《鸣龙》 第一章 深山老陵 丹州北,紫徽山。 雷光划破天幕,黄豆大的雨粒砸在老旧帐篷上,噼啪作响。 谢尽欢躺在地铺上,脑子昏昏沉沉,嗓子也如同吞了刀片,沙哑呼唤: “爹……爹~~……老登?!” “人呢?去衙门上值了不成……” 谢尽欢又叫了家里的仆役丫鬟,依旧无人回应,口干舌燥之下,只能咬牙撑起身,自行摸索茶壶。 但手刚伸出去,他就愣住了。 大雨瓢泼而下,连带帐篷布密集震动,一盏烛灯挂在帐篷入口,照亮了帐内几个地铺,以及门外一具尸体! 尸体躺在篝火旁,衣衫破碎满脸血污,胸口被铁锏贯穿,钉在了地面上。 铁锏通体银白,圆尾兽格,刻有‘天罡’二字,是他的兵器…… 草,我这是干啥了?! 谢尽欢猛然一头翻起,左右环顾,才惊觉自己躺在陌生帐篷内,外面是暗无天日的深山老林,手里还攥着把剑,而原本的豪宅大床狗腿子,全都不见了踪迹。 这什么鬼地方?我被绑架了?! 谢尽欢满心茫然,随着脑子恢复清醒,记忆也回到了脑海: 十几年前意外重开,出生在了大乾王朝京城,父为万安县尉,母早故,家中独子…… 大丈夫重活一世,岂能屈居人下,三岁立志卷死本地土著! 十六岁一事无成,随老爹调任岭南,途中遇到妖物…… 然后就没了。 谢尽欢记忆最后画面,还是被妖物追着满树林乱窜。 下一秒,他就躺在了这里,面前摆着一具尸体。 怎么回事? 没跑过妖物,又重开了? 这不行呀,好不容易才熬到青春期,豪门夫人的咸淡都没尝过…… 谢尽欢察觉情况不对劲,连忙举起佩剑当镜子,借着烛火查看倒影: 还好,相貌并没有太大变化,他还是他。 不过他明显比以前成熟了些,还长高了一大截…… 难不成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谢尽欢皱眉苦思,想不起最近经历,甚至不清楚老爹死活,只能先把目光投向帐外尸体,判断当前处境。 哗啦啦…… 瓢泼大雨冲刷掉了尸体脸上血污,苍白脸庞依旧残留着生前恐惧,相貌并不熟悉。 血水从尸体下蔓延,逐渐渗入不远处的洞口。 洞口位于一座土丘下方,看起来像是‘陵墓’,但内部已经彻底垮塌。 从帐篷里的摆设来看,共有四人,至少在此扎营三天,他衣着干净,应该是外来者。 谢尽欢看到这些,大概能推导出经过: 这伙人是盗墓贼,在这里挖坟,中途他跑来,双方冲突导致陵墓垮塌,三个人被埋在墓中,老道人逃了出来,被他刺死在洞口…… “但我为什么会来这儿?” 谢尽欢如同宿醉断片,完全想不起最近经历,仔细观察周边痕迹,觉得这展现出的实力,也不像他的手笔。 为了赢在起跑线上,谢尽欢叼着奶嘴时就开始努力奋斗,但方向不限于武艺,还同时涉猎了——琴棋书画、天文地理、气质谈吐、塑形健体…… 他本意是想成为全才,但什么都学的后果,就是诸事不精。 因为其他项目占用太多时间,直到十六岁,才堪堪爬到武道八品。 唯一成就,是自幼注意形体谈吐,长得俊会打扮说话还好听,见过他的夫人都印象深刻,可以说在朝着‘嫪毐’的方向猪突猛进…… 而从现场痕迹来看,他杀这老道人只是随手一招,甚至没怎么用力,实力强出以前恐怕不下百倍! 我这是钻太上老君炼丹炉里去了? 谢尽欢感觉到体内能干死一头母龙的洪荒之力,心头愈发疑惑。 想不起缘由,他只能在帐篷中翻找,看能不能寻得线索。 结果这一找,还真弄清了目前处境,但同时也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帐篷里除开行囊工具,还有些许文献,以及学徒的盗墓笔记。 按照笔记所写,当前是靖宁八年秋,他十九岁半,距离老爹调任岭南已经过去三年。 当前所在地也并非穷山恶水的南疆,而是丹州,距离京兆府仅有百余里。 随着盗墓笔记翻到最新,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映入了眼帘: 八月初五:师父寻龙探穴,发现紫徽山后面有座大墓,师父猜测是‘栖霞真人’闭生死关之地,内部必有功法重宝…… 八月初八:今天动土,挖到了墓门,上面有道门法印,像是镇妖符,师父说是防止栖霞真人闭关入魔…… 八月初九:做梦了,梦里遇到一只红衣女妖,胸大屁股肥,我感觉她喜欢我,可惜被师父一巴掌抽醒了,继续挖坟…… 八月初九夜:墓门终于打开了,里面有很多女子陪葬品,中间是镇妖棺,上面还插着紫徽山失传百年的‘正伦剑’,果然是重宝,得想办法把剑拔出来…… 记录到此为止。 “镇妖棺、红衣女妖、正伦剑……” 谢尽欢自幼就知道大乾王朝充斥各种妖魔鬼怪,猛然瞧见这些词汇,心中不由咯噔一下,目光瞄向了手中防身的长剑: 剑长三尺三寸,通体墨青,刻有‘正伦’二字…… 这不就是镇妖棺上那把剑? 谢尽欢暗道不妙! 此剑能出现在他手上,不出意外是这伙不怕死的盗墓贼,已经打开了镇妖棺,放出了那只红衣女妖。 他莫名其妙跑来这里,或许是想制止盗墓贼作死,但失败被妖魔所伤,才忘记了最近经历。 事情就发生在刚才,如果真是女妖出棺,才酿成了当前局面,那妖魔说不定还在跟前…… 念及此处,谢尽欢心都凉了半截,谨慎环顾左右。 也在此时,帐篷外传来了不明异动: 擦~擦~ 声音听起来是不明生物,在撕扯肉类。 谢尽欢脸色骤变,迅速持剑指向帐篷入口。 咔嚓—— 也在此时,天空闪过的雷光,短暂照亮了帐外营地。 瓢泼大雨之下,篝火已经完全熄灭,原本烧焦的烤兔,被拽到了旁边,一团黑影正低头啄食。 黑影毛发如墨,和煤球一般,只有琥珀色的眼睛,在雷光下倒影出幽芒,如同飘在帐外的两点鬼火。 谢尽欢仔细辨认,觉得这黑影很眼熟,尝试呼唤: “煤球?” “咕叽?” 正在啄食烤兔的黑鹰,闻声动作一僵。 或许是怕偷吃被主子逮住挨骂,还悄悄把烤兔放回原位,而后蹲在雨中,假装出认真放哨的模样。 谢尽欢魂都被吓掉了一半,瞧见此景差点爆粗口。 黑鹰名为煤球,是谢尽欢花半贯钱,从京城花鸟街淘来的贴身奴婢。 商贩说是‘黑翅大鹏’,神兽血脉,成年后翼展能达千丈,以龙为食。 结果谢尽欢精心伺候下来,成功养成了‘黑翅大胖’,身高一尺腰围一尺,最喜欢吃‘蘑菇炖飞龙’。 好在无良奸商也没无耻到拿野鸡染个色骗人,煤球确实比较灵性,能听懂人话,只要不是事关干饭,从不撒谎。 谢尽欢此时也顾不得拾掇贴身奴婢,提剑来到跟前询问: “你看到妖怪没有?” “咕?” 煤球举目四顾,颇为茫然。 谢尽欢瞧见这模样,就知道没看到。 但从盗墓笔记来看,红衣女妖大概率已经出棺! 他记忆断片,完全摸不清当前境况,不敢在此久留,迅速从尸体身上拔出天罡锏,又拿着镇妖宝剑当护身符: “快走,这地方有妖精。” “咕~” 煤球极为乖巧,见状从篝火旁叼起烤兔,扑腾翅膀蹦蹦跳跳跟在背后,隐入了无边雨夜。 而随着一人一鸟离开,营地寂静下来,山野间的阴森气氛,逐渐烟消云散。 似乎是某样无形之物,也跟着谢尽欢一起,离开了深山老陵…… 第二章 自投罗网 翌日,丹阳城郊。 时值八月,和煦秋阳洒在官道上,江畔港口千帆汇聚,三教九流在码头上奔行,时而能听到闲人窃窃私语: “听说昨晚雷光大作,有一条龙坠进了紫徽山,衙门都去搜了……” “龙性本淫,若真是如此,紫徽山的母鸟雌兽,怕是要遭殃咯……” …… 谢尽欢扛着煤球,孤零零站在码头上,满眼怀疑人生。 昨晚担心被女妖怪追上,他连夜逃出深山,经过多方打探,得知当前确实是靖宁八年,他断片了将近三年! 失忆不算问题,大不了去找大夫看脑子,没脑子也不是不能过日子。 但他好歹算个官的爹不见了,仆役丫鬟也不见了,甚至连他那匹已经学会自己动的小白马,都没了踪迹。 身边只剩下一只好吃懒做的破鸟,外加比脸都干净的钱包。 刚才坐渡船,都是刷脸支付,结果船公不以貌取人,只接受钩子支付,他不得不帮人家老爷子撑了一路的船。 谢尽欢往年好歹也算个少爷,谈不上大富大贵,也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这辈子唯一要操心的,就是宅子不算大,往后三妻四妾五姨娘,六侧七婢八通房,还有外面的十来个外室住哪儿。 如今不说三妻四妾,他还得反过来伺候肩膀上的贴身奴婢。 煤球根本不会抓耗子,他敢不喂,煤球就敢让他失去身边最后的挚爱亲朋,还是活活饿死,妥妥狠鸟一只! 接下来该咋办…… 谢尽欢吹着萧瑟秋风,暗暗琢磨着何去何从,正出神之际,后背被拍了下: “大兄弟,你走是不走?” 回头看去,等着下船的乡里乡亲,都快把踏板压塌了。 “不好意思,走神了。” 谢尽欢让开道路,又询问免费拉他过来的船公: “老伯,能不能商量下,我自己撑船去京城,到地方双倍给您付酬劳。家父谢温,原是万安县法曹……” 老船公把锚绳拴在木桩上,摇头一叹: “唉~不是叔不帮你这后生,昨天城里好像出了事,过江的船全停了,江面上还有水兵巡逻,你现在去不了京兆府。” 谢尽欢眺望江面,确实没看到来往船只,疑惑询问: “出了什么事?” “不清楚,估计是闹了厉害贼寇,怕跑进京兆府地界惊扰了贵人。你在丹阳没亲戚朋友?先去借住几天,等通航了叔送你过去。” 亲戚朋友…… 谢尽欢仔细回想,记得老爹带过的一个捕快,调来了丹阳县衙,三年前还给他爹送过行。 官府中人,又是故交,很可能知道他爹这三年间动向。 “老伯,杨大彪杨捕头,如今可还在丹阳任职?” 船公做渡船营生,免不了被差役寻访,对衙门挺熟悉: “在,前几天杨大人还带着衙役来码头查贼寇,现在都升尉史了……” 尉史是县尉副手,虽不入流,但对百姓来说已经算大官了。 谢尽欢找到熟人,也没在耽搁,一路打听朝着丹阳城方向行去…… ---- 丹阳城,东仓坊。 东仓坊为仓储之地,外街多为镖局、车马行,街区内则是接连成品的仓库。 晌午时分,一栋酒楼上方。 丹阳县尉杨霆,嘴里咂着箬竹烟杆,扫视窗外参差错落的建筑群: “你确定其中藏匿有妖寇?” 儿子杨大彪站在跟前,身高不下一米九,肩宽背阔,胸肌犹如双开门冰箱,神色却颇为谄媚,正拿火折子帮老爹点烟: “肯定有,听馄饨铺的掌柜说,最近有个生面孔,每天都去买馄饨,三个人的量。李家仓的库管,晚上听到狗叫,但开门找不到人……” 两人旁边,还站着位女子,身着墨色麒麟铠,腰悬佩剑,年纪不大,但气质颇为冷艳,名为令狐青墨。 令狐青墨师承紫徽山当代掌门,如今在王府担任亲卫历练,和长宁郡主姐妹论交,地位颇高,闻声插话: “东仓坊长两里、宽一里半,地势复杂,只要官差露头,妖寇必然遁走,你准备如何搜寻?” 杨大彪盖上火折子,回过身来: “调百十号人手,把仓坊出入口全封住,然后瓮中捉鳖……” 令狐青墨柳眉轻蹙: “昨晚紫徽山出现‘冲天血煞之气’,似有大妖出世。如今三百武卒已经出去了两百八,各衙捕快也在外面巡查,你连贼子什么底细都没摸清,从哪儿去调集百十号人手?” 杨霆嘬着烟杆点头:“真兴师动众调来百余人,最后抓住三个偷鸡摸狗的扒手,你爹我这身皮都得被张县令扒了。” 杨大彪知道调人难度大,否则也不会把亲爹和王府的女菩萨请来,他殷勤赔笑: “令狐大人出自道门,应当能发现妖邪之气,要不做个法试试?” 紫徽山归属道门丹鼎派,道武双修,确实能以术法驱邪缚魅、镇杀妖魔,但既然是道门,那就得看‘道行’。 令狐青墨目前在王府挂职历练,尚未出山,若是能在数千栋建筑内,寻觅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妖邪之气,她还历练什么?直接可以去京城钦天监当‘仙官’了。 “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杨大人确定有妖寇踪迹,再通知我。” “诶?” 杨大彪光带着几个跟班,哪里盯得住整个东仓坊,见女菩萨要走,连忙拦着谄媚赔笑: “令狐大人~咱们好歹是街坊邻居,您要不把老刘他们叫过来,十来号人一起盯,至少能把四面看住了。” “刘庆之在给郡主殿下当仪仗,把他们叫过来,你去顶上?” “呃……” …… 两人正如此拉扯,一直在嘬烟杆的杨霆,忽然微微眯眼,看向了外围街道: “是不是此人?” 令狐青墨回到窗口查看,可见一道人影进入了东仓街。 人影身着白色锦缎长袍、腰悬两把兵刃,肩膀上还扛着只胖乎乎的黑鹰。 虽然打扮像个富家公子,但脚步沉稳、躯干稳如磐石,武艺绝对不低,而且形单影只,行走间左顾右盼,举止稍显可疑。 杨大彪仔细打量,觉得这人似曾相识,想想从袖中摸出一张画像查看。 画上之人身形清瘦,留着山羊胡,做游方道人打扮,大概四五十岁。 “不是,馄饨铺子见到的是个中年人,不过这人有点眼熟,或许是其他通缉犯。” 令狐青墨见此从腰间取下千里镜,拉开仔细打量。 结果街上的年轻男子确实行迹可疑,在街边走了一截,就迅速左右转头,似乎听见了呼唤,而后就钻进了巷道,不见了踪迹。 “估计真是同伙!” 杨大彪见状激动起来,探头往楼下招呼: “还他娘歇,来活了!” 高楼墙下,四名歇息的捕快连忙爬起来,整理帽子挂上腰刀。 令狐青墨见此也悄然跃出窗户,朝东仓坊摸了过去…… ----- 丹阳规模比不上京城,但毗邻京畿交通便捷,常驻人口七十余万,整体依旧相当繁华。 谢尽欢穿街过市,随处可见密集行人,街边铺面内也饭香四溢,好几次走着走着,就发现煤球不见了,回头才发现正蹲人家铺子门口张嘴要饭呢。 煤球根本喂不饱,谢尽欢也没停下来耽搁时间,方才去县尉司打听杨大彪下落,得知在东仓坊一带巡查,便找了过来。 东仓街多是车马行镖局,人员混杂,沿街嘈杂声不断: “包子……” “卖煤咯……” “公子去哪儿呀?要不要买匹马代步?烽州刚运回来的小母马,能骑能下崽……” 但街上并没有什么捕快。 谢尽欢摁着又想看热闹的煤球,在街上四处寻觅,尚未找到熟人,忽然听见一声: “等等。” 娇媚可人的御姐音,听起来就是个胸很大的姐姐。 谢尽欢一愣,迅速左右查看,却发现街上全是贩夫走卒,并没有符合这道声音的形象。 “煤球,你刚才听到女人说‘等等’没有?” “咕叽?” 蹲在肩膀上的煤球,有点茫然,左右打量。 看起来没听见…… 难不成是幻听? 谢尽欢颇为疑惑,左右寻觅,最后把目光落在街边的青石巷内。 巷道处于成排库房之间,一眼几乎望不到底,墙高两丈颇为幽深,视野极远处,能看到一道人影,往污水渠倒东西。 虽然距离很远,但谢尽欢目力过人,能看清人影穿着一袭黄色麻衣,头戴毡帽,帽子周边没有头发,像是秃头力夫。 但此人无意识情况下,依旧双脚一前一后,保持随时应变腾挪之姿,明显经常走江湖…… 乔装成力夫的好手,鬼鬼祟祟藏匿在人烟稀少的仓库区…… 莫非是贼寇? 谢尽欢是来找在衙门当差的熟人,瞧见异常,肯定得顺便打个招呼,左右搜寻依旧没找到官差,就转入巷道,朝着黄衣人影消失的方向行去。 青石巷相当深,约莫走了半里路,才抵达了倒东西的地方,是些吃完的面条和汤汤水水。 谢尽欢耳根微动,悄然转入侧巷,来到了一栋库房外,隔着墙壁探听,可见其中有说话声: “龙须草已经收够了,往后也没太多事,晚上要不出去庆祝下?” “前几天江边那具尸体,已经引起衙门注意,全城都在巡查,上面交代低调行事……” “咱们又不是去惹事。听说花楼街来了几个胡姬,红发碧眼,奶比头大……” “等忙完再说……” …… 奶比头大…… 谢尽欢记住了关键信息,确定是潜伏妖寇后,便准备悄然离开,去找差役举报。 但谢尽欢自认没有流露任何气息,肩膀上的煤球,却不知被什么脏东西惊扰到了,忽然“叽?!”的一声炸毛,而后扭头四处搜寻,还吓到飞到了高处。 随着异动响起,仓库里随之传来话语: “什么东西?” “外面有人……” …… 谢尽欢心道不妙,当即就想飞身远遁。 但也在此时! 轰—— 哗啦啦…… 前方三丈之外的青石墙壁,直接被撞开,一道人影飞窜而出,落在巷道之中。 后方仓库大门随之爆裂,闪过青衣人影。 连同房顶上都冲出一人,落在了飞檐之上…… 第三章 放开令狐大人! 嗖嗖嗖—— 几声破风轻响后,巷道陷入死寂。 三人呈合围之势,堵住巷道前后及上方, 游方道人打扮的陈元,半蹲在飞檐上,手持黑鞘长剑,低头审视着巷中白袍年轻人: “阁下何方神圣?” 撞破墙壁的和尚,手里转着一串念珠,瞄向天空盘旋的黑鹰: “应该是个不长眼的富家子。怎么办?” 三人在此藏身,忽然被孤零零的公子哥撞见,还能怎么办? 谢尽欢手扶兵刃站在原地,面对三面包抄的强敌,起初还如临大敌,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似乎开挂了! 准确来说,是自身武艺高的有点玄乎。 此时全神贯注,他能清晰听到三人的呼吸吐纳,甚至能通过微风吹过肢体衣袍的细微响动,判断出三人当前状态。 面前的和尚气息沉稳,体内似乎有别样气息流淌,应该是修行过佛门功法的真和尚,腰间还挂着钱袋,可以补充盘缠…… 头顶道士比较机警,右腿弯曲半蹲、剑横与身前,看似随意,实则方便后跃拉开距离,肺腑提气呈蓄势待发之状…… 背后的武夫是个杂鱼,握刀太重肯定没法收放自如,此时正在寻找偷袭背刺的机会…… 谢尽欢不清楚自己怎么知道的这些,但当前情况确实一目了然。 他甚至知道,杀这三人最多五秒,多一秒都算他妇人之仁。 他身上和武艺相关的东西,只有一本习武心得,名字叫《欢喜心经》,从字迹来看,册子是他亲笔书写。 但他想不起从何学来,一本习武心得,也不可能让他搏杀经验如此老辣。 谢尽欢满心疑惑,当前处境不明,他不想招惹是非,还是给了三人一次机会: “我不想枉造杀孽,三位放下兵器抱头蹲下,可以饶你们一命,不然后果自负。” “呵~” 和尚发出一声嗤笑。 陈元蹲在房顶上,仔细审视良久,只感觉谢尽欢武艺不凡,但没看出根底,想了想道: “人在江湖,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阁下若有这本事,算我们仨点背撞上了。” 话落,巷道陷入静默,只剩下簌簌风声。 堵在背后的武夫,紧握三尺刀,仔细观察谢尽欢肩膀脚步。 察觉谢尽欢没有防护背后,抓住了一瞬时机,脚步猝然重踏! 呛啷—— 霎时之间,立足青砖四分五裂,巷道内闪过一道银芒! 刀客身形犹如飞梭,沿途卷起强劲刀风,刹那压至谢尽欢背后,其余两人同时动作! 但让三人没料到的是,巷道中的白袍公子,实力之强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哗啦~ 在武夫动手瞬间,谢尽欢已经握住锏柄,但并未转身,而是脚步后拉,顺势拔锏。 武夫闪身突袭,单刀尚未刺出,谢尽欢就已经倒着撞入怀中,锏柄圆尾如同炮锤,砸在了心窝之上! 嘭—— 一声夹杂血骨碎裂的闷响! 武夫身形骤停,衣袍炸裂后背鼓起,口鼻直接飙射出了一道血箭! 武夫转瞬即逝,前方和尚可谓毛骨悚然,当即想要止步,但为时已晚! 谢尽欢从始至终都没在意背后武夫,三十六节天罡锏拔出之时,左手已经抹过锏身。 嘶~ 浑身真气往锏身汇聚,甚至发出了轻微集气声! 和尚察觉无坚不摧的骇人锋芒扑面而来,顿感不妙,脚扎大地连胸腔都鼓胀起来,发出一声爆喝: “吒!” 轰隆—— 下一瞬,谢尽欢左手抹至锏尖,身随锏走、往前突刺! 天罡锏裹挟强横气劲,霎时间卷动杂草碎叶,化为一条无双龙卷! 龙卷瞬间贯穿暗巷,沿途围墙崩裂、瓦片炸开,地面沙尘全数被卷起! 和尚处于锋芒之前,就好似一粒蜉蝣直面破海狂龙! 彼此差距之大,让和尚甚至来不及心生胆怯,只是拼尽全力催动气机,裸露皮肤涌现暗淡金光,整个人气态化为了不可撼动的怒目金刚! 但面对这足以摧城撼山的一记重锏,他这肉体凡胎,与蝼蚁无异。 轰隆—— 重锏穿入皮肉,和尚胸口当场炸开! 血骨飞溅,整个人直接从中被撞断,肩膀连同脑袋当空飞起! 道士陈元刚从飞檐跃下,尚在半空,就发现同伙的半截身子擦肩而过! 骇人气浪犹如摧枯拉朽的风暴,从下方横穿而过,震裂半条巷道,直至在拐角巷口喷出一团血雾飞沙! 陈元身处上方,感觉就如同跃向了一条百丈恶龙脊背,心神颤栗毛骨悚然,拼尽全力蹬踏围墙往侧面翻滚,途中左手掐诀,手上可见青光涌动,落地已经一剑插在地面! 刺啦啦—— 青色流光汇入长剑,化为一条拇指粗的电蛇,撕裂地面直逼谢尽欢脚底! 但也在此时,撞碎妖僧的白袍公子已然回首,一锏横扫势如‘狂龙扫尾’,扫向后方巷道: 轰—— 巷道内传出轰然巨响。 已经四分五裂的砖石,几乎整个被掀起,化为与巷道等宽的砖石浪,排山倒海般压来,瞬间把狭长巷道隔断成了两节! 陈元瞧见前方整个地面卷了过来,眼神已经化为呆滞! 毕竟从出手声势来看,这年纪不大的男子,绝对步入了四品武夫的行列,甚至可能摸到三品门槛。 世间四品高手,无不是豪门座上宾,对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这怎么可能……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反制都显得滑稽而可笑,也不存在反制机会! 面对宛若天堑的差距,陈元反应如同被惊吓的鸡犬牛羊,本能转身往后逃窜。 但可惜,为时已晚。 咻—— 尘土飞扬的巷道之内,猝然响起凄厉剑鸣! 尚未落地的砖石大浪,被从中撞出一条漩涡空洞! 而漩涡最前方,是白袍残影与一点寒芒! 陈元刚听到声音,寒芒就从巷道内一穿而过,刺入脊背又穿胸而出! 噗—— 血珠飞溅洒落地面。 陈元脚步戛然而止,低头看向穿胸而过的墨青剑身,眼底尽是不可思议。 “四秒半。有点高估了你们几个。” 谢尽欢持剑站在背后,说话间抬起天罡锏。 啪~ 妖僧半截身子先行落下,砸在了房檐上。 被打飞的钱袋,稳稳当当挂在了天罡锏顶端! 没用天罡锏将陈元分尸,并非谢尽欢心慈手软,而是杀完了不好解释,得给杨捕头留个活口当见面礼。 发现自己武艺确实高的离谱,谢尽欢也不乏疑惑,询问道: “方才那两招,叫‘黑龙撞柱、狂龙扫尾’,出自银龙八式,你听说过没有?” 陈元僵立在原地,脸色煞白不敢动弹分毫,眼底惊骇中带着深深疑惑。 黑龙撞柱?没听说过呀…… 淫龙八式…… 怎么会有门派取这名字…… 难不成是妖道中人…… …… 陈元尚来不及作答,已经安静下来的青石巷,忽然又传出了破风急响! 飒—— 谢尽欢眉头一皱,发现这次的声势远强于三人,毫不迟疑就是一锏回扫,抽向了急速压近的锋芒…… …… 顷刻之前。 令狐青墨从坊外摸过来,走到半途,就发现仓库内出现异响,继而半截身子,就从两丈高的仓库上方飞出,带起漫天血珠,下方巷道内也喷出飞沙血雾! 令狐青墨心神惊骇,知道巷道中存在强敌,当即闪身翻越大库。 结果入眼就瞧见一道白衣人影,持剑刺入一名道人后背! 发现道友惨遭屠戮,令狐青墨不假思索拔剑奔袭想要制止,但不曾想在巷中肆虐的白衣悍匪,实力相当可怕,察觉不对身形未动,寒光锏已经反手劈来,瞬间带起一条裹挟飞沙碎石的黄龙! 轰隆—— 令狐青墨毛骨悚然之下,毫不犹豫急停飞退,但双方距离已经太近,锏锋还是擦到了胸口。 卡啦—— 丹王府配备的精良铠甲,防护力确实傲人,但也并非坚不可摧。 爆发力惊人的锏梢扫在墨青胸甲上,鱼鳞般的细密甲片瞬间龟裂! 气劲余部灌入肺腑,令狐青墨只觉胸腔猛震,整个人当即飞了出去,往后横贯数丈才砸在地面,摔了几个跟头。 嘭、嘭—— 哗啦啦…… 随着人影滑停,巷道彻底安静下来。 谢尽欢一击过后,已经拔出正伦剑,准备回身补刀。 但这一眼看过去,才发现地上躺着的,竟然是个黑甲武士。 私藏甲胄是重罪,敢在丹阳城穿铠甲到处跑的,不是京兆府卫戍军,就是丹王亲卫,杀了等同刺驾谋逆,斩立决! “我草?” 谢尽欢刚才始终无波无澜,此刻却被惊了一跳: “诶?兄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别死啊!” 谢尽欢连忙闪身近前,试图挽救一下,结果发现铠甲质地相当精良,胸甲裂了但没彻底打碎。 不过锏就是破甲器,内伤足以把人震死,此人无声无息明显是晕死了。 谢尽欢隔着铠甲也没法判断伤情,正试图把面甲摘下来看气色,远处就传来一声雷霆爆喝: “大胆贼子!放开令狐大人!” 嚓嚓嚓…… 拔刀声随之响起。 抬眼望去,可见五名官差出现在巷口,手持官刀如临大敌,后方两名差役更是掏出了‘破气弩’,手忙脚乱上弦。 就这群杂鱼,杀起来最多五秒。 不过谢尽欢又不是悍匪,杀了官差他爹可保不住他,连忙丢掉兵器举起双手: “误会误会!自己人!” “咕叽!” 已经落在跟前的煤球,见状也抬起小翅膀! 杨大彪瞧见令狐青墨生死不明,魂都吓掉了一半,已经准备拔刀拼了,这样至少算个烈士,往后不会被郡主殿下和紫徽山弄死。 发现这强横贼子竟然缴械投降,杨大彪着实愣了下,为防有诈,高声怒喝: “双手抱头,背对蹲下,胆敢拘捕杀无赦!” 这方式还是谢尽欢教给老爹的,老爹又教给了下面差役。 谢尽欢知道闯祸了,此刻哪里会拒捕,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杨大哥,是我,谢尽欢,家父……” “先绑了!快去叫大夫……” “诶诶诶?都自家人,不至于……” …… 第四章 这不完犊子了吗? 入夜,县尉司监牢。 潮湿与腐臭在昏暗牢房中弥漫,远处火把的微弱光芒,透过栏杆投下条条倒影,发黑的茅草堆旁边就是恶臭难闻的便桶,墙角砖缝已经成了虱子蟑螂的乐园。 瞧见如此熟悉的场景,谢尽欢感觉就和回家了一样。 不过以前他是站在栏杆外面,这次是蹲在里面。 “两位兄弟,真是误会……” “闭嘴!敢动一下杀无赦!” 两名如临大敌的狱卒,举着破气弩对准牢房,半天下来胳膊酸的不行,但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 谢尽欢双手被反绑,老老实实在墙角面壁,看着虱子打架。 虽然这种束缚,他随手都能解开,但已经误伤官差,若再拒捕越狱,那就真成悍匪了,为此从始至终都很配合。 煤球虽然没被绑住,但自幼乖巧,也老老实实尊在另一侧墙角,可能是半天下来肚子饿了,张口就要逮啥吃啥。 “不许吃!” “咕……” “不许说话!” “好。” …… 如此对峙不知多久后,牢房外终于出现了动静。 两名狱卒转眼看去,见尉史杨大彪快步走过来,如释重负收起破气弩: “杨大人,这人一直说认识你……” “先举着!” 杨大彪中午看到巷子里的场面,都惊呆了。 此时依旧不敢大意,让狱卒继续威慑,小心来到跟前打量。 谢尽欢怕转头就是一箭飞过来,心平气和道: “杨大哥,是我,谢尽欢。前年家父调任南疆,路过丹阳,你还送出去七八里地……” 杨大彪以前在京城当差,就在万安县尉谢温手底下,对谢尽欢很熟。 今天没把谢尽欢直接丢地牢,其实就是觉得像故人之子,只是男大十八变,女菩萨受伤后果又担不起,白天根本没时间验证。 “你把脸转过来,我看看。” 谢尽欢转过头,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几年不见,杨大哥壮了不少,这胸肌看着就霸气。” 杨大彪下意识昂首挺胸,仔细查看,确认是故人之子,有点欣喜,但也不乏疑惑: “尽欢,你这几年在什么地方?” 谢尽欢也不清楚自己去哪儿了,莫名得了一身武艺,又说不清履历,容易闹误会,只能含笑瞎编: “去学艺了。三年前我爹去南疆,半路遇到个隐世高人,说我天赋异禀,把我带去山上学功夫,最近才回来。” 杨大彪隔着栏杆上下打量,半信半疑: “你这功夫,一般人可教不出来,学自何门何派?” 谢尽欢随口瞎扯:“风灵谷,走隐仙一脉的门派,杨大哥应该没听说过。” 杨大彪确实没听过,但也没多问,转而道: “意思是,你不知道你爹的事儿?” 谢尽欢此行过来,就是打听老爹的去向,见杨大彪神色不对,笑容收敛了起来: “我爹什么事?” 杨大彪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三年前,谢大人赶赴南疆,走到威州遇到了妖物,随行二十余人全部殉职。我还以为你也遭殃了,还好躲过了一劫。” 谢尽欢听见这话,心里着实咯噔了一下。 不过他记得遇见妖物的事儿。 当时具体情况,是队伍走到了威州三岔岗,随行差役惊慌大喊,说是有妖物,他从车窗看到了树林里流窜的黑影。 他察觉到情况不对,骑马带着老爹试图突出重围,妖物在后面追杀。 而后经历就再难想起。 按照他的猜测,当时的护卫差役确实有所死伤,但他都已经逃出生天,老爹就不可能死在了三岔岗。 要知道当时是他骑马,带着年过半百的老爹逃命。 他总不能是半途觉得累赘,把亲爹踹下马独自跑了吧? 他可以承认自己是个色胚,但这种事情真做不出来。 谢尽欢转过身来,没理会狱卒的如临大敌,在栏杆前询问: “确定?当时可找到尸骸?” 杨大彪叹息道:“谢大人对我有恩情,我当时问过办案的主官,现场只找到些快吃完的尸块,难以辨认身份,搜索近七天无果,才以殉职结案。” “这件案子当时由谁查办?” “遇害的是朝廷命官,此案由赤麟卫千户段罡,亲自赶赴威州调查,应该没任何疑点。” 赤麟卫是大乾皇帝的私卫,构架约等于东厂或锦衣卫,段罡身为千户,下辖十个百户所,统兵一千一百余人,放在京城都不是小人物。 这种人物亲自出马,确实不太可能留下遗漏。 但谢尽欢当时和老爹在一起,如今他还活着,赤麟卫没查出来,这不是疑点是什么? 这结案也太草率了…… 谢尽欢不认为老爹已经殉职,双手用力,绑缚绳索顿时崩断: “我得回京城一趟,好好查下此事。” 刚放下戒心的狱卒,见状吓的一哆嗦,连忙举起破气弩。 杨大彪都吓了一跳,后退半步: “你别动!你还不能走!” “杨大哥,这都认出来了你还关我?今天真是误会……” 说到这里,谢尽欢虎躯一震,低声询问: “我误伤的那位大兄弟,不会没救过来吧?!我就轻轻蹭了一下……” 连人带甲抽晕了,你管那叫轻轻?! 杨大彪很想吐槽,但当前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神色凝重: “人家没大碍。你不能走,和这事儿没关系。” 谢尽欢见不是因为误伤官府的兄弟,不免疑惑: “那是为何?” 杨大彪左右看了看,凑近低声道: “近日丹阳妖寇频频作乱,闹出几起命案,衙门正在追查,结果今天在东仓坊,发现了大量药材、账本,以及其中一名凶手,可以确认是妖寇雇佣的人手。只可惜,我们刚赶到,就全被你灭了口……” “诶诶诶?!” 谢尽欢一愣,迅速抬手: “杨大哥,我可不是杀人灭口!我是去东仓坊找你,碰巧遇上贼子,他们想灭我口,我正当防卫。我不给你留了个活口吗?你没审审?” 杨大彪忙着救令狐大人,哪里心思管几个匪寇,等他把令狐青墨送去医馆跑回来施救,陈元估摸都喝完孟婆汤了。 这事儿明显属于失职,杨大彪稍显尴尬: “当时情况混乱,没救回来,我肯定信你,但上面的大人……” 谢尽欢直接无语,摊开手道:“这事儿真和我没关系,我中午刚来,码头的老船公、还有县尉司门房都能作证……” 杨大彪抬了抬手:“已经听门房说过了,我知道和你无关。不过昨天晚上,紫徽山深处忽降暴雨,紫徽山、丹王阁、丹阳学宫的前辈,都察觉到了一股冲天血煞之气……” “……” 这事儿显然和谢尽欢有关系,且很大。 谢尽欢甚至知道这股冲天血煞,源自于他醒过来的那座镇妖陵,里面可能有个红衣女妖怪跑出来了! 谢尽欢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去紫徽山里面,肯定不敢照实说,当下做出郑重之色: “还有此事?” “嗯。” 杨大彪扶着栏杆,浓眉大眼全是忧国忧民之色: “血煞之气必定与妖邪相关。巫教之乱后,大乾再无妖邪能入一品,但这次出现的血煞之气,据高人推断,可能源自某只‘超品大妖’。” “超品?!” “对。王爷下了铁令,封锁丹州出入要道,未查清前,任何人不得离境,各县严加排查,只要是可疑之人,宁杀错不放过,以防妖魔死灰复燃,祸及天下百姓……” “……” 谢尽欢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 若是寻常小妖,朝廷或许不会投入太多人力,但涉及超品妖魔,威胁等级已经等同于敌国犯边了。 若是朝廷发现他从镇妖陵出来,还解释不清过往…… 这不完犊子了吗? “杨大哥,你不会觉得我像妖邪吧?我若是,能自投罗网来这蹲着?” 杨大彪隔着围栏拍了拍肩膀: “我没说你是妖邪,只是你今天确实涉案了,谁知道东仓坊的妖寇,和紫徽山后的妖气有没有联系? “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东仓坊又没留下活口,万一上面传你问案怎么办? “这案子结束前,你都得配合调查,不能擅自离开,不然我信你,上面的大人可不一定。” 谢尽欢见只是配合调查,暗暗松了口气,转头扫视牢房: “意思是我得在这蹲一段时间?” 杨大彪以前在京城,没少受谢尽欢他爹照拂,不然调任的时候,也不会送出去七八里地。 如今把故人遗孤关牢房,显然太不仗义。 “谢大人待我不薄,我也知道你今天是来找我,碰巧遇上了贼寇。我给你做保,让你先出去,不过你得保证随传随到,千万别跑没影了。若是上面的大人问案,我找不到人……” 谢尽欢虽然心虚,但自认和妖魔无关,岂会逃跑,当下拱手道: “劳烦杨大哥了,我保证随叫随到。” …… 卡啦~ 片刻后,杨大彪打开了牢房大门,让狱卒取来兵刃递给谢尽欢,不过拿到‘正伦剑’时,又仔细打量了下: “这把剑……怎么和紫徽山道士用的镇妖法剑一模一样?你这几年也学了道法?” 谢尽欢心头一紧,不动声色道: “杨大哥知道我的,从小在家什么都学,天文地理琴棋书画都会一些,这几年对道法也略有涉猎。” “是吗?” 杨大彪可知道道门的门槛有多高,好奇道: “你做个法给我看看。” “……” 谢尽欢轻轻吸了口气,硬着头皮抬起右手,浑身提气。 呼呼~ 监牢内顿时出现微风,吹开了地面茅草。 杨大彪感觉到气劲流转如同风暴海潮,似乎在憋什么诛仙神术,脸色都变了几分,下意识后退半步。 但憋了半天后,只听‘哒哒~’两声,谢尽欢掌心冒出几道青白色细微电弧,一闪而逝,再无动静。 “……” 后方探头观望的两名狱卒,齐齐沉默下来。 杨大彪等了半天,见没有后续,不由挠了挠脑门: “呃……这就完了?” “嗯。” 谢尽欢是正儿八经的武夫,能手搓出小电花,都受益于往年学的杂,此时煞有其事回应: “这个叫‘掌心雷’,修至大成威力无双,可摧山煮海,我目前道行浅薄了些。” “哦……这玩意给我爹点烟不错,好好练,往后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杨大彪拍了拍肩膀以示鼓励,就岔开了这个话题: “衙门事儿太多,我就不奉陪了,闲了咱们再好好叙旧。对了,你可有落脚地?我家婆娘娃儿太闹腾,不然……” “没事,我自己找个地方住,杨大哥家在何处?我就住在跟前,方便传唤。” “青泉巷,就在附近,小王,你给带个路……” 谢尽欢交谈过后,正欲离开,忽然又觉得少了点什么,转头看向牢房: “煤球?” “咕?” 煤球已经睡着了,闻声才蹦蹦跳跳钻出来,落在了肩膀上。 “呵~几年不见,这小破鸟又胖了一圈儿。” “咕叽!” …… ------- 新人新书,感谢大佬们支持or2! 第五章 有脏东西! 月上枝头,丹王府外。 丹王和当朝皇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关系很近待遇崇高,食邑万户在诸王中居首位,还担任丹州牧,掌一州军政之权。 县衙、府卫、丹阳学宫等等衙署机构,都集中在王府周边。 随着夜色渐浓,丹阳城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灯海,内河两岸高楼林立。 谢尽欢背对明月,独坐在河畔屋脊上,下方酒馆中,有说书先生,正在讲着奇闻典故: “南宫仙子,乃道门第一绝色,有诗云:玉肌冰骨出瑶台,国色倾城绝代才,自是天工施彩笔,人间那得此花开…… “如此人间富贵花,岂是那巫教妖女能比之,自惭形秽之下,心生妒意,给南宫仙子下了‘情蛊’……” 故事讲的是紫徽山当代掌门南宫烨。 紫徽山门派驻地就在丹阳城外,传承六百余年,放在大乾都算顶流名门,栖霞真人就是紫徽山上代掌门。 南宫烨是栖霞真人徒弟,不仅道法高深,剑法还独冠丹州,算是谢尽欢幼年的梦中情媳。 不过此时此刻,谢尽欢已经没闲心再想这些了。 突然收到老爹殉职的消息,显然是个噩耗,他不相信老头子就这么没了,这事儿必须得查清楚。 但显而易见,他现在根本走不了。 这也就罢了,朝廷还注意到了紫徽山的妖气,他全程参与其中,却断片了,被发现就是百口莫辩,命都可能交代在这里。 谢尽欢当前还是无罪之身,若是失踪,就成了重大嫌疑人,还连累了保释他的杨大彪,为此风险再大,还是得老实待在丹阳。 煤球吃饱喝足,此时又活泼起来了,蹲在房顶上眺望远处的烟花,还叼着谢尽欢的袖子猛拽,显然想让谢尽欢带着到处溜溜。 但谢尽欢说好了住在杨大彪跟前,方才发现王府周边客栈价格太离谱,于是找了个牙人,准备短租一个单间,此时正在等回信。 如此暗暗打量间,牙人尚未折返,谢尽欢倒是瞧见文成街口,有一大波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女冒了出来,都背着药箱书箱,其中还有不少奢华车架,看起来是丹阳学宫散学了。 丹阳学宫算是国立大学,仅次于洛京的国子监,其内设‘崇文、武备、丹医’三院,大抵上可以理解为‘文科、理工科、医科’。 谢尽欢以前什么都学,还曾想考进这座顶尖学府当校草,但可惜还没到入学年纪,老爹就被调去了岭南。 此时瞧见其中学子,谢尽欢好奇观望了几眼,还没看多久,就发现身边摇头晃脑的煤球,忽然歪头望向了正伦剑: “咕叽?” 谢尽欢以为正伦剑上面爬了小虫虫,但拿起来检查,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反倒是下方街面上,猝然响起烈马长嘶: “嘶——” 蹄哒蹄哒…… …… ---- 沿河长街灯火如昼,无数学子从文成街鱼贯而出,散入周边街巷。 其中一辆挂着‘林’字木牌的马车,在街道上缓行,车窗开着,探出一张少女脸颊。 少女面容粉雕玉琢,茶青色襦裙如同春江山水,亮晶晶的大眼睛眺望街边,好奇聆听着市井传闻: “东仓坊出了大乱子,据说死了十几号人……” “整条街都给封了……” …… 马车内部颇为宽敞,除开软榻座椅,窗侧还放着张黄梨木小桌,上有笔墨纸砚,一名青裙女子正在提笔书写。 女子身材高挑、纤腰一束,沉甸甸的丰满衣襟被柔滑裙装包裹,在后腰下勾出水蜜桃般的丰腴弧度。 至于脸颊,不施粉黛、初看淡雅,但远山黛眉配上樱桃小口,细看又带着三分嫣然内媚,如同云雾中悄然盛开的牡丹。 女子名为林婉仪,并非丹阳学宫的学子,而是京城御医世家的大小姐,目前担任学生家长,陪着晚辈林紫苏在学宫读书。 发现紫苏四处张望,看起来又想跑出去玩闹,林婉仪语重心长叮嘱: “紫苏,在学宫求学,就得注重学业,别整天往外乱跑。如今外面可不太平,丹阳城都出现了妖人踪迹,万一遇上个歹人,暗中把你掳走,视为炉鼎……” 林紫苏二八芳龄,打扮像个斯斯文文的大家闺秀,但性格颇为调皮,闻声回过头来,在林婉仪身上打量: “歹人掳我个半大丫头有什么用?要我看,小姨应该担心自己。您可是京城一枝花,这大白屁股,我一个姑娘看着都想捏两把……” “紫苏!” 林婉仪摆出严肃模样,试图镇住这没大没小的死丫头。 但不曾想还没来得及说教,马车猛然加速颠簸,晃的两个人一个趔趄,外面也传来烈马长嘶与惊叫: “嘶~~——” “快闪开……” 蹄哒蹄哒…… 林婉仪迅速稳住身形,偏头看去,却见两匹雄健骏马,不知为何受了惊,撞开试图拉缰绳的车夫,直接冲向内河。 她心中微惊,连忙窜出车厢,抓住凌空的摆荡缰绳,但两匹马却和着魔似得四蹄飞舞,霎时间撞翻街边摊位。 轰隆~ 哗啦啦…… 林婉仪见勒不住马,当即就想抱着紫苏飞身离开马车,但刚抓住紫苏手腕,就听见不远处传来: 呼~ 一道白影从天而降,闪身近前。 继而腰间一紧,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 林婉仪措不及防,迅速抓住来人胳膊,映入眼帘的却是飞旋灯火,以及一张颇为年轻的男子脸颊。 男子身着白色锦袍,相貌俊朗阳光、正气凛然,看打扮像是富家子弟,但那双眼睛很特别。 惊鸿一瞥,她发现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犹如寒泉冷月,虽然没什么温度,却也不失水之柔、月之华。 林婉仪不明白一个年轻儿郎,气态怎么能如此脱俗。 她显然也不会料到,世上还有无良闲汉,能为了卷死本地土著,从三岁起苦练形体仪态,坚持不懈整整十几年! 于是猛然瞧见这么个禁欲系男神,她就愣了下。 踏~ 很快,三人凌空飞旋一圈儿,稳稳当当落在了屋檐下。 轰隆—— 失控的马车,冲入江水发出轰然巨响,惊动周边百姓: “我滴娘诶……” “出什么事啦?” …… 沿河两岸巡视的官差,也迅速跑向坠河之地。 谢尽欢落在酒馆屋檐下,看向怀中青裙女子,本想关怀两句,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青裙女子无论相貌还是身段,都称得上人间绝色,却戴着一副‘眼镜’。 金丝眼镜做工精巧,不输现代工艺,谢尽欢以前在京城见过此类物件,但都是学塾的老头子佩戴。 这青裙女子有点修炼底子,按照常理不可能近视,而且衣裙下的肌肤触感略显寒凉,似乎不是很正常…… 但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青裙眼镜娘就反应了过来,脸色微红脱开怀抱,欠身盈盈一礼: “多谢公子搭救。” 林紫苏转头发现气场高达一丈八的俊公子,也连忙拱手一礼: “小女子林紫苏,诨号‘毒手药娘’,敢问公子是?” 药娘? 谢尽欢看向旁边的灵气逼人的小姑娘,见其没有喉结,暗暗松了口气: “谢尽欢,幸会。” 林紫苏正想答谢,余光忽然发现一只通体墨黑的大鹰,从房顶上飞了下来,落在谢尽欢肩膀上,叼着衣领就往外拽。 “哇~好黑的鹰!这是公子的?” “嗯,叫煤球……” 谢尽欢推了推煤球,想让贴身奴婢别捣乱。 但很快,他就发现煤球不对劲,模样很慌,一直把他往外扯。 仔细回想,方才马车突然失控相当突兀,他光顾着救人,都没注意到这点。 还有中午莫名其妙听到那声‘等等’,然后煤球忽然炸毛,撞进匪巢…… 难不成身边有脏东西?! 意识到不对劲,谢尽欢心都凉了半截,不敢久留,转身往外走去: “还有事在身,先行告辞。” “诶?” 林婉仪正在观望落水马车情况,话都没来得及说两句,就发现对方要走,连忙道: “公子出手解围,妾身都没来得及答谢,若公子有空,可到林家医馆来……来……” 话没说完,一人一鸟就消失在了巷道口,再无回应。 林婉仪满眼茫然。 林紫苏也没料到竟然有男人对她小姨不屑一顾,望着谢尽欢消失的方向,询问道: “这公子好高冷呀,小姨,他是什么人?” “气度不凡,应该是京城过来的王公子弟。” “哦……” …… 第六章 妖寇竟是我自己?! 片刻后。 谢尽欢避开了人群视线,孤身来到一条巷道内,确定无人尾随,才停下脚步,看向肩膀上的煤球: “刚才有问题?” “咕咕……” 煤球望着正伦剑,模样有点惊恐。 谢尽欢知道此剑是紫徽山的镇妖神兵,一直拿在手里当护身符。 发现煤球如临大敌,又连续遇到蹊跷事件,他不免怀疑这剑不太干净,想想屈指轻弹。 嚓~ 剑出三寸,墨青剑身乃至‘正伦’二字映入眼帘,并没有异常之处。 谢尽欢也没法确定剑里面有没有脏东西,稍作思量,飞身落入围墙后的宅院,来到茅房外,挑起帘子。 嗡嗡嗡~ 霎时间苍蝇乱飞,臭气扑面而来。 谢尽欢捂着鼻子,把正伦剑拔出来,尝试往粪桶中塞去。 而结果显而易见,就算是通天妖魔,也没几个愿意纵横屎海。 正伦剑尚未塞进粪桶,谢尽欢就发现脑子出现眩晕感,继而背后就传来一声娇斥: “小子,你找死是吧?” 一如既往的娇媚御姐音,不过这次盛气凌人。 谢尽欢饶是有心理准备,也惊得一哆嗦,迅速回眸四顾,继而目光就开始缓缓上移。 身后院落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尊庞大虚影。 虚影是个身穿血色长裙的女子,身高目测不下五米,体态修长、身姿曼妙。 女子腰带犹如金龙缠绕,肩挑一把和体型匹配的巨型红伞,几乎遮蔽整个院子上方,上面亦有金龙纹。 彼此四目相对,可见女子远山黛眉清幽缥缈,但桃花眼却十分勾人,看起来就如同位居九天之上的山巅魅魔。 因为距离很近,女子高耸胸襟就如同压在头顶的两座山岳,那大屁股,感觉坐下来能直接把人埋了…… 好大的车…… 谢尽欢虽然在笔记上看到了女妖魔的描述,但着实没料到对方出来这么大只! 面对两层楼高的女神人,谢尽欢难免懵了一瞬。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意识有点迷糊,煤球不见了,周边环境也变得虚幻,如同做梦一般,应该是出现了幻觉。 谢尽欢轻咬舌尖试图清醒过来,毫无作用,又抬手尝试触摸红衣虚影。 结果确实是幻觉,手根本摸不到实体,于是又探头穿过清凉裙摆,想看看逼真不。 但刚看到白皙大腿,红衣女子就往后飘了几尺,神色犹如九天神女: “年纪轻轻,胆子倒是不小。” 谢尽欢发现幻觉会说话,猛然惊醒过来,往后退出一步: “阁下是栖霞真人?” 红衣女子转着肩头红伞,给人感觉整片天都在旋转: “我叫夜红殇,不是你以为的小道姑,也不是妖魔鬼怪。” 你这模样能不是妖魔鬼怪? 谢尽欢站在五米多高的女子面前,垫脚都亲不到馒头,压迫感可想而知,不过还是强压心神,冷言询问: “今天那群贼寇,还有刚才的马车,都是你在背后作妖?” 夜红殇微微耸肩:“怎么能说作妖?我看你侠义心肠,帮你找邪魔外道罢了。” “中午那几人确实是贼寇,但刚才的马车……” “那是个巫教妖女,你没看出来?” 谢尽欢怎么可能看出来,不过刚才掌心触摸,是发现有一点点不同寻常…… 此时自身难保,谢尽欢没心思管巫教妖女的闲事,再度质问: “是你做手脚,让我失了忆?” 夜红殇摇头:“镇妖陵中设有‘锁魂咒’,只要触动,过往记忆就会被封住,我和你一样,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你只忘记了最近几年,可能是接触时间较短,你刚拔出正伦剑,陵墓就塌了……” “我拔出的正伦剑?” 谢尽欢感觉自己应该是跑去制止盗墓贼行径的侠客,听见这话莫名其妙: “我怎么可能随意拔出镇妖之物?” 夜红殇语气很是肯定:“就是你亲手拔的剑!姐姐醒来之时,四个盗墓贼已经被你杀了仨,老道人被你掐着脖子胁迫破开禁制,然后陵墓就塌了,只有你和老道人跑了出去。 “你当时已经中了锁魂咒,逃出陵墓后察觉有失神迹象,怕老道人乘虚而入,反手就卸磨杀驴把人宰了,手段相当狠辣……” “……” 谢尽欢醒来就躺在帐篷里,并不记得之前。 按照他对自己的了解,他应该是个三观正常、遵纪守法的大好青年。 为了夺取宝物,胁迫盗墓贼打开镇妖棺,事后还把不稳定因素直接灭口,这行径怎么听着像邪道狠人…… “我如何信你?” “你不信去问小破鸟~它一直在外面帮你放哨,还能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谢尽欢听到这话,知道这女妖十有八九没说谎。 如果他昨晚是被迫害晕厥,煤球不可能那么平静。 陵墓塌陷、他陷入昏迷,煤球却没任何意外,只可能是他亲手造成这一切,而后自己进入帐篷休息。 谢尽欢难以接受这现实,但想不起经过,也没法反驳,只能询问: “锁魂咒该怎么解开?” 夜红殇凑近几分,庞大衣襟几乎贴到眼前,神色也亲和了许多: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布阵的人肯定早死了。姐姐光魂儿出来,身子还在山下埋着,你帮姐姐掘个坟,事后我想办法帮你解开锁魂咒,如何?” 谢尽欢面对近在咫尺的洗面奶,正气凛然拒绝: “你是被道门镇住的通天妖魔,我岂能放虎归山?” 夜红殇眨了眨拳头大的眼睛: “你昨晚挖的比谁都起劲儿,今天怎么正经起来了?说这话你就不觉得脸红?” 谢尽欢忘记了昨晚经历,此时自然不脸红: “浪子回头金不换。现在全城高人都在搜寻大妖踪迹,就算我昨晚不知道你在里面,擅自挖开了镇妖陵,现在我也知道了后果,若再把你真身挖出来,岂不成了祸乱天下之辈?” 夜红殇在身前蹲下,沉甸甸的美臀画出一道惊人弧线,如同看着地上的小人偶: “那你准备如何?昨晚是你把我挖了出来,现在悬崖勒马可来不及。我被发现,无非回去继续睡觉,你被抓到,可就得进来陪姐姐睡了。” 谢尽欢沉默下来。 能用镇妖陵封印的东西,必然是因为正常手段已经没法杀死,只能拿岁月硬耗。 这样的通天妖魔,上一个就是巫教之乱的罪魁祸首,硬把整个天下杀没了三分之一! 夜红殇如果也有此道行,就算被朝廷逮住,最坏结局无非被重新埋了。 而他这胆大包天的‘胡八一’,根本没进去侍寝的资格,被朝廷发现,大概率就是九族消消乐。 谢尽欢察觉局势不妙,也冷静了下来,稍加思量,语气柔和了几分: “姑娘,我能不能把你送回镇妖陵,咱们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夜红殇满眼无所谓:“可以,反正姐姐出来也不知道作甚。不过你步入一品,才有机会把镇妖棺封住,你若没办法,也可以叫其他人来帮忙,但那样,朝廷就知道是哪个‘活祖宗’,冒天下之大不违挖开镇妖陵了。” 谢尽欢知道被发现的后果,见有挽回的余地,询问道: “我武艺很高,现在大概是几品?” 夜红殇虽然失忆了,但眼力还在: “武道前三重境界为锻体、柔曲、神气,前中后期各分一品。你能以气伤敌,目前摸到了神气境的门槛,算四品巅峰,距离一品不算远。” 这还不远? 按照谢尽欢的了解,四品武夫已经是各大门派中流砥柱了,他才十九岁,有如此实力堪称匪夷所思。 但四品巅峰和一品之间,隔着三道天堑,不知多少豪杰,穷其一生连门槛都没看到过。 现在满城高人都在搜索妖气源头,他根本没时间去升级,一旦被人发现他和妖气有关,必死无疑。 现在可怎么办…… 将错就错把真身挖出来,属于失心疯,五米多高的绝世大车,真出来怕不是得灭世…… 把剑丢了也不行,这女妖是活的,他撂挑子,对方肯定另寻有缘人,然后就有人知道,是他这活祖宗把镇妖陵挖开了…… 发现怎么走都不合适,谢尽欢哪怕知道风险,也只能尝试和恶魔做交易: “我现在的情况你清楚,自保都是问题,无论是给你挖坟,还是把你埋好,我都得先躲过朝廷的追剿。姑娘必是道行通天的前辈,能不能……” 夜红殇肩扛巨伞蹲在面前,眨了眨大眼睛: “你想先要点甜头?” 谢尽欢确实需要点压箱底的保命符,对此认真点头。 夜红殇也不多说,起身就开始作妖。 谢尽欢抬眼望去,可见眼前红衣大魅魔,身上衣裙开始变幻,慢慢化为了高开叉的低胸红裙! 红裙领口相当敞亮,以至于胸前白皙半球近在咫尺,大的能给他当抱枕,奶沟更是深不见底…… 两条长腿,也在斜群下若隐若现,好似两条丰腴白蟒…… 卧槽? 你还敢说自己不是女妖精! 谢尽欢本来在等对方给法宝仙兵,瞧见这五米多高、惊世骇俗的绝世豪车,整个人都愣了: “你在做什么?!” 夜红殇衣着清凉,把白花花的大腿凑到谢尽欢近前: “你不是要甜头吗?这不甜?” 谢尽欢不可否认很甜,但他要这玩意有什么用呀? 临死前冲一发爽的? “现在整个丹阳都在找妖气源头,还宁‘杀错不放过’。我目前又没法把你埋回去,你给不了神兵宝具、武魂异火,逃命神通你总得教一手吧?” 夜红殇流露出爱莫能助之色:“我想不起过往,身子又埋在坟里,你指望我给你什么?真害怕可以把姐姐真身挖出来,我给你当靠山,朝廷敢动你,我帮你把整个大乾扬了。” 你还把大乾扬了? 把你放出来,第一个被扬的估计就是我。 谢尽欢已经看出这女妖精不是省油的车,哪里敢放虎归山。 但不挖出来,夜红殇就只是个阿飘,还失忆了,除开美色一无所有,甚至连美色都只能看不能摸…… 谢尽欢感觉陷入了两难之境,这大魅魔也帮不上忙,只能摆手: “我得好好捋捋这事儿,阁下先消失吧,切记藏好了,别再到处作妖。” “行,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想好了随时和姐姐说。” 话落,夜红殇身形无声淡去,院子重新恢复月朗星稀。 谢尽欢如梦初醒,左右环视,可见周边一切如常,苍蝇飞舞的杂音也重新传入耳中。 煤球方才感觉到有脏东西,谢尽欢又和中邪似得对空气自言自语,吓得躲在远处房舍上,此时才怂怂探头: “咕?” 谢尽欢看了看手中剑,询问道: “昨晚我是不是让你在外面放哨,跑山里挖坟,宰了好几个人,然后自己进帐篷躺下了?” “咕。” 煤球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我有没有喝醉,或者精神失常、被人胁迫?” 煤球摇头如拨浪鼓。 谢尽欢确认是自作孽,不由“草!”了一声。 就他这实力,自作主张去挖镇妖陵,这不俏寡妇主动进土匪窝,皮痒了吗? 不过事情已经出了,无论如何都得给昨天发神经的自己擦屁股。 但这闯的祸怕是有点太大了,他想擦手上都没纸,还不敢跑,跑了就成重点嫌疑人。 这可咋办…… 第七章 这宅子有点吵闹 河畔嘈杂仍在继续,十余名差役,从各处赶来,借助游船从河里打捞马车。 好在内河不算深,两匹骏马没有大碍,只是车架算是摔坏了。 无数学子百姓在周边围观,把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而附近的小街上,站着三道人影,其中牙人和捕快四处呼唤: “谢公子?” “谢尽欢?谢尽欢?人呢?” “不会跑了吧?” 捕快小王见谢尽欢没了踪影,不由紧张起来,寻思要不要马上回去上报。 但好在没喊多久,一道人影就从房顶跃出,落在了三人跟前: “不好意思,刚才看热闹去了。” 瞧见一人一鸟回来,小王如释重负。 牙人则火急火燎上前: “你这后生,让你在这等着,怎么乱跑?侯管家百忙之中抽身过来一趟,若是耽搁了人家功夫,你可担待不起。” “抱歉,还请侯……呃……” 谢尽欢惹上了一只通天魅魔,当前处境不容乐观,满心杂绪没注意太多,等到抬眼打量,才愕然发现,站在街上的侯管家,长得那叫个不拘一格! 其身高最多一米六,身材瘦的和猴似得,手持白纸扇,穿着身黑褂子,贼眉鼠眼、尖嘴猴腮不说,还留着两撇小胡子。 如果说刚才的十六尺大魅魔,是颜值天花板的话,面前这管家,绝对颜值地沟油,方向不同,但属实难分高下! 谢尽欢饶是心智过硬,也被镇住了,连惊天魅魔都先放在了一边儿,左右打量,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穿越到了地下交通站。 蹲在肩膀上的煤球,瞧见此人也鸟喙张大双目圆睁,眼神意思估摸是——这莫非是猴子精? 侯管家轻摇折扇,似乎已经习惯自己的骇人气场,有些不耐烦道: “是你要租宅子啊?郡主府名下宅子多,想租个什么样的呀?” 丹阳开府的郡主,就只有正二品爵的长宁郡主,丹王嫡长女,谢尽欢没料到房东太太背景这么大,管家还如此离谱,他先压下杂念: “暂住一段时间,能落脚就行,最好在青泉巷。” 侯管家腰间挂着一串钥匙,摇着扇子在前面带路: “青泉巷可是好地方,从巷子出去,就是寸土寸金的桃仙坊,吃喝玩乐都方便,里面还有条花楼街,那里面的姐儿水灵的,啧啧啧……” 花楼街…… 谢尽欢又想起了贼寇的交谈,但现在着实没心情去看胡姬了,询问道: “租子怎么算?” “最小的一进院,五十两一个月,押一付三。” 五十两?! 谢尽欢脚步一顿,心头错愕。 他虽然以前没参加工作,但并非不清楚物价。 他爹身为八品县尉,月俸不过十五两,外加些许米粮柴布。 月租五十两,约等于他爹三个月收入,押一付三,就得二百两银子。 这租子都赶得上皇城边上的豪宅了! 念及此处,谢尽欢从腰间取下和尚捐赠的钱袋查看。 钱袋里都是碎银铜板,外加一张官票,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就不到三十两…… 发现杀了三个人,都没凑齐一个月房租,谢尽欢不免震惊于丹阳的房价,收起钱袋询问: “杨县尉也住在这?” 侯管家用折扇指向巷子深处亮着的两个灯笼: “那就是。杨县尉是衙门老人,王府分的宅子,不用交租,和你不一样。看你小子似乎没带够盘缠,我这刚好有套两进大宅,稍微有点吵闹,一直没租出去,你要是不嫌弃,给你算二十两,不收押金,按月付。” 二十两显然也不是小数目,谢尽欢盘缠不多才选择就近租房,目前看来还不如住客栈,二十两足够住个把月了。 陪同的捕快小王,明白这租子过于高昂,此时倒是热心肠: “谢公子只是途径此地,协助衙门办案,住不了多少天。要不侯管家通融一下,少些租子?” 侯管家不耐烦道:“最低二两,不能再少了。” “咕叽?” 三人闻言一个趔趄,连煤球都听愣了! 本就打骨折,然后再打一折,这和白送有什么区别? 难不成这宅子被满门抄斩过? 还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谢尽欢满心怀疑,随着侯管家往巷子里行走,很快一栋白墙青瓦的宅院就出现在面前。 宅院很新,两级白石台阶左右,还有刻着瑞兽的石鼓,黑漆大门厚重感十足,上面挂着铜锁。 打开大门,宽敞前院就映入眼帘,院子中间是白石步道,左右有马厩、厨房、客房、茶厅,正前方则是白墙青瓦的月亮门,通过门洞看到环境雅致的后院。 整栋宅子皆覆盖青色琉璃瓦,外面雕梁画栋,雅致而大气,连步道铺设的石砖都十分讲究,除开些许落叶,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谢尽欢不是没见过世面,只看厨房墙壁,就知道这宅子全新,都没起过灶。 “侯管家,你确定这地方月租二两?!” 侯管家眉头一皱:“还嫌贵?最多再给你少三钱银子,不租拉倒……” 你还能少?! 谢尽欢知道便宜没好货,但实在想不出他能吃什么亏,进入院子左右打量: “这宅子哪里吵闹?有看不见的客人?” “不至于。” 侯管家非常坦诚,用折扇示意后方: “正屋后面,就是郡主府的武威阁,郡主殿下晚上经常在那儿设宴,难免有些丝竹杂音,你要是能接受,就租下。” 谢尽欢半点不信。 房东太太再吵闹,也不可能天天开宴会,而且推杯换盏罢了,再吵又能吵到哪里去? 这么大一栋豪宅,月租才一两七钱…… 肯定是有看不见的阿飘…… 谢尽欢刚好带着只女鬼,真是鬼宅,反而好遮掩,想想还是掏出一把碎银子: “行,就这吧。” “爽快。” 侯管家取出租契,待谢尽欢签字后,接过查看,贼眉鼠眼微微一眯: “哟呵~字不错呀。” 谢尽欢从小就知道要赢在起跑线上,字这种名片,怎么可能不下功夫,三岁起就开始临摹名家书帖,老爹的公文都是他代笔。 面对夸赞,谢尽欢本想谦虚,哪想到侯管家接下来就是: “过年对联有着落了,你小子可别太早退租,最好过完年再走。” “?” 谢尽欢懒得搭理。 不久后,侯管家和牙人捕快相继离去,顺道把门给关上了。 咔哒~ 两进宅院也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竹叶的簌簌声。 沙沙沙~ 谢尽欢独自站在院中,带着到处蹦蹦跳跳的煤球来到后宅,搜寻起可能存在的阿飘。 后宅分正屋、东西厢,主卧空间颇大,红木质地的架子床,四五个人一起打扑克都不挤,不过上面也没被褥枕头,就是个床架子。 谢尽欢没发现任何脏东西,心头更疑惑了,因为身边已经有个超大号的阿飘,也懒得再找,倒头靠在床板上,思绪往后该怎么办。 锁魂咒自己解不开,他也不能找人看脑子,不然一问病因就暴露了…… 夜大魅魔是活的,剑不敢随便丢掉,坟他也不敢接着挖。 那当前能做的,唯有尽快爬到一品,把这尊姑奶奶埋回去。 至于老爹的下落,只能等活着离开丹阳再去查了…… 我这点实力,咋就失心疯把镇妖陵挖了呢? …… 如此悔不当初间,尚未完全理清思绪,侯管家所说的缺点,忽然显现了出来: “铛铛铛~……” “梦断巫山云雨帐~翠被寒生,独自和衣躺~……” …… 随着夜色渐深,主屋后方忽然传来琵琶声及歌女曲调,从源头判断,还在二楼,处于睡房的斜上方。 琵琶声相当悦耳,歌姬也称得上娇喉婉转。 谢尽欢本来还觉得是福利,但没过多久,琵琶声就被莺莺燕燕的吵闹遮掩: “你这骚蹄子,耍赖是吧?” “八个六!” “青墨怎么没过来?” “说是身体不舒服,在屋里休息。” “哦~……” 哗啦啦…… 叮叮咚咚…… 摇骰子的动静、乱跑的脚步、女子娇羞嗔骂、甚至还能听到拍屁股的清脆响声,听起来就丰腴饱满弹性十足。 谢尽欢闻声莫名其妙,转眼看向后方,暗道: 郡主府莫不是在开银趴? 不过声音全是娘们,听起来更像百合趴。 早听说京城的豪门太太玩的花,丹阳的姑娘也这么疯批吗? 谢尽欢眉头紧锁,寻思宴会最多个把时辰就结束了,也没太在意,准备睡一会。 但主卧后墙,和郡主府的宴厅,似乎就隔着不到五米,嘈杂片刻,忽然传来一声炸雷: 嘭—— 似乎是火铳的声音,震耳欲聋。 躺在旁边的煤球,被吓得当场炸毛,跳起来一百八十度转身看向房顶,眼神惊恐: “叽——?!” 谢尽欢也猛然惊醒,握住天罡锏,结果听到一群女子叽叽喳喳的叫好声: “殿下打的真准!” “继续继续……” …… 然后不远处就放起了炮仗,和大年三十似得。 嘭嘭嘭…… 谢尽欢脸都黑了,忽然理解这宅子房租为啥白菜价。 这他娘能住人?! 年兽住这都得被吓炸毛…… 谢尽欢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便宜果然没好货,眉头紧锁强忍。 但片刻后,他忽然发现噪音又消失了,房间内死寂下来。 ? 谢尽欢一愣,睁眼打量,结果愕然发现,身边竟然多出了一个女子! 女子穿着红色嫁衣,和他差不多高,就躺在身侧,面白如纸、吐着舌头,和吊死鬼似得! 第八章 孤男寡鬼 月色清幽,孤男寡鬼躺在床笫之间,四目相对。 谢尽欢转头猛然瞧见一只吊死鬼,吓到一个激灵,连忙翻身坐起摸向兵刃,但仔细打量,又觉得这阿飘似曾相识,不由惊怒: “你做什么?!” 夜红殇靠在床铺里侧,收起吊死鬼的面容,改为手儿撑着侧脸: “看你睡不着,帮你一把。” 谢尽欢刚才是睡不着,但搂着女鬼就睡得着了? 不过当前安安静静,确实比刚才舒服多了…… 谢尽欢压下心惊肉跳的心湖,稍作沉吟,还是放下了兵刃,询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我以前看了不少书,如果你是历史上的山巅巨擘,我不可能不知道。” 夜红殇侧躺在身侧,指尖转着一缕青丝: “我都失忆了,岂会知晓?兴许是巫教之乱死的人太多,我又算不得顶流,把我给忘了。” 百年前巫教祸乱天下,人口锐减三分之一,连前朝都被打没了,确实有不少人和妖被埋没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但能享受‘镇妖陵’待遇,活埋一百年还能四处蹦跶的人或妖,就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历史上有这待遇的妖魔,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伏尸百万的战绩,哪怕时隔千年也让人如雷贯耳。 谢尽欢很怀疑夜红殇记错了名字,但当前没法证实,只能询问: “你真什么忙都帮不上?我现在被满城搜捕,还走不了,你能出点主意也行呀。” 夜红殇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把红色团扇,在胸前晃来晃去,仪态犹如豪乳贵妇: “一切问题都源于实力不足。你功法稍显单薄、根基还有夯实空间,只要找点灵丹妙药,洗髓伐骨、锻筋润脉,随时能步入武道三品,虽然依旧没法封上镇妖陵,但被朝廷发现,至少多了几分自保之力。” 丹药能提升实力,但锻体药物价格高昂,能用于三四品武夫的更是天价。 夜红殇是个阿飘,身上肯定没有,谢尽欢也没银子,只能询问: “你能教我炼丹?” 夜红殇摇了摇头:“我忘记怎么练了,不过今天那个女大夫,是巫教妖女,且功法似乎有问题,阴寒之气挤压肺腑。你只要略施手段威逼利诱,再帮她解决这麻烦,不说几枚丹药,要她自荐枕席都没问题。” 谢尽欢已经惹了一堆事,哪里敢再去威胁会下降头的巫教妖女,不过互相帮忙确实可以: “她功法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功法你拿来让我看看,我应该能找出问题。至于阴寒之气,得找个至刚至阳的男子,以阴阳调和之法医治,喷个百来次水,阴寒之气自然就排出去了……” “啊?!” 谢尽欢听见这惊世骇俗的言语,难以置信道: “喷水?还一百次?!你确定你不是蛊惑我糟蹋良家女子的魅魔?” 夜红殇莫名其妙:“你别自作多情好吧,我只是告诉你方法,谁让你亲自上阵?万一人家有心上人呢?就算不找男人,用桃木削个棒子自己捅捅,也有效果。” 还自己捅捅? 谢尽欢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倒头靠在枕头上: “巫教妖女都是狠角色,到时候谁捅谁真说不准,有没有其他路数弄丹药?” 夜红殇眨了眨眸子,靠在跟前仔细打量: “你这皮囊,当男宠能日进斗金,周边身家不俗的夫人多的很,只要舍得一身细皮嫩肉,换几颗丹药还不是轻而易举?” 谢尽欢堂堂七尺男儿,直接出去卖怕是有点太没志气了,见夜大魅魔全是骚主意,也没再搭腔,暗暗琢磨起该怎么迅速步入一品。 可能是有些走神,目光不自觉就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饱满衣襟上。 虽然是幻象,但夜红殇相貌身段细节感十足,看起来就是近在咫尺的真人。 此时夜红殇身形没有杂院中那么庞大,但胸脯依旧高耸,沉甸甸的竟然还遵循重力法则,左胸压在右胸上,能看到微微摊开的效果…… 好大…… 夜红殇发现谢尽欢目光不对,因为只是让谢尽欢浮想的幻觉,还真不吝啬,翻起身来,双手撑在谢尽欢脑袋两侧,一副女王硬上弓的架势: “少侠~要不要姐姐助你修行呀?” “?!” 谢尽欢惊了一跳,不过当前已经穷途末路,甩也甩不掉,干脆心中一横,抬手摸向鼓囊囊的胸脯! 可惜当场穿模,根本没有实际触感。 谢尽欢顿时兴致全无,闭上了眼睛: “你只是幻像,看得见摸不着,真身是男娘也说不准。我不会上当,你消失吧。” “谁说摸不着?” 夜红殇抬起纤纤玉指,在谢尽欢脸上刮了下。 结果脸上还真传来柔滑触感,甚至带着体温。 我去? 谢尽欢一愣,迅速抬手抓向手腕,结果再度穿模。 “嘿?” 谢尽欢不信邪又摸了几下,可惜都是单方面被调戏,只能认输: “好好好,算你厉害,快消失吧。我要抓紧时间练功了。” “呵呵~” 夜红殇笑颜如花,无声淡去了身形。 谢尽欢暗暗松了口气,正想下床,忽然发现煤球张开翅膀缩在墙角,浑身炸毛,眼神惊恐望着他。 ? 谢尽欢莫名其妙: “你发什么疯?” “咕叽?” 煤球还想问谢尽欢发什么疯。 躺在床上手舞足蹈,和中邪似得,还自言自语一惊一乍。 发现谢尽欢恢复正常,煤球飞过去就是翅膀一顿扇,看模样是想帮忙驱邪…… 啪啪啪…… ----- 另一侧。 夜色渐深,县尉司衙署内依旧灯火通明,捕快仵作围聚在停尸房中,旁边班房里还放着贴上封条的木箱、账册。 县尉杨霆叼着烟杆,站在陈元的尸体旁,看着仵作解剖伤口,眼神凝重: “一剑突袭近三丈,伤其心脉而未死,还一锏轰碎会‘不动金刚禅’的和尚,这武道功底,得在四五品往上了。年不过二十,有如此功底堪称匪夷所思,你确定他背景没点问题?” 杨大彪曾经在京城当班近三年,对谢尽欢挺了解,拍着胸脯担保: “谢尽欢懂事早,以前在京城就特别刻苦,从早到晚都在学东西,年少有为不奇怪。听尽欢说,他这几年去了‘风灵谷’学艺,说是走隐仙一脉,爹可听说过?” 杨霆当了一辈子差人,见识颇为广泛,嘬着烟袋想了想: “当世道门较为繁盛的派系,有丹鼎、占验、隐仙三支。丹鼎派多在南方,占验派被北周尊崇,隐仙派最为神秘,走隐世之道,非乱世从不出山,上次露面还是百年前的巫教之乱。谢尽欢如今冒出来……” 杨大彪寻思了下:“兴许是国祚将倾、乱世将至,世外高人特地派他出山……” 啪—— 话没说完,就被烟杆敲了下脑壳。 “这么大个人了,还口无遮拦,如今大乾正值泱泱盛世,哪儿来国祚将倾的说法?!” 杨大彪揉着脑壳,看向满屋子的尸体: “那这些……” “这些只是寻常妖寇,不是祸国殃民的通天妖魔。” “那紫徽山那只……” “知道是通天妖魔,你还不赶快去找?!” “我这点本事,哪里找得到超品大妖,人家自己送上门,我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 父子俩如此交谈间,衙门外忽然响起一串脚步,还有急切话语: “令狐大人,你得好生休养,这事儿我都没敢上报郡主殿下,若是殿下知道……” “我自有分寸。” …… 杨大彪心中一惊,知道是天天救苦救难的女菩萨来了,连忙放下火折子,往外跑去。 县尉司前院,三名武卒提着灯笼,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副手刘庆之连连劝阻。 令狐青墨提着剑快步走在前面,因为铠甲被打烂了,穿着一身常服,如雪白裙在火光下随夜风轻舞,显出了几分缥缈仙气。 作为紫徽山掌门嫡传,还和长宁郡主姐妹相称,令狐青墨身份显然不低,寻常捕快不说接触,能远远看一眼都算殊荣。 但令狐青墨作为道门中人,从来没有半分架子,来王府历练没有选择坐办公室,而是冲在第一线,把寻常武卒捕快当同僚战友对待,累活脏活带头上,遇事儿甚至还帮着扛雷。 为此衙门的诸多差人,一直把其视为‘女菩萨’,此时到场,齐刷刷上前嘘寒问暖。 不过令狐青墨性格外冷内热,虽然仗义但不怎么会客套,径直走入后衙,瞧见杨大彪跑过来,开门见山询问: “情况如何,查到线索没有?” 杨大彪今天差点吓死,确定令狐大人胳膊腿完整,才算松了口气: “只目前可以断定,东仓坊的三人和近日城中作乱的妖寇有关,但幕后之人很谨慎,没在仓库留下任何追踪线索……” “最后那个谢尽欢在什么地方?” “呃……” 杨大彪就知道会问这个,躬着腰、舔着脸赔笑: “令狐大人~都是误会。谢尽欢是原万安县尉谢温之子,和我铁哥们,打小就认识,乖巧的很。今天他专程来探望我,碰巧撞上匪寇,可能是事出突然,才不小心误伤了大人……” 令狐青墨又不是没脑子,能把她堂堂紫徽山掌门嫡传一棒子干晕的人,能是寻常人物? “眨眼连杀三人,你说乖巧?” “杀贼子不能心慈手软,谢大人也是这么教我的……” “他在那间牢房?” “呃……” 令狐青墨准备往牢房走,瞧见杨大彪不停赔笑表情尴尬,不由柳眉倒竖: “这么重要的人证,你让人走啦?!” “没,我怎么敢乱放。” 杨大彪赔笑道:“是软禁,就在青泉巷第六间院子,离我家几步路,我拿脑袋担保,谢尽欢绝对没问题,令狐大人若想问案,我这就把他叫过来……” 令狐青墨治伤时已经大概了解过案情,见杨大彪拿人头担保,还是打消了疑虑。 但一棒子把她抽晕的人,她总不能连模样都不知道,当下转身往外行去: “我过去看看。” 杨大彪怕这位女菩萨找自家兄弟麻烦,连忙跟在后面: “我给大人带路。” “不必,你们尽快把此案查清,有线索随时通报。” “呃……好。” 杨大彪悻悻然驻足,目送令狐青墨孤身离去…… ---- 推荐一本《混江湖的谁谈恋爱啊》,武侠后宫文,有兴趣的大佬可以看一下哦~ 第九章 倒浇蜡烛 “铛铛铛~……” “小浪蹄子,你耍赖是吧?” …… 夜色渐深,建筑群深处的欢闹依旧在继续。 宽大前院之中,月色如华。 煤球叼着地面落叶,放入墙边竹筐,看起来是在当贴身奴婢,打扫庭院。 谢尽欢以双指支撑,在中间的白石步道上倒立打坐,右手拿着本功法心得翻阅。 他的功法为《欢喜心经》,含有配套招式‘银龙八式’,心得上还有些感悟见解。 大乾诸教百家鼎盛,修行流派大抵可以归纳为‘仙佛武巫妖’,虽然门道大相径庭,但大道同源,炼的都是‘万物本源之气’,也可以说是‘先天一炁’。 因为‘一气生阴阳、阴阳分五行’,玄门流派偏向不同,通常难以共通。 比如武夫走均衡之道,练的就是‘一气’,不拆分阴阳五行。 雷属于五行之木,至刚至阳,想施以此术,功法肯定有所偏向。 为此纯粹武夫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施展出玄门术法。 但谢尽欢在很早之前,就有些许设想——比如以超凡造诣,逆转功法,让自身炼化好的真气分化剥离,先一分为五,再五取其一,这样就能以武夫真气,施展出玄门神通。 这法子好处是能强行做到‘万法皆通’,任何神通拿来就能用。 但缺点也显而易见,倒行逆施难度逆天,且真气‘五取其一’,哪怕热效率百分之百,也只能发挥出自身五分之一实力。 今天在杨大彪面前施展的‘掌心雷’,就是这么用出来的,消耗比‘黑龙撞柱’都大,只挫出几个小电花,真气利用率不到百分之五。 不过这手法,倒是非常符合他以前‘诸事皆能,但诸事不精’的个人风格。 谢尽欢觉得此功很有潜力,还是在继续推导,但尚未有太多进展,就听见巷子里传来一声: 呼~ 一道白影出现在墙头。 谢尽欢正在以双指倒立,低头看去,发现围墙上是个冷艳若仙的提剑女侠。 女侠身着如雪白裙,双腿修长挺直,延伸至胯部,形成极为丰腴的弧度,腰襟束缚的腰肢又很细,再往上,则是饱满胸襟,尺寸恰到好处。 远山黛眉配合高挺鼻梁,使得整张脸看起来颇为高冷,一双明眸炯炯有神,也不似女儿家那般娇羞柔婉。 瞧见这么个冷艳美人主动上门,谢尽欢稍显疑惑: “姑娘是?” 令狐青墨本来神色颇为高冷,但低头一看,就发现院中人以双指撑住石砖‘倒立’,摆出了盘坐之姿,左手还拿着本书,身上只穿着条薄裤。 虽然倒立姿势异常别扭,但还是能发现四肢修长、面容俊朗,线条无暇的胸膛腰腹,暴露在月光下,身材比例好到极致,肌肤白皙无痕,宛若白玉精心雕琢的雕塑,八块腹肌与胸肌…… ? 令狐青墨算起来是清纯小道姑,猛然瞧见个年轻男子赤身裸体,如何受得了,当即偏开目光: “你在做什么?” 谢尽欢收起书册翻身站起,前后看了看: “练功,这是我家,姑娘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令狐青墨中午在东仓坊,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从实力来判断,她还以为谢尽欢和杨大彪年纪差不多。 此时发现院子里的年轻公子,和她年龄相仿,形象气质也不像白天那个狠人,令狐青墨不免以为走错了地方,左右看了看: “你就是谢尽欢?” 谢尽欢感觉此女来者不善,但他并不认识,想想拱手一礼: “正是,姑娘到底是?” 令狐青墨见真是她要找的人,心都凉了半截。 毕竟三十岁左右的武夫,不小心误伤她,那只是意外,道个歉就行了。 而年纪差不多的同龄人,一棒子把她这紫徽山嫡传抽晕,这事可就上升到宗门荣辱了。 她要是不把场面找回来,紫徽山往后如何在世间立足? 师父中秋过后就回来了,到时候还不得把她逐出师门? 意识到这点后,令狐青墨心态直接就变了,见没穿铠甲,对方没认出来她,亮出青鞘配剑: “才打过照面,这么快就忘了?” 谢尽欢扫了眼佩剑,可见和正伦剑差不多,都是紫徽山制式,但这人他真没见过,面露疑惑。 “东仓坊。” “?” 谢尽欢这次反应了过来,眼神颇为诧异,打量着围墙上胸肌傲人的姑娘: “你是白天偷袭我的那位大兄弟?” ? 令狐青墨听到这离谱话语,顿时柳眉倒竖: “你说谁偷袭?” 谢尽欢见对方不是天降美人,而是跑来算账的王府亲卫,这时候肯定不能赔礼道歉,不然责任就全在他头上了,指不定还得赔医药费,他可没银子! “看姑娘年纪也不小,为何如此冒失?我中午正在与妖寇生死相搏,你不经提醒从背后杀来,可知有多凶险? “还好我未用全力,不然姑娘已经香消玉殒了。我斩妖除魔,结果还被当成贼寇,关进牢狱受尽屈辱,简直是……唉~” 令狐青墨当时直面破海狂龙,感觉谢尽欢恨不得把她打成饺子馅,若不是她躲得快,当时真交代了,绝不相信谢尽欢没用全力。 不过事后复盘,也确实是她发现道人被杀,没摸清情况就冲上去了,自己被打伤不说,还害的谢尽欢被关进牢里蹲了半天。 令狐青墨有点理亏,想想还是落在院中: “中午确实是我冒失,实在抱歉。” 谢尽欢见这姑娘很明事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姑娘明白就好。以后切记,功夫不扎实,就不要冲的太冒失,江湖路远,但命只有一条……” 功夫不扎实…… 令狐青墨身为紫徽山嫡传,却被同龄人当做晚辈训戒,实在没法忍,哪怕明知实力有差距,还是提剑摆出剑仙气态: “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谢尽欢见这姑娘年纪不大,能胸口接他一招还活蹦乱跳,就知道出身不凡,略微打量佩剑: “你是紫徽山的内门弟子?” 令狐青墨单手负后,摆出师父南宫仙子的气态: “紫徽山令狐青墨,家师乃紫徽山当代掌门,如今在府卫担任什长一职,主管城中邪魔作乱之事……” 令狐青墨自报家门,是准备发起挑战,彼此堂堂正正切磋一场。 但谢尽欢的反应着实异于常人,听见她是‘道门第一绝色’的徒弟,直接面露怀疑: “你是南宫仙子的徒弟?你连我半招都没接住,光继承了你师父美貌不成?” “你……” 此言无异于是对修行者的极致羞辱! 令狐青墨杏目圆睁、胸脯鼓胀,差点岔气,暗道: 这是我弱吗?这明明是你太强好吧! 我胸口接你一记杀招还能活蹦乱跳,你还想如何? 不过这话太长他人志气。 令狐青墨当前只能咬牙解释: “今天我是着急救人,仓促之下未曾准备,才不慎被你误伤。你我若正面相搏,胜负犹未可知。” “是吗?” 谢尽欢满眼怀疑。 他知道这姑娘本事不错,但南宫仙子是谁? 名传大江南北的绝色剑侠,丹州位列第二的山巅老祖,手刃妖邪无数的道门仙师,他自幼如雷贯耳的梦中情媳! 如此人物亲自调教出来的徒弟,若连他半招都接不住,那他师父得是什么妖孽? 令狐青墨虽然没听到谢尽欢说话,但从谢尽欢眼神中,已经感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蔑视和质疑,忍无可忍提剑道: “都说了白天是意外。你若不服,我再和你切磋一场。” 谢尽欢知道南宫掌门的江湖地位,完全不信这姑娘能是南宫仙子徒弟。 就算是,那估计也是排行老幺的杂鱼弟子,在这里扯虎皮大旗。 见对方要单挑,谢尽欢也没拒绝,从台阶旁取来天罡锏: “是令狐姑娘不服。想切磋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谢尽欢瞥向满是落叶的庭院: “你输了,把院子给我打扫一遍,省得煤球受累。” 令狐青墨眉头一皱,扫了眼超大号的两进大宅,反问道: “若你输了怎么办?” “我输了把煤球送你。” “咕叽?” 叼着落叶的煤球眼神震惊! 令狐青墨看了看灵气逼人的大煤球,还真有点动心,不过见谢尽欢胸有成竹,心底不乏谨慎: “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紫徽山走剑气双修之道,我善雷法也通剑术,阁下当心了。” 谢尽欢左手上抬,犹如掌托日月: “我路数比较杂,什么都会,这招刚还在研究,威力难以定论,姑娘也当心了。” 随着话语出口,宅院内吹起轻风,吹动了白色裙摆,继而愈演愈烈,犹如风暴海潮! 呼呼~ 煤球连忙跳到了台阶上,从廊柱后探头观察。 令狐青墨见身材挺拔的谢尽欢气势节节攀升,还以为谢尽欢要放‘诛仙剑阵’,但仔细感觉又不像,右手握剑摆出如临大敌之姿,询问道: “你这是什么招式?” “倒浇蜡烛,独门神功。” “倒浇蜡烛?” 令狐青墨莫名其妙,发现谢尽欢身上确实有真气流转痕迹,但不像是在蓄力,又询问道: “真气四溢,似乎不是在聚气,你在散功不成?” 谢尽欢倒行逆施,疯狂分化自身真气,状态就是散功。 不过只散了五分之四,体内还保留了一些。 在攒够能用一下的气机后,谢尽欢挑了挑下巴: “准备好没?” 令狐青墨眉头紧锁,想先下手为强,但也在此时: 嘭—— 只听一声闷响,原本站在院子中央的身影,已经猝然撞到面前! 令狐青墨已经有所预估,但还是低估了谢尽欢的爆发力,彼此距离三丈根本来不及施展雷术神通,只能后拉拔剑应敌。 呛啷—— 剑光一闪间,令狐青墨身形几乎化为残影,三尺剑锋以奔雷之势削向腰腹。 但也在同一时刻,谢尽欢天罡锏出鞘,重锏挑向削来长剑,左手犹如苍龙探爪,直击中门! 此招就是正常的连攻带防,令狐青墨完全能看透,本想手腕轻旋绕过铁锏,把剑送到谢尽欢胸口。 但让她做梦都没想道的是,面前这浓眉大眼的年轻公子,在双刃相接之际,右手竟然涌现暗淡青色流光,继而: 刺啦啦—— 雪亮铁锏霎时间被电花包裹,又一闪而逝! 令狐青墨作为紫徽山弟子,认出这是道门常见的‘雷缚剑’! 此招以雷霆裹缚兵刃,对阴邪鬼魅杀伤力无穷,面对常人也能造成麻痹效果。 谢尽欢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杂门功法,雷缚剑威力极小,甚至没法持续,很难造成实际杀伤。 但威力再小,也架不住时机用得好。 令狐青墨没料到谢尽欢会这一手,双刃相接瞬间,麻痹感就传遍了半边身子,致使身法凝滞了一瞬,继而: 嘭~ 谢尽欢左手一记‘苍龙探爪’,毫无阻碍的直贯中门,落在令狐青墨胸前。 切磋未曾用力,但五指还是陷入了丰软之间,酥软柔弹,尺寸还挺大…… 第十章 当我傻白甜? 一招过后,两人同时停滞下来,再无动作。 月下庭院也陷入死寂,只剩下后墙外飘来的妖娆歌喉: “长挽挽两弯呀眉黛巧~颤巍巍一捏呀柳腰纤~……” 令狐青墨睫毛颤颤巍巍,忽然中招,眼底本来满是惊疑,但很快又发现不对——胸口被大手捏了个满满当当…… ?! 反应过来后,令狐青墨眼神霎时间化为杀气冲天! 谢尽欢右手按住胸襟,手感极佳,发现墨墨姑娘眼神似是要吃人,他迅速收手: “彼此切磋,肢体触碰在所难免免免~……” “你这无耻小贼!” 话音没落,令狐青墨脸色就化为了涨红,扣住谢尽欢右手,手臂可见青白流光闪耀。 刺啦啦~ 谢尽欢被钳住手腕,如同坐上电椅,说话都费劲: “你你输输不起不成?!” 令狐青墨冷艳脸颊化为了火烧云,很想一剑劈了这占她便宜的登徒子。 但方才她确实是不慎中招,若生死相搏,已经死了,哪有机会在这里还手。 令狐青墨衣襟起伏不定,气的睫毛都在颤抖,但最终还是停下了驭雷之术,涨红着脸回应: “我出身名门正派,岂会输不起?你身为武夫,怎么可以用雷缚剑阴人?” 谢尽欢都被电麻了,不过武夫皮糙肉厚,转瞬就恢复了过来: “我都说了学的比较杂,你就是紫徽山的人,还怕我以短击长?” 令狐青墨一时语塞,想想质问道: “既然是切磋,你就该点到为止,你已经是必胜之势,为何不提前停手?” 谢尽欢理直气壮道:“你毫发无伤,还不算点到为止?你可是紫徽山嫡传,尘埃落定之前,我如何知晓你会不会玄门神通,能移形换影、化实为虚?” 令狐青墨见谢尽欢摸她胸,还怪她本事差,气不打一处来: “都掌中心门了,还如何化实为虚?你会?” 谢尽欢见令狐青墨不信,也没辩驳,而是摊开手: “来,你拍我一掌。” 令狐青墨心头羞怒,见状毫不犹豫大步前踏,一记冲掌拍向谢尽欢胸腹: 嘭~ 掌出带出一声闷响,力道挺大,明显还夹杂了私人恩怨。 但谢尽欢未曾闪避格挡,而是顺势左脚后移,以胸口接住了裹挟不俗掌劲的冲掌,身形随势而走。 咚—— 强横气劲贯体而入,却没能爆发开来冲击肺腑,而是在胸口带起肉眼可见的涟漪,顺着胸背、胳膊蔓延,直至抵达身后左手。 嘭—— 气劲宣泄而出,后方纷飞落叶,被掌劲崩出个扇形空地,满院落叶飞扬! 但谢尽欢毫发无损! ?! 令狐青墨瞧见此景,杀气逼人的清冷双眸瞬间瞪圆了! 毕竟她就算不清楚门道,也明白谢尽欢这是以类似‘接化发’的高深法门,裹挟住了透体而入的气劲,往身后卸力却未曾伤及本体,看起来和她被迫隔山打牛似得。 令狐青墨是紫徽山掌门嫡传,在王府也算见多了武道高手,但这种武道绝学,她确实没见过,眼底露出深深茫然: “这是什么招式?” 谢尽欢被摸着胸肌,也没羞愤欲绝,眼神如同教导涉世未深的徒弟,认真讲解: “这招叫‘惕龙无咎’,银龙八式之一,此招要决在‘避锋藏锐、气动神随、借力打力’,只要我想,其实完全可以把这一掌还给你。” 令狐青墨脸上的羞愤红晕,已经荡然无存,眼底只剩下惊疑,暗道: 银龙八式…… 没听说过呀,好霸道的武道神通…… 他和我差不大,武艺怎么可能高到这一步? 念及此处,令狐青墨又询问道: “你师承何门何派?” 谢尽欢其实感觉这身武艺,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但三年进步这这么大,说起来着实有点离奇,只能瞎扯: “风灵谷,走隐仙一脉,姑娘应该没听说过。” 隐仙派也是道门分支,常年隐于山川大泽,非乱世不出,谁也不敢断定里面到底藏了多少老前辈。 谢尽欢如此年轻却有如此实力,确有出自隐仙派的可能,但令狐青墨并未听过风灵谷,询问道: “风灵谷在什么地方?“ 谢尽欢做出讳莫如深之色: “不敢让外人打扰师长清修,还望姑娘见谅。” “……” 令狐青墨知道隐仙一脉的讲究,没有再追根问底,眼神也慢慢复杂起来。 虽然她吃了大亏,但谢尽欢自己都能‘接化发’破招,掌中她胸脯前不停手也理所当然。 但如此一来,她今天岂不是白挨了顿打,胸也被白摸了,现在还得谢谢人家赐教? 这不送上门白给的傻白甜吗? 谢尽欢见气质清冷的令狐青墨,眼神不停变幻,迟迟没有动作,又道: “我摸你胸一下,你摸我这么久,咱们扯平了……嘶~” 话没说完,胸前白皙玉手,就猛的捏了一把,胸肌都在葱白玉指间变了形状。 令狐青墨捏了把狠的,就迅速退开几步,提剑护胸: “行,算你技高一筹,你我互不相欠,告辞。” 说着转身就想跑。 谢尽欢揉了揉胸口,对于令狐青墨的同等追偿并未在意,不过见其想走,还是开口叫住: “你等等。” 令狐青墨脚步一顿,眼神戒备: “你还想如何?” “咕~” 煤球不等谢尽欢说话,就落在装着落叶的竹筐前,摇头晃脑示意。 “愿赌服输,院子得打扫干净。” “你!” 令狐青墨听见这话,冰山脸颊直接绿了,暗道: 我白天被你打伤,晚上被你摸胸,还得帮你打扫院子? 你当我是受气小媳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成? 不过挨打是她自己撞上刀口,被摸是技不如人,扫地是她自己打赌…… 令狐青墨处处理亏,甚至都找不到任何反驳理由,在憋了良久后,还是咬牙转身来到院角,拿起竹质扫帚,开始清扫落叶沙尘。 唰唰唰—— 力道极大,谢尽欢都有点心疼自家扫把。 因为和令狐青墨也没啥仇怨,见人家姑娘都被教训的自闭了,谢尽欢也没当大爷,拿出鸡毛掸子开始清理门窗。 煤球也很乖巧,见令狐青墨咬牙切齿扫地,还叼着落叶,蹦蹦跳跳落在跟前,帮忙放进竹框里: “咕叽~” 令狐青墨银牙咬的咯咯响,不过见一人一鸟也在打扫,不是把她当丫鬟使,火气还是慢慢压了下来,略微斟酌,又询问道: “你今天是如何找到的那波匪寇?可还有其他线索?” 谢尽欢今天是被夜大魅魔骗去的,此时随口回应: “去找杨捕头,碰巧遇上了。听他们说,龙须草已经搜集够了,接下来没啥事。对了……还说江边的尸体,引起了衙门注意……” “江边尸体?” 令狐青墨仔细思索:“可是五天前,在槐江湾发现的那具浮尸?” 谢尽欢莫名其妙:“五天前我还没来丹阳城,什么样的尸体?” “一具无名浮尸,严重腐烂难辨男女,难以追踪来源,尚在查证。若这尸体也和妖寇有关,此案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忽然得到线索,令狐青墨哪里坐得住,放下扫帚往外跑。 谢尽欢见状眉头一皱: “怎么?撂挑子了?” 令狐青墨急着去拷问活口,头也不回跃上院墙: “我得回去查案。放心,我出身名门正派,言出必诺,等事情忙完肯定给你收拾的干干净净。” 说完飞身离开宅院,不见了踪影。 “还是个工作狂。” 谢尽欢还得尽快升级把夜大魅魔埋回去,也没再打扫,继续琢磨起他的‘倒浇蜡烛’神功。 而后墙方向的喧嚣,从始至终一直在持续: “铛铛铛~……” “郎君呀~你是不是臊得慌……” …… 第十一章 迫在眉睫 咚—— 咚—— 旭日东升,阳光洒入绵延至天际的繁盛城池,数以万计的居民陆续出门,武威楼中的达旦笙歌刚刚消停,街头巷尾又响起了市井喧哗。 青泉巷,晨曦洒在两进院落内,几朵菊花在书房外悄然绽放,细密菊纹往中心汇聚,色泽由浅入深,呈现出花生大的小孔,鲜嫩欲滴、美不胜收。 谢尽欢身着素洁袍子走出房门,深深吸了口清新空气,环视几眼新住处后,架着煤球往外行去。 青泉巷租户挺多,大部分都是桃仙坊外来豪商,或丹阳学宫执教的师长,出门皆有车马随从,衣着也非富即贵,对他这新租客还挺好奇。 谢尽欢自幼什么都学,还注重形体谈吐,气质方面确实不差,但身上只剩二十多两银子,还是抢来的,确实有点‘财不配位’。 夜红殇说的很对,一切问题都源于实力不足。 提升实力要丹药,丹药得花钱。 谢尽欢以前都是‘全力依父’,这三年怎么谋生也忘了,想想转头看向煤球: “球球,我这三年都是干什么挣银子?” “咕叽?” 煤球蹲在肩膀上,稍微回想了些,抬起翅膀,抹谢尽欢脖子,意思当是——杀人越货! 啊? 谢尽欢感觉自己应该是侠士,最多爱美之心多一点,应该不会干这么道德败坏的事,但煤球模样不像作假,只能询问: “有没有正当点的法子,不杀人?” 煤球思考了下,用翅膀扇谢尽欢脸,而后探出爪爪: “咕叽!” 语气凶狠,明显在暴力勒索! 谢尽欢张了张嘴,暗道:妈耶,我这三年该不是在当隐姓埋名的江洋大盗吧? 怪不得昨天遇上贼寇,抢钱袋的手法那般行云流水…… 他还想再问,脑子里却传来眩晕感,继而背后就冒出来一只红衣阿飘,扛着小伞娇笑调侃: “哦呦~你最好还是别问了,免得把以前干的破事儿全抖出来,坏了自己道心。和姐姐一样,忘记过去重新做人多好。” 谢尽欢发现红衣阿飘冒出来,环境音却没消失,甚至能看到巷中走动行人,心中不由一惊。 确定其他人看不到他产生的幻觉,才暗暗松了口气: “煤球又不懂事,我肯定是在行侠仗义,顺便没收违法所得。” 说罢又看向被吓炸毛的煤球: “这几年咱爹在不在跟前?” 煤球感觉周围有脏东西,不过听到问题,还是认真思考,而后眼露茫然。 不知道? 谢尽欢见问不出具体,也没再难为只知道吃的贴身奴婢,让阿飘先行消失,来到了巷子外。 巷口就是偏街,吃饭相当方便,其中还有家羊肉汤馆,幡子发黄已经看不清字迹,门口大铁锅内热气腾腾,内部屋檐下都座无虚席,食客多是穿着官衣的小吏差役。 而早起上值的杨大彪,乃至县尉杨霆,就在铺子外的小桌对坐,面前摆着六个空碗,篮子里还放着三白面馍,大快朵颐的同时,还说着: “尸体验了一晚上,丹王阁的前辈都看不出门道,这线索又断了……” “妖寇要是那么好找,还要我们这些差人作甚。” “诶?尽欢,起来啦?” “是啊。杨伯父早。” 谢尽欢来到跟前,先给杨霆行了个礼,在旁边的空位坐下: “杨大哥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想打个招呼,等了半晚上不见你回来,就先睡了。” “唉,别提了。” 杨大彪拨着蒜瓣解腻,脸色发苦: “昨晚对着那具腐尸……算了,吃饭的时候不说这个。好不容易忙到后半夜,准备回来,结果可好,王府那边又来消息了。” 谢尽欢摁着煤球,让它别往人家锅里钻,好奇道: “什么消息?” “还不是紫徽山那事儿。” “?” 谢尽欢心中一僵,觉得应该不是啥好消息。 而事实也不出所料,杨霆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上面是半个鞋印: “差役在山里搜寻,发现了一道可疑足迹,其一步过丈、武艺不低,可惜当时雨太大,不好追踪,但从大概方向推断,应该来了丹州,孤身一人……” 谢尽欢瞧见自己的脚印,感觉天都塌了一半! 他前天晚上怕被妖魔迫害,豁出命往外跑,根本没注意隐藏行迹,这找到脚印…… “按照鞋印推断,此人是男子,也可是化形为男人的妖物,身高在六尺一寸左右……” 杨大彪说话之间,把纸张递给谢尽欢: “因为事关重大,王爷亲自在王府督战,令所有县、乡、里、亭全部以此事为先,把昨日出现或前日不知行踪、符合身高的男子全部登记,逐一排查。” 按照大乾的度量尺计算,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出头,范围其实很大,但再加上‘昨日忽然出现或前日不知行踪、实力不俗’,显然就很好查了。 谢尽欢看着纸上脚印,冷汗都下来了,不动声色把脚收到了袍子下: “丹州九郡五十七县,人口难以计数,怕是不好找。” 县尉杨霆放下汤碗,抹了抹嘴: “事关国祚存亡,不好找也得找,按照王府的说法,三天找不到踪迹,就上报洛京,让赤麟卫和钦天监接手此事。” “……” 谢尽欢听见这话,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死了。 赤麟卫是天子爪牙,定位约等于锦衣卫,钦天监则专门镇压邪魔外道的顶级暴力机构,监正陆无真受封国师,大乾三位大宗师之首,论道行能单手按死紫徽山掌门,双手锤翻丹阳学宫大祭酒穆云令。 这俩机构联合执法,属于大乾动用核武器,再解决不了问题,那也不叫问题了,叫大乾气数已尽! 这不死定了吗? 谢尽欢面对即将到来的神罚,饭都没心情吃了。 但他又不能表现出异样,见杨大彪能吃七大碗,还以为这铺子的东西不顶饿,也随口叫了七碗汤七个馍。 然后差点撑死! 杨大彪吃饱喝足,瞧见谢尽欢拿着筷子脸都绿了,抬手拍了拍肩膀: “年轻人嘛,能吃才能打,你慢慢来,我先去衙门了。” “好,饭钱付过了。” “唉,谢贤侄客气了。” 杨霆叼着烟袋,也拍了拍谢尽欢肩膀,带着儿子离去。 独留一人一鸟,面对七碗羊肉和七个大馍…… ---- 片刻后,崇明河畔。 谢尽欢揉着怀胎三月的肚子,沿着河边行走,脚上已经换了双新鞋。 煤球少有的吃撑了,蹲在肩膀上满眼茫然,看起来已经进入贤者时间,思考起鸟生的意义。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谢尽欢其实想背信弃义溜之大吉。 但目前逃跑已经没意义了。 丹王这阵仗,明显是不计代价,活要见妖死要见尸。 他现在只要敢失踪,马上会被锁定为重点嫌疑人,然后就是各路人马联合追踪,他相貌、背景、武艺全透明,还没出丹州就被堵住了。 就算能跑出丹州,私挖镇妖陵属于‘反人类罪’,说不定还会引来‘诸教歼杀令’,儒释道、墨法兵的大佬全出马,他还能在过五关斩六将杀出大乾不成? 甚至他连回山里扫清痕迹都没机会,山里全是搜寻妖邪的人手,来回还得一天一夜,他作为涉案人员,被高人撞见当场露馅。 当前唯一出路,只能是赌灯下黑不被发现,然后尽快想办法脱离险境。 如此思量间,一人一鸟很快来到了宁安街。 清晨时分,白石街面上车马不多,街道两侧还种有桂树,行走其中桂香袭人,三层高的大型医馆矗立在街边,主楼上方挂着‘妙手仁心’的烫金招牌。 谢尽欢不太想和巫教妖女打交道,但再不想办法提升实力,他不说重新封印镇妖陵,暴露后能不能逃掉都是问题,饮鸩止渴也得捏着鼻子一口闷。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过来的路上他也打听了下林家医馆的背景。 林家是御医世家,本家在洛京,家主为太医院左院判,这里只是林家在丹阳的一处分店,本来该由偏房照看。 但林紫苏丹道天赋很好,被林府从亲戚家过继回来后,年纪轻轻就考进了丹阳学宫,林婉仪作为监护人,也跟了过来,照看的同时打理家族产业。 从市井风评来看,林婉仪是个大善人,不仅医术高超经常给穷苦街坊义诊,还资助了些许在学宫、紫徽山学艺的学徒,交际圈更是广泛,几乎认识所有达官显贵的夫人。 这么个女大夫,怎么看都不会和练尸养蛊的巫教扯上关系。 但邪魔外道往外会伪装,表面越仁善,背地越心狠手辣也说不准。 谢尽欢在医馆外纠结片刻后,还是压下杂念走向大门,半途却隐隐听到二楼窗内,传来女子交谈声: “林家妹子,你可得给我想想办法,我家庆之,最近都不碰我了,整天夜不归宿……” “夫妻之间,时间一长同房少是常事,刘大人或许是公务繁忙……” “他在家又不忙。你帮帮姐姐吗,我听人说,你给文成街的宋夫人,开了个‘阳合丹’,一晚上七次,宋夫人几天都没出门,还不伤身……” “唉,宋夫人想要娃儿,一晚上七次是宋大人身板好……” “我家那口子壮的和牛似得,身体也好,就是嫌弃我了,我上次好心帮他吹那啥弄玉,他竟然睡着了……” “……” ……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抬眼看向二楼房间,可以确认其中的‘林家妹子’,就是昨天码头遇见的林婉仪。 吹那啥弄玉…… 谢尽欢没记错的话,这法子确实挺治愈人。 昨天见林婉仪,还以为是个贤良知性的保守美人,没想到私底下和人聊这么花…… 不愧是巫教妖女…… 谢尽欢昨天已经见识过郡主府那群疯批小姐的厉害,此时也见怪不怪,进入医馆大门,结果发现百子柜前称药的两个女学徒,也在偷偷闲聊: “听马夫说,那谢公子剑眉星目、武艺高强、气度非凡,还抱着东家和紫苏下的马车……” “东家和紫苏可都没嫁人,这要是一起瞧上了……” “放心,紫苏满脑子歪点子,哪有心思考虑婚配之事。上次炼的那什么‘吃饱撑着丹’,让学宫的老丹师打了三天嗝,差点上门来训东家管教不严。那谢公子若是敢登门,我估摸不出三天就得被吓跑……” …… 谢尽欢听到‘吃饱撑着丹’,觉得林家这一大一小,都不是省油的车。 不过来都来了,他也没知难而退,来到柜台之前,抬手敲了敲。 咚咚~ 称药的女学徒,闻声回眸,发现柜台外站着位目如寒星的年轻公子,不由愣了下: “呃……公子有什么病?” “咕~” 煤球从昨天到现在,都发现阿欢脑子不太正常,歪头顶了顶谢尽欢脑壳,示意这里有病。 谢尽欢知道自己得了失忆症,但这病林家医馆怕是治不好,只是心平气和回应: “没病,找人。林婉仪林大夫在不在?” “哦,东家在二楼接诊,得稍等一下。” …… 第十二章 这不就是我要找的人? 林家医馆二楼,一间宽大诊室内, 穿金戴玉的刘夫人,在丫鬟搀扶下起身,手里拿着药盒致谢: “实在麻烦林家妹子了,有空到府上坐坐,咱们接着聊。” “一定,刘夫人慢走。” “不用送,林家妹子太客气了……” …… 林婉仪起身相送,眉眼弯弯仪态知性,如同悄然绽放的国色牡丹。 但等到刘夫人走出诊室后,林婉仪眉宇间就多出了几分无奈。 作为京城的女名医,林婉仪平日免不了和城里的大户夫人打交道。 豪门之家的女眷,实在一言难尽,知道她丹术过人,变着法子从她这骗虎狼之药,因为她平易近人,混熟了的夫人,还把各种花活儿讲给她听。 林婉仪还是没破瓜的女子,耳闻目染之下,十八般姿势都烂熟于心了,心中岂能情愿? 但她也没法把病患拒之门外,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真得变成巫教妖女了。 茶岸旁,正在收拾茶具的丫鬟琴文,等刘夫人下楼后,也吐槽道: “这些个夫人真是,有病来求药也就罢了,没病还登门问东问西,特别是杨捕头的夫人,相公身板那么猛,也跑来叨扰小姐,她就不怕瘫在床上?” “杨夫人是觉得相公木讷,不通闺房情趣,找我支招。” “杨夫人不懂,小姐就懂了?小姐都没嫁人,明明是京城名医,却被这些夫人当成了‘房事通’,真是……” “行啦,乱说让人听见怎么办?” 林婉仪来到书桌后坐下,取来一卷书册翻阅: “今年秋考,受医馆赀给的学生,成绩如何?” 琴文是随身小管家,听见这话更不开心了,来到跟前收拾茶具: “还能如何?除开紫苏名列前茅,其他人最好也不过拿个‘乙’等。我就想不通了,小姐在京城供一堆学生,到了丹阳也是如此,每年花那么多冤枉钱,也没见供出个达官显贵来,地主家也没余粮呀……” 林婉仪确实资助了很多出自寒门的年轻人,但初衷也不全是行善,而是她欠了巫教天大人情,得想办法得手一件重宝还债,京城拿不到,才跑丹阳来找空子。 但和巫教有牵连是大忌,贴身丫鬟都不敢告知,林婉仪只是推了下小眼镜: “行善助学是积阴德,学不出来也没办法,马上入冬,会有很多学子去学宫求学,你多物色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好苗子……” “还找呀?这都供七八个人了……” “让你去你就去!” …… 咚咚咚…… 主仆俩正如此交谈,一个医馆学徒忽然从楼梯跑上来,自门口探头,眼神带着几分惊奇: “东家,下面有位公子找您,自称谢尽欢。” “谢尽欢?” 林婉仪翻书的动作一顿,想起是昨晚的年轻义士,连忙起身: “快请上来……” …… ---- 片刻后。 谢尽欢扛着东张西望的煤球,在学徒带领下来到二楼,迎面就见身材高挑的林婉仪,面带微笑走来: “谢公子,方才接待病患,耽搁了片刻,实在怠慢了。” 身在医馆当大夫,林婉仪穿的颇为知性,淡青色的齐腰襦裙配上柔纱外衫,漫步前行间有摇曳生姿之感,衣襟还一颤一颤的。 谢尽欢略微打量,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个温柔贤淑的大美人,能是养傀儡小鬼的巫教妖女,走到近前拱手一礼: “林姑娘客气。” “咕叽~ “公子请坐。这鸟真好看。” 林婉仪人如其名,仪态极好,给人一种温润如水之感,邀请谢尽欢在茶案旁就坐,拂袖帮忙添茶: “昨天公子出手解围,妾身还没来得及答谢,实在惭愧。” “举手之劳罢了……” 谢尽欢目的相当明确,就是求取灵丹妙药,随口聊了两句,就把目光放在林婉仪的眼镜上: “林姑娘看起来有些功底,若是自幼炼体,眼睛不该出问题,林姑娘带着此物,可是功法出了纰漏?” 林婉仪正逗弄着摇头晃脑的煤球,闻言笑容微微一凝。 她自从拜入巫教后,身体确实存在些许问题,体内积蓄阴寒之气,每当朔月之夜都会胸痛,视力也有所影响。 但巫教功法,没点副作用才叫不正常,此事岂能当着外人说,林婉仪想想还是含笑摇头: “公子误会,我自幼看医书,可能是用眼过度所致。” 谢尽欢见林婉仪不承认,就做出望闻问切之色: “我观林姑娘气色,似乎阴气过盛,体内有阴寒之气淤积。功法出岔子,轻则入魔、重则陨命,可不是小事,林姑娘若真有隐疾……” “?” 林婉仪一愣,抬手摸了摸如花似玉的脸颊,暗道: 这也能看出来? 你开了天眼不成? 见谢尽欢如此笃定,林婉仪怕他真看出根底,打断话题: “我就是医师,医术放在丹阳城,也算小有名气,身体自会照看,公子多虑了。” 谢尽欢见林婉仪死不承认,当下也无言了。 他总不能来句:“林姑娘,你也不想巫教妖女的身份,被人知道吧?” 当前事情已经够多了,万一林婉仪怕走漏风声,给他下降头,那不成没事找事了? 谢尽欢暗暗酝酿话术,寻思该如何捅破这层窗户纸,结果蹲在腿上的煤球,忽然歪头看向他腰间的正伦剑: “咕叽?!” 继而就如同见鬼似得,连忙飞出了窗户。 谢尽欢见状就知道阿飘要开始作妖了,而事实也不出所料。 林婉仪本来疑惑打量,却不知为何,脑子忽然传来眩晕感,连思绪都出现几分恍惚。 继而压在体内的阴寒之气,猝然紊乱冲击心脉,当即发出一声闷哼,脸颊很快失去血色,白皙双手有乌青纹路顺经脉涌动,整个人也摇摇欲坠,打翻了茶碗。 哗啦~ 谢尽欢瞄了下林婉仪背后的红衣阿飘,知道是在帮忙,当下抬手稳住茶案,面色凝重: “林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我……我……” 林婉仪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只是晃了下神,体内挤压的阴寒之气,就乘虚而入直攻肺腑。 此时身体颤栗,坐姿都难以维持,只能靠在椅子,尝试压住肺腑间流窜的阴寒。 但背后有只红衣阿飘她都没法发现,又哪里压得住恍惚心神, 谢尽欢见林婉仪压不住,关切询问: “要不要叫大夫过来?” “别……别叫……” 林婉仪的巫教底细连丫鬟都不敢告知,哪里敢让医馆的大夫把脉,拼尽全力抓住谢尽欢的袖子,强压透体阴寒。 但此举非但没效果,脑子还出现潮汐般的眩晕感,体内阴寒之气愈演愈烈,以至于很快心跳如擂鼓,呼吸急促,汗珠都浮上额头。 谢尽欢见林婉仪眼神都开始涣散,感觉有点玩过火了,悄然望向后面的红衣阿飘,示意点到为止。 夜红殇站在背后作妖,回应道: “以银针聚气,刺天顶、鸠尾二穴。” 谢尽欢听见提示,迅速在诊桌上寻找。 林婉仪苦苦压制,见谢尽欢动作,询问道: “你……你做什么?” “我有办法帮你,针在什么地方?我给你施针。” “施针?” 林婉仪身为医师,自然明白施针是什么流程。 阴寒之气冲击心脉,不出意外该刺激胸口穴位…… 那不得脱衣服? 林婉仪瞄向衣襟,脑子里不免浮现出以下场景: 谢尽欢马上就要跑过来,不理会她的羞愤挣扎,强行把她上衣解开…… 她想挣扎却无力躲闪,只能眼含清泪羞愤忍辱…… 这怎么可以?! 林婉仪惨白脸颊显出一抹羞急,见谢尽欢从窗边找到了针,挣扎想要起身: “不……不行,我不用你……” 话没说完,就瞧见桌旁的白袍公子,隔着丈余距离,右手屈指轻弹。 咻咻~ 两枚银针当即破空而出,在房间中带出细微寒芒。 林婉仪见状吓了一跳,毕竟胸口到处都是要穴,隔这么远以银针裹挟真气击打穴位,稍微有一点差错,就能把她给打成重伤。 林婉仪本想躲闪,但寒气攻心腾挪不变,尚未做出动作,银针就刺入脖颈、上腹。 “咳~” 真气随银针贯入穴位,林婉仪当即发出一声闷哼,浑身颤抖当即减弱,只觉阴寒之气被锁在了胸腹之间。 “你?!” 林婉仪发现银针分毫不差扎在穴位之上,无论深浅还是蕴含气劲都精准的令人发指,眼神从羞愤转为了诧异。 武夫确实都擅长击打穴位,但目的通常是把人打死打残,力道够大就行;而医师扎针,需要考虑的可就太多了。 林婉仪实力不算低,能看出在患者呼吸不稳、身体乱动的情况下,隔空击打穴位,气劲力道却掌控的分毫不差,难度有多高。 特别是其中一针,刺向了檀中穴。 檀中在胸口正中,男子还好点,但女子自带软防护。 她更是天生丽质,胸前鼓囊囊被衣襟包裹,因为尺寸颇大,此时靠在椅子上,指头长的银针还没她沟深,正常都得解衣服把大团儿柔开施针。 而谢尽欢几乎瞄都没瞄,一针弹出,在她吸气导致衣襟鼓胀的瞬间,穿过衣襟肚兜,从两团之间穿缝而入,银针精准扎在檀中穴,没有误伤皮肉分毫,力道也是恰到好处。 扎针时能准确预判她动作、气息,杀人时自然也一样。 他不过二十岁,这么老练的手法,是怎么练出来的? 林婉仪目光惊疑,在愣了片刻后,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 “这……这不就是我要找的人吗?!” 第十三章 猎人还是猎物 谢尽欢按照提示隔空扎针,不过片刻后,林婉仪气色逐渐好转。 确定没问题后,谢尽欢放下针包,回到茶案旁坐下: “感觉如何?” 林婉仪被如此施救,心中颇为惊疑,连背后的凉飕飕的感觉先放在了一边,仔细审视气态不凡的谢尽欢,好奇道: “谢公子搭救。敢问公子出身哪家高门?” “谈不上高门。家父只是京中小吏,三年前去了南方,最近刚回来。” “是吗?”林婉仪不太相信,又问道:“那公子母系是?” 谢尽欢见林婉仪刚恢复正常,就开始查户口,还满眼‘占有欲’,不免警惕起来。 按照传言,巫教妖女难缠的很,会给男人下情蛊,让男人被迫喜欢上她,而且这辈子碰别的女人就死…… 谢尽欢知道林婉仪好看,胸脯饱满、臀线丰腴,属于标准的实战型身材,但他可不想成为巫教妖女的榨菁奴隶…… 林婉仪正在琢磨自己的谋划,见谢尽欢眼神警惕,明白是自己太功利了,连忙端正坐好: “我就好奇问问,没其他意思。公子年纪轻轻有如此本事,却没有太大出身,着实让人意外。” 谢尽欢保持着三分戒心,重入正题: “闲话往后再聊,姑娘刚才看起来,是功法出了岔子,而且还是巫教路数……” “?” 林婉仪表情微僵,明白刚才犯病,底裤都被看穿了。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谢尽欢若是将此事上报衙门…… 谢尽欢是来求丹药的,可不想闹出误会被下个蛊,连忙补充道: “放心。巫教虽然被朝廷化为邪道,但其中之人并非全是大恶之徒。像是巫医,也是悬壶济世,萨满教的祭祀,甚至能在北周担任国师。姑娘出身医家,却走此道,或许另有隐情,我不会借此为难姑娘。” 林婉仪其实没啥隐情,就是老爹染了恶疾,病急乱投医拜入了巫教,师承巫教中规模最大的‘蛊毒派’,背后就是南疆荒域的巫教大本营,属于苗正根黑的巫教核心子弟。 不过她自幼待在京兆府附近,也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此时推了推因出汗下滑的金丝眼镜,稍显局促解释: “嗯……我只是好奇巫医手法,才学了些东西,并非为祸百姓的尸巫派妖人,往日也未曾祸及旁人,这点公子可以去查。公子若能理解,实乃万幸。” 谢尽欢轻轻颔首,转入了正题:“巫教功法离不开毒蛊阴邪,稍有不慎就会伤及自身。姑娘若是功法出了问题,我可以帮你看看;至于体内积蓄的阴寒之气,也能帮姑娘解决……” 林婉仪抬起手来,婉言谢绝:“我体内阴寒之气挤压已久,有处理之法,不劳公子费心。公子如常热心肠,可是有求于妾身?” 谢尽欢知道处理起来不难,无非找个男人吸阳气,林婉仪不需要他帮忙在情理之中,眼见筹码没了,他只能挑明来意: “我需要夯实根基的丹药,姑娘这里可有?” “丹药?” 林婉仪暗暗送了口气,露出一抹笑容: “林家善丹医之术,岂会没有。公子想要哪种?” 谢尽欢当前的情况,不是仙丹都破不了局,诚恳回应: “最上乘那种,最好体魄夯实后,超品之前都不会出现明显瓶颈。” 此等神丹,显然是个大活儿。 林婉仪花销太多,其实挺缺钱,见谢尽欢要顶格锻体神方,把方才的插曲都先抛到一边,声音柔婉介绍: “目前最上乘的锻体神方,为‘龙血丹’,此方出自京城的御药监,已经传承数百年,多用于上三品高人夯实根基、治愈旧疾,最多月余就能人脱胎换骨。” 月余时间…… 谢尽欢觉得有点久,但总比原地踏步等死强: “御药监专供皇宫,非功勋之辈不可得,林姑娘确定能拿到?” 林婉仪眉眼弯弯,凑近低声道:“紫苏在丹医院学艺,知道丹方,可以借‘练手’之由,向学宫报备,帮公子炼制一副。不过此方有点贵重,哪怕抛开丹师手工,光算药材成本,也得八千两银子……” “八千两?” 谢尽欢知道龙血丹不好得手,但着实没料到造价如此夸张。 他早上吃一碗羊肉汤,才二十文钱,八千两银子,换成羊肉汤,能让他和煤球吃好几辈子! 怪不得是顶格锻体丹药…… 林婉仪知道这价码吓死人,柔声道: “无论丹阳还是京城,有门路拿到丹方的人都屈指可数,有本事炼丹的人更凤毛麟角。我这已经是底价,此丹药材手工都不便宜,还得给丹医院上贡的两成利,价钱压不下来,公子若不信,可以去文成街打听,丹医院张院长也可以炼此丹,不过公子没百两银子见面礼,门都进不去。” 聘请知名丹师定制丹药,价格本就高昂,正常是药材、手工对半开,人家还不一定接活儿。 谢尽欢当前根本没银子聘请丹师买药材,好在他此行也不是来买的,见眼镜娘孜孜不倦推销,厚着脸皮道: “姑娘情况挺严重,我可以帮姑娘处理功法瑕疵,保证往后不会再犯。作为交换,姑娘能不能……” “?” 合着你是来白嫖姐姐的?! 林婉仪坐直几分,下意识捂住了小荷包,不过念在谢尽欢出手相助的份儿上,还是语气柔婉回应: “公子,这可是近万两白银,妾身出诊一次,才收三钱诊金,实在负担不起。不过昨天公子仗义相助,我还是得答谢,公子真需要,可以送你一瓶固脉丹。” 固脉丹也能锻体,价格不算便宜,但那是八九品学徒所用。 谢尽欢要应付的可是‘大乾铁拳’,这玩意塞牙缝都不够。 林婉仪见谢尽欢目露迟疑,又提前预防道: “公子满心侠气,肯定做不出拿巫教背景要挟女子之事,不过这事儿还是希望公子守口如瓶。我上面有人,真走漏风声,虽然上面可以处理,但终究比较麻烦。” 上面有人…… 我上面可没人了! 谢尽欢也不傻,知道这是善意的提醒,让他审时度势,不要把巫教妖女不当妖女。 眼见软硬兼施都行不通,还可能招惹是非,谢尽欢只能起身: “也罢,我守口如瓶,姑娘就当我没来过。” 林婉仪见谢尽欢要走,想想又连忙抬手: “公子且慢。” “嗯?” 谢尽欢见还以为林婉仪舍不得这单生意,想要打折再商量。 八千两银子,就算打一折,他当前也买不起,除非和侯管家一样…… 想到租房子的奇葩经历,谢尽欢迅速坐了回来: “我盘缠不多,姑娘打零点一折,兴许能做成这丹买卖。” 零点一折? 林婉仪有些茫然,不过也没在意,眉眼弯弯道: “龙血丹造价高昂,多数人都负担不起,公子拿不出现银也正常。妾身恰好有点小麻烦,需要个人处理,公子若能帮忙,丹药钱可以免了,就当交个朋友。” 以工抵酬…… 谢尽欢觉得这事儿有搞头,左右看了看,凑近低声询问: “杀谁?” “?” 林婉仪一愣,有些茫然: “什么杀谁?” 谢尽欢也很茫然,摊开手道: “八千两银子,够买几十条命了。若不是杀人买卖,姑娘让我去捣药?捣谁?” 捣谁?! 林婉仪这次倒是听懂了,连忙解释: “公子误会了,小女子清清白白,从不做作奸犯科之事。”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见这巫教妖女不似作假,也轻咳一声: “我也是开个玩笑,我乃正道侠士,从不接这种脏活儿。” ? 我不信! 你刚才明明是在择人而弑! 林婉仪很怀疑谢尽欢穷疯了,连见血的黑活儿都敢接,不过她确实不作奸犯科: “我不是请公子干脏活儿,就是个正当差事,稍微有点难度。” 谢尽欢觉得这难度应该逆天: “什么事?” “丹王阁里面,藏得有《龙骧付应决》副本……” 谢尽欢目光错愕:“你让我去丹王阁偷东西?!” “不是偷,是学,然后再教给我,我也对武道感兴趣。” 林婉仪资助那么多寒门才俊,就是为了培养一个双头龙,连接她和武道神典,谢尽欢一看就潜力无穷,显然有这机会,她和颜悦色解释: “洛京还有丹王府的门客高人、武官将领、优秀才俊,只要功勋卓著,都会被特许借阅此典。 “公子年纪轻轻,却武艺不俗,很有机会博得丹王赏识,只要成功学到,教给妾身,这事儿就算办完了。” 此事听起来很简单。 但谢尽欢自幼在京城长大,又不是没见识。 《龙骧付应决》据传是武祖留下的无上秘籍,借阅门槛高就算了,学成难度更高。 据他了解,京城有资格借阅此典,并成功入门的人,就俩个——赤麟卫厂公曹佛儿、钦天监监正陆无真。 有本事把这玩意学会的人,还需要用银子? 而且要学到这东西,就得诶博取丹王赏识、在高人扎堆的丹王阁泡着、和诸多大佬交流接触…… 谢尽欢现在躲还来不及,做这事命不要了? “虽然朝廷没说不能教人,但将武道神典外传,终究犯忌讳,而且难度太大,我当前实力不济……” “不打紧。” 林婉仪斜靠在椅子上,秋波美眸笑意盈盈: “这事儿本就急不来。我给公子三年时间,公子哪怕没学会,能背下来都作数,实在办不成,三年后也可以按照市价付账,不收公子利息。至于龙血丹,我先给公子,最迟后天就能拿到第一批药。” 谢尽欢面对这个提议,说实话没法拒绝,甚至有点惊喜: “这可是八千两银子,三年后才兑现承诺,姑娘不怕我吃完丹药就跑了?” 林婉仪低声提醒:“妾身可不是一个人!公子若愿意为这点银钱,提防巫教一辈子,还能防住,我就当结个善缘了。” 谢尽欢想想也是。 得罪儒释道三家,人家最多把你打死,不屑于偷袭。 而得罪巫教,往后喝口水都得疑神疑鬼,死了还得自己挫骨扬灰,免得被人拉去炼成傀儡废物利用…… 他要是没拿到武道神典,还还不起债务,那估计就得‘肉偿’了,以后变成傀儡还是赘婿,全看林婉仪心情…… 虽然巫教不好招惹,但为了应对燃眉之急,尽可能多一分自保之力,谢尽欢当前没法拒绝: “行。三年之内,我把武道神典教给姑娘,若没学到,照市价付账。要不要立个字据?” 林婉仪非常豪气:“不必,知道公子长相足够了,名字真假都无所谓。” “……” 谢尽欢听见这话,就知道林婉仪背后是尊庞然大物,他逃到南疆荒域都没用,当下微微颔首: “行吧。丹药后天来取?” “嗯。待会我和公子一起去购置药材,好让公子知道成本,免得公子说我坑你。” 林婉仪已经恢复,说完后,就起身来到侧屋之后拔去银针。 谢尽欢坐在原位,暗暗分析起这笔交易可能出现的隐患,其间还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应该是奶沟间的针不好隔着衣服拔,将衣襟解开了。 不过谢尽欢听说过巫教妖女的作风,看了就得娶,最关键是得‘从一而终’,看别的女人一眼都不行,当下也没有心猿意马…… 致谢~ 拖了一年才开书,实在让大伙久等了or2 但实际这本书去年四月就开始构思,六月开始写开头,写了八个月才找到点感觉,把书给发出来。 阿关也想早点发书,但前几年熬的太狠,翻过三十岁脑子不好使了,每天写一万多字,然后删改八千,如此循环往复,硬写了几十遍开头,作废字数估计有百万字了。 让大伙等这么久,阿关还以为没人看了,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朋友来支持。 感激之心无语言表,阿关加更一章吧。 阿关向来都是能更多少更多少,但一天码不了多少能看的剧情,发书四天,阿关就写了四章,更新十三章,照这个速度,存稿撑不过一个星期,一天能稳定更新六七千,已经是尽全力了or2! 多谢大佬们的打赏、月票、推荐票支持,多谢大佬们的收藏、追读or2! 多谢以下大佬的盟主打赏: 【可她终究是个梦】 【我的鹿叫桃子i】 【空魚_来自火星】 【以骨归方】 【魂淡融盟主】 【什么的秋观】 【浮夸成性】 【杨仙齐天】 【天堂小门】 【雨仙齐天】 【天星璀璨】 【听眠qaq】 【若月临春】 【肥肥的狗子】 【心劫丨】 【我们的幻想乡】 【百歌缭乱】 【这本书真不错qaq】 开书有这么多盟主,着实超出阿关预料,压力也如山,毕竟阿关少说欠五百章了,把这本书全还进去都不一定够。 多谢以下大佬的巨额打赏: 小乖恰柠檬 架海紫金梁 日新月異 擎天白玉 ruid 画桥东风 alives丶 剑仙尽低眉 祈愿丿 不想天天上班 豆豆豆仔 不管不顧不理 还是就叫草木吧 翻肚鱼 书友20241214111152314 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丶 过尽晓莺啼处 秋秋我的秋秋_ 菜菜mini 京城第一纨绔 书友150721224341460 卞城王 嚣洒人生 晓关关 心火烛 萧若璃哒澜朋友 琉璃伴夏 如此不同 黄蓉无惨 书友20181220002552781 是老衲拔晚了 狸猫 …… 打赏的大佬有几千人,实在列不完,能得大伙们鼎力支持,阿关感激不尽or2! 第十四章 歹徒兴奋裤 不久后,挂着‘林’字木牌的马车,载着一男一女,驶离林家医馆大门。 而宁安街尽头,一栋三层酒楼上方。 一名身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的男子,站在雅间窗口,自缝隙眺望沿街驶来的马车,身边还放着把五尺斩马刀,眼神带着几分不屑: “就这么个年轻小子,人头能值三百两?” 后方桌案旁,坐着一位身罩斗篷的男子,手里端着茶杯: “是你身价值三百两,不是他。为了保险起见,我才雇佣你出手,若事情办砸了,规矩你懂。” 刀客挺喜欢这话,不过还是问道: “这小子什么背景?” “姓谢名尽欢,生于长平三年,原籍洛京万安县,父谢温,曾任万安县法曹,三年前办案失职,调往瑞州南宁,刚刚折返。” “实力如何?为何杀他?” 斗篷人影稍微沉默了一瞬,才详细讲解: “此子近年在风灵谷学艺,江湖小派,武艺尚可。其昨天向衙门点了我的仓库,害我丢了几千两财货,得让他付出代价。” 刀客目光稍显疑惑: “如今风声正紧,四处都在搜捕妖物贼寇,昨天东仓坊还闹出了大动静。阁下现在不避风头,还逆势而行雇凶报复,不太理智。” 斗篷人影从袖子里取出银票,放在了桌上上: “行走江湖,问太多对你没好处。这活儿你接不接?” 刀客看着桌上的银票,最终还是点头: “接。这么简单的活儿,不接岂不是和银子过不去。” 斗篷人影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药瓶,放在桌案上: “最近风声确实紧,先想办法毒杀,不成再动手。” 刀客拿起黑色药瓶打量,皱了皱眉: “这似乎是三合楼的瓶子,我怎么不记得三合楼还卖毒药?” “随手寻了个瓶子装药。尽快办事。” 斗篷人影说完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刀客拿着黑色小瓶若有所思,不过最终还是收进了怀里…… …… ---- 寒雨连绵,千街雾锁,街边参差错落的建筑笼罩在雨雾之中,整个城池化为了暗沉沉的黑青色。 马车沿着东城街市前行,车夫兼护卫贾正,头戴斗笠坐在车厢外,可能是路途无趣,还哼着苍凉小调: “天亦苦~地亦苦~从南到北十万里,不过英雄冢~ “佛也罢~道也罢~走东闯西八十载,终为冢中骨~……” 马车是两马并驱,内部颇为宽大,左侧窗前还有个小桌。 林婉仪带着金丝眼镜,仪态端正坐在里侧,用手摸着煤球毛茸茸的脑壳,余光不时瞄一下小案对面的白衣公子。 谢尽欢背对窗户而坐,手持三十六节天罡锏,用手绢认真擦拭锏身,眼神看似拒人千里,却又暗藏温润,不光是表情挑不出半点瑕疵,连姿势、动作甚至是眼神细节,都恰到好处,让人一看就想再看一眼…… 林婉仪觉得谢尽欢仪态有点过于好了,三岁开始练形体,都不一定能练出这架势,沉默片刻,忍不住主动开口: “谢尽欢,你在想事情?” 谢尽欢事情可太多了,现在只想活下去,听见询问,他回过神来: “没什么,只是走神了。” 林婉仪微微颔首,因为彼此刚认识,也没什么话题,就没话找话询问: “这把兵器,对你有特殊意义?” 谢尽欢这把天罡锏,和煤球一样是从跳蚤市场淘来。 当时花了二两银子,商贩吹嘘说是‘上古神兵’,但实际上就是根大铁棍子,除了结实一无是处。 不过和人介绍,肯定还是得有点说法,他想了想瞎扯道: “我最初用枪棒,取‘一寸长一寸强’;后改用刀剑,以技法破敌;再然后不计较兵刃,飞花捻叶即可伤人。打造此锏,并非用来当兵刃,而是警示自身。” “警示什么?” “锏,四棱无锋,乃‘兵中善器’,取公正平和之道,意在惩戒威慑,而非取人性命、残人肢体……” “哦……” 林婉仪微微颔首,对谢尽欢又高看了几分。 如此胡扯间,马车来到学宫附近,在一座金漆牌坊外停下。 牌坊外侧面有专门的停车场地,里面全是马车小轿,而内部是个超大型集市,商贾极多,甚至还有不少褐发碧眼的异邦人。 林婉仪下车后走在了前面,把面纱也带上了,但因为胸大屁股肥,身段儿太勾人,还是引起不少走卒侧目。 谢尽欢走在身侧,沿途都在打量路边摊位,待经过一家铺面时,可见门口围着不少人。 宽大铺面内部,没有摆货物,而是放着一排箱子。 盒子皆刷着红漆,锁扣都是黄铜质地,上面贴着‘武备院’的封条,大小不一。 诸多扮相各异的走卒,都在箱子前仔细挑选,还在窃窃私语: “这里面应该是短兵……” “箱子没作假吧?” “丹阳城谁敢造丹阳学宫的假……” …… 谢尽欢瞧见‘盲盒’,不由顿足: “这种江湖骗术,在丹阳也吃得开?” 林婉仪好久没过来了,瞧见铺面上‘多宝阁’的招牌,有些疑惑: “贾正,这铺子是做什么的?” 贾正跟在身后,连忙回应: “最近刚开的铺面,东家据说是文成街的一位贵人,里面都是从学宫倒腾出来的东西,兵器铠甲都有,通通卖三十两。” 丹阳学宫的武备院,主要研究方向是城防器械、织造水利等等,但其中也有炼器学科,教授学生炼制法器兵刃。 有学生师长研究,自然会产出各式各样的器具,为了收回成本,学宫会对外出售。 但为了不坠了丹阳学宫的名头,能流出来的绝对是精品,没一样是便宜货。 林婉仪听见才三十两银子,不由生了好奇心: “是真货?” “东西保真,但买前不能看货,九成都是亏。不过前些天,也有人得手过软甲,一夜暴富,赚了千两雪花银……” 林婉仪来了兴趣,略微打量,转身走向铺面: “你先去打听龙阳花卖家,我待会过来。” “好嘞。” 贾正见此连忙跑向了坊市深处。 谢尽欢正考虑怎么躲过朝廷追查,没兴趣参与者这种江湖骗局,不过他刚跟着走进铺子,如影随形的夜大魅魔,就出现在了身侧,抬手指向一个箱子: “这个。” 谢尽欢脚步一顿,悄然左右打量,见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专属阿飘,才靠近几分: “里面什么东西?” 夜红殇微微耸肩:“反正材质特殊,不会亏本,我直接告诉你,不就没意思了?” 谢尽欢见此来到货架前,拿起一个脑袋大的小木箱查看,觉得重量挺轻,但难以断定里面是什么物件。 林婉仪想买一个试手气,但三十两银子,可是贾正三个多月薪水,绝不算小钱,正犹豫不决间,发现谢尽欢盯着箱子看,询问道: “这箱子里有好东西?” 谢尽欢感觉以夜红殇的本事,应该不会骗他银子,这盒子里面恐怕是头奖。 但他浑身上下加起来,就二十多两银子,买不起! 见林婉仪好奇心颇重,谢尽欢犹豫再三,还是忍痛借花献佛: “看起来不错,你买着试试,赚了亏了咱们一人一半,亏了算我的。” 林婉仪听见这话,自然是来了兴致,悄悄把箱子拿起来,取出银子递给伙计,相伴出门: “好轻,里面难不成是软甲?” 谢尽欢也不清楚里面是什么,在旁边打量: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林婉仪见此捧着小箱子出门,等避开人群目光,才单手托着箱子,把封条揭开,因为是花三十两银子巨款买的,这时候还有点小紧张。 谢尽欢和煤球一起探头查看,箱子打开后,可见里面是个绣工精美的荷包。 ? 林婉仪一愣,把箱子递给谢尽欢,拿出荷包解开,可见里面放着两件黑色布料。 布料叠起来只有巴掌大小,质地十分柔滑,仅看光泽度就知道用料名贵,价值不菲。 “这是冰魄丝?!”林婉仪瞧见质感惊人的布料,杏眸微微一亮:“还真是软甲,你怎么看出来的?” 冰魄丝乃武备院以秘法制成特殊丝线,号称‘一两丝百两金’,用其打造的软甲,价格惊人。 谢尽欢约定五五分账,发现夜大魅魔真挑出头奖,本来也挺惊喜,但瞧见巴掌大的荷包,又微微皱眉: “这软甲是不是有点小?” “嗯?” 林婉仪捂着小荷包打量,觉得是有点太小了,拿出一件查看。 随着折叠好的黑色布料展开,一条很奇怪的‘裤子’,就展现在了两人眼前。 裤子如同轻柔薄纱,半透明,延展性极佳,小腹下还有繁复绣纹,防护力不知道有没有,但若是穿在女子身上,那和没穿区别真不大…… 歹徒兴奋裤? 第十五章 法器 集市轰轰闹闹,两人一鸟鬼鬼祟祟站在铺面拐角,茫然看着女子手中造型别致的‘裤袜’。 谢尽欢本来还在夸奖夜大魅魔,瞧见情趣裤袜后,神色就是一僵,暗道: 大乾还他娘有这种鬼东西? 我前十几年怎么没见过? 这不离谱吗? 林婉仪提着裤袜,虽然没有言语,但艳若国色牡丹的倾城脸颊,却已经绿了! 她经常在权贵之家内宅走动,见过此类物件,但她万万没想到这是丹阳学宫产的。 堂堂儒家学府,怎么能用冰魄丝这么好的材料,做这种勾引男人的东西? 可能是不信邪,林婉仪又把荷包中另一件黑色布料展开。 结果不出意外,同样质地的薄纱肚兜,呈现在了眼前,还是三角造型,完美兜住玉团儿,又能漏出小腰,成熟而性感…… 肚兜上还绣着栩栩如生的荷花鲤鱼,随着光线变幻,泛出五彩色泽,还怪好看的嘞…… 谢尽欢在京城生活了十六年,着实没料到这世上还有情趣内衣。 发现林婉仪睫毛微颤,逐渐显露出浓浓杀气,他硬着头皮安慰: “武备院中的学子师长,打造的都是奇门法器,此物会不会另有玄机?” 林婉仪一想也是——冰魄丝价格昂贵,用来造肚兜的话太过浪费,此物必定还暗藏玄机,说不定真是件‘法器’。 法器通常是用能对真气产生反应的奇珍材料,制成的器具,紫徽山的剑、丹王阁的八方通明阵等都算法器。 法器有品质差异,区分之法是能用到几品,就是几品法器,道行高深的炼器师,甚至能打造出堪称仙器的法器,比如紫徽山失传百年的正伦剑,其能让雷法威力翻倍,还附带‘镇鬼缚魅’效果,被誉为道门杀器之最。 法器操控也简单,将自身气机灌注其中,器具就会产生相应反应。 林婉仪念及此处,把肚兜拿在手上,略微提气。 结果两人马上就发现,绣在胸前两点的粉红荷花,在真气灌注后扭曲形变,如同花苞般绽放开来,正常应该露出鲜翠欲滴的花蕊,但没穿在身上,只露出了两个洞洞…… 谢尽欢瞧见此景,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心道: 娘诶,这还怎么圆? 毕竟这种神物,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是头一次见。 至于其作用,倒是好理解,大概是让男人干坏事时,吃奶更方便…… 不过这法器,道祖级别都能用,所以算仙兵? 林婉仪愣愣看着肚兜上的洞洞,或许是不信邪,又拿起裤袜尝试,结果裤裆处看似遮挡要害的繁复绣纹,竟然也发现形变,露出了…… ?! 林婉仪哪怕是未出阁的女子,也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了,瞬间柳眉倒竖,眼神似是要杀人! 谢尽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本地的能工巧匠,安慰道: “这做工用料,称得上巧夺天工,市售绝对不会低于百两银子,三十两得手血赚,要不将就着穿?” “啐~” 林婉仪怎么好意思穿这种方便男人的东西? 若是被紫苏发现,还不得数落死她这骚小姨? 而且若是偷偷买也就算了,怪好看的,穿着也能将就,但谢尽欢可站在旁边看着! 她穿给谢尽欢看吗? 林婉仪面红耳赤,只觉受了奇耻大辱,转身想回铺子算账。 但铺子外白纸黑字写着‘买定离手、盈亏自负’,她去找茬显然理亏。 林婉仪心头实在气不过,又望向谢尽欢: “你是不是知道底细,故意怂恿我买的!” 谢尽欢摊开手道:“我能有这本事,还请你炼丹?好不容中个头彩,别弄得和吃亏一样,东西全归你,我也用不上,就不分了,走去忙正事。” “……” 林婉仪其实很想让谢尽欢赔她三十两巨款,但这东西属于奢侈品,造价没百十两绝对下不来,憋了半天,还是把东西踹进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拍在谢尽欢胸口: “算了,我认栽,也不占你便宜。反正我不会穿这种鬼东西……” 谢尽欢感觉林婉仪回去肯定会偷偷穿,不过他显然看不着,当下只是摇头一笑,走在了后面…… ----- 不久后,金门街一家摆满药材的大型店面内。 护卫贾正在门槛外安静等待,谢尽欢站门口处,扫视着热热闹闹的集市。 煤球则好奇望着一簸箕的不知名肉干,看模样又想逮啥吃啥。 林婉仪坐在茶厅之中,和大腹便便的药商交谈: “市价也才六十两一钱,这价码恐怕太高了……” “那是春天的行价,入秋过了花期,卖一钱少一钱,我都是看在林大夫名望上,才割肉拿出二两。若是省着卖,屯到冬天,少说能多挣不少银子……” “唉~八十两,咱们常来往……” …… 谢尽欢知道奇珍异草价格惊人,但真亲自采购,才感觉到有多恐怖,一钱就是他爹几个月俸禄,偏偏还不愁卖。 三四品用的药材都如此,若是超品,怕是得价值连城了。 在如此交涉良久后,二两白阳花,以一千六百两天价成交,拿在手里,也就巴掌大一小盒,还没装肚兜的箱子大。 林婉仪小心捧着价值千金的小盒子,出门后吩咐道: “贾正,你回去再打听一下,看什么地方还卖的有龙阳花,多备一些,入秋全在涨价,迟一天都得多掏好些银子。” “好,我尽快去打听。” 谢尽欢走在跟前,本想拿过盒子看看价值千金的药材,但丹道有规矩,不让外行经手药材,以免损伤药性,只能作罢。 三人相伴行走,很快就出了烫金牌坊,来到金门街侧面停放车马的大院。 贾正在前面解开栓马的缰绳,林婉仪先行登车。 谢尽欢作为客人,总不能抢走林婉仪前头上车,本来扛着煤球打量街景。 但等到林婉仪准备推开车门之时,谢尽欢耳根微动,察觉不对,转眼看向不远处的马厩。 林婉仪脑子里想着情趣小衣的事儿,根本没注意其他,顺势就推开车门。 结果车门上方的缝隙,飘散下了一阵黑色粉尘: 沙沙~ 呼—— 林婉仪尚未反应过来,就发现背后卷起旋风,一道人影如同奔雷般闪身近前,直接拉住腰带把她拽开,同时正伦剑出鞘,在身前化为飞轮,将粉尘防的泼水不进! 飒飒飒—— 谢尽欢单手搂住林婉仪,飞身后跃落在空旷处,发现林婉仪开门的右手,还是沾染了黑色毒粉,当即抬起长剑: “什么毒?” 林婉仪有点懵,发现英雄救美的谢尽欢,竟然准备快刀斩乱麻直接砍手,吓得连忙缩回背后: “没事没事,好像是血凝散,我有办法解毒。” 谢尽欢知道血凝散是烈性强毒,不过蛊毒派巫师应该不忌惮,收起正伦剑,望向马厩: “出来!” 贾正都没弄清发生什么事,听见声音,才拔出腰刀护在林婉仪身侧。 踏踏~ 很快,不远处的马厩旁,走出了一道人影。 人影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身着粗布麻衣,黑发随意盘在头顶,肩膀上扛着一把五尺斩马刀,步态颇为闲散: “这都能发现我,你小子挺机警。” 察觉到此人气势不凡,贾正持刀如临大敌: “阁下何方神圣?为何暗中下毒手?” 扛着斩马刀的汉子,来到正前方站定,望着谢尽欢,下巴微抬: “不二刀傅冬平,不知道这名号,你小子听过没有。” “傅冬平……” 谢尽欢显然没听说过。 贾正低声提醒:“丹州悍匪,上月在黄石岭劫镖,杀三人,皆一刀毙命,至今未归案,告示贴在城门口好久了,其据说步入武道六品,善使刀法,贪财好色……” 发现是来得是六品强者,林婉仪不由眉头紧锁,知道事情不妙了。 她虽然不怕中毒,这种武夫也能对付,但巫教手段根本不敢光天化日在城里用。 贾正不是对手,谢尽欢才二十岁,即便手法老练也最多旗鼓相当,遇上如此悍匪…… 林婉仪四处搜寻,想要呼叫官差,但可惜周边只有几个车夫,见状还跑了,不由暗暗心急…… 谢尽欢自然没啥压力,只是非常生气。 毕竟林婉仪可是他的救命稻草,没丹药迅速提升实力,他露馅就得暴毙,也没法把姑奶奶埋回去。 暗杀林婉仪,这不是间接要他命吗? 谢尽欢恨不得随手把这杂鱼扬了,但本着办事流程,还是问了句: “谁派你来的?” 傅冬平显然不知道自己在作什么死,眼神桀骜: “江湖规矩,无可奉告。” “解药在哪儿?” “无可奉告。” 谢尽欢眉头一皱:“你这把刀,若能有你这张嘴一半硬,我都算你是个人物。” 傅冬平眼神微眯:“你小子确实挺狂,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不是什么好词……” 呛啷—— 话音未落,晴空之下响起一声锐利剑鸣! 第十六章 以卵击石 站在马车旁的谢尽欢,未曾看清如何起手,身形已经原地撞出,瞬间横穿三丈! 林婉仪还在急急思考怎么办,余光就发现黑色残影带起一线寒芒,从傅冬平身侧一闪而过。 等看清时,身影就已经停在了马厩旁,左手倒持正伦剑,墨青剑锋滚落血珠! 傅冬平并非庸手,但斩马刀仅仅出鞘两寸,摆出前踏拔刀之姿,整个人已经疆立在原地。 滴滴答答…… 血珠飞溅,地面逐渐出现一滩血水! 大院也寂静下来,远处跑了查看情况的集市管事,乃至林婉仪贾正,都愣在了原地,满眼茫然。 谢尽欢停滞一瞬后,左手飞旋挽动剑花: 飒飒飒~ 呛啷—— 三尺青锋眨眼归鞘! “刀都拔不出来,也敢入江湖丢人现眼?” 扑通~ 双手持斩马刀傅冬平,踉跄一步双膝跪地,低头看去,可见左肋血如泉涌,直接被一剑削断腰腹,眼神可谓匪夷所思。 他提刀想挣扎站起,但腰腹都被削烂,又哪里能再发挥出战力,极力用斩马刀撑住身体,抽搐之间又倒向地面。 如临大敌的贾正,起初还以为这皮囊极好的公子哥,是家主找的小白脸,发现杀手转瞬即逝,眼神化为震惊,心道: 什么情况这是? 就这么死啦? 而林婉仪也是此时,才发现这来势汹汹的杀手,就这么没了,瞧见这行云流水的收剑式,心都跟着跳了下,暗暗念叨: 好俊! 怪不得五大流派中武夫最不中用,武夫中剑客最不能打,大姑娘小媳妇还是偏爱剑客,这耍起帅来,简直压整个天下人一境。 看这骇人剑速和举重若轻的气态,恐怕有四品武夫的水准。 没用龙血丹夯实体魄都这么恐怖,要是夯实了,那还不得直入三品…… 妈耶,二十岁的三品武夫,这让丹王发现,还不得跪着求谢尽欢当女婿…… 不对,他有这实力,我定个三年之期干嘛呀? 三个月都够了…… 林婉仪意识到自己远远低估了双头龙的实力,把期限定的太长了,心中异常懊悔! 谢尽欢也没啰嗦太多,收剑跟前蹲下,在傅冬平身上摸索: “说,谁派你来的?!” 傅冬平倒在地上,身体不停抽搐,想要挣扎爬起却无能为力,面对谢尽欢的询问,临死之前也算硬气,咬牙道: “江湖规矩,无可奉……啊——” 惨叫声响彻大院。 谢尽欢手持天罡锏,塞入腰腹伤口,把肠子剜了出来,挑到傅冬平面前: “江湖中人,要死也该落个体面,我可不是正道侠士,你再废话一句,我把你老二割下来塞你嘴里,让你正儿八经名扬江湖。你说是不说?” ? 贾正本来还想上前帮忙,结果硬被这江湖魔头似得做派惊的退了回去,眼神惊悚。 林婉仪也是瞬间回神,哪怕身为巫教妖女,也连忙偏过头去,暗道——就这还兵中善器?! 傅冬平也算杀人如麻,但着实没料到这看起来正派的县尉之子,手段竟如此歹毒,还面不改色如同家常便饭。 可能是觉得这疯批,真干得出那种邪魔行径,傅冬平的硬气瞬间没了,咬着满口血水回应: “是……是一个神秘人,说你昨天掀了他的仓库,害他丢了财货……” “我?” 谢尽欢冷冽表情一愣,他还以为是朴实无华的商战仇杀,直至此时才发现,这杀手竟然是冲他来了! 这帮妖寇神经病不成? 他眨眼宰了陈元在内的三个悍匪,今天派这么个杂鱼来报复? 难不成不清楚仓库情况…… 不清楚情况怎么知道他位置? 他昨晚才出狱…… 谢尽欢满脑袋问号,想再仔细问问,但可惜他以为这是来刺杀林婉仪的小贼,出手太狠没留太多拷问时间。 傅冬平腰腹被削烂,肠子都被挑了出来,根本没活路,不过挣扎几下,就没了气息。 谢尽欢见此只能迅速在身上翻找。 但傅冬平身上除开三百两巨款,就只剩下一个用完的黑色小瓶。 谢尽欢拿着黑色小瓶看了看,发现是装毒药的,回头道: “真没解药,怎么办?” 林婉仪是蛊毒派传人,能自己炼化毒性,给她下毒,不亚于肉包子打狗。 不过光天化日不好显山露水,她扶着车厢脸色涨红,额头滚下汗珠: “没事,我自己有办法解毒。贾正,你快去报官,谢尽欢,你先送我回医馆。” 贾正那里敢怠慢,连忙跑去叫官差。 谢尽欢将黑色空瓶丢在了一遍,收起飞来横财,回到了林婉仪近前。 因为马车上全是毒粉,没法驾车,他横抱起林婉仪,随便抢了辆马车,朝林家医馆方向行去: “来不来得及?要不在附近找个医馆?” 林婉仪被公主抱,脸色不由化为通红,但此刻也不好谈男女之防: “我是蛊毒派弟子,能自行炼化,给我找个僻静地方歇会就好。” 谢尽欢见此也没多说,驾车朝着来路飞驰,不过走出些许发现这里是学宫附近,他家就在跟前,为此直接杀入了文成街。 咕噜咕噜…… 林婉仪浑身血脉被阻塞,手臂上甚至出现些许淤青,但很快又消散,正暗暗运功压制毒性之际,忽然马车停下,谢尽欢把她抱到了青泉巷,翻进了一家宅子。 林婉仪一愣,询问道:“你来这做什么?医馆还在前面……” “这是我家。” “啊?” 谢尽欢从青泉巷上方飞跃而过,落在了两进院落之中,抱着林婉仪进入后院主屋。 林婉仪转眼打量,着实没料到谢尽欢这单身汉,竟然住着寸土寸金的顶流豪宅。 不过此刻她也细问,被抱进主屋,放在床上后,就撑起身体盘坐,闭上眸子开始炼化毒性。 因为毒性太强,林婉仪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乌黑秀发贴在脸颊上,水润脸颊红成苹果,衣裙也贴在身上,显出丰润曼妙的身材曲线。 谢尽欢本想出去,但又怕林婉仪死了,只能在床头的凳子上坐下,仔细观察气色。 呼呼~ 随着林婉仪盘坐入定,盘起的发髻间冒出隐隐白色水雾,水嫩肌肤上虽然时而出现淤青,但很快又化解消散。 上下交叠的双掌之间,还能看到幽绿火苗涌动,丝丝缕缕的黑气自掌心涌出汇入其中,而后又消散殆尽。 血凝散毒性极强,能凝结人之血液,造成全身血栓,寻常人中之既死,不过看林婉仪气态,处理起来确实没啥问题。 谢尽欢旁观片刻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拿过煤球当抱枕,肉圆捏扁打发起时间…… ---- 于此同时,县尉卫衙署。 因为近日可能出现了‘超品大妖’,所有差役都被下了军令状在外巡查,衙门里反倒是有些冷清。 令狐青墨身着如雪白裙,冷艳脸颊上蒙着面巾,站在停尸房门口,蹙眉看着仵作检验尸体,因为一晚上没结果,有些走神,脑子里回想着昨天和谢尽欢交手的事儿。 虽然被摸了下胸,但当时脑壳懵了,都说不清什么感觉,反正挺怪的。 如今回想起来,她有点后悔捏谢尽欢胸口报复。 毕竟谢尽欢捏她,是她吃大亏,她捏男人胸口,不还是她吃亏? 不过捏都捏了,就当以牙还牙了…… …… 板床上的尸体是从江中捞起来,事前已经不知浸泡过多久,又在停尸房放了五六天,如今已经严重膨胀腐烂化为了巨人观,不说面容,甚至分不清男女。 刘庆之饶是常年接触尸体,也被这玩意恶心坏了,鼻子塞着棉花站在背后劝说: “令狐大人,你有伤在身,回去歇着吧。这尸体就算真和妖寇有关,也查不出来什么,丹王阁的前辈都来看过一遍了。” 令狐青墨知道王府前辈没看出门道,但这尸体明显和妖寇有关,查不到线索也得摸清死法吧?当前又没其他突破口,万一就这么破案了呢? 令狐青墨也不会验尸,看了片刻没头绪,转而询问: “你确定谢尽欢他爹已经殉职?” 刘庆之摇头一叹:“赤麟卫亲自核查,应该不会有纰漏。谢小兄弟也是苦命人,娘走得早,爹也没了,如今家里就剩他一人。不过能活着就好,父辈为国尽忠,往后入仕升迁,总有点优待。” 令狐青墨昨天真没看出来谢尽欢身世如此坎坷,不过有此境遇,练出如今武艺也就说的通了。 换做任何一个少年郎,至亲被妖物所害,恐怕都会豁出命去练功,誓要斩尽天下邪魔! 两人正如此讨论之际,衙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踏踏踏…… 令狐青墨见状回眸,却见杨大彪跑了进来,兴高采烈道: “令狐大人,金门街又死人啦!” ?? 因为话语太过高兴,衙役仵作乃至令狐青墨都齐齐转头,眼神意思估摸是——你怕不是疯了吧? 事情这么多,又死人你还喜笑颜开? 令狐青墨脸色一沉:“杨大彪,你没睡醒不成?” “不是不是。” 杨大彪主要是开心,走到近前解释: “找了半个月的悍匪傅冬平,当街被人宰了,动手的是我兄弟谢尽欢,下手老解气了,肠子都给挑了出来,这狗日的就该暴尸街头……” 令狐青墨听到悍匪伏诛的好消息,暗暗松了口气,想了想道: “谢尽欢不是被软禁吗?他怎么会在金门街撞上傅冬平?” “呃……” 杨大彪稍显尴尬,胡乱解释: “他早上头疼,去林家医馆看了下,可能是长得太俊,又陪着林大夫逛街,结果被妖寇雇佣杀手报复……” 令狐青墨见和妖寇有关,顿时严肃起来,往外行去: “你不早说?谢尽欢没受伤吧?” 杨大彪摊开手:“令狐大人怕是有点抬举傅冬平了,您都扛不住一下,傅冬平能摸到衣角?” “……” 令狐青墨一想也是,又莫名其妙道: “妖寇脑子进水了不成?雇这么个杂鱼杀谢尽欢?” “我估摸是想毒杀,没成才动刀,谢尽欢是没事儿,但林大夫似乎中了点毒……” “他们在哪儿?” “回青泉巷了,我正准备过去看看……” “刘庆之,把解药带上。” “是。” …… ----- 确实快没存稿了or2! 第十七章 蛛丝马迹 青泉巷内,两进大宅静默无声。 林婉仪在床榻上端正盘坐,脸颊上的病态晕红逐渐褪去,因为裙子打湿又被体温烘着,冒出淡淡水雾,金丝眼镜都变成了雾蒙蒙的状态。 煤球蹲在床头,因为等待时间有点长,谢尽欢又不让它到处蹦跶,已经睡着了,彻底化为了一拖黑煤球。 谢尽欢坐在床头凳上,手里拿着功法册子,抓住一切碎片时间精进武艺。 如此无声等待,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林婉仪尚未完全炼化毒性,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急促敲门声: 咚咚咚~ “尽欢?尽欢?” …… 林婉仪顿时警觉,收功静气强压毒性,抬眼道: “什么人?” “杨捕头,应该是来问刚才的案子。” 林婉仪见衙门的人来了,心中自然紧张起来。 毕竟她这巫教妖女肯定不能见光,但现在停下炼化,她就得被血凝散毒伤,这不两头堵了吗? 谢尽欢知道林婉仪需要时间,收起册子起身: “我去把他们支开。” 不过在起身时,如影随形的阿飘,忽然在耳边提醒: “你被人盯上了,可能知道你住处,她没自保之力,一个人留着不安全,我帮你罩着她,你去支开官差。” 谢尽欢稍加思量,还是信了阿飘的鬼话,把正伦剑解下,放在家里镇宅: “你带着此剑防身,无聊就和煤球说话。” “咕叽~” 煤球闭着眼睛嘀咕一声,又没了动静。 林婉仪还在炼化毒性,不好多言,颔首致谢后,就继续开始打坐。 …… 吱呀~ 很快,厚重大门从里面打开。 三道人影站在门外,白衣如雪的令狐青墨居中,双开门冰箱似的杨大彪和黑甲武卒分列左右。 谢尽欢神色如常走出门,拱手一礼: “令狐姑娘,杨大哥。这位大人是?” 刘庆之刚才还在谈论谢尽欢,心头挺感慨其坎坷遭遇,回应道: “府卫刘庆之,见过谢公子。” 谢尽欢听到这名字,觉得似曾相识,略微回想,才记起是‘吹那啥弄玉睡着了’的那位兄台,不由讶异道: “原来是刘大人,久仰久仰!” 刘庆之见谢尽欢不似客套,而是真的久仰大名,面露疑惑: “公子听说过我的名号?” 谢尽欢记忆犹新,不过房中事不好拿出来说,正琢磨如何解释,中间的墨墨就开了口: “客套之语待会再说。” 令狐青墨往宅子里打量: “听闻林大夫中了血凝散,情况如何?” 谢尽欢语气平和:“林姑娘是医师,有办法解毒,正在休养,有事咱们出去说吧。” “血凝散可不是寻常毒药,我带了解毒丹。” 令狐青墨说着便往主屋走去,想看向林婉仪的情况。 但谢尽欢肯定不敢让她进去,挡在了身前: “她真没事,刚才出汗衣服全湿透,脱光了,不便见客。” 脱光了? 令狐青墨脚步一顿,半信半疑: “你昨天才来丹阳,今天就和林大夫……” 谢尽欢知道有点突兀,好在他老家也在京城,含笑解释: “我就住在京城,以前没少去林家医馆,以前就认识。” 那就是老相好…… 令狐青墨微微蹙眉,眼神意思估摸是——有相好还摸我胸,你渣男是吧? 而此时内院之中,也传来了林婉仪的声音: “令狐大人,我没事,已经吃了解毒丹,正在运功疗伤,休息会就好,有伤在身不便出面相迎,还请令狐大人见谅。” 令狐青墨听声音似乎没大碍,才放下心来,转身回到巷子: “听说傅冬平是被昨天那波妖寇雇佣,你问出线索没有?” 谢尽欢随手关上院门,带着三人往巷子外走去: “我昨天才来,也没料到傅冬平是来杀我的,下手太重,想细问已经断气了。” 令狐青墨见此暗暗发愁,轻叹道: “斩妖除魔虽是善举,但也适当留点活口,不然衙门案子不好查。” 我昨天没给衙门留活口吗? 谁知道衙门这么饭桶,竟然不给贼寇止血抢救? 谢尽欢不好吐槽杨大彪,只能点头: “我爹经常说,遇见妖寇能杀就杀,切勿心怀侥幸,习惯了,下次注意。” 杨大彪昨天是失了职,此时插话道: “这是对的,但不手软不一定非得打死。下次留活口,你可以直接震碎气海,再把手脚一砍,弄成人棍,我保证他没法反咬,衙门还能接着审问。” 谢尽欢眉头一皱:“这未免太残暴了,杀人就是杀人,折磨取乐,那是邪道手段。” “残暴?!” 三人齐齐回眸。 这次连刘庆之都绷不住了,认真复盘: “昨天那和尚直接被打碎了,血肉糊了半条巷子,衙役到今天都没收拾完;今天这傅冬平,肠子被挑出来丢地上……” “好啦!” 令狐青墨正在讨论案子,抬手制止闲话,询问道: “这帮妖寇怎么找到的你?” 谢尽欢摊开手:“不清楚。我昨晚在这住下,一夜没出门,今早和杨大哥吃完早饭,就去了医馆,出来就遇上了杀手。算上雇凶、跟踪的时间,我应该昨晚就被盯上了。” “昨晚……” 杨大彪抱着胳膊,认真思量: “时间这么短,能把你行踪摸透,衙门肯定有内应。” 谢尽欢感觉出有内应,但依旧不解: “他们在衙门有内应,知道我杀了仓库所有人来报复,能不知道我实力?派个臭鱼烂虾过来白给,有点不合常理。” 令狐青墨也觉得此事蹊跷,想了想: “可能是内应知道的不多,光知道你屠了仓库人手,不清楚具体情况。傅冬平也不算臭鱼烂虾,换成其他二十岁年轻人,早死八回了。” 四人正如此商谈,一名捕快,忽然从街头跑了过来: “杨大人!扬大人!” 杨大彪眉头一皱:“怎么?城里又出乱子了?” “不是。” 捕快来到四人跟前,递出一个瓶子: “方才我们在金门街收尸,现场发现了个瓶子,大人你看看。” 谢尽欢扫了眼黑色瓶子:“是傅冬平身上的东西,我刚才看到过,里面应该装着血凝散。” 令狐青墨取出手绢,接过空瓶子查看,小心闻了闻味道: “确实是血凝散的容器,这瓶子有问题?” 杨大彪常年在市井走访,此时眉头紧锁回想: “这瓶子……衙门查获的‘登仙散’,是不是用的这种瓶子?” 刘庆之摸了摸下巴:“好像还真是,以前在乞丐窑抓过几个毒虫,身上就有这种瓶子,据说是从三合楼购得。” 谢尽欢听说过‘登仙散’,其具备致幻作用,服之飘飘欲仙,但伤人神志,且心瘾难以解除,大乾开国时就明令禁止,他爹以前就经常查这个。 见刘庆之知道出处,他疑惑道: “衙门知道有地方卖登仙散,不派人去铲了?” 刘庆之面色为难:“不确定是不是三合楼私下卖这个。三合楼背后东家,是文成街的李家,李家是黄门郎李公浦的族亲,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 谢尽欢见此微微颔首,明白了缘由。 李公浦因为整天围在皇帝跟前溜须拍马,被朝臣暗损为‘李公公’,虽然名声不咋地,但其官居从二品,深得皇帝信任,这种人不说县衙,丹王都不好乱得罪,衙门敢查就怪了。 令狐青墨仔细回想片刻,询问道: “登仙散中,是不是就有‘龙须草’这味药?” 杨大彪一愣,神色凝重起来: “龙须草药性阴寒,能迷乱神志,登仙散中好像还真有。难不成是三合楼在暗中勾结妖寇搜集龙须草,被掀了仓库,又暗中雇凶报复?” 令狐青墨找到了蛛丝马迹,可谓雷厉风行: “有线索总不能忽视,先去三合楼看看再说。” 谢尽欢也想知道谁在雇凶杀他,林婉仪有煤球和阿飘护道也没啥问题,当下跟在了后面…… 第十八章 鬼上身 沙沙…… 风吹竹叶发出簌簌轻响,巷子里的交谈声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可能是中午适合睡觉,毛茸茸的煤球,安安静静蹲在床头,已经好久不见动静。 林婉仪在茶色床单上盘坐,血凝毒性逐步化解,脸颊恢复了红润光泽。 “呼~” 轻轻呼出一口气,林婉仪睁开眼眸,看向所在的房间。 房间才刚租下,虽然衣柜、妆台等家具齐全,但没摆东西,整体看起来有点空荡荡,床铺也没被褥,只是光秃秃的床板,也不知道晚上怎么睡的…… 林婉仪站起身来,因为运功出了一身汗,底裤都湿透陷入臀缝里,黏在身上颇为难受。 见谢尽欢还没回来,她也不好不告而别,就来到了隔壁浴室,从云池中取水,倒进浴桶之中,准备先洗漱一番。 或许是怕谢尽欢忽然跑回来,她还是把正伦剑拿着防身,等把门拴上后,就脱去肚兜小裤,赤条条泡在了浴桶中。 哗啦啦~ 清水洒在白如羊脂玉的丰润胸脯上,风景无限,但林婉仪显然没臭美到自己欣赏,只想速战速决,免得被谢尽欢撞见。 不过洗了两下后,她目光又落在了浴桶旁的正伦剑上。 紫徽山是丹阳城附近最大的门派,其内制式法剑,在丹阳很常见,区别只在品阶。 紫徽山入门学徒,通常配七品法剑,内门奖励四品法剑,后续就是看成就,令狐青墨作为嫡传,佩剑‘竹影’是一品法剑。 而法器小衣、八卦盘等辅助法器,多高道行都能用,则不分品阶,只看功能造价。 林婉仪不清楚谢尽欢这把剑,属于几品法剑,就拿起来打量。 嚓~ 剑出三寸,墨青色剑身乃至‘正伦’二字映入眼帘。 林婉仪仔细鉴赏,本来也没发现特殊之处,但看着看着,忽然发现,光洁剑身之上倒映出了‘她’的眉眼。 林婉仪本来是一双杏眸,眼底知性内媚,但此时却忽然发现,‘她’的眼睛多了几分邪魅,气势也强了些。 “嗯?” 林婉仪心头茫然,眨了眨眼睛,倒影做出了同样反应。 她还以为自己打瞌睡眼花,凑近仔细查看。 结果就倒影中的那双眸子,似乎带着魔力,对视一瞬,她就开始眼皮打架,脑海里涌现困倦。 叮~ 正伦剑点在地面,发出轻微细响。 林婉仪靠在浴桶中,右手握着剑柄搭在浴桶边缘,失去了意识。 但不过转瞬后,浴桶中的绝色佳人,又坐起了身。 原本端庄柔和的双眸,多出了几分邪魅之意,看起来就如同位居九天之上的山巅魅魔。 哗啦啦~ 肌肤白如羊脂的丰腴美人,从浴桶中站起身,墨黑长发自脑后洒下,沉甸甸的两团雪腻酥软,毫无保留的展现在身前,曲线完美的腰臀也尽收眼底,隐能能看到肥嘟嘟的…… “大户人家……” 美艳女子低头打量了下祸水般的身段儿后,跨过浴桶,拿起衣裙裹在身上,来到窗口处,眺望北方的紫徽山,眼底慢慢显出了几分恍惚。 “感觉好熟悉……” “谢小子也是,和朝夕相处多年的情郎似得,难不成这三年他和我在一起……” “他在坟外头,我在坟里头,不应该呀……” …… 如此沉吟良久后,美艳女子带着深深不解,又回到小榻上盘坐,右手上托催动体内功法。 呼~ 霎时之间,右手掌心飘出一团幽绿火焰,悬浮掌心无声摇曳,却没有丝毫温度,犹如飘在掌心的鬼火。 “传承还挺好……” 美艳女子打量能灼伤精魄的鬼焰,又手指交错变幻,鬼焰当即消散,化为黑绿雾气萦绕手指,明显带有强毒。 “毒功也挺正,不知道咒术如何……” 如此研究片刻功法,美艳女子又双手上下交叠,双掌之间雾气涌动,身体也呈现出丝丝缕缕乌青纹路,顺着经脉蔓延,直至汇入眉心: “好重的阴寒之气,问题出在哪儿呢……” 自言自语在浴室中回荡,又消散在瑟瑟秋风之间…… ---- 三合楼位于西城,离桃仙坊较远,周边多为工坊染坊。 虽然居民多是城中底层,但三合楼赌坊生意相当火爆,中午时分,嘈杂声都传到了大街上: “大大大……” “他娘的,管事,再支半贯钱……” …… 谢尽欢撑着油纸伞,站在一条巷子口,朝远处的三层高楼打量,可见门口站着两个打手,左右巷道也有人站岗,询问道: “你们准备怎么查?” 令狐青墨和杨大彪等人都站在巷子里,以免被赌坊的眼线瞧见打草惊蛇。 令狐青墨撑着油纸伞,打量赌坊周边: “三合楼当家是谁?” 刘庆之回应:“李家的大少爷李子先,不过李公子产业多,平时不在这儿,看场的是其族亲李世忠,有点武艺底子。” 杨大彪双臂环胸,稍显迟疑: “我也是听市井泼皮说这里卖的有登仙散,具体情况还摸不准,直接登门搜查,要是没搜到,事后恐怕不好交代。” 令狐青墨只是王府亲卫,背景大但并无实权,想了想道: “你们谁乔装一下,去三合楼买登仙散,确定有我们再登门搜查,事后李家找麻烦,也有个说法。” “乔装?” 杨大彪和刘庆之,看了下彼此身上的铠甲和捕快袍,觉得这乔装起来怕是比较显眼。 于是目光又落在了热心群众谢尽欢身上。 谢尽欢见状微微摊手:“我这浓眉大眼的,能像嗑药的毒虫?” “登仙散据说能壮阳,也有不少富家子买来助兴。” “我需要壮阳?!” 刘庆之叹了口气:“我俩都是官府中人,即便换上便装,三合楼也可能认出来。” 杨大彪也点头:“令狐大人的名号,丹阳无人不知,不说女扮男装,就是化成灰三合楼都认识……咳——” 话没说完,令狐青墨就冷冰冰瞥了一眼,接话道: “你面生,又像高门子弟,去最合适,花费银子衙门给报销。你们俩带了多少银子?” 转头看向两个老爷们。 刘庆之神色尴尬:“我媳妇令狐大人知道的,管得严,身上就二两银子,还是我藏的私房钱,怕是不够。” 杨大彪倒是豪气,从腰间出几块碎银子一把铜板,大大方方拍在谢尽欢手上: “给,你就说是文成街韩公子介绍来的,他们只要有,肯定卖。” 谢尽欢略微掂量——三钱二分加十几个铜板…… 令狐青墨没想到这俩大男人,连三两银子都凑不出来,当下只能从怀里取出取出小荷包,拍在谢尽欢手心: “多买些,最好让打手去库房取,免得待会我们找不到地方。” 谢尽欢盛情难却,见状也没在啰嗦,转身走向街道。 令狐青墨等人则藏在巷子里暗中观察。 …… 三合楼内热火朝天,嘈杂声接连不断: “四五六,吃小赔大!” “唉!怎么又输了……” 谢尽欢来到三合楼前,门口待客的小厮,连忙殷勤上前: “公子第一次来?楼上有雅间……” 谢尽欢并未进门,而是做出买小黄碟似得的模样,勾手让小厮附耳过来: “文成街的韩公子介绍我来的,听说你们这卖的有登仙散?” 小厮一愣,打量了下谢尽欢,又左右查看: “街上人多眼杂,公子进来说话。” 谢尽欢瞧见这模样,就明白这趟没白跑,他跟着小厮进入赌坊,来到大厅过道拐角,沿途小厮还在询问: “公子面生,以前没来过?” “昨天刚来丹阳,参加中秋会,听韩公子说这里有登仙散,过来看看。” “怪不得。韩公子常来这玩儿,都是熟人,小的给公子算个人情价,五钱银子,公子要几瓶?” 小厮说话间,从袖子里摸出两个小黑瓶,和傅冬平身上发现的瓶子一模一样。 谢尽欢扫了眼瓶子,从袖子里取出傅冬平捐献的三百两银票: “几瓶恐怕不够,晚上做东款待朋友,十几号人,还有三十多号姑娘,你这有多少?” 嚯,这莫不是要开银趴?! 小厮看出谢尽欢像是富家子,但没料到这么阔,随身带着几百两银票,见来的是大客户,忙把瓶子收起来: “这东西衙门查得严,东家不让整箱卖,要不我给公子取一盒?一盒四十瓶,足够十几号人潇洒了,再送公子一盒金枪丸,猛的很。” “行,去取吧。” “公子稍等。” 小厮说完,就快步往后跑去。 谢尽欢也不好直接跟着去库房,等小厮掀起帘子离开大厅,才做出闲逛模样,来到大厅后方的过道附近,聆听小厮的动向,判断仓库大概方位。 但如此聆听片刻,后方建筑群深处,却忽然传来一声微不可觉的: “啊……” 惨叫十分短促,声音又低,甚至没引起看场打手注意。 ? 谢尽欢眉头一皱,觉得情况不对劲,悄然进入了后方宅院…… 而大街上。 三人组在巷道口探头观察,等着谢尽欢回来复命,但谢尽欢跟着小厮进门后,石沉大海没了动静。 令狐青墨等待良久,不见谢尽欢冒头,不免疑惑: “他怎么去这么久?不会真拿着我的银子去赌了吧?那可是我私房钱。” 杨大彪探出头看了看:“应该不至于,兴许是跟着去库房取药了。” 令狐青墨下山之后,全部家当都在荷包里,不太放心: “过去看看。” …… ---- 新书榜流量挺大,但二十万字就下新书榜了,所以新书期不敢一直爆更,大伙儿理解一下or2 第十九章 妖寇? 三合楼内热火朝天,而后方的建筑群,又是另一番光景。 秋阳洒在砖瓦之上,几名杂役在水房忙活,东家居住的宅子里无声无息没半点动静。 谢尽欢顺着方才的短促声音,往宅院深处前行,很快来到一间院子外。 宅院白墙青瓦,和三合楼并非一体,但取药小厮的声音,就是从其中传出,里面还传来了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很淡,混在阴雨之中几乎没法察觉,但谢尽欢可以确定是人血,混杂着些令人不适的味道。 谢尽欢眉头紧锁,悄然进入院子,可见里面并非住所,而是个小型药坊。 四周屋檐下堆着不少空箱子,还晾有些不知名药材,侧面房舍中能看到药碾子、小秤等药用器具,但不见半个人影,血腥味则从正屋门缝内传来。 谢尽欢贴着墙壁,缓慢接近房舍,待来到窗口处,能听见里面有细微的咀嚼声,像是野兽啃食肉类。 “嚓~嚓……” ? 谢尽欢眉头紧锁,手按天罡锏,贴着墙壁移动到了房门处,从门缝往里查看。 房间应当是账房,里面摆着书桌书架,几个大箱子放在墙边,里面是成排的黑色小瓶,不出意外全是封装好的登仙散。 箱子旁躺着一具尸体,看打扮应该是师爷,脑袋碎裂,脑浆流了一地,身体被啃的残缺不全。 而方才跑过来取药的小厮,脖子被抓烂,鲜血横流,身体被一道人影拖到了屋子拐角处。 人影披头散发,身上锦袍满是血迹,背对门口蹲在角落,正抱着小厮的一只手低头撕咬啃食,发出令人作呕的吞咽声: “咕……咕隆……” 谢尽欢猛然瞧见人吃人,眉头一皱,察觉当前情况超出预期,悄然后撤,想通知杨大彪他们过来,但不曾想后方忽然传来破风声: 呼~ 谢尽欢眉头一皱,余光看向围墙,却发现一道冷艳倩影,落在了院墙上,疑惑往里打量。 “嘘~” 谢尽欢连忙竖起食指,眼神示意。 令狐青墨过来找谢尽欢,也是闻到了淡淡血腥味,才来此查看,见状当即压低气息,眼神询问缘由。 但蹲在屋里的人影,感知力极为过人,如同野狗般抬头嗅了嗅鼻子,而后双手撑地转过身,望向院墙方向。 等对方转头,谢尽欢才愕然发现,那张脸完全走形,鼻子只剩下两个竖状孔洞,颧骨凸起布满寸余长的黄毛,双眼猩红看不到眼白,被血水染红的嘴中还生着犬齿。 而撑在地上的双手,指节扭曲粗大,看起来有点像是猿猴的胳膊,已经完全不像人的手掌。 卧槽…… 谢尽欢本以为此人是练功走火入魔,才发疯吃人,此时才惊觉这玩意似乎快化妖了。 谢尽欢自幼知晓妖物的可怕,心头不敢有半分大意,迅速往后飞退: “闪开!” 轰—— 也在此时,房间里传出轰然巨响。 披头散发的妖人,双腿猛蹬地面如蛙跳,看似毫无章法,力道却堪称骇人,夯实地面被蹬出两个凹坑,瞬间撞碎窗户,直接扑向屋外院墙。 哗啦—— 令狐青墨还在观察情况,措不及防瞧见一只不人不鬼的东西,从窗内扑出,惊的汗毛倒竖,佩剑出鞘带起一抹璀璨雷光,削向来人脖颈。 飒—— 但令狐青墨本就有伤在身,突袭妖物强横非人,双爪抓住闪耀雷光的长剑,并未被削断手掌,蛮横巨力还让令狐青墨重心不稳,竟是被推的栽向过道。 面对面目狰狞的不明妖物,令狐青墨心神惊骇,当即想弃剑脱身,但也在此时,侧面传来破风急响! 呼—— 谢尽欢在妖人扑袭同时,已经全速冲出,几乎是凌空撞在令狐青墨身侧,扛着腰从妖物面前一闪而过。 扑通! 披头散发的妖物往前扑空,砸在晾晒药物的簸箕之间,滑出丈余撞上围墙,才堪堪停下冲势,但随即又翻身而起,双眼猩红发出低沉嘶吼,四肢着地折身扑来: “嚎——” 妖物速度惊人,谢尽欢刚抱着令狐青墨落地,那张血盆大口已经压到面前。 谢尽欢见状反应奇快,双手撑住天罡锏浑身爆震,脚扎大地势如‘磐龙横岗’! 妖物看起来没有神志,但冲击力堪称匪夷所思。 令狐青墨感受过对方的冲击力,本以为谢尽欢会被撞翻,落地瞬间撑住谢尽欢后背。 但不曾想前扑妖人全力扑袭撞在天罡锏上,谢尽欢却犹如铁铸人像,立足地砖都被震裂,身形却稳如磐石,连胳膊都未曾晃动半分。 嘭—— 反作用力之下,妖人硬生生被撞的身形后仰摔在地面,就如同一头撞在了城墙上! 令狐青墨瞧见这种力抗万钧的绝学,心头不由惊艳,但危急之下,也没心思想其他,迅速稳住下盘,手掐雷诀,手臂可见青光流转,继而猛然拍向地面: “震!” 轰—— 霎时之间,庭院响起一声闷雷。 手腕粗的扭曲电蛇,自袖口窜出,撕裂地面瞬间落在妖人脚底。 面容狰狞如恶兽的的妖人,身形当即僵直,但也只持续一瞬,就翻身爬起连抓带咬,再度扑向谢尽欢。 但谢尽欢没傻到原地站桩,在以‘磐龙横岗’撞到妖人过后,顺势大步前踏一记顶心肘: 咚—— 势大力沉的肘击犹如攻城锤,轰在在妖物胸口,血迹斑斑的锦袍当即炸裂,连同肋骨都瞬间断裂凹陷。 刚爬起来的妖人,在重击之下,整个人直接化为脱膛炮弹,在漫天碎屑中呈直线往后倒飞,撞碎正屋墙壁,桌椅木箱也被撞了个粉碎。 换做正常人挨一下,即便不当场暴毙,也是五脏俱碎不可能爬起来。 但屋内妖人体魄相当强横,砸入屋里滚了一圈儿,就迅速爬起,四肢着地再度往外扑来,发出一声低沉嘶吼: “嚎——” 令狐青墨一记掌心轰在妖人身上,发现妖人没事,还想趁着谢尽欢击退妖人,抓住时间动用杀招。 结果谢尽欢爆发力比妖人都离谱,在撞飞妖人同时,已经双脚滑开,左手抹过三十六节天罡锏,身如崩弓浑身真气凝聚到极限: 嘶~ 聚气声一闪而逝! 妖人再度扑出房门,谢尽欢已经身随锏走,在庭院内带出一声惊天轰鸣! 轰—— 天罡锏裹挟无边锋芒,直接在布料碎屑中带出一道漩涡,势如无双龙卷! 妖人神志尽失,面对摧城撼山的一锏,没表现出惧怕,依旧迎头撞上。 但不怕死不代表不会死。 天罡锏在触及妖人胸口刹那,肌肉虬结的胸膛凹陷炸裂,后背崩出一个脸盆大的豁口! 气劲余波冲击后方房舍,墙壁书架瞬间四分五裂,连同后墙都被冲出一个窟窿,悍不畏死的妖物,冲势也戛然而止。 嘭—— 哗啦啦…… 谢尽欢一击得手,身形当即飞退回令狐青墨身前,将其护在身后。 令狐青墨‘五雷伐魔咒’都没念叨完,就发现谢尽欢行云流水一套把妖物打烂了,眼神不免震惊! 但保险起见,还是双手掐诀,继而猛然拍向地面: 刺啦啦…… 霎时之间,青色流光自双手涌现,化为两道青白电光,撕裂地面往前蔓延,汇聚在妖物脚底。 轰轰轰…… 连声惊雷在庭院中炸响,听起来犹如一串炮仗,连庭院都被闪的忽明忽暗。 胸口脊柱被完全打碎的妖人,在雷霆中皮肉炸裂,锦袍化为飞灰,身体眨眼化为焦黑,往后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至死表情依旧犹如狰狞厉鬼! 扑通—— 闷声倒地过后,宅院又死寂下来。 “呼……呼……” 令狐青墨轻轻喘息,谨慎望着已经化为焦尸的妖人,见其彻底没了动静,才暗暗松了口气。 谢尽欢也会点雷法,不过威力最多用于闺房情趣,此时耳朵被震的嗡嗡作响,羡慕之余还吐槽了一句: “都打死了,有必要费这么大劲儿鞭尸?” 令狐青墨收手站直,对于这番调侃,认真回应: “武夫杀不了鬼魅,谁知道这东西身上有没有藏着阴邪之物。” 谢尽欢对此也没反驳,上前仔细打量: “这人怎么回事?” 令狐青墨也没看清,此时略微检查,发现这人身上穿着锦袍,明显是人变的,不由眉头紧锁: “估计是接触了邪门东西,被侵染腐化,才变成了这幅模样,具体情况得验尸才能弄清。你刚才没受伤吧?” 谢尽欢确实被这不人不鬼的东西吓了一跳,但论战斗过程,也谈不上凶险,此时拍了拍染血袖袍: “区区小妖,不足挂齿。” “……” 令狐青墨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两人刚交流不过几句,建筑群上方就响起破风声: 唰唰…… 刘庆之和杨大彪本就在外待命,听到动静已经飞驰而来,此时落在房顶上,瞧见院子里的场面,皆是脸色微变: “令狐大人,怎么回事?” “这里可能有妖邪之物潜伏,通知衙门和府卫过来,注意周边动静,别让妖邪之物逃遁。” “是……” 刘庆之当即领命,开始巡查周边。 杨大彪则从腰间取出传讯烟火指向半空。 咻~ 嘭—— 烟火拖拽尾焰笔直深空,满城可见…… 第二十章 死道友莫死贫道 两刻钟后。 踏踏踏…… 大队捕快从各地赶来,封锁了整片街区,身着墨黑甲胄的武卒,两两一组在房舍间巡查,寻找有关妖物的蛛丝马迹。 三合楼中,无论赌客还是赌坊伙计,都整整齐齐抱头蹲在地上,捕快手持册子,挨个盘问搜身: “你们东家在后面吃人,你能不知道?” “官爷,我真不知道。东家早上还来巡了一圈儿,有说有笑没感觉不对……” “最后一次见到人是什么时候?” “早上……” “具体时间!” “辰时三刻左右……” …… 后方宅院中,已经围满了人。 杨大彪和刘庆之,带人在院中挖地三尺,搜寻各种禁药和管制药材。 屋檐下盖着两块白布,是师爷和小厮的尸体,县尉杨霆和衙门仵作,蹲在焦尸跟前仔细查验。 因为谢尽欢下手过于残暴,仵作还有点小怨言,悄悄嘀咕着: “谢公子当真神勇,就是下手太重。昨天的妖僧,缝了三百多针都没拼出人样,今天又来俩剖腹穿胸的,恐怕又得忙半晚上……” 县尉杨霆刚到现场时,瞧见房子都被打烂,还以为躺在地上的是被妖物所杀的受害者。 发现是妖物被揍成这样,谢尽欢却浑身无伤,只是袖子染了点血迹,心头不由吃惊于谢尽欢的恐怖功底。 不过近日事情太多,杨霆已经半个月没睡好,此时也没空吹捧,只是仔细翻看焦尸: “腿上有胎记,死者应该就是李世忠本人。不过早上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变成这幅模样?” “看起来像服食了‘化妖丹’。化妖丹能帮妖道中人夯实体魄、解‘渴血之瘾’,丹药品阶越低,肢体异变越明显。李世忠恐怕是自己瞎配的药,又一次吃的太多,才变成了这样……” …… 谢尽欢站在旁边,也在帮忙检验着尸体。 据他了解,妖怪是指鸟兽草木成精的生灵,步入超品还能‘化形’,变成人马娘、章鱼娘,但这种正儿八经的妖怪,在有诸教百家坐镇的大乾基本看不到。 而‘妖道’是修行流派之一,传承和道佛巫等流派一样古老,历史上祸乱天下的‘冥神教、阎罗教、化仙教’等等,都属于此道中人。 按照书上记载,妖道分鬼修和体修两派,虽然侧重点不一样,但都秉承‘弱肉强食’之道,修行全靠血祭、采补、抽魂夺魄等野路子,简而言之就是劫掠苍生肥自身。 李世忠这样自己配化妖丹巩固体魄的,就属于妖道最常见的体修派,衙门通常称之为妖寇,大乾出现的大部分妖物作祟事件,都是这种人自作孽。 如此听了片刻,谢尽欢忽然发现站在身侧的墨墨姑娘,按着胸口皱了皱眉,询问道: “你受伤了?” 令狐青墨气态颇为高冷,但实际并不好受。 方才被妖物突脸,她受谢尽欢援助,确实未被妖物伤及。 但谢尽欢援护的方式,可是从门口全力飞扑,直接撞了过来。 令狐青墨本就被谢尽欢一锏打伤,正处于休假阶段,方才的感受,不亚于被泥头车撞了一下,落地后还动气施展雷法。 此时危险解除,她只觉胸口针刺一样痛,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不过谢尽欢若不把她撞开,妖人可能就抓伤她了,心底自然没抱怨之意,只是道: “前天被误伤,还没好,你不用担心,休息一会即可。” 大庭广众之下,谢尽欢也不好帮墨墨姑娘揉揉痛处,叮嘱道: “斩妖除魔不是过家家,刀口舔血是常事。你一个姑娘家,以后还是把铠甲穿着,那玩意防护力确实过人。” 你以为我不想穿? 这不是被你打烂拿去修了吗! 令狐青墨嘴唇动了动,败北之将也没好意思吐槽谢尽欢,只是好奇询问: “你这武艺有点过于霸道了,而且这招式,我都闻所未闻。” 谢尽欢随口解释:“招无定式,适合自己的才是厉害功夫,不一定非得出名。” “银龙八式,除开‘惕龙无咎’,还有哪几招?” “招式由浅入深,前四招就是徒手搏击,外加横扫竖劈直刺,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精髓在后四招,为‘游龙盘山、磐龙横岗、惕龙无咎、丢龙老母’!” ? 令狐青墨觉得前三个挺正经,最后一个口音好生奇怪,似乎不是啥好词儿: “丢龙老母?什么意思?” “绝境撒手锏!打不死就得跑了,所以叫丢龙老母。” “既然是逃命,那按照你这习惯,应该叫‘泥龙入海’……” “还挺聪明,不过最后这招,必须把名字喊出来威力才大,就算打不过,气势也不能输……” “还有这说法?” …… 两人闲聊几句,院子里的杨大彪,忽然喊了一声: “爹,你快来看看。” “谁是你爹?在外办事,以官职相称!” “爹大人,快来……” 谢尽欢闻声来到了书房。 书房中的碎屑已经被收拾开,装有登仙散的箱子贴上了封条,但地面还残留着不少血迹。 杨大彪站在墙边,掀起了墙上的山水画,画卷后面可见一个暗格,放着些银票金器,以及几本账册。 令狐青墨来到跟前仔细打量,可见账册是赌坊收支,以及买卖各种管制药物的收益。 其中还有给道士陈元等贼寇开工钱的私账,最新一笔是三百两支出,没写明给的谁。 谢尽欢瞧见最后一笔支出,自然想到了刚得手的横财: “这三百两银子,应该是用来雇佣傅冬平的。” 令狐青墨已经追踪这帮妖寇半个月,没查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忽然发现如此铁证,难免惊疑: “按照账册来看,就是李世忠在暗中勾结妖寇搜集龙须草,人和药材都对得上……这案子就这么破了?” 杨大彪摸着脑袋瓜,也觉得幸福来的过于突然: “证据如此充分,应该假不了。此案告破,咱们就能专心去追查紫徽山那只大妖,还有昨晚发现的大脚印子……” 啥?! 谢尽欢本来在当局外人,闻声不由如遭雷击! 发现吸引火力的炮灰要是没了,大乾铁拳就得集中精力锤他,谢尽欢连忙抬手打断话语: “诸位且慢!” 正在惊喜的众人肃然一静。 因为两天下来谢尽欢表现过于夸张,众人并无小觑,杨大彪郑重询问: “尽欢,你有说法?” 谢尽欢正在想,不过说法显然也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无论昨天那伙儿贼寇,还是傅冬平、这里的主谋,全被灭口死无对证……” “没错,全是你动的手。” “?” 谢尽欢表情一呆。 杨霆拿着烟杆就在儿子脑壳上敲了下; “别插科打诨,听尽欢继续说。” 谢尽欢都想抽扬大彪,但现在不行,还是继续道: “我们刚查过来,李世忠就发疯吃人,太过巧合,这是疑点一。 “其次,李世忠若知道我在仓坊干的事,就不会雇佣傅冬平这种二流货色;若不知道我具体情况,他很难摸清我具体行踪。这是疑点二。 “最后,李世忠即便低估我实力,才雇佣了傅冬平,也不该把药瓶子这么关键的证据,让杀手带身上,导致我们直接查到老巢。这是疑点三。 “虽然现场证据充足,但通过这三点,我还是怀疑,此案存在‘栽赃嫁祸’的可能。” 杨霆办了一辈子案,也感觉这案子破的有点离奇,叼着烟杆道: “后两点可以理解为李世忠疏忽大意,但忽然吃错药发疯,管账的师爷也死了,确实太蹊跷。 “账上收购的龙须草,和昨天东仓街的账本对得上,现场也没找到栽赃嫁祸的实证,想查证此事不容易。” 杨大彪摸了摸下巴,琢磨道: “让下面人管生意,李家肯定记的有账,只要李家账上收支,和三合楼的不一样,就能证明这里的账册,被妖寇伪造过……” 令狐青墨摇头:“账面能对上,就说明是李家在背后指使李世忠雇佣妖寇草菅人命。就算对不上,李家也确实在私贩登仙散。 “如今李世忠死无对证,李家只要咬死不知情,就能让死人背下所有黑锅,岂会交出证据认罪?我们总不能去李家强行搜账本。” 房间里沉默下来。 在场都是捕快,岂会不明白这道理。 李家背后是黄门郎李公浦,天子身边的红人,私售登仙散谋取暴利,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就算事后李家不被严惩,也会被政敌当把柄大作文章。 如今李世忠死无对证,李家刚好有机会推脱责任,背后还有大靠山,就不可能交登仙散的总账。 但不和李家核对,他们就没法确定,三合楼的账册,是不是被妖寇伪造过。 如果只依照当前证据判断,近期妖寇作乱、雇凶杀人等等事情,全是李世忠一人所为,这案子不就被人糊弄过去了? 杨大彪揉了揉脑袋瓜,面色犯难: “这案子怕是不好查了,李家背后直达天听,咬死不认,咱们似乎也没办法。紫徽山大妖迫在眉睫,这案子要不先……” ? 谢尽欢见杨大彪想搁置此案先锤他,那肯定不答应,上前一步,语气凝重: “杨大哥,你这是什么话? “此案涉及雇佣妖寇草菅人命,难不成因为李家背景大,我们就不查了?那些枉死的无辜百姓怎么办? “另外,若是幕后另有黑手,如今栽赃李家,就是想遮掩行迹转移视线,说不定‘紫徽山冲天妖气’,就是这帮人搞出来的! “要我来看,此案得两手一起抓,既要去严查李家,大办、特办,办成典型,给其他私售登仙散的豪绅长个记性。 “也得挖地三尺,搜寻可能存在的妖寇黑手,还得从快、从速,晚一天都可能殃及无数百姓……” “诶诶!” 杨大彪被正气凛然的嗓音鞭策,老脸有点挂不住,连忙拍了拍谢尽欢肩膀: “查,怎么可能不查!有案子不查,我们不成饭桶了?不就是李家嘛,走,哥哥这就带队去抄家!” 刘庆之要稳重些,转头道:“令狐大人,李家背景太大,要不上报王府,让王爷来……” 杨霆和令狐青墨默默无言。 谢尽欢话说的确实没问题,衙门理论上也该这么干,但现实显然没有那么理想化。 一边去查背景通天的李家,还得办成典型;一边去挖地三尺找妖寇,还得从快从速。 那估摸得把半个丹阳的人手都卷进去,丹王都要亲自下场。 如今为了找紫徽山妖气的源头,三百武卒出去了两百八,县、乡、里、亭,只要是吃饷的全都在忙活,丹王更是为紫徽山妖气的事儿忙的几天没合眼。 再搞‘丹阳城第三季度扫毒打黑专项行动’,丹王怕是心脏病都要犯了。 不过超品大妖不归小小县尉司管,这案子却在杨霆辖区内。 为此杨霆还是嘬着烟杆,看向令狐青墨: “此案疑云颇多,且牵连太大,令狐大人还是上报州衙,看州衙能否增派人手,我带队去李家拿人。” 丹王兼任丹州牧,上报州衙就是问王爷要人。 令狐青墨只管惩奸除恶,王爷压力有多大,和她也没关系,为此还是颔首: “我亲自去和王爷禀报此事。杨大人目光也不能全放在李家身上,还得继续追查妖寇踪迹,只要确定有幕后黑手,至少能证明李家是无辜的。” 谢尽欢眉头一皱,语重心长道: “怎么能说‘无辜’?登仙散专害苦命人,不知多少百姓因此致贫致病、卖儿卖女,太祖开国曾约法三章,明令禁止香散幻剂,李家受天子恩宠,不曾造福乡里,还……” “好啦好啦!” 令狐青墨觉得自己够耿直刚正了,着实没料到谢尽欢比她还愤青,害怕谢尽欢说出些要命的话来,连忙推着肩膀往外送: “你先回去照顾林大夫,我们晚些再聊!” “令狐姑娘,我只是实话实说……” “知道知道,我们肯定严查李家,绝不姑息!” …… 杨大彪等衙门老油子,被谢尽欢一顿鞭策,也不好再磨洋工,连忙行动起来,加派人手继续调查。 谢尽欢虽然被请了出去,但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默默许愿李家一定要有事、幕后一定要有人。 最好两边都出事,而且越大越好。 比如李公浦竟然在密谋造反,妖寇竟然想刺杀丹王,不对,刺杀皇帝! 只有这样,才能把丹阳城从上到下腿跑断,让朝廷的注意力从紫徽山妖气上移开。 他也可以多苟几天,想办法处理家里的姑奶奶。 不过衙门这帮人能力实在堪忧。 若是不给李家查出事儿,他就得出事儿。 找不到妖寇背后的主谋,衙门就得来找他。 这可是一荣俱损、一损俱荣的大问题! 为此这事他肯定还得找机会帮帮忙…… 这莫非就是死道友莫死贫道? 看来我还是有点修仙天赋…… …… 第二十一章 夺舍? 谢尽欢独自回到青泉巷,手上还提着个小包,里面是路上顺道给煤球买的零嘴。 因为从傅冬平身上得了一笔意外之财,短期内不用再操心吃穿,顺便还买了件新衣裳。 等回到宅子后,谢尽欢纵身一跃翻过白墙,本想看林婉仪解完毒没有,但刚走出几步,忽然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宅子里非常安静,犹如无人之地,主屋房门还开着。 谢尽欢眉头一皱,手按天罡锏,悄然来到主屋门口,却见所有东西都在原位,但林婉仪不见了。 而本来留在屋里陪床的贴身奴婢,此时背对着他蹲在墙角,脑壳顶在墙上,半点没有出门迎接的意思。 “煤球?” “咕!” 煤球嘀咕一声,并未回头,看模样是半天没吃饭,生闷气了。 谢尽欢瞧见这场面,就知道林婉仪没帮他喂饭,当下拿起装有肉干的盒子晃了晃: “咯咯咯~” “咕叽?!” 煤球一百八十度转头,大眼睛满眼震惊,意思估摸是——当我是走地鸡吗?你饿死球球算了! 谢尽欢见此只得把肉干放在桌上,让煤球自己吃,出门环视左右。 他本以为林婉仪等不住先回家了,但很快就发现浴室大门紧闭,里面有细微气息流转之声。 谢尽欢来到浴室门外,侧耳倾听,又呼唤道: “林姑娘?” 屋里之中当即传来回应: “进来。” 谢尽欢也未曾细想,推开了房门。 吱呀~ 结果他一入眼,就看到裙子肚兜小裤,挂在衣杆上! 肤白貌美的林大美人,泡在浴桶之中,墨黑长发披散在背上,虽然浴桶遮挡住了山巅红樱,但还是能看到北半球的弧度…… “嘶~!” 咔哒—— 谢尽欢措不及防,惊的都没敢细看,迅速把门关上,眼神匪夷所思: “林姑娘,你什么意思?洗澡你喊我进来?我事先说好,我看了也不会从一而终,也不是故意看的……” “呵~脸皮还挺厚,昨晚恨不得把手塞怀里,今天怎么装起正人君子来了?” 昨晚? 谢尽欢记得昨晚没往林婉仪胸口瞄,正茫然之际,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一震: “夜红殇?你夺舍了?!” “什么夺舍,就是鬼上身,你再不进来姐姐出来了。” 谢尽欢半信半疑,不过夜大魅魔就算夺舍,用林婉仪的身子,应该也没多少道行。 他本来还以为是巫教妖女勾引少侠的艳遇,发现是夜大魅魔在瞎搞,不由无语: “你先把衣服穿上!你鬼上身也罢,怎么还泡起澡来了?” “我挡着胸口,你又看不见什么……” 哗啦啦~ 闲谈之间,屋里传来水花声及窸窸窣窣动静。 谢尽欢在门口等待,直到屋里再度传来:“好啦。”他才推门打量。 吱呀~ 抬眼望去,屋里的绝色美人,依旧在浴桶里泡着。 不过这次身子下沉了些,脖子下搭了一条白毛巾,但白皙裸足却抬了起来,搭在浴桶另一头,坐姿十分霸气,配合林婉仪的知性仪态,和在浴缸里接见男宠的女总裁似得…… 我去…… 谢尽欢瞧见这么模样,都不好往跟前走: “你在乱搞什么?她没事吧?” 夜红殇靠在浴桶上,随手撩起水花: “我在帮她检查功法。她所修功法,似乎被人做了手脚,致使阴阳失衡难抗阴邪侵染,我能轻易鬼上身,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做手脚?” 谢尽欢眉头一皱:“意思是有人对她有所图谋?” 夜红殇摇了摇头:“林婉仪太年轻了,还不配让人做如此手脚,可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功法从她祖师爷那里功法就出了问题。” 谢尽欢也不清楚林婉仪从哪儿学来的邪门功法,林婉仪不让他帮忙,他总不能强行多管闲事,想了想道: “她目前没性命之忧吧?” “短时间没有,不过对阴邪之物毫无抵抗力,很容易被邪魅侵染。” “那就好。” 谢尽欢急需丹药提升实力,只要林婉仪短时间没事,能帮他度过难关,其他事儿都可以往后再说。 夜红殇说完正事,忽然又问道: “谢尽欢,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感觉?” 谢尽欢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略微回想: “差点吓死。” “还有吗?” “好大的车!” “嗯?” 夜红殇面露疑惑。 谢尽欢也不好解释‘十六尺魅魔’对他的冲击力有多强,当下摆了摆手: “你快收了神通,有什么问题不能晚上睡觉的时候问?” “晚上睡觉你又摸不着。” 夜红殇说话间略微挺胸,致使搭在胸口的白毛巾高耸,画出完美的倒扣海碗弧线: “想不想摸一下?我帮你保密。” ? 谢尽欢从不否认自己有爱美之心,但他要摸姑娘,也该是林婉仪亲自白给。 ‘阿飘牌代驾’来开车来算怎么回事? “这是人家林姑娘身子,要让我摸你亲自来,我保证不客气。” “呵~我可比这丫头大多了,怕你把握不住。” 谢尽欢可是能看出林婉仪资本有多雄厚,夜红殇比这大得多,除非是真身高十六尺。 他正想探讨下这个问题,院外巷子里却响起了车轮声: 咕噜咕噜…… 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在门外停了下来。 谢尽欢皱了皱眉,还以为杨大彪他们又来了,结果院外很快敲门声,以及少女的甜美嗓音: “小姨~,小姨~?” ? 谢尽欢听到‘毒手药娘’的声音,心头不由一震,看向了浴桶中的绝色美人: “快快快,人家侄女来了,你快下号,别让人家发现,我什么便宜都没占,被冤枉成色胚给我下蛊,我可就把你丢茅房了。” 夜红殇略显扫兴,不过还是靠在浴上,摆出了晕倒时的姿态…… …… 青泉巷中。 挂着‘林’字木牌的马车停在院门外,护卫贾正中午被谢尽欢的表现所惊艳,心中极为礼敬,低声说着: “小姐,谢公子可不是一般人,待会见面切记客气,千万别给人家下药……” 林紫苏听闻小姨出事,就急急从学宫赶了过来,此时穿着水青色的制式裙装,配上白裤白鞋,干净而灵气: “我又不是不知道轻重,要是把谢公子吓跑了,小姨还不得整天以泪洗面、黯然神伤……” “嘘~” 两人如此等待一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踏踏…… 继而大门打开,气宇轩昂的白袍公子出现在了眼前。 林紫苏终究是姑娘家,冒然登门还有些拘谨,连忙欠身一礼: “见过谢公子。” 谢尽欢瞧见毒手药娘,硬着头皮露出一抹笑容: “紫苏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小姨中了毒,过来看看。” 林紫苏说话间往院子里瞅了瞅: “小姨在里面?” “呃……” 谢尽欢也不知道夜大魅魔收了神通没有,此刻总不能说没见过林婉仪,只能道: “情况挺好,不过早上解毒耗费不少力气,现在正在休息。我刚才跟着衙门人去三合楼处理案子,也才刚回来。” “是吗?”林紫苏有点操心小姨安危,往里走去:“小姨在那间房,我进去看看。” 谢尽欢神色一僵,正犹豫要不要拦着,后院里就传来了声响: “紫苏?你怎么来了?!你……你先别进来!” 哗啦啦—— 水花声与惊慌失措的语气,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门口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谢尽欢听出是‘林婉仪本姨’,暗暗松了口气,但眼底也露出一丝尴尬。 林紫苏水灵灵的眸子明显瞪大了几分,跨进门槛的脚都收了回去,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轻咳一声,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听说谢公子刚才还斩了只妖物,没受伤吧?” “没大碍,紫苏姑娘请进。” “不用,万一进去真看到些什么……咳~就在这挺好……” “呃……” …… 第二十二章 我有一计良方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外院传到了浴室。 林婉仪左手拿着正伦剑,靠在浴桶之内,睫毛微动,继而稍显困乏的睁开眼眸,眼底全是迷茫。 我怎么睡着了? 解毒损耗太大了不成…… 刚才做梦,谢尽欢好像站在屋里,她和鬼上身一样,说些乱七八糟的,还鬼使神差让谢尽欢摸一把…… 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难不成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林婉仪满心疑惑,稍微缓了片刻,意识才渐恢复清醒。 而把她惊吵醒的杂音,此时也更清晰了些: “小姨在哪间房,我进去看看……” “嗯……” ?! 谢尽欢什么时候回来的? 紫苏怎么也来了?! 林婉仪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无寸缕泡在浴桶中,顿时慌了神,心头感觉如同——自渎过猛昏迷,醒来发现周围全是七大姑八大姨…… 发现情况不对,林婉仪连忙回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穿裙子,脸色涨红如血。 半途还听到自家丫头的闲聊声: “哇!煤球~,过来过来!” “咕~” “真好看,这得有六七斤了吧?一锅怕是炖不下……” “咕叽?!” …… 林婉仪人都是懵的,等穿好裙子,才强压心神,做出平日里的知性模样,咬牙打开房门。 吱呀~ 外院之中,林紫苏正捧着煤球和谢尽欢唠嗑,听到声音转头,发现小姨皮肤白里透红,也不知受了多少滋润,眼神难免古怪: “小姨,你洗完了?” “嗯。刚才谢尽欢出门忙公事了,我在这休养,顺便洗了下。” 林婉仪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心中尴尬的要死,迅速岔开话题: “紫苏,你现在练龙血丹,可有把握?” 林紫苏听到炼丹,还是大活儿,顿时来了精神,抱着煤球来到跟前: “龙血丹太中庸了,而且连吃带泡一个月才能见成效,太耽误时间。我正在琢磨一剂‘生龙活虎丸’,一粒见效,药效是龙血丹十倍不止……” “啥?!” 谢尽欢正想从客厅取俩凳子,让姨侄女俩人就坐,听见这话可谓虎躯一震,回头道: “果真?!” “你别听她瞎扯。” 林婉仪连忙把捣蛋丫头按住,语重心长道: “是药三分毒,龙血丹经过历代丹师改良,才成为如今的锻体神方,药量多一分,都可能伤人根基。上来就十倍药效,还一粒见效,她敢炼你敢吃?” 我怎么不敢? 谢尽欢都被满城搜捕了,正想着怎么躲过此劫。 若能十倍药效、一粒见效,他道行怕是得飞升,到时候把镇妖陵封好,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吗? 不过十倍药效当场见效,确实有可能变成‘伸腿瞪眼丸’…… 站在门口的贾正,见小姐又开始作妖,插话道: “小姐丹术天赋冠绝京兆府,但技艺尚不纯熟。上次弄了个什么‘道行暴涨丹’,说是吃完功力当场翻倍,还让李镜李老来试药。 “结果李老吃完就来了个‘一剑光寒三十二州’,甚至隐隐摸到了超品门槛!” 谢尽欢听说过李镜,丹阳学宫副校长,货真价实的一品剑客,他面露讶色: “这么霸道?” 贾正叹了口气: “霸道是霸道,但此丹缺点是乱人神志、敌我不分,李老当时和疯了一样,癫狂大笑,吼着‘穆老儿受死’,满学宫追杀穆夫子。若不是穆夫子道行高深,一巴掌把他抽晕了,恐怕能拆了丹阳学宫……” 林紫苏听到自己的辉煌事迹,认真解释: “我估摸李老头就是想砍穆夫子,丹药只是诱因。” “那铁凤章铁大人呢?” 林婉仪把紫苏按在椅子上坐下,数落道: “铁大人公务繁忙,又脾气暴躁,有些肝气郁结,学宫让你给开个药调理,结果你开了个‘笑口常开散’,弄得人家堂堂王府典军,咧着嘴傻笑了三天,连‘铁面阎罗’的诨号,都变成了‘大傻章’……” 林紫苏揉着煤球,理直气壮: “铁大人一年到头都垮着脸,能不肝气郁结?你们就说有没有用吧。” 两人对这个倒是没质疑。 若只是副作用惊人,没有拔群效果,林紫苏外号应该是‘绝命毒奶’,而非‘毒手药娘’。 反正紫苏炼药的思路,就是吃下去症结肯定能解开,至于事后人还在不在,全看八字硬不硬。 谢尽欢处于饮鸩止渴的状态,哪怕知道这小药娘不靠谱,还是坐在身侧请教: “生龙活虎丸,有什么副作用?” 林紫苏把小板凳挪到跟前,兴致勃勃道: “龙血丹也好,固脉丹也罢,甚至是‘化妖丹’,效用其实大同小异,都是为了强身健体,区别只在用药和份量。 “龙血丹丹方保守,留的容错大,自然从不出问题,但药效也没完全发挥。 “而妖道中人,实力通常压其他流派半境,公子可知其中缘由?” 谢尽欢若有所思道:“妖道下药比较猛?” “不只是用药,功法、手段等等,都无所不用其极。” 林紫苏如同小夫子般继续讲解: “仙佛也好、妖道也罢,起初都是爹生娘养,用的天材地宝,也都取自同一片天地,并无本质差异。 “道士、武夫、和尚,无论练功还是用天材地宝助长修为,首先要保证不损神志、不改变体魄构造、不留下永久暗伤,还得考虑人的承受力。 “而妖道才不管这么多,‘化妖丹’目的就是为了强体,什么都敢用,恨不得一味药发挥出十二分药效,成则体魄堪比妖兽,败则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这样锻打出来的体魄,能比其他流派弱?” 谢尽欢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意思: “紫苏姑娘的‘生龙活虎丸’,其实就是化妖丹?” 林紫苏连忙摇头:“怎么可能。” “那就好……” “我研究的方子,比化妖丹还都无所不用其极!成了能让谢公子筋肉堪比真龙活虎、骨血好似丹凤麒麟!” ? 反正不像人是吧? 这不就是加强版化妖丹? 谢尽欢轻轻吸了口气,想到当前困局,还是郑重询问: “那么,代价是什么?” 林婉仪也是丹师,坐在身侧,用梳子梳着湿漉漉的头发: “代价就是,若出现差错,轻则爆体尸骨无存,重则体魄畸变化妖。以你的本事,估摸还是个一二品大妖。” 贾正也是颔首:“按照小姐过往战绩来看,十成十出岔子,没成过一次。” 林婉仪有些不服气:“那是没合适药材,药效不够,能不出问题?” “你事前可没这么说,以前次次都拍胸脯保证,哪次没问题?” “我是为了争取药材,学宫就那么点奇珍异草,不拍胸脯保证,师长凭啥给我?” 林紫苏说到这里,开始怂恿谢尽欢: “谢公子,你只要能把紫徽山养了六百多年的甲子莲,偷偷给我挖一株过来,我就能帮你炼丹,保证十倍药效、一粒见效!” “……” 谢尽欢当前确实需要灵丹妙药助长修为破局。 但饮鸩止渴,也得先‘止渴’,十成输的局,他哪里敢尝试? 万一吃了丹药变成绿皮,再长俩大牙出来,他下半辈子怕是只能娶人外娘了。 不过‘道行暴涨丹’听起来有点用,不分敌我乱杀,可以用在举世皆敌的时候。 而他要是暴露,显然会沦落到这种处境…… 念及此处,谢尽欢询问道: “紫苏姑娘,你这道行暴涨丹,多少银两一颗?” 林紫苏眨了眨眼睛:“小姨不让我卖,说怕引起江湖浩劫,公子想要的话……” 林婉仪感觉谢尽欢要被忽悠瘸了,拉着紫苏起身: “她弄的东西你别信,吃出事儿怎么办?时间不早,我还得回去给你准备龙血丹,先告辞了。” 林紫苏见此只得悻悻然起身,不过临行前,还是悄悄在背后竖起一根手指…… 第二十三章 你叫谁媳妇? 入夜,郡主府内的喧嚣再度响起: “八个一……” “听说衙门来了个少侠,武艺出神入化,还特别俊……” “你别做梦了,那是人家令狐姑娘的菜……” …… 墙外两进宅院内,则是黑灯瞎火、默默无声。 谢尽欢在睡房盘坐,双手平放于膝上,周身可见气机流转,略微吹动的煤球蓬松的毛发,身边还放着本刚买来的‘妖鬼异志’。 下午林家一大一小离开后,谢尽欢又出去转了一圈,打听官府的动向。 杨县尉确实去了李府,带走了长公子李子先,杨大彪也在城里搜索可能存在的幕后妖寇。 但‘紫徽山大妖’威慑度实在太高,州衙并未加派多少人手,听城外过来的人说,乡县上已经开始组织民夫,采取手拉手的方式搜山。 紫徽山绵延七百余里,规模相当大,搜完需要时间,但衙门肯投入如此人力,找到群山之中的盗墓贼营地是迟早的事儿。 谢尽欢前天着急逃离深山,不清楚可有物件遗留在盗墓贼营地,往返要一天一夜,山里还到处是搜山之人,他也不敢冒然回去,如今只能是想办法‘祸水东引’,把黑锅扣在妖寇或李家头上,先转移衙门注意力。 因为今天撞见了妖寇,谢尽欢逛街时还顺手买了本《妖鬼异志》。 此书封皮颇为精美,画着一只丰乳肥臀的狐妖。 谢尽欢为了学习妖物知识,才买来翻阅。 结果很快发现,封面完全是卖书的噱头,里面全是关于巫教之乱时期的记载。 巫教本来还算正常流派,配毒炼蛊请神养鬼,不怎么上台面,但也谈不上天怒人怨。 但百年前有个尸巫派鬼才,转投妖道走‘鬼修’路数,然后靠傀儡无限借尸还魂,成为了世人口中的‘尸祖’。 短短几年间,尸祖就把整个天下杀没了三分之一,连整个前朝都给打没了。 当时巫教其他流派,也有讨伐尸祖的义士,但尸祖就是巫教出来的人,麾下巫教狗腿子也不在少数。 为此大乾开国出于安全考虑,就把整个巫教给驱逐到了荒域看妖兽龇牙,到现在都没翻过身来。 谢尽欢自幼为了卷死本地土著,学过这段历史,翻了半天没找到丰乳肥臀狐狸精,就给扔在了一边。 此时在家练功,发现房东太太家里又开始闹腾了,谢尽欢为了躲清净,又把正伦剑拿过来: “夜姑娘?” “咕?” 正在无聊打滚的煤球,见谢尽欢又在招魂,吓得连忙飞出了睡房。 而熟悉的妖媚御姐音,也从背后响起: “怎么?睡不着,又要让姐姐哄?” 谢尽欢回头看去,可见妖媚可人的红衣阿飘,手儿撑着侧脸躺里侧,眼神调侃望着他。 发现‘阿飘牌耳塞’非常好用,谢尽欢继续盘坐聚气: “你白天问我第一次见你的感觉,是什么意思?” 夜红殇翻身趴在了身侧,手儿撑着下巴,两只玉足凌空微微晃荡: “就是字面意思,你当时看到姐姐,是什么感觉?” “你确定让我说?” “嗯哼~” 谢尽欢转眼打量红衣阿飘,想想嘴角轻勾: “你好骚啊。” ? 夜红殇晃荡双足一顿,微微眯眼,继而坐起身来,摆出山巅老祖的架势,双目如剑、居高临下: “你喜欢拒人千里的调调?” 声音清冷孤傲,宛若千年不化的大冰坨子。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一抹恍惚: “你这模样,有点似曾相识……” 夜红殇心底一喜,维持九天玄女的仪态: “哦?你以前见过我?快仔细想想。” “嗯……” 谢尽欢苦思良久后,忽然一拍脑门: “对了!南宫仙子! “我以前在钦天监附近闲逛,远远瞧见过南宫仙子一面,那气场就和你现在差不多。” 夜红殇瞬间无语,重新侧躺在床榻上,手儿撑着脸颊: “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男人果真都是大猪蹄子,哼~” 谢尽欢寻思自己也没吃到呀,他询问道: “你在琢磨自己来历?” 夜红殇眨了眨秋波美眸:“我来头应该不小,兴许你上辈子就认识我,这辈子是来找我报恩的。” 谢尽欢上辈子肯定没见过夜红殇,对此摇头: “我又不是狐狸精大白蛇,报什么恩?” “那说不定我是呢~反向报恩也是报恩。” 夜红殇说话间,背后就飘出了九条红色蓬松长尾,在幔帐慢慢飘荡摇曳,变成了丰乳肥臀的大狐狸精。 我去! 谢尽欢瞳孔一缩,觉得这简直和他幻想的狐狸精一模一样,探头夜红殇屁股上打量: “这是挂件还是插件?你真身就长这样?” 夜红殇扭过身形没让谢尽欢乱瞅: “我真身怎么可能长这样,你想看狐狸精,我才变给你看一下。” 发现真身没尾巴,谢尽欢索然无味。 不过以前还没经历过这种体验,他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你什么模样都能变?来个蜘蛛……我草——!” 话音未落,床上就传出了尖锐爆鸣声! 屋里什么场面不好描述,反正胆识过人的谢尽欢,直接炸了毛,用手挡住眼睛: “精!女蜘蛛精!不是白毛大蜘蛛……” “哦~” “你还哦!快消失快消失,心脏病要犯了!” “你确定?姐姐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 “快快快快……” 谢尽欢闭着眼睛连连摆手,直到周边环境音重新回到耳中,才暗暗松了口气。 但他还没来得及坐好,就听见房子后面传来: “铛铛铛~” “郎君啊——~……” “来来来喝!” ? 谢尽欢脸色一黑,知道自己百密一疏了,又厚着脸皮把正伦剑拿过来: “夜姑娘?红殇?喂?” 正伦剑毫无反应。 谢尽欢没想到这魅魔还来脾气了,只能硬顶着噪音,闭目凝神尝试练功。 但郡主府的那群疯批小姐,着实有点吵闹,七嘴八舌让人完全没法静心,半途还听到: “中秋灯会快开始了,听说来了好多才子少侠,菁华山庄的少庄主鲍肥都来了……” “一个大男人,取名‘鲍肥’,也不怕人笑话,他再肥能有你鲍肥……” “啐~没脸没皮的浪蹄子,来把她裙子拔了,我看看到底谁肥……” 这他娘让人怎么练功?! 谢尽欢都听愣了,不跑去后面评鉴下到底谁鲍肥,都是他定力过人! 忍无可忍之下,谢尽欢只能把正伦剑拿起来: “夜姐姐?夜大美人?鬼媳妇?” “你叫谁媳妇?” “开个玩笑,我得抓紧时间练功,你帮我挡挡噪音。” “哼~” …… ----- 夜色渐深,丹王阁书房。 身着文袍的总管祝文鸳,手持折扇站在书桌旁,眉头紧锁: “真是多事之秋,今天各县挨家挨户走访,几乎把符合身高的男子脚印都对了一遍,光是丹阳本县,相似者就有上千人……” 丹王赵枭年近五十,气态颇为儒雅,但常年操心国事,鬓角已经多了一缕白发,此时在书桌后就坐,手里拿着呈送的卷宗翻阅: “紫徽山、学宫都察觉到了冲天血煞之气,衙门也在山中发现脚印,丹州必有大妖蛰伏。 “若明天还没查到任何线索,就上书洛京,让国师接手此事。 “届时就算本王被御史言官骂无能,紫徽山、学宫被骂为饭桶,也好过真被大妖钻了空子,祸及无数百姓。” 丹王作为封疆大吏,手掌军政财权,就算真遇上强横妖物,也该先让麾下人手处理,实在超出能力范围,才能上报洛京。 若是遇事就上送,丹州半点力没出,那朝廷还养这么多人作甚? 祝文鸳作为幕僚,很想在属地内自行解决此事,但‘紫徽山大妖’藏得太深了,下面人确实找不到,闻声也只能岔开话题: “这种关键时候,李家也来添乱。 “李家把李子先扭送去了县衙,怕衙门不敢用刑,还在旁亲自盯着严刑拷打。 “李子先骨头相当硬,怎么打都不承认纵容手下贩卖禁药谋利,更否认收容妖寇、滥杀无辜,坚称是李世忠欺上瞒下自作主张……” 丹王对此早有预料:“死无对证,李子先只要有点脑子,就不会认罪,李家让衙门用刑,不过是做给本王看。三合楼的事儿刚出,李家就派人去了洛京,不出意外,明早李公浦的人就到丹阳了。” 李公浦官拜黄门郎,常年在皇帝身侧侍奉,深得信任。 丹王虽然是皇帝亲弟弟,但远亲不如近邻,只要没法把李公浦一棍子打死,那就得给三分薄面,免得对方整天给他穿小鞋。 丹王为了搜寻随时可能冒出来的‘紫徽山大妖’,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如今还得处理李家这种破事,可谓心力憔悴。 在翻译片刻卷宗后,丹王忽然发现一个名字,在卷宗中屡次出现,略显疑惑: “这谢尽欢何许人也?东仓坊、三合楼都在场,看情况还是首功。” 祝文鸳给丹王汇报事情,事前肯定有所调查: “原万安县尉谢温的儿子,三年前谢温调任南方,他跟着师长在隐仙一脉学艺,最近才回来,暂住在青泉巷。 “此子年纪轻轻,武艺却相当不俗,就是身世坎坷,据卷宗所述,其幼年丧母,谢温在赴任途中也遭遇妖物袭击殉职,举家只剩下他一人。” “哦……” 丹王听到父辈因公殉职,对谢尽欢天生多了几分好感: “能被你夸一句‘武艺相当不俗’,本事肯定小不了,如今妖气源头难以寻觅,正是用人之际,此子……” 话到此处,丹王忽然眉头一皱: “此子住在郡主府后巷?” “呃……” 祝文鸳知道王爷把郡主殿下视为掌上明珠,从小溺爱,甚至把放在钦天监的那本武道神典,都设法抄录了一些,让长宁郡主方便学习。 如今长宁郡主已经到了婚配之龄,丹王作为老登,最担心的,就是长宁郡主遇人不淑,被黄毛拐跑了。 但长宁郡主生的国色天香,还是丹王掌上明珠,哪个男子不想当金龟婿? 往日经常有不知斤两的儿郎,跑到郡主府附近溜达,奢望来场‘豪门千金相中穷小子’的戏码。 见丹王把谢尽欢当成了想勾搭宝贝闺女的浪荡子,祝文鸳连忙解释: “此子和尉史杨大彪是故交,才住在青泉巷,并未和郡主接触过,反倒是和令狐姑娘走得近。王爷若是担忧,我近日多注意一二。” 丹王仔细翻阅卷宗,稍加思量还是道: “罢了,此子虽然出身寒微,但父辈为国尽忠,又能力不俗、心怀正气,若翎儿能瞧上,也不算太委屈翎儿。顺其自然吧。” “是。” …… ----- 多谢【临江仙vov】【织肥者卡洛斯】【心定心茫尘世浮降】【我有笔如刀】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培【oo悲酥清风】【擎天白玉猪】【架海紫金梁】【日新月異】【灿烂韶华小18】【小号列车】【星光槿_】【书友20200419165000317】【太后宝宝天下第一】【宝宝大人的高跟鞋】【cancanniuniu】【是老衲拔晚了】【书友20210406212832464】【冰坨坨】等大佬的万赏。 多谢诸多大佬的打赏收藏月票推荐票支持or2! 新书榜好像掉下去了,求点月票吧or2! 第二十四章 道心坚定的冰山美人 东方亮起鱼肚白,城中百姓陆续起床,街头巷尾也传来吆喝: “包子……” “糖葫芦……” …… 林家医馆后方的大宅内,丫鬟们已经开始忙活,贾正在车马房准备着车架。 主院内依旧静悄悄,闺房之中,林婉仪仅着肚兜薄裤躺在床榻侧躺,肋侧可见饱满半圆,国色天香的的脸颊睫毛微颤,带着一抹羞红,也不知道梦见了些什么。 背后,身段发育极好的林紫苏,端正平躺,能看到肚兜下的胸脯微微摊开,此时尚在熟睡,直到第一缕曙光洒在窗户上,才茫然睁开眼眸,先左右查看,而后猛的一头翻起来: “糟了糟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落在身侧曲线浑圆的满月上,带起波涛汹涌的臀浪。 林婉仪梦里被谢尽欢抽了下,惊得一个哆嗦,茫然睁眼四顾,而后才恼火道: “紫苏!你又发什么疯?” 林紫苏手忙脚乱翻下床,寻找鞋子衣裳: “完了,迟到了,小姨你怎么不叫我?” “啊?” 林婉仪也是此时才发现太阳都出来了,坐起身来: “谁让你昨晚一直说话?还乱开玩笑……” 林紫苏昨天发现小姨在谢尽欢屋里洗澡,肯定得好好问问。 眼见误了上学的时辰,林紫苏怕被罚,就拉着林婉仪的胳膊晃了晃: “小姨,你和我一块去,就说我昨晚陪你去问诊,回来晚了。” 林婉仪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推出来当挡箭牌,念在紫苏还得帮着炼丹的份儿上,无奈道: “好啦好啦,你先穿衣裳,待会我陪你过去。” “嘻~” 林紫苏这才松了口气,拿来裙子套在身上。 林婉仪说话之间,也起身穿戴,不过打开衣柜后,装有‘歹徒兴奋衣’的小荷包就映入了眼帘。 这种看起来都骚气的衣裳,她显然不好意思穿。 但好歹是三十两银子巨款买的,送丫鬟她舍不得,紫苏穿更不合适,总不能在这放着…… 林婉仪纠结稍许,寻思穿里面也没人知道,还是压不住心底好奇,把荷包拿起来,偷偷跑到屏风后,把小衣换上。 咚咚~ 因为裤袜太修身,林婉仪臀儿又肥美,往上搂的时候费劲儿,还垫脚颠了两下。 等到穿戴好后,身着水绿色齐腰襦裙的林婉仪,从屏风走出来,在镜子前打量,曼妙身材没有变化,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就是下半身紧绷绷的稍微有点不适应。 林婉仪又颠了颠脚,结果发现胸脯支撑很不错,奶摇幅度不会太大,穿着非常舒服,不由暗暗点头,觉得三十两银子花的挺值…… ----- 另一侧,郡主府。 清晨时分,侍女在砚山湖畔进进出出,把各色佳肴送入临湖阁楼。 偌大厅堂内摆放着一张方案,左右放着两个软垫,后方是铜鹤熏香,丫鬟在旁侍候。 令狐青墨这两天几乎连轴转,连觉都没睡,眉宇间颇为困倦,此时吃着早饭,神色苦恼: “李子先嘴相当硬,怎么问都不招供,衙门不敢往坏了打。县尉司也没查到幕后妖寇线索,这案子看来又僵住了……” 长案对面,长宁郡主伏案侧坐,装束颇为华丽,身着齐胸诃子裙,外罩淡黄大袖衫,腰带及轻衫封边皆为明黄色,上锈云纹,胸衣上也绣着孔雀。 至于脸颊,红唇艳若玫瑰,杏眸风情万种,和令狐青墨坐在一起,便如同性格截然相反的姐妹俩,此时端着个酒杯晃荡: “你只是下山历练,还真把自己当成‘冰山女神捕’了?查不到就让衙门去忙,中秋灯会快开始了,待会陪我去牡丹池逛逛。” 如今事情一堆,令狐青墨哪有心思去逛中秋会: “年年都是一个样,没什么好看的。” “唉~” 长宁郡主无奈一叹,略微回想又问道: “我听说,你昨天去查案,身边还有个叫谢尽欢的儿郎,武艺高强、外貌俊朗……” 令狐青墨感觉闺蜜话里有话,连忙澄清: “谢尽欢是杨大彪的朋友,过来帮点忙罢了。” 长宁郡主半信半疑,因为知道这闺蜜性格,语重心长叮嘱: “青墨,你性子坦诚率直,没什么心眼,在外结交友人,可得注意些,别被外面那些看似正派的浪荡公子骗了。” 令狐青墨虽然被谢尽欢打晕、被摸胸、干家务都无怨无悔,但自认是个道心坚定的冰山美人,不可能被浪荡子轻易拿捏: “怎么可能,我自有分寸。而且谢尽欢为人很正派,武艺可能和你不相上下,绝非浪荡子。” 长宁郡主作为大乾皇室、亲王嫡女,自幼条件不言而喻,天赋也不差,虽然看似整天寻欢作乐,但该练的时候也没少练,闻声半信半疑: “我不信。你把他叫来和我打一架。” 令狐青墨吃过亏,不想再让闺蜜淋雨。 万一谢尽欢脑子一抽,又来个‘苍龙探爪’抓错人,手怕是都得被王爷砍了: “衙门这么忙,哪有时间切磋玩闹,下次有机会再说。你先吃,我去衙门了。” 长宁郡主对这工作狂闺蜜也没办法,吃完饭后,也开始着手准备去牡丹池秋游的行程…… ----- 不久后。 令狐青墨独自离开郡主府,见无人注意,转头就拐向了青泉巷! 时值清晨,偏街上行人如织,其中多为周边人家的杂役丫鬟,在采办酒水蔬果,街边早餐铺子内也热气腾腾,不时有人从铺面中进出。 令狐青墨本来没注意街边,但途径一处肉铺时,忽然听见一道熟悉嗓音: “半斤瘦肉,细细切做肉丁,长一分宽一分,不能多不能少,不要见半点肥的……” “公子,您这要求怕是……” “切不了?” “呃……” “切不了我来……” ? 令狐青墨转眼看去,可见一名腰悬双兵、身中白色锦袍的贵公子,站在肉摊前,从屠户手里接过剔骨刀。 乌漆嘛黑的煤球,则蹲在肩膀上,直勾勾望着砧板上的肉,而后就是: 飒飒飒~ 白袍公子刀起如风、横切竖抹,不过眨眼就是十几刀下去,把肉块分成大小均匀的方形肉粒,完事把刀往展砧板上一插,来了句: “刀有点钝,该磨了。刚好半斤,多少钱?” 屠户目瞪口呆,歪头盯着砧板,半晌才道: “呃……十六文,公子这刀功,还需要亲自出门买菜?” “江湖中人,习惯自食其力。” “哦……” …… 令狐青墨着实没料到谢尽欢出门买个鸟食,都能玩出这种花活儿,快步来到跟前: “谢尽欢?” “咕叽~” 望眼欲穿的煤球,闻声一百八十度转头。 谢尽欢要了个片荷叶盛肉粒,也是回眸一笑: “墨墨姑娘早。” 令狐青墨方才还没注意,此时面对面细看,才发现谢尽欢身上的袍子颇为精致,质感不俗的布料以银丝封边,腰带绣着云纹,中间还镶嵌一枚暖玉。 墨黑长发也收拾的整整齐齐,辅以俊朗五官以及那双不含丝毫欲念的寒泉眼神,视觉冲击力着实有点强…… 令狐青墨措不及防,硬是被这‘回眸一笑’给电了下,仔细打量才反应过来: “你打扮这么俊作甚?” 谢尽欢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气十足、人畜无害的的好少侠,免得被怀疑为挖坟的活祖宗,面对墨墨姑娘赤裸裸的夸奖,他低头看了下: “昨天袖子弄脏了,随便买了件儿,很俊吗?” 你管这叫随便? 令狐青墨感觉谢尽欢这扮相,去当面首能日进斗金,她不太会夸人,只是回应: “嗯……挺好看。不过穿成这样,和煤球不搭。” “没事,下次给它染成白毛。” “啊?!(咕叽?)” “开个玩笑。” 谢尽欢架着煤球行走,略微打量,发现面前仙气飘飘的冷艳美人,水灵灵的大眼睛顶着两个黑眼圈,询问道: “墨墨姑娘昨晚没睡?” 令狐青墨揉了揉煤球;“哪有时间睡觉。李家咬定对三合楼的事儿不知情,京城据说还派了人过来陪审,衙门没辙了。至于幕后妖寇,连影子都没找到。 “王府下了死令,所有人以追寻紫徽山妖气为先,今天再找不到蛛丝马迹,就上报洛京,让监正大人亲自来查,到时候我刚好帮你引荐一番。” ? 谢尽欢暗暗一个趔趄,钦天监监正可是大乾核武,真过来查紫徽山妖气,他跑都来得及,哪里敢上门去拜见。 发现神罚真要来了,谢尽欢自然神情凝重: “紫徽山妖气,十有八九就是幕后妖寇所为,真什么都线索都查不到?” 令狐青墨摇头:“所有证据都指向李示忠和李家,但没有活口当人证,疑点就是你昨天说的那三条,但没有证据可以佐证有妖寇栽赃。” 谢尽欢昨天也不算乱说,他们莫名其妙拿到证据,刚到三合楼,主谋就发了疯,管账师爷也死了,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暗暗思索近日经历,忽然询问: “对了,你前天晚上不是回去验尸了吗?具体是什么情况?” “什么都没查出来。腐烂太严重,都生蛆了,就和……” 令狐青墨想比喻一下,但实在没法形容那恶心场面,就偏头示意: “县衙司就在跟前,你要不亲眼看看?” 谢尽欢要是不给妖寇和李家查出点事情来,陆无真就该来查他了,当下捧着煤球就文成街走: “走,去看看。” 令狐青墨在前面带路,走出几步后,又望向谢尽欢腰间的佩剑: “你这把剑也是紫徽山制式,哪儿来的?” 谢尽欢前两天都没敢当着墨墨亮剑,但只要接触,肯定藏不住,为此早就想好了借口,此时屈指轻弹,亮出剑身正伦二字: “紫徽山的法剑名震天下,我耳闻已久,就高价收了把仿品,你看像不像真货?” 紫徽山法剑都长一个样,只是刻的字略有不同,正伦剑失传百年,当代弟子其实没人见过正品。 令狐青墨显然不会想到这是真传家宝,略微扫了眼: “质地不错,造价应该不低,多少银子买的?” 谢尽欢如释重负收回佩剑: “五十两,值一百个煤球!” “啊?!” 令狐青墨把煤球举起来左右打量: “它这么便宜?” “咕叽~” “呵呵……” 两人如常闲谈,很快走出路口,转眼可见金碧辉煌的郡主府大门外,停放着一辆奢华车架。 数名娇俏可人的丫鬟等待,周围还有铠甲鲜亮的王府武卒,刘庆之位列其中,应该是充当仪仗。 而相貌惊天地泣鬼神的侯大管家,摇着把扇子站在台阶上,正向一个锦袍公子大声索贿: “见花楼街的头牌,都得先掏五两银子茶水钱,我家主子可比花魁身价高,刘公子就掏十两银子,便想传话?” “嘘嘘,侯管家,这话可说不得。郡主殿下岂能和风尘女子相提并论,若是让郡主殿下听见……” “听见那就是藐视皇族!侯某乃赵氏家仆,最多挨顿巴掌,刘公子可不一样……” “好好好,我给……” “刚已经问过了,郡主不见客。” “你!” …… 谢尽欢瞧见这仗势欺人的模样,只觉真对得起侯管家长相: “这是在作甚?” 令狐青墨习以为常,或许是怕被闺蜜看见,转入了街边巷子: “长宁郡主生得国色天香,又位高权重,仰慕者多的很,每天都有人上门叨扰,郡主专门让侯管家在外面拦着。” “哦。” …… 第二十五章 阿飘牌显微镜 清晨时分,县衙大堂内哄哄闹闹围了不少人。 因为涉案之人是李公浦的侄子,负责此案的县令也惊得一宿没睡,虽然名义上主判官,但问案过程基本上听着李家讼师和法曹杨霆辩论: “李公子产业无数,光是桃仙坊一栋春屏楼就能日进斗金,岂会稀罕私贩禁药那点收益?” “三合楼发现的账册中,有九成利都上交给了东家……” “那是赌坊的帐,登仙散的私账,并未写明上交何人,李公子对此完全不知情……” 谢尽欢从大堂侧面路过,可见涉案的李大公子,带了枷具跪在大堂之中。 李家背后是黄门郎李公浦,常年侍奉天子左右,放个屁都能把县太爷崩死,县衙敢让李家公子跪着听审甚至用刑,已经是尽力了,但这显然奈何不了李家。 杨大彪陪审了一晚上,此时在前面带路,唉声叹气道: “这简直是个烫手山芋,此案真查出什么还好,要是没查出来,我和我爹肯定被穿小鞋……” 谢尽欢如今都快大难临头了,李家就算真没什么,他都得查出点什么来,用以消耗王府人力心力,闻言安慰道: “地方豪族,哪有一尘不染的,只要敢卖登仙散,就必然还有其他灰色行当,比如逼良为娼、暴力催收、强占田地……” “诶诶!” 杨大彪连忙抬手:“能把这事儿查清,我就知足了,饭要一口一口吃,咱们一步一步来……” 说话间,三人一鸟来到一栋庇荫房舍,门上挂着‘尸房’二字。 杨大彪捂住了鼻子,提醒道: “我盯着尸体看了两宿,到现在都没缓过来,你最好有个准备,死人你可能见多了,但死这么恶心的肯定没见过……” 谢尽欢走在背后,随着房门推开,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扑面而来。 杨大彪指向中间的板床前: “那,就这一具,你自己掀,我实在受不了了。” 谢尽欢来到跟前查看,可见尸体上面盖着白布,表面全是污迹。 他用锏柄挑起挑开白布,结果蹲在肩膀上挂机的煤球,连忙飞到了令狐青墨肩头,虽然不会说话,但眼神意思明显是——这什么鬼东西?! 板床上的尸体本就严重腐烂,化为了巨人观,如今还开刀解刨过,形象已经没法描述了,就是块人形烂肉。 杨大彪被这尸体恶心了好几天,现在只想把这玩意烧了,发现谢尽欢面不改色看的还挺认真,不由赞叹道: “尽欢,几年不见定力见长呀,我听谢大人说,你第一次看验尸,直接吐晕过去了。” 谢尽欢第一次被老爹抱着看验尸,才三岁!没吓死都是他胆子大: “还行,至少像个人。此人满身孔洞,不像溃烂和解剖导致,没查出来死法?” 令狐青墨刚吃早饭不久,此时捂着煤球眼睛直皱眉: “仵作说是中了毒,但没查到被何种毒物所伤。至于孔洞,仵作说可能是在江里泡了太久,被虫子啃的。这尸体不少前辈都看过,没瞧出门道。” 尸体腐烂太严重,谢尽欢也看不出具体根底,正暗暗思索之际,如影随形的红衣阿飘,忽然从背后冒了出来,从肩膀处探头: “咦~死的真惨。” 发现鬼媳妇直接冒了出来,谢尽欢着实惊了下,发现墨墨大彪没发现异样,他也不好表现出撞鬼了,只能故作正常询问: “你有什么看法?” “啊?我?” 站在旁边的杨大彪,莫名其妙挠了挠头: “我要是有主意,就不会在衙门熬一晚上了,昨天没回家,免不了又得被你嫂子拾掇……” 好在谢尽欢也没指望大彪子。 夜红殇是无影无形的阿飘,真身始终在剑里,看东西也不用眼睛,而是靠神魂感知,所谓形象,只不过是谢尽欢产生的幻相。 夜红殇仔细勘察尸体片刻,抬手指向尸体腹部: “死前精气有所损耗,但并非邪道功法所为,而是能汲取精气的毒虫所致。 “虫子在体内温养许久,留下了肉眼难辨的虫卵,应该是某种特殊蝇虫。” 谢尽欢看向所指的位置,发现是一坨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器官的内脏,凑近仔细打量,肉眼也难以看到虫卵。 夜红殇见此,抬起白皙手掌,掌心当即浮现了一个圆球。 圆球如同掌上天地,内部光景是肉体组织的细节,而且还在不停放大,直至从无数杂质中,锁定一枚虫卵。 虫卵尺寸有足球那么大,能清晰透过薄膜,看到内部构造及组织液…… 卧槽? 谢尽欢没想到鬼媳妇还能当‘阿飘牌显微镜’用,当下仔细观察虫卵细节…… 但这也认不出是什么虫呀! 不过说到汲取人之精气的蝇虫,谢尽欢仔细回忆往年所看书籍,倒是心中一动,转眼看向两人: “你们听说过‘尸蝇’没有?” 杨大彪满眼茫然,看起来都没听说过。 令狐青墨仔细想了想: “尸蝇好像是巫教的一种蛊虫,我以前听师父提过两次……” 谢尽欢暗暗摇头,认真讲解: “蛊为毒之精,花为蛊之精。前司农寺少卿沈绛沈先生,曾编著过一本《草木精经》,其中花部异精篇,记载了十几种蛊花,有六七种都用到了尸蝇。 “尸蝇以精气为食,巫师将种子种入其体内,以人之精血温养,等虫死花开,即成蛊花……具体内容我也记的不是很清,墨墨姑娘最好去请教下前辈。” ? 令狐青墨瞧见谢尽欢如数家珍,眸子都瞪大了几分,仔细回想了下往日所看书籍: “这种偏门杂籍,你都看这么仔细?” 杨大彪对此倒是不意外,解释道: “尽欢从小就勤奋,以前听谢大人说,尽欢是要‘赢在起跑线上,卷死本地土著’,我也不明白啥意思,反正从三岁起,他就开始抱着书啃,还同时学各种花里胡哨的玩意,结果和他那雷法似的,样样不精,也就近几年迷途知返,把武道造诣补了上来。” “是吗?” 令狐青墨听见这话,眼神依旧惊讶。 毕竟诸事不精是贬义词,但要是某方面力压群雄,其他还略懂一点,那就成全才了。 她确实没想到谢尽欢武艺这么夸张,还有时间看偏门杂书。 又俊又猛还学识渊博通晓文墨,这让其他男人怎么活…… 令狐青墨本想离去,但想想又觉得不对,凑到烂肉跟前仔细打量: “这里有尸蝇?” 谢尽欢是靠鬼媳妇的神通才想到来源,靠肉眼怎么可能找出虫卵,随口解释: “看到满身孔洞和蛆虫,偶然想到了,也不敢笃定。令狐姑娘最好还是去问下前辈。” “哦……” 有了线索,令狐青墨也没耽搁,转身往外行去: “我去丹王阁看看。杨大彪,你陪着谢公子转转。” “行。” 杨大彪把白布盖好:“尽欢,还想看什么尸体?这什么离谱死法都有……” 谢尽欢还得想办法给妖寇查出事儿来,此时有了线索,哪有心情看离谱死法。 夜大魅魔只看出是蛊虫所为,他也分辨不出是何种蛊花,这种事情最好是去问巫教妖女。他把怂包煤球抱起来: “我昨天约好了,还得去林家医馆一趟,就先失陪了。” 杨大彪作为过来人,非常理解的拍了拍肩膀: “明白,年轻人都这样,好好珍惜当下。等你成了婚就明白,有时候停尸房也颇有意思,至少没人在你耳边瞎嚷嚷……” “呃……” …… ----- 片刻后。 谢尽欢扛着煤球出了县衙。 夜大魅魔依旧飘在跟前,轻声夸奖: “没看出来,你还挺博学。” 谢尽欢在鬼媳妇面前,还是颇为自傲: “我三岁开始勤学苦练,不光看了不少书,还会下棋、画画、弹琴等等,遇上什么人都能聊上两句。” “是吗?” 夜红殇调侃道:“青楼里的花魁也是这么练的,十八般技艺都学点,遇上什么客人都能聊得来。你这底子,不当男宠可惜了。” 谢尽欢其实十五六岁时就已经发现,他卷出来的这一身本事,干啥都差点火候,唯有当‘鸭王’无往不利。 不过好在这三年迷途知返,如今武艺过人,还会不少花活,也不算荒废了年少时光。 一人一鬼如此交流,朝着宁安街方向前行,尚未走出多远,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蹄哒蹄哒…… 谢尽欢抬眼打量,可见三匹快马从身侧飞驰而过。 马上之人皆身着醒目红袍,胸口绣麒麟纹,腰佩制式官刀,为首一人还头顶镶金纱帽,挂着铜牌。 门外的衙役,见状可谓诚惶诚恐,连忙跑上前迎接: “三位大人是。” “赤麟卫百户周贺,受命前来协查李家一案,县令在何处?” “拜见周百户,张大人正在内衙问案…… …… 因为自幼在京城长大,谢尽欢对赤麟卫可谓无比熟悉。 其是天子私卫,独立于六部之外,主要用以监察百官,有抓捕审问乃至行刑之权,权柄通天。 谢尽欢对其最大的印象,就是有次赤麟卫办事,需要找他爹问些案情,但天色已晚,衙门散衙了,于是七八个赤麟卫,就直接唰唰唰落在他家院子里! 他爹当时正在吃饭,直接被吓懵了,往后三天说话都不太利索。 赤麟卫直接听命于天子,而李公浦是皇帝身边红人,如今赤麟卫的人跑来协查,李家这案子基本上很难再查下去了。 不过好在妖寇这边有了突破口。 只要查出妖寇线索,再把紫徽山妖气的屎盆子扣上去,给丹王一点自行解决此案的希望,自然就延缓了核武出动的时间,甚至有机会把镇妖陵的事儿直接蒙混过去。 念及此处,谢尽欢未曾停留,快步离开了衙门。 而与此同时,县衙外。 三名赤麟卫按刀快步踏上衙门台阶,沿途交流着案情。 但将要进入县衙大门之际,百户周贺忽然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了车水马龙的街道。 跟在背后诚惶诚恐的衙役,见状稍显疑惑,转头看了眼大街: “周百户?” 周贺目光落在已经远去的白袍公子身上,眉头紧锁: “此人是何身份?” “哦,是谢尽欢谢公子,杨尉史的弟兄,刚从风灵谷学艺归来,近日在衙门帮忙,功夫十分了得。周百户认识?” “风灵谷……” 周贺沉吟一瞬,继续往进走去; “故人之子,怪不得眼熟。” “哦……” …… 第二十六章 这就叫专业 丹阳学宫在王府侧面,入口是一座八角牌坊楼,后方建筑群连绵成片,能看到无数学子在其中走动,外围的一栋建筑内,还在举行着季度考试。 学宫司业李镜,属于文武双全的儒家前辈,此时搬了个太师椅,坐在考场外喝茶监考。 椅子后面,还有个粉雕玉琢的娇娇小姐,抓着靠背好奇打量,背后则是面遮青纱的风韵美人,正说着: “紫苏,你听话,已经迟到了!” “我就看看嘛,李老头,你一会帮我打声招呼。” “放肆,要叫李前辈!” “呵呵,无妨……” …… 当前举行的武备院的考试,项目为现场铸器。 因为考题难度颇大,热浪滚滚的考场中,时而出现火光烟雾轰鸣,引来无数好事学子围观。 林婉仪送紫苏上学,结果紫苏发现武备院在考试,就不肯挪步了,到现在都没去报到,心头不免涌现生无可恋之感,恨不得当众打这捣蛋丫头屁股。 但李镜前辈坐在这里,她也不能失了家长风度,只能道: “那你待会自己进去,要是师长罚你,回来可别找我抱怨。” 林紫苏抓着太师椅靠背,目不转睛回应道: “没事哒,李老头在呢。” “唉……炼丹的事儿可别忘了!” “知道,我一会就去打招呼拿条子。” “唉……” 林婉仪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把紫苏丢下,独自登上马车折返。 终于清静下来,她心底难免又想起昨天的离奇经历。 时值此刻,她依旧没弄明白,昨天怎么就在浴桶里睡着了,还做了些似真似假的怪梦。 梦里她完全变了个人,言谈举止骚和文成街那帮子坏姐姐似的,感觉恨不得把谢尽欢吃了…… 难不成被鬼上身了? 还是情窦初开…… 啐…… 如此胡思乱想间,马车不知行出多远,尚未抵达医馆,车厢外忽然传来贾正的声音: “哎哟~谢公子,准备去医馆?” “是啊,林大夫在车上?” “在呢。” …… 听到谢尽欢的声音,林婉仪连忙收回杂念,还没来得及挑开车帘打量,就发现车厢一沉。 嘎吱~ 继而身着锦袍的年轻公子就钻了进来,紧随其后的大煤球,还打了声招呼: “咕叽~” 林婉仪本想打招呼,但谢尽欢今天打扮的着实有点好看,弄的她都愣了下: “你这扮相……准备去相亲不成?” 相亲? 谢尽欢在车窗旁坐下,有些好笑: “怎么?你也准备去相亲?” 林婉仪今天为了搭配三十两的成套小衣,肯定不能随便套件裙子。 此时身着水绿色的齐腰襦裙,精致发髻上插着朱钗,辅以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看起来知性而又端庄,但纤腰盈盈一握,衣襟饱满挺拔,再加上惊人腰臀比,让整个人充满了异性吸引力。 林婉仪面对这玩笑话,也不好在评头论足: “你来问丹药?紫苏已经去拿条子了,下午就能着实炼丹。” 谢尽欢摇了摇头,事情紧急也没多客套,开门见山道: “来问点事情,刚才在衙门看到了一具尸体,浑身破洞,应该是被‘蛊花’所害。你对这些有没有了解?” 林婉仪本身就是蛊毒派的核心子弟,虽然不敢给人下蛊,但会有全套的养蛊之法,让男人对她从一而终的‘情蛊’她都会下,问她这些,不是问到老本行了吗? 林婉仪先往外看了眼,确定贾正没偷听,才凑近道: “你确定是蛊花?什么种类?” 谢尽欢摇了摇头:“死者从江里打捞出来,腐烂太严重,我目前只能确定有尸蝇,应该用到了龙须草,具体死于何种蛊花暂无定论。” 林婉仪听到这个,仔细想了想: “天然的蛊花基本找不到,人为培育的蛊花,目前品类有十七种,皆是各大宗派核心蛊术。 “其中用活人当养料,也就是用‘尸蝇’的蛊花有七种;能用上龙须草的有两种,都和‘神魂’相关,分别是‘疯尸花’和‘安魂草’。” 谢尽欢见林大美人知道这么清楚,知道来对地方了: “你觉得是哪一种?” 林婉仪揉了揉摇头晃脑的煤球: “安魂草只在极寒极阴之生长,丹州没法养,若妖寇就地取材养蛊,只能是用疯尸花。 “疯尸花生于大凶之地,周围必定尸横遍野,其精血滋养发育成熟,花香能让人陷入疯魔,生长百年即可化为花妖。 “南疆灵露谷曾研究出了培育之法,以人为苗圃,牲畜尸骸温养,七天即可开花……” 谢尽欢安静听完,若有所思颔首: “想在丹阳养疯尸花,会选在什么地方?” 林婉仪稍加思绪,还没来得及回应,无处不在的红衣阿飘,就已经冒了出来,坐在林婉仪跟前: “周边有大量牲畜尸体,味道根本没法遮掩,不可能在城内;种完花尸体也能当养料,不会主动丢弃,尸体出现在江边,说明地点和水道相连。沿着槐江水脉往上游搜寻,我帮你当参谋,搜寻阴气较重之地,找到不难。” 谢尽欢看着两个国色天香的尤物,并肩坐在车厢里,顿时沉默下来。 林婉仪暗暗思量间,发现谢尽欢的视线方向不对,不由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身侧,疑惑道: “你看什么?” “哦……没什么,走神了。” 谢尽欢尽力不去对比两个大美人谁更前凸后翘、丰润撩人,目光转向别处: “忽然想到点线索,我得去城外一趟,先告辞了。” 林婉仪还指望谢尽欢当双头龙,连接她和武道神典,见谢尽欢冒冒失失准备去斩妖除魔,提醒道: “会炼蛊花的巫师,道行三品起步,你只是武夫,遇上就死,有线索最好上报衙门。” 谢尽欢知道轻重,但他还得找机会献祭道友! 只要找到养花之地,他想个办法伪造点证据,把紫徽山妖气的事栽赃在头上,然后让衙门来查,大乾铁拳不就锤到妖寇头上了? 为此衙门的人肯定不能叫上,他想想回应: “衙门公务繁忙,我现在也不敢笃定,还是先自行查查,就算遇上强敌,我也有机会逃遁。” 林婉仪有点担心双头龙在外面出事,见状只能道: “我和你一起去。你不了解巫教门道,我在保险一点。” 谢尽欢对巫教秘传之术,确实了解不多,有个专家在跟前,行事显然更方便,他略微斟酌: “林姑娘道行如何?不会拖后腿吧?” 林婉仪挺起鼓囊囊的资本,面带傲色: “我只是不好动手,不是不会,就你这点微末道行,真交手你撑不过一招。” 坐在旁边的红衣阿飘,或许是觉得林婉仪在炫耀资本,也跟着挺起胸脯对比: “她功夫比较邪门,妖寇也涉猎巫术,可能用得上。” 结果还真是夜大魅魔丰满一捏捏,也不知是不是靠着幻象作弊…… 谢尽欢面对四只挺拔圆润的大团子,思绪都不清晰了,见鬼媳妇让带着备用,也没再多说,找了个借口支开贾正,朝着城外行去…… 第二十七章 顺藤摸瓜 三合楼的乱子挺大,但终究没有影响到一州存亡,王府供奉的工作重心,还是放在紫徽山妖气之上。 令狐青墨离开县衙后,快步来到了丹王阁,顺着楼梯往上,刚走到二楼,就听见厅堂里传来议论声: “丹州地域广袤,寻常武卒差役,遇见大妖也难以辨别,就我们这些人,逐县逐村排查,也得个把月……” “会不会是去了北方?” “不可能,脚印朝着丹州方向而来……” “脚印可能只是猎户所留,都超品妖魔了,还需要走路?你见过穆先生出门来个‘真气化马’骑着到处跑?” “呃~似乎也有道理,我等还是境界太低,想象不出山巅的风采……” …… 王府三品往上的门客幕僚,共有七人,抛开总管祝文鸳,还有夫子皇甫奇、典军铁凤章、玄狐观客卿姬世清等等。 令狐青墨来到门口,可见除开典军铁凤章,其余人都在其中,还有些许低品供奉,正围着中心的丹州地图头脑风暴。 祝文鸳站在首位,面对毫无头绪的寻妖进度,也是愁眉不展,瞧见令狐青墨站在门口,和煦询问: “青墨,可是有事禀报?” “拜见各位前辈。” 令狐青墨行了一礼后,进入厅堂之中: “方才去验尸,谢尽欢说和妖寇相关的无名浮尸,死于尸蝇,似乎在养某种‘蛊花’,我不知根底,所以过来请教下诸位前辈。” “蛊花?” 此言一出,在场诸多供奉,都安静下来。 祝文鸳手持折扇眉头紧锁,认真回忆片刻,语气凝重道: “蛊花培育之法,是巫教宗派不传之秘,能习此术者至少入了三品,你确定谢尽欢没看错?” 担任世子、郡主老师的皇甫奇,地位仅次于祝文鸳,已经在王府任职二十余年,深得丹王敬重,此时扶着山羊胡质疑道: “那具尸体,姬道长也看过,腐烂多日无迹可寻,仵作从里到外翻查,也没找到尸蝇。谢尽欢如何看出来的?” 姬世清出自道家名门玄狐观,年轻时曾在南疆荒域行走多年,最擅长对付巫教妖人,此时虽未仗着资历倚老卖老,但还是点头: “若是刚死不久,分辨出是蛊花所致不无可能。但那具尸体,已经被蛆虫啃食腐烂到难以辨认,等同于毁尸灭迹,贫道确实想不出,谢小友能从什么地方看出来是在养蛊花。” 令狐青墨也不知道谢尽欢怎么看出来的,想了想回应: “谢尽欢博学多才,或许是灵机一动想到了。” 这个解释显然有点玄幻了。 能在王府当门客的人,谁不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之辈? 祝文鸳不相信在场这么幕僚,眼力还比不过一个二十岁的小年轻。 但有人举证,再离谱也得思考可能性,祝文鸳仔细回忆: “以尸蝇为养料的蛊花,有六七种,具体死于何种蛊花,不太好确定。” 姬世清对巫教确实了解,回应道: “妖寇在搜集‘龙须草’,蛊花中能用上尸蝇、龙须草的只有两种。 “抛开不可能的安魂草,便是灵露谷的疯尸花,按照这个查,兴许能找到线索。” 皇甫奇见同僚都在顺着话题思考,想想也插话: “按照《草木本精》记载,疯尸花周边必然尸横遍野,丹州境内不可出现大量死尸堆积之地,兴许是在屠宰场、牲畜集借牲畜尸体温养。只要找到养花之所,就能证明李家是被妖寇栽赃,幕后另有其人。” 令狐青墨听见这些高人意见,自然找到了方向,拱手一礼: “谢诸位前辈指点,我这就带人去搜查城内所有牲畜囤积之地。” 祝文鸳点了点头,因为超品大妖的威胁度,比区区三品巫师高太多了,也没在这事儿上多费口舌,继续讨论起该如何搜寻那只妖物…… ----- 丹阳城外。 马车沿着官道往上游疾驰,时而和入关的镖局商队擦肩而过,马铃铛声时起时伏: 叮铃铃~ 谢尽欢坐在车厢外,手里举着街上买来的千里镜,仔细搜索大江两岸,驾车工作都交给了贴身奴婢。 煤球蹲在旁边,爪爪抓着缰绳,琥珀色的大眼睛满是茫然,意思估摸是——驾车是我干的事吗?你咋不去让人摸脑壳呢? 车厢之中,林婉仪也在窗口四处眺望,搜寻着可能培育疯尸花的地点。 虽然神色专注,但总感觉身边凉嗖嗖,似乎车厢里不止坐了她一个人! 但她也看不到跟前的红衣阿飘,除开时而紧一下衣襟,也没有其他动作。 在如此寻找片刻后,江畔出现了一片风景秀丽的园林,外围江面上停满了五彩缤纷的大船,内部建筑美轮美奂,难以计数的游人在其中行走围聚。 谢尽欢把千里镜转向园林,发现人影密密麻麻,询问道: “那是什么地方?” “牡丹池。今年的中秋会就在那里举办,现在还没到时候,等中秋那天,恐怕能聚好几万人。” “是嘛。” 因为事不关己,谢尽欢也没太在意。 林婉仪扫视江岸片刻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又转头看向身边空荡荡的座位,低声道: “谢尽欢。” “嗯?”谢尽欢回头看向车厢。 “你……你有没有感觉,这马车上不对劲?就是感觉多了个人?” “咕叽?” 煤球转过头来,眼神意思估摸是——你才发现有脏东西呀? 谢尽欢连忙把贴身奴婢按住,看着车厢里如花似玉的两位人间绝色,疑惑道: “有吗?你是不是昨天中毒还没恢复?” 林婉仪觉得有可能,又紧了紧衣服,询问道: “对了,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尽欢回来的比较早,还进了浴室,但这事儿要是让林婉仪知道,还不得给他下个情蛊,变成林家赘婿? “我昨天回来的比较晚,刚进门紫苏姑娘就来了。” “哦……” 林婉仪也分不清梦于现实,见状只是做梦了,打消杂念继续搜寻起江边。 两人一鬼一鸟,如此沿着官道前行,走了约莫二十余里后,车厢里的红衣阿飘,忽然出声: “等等。” “吁~” 谢尽欢当即拉住缰绳,在路边停下马车,转头打量,可见杂草丛生的官道旁,有一条林荫小径,看起来是被人踩出来的,通向远方的丘陵深处。 林婉仪发现马车停下,探头望向远处山野: “那边好像叫鸡冠岭,有条小河从山里流出来,汇入槐江。你觉得在这里?” 谢尽欢并不确定,下车来到小径之中仔细观察,可见布满落叶杂草的泥地上,有些许散乱蹄印和粪便,应当是近期有牲畜经过,但方向都是朝向山里,有进无出。 “这有点可疑,进去看看。” 为防打草惊蛇,谢尽欢先将马车拉远,停在了一座老桥旁边,而后才和一人一鬼深入小径,不过片刻就发现了一条小溪横在尽头,源头指向丘陵深处。 谢尽欢让煤球飞上高空侦查,确定山里没有活人后,才则沿着溪水往上搜寻。 林婉仪提着裙子紧随其后,总感觉周围不对劲,不时左右打量: “这地方不会有脏东西吧?要不回去通报衙门,多带些人来?” 谢尽欢扫了眼飘来飘去搜寻的鬼媳妇,回应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会有脏东西?就算真有,我在跟前你怕什么?” 林婉仪其实也担心被男人骗进小树林,然后就变成女人了。 不过在这种地方,谢尽欢不一点能奈何她着巫教嫡传,念头还很快抛之脑后。 两人一鬼沿着崎岖小溪行走了约莫半刻钟,来到了一个水潭旁。 水潭三丈方圆,周边杂藤环绕,侧面山体垮塌了了一部分,土石堆积在水潭侧面,看起来像是自然滑坡。 谢尽欢站在水潭边观察,可见空气里飘荡着淡淡腐臭味,来源似乎在滑坡下方。 夜红殇飘在水潭上方,微微颔首: “就是这里,养花之地水潭后面,被埋起来了,里面没活人。” 林婉仪虽然没听到魅魔低语,但仔细观察周边环境,也复议道: “这地方背阴近水,阴气很重,确实适合养疯尸花。” 谢尽欢确定找到了地方,自然没啰嗦,检查滑坡确定没机关陷阱后,从腰间拔出了天罡锏,来到水潭边缘深深提气。 林婉仪见此连忙退到水潭边缘,还捂住耳朵。 轰隆—— 下一瞬,山坳间传出轰然巨响。 谢尽欢全力一锏劈下,水潭当即炸开,迸发出冲天水花! 气劲席卷无边飞水,砸在倒塌土石侧面,瞬间被轰开一个豁口,但又被滚石掩埋。 轰隆隆—— 如此来回三次后,倒塌的土堆,才被轰出了一个豁口,露出了后方的幽深洞口,浓郁尸臭扑面而来…… 第二十八章 帮道友提境! 呼~ 谢尽欢被扑面而来刺鼻尸臭熏得退出数步,等到味道散了些,才走近勘察。 借着和煦秋阳,可见洞口内部,是个被人工扩张成了大型洞穴,方圆不下六丈。 洞穴中全是恶臭污水,泡着不下百具已经难辨形状的牲畜尸骸,能看到无数蠕虫翻动。 而周遭岩壁上,还有密密麻麻的血色纹路,顶端可见血水画成的鬼面罗刹像,三头六臂、血面獠牙,六只手和纹路相连,汇入下方尸坑,看起来就好似贪婪厉鬼,在抽取着生灵血液亡魂。 谢尽欢哪怕是外行,瞧见这么克苏鲁的场面,也知道这是某种邪教仪式,皱眉询问: “这是巫教手法?” 林婉仪被熏得眼睛疼,不得不用袖子捂住口鼻,查看上方邪神像: “不是,巫教祭祀的多是祖巫,也有人面蛇身相,没供奉过这种邪神。这看起来更像是妖道洞府。” 飘在跟前的夜红殇,也是颔首: “从痕迹来看,此人巫妖双修,巫教造诣步入三品,但妖道涉猎不算久,养疯尸花,应该是想控制大量人口‘血祭’巩固体魄。” 妖道修炼之法,就是‘劫掠苍生而肥自身’,血祭说简单就是通过特殊方式,掠夺其他人的血肉、精气乃至魂魄,也可以理解为采补。 意识到幕后妖寇‘巫妖双修’,还已经步入三品,谢尽欢不免意动。 毕竟三品邪道,虽然和超品妖魔云泥之别,但放在太平时期也算悍匪了,只要稍微‘添油加醋’,把紫徽山妖气的屎盆子扣在其头上应该不难。 念及此处,谢尽欢仔细环视石洞,发现边缘挖出了个凹槽,上面放着些许杂物,应该是休息之地,就飞身跃过尸坑,来到跟前检查,看能不能找到栽赃门路。 凹槽内有蒲团、灯台等物,还丢着一本杂书。 谢尽欢拿起来翻看,可见书名是《阳春艳》,写着各种艳闻异志,上面还有栩栩如生的插画,赤裸裸的肉欲横流,看起来是打发时间所用。 林婉仪小心跟在背后,发现谢尽欢神色凝重,也跟着瞥了眼。 结果直接看了个后巷插花…… ?! 林婉仪一愣,继而就瞪大眼睛、脸色涨红,慌慌张张转过头: “这群败类,简直是……你还看?!” 谢尽欢眉头紧锁,仔细想了想: “《阳春艳》原本出自前朝名家之手,各地书坊皆有翻版刊印。此书封装精良、插图精美,绝非小作坊刊印,你知不知道出自什么地方?” 林婉仪面红耳赤,满心嫌弃瞄了下,又连忙移开目光: “看起来像是寂文斋的书,在丹阳学宫附近。不过那里都是正经书,怎么会卖这种东西?” “这又不是邪书,此书完善记载了前朝风土人情,而且画风力透纸背、纤毫毕现,很有考究价值……” 林婉仪知道毛都能看见,她一个女儿家,哪好意思一起探讨春宫?催促道: “想研究你自己去买一本便是,这本书不干净,说不定妖道拿着自渎过。” 哗啦~ 谢尽欢如避蛇蝎般将书扔到了一边,寻找起其他可用线索。 ? 此举不光林婉仪目露错愕,连站在跟前的红衣阿飘,都嗤笑出声: “哦呦~我还以为你真在找线索呢。” 谢尽欢只当无事发生过,在石洞内仔细搜寻,没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线索,觉得想把屎盆子扣上去不太容易,就悄然望向鬼媳妇,看她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夜红殇明白意思,扛着红伞审视一圈儿: “此人道行太低,很难被衙门误认为紫徽山妖气源头,不过我可以帮他提提境界。” 说话之间,夜红殇就开始上号! 林婉仪正在小心检查药瓶,但也不知是不是洞里阴邪尸气太重的缘故,待了不过片刻,就开始头晕目眩,胸腹阴寒之气乱窜: “呃……” 身体一个踉跄。 谢尽欢连忙把林婉仪扶住,明知故问: “林姑娘,你怎么了?” “我……我好像又犯病了……” 林婉仪有点茫然,尝试压制眩晕感,却愈演愈烈,话没说出几句,眼神就开始恍惚。 可能是害怕在这荒山野岭,被谢尽欢摸摸亲亲,晕倒前咬牙道: “我……我上面有人!师承缺……缺月山庄……” 夜大魅魔分析的很精准,林婉仪确实容易受邪魅侵染,话没说完一句,就身体彻底瘫软,倒在了怀里。 谢尽欢听说过缺月山庄的名号,用通俗的话讲就是——蛊毒派三巨头,南疆巫盟长老会成员之一。 因为被正道放逐,南疆荒域是蛊毒派最后的大本营,招惹缺月山庄,等用于招惹整个南疆巫盟,以他的体量肯定斗不过。 不过他也没打算对林婉仪做什么,正在确定是否晕厥,软倒在怀里的绝色美人,忽然又一头翻了起来。 呼啦~ 虽然容貌没变,但柔婉娴熟的气质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感觉气场瞬间拔高到十六尺! 谢尽欢还不太适应这变化,仔细打量神态表情,确定是鬼媳妇上身后,才询问道: “你怎么帮这妖寇提境界?” 夜红殇单手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仪态好似霸道女总裁,抬眼打量周边血痕: “妖道掠夺生灵精魄,血煞之气四溢,会在尸骸、洞府留下痕迹,功法造诣不同,痕迹自然也不一样。 “这个妖寇手法不怎么高明,我帮他把痕迹改改,让丹阳高人一看就知道是超品往上的大妖所为。” 说话之间,夜红殇后退一步跪坐下来,曲线浑圆的美臀枕在腿肚上,双手摊开举目望天,模样犹如向神祇祷告的女巫。 谢尽欢在身侧半蹲打量,很快发现洞穴内掀起阴风。 呼呼~ 夜红殇平摊的白皙双手,掌心随之冒出两团幽绿火焰,没有丝毫温度,甚至让洞穴内多了几分阴冷之意。 谢尽欢不会玄门神通,瞧见此景还挺羡慕: “这什么东西?骨灵冷火?” “巫教炼的鬼火,能灼伤精魄,中者通常体表无伤,却呈现出烈火焚身的痉挛迹象。” 夜红殇讲解了一句后,双手合拢捧着火焰: “无论血祭还是炼毒,都需要祭品。你把手伸进来。“ “啊?” 谢尽欢眉头一皱:“献祭我一只手?” “你不还剩个左夫人?快点。” 谢尽欢可不想当杨过,但鬼媳妇似乎是在开玩笑,想想还是把手探入鼓涌的幽绿火焰之中。 呼~ 结果刚接触幽绿火焰,他便犹如身坠赤炎炼狱,灵魂深处都传来了灼痛之感: “嘶~……” 夜红殇见谢尽欢硬抗剧痛,竟然没本能抽手,眼神颇为意外: “不错,像个真男人,稍微忍忍,完事姐姐给你糖吃。” 谢尽欢紧咬牙关,汗都下来了: “要你亲自给,别拿人家身子慷慨。” “呵~” 交谈之间,谢尽欢感觉体内什么东西在灼烧沸腾,继而又被源源不断往外扩散。 右手也逐渐渗出血雾,往四方飘散,汇入了洞穴原本的血纹,往上蔓延,逐渐改变原本纹路。 谢尽欢感觉自己在大失血,强忍灼烧神魂的剧痛,抬眼环视: “你确定这有用?” “丹阳高手只要有点见识,就能看出此等炼化生灵之法,造诣通仙!丹阳就这么大,总不能同时冒出来两只通天妖魔,事后肯定追着这帮妖寇打。” 谢尽欢半信半疑颔首,又疑惑道: “你不是忘了功法吗?怎么会妖道血祭之法?还是林婉仪本身就会?” 夜红殇眼神傲然:“姐姐境界摆在这里,这种三脚猫功夫,能照猫画虎现编,伪造痕迹又不是真练功,不需要林婉仪有多高道行。” “哦……能不能快点?要被榨干了。” 血祭是把生灵血肉分解,从中抽取精华反哺自身。 如果一直持续,谢尽欢确实会被榨成一滴不剩的药渣。 夜红殇没有再言语,随着血雾往上弥漫,在洞穴顶端又重新汇聚,逐渐凝聚出一滴血珠,回落眉心。 滴答~ 场景看起来,就像是凡人献祭生灵供奉邪神,邪神给予反馈。 但谢尽欢在旁观望,感觉更像是蒸馏酒。 因为强行采补损害太大,夜红殇以血为引,在洞穴内留下清晰痕迹后,就迅速停手: “好了。” 虽然只是持续片刻,谢尽欢却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感觉就如同被十个丰乳肥臀的大车轮了一天一夜,估摸得好几天才能养回来。 谢尽欢收手右手揉了揉,左右打量: “待会怎么和林婉仪解释?” “假装以秘法给她疗伤,反正效果和双修一样,都是把你的精华送入她体内,她看不出马脚。” 夜红殇说完后,就当场下号,眼眸失去神采,双手也垂了下来。 呼~ 谢尽欢瞧见林婉仪栽倒,连忙扶住,因为右手抽筋,还不小心抓到了一大团饱满之物,触感犹如酥软云团…… ? 怕被林婉仪发现,谢尽欢也没敢捏,将林婉仪横抱起来,飞跃出尸坑放在水潭边缘,握住手腕假装调理气脉…… …… 第二十九章 毁尸灭迹? 林婉仪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跪在星空下祈祷,看到了一尊位居九天之上的绝色仙女,低头与她双额相触。 随着暖流涌入眉心,她体内潮水般的阴寒退却,四肢百骸也为之舒展。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快感。 就好似经历了一场恰到好处午后春睡,浑身舒坦、精神饱满,让人痴迷其中不愿动弹…… 不过随着那份快感消退,神识终究还是慢慢转醒了过来。 我怎么睡着了…… 刚才…… 好像在荒山野岭的尸坑发病,当着谢尽欢面晕倒了…… 那股涌入身体,还有些烫的暖流,不会是…… 从未体验过的奇异快感…… ?! 为什么弄在脸上?! 林婉仪猛然惊醒过来,入眼就看到了碧蓝苍穹,以及近在咫尺的俊朗脸庞。 “林姑娘……” “啊——!” 山坳间响起一声尖叫! 谢尽欢还想慰问,结果发现躺着的知性美人,脸色瞬间化为羞愤欲绝,金丝眼镜下的美眸也涌现慌乱惊恐,先是擦了擦额头,发现没东西,又一巴掌抽了过来! 飒~ 谢尽欢没料到林婉仪醒来就给他大耳刮子,迅速后仰躲过一巴掌,又抓住手腕: “你做什么?!” “你放开我!” 林婉仪用力挣脱手腕,甚至想拿脚儿去蹬。 但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 裙子完好无损穿在身上,没有半点受辱迹象…… 身体也没异样,反倒感觉精神饱满、气血充足,明显受过医治调理…… 反倒是谢尽欢脸色发白、嘴唇失去血色,一脸虚乏…… ? 林婉仪歇斯底里戛然而止,斥责话语也憋了回去,眼神有些茫然,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谢进欢用人家身子帮忙造伪证,这时候自然没责备,握着手腕继续灌注真气: “你刚才忽然晕倒,气若游丝。我没带银针,只能尽力救治,身体舒服些没有?” 林婉仪仔细检查身体内外,确实没发现欺辱迹象,对身体的调理滋补也很明显。 谢尽欢坐怀不乱,还费这么大力气救她,她醒来却把人当淫贼打人家,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恩将仇报了吗? 念及此处,林婉仪不由尴尬起来,憋了半天,才缩着脖子,怯怯诺诺: “我……我刚才睡蒙了,对不起。嗯……身体好多了,辛苦你了。” 说着握住谢尽欢手腕,想帮他检查下身体。 但这一查,她就发现谢尽欢气血快被掏空了,虚浮直接写脸上,也不知片刻之间,损失了多少精血元气。 林婉仪一愣,脸色震惊而又茫然: “你用什么法子救的我?怎么虚成这样?” 谢尽欢苦笑一声,语气平静: “师父教的续命之法,虽然大损精元气血,但好在救回来了。你感觉如何?” 林婉仪感觉就和久旱逢甘霖一样,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神清气爽精神倍棒,恨不得再来几次。 不过这样欲求不满,显然会把谢尽欢榨干。 发现谢尽欢近乎以自残的方式救她,林婉仪感动的脸都红了,连忙从腰间取出大补气血的丹丸,送到谢尽欢嘴边: “你快吃点药补补,别伤了身子……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可能是尸坑阴邪太重,诱发了老毛病。” 谢尽欢把丹药吞了下去,安慰道: “我没事,走吧,快回去报官,这地方牵连重大,有可能是紫徽山大妖老巢。” 林婉仪也不再顾忌男女之防,扶着谢尽欢起身,还抱着的胳膊,两团丰软贴在了大臂之上: “你慢个些,这几天你可千万别行房,也别熬夜……” 谢尽欢饶是脸皮挺厚,被林婉仪这么感激,脸皮都有点挂不住了,玩笑道: “我又没媳妇,怎么行房。” “那就别自渎,伤身……” “啊?” 林婉仪眨了眨眸子,或许是怕谢尽欢觉得她懂得太多嫌弃她,又连忙补充: “我是大夫,自幼读医书,又时常接待文成街的夫人,懂得多一些,你别瞎想。” “理解……” …… 两人沿着小溪前行,本来气氛还稍微有点小暧昧。 但并未走出太远,天空上盘旋的煤球,就发出了两声: “咕——咕——” 谢尽欢虚浮神色荡然无存,胳膊从团儿间抽出来握住锏柄,有点心猿意马的眼神,也恢复了逼人锋芒。 ? 林婉仪稍显疑惑,朝天上看了眼: “煤球怎么啦?” “有人来了。” “啊?!” …… ------ 日头西斜,鸡冠岭下的山坳被秋色笼罩。 崎岖溪径覆盖着棕黄色的落叶与松针,几只松鼠在林间跳跃,天空上能瞧见一只似乎在搜寻猎物的黑鸟。 四道人影沿着小溪往上游前行,做寻常商贾打扮的巫师鹿鸣,看了下天空盘旋的黑点: “这只鹰品相不错,待会忙完,我设法逮住,带回去给少当家解闷?” 被尊称为少当家的何参,做锦衣公子打扮,腰悬黑伞走在前面,眉宇间全是不悦: “事情都快搞砸了,我还有心思玩鹰?你说你,都五十多岁人了,晚上还能看春宫看到入迷,连山里涨水尸体飘出去都没发现。 “师父费了好大劲遮掩,才把东仓街的事情栽在李家头上,眼看着就要结案了,结果可好,白费功夫……” 鹿鸣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无颜辩驳,只能抱怨道: “那谢尽欢开了天眼不成?刚来就掀了仓库,我当他运气好,尸体烂成那样,丹王阁高人都摸不清根底,他还能看出来是‘尸蝇、蛊花’,他从哪儿看出来的?” “这谁知道。” 何参在石头上来回横跳: “兴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市井常言‘邪不压正’‘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这群人,你还指望能得老天庇佑,顺风顺水诸事皆宜?” “呃……” 鹿鸣张了张嘴,没接这丧气话,询问道: “洞府都封起来了,咱们还来这作甚?” “衙门顺着疯尸花查,找到这里最多两天,只要提前收拾干净,衙门找不到养花之地,谢尽欢就是在胡说八道,衙门还是得接着审李家,我等也不至于提前暴漏打草惊蛇。” “少当家高见。” “还高见?洞府内攒了那么多尸气,师父本来打算风头过去,回来继续用,结果因为你一时疏忽,全糟蹋了,这叫给你擦屁股……” …… 两人如此交谈,很快来到了山坳深处的水潭外。 何参在小溪边驻足,看着滑坡中间的破洞,微微一愣: “怎么回事?里面的牲口诈尸破关了?” 鹿鸣眉头紧锁扫视左右: “烂完了的死人死猪,怎么可能破石而出,兴许只是有人来过了。” “哦……” 一句话后,山坳间陷入死寂。 何参拉起脖子上的面巾,又从腰间取下黑伞持在手中,扫视寂寂无声的山丘树林: “应该走了吧?” “不清楚。尸臭未散,依旧熏眼睛,对方最多两刻钟前打开的尸坑。” 何参沉默一瞬,扫视山野间风吹草动: “你去毁尸灭迹,我来放风。” 鹿鸣缓步后退,卸下了背后两道斗篷人影身上的工具。 而与此同时,山坡上。 谢尽欢隐匿在灌木丛内,蹙眉打量着水潭边的四道人影。 为了妥善藏身,林婉仪紧紧靠在谢尽欢跟前,丰腴臀儿在背后画出曼妙弧度,也是纹丝不动。 发现为首两人左右环视,林婉仪眉头紧锁: “四个人可能打不过,现在怎么办?” 谢尽欢也在观察四人底细,其中一老一少,能看出是玄门高手,道行处于中游,而后方两个斗篷人影,他却看不明白: “两个披斗篷的人,似乎没气息流转,不像活人,怎么回事?” “不像活人?” 林婉仪面露疑惑,略微思索后,眼神微沉: “可能是尸巫派的傀儡,丹阳怎么还有这种鬼东西?” 谢尽欢记忆中没见过傀儡,但听说过此物。 傀儡是巫教尸巫一脉的绝活儿,因为尸祖就出自尸巫派,这一脉几乎被杀绝迹,哪怕在南疆也很少见。 虽然人人喊打,但尸巫派的战力不容小觑,其驾驭的傀儡,体魄都经过秘法炼制,坚韧无比不惧死伤,本体巫师又精善巫术,交手之时攻防兼备、远近皆宜,几乎不存在弱点。 唯一瑕疵,就是走尸巫一道,有点废道友,没朋友不说,还容易挨打。 谢尽欢摸不准玄门底细,询问道: “这两人都是尸巫?” 林婉仪仔细观察,不敢笃定。 好在如影随形的夜红殇,作为军师,这时候并未失职: “老的是尸巫,小的是鬼巫,主谋没在其中。那小子手上的黑伞是法器,里面养着几只小鬼,以雷法驾驭正伦剑可以无视。” 谢尽欢听见这话,知道有机会灭掉这波人。 不过他还得让这波妖寇帮忙扛雷,此时并不想动手。 毕竟他把这波妖寇连根拔了,王府腾出手来,不又得来锤他? 为此他按兵不动,想等着这波人离开。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些人似乎并不想活着回去! 在对峙片刻后,水潭旁的人影,就出现异动——一个继续盯防,另一人取出一袋不明物体,看模样是想毁尸灭迹。 谢尽欢字面意义上的‘呕心沥血’,才伪造完现场栽赃嫁祸,这要是让妖寇毁掉证据,他不白忙活了? 谢尽欢眼神一沉,轻拍林婉仪肩膀: “他们想毁尸灭迹!你在此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啊?” 林婉仪没想到谢尽欢这么嫉恶如仇,刚才为了救她折损气血,如今为了给衙门保留关键证据,竟然准备孤身一打四! 这种情况下,林婉仪不动手都不行了,从袖中摸出一粒蓝色小药丸,递给谢尽欢: “有傀儡当肉盾,你不好近身,强冲会吃大亏,我用毒雾给你打掩护,只要把傀儡引开,你就动手,切记先杀尸巫。你先把解药吃了。” 谢尽欢审视了下药丸,还是丢进嘴里,结果苦涩直冲脑门,冷峻脸颊瞬间缩成一团: “草,好苦……” “嘘……” …… ------ 作息彻底颠倒,今天提前更新一点,免得睡一半惊醒看有没有成功更新or2 第三十章 丢龙老母!(求追读or2) 山坳间。 黑鹰当空盘旋,锐利双瞳犹如判死御令,锁定着下方四道人影。 山野无声,只能听见秋风扫过落叶的簌簌,以及流水轻响。 死寂气氛中,何参仔细观察着山野间一切风吹草动。 鹿鸣取下了傀儡肩头的布袋,缓步往尸坑靠近,布袋中是腐蚀性极强的烈药,只要倒进尸坑,足以把尸骸全数溶解,石壁也会被腐蚀。 但可惜,两人尚未走出几步,西侧山坡的灌木丛后,忽然传来气息波动。 何参与鹿鸣几乎同时转身,望向枝叶摇晃的枯黄灌木,却发现浓郁毒雾,从灌木表面渗了出来。 毒雾呈现出墨绿之色,枝叶藤蔓触及便迅速枯萎,呈现出焦黑之状,明显带有强毒。 随着毒雾遮蔽灌木,一道人影也从雾中浮现。 雾气遮蔽视野,只能隐隐看到来人身着裙装,露面便原地回旋,衣裙招展大袖飞舞,整个人几乎瞬间化为陀螺: 呼、呼~ 几乎同一时刻,山坡上阴风大作,自人影袖口涌出的毒雾,化为两条幽绿毒蟒,如旋风般往外扩散,刹那覆盖周身十余丈,远看去便如同迅速扩大的台风眼! “百鬼行瘟?!” 何参目光顿时错愕,他知道有人捷足先登,本以为是紫徽山高手或王府供奉,但着实没料到,能看见蛊毒派的顶尖神通! 巫教中的蛊毒派,虽然正面战力不强,但群伤能力举世无双,‘百鬼行瘟’更是其中之最。 鹿鸣发现情况出乎意料,迅速后退高声大喝: “道友且慢!自己人!” 何参也是朗声质问: “朋友什么来路?” 但可惜,山坡上的毒巫,既然选择动手,就不可能再留余地,两句话落,绿色毒雾就化为排山倒海的洪,顺风而下压向整个山坳。 鹿鸣眼见对方身为同道中人,却不讲丝毫道义,袖中当即滑出一枚骨笛: “咻~~嘟嘟~……” 轰隆—— 声音传出瞬间,水潭两侧便飞沙席卷,传出一声爆响! 两道纹丝不动的斗篷人影,毫无征兆以奔雷之势暴跃,右侧之人半途双手交叉,握住腰侧刀柄: 呛啷—— 出鞘声中,两把雪亮刀锋带出璀璨银芒,破开毒雾直接撞入其中,逼向山坡上的毒师。 而左侧傀儡则是三尺剑出鞘,以奔雷之势攻向侧翼。 傀儡并无神志,如何攻伐全靠巫师操控,虽然毒雾遮天蔽日阻碍视线,但通过雾中模糊身影,依旧能锁定毒师方位。 但让鹿鸣没料到的是,两尊傀儡刚冲入毒雾,毒雾侧面忽然涌现一个漩涡: 飒—— 骇人破风声中,一道黑影朝他急速逼近,宛若烟中恶鬼! ?! 鹿鸣脸色骤变,当即转变笛音: “嘟嘟——” 谢尽欢借着毒雾掩护,无声无息摸到小溪下游,在两尊傀儡动手瞬间,全力爆发突袭,试图斩杀后方巫师。 但傀儡反应速度堪称非人,刚还冲向山坡的双刀傀儡,在笛音转变瞬间,就没有任何停滞的来了个直角转向,手持两把锐利银锋,往侧身交错劈来! 飒—— 谢尽欢眼见失去绕后机会,未曾避让而是双足发力对冲: 咚! 爆响声中,沙土地面被震出一个圆坑。 天罡锏带动漫天毒雾,几乎转瞬来到双刀傀儡近前,铁锏自双刀间穿缝而过,精准无误刺在胸口。 嘭—— 霎时之间,双刀傀儡胸襟当即炸裂,露出乌黑如牛皮的胸腹,上面密布繁复咒文。 重锏穿入胸口,却如同刺入铁石硬木,入肉两寸便再难贯穿,余劲却将双刀傀儡撞出毒雾,直接砸到了水潭破洞跟前。 轰隆—— 如此骇人冲击力,把两名巫师吓了一跳。 但傀儡必要时刻就是拿来挡刀的,鹿鸣没有丝毫迟疑,就再度驾驭傀儡上前合围。 谢尽欢一击退敌,尚未冲出几丈,另一尊傀儡已经手持三尺利剑拦在前方,单剑前刺霎时间带起百道剑影: 飒飒飒—— 叮叮叮叮…… 谢尽欢持锏截击,毒雾之中顿时火星四溅。 以谢尽欢的武道功底,若要杀这人,只需要一招。 但傀儡显然不算人。 持剑傀儡完全不和谢尽欢拼章法技巧,也不在乎伤死,只是以骇人剑速急刺,剑剑直取命门! 双刀傀儡被重锏轰击胸腹,也没被打烂,倒地瞬间就再度弹起,手中双刀乱舞,刀刀攻其必救,和持剑傀儡摆出了掎角之势! 三把兵刃凌空碰撞,不过眨眼间,谢尽欢就在两具傀儡脖颈、心门留下数道致命创口! 但两具傀儡依旧攻势如潮,甚至都没有血液流出。 ? 谢尽欢现在算是明白,为何不能和傀儡较真了。 按照常理,他应该避其锋芒,迂回绕后。 但谢尽欢也是不信邪,发现打死穴没用,当即左手拔出正伦剑,手持双刃连削带打,攻击关节、手脚筋! 叮叮叮…… 鹿鸣限制住近身突袭的武夫,后方的何参本想突袭雾中毒师。 但两人显然没料到,两具傀儡竟然还牵制不住这武夫,不过眨眼间,持剑傀儡手筋就被挑断,致使佩剑跌落地面。 何参见势不妙,当即调转手中黑伞,当空旋转。 呼~ 随着旋转伞柄,黑色雾气从伞沿往外扩散,漆黑伞面之上可见三张白色鬼脸。 山坳间也掀起森森鬼气,连秋光都暗淡了几分,似有无形之物游离于天地之间,直接把山坳化为了万鬼哭嚎的炼狱: “啊——!!” 但可惜,三只小鬼还没发挥出作用,毒雾之中就猛然响起刺耳电噪: 刺啦啦—— 声音之尖锐,犹如百鸟齐鸣,连带着一小块幽暗毒雾,都开始忽明忽暗,显出青白之色! 正伦剑乃紫徽山镇妖神兵,专精镇邪驱魅! 谢尽欢尝试以自己的杂门雷法驾驭正伦剑,结果发现增幅效果确实惊人,硬是把几条小电弧,化为了密密麻麻的雷网。 虽然只持续了一瞬,但雷光闪耀瞬间,山坳间的阴森鬼气便荡然无存,连秋光都变得和煦起来。 ? 何参驾驭鬼伞,发现毫无反应变成了烧火棍,眼底显出难以言喻的惊愕。 鬼巫顾名思义,就是驾驭阴邪鬼魅伤人。 小鬼被吓的不敢冒头,巫师自然就成了光杆司令,手中鬼伞除了避雨遮阳,再无半点作用。 这种情况通常不可能出现,毕竟他这把伞品阶不低,世间能有如此压制力的镇鬼法器,屈指可数。 但当前显然遇上了,何参察觉完全发挥不出实力,毫不犹豫往外撤去: “撤!” 而山坡上的林婉仪,发现谢尽欢手中剑如此霸道,心头也不乏惊疑。 不过当下她也没时间细想,有如此镇邪神兵在手,杀这俩同行和玩一样,当下只是继续催发毒雾,压向战力仅存的鹿鸣。 鹿鸣驾驭两尊傀儡都压不住谢尽欢,发现对方还带着高品镇鬼法器,便明白此战毫无胜算。 眼见滔天毒雾当头压来,避无可避,鹿鸣只能挥洒袖袍,抛出数枚圆球,洒向雾中两人。 咻咻咻—— 砰砰…… 圆球犹如飞梭,撞入幽绿雾瘴,便凌空爆开,化为一张张粘连巨网,铺天盖地无处可躲。 林婉仪属于毒师,强项是暗中下毒下蛊,本就没啥正面战力,发现巨网飞来,当即闪身以松树为掩体避让。 但不曾想巨网撞上树干受力回缩,瞬间把她给被捆成了毛毛虫。 刷~ 而谢尽欢作为武夫,爆发力要强出很多,飞身一锏一脚,把两具遍体鳞伤的傀儡撞入巨网之中,继而身形随之左右连闪,硬生生从数张巨网缝隙中穿身而过。 发现两人逃遁,距离已经拉远,谢尽欢毫不犹豫飞身横移,调整角度,天罡锏高举,浑身肌肉鼓胀,气劲犹如风暴海潮,继而全力飞掷: “我丢雷老母——!” 轰隆—— 爆响声中,天罡锏裹挟无边气劲,将翻腾毒雾当中一分为二,犹如神人一剑斩入山谷! 铁锏沿着山坳飞旋而过,下方溪水当即炸开,露出乱石河滩,也带起左右飞散又往前蔓延的破海白龙! 鹿鸣埋头舍命逃遁,待察觉背后压来的无边锋芒,挟碎石飞水的滔天气浪,已经压到背后。 虽然这记‘撒手锏’距离甚远,但准头力道都堪称匪夷所思! 鹿鸣眼底只来得及涌现出一抹惊恐,就被宛若飞轮的天罡锏击中后背。 嘭—— 只听一声闷响,山坳之间炸开一团血雾。 往前飞奔的人影,身形膨胀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两条小腿往前摔出老远,血水眨眼染红周边数丈之地! 而天罡锏余势不减,犹如无双飞轮,继续砸向前方逃遁的何参! 何参余光瞧见这骇人听闻的一击,心中不由毛骨悚然,当空旋身展开黑伞! 嘭~ 轰隆—— 飞旋重转瞬即至,鬼伞瞬间四分五裂! 伞后人影被重锏轰击胸口,整个人当即倒飞出去,在溪水上打了个水瓢,又撞入山坡灌木! 哗啦啦—— …… 第三十一章 似曾相识(求追读or2) 丢龙老母是搏命杀招,以丢掉兵器的代价,超远距离一穿二后,天罡锏裹挟气劲才抵达强弩之末,往上弹起又跌落地面,发出几声脆响: 叮叮当当…… 谢尽欢全力一击过后,觉得两个脆皮巫师死定了,本想去看看林婉仪情况。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最先逃遁的鬼巫似乎带了保命法器,撞入山坡灌木后,转瞬就翻身弹起,周身被重重黑雾裹挟,远看去犹如一片黑云,在山野间来回游荡,速度快的匪夷所思,已经逃出去小半里。 ? 这动静…… 谢尽欢瞧见那团黑雾,瞳孔猛然一缩,觉得三年前遇到不知名妖物,游荡声势虽然比这大很多,但迹象大同小异! 发现当年所遇妖物的踪迹,谢尽欢心里猛然一沉,眼见很难再追上,便吹了声口哨: “咻~” 当空盘旋的煤球,当即追向山野游荡的黑雾。 谢尽欢则飞身来到林婉仪跟前,检查情况: “这网子怎么解?” 林婉仪背靠树干,被绳网捆了个结结实实,用力挣脱非但没挣开,胸脯腰腿还被勒出了痕迹,和穿着连体渔网袜似得,神色颇为尴尬: “武备院造的困仙索,遇火既融,得用火烧。” “火?” 谢尽欢摸了下后腰,发现没带火折子,又开始摸林婉仪的小腰。 打架时一直挂机的鬼媳妇,此刻又冒了出来,扛着红伞站在跟前指点: “别借机乱摸了,雷火同源,用雷缚剑。” 谢尽欢只是在找火折子,闻言把正伦剑拿起来,提气灌注,墨青剑身当即涌现青白雷光。 刺啦啦~ 林婉仪刚才就疑惑此剑威能,此时瞧见雷光闪闪的正伦剑,忍不住询问: “这把剑似乎是镇邪法器,品阶极高,你从从从~~~” 话没说完,林婉仪就浑身打颤,说话都哆嗦起来。 谢尽欢根本没法长时间维持,运功就往上凑,发现不对又连忙把剑移开,电光也消失无踪。 林婉仪又不绝缘,只是接触一下,就被电麻了,眼神惊恐: “你做什么?!” “呃……雷火同源,帮你解绳子。” “哪有这么解的?等你解完,我还有命在?” 谢尽欢也才意识到这问题,雷就是电,林婉仪被五花大绑,再以雷法鞭策,那不成捆绑、电击了? 起手就玩这么大,以林婉仪的小身板,怕是得两下翻白眼,三下湿裤裤…… 谢尽欢稍加思索,放下了正伦剑,改为把手插入绳网之间,提气运功,施展‘掌心雷’。 哒哒~ 哒哒~ 结果这法子还真行,但效果一言难尽。 毕竟徒手施展法咒,就和徒手搏击一样,力气再大也难以威力最大化。 用法器施展,就是拿上了趁手兵器,品阶越高,气机损耗越少、越集中,自身道行没变,但威力会大很多。 正伦剑属于仙器,则比较特别,直接‘无中生有’,可以在施展雷法的同时,从天地抽取等额五行之气,从而达成耸人听闻的‘翻倍’效果。 此剑放在墨墨手上,施展雷法完全可以越级杀人,不讲半点道理。 但谢尽欢自创的杂门‘掌心雷’,本就是野鸡神通,气机利用率最多三成。 再加上‘倒浇蜡烛’提前带来的八成损耗,综合下来,气机利用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六’,属于狗看了都摇头的水准! 此时失去正伦剑加持,谢尽欢掌心自然是小电弧,还一阵一阵的。 不过好在慢是慢,网绳确实也能熔断。 林婉仪没被电到,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询问: “你这把剑从哪儿找来的?威力如此惊人,我怎么感觉像是紫徽山那把……” 谢尽欢自己都能感觉到威力惊人,此时讳莫如深道: “天机不可泄露,我是隐仙派的人,其他别乱问。” “哦……” 林婉怡半信半疑颔首,可能是觉得场面太过尴尬,沉默一瞬,又没话找话道: “你刚才动手早了,应该等傀儡冲进来,你再现身。” 谢尽欢认真给网绳加热,闻声吐槽道: “你在教我做事?我不早点冒出来,傀儡冲到你跟前,就凭你这一个照面被绑成龟甲缚的身法,怎么对付?” 林婉仪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 “龟甲缚是什么东西?” “就是绑的和乌龟一样。” “呃……” 林婉仪神色一僵,觉得谢尽欢人是真好,但也真不懂哄姑娘,便不说话了。 哒哒哒~ 松树下不停闪耀小电花,绳网依次解开。 虽然动静并不大,但片刻下来,真气消耗甚至超过了刚才打架。 好在谢尽欢气海深不见底,目前还是能维持。 林婉仪本来只是乖巧等到,但随着谢尽欢的手缓缓上移,逐渐察觉到不对劲,等到手背移到胸口位置,表情更是一僵。 正在抓紧时间解控的谢尽欢,也是动作一顿,看向林婉仪被勒出痕迹的衣襟: “你怎么回事?” 林婉仪脸色肉眼可见的化为涨红,又逐渐蔓延到耳根,眼神慌乱、欲言又止。 至于缘由,自然是因为她身上穿着‘软甲’。 谢尽欢施展掌心雷,自然会提气,真气刺激特制胸甲,绣在上面的‘荷花’,自然就悄然绽放了…… 察觉布料摩擦花蕊,林婉仪身体僵硬,目光躲闪起来。 谢尽欢本来还没想明白,但不过片刻后,就透过轻薄裙装,隐隐看到了布料下的小豆,眼神顿时古怪起来,看向面前的羞红面容: “你穿着软甲?” “你!” 常言‘看破不说破’,林婉仪本来还想蒙混过去,发现谢尽欢直接点明,顿时无地自容,想矢口否认,但这明摆着的事实,她还能如何狡辩? 此时被五花大绑,林婉仪想遮挡胸口都做不到,只能硬着头皮回应: “是你骗我买的,三十两银子,我又不能浪费,才……才……” 说话都带上了点哭腔。 谢尽欢以前从未接触过这类法器,下意识尝试收功,结果胸衣没了真气刺激,果然自行合拢。 他再运气,又荷花绽放…… “谢尽欢!” 林婉仪被折腾两下,整个人都酥了,恼羞成怒之下,想要揍这坏男人,但根本做不到。 谢尽欢连忙停下,继续烧绳子: “好好好,我试下罢了,又没真碰你,事急从权嘛。” 林婉怡羞的恨不得掩面投湖,但此刻也没办法,只能咬牙做出气定神闲模样,暗暗念叨: 事急从权,这也没办法…… 他刚才费心费力救我,隔着衣服玩下奈奈有什么…… 呸呸呸…… 好在这种煎熬,并未持续太久。 谢尽欢担心巫教妖人杀个回马枪,并未过于留恋水蜜桃般的身段,三下五除二弄断部分绳子后,就把网子扯了下来。 林婉仪已经羞的喘不过气,挣脱束缚后,恨不得马上把这破小衣扯出来扔了,但当着谢尽欢的面,显然不能干这事儿,于是改为抱着胸口强压心绪。 谢尽欢确定林婉仪没大碍后,本想去追那名鬼巫,结果却见不中用的贴身奴婢,竟然又飞了回来。 ? 谢尽欢见状浑身一震: “你跟丢啦?” “咕咕——” 煤球当空盘旋,看模样有点委屈。 林婉仪好不容易才压下小鹿乱撞般的心湖,见谢尽欢为没抓住妖寇而迁怒煤球,连忙道: “放心,他跑不了。巫教最擅长的就是下记号,他刚才接触毒雾,身上沾了毒,哪怕能解毒,味道也能持续不少时间,我追的上。” “是吗?” 谢尽欢顿时眼前一亮,拉着林婉仪就往外跑。 林婉仪措不及防被拽了个趔趄,衣襟都甩了两下,只能跟在后面跑: “你慢个些,我这样怎么追?我又不是狗鼻子……” 谢尽欢又停下脚步,松开了手腕: “快点快点,别真让人跑了,这人我要活的。” 林婉仪也没啰嗦,站在原地双手上下交叠,掌心之间可见幽绿火苗,无规则涌动。 林婉仪观察片刻,就快步往山坳外行去…… ---- 刚改完,求求追读呀,追读差两千五,才能有上架活动or2! 第三十二章 劝架 牡丹池坐落于槐江北岸,临近中秋,湖畔已经聚集了百艘大小游船,沿岸人头攒动。 靠在岸边的一艘游船内,隐隐能听见莺莺燕燕的欢笑声: “云影远山入画,夕阳晚照流霞。小桥曲岸是谁家。篱畔几声鸣马……” “王小姐好文采,不愧是崇文院第一大奶……” “啐~” “哈哈哈……” …… 游船被郡主府包下,里面都是崇明河的小姐,以及学宫的女学生,船外全是负责护卫的王府武卒。 刘庆之是王府亲卫中出名的妻管严,每天都被媳妇用不知哪儿求来的野路子,折腾到没半点余粮,对船上莺莺燕燕的荤笑话毫无兴趣,只是站在甲板边缘,听着侯大管家瞎扯。 尖嘴猴腮的侯管家,因为相貌太过离奇,进去会扫了疯批小姐们的雅兴,此时摇着折扇站在甲板上,瞧见湖边‘勃勃生机、万物竞发’之景,不由捋着上巴的八字胡感叹: “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夫当年参加中秋会,好歹也算俊后生,如今年老色衰,放在这牡丹池,恐怕都排不进前十了。” ? 刘庆之觉得侯管家这惊天地泣鬼神的长相,能把文成街大户养的猴都承托的眉清目秀,放在猴山选美都不一定能进前十,更不用说在牡丹池。 不过作为郡主府的大管家、郡主的心腹大将,刘庆之哪里敢笑话,正儿八经恭维道: “侯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好看的皮囊遍地皆是,但能让郡主欣赏的人有几个?这男人在世间立足,主要还是看才华,先生之才,称得上千年不遇!” 刘庆之也不算瞎吹,光侯管家这能把谢尽欢镇住的盛世美颜,都称得上千年不遇。 不过侯管家也有自知之明,摆手道: “不敢当,这天下之才若有一石,郡主殿下独占八斗……” 说到此处,侯管家察觉把王爷给忘了,非常不妥,又补充: “王爷也占八斗,侯某和天下人公分一斗……” “呃……” 刘庆之感觉这到欠出来的七斗,都是侯大管家一个人造的孽,但实在不敢明说,只是不停赔笑。 两人正如此无聊瞎扯之际,侯管家忽然伸长脖子、鼠眼一眯,模样和寻鸡崽的黄鼠狼似得,瞅向牡丹池外围: “哟呵~后巷那谢小子也跑来凑热了,旁边那是林大夫?” “嗯?” 刘庆之见识过谢尽欢本事后,心头颇为器重,闻声往江边寻觅,果然瞧见牡丹池外围停着辆马车,附近是两人一鸟,正往江边一艘大船走去。 其中男子身着白袍,腰悬两把兵刃,明显是谢尽欢。 旁边身段曼妙的女子,虽然距离远看不太清,但他媳妇整天往林家医馆跑,很熟悉,就是医馆的女神医。 “还真是林大夫,他俩不会是好上了吧?” “有可能。这小子挺厉害呀,过来才几天时间,竟然就把这么大一朵丰润多汁的嫩牡丹都给骗上手了,啧啧啧……” 刘庆之觉得侯管家这形容词,有点过于油腻了,不过也确实恰当。 两人正远观八卦之际,忽然发现谢尽欢走到一艘大船前,和船上人交流两句,就出现了争执,看情况似乎还准备动手。 “诶?” 刘庆之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侯管家也没弄明白,正好奇打量,背后忽然传来响动: 踏踏~ 回头看去,长宁郡主带着丫鬟从船楼里走了出来。 出来参加宴会,长宁郡主打扮的颇为精致,身着淡金色齐胸诃子裙,腰佩金珠流苏,胸衣绣着孔雀芙蓉,身段娇小珠圆玉润,丰腴之处却维度傲人。 如此倾城绝色,自然吸引了不少倾慕者,周围船只乃至湖畔,全是伸长脖子卖弄风骚的公子书生,试图引起这‘丹州第一白富美’的注意。 侯管家见状询问: “郡主怎么出来了?又被学宫赌神杀了个丢盔弃甲?” 长宁郡主刚摇骰子连输七局,心里正郁闷着,没搭理这话,抬眼往江边眺望: “那边什么情况?” “哦。是租住在后巷的那个谢小子,不知为何与人起了争执。” “谢尽欢?” 长宁郡主见此来了兴致,从侍女朵朵手里接过千里镜,遥遥打量起来: “呵……还挺俊……” ----- 稍早之前。 谢尽欢顺着踪迹,从鸡冠岭一路追到牡丹池,瞧见江边密密麻麻的人群,以及大小游船,不由皱起了眉: “这么多人?” 大庭广众之下,林婉仪也不敢再冒然施展巫教功法,此时目光锁定在江边一艘大船上: “好像逃到了那艘船上,怎么办?” 谢尽欢略微打量船只,可见船上挂着面旗子,从徽记来看属于菁华山庄。 菁华山庄属于丹阳本地势力,江湖地位不及紫徽山,但生意做得挺大,槐江一带的船帮基本都挂着鲍家字号。 谢尽欢都已经追到这儿了,肯定得上去找找,当下带着林婉仪和煤球穿过密集人群,来到了游船之下。 菁华山庄属于丹州豪强,租下的游船规模颇大,船楼中能听到推杯换盏的欢笑,以及歌喉琴曲: “当当~……” 因为招待的都是丹州豪族子弟,鲍家对安保极为看重,岸边站了十余号武人,甲板上也有人来回巡逻。 谢尽欢先让煤球在天上放哨,快步走向船只,踏板下接客的管事,见状迎上前询问: “公子是?” 谢尽欢也不好硬闯,来到跟前拱手一礼: “谢尽欢,家父曾是万安县法曹,方才我在鸡冠岭遇到几名妖寇,其中一人逃匿至此,想登船看看。” “呃……” 管事眼神茫然。 万安县是京师附郭县,法曹县尉官居正八品,对江湖人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官了,但这个‘曾是’…… 管事仔细审视几眼,态度倒也客气: “公子可有公文令信?” “我并无官身,只是半途遇见妖寇,追踪至此……” “公子!” 管事抬手打断话语,躬着的腰都伸直几分: “这里可不是小地方,船由菁华山庄包下,上面赴宴的都是贵客。先不说公子这个‘曾是’,就算令尊真是京城县尉,公子一介布衣,也没权利在这搜查问案。” 谢尽欢确实没权利搜查,所以态度依旧平和: “妖寇隐匿至此,随时可能行凶,若出了岔子……” “怎么回事?” 话没说完,游船上忽然传来声响。 谢尽欢抬眼望去,可见船楼一扇窗户打开,露出了一道人影。 人影面相二十多岁,身着公子袍,白白胖胖满脸络腮胡,放在某个圈子里,也算御姐…… 管事见状,连忙往上拱手: “少当家,这位谢公子自称万安县法曹之子,说船上藏匿了贼人,要登船搜查。” “万安县法曹?” 菁华山庄少庄主鲍肥,闻言微微皱眉,回头看向房间。 房间之中全是饮酒作乐的公子哥,其中不少家中有人为官,很快给出回应: “万安县法曹叫斐济,三年前的倒是姓谢,不过好像是贪污受贿,被流放岭南了。” 谢尽欢眉头一皱: “谁在上面胡说八道?” “你放肆!” 鲍肥作为东道主,宴请的都是财神爷,听闻此言脸色骤变,飞身落在踏板上。 林婉仪跟在背后旁观,着实没料到这帮纨绔子这么不要命,连忙拉住谢尽欢: “谢尽欢,你别生气,这人可打不得,打死了得出大事……” “?” 鲍肥刚落地就是一个趔趄,周围的打手管事更是匪夷所思。 毕竟他们见后面的大美人急匆匆上前,还以为是要拉住这不怕死的愣头青,万万没想到是来拱火的! 当着菁华山庄的面,劝一个小年轻别生气,免得把人家少主打死了,这不目中无人吗? 鲍肥碍于周边达官显贵太多,不好直接动武,自然没搭理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只是冷眼望着谢尽欢: “你可知上面坐得都是什么人?若非牡丹池都是贵人,不便动武,我今天非得教教你什么叫处世之道!现在给你个机会,给上面的公子道歉赔不是,如若不然……” 但可惜,谢尽欢根本没搭理鲍肥,目光望向上面的窗户: “家父是调任瑞州南宁县,不是贪污流放,往后说话注意点分寸,再有下次,这人就是例子。” 林婉仪见情况不对,连忙想把手持‘兵中善器’的谢尽欢抱走,但可惜为时已晚! 第三十三章 平平无奇? “好小子!” 鲍肥见对方如此狂傲,要拿他杀鸡儆猴,哪里会再说半句废话,右手抓住随从腰间的刀柄,双腿骤然发力! 嘭—— 呛啷—— 爆响声中,踏板出现裂纹,整个游船都晃动起来,江畔闪过一道雪亮寒芒! 三尺银刀猝然出鞘,远看去犹如苍雷骤起,旁人只能瞧见模糊残影! 远处的长宁郡主等人,见鲍肥出手太过狠辣,心头暗道不妙。 哪想到下一瞬,江畔就死寂下来。 轰隆—— 只见站在草地上的谢尽欢,在鲍肥动手之时,身形便从林婉仪面前消失,只留下一个圆形凹坑。 等再度出现,已经手持天罡锏撞到了鲍肥面前! 轰—— 面对如此惊悚的瞬间爆发,鲍肥暴怒面容明显一僵,毫不犹豫一刀重劈,全力以赴不再有半分留手。 但这快若奔雷的一刀,依旧没能跨越中门,结结实实劈在了横架铁锏之上! 铛—— 双刃相接,湖畔传出震耳欲聋的爆鸣! 牡丹池不乏有些底子的武夫,光是看谢尽欢出手,就明白此人绝非俗子。 但鲍肥是菁华山庄少当家,在丹州名气不小,这式‘雷动刀’又是菁华山庄看家绝学,以刚猛霸道著称。 按照正常情况,谢尽欢如此硬碰硬,就算不被雷动刀劈飞,也得被震退数丈,陷入刀刀连环之境! 但鲍肥全力一刀落在天罡锏之上,谢尽欢身形却犹如不动磐石,双脚硬扎大地没有半分晃动! 轰隆—— 鲍肥全力一刀劈下,手感如同劈中了钢铁塑像,气劲反震,虎口几乎瞬间崩裂,手中刀也因此被崩飞,刀背差点砸中自己脑门。 而谢尽欢也没在这杂鱼身上浪费时间,以‘磐龙横岗’硬抗一刀,在刀被崩飞刹那,已经顺势肩头硬靠! 嘭—— 鲍肥尚未做出反应,铁石硬木般的臂膀,已经撞入胸怀。 难以言喻的强横冲击之下,鲍肥后背衣袍当场爆开,露出了肌肉虬结的肩背! 整个人随之化为了躬身虾米,往后倒飞而出,撞碎甲板围栏,又洞穿船楼墙壁。 嘭—— 咔嚓嚓—— 碎木横飞之中,船楼诸多少爷公子只觉强风拂面,余光可见一道人影斜着从墙外撞了进来,砸中穹顶横梁,带起簌簌灰尘。 嘭—— 继而又当空栽下,摔在在摆满山珍海味的长案之上,瓷盘酒壶霎时间四分五裂,落地便喷出一口殷红血水: “噗——咳咳……” “啊——” 船楼中的歌女舞姬,发出惊恐尖叫! 而外面的江畔,则寂寂无声。 双方交手实在太快,大部分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谢尽欢把鲍肥送回房间后,随手将天罡锏收入鞘中,不再理会管事门徒,快步走上踏板。 踏踏踏…… 林婉仪都还没来得及拉架,鲍肥就消失了,虽然心底不意外,但还是显出了目瞪口呆之色,连忙跟在身后: “你你你……你不会把他也打死了吧?他可是菁华山庄少当家……” 谢尽欢径直来到游船上搜寻: “二流门派,何足惧之。快找鬼巫。” 林婉仪哪里会想到出门一趟,能惹这么事,现在只想回家。 但人都打了,她总不能不干事,此时只能跟在谢尽欢背后。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管事门徒,此刻都化为了木头人,眼见两人擦肩而过,动都不敢动一下。 随着两人进入船楼,站在江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才回过神来,目露惊悚: “怎么回事?” “鲍肥人呢? “好像被打回船上了……” “一招就没啦?!” “看起来还留手了……” …… 而郡主府包下的游船上,诸多莺莺燕燕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探头探脑观望,些许还衣衫不整: “怎么啦怎么啦?” “有个俊公子在江边打架,身手好俊呀……” 甲板上的刘庆之,知道谢尽欢功底霸道,但瞧见鲍肥一个照面都没抗住,还是目露惊疑。 长宁郡主站在旁边用千里镜旁观全程,也是面露讶色: “好身手!虽然不像玄阳霸体诀,但异曲同工,年纪轻轻有如此造诣,怪不得青墨整天围在跟前。” 侯管家闻声回过神来,此时也少有露出几分赞叹: “此子看似平平无奇,武道水准倒是颇有老夫当年几分风范,前几天看走眼了。” 满眼冒小星星的侍女朵朵,闻声难以置信道: “这还平平无奇?” “略显俊气。” “?” …… 长宁郡主早习惯了心腹大将的没谱,等待片刻不见谢尽欢出来,吩咐道: “刘庆之,带人过去看看,鲍肥随便打,那些少爷揍不得,真出事青墨肯定找我来保他。” 刘庆之也害怕谢尽欢这暴脾气,又把谁分尸了,连忙躬身领命,带着两名武卒往江边跑去…… ---- 咚咚咚…… 不紧不慢的脚步,自廊道由远及近。 原本热热闹闹的厅堂,此刻已经死寂无声,只剩下趴在长桌上的鲍肥闷声干咳,想翻身爬起却缓不过来: “咳咳……” 周边就坐的十余名公子哥,虽然还保持着原本仪态,但脸色都稍稍白了几分,若非背后都站着如临大敌的护卫,恐怕已经惊慌失措钻桌底了。 而弹琴唱曲的歌女,则躲在珠帘后大气都不敢出。 咚咚…… 很快,脚步声来到了宴厅门口。 谢尽欢在门前驻足,扫视里面非富即贵的诸多公子哥,搜索着和鬼巫类似之人。 林婉仪跟在背后,因为害怕惹事,都不敢露头,只是暗暗寻找着残留毒素。 鲍肥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到那白衣杀星站在门口,惊得从桌子上往后挪了些。 哗啦…… 谢尽欢确认厅堂里没有熟悉身影后,没搭理鲍肥,又往其他房间走去。 林婉仪仔细感知着蛛丝马迹,最后在一间临江的客房外停了下来。 谢尽欢提起了几分戒心,手持正伦剑进入房间之中。 结果发现床上躺着一男一女,身无寸缕昏迷不醒,脸上都带着酒意。 原本挂在衣杆上的衣物,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掉着件沾染灰尘的袍子。 林婉仪皱了皱眉,没去看床上辣眼睛的画面,来到了屏风后的浴桶旁检查: “那鬼巫用药水洗去了身上残留毒物,应该追不上了。” 谢尽欢来到床前,检查了男女脉搏,发现只是昏迷,又来到衣袍跟前,用天罡锏挑开检查。 只可惜那名鬼巫相当谨慎,且对巫教手法很了解,没留下任何能指明身份的物件,甚至没留下金银细软…… 发现彻底失去踪迹,谢尽欢不由眉头紧锁。 他不清楚老爹去向,但记得当时遇见了妖物。 今天那鬼巫虽然绝非当时遇见的东西,但游荡身法确实有几分形似,说不定存在着某种渊源…… 咚咚咚…… 正如此思索之际,寂静船楼里再度响起步履轻响,继而外面就传来话语声: “大人!刚才有个大胆狂徒……诶?大人?” 脚步没有丝毫停歇,很快来到了房间门口。 刘庆之正想询问谢尽欢在搞啥,转眼发现房间里掉着件衣裳,床上男女生死不知,惊得刀都拔出来了半截: “怎么回事?!” 林婉仪瞧见是府卫的人,连忙恢复人畜无害的温婉模样: “刘大人,你可算来了。方才谢尽欢在鸡冠岭遇到了妖寇……” “啊?” 刘庆之一愣,下意识询问: “谢公子,你怎么整天撞见妖寇?” 谢尽欢起身解释:“都是一拨人。今天在衙门验尸,查到蛊花的线索,我顺便找了下,在城外找到了养花之地,里面藏大量尸体,但随后就遇到了两个想毁尸灭迹的巫教妖人,带着两具傀儡……” 巫教几大流派中,蛊毒、祝祭好坏参半,而尸巫、鬼巫顾名思义,属于实打实的反人类流派,只要出现必是大案。 刘庆之还以为谢尽欢单纯来砸场,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大件事,连忙询问: “谢公子没事吧?” “只是摔了下,回来碰巧遇到林大夫,已经看过了。” 谢尽欢随口解释了句林婉仪为何在跟前,以免巫教身份暴露,又继续道: “我在鸡冠岭和那波妖人撞上,当场宰了仨,还有个鬼巫逃到了这里,可惜跟丢了。” 宰了仨…… 刘庆之还寻思要不要烟火传讯调集大量人手,发现谢尽欢都快杀完了,眼神不免茫然。 不过有前几天的前车之鉴,他也不算意外,转头吩咐道: “能驾驭傀儡,绝非寻常妖寇,说不定和‘紫徽山妖气’有关,你们去调人过来,仔细搜查附近船只。” “是。” 两个跟班,连忙跑了下去。 谢尽欢还着急带衙门人去看他伪造的证据,插话道: “尸坑就在鸡冠岭,我带刘大人过去,免得这帮妖寇杀个回马枪,把痕迹全抹除了。” “好……” 事关重大,刘庆之不敢耽搁,迅速调集起人手…… 第三十四章 捞尸人 西市,牲口集。 散落动物粪便及内脏的污水渠中臭气熏天,周边街市中,牛羊猪狗的叫唤此起彼伏: “哞——” “汪汪汪……” 令狐青墨站在几乎没处下脚的臭水沟边上,冷艳脸颊蒙上了面巾,手持一根长杆,从污水中翻找蛛丝马迹。 杨大彪作为纯爷们,觉得用杆子翻找太慢,便自告奋勇,带着几个捕快,直接撸起裤腿跳进了臭水沟。 结果半天下来,他已经快把前天吃的饭都吐干净了,不停咒骂: “街道司这群孙子,文成街的茅坑都打扫的一尘不染,牲口集半年不来一回,弄得咱们一帮捕快在这里通臭水沟,回去了必须让我爹告状……” 后面的衙役,已经吐的脸色发白,虚弱回应: “杨大人,你要不派我去押送流放犯人吧,我现在宁可徒步千里去南疆,也不想在这待着了。” “你想得美。丹王阁的高人说藏尸之地可能在牲畜市场,不找到谁也不准吃饭。” “呕——” …… 令狐青墨没跳进臭水沟,但也被熏得神志不清,半途停下来眺望漫漫长渠,满眼生无可恋。 丹阳虽然没洛京那么夸张,但常驻人口也不下七十万,每天吃的猪羊鸡犬难以计数,牲畜市场的规模相当大,而且并非集中于一处。 就算光按照屠宰地寻找,找完丹阳城也得好几天,能不能发现蛊花还是个未知数。 想到接下来几天都得和臭水沟打交道,令狐青墨忽然不羡慕师父能出去斩妖除魔了。 毕竟师父去的地方,不是南疆荒域,就是龙骨滩、鬼哭泽,那些地方的妖邪根据地,场面有多恶心她都不敢想象。 如此心心念念间,疯尸花的线索未曾找到,反倒是一名王府武卒,从街头飞马而来,在臭水沟旁边停下: “令狐大人,别找了。刚才谢尽欢谢公子,在城外的鸡冠岭找到了尸坑,刘庆之请您赶快过去。” “啊?” 令狐青墨还没来得及回应,臭水沟里的杨大彪,先一头窜了出来,满脸难以置信: “他已经找到了?那我们岂不是白在这里蹚了半天?” 后面的衙役得以解脱,争先恐后从臭水沟爬了出来: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咱们赶快过去吧,这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令狐青墨满眼惊疑,丢掉杆子翻身上马: “他是怎么找到的?丹王阁的前辈说可能在屠宰场附近……” “不清楚。反正刘庆之从牡丹池传讯,说谢公子找到了地方,还杀了几个妖寇,顺便把菁华山庄的鲍肥打了个吐血三升。” “啊?” 杨大彪刚爬上马匹,闻声莫名其妙: “打鲍肥作甚?幕后妖寇是鲍啸林?!” “不是。好像是因为鲍肥拦着不让追妖寇,还出言不逊,就谢公子那暴脾气能忍?打的老惨了。” “那这属于活该,我家尽欢没让他糊一墙,都属于慈悲心肠……” …… 鸡冠岭距离丹阳城三十余里,一行人沿途交谈,抵达时已经落日西斜,整个鸡冠岭都暗了下来。 令狐青墨在官道外翻身下马,顺着蜿蜒草径来到小溪,又顺流而上,还没抵达目的地的水潭,一股熟悉的味道就飘入鼻尖。 而且这次更带劲了! 杨大彪本来提着刀小跑,走着走着速度就慢了下来,眉头紧锁: “令狐大人,这味不太对呀。” “妖寇藏的地方,味儿能对咯?快走!” 令狐青墨已经意识到会面临什么,但真穿越小溪来到山坳间,发现场面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原本青山绿水的水潭,此时已经化为了散发恶臭的污池,首先入眼的,就是染红几丈之地的血水残骸,地上掉着两条腿。 旁边还躺着两具乌漆嘛黑的不明尸体,身上千疮百孔,而稍微平整的水潭旁,堆满了难以描述的腐烂尸块,甚至分不清是人还是动物。 原本该给郡主当护卫的刘庆之,杵着个叉子,坐在石头上歇息,脸色发白。 随行几名武卒也是被熏得睁不开眼,半眯着眼睛在水潭旁的洞里捞东西。 发现援军到了,刘庆之如同看到了救星,几乎是跌跌撞撞跑到跟前,把手里的粪叉丢给杨大彪: “狗日的,你可算来了,快快快,换班换班。” 杨大彪如遭雷击,跳到一边躲开粪叉: “我他娘换什么班?我刚从城里的臭水沟爬出来……” “臭水沟能有这里恶心?我宁可去臭水沟待着……” …… 令狐青墨小脑瓜也隐隐作痛,不过身为主帅,还是咬牙接过叉子,询问道: “谢尽欢呢?” “在这。” 谢尽欢心疼衣裳,已经把袍子脱了,赤着上半身站在尸坑内部的凹槽旁,用叉子把尸体往出翻,虽然毅力超凡,但半个时辰下来也快吐了,鼻子塞着两团棉花。 “咕叽~” 煤球很爱干净,飞到了树梢上当监工,此时也打了个招呼。 令狐青墨快步来到洞口,直接被臭气熏得眼睛疼,强行憋住呼吸,最后又取出面巾把口鼻遮住,才飞身落跟前: “我的天……你并非衙门中人,在外面等着就行了,何必受这份罪?” 谢尽欢留在这里帮忙,自然是怕耗尽心血伪造的证据被破坏! 他用木叉子翻着冒泡的尸坑,神色平和: “来都来了,站旁边当大爷像什么话?快忙活吧,全清出来还得分辨清点有几具人尸,别搞到明天早上才回去。” 还在洞口忙活的武卒,饶是不认识谢尽欢,此刻也赞叹道: “谢公子当真仗义,在此诛灭妖寇负了伤,还跑过来干脏活累活,劝都劝不住,这样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人杰,我以前就只见过令狐大人。” 说话还挺圆滑,一次捧俩。 令狐青墨饶是工作狂,从未有过凡心,这时候也难免对谢尽欢另眼相看了,正想言语,忽然又眉头一皱: “你受伤了?” “没什么,就是用力过猛损了些气血,这些个妖寇,哪里伤的到我。” 杨大彪见老弟如此‘奉公为民、不辞劳苦’,都没脸抱怨了,从武卒手里接过工具: “尽欢和我,可都是谢大人带出来的人,能吃不了半点苦?立下这么大功劳,夸奖的话哥哥也不说了,明晚悦来楼,令狐大人做东,好好犒劳尽欢,咱们挨个敬酒!” “诶?” 令狐青墨还以为妻管严的杨大彪会太阳打西边出来请客,闻言有些无语,不过还是点头: “行,明晚悦来楼集合。” “嚯……!” 一帮子快被熏晕的差役武卒,顿时精神起来,抓紧开始干活。 令狐青墨说完后,就去抢谢尽欢手里的叉子: “你出去好好休养,这里的事儿我们来就行了。” 谢尽欢自然没给,抬眼示意尸坑里的邪神像: “脏活儿武夫来就行了,你还有伤在身,别瞎掺和,先检查下这邪神像,我没看出门道。” 令狐青墨把目光投向顶部的凶煞画像及纹路,虽然没看懂,但也察觉到这玩意确实不一般,吩咐道: “刘庆之,快去叫铁大人他们过来,这里兴许有大妖的线索。” “好嘞!” 刘庆之如蒙大赦,兴高采烈就跑了。 令狐青墨仔细检查痕迹,又看向凹槽周边,发现在旁边的些许杂物中,还有本精装书籍。 她以为是线索,就拿起来翻看,结果入眼就是火车便当…… 嘶~?! 令狐青墨自幼恪守清规戒律,哪里看过这么露骨的画面,差点把书丢出去: “这群妖道败类,简直不可理喻!” “呵呵……” …… ---- 半个时辰后。 天色渐暗,山坳间被火把光芒照亮。 武卒差役依旧在搬运着腐烂尸块,但已经没了插科打诨的话语,只剩下脚步来回的响动。 谢尽欢坐在水潭边的石头上,和煤球一起吃着衙门送来的盒饭鸡腿。 附近休息的武卒差役,因为恶心坏了,倒是没人动嘴。 石洞入口处,身着墨色铠甲的高大武官,腰悬佩刀半蹲于地,望着上方的邪神像,面容硬朗甚至带着几分凶横。 谢尽欢从那不带丝毫笑容的表情上,能猜出这是王府典军‘大傻章’。 虽然绰号有点搞笑,但作为亲王府的典军,其掌管整个丹州的武官军卒,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和祝文鸳一文一武,并称丹王帐下两大门神。 不过饶是实力过人,阅历深厚,铁凤章此刻也陷入了知识盲区,在审视很久后,来了句: “如果没看错,这当是妖道血祭之地。” ? 令狐青墨觉得这就没法看错!她提剑站在跟前,稍微不解: “听师父说,妖道施展血祭之法,神像只是象征流派,或故弄玄虚,哪怕画碗面条,照样能炼化生灵,其关键点在‘血纹’,也就是周边这些纹路上。 “妖道以邪功炼化生灵,功法道行不同,血煞之气流转方位也不同,留下的痕迹自然不一样。通常越是道行高深之人,留下的血纹就越复杂玄异,这些纹路,看起来不会是寻常妖道。” 铁凤章知道这道理,但活了五十余载,手刃人妖无数,也没见过这么复杂的血纹,都变成雷击纹了。 这足以说明妖人对血气的操控,已经细入微末! 妖道法门也是代代相传,虽然深藏地底,但能在大乾出现的妖道强人,多半都是‘化仙教’‘冥神教’等乱世苟存下来的余孽,路数和此地的痕迹都不一样。 至于自行遁入妖道的高人,按理说摸石头过河弄出来的功法,不可能比过妖道千年沉淀。 为此这里的妖寇,应该是个以前从未现身、但又造诣通仙的妖道老魔,或者是受天垂青,自行修炼成精的真妖! 前几天紫徽山刚冒出冲天血煞之气,这么厉害的大妖,总不可能同时冒出来两只…… 念及此处,铁凤章意识到了这地方的重要程度,起身道: “此地修炼的妖寇,应当就是紫徽山血煞之气源头!让外县所有人手都回来,全力核查东仓坊、三合楼等案件,掘地三尺,也要把这群妖寇挖出来!” “是!” 随行武卒当即领命。 正在吃饭的谢尽欢,听到此言可谓如释重负! 如果不是担心太突兀,他非得跑上来句: “铁大人高见!晚辈敬仰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就是不知道这位不知名道友,发现朝廷一铁拳抡过来,会多懵逼! 念及此处,谢尽欢还真有点好奇。 铁凤章这几天都快为大妖的事儿愁白了头,找到关键线索,马不停蹄就想折返,但瞧见光着膀子吃饭的谢尽欢,还是顿足夸奖: “辛苦了,此事铁某记在心上,等事情结束,定会亲自上书,给谢公子请赏。” 谢尽欢谦虚道:“我不过是运气好,真辛苦的,还是这些在外面跑的衙门弟兄。” 瞧见谢尽欢能力过人,还谦逊不争、通晓人情世故,铁凤章罕见露出一捏捏笑容! 因为找到紫徽山大妖行踪,事态紧急,铁凤章并未过多言语,拱了拱手后,带队飞速离去。 令狐青墨想跟着去查案,本来准备叫上谢尽欢,但想到谢尽欢摸爬滚打一天了,还是嘱咐道: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让差役来处理,有了线索我及时通知你。” “行,你有伤在身,也别那么拼。” “我能有你拼?” “呵呵……” …… 第三十五章 自惭形秽(求追读or2) 入夜。 蹄哒、蹄哒…… 马蹄声时而从街边飞驰而过,引得不明缘由的路人转头打量。 长宁郡主身着华丽宫裙,坐在奢华车辇之中,见前几天散出城的大量武卒和差役,又齐刷刷跑了回来,询问道: “王府出事情了?” 侯管家是长宁郡主的心腹大将,走在车厢侧面,捋着上巴的八字胡回应: “好像是找到了紫徽山妖气源头,这事儿得问老祝。” 长宁郡主微微颔首:“有线索是好事,去把王小姐她们都请过来,晚上设宴庆祝一番。” ? 坐在身边的朵朵,觉得郡主为了喝大酒,简直什么由头都能想出来。 侯管家作为心腹狗腿,往日得令,转身就会去下帖子,但今天却少见的没挪步,还露出一抹疑惑: “殿下都瞧见谢尽欢了,还找小姐喝酒?姑娘家家,哪里比得上后巷野花~” 长宁郡主靠在车窗处,山水团扇轻摇,欣赏着街边桂树: “这么好的花长在后院,你却瞒而不报,如今都名花有主了,让本郡主去挖墙角?” “名花有主?殿下说林大夫?” 侯管家眉毛一撮:“林大夫确实略有姿容,但和殿下比起来,就好似谢尽欢比之小的。虽然各有千秋、难分高下,但小的终究多了几分醇香韵味……” “噗~哈哈……” 朵朵实在憋不住,大笑出声,又连忙捂住嘴变成: “噗噗噗……” 长宁郡主饶是久经风浪,国泰民安的脸颊也是一黑。 不过作为心腹大将,长宁郡主也没怪罪,只是解释道: “青墨先认识的人,如今还整天凑一起查案,本郡主去挖墙角,岂不伤了姐妹情分?” 侯管家摇着扇子,贼眉鼠眼那么一转: “殿下和令狐姑娘情同姐妹,殿下又念旧重情分,往后寻得良婿,若能继续以姐妹相称、朝夕相处,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朵朵插嘴道:“意思是嫁一个人?这怕是太便宜男人了。” 长宁郡主正想接话,却发现三名身着赤色麒麟服的人影,站在青泉巷口交谈着些什么。 赤麟卫是天子私卫,有监察百官先斩后奏之权,虽然名义上不敢得罪亲王,但诸王显然也在赤麟卫的监察范围内。 长宁郡主瞧见三个红袍瘟神,在自己家附近鬼鬼祟祟,不禁暗暗皱眉: “去把这三人叫过来。” 侯管家得令,并未跑过去传唤,而是双眸一瞪: “前面那三个谁,还不快滚过来!” 偏街之上,正在交流的三名赤麟卫,闻声皆手按腰刀怒目回眸。 不过发现是长宁郡主的仪仗,又神色一惊,连忙跑到跟前,撩起袍子单膝跪地: “赤麟卫百户周贺,拜见郡主殿下!” 长宁郡主也没让三人起身,靠在车窗处询问: “周大人百忙之中从京城跑来青泉巷,可是其中有作乱贼子?” 周贺低头看着街面,语气平和: “殿下误会,卑职今日过来,是处理三合楼一案,听闻崇明河夜景宜人,散衙后过来长长见识。” 侯管家有郡主撑腰,说话可半点不客气: “大晚上要消遣,该去桃仙坊的花楼街,青泉巷里都是郡主的产业,可没开暗窑,周大人别走错了地方。” “是。卑职等人正商量去哪儿游览,未曾瞧见郡主仪仗,还望郡主殿下恕罪。” 长宁郡主沉默一瞬,见三人滴水不漏,也没再多问: “退下。” “喏。” 三名赤麟卫当即起身,消失在街道之上。 长宁郡主眉头紧锁,望向巷子深处: “巷子里有人犯事,招来了赤麟卫?” 青泉巷住的多是小官小吏,若被赤麟卫找上门,基本上也离死不远了。侯管家思索了下: “应该没有,兴许真只是在商量去哪儿玩姑娘。” “呵,这群瘟神,可是无事不登门,近日多盯着点。” “是……” …… ---- 林家医馆,丹房。 一人多高的黄铜丹炉放在房间中央,顶端冒着淡淡白雾,下方可见明黄火光。 丹室旁边摆着百子柜,上面贴着各种药材名,墙角还有张小桌,上面摆着炼丹日程表,以及记录着炉温、下料等细节的册子。 身着白裙子的林紫苏,把炼丹进度表贴在墙上,墨黑长发如瀑布披在背上,修身长裙致使衣襟鼓起,白皙脸颊也颇为文静,整个人亭亭玉立,看起来就像是不染烟尘的金枝玉叶。 但仪态文静,不代表本性乖巧,此时林紫苏忙活之际,口中还自娱自乐,哼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小调: “长挽挽两弯眉黛巧~颤巍巍一捏柳腰纤……” 清喉婉转十分娇俏,男儿听了骨头恐怕都会酥半分。 但站在丹炉旁的谢尽欢,只觉头皮发麻! 从城外回来后,谢尽欢就跑来医馆,和林婉仪碰头。 但没想到来了这,听得还是同一首淫词艳曲。 丹阳的姑娘都唱这个吗? 抛开墨墨,最省油的车,竟然是巫教妖女…… 林婉仪已经习以为常,此时正在丹炉前恭敬作揖,而后左三圈、右三圈,神神叨叨念叨。 煤球作为无关人员,被撵到了门外,只能从窗口探头观察。 谢尽欢看着林婉仪转来转去,有些疑惑: “这样转圈儿,对炼丹有帮助?” 林婉仪戴着金丝眼镜,国色天香的脸颊颇为认真,等到转完了之后,才回应道: “万物有灵。在丹术一道,就算师父炼丹的时候,给炉子磕三个响头,你都最好照做。 “我这还算正常的,你没看紫苏炼丹,还得先哄丹炉,说什么‘好炉炉,炉炉真棒’,和中邪似得。” 谢尽欢疑惑道:“这有用?” 林婉仪想到幼年学炼丹痛苦经历,深信不疑: “有用,不然会炸炉!” 谢尽欢觉得这太不科学。 不过他要是连续炸炉十几次,偶然抽了自己一巴掌后,丹炼成了,那这辈子炼丹前,恐怕都得先给自己一巴掌以防万一。 等到仪式举行完后,林婉仪在丹炉旁蹲下来,歪头查看炉内状况。 因为身材过于曼妙,又穿着方便工作的修身裙子,这一蹲下来,腰后美臀,就画出了沉甸甸的肥美曲线,裤子布料还是白色的,质感惊人。 林紫苏把纸张贴在最醒目的牌子上,转头瞧见林婉仪的动作,忍不住夸赞了句: “哇~小姨,你屁股好圆呀!” ? 林婉仪是一个趔趄,面红耳赤站起身来,抄起一根尺子: “你这死丫头,有客人在你没看见?” “嘻~开个玩笑嘛~” …… 谢尽欢面对一大一小,看谁都不太合适,也不会炼丹,见状告辞道: “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诶?等等,我给你准备了些东西。” 林婉仪放下尺子,快步跑去了前面的医馆。 谢尽欢见屋子里只剩下紫苏姑娘一个人,不免想起了一事,回过头来: “紫苏姑娘,你那个道行暴涨丹……” 林紫苏探头望了下,确定小姨不在,悄悄摸摸来到跟前,从怀里取出个小瓶瓶: “那。” 谢尽欢迅速收入袖中,又取出傅东平贡献的银票,递给林紫苏: “我盘缠不多,若银子不够,我先欠着,过几天再给姑娘补上。” 林紫苏接过一看,发现是一百两,连忙还回去: “这太多了,一两银子就行了。” “一两?” 谢尽欢还以为得一千两,有些难以置信: “这么厉害的丹药,才一两银子?” “便宜没好货嘛,此药乱人神志,功力增长还是暂时的,这丹药白送人,其实都没几个敢吃。” 林紫苏把碎银子塞进袖子,回到桌前忙活,还小声提醒: “谢公子可别乱吃,而且千万别告诉小姨。” 谢尽欢本来是想着陷入绝境,靠此丹舍命一搏,发现才一两银子,不由想起他花一两七钱租下的破宅子…… 虽然有点低于预期,但谢尽欢还是收进怀里,拱手致谢。 如此等待片刻,林婉仪又从前面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和一瓶酒: “紫苏在学宫取了用剩下的龙血丹,你回去每天服一粒。若有不舒服的地方,及时和我说,以便调整丹方。 “这瓶酒能大补气血精元,喝下明天就能生龙活虎,我还给你配了些药浴方子,晚上泡泡放松一下……” 谢尽欢今天大失血,确实稍显虚乏。 不过他失血是‘献祭自己、栽赃道友’,还借用了林婉仪身子,再白嫖人家东西,属实有点不要脸皮了,当下拿着酒瓶打量一眼: “这酒功效如此拔群,得多少银两?” “不贵,就几十两银子。” “?” 谢尽欢正准备掏钱付账,听到这话着实惊了: “这么贵?什么来历?” 林婉仪豪气道:“用‘英雄泪’泡的药酒,你以前估计没喝过,可别太贪杯。” “英雄泪?” 谢尽欢倒是如雷贯耳,前朝酒圣范屠苏的第二代表作,而第一就是世面根本见不着的‘天下第一’。 两种酒名字寓意也很明显——天下第一的风光背后,是道不尽的英雄泪。 此酒十分抢手,没点身份家资根本买不到,他家老头子当年在县令升迁的时候喝了几杯,回来硬是向同僚吹了好多年。 谢尽欢不知道这几年喝过没有,但记忆中连味都没闻过,还真馋起来了,想想忍痛取出从傅冬平哪儿搞来的银票: “中午是携手斩妖除魔,损点气血也无非休养两天,岂能让林姑娘如此破费,这酒算我买的,先告辞了。” “诶?” 林婉仪今天被谢尽欢搭救,哪里好意思收银子,正想推拒,却发现谢尽欢身形一闪,就抱着煤球飞出去了。 她追到门外,却见月下庭院已经没了谢尽欢踪影,当下也只能嘀咕一句: “年纪不大,却比学宫夫子都正派,嫉恶如仇、坐怀不乱、饮马投钱,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正派的男子……” 想到自己巫教妖女的身份,林婉仪甚至有点自惭形秽…… …… ----- 点个名: 推荐一本《苟在初圣魔门当人材》,大伙有兴趣可以看看~ 多谢【架海紫金梁】【日新月異】【擎天白玉猪】【不管不顧不理】【让风继续吹丶】【云淡风轻c】【kb_0911】【blueblueblue】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萧若璃哒澜朋友】【豆豆豆仔】【书友1603311021205534729595】【让风继续吹丶】【书友20230304170044723】【祈愿丿】【沅落】【不想天天上班】大佬的万赏! 多谢各位大佬的打赏、月票、推荐票支持or2! 追读真的很重要,所以还是求求追读吧,虽然不追读也看不到这句话or2! 第三十六章 祸水东引 城郊槐江湾,一栋别苑之内。 临江露台摆着画案,周边空无一人,后方打坐修炼的房间内,华发老者身着文袍,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脸色铁青怒骂: “为师让你去毁尸灭迹,你这丧门星在外面干了些啥? “下午衙门还在找紫徽山大妖,你出去一趟,鹿鸣死外面了不说,三百武卒还全回了城,丹王府、紫徽山、丹阳学宫有名有姓的人,全抄了家伙在街上溜达。 “现在为师出去撒泡尿,都能撞见俩三品猛人,为师为非作歹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江湖主力军多在六到一品之间,丹阳不是京城,三品往上的高人密度不大,说撒泡尿就能撞见俩,明显夸大其词。 但目前这些高人,确实全在城内外晃悠,各个都在找养疯尸花的妖寇! 何参坐在蒲团上,胸口扎着绷带,眼神也相当懵逼: “我不知道呀,我到了鸡冠岭,就被那谢尽欢堵住了,出手那叫一个残暴,我拼了老命才逃回来。 “师父,我感觉谢尽欢有大问题,他手持能镇邪的法器,却和巫教混在一起,而且跟个鬼一样,不知怎么就找到了鸡冠岭。 “你说他会不会是蛊毒派祖庭的人,专门来清理师父这叛徒? “他今天捷足先登,我到场时,他已经打开了尸坑……” 老者名为太叔丹,是何参师父,但此刻只想清理门户,闻声顿足怒目: “老夫都离开螭龙洞三十年了,要清理门户也该是尸巫派来,蛊毒派现在来找老夫麻烦作甚? “而且按照城里那位师兄的说法,尸坑血痕造诣通仙。 “想伪造出此等痕迹,首先得有相应造诣,谢尽欢一个正儿八经的武夫,就算想坑害老夫,又如何伪造出此等痕迹?” 何参听到这里,觉得也是。 从今日交手来看,无论谢尽欢还是那名巫师,都不存在伪造出这种痕迹的超凡道行。 而他能活着逃回来,说明周围也没什么高人,毕竟直接把他灭口,可比藏匿不冒头风险低的多。 “如果不是谢尽欢下黑手……” 何参仔细想了想,询问道: “会不会是紫徽山那只大妖,意外找到了尸坑,在借其中阴邪尸气恢复元气,谢尽欢通过蛊花找到了地方,结果误认为师父是紫徽山妖气源头,直接冲着师父来了?” 太叔丹觉得这说法很有可能,在跟前坐下: “血煞之气来源,上面也没搞清。若真是如此,咱们总不能跳出来向衙门澄清,就算说了,无凭无据,衙门也不会信。” 何参眉头一皱,觉得这麻烦是有点大了。 他师父出自巫教蛊毒派,后转投尸巫派,如今更是欺师灭祖,拜入了冥神教门下,在丹阳秘密炼制‘血妖丹’。 作为三家姓奴,他师父什么都会点,放在江湖也算个底蕴深厚的邪道狠人。 但朝廷这次的阵容实在太夸张了,丹州枭雄倾巢而出,后面还有钦天监等国家队等着下场,若是被朝廷误认为紫徽山妖气源头,他都不知道这局面该怎么活。 “那现在怎么办?让王府这么查,咱们啥事也别想干,恐怕不出两天就得被挖出来。” 太叔丹摩挲着手指,认真思考良久: “衙门如今认定‘紫徽山妖气’,和东仓坊、三合楼的事情有关,但并不清楚我等身份。 “既然已经祸水东引,当前只能继续栽赃,让李家先接下此事,争取拖延到中秋之后。” 何参听到这话,觉得有道理! 朝廷误认为他们是紫徽山大妖,但又不知道他们是谁。 昨天已经栽赃了李家,如今再给李家添点‘紫徽山大妖’的证据,这大乾铁拳,不就顺理成章锤到李家头上了吗? 反正李家什么都不会承认,后面还有通天背景当依仗,李家和王府杠上,他们自然就争取到了时间。 “好一个死道友莫死贫道!我这就给李家挖坑,尽快把衙门视线引过去。” “这事儿得求助那位师兄。你切记别再暴露,中秋节没两天了,若办砸了差事,天下间便再无我师徒容身之地。” “明白……” …… ----- 夜色渐深,青泉巷衙附近依旧马蹄声不断,时而能看到差役从外往返。 谢尽欢肩扛睡着了的煤球沿街行走,瞧见街上数量倍增的差役武卒,心安了不少。 这些差人,本来都在外面搜山,虽然镇妖陵藏在群山深处不好找,但寸寸排查迟早还是能找到,说不定还会发现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如今所有人视线被拉回来,工作重心放在了追查妖寇之上,他暴露的概率自然降到了最低。 虽说只是权宜之计,只要王府发现妖寇没那么大本事,还是会来锤他,但终究是争取到了一些设法破局的时间。 如此琢磨着,谢尽欢回到了青泉巷的宅邸,房东太太家里的喧嚣琴曲,依旧在持续: “燕语呢喃,莺歌婉度~……” “今天在牡丹池大杀四方的公子好俊气呀,有没有谁知道身份?” “人家和林大夫双入双出,你怎么抢?林大夫长得如花似玉不说,房术上也造诣通仙……” …… 这群小骚蹄子…… 谢尽欢暗暗吐槽一句,先把煤球放在床上睡觉,而后取水倒进浴桶,把林婉仪给的药粉倒入其中。 随着用手搅开,浓郁药香扩散,水也变成了奶白色,看起来更像是牛奶浴。 谢尽欢褪去衣袍靠在浴桶中,把一个小瓶拿出来,从里面倒出了红色丹丸。 龙血丹看起来更像是山楂丸,闻起来带有淡香,吃下去入口即化,口感并无特别之处。 谢尽欢泡在浴桶中,仔细感觉身体的变化,结果很快发现肺腑出现了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肌肉酸痛与困乏,肉眼可见被迅速驱散,他不由讶异道: “近万两银子的丹药果然非比寻常。” 此言是对鬼媳妇所说,但谢尽欢确实没料到,阿飘会用什么方式冒出来。 随着话音刚落,谢尽欢就发现眼前不对劲。 抬眼望去,可见椭圆浴桶对面,多出了一位女子。 女子身材丰腴柔润,墨黑长发披散在背后,雪腻香肩白如羊脂,明媚动人的脸颊下,就是白皙脖颈与傲人胸脯,只可惜团儿没入奶白色水中,只能看到些许轮廓…… 我草…… 谢尽欢猛然瞧见如此刺激的场面,眼睛都睁大了几分,上下打量: “你做什么?” 夜红殇靠在浴桶另一头,微微耸肩: “白天说了给你糖吃,鸳鸯浴你不喜欢?” 谢尽欢挺喜欢,但好歹来个真人呀! 看得见摸不着,这不活遭罪? 谢尽欢试用脚去碰对面,结果不出意外还是穿模,无奈道: “要给甜头你来点实打实的。我在泡药浴温养体魄,气血不宁、道心不稳,养坏了怎么办” “佛门常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面对幻象你都压不住心神,往后如何踏足山巅?” 夜红殇说话间,还用手撩起水花,往脖颈下洒。 哗啦啦~ 虽然只是幻像,但物理引擎真实的可怕,只要不触碰,看着就和真人一样。 谢尽欢面对一只阿飘,想兽性大发都发不出来,眼神着实有点难受,想想从浴桶旁拿了酒壶,想喝两口压压。 但鬼媳妇业务能力相当强,说给甜头,就让他享受了下‘陪喝陪洗陪睡一条龙服务’,手腕轻翻就摸出来了个酒杯: “干喝多没意思,要不要姐姐陪你猜拳,我输了站起来,你输了自罚一杯?” 谢尽欢觉得这事儿有点搞头,哪怕是幻象,也能饱个眼福,不过他还是提前预防: “你不能耍赖,站起来不能穿衣裳,不能变个蜘蛛身子,或者变成胸比我小、掏出来比我都大的男娘。” 夜红殇拿着酒杯微微挑眉: “这是自然。要是连赢三局,我让你上手,保证摸得着。” “是吗?” 谢尽欢还真来了兴致,给自己倒了杯酒,放在浴桶旁的小桌上: “咱们怎么玩?” 夜红殇眼神示意后墙方向: “那群丫头玩的十五二十,会吧?” 谢尽欢怎么可能不会,坐直身形,把手放在背后,拭目以待。 夜红殇也坐起了身,但幻象变幻自如,胸前白皙依旧没浮出水面,只是离近了些,把双手藏在了水下: “开始了。十五十五……” “十(二十五)!” “?!” 谢尽欢听到阿飘乱喊,不禁嘴角轻勾。 但马上就发现,面前有四条胳膊,伸出四只白皙手掌…… 加起来正好二十五根手指! ?? 谢尽欢笑容一呆,还道是自己没喝就醉了,用手揉了揉眼睛,但面前依旧是四肢胳膊。 “啦啦啦~” 夜红殇得意洋洋,抬起四只手晃了晃: “我赢了,喝吧。” “不是,你玩不起是吧?” 谢尽欢发现被妖魔降维打击,顿时不开心了: “你是幻象,能千变万化,只要你想,能变个千手观音出来,我怎么玩? “事先说好,只能叫二十以下,且必须是零以及五的倍数,不能出现负数,更不能出现小数……” 规则明确的一大堆,夜红殇却满眼无所谓,又把手放在背后: “好~都听你的,继续。十五十五……十五!” “二十!” 谢尽欢尽力在以凡人之躯抗衡通天妖魔,但结果显而易见。 夜红殇是他产生的幻象,从露头那刻起,他就已经中了幻术,时刻处于被魅惑的状态。 在幻象中和幻术师猜拳,就不可能赢,除非对方放水。 虽然拼尽全力依旧没让鬼媳妇起身,但好在鬼媳妇确实会撩,酒也确实口感极佳,直到断片前,谢尽欢都喝的挺开心…… 第三十七章 宿醉 晨曦初露,县尉司内弥散着淡淡秋凉,以及能把仵作熏晕过去的强烈恶臭。 杨大彪蹲在台阶上,手里拿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囫囵吞枣间骂着: “这存孙子,洒人还碎尸,让我逮着,非把皮都给他们扒了……” 刚从郡主府赶过来的令狐青墨,因为晚上睡了几个时辰,倒是精神饱满。 此时提剑站在台阶上,看着铺了一地的腐烂尸块暗暗琢磨。 昨天几十名差役,用了半晚上时间,才从无数尸体中翻出人尸,从颅骨判断有十一名受害者,还找到了些许疑似蛊虫。 目前可以确定这名妖寇道行高深,练妖功的同时还在培育疯尸花,不过身份目的还是个谜团。 令狐青墨有伤在身,本该休假,但满城前辈都在搜索妖寇,她哪里闲得住,见县尉司这边没什么进展,询问道: “谢尽欢休息的如何了?” 杨大彪微微耸肩:“早上敲门没见动静,光见煤球在围墙上蹦跶,估摸是昨天从早打到晚,累着了,还没醒。” 令狐青墨见此转身往外行去: “我过去看看,对了……昨天说好请客,今晚上把小王他们叫上,一起去悦来楼吃个饭,也算提前过中秋。” “哎哟!”杨大彪见女菩萨记得这事儿,瞬间觉得包子不香了:“这怎么好意思,让令狐大人破费了……” 令狐青墨眼神一冷:“吃饱喝足要是查不出线索,你把客请回来,如何跟你媳妇解释你自己想办法。” “明白!” 杨大彪沙包大的拳头在身前一攥:“我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挖出那只紫徽山大妖!” 令狐青墨没有多说废话,提剑出了县尉司,前往了距离不远的青泉巷。 因为外县人手全部召回,偏街较之前两日多了不少人,门口的羊肉铺子也座无虚席,都在交流着各地走访的线索。 令狐青墨扫了眼早餐铺面和猪肉摊,发现谢尽欢不在,才来到白墙青瓦的宅院外。 本来准备敲门,却发现乌漆嘛黑的煤球,形单影只在围墙上走来走去,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 令狐青墨稍显疑惑,来到跟前抬眼打量: “煤球,你怎么在这待着?” “咕叽~” 煤球瞧见早饭自己走过来了,连忙落在了肩头,用脑壳蹭脸颊,然后张开鸟喙化缘。 令狐青墨饶是接触不久,也从这肢体语言中看出饿了,心道:谢尽欢做什么去了?怎么连鸟都没喂? “谢尽欢呢?” “咕。” 煤球脑袋一歪吐着舌头,看起来是示意——死了! “啊?!” 令狐青墨如遭雷击,以为谢尽欢被妖寇害了,惊得连忙飞身跃起,落在了院落之内。 呼啦~ 清晨时分,和煦秋阳洒在庭院间,因为公务繁忙她没来得及兑现赌约,白石步道上散落着些许落叶。 令狐青墨提剑快步穿过月亮门来到后宅,抬眼打量,发现正屋大门开着,两把兵器丢在地上,而仅着一条薄裤的谢尽欢,四仰八叉躺在房顶,看起来真和被人灭口了似得。 “谢尽欢?!” 令狐青墨脸都白了几分,刚想飞身上去抱住谢尽欢,双膝跪地仰头望天来句:“不~~~”,忽然又发现不太对。 院子里满是浓郁酒香,浴室门口处掉着个碎裂酒壶,躺在房顶上的谢尽欢,可能是听到杂音,还“嗯~~”了一声…… ? 令狐青墨一愣,担忧眼神化为莫名其妙,暗道: 怎么回事? 谢尽欢这么正派个人,怎么和翎儿一样变成了大酒蒙子? 难不成被闺蜜偷家了,翎儿昨晚偷偷来过? 念及此处,令狐青墨眼神狐疑起来,在院子里找了找,没发现衣不遮体的翎儿,才暗暗松了口气,拿起酒坛碎片闻了闻,发现是号称‘三杯倒’的英雄泪,不由面露无奈。 修行者抗性极高,实力强横者,寻常酒水根本灌不醉,但行走江湖不喝酒,自然缺了滋味。 为此善于酿酒的大家,才研制出了英雄泪等特殊酒水,后劲儿奇大,据说超品高人都能喝醉,正常都是论杯品鉴。 谢尽欢不过是个四品武夫,贪杯喝了一坛,这不得醉死了吗? 令狐青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屋檐下呼唤道: “谢尽欢?谢尽欢?” 呼啦~ 如此呼喊几次后,谢尽欢一头翻了起来,戒备扫视四周! 发现下面是墨墨姑娘,没什么危险,眼神又失去神采,直挺挺往前栽去。 “诶?!” 令狐青墨心头一惊,眼见赤身男子在上方迅速放大,怕谢尽欢摔出事来,连忙张开胳膊去接,结果就是: 扑通—— 死沉死沉的身子,直接砸在了胸脯上。 有大团儿缓冲,谢尽欢倒是没事,但令狐青墨胸口有伤,被砸得柳眉紧蹙,差点栽地上。 “你这厮……” 令狐青墨长这么大,何曾抱过男人,更不用说袒胸露背的。 察觉到扑面而来的男子体温与酒气,令狐青墨脸色涨红,用胸口撑住软成烂泥的身子,在背上锤了几下: “谢尽欢?谢尽欢!” “咕叽!” 煤球还没吃早饭,此时也落在了肩膀上,用翅膀扇谢尽欢。 啪啪啪…… 谢尽欢被林婉仪提醒过别贪杯,但酒太好鬼媳妇又会灌,哪里记得住医嘱,晚上直接断片了,都不知道怎么上的房顶。 此时靠在墨墨姑娘怀里,意识其实回到了脑海,但手脚不听使唤,歇了片刻,才拍了拍怀中人: “我没事……” 咚—— 背心被用力锤了下! 令狐青墨好心扶着谢尽欢,却被揩油,眼神顿时显露寒气: “你装醉是吧?!” 谢尽欢发现手上浑圆饱满弹性十足,也察觉摸错地方,歉意道: “抱歉……这酒劲儿有点大大大大~~~” 滋啦啦—— 令狐青墨见谢尽欢光道歉不挪手,直接化身‘雷电法王’,双手摁着肩膀开始强制开机。 电光闪耀间,谢尽欢身体瞬间站直,还打了几个摆子,眼神也恢复了清明,茫然环顾: “呃……不好意思,喝多了。” 令狐青墨这才停手,看在谢尽欢昨天立下大功,又确实喝多了的份儿上,也没再提方才的无礼举动: “你昨晚和谁喝酒?怎么喝这么多?” 谢尽欢昨晚断片了,还有点蒙圈,稍微缓了下,才发现当前精神饱满气血充盈,连气海都充盈了不少,看起来龙血丹锻体效果确实拔群。 “昨天林姑娘送了坛酒,我也没喝过,不小心就上头了。衙门那边什么情况?” 说话之间,谢尽欢来到侧面洗漱间麻利收拾。 令狐青墨拍了拍臀儿,提剑来到门口: “所有差役武卒跑了一晚上,找到了不少卖过龙须草、牲畜的药行,通过整理的画像对比,这波妖寇光下面跑腿之人,就有十余个,幕后之人身份尚未查清。你待会要是不忙,可以一起去看看,晚上刚好吃个饭……” 发现衙门视线确实转移到了妖寇身上,谢尽欢自然安心了不少。 清剿妖寇可以拿回自己流落在外的盘缠,他也想抓到那个鬼巫,按理说该帮忙。 但他还得让妖寇帮忙扛雷,三两下真把幕后妖寇揪出来,他不就又得挨锤了? 为此谢尽欢斟酌稍许,还是决定‘相信大彪的智慧’,想了想道: “衙门在查这些,我们都进去也帮不上忙,可以去查点别的。昨天在藏尸洞发现的那本《阳春艳》,墨墨姑娘可还记得?” 令狐青墨入眼就瞧见‘火车便当’,昨晚睡觉那画面都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如何忘的掉? “你问这个作甚?” 谢尽欢也不是想和墨墨尝试火车便当: “那本书出自‘寂文斋’,封装精良价格不会便宜,内容又比较特殊,若是贼寇顺手买来,书铺掌柜说不定记得相貌,待会可以去看看。” “啊?” 令狐青墨稍显质疑:“就算书铺记得,也不可能知道贼子身份下落,这么查有用?” 谢尽欢知道这么查没用,当前只是想去书铺逛逛: “现在就是地毯式搜查,任何与妖寇有接触的地方,咱们都得摸清楚,有线索总不能不去看看。” 令狐青墨若有所思颔首:“也行。那你快点收拾。” 谢尽欢麻溜洗漱,半途看了眼门口的冰山美人,想想询问道: “墨墨,你师父南宫仙子,去了什么地方?” ? 令狐青墨眉头一皱,目光狐疑,见谢尽欢神色无邪,似乎只是好奇,才平静回应: “南宫仙子是江湖闲人的称呼,你应该称南宫掌门或南宫前辈。” 谢尽欢其实更想称‘梦中情媳’,但这话说出来肯定被墨墨姑娘电疗: “跑江湖习惯了,算我冒犯。南宫前辈去了什么地方?” “师父道行高,常年都在南疆、龙骨滩、鬼哭泽这些荒芜地域杀妖,每年入冬前会回来,开春又出去,算时间,要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 说到这里,令狐青墨望向谢尽欢,语重心长叮嘱: “师父和你一样为正道不惜此身,但行事向来稳健,若有风险,都是以自保为主。修行中人,要道行高了才能救济更多人,夭折太早,即便是为正道赴死,长远看来也是鲁莽之举。 “你昨天发现线索,应该该上报衙门,独自跑去调查,若真一头撞进匪巢,丹阳高人可来不及救你。” 谢尽欢比谁都稳健,昨天不上报衙门,纯粹是要‘请道友帮忙扛雷劫’,但这话不好明说,他摇头一笑: “生死有命,事情遇上了谁也没办法。如果我哪天真折外面,墨墨姑娘不用太伤心,帮我照顾好煤球……呜?!” 令狐青墨都听愣了,连忙上前把破嘴捂住,眼神微冷: “好端端的,你说这些不吉利的作甚?谁要为你伤心?” 谢尽欢莫名其妙挖了个鬼媳妇回来,当前算是有感而发,见墨墨真担心,也没再多说: “呵~你早上还没吃饭吧?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咕叽!” 煤球蹲在肩膀上,见终于说到正题了,凶巴巴插了句嘴,看模样意思是——日子还过不过啦?知不知道什么叫良禽择木而栖? 令狐青墨揉了揉煤球,也不好看着盯着八块腹肌瞅,便先行去了外面等着…… 第三十八章 意外发现 寂文斋坐落于丹阳学宫正门外。 谢尽欢本以为是个书铺,真到了地方,才发现是丹阳学宫的官办图书馆,三层楼宇陈列文献不下万卷,楼上还有棋室、茶室等设施。 一楼大厅有个长柜台,些许学子在借还书籍,里面是个身着文袍的老者。 老者佩戴一副象牙质地的眼镜,手里拿着放大镜,还低头凑到书本面前,看模样已经近视到‘身前无人’的至高境界! 令狐青墨对学宫挺熟,扛着煤球来到柜台前,等待几个偷偷打量的年轻学子走后,才打了声招呼: “吴先生,在下府卫令狐青墨,过来向先生打听点事情。” 老者名为吴诤,穆云令同门师弟,以前在学宫执教,老了才来书舍颐养天年,此时放下放大镜,眯眼左右打量,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谢尽欢身上: “原来是令狐姑娘,常听学子说起,今日一见,果真风姿不凡……” “咕?”煤球一愣。 “哟,这只乌鸡养的挺肥……” “咕叽?!” 令狐青墨也看懵了,连忙把恼羞成怒骂人的煤球摁住: “吴先生,我在这。我过来是想向吴先生打听个人,近日应该在书舍买了本书。” 吴诤自然而然把目光转回正确目标,笑容和煦: “是吗?只要是来这购书的人,老夫过目不忘,令狐姑娘说说看。” 过目不忘…… 谢尽欢和令狐青墨深表怀疑,不过来都来了,令狐青墨还是回应: “我们也不知相貌年纪,只知道在这里买了本《阳春艳》,不知先生可能想起此人?” 吴诤流露出深思之色,沉默稍许才回应: “此乃儒家学舍,原则上不会卖此类艳文杂籍。” “啊?” 令狐青墨没明白意思。 谢尽欢暗暗摇头,插话道: “《阳春艳》出自前朝大儒青萍居士,其以主人公由盛转衰的经历,详细描写了当时官僚、乡绅、豪商的穷奢极欲,以及穷苦百姓为奴为婢的身不由己。此书表面肉欲横流,却也写尽世情之恶,说是艳闻杂籍,太过片面了。” “哦?” 吴诤略显讶异,虽然视线在谢尽欢耳朵,不过赞许之意相当明显: “美人在骨不在皮,书也一样。公子这番话,算是把书看透了,身子骨还行吧?” “以前没看过带画的,身子骨还行。” “那就好,年轻人要节制,不然到我这岁数,唉……” ? 令狐青墨眼神莫名其妙,很不理解看书和身子骨有啥关系,不过还是没发问,只是看着谢尽欢交谈。 谢尽欢瞎扯片刻后,才再度询问: “购书之人,要么是五十余岁老者,做商贾打扮,比较市侩;要么是个二十岁公子,随身可能带着把伞,嗯……先生可看得见我腰间所悬兵刃?” 吴诤望向谢尽欢腰间交错双兵,扶须一笑: “看得见,用这么大的剪刀当兵刃,倒是让老夫耳目一新。” 我草…… 谢尽欢深深吸了口气,着实没想到丹州还有比侯管家更离谱的老头子,这显然已经没必要打探了: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生若不知道,我就先告辞了……” “诶~” 吴诤抬了抬手制止:“老夫说‘过目不忘’,又岂会骗你这后生。老夫教了一辈子书,是未经世事的学子、不正经的市井闲汉,还是人情练达的江湖老手,一眼即能分辨。令狐姑娘属于未经世事,公子则是后两者。” ? 谢尽欢微微一愣,觉得这眼神又好又不好,低头看了看: “先生觉得我不正经?从哪儿看出来的?” “呵呵,前朝史料典籍那么多,正经人谁靠《阳春艳》了解当时风气?” “……” 谢尽欢还真没法反驳,但显然也不好承认,岔开话题询问: “那两人都是江湖老手,不知先生可还记得?” 吴诤仔细回想:“来此地的江湖人极少,记得月初,有个二十出头的后生,过来买阳春艳,言谈举止油腔滑调,老夫一眼就看出他不是读书人! “稍微聊了两句,其自称何三,随父辈来丹阳做香料生意,还聊过穆先生和几位教习平日动向,说久仰大名想去拜访……” 令狐青墨听到这里,知道这人嫌疑很大: “吴先生可还有此人其他线索?” 吴诤目光望向侧面的空地,笑容和煦: “若真是贼寇,又岂会交浅言深说实话,老夫聊了一会,只听出姓是真的,其他全是胡诌。” “姓何……” 令狐青墨觉得这范围有点过于太大了,不过总比没有强,当下来到跟前拱手一礼: “谢吴先生提醒,我回去就好好查查。” 吴诤含笑点头,目光又转向令狐青墨: “老夫一眼就看出,公子也是同好,老夫这有不少珍藏,公子可想看看?” 令狐青墨满头黑线! 谢尽欢已经习惯了眼不对人,聊了半天,不买点东西也不合适,询问道: “哦?先生可否推荐一本?” “公子是江湖人,应当喜欢这些。” 吴诤说着横移数步,掀起了柜台一块盖板。 哗啦~ 两人一鸟探头打量,才发现柜台下面也是书架,不过是横着的。 书架并排整整齐齐放着百余本精装书册,看名字是——《多情剑客商连璧》《浪子陆无真》《司空老祖艳史》《艳侠奇谭》《金兰传》…… 整整一墙的江湖艳闻、老祖野史,而且除开儒教大能,诸教百家其他大佬几乎全部位列其上! “嘶……” 令狐青墨暗暗抽了一口凉气,不说翻看内容,光是看到这些倒反天罡的书名,都感觉自己该进雷池洗洗眼睛! 谢尽欢同样叹为观止,从墨墨腰间抽出手绢擦了擦手,而后拿起其中一本: “先生看人真准。写这些的前辈,后来怎么样了?” 吴诤眉宇间尽是傲色: “我儒门子弟,岂会忌惮旁门左道?写这些书的大家,大部分都是善终。” 那还不是有小部分横死? 谢尽欢以前在京城,真没瞧见过这些‘禁书’,为了见识下野史有多野,拿起一本名字稍微正常的《金兰传》打量。 结果刚看几页,就发现低估了这帮酸秀才的胆量。 此书女主叫夕霞仙子,原型人物,自然是紫徽山百年前的掌门、上代丹鼎派大宗师栖霞真人! 按照书上所写,夕霞仙子起初只是紫徽山不染烟尘的小道姑,偶然误入秘境,得了道门神典《太上应灵决》,经过和师兄弟的斗智斗勇,最终当上了掌门。 故事到这里还算正常,推进也很快。 但忽然有一天,夕霞仙子就动了凡心,喜欢上了一只妖魅! 那妖魅生得国色倾城,夕霞仙子和着魔了一般,爱的不可自拔,甚至不惜把洞天福地都让出了一半,白天自己当掌门,晚上则让妩媚动人的女妖掌控紫徽山,花天酒地闹得百姓不得安眠…… 百合文…… 谢尽欢仔细翻阅书籍,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觉得书上这女妖,怎么有点像是他家鬼媳妇…… 他正想继续深究,结果书却被一把摁住了。 啪—— 令狐青墨本来在偷偷打量,发现书上竟然是自家师祖的艳闻野史,眉毛都竖起来了: “放肆!何方宵小胡编乱造?栖霞祖师在巫教之乱中立下汗马功劳,岂能如此肆意污蔑……” “诶!” 吴诤抬了抬手,神色颇为不悦: “此书执笔之人,也是巫教之乱的功勋老辈,当年曾和栖霞真人等先辈共赴国难。姑娘身为晚辈,未曾经历那场浩劫,可不敢妄加评论。” 令狐青墨没想到这破书,还是祖师爷同时代的大佬写的,当下确实不好再斥责,但这东西肯定不能让谢尽欢看,连忙把书抢过来藏在了背后。 谢尽欢感觉找到了鬼媳妇的来源,心头自然重视,询问道: “此书是哪位先辈所写?书剑双圣、司空老魔?” 巫教之乱中,大乾功勋最大的几位先辈,为书剑双圣叶祠,佛门玉念菩萨,道门栖霞真人、紫阳真人,巫教司空世棠。 这五人是百年前的教派魁首,如今台面上的诸教掌舵,几乎都是这些人的传人。 比如穆云令师承双圣叶祠,陆无真是紫阳真人徒孙,蛊毒派现任掌教是司空世棠儿子。 而几人中能写这种破书,且能在学宫私下流传的,其实只有儒家最后一位圣人叶祠。 不过为了师长声誉,吴诤并未点明,只是道: “你把书读透,再结合当年史实,自然就明白此书出自何人之手了。” 谢尽欢其实大概能猜到是谁,又问道: “此书所写都是史实?” 令狐青墨美眸一瞪,还来不及替师祖澄清,吴诤就先开了口: “小说戏言,怎么可能是史实。紫徽山就在城外二十里,丹阳些许老寿星,还见过栖霞祖师,若晚上让妖魔掌控紫徽山兴风作浪,吵的百姓不得安宁,本地人岂会无人知晓? “你真想了解当年往事,该去翻正史,若听信野史,北周太祖当年都是在草原卖钩子起的家……” 令狐青墨连忙点头:“对。紫徽山有栖霞祖师出生到入关的完整记录,你想看我回去给你取。” 谢尽欢知道野史信不得,但鬼媳妇太过神秘,他找了好几天,也就在这本《金兰传》发现些许线索,怎么可能不看,于是想把书买下来。 但墨墨姑娘太过敬重自家师祖,直接把书揣进胸口,又取出银两拍在柜台上,扭头就跑,看样子是怕被他抢走。 谢尽欢见此颇为无奈,等墨墨跑出门后,才摸出银钱,悄悄递给吴老汉。 吴诤也没说话,从柜台下又摸出一本递给谢尽欢,还颇为贴心的搭了本精装彩绘版《阳春艳》,第二本半价…… 第三十九章 这不把刀递手上了吗? 走出书舍,墨墨姑娘已经扛着煤球跑出老远,看模样是害怕他把书抢回去。 谢尽欢并未立即追赶,先拍了拍腰间正伦剑: “夜大美女,你是栖霞真人前女友?她把你埋了,难不成是情杀?” 话音刚落,红衣阿飘就从背后走了出来,扛着红伞漫步街头: “我喜欢你这样的,怎么可能喜欢女人,偏门野史信不得。 “我觉得更可能是我魅惑了那小道姑,让她为我所用,后来不小心玩脱,才被她给埋了。” 栖霞真人是上代丹鼎派掌教,而掌教通常由每个流派的最强者担任,大乾丹鼎派宗门难以计数,其中不乏位列超品的掌门,但掌教只有一人。 而如今整个大乾加起来,也不过三个掌教老祖——道门丹鼎派陆无真、佛门禅定派无心和尚、武道南派魏无异。 谢尽欢不太相信这种级别的道门巨佬,会是个百合恋爱脑,也不相信夜红殇能魅惑住栖霞真人,想了想道: “写此书的人,肯定知道些内幕,不过此书应该出自双圣叶祠之手,这人按理说已经死了,没法查。” 夜红殇微微耸肩:“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凡生短暂转瞬白头,活在当下多好,何必弄清这些缘由?” “我不弄清你来历,哪里敢把你挖出来?” “怎么?相处几天舍不得把姐姐埋回去了?” 谢尽欢也不是舍不得,而是相较于挖坟,埋回去的难度太大了,几天下来他还是四品巅峰,都不知道位列一品得啥时候。 如果能摸清夜大魅魔身份,证明不会有太大风险,他直接挖出来抱大腿,当前这困境不就摆脱了? 他还能白捡一漂亮媳妇…… 两人如此交谈几句,谢尽欢收好书籍,快步追到了街口: “墨墨姑娘?” 令狐青墨大步前行,暗暗咬牙切齿,发现谢尽欢窜出来,迅速把书本藏在后腰: “此书全是造谣污蔑,我不可能给你看,你休要再提!” 瞪着大眼睛柳眉微蹙的模样,看着还挺可爱。 “我提它做什么呀,别紧张,我不抢。” 谢尽欢摆了摆手,环视人来人往的街头: “接下来去哪儿?” “咕叽!” 煤球瞬间精神,意思显然是干饭。 令狐青墨刚吃过早饭,怎么可能顺煤球的意,想了想: “去县衙看看,昨天带回来那么多尸体,只要能确认大概身份,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谢尽欢其实有点想摸鱼回去研究金兰传,但他昨天还是孤身追凶的正道少侠,今天就不管不问了,人设得崩,当下还是点头: “也行……” …… 不久后,两人回到县衙。 令狐青墨刚踏上台阶,就发现杨大彪和两名跟班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脸色都不太好看,疑惑询问: “杨大彪,外面又出事了?” “唉,别提了。” 杨大彪见两人过来,转身走到跟前,两根眉毛几乎皱成了一根: “又是那杀千刀的李家。早上小王他们在西市搜查妖寇,听见赌徒闲谈,说李家下手毒,活埋了几个欠赌债不还的赌鬼……” “啊?” 谢尽欢瞬间精神起来,目光微凝: “还有此事?!” 杨大彪单手叉腰,脸色发苦: “我起初也不信,就让小王他们查了下,结果近三月报案失踪的人里,还真有那几个赌鬼,因为都是些老赌棍,以前没去管。令狐大人,你觉得这事儿……” 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三合楼前天出事儿,李家动用无形大手干涉,几乎闹的整个县衙一夜没合眼。 昨天衙门发现妖寇另有其人,不想因为一个登仙散和李家继续斗法,其实已经妥协,准备让李世忠背锅结案了。 而如今忽然又冒出来个活埋大案,哪怕死者是赌徒,按照大乾律也是头等重罪。 衙门查的话,李家背景通天,不可能坐以待毙,势必会想方设法干涉。 衙门投入大量人力精力,最后也不一定能把李家怎么样。 如今所有人都在找妖寇,哪有精力去办这又臭又硬的苦差事? 杨大彪的意思,显然是问: “死的就是几个烂赌鬼,要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令狐青墨知道妖寇的危险性更大,事有轻重缓急,本想说把这案子先放放,等抓住紫徽山大妖再查。 但她还没开口,身边嫉恶如仇的谢大公子,就是脸色一沉: “简直岂有此理!我还以为李家只是卖个登仙散,没想到竟然在王府脚下坑杀无辜百姓!我虽无官身,但也通点拳脚,杨大哥若是觉得缺人手,大可直言,小弟任凭差遣!” “……” 杨大彪哪里是觉得缺人手,他就不想去啃这硬骨头。 不过话都递到这了,说想徇私枉法,显然不像个好大哥。 为此杨大彪还是硬着头皮,拍了拍谢尽欢肩膀: “嗯……我正琢磨这事儿该怎么查,你既然来了,刚好顺道去看看,帮哥哥出点主意。” “走。” 谢尽欢手按锏柄转身就往外行去。 杨大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招手让衙役跟在了后面。 令狐青墨从昨天开始,就发现谢尽欢有点过于嫉恶如仇、不畏强权了,和谢尽欢一比,她这出名的工作狂,都像是衙门老油子。 不过她就欣赏这样男儿,此时走在身侧,夸赞道: “天下间的官吏,若都像你这样不畏强权,世上估摸也没妖魔鬼怪了。滋生妖邪需要土壤,头悬青天白日,哪还有妖邪容身之地?” 谢尽欢被夸为‘谢青天’,都有点脸红,但他也没办法。 光靠城里的妖寇,扛不住大乾铁拳,想要缓解自身压力,他就得不停献祭道友抗雷,让衙门从上到下跑断腿! 衙门要是闲下来了,他可就闲不下来了! 本来他还没想好怎么给李家查出事儿,李家忽然自己把刀递他手上了,这要是不抓住机会把事儿搞大,怎对得起李家为他解围的一片苦心? “我其实也不算啥侠士,闲着没事帮帮忙罢了,想让世间再无妖邪,还得靠令狐姑娘和杨大哥。” 杨大彪也被捧的不好意思了: “哎哟~你小子是真会说话,不愧是谢大人教出来的儿子。” “呵呵……” ---- 桃仙坊,春屏楼。 奢华马车在楼外停泊,师爷家丁小心翼翼上前搀扶: “公子当心……” 百户周贺带着两名赤麟卫站在门前,待李子文出了马车,拱手一礼: “李公子。” 李子文是黄门郎李公浦的亲侄儿,年过三十颇有几分能力,虽然没入仕,但其家族定位就是主内,已经开始接手家族产业,很受身居高位的大伯赏识。 前日在衙门受了刑,李子文气血稍显虚浮,不过依旧文质彬彬仪态得当,并未让仆从搀扶: “周百户客气了。这次莫名糟了无妄之灾,多亏周大人费心费力奔走,如若不然,李某还不知要在衙门喝多久大叶子茶。” 周贺气态随和:“周某此行不过是受命陪审,三合楼一案本就与公子无关,何来费心力的说法。往日周某在京中行走,没少受李公照拂,知遇之恩尚未报答,如今还要公子设宴款待,说起来实在惭愧。” “自家地头吃个家常便饭,何来款待一说?周大人先请!” …… 客套之间,一行人进入了春屏楼。 作为花楼街最大的几家酒楼之一,春屏楼称得上金碧辉煌,而为了招待贵客,李家甚至把整条街的花魁都请了过来,莺莺燕燕十余人在大厅等待,其中还有几个异邦胡姬,穿着开胸装,奈比头大…… 周贺性格谨慎行事滴水不漏,对这大场面几乎没任何反应,随行过来的两名赤麟卫却是看直了眼,面露喜色走路都有点顺拐。 李子先也是人精,瞧见周贺这模样,就知道一顿饭摆不平这人情,待在雅间落坐后,又让师爷取来一个盒子: “听闻令尊年事已高,腿脚不便,恰好朋友送了一些龙阳花,李某暂时用不上,放到明年就失去了药性……” 龙阳花是锻体固脉丹药的顶格配料,寻常武夫拿着都请不起丹师,但折现极为方便。 周贺作为武夫,对这种靠俸禄不可能用得起,却又不可或缺的物件,显然难以抗拒,脸上多了一抹笑容,正想推辞几句,却见一名家仆‘咚咚咚~’上楼,沿途还在大喊: “公子,公子……” 李子先眉头一皱:“何事大呼小叫?” 家仆连连作揖致歉,来到椅子背后,低声耳语: “公子,刚才县尉司的人,忽然去了农庄……” 李子先眉头一皱,抬手打住家仆话语,望了望旁边的赤麟卫。 周贺可是京城的红袍瘟神,光听半句就知道李家又出幺蛾子了,还不敢当着他面说,沉声道: “来时李公派人嘱咐过周某,事情要办漂亮些,当今圣上不喜欢阳奉阴违之辈。公子有什么事,最好在私下讲清楚。” 李子先摩挲着手指,犹豫片刻还是凑到周贺耳边: “不是什么大事。赌坊免不了出些欠债不还的赌棍,都是些卖妻卖女的畜牲,为了以儆效尤,我把这些人拉去农庄,埋地里当了肥料……” 周贺眉头一皱,略显不悦: “秉明案情要详细。欠债不还,李公子让赌徒去农庄以工抵债,病劳不治而死,公子还给了块地妥善安葬,这可是大善之举。公子把欠条、卖身契等拿来给我看看。” “啊?” 李子先都听愣了,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回头道: “看看,什么叫赤麟卫的大人。还不快去找欠条和卖身契?” “是,小的这就去想办法……” …… ——— 点个名: 推荐一本《1855:从欧陆风云到钢铁雄心》,有兴趣的大佬可以看看哦~ 第四十章 夺元妖术 下午,夕阳洒在一望无际的江畔田野上。 田地已经收割过小麦,焚烧秸秆播下了油菜种子,空气里还能隐隐闻到焦糊味。 杨大彪和几个衙役,拿着锄头在田里挖掘,半途说着: “你们几个厉害呀,活埋可是重罪,按大乾律,主犯判斩刑,从犯杖一百、流三千里……” 田坎上,四个赌坊打手,皆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鼻青脸肿嘴角渗血,不停喊冤: “杨大人,我真不知道您在说啥,您别挖了,这是李家的地……” “我帮李家松松土怎么了?你还怕我真在这挖出东西……” …… 谢尽欢也拿着把锄头,字面意义上的挖地三尺,在广袤田野上找尸体,为了给李家挖出事儿来,突出一个不辞劳苦! 令狐青墨带着鸟鸟跟在背后,瞧见谢尽欢一个人干的比四个衙役都多,衙役歇了两轮,谢尽欢还不歇息,都有点心疼了: “尽欢,你要不歇会儿吧,换我来,你都挖了快两亩地了,地主家的牛也没这么用的呀……” “我是男人,哪有让姑娘家家换手的道理,你歇着就行了。” “唉~” 令狐青墨也抢不过来,只能拿出手绢,帮谢尽欢擦额头细汗。 谢尽欢身为武夫,挖两亩地根本累不着,而且他这挖的也不是李家活埋的尸体,而是自己的前程! 因为带着极强的驱动力,谢尽欢的吃苦耐劳,硬是让江边洗衣裳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啧啧称奇: “我刚还以为是城里的公子哥,没想到下地这么卖力,这一看就是干大事儿的人……” “啧啧,这要是谁嫁进去,还不得享一辈子清福~怪不得这么漂亮的大小姐,跟在屁股后面转……” “你看看那捕头,生的人高马大,干活儿一点都不实诚……” ? 正在歇气的杨大彪,面对自家好兄弟的‘雄竞’,脸有点挂不住,轻咳两声,又开始抡起锄头刨土。 负责给李家的收债打手虎三,抱头蹲在地上,眼见官差逐渐接近埋尸之地,汗水已经浸透脊背,徒劳狡辩间,不停望向官道,希望李家来人压场。 但可惜李家人尚未过来,田野间就传来呼喊: “头儿,可能在这儿。” 谢进欢听到声音,当即提着锄头,和衙门人手一起来到捕快小王跟前。 正值农作物轮作期间,田地被翻过,前日还烧过秸秆,基本找不到遗留痕迹。 但捕快小王所指之地,却有根半埋在土里的烂麻绳。 虎三见状脸都白了,连忙赔笑: “这是耕牛拉犁的绳子,可能是不小心弄断了一根……” “你家拉犁的绳子这么细?” 杨大彪骂了一句后,让几人退开,吐了两口唾沫在手上,而后拿起锄头就开挖。 嚓—— 嚓—— 不过十几锄头下去,田地就被刨出了个半人深的大坑,泥土中显出了衣服边角和白骨。 虎三见状心如死灰,硬着头皮狡辩: “这是哪个狗日的把人埋在我家地里?大人,这事和小的无关,肯定是有人栽赃……” 令狐青墨瞧见意料之中的尸体,脸色沉了下来: “速速上报衙门,让张县尉过来。” “是。” 衙役当即跑回去传讯。 谢尽欢见找到尸体,本来是准备等着看李家和王府斗法。 但如影随形的鬼媳妇,却忽然在耳边低语: “这尸体不太对劲。” “嗯?” 谢尽欢眉头一皱,在土坑边蹲下,仔细检查起尸体。 而也在此时,官道上传来了急促马蹄声: “驾——” 蹄哒蹄哒…… 众人转头看去,可见三名赤麟卫从丹阳方向飞驰而来,后面跟着辆奢华车架,马车左右则是随行的师爷护卫。 令狐青墨让人立刻通知杨霆过来,就是知道活埋大案,李家必然从中阻隔。 此时赤麟卫的人跑了过来,主官不在杨大彪没法应付,令狐青墨只能上前拱手: “府卫令狐青墨,来者可是赤麟卫百户周贺周大人?” 周贺来到田地间,半途就飞身下马,神色凝重: “正是。刚听闻此地出了案子,具体什么情况?” 赤麟卫直接听命皇帝,权职几乎没边界。 不过令狐青墨可以让长宁郡主、紫徽山掌门陪床侍寝,背景够硬,并不不忌惮一个百户,直接回应: “此案出在丹阳县,当由本地衙门查办……” “那是自然。” 周贺神态没有半点倨傲跋扈,面对这不欢迎的话语,心平气和道: “周某刚受李公子宴请,听闻此事急急赶来,就是为了避嫌。 “若李家确有作奸犯科之处,县衙不敢查的案子,我赤麟卫来查,县衙不管抓的人,我赤麟卫来抓!赤麟卫受命天子行监察百官之权,令狐姑娘切勿把我等视为李家党羽。” “?” 你当我是傻妞妞不成? 令狐青墨岂能不知道李公浦和赤麟卫的关系,都不想搭理这睁眼说瞎话的狗官。 周贺过来就是平事的,此时来到土坑边缘查看,冷声质问: “李子先!你来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误会,都是误会!” 李子先刚被随从扶下马车,此时提着袍子快步走过田坎,沿途解释: “这几个人都是欠了赌债的赌徒……” 令狐青墨眼神一冷:“赌徒就能动用私刑活埋?” “令狐姑娘,误会了,这不是活埋。” 李子先来到跟前,和颜悦色给诸多官差作揖致歉: “这群人还不起债务,我也没办法,只能让他们当长工来田里干活抵债,其间病倒了三人,郎中没治好走了。哪怕欠了债,我也不能让人暴尸荒野不是,就把这几个安葬在了田里……” 杨大彪杵着锄头,示意坑里被反绑双手的白骨: “李公子就这么给人下葬?” 李子先来到跟前看了眼,怒发冲冠转头: “虎三,我让你裹个席子下葬,你怎么办的事?” 虎三能在李家手底下当收债头目,脑子肯定不笨,连忙苦着脸解释: “我寻思都是些卖妻卖女的烂赌鬼,配不上一床草席,才用绳子随便一绑埋了,刚才就是怕差爷误会,才没敢说。” “你这厮简直是!光明正大的事儿,有什么不敢说?”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几人一唱一和,前因后果解释的很到位。 令狐青墨知道难以撼动李家的通天背景,但还是在尽可能的秉公执法: “空口无凭、死无对证,李公子这些话,衙门会信?” “我有证据。” 李子先招了招手,让师爷拿过来几封契约,递给令狐青墨: “这是三人的欠条,加起来共欠了二百七十六两七钱银子。这个是三人以工抵债的合契,都按着手印……” 令狐青墨眉头紧锁,拿着契约查看,又用手指按了暗红手印: “这手印真新鲜。” 李子先连忙赔笑:“最近下雨返潮,纸张没保存好,合契绝对属实。” 周贺一直旁听,此时才走到跟前,插话道: “按大乾律,奴工患病,主家当尽力救治,虽然大部分人都敷衍了事,但李家此举确实触犯了律令,按律当杖刑三十,并赔偿奴工亲眷银两。” “我认罚。” 李子先连忙颔首认错。 令狐青墨和杨大彪瞧见此景,不由陷入了沉默。 现场只要是长眼睛的,都知道李子先在颠倒黑白遮掩罪行。 但死的三人确实是欠了巨债的烂赌鬼,哪怕真是活埋,闹到京城三司会审,以李家背景通天,也判不了多重。 如今李子先利落认罚,挨一顿板子,再赔偿受害者亲眷银两,已经属于很不错的结果了。 再追究下去,赌徒亲眷拿不到赔偿金,指不定还得反过来替李子先喊冤,骂衙门多管闲事。 令狐青墨稍显迟疑,目光望向了杨大彪。 杨大彪从一开始就不想办这案子,今天属于被好兄弟架起来了,此时略微斟酌: “嗯……既如此……” “等等。” 话刚开口,坑里面就传出一道清冷嗓音。 ? 杨大彪一个趔趄,恨不得转身跪下给谢尽欢磕两个,心中暗道——我滴个活祖宗,知道您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但也得有个度呀! 现在衙门都在找紫徽山大妖,根本没精力和李家打擂台,人家都挨板子赔钱了,你还咋滴? 把李子先剁了? 李子先和周贺听到谢尽欢打岔,脸色也是一沉。 周贺想了想,来到土坑边缘: “谢公子有说法?” 谢尽欢确实是想给李家查出大事儿来,但此时此刻,他还真不是故意煽风点火。 谢尽欢蹲在白骨旁边,拿起颅骨仔细打量,又递给周贺: “周百户在赤麟卫任职,眼力应该比我好,你看看这骨头是不是有问题。” 周贺眉头微皱,接过颅骨仔细打量,最后又透过眼孔看向内部。 结果发现颅骨内壁,有丝丝缕缕细微痕迹,往神庭穴汇聚…… 田地间安静下来。 李子先还指望周贺平事儿,发现周贺神色不对,心头也咯噔了一下,小心询问: “周大人,这骨头有问题?” 周贺常年在赤麟卫办案,只是一眼就看出,颅骨内的痕迹,源自‘夺元妖功’。 此功和血祭是一个路数,区别只在‘血祭’一次榨干很多人,至少三品道行才能施展;夺元妖术则门槛略低,四五品妖道即可勉强掌握,对单体施展,效果不佳但胜在隐蔽。 自从年初开始,京城就频繁出现‘干尸’,至今已有十七具,全死于这种手法。 而当前骸骨痕迹绝非伪造,很可能和干尸案、紫徽山妖气等大案存在关联! 周贺虽然想完成李公交代的差事,但这些案子牵扯太大,他敢私自按下,脑袋都保不住,稍加斟酌,还是把颅骨递给杨大彪: “此物即刻送去王府,请高人过来验尸。” “啊?” 李子先面对忽然秉公办事的赤麟卫,实在摸不清情况: “周大人,这骨头有什么问题?” 令狐青墨瞧见颅骨内的残留的血纹,也是脸色骤变: “好你个李子先,竟敢私下勾结妖寇!给我拿下!” 几名衙役当即上前,把李子先摁在了地上…… 第四十一章 扑朔迷离 一个时辰后,县衙。 县令张元庆,身着浅绿色官袍,在大堂侧面恭恭敬敬站着,眼观鼻鼻观心。 云淡风轻的周贺,烟不离口的张霆,乃至没啥正形的杨大彪,此时也都好似换了个人,双手下垂躬着腰,从站姿中都能看出几分拘谨。 原本该县令就坐的长案后,身着五爪蟒袍的中年男子,背靠大椅,手里端着白瓷茶盏,慢条斯理刮着漂浮茶叶,祝文鸳手持折扇站在身侧。 大堂中,学宫司业李镜、供奉皇甫奇、姬世清,都围在李子先面前,仔细查验骨皮肉、经脉气穴等等,甚至拿出了能探查血煞阴邪的八卦镜。 李子先面对仅次于皇帝亲临的夸张阵容,再无半点豪门公子气态,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王爷,我真冤枉。我和妖寇绝无半分关系……” 丹王虽然是个女儿奴,但气态儒雅中不失威严,眉宇间那股气场压迫感极强: “这三具尸体,可是你命人埋在农田之内?” “是,但并非活埋,这三人欠了赌债,在农庄以工抵债……” “李子先。” 祝文鸳拿起桌上的租契,丢在了地面上: “你糊弄寻常差役也罢,连王爷也敢欺瞒?方才已经命人查过农庄长工佃户、赌坊管事赌客,确认这三人在欠债难以偿还后,先后失踪,再无人见过,你以为伪造几张欠条,就能瞒天过海?” 李子先知道他禁不起查,但他现在根本不敢认下活埋大罪。 丹王既然亲自到场问案,那必须得有个公正严明的结果。 哪怕他确实和妖寇无关,光是活埋三名百姓的罪行,也足够判他个斩立决了。 在场这么多人看着,丹王要是知道实情还徇私,丹州百姓怎么想?京城的御史言官怎么想? 你以亲王之身代天子牧丹州,就这么给豪门贵子大开方便之门,跪舔京中权臣的臭脚? 李子先当前认罪大概率上虎头铡,能做的唯有咬紧牙关拖延时间,等待京城那边运作,面对质问,他回应道: “这三人已经死了小半年,欠条都丢了,我怕不好解释才猪油蒙了心,重新写了几张。这三人确实是病死的……” 祝文鸳指向放在大堂外的三具骸骨: “你意思是,丹王阁、学宫的诸位先生,都看走了眼?” 李子先诚恳道:“我也不知缘由,但这三人绝非死于妖术。” “那你说他们怎么死的?” “病……病死的……” “什么病?” “我不清楚,眼见不行了就没治,让其等死了……” 李子先满口瞎编,逐渐汗如雨下。 姬世清身为道门中人,又在南疆行走过多年,属于王府的‘妖邪顾问’,此时仔细检验过后,起身插话: “李子先体魄正常,未曾接触过妖道法门,不过这三具尸体,必然死于夺元妖术。” 皇甫奇摸着山羊胡,审视三具骸骨,也是点头: “确实如此。京城那边的‘干尸案’,情况和这三具尸体大同小异,说不定是同一波妖寇所为……” 李子先见诸多高人都言词笃定,跪着往前走了两步: “王爷,这尸体肯定被人做了手脚,我可以对天发誓……” “满口胡编乱造,发誓何人会信?” 皇甫奇面露不悦,沉声质问: “莫非妖寇以家眷为要挟,让你守口如瓶?” “妖寇没有威胁我……” “哦?” 皇甫奇眉头一皱,继续追问:“你是说,妖寇并没有言词威胁你?那你为何知而不报,执意替他隐瞒行踪?” “我……嗯?!” 李子先意识皇甫奇在下套,脸色骤变: “没有妖寇威胁我,我从未接触过任何妖寇……” 丹王已经看出李子先指望李家救他,当前什么都不会认,把茶杯放下,对铁凤章摆了摆手。 铁凤章行事向来硬派,这次都没让属下动手,亲自取来了夹板,套住了李子先十指。 李子先见丹王准备上大刑,脸都白了: “王爷,李家肯定是被那帮妖寇栽赃了,就和三合楼一样,王爷!王……啊——” 惨叫声从大堂内响起。 谢尽欢一直站在大堂外面当吃瓜群众,旁观审问全程,心头其实有点疑惑。 他并不了解妖道法门,起初并没有注意到颅骨内部的异常,还是鬼媳妇告诉,死者是被夺元妖术弄死,且路数和藏尸洞的妖道一脉相承! 为此活埋这尸体的凶手,必然是‘疯尸花’的主谋或同伙。 从李子先回应来看,埋人的就是李家,那幕后主谋自然是李家。 但李子先认为被冤枉也不像是装的,三合楼的事儿更没法解释;如果是妖寇暗中栽赃,在尸体上做了手脚,这手段未免太厉害了点…… 谢尽欢正在暗暗琢磨,尚未想清楚缘由,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 “你就是谢尽欢?” “嗯?” 谢尽欢顿时回神,转眼望去,却见温良恭谦的丹王,不忍看人遭受皮肉之苦,已经从大堂里走了出来。 谢尽欢虽然在京城生活十六年,但顶层权贵没接触过,丹王算是他见过最大的官,见状拱手一礼: “拜见王爷。” 丹王仔细打量谢尽欢相貌气态,眼底流露出几分夸赞: “年纪轻轻,本事倒是不小。近几天若非你四处奔走,衙门也查不到这么多线索,辛苦了。” 我辛苦什么?我不四处奔走查他们,您就得四处奔走来查我了……谢尽欢心里这么想,但表面上还是颇为谦虚: “王爷过誉。草民只是想尽快解决这乱子,好回京城探亲,也没出大力。近日立下些许功劳,都是杨尉史、令狐姑娘带的好。” 杨大彪听见这话浑身一震,眼神意思估摸是——哎哟!这兄弟是真能处啊! 令狐青墨一直在旁边按着想吃丹王身上蟒龙的煤球,此时也露出几分惭愧。 “你倒是谦虚。” 丹王这两天老从卷宗上看到谢尽欢的名字,因为有父辈殉职、能力过硬、为人刚正、谦虚不争等种种美德,印象肯定不会差,微笑道: “令尊因公殉职,子嗣本就该由朝廷照料,你已经长大成人,又一心缉盗为民请命,朝廷岂能不给个机会。 “往后继续加把劲,等此案结束,本王修书一封给皇兄,让皇兄赐你个好职位。” ?! 跟在后面的诸多人手,听见此言皆是面露艳羡。 毕竟丹王和乾帝可是共患难的亲兄弟,本身也是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 丹王亲自向皇帝举荐人才,恐怕起步都是六七品实职。 谢尽欢年纪轻轻能力过硬,还为人正派、通人情世故,给个一二十年时间,混到太极殿前三排站着也不无可能。 到时候再来丹阳,在场估计就只有丹王敢挺着腰杆说话了。 潜规则墨墨,墨墨怕是都不敢吱声…… 谢尽欢知道丹王是好意,但‘紫徽山妖气’一案真告破,他和鬼媳妇也就该入土了,真接不住这泼天富贵,此时只是礼节性回应: “谢王爷厚爱,草民往后必然再接再厉。” 丹王也没多说,安静等待着李子先招供。 其他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谢尽欢身上,有羡慕有欣赏。 而站在大堂内的赤麟卫百户周贺,听见这话后,看似在望着李子先受刑,眼底却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霾…… ----- 入夜,江畔别苑内。 临江露台摆着画案,周边空无一人,后方打坐修炼的房间内,太叔丹身着文袍席地而坐,面前则是一具傀儡。 傀儡身上罩着灰色斗篷,双手脸颊皮肤呈古铜色,犹如金石铸成,皮肤表面还有繁复咒文,整个人不见丝毫生气,此刻却说着话语: “李子先嘴很硬,咬死赌徒是病故,否认和妖寇有关联,丹王正在搜查李家所有宅邸铺面,不出意外能把事情拖到中秋之后,尔等切记别再走路风声。” 傀儡本没有神志,太叔丹也不清楚为何能口吐人言,但对于这番交代,还是颔首: “师兄放心,疯尸花已经凑够,后天中秋灯会即可动手。不过牡丹池距离丹阳城不过二十里,若是城中高人被血煞之气惊动,赶来不会超过半刻钟,特别是穆云令……” 傀儡没有任何表情,说话也一字一句,不含任何情绪: “你尽管办事,届时我自会设法支开这些人,你事成后即刻遁走,将血妖丹送去京城。” 太叔丹觉得把所有高人都支开难度有点大,还想再交流下细节,但露台外却传来了破风声: 呼~ 傀儡当即凝滞下来,再无半点动静。 太叔丹转眼打量,可见徒弟何参落在了露台上,气喘吁吁,神色颇为惊喜,露面就恭维道: “师父当真算无遗策,衙门全冲着李家去了……诶?师父,你在作甚?” 事出突然,太叔丹还没来得及起身,当下从怀里取出手绢,给傀儡擦鞋: “兵器要时常保养,傀儡亦是如此。” “是吗?” 何参还是头一次听到这说法,不过也没多问,继续道: “据我打探,王府高人瞅着骸骨看了半天,硬没看出啥问题,连谢尽欢都没话说了。” 太叔丹在蒲团上就坐:“那三人本就是被妖功所杀,只不过并非李家活埋的赌徒,而是从其他地方弄来的尸骸,城里那位师兄以秘法掉了包。 “尸体是真的,连时间都能对上,李家不会记赌徒骨相,地还刚被翻过,谢尽欢如何看出问题来?” 何参沿途都在琢磨到底是如何瞒天过海,听见这话眼神难掩惊讶: “城里的师伯,到底是何身份?痕迹做的天衣无缝,这手腕也太厉害了些。” 太叔丹眉头一皱,神色不悦: “你还不清楚为师行事之风?” 这话的意思,是告诉何参——师行事谋而后动、口风严密,哪怕是徒弟,也不会轻易透漏关键消息! 但何参作为徒弟,知师莫若徒,若有所思点头: “也是,以师父的为人,若是知道确切身份,明天就能去王府卖个天价,那位师伯不告诉师父,也在情理之中。” “?” …… 第四十二章 我是说,假如…… 桃仙坊。 夜幕降临,街市之间逐渐热闹起来。 满街嘈杂声中,一队差役武卒簇拥着年轻男女走向悦来楼,沿途七嘴八舌说着: “都吃快点,衙门正忙着,离开太久,我爹又得骂我忙里偷闲不干正事……” “磨刀不误砍柴工,饭都吃不饱,又哪有力气做事……” “悦来楼的蘑菇炖飞龙,那可是一绝……” “咕叽——?!咕叽咕叽咕叽……” “诶?煤球怎么了?” “催我们走快点。它就好这一口,好久没吃上了……” …… 与此同时,附近的一家客栈内。 百户周贺站在窗口,自缝隙打量着街面一行人。 后方两名赤麟卫,今日瞧见满屋子花魁却没吃上,可谓痛心疾首,不过此刻却不敢想这些,只是询问着一名老者: “此案不光涉及京城的干尸案,还可能和紫徽山大妖有牵连,王府摆出的阵仗,李先生也看到了,若不透露实情,哪怕是赤麟卫,也没办法给令郎脱罪。” 老者名为李公明,是李公浦的胞弟,此时身着儒衫在茶案旁就坐,眉宇间带着三分怒容: “家兄在京中伺候圣人,李家能不知道行事分寸? “登仙散确实是犬子纵容李世忠售卖,也活埋了欠赌债赌徒,甚至还从瑶州贩私盐散到外县,但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暗中勾结妖寇,闹得洛京、丹阳不得安宁,甚至惊动了圣人,若此事坐实,能把我李家抄家灭门,犬子再蠢,能蠢到这一步?我李家勾结大妖图什么?” 周贺关上窗户,在茶案旁坐下: “李公乃至令郎,都没有勾结大妖的动机,在我看来,李先生可能是被人暗中算计了。” 李公明过来就是聊这个,抬手帮周贺倒茶: “周大人在赤麟卫身居要职,对京中局势想来了解,若是有人眼红家兄,在暗中下黑手,还望周大人能透个口风。” 周贺稍微斟酌:“尚未查到是谁,不过我倒是有些猜测。” “哦?”李公明凑近几分:“周大人请讲。” 周贺端起茶杯,略微回忆: “三年前出了行宫闹鬼一案,韩千户牵扯其中,因为没法交差,就把失职之责,扔给了万安县尉谢温,随后谢温便被贬官岭南。” “此事和当前这事儿有关?” “谢温赴任途中,遭遇不明妖物,全军覆没无人生还。但近日屡建奇功的谢尽欢,就是谢温儿子,他不知去什么地方待了三年,如今回来了。” 李公明皱了皱眉,低声询问: “谢温外调、车队遇袭,都是家兄下的手?” 周贺摇了摇头:“小小县尉,哪里能惊动李公。让谢温背下黑锅,是韩千户的主意,车队遇袭估摸是运气不好。 “不过谢温若不被当做替罪羊贬官岭南,就不会遇上那一劫,硬算的话,这也杀父血仇!” 李公明仔细思考了下,有些莫名其妙: “谢尽欢和韩千户有杀父之仇,关我李家什么事?” 周贺委婉提醒:“韩千户若不走动关系,以他的权职,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责任全扣在府衙县尉头上? “我听说韩千户为了摆平此事,送了三千两雪花银,具体送给哪位大人,倒是不清楚。” “……” 李公明很了解兄长李公浦如何攒下的这万贯家财,没有在这上面多聊: “周大人的意思,是谢尽欢误以为家兄害了他爹,在暗中栽赃我李家?” “我也只是怀疑,不过无论是不是,此人都得解决。” 周贺语重心长道: “谢尽欢武艺不凡,近日屡建奇功,今日还博得丹王赏识,若不防患于未然,往后回了京城,就是功勋在手、背靠亲王、受天子青睐,朝中无人敢动。来日羽翼丰满,他追究起三年前的案子案子……” 李公明明白了意思,询问道: “周大人准备如何解决此子?” 周贺轻轻摩擦着杯沿: “解决谢尽欢不难,难的是解决他背后之人。 “赤麟卫确认谢温殉职,谢尽欢应该已经死了,但如今却活着,还莫名得了一身超凡武艺,背后必有高人相助。 “不查清具体背景之前,我等冒然下手,可能踢上铁板。” 李公明摸了摸胡子,询问道: “周大人准备怎么查?” 周贺站起身,来回踱步两次: “东仓街、三合楼、尸坑、埋尸田地,都是谢尽欢第一时间到场,甚至大部分以一己之力破获,今天还率先发现骸骨异样。 “就算他断案入神,这也神过头了,而且蛊花、尸坑位置等,根本没法解释他从何处推断而出。我们猜到他背后有高人相助,但没人知道这高人是谁。 话至此处,周贺转头看向李公明: “我们打个比方,假如,谢尽欢是得了大妖相助,才势如破竹,故意搅混水……” ? 李公明听到这里,坐直几分: “这说法怕是太牵强了。说李家勾结妖寇,至少还有登仙散、活埋赌徒这些难以自证的污点。 “谢尽欢光明正大住在郡主府跟前,近日办案还冲在最前、不怕苦不怕累……” “唉~“ 周贺抬了抬手,语重心长道: “我是说假如。谢尽欢肯定和大妖无关,但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就得自证? “如今丹阳草木皆兵,谢尽欢只要和妖寇扯上关系,就必须解释清楚三年来的来龙去脉、师承背景,以及如何发现的诸多线索。 “他若解释不清,李家咬定是谢尽欢栽赃陷害,衙门是不是就得严查他背景履历? “若他解释清楚,赤麟卫也摸清了他背景底细,处理起来是不是再无顾虑?” “……” 李公明摸着胡子认真思量,微微颔首: “确实如此,还是周百户才思敏锐,此事还是劳烦周大人亲自动手……” “这是自然,不过还得请李先生帮忙找些东西……” … ------ 悦来楼内热火朝天,小二端着酒菜穿行其间,台子上还有个中年乐师怀抱琵琶,唱着源自水乡的婉转小调: “铛铛铛~” “汀渚白翎轻舞,水云素影悠游~洁身独立意难休……” …… 大堂中间,两张方桌拼在了一处,近十名差役武卒围坐,狼吞虎咽吃着难得的山珍海味。 而其中吃相最夸张的,莫过于煤球,若不是谢尽欢按着,恐怕能把盆都吃了! 令狐青墨做东,自然坐在主位,因为把肉给了煤球,她碗里只剩下蘑菇,此时小口细嚼慢咽,发现谢尽欢有些走神,询问道: “怎么了?菜不合胃口?” 谢尽欢看着满桌差役,略显感慨: “没有,就是想起第一次和杨大哥见面,也是这样的场合。” 杨大彪酒过三巡,已经面色微醺,闻声仔细回想: “好像还真是。记得那是六年前,我刚去京城没多久,衙门破了个小案子,谢大人做东嘉奖,把尽欢也带着。当时尽欢还没我肩膀高,煤球就拳头大,特别乖巧懂事,哪想到短短几年间,变化这么大……” 谢尽欢含笑接话:“是啊。记得当时吃完饭,几个大人提议去勾栏逛逛……” “啊?”令狐青墨眉头一皱:“你当时也去了?” 谢尽欢微微摊手:“我当时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勾栏厮混,这事儿得问杨大哥。” 杨大彪瞬间清醒,义正严词狡辩: “你怕是记岔了,我可没去啊,当时是济悲和尚起的头,我刚认识我媳妇,岂能去那种鬼地方?扭头就走了。” “切~” 刘庆之嗤笑一声,模样显然是不信这鬼话。 杨大彪顿时恼了,当即就要开始当众揭短,结果被刘庆之连忙按了下来: “喝酒喝酒,吃饭的时候别说有的没的……” “怎么?心虚了?” “我心虚什么呀?我又没做亏心事!” “你前天帮王寡妇找鸡仔……” “那是顺手帮忙,王寡妇都四十多了。” “四十多不正是败火的年纪?你媳妇若是知道……” 桌上哄哄闹闹。 令狐青墨道门出身,极少参与这类公务应酬的场合,见诸多捕快武卒憋着笑,想开荤腔又不敢,只觉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看看人家谢尽欢多正派…… 念及此处,令狐青墨又给谢尽欢夹了块鸡腿肉…… ---- 字数远超提前发书四五天的书了,求月票or2~ 刚写完,还得精修一下…… 第四十三章 不对劲 第二天。 宁安街,林家医馆。 林紫苏站在小板凳上,用夹子小心翼翼从丹炉之中,取出盛放朱红色的丹丸的金碟查看,发现火候未到,又放了回去,继续掌控炉火温养,其间还瞄了角落的桌子一眼。 国色天香的小姨,在圆凳上端坐,腰臀侧影勾勒出羡煞紫苏的弧度。 但金丝眼镜下的勾人双眸,此时显露出走神之状,呆呆望着窗外秋光,已经半个时辰没动过。 自从前天出去一趟后,林婉仪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如同在外面撞邪了一般。 林紫苏猜测和谢公子有关。 她在学宫学艺,瞧见不少情窦初开的师姐也是这样,炼丹到一半都能原地愣神。 唉~女人呀…… 林紫苏暗暗摇头一叹,心底很理解小姨,毕竟小姨都单身这么多年了,遇上个喜欢的人也不容易,再不成婚,这么白的大屁股,岂不全荒废了? 而且谢公子要是嫁进林家,大煤球自然是陪嫁,她作为大小姐,把煤球抱走不过分吧? 如此思思念念,见小姨始终没回神,林紫苏有点无趣,便故意望向窗外: “谢公子?!” 哗啦~ 坐在春凳上发呆的林婉仪,闻声顿时回过了神,探头往窗外打量…… 人呢? 察觉到被戏弄,林婉仪顿时眼神微凶望向捣蛋丫头: “紫苏!” “噗~哈哈……” 林紫苏捂着肚子‘咯咯’直笑,打趣道: “小姨,你真想人家就去找嘛,姨大不中留,我又不会笑话你。” 林婉仪最近老是被谢尽欢搭救,谢尽欢方方面面又过于完美无暇,男未婚女未嫁的,下意识回想很正常。 不过当着侄女面,林婉仪可不敢一起聊男人好坏,故作严肃起身道: “我是操心病患身体。谢尽欢前天吃了你炼的丹药,直接没了动静,他一人独居,万一是在家出事儿怎么办?我过去看看。” 林紫苏对自己的手艺有百分百的把握,只要她不作死,谢尽欢就不可能暴毙,不过此时还是很善解人意: “去看看也好。丹药已经够七天的量,小姨顺便带过去,晚上不回来都行,刚好明天一起去逛中秋灯会。” “我怎么可能不回来?你再瞎说我打你屁股了!” “嘻~” …… 林婉仪训导两句后,把案台上的七个小瓷瓶,整整齐齐装进木盒,独自出了门。 宁安街距离学宫不算太远,前往青泉巷也不过几分钟路程。 林婉仪抄近路走的后巷,半途经过杨县尉的宅子,还瞧见一个娇俏夫人,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当望夫石,嘴里碎碎念念。 “杨姐姐?” “诶?林家妹子?!” 杨家嫂子转眼发现妇女之友林神医,连忙小跑到跟前: “你怎么一个人出门?现在城里可乱的很,你生的如花似玉,被妖寇盯上怎么办?” 我就是巫教妖女,出门在外谁盯谁还说不准…… 林婉仪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则笑容温婉回应: “就是随便走走,附近都是街坊邻居,杨姐姐不用操心。” 杨家嫂子搂着胳膊就往屋里拉,半途还望向林婉仪手中的盒子: “这是去给文成街的夫人送药?什么货色,猛不猛?” “就是些寻常方子,不是杨姐姐想的那种……” “你还会开寻常方子?” “呃……” “听说你前几天,给刘家姐姐开了药?我昨天去探望,发现她红光满面和吃了大补丹似得,什么药这么厉害?” 一夜七次丸…… 林婉仪不太好回应,随口解释了两句,结果杨姐姐实在太热情,搂着胳膊闲话家常,一说就是两刻钟,她慢慢还渐入佳境了。 话题很快从开药,演变成了各种夫人小姐的八卦,以及谁家男人在外面养了小的…… …… ---- 昨天李子先被抓后,衙门连夜审讯,丹王都在衙门待了一晚上。 所有人都在加班,谢尽欢作为案件参与者,半途溜号不大合适,吃完晚饭后,就和墨墨等人回到了衙门继续当陪审团。 结果这一审就是一晚上。 李子先超乎寻常的嘴硬,因为知道承认活埋就得被重判,严刑拷打始终没松口。 谢尽欢见案子陷入僵局,虽然幸灾乐祸不太合适,但自身压力确实小了许多。 此时扛着已经睡着的煤球走在街上,谢尽欢手里拿着《金兰传》,认真寻找鬼媳妇来历: “口舌相接,唇齿生津……还是法式热吻,你确定不记得这些?” 夜红殇扛着红伞在身侧漫步,微微耸肩: “姐姐喜欢男人,特别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酸秀才胡编乱造臆想罢了,你还当真?” 谢尽欢其实半本书看下来,也觉得女二不像是鬼媳妇,其作风太含蓄保守了。 若真是鬼媳妇,恐怕不出三章就能把栖霞真人推到,五章开始玩狐狸尾巴双头龙…… 而这本书,不光感情戏遮遮掩掩,甚至没有肉戏…… 夜红殇似乎能看穿人心,发现谢尽欢暗暗皱眉,帮忙吐槽道: “这群酸秀才,靠写春宫吃饭,还端着文人风骨遮遮掩掩,没胆量露肉,就别写这些浪费人时间,看看人家阳春艳多坦荡,是吧~?” “也不至于,正经书总得有点前戏,兴许后面比较刺激……” 谢尽欢认真翻阅着百合文,还是想在其中找到些蛛丝马迹,结果刚走到巷口,忽然发现杨家宅子外,站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应该是杨家嫂子,正绘声绘色说着些什么。 另一个则是国色天香的眼镜娘,眉宇间流露出‘哎哟~啧啧啧~还有这事儿呀……’的八卦表情。 谢尽欢眼见林婉仪怀里拿着药盒,知道是来送丹药的,快步上前: “杨家嫂子,林大夫。” 杨家嫂子自然听男人说过谢尽欢,瞧见人回来,连忙收起八卦,端庄文雅一礼: “谢公子回来啦,家夫和公公还在衙门?” 谢尽欢觉得杨家嫂子还挺端庄文静,比刘庆之媳妇含蓄多了,走近一礼: “衙门公务繁多,王爷都忙了一晚上,杨伯父和杨大哥今天恐怕没时间回来。” “哦。” 杨家嫂子已经习惯了男人的夜不归宿,客气几句后,就迈着小碎步进了院子。 林婉仪瞧见这骚姐姐斯文做作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啧啧啧~”,不过自身也是上前盈盈一礼,气态知性柔雅: “丹药已经炼好了一批,见你昨天没来医馆取药,我才过来看看。” 谢尽欢接过药盒打量:“昨天衙门出了点案子,我跟着去打下手,忙了一晚上,丹药断一天没事吧?” “无妨,不过锻体不能经常断药,往后记得把丹药随时带在身上。” 林婉仪说话间把谢尽欢手拉起来,按住手腕号脉检查身体情况。 谢尽欢泡过药浴后,确实感觉到精神百倍浑身有劲儿,因为实力本就在四品巅峰,距离三品仅差临门一挺。 不过四品到三品是跨大境界,四品为柔曲巅峰,代表‘百折连腰竟无骨、形体应当似水流’的炼体大成状态,三品为神气初期,开始步入‘以神驭气’的领域。 想要跨入三品,首先就得把体魄锤炼到完美无瑕,吃完龙血丹绝对能步入,但能不能提前突破,谢尽欢也说不准。 眼见林婉仪认认真真当女医生,谢尽欢想了想询问: “明天就中秋节了,听说丹阳的中秋灯会办的漂亮,你去不去看?” ? 这是想约我?林婉仪眨了眨眸子,迟疑回应: “你准备去?” “想去看看,不过最近事情太多,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没时间你问个什么……” 谢尽欢正想回应,却听如影随形的鬼媳妇,在耳边发出提醒: “当心,家里有血煞之气。” 第四十四章 有人栽赃我 谢尽欢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白墙青瓦的自家宅院,还抽了抽鼻子,但并未闻到任何异常气息,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林婉仪稍显茫然,也跟着左右打量: “怎么了?” “院子里似乎有血煞之气,你发现没有?” 血煞之气通常是以残忍手段剥离气血产生,只要出现,九成九都和妖邪有关。 林婉仪听见询问,眉头紧锁仔细感知,茫然道: “有吗?” 谢尽欢感知不到,但夜大魅魔说有就肯定有,当下晃了晃肩膀上的贴身奴婢: “起来干活啦。” “咕叽?” 煤球睡眼惺忪睁开大眼睛,左右打量后,展翅飞上了高空侦查。 谢尽欢手按天罡锏,在围墙外探听,确定院子里没有人埋伏,才悄然跃入院子。 林婉仪紧随其后落在前院,可见院子里一切如常,只是多了些许落叶: “没什么特别,会不会是郡主府那边传来的?” 谢尽欢起初也以为如此,但鬼媳妇已经出现在了身边,此时顺着血煞之气来源前行,很快就来到了睡房,指向架子床下方: “在这。” 谢尽欢来到跟前,略微打量,又把光秃秃的床板抬起来,可见床下多了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几封信和一本发黄册子,册子封皮写着《药人经》,里面记载着人体各种器官的药用效果。 抽屉还有几个药瓶,其中一瓶似乎没盖好,边缘渗出乌红汁液。 林婉仪凑近仔细检查,脸色微变: “血元精?你怎么会藏着这东西?” 血元精是以秘法炼化活物提炼的气血精华,药用价值很高,但也是妖道炼制高品化妖丹的必需品,朝廷严禁,只有丹医院、御药监等地方有。 谢尽欢眉头紧锁,拿起书信查看,发现都是‘他和师父’的嘘寒问暖,其间隐晦提到在丹阳办事…… “这不是我的东西,有人栽赃,诬陷我和妖寇有关!” “啊?” 林婉仪莫名其妙:“你这浓眉大眼的能是妖寇?谁这么无聊,用这种东西栽赃你?” 谢尽欢也在思索谁会栽赃他。 菁华山庄鲍肥可能报复…… 他查了李家,李家也可能弄到禁药禁书…… 妖寇因为他铲了藏尸洞,知道自己被冤枉,也可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尽欢暂时摸不清谁栽赃,但做这种局,衙门人肯定随后就到。 只要衙门搜到这个,就必须按照规定里里外外审查,以便排除嫌疑。 他到现在都么没被怀疑,全靠杨大彪拿人头作保,外加一直在惩奸除恶不求回报。 实际真查起来,他没法解释近年履历、风灵谷具体在哪儿、师父是谁等等。 然后就被列为重点嫌疑人,紫徽山大妖当场落网,李家、妖寇危局自解,怕不是得来句‘谢公大义’,多给他烧两把纸钱…… 谢尽欢意识到情况不妙,起身道: “既然是栽赃,衙门的人随时会过来,得先把这些处理掉。” 林婉仪不相信谢尽欢会和妖寇有关,疑惑道: “你是被诬陷的,销毁证据岂不成了欲盖拟彰?我可以给你作证……” 谢尽欢比冤枉他的人都明白,他半点不冤枉: “你是巫教中人,自身都怕露底,怎么帮我作证?” 林婉仪一想也是:“那我先回去?你身正不怕影子歪,被查也没事。” 我怎么没事?谢尽欢语重心长道: “我不知道暗算之人身份,若是朝廷中人栽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就算再坦诚也得掉一层皮,甚至可能暴露你身份。” 林婉仪想想也是,发愁道:“那怎么办?东西可以丢掉,血煞之气你遮掩不了,衙门待会闻着味就来了。” 谢尽欢知道这玩意很难祛除,他不会玄门术法,只能瞥向旁边的阿飘。 夜红殇翘着二郎腿侧坐在床边,看起来也在沉思,不过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血煞之气源于被强行抽离体魄的气血精元,你可以用‘倒浇蜡烛’逆转气血,把精血逼出体外伪造。 “不过光靠这个解释太僵硬,衙门还是可能留个心眼,调查你背景。 “另外,按照正常情况,栽赃你的人,肯定是给衙门指路的人,待会应该身在其中。 “你得顺势而为逢场作戏,我来察言观色,帮你把栽赃之人揪出来。” …… 林婉仪发现谢尽欢忽然走神,望向空荡荡的床铺,顿时起了疑心,转头望向夜红殇方向: “你在看什么?这里有人?” “怎么可能,想事情罢了。” 谢尽欢回过神来,双手扶住林婉仪肩膀: “婉仪,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所以得委屈你一下,待会陪我演个戏。” ? 林婉仪被男人扶住肩头两侧,双手蜷在胸口,眼神也紧张起来: “你想做什么?假装破瓜不行的,那没有血煞之气,衙门不会信……” 破瓜? 不愧是大夫,思考问题角度果真不同寻常!谢尽欢蹙眉道: “我破你瓜干嘛呀?就是演个文戏,不让你牺牲色相,待会……” 凑到耳边窃窃私语。 林婉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心头微紧,不过很快就柳眉轻蹙: “这怎么行?假装成你红颜知己,要是消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嫁人?上次我在你屋里洗澡,都还没解释清楚……” 谢尽欢严肃道:“我已经得了丹王赏识,昨晚都听到丹王在和人商量给我什么封赏,我准备再积累点功勋,直接要武道神典。 “婉仪,你也不想因为这事儿破坏了丹王印象,让你的谋划泡汤吧?” “……” 林婉仪看着近在咫尺的‘双头龙’,衣襟鼓鼓想拒绝,但憋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妥协,沉声警告: “我巫教妖女,你要是敢唬我,我给你下蛊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 谢尽欢拍了拍香肩: “我要是骗你,给你买十套法器小衣。” “啐~谁要你买那种东西?!你得一个月拿到武道神典!不然这事儿没得谈。” “我尽力,快收拾东西……” …… ---- 文成街。 李镜牵着马匹缓行,三尺剑挂在马侧,腰间悬着酒壶,扮相更像是个市井买醉翁。 这位在学宫担任司业的老者,性格平易近人,诸多不明底细的学子,喜欢称其为‘李老头’。 但只要是有点阅历之人,就会明白能在儒家顶流学府,担任副校长的人物,资历有深厚。 周贺在身后随行,言词不敢有半分怠慢,但也透着一缕焦急: “先生,您和当朝李公同出华林李氏,几百年前也算一家人,如今在学宫执教,李家一直对先生礼敬有加,如今李家有难……” 华林李氏为大乾望族之一,子嗣遍布南北。 硬算起来,李镜和李公浦确实是一个祖宗,但同样有这层渊源的,光丹州就不下几百人。 面对赤麟卫的请求,李镜语调随和: “老夫是江湖子,在学宫任司业,都是看在穆先生情面上。学宫职在教书育人,朝堂蝇营狗苟,不是学宫该关心的事儿。” 周贺连连点头:“先生说的是。但李家确实是被妖寇诬陷,李公子身子弱,根本扛不住重刑。儒家讲究‘德主刑辅、恤刑慎刑’,衙门严刑逼供,可能屈打成招,李先生作为儒门前辈,也不该视而不见……” 李镜完全不吃这套,直接回应: “世人皆知儒家先贤学问高,却忽视了儒家讲究是‘君子六艺、文武双全’,只要在书上留下名号的贤师,没一个是善茬。 “这书生学文,是为了和人讲道理;学武,则是为了让不讲道理的人,坐下来听你讲道理。 “李家若是讲理却蒙冤,学宫不会坐视不理。但李家满口胡话,遮遮掩掩只想脱罪,按照学宫的惯例,也是打到知错为止。” 天下间有诸教百家,但儒、墨、兵等,只是哲学思想不同,并不以修炼功法划分。 儒家主旨并不是修炼求长生,但提倡学生‘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灵魂’,所以儒家门徒多是武道中人,也有部分涉及仙道。 周贺嘴上功夫,哪里说得过这群道德底线无比灵活的儒家武夫,此时也显出语塞之感,正酝酿措辞之间,忽然微微皱眉,从腰间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罗盘。 罗盘学名‘索妖罗经’,能勘测阴阳五行之气的变化,追踪妖鬼行迹,是赤麟卫用以追寻妖邪的法器。 罗盘中间有数根转针,此时其中两根微微摆动,指向了街边。 李镜眉头一皱,退回半步仔细查看: “五行失衡必见凶灾,水阴双动多生煞气。这是血煞之相。” 说完望向街边的郡主府。 周贺表情凝重起来:“李老,那边莫非有妖气?” 因为血煞之气太过微弱,李镜也难以感知,当下从周贺手中拿过索妖盘,按照方位追踪。 周贺紧随其后,对随从急声吩咐: “此地有异样,快通知衙门。” “诺!” 随行赤麟卫得令,当即往回跑去…… …… 第四十五章 人生万物以养天、天无一物可报人! 为了审查李家是否和妖寇有关,不少供奉高人都在衙门待命。 随着赤麟卫传讯,不过片刻时间,铁凤章已经赶到了郡主府附近。 令狐青墨一马当先,发现李镜和赤麟卫朝着青泉巷行走,提剑来到近前询问: “李老,这里有妖邪踪迹?” “嘘~” 李镜仔细观察索妖盘,察觉血煞之气源头就在附近,从马侧取来了佩剑。 玄狐观出身的姬世清,本想交流情况,但刚走进巷子,就是眉头一皱,从道袍大袖中摸出了一方八卦盘,灌注气机观察盘面,又扫视建筑群后,抬手指向巷子中心: “血煞源头在那里。” “散开围捕,别惊扰了郡主殿下。” 铁凤章抬起右手,随行的精英武卒便左右散开跃上房舍,从四面朝宅邸摸去。 令狐青墨本来也在屏息凝气追踪,但前行些许,忽然发现源头在五六号宅邸附近,心头不由一震! 因为郡主府太闹腾,青泉巷‘五六七’号院以前从未住人,如今只有谢尽欢花费一两七钱,租下了六号院。 难不成谢尽欢被妖寇害了?! 念及此处,令狐青墨如遭雷击,脑子里开始走马灯,闪过了几天来和谢尽欢接触的一幕幕——被打、被摸胸、被迫做家务、被摸屁股…… 虽然第一印象不怎么好,但谢尽欢嫉恶如仇追凶入神是真,还在三合楼飞扑解围,这么好个人,岂能就此饮恨夭折? 令狐青墨死死握着佩剑,强压着冒然跑过去的冲动,等几位前辈完成合围之势,才猛然一跃而去。 唰唰唰—— 一瞬之间,十余道人影飞窜而出,落在了宅邸四周。 李镜手持青锋剑迅速环视! 姬世清袖袍下的手掌暗暗掐诀,右手可见青白雷光! 铁凤章亦是浑身提气,提防妖物强冲突围! 但下一刻,所有供奉武卒就是表情一呆。 只见和煦秋阳,洒在雅致庭院角角落落。 一个小桌放在茶厅外的台阶上,上面摆着酒水零食。 身着精致襦裙的知性美人,在白石台阶边缘席地而坐,双手捧起脸颊,金丝眼镜下的双眸,满满都是情窦初开的羞怯,望着院子中央。 白石步道上,仅穿一条裤子的年轻儿郎,双指撑地、倒立盘膝,摆出了个很别扭的姿势,气机疯狂流转! 旁边还有只大黑鸟,想学着头朝下倒立,但因为难度太大,只是不停后空翻…… “咕~咕~咕……” ?? 在场诸多高人,也算见多识广,但如此奇葩的场面,确实是头一次见,皆是欲言又止。 随着十余人影窜出,林婉仪和煤球明显被吓了一跳,眼神惊恐左右环视: “诶?” “咕叽?!” 谢尽欢也是唰的一下翻身站起,如临大敌左右四顾,继而满眼茫然: “令狐姑娘?诸位前辈,你们这是……” 令狐青墨发现谢尽欢没出事儿,心头如释重负,谨慎左右扫视: “此地有血煞之气,你刚才可发觉异样?” “血煞之气?” 谢尽欢左右打量:“有吗?林姑娘,你看到没有?” 林婉仪和男子私会被发现,自然得脸色涨红: “哪有血煞之气?搞错了吧……” 铁凤章知道谢尽欢这几天有多猛,见状也觉得闹了误会,转眼看向左右: “李老?姬道长?” 李镜拿着索妖盘,明显能看到指针在晃动,且指向了谢尽欢! 姬世清得到了同样结果,不禁眉头紧锁: “谢小友,你刚才在练什么功法?” 谢尽欢神色坦然:“刚才和林姑娘打赌,说我能反向练功,她不信,我就给她演示了下。” “反向练功?” 众人莫名其妙。 赤麟卫百户周贺,发现事情走向超出预料,不由暗暗皱眉,但还是插话道: “能引发‘血煞之气’的功法,都是妖道邪功。谢公子这话,可是有点犯忌讳了。” 谢尽欢摊开手道:“怎么可能是妖道邪功。正常功法,都是汲天地之灵气、温养精元体魄;反着练功,自然就是散去气机,化血肉为养料,反哺天地……” 一番解释下来,众人更莫名其妙了。 诸多高人就没听说这种脑残功法,正想询问,旁边的令狐青墨,就先开口: “他确实会这个,上次我见识过,叫……嗯……倒浇蜡烛!” “啊?!” 话音刚落,庭院周边就响起几声短促惊疑。 诸多高人表情怪异。 本来高人气态十足的李镜,也是脑袋微微一探,暗道: 倒浇蜡烛?这不是女子上位骑乘吗…… 若这倒反天罡的功法是真,名字还挺恰当…… …… 令狐青墨发现众人神色不对,询问道: “怎么了?” 铁凤章不太好向小丫头解释房中术,飞身落在院中,仔细审视谢尽欢: “谢小友近日屡建奇功,铁某不想怀疑,但律令在前,发现妖邪迹象必须严查,得罪了。” 说着便认真探查筋骨、血脉、气海等等情况。 姬世清作为‘妖邪顾问’,也落在跟前,来回认真检验。 谢尽欢干干净净,自然不怕体检,此时毫无抗拒,询问道: “功法倒着练犯法吗?” 这能是犯法的问题? 李镜双手负后握着长剑,想想回应: “些许功法倒行逆施,也是不计代价短时间增长功力;彻底散功重修的法子,世上也多。 “不过完全倒着练,来个‘人生万物以养天、天无一物可报人’,嗯……也不是说不行,只是从古至今都没人干过这种不理性之事。” 严格来说是蠢事! 铁凤章仔细探查间,也点头: “此术比‘割肉还母、剔骨还父’都狠辣,往日闻所未闻。” 谢尽欢露出一抹阳光笑容: “和林姑娘打赌,我也只是随便试试。” 姬世清检查的十分认真,但谢尽欢体内除开武夫的一口纯粹真气,再无半点异样,不禁也面露茫然: “气海、筋骨、皮肉都没问题,不可能练过妖道功法,但方才确实出现了血煞之气。你把这刚才的功法,再复现一遍。” 谢尽欢非常配合,浑身提气,气劲在四肢百骸疯狂流淌,庭院内随之掀起微风。 呼呼~ 铁凤章仔细感知气脉走向,结果很快发现,谢尽欢体内气劲如江河奔涌,原本位于气海的纯粹真气,在体内以复杂路线走过一个周天后,就开始拆分、往外扩散。 继而自身精元气血,也被杂乱气劲裹挟,通过皮肤、吐纳散入天地。 状况看起来如同自行解体! 姬世清一直拿着八卦盘,发现手中法器侦测到血煞之象,谢尽欢却没炼什么妖道法门,眼神不由闪过深深惊艳: “还真是功法所致!这法门构造,称得上巧夺天工,就是……嗯……说是尸解之术,也不太像……” 铁凤章也发现谢尽欢的功法构造,堪称惊天地泣鬼神!但除开自杀再无卵用,表情不由复杂起来: “你这功法,就只有这作用?” “那自然不止。” 谢尽欢当下也不吝啬,又提气聚于右手,开始向众人炫技: 哒哒~ 随着浑身气机流转,掌心冒出两个小电花。 在场诸多武卒,见状皆是眼神微惊,认出了这是号称‘万法之首、杀力无双’的道门雷法! 只是…… 第四十六章 大人!这里有东西 姬世清作为道门中人,可能是这辈子头一次看到这么弱的驭雷之术,他都怕呼吸太重吹没了,憋了半天询问道: “这是?” “掌心雷!” “是吗?” 姬世清想反驳一下,但仔细瞅了半天,发现这还真就是掌心雷的法门! 无非‘倒浇蜡烛’太离谱了点,导致威力趋近于无。 谢尽欢掌托打火机似得小电花,也看出了诸多高人的匪夷所思,认真解释: “这是我自己琢磨的掌心雷,与道门雷法确实有些差距。 “另外,我这功法,看似百无一用,但可以另辟蹊径,做到‘百教皆通’! “只要我知道世间神通法门,不出意外都能施展,只是威力小了些。” 诸教百家之术融会贯通,乃当世所有修行者追求的至高境界,因为只有达到此境,才能无限接近道家所说的那个‘一’。 但号称当世最强,独自镇压龙骨滩的旷世奇人商连璧,也不过涉猎‘仙佛武巫妖’,根本不敢提‘百教皆通’四字。 左右两大高手道行都不低,摸清谢尽欢思路,就知道谢尽欢这‘倒浇蜡烛’,确实能以取巧之法,达成百教皆通。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以超凡造诣将炼化好的真气‘一分为五’,再‘取一弃四’,那可用气机就只剩下两成。 这两成气机,哪怕学世间最顶尖的雷法,再拿神兵正伦剑翻个倍,也最多发挥出自身四成实力…… 你堂堂武夫,有这闲工夫不能直接给人来一刀? 所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夸谢尽欢天纵奇才,还是误入歧途,一身惊世才华用在了刀把上。 不过谢尽欢自己对这份杰作挺满意,毕竟这还在研究阶段,潜力尚未可知,见众人表情古怪,又解释道: “第一个尝试爬上马背,却摔个鼻青脸肿的远古先辈,肯定也被同伴笑话。 “但所有人都不去尝试,我等后辈又哪有今天?如果此功大成,我觉得开宗立派毫无问题!” 在场高人见识都不低,能看出谢尽欢这手功法的造诣有多高,背后必然打磨了很多年。 只要能把‘取一弃四、提气过慢’等瑕疵改掉,就是‘兼仙佛、并巫妖’,确实可以开宗立派,成为新的武道之祖。 不过这条‘倒反天罡’的路,必然难比登天、荆棘无数。 李镜眼底带着几分感叹,插话道: “这条路很难,武祖当年都没走通。你小子看似谦逊,实则心比天高,和紫苏丫头一样,都是百年难出一个的旷世鬼才,天赋好到让人眼前一黑。” 谢尽欢得到认可,微微拱手: “李老过誉了。今天真是误会,我下次一定注意,不小心惊扰了诸位前辈,实在抱歉。” 铁凤章等人看到这里,也已经明白,今天是谢尽欢为了撩妹瞎折腾,才散去自身精元气血,不小心搞出了类似妖功的血煞之气。 当前也没发现异样,再打扰人家显然不合适,铁凤章准备叮嘱一番收队。 但人群之中的周贺,却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稍加思量,不动声色做了个手势。 跟在后面的赤麟卫,见状顿时会意,小声询问: “大人,谢公子似乎没问题,还要不要按律令搜查宅邸?” 周贺迅速抬手:“诸位前辈都觉得没问题,还搜查什么?” “哦……” …… 说话声音虽小,但在场高人明显能听见。 铁凤章眨了眨一双虎目,觉得是没严格按照流程走,想想还是道: “衙门清查妖邪有铁令,虽然谢小友没嫌疑,但还是得依照流程搜查房舍,实在得罪了。” 谢尽欢被人栽赃,衙门既然过来搜查了,就知道有人会把事情引向屋里的赃物。 听到是赤麟卫在旁敲侧击提醒,谢尽欢暗暗皱眉,觉得事情比想象的要复杂。 不过当前并不确定赤麟卫是无心还是有意,谢尽欢还是做出不知情的模样,坦然道: “诸位大人请便。” 铁凤章正想吩咐手下搜查,结果宅子后方,忽然传来一道居高临下的御姐音: “慢着!” 听到宅后声响,在场众人皆是一静。 谢尽欢知道房东太太冒出来了,回过望去,结果微微一愣。 后院房舍上方,已经站了好几人,多数是护卫,侯管家也位列其中,黄鼠狼似得贼眉鼠眼到处瞅,意思像是——让我看看怎么个事儿…… 几人前方,是个贵气逼人的小姐。 小姐身段珠圆玉润,身着暖黄色齐胸诃子裙,包边带有金色云纹,半透明袖衫下,能看到白如羊脂的香肩玉臂,尺寸不俗的胸脯,把胸衣上绣着孔雀芙蓉,都撑成了胖头孔雀。 而容貌更是明艳,墨黑长发盘成了随云髻,插着镶嵌珍珠宝石的华丽步摇,国泰民安的小圆脸,在夕阳映衬下贵气逼人,就像是宫里的公主贵妃。 谢尽欢每晚都能听到房东太太的声音,还以为和夜大魅魔一样,是个身高七尺的大胸御姐。 发现真人胸虽然不小,但个头珠圆玉润,娃娃脸看起来最多十七八,心头着实意外。 铁凤章等人连忙拱手行礼: “这里闹了点小误会,惊扰之处,还望郡主殿下息怒。” 长宁郡主脾气辣的很,很不喜欢有人在她的地盘搞事,不过此刻也没把人往外撵,只是语气平静道: “本郡主既然让谢尽欢在这里租住,就查过底细,不会有问题。你们跑过来翻箱倒柜,是觉得本郡主在徇私舞弊藏匿妖寇?” 这话是说给赤麟卫听得。 长宁郡主昨天瞧见这三个红袍瘟神,在青泉巷外面鬼鬼祟祟,今天就发现三人跟过来搜查,就知道赤麟卫暗中捣了鬼,怕谢尽欢中套,才出面解围。 但谢尽欢并不知道赤麟卫昨天来过,见房东太太如此仗义,直接跳出来打掩护,心里还挺有好感,当下还是得按照原计划,言行坦荡: “谢郡主厚爱,衙门按规矩办事,本就该一视同仁,此事若不查清,传出去恐怕会给郡主殿下惹来非议。谢某身正不怕影子歪,让衙门兄弟查一下又何妨。” 长宁郡主想提醒谢尽欢被人下套了,但如此遮遮掩掩,反而显得谢尽欢有鬼,当下也不再多言。 铁凤章前两天就非常欣赏谢尽欢,瞧见这坦荡模样,就知道今天是误会,不过为了秉公办事,还是摆手: “仔细搜查房舍,别弄坏了物件。” “是!” 已经聚集了不下三十号的王府武卒,飞身跃入院中,开始小心检查诸多房舍,赤麟卫也在其中帮忙。 谢尽欢神色坦然旁观,铁凤章为了缓解尴尬,还聊了两句闲话。 后方的周贺,则是安静等待着搜查结果。 而回应也来的很快,三十余人在宅院里搜索,不过片刻,后宅睡房就传来声音: “大人!这里有东西。” 谢尽欢为了演戏,表情自然一僵,做出莫名其妙之色,快步走向后院,数名高人也紧随其后…… 第四十七章 天上一个碗! 众人来到后院睡房,可见架子床被掀开,露出了下方的小盒子,里面放着信纸、封皮泛黄的书册、几个药瓶。 走在前面的谢尽欢,瞧见此景浑身一震,神色忽然慌张起来: “这……这个……” 如此模样,自然让众人起了疑心。 而站在众人背后的百户周贺,瞧见东西都还在,谢尽欢也如预想一样目露错愕,暗暗松了口气,往前些许,准备煽风点火。 铁凤章则是眉头紧锁:“谢小友,这东西可是私密之物,不方便见光?” 夜红殇始终注意着在场所有人反应,此时也在耳边低语: “是赤麟卫下的黑手。” 谢尽欢确定幕后黑手身份,自然暗暗点头,觉得鬼媳妇真好用。 不过赃物他都换掉了,现在当众指责周贺栽赃,属于失了智,为此还是按照计划道: “嗯……确实是些私人物品,不方便让外人查看。” “?” 周贺见谢尽欢竟然承认,眉头不由一皱,察觉事情不对头。 按照常理,谢尽欢发现家里多了东西,该矢口否认被栽赃才对…… 猜到可能有诈,周贺当即收敛神色,悄然隐入众人身后,但显然为时已晚了…… 铁凤章见谢尽欢神色古怪,察觉到事情不对头,想想一言不发来到床边,取出其中药瓶仔细打量,还小心闻了闻,而后就一愣。 众人都在提心吊胆大量,令狐青墨连忙忐忑询问: “铁大人,这是什么药?” “嗯……似乎是龙血丹。” “啊?” 众人莫名其妙。 站在人群背后的林婉仪,柳眉轻蹙: “我给你炼的龙血丹,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我都给学宫报备过了。” 李镜微微颔首:“确有此事,紫苏丫头昨天还告了假。” 谢尽欢自然知道龙血丹没什么见不得光,但他为了‘引蛇出洞’,得把几样赃物配齐,免得幕后黑手一眼识破,不跳出来了。 为了解释方才忽然紧张的举动,衣柜里自然也准备了不能见光的物件。 铁凤章确认是龙血丹,把药瓶放下,又拿起封皮泛黄的书册查看。 书册封面书名被裁掉,贴上新纸,写着《礼记》二字! 翻开打量,入眼就看到了个‘玉女坐禅’…… 再翻一页,一龙二凤…… 哦,人伦大礼…… 这不《阳春艳》吗?! 认出是什么书后,铁凤章暗暗抽了口凉气,以奔雷之势把册子合上。 转眼望去,谢尽欢微微摊手,眼神意思估摸是——铁大人,可以了,都是大老爷们,看破不说破…… 铁凤章虽然铁面无私,但并非不通人情世故。 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正值血气方刚,谁没看过几本春宫? 他当年还因为这事儿被师父揍过呢…… 忽然跑来搜查,从谢尽欢屋里发现春宫册,他要是还亮出来示众,这不和人结死仇吗? 怪不得谢尽欢忽然有点慌…… 换成衙门搜查他屋里,他估计也宁愿承认自己是妖寇,都不会让衙门打开床头暗格…… 诸多武卒见铁面无私的铁大人神色凝重,却不说话,都有些茫然。 令狐青墨小心翼翼询问: “铁大人,这是什么书?” 铁凤章已经完全打消疑虑,现在全想着怎么破局,才能不让晚辈当场社死: “嗯……是前朝偏门典籍,李老应该看过。” 李镜见此来到跟前,略微翻看内容,而后不动声色把册子接过来,收入儒袍大袖之中: “谢小友倒是好学,确实是前朝典籍,老夫担保没任何问题。” 其他人见状显然更懵了。 没问题你们倒是亮出来呀! 神功秘籍不成? 可能是搞不懂这俩高手在打什么哑谜,长宁郡主亲自来到跟前,自衣柜里取出仅剩的信纸,展开打量: “天地之间,灵秀所钟,有女青墨,翩若惊鸿…… “其容光兮绝世,若朝霞之映天;其身姿兮婀娜,似清风之拂柳…… “其性慈悲,救苍生于苦难,解尘世之忧烦……” 长宁郡主念着念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房间之中,死寂无声。 诸多糙汉子武卒,听到‘有女青墨’,以及后方的溢美之词,目光都望向了旁边的白衣仙子。 令狐青墨手提三尺剑,本来还提心吊胆,此时冷艳脸颊却化为涨红,也不知用了多大毅力,才没冲出人群掩面而逃,来一句: “你臭不要脸~!” 侯大管家见众人不说话,摇着扇子略微琢磨: “好文章,虽然堆砌辞藻、不算工整,但也略有几分文采。” 李镜感觉自己是猪油蒙了心,才跑来这里翻箱倒柜,意识到情况不对头,尽力帮忙辩解: “没想到谢小友不光武道造诣惊天地泣鬼神,字也写的有模有样。 “这‘天地之间,灵秀所钟’不必解读,青泛指山川,墨为黑,黑为玄,玄为水,当指江河。 “这篇文章,当是以拟人之法,赞叹山川之灵秀、天地之慈悲……” 李老头已经尽力当大儒辩经了,但在场之人又不傻,目光望向了后方的‘苦主’林婉仪。 林婉仪双手叠在腰间,十指相扣,能看到白皙手背青筋暴起,酸溜溜的眼神暗含怨恼,瞥向旁边的令狐青墨。 (←_←)! 发现众人看过来,又望向别处,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演技是真好…… 谢尽欢是怕前面的解释太僵硬,才插科打诨,带偏所有人思路,此时暗暗夸奖了林大美人一句,略显尴尬解释: “我也没其他意思,就是闲时无聊写着玩,令狐姑娘别误会。” 众人半点不信! 令狐青墨本就单纯率直,眼见被林大夫当成情敌,人都懵了,想要解释两句。 但谢尽欢偷偷给她写这些夸她,她冷言划清界限,是不是会让男人当众丢面子…… 这可怎么办? 她总不能学那帮子疯批小姐,洋洋得意向林大夫显摆吧? 哎哟~尽欢哥哥给我写了,你就没有~ 哭?哭也没有! 这不绿茶吗? 长宁郡主察觉把闺蜜架在火上烤了,想要弥补,发现下面还有,就拿起来查阅: “别急别急,这还有。嗯……天上一个碗,地上一个姨,天地合起来,就成了……婉仪?!你写的什么鬼东西?!” 长宁郡主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的比煤球都圆,恨不得飞起来一脚踹过去! 令狐青墨闻声满是震惊,满屋子高人武卒也是一个趔趄。 在场只有煤球往头上到处打量,估摸在琢磨——哪里有碗哪里有碗? 谢尽欢有点想笑场,但为了彻底把事情变成闹剧,此刻还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呃……都说是随便写着玩,没其他意思,也当不得真……” 众人半点不信,甚至开始给林大夫打抱不平。 知道你是写着玩,但你这也太随便了吧? 给人家墨墨姑娘作赋,用词多讲究,什么‘其容光兮绝世,若朝霞之映天’…… 到了林姑娘这,就是‘天上一个碗、地上一个姨’。 这种打油诗,学宫看门的旺财,都能来个斗酒诗百篇! 你就算一碗水端不平,也不能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呀? 这让人家林姑娘听见,还不得气的吐血三升? 第四十八章 房东太太(求月票) 事实不出众人所料。 林婉仪听见‘天上一个碗’后,衣襟高鼓,国色天香的脸颊都绿了,咬牙切齿瞪了谢尽欢一瞬,就气冲冲拂袖而去: “哼……” 诸多武卒都不敢拦。 虽然全程没几句台词,但林婉仪这眼神戏,绝对能拿个影后。 令狐青墨哪里经历过这种事儿,趁机也跑了出去,逃离这当众处刑的现场: “林大夫,你等等……” 随着两人出门,还能听到大门口传来杨大彪和媳妇的声音: “林家妹子,你这是咋了?” “令狐大人,尽欢他……诶?” …… 众人目光齐齐回到谢尽欢身上,眼神各异。 谢尽欢微微摊手,尴尬中带着几分无奈: “铁大人,李前辈,不至于吧? “近日我刀山尸海到处钻,就为了给衙门尽点微薄之力,分文没取也没要功勋,如今就私下里写了点乱七八糟,你们还当众……” “知道知道!” 铁凤章作为老爷们,知道给谢尽欢惹了多大麻烦,当前哪里还记得‘血煞之气’的事儿,起身连连拱手: “都是误会,过来的草率了。衙门比较忙,铁某就不过多叨扰,收队收队。” 李镜眼见不小心把人家娃儿后宅点了,也起身拱手: “老夫只是协助王府办案,情非所愿。书法如剑法,谢小友这手字当真不凡,剑法想来不差,闲暇时分可来学宫做客,咱们小酌几杯。老夫告辞。” 说完‘嗖’的一声不见了踪迹,轻功当真了得! 谢尽欢见状暗骂一句:你这糟老头子走就走,倒是把书还给我呀,我还没看呢…… 至于姬世清等人,闷不吭声就走了,就好似从未来过。 所有人中,也就三名赤麟卫满心茫然。 周贺着实没料到短短时间,谢尽欢能把痕迹处理的滴水不漏,还想引蛇出洞把他钓出来,甚至把衙门高人的思路全带偏了。 不过谢尽欢被栽赃,却选择大费心思遮掩,而非当众澄清,心里肯定也有鬼! 事情到了这一步,周贺也没法再借题发挥,跟着众人就退出了房。 踏踏踏…… 不过几息之间,院子里三四十号人就不见了踪迹,落日也隐入城头。 谢尽欢站在门口,看着三名赤麟卫随众人离去,心头暗暗皱眉。 通过刚才鬼媳妇的判断,可以确定就是百户周贺在背后下黑手。 虽然不明白背后缘由,但周贺栽赃他,他却遮遮掩掩,周贺必然也能猜到他确实有问题。 这隐患必须尽快解决! 不过当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要处理! 房间之内,长宁郡主和侯管家,依旧站在原地。 侯大管家捏着上巴的八字胡,打量谢尽欢的身板; “你小子可以呀。这才刚来,就打上了左搂右抱的注意,再过几天,还不得眼馋郡主殿下、南宫仙子?” 长宁郡主杏眸微沉: “出去!” “好嘞。” 侯大管家得令,当即出门,还贴心把房门关上了。 咔哒~ 谢尽欢见状一愣,看了看孤男寡女的房间,又望向衣柜旁贵气逼人的房东太太,暗道——关门啥意思,这是要潜我? 刚才练功就只穿着条裤子,此时还是光膀子的状态,和女子独处显然不合适。 谢尽欢想要去衣柜拿衣裳,但长宁郡主堵在衣柜跟前,不太好靠近,只能拱手一礼: “都是私下随手写的拙作,让郡主殿下见笑了。” 长宁郡主目光在男子腹肌、胸肌上扫了眼,又略微偏开目光,声音微冷: “你真以为插科打诨,就能瞒天过海?” ? 谢尽欢心头一沉,望着不太好惹的房东太太,稍显疑惑: “郡主殿下意思是?” 长宁郡主走到床边坐下,虽然模样身段珠圆玉润,却翘着二郎腿,摆出了个很御姐的架势: “昨天下午,周贺等人在青泉巷附近行踪鬼祟,今天你就被查了,他们仨还在其中,不可能是巧合。 “赤麟卫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能搞出这种阵仗,必然有底气,本郡主出面,就是担心赤麟卫栽赃找茬,你难以应付,但没想到你自行化解了。 “本郡主想不通,你若是清清白白,为何要演这大一场戏,遮掩赤麟卫给你下的套?” 谢尽欢见长宁郡主猜出是赤麟卫在做手脚,再装属于弄巧成拙,想想坦然相告: “今天有人过来,在我房间里放下了妖道功法和血元精。 “我爹的事情,郡主想来有所听闻,我不清楚谁在背后算计,不敢冒然入局,只能想办法自行脱罪。 “东西就在武威阁的茶柜里,冒犯之处还请郡主见谅。” 长宁郡主独自留下来,显然不只是提个醒那么简单,她眼底带着三分狐疑: “赤麟卫没少以栽赃之法铲除异己,谨慎些没错。不过按照赤麟卫的行事风格,若想对付你这毫无背景之人,大可直接斩草除根,事后随便安个罪名。 “如今大费周章栽赃,我估摸他们是忌惮你背后的‘风灵谷’,想先查清你底细再动手。 “其实王府也好奇风灵谷在什么地方,只是你行事光明磊落,又屡建奇功,没强行查问罢了。” 谢尽欢属于‘出门在外,背景是自己给的’。 只要别人没法确定有风灵谷,就同样没办法保证世上没有。 这就形成了一种‘我上面有人’的假象,顺便也解释了近三年行踪不明的疑点。 眼见长宁郡主追根问底,谢尽欢自然不好坦白,面色为难道: “风灵谷走隐仙一脉,从不过问世事,按照古往今来的惯例,弟子入世,便不能再打扰山上师长清修,谢某实在不敢坏师门规矩。” 道门隐仙一脉,自出现起就隐于山川大泽,非乱世不出山。 巫教之乱时,有不少隐仙派大佬冒出来参战,历史上也有很多‘山人传道受业’的传说。 比如北周太祖据传就是帮老人找羊,得了一卷天书,从而开创了传续至今的三百年国祚! 当然,也有说是去草原卖钩子拉来的援助…… 虽然事迹很多,但民间确实没人知道隐仙派门人洞府在哪里,就算偶然找到,下次去也已经人去楼空。 长宁郡主知道隐仙派子弟不会透漏师门驻地,语重心长提醒: “因为隐仙派不过问世事,往年冒充隐仙派子弟遮掩来路的贼寇不在少数。你既然没法明说师门位置,如何证明自己出自隐仙一脉?” 谢尽欢没法证明,见长宁郡主非问不可,他心中急转,回头看了看,确定无人偷听,才轻声道: “往年下山的隐仙派门人,通常都会些江湖上见不到的独门秘术,比如算卦很准、会奇门阵法、能看到鬼神……” 长宁郡主对此有所耳闻,好奇询问: “你会什么独门秘术?这身功夫不算,你的武学招式虽然独门独户,但还属于正常范畴。隐仙派的独门技法,通常外人看不懂,也学不会。” 谢尽欢是想拿‘银龙八式’糊弄,见长宁郡主不吃这套,只能煞有其事回应: “武艺只是自保资本,恩师真正教给我的独门秘术,是‘心眼’,能见常人所不能见之物!” “哦?”长宁郡主半信半疑:“你能看见什么?” 谢尽欢仔细打量面前的金枝玉叶,准备人前显圣。 而如影随形的夜大魅魔,此时心有灵犀在耳畔低语: “她穿着冰魄丝质地的裹胸裤袜,绣着酒葫芦。” 哈?! 谢尽欢心头一僵,暗道:我问的是功法底细、体魄瑕疵!你别搞我呀姐姐!这我敢说? 但可惜这种情况根本没法开口,魅魔大人也不打算纠正…… ——— 三月初了,早点更求几张月票or2! 新书榜看来待不了几天了…… 第四十九章 赌圣? 门窗紧闭,孤男寡女一站一坐。 长宁郡主仪态雍容贵气,整个人优雅到犹如国花中的仕女图,安静让谢尽欢用‘心眼’审视。 发现谢尽欢神情凝重半晌不说话,眼神纠结的和发现无解绝症的老中医似得,长宁郡主不由微微蹙眉: “怎么?是看不出来,还是看出本郡主命不久矣了?” 不是,我是看出我命不久矣了! 谢尽欢见鬼媳妇始终不改口,心中苦不知该向何人倾诉,憋了半天,只能回应: “郡主殿下身上的……的软甲,质地颇为特别。” 长宁郡主低头看了下鼓囊囊的胖头孔雀,又抬起眼帘,想了想道: “冰魄丝质地特殊,会对气机产生阻隔,武艺够高,能通过修士气机流转细节,判断出是否暗藏软甲,这算不得常人看不懂的秘术,还有吗?” 谢尽欢试图向鬼媳妇求援,但鬼媳妇越来越离谱,连“没毛丫头、白里透粉”都冒出来了! 谢尽欢感觉说了这话,他是不是紫徽山大妖都不重要了,今天不死郡主手上,也得死丹王手上,当下只能硬着头皮回应: “裹胸绣着酒葫芦,嗯……胸口挂了块玉牌,刻有‘令羽’二字,质地不凡。” ? 长宁郡主坐直几分,脸颊化为凝重,如杏双眸显出深深讶异! 是否穿有软甲,高人能通过气机流转、体温差异等细节推断。 但隔着衣服看出绣纹,甚至连夹在奶沟间私人物品,都能了若指掌,这就属于看不懂的仙术了! 长宁郡主从未听过此类神通,眼神不由狐疑: “你偷窥过本郡主沐浴?” 谢尽欢连忙摇头,语重心长道:“我怎么可能偷窥郡主殿下?这真是我的独门秘术。” 长宁郡主半点不信,为了验证谢尽欢言行属实,把右手藏在腰后: “你闭上眼睛,双手搓耳朵。” 谢尽欢依言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耳朵,来回摩擦。 嚓嚓嚓~ 此举是干扰六识感知,让武道强人难以通过环境细节、气息波澜,判断出对手动作。 长宁郡主把手藏在腰后,极为谨慎的在袖中比划两下,确定谢尽欢不可能以正常方式看到后,再度开口: “好了。我伸出了几根手指头?” “三根。” 谢尽欢头也没转,给出了回应。 长宁郡主从背后抽出右手,看了看三根手指,眼神不由匪夷所思。 好厉害的神通,看来他真能透过表象直看内衣…… 不对,若谢尽欢能直接看到她夹在沟里的玉牌,那岂不是说…… ! 长宁郡主俏脸一红,不动声色抬手挡住胖头孔雀: “那本郡主在你面前,岂不是和没穿衣服一样?!” 谢尽欢就知道会有这问题,语重心长瞎编: “心眼不是用眼睛看,而是‘感知’,就和殿下能发现侯管家正在外面学我倒立一样,眼睛看不到,但可以通过各种细节,判断出窗外动作。 “我这秘术,是通过天地间无影无形的‘气’,来感知常人没法感知的细节,并非真用眼睛看到了玉坠和小衣。 “如果真能隔着衣服看到女子身体,我现在怎么可能脸不红心不跳?” 长宁郡主不太相信这解释,略微斟酌,仔细观察谢尽欢的眼神表情,而后不动声色动了下胳膊。 呼~ 大袖外衫,半边顺着肩头滑下,露出了白皙肩背和玉臂,仪态撩人心神…… ?! 谢尽欢瞳孔一缩,没想到房东太太还是‘老肩巨滑’的姑娘,微微站直几分: “郡主殿下,你……你很热?” 长宁郡主确定谢尽欢看到些许春光,气血上涌的本能反应并非作假,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拉起外衫拍了拍胸口: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能隔着衣裳看到姑娘身子。 “你这神通相当霸道,也独一无二,确实像隐仙派的奇人异士。 “我对隐仙派也仰慕已久,你能不能教教我这神通?酬劳随便你开,要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谢尽欢觉得房东太太确实大气,要是他真能教,肯定得要点房东太太不好意思给的。 但这是鬼媳妇的神通,他只能面露难色: “法不轻传、道不外授,隐仙派通常都是师徒单传,所学秘术甚至不能轻易告知外人,郡主今天给在下解围,又确实有疑虑,我才显山露水。 “而且以我的浅薄道行,目前也只能勉强施展,至于教,以前师父都是让我看竹子练,说是‘格物致知’,我到现在都没格明白……” “格物致知……” 长宁郡主见谢尽欢所言不似瞎编,微微颔首,也没再强求,退而求其次道: “既然没法教,本郡主自不会强人所难。嗯……你有此手段,摇骰子押宝,岂不是百战百胜?”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其妙: “摇骰子这种雕虫小技,还需要靠神通作弊?” 长宁郡主平时喝酒,很喜欢和好友摇骰子,但学宫赌神太过霸道,把她欺负老惨了,此时站起身来,围着谢尽欢转圈打量,眼神如同欣赏麾下大将: “高手对赌,若器具不做限制,双方都是明的,怎么玩?你这神通,似乎可以绕过限制。” 这是让我用特异功能当赌神?谢尽欢还得去处理周贺的隐患,没时间喝酒,提前预防: “我这门神通,用多了伤神,下山时师父告诫过,非必要场合不能轻易施展……” 长宁郡主来到正面,虽然个头不高得仰着头,但气势却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御姐份儿: “用几次没事吧?本郡主需要请你帮个忙,事后好处少不了你。” 谢尽欢见长宁郡主孜孜不倦,只能先询问: “什么忙?” 长宁郡主双手叠在腰间,眉宇间流露出三分愁色: “也不是什么大事。学宫赌神王荷听说过吧?就是‘崇文院第一大奶’,此人赌术出神入化,往日数次过招,本郡主都败在了她手下! “前天在牡丹池,本郡主甚至被她连过七关,喝的只能离席避战,崇明河的小姐,对她也是谈之色变……” 学宫赌神…… 这外号确实有点让人喘不过气…… 谢尽欢沉吟一瞬,询问道: “郡主意思是让我帮忙赢她一次?” “对。” 长宁郡主确实是顶级房东太太,转眼示意宅子: “你这神通若能用在赌术上,明天中秋宴,定然能把她杀个片甲不留,只要能帮本郡主找回场面,这栋宅子送你。” 青泉巷六号院,虽然被噪音影响了价值,但地段、面积、装修都无可挑剔,哪怕打对折也不是笔小数目。 面对如此豪气的手笔,谢尽欢也算明白了富婆的好,想到林婉仪的‘双头龙’谋划,他询问道: “房产太贵重,就免了。我心向武道,听闻王府藏着一套武祖留下的功法,不知能不能……” 长宁郡主挑了挑眉毛:“你倒是挺贪,《龙骧伏应决》远比一栋宅子贵重,一次酒宴可赢不回来。不过只要把你本郡主哄开心了,不说副本,京城的原本都能让你借阅。” 谢尽欢也想看神功秘籍,听见这话,肯定没法再婉拒房东太太的邀请了: “殿下如此厚爱,我自然不能扫郡主的兴。不过姑娘家喝酒,我一个男人凑进去,会不会不合适?” “无妨。” 长宁郡主拍了拍胖头孔雀,豪气道: “中秋宴本就是聚会,本郡主带个男伴,又没人敢说什么,到时候坐在我旁边提醒即可。” 男伴…… 谢尽欢有点担心被丹王打断腿,但富贵险中求,当下还是颔首。 “赌具是特制,你不一定看穿,晚些来武威阁,我先摸摸你长短,免得明天晚宴又吃亏。” 长宁郡主说话间,步履盈盈往外行去,发现煤球还蹲在屋里,往天花板上瞅,不由也跟着看了看房梁: “它在看什么?” “在找天上一个碗。” “哦……” …… 不久后,长宁郡主带着随从回到了郡主府。 谢尽欢等所有人离去后,把房门关上,稍加思量,呼唤道: “夜大美女?” “嗯哼~~” 如影随形的红衣阿飘,从身后冒了出来,勾魂夺魄的双眸颇为不满: “刚才让你说她没长毛毛,和出笼馒头似得,你怎么不说?” ? 谢尽欢一个趔趄,摊开手道:“我不要命了?人家丹王嫡长女,皇帝亲侄女!” 夜红殇微微耸肩:“那不正好,国色天香小富婆,你现在最缺这个。” 谢尽欢确实挺缺,但人家老登可不是小角色,当下来到衣柜前拿出换洗袍子,询问道: “话说你怎么能看到衣服下面是什么?能不能教教我?” “想学了去大街上看姑娘?” “怎么会,这神通用在武道上,应该相当厉害。” 夜红殇仔细回想:“这应该是姐姐与生俱来的‘神通’,看的不是小衣,是天地本质,不说你,其他任何人应该都学不了。” 谢尽欢听到这话,不由心中一动: “你会不会是神仙下凡?” “有可能。” 夜红殇昂头挺胸站直身形,摆出仙气飘飘的架势: “你觉得我像什么神仙?” 狐仙…… 还是色孽…… 谢尽欢感觉越聊越歪,岔开话题: “你这魅惑之术,什么人都能控制?” 夜红殇来到跟前,双臂环胸斜靠在衣柜上: “林婉仪是阴寒之气过重,我才能轻易乘虚而入。我让你产生幻听幻视,你都会感觉头晕,小郡主、墨墨丫头等人,只要发现中邪,必然会以‘醒神驱魅’之术挣脱,控不住。” “是吗?” 谢尽欢颇为失望。 夜红殇见状挑了挑细长眉毛: “怎么?想请姐姐帮忙,把郡主丫头放倒开荤?” 谢尽欢拿出袍子,摇了摇头: “我想放倒姑娘,需要用这种歪门邪道?刚才赤麟卫对我下手,我得去查清背后缘由,得有个不在场证明。你要是能魅惑长宁郡主,这事儿就好办了。” 夜红殇明白了意思,眼神颇为赞许: “大丈夫不留隔夜之仇,这性子我喜欢。嗯……也不是完全不行,醉酒后神志不清,容易被影响心神,即便出现幻视幻听,也只会当做喝多了。你想办法把长宁郡主灌个半醉,我就能帮你拖延一阵儿。” 谢尽欢见有办法制造不在场证明,自不多言,麻利收拾起来…… …… 第五十章 公子还会唱曲呀? 踏踏踏…… 崇明河畔车水马龙,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朝着医馆方向快步奔行。 林婉仪在屋里是满眼酸溜溜,而出了宅子后,脸色就化为了窘迫恼火,行走间默默念叨: 这个大猪蹄子…… 说好的应付几个官差,结果丹阳有名有姓的全来了,这让我以后怎么出门见人? 还有就算做戏,凭啥人家是‘其容光兮绝世’,我就是‘地上一个姨’? 我除开大人家两岁,哪点比不上人家? 年纪轻轻,不知道姐姐的好…… 要不是看在你昨天救我的份儿上,我非得给你下个降头…… …… 与此同时,身后百步外。 令狐青墨提剑追赶,看似脚步匆匆,实则距离一点没拉近,眼神也是五味杂陈,暗暗寻思: 这个谢尽欢,你有这么漂亮的相好,写我做什么呀? 写就写吧,把我夸那么好听,对老情人却如此敷衍…… 林大夫不会挠我吧? 上次看文成街两个夫人争风吃醋打架,头发都扯掉了一大把…… …… 虽然从未经历这种情况,但事情来了不能不澄清。 令狐青墨咬牙再三,还是追到了背后: “林大夫,你等等。” 林婉仪都不知道该不该接着帮大猪蹄子演戏,被叫住心底颇为尴尬,咬牙摆出了不温不火的模样: “令狐姑娘还有事?” “也没什么。” 令狐青墨走到近前,眼神尽力心平气和: “谢尽欢只是写着玩,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林大夫……” “我和他也没关系。” 林婉仪双手叠在腰间,轻哼道: “我只是看他本事不错、侠义心肠,又是同乡,多聊了两句。哪想到他暗地里竟然写这些乱七八糟的。” 令狐青墨确实是菩萨心肠,这时候还想帮谢尽欢说好话,免得红颜知己弃之而去: “君子论迹不论心,谢尽欢只是私下写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林姑娘若是心有不悦,我往后和他划清界限,除开公务接触,私下不会来往。” 林婉仪只是逢场作戏,可不想真摆出大房姿态,把令狐青墨撵了: “不必。我和谢尽欢只是普通朋友,我生气,是气他乱写什么‘天上一个碗’,这话谁听也气呀!对令狐姑娘并无不满之意。” 是吗? 我刚才还发现你酸溜溜瞅我呢…… 令狐青墨还想多解释两句,林婉仪就转身小步快跑汇入街头: “医馆丹炉还烧着,我就不奉陪了,告辞。” “诶?” 令狐青墨还想再解释两句,林婉仪就和风一样消失在了街头,她无可奈何,提剑转身大步折返,想要找谢尽欢算账! 但谢尽欢偷偷写东西夸她漂亮、心善,她算什么帐? 人家又没拿出来到处宣扬,是衙门莫名其妙搜出来的。 她总不能去警告谢尽欢,以后不许觉得她好看、心善。 这不脑壳有水吗? 令狐青墨略微琢磨,想到师父被称为‘道门第一绝色’,都是一笑了之不放在心上。 她作为徒弟,自然也该当个道心坚定的冰山美人,不要为这些凡尘俗事牵绊心湖。 但谢尽欢为什么夸我这么用心,夸林大夫却如此随意…… 难不成在他心里…… 如此胡思乱想间,令狐青墨也不知道自己走哪儿去了…… ----- 夜幕降临,桃仙坊再度亮起繁盛灯火。 武威阁修建在西宅湖畔,依围墙而建,仅高两层,瓦片为墨绿色,二层镂空,仅以廊柱支撑。 虽然取名‘武威阁’,但二层摆满了小案软榻,长楼顶端还有带露台的房间,栏外正好挂着一轮明月,辅以桃仙坊灯火余晖,景色宜人。 哗啦…… 侍女朵朵拉开滑门,手持托盘在小案旁跪坐,身着浅黄色薄纱宫裙,胸前显出大片白腻,大眼睛忽闪颇为动人: “谢公子,你喜欢喝什么酒呀?” 谢尽欢身着云纹锦袍,在小案左侧腰背笔直正坐,望向托盘内部。 结果发现这小侍女还挺坏,把托盘平举到胸口位置,边缘就是白皙软腻和深谷…… 谢尽欢不是在自己家,肯定不好摸丫鬟,略微打量,发现武威阁酒水供应十分到位,从小孩喝的果酒,到百两一壶的百年陈酿皆有,全刻在玉牌上,大部分没见过。 “我是客人,不好喧宾夺主,按郡主口味来即可。” “好~郡主正在更衣,待会才能过来。公子想听什么曲子?素雅皆有,想听荤调子,奴家也能唱~” 原来是你唱的呀?! 我就说声音这么熟悉…… 看来房东太太手底下没一个等闲之辈…… 谢尽欢这几天都在听淫词艳曲,还真想看看这丫头的本事,稍微回忆了下,点了首: “浩气歌。” “啊?” 朵朵粉扑扑的脸颊一呆,看了看当前环境,又望向后面陪侍的诸多侍女: “公子确定听这个?” “嗯。姑娘不会唱?” “呃……倒是会一些。” 朵朵端着托盘起身,交给外面等候差遣的丫鬟,而后取来一张彩绘琵琶,在春凳上侧坐,素手轻拨: “铛~铛铛——” “壮丽山中多胜迹!千秋浩气盈胸!长河奔涌势如龙,岭高云影绕峰重……” 字正腔圆,豪气冲霄! 因为胸襟丰腴底气足,还真有几分荡气回肠的味儿。 谢尽欢眼神讶异,觉得这丫头确实有几分本事,要是能买回家就好了…… 在等待片刻后,滑门外再次传来响动。 踏踏…… 换了套家居裙的长宁郡主,带着侍女上楼,发现朵朵鬼哭狼嚎,眉头一皱: “你在唱什么?” 朵朵脖子一缩:“呃~谢公子要听这个。” “是吗?” 长宁郡主在孔雀屏风前侧坐:“口味还挺特别,勾栏听曲让姑娘家唱这些,就和那些……嗯……” 朵朵很贴心的补充:“假正经书生。” 长宁郡主眨了眨眸子,不过显然认可了意思。 谢尽欢也没在意这玩笑话,举杯道: “闹着玩罢了。谢某初来乍到,却受郡主殿下如此礼待,实在感激,我先敬殿下一杯。” 长宁郡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示意桌上骰盅: “喝归喝,别忘了正事,你先试试行不行得通。” 谢尽欢放下酒杯,拿起赌具准备研究,不过瞧见一大帮侍女围在周边好奇打量,又面露几分难色: “殿下,此术是压箱底的本事,若是传出去……” 长宁郡主明白意思,微微抬手: “你们先退下,没本郡主的吩咐不得上楼,也不许偷听。” “诺。” 朵朵还想陪着一起喝酒,见此非常遗憾,恋恋不舍起身拉上了滑门。 随着脚步声远去,房间中只剩下对坐两人。 长宁郡主左右打量,又发现少了点什么: “你那只大鸟呢?还在找天上一只碗?” “它睡得比较早,就没带来。” 谢尽欢随口解释一句后,拿起看似寻常的朱漆骰盅打量,可见入手非常轻盈,尝试灌注气机,却难以投入,应该是用冰魄丝类似的物件制造。 而骰子也十分特别,通体透明,骰面没有凹凸,只是以红绿颜色区分点数。 长宁郡主自顾自倒酒之时,还贴心讲解: “这些赌具由武备院打造,专门用来对付道行高深之辈,哪怕王府供奉,也很难摸清其中点数,你试试。” 谢尽欢感觉这套赌具价值不菲,略微检查后,把三枚骰子扫入骰盅,来回摇晃: 咚咚咚…… 碰撞声很闷,且并不统一,听起来像是橡皮裹住的铁疙瘩。 掌心震动也很奇怪,频率不齐,似乎骰子大小都一样。 这种情况不说猜点数,能听出几颗筛子都不容易。 咚—— 谢尽欢摇晃数次后,把骰盅扣在了桌上,动静戛然而止。 长宁郡主微微探身,询问道: “什么点数?” 谢尽欢目光专注,看似是在施展仙术,片刻后回应: “三五六。” 骰盅打开,果真如此。 “呵~还真可以。” 长宁郡主眼前一亮,看模样已经幻想起报仇雪恨的解气场面! 谢尽欢谦虚一笑,又端杯敬酒: “我不过布衣之身,能凭雕虫小技帮到郡主,也算福气,我再敬郡主一杯。” 长宁郡主感觉喝的有点急,不过心里高兴,还是举杯必应。 谢尽欢此行目标明确,就是想方设法把长宁郡主灌飘,寻找脱身时机。 为此陪起酒来,功力不输头牌牛郎、夜店男模! 长宁郡主在牡丹池瞧见谢尽欢砸场,还以为是个性格冷酷、不苟言笑的少侠,此刻发现谢尽欢喝起酒来非常痛快,还‘人俊嘴甜会来事’,心头不免意外。 没看出来,还堂前贵夫,堂下…… 两人推杯换盏,因为谢尽欢喝酒太利索,长宁郡主也不是扭扭捏捏的弱鸡小姐,不过一刻钟时间,一壶酒便见了底。 结果喝的太猛,谢尽欢都有点飘了,对面的郡主殿下,也变成了斜依小案,脸颊染上酡红: “行了行了,和姑娘家喝酒,哪有这么猛灌的?也不知道聊点风花雪月缓缓。” “抱歉,以前混迹江湖,大碗酒喝习惯了。” 眼见时机差不多,谢尽欢不动声色瞄了下台子上的正伦剑。 夜红殇随时待命,此时自然发了功。 “呼~~” 长宁郡主感觉酒意上头,脑子里传来几分眩晕感,不由闭目轻揉额头: “今天的酒劲儿怎么大了些?” “殿下可能喝太急了,要不歇歇,我给郡主唱两首小曲?” “啊?!” 长宁郡主眼神一呆,还以为自己喝多听岔了,睁开眼眸,看向对面冷峻不凡的白衣公子: “你这浓眉大眼的,还会唱曲?” “每天晚上耳闻目染,不会也会了,郡主殿下别取笑就好。” 白袍公子说完清了清嗓子,而后就抬手轻打节拍: “风动落花深径~日烘小院幽庭~绿杨影里乱啼莺,几处残红难定……” 还别说,声音清朗调子在线,非常好听。 就是眼神骚气了些,和魅魔似得…… 长宁郡主感觉谢尽欢变了个人,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此时眼神讶异,坐直身形认真聆听,片刻后夸赞: “真没看出来,你这满腔正气的少侠,竟然也唱的出勾栏小调,私下里没少练吧?” “唱着玩罢了。要不我唱一段儿,郡主接一段儿,谁接不上谁喝酒?” “行!” 长宁郡主来了兴致,斟满酒杯拭目以待…… …… 与此同时,房间内。 谢尽欢蹑手蹑脚起身,挪到了露台门口处,瞧见屋里的场景,忽然理解煤球为什么炸毛了! 小案放在屋子中间,他显然已经不在原位。 但长宁郡主依旧斜依小案,双眸迷离望着对面,嘴角勾出一抹笑容,片刻后还自顾自开始唱曲儿: “独倚阑干愁望处~……” 虽然依旧风姿绰约、富贵逼人,但神态反常,还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确实和中邪似得。 谢尽欢确定鬼媳妇的魅惑幻术没问题后,又望向楼外。 郡主府有护卫,但只是偶尔在楼下听听动静,不会上楼打扰。 但鬼媳妇只是阿飘,只能假装他还在,没法造成物理影响,时间太长很可能露馅。 为了抓紧时间,谢尽欢没有再做停留,悄然把露台滑门关上,确定影子不会露馅后,翻回了楼下自己的宅院。 不过临行之前,谢尽欢又心生忐忑,暗道: 鬼媳妇不会瞎搞,败坏我形象吧? 算了,正事要紧,回来再说…… …… ------ 求点月票or2! 多谢【小乖恰柠檬】【任鸟飞`】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抬头看见花】【不想天天上班】【小汤圆二点零】【萧若璃哒澜朋友】【如此不同】【书友20210406212832464】【一颗卤蛋z】【偶然的遇见】【宫商角徴羽i】【正是南宫恨】【抬头看见花】大佬的万赏! 多谢诸位大佬的打赏月票推荐支持or2! 第五十一章 大丈夫不留隔夜之仇 城东,一家小酒肆内。 夜色渐深,三名红袍瘟神在围桌而坐,酒肆客人早已跑干净,只剩下战战兢兢的小二,端着盘子酒水。 一盏油灯放在桌上,旁边是金丝纱帽和佩刀。 周贺端着饭碗不紧不慢夹菜,两名下属在旁低声交谈: “李家好不容易才从丹医院弄来血元精,怎么无缘无故就不见了踪影?” “肯定被谢尽欢私藏了,以前还没证据,现在可是有了铁证,只要找到血元精,他就是百口莫辩……” …… 周贺在赤麟卫担任百户,办得案子太多,比江湖妖寇都了解该如何摆脱嫌疑,插话道: “东西必然放在郡主府,我们搜不到。不过他明知被栽赃,却不坦然上报官府,而是大费周章藏匿证据,背后必有文章。” 左手赤麟卫给周贺斟酒:“大人意思是,谢尽欢背后确实有鬼?” 周贺能察觉到谢尽欢举动蹊跷,但想不出背后缘由: “你们俩觉得,他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才忌惮官府搜查?” “嗯……最近丹阳就两件事儿——疯尸花的妖寇、紫徽山冲天妖气。谢尽欢发现了关键线索,矛头引向妖寇,那就不可能是妖寇的人,那只能是……” 另一名赤麟卫红袍摇头: “紫徽山的血煞之气,必出自通天妖邪之手,谢尽欢若是与其有关,岂会冒着风险住在王府跟前?” 周贺也觉得谢尽欢是通天妖魔的说法太离谱,想了想道: “无论如何,谢尽欢底细都得查清楚。他已经得了丹王赏识,平步青云是迟早的事儿,赤麟卫与其有旧怨,如今我等还做了局,若是事情挑明,后患无穷。” “要不直接……” 副手抹了抹脖子。 周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思考了良久才回应: “谢尽欢武艺不凡,背后必有高人引路,不弄清是谁冒然下死手,可能引来大麻烦。这事儿得先和上面通报,上面准许,才敢动手,不然事后我们仨就是拿出去交差的替罪羊。” “也是,我待会给京城送信……” 话没说完,酒肆忽然安静下来。 踏、踏、踏……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酒肆外的昏暗小街响起。 三人转眼打量,可见一名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人影,从窗口走过来到了门前。 “客官,已经打烊了……” 咚~ 斗笠人影低着头,光线角度原因,看不到面容,但能瞧见蓑衣下露出的刀柄,来到门前也没说话,只是抬手轻点,对外挥了挥手。 “呃……” 带着围裙的小二,见状有点茫然,转头看了看三名红袍瘟神,最终还是一言不发,低头跑出了酒肆。 两名赤麟卫红袍见状眉头紧锁,皆是摸向了身侧佩刀。 周贺也放下了碗筷,把佩刀挪到手边,按兵不动: “什么人?” 斗笠人影进入酒肆,顺手关上了门,确定没有闲杂人等后,抬起斗笠。 火光照耀下,颇为俊气的脸庞呈现在了三人眼底,甚至带着几分酒意: “刚还见过面,周大人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谢尽欢?” 酒肆中瞬间死寂下来。 赤麟卫并不笨,瞧见谢尽欢支开旁人、进屋关门的架势,就明白了意思: 来杀人! 两名赤麟卫提刀站起身来,身上红色麒麟袍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脸上却没了血色。 毕竟他们这两天查过谢尽欢的战绩,杀人几乎没用过第二招,杀妖物也不过弄脏了点袖子,哪怕孤身一人也是强敌。 至于谢尽欢为何来杀人,双方心知肚明,没必要多言。 周贺知道谢尽欢武艺不低,但确实没料到谢尽欢敢来报复赤麟卫,此时手指轻敲桌案,沉默一瞬才开口: “谢公子当真好胆识。不过满城都在搜捕妖寇,我三人也非等闲之辈,现在来睚眦必报,可不太理智。” 谢尽欢在门口的桌旁就坐,佩刀放在桌上: “得益于赤麟司的赫赫淫威,酒肆附近没外人,小二哪怕听到异动,也得捂住耳朵不敢看一眼。至于离这最近的巡街武卒,过来得半盏茶,这时间足够杀几位十次了。” 周贺侧耳倾听,没发现周围有任何声响,知道谢尽欢所言不假,眉头紧锁: “今日搜查谢公子,我等都在场,若在此出事,你以为没人瞧见,就能摆脱嫌疑?” 谢尽欢微微摊手,语气平淡: “这不劳周大人操心,我能在鸡冠岭瞒天过海,把紫徽山的事栽赃到妖寇头上,处理几位尸体,无非再做一次。” “你?!” 三名赤麟卫脸色骤变。 周贺方才还在判断谢尽欢是否虚张声势,听到对方直接自爆,就知道的今天处境不妙,怒声道: “紫徽山妖气,源自你之手?” 谢尽欢踏出郡主府时,就没打算留活口,不然铁定穿帮,此时相当坦诚: “对。前几天我在紫徽山里面挖了座镇妖陵,不小心放出了一只强横妖魔,还缠上我了。如今四处救火,都是为了遮掩这事儿,今天差点就被周大人给点了,还好我及时处理了证据。” “……” 你他娘…… 三名赤麟卫饶是有所预料,听到这惊世骇俗的消息,也暗暗爆了句粗口。 毕竟包括丹王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紫徽山只是孕育出了一只强横大妖,有危险但尚能应对。 而镇妖陵则不然,妖魔被镇压封印,必然是因为没法彻底杀死。 这种级别的通天妖魔,最近一位就是百年前的‘尸祖’,以一人之力引发巫教之乱,让整个天下人口锐减三分之一! 若是谢尽欢所言为真,不说他们今天没法走出酒肆大门,丹阳城随时都可能被夷为平地! 周贺饶是心智过硬,心神也乱了几分,瞄向窗外,显然想用肉眼去找那只让丹阳草木皆兵的通天大妖。 谢尽欢看着三名赤麟卫,语气依旧平和: “我已经回答了周大人的疑虑,周大人该回答我的问题了。赤麟卫和我有什么旧怨?三位为何急于灭口?” 周贺又不是脑残,此刻哪有心思回答这些,冷声道: “现在满城都在搜捕妖物,你犯下如此滔天大恶,还敢大摇大摆坐在此地,你真以为朝廷降不住你背后那只妖魔?” 谢尽欢有恃无恐: “朝廷自然能降住,但前提得知道大妖和我有关。 “三位是赤翎卫精锐,应该能记住武卒巡逻时间,下一波人途径这家酒肆,不到半盏茶。 “周百户回答刚才的问题,兴许能拖延到武卒抵达,设法示警提醒,甚至博取一线生机。 “若是不乐意回答,我不强求,周百户的上司肯定也知晓。” 话落,谢尽欢握住了桌上佩刀。 两名赤麟卫脸色骤变。 周贺也是站起了身,但忌惮背后妖魔未曾动手,而是急声道: “等等!” 谢尽欢手移开刀柄,洗耳恭听。 周贺知道巡逻差役多久后会经过酒肆,在暗中可能潜伏强横妖寇的情况下,还是能拖一秒是一秒: “你想知道缘由,告诉你也无妨。” 谢尽欢颔首:“周百户最好别说假话,我目前的情况你知晓,让我发现胡编乱造,没听下去的必要,我只能立即灭口遁走。” 事情也能从其他地方查到,周贺没说谎的必要,此时说话只是比较啰嗦,还时不时回想一下: “三年前,御耕山行宫闹鬼,惊扰了圣驾及宫嫔…… “当时本官上级、望京千户所千户韩靖川,负责御耕山防务,难逃其咎,调查原因却一无所获…… “恰好万安县尉谢温,在天子移驾御耕山时,带队在外围巡查防护;韩千户罪责难逃,为了破案交差,就想以‘谢温玩忽职守,致使妖邪混入行宫’为由结案。但此案存疑,谢温只是被贬官岭南……” 谢尽欢也不着急,耐心聆听完后,又询问道: “三年前,我跟着家父一起去的岭南,半途遇到了一只浑身裹挟黑雾的妖物,至今没摸清底细。这妖物是你们派来灭口的?” 周贺心急如焚等着巡逻武卒抵达,嘴上依旧不紧不慢回应: “已经让谢温背下失职之责,以谢温的身份也不可能再回京算账,韩大人没理由半路下黑手。当时是段千户查办此案,如果你能活着离开丹阳城,具体情况可以去问他。。” 谢尽欢见周贺不似说假话,微微颔首: “借你吉言,我争取活着离开。还有其他的吗?” 话落,酒肆内安静下来。 周贺急急思索可以让谢尽欢耐心倾听的事情,尚未找到由头,窗外的房舍上方,忽然响起了: “咕——咕——” ?! 周贺心中微沉,明白这是有人过来的示警信号,谢尽欢等不起了,当即先下手为强,右手微动拔出腰刀: 呛啷! 但也在此时! 飒飒—— 谢尽欢手腕轻扫,桌上两个茶碗,就化为飞旋利刃,从左右两名赤麟卫脖颈一扫而过! 两名赤麟卫腰刀拔出不过三寸,左侧脖颈就喷出血水,身形一个踉跄往后倒去。 周贺身为百户,武艺并不算差,飞身后撤拔出佩刀,但尚未来得及窜出窗户,就发现骇人气劲扑面而来! 嘭—— 原本坐在门口的谢尽欢,未见如何起身,身形已经横移绕出桌案,顺势拔出三尺钢刀。 继而脚步重踏,往前压身突袭,左手倒持钢刀,在火光下带出一条璀璨银芒! 叮~ 酒肆中火星飞溅! 周贺以惊人反应,险之又险挡住横削肋下的一刀,但刀锋蕴含力道惊人! 双刃相接瞬间,雪亮官刀就被劈出半寸深的豁口。 刀背撞入周贺胸腹,瞬间砸断几根肋骨! 咔—— 周贺肺腑巨震眼神惊愕,毫不犹豫左手如刀刺向谢尽欢咽喉。 但可惜,他手刚伸出些许,就被宛若蛟龙的手爪抠住手腕,继而: 嚓、嚓—— 谢尽欢抓住周贺左臂,倒持钢刀从官刀上擦过,顺势往上削断大臂,继而回手一抹! 噗—— 毫无防护的左侧脖颈,霎时间血光爆绽! 血水飞溅出去之前,谢尽欢已经闪身而过,顺势拉起背后蓑衣。 呲呲呲~~~ 三名红袍赤翎卫接连倒地,致命伤皆是左侧脖颈动脉,以至于灯火昏黄的酒肆中血水飞洒,如同忽然多了三道喷泉。 哗啦~ 周贺用仅存右手捂住脖子,撞在了身侧桌子上,眼神残留无边惊惧,濒死之际仍望向街面,试图呼救。 但咽喉气管被一刀削断,根本发不出半点声响。 谢尽欢以蓑衣遮挡血珠,不紧不慢绕过倒地挣扎的两名赤麟卫,来到窗前取下撑杆: “外面示警,说明武卒刚出现在街口,你应该听到脚步声再动手。虽然结果都一样,但为了不弄出太大声响,我会选择扭断脖子,死相至少好看一些。” 咔哒~ 窗户关上,遮蔽了昏黄灯光与血光! 扑通~ 周贺滑到在地,奋力用脚蹬向凳子,试图弄出动静。 只可惜脚抬起来,凳子就被挪开,放在了咫尺之外,却永远别想碰到的距离。 谢尽欢来到门口处,扫视三名迅速失去生机的赤麟卫,又仔细检查周边,确定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后,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当做对酒肆的赔偿,开门弯身走了出去。 咔哒~ 大门关上,酒肆彻底安静下来。 “嘶……嘶……” 周贺躺在地上,只剩下丝丝缕缕呵气声,奋力想要抬手,意识却越来越昏暗,最后传入耳中的是: “杨尉史有这么个兄弟,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谢公子长得俊、武艺高、为人正派,还把我等差役武卒当弟兄,他不平步青云,谁平步青云?” “听说谢公子现在正在武威阁喝酒,郡主殿下就宴请他一个人,啧啧啧,这待遇……” …… 踏踏踏…… 脚步声与灯笼光芒,路过外面街道,又渐行渐远…… 第五十二章 浪起来! 银月当空,武威阁内的欢笑仍在继续。 几名侍女站在楼下花园里,听到楼上时而传来的银铃笑声,忍不住窃窃私语: “谢公子到底在做什么呀?郡主笑的好开心。” “兴许是在讲荤笑话。没看谢公子轻声细语,都不想让我们听见……” “好想上去瞄瞄。” “别作死,要是看到不该看的,当心郡主殿下把你嫁给侯管家……” …… 另一侧的民宅内。 谢尽欢无声无息翻入围墙,确定无人发现行迹,暗暗松了口气,让煤球先回屋睡觉,他则整理了下衣袍,悄然越过后院围墙,来到了露台上。 滑门内部灯火通明,能听到长宁郡主颇具特殊的御姐音,从笑声来看被赔的很开心,似乎还带着几分羞涩…… 阿飘在做什么? 谢尽欢满心茫然,不过长宁郡主没发现异样就好,他悄然站在露台上,等待不过一瞬,耳边就响起了鬼媳妇提醒: “进来。” 谢尽欢没有多言,悄然拉开滑门打量。 哗啦啦~ 房间中酒香扑鼻,地毯上摆着两个空酒壶,不过都集中在长宁郡主这边,他的位置原封未动。 身着家居裙的郡主殿下,依旧坐在孔雀屏风之前,斜靠软枕侧卧,手儿撑着侧脸,也不知在看什么东西,望着空气娇笑嫣然: “呵呵~……” 谢尽欢轻手轻脚来到对面坐下,耳边就传来话语: “酒喝完,其他东西随便摆一下。” 谢尽欢把一壶酒一口闷了,虽然呛的头皮发麻,但还是咬牙强忍,轻手轻脚把酒具赌具稍微弄散了些。 长宁郡主始终望着他所在的方向,在片刻后似乎有点头晕,闭目轻揉眉心: “你这浑人,笑的本郡主头疼~” 谢尽欢知道幻象无缝解除了,做出酒过三巡的模样: “郡主开心就好。天色不早,要不叫侍女上来,送郡主回房休息?” “诶~” 长宁郡主缓了片刻,发现晕乎乎的‘酒劲儿’过去了,又抬起头,水灵灵的眸子望向谢尽欢: “还没过子时,岂能这么早散场……不对,你怎么忽然又正经起来了?” ? 我刚才不正经吗? 谢尽欢也不清楚阿飘刚才做了什么,此时只能顺着话: “怕侍女跑上来瞧见。郡主既然没喝好,我自然得继续陪着。” 长宁郡主微微颔首,坐直几分仔细打量,又挑了挑眉毛: “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骚里骚气的模样,你恢复一下。” 骚里骚气?! 谢尽欢一脸懵逼。 夜红殇显然知道谢尽欢会发懵,此时悄然出现在孔雀屏风侧面,双臂环胸颇为不满: “就杀三个人,能去小半个时辰,你走迷路了不成?姐姐能帮你拖这么久不容易了,赶快浪起来,别露馅。” 浪起来?! 谢尽欢得寻找目标、踩点探听、避开所有视线,小半个时辰能回来已经是神速了。 他知道鬼媳妇为了拖延废了不少心力,但他现在该怎么浪? 长宁郡主见谢尽欢面露迟疑,不悦道: “刚才还放得开,不把本郡主身份当回事,现在怎么又拘谨了?我怎么感觉你换了个人似得?” 因为本来就换了个人! 谢尽欢感觉自己‘正道少侠’的形象似乎全崩了,为了不露馅,只能悄然向鬼媳妇求助。 夜红殇倒也没有当甩手掌柜,现场开始教学怎么浪。 谢尽欢抬眼望去,可见明艳动人的大魅魔,火红衣裙化为露着小腰的纱衣,脸上还带着面纱,继而腰臀轻摇、双手交错抹过胸口,一挺一挺,丰润腰身带起动人韵律…… 我草! 我他娘刚才在跳这鬼东西? 这不成脱衣舞男了吗?! 谢尽欢觉得夜大魅魔跳的真好看,下次可以在家开小灶,但他没学过这玩意。 发现郡主殿下眼巴巴等着,谢尽欢为了遮掩行迹,不让房东太太起疑,也只能开始玩花活儿: “刚才只是跳着玩,一直跳也没意思,要不我给郡主弹首曲子?” “哦?” 长宁郡主饶有兴趣打量:“你还会弹曲儿?你到底藏了多少绝活儿?” 谢尽欢会得那可太多了,见此也没多说,出门把朵朵的琵琶拿进来,在凳子上坐下,略微试了下音色: “我自幼勤学苦练,什么乐器都会点,虽然称不上大家,但勉强够用。这女儿家弹的琵琶,讲究个清脆圆润,犹如流水潺潺。而男人弹琵琶,要弹出四大天王的气势……” “铛、铛铛——” 话落,谢尽欢在琵琶弦上扫了几下,循序渐进,琵琶音中暗含杀气,给让一种危机重重之感,连眼神都锋芒毕露! 长宁郡主硬被这道杀气腾腾的眼神给惊了下,看出谢尽欢是真会,不由讶异道: “不错不错,你这底蕴,不当面首,实在暴殄天物。” “郡主过奖。” 谢尽欢自幼卷出来的本事,虽然志向是碾压本地土著,但实际效果约等于《面首的自我修养》。因为要哄姑娘,谢尽欢不好弹杀气太重的曲子,想想改为五指轻勾: “叮咚~叮叮咚……” 琵琶轻吟如细语,轻柔中夹杂着三分凄婉。 长宁郡主认真倾听片刻,眼神讶异: “前朝乐理大家苏柏玉的《琵琶吟》,你弹的是不错,但这曲子太雅了,没意思,有没有俗一点的?” 俗一点? 谢尽欢见房东太太非要他浪起来,为了不露馅,当下也是没办法了,改为五指如飞: “铛铛铛~铛铛……” 曲调轻快,节奏感十足。 长宁郡主一愣,歪头道: “这是什么曲子?” 谢尽欢略显得意的挑了挑眉: “大乾电音!喜不喜欢?” “啊?!” 长宁郡主被这忽如其来的眼神给电了下,满眼惊奇轻叹。 虽然觉得谢尽欢的味儿,和刚才还是不大一样,但谢尽欢现在这博学多才的浪,可比刚才娘里娘气的骚有趣多了。 “不错不错,这曲子闻所未闻,挺有意思,不过‘电音’是什么意思?” 电音自然得插电。 谢尽欢感觉琵琶不够‘燥’,突发奇想,浑身气机流转,指尖迸发青白电弧,曲调直接变成了: “呲铛呲铛滋滋滋~……” 别说,还真有点感觉,忽明忽暗的光效都有了,就是不够五颜六色…… 长宁郡主瞧见这礼崩乐坏、倒反天罡的场面,眼神叹为观止: “你还真是鬼才,学宫的乐理大家若瞧见,怕不是得当场吐血三升,来句成合体统!” “私下玩玩罢了,正式场合谁敢这么弹。” 谢尽欢抱着‘电琵琶’,发现气氛到位了,但还缺个伴舞妹妹,就打起了国色天香小郡主的主意: “要不我来教殿下跳舞?” 长宁郡主刚才已经见识过‘谢尽欢’的舞姿,迟疑道: “跳刚才那个?” “那个没意思,我来教殿下些好看的。” 谢尽欢说话之间,站起身来,左手提着琵琶,右手勾拍子,开始教学: “铛铛铛……” “来,跟着节奏,顶脚尖、绕两圈,提腰送胯,对……放开点,别害羞……” “呃……” 长宁郡主也算整天和那群小姐疯,但何曾见识过夜店辣妹摇,跟着谢尽欢教的动作试了下,就是脸色一红,嘀咕道: “你好骚呀~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这不你让我骚的吗? 谢尽欢既然没法装正道侠士了,此时可半点不含蓄,眼神大大方方,开始调教房东太太: “以前在山上跟师父学的,放心,屋里又没外人,来,跟着节奏走……对,真聪明,动作要快,扭腰幅度再大些,对对,学到真快……” 长宁郡主御姐气势完全被压住,此刻都有点扭捏了,跟着节奏扭了几下,就羞的想揍这不正经公子。 但谢尽欢眼神举止又没调戏人的意思,夸人还不带半分诚惶诚恐的谄媚,就和知己好友一般,哄着哄着,她还真慢慢放开了些,跟着动作慢慢学…… 而夜红殇站在一边,发现谢尽欢真浪起来了,心底也颇为讶异,眼神意思估摸是: 哦呦~还真浪的起来,这么会哄姑娘,说以前没红颜知己姐姐可不信…… 看这小眼神,咋俩谁才是魅魔? 不过夜红殇也不是墨守成规的阿飘,听了片刻,也跟着教学跳了起来,动感舞姿大开大合,勾魂夺魄的眼神也很到位,肢体犹如丰腴饱满的无骨柔蛇…… 我草…… 谢尽欢眼前一亮,要不是怕露馅,非得竖个大拇指夸夸。 不过就在两人一鬼渐入佳境之际,后巷忽然响起急促脚步声,隐隐还能听到杨大彪的呼喊: “尽欢?尽欢?!” 谢尽欢琵琶音一顿,知道酒肆的事情已经见光了,转身拉开了滑门,往后方建筑群打量: “杨大哥?” “诶?你还在喝酒呀?” “是啊……” “刚才谁在乱弹琵琶?窗户还忽明忽暗的,和抽风一样……” “呃……” 长宁郡主披上大袖外衫,来到露台上打量一眼,略显不悦: “有事?” 杨大彪刚跃上围墙,瞧见郡主露面惊了一跳,连忙拱手遥遥行礼: “郡主殿下,刚才东街那边出了大案。赤麟卫百户周贺及两名随从,被贼子所杀,全部一击封喉。” 长宁郡主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谢尽欢。 但从黄昏开始,谢尽欢都一直在她面前陪酒,还玩的非常嗨,有作案动机却完全没有作案可能,当下沉声道: “人什么时候死得?” “最多两刻钟前。” “谁下的手?” “尚未查出来。贼子武艺极高,看痕迹是左撇子,善用刀。我没看出太多,就想让尽欢一起过去看看。” 赤麟卫是天子爪牙耳目,周贺等人受命来丹阳协查李家一案,却被不明贼子暗杀,这事儿往大了说可以扯上谋逆。 长宁郡主深知这是个烫手山芋,谁牵扯进去谁倒霉,不悦道: “衙门没人不成?什么事都指望谢尽欢一个外人,还要尔等何用?去请铁大人去看看。” “是!” 杨大彪哪敢多言,连忙跃下围墙。 长宁郡主听到这种消息,也没了喝酒的兴致: “听说你昨天在衙门熬了一晚上,天色不早,回去好好养精蓄锐。明天牡丹池,你若是让本郡主败阵,不仅武道神典没了,以后还得天天在武威阁弹曲跳舞助兴!” 谢尽欢其实不介意陪房东太太瞎搞,但对外,还是得维持正道少侠形象,低声叮嘱: “刚才跳着玩罢了,传出去惹人笑话,这事儿郡主知道就行了……” “放心,本郡主又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你这本事要是传出去,往后本郡主见你,都得在豪门夫人后面排队。” “?” 谢尽欢感觉形象算是崩完了,躬身告辞,翻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长宁郡主在露台上目送,等到谢尽欢隐入屋檐之下,还探头瞄了眼,暗道:会的真多,怪不得青墨整天跟在屁股后面转…… 稍微平心静气后,长宁郡主揉了揉眉心,回到房舍之中: “朵朵,你今天上的什么酒?” “杏花春,有问题吗?” “酒劲比往日大了些。” “兴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换我和谢公子独处,恐怕三杯就倒了。” “哼~小浪蹄子……” …… ------ 求月票or2~ 第五十三章 中秋佳节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天色刚亮不久,市井街巷就彻底热闹起来,远处的街道传来了敲锣打鼓声: “咚咚锵、咚咚锵……” 谢尽欢带着煤球,坐在巷口的羊肉铺子,照常点了三碗汤三个馍,周边都是忙疯了的差役,正有气无力谈论着: “又是紫徽山大妖,又是疯尸花李家,如今还死了仨红袍瘟神,我们也是人,就是长八条腿也跑不过来呀……” “去他娘的瘟神,往日凶名那么大,被人宰了连个信儿都发不出来,哪怕死前写几个字,也有门路查不是……” …… 发现衙门兄弟腿都快跑断了,谢尽欢心安了不少。 虽然弄死三名赤麟卫,给衙门弟兄带来了不少压力,但他也没办法。 周贺等人已经准备斩草除根,他不杀后患无穷,而且光杀这仨还不够。 望京千户所的千户韩靖川,让他爹当了替罪羊,目前恐怕已经知道他这儿子还活着的消息。 如今三个手下忽然暴毙,就算真不是他杀的,韩靖川也会警觉,以赤麟卫的作风,很可能斩草除根以防后患,这一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所以韩靖川也得宰了斩草除根。 不过韩靖川在京城苟着,暂无下手机会,目前首要之事,还是活着离开丹阳城! 如此思索间,三碗汤三个馍尚未吃完,几道熟悉人影就出现在了街口。 抬眼望去,为首是冷艳动人大墨墨,白裙如雪、仙气十足。 左右则是哼哈二将,杨大彪和刘庆之,行走间交流着: “没完了吗这不是?这才几天时间,出了多少案子?紫徽山大妖、东仓街、三合楼、傅东平、藏尸坑、活埋赌徒、赤麟卫,各个都是命案大案,今天还不知道要出啥幺蛾子……” “停尸房的尸体,几乎是谢兄弟以一己之力送进去的,大彪,你说谢兄弟是不是克你?谢兄弟一来……” “瞎说!紫徽山大妖和赤麟卫又跟尽欢没关系。若不是尽欢四处救火查案,我们连当前这些证据都找不回来……令狐大人,要不要叫尽欢一声?” “不必。谢尽欢昨晚陪郡主殿下喝酒,今天让他好好休息……” …… 谢尽欢在铺子观望,可见一马当先的墨墨姑娘,走过青泉巷口时还加了速,和怕被他撞见似得。 不过这一加速,就直接来到了羊肉铺子门口。 正在干饭的煤球,见状从窗口窜出去,落在了肩膀上: “咕叽咕叽?” 令狐青墨脚步猛地一顿,往铺子里瞄了眼,瞧见熟悉的身影,又把目光转向别处,摆出了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姿态。 杨大彪瞧见大煤球,就知道谢尽欢这挂件在跟前,连忙招呼: “尽欢,才吃早饭呀?昨天晚上郡主殿下没骂我吧?” 谢尽欢见三人不准备吃饭,就起身结账来到街上: “没。郡主殿下是怕我惹上麻烦,才没让我去陪着查案。” 杨大彪来到跟前,抬手拍了拍谢尽欢肩膀: “郡主殿下性格傲气,能看上眼的人不多,你有这机会,可得陪好了,以后咱哥俩加官进爵,全仰仗郡主殿下……” 刘庆之发现老大今天不对劲,连忙提醒不长眼色的杨大彪: “咳咳——” 杨大彪话语一顿,转身就和羊肉铺子的捕快讨论起案情,刘庆之也跟了过去。 ? 令狐青墨扛着煤球走在前面,发现跟班忽然跑了,心里自然一僵,转头也想往过走,结果和谢尽欢撞了个正着。 “墨墨姑娘早。” 令狐青墨明显有点拘谨,往后退出一步: “你有事要禀报?” 谢尽欢有些好笑:“我又不是官府中人,有什么可禀报的。墨墨姑娘有心事?” 令狐青墨昨天都不小心走到城外去了,晚上觉都没睡好,肯定有心事。 不过想到师父的处事风格,她还是故作镇定: “你年纪尚轻,私下写写画画,也情有可原,我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不过林大夫是你红颜知己,你岂能把我写这么好,却对她那般敷衍?” 谢尽欢昨天是为了搞事,此时神色如常解释: “我和令狐姑娘目前还是朋友,哪怕是私下评价,也得就事论事,多一分是唐突、少一分是不尊重。而林姑娘不一样,我和她是旧相识,彼此开玩笑调侃两句,她也不会真生气……” 她还不生气? 我感觉她都准备挠我了…… 令狐青墨半点不信这话,但谢尽欢这解释,似乎也能说明为什么两人的情书不太一样。 她还想问下谢尽欢到底对她有没有意思,但这话实在不好开口,便压下心绪: “昨天死了三个赤麟卫,凶手善使左手刀,武艺高强,事后还给酒肆付了赔偿银两,看作风应该不是寻常人物。我去码头打听下,看近几天有没有厉害的江湖刀客来丹阳。 “今天中秋节,你晚上还得陪郡主去赴宴,就不用跟着衙门东奔西跑了。” 谢尽欢知道墨墨此行注定白跑一趟,作为凶手也不好提醒,只能道: “你晚上不去牡丹池?” 中秋宴这么重要的场合,令狐青墨肯定得陪闺蜜过去,想了想回了句: “衙门公务繁忙,晚上再看,我先走了。” 说着快步跑向街头,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还挺害羞…… 谢尽欢遥遥目送后,煤球也晃了晃翅膀,很礼貌的道了个别: “咕叽~” ----- 不久后,林家医馆。 中秋佳节,林婉仪也换上了崭新的水绿色裙装襦裙,墨黑青丝以碧玉发簪束起,配上做工精巧的金丝眼镜,气质知性婉约,整个人看起来宛若丰润多汁的嫩牡丹。 不过那双秋波美眸,此刻却不怎么高兴,手里端着茶杯,瞥向窗外和煦秋阳,连旁边摇头晃脑的煤球都装作没看见。 谢尽欢坐在茶案另一侧,慢条斯理帮忙倒茶: “说好逢场作戏,你怎么也当真了?” 林婉仪昨天回来后,臊的一晚上没睡着,能待见谢尽欢就怪了,此刻一副受了蒙骗的模样,头也不转抱怨: “你说的是只有几个官差过来,结果来了多少人? “现在出门买个包子,都在听见人说我昨天跑去青泉巷争风吃醋,还没争过! “女儿家名节大于天,你让我往后怎么嫁人? “还有那什么‘天上一个碗、地上一个姨’,哼……” 扭动肩膀,脸颊转向窗口,后脑勺对着男人。 谢尽欢昨天为了让林婉仪演技真实点,瞎写的东西都没提前告知,目前看来是真惹毛眼镜娘了,他把茶杯放在面前,心平气和道: “我们又不是本地人,过段时间回了京城,谁记得这些?至于天上一个碗,那叫戏剧冲突……” “明白,令狐姑娘是花旦吗,要可劲儿夸,我是丑角,得戏弄,以前又不是没听过戏。” “你这么天生丽质,谁敢把你当丑角?” 谢尽欢见哄不动,只能左右看了看,凑近低声道: “昨晚上我和长宁郡主聊过了,让她把武道神典借给我看看,长宁郡主答应了。” ? 林婉仪听到这个,恼火情绪顿时消散大半,推了推金丝眼镜,回过身来: “当真?你别唬我……” “我唬你做什么?” 谢尽欢拿着茶杯略微琢磨:“长宁郡主身份摆在那里,只要我伺候好了,借阅武道神典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伺候? 林婉仪眨了眨眸子,难以置信道: “你昨晚给郡主殿下侍寝了?” 谢尽欢想起昨晚的疯批模样,觉得还不如陪着房东太太睡觉,他叹了口气: “那倒不至于。不过为了哄好长宁郡主,我是又唱又跳,冷峻形象荡然无存,还得给郡主当狗腿子,这可都是为了帮你得手武道神典。” 林婉仪见这‘悔不当初’的模样不似作假,也不好生气了,取来软垫放在桌上,开始帮谢尽欢手号脉体检: “我又不是没付酬劳,你不知道龙血丹多少银子?我出诊一次三钱银子,好多年才能攒回来……” 谢尽欢喝着茶水,本来在安静打量着对面的绝色眼镜娘。 但慢慢忽然发现肺腑间涌现一股热流,心情变得十分愉悦。 继而嘴角都不受控制,慢慢勾起来,露出一抹阳光灿烂的笑容。 ? 谢尽欢尝试压下嘴角,但就是忍不住想笑,心头满是疑惑,暗道: 这莫非就是恋爱的感觉? 不对,这更像嗑药了…… 仪态端庄的林婉仪,发现谢尽欢变成了‘阳光开朗大男孩’,还有点茫然。 不过很快她也出现了相似状况,嘴角勾起来又压下去,两次过后,意识到了不对劲,拿起茶杯闻了闻: “笑口常开散?紫苏——!” 娇声呵斥。 楼下顿时传来‘毒手药娘’的笑声:“哈哈……碗姨,我是看你不高兴,帮你开心一下,别生气别生气……” 继而‘咚咚咚’跑没了踪迹。 “这个死丫头!” 林婉仪双手叉腰试图板着脸,但就是忍不住露出笑容,嘴角一抽一抽的,看的煤球直愣神,也想凑进茶杯来一口。 谢尽欢把煤球摁住,尝试压住笑意,结果完全压不住,以功法逼毒也没用,眼神不由讶异: “这药确实霸道,怪不得能让铁大人变成大傻章。” 林婉仪应该是经常中招,从腰间取出常备解药,放进了谢尽欢茶杯: “这丫头和你一样,天赋羡煞旁人,就是不走正道,老搞些看着厉害,但没大用的物件。” “也不能这么说,世上没有没用的功法,只有不会用的人,这药用来治抑郁症,应该有奇效……” 虽然嘴上夸奖,但谢尽欢可不想变成‘大傻欢’,把茶水‘吨吨吨~’一饮而尽后,起身道: “待会还得跟着郡主去牡丹池赴宴,先走了。晚上你也去是吧?” 林婉仪昨天听谢尽欢说起,紫苏也想去,已经着手准备了,不过此时却轻哼道: “你得陪着郡主殿下,我去不去,对你来说不都一样?” “你和紫苏可以去船上玩嘛,都是姑娘家,大部分都认识你。” 林婉仪显然知道自己在贵妇小姐圈儿的名声,连忙摇头: “咦~郡主那艘船,我可不敢上去,据说……” 欲言又止。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 “据说什么?” 林婉仪不好明言,只是取出一粒蓝色小药丸: “这是醒神之物,你察觉情况不对最好吃了。免得你喝多在船上干出啥事儿来,腿被那些豪门老爷打折。” 谢尽欢知道那群小姐有多疯批,对此摇头一笑: “我的定力你还不知晓?穿着法器绑树上,我都没……” “啐~” 林婉仪哪里敢聊这羞死人的话题,连忙把男人给撵了出去…… 第五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太阳尚未完全落山,丹阳城化为了绚烂灯海。 烟火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街面上还能看到一头披金戴银的大象,拖着几人高的大型灯车巡游,周边全是追逐看热闹的百姓孩童。 而连接街道侧面的围栏上,还有很多美艳仕女,用长杆吊着果子投喂,大象抬起鼻子卷住送进嘴中。 “昂~” “哇!娘,这象好乖呀~” …… 谢尽欢站在街边等待,瞧见如此华美的街景,脑子里不免想起了生死不明的老爹,心头不乏怀念。 煤球对中秋没什么概念,满眼都是干饭,见都在喂大象,也学着张开鸟喙,想让二楼的美人投喂。 结果上方衣着鲜亮的仕女,瞧见他后,还真丢了个青果下来,附带一个挑逗眼神。 谢尽欢接住青果,因为还有个房东太太要伺候,并未上去搭讪,在等待片刻后,街口就传来了马蹄声。 蹄哒蹄哒…… 回首望去,四匹纯色白马并驱的奢华车辇,自文成街驶来,车厢内能看到光影,但瞧不见车中人。 左右是十余名武卒,刘庆之在前方带队,侯管家骑马走在旁边,沿途摇着白纸扇,贼眉鼠眼的模样,和帮纨绔世子物色小娇娘的狗腿一模一样。 谢尽欢扛着煤球来到跟前,拱手一礼: “侯管家,刘大哥。” “谢兄弟。”刘庆之拱了拱手。 侯管家略微打量,夸赞道: “不错哦,这身打扮,确实颇有老夫当年几分风采。” 为了参加宴会,谢尽欢还专门取出傅东平贡献的盘缠,买了套云锦质地的厚实白袍,腰缠玉带,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连煤球都给洗的黑黑净净。 听到侯大管家的贬低,谢尽欢客气道: “哪里哪里,侯管家过誉了。令狐姑娘没过来?” 刘庆之回应:“在车上,头儿今天打扮的……” “刘庆之!” 车厢里传来冷冰冰的呵斥,刘庆之当即噤声。 谢尽欢见墨墨打扮的很漂亮不敢见人,自然是来了兴致,从车窗往里打量。 结果窗户刚挑开,就看到两团尺寸不俗的雪腻,以及深不见底的奶沟…… (⊙_⊙)?! 再往上看去,原来是同样好奇推窗往外看的侍女朵朵。 朵朵差点给谢尽欢来了个以奶洗面,惊的连忙往后一缩: “咦~谢公子,你往哪儿看呢?” “朵朵!” 坐在车厢里的长宁郡主,微微蹙眉: “人家看青墨,又没看你,快让开。” 令狐青墨缩在角落,闻言脸色涨红: “翎儿,你别瞎起哄。” 谢尽欢等待朵朵让开,还是往里看了眼。 车厢之中,身着华美宫裙的房东太太,坐在车厢里侧,手持团扇妆容夺目,还点着斑斓眼妆,贵气逼人。 而向来高冷清丽的墨墨,今天竟然也换上了一身云白色的齐胸襦裙,外罩茶青色纱衣,头发也扎成了飞云髻,看起来少了三分仙气,但多了很多女人味。 因为是被闺蜜摁着强行打扮成这样,令狐青墨颇为不适应,用团扇挡着脸颊,显然不想谢尽欢瞧见。 “咕叽?” 煤球或许是没认出来,还跳到跟前探头看了看。 谢尽欢其实也没认出来,笑道: “这裙子挺好看,又不露肉,躲个什么?” 令狐青墨自认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女侠,不习惯这种盛装打扮,更不用说谢尽欢还偷偷给她写情书…… 在场人多眼杂,令狐青墨也不敢拉拉扯扯,起身关上窗户: “车厢地方小,坐不下,你在外面将就一下。” 咔哒~ 谢尽欢所见姑娘中,也就墨墨是省油的车,自然也没为难,坐在了车辇边缘,一道朝城外行去…… …… ----- 槐江上游,牡丹池。 入夜,明月如玉盘,悬在了江岸上。 绚丽烟花在半空绽放,数以万计的男女老幼,穿行于花车、戏台之间,江畔、湖面停靠不下百艘游船,江边亦有画船往返。 挂着‘林’字木牌的马车,在外围草坪上停下,身着彩衣的林紫苏率先下车,转着圈儿打量: “哇~好多人呀,丹阳的中秋灯会,感觉比京城都热闹。” 林婉仪身着水绿色修身裙装,带着琴文下车,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那是自然。太祖当年平定天下,渡江之战前,曾在这里扎营,中秋时写了一首诗。大乾开国后,还时常来此怀念……” “知道,江山如画古今同,人事消磨水逝东。惟有丹阳矶上月,夜凉依旧照孤篷。夫子讲过几百次了,还说太祖诗才一般……” “嘘~!” 林婉仪吓得连忙抬手。 林紫苏脖子一缩,提着灯笼快步跑开,和诸多小姐一样往牡丹池内部行走,沿途到处打量: “谢公子呢?他不来陪着碗姨?” “紫苏!” 林婉仪也在偷偷寻找谢尽欢的下落,闻声脸色一红,看模样是想揍这捣蛋丫头,但大过节的,想想还是忍了: “人家陪着长宁郡主,咱们逛咱们的就行了。” “是吗?那可惜了。” 琴文也提着个灯笼,行走间寻找郡主府的船只,却意外发现江畔停着一艘巨型宝船。 宝船高五层,长不下三十丈,从上到下灯火通明,估摸能装五六百人,因为吃水太深,都没法靠岸,游人上去还得走浮梯。 “小姐,那艘船是做什么的?去的人好多,要不去看看。” 在旁护卫的贾正,作为消息灵通的老江湖,连忙摇头: “据说是几家大赌坊联合弄的赌船,不是什么好地方。” “哦~” …… ----- 江畔赌船上。 何参双臂环胸背靠围栏,打量着不停登船的赌客,眼底涌现出三分犹豫: “师父,最近这局势,着实有点看不懂。有人栽赃我们,我们栽赃李家,结果王府去查谢尽欢,然后三个赤麟卫被灭了口。我昨天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都没想通这其中脉络……” 太叔丹做儒生打扮,嘴里还磕赌船伙计送的瓜子: “江湖就是如此,人人各谋其事,都没做错什么,但机缘巧合之下撞在一起,方向就完全看不懂了。若是人人按着流程走、事事条例清晰,那叫天下大同,不叫江湖。” “倒也是,不过咱们连头绪都没搞清,就在这里办事,万一出了纰漏……” 太叔丹抬眼望向下游的丹阳城: “等收到信号,丹阳城的高人已去追‘紫徽山大妖’了。牡丹池没人是为师对手,船还开到了江湾。这若是还能出纰漏,那说明天意如此,跑就是了……” 何参听着师父絮叨,目光忽然微微一动,转眼看向了江畔人群。 太叔丹顺着方向望去,可见是江边走过的一队豪门女眷,其中有个眼镜娘身姿颇为傲人,他不悦道: “大事当前,你还有心思看女人?” 何参连忙摇头:“不是,这女子似乎是林家医馆的女大夫,谢尽欢相好,我上次聘请傅东平,远远瞧过一眼。她来了,谢尽欢很可能也在牡丹池。” 太叔丹听到这话,眉头皱了起来,仔细打量远去女子身形: “你确定上次在鸡冠岭,有个巫师和谢尽欢一起,还施展了百鬼行瘟?” 何参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师父说那个巫师是林大夫?这不大可能吧,此女出身御医世家,家在京城,和巫教扯上关系,不是找死。” 太叔丹指了指自己双眼,认真讲解: “为师以前在螭龙洞学艺,听师长说过,缺月山庄的巫功来历特殊,虽然功效傲人,还能练出‘月火、焚仙蛊’等独门神通,但五行不均阴气过重。眼属木火,皆为阳,为此修行此功的门徒,眼睛都不好使。 “百鬼行瘟是蛊毒派秘技,缺月山庄也会,另外,此女还和谢尽欢关系密切,当天还出现在了跟前。” 何参听这么一通分析,也算恍然大悟了: “怪不得,缺月山庄肯定了解‘疯尸花’门道,谢尽欢能那么快发现蛊花和藏尸洞就不奇怪了。 “血妖丹一事筹备月余,成败只看今晚,谢尽欢和这巫教同行也在牡丹池,会不会发现异样又摸过来?” 太叔丹斟酌片刻,看了下天色: “待会咱们又不在牡丹池,想提前发现宝船异状,得有超品往上的眼界,林婉仪和谢尽欢实力远逊于此。 “要是他们真不走运撞进来了,倒也好,鹿鸣的仇得报,顺便还能帮上面解决点麻烦。” “嗯?”何参稍显不解:“什么意思?” 太叔丹嗑着瓜子,扫视人头攒动的江岸: “谢尽欢他爹是被妖物袭杀,这大乾能有几家妖道派系?不该知道的,别多问。” 何参若有所思颔首:“看来师父也不清楚内情。” “?” …… 第五十五章 名不虚传 银月当空。 郡主府的大船飘在牡丹池外的江面上,两层船楼挂着五彩缤纷的灯笼,船上满是让人眼馋的莺莺燕燕,引得江边无数才子闲汉伸长脖子打量。 不过船楼内部的场景,实在称不上赏心悦目。 “铛铛铛~——” “郎君呀~你是不是臊的慌~……” “小浪蹄子,你讨打是吧……” 咚咚咚…… 船楼大厅内,到处是打打闹闹的小姐,有抱着琵琶跳起来弹的,有扯衣服撩裙子的,甚至有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跑上楼来摸谢尽欢大鸟的。 这群疯批丫头…… 还是墨墨乖巧…… 谢尽欢摁着已经想叨人的煤球,坐在二楼茶座旁,窗外就是绚烂灯火与圆月,身边则是气质相反,但同样姿色傲人的两个大美人。 令狐青墨早就习惯了这场面,此时只是规规矩矩坐着,手里拿着白鹤团扇遮挡领口,以免被谢尽欢从侧面瞄到奶沟。 长宁郡主则坐在中间,战意满满望着桌子对面: “王荷,你已经连赢本郡主三场,今天你若还能站在走出船楼,本郡主从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再不沾酒。” 桌子对面,也是三个出自世家大族的小姐,位列中间的姑娘名为王荷,崇文院有名的才女,赌术更是冠绝丹阳,被誉为学宫‘绝代双骄’之一,另一个就是丹医院的‘毒手药娘’。 至于武备院,理工科和尚庙,不是工匠就是武生,院花都是个娘炮,不提也罢。 王荷受益于白白胖胖的富态体型,胸脯确实大,气势也像个大姐,此时坐在中间,嘴上半点不怂: “酒桌无大小,放在外面,我得尊称你一声郡主,但在这张桌上,你永远都是手下败将。话说姑娘家喝酒,你叫个俊公子来作甚?用美人计让我分心?” ? 谢尽欢感觉自己完全是进了盘丝洞,但为了武道神典,还是忍了,拱手一礼: “在下谢尽欢,见过三位姑娘。” “哦~” 听见这自报家门,对面三个姑娘就是一愣,继而开始七嘴八舌: “公子就是这几天到处斩妖除魔的谢公子?失敬失敬……” “听李老说公子字写的极好,叶筋范骨,颇有大家之风,昨天还给令狐姑娘写了封情书……” “那应该让青墨坐在公子跟前……” …… 令狐青墨出身道门,实在受不了这些,抬手打岔: “你们再这样,该把他吓跑了。天色不早了,开始吧。” 王荷可能也是怕把好不容易叫来陪酒的‘美人’吓跑,此时稍微收敛了些,拿起筛盅扣在桌子中心: “今天怎么玩?” 长宁郡主摇着团扇,眼神满是傲气: “老规矩,比大小。彼此押注,五杯酒封顶,重摇喝一杯。左右可以代酒。” “行。” 王荷气态犹如江湖武圣,眼底全是强者的从容,抬手示意: “郡主先请。” 长宁郡主苦王荷久已,为了找回场面,半点不啰嗦,拿起筛盅开始摇晃。 咚咚咚~ 因为右手晃动太快,连带着金色孔雀胸衣都掀起阵阵波澜…… 谢尽欢就坐在身侧,个子又高些,余光能看到微微颤动的白皙软腻和深谷,不过人多眼杂,此刻也不好乱瞄,只是暗暗做法召唤魅魔。 咚咚咚~ 啪~ 很快,特制骰盅扣在桌上,长宁郡主用手遮挡,小心翼翼抬起一条缝打量。 谢尽欢和令狐青墨,同时侧身探头,连煤球都如同好奇宝宝从桌子边缘探出了脑壳观望: 三三五。 不大不小的一个数。 长宁郡主把骰盅扣好,微抬下巴: “该你了。” 王荷也不多说,拿起骰盅从桌上一扫,骰子揽入骰盅后,就往上抛起,而后一掌摁下: 咚咚咚~ 嘭~ 骰盅飞旋只在眨眼之间,动作行云流水,也没有半颗骰子掉落! 好功夫…… 谢尽欢暗暗感叹一句后,手不动声色伸到长宁郡主膝盖上,准备按照昨晚商定的策略比划点数。 但令狐青墨并不知道闺蜜找特异功能高手作弊的事儿,见谢尽欢竟然敢摸长宁郡主腿,当即眼神一冷,迅速推开咸猪手,意思估摸是——你喝多啦?我在这边,郡主是你能乱摸的? 你以为我想摸? 谢尽欢再次伸手,结果还被墨墨掐了下,只能硬着头皮挪到房东太太臀儿侧面,四个指头摸了三次。 别说,手感确实丰满柔弹…… 长宁郡主被摸,也微微坐直了几分,眼神微羞,不过大敌当前,此时还是得大局为重。 发现王荷大一点,长宁郡主肯定不敢开牌,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重摇。” 咚咚咚~ 啪—— 咚咚咚~ 啪—— 如此连喝三杯后,长宁郡主终于摇出了五五四。 王荷看不到谢尽欢的小动作,但瞧见昔日手下败将,忽然气势这么强,似乎知道她点数,自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不过王荷也没点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也重摇。” 哗啦啦…… 咚—— 筛盅再次抛弃落下。 谢尽欢本来在等着鬼媳妇报点,但万万没料到,耳畔直接传来了一个噩耗: “得~踢到铁板了,接下来你自己想办法吧,三个六。” ? 谢尽欢心头微震,望向对面白白胖胖的王小姐,眼神犹如萤烛之光见皓月! 毕竟他昨天已经尝试过,透过特制筛盅控制骰子难比登天。 但王荷能给连续摇出刚好大一点和三个六,说明手法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既知道长宁郡主的点数,也能控制自身点数。 在这种情况下,他开透视都是以卵击石,毕竟他们没法控制点数,只能一直喝酒重摇,最好结果无非平局。 怪不得敢称‘崇文院第一大奶’,这次是遇见真佛了…… 王荷给了谢尽欢一个颇为调侃的小媚眼,而后望向对面的长宁郡主: “我押五杯,你换还是开?” 长宁郡主见王荷气势惊人,也意识情况不妙,见谢尽欢不摸她了,还用手肘悄悄撞了下,意思像是——死鬼,你快点动呀~ 但谢尽欢面对必输局面,根本没法动。 王荷这一手,用江湖口气说出来,就是: 年轻人,功夫要脚踏实地的练,姐姐这一手二十年的功力,你不过一式取巧,怎么跟我斗? 但这场酒要是落败,武道神典可就离他而去了。 欠了婉仪九千两巨款,还不上指不定得肉偿…… 谢尽欢被手肘戳了两下,心中也在暗暗思索对策,稍许后露出一抹笑容: “王小姐好功夫,在下心服口服,这酒我代郡主殿喝。” 长宁郡主本来还有点疑惑,但等到王荷打开筛盅,露出‘六六六’后,顿时明白往日和王荷切磋,对面放了多少海,眼神难以置信: “好你个王荷,竟然还藏了一手,怪不得每次都是差一点赢!” 王荷和左右同伴击了个掌,稍显得意: “如今整个崇明河,就郡主殿下敢陪我玩两手,要是赢太狠把郡主殿下也吓跑,岂不是和穆先生一样,只能左右互搏解闷了?” 吨吨吨~ 谢尽欢把五杯酒喝完,见房东太太心态爆炸,抬手略微安抚,而后提议: “摇骰子互相明牌,就没了意思,要不咱们换个玩法?” “哦?” 王荷半点不怂:“公子想怎么玩?不许比武欺负姑娘!” 谢尽欢耐心讲解: “咱们来玩猜谜。三人一组,选一人蒙着眼睛,敌方出题,写在纸上,我方两名队友提示,但不能明说,蒙眼之人,要猜出写的什么东西,猜错罚酒。” 几个姑娘显然没玩过这游戏,王荷也来了兴致: “行。” 长宁郡主意识到很难取胜,不过还是很相信些尽欢的实力,当下从领口抽出手绢,直接蒙住了谢尽欢的眼睛: “我们先来,你们出题。” 谢尽欢被带着奶香的手绢绑住眼睛,微微一愣,发现手绢也挡不完光线,就背过身去等待。 王荷等人在了解游戏门道后,三个姑就娘起身凑在一起商量,让侍女送来纸张,王荷龙飞凤舞写下两个大字,给长宁郡主和令狐青墨看了看。 令狐青墨本来只是好奇,发现对面写的鬼东西,脸色顿时一红,觉得这帮疯批小姐简直过分。 长宁郡主很有御姐份儿,瞧见字迹后也没脸红,认真提醒: “两个字,女子贴身……” “肚兜。” 谢尽欢秒答! “嘶……” 五个姑娘都是一愣,眼神惊疑。 连暗藏的鬼媳妇,都来了声: “哟呵?厉害呀……” 王荷拿起纸张看了看,有些怀疑道: “谢公子,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神通术法?” 长宁郡主也是如此做想。 但谢尽欢在这世道立足,可不全仰仗鬼媳妇,这次他真没用神通,纯粹是了解这帮疯批小姐的思路! “玩这种游戏,出千就没意思了。王姑娘喝酒吧。” 王荷半信半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可能意识到遇见了高手,望了望令狐青墨,开始增加难度: “只能一个人提醒,你们俩换着来,令狐姑娘该你了” “啊?” 令狐青墨意识到情况不妙,严肃道: “你们可别乱写。” “呵呵~” 王荷输了就得喝酒,怎么可能不乱写? 三人窃窃私语商量过后,又在纸上写起了鬼东西…… 第五十六章 妖气再现? 很快,王荷再度亮出手中纸张。 令狐青墨瞧见纸上不堪入目的字迹,轻轻吸气脸色涨红,恨不得就此离席。 长宁郡主想说话提醒,但又不能坏规矩,只能催促: “你快点,都是姑娘家,你扭捏个什么?” 谢尽欢不是男人吗? 令狐青墨被众人注视,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委婉提醒: “嗯,一种海鲜……” “鲍鱼。” 谢尽欢从不让墨墨为难! 令狐青墨和长宁郡主都是表情一呆。 王荷都惊呆了,望着谢尽欢的背影,眼神犹如一粒蚍蜉窥见诸天神佛! 令狐青墨不可思议道: “谢尽欢,你真没作弊?” 这还需要作弊? 我闭着眼睛都知道这群小骚蹄子会写啥…… 谢尽欢气态犹如历经世事的山巅老祖: “我三岁勤学苦练,学的杂,王小姐最好上点难度,不然今天没法站着走出这道门。” 长宁郡主虽然怀疑谢尽欢用秘术出千了,但心中畅快还是无语言表,挪动丰润臀儿坐在身侧,如同娇妻美妾般,用团扇帮心腹爱将扇风: “继续继续,小小王荷,也敢在本郡主面前造次?” 对面三个小姐显然感受到了压力。 王荷自从受封‘赌圣’,头一次遇见如此强敌,又开始和几个姑娘一起头脑风暴,而后亮出纸张。 长宁郡主扫了眼,觉得这问题考验一个武夫,难度有点太大了,蹙眉道: “要考船上有的东西,不然以崇文院的底蕴,他能答上来?” 谢尽欢微微抬手:“无妨,下一题考船上有的,这题我先试试。” 长宁郡主见此只得提醒: “《前齐论》由谁所著?” 这题确实有点难度。 谢尽欢仔细回想稍许,才给出答案: “童荣升,正安七年科举探花,但仕途不顺,一直在秘书省担任校书郎,生平为太祖献策六篇,分别为‘国富论’‘启民论’……论述了前朝大齐兴盛、衰败、最终国灭的前因后果……” 房间里安静下来。 长宁郡主望着滔滔不绝的谢尽欢,起初还是狐疑,听着听着就变成了惊艳! 毕竟纸上只写了名字,谢尽欢就算会独门秘术透视,也不可能知道后续内容,这是靠真本事在答题! 气质好、长得好、会写写画画、会弹曲跳舞、能喝酒聊天、放得开玩得来,还博古通今什么能唠几句…… 这不青楼花魁吗? 怪不得那些个公子哥,散尽家财也要给花魁砸银子…… 就这质量,换我我也砸呀…… …… 令狐青墨对此倒不是很惊讶,谢尽欢连《草木精经》都看过,这种太学生必修课文,不可能没听闻。 而对面三个姑娘,发现谢尽欢一个厉害武夫,面对策论也是对答如流,再无半分玩闹之意! 王荷愣了片刻,才难以置信道: “公子竟如此博学?!” 谢尽欢摆了摆手,谦虚回应: “我三岁立志卷死本地……本地才俊,从小什么都想学,可惜能力有限,只学了大概皮毛,变成了诸事不精。虽然知道大概出处,但让我背‘前齐六策’,我肯定背不下来。” “这也很厉害了,谢公子还武艺冠绝同辈呢。” 王荷颇有种棋逢对手之感,也是起了胜负心。 但接下来得考船上有的东西,遇上谢尽欢这种啥都学点的杂家高手,她们显然处于极大劣势。 王荷等人一番商量,决定还是瞅准对手的软肋墨墨发起猛攻。 令狐青墨知道自己是队伍里的拖油瓶,十分紧张。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纸上出现的字迹,竟然正常了些,她仔细打量,莫名奇妙: “你写错了吧?船上能有这东西?!” 王荷信誓旦旦点头: “船上绝对有,不信你问郡主殿下。” 长宁郡主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没有说话。 令狐青墨半点不信,但还是认真提醒: “一种猛兽……” “咕叽!” 挂机的煤球从桌下探头,意思估摸是——谁在叫我谁在叫我? 谢尽欢把捣乱的贴身奴婢按住,依旧毫不迟疑抢答: “白虎!” “嘶……” 所有姑娘暗暗抽了口凉气! 令狐青墨都惊呆了,有些难以理解质问: “你还敢说没作弊?!船上就没老虎,你怎么可能猜的出来?” “我……嘶——” 谢尽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发现有人拧他后腰眼! 长宁郡主脸色涨红,甚至带着几分羞愤欲绝,不过气态依旧贵气逼人,眼神微眯御姐音很冷: “谢尽欢,你好好解释解释,什么叫‘白虎’,又从何推断而出。不然出千得挖眼睛,本郡主可不会给你求情!” 谢尽欢是从‘没毛丫头’上面猜出来的,但显然不敢这么说,此时被拧着后腰,心平气和解释: “白虎为监兵神君,乃西方守护之神,‘白’指五行之金,并非白色。 “这艘游船做工考究,屋脊上既然是镇邪麒麟,四方很可能也有四方神君,多半画在飞檐下面用以驱邪镇鬼。 “这是郡主府的船,我又听王小姐说郡主肯定知道,所以猜到应该是白虎。” “……” 长宁郡主默默的小手松开,还非常歉意的帮谢尽欢揉了揉痛处。 令狐青墨觉得这思路很有说服力,想想又问道: “那为什么是白虎,不是青龙朱雀玄武?” “你说的是‘猛兽’,四象之中只有白虎和猛兽沾边,其他都是神兽。” “哦……” 谢尽欢正儿八经瞎扯完,偏头转向王荷等人: “王小姐可是以此出的题?” 王荷显然不是,而是以前和郡主一起泡温泉想到的题目。 不过谢尽欢思路这么正,她往歪处讲也不合适,只是回了句: “公子果真博学多才,佩服,” “过奖……” “继续继续,换我们出题,王荷你来猜……” …… 五女一男哄哄闹闹,玩的越来越开心,连煤球都给忘在了一边。 但就在攻守易型,该他们出题王荷猜时,一直看戏的鬼媳妇,忽然在耳边低语: “外面似乎不对劲,出去看看。” 谢尽欢倒酒的动作一顿,听到外面的江面上,传来了敲锣打鼓声,想想放下酒壶,凑到墨墨耳边: “我出去方便一下,你去不去?” ? 令狐青墨正在苦思冥想考题,听见这话,恨不得电这登徒子,水灵灵的大眼睛微眯,意思估摸是: 又喝多了是吧? 我就算去,能和你一起去厕所吗? 刚才摸翎儿,我还没揍你呢…… 谢尽欢只是调戏墨墨一下,也没多言,起身离开了房间,来到了二楼的观景围栏上打量。 结果入眼就看到一艘规模庞大的宝船,缓缓离开江岸,朝着江心驶去。 游船距离江堤很近,宝船离开要从附近经过,彼此距离不到百米,能看到上方人头攒动,喧哗声隐隐传来: “嚯哦——!” “再来一个……” …… 谢尽欢来时就瞧见了这艘宝船,据打听是几个赌坊东家包下来的船只,趁着中秋节服务上门在此捞金,据说上面还有‘攒劲’的节目。 他跟着长宁郡主出来,自然不好跑上去看热闹,此时略微打量,询问道: “这艘船不对劲?” 话落,肩抗红伞的红衣阿飘,就出现在了身侧: “对。” 因为过中秋,夜红殇也入乡随俗,变出了一身大红色的齐胸襦裙,外罩大袖纱衣,绣着金煤球的胸衣上方,是尺寸赛王荷的饱满丰软,白花花好似两轮银月…… ! 谢尽欢眨了眨眼睛,仔细欣赏了下鬼媳妇: “这艘船好大,什么地方不对劲?” 夜红殇用袖子挡住领口,略微打量: “‘‘气’不太对,在往船楼内部汇聚,里面不是有阵法,就是有人在做法,而且不像正道。” 常人修炼都是集天地之灵气,不过这股‘气’无影无形,人知道其存在,但看不见摸不着。 谢尽欢显然不会望气之术,略微打量几眼: “我上去看看?” 夜红殇回眸望向满是莺莺燕燕房间: “再喝一会就能随便摸了,你舍得走?” “就这些姑娘,谁摸谁还说不准,陪酒是为了生活,我又不是夜店男模。” 谢尽欢翻身就跃下围栏,继而: 踏踏踏…… 脚点碧波带起圈圈涟漪,月色下惊现一道白虹…… ----- 另一侧,丹王阁。 绚烂烟火自窗外外升腾而起,把书房照的忽明忽暗。 丹王已经被这几天乱七八糟的案子折腾的心力憔悴,中秋佳节,都没时间回后宫陪王妃,此时翻着卷宗,眉头紧锁询问: “听说翎儿昨夜专程设宴款待谢尽欢,还是两人独处?” 祝文鸳站在桌旁,神态平和: “只是在武威阁喝酒,赤麟卫案发过后,就散去了。” “两人待了多久?” “个把时辰。” “……” 丹王轻轻吸了口气,觉得个把时辰,都够怀上小外孙了。 该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谢小登…… 丹王正想叮嘱两句,忽听到楼上传来动静: 咚咚咚~ “祝先生!祝先生……” 丹王阁高七层,内部除开军机处、武库,还有顶层的观星台。 观星台内设八方通明阵,原理和索妖盘相通,可以通过丹阳周边五行之气变化,搜索暗藏妖邪。 不过此阵只有在声势较大时才能感知,动静太小扩散不远,自然没法捕获,上次有反应,还是紫徽山出现冲天妖气那一夜。 祝文鸳听到是观星台值守的人惊慌呼唤,心头暗道不妙,快步来到楼梯处: “何事?” 从楼上飞奔下来的年轻道人,脸色煞白: “槐江下游出现冲天血煞之气,声势不弱于紫徽山那次,距离不明。” 祝文鸳心头咯噔一下,猜测是紫徽山那只强横妖魔再度冒头了。 虽然他并未感知到东南方有血煞之气冲天而起,但法器的感知范围,远比常人大太多,丹王阁甚至能侦测到洛京出现的妖邪之气。 按照城中高人估算,紫徽山内的冲天妖气,很可能出自超品大妖之手。 这种级别的妖魔,寻常人根本没法对付,且造成的破坏,丹州根本没法难以承受。 丹王也听到了对话,知道事态严峻,吩咐道: “传本王令,让王府客卿及紫徽山、丹阳学宫所有先生,前往下游围捕,务必镇杀此妖!” “是!” 小道士连忙跑上楼,顶楼随之响起了浑厚钟声: 咚咚—— 随后丹阳学宫,乃至城外的紫徽山,就有数道人影出现,来到丹王阁外,继而又朝槐江下游飞驰而去。 其中甚至有一名儒袍老者踏空而行…… ——— 求月票~ 第五十七章 把色胚骗进来杀 槐江上游。 五层船楼内热火朝天,男人的起哄声和清脆鼓点,在船下上都清晰可闻: “咚咚锵~咚咚锵……” “四五六,吃小赔大!” “真嫩啊……” 谢尽欢悄然跃上宝船甲板,确定没惊动船上人后,便扮做寻常游客来到船楼拐角。 略微打量,甲板上人数不多,皆是维持秩序的赌坊打手和端茶倒水的小厮,其中并无特别厉害的人手。 而船楼内部的光景,则属实让谢尽欢惊了下! 五层船楼规模颇大,内部挑空,中间是个合抱巨柱支撑的大厅。 大厅周围全是赌桌,中央则搭起了个高台,上面放着一面巨鼓,有丝带从穹顶垂下。 身着彩衣的舞女,双手旋绕丝带,在大厅中来回晃荡,时而以裸足点击鼓面,发出悦耳鼓声,周围还有鼓手卖力敲鼓。 本来这场面只是比较华丽,也算不得太特别。 但谢尽欢仔细看去,就发现在大厅上方摆荡的彩衣人影,戴着五彩斑斓的面具,身上纱裙云遮雾绕,直接是半透明,时而还来个凌空一字马。 如果站在正下方,抬头应该就能瞧见门户大开…… 也是因此,大厅内人头攒动,都扎堆往里挤,几层围栏边缘也围满了人,不停发出狼嚎: “嚯哦~——” “再来一个……” “屁股真白……” 正在玩骰子推牌九的赌客,也是频频抬头。 “这才叫夜场……” 谢尽欢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攒劲儿的艺术表演,偏头想看下是不是真空,但角度原因瞧不见。 夜红殇靠在窗户另一边,见谢尽欢盯着看,提醒道: “这是个男的,也不知炼了什么邪门功法,变成了这不男不女的模样。” “啊?!” 谢尽欢眯眼仔细打量,发现真有喉结,心头不由恶寒,迅速把目光转开: “是这个人妖在作妖?” “这只是个喽啰。” 夜红殇打量哄哄闹闹的大厅,询问道: “这船楼里面,你看到了什么?” 谢尽欢仔细打量,可见整个大厅已经人满为患,四面围栏内部还有贵客玩的雅间,目测整艘船挤了不下五六百人,色鬼起哄声与赌鬼兴奋吼叫交汇在一起,还能闻到浓浓酒气与烟味。 而内部的大部分赌徒,都满脸兴奋,看脸色都在赢钱,因为头上都是春光乍泄的‘舞女’,眼底深处还流露出深深饥渴…… 谢尽欢察觉整艘船诡异气氛,低声道: “这些人怎么回事?” “贪婪、色欲,最容易让人迷失自我,但妖道反人道而行,可以借此刺激体魄拔升修为。” 夜红殇示意扎堆挤在一起的人群: “疯尸花能让这些人陷入极端亢奋,再把贪婪、色欲催动到极致,让人在极乐中散尽浑身精血,加以炼化,就能凝聚出一种比较特殊的丹丸,作用应该是冲击妖道超品。” 谢尽欢这几天为了查鬼媳妇来历,又跟着衙门办案,学到了不少妖道信息,听见这话顿时明白了妖寇意图——血妖丹。 血妖丹和武道之上的‘破煞丹’一样,是冲击超品境界的必备之物。 妖道超品为‘肆欲’,为此这丹药炼制之法相当特别,必须勾起祭品极强欲望,在极乐之中取起精魄,方能成丹。 如果修士为男性,那所需祭品都得是男人,且最好是贪欲色欲足够强烈之人。 这艘大船是赌船,还在表演攒劲节目,筛选而出的基本都是这种目标。 而选在中秋夜动手,是因为牡丹池游乐之人数以万计,也只有今天,才能合理聚集这么多容易控制的目标…… 念及此处,谢尽欢心头一沉,谨慎打量周边: “血妖丹暗藏人之精魄,据说三天就会散去药性,通常是现做现吃,船上有一品巅峰的妖寇?” 夜红殇摇了摇头:“过了江就是京兆府,这么厉害的妖道,应该不敢轻易冒头。这群妖寇应该是其膝下走狗,过来打杂帮忙炼丹的。” 谢尽欢见没有位列一品的妖道横人,才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又心中一动: 巫教之乱后,大乾境内极少出现太强的妖道修士,超品大妖更是没见过。 一品妖道虽然和超品还差一截,但只要使出吃奶儿的劲儿,还是勉强可以搞出紫徽山的冲天血煞! 丹阳这么大点地方,总不能同时出现两个超品上下的妖道狠角色…… 为此只要这群妖寇的谋划暴露,紫徽山冲天妖气的屎盆子基本上能直接扣死,朝廷顺着妖寇往下查,他不就逍遥法外了? 念及此处,谢尽欢顿时精神起来,转头看向江岸,想要寻找武卒差役报信。 但也在此时,正在观察局势的鬼媳妇,忽然望向上方: “当心!” 谢尽欢当即收回心神,没有任何迟疑,就翻身隐入窗户,船楼上方随之传来了一声: “嘟呜~……” 玄异哨音隔着数层廊道传入耳中,谢尽欢只觉被当头一棒,视野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竟是差点栽在地上。 不过危急之下,谢尽欢还是以奔雷之势,钻入了摩肩接踵的人群。 下一刻! 呼呼…… 两道人影落在了船厅窗外。 太叔丹披着茶青色厚实斗篷,手里杵着一杆藤杖,扫视大厅内人头攒动的人群,眉头紧锁。 何参手持鬼伞落在身侧,也在大厅中寻觅,面带疑惑: “刚才有人?” “有。” 太叔丹扫视大厅,人数太多场面混乱,未能锁定可疑之人,想了想道: “感知力甚至在为师之上,但道行并不高,应该携带了某种勘测法器。” 何参回头看了下逐渐远离的江岸: “离牡丹池太近了,花毒还没发作,动手不合适,现在怎么办?” “一切照旧,为师在这盯着,他不冒头就得死里面,迟早会现身。” …… ---- “二三三,吃大赔小!” “漂亮!……” “美人,来这边!” 船楼大厅灯火通明,密集鼓点之下,是色欲、贪婪与亢奋,且逐渐趋于癫狂。 谢尽欢钻入人群之中,犹如一头扎进了人山人海的夜店,酒水、烟味以及焕发男人最原始冲动的异香萦绕鼻尖,让人本能的开始血脉偾张。 悬挂在丝带上的妖人,时而从头顶掠过。 但谢尽欢此刻却没心思抬头看了,压下脑震荡似得眩晕感,混在人群深处,低声询问: “刚才是什么东西?” “有个披斗篷的老头吹了声口哨,应该就是船上头目。” “一声口哨把我吹成这样?!” 谢尽欢以前在鸡冠岭被鬼巫攻击,只是章法稍微有点乱,而刚才则感觉是被一闷棍实打实敲在头上,难以置信道: “什么道行?” “三品中期,不过流派相当杂,巫妖双修,还带着傀儡小鬼。” 谢尽欢失忆前还是八品杂鱼,对顶层确实不了解,询问道: “我四品巅峰,他三品中期,差距能有这么大?” 夜红殇解释道:“三四品之间是天堑,巫教三品往上为‘灵媒’,已经能以咒术直攻神魂,你尚未步入三品,没有抵抗之法,有此差距很正常。” 谢尽欢自从在镇妖陵苏醒后,还没遭遇到过境界比他高的玄门对手,此时压住心神,询问道: “有没有反杀机会?” 夜红殇确实没料到,谢尽欢遇到难以抗衡的强敌,第一个念头是怎么把人弄死,她略微观察回应: “难,你抵抗不了咒术就必然吃亏,更何况还有一堆帮手,还是突围去叫人稳妥。 “此人要炼制血妖丹,疯尸花毒已经洒下,不能半途而废,只要花毒发作,他必须控场淬炼精血,我帮你制造点乱子,你杀出去即可。” 谢尽欢见胜算过低,也不再多言,混在人群之中遮掩身形,仔细等待机会…… 第五十八章 强制祛魅 咚咚咚—— 大厅中央的高台之上,鼓点逐渐密集。 疯尸花散发的异香,在人群之中飘散,周边赌徒愈来愈亢奋,不少人甚至出现青筋暴起双眸血红之感。 随着时间推移,起哄也变成了嘶吼咆哮,但偏偏整个大厅没人觉得奇怪,还如同猴群一般跟着嘶吼: “哦哦哦——” 谢尽欢哪怕长时间屏息,也沾染了些许毒烟,气血有沸腾之感。 但身体并不难受,反而是极端的愉悦和兴奋,很想长啸一声,痛痛快快冲一发! 而这种感觉显然不止他一个人! 在大厅人群亢奋到一定地步后,后方一个汉子,就满眼火热望着上方的妖人,手在裤裆里疯狂抖动。 亦有人把银子往怀里揣,近乎癫狂的大笑: “豹子!又是豹子!……” 混乱犹如导火索,以大厅中心往周围蔓延,不过刹那间就传遍整个大厅,又往楼上扩散。 咚咚—— 哗啦…… 各种失了智的猎奇举动,非但没让众人清醒,反而因为有了开头,人群越来越疯狂,甚至还有站在二楼围栏上甩牛牛…… 谢尽欢察觉思绪受到影响,摸出林婉仪给的‘蓝色小药丸’塞进嘴里,结果清凉直贯天灵盖,脑子确实清明了一大截。 在等待不知多久后,头顶悬挂的妖人,身上忽然涌出红雾。 雾气随着妖人摆荡逐渐弥漫上空,逐渐化为了一片红云。 继而雾中就冒出几十名汁水饱满的丰润裸女,发出阵阵妖媚笑容: “哈哈哈~……” 叮叮叮…… 无数金银铜钱也从红雾中落下,如同雨点般洒在疯狂人群头顶。 混乱人群在此刻癫狂到了极点,又人踩人试图摸向女子的,也有连滚带爬满地捡拾金银的。 脸上笑容甚至有些狰狞,浑身蒸腾的汗气,竟然夹杂隐隐血气,朝着上方汇聚。 谢尽欢能看到迷乱人心的幻象,显然也受到波及,当下强压心神不去看任何异样,以免沉沦其中。 而也在此时,耳边传来了提醒: “准备冲!” 话落,大厅上空盘旋的红雾泛起涟漪。 嗡~~ 继而数十位倾国倾城的赤身美人,齐齐化为了侯大管家! 还浓妆艳抹,冲着人群啵了过来: “么么么~” 掉下来的金银,也变成了大蜘蛛癞蛤蟆! 我草!!! 已经彻底疯狂,即将陷入永恒极乐的人群,瞬间寸止! 混乱大厅,也变得针落可闻! 手在裤裆里疯狂抖动的汉子,明显清醒了过来。 这骇人场面,不说处于极端愉悦中的人群,连谢尽欢都被吓的一哆嗦,差点一锏抽侯管家脸上,继而眼前幻象也烟消云散。 “啊——鬼呀……” “快跑——” “救命啊……” …… 下一瞬,大厅中再次传来混乱与尖叫。 但这次不再亢奋愉悦,而是深入骨髓的惊恐! 人群从迷乱中清醒,发现难以名状的大厅景象,几乎是连滚带爬朝着大门冲去。 跪坐在穹顶横梁上施术迷乱人心的太叔丹,发现有人以幻术干扰,大厅失控,迅速下令: “封门!” 话落抬起左手,手上出现一枚青铜铃,迅速摇晃: 叮铃铃…… 急促铃声摄魂夺魄,刚没跑出几步的人群,就呆立在原地。 谢尽欢混在人群密集处摸向门口,听到铃声犹如中了紧箍咒,当即心神震颤、步履维艰! 他没有丝毫犹豫,天罡锏猝然出鞘,浑身提气发出一声爆喝: “我丢雷老母!” 轰隆—— 雷霆爆响中,天罡锏化为飞旋利刃! 翻腾红雾都被气劲裹挟,瞬间在大厅中劈开一条裂谷,直击穹顶铃声来源! 太叔丹脸色骤变,但左手青铜铃并未停下,而是抬起右手,五指轻拨: 飒飒——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尊披着斗篷的傀儡,从围栏撞出,当空挡在了飞旋利刃之前! 为首傀儡手持单刀格挡,结果接触瞬间,上半身就被这开山分海的一击直接抽碎! 嘭—— 斗篷炸裂骨肉飞溅! 后方傀儡紧随其后,虽然挡住了声势骇人的天罡锏,但整个人也被撞得往后激射,撞穿了船楼穹顶。 轰隆—— 太叔丹瞧见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瞬间一碎一伤,眼神震惊中夹杂暴怒: “是谢尽欢,杀!” 何参乃至在空中摆荡的妖人,不用吩咐已经从左右飞驰,杀向了人群中露头的人影。 但谢尽欢起手就是‘撒手锏’,根本就没有硬拼的意思,出手同时已经往外飞扑。 哗啦—— 宽厚大门被撞开。 被招募的十余名江湖贼寇,早已手提兵刃堵在了甲板上,在白衣人影翻出刹那,刀光剑影已经齐齐出手。 刷刷刷—— 谢尽欢刚翻身站定,发现外面还站着十余号人,着实惊了下。 不过惊鸿一瞥,发现只是些杂鱼武夫,杀起来最多十秒,谢尽欢没有任何停滞,已经右手拔剑一击横斩! 轰隆—— 狂暴气劲宣泄而出,木制甲板当即被削起一层! 万千木刺如同蝗群往前激射,为首一名刀客当场千疮百孔,发出一声凄厉惨呼: “啊——” 谢尽欢以单骑冲阵之势,狂龙扫尾过后,便是一记黑龙撞柱! 嘶~ 轰隆—— 数丈甲板上骤现破海白龙,飞散木刺当即被卷出一个漩涡空洞。 被合围的一袭白衣,也眨眼冲杀至甲板尽头! 但彼此终究是敌众我寡,后方追击的何参,冲出大门已经展开崭新鬼伞,漆黑江面霎时间鬼气冲天! 谢尽欢视野化为漆黑极夜,再难看到任何景物,但未等哭嚎厉鬼出现,手中正伦剑已经绽放青白雷光,扫清周遭一切鬼气。 刺啦啦—— 但视野恢复同时,一道人影也已经当空飞过,落在了船首龙头之上,带起的红色雾龙,转瞬间弥漫船头。 呼~ 谢尽欢身形戛然而止,略微扫视,见屋里的精英怪没追来,并未选择立即调转方向逃遁,而是提剑立在船头,环顾周边。 此时巨型宝船已经顺风航行七八里,绕过了一处江湾,停在宽达两里的江心之中。 四野能依稀看见些许灯火,但牡丹池已经不在视野之内,整个江面近乎死寂。 “谢公子身手着实不凡。在下杜青衣,幸会。” 彩衣妖男已经见识到谢尽欢的爆发力,此时并未立即上前,脸上的面具取下,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阴冷脸庞,甚至带着浓厚妆底,眼神犹如蛇蝎盯着猎物: “不过我实在想不通,我等和谢公子无冤无仇,你也不是官家人,为何追着我们穷追猛打?” 声音雌雄莫辨,听起来像个公鸭嗓的小太监。 谢尽欢没有搭理着不男不女的妖人,转头看向后方持伞鬼巫: “我爹三年前,遇到了一只妖物,那妖物展现的动静,和你上次逃命的手段神似,当时是你们下的手?” 何参持着黑伞背靠大门,因为被正伦剑‘禁魔’,离得还比较远: “会我这身法的,不是冥神教门徒,就是饲养的妖物,具体是谁下的手,我可以帮谢兄打听,不过前提是,你今天能活着出去。” 谢尽欢剑锋斜指甲板,扫视众人淡: “打听就免了,冥神教我会全杀干净。至于你们,既然今天遇见了我,应该没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 “好大的口气。” 杜青衣舔了舔舌头: “你这幅皮囊不错,若是炼成傀儡,夜夜同眠……” 飒—— 话音未落,船头便响起一声凄厉剑鸣! 三尺剑光破开漫天红雾,连带着斩碎伤痕累累的甲板! 杜青衣反应奇快,当即飞身侧闪规避! 谢尽欢一剑过后身如游龙,往侧面突袭。 两名江湖贼寇尝试拦截,但不过一个照面,青锋剑已然点中咽喉。 噗噗~ 金铁入肉的闷响后,两名武夫尚未倒地,一袭白衣已经从兵刃之间穿身而过,稳稳当当落在了甲板围栏之上。 踏踏踏…… 数名江湖贼寇想要追击,但见谢尽欢没走,又急急停步! 杜青衣跟在数名贼寇之后,见状怒声道: “愣着做什么?上!” 诸多江湖武夫犹豫不前! 谢尽欢被这死妖男恶心坏了,很想当场弄死,但里面的精英怪确实不好对付,为此先持剑望向船楼: “老登,你再不出来,我可就把他们全杀干净了。” 太叔丹在重新汇聚失控人群,此时确实脱不开身,他已经看出谢尽欢实力,为防手下折损太多,右手袖袍直接往侧面挥洒: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轰隆—— 话落,船楼顶层窗户破碎。 一条两人合抱粗的黑色雾龙,撞入甲板上空,裹挟森森鬼气,朝着谢尽欢当空压来,两尊傀儡也破窗而出! 滋啦啦—— 正伦剑涌现青白雷光,瞬间驱散漫天鬼气。 发现这老王八蛋能出手,谢尽欢没有恋战,身形后倒,掉下了甲板围栏。 呼~ 踏踏踏…… 杜青衣和十余名武夫,当即追到甲板边缘,却只看到一道白衣踏水凌波,在江面拉起一条白色水浪,朝着牡丹池方向疾驰而去! “怎么办?追不追?” “追不上,他回去叫人了,可惜那群怪物正在下游找大妖,他找不到救兵。” 杜青衣见此眼神稍显怨毒,望着谢尽欢远去的背影,轻哼道: “口气挺狂,还让我等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别轻敌,这小子猛的很,杀你我和玩儿一样,待会找不到援军,真摸回来偷死几个也说不准。” 何参回头看了看船楼:“方才被打断了,让这些人重新渐入佳境,少说还得半刻钟。你封烟,我去问师父要傀儡,以防万一。” 杜青衣不在多言,飞身越到了船楼顶端,大袖挥洒间,红色毒雾从船楼涌下,逐渐遮盖船只,又扩散向四周江面…… 第五十九章 谢尽欢,你回来! 银月当空,一艘小画舫沿着江边缓缓飘荡。 护卫贾正站在画舫后方,殷勤撑着船,嘴里跟随乐曲哼着小调。 林紫苏不知从哪儿借了张琵琶,抱在怀里巴拉,有模有样唱着‘舞女泪’,声情并茂,听得丫鬟琴文暗暗咋舌。 林婉仪早就习惯了这死丫头,此时斜依美人靠,望着寒江冷月,金丝眼镜下的双眸暗含些无趣,琢磨着: 也不知道谢尽欢把郡主陪好没有…… 为了重宝,让男人去伺候位高权重的女高官,说起来怎么有点‘献妻求权’的味道…… 这要是牺牲色相都没拿到武道神典,不就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呸呸呸…… 如此胡思乱想间,极远处的江湾,忽然传来一声: 轰隆…… 声音犹如闷雷,距离太远又被烟花干扰,很难引起常人注意。 但林婉仪飘在江面上,能听出声音方向不在牡丹池,江湾后方也没有烟花光芒亮起。 轰轰…… 稍许后,远方再度传来两声闷响,声音较小。 ? 林婉仪眨了眨眸子,稍显疑惑起身,来到了画舫船头,仔细闻了闻后,忽然发现拂面江风中,有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 作为蛊毒派巫女,林婉仪对各类毒素异常敏感! 但味道被稀释太严重,她也不确定有没有,当下悄然翻起手掌,掌心冒出打火机似得幽绿鬼火。 呼呼~ 鬼火为缺月山庄的独门秘技‘月火’,能被阴煞之气影响,此时火苗在掌心轻轻摇曳,略微偏向江湾,说明那个方向阴气偏重,不是有鬼魅阴邪作祟,就是有巫教同行在作妖。 林婉仪握住手心,转头看了看江边的牡丹池,想叫谢尽欢过来看看,但气息过于微弱,没弄清楚缘由前,她也不好打扰郡主喝酒,想想吩咐道: “紫苏,你们先回牡丹池,我出去逛逛。” “哦。” …… 林婉仪说完话,就飞身一跃落入江水,蜻蜓点水落在岸边,朝着江湾方向飞驰。 不过她还没跑出几里地,就发现月下江心,出现一条白线,势如离弦之箭,朝着牡丹池方向飞驰。 轰隆隆…… 林婉仪一愣,光看这俊气十足的潇洒身法,就认出来江心之人是谁,连忙在江边招手呼唤: “喂——!谢尽欢!” 轰隆—— 在江心飞驰的白线,听到动静几乎是直角转向,朝着江边迅速拉近。 林婉仪确定是谢尽欢,眼神还有点惊喜,在江边等待: “你又在外面斩妖除魔不成?那边……诶?!” 话没说完,快若奔雷的身影已经来到近前,继而腰间一紧拔地而起。 踏踏踏…… 林婉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到江面上,以骇人速度朝牡丹池继续行进,惊的她连忙抱住男人肩膀: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呀?!我自己能走……” 谢尽欢搂着丰润腰身,此刻也没心思升起杂念: “那帮妖寇在船上炼血妖丹,其中有个三品往上的巫教狠人,得回去摇人。” “啊?!” 林婉仪没想到事情这么大,当下也不再顾忌男女之防,急声道: “三品巫师,杀一群人比杀一个简单,寻常差役武夫派不上用场。丹阳高人都忙着找紫徽山大妖,没时间来逛灯会,得回城里去找高手。” 谢尽欢见此直接锐角转向,在前方震起冲天大浪,身形往丹阳方向疾驰。 轰隆—— 林婉仪被难以言喻的加速度直接压在怀里,胸脯都压扁了,刚飞驰片刻,又眉头一皱: “不对不对……” 谢尽欢十万火急,闻言顿时恼火,用剑鞘在林婉仪屁股上轻抽一下: “五六百号人快成祭品了,你有话一次性说完!” 啪~ 林婉仪被打的一哆嗦,但此时也没功夫瞎扯,急急解释: “炼制血妖丹会产生血煞之气,虽然很微弱,但我都能察觉,此地距离丹阳二十多里,丹王阁不可能没发现。 “现在都没高人过来,肯定是城里出了纰漏,你回去不一定能找到人,而且时间来不及。” 哗啦啦—— 谢尽欢在江面一个急刹车,又飞身落在了江滩之上: “炼血妖丹要多久?” 林婉仪虽然不了解妖道,但对巫教丹道很了解: “疯尸花毒发很快,哪怕加上炼化血气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两刻钟。血煞之气出现,说明已经到了凝聚血气的最后阶段……” “我刚才在关键时候,打断了妖人的幻术,惊醒了船上的人,他们重新炼丹,要多久时间?” 林婉仪认真思索:“打断不是从头开始,只需重新迷乱神志。三品巫师,刚踏入灵媒境,一次性魅惑五六百人,难度极大,具体得看惊醒情况。 “要是欲念全无、彻底清醒,恐怕得循循善诱半刻钟左右;若只是短暂回神,现在一船人已经死完了。” “那我们有半刻钟时间,甚至还多一些。” 谢尽欢到现在都被侯大管家的‘么么么~’吓得萎靡不振,‘祛魅’的效果堪称离谱。 他就不相信船上那群色胚,能这么快再度沉沦欲念。 但七八分钟显然也很难改变局面。 牡丹池多是来逛灯会的平民妇孺,可用人手不多,他跑去拉来墨墨、刘庆之等人,再杀回江心强攻赌船,死伤惨重不说,还不一定能及时阻止。 而丹王阁若是没发现此地异象,跑回城里召集人手杀过来,时间根本不够…… 谢尽欢急急思索,忽然心中一动,询问道: “‘道行暴涨丹’确定能让人功力翻倍?多久见效?” “啊?” 林婉仪连忙摇头:“那破丹药吃下去,功力当场翻倍不假,但敌我不分见人就杀,你若吃了,得抢在妖寇前面把满船人屠干净,妖寇说不定还得制止你滥杀无辜。” “这就够了!” 谢尽欢认真分析: “妖寇要让这些人沉迷幻境散尽气血,不会容忍我去砸药罐子,我冲上去一统乱杀,主谋必须得露头处理,这也就延缓了死亡时间,只要城内高人收到消息赶过来,就能把我敲晕……” 林婉仪眼神微急:“要是高人没及时赶来怎么办?你只要吃了药,见人就杀,我们都不敢靠近,你只能一个人拖延,若是撑不住……” 谢尽欢抬手打住话语: “我刚才和那群妖寇接触过,实力差距不算太大,不说功力翻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就有把握取胜。 “如果我杀完所有人,都没人能赶来制止我,这是朝廷的问题,我尽力了。我不去,他们马上就死。” 林婉仪很反对这冒险举动,沉声道: “刀剑无眼,万一你没打过呢?你又不是官府中人,俸禄都没有,你玩什么命呀?!” 谢尽欢可不是热血上头的愣头青,行事皆有目的。 目前已知冥神教有强人想借助血妖丹冲击超品。 在朝廷看来,丹阳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超品左右的妖道狠角色,紫徽山妖气的屎盆子,必定会扣在冥神教那位不知名妖道头上。 而他敢打敢拼,为了挽救百姓,不惜孤身涉险,和冥神教死斗,成功挫败了‘冥神教’的谋划! 这种为苍生不惜此身的真男儿,怎么可能会是紫徽山妖气的源头呢? 不过这些不好明言,谢尽欢只是道: “出来混要讲信誉,说灭人满门,就灭人满门,今天让他们跑了,我这身武艺算是白练。时间不多,快去叫人。” 话落,转身走向江水。 林婉仪见状一急,连忙上前张开双臂,拦住谢尽欢: “你不许去!你……呜——?!” 话没说完,谢尽欢就抬手搂住如柳纤腰,把林婉仪搂了个脚后跟离地! 啵啵~ ?! 双唇相合,林婉仪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原地,眸子几乎瞪圆了。 时间紧迫,谢尽欢只是嘬了口,便绕过身形跃入江水,飞驰而去: “快去叫人,我要是没能回来,帮我告诉我爹,我没给他老人家丢人!” 踏踏踏…… 话落,白衣身影凌波而去! 林婉仪明显被亲懵了,等待反应过来,连窘迫羞愤都生不起,急声道: “谢尽欢,你给我回来!你这傻子……你哪儿来的丹药?” “快去!” “你……” 林婉仪想去追赶,但谢尽欢身为武夫,突袭速度实在太夸张,望着远去背影,急的直跺脚: “这个紫苏,简直是无法无天……” 说罢往牡丹池方向飞驰而去…… ----- 牡丹池。 游船推杯换盏任然在继续,长宁郡主没了心腹大将助阵,又被王荷给灌了回来,此时晕头转向倚在榻上询问: “谢尽欢掉茅房了不成?怎么还没回来?” 令狐青墨刚才在船上找了圈没发现,此时也颇为疑惑,揉了揉蹲在桌子上当吉祥物的煤球: “谢尽欢跑哪儿去了?” “咕叽~” 煤球抬起翅膀,抹了抹令狐青墨的脖子,意思当是——正常情况下,都是杀人灭口去了。 令狐青墨不大明白意思,正琢磨间,朵朵忽然跑到窗口: “郡主殿下,外面好像不太对劲儿。” “嗯?” 长宁郡主酒意清醒了几分,来到窗口打量,结果数里外的江面上,猝然传来一声闷雷: 轰隆—— 声音听起来,似乎连江面都被劈开! 长宁郡主眉头一皱: “好强的声势,什么人在那边交手?” 令狐青墨仔细感知,眼神微沉: “似乎有妖邪之气!” 探头观察的煤球,则“咕叽?”一声,望向了江边。 呼呼…… 众人转眼望去,可见一道青裙人影全速飞驰而来,遥遥就急声呼唤: “快!快通知王府!有妖寇在上游祸害了几百人,谢尽欢一个人冲进去了……” “什么?!” 令狐青墨着实没料到,谢尽欢出门撒泡尿,竟然撒到了妖寇头上,她脸色骤变,当即提剑跃出窗户: “什么情况?没有高人过来驰援?” “没有!城里好像没发现,快召集人手……” …… 长宁郡主听到这话,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让朵朵取来双刀,带着随行的十余名墨麟武卒冲下船只: “城里出事儿了,想尽一切办法通知城中前辈驰援……” “是……” ----- 丹王阁。 丹阳几乎所有高手,都前往下游搜捕通天大妖,但为了安危着想,王府不可能不派人留守。 夜色渐深,一百武卒在丹王阁外剑拔弩张,盯着可能靠近的一切活物。 顶楼之上,身着蟒袍的丹王,在一尊巨型八卦台旁负手踱步。 祝文鸳手持佩剑护在左右,等着外面传回的消息。 八卦台足有丈余方圆,表面有淡金色文字,东方红点闪烁,提示血煞冲天的妖邪现世。 但这么久都没听到惊天动地的动静,祝文鸳不免有些疑惑: “已经出去两刻钟,按照穆先生的道行,现在都快到岱州雪鹰岭了,难不成是魏无异投了妖道?” 丹王眉头紧锁摇头:“魏无异武道造诣独步大乾,不大可能自甘堕落投妖道。若是岱州以东出现血煞之气,在丹王阁都能察觉到,得是什么道行的妖物?” “估摸得是尸祖那个境界。尸祖是妖道中罕见的‘鬼修’,出关那天,整个南方万里之地,都能感觉到冲天阴邪之气……” 丹王头皮发麻,背后双手都扣在了一起。 两人等待良久,未曾见供奉高人折返,反倒是祝文鸳心头微动,皱眉转头看向西北: “上游似乎也出现了血煞之气。” “嗯?” 丹王本就提心吊胆,听到这话眼角都跳了下,迅速来到八卦台前查看: “这上面怎么没有?” 祝文鸳一愣,来到近前观察,结果发现只有东方出现异样,其他地方一切如常。 血煞之气能在丹王阁靠肉体感知,说明事发地已经翻江倒海了,八方通明阵不可能没半点反应。 因为过于信任这台从不出错的精密仪器,祝文鸳初还以为是自己感知错误。 但取出武备院打造的小号‘索妖盘’验证,发现上面的指针微微晃动,指向槐江上游,竟然和他感知相符! “糟了,阵法好像出了问题。” 丹王闻言来到跟前查看对比,又猛拍八卦台: “调虎离山!妖寇必然趁机上游作乱,速速通知诸位先生立刻折返,让待命武卒火速赶去解围。” 祝文鸳是王爷身边的保镖,丹州烂了他都不可能离开丹王身侧。 虽然明白能肉身探查到血煞之气,妖寇大概率已经屠戮完百姓,让武卒去驰援根本来不及。 但他还是勒令待命武卒前往上游,并召唤在外高手回防。 丹王发现八卦台竟然出了问题,自然知道王府存在内鬼,眉头紧锁来回踱步,等待片刻未见丹阳高手折返,反倒是楼下又传来急报: “报——!槐江湾有强横妖寇屠戮百姓,牡丹池缺乏人手,谢尽欢一人在苦苦支撑,郡主求援!快……” 丹王心头一惊,直接怒目道: “本王养了几千张嘴,遇事竟让一个布衣小辈顶在前面,其他人都死了不成?!” “王爷勿怒!” 祝文鸳急声道:“先行武卒已经出发,很快就能赶到附近,哪怕没法降服妖寇,也能合力抵御片刻。李镜去了丹云关方向,关口同样有八方通明阵,只要发现与丹王阁侦测不符,必然全速折返……” 丹王听到这里,才安心了些许…… ———— 求点月票呗or2~ 本来卷末剧情,是应该二十万字上架,一次更新出来的,卡个大高潮爆更拉成绩。 但因可惜运气不好,推荐排队,到现在都还没来开书闪屏推,上架活动也得等,上架估摸还得两个星期。 前面更新太多了,现在已经快二十万字,不出意外得快三十万字才能上架,本来应该最低限度更新的。 但进度已经到这儿了,排不到推荐,说啥也没用,大家能看开心就好,所以还是万字更新了。 新卷开始可能会进入平淡期,大伙可能会养书,但还是希望大家能记得给个首订or2! 第六十章 单骑凿阵! 寒月高悬,江风猎猎。 染血白袍犹如飞火流星划过无边黑水,三尺青锋在银月下带出一线寒芒! 踏踏踏…… 无垠江面涟波点点,指向视野尽头的血色迷雾,远看去如同一往无前的利箭,激射向择人而噬的红色巨兽。 雾中忽明忽暗的楼船,便是巨兽凝视江河的血色独眼! 谢尽欢白袍随风而动,目光望着飘在江面上的血雾,在距离抵近后,左手弹开瓶盖: “要是丹药有用,我有几成胜算?” 夜红殇扛着红伞飘在身侧,挑了挑眉毛: “怕死你还去?” “放出去的狠话,总不能当放屁。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三年经历了什么,遇上对手没法当天弄死,比丢了银子还难受。” “呵~” 夜红殇望向远方的铺天红雾,仔细斟酌: “放心,丹药若真有效,你只要不犯蠢,就能拖到城中武卒赶来。” “我功力翻倍,都没机会反杀那老王八蛋?!” “有,不过很凶险,如果能保持一丝理智,还是尽力拉扯,别硬莽。” 谢尽欢见有机会,直接把瓶中药丸倒入嘴中,随手轻抛: “我心志坚若磐石,待会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心如止水、极限走位。” 扑通~ 药瓶跌落江水,身形也骤然加速! 轰隆—— 谢尽欢在江面全速疾驰,大口呼吸间,能感觉到肺腑中涌现一股暖流,继而血液气海好似被点燃,狂躁与嗜血瞬间充斥脑海! 脑子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人干一架,或者干一宿…… “呼……” 额头逐渐青筋暴起,浑身真气在四肢百骸中奔腾,体魄似乎忽然冲破了某个瓶颈。 继而沸腾真气便往气海汇聚,凝结如雾。 谢尽欢本就在四品巅峰,根本没有提升空间,功力不说翻倍,涨一点都能步入三品,这也是他敢杀回马枪的资本! 在踹出临门一脚后,耳清目明的感觉随之到来,感知范围扩大数倍,甚至猛然体会到了‘内视’,似乎能模糊看到体内真气在体内奔涌。 血液乃至精髓都在被压榨,化为澎湃气劲,填补凝结入雾的气海。 无比澎湃的力量,顷刻涌遍全身,但也逐渐冲乱了神志。 谢尽欢双眼化为通红,脑子里竟然闪起了走马灯。 走马灯的内容,并非前十六年在京城的平淡过往,而是完全陌生的画面: 一座座陌生的建筑,在眼前化为一堆堆陌生的废墟…… 一张张陌生的脸庞,在眼前化为一具具陌生的尸体…… 谢尽欢不清楚那是什么地方,都是些什么人,但知道是他这几年的经历。 他试图追根溯源,但漫天红雾却已经近在咫尺! …… 血雾之内。 何参站在甲板上,背后是五具身披斗篷的傀儡,透过重重迷雾,密切注意着急速压近的轰鸣急响。 轰隆隆—— 杜青衣半蹲于屋脊,双臂牵引两条红色雾蛇,发现铺天盖地的锋芒直逼而来,眼神如临大敌: “来的什么东西?!” “不清楚……” 守在船身各处的江湖贼寇,发现从江面直撞而来的不明厄兽,齐齐握紧兵刃,下意识往后退去。 而下一瞬! 月下寒江,传出雷霆爆喝: “喝——!” 谢尽欢脚踏黑水,整个人在江面滑行,半途双脚分开,正伦剑斜指身后。 呼~ 无边血雾与飞水,被气劲牵引同时往三尺青锋汇聚! 但水雾移动不过几尺,青锋剑便以开山断海之势,单剑前劈! 轰隆—— 覆盖巨型船楼周边的血雾,在骇人剑气肆虐下从中一分为二! 原本无波无澜的江水,犹如被九天直坠的狂龙砸入,当即撵出一条往前蔓延的巨型凹槽。 哗啦啦…… 无边大浪往两侧飞散,而强横气劲往前碾压,船楼围栏窗户瞬间四分五裂! 轰隆—— 何参眼神骇然,还以为杀来的是剑痴李镜,待一袭白袍撞碎迷雾,挟无边剑气而来,他才发现竟然是刚逃出去不久的谢尽欢! 与方才的风轻云淡相比,谢尽欢此刻明显变了个样,额头双手青筋暴起,眼底带着骇人锋芒与疯狂,云淡风轻的话语,也变的嘴臭无比: “草**的死人妖,敢脏老子眼睛!” 字正腔圆的大乾雅韵,明显让船上众人懵了一瞬。 何参驾驭五具傀儡挡在身前,茫然呵问: “他疯了不成?你给他下了什么药?!” 杜青衣发现谢尽欢如同疯狗,以骇人爆发力跃上船楼直逼而来,脸色骤变疯狂闪避: “我不知道,快拦住他!” 轰隆—— 话音未落,谢尽欢已经撞碎船楼飞檐来到穹顶,势如狂雷直逼红衣妖人! 何参见状往船楼驰援,但他本来就不是谢尽欢对手,此时哪里追得上,眼见谢尽欢似乎失了智,当即旋转鬼伞: 呼—— 船楼上方霎时间鬼气森森! 但同一时刻,璀璨电光就从屋脊绽放! 谢尽欢前压身形,犹如烟中恶鬼,躲避飞来的暗器蛊虫,右手拖拽刺目电光,不过刹那已经压到近前。 杜青衣避无可避,阴冷双眼流露出深入骨髓的悚然,当即抬起双手发出一声刺耳尖叫: “啊——” 音波冲散周边血雾,势不可挡的谢尽欢也是一个踉跄,继而铺天盖地的暗红毒雾便当头压下,瞬间将其吞没其中。 杜青衣走的蛊毒派,血毒极为刚猛,只要不慎中招,半刻钟就能把人化为一滩浓水。 夜红殇一直在督战,发现谢尽欢就这么莽进了毒雾,心底生出难言急怒: “你管这叫拉扯?” 她甚至想当场上号帮忙代打!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滔天毒雾刚压下,雾中就传出了沉闷风啸: 呼呼呼—— 杜青衣一击过后,还没来得及补刀,就发现谢尽欢被毒雾吞没,却并未倒地,还左手做剑指竖于身前。 而狂暴真气也从周身四溢,并未散入天地,而是围着身体疯狂旋绕! 呼呼呼…… 武夫真气本来无影无形,但随着血雾被裹挟,两人乃至追过来的江湖贼寇,都看到谢尽欢身上出现了一条血红雾龙! 雾龙围绕周身飞速盘旋,疯狂席卷周边血雾,处于其中的谢尽欢却没有受到丝毫波及,甚至还有闲心吹嘘: “这招叫‘游龙盘山’,淫龙八式之一,像这么厉害的招式,老子还有七个!” “护身罡气?!” 杜青衣没听说过什么游龙盘山,但顶尖武道法门中的护身罡气却如雷贯耳。 像是穆云令的‘玄阳霸体诀’,魏无异的‘龙息无相’,护身罡气都能做到万法难侵! 但这门神通极其考验对自身真气的掌控力,按理说哪怕步入三品,也不太可能学会。 但谢尽欢现在这招,明显就是护身罡气,唯一区别,就是雾龙看似炫酷,但没法防护全身,破绽相当大。 “一起上!” 杜青衣见势不对,急声大喝,何参也已经吹动手中骨笛。 轰轰轰—— 周边五名傀儡,几乎同一时间往前爆跃,十余名江湖贼寇也从四面八方突袭近前! 但谢尽欢看似和疯了一样,搏杀细节却细腻到极致,眼见十余人合围,左手往身侧挥洒,犹如抬枪直刺。 嘭—— 被气劲裹挟的暗红血雾,当即往外喷吐,离体随之炸开,化为一道铺天盖地的雾浪,压向后方逼来的江湖贼寇。 数名贼寇甚至来不及避让,便已经被血雾吞没,当即捂住双眼发出凄厉哀嚎: “啊——” 在出手同时,谢尽欢身形已经前压,看似与五具傀儡对冲,但飞驰不过三步,左手一掌便裹挟骇人巨力,拍向下方屋脊! 咚! 冲击波从掌下扩散,掀起了周身黑瓦! 跟在傀儡身后找机会的杜青衣,尚未反应过来,落足屋脊便传来剧震。 因为刚刚踩下,整个人竟然被船楼大梁硬生生弹起,离地半丈有余! 与此同时,谢尽欢以近乎匪夷所思的突袭速度,在房顶画出一个半弧,手持青锋绕过合围傀儡,继而往前爆跃! 飒—— 月下剑光一闪! 何参奋力驾驭五具傀儡牵制,但几乎连人都没看清,白衣便裹挟一点寒芒,斜插苍穹从屋脊上方一闪而过。 “啊——” 杜青衣被震起来瞬间,已经发出尖声怒呵。 但声音刚传出,又戛然而止! 继而视野便开始天旋地转,竟然在半空看到了一具身着彩衣的无头身躯! 血光冲天而起! 谢尽欢一剑过后落地,身形没有任何停滞,就往船楼边缘全速突袭! “嘟——” 玄迷笛音戛然而止。 何参脸色骤然煞白,毫不犹豫往外逃遁。 但鬼巫在没法驾驭小鬼的情况下,哪里跑得过全速奔袭的武夫? 几乎是他转身同时,手持利刃的一袭白衣,已经落地前滑,单剑横扫。 飒—— 裹挟无边锋芒的利剑横斩腰背,直接爆出刺目火星,露出下方带有黑鳞的甲具。 质地精良的甲片,几乎瞬间被抽碎,血光飞溅中,何参腰杆几乎折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出砸入船楼大厅。 而也在剑锋挥出之时,下方屋顶鼓起了一个丈余方圆的大包。 继而瓦片框架炸裂,已经催发到极致的血气和迷雾,如同火山喷涌轰碎穹顶,激射向天际! 轰隆—— 谢尽欢处于正上方,瞬间被强横气劲轰飞至半空,摔在了楼顶另一头。 嘭…… 但刚刚落地翻滚一圈,谢尽欢身形就已经弹起,虽然白袍破碎,但眼底狂傲不减: “老王八蛋,你可算探头了!” 呼—— 太叔丹从破洞窜出,落在了屋脊上,此时再度被打断施法,基本是就没了重新炼制血妖丹的时间,难免脸色铁青眼神盛怒: “黄口小儿,你以为打断老夫做法,这些人就没了用处?” 话落,太叔丹手杵藤杖,左手上抬。 呼~ 大厅喷出来的漫天血气,在气劲撕扯下迅速往左手涌入,而血煞之气,也在此时冲天而起! 在血气滋补下,太叔丹干枯双手血管鼓涌,原本的花白头发,竟然也在肉眼可见的化为青丝,皮肤也逐渐出现黑青角质! 夜红殇察觉不对,在耳畔急急提醒: “血祭五六百人,他能冲到三品巅峰,速战速决!” 但谢尽欢却眼神一冷,十分霸气的回应: “你在教我做事?再多嘴*哭你!” “嘿?你确实心智坚韧,这时候都还记得要男杀女奸……” …… 第六十一章 快来人!妖寇快顶不住啦! 谢尽欢嘴上训斥婆姨,手上却半点不啰嗦,提剑大步奔袭,直逼屋脊对面的斗篷老者。 踏踏踏…… 但太叔丹三番两次改换门庭,有人说他欺师灭祖坏、有人说他短视贪心蠢,却从来没人说他本事不行弱! 面对毫无保留直攻中门的谢尽欢,太叔丹没停下吸收大厅血气,只是左手五指轻勾。 飒飒飒—— 呆立原地的五具傀儡,当即暴起,以半月之势往前合围,甚至出现了如同活人般的配合细节。 叮叮叮—— 谢尽欢提剑奔袭,瞬间和五具傀儡撞在一起,单剑连点试图凿穿半月阵。 但他刚一剑刺穿傀儡胸腹,傀儡随之转身扭弯长剑,后方枪锋洞穿傀儡斗篷,直刺胸腹。 “咻——” 也在此时,哨声从太叔丹口中响起。 谢尽欢在抽剑受阻刹那,神魂震荡懵了一瞬。 不过在枪锋入肉瞬间,还是抽回佩剑飞身后跃拉开,带起几点血珠。 咻~ 太叔丹右手抬起藤杖,后方一名傀儡同时单剑上挑,拍在凌空血珠之上,击打在藤杖顶端的骷髅眉心。 啪~ 太叔丹随之杵着藤杖单膝跪地,口中响起玄迷呢喃: “咪嗼嗼~……” 屋脊阴风呼啸,斗篷随风而动! 藤杖上的木雕窟窿,在咒决之下,双眼涌现出暗淡红光! 谢尽欢持剑迎战五名傀儡,浑身气劲澎湃,神魂深处却传来一股无力感。 就如同魂魄在被什么东西抽离躯壳,手脚陷入麻木,章法也出现瑕疵。 但好在耳边随之传来提醒: “摄魂咒,以真气锁魂门、神庭。” 谢尽欢没有丝毫迟疑,便凝结一缕真气,锁死体内穴位! 这种细致入微的操作,四品巅峰很难施展,但步入神气境后信手拈来,这也是同境武夫抗衡咒术师的资本。 随之真气灌入穴位,谢尽欢只觉头颅瞬间被撕开,难以言喻的剧痛传遍周身。 但那股源自神魂深处的无力感,也顿时烟消云散。 飒—— 谢尽欢后拉收剑入鞘,顺势抽来七尺豹尾枪,全力爆发便是一记回旋: “给我死!” 轰隆—— 七尺长枪崩成半月,在楼顶之上画出一道圆弧! 合围的五具傀儡瞬间被扫飞,已经千疮百孔的瓦片,几乎全部被掀起,化为一道冲天大浪,朝着前方碾压,露出下方框架,以及大厅弥漫的雾海! 太叔丹发觉谢尽欢摆脱摄魂咒,站起身来藤杖前指: 嘭—— 黑色墨龙从藤杖喷涌,撞向前方瓦浪,砖瓦碎裂的爆响声中直接被洞穿,黑雾吞向后方一切活物。 但谢尽欢显然不怕毒雾,扫开傀儡便长枪回旋,翻腾黑雾被裹挟在枪缝之上,同时传出醒目集气声: “嘶~~~!” ? 太叔丹脸色微变,直至此时才发现,谢尽欢的武道招式,似乎十八班兵器都能套的上。 而且用不同兵器,配合也不同,现在这一招明显是‘游龙盘山’接‘黑龙撞柱’! 同时他也明白,谢尽欢的护身罡气为何没有防护全身。 现在看来,游龙盘山就是连守代功的枪法,靠水泼不进的枪风抵御攻击。 在步入三品后,能以神驭气,无需长枪也能控制气劲走向,才演变成了刚才环绕周身的罡气。 取名游龙盘山,显然就是枪若游龙之意! 谢尽欢双手飞速回旋,在气劲压缩到极点之时,身随枪走、往前撞出: 轰隆—— 裹挟毒雾当即往前倾泻,冲开了飞溅碎瓦! 继而一点寒芒紧随其后,谢尽欢双手持枪全速突刺,竟是半途带起雷鸣般的音爆! 嘭! 长枪裹挟势如黑龙的狂横气劲,掀起沿途瓦片木料,以迅雷之势撞向正前方的太叔丹! 一个巫师面对武夫最强杀招,在小鬼被禁、咒术被解、毒功近不了身、傀儡拦不住、蛊虫正面没法施展的情况下,几乎是必死无疑。 但太叔丹强就强在三姓家奴学得多,目前身份并非巫教法师,而是妖道小头目! 妖道强势之处在于比武夫还夸张的非人体魄,以及血气不绝便不死不灭的恐怖恢复力。 面对避无可避的骇人一枪,太叔丹根本没有躲避,而是浑身爆震: 嘭—— 斗篷衣袍四分五裂,露出一直在鼓涌的虬结肌肉! 皮肤之上涌现黑色角质层,整个身体也瞬时膨胀,双臂犹如长臂黑猿,双手高举藤杖就是一记力劈华山: “喝——” 爆喝声中,藤杖裹挟冲天血煞砸在豹尾枪上,枪身当即折断下压。 势不可挡的黑色雾龙,也如同被砸断了脖颈,往下栽入船楼,又从侧面墙壁撞出。 轰隆—— 瞬时之间,船楼出现一个斜指江面的巨大空洞,其中血雾喷涌! 而太叔丹砸断长枪同时,已经身形前冲,一记头锤撞在谢尽欢胸口。 嘭—— 虽然一个巫师章法稀烂,但‘一力降十会’也是武道至理! 谢尽欢拼尽全力冲到脸上,才发现功力追上来了,也能勉强抵御咒术,但体魄竟然拼不过这老王八蛋! 面对近乎匪夷所思的爆发速度,谢尽欢脚扎大梁犹如‘磐龙横岗’,浑身肌肉鼓胀、气劲充斥四肢百脉,整个人化为不可撼动的磐石。 但头锤撞入胸口,胸腔未曾凹陷,下盘却根本扎不稳,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往后激射而出,撕裂大片屋顶,直至飞到船楼另一端,才扣住横梁,没有坠入江水。 哗啦啦—— 一击过后,风波短暂停滞! 太叔丹脑袋也撞出一块乌青,不过并不影响,手持藤杖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声响,原本苍老面容,也在肌肉涌动中化为修罗鬼像,带着冲天杀意与狰狞: “巫教确实花里胡哨,怪不得被撵到南疆钻老鼠洞,还是妖道好使!” 谢尽欢单手扣住房梁翻起,落在了大梁之上,也来了一句: “草**的,还有二阶段?” “?” 太叔丹只听懂了前半句,不过也不影响,转头看了下江面,发现几道人影才从牡丹池方向露头,城内高手杀过来还早,便抬起左手: 呼~ 无边血气从大厅内喷涌,杜青衣的无头尸体,也飘散出血雾,齐齐汇入太叔丹手臂,额头乌青肉眼可见消退,刚消耗的气劲也在肉眼可见恢复! 谢尽欢见状把手里的断枪杆丢掉,沿着两人合抱粗的大梁快步前行。 踏踏踏…… 脚步逐渐加速! 而与此同时,江岸上。 令狐青墨提剑全速飞驰,瞧见江心被震成巨型圆弧的红雾,以及中心房顶几乎被撕开的船楼,眼神满是惊愕: “好猛!妖寇不会已经死了吧?!” 长宁郡主腰后挂着双刀,目光在飞溅碎屑中搜索,发现两道人影再度对冲,眉头紧锁: “还没,船上祭品太多,血气源源不绝,谢尽欢若不能一击毙命,就很难耗死,应该还能撑一会儿。” 林婉仪本来满心担忧,瞧见谢尽欢比妖寇都恶,可谓如释重负: “他怎么可能不会一击毙命?照这情况,妖寇肯定顶不住,城中前辈再不来,他能把我们都杀干净……” 侯管家和刘庆之等人跟在身侧,后方则是随行的十名武卒及些许义士。 瞧见江心掀起的滔天气劲,诸人皆是面露惊骇,知道是三品往上的强人在交手,而且还是其中功底扎实的硬骨头。 刘庆之提着刀转头观察四周: “不清楚,应该快了。” “这妖寇可得咬牙撑久点,丹州百姓的安危,可全寄托在这妖寇身上了……” “是啊,妖寇若是一死,咱们谁按的住谢公子?” “先悄悄摸过去,若是妖寇撑不住,咱们想办法牵制谢尽欢,给高人争取时间。” 长宁郡主说完,就一个猛子窜入江水,自水下潜了过去,随行众人紧随其后。 船楼之上,也再度传出轰鸣爆响! 轰隆—— 第六十二章 妖影横空血未干 呼呼—— 太叔丹抬起左手吸纳周遭血气,在谢尽欢距离抵近之时,已经抬起藤杖。 而也在此时,船楼大梁骤显璀璨剑光: 呛啷—— 谢尽欢双腿发力身形化为脱缰猛龙,半途三尺青锋出鞘斜指背后,左手则犹如苍龙探爪,直接抓向刺来藤杖! 太叔丹不明白谢尽欢为什么空手接白刃,但还是抓住机会提气猛攻,想要震烂对手臂膀: “给我死——” 嘭—— 藤杖正中掌心,强横气劲宣泄而出! 但让太叔丹做梦都没想到的是,看似眼神狂热乱打的谢尽欢,在藤杖击中手掌瞬间,已经肩背后移。 灌体而入的强横气劲,并未震烂胳膊气脉,而是在结实臂膀之上带起环形涟漪,沿着胳膊往躯干蔓延,最终传递至后方右手! 唰—— 谢尽欢没有任何提气征兆,便往前来了一记足以开山分海的劈剑! 刺耳剑啸裹挟翻腾红雾,在屋脊之上带起一道半月圆弧! 太叔丹虽然不是武夫,但交手不在少数,完全没想通这蕴含骇人气劲的一剑,是怎么毫无蓄力7劈出来的。 但远在江水中的令狐青墨,却眼含惊艳,嘀咕了一句: “惕龙无咎,好一式借力打力!” 轰隆—— 重劈之下,茶青色藤杖从中一分为二! 三尺青锋扫过身前,带起的锐利剑风,瞬间在太叔丹胸腹辟出一条血线! 噗—— 但太叔丹爆发力过于恐怖,察觉不妙已经后移,躲开了足以开膛破肚的一击,往后倒滑坠入大厅红雾,半空双掌相合竖于身前: “咪么么……” 嘭…… 残缺不全的几具傀儡,当即从地上弹起,以飞扑之式撞向谢尽欢。 而下方大厅之中,也出现了密集响动: 叮叮咚咚…… 谢尽欢一剑扫开扑来傀儡,便跃下房梁左右蹬踏追杀,却见毒雾遮蔽的大厅内,显出了耸人听闻的一幕! 原本晕倒在大厅、廊道中的数百人,齐刷刷从地面爬了起来,双目猩红,散发嗜血凶光,继而不约而同往谢尽欢扑去: “啊——” 船楼里霎时间犹如万鬼哭嚎! 谢尽欢当空落下不到一半,几道身影就从迷雾中撞来,抱向身躯,但三剑过后,又化为无数尸体当空砸下。 飒飒飒—— 谢尽欢手中剑如潮水,身形落在巨鼓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尚未跃起,数百道人影便犹如山崩,从四面八方扑来。 轰轰轰—— 大厅中血水飞洒,气劲肆虐。 不过顷刻之间,从四面八方扑来的人影,就掩埋了中心巨鼓! 余下之人疯狂不减,人踩人爬向上方,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山,把谢尽欢彻底锁在其中。 “咪么么……” 太叔丹赤裸上半身跪在二楼围栏处,胸前伤口在血气涌入时肉眼可见愈合,确定困死谢尽欢后,又改为双手上抬。 呼呼~ 翻腾黑雾从掌心涌现,跌落大厅的断裂藤杖,骷髅头也再度出现暗淡红光。 森然鬼气随之弥漫大厅,百余道无影无形的幽魂,在黑雾中肆虐游移,涌向大厅中央的人山,用的正是蛊毒派看家绝学: 百鬼行瘟! 楼船之外,悄然接近的十余人,发现船楼内涌现冲天鬼气,皆是脸色骤变。 百鬼行瘟号称‘群伤之最’,有小鬼迷乱神志,同水准高手都很难抵御强毒,弄死一船人最多半分钟。 林婉仪知道谢尽欢根底,瞧见鬼气冲天,脸色煞白道: “糟了,谢尽欢没法用法器了。” 令狐青墨当即从江水中冲出,想要上前解围。 但也在此时,船楼大厅传出一声闷响: 咚—— 大鼓碎裂的声音,堆积数层的人山顿时塌陷一截,紧接着就是: 哗啦—— 甲板四分五裂的声音响起,人群犹如流沙般滚入下方船舱。 太叔丹眉头一皱,急急在大厅中心的破洞中搜寻人影,但不过顷刻之后,背后却传来: 轰隆—— 锐利剑芒直逼背心! 谢尽欢从甲板前方辟出的裂口冲出,隔着墙壁就是奔雷一剑,洞穿船楼二层墙壁,半途涌现璀璨电光! 刺啦啦—— 大厅中森森鬼气瞬间烟消云散,太叔丹也是毛骨悚然,未曾转头,便俯身撩蹄子,往后一记猛蹬。 噗—— 三尺剑锋擦过脊背,瞬间带出一条深可见脊柱的血痕! 谢尽欢腰腹同时遭受重击,横飞之前却抓住了太叔丹脚踝,一剑削向大腿! 哗啦—— 两道串联人影当即从船楼前方飞出,太叔丹半空便嘴唇微动: “咻~” 哨声犹如闷棍,谢尽欢短暂失神! 太叔丹抓住一瞬时机,竟是硬踹手腕卸剑,刚想抬手夺取,却又被转瞬恢复的谢尽欢摆臂扫开! 飒~ 嘭嘭~ 两人同时摔落甲板,旋飞正伦剑插在了数丈之外。 谢尽欢落地没有任何停滞便弹起,往正伦剑飞扑。 但太叔丹已经意识到落入下风,同样往前爆跃,一记头锤撞在谢尽欢胸口,顺势扣住脖颈,如同蛮牛般大步硬顶,脊背血流如注,浑身汗血蒸腾,眼神犹如修罗恶鬼: “给老夫……哦——!” 嘭! 话音未落,一记撩阴腿已经正中裤裆! 鸡飞蛋打之下,太叔丹狰狞脸庞瞬间扭曲,连怒喝话语都当场破音,手腕也短暂失去了力道。 谢尽欢顺势扫开右臂,双臂后拉继而手肘全力前崩,发出雷霆爆喝: “喝——!” 嘭—— 咔~ 宁人牙酸的闷响中,势大力沉的双肘正中心门,太叔丹胸前瞬间出现一个凹坑! 背后裸露脊柱,也在强横冲击下直接弓出体表,肺腑巨震连鼻腔都飙出了一道血柱! “噗……” 太叔丹咳出一口老血,倒飞而出摔在甲板之上,滑行数丈,直至撞到船楼墙壁才堪堪停下,落地发出几声闷咳,无边血气也从周身涌入伤口。 谢尽欢浑身浴血站在甲板上,抬手擦了下脸颊,又吐了口唾沫: “呸!真**皮实。” “咳——” 太叔丹前胸后背皆受重创,裆下还正中碎蛋一击,脸色已经完全扭曲,疯狂吸纳血气中不忘怒骂: “卑鄙小人!” 但谢尽欢可没有停留打嘴炮的心思,快步上前,半途握住剑柄。 嚓~ 插在甲板上的三尺青锋脱离木板,在月下显出森然寒芒。 太叔丹艰难爬起,尚未恢复多少伤势,见状顿感不妙: “慢着!老夫……” 飒—— 凄厉剑鸣响彻楼船! 三尺剑锋犹如飞火流星,刹那闪过甲板,洞穿太叔丹胸腔乃至背后墙壁! 轰隆隆—— 两个人撞入大厅,在地板上带出一条凹槽,直至长剑钉在合抱廊柱,声势才戛然而止! 嘭! 太叔丹双手死死握住剑刃,面对身前堪称怪物的年轻武夫,眼神暴怒而惊惧: “老夫知道冥神教底细,还有……” 嚓—— 谢尽欢抽出正伦剑,反手就是一记直刺,灌入嘤嘤聒噪的口中,继而手腕猛扭: 咔~ 颅骨碎裂,话语骤止! 气劲翻腾的大厅,也随之趋于平静。 嚓~ 谢尽欢抽出佩剑,习惯性洒去剑身血水,与目光狰狞、迅速失去生机的太叔丹对视: “老子是疯,不是傻?一句话说完,你不又满血了?” “嗬……” 太叔丹后颈被搅碎,却并未身死,身形距离颤动,想要吸收血气弥补致命伤。 但谢尽欢没给机会,浑身提气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炮锤,正中面门! 嘭! 脑浆飞溅爆出血雾,后方廊柱都崩出裂纹! 卡啦~ 太叔丹动静骤停,只剩半个脑袋的身躯慢慢滑下,摔在了地板上。 扑通—— 闷响声中,大厅彻底寂静下来。 “呼……” 谢尽欢浑身浴血站在大厅中,失去目标,体内沸腾气血却依旧在奔涌,停滞片刻浑身就出现胀痛感,脑子也越来越迷糊。 本来他还担心,他失了智后,会把船上所有人杀干净! 但此刻发现,这担心有点多余。 已经千疮百孔的船楼,遍地尸骸血水,根本没人站着了。 即便见人就杀,他显然也不会耐着性子挨个翻出来探查脉搏补刀。 谢尽欢环视大厅,发现一个能打的都没了,头昏脑涨眼神还有点迷茫,半晌微微摊手来了句: “就这?” …… 第六十三章 鬼打墙 哗啦啦~ 十余名牡丹池赶来的人手,潜泳到楼船附近,发现惊天动静的响动戛然而止,众人不由凝滞下来。 令狐青墨浮在水中,满心焦急望向忽然死寂的船楼: “怎么没动静了?” 长宁郡主飘在跟前,眉头紧锁: “估计打完了。” “谁赢了?” “不清楚。妖寇赢了肯定已经逃遁,谢尽欢赢了,麻烦就大了。” 众人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但不明船上情况,他们也不可能悄悄离开,万一谢尽欢重伤可以抢救呢? 林婉仪很想上去看看,但她是巫女,上船也不敢轻易动手,只能询问: “怎么办?” 长宁郡主想仗着武艺上去瞄一眼,但还没来得及摸上船,就发现一只煤球,当空俯冲落在了船楼顶端,朝着下面打量: “咕叽咕叽~” 轰隆—— 这一下如同踩了炸药,船楼当即出现轰鸣,一道人影冲天而起,落在了光秃秃的大梁之上,先看了下大鸟,又扫视左右,然后: 四目相对! 整个江面死寂下来! 林婉仪泡在水中,发现上方的谢尽欢,满眼亢奋包含欲念,恨不得让她当场翻白眼,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快跑!” 轰隆—— 下一瞬,凄厉破风声已经从船楼上方响起,夹杂一声字正腔圆的大乾雅韵: “草**的丑八怪,敢吓老子!” 十余人各持刀兵窜出水面一哄而散,不要命的往外奔逃。 哗啦啦—— 林婉仪心如死灰,本以为谢尽欢会把她逮住肆意欺辱,但刚跑出没多远,就发现她吸引力也没那么大。 转眼看去,才发现杀气腾腾的谢尽欢,完全没搭理脸都被吓白了的令狐青墨、刘庆之等人,直接追向了长宁郡主方向。 ?! 众人见状错愕,当即想要过去解围。 长宁郡主也从腰后抽出双刀,整个人都懵了,全力逃遁时急声道: “他追我作甚?我怎么吓他了?” 侯大管家作为心腹狗腿,寸步不离护在背后,贼眉鼠眼那么一转: “谢尽欢这是觉得殿下长得丑,把他吓着了。” “是吗?!” 刘庆之和十名王府武卒都吓惨了,遥遥怒喝: “侯管家,你别站郡主跟前,他冲你来的!” “啊?!这死小子眼瞎不成……” 侯管家虽然满眼不悦,但也明白谢尽欢是眼神不好,把他当成了丑八怪,当即脱离长宁郡主往江面飞驰。 而果不其然! 谢尽欢刚才被吓的一哆嗦,这时候再度瞧见那张惊天地泣鬼神的脸,杀气可太重了,转头就追向侯管家,边追边叫嚣: “敢吓唬老子!我看你今天能往哪儿跑!” “老夫什么时候吓唬你了?!” 侯管家两条腿当做四条用,在江面上不要命飞驰,还不忘回头聒噪。 其余十余人见状同时转向,追向谢尽欢尝试拉架。 但谢尽欢原本爆发力就恐怖,此时和疯了一样,眨眼把他们甩出去数十丈,追到了侯管家后方。 眼见心腹狗腿惨遭屠戮,长宁郡主手持双刀满眼焦急,却无可奈何。 但好在丑人有丑福,此地也不是没人能解围! 谢尽欢正全速追杀,把侯管家吓得嗷嗷直叫,忽然发现近在咫尺的背影不见了! 继而身高十六尺的绝世大车,出现在了侧面不远处,肩扛红伞眼神挑衅: “臭小子,不是要*哭我吗?来呀~” 说罢还露出了丰润白皙的大长腿,臀儿轻摇犹如大摆锤! 卧槽?!! 谢尽欢哪里受得了这个?提剑如同疯狗,冲向了鬼媳妇。 轰隆隆—— 侯管家感觉自己即将香消玉殒,正在感叹‘自古红颜多薄命’,发现谢尽欢忽然转向,冲去了无人江面,眼神不由一愣: “这才对嘛,我就知道这小子眼神不好看错了。” 呼呼呼—— 谢尽欢速度奇快,但只是在无人江面转大圈儿。 林婉仪等人见状,眼神都有些茫然,提心吊胆片刻,确定没了威胁后,才落回水中飘在原地观察: “他怎么了?” 令狐青墨也看不懂,想了想: “估计是鬼打墙,和巫教妖人交手中邪了。” 长宁郡主觉得有点像,转头看向楼船: “先去船上,能救一个是一个!” 众人见状迅速后撤前往楼船。 令狐青墨和林婉仪担忧谢尽欢伤势,不敢离太远。 而城里的驰援也不算太慢,不过片刻后,上百名墨甲武卒就来到江边,又朝着船楼疾驰而来。 稍许,下游又传来强劲破风声,一道白浪划破江面,朝着这边飞驰! 令狐青墨略微打量,眼神顿时惊喜: “是李锦李老!” 林婉仪如释重负,连忙道: “李先生!谢尽欢吃了道行暴涨丹,快把他打晕!” “啊!?” 李镜作为第一位试药人,深知这丹药的恐怖,飞身来到附近: “死了多少人?!” “妖寇应该死完了,船上人估计也凶多吉少,李老怎么才过来?” “丹王阁出了纰漏,被调虎离山了,幸好伤亡不算太大。” 李镜看向画圈儿的谢尽欢,虽然不明白在发什么疯,但还是悄然接近准备打晕。 但可惜他距离还有十余丈,谢尽欢就猛然清醒过来,左右四顾,继而转眼望向他,发出了一声字正腔圆的: “死老头子,敢拿我的书!” 说罢一剑西来,宛若飞仙! 李镜以身试药,也这么骂过穆夫子,心中半点不介意,还对后方晚辈解释: “这是中了药,见谁都骂,不夹杂私人恩怨。” 忠心耿耿护着郡主的侯管家,连连点头: “李老此言在理,这是神志不清,在胡言乱语。” “是吗?” 林婉仪等人有点不信,毕竟谢尽欢就没骂其他人,心中暗道: 看来这‘道行暴涨丹’,也不是完全乱人神志,至少知道仇恨度,会先屠戮对手,再奸灭队友…… 只可惜增长功力的丹药,副作用奇大,短时间没法吃第二次,综合算下来,还是‘紫苏出品,必属废品’…… 李镜作为丹阳学宫副校长,实打实的一品武夫,谢尽欢哪怕功力再翻两倍,也很难误伤。 在双方近身瞬间,李镜便以剑鞘格挡青锋,左手快若奔雷一指点向胸口。 咚~ 眼神狂热的谢尽欢,身形当即栽向水面…… ---- 城内,丹王阁。 回援信号发出,丹阳诸多高人陆续折返。 发现上游冲天妖气平息,丹王也稍微松了口气,不过伤亡情况尚未传回来,此时依旧来回踱步,焦急等待。 武备院院长徐魂礼,打开了八卦台的台面,钻到八卦台内部,检查繁复至极的机栝、阵纹,嘴上絮絮叨叨: “有人卡住了万向轮,导致阵法难以正常运转。阵法器械终究是死物,再贵重也不能盲目取信,往后遇到突发异样,切记先多方验证。” 祝文鸳也意识到王府存在内鬼,但能接触到八方通明阵的门客侍从不在少数,想查出来并不容易,此时他手持折扇站在旁边打量: “八方通明阵以前从未出过问题,前日紫徽山血煞之气,又是此阵最先预警,谁都没想到这种紧要关头,会有人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我等不过肉体凡胎,六识感知远逊于八方通明阵,想多方查验,得先跑到丹云关,可能延误军机……” 徐魂礼处理好被卡死的探针,摸了摸胡子: “这个简单,老夫给此阵加一层禁制,让其变更阵纹时,必须先甄别使用者气机确定身份;运转异常时,还能自行示警。京城的八方通明塔就有这层禁制。” 这显然是个好法子。 但缺点就是,徐魂礼受邀‘升级’京城的八方通明塔,收了三万两工时费。 “八方通明阵,比母阵构造简单,若请徐先生出手添加禁制……” “诶。” 徐魂礼抬手,语重心长道: “子母阵核心构造都一样,用的学问也一样,这价码自然一样。不过看在祝先生常年照拂学宫的份儿上,可以忍痛打个九折。” 祝文鸳闻言脸都绿了,很想骂一句: “你这糟老头子掉钱眼了是吧?随便动动手收几万两银子,你还忍痛?” 但丹王终究是封疆大吏,虽然觉得徐魂礼要价太狠,但作为大乾最有威望的炼器师之一,可靠性真没得挑,略微斟酌还是插话: “既然有漏洞,就不能不弥补。若真有妖物祸乱乡镇,王府却误判,损失可远不止几万两银子。” 徐魂礼忽悠来了工程款,自然喜形于色: “王爷当真爱民如子,徐某待会就回去准备,七天内阵法即可成型……” 几人正交谈之际,典军铁凤章,从窗口一跃而入。 丹王瞧见‘大傻章’回来,顿时满面怒容: “你死外面了不成?身为典军,出这么大事现在才跑回来?” 铁凤章作为死忠心腹,被骂肯定没半点怨言,连忙拱手: “王爷息怒!卑职方才先去了槐江湾,见妖寇被剿灭才折返。” 丹王暗暗松了口气,急切询问: “伤亡如何?可把谢尽欢救下来了?” “呃……” 铁凤章表情有点古怪: “谢公子怕是不需要人救,他见城内无高人驰援、牡丹池又没人手,就一个人冲上去把满船妖寇杀干净了。” “啊?!” 丹王目光错愕。 祝文鸳和徐魂礼,也是一愣。 祝文鸳难以置信道:“刚才那股血煞之气,虽算不得通天妖魔,但也在三品往上,谢尽欢一个人杀干净了?” 铁凤章眼底不乏惊艳:“卑职赶到附近,发现巨型宝船被打了个支离破碎,还以为是李镜动的手,询问武卒才知道是谢尽欢。 “听其红颜知己林大夫说,谢尽欢为了救下满船平民,不惜吃下‘道行暴涨丹’,她哭着都拦不住,临行前只说了句‘我要是回不来,帮我告祭家父,说我没给他丢人’……” 丹王听见这话,双拳紧握,都快感动哭了: “父忠子烈,当真满门豪杰!” 祝文鸳也是满眼唏嘘:“道行暴涨丹弊远大于利,吃下就是敌我不分、孤身死战,谢尽欢若不能斩敌,连退的机会都没有,这是心存死志,准备舍生取义!就算赢了,恐怕也是惨胜。” 丹王心中一紧,上前两步: “尽欢伤势如何?” “胸口红伤一处,肺腑内伤,气脉筋肉压榨过猛,浑身上下没完好之处。不过船上五百多平民,半数还有气,正在抢救,其他武卒差役百姓无一伤亡。 “若非谢尽欢拼着一腔孤勇上去阻隔,在大队武卒赶到之前,妖寇恐怕就已经以血祭之法屠戮船只逃遁了。” 啪—— 丹王右拳砸在掌心,来回踱步两次,眼神激奋: “快!去给本王找最好的大夫、最好的丹药,如此忠良之士,要是留下半点暗伤,本王把你皮都剥了!” “是!” 铁凤章作为王府典军,丹州出这么大乱子,他背主责。 谢尽欢留下作乱妖寇,最大限度减小了损失,他现在都恨不得给谢尽欢磕一个,当即领命窜了出去。 徐魂礼在旁听完经过,也是摸着胡子满眼感慨: “如此忠子良将,打着灯笼都难寻。今天谢尽欢若是穿着徐某亲手造的‘冰鳞甲’,伤势何至于这此?” 冰鳞甲就是冰魄丝打造的软甲,三品法器,市价六千两,不算太贵。 但徐魂礼是大乾炼器界泰斗,亲手操刀打造的冰鳞甲,品阶通常会提一到两品,一人一甲量身定做,工时费都不止六千两。 但丹王正满心激奋,花钱哪里会过脑子,大手一挥: “赏。好马配好鞍,千里马岂能配一袭布衣?” “常言宝剑赠英雄,有甲无兵也是枉然……” “赏!” “常言……” “徐老!” 祝文鸳也觉得谢尽欢该重赏,但徐魂礼这‘学宫金牌牙人’,要是不劝劝,他能把热血上头的丹王忽悠瘸,连忙上前推着肩膀: “妖物尚未根绝,八方通明阵必须尽快到位,徐老先行回学宫安排,银子祝某明日差人送往学宫。” 徐魂礼意犹未尽,还想多说,但可惜被硬推了出去…… 第六十四章 镇静姬 牡丹池。 大量武卒乃至折返高人,在槐江两岸搜寻警戒、抢救伤员。 郡主府的游船朝城内行驶去,剑痴李镜等老辈,亲自随行护道。 船楼内部,郡主歇息的闺房内,淡淡血腥与药味混杂在一起。 身着襦裙的林紫苏,在床榻边趴着,粉雕玉琢的精致脸颊十分专注,白皙小手捏着金针,仔细缝合胸膛上入肉寸余的伤口。 谢尽欢躺在白色床单上,浑身血迹被擦干,露出了搏杀时留下的青紫痕迹,额头、关键气脉都插着封锁气脉的银针,伤痕累累的模样让人触目惊心。 长宁郡主站在床榻外,再无平日里的闲散傲气,眉宇间尽是担忧怜悯,为防打扰到医师,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令狐青墨刚才还在和谢尽欢喝酒打闹,转个身的功夫,谢尽欢就不惜嗑下烈药,赌上性命冲上贼船死斗,回来只剩下半条命。 此时瞧见谢尽欢的模样,令狐青墨眼圈都红了,甚至心中满是懊悔: 早知道刚才就陪着他一起去方便的,被他摸摸亲亲几下,总好过他一个人跑去拼命…… 林婉仪虽然是大夫,但只擅长妇科和下毒,此时在床边调配各种药物,递给主刀医生紫苏,抽空还用毛巾,小心擦拭谢尽欢身上的血污。 虽然刚才被强吻了下,但谢尽欢舍身而取义,甚至还真屠尽妖寇,保下了半数百姓。 如此悍勇刚烈、大义凛然的真男儿,赴死前亲她一下,说起来都是她这巫教妖女的福气…… 按照正常情况,壮士赴死,她都应该在走之前,给人家留个种的…… 沙沙…… 房间里鸦雀无声,只能听到擦拭伤处的细微轻响。 林紫苏认真处理伤口,本来全神贯注,但弄到一半,忽然发现谢尽欢额头浮现汗气,皮肤开始泛红…… ? 林紫苏觉得情况不妙,余光看向长宁郡主和令狐青墨,又瞄了下身边的小姨: “郡主殿下,你们先出去吧,站在这里,我容易分心。” 林紫苏是学宫丹医院嫡传大弟子,虽然被冠名‘毒手药娘’,让无数高人闻风丧胆,但从没有人质疑其水准。 长宁郡主也不通医道,见此转身: “走吧,去外面等着。” 令狐青墨满心担忧,但在这里确实帮不上,一步三回头道: “他要是醒了,通知我们一声。” “知道啦。” …… 咔哒~ 房门关上。 林婉仪憋了半晚上火气,刚才都不好意思说,等到外人出去,她才眉头一皱,训道: “紫苏!你简直无法无天,谁让你把道行暴涨丹给他的?” 林紫苏仗着在当主刀医生,半点不怂护士小姨: “我的丹药没问题,只是存在后患。我把好坏都提前告诉了谢公子,他吃之前自然有考量。今天若没有这丹药,一船人都死完了,妖寇也得逍遥法外……” 说到这里,林紫苏嘟了嘟嘴: “小姨,你安抚谢公子一下。” ? 林婉仪拿着毛巾看了看谢尽欢,稍显疑惑: “我怎么安抚?” “就是亲亲摸摸,让他有点事干。” “紫苏!” 林婉仪见死丫头胡说八道,连忙往外看了看,眼神微凶: “我是你姨!你找打是吧?” 林紫苏抬起眼帘,语重心长: “道行暴涨丹会乱人神志,刺激人杀心欲念,药效不散就不会停下。谢公子现在被锁住气脉,满心亢奋却无处发泄,肯定会想着挣脱束缚,你让他满足一下,他自然就安静了。” 林婉仪也不太懂紫苏炼的破丹药,半信半疑: “还有这说法?上次李老不是绑住就行了吗?” “李老头那是年纪大了,又没婆娘,穆夫子才把他绑着让他硬熬。小姨能缓解,难不成也准备把谢公子绑着,看他度日如年?你上次都在谢公子家里洗澡了……” “我那是事急从权,当时又没做什么,你别瞎想!” “小姨你确定?” “嗯!” 林紫苏见小姨神色坚决,微微颔首: “也罢,小姨你出去叫令狐姑娘进来吧,唉~烂姨扶不上大房……” ? 林婉仪被这话气的杏眸圆瞪: “你说的什么胡话?你把这种破丹药给他,我还没收拾你,你自己作的孽,让我来收拾烂摊子……” 林紫苏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那要不我自己处理?小姨,咱俩可是情同母女……” “……” 林婉仪倒也不敢玩这么大,当下眼神纠结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谢尽欢浑身皮肤就开始泛红,甚至冒出丝丝缕缕白雾,插在身上的银针也开始微微晃动,伤口渗出血珠。 林紫苏见状眼神一急:“小姨你快点!” 林婉仪发现气脉确实锁不住了,心底慌了起来,想去叫令狐青墨。 但她上次还酸溜溜瞅令狐青墨,现在叫人家来帮忙,还不得被令狐青墨指着脑门训: 你有病吧?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呀…… 想到谢尽欢刚才已经强吻过她了,还虎头虎脑跑上去救那么多人,林婉仪最终还是侧坐在了枕头旁: “我……我怎么安抚?” 林紫苏摁着渗血伤口,催促道: “你整天和那些骚夫人唠嗑,现在问我?我又没出阁……” “我不也没出阁!” “唉,就和说书先生讲的那样……” 林紫苏略微一回想,就开始字正腔圆说书: “只见那妖女莲步微移,行至圣僧近前,媚眼含春、胸如凝脂,腰下露出风流穴……” “啐~” 林婉仪连忙打住口无遮拦的死丫头,想想把谢尽欢左手拉起来,放在了自己脸颊上捂着,金丝眼镜下的脸颊随之红成落日。 而躺在枕头上的谢尽欢,显然察觉到了掌心触感,不停冲击气脉的动静,还真消停了几分…… “看吧,我就说有用。” 林紫苏认真处理伤口: “谢公子喜欢你,发现你在跟前安抚,他肯定就压住欲念了。继续稳住,一会就好了。” “……” 林婉仪脸颊贴着掌心,起初还有窘迫,但发现谢尽欢摸着她的脸,神色真安宁了下来,又放松了几分,微微偏头贴着掌心磨蹭,眼神忽闪,心里还暗暗嘀咕: 傻小子,让你一个人去逞英雄,吃苦了吧? 还敢亲我,你要是真出事,我还嫁不嫁人了? 还好活着回来了…… “呼……” 躺在枕头上的谢尽欢,意识早已被狂暴气劲冲散,浑浑噩噩间摸到女子脸颊,竟是重新凝神,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了一条缝…… 眼前灯光朦胧,也不知是醒是梦。 但咫尺之外,确实有一张国色天香的倾城脸颊,正目不转睛望着他…… 谢尽欢意识乱如浆糊,但还是能认出来是谁,发现眼镜娘,就安心闭上了眼睛。 林婉仪发现谢尽欢有动静,心头涌现惊喜,正想说话,就发现谢尽欢又没了动静,眼底不由茫然,想想继续用脸颊磨蹭掌心。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谢尽欢贴在手里的大手,竟然自己往下抽…… ? 林婉仪微微一愣,暗道: 什么意思? 看到是我,就嫌弃不想摸了? 那你亲我做什么? 林婉仪眼神有点委屈,不过还是顺着意思,松开手。 然后脸颊上的大手,就顺着脖子滑下,挪到了饱满挺拔的酥软云团上…… ?! 林婉仪浑身一震,触电似的把手推开,余光先是瞄向紫苏,见没发现,才暗暗松了口气,暗道: 你这色胚,原来打的是这歪主意…… 林紫苏正在处理伤口,发现谢尽欢呼气加重,气息越来越狂躁,抬头打量,发现小姨竟然把手推的远远的,不由眼神一凶: “小姨!你在做什么?!非得我给你下‘如胶似漆散’是吧?” 林婉仪被吓得一抖,连忙把手放在脸上,侧过身去背对紫苏: “我知道分寸,你忙你的。” “你快点,他要是冲开气脉,咱俩得当场升天……” “……” 林婉仪感觉谢尽欢挣脱束缚,弄死她娘俩不至于,但十有八九得一起飞上云端! 眼见谢尽欢又在冲击气脉,手还非要往下挪,林婉仪无可奈何,只能暗暗念叨: 他昏迷了,遵从天性,也不是故意的…… 以前我被绑着,他都没乱摸,还费心费力救我呢…… 如今受伤也是为了正道,我总不能看他饱受煎熬…… …… 如此自我催眠间,林婉仪略微侧身挡住紫苏视线,咬牙任凭谢尽欢的手自由活动…… 谢尽欢瞬间消停,安静的像个忽然含住饭饭的婴儿…… ? 林婉仪脸色涨红,发现谢尽欢手还在略微张合,羞气之下睫毛都在颤抖: 这个死小子…… 镇静了就好…… 隔着衣服罢了,忍忍就过去了…… 嘿?你还挺会…… …… 房间里鸦雀无声。 林婉仪觉得谢尽欢揉面的手法相当老练,以后去卖馒头估计能挣大钱,她紧咬下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本以为这样含羞忍辱就行了。 但这看似昏迷不醒的臭男人,属实有点得寸进尺。 在安静片刻后,怀里的手又开始不安分,竟然往衣襟里面伸。 她不给,就开始冲击气脉挣脱束缚…… 林婉仪脸色涨红,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把手推开,以示警告——你再得寸进尺,这个都没的摸了! 但背后马上就传来紫苏的催促: “小姨——!” 林婉仪惊得迅速把手放回原位,发现不管用了,又把手揣怀里暖着…… 谢尽欢得偿所愿,总算镇静下来。 不过手放在怀里,也发现了林婉仪中秋盛装打扮,又穿着整套法器…… 察觉到掌心的蕾丝触感,谢尽欢想提气驾驭法器,但气脉被锁住了,只能尝试冲开…… ?! 你没完了是吧? 林婉仪已经羞的快要背过气,见这厮没完没了的得寸进尺,很想撂挑子。 但背后的黑心侄女,还在不停鞭策: “小姨,你赶快,真封不住了!你不行让令狐姑娘来,别耽误事……” 林婉仪已经帮忙暖手手了,还要她怎么样? 她也是没出阁的黄花闺女,总不能自己解衣裳吧? 但好在谢尽欢内心的驱动力确实强大,在全身气脉被锁住的情况下,都硬生生在掌心凝聚出了一丝一缕真气。 而法器为了照顾道行浅薄之人,敏感度极高,受到气机刺激,荷花就悄然绽放…… 肌肤相贴~ 林婉仪猛地一个激灵,浑身紧绷,眸子几乎瞪圆了,手忙脚乱想把手抽出来。 但谢尽欢单手握着难以掌握的‘掌心雷’,动静戛然而止,安静的如同乖宝宝。 ? 你简直是…… 林婉仪害怕再出幺蛾子,见此也只能含羞忍辱默默承受,脚指都快把绣鞋抠烂了,双眸甚至出现了晶莹之感,暗暗念叨: 事急从权事急从权,他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 这什么破丹药,说失神还知道怎么开小衣,说没失神,这举止哪里像正道侠士? 完了完了,以后可怎么嫁人…… 待会非得把紫苏屁股打烂…… 而谢尽欢有了大玩具,也确实镇静下来,浑浑噩噩中演练‘苍龙探爪’的十八种用法,直至船只回到丹阳城,都没再尝试挣脱束缚…… ---- 多谢【ev蕈】【萧若璃哒澜朋友】【姬叉】【沐帛】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原来只是风】【南客知音】【灵泽泽】大佬的万赏! 多谢诸位大佬的打赏、月票、推荐支持or2~ 第六十五章 小机灵鬼 “好了,夫君大人好好睡一下吧,枫就守在你边上,哪也不去。”枫温柔的看着他笑道,然后按着秦川在床上躺下,给他掖好毛毯。 “东西是做出来了,但是,主家,我们也遇着大麻烦了!”林诚皱起眉头,神色凝重。 魏天鹏浑身能量沸腾,周围到处都是虚空裂痕,无形的火焰在澎湃燃烧,尽管看不到,但从激荡出来的能量波动看来,足以证明此人的恐怖之处。 “天空城?”云长圩和凌宇对视一眼,满脸茫然,那是什么鬼,听都没听过。 在半空中现出的青灰人形转瞬即逝又恢复了青灰飘散的状态,纷纷扬扬的落向了地面,当最后一粒青灰落在地面的时候,云方道长俯身便打出了一掌,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他俯身拾起了什么东西。 “是,秦大人请这边走,一团的练习区在这边。”伊莉丝说着,带领秦川向前走去。 “我需要你帮我!”鹿鸣眼睛红红的看着阿正,然后也不等他答复,就大步的朝前走去。 “你的鹿,山里捉的么?”鹿鸣先开的口,一直不说话的她忽然就回头,眼睛看看九象怀里的鹿。 杨叶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同时杨叶也是在心中暗叹剑神系统的强大,他不用管其他的,只要是升级就行了。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他和单陆关系再差也好,到底是亲生父子,他为什么这么下定决心要去出卖自己的父亲? 我们这样折磨彼此有什么用,为了心里的那一股执念和对方争斗不休,其实到了最后连争什么都忘了,只剩下必须争斗下去的意识。 在那闪电球贴着我的头发射过去的时候,我就听到了自己头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烧焦了一样,我估摸着是我的头发上面那一层已经被闪电球外面的力量烧焦了。 面对这大汉,刘伟不躲不避,一拳轰了过去,“砰”的一声,这熊一般的大汉口中发出一声惨叫,身子也弯曲的如同烧熟的大虾,缓缓地瘫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发出阵阵惨呼。 “马岩,你动手将这宝贝给我取出来。”我命令马岩给我弄出来,他是鬼可以清楚血迹,我要弄还得弄一身。 虽然这些对于丁雨来说,并不在乎,但是被找麻烦的时候,丁雨也不能向对待其他人那样,直接打回去吧? 只不过,姓赋晨的目光却不时的瞥向湖面,因为,他发现,湖面开始在发生着骇人的变化。 还有在自己的指尖血朝着周围来回的泼洒几次,如此一来有可能破除掉舌尖血。 阿酥甫一触及姓赋晨的目光,下面的话再也不敢嘣出来,吓得呼地窜到皮意昂的身后,浑身发抖起来那目光如果以其说象是一把刀,倒不如说更象是一个噬人的恶魔,随时能把她吞噬下去,瞬间变得骨肉无存。 “不行。”叶枫还是摇了摇头不答应。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是该走了。 不过一开始这一队凌秋云的兵就占了优势。不知道是男兵不好意思下重手还是因为真的打不过,稍微有点劣势的感觉。 一抹讥讽在我唇边散开。我想思思现在应该颇为得意。根本不会把我的话放在眼里。只有以后吃到了苦处。才能醒悟吧。 见多了宗门内、外门弟子、长老之间的倾轧,相互的残杀,更是对所谓正道的一些理念,嗤之以鼻,没了那些愚忠之心。 “哼!我就知道你不会给我!看来你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哈哈哈!我是输给你了,但是并不是完全形态的我,你就算杀了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成就感!”邪恶龙轻哼了一声,继续放话刺激巴达克,试图得到龙珠。 巨大的魔影弥漫天际,使得这片空间彻底的yin暗了下来,魔影所过之处,那空间似乎都有些支撑不住,一道道空间褶皱被其震荡而出。 望着第五纤柔那有些落寞的背影,夜影的心突然感觉有些绞痛,但是此时的他发现自己无法迈出那一步,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也不知道。 “你们谁是这儿管事儿的?”来了几个带着大檐帽的人,趾高气扬的走到了赵国栋工作的地方开始大喊。 “这也不怪他们,任何一个老大的面前摆着一盘子肉,而且是白送的,谁都控制不住的,况且还有一个免费的劳工给你把这一大盘子肉给你做熟,端的送到你的面前,给你喂到嘴里,你还会拒绝么?”高建成反问了司徒一句。 “对不起。婉若。我一定会实现我的承诺的。”叶枫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心里难受至极。 现在就算是有人挖开了供桌下的石头,也不会认为那下面的是新土,更想不到那里曾经是一条密道。 第六十六章 英魂岂惧邪风恶(求月票) 许猪穿着一身金属战甲,替他化解了百分之八十的力量。因此他没受什么伤,但内腑有些震动,爬起来的时候,嘴角淌出了鲜血。 他至今仍记忆犹新着当初任曦躺在他的治疗椅上,娓娓道来那些往事时他心下所掀起是何等的波澜,她那催眠中凄厉的尖叫,以及醒来时无声抽噎的模样,都无一不令他胸膛产生窒意。 然而他在比赛过程中真实观察过了,就在任曦偶有入神清线的时候,他发现她的左手竟然自始至终都只是停在键盘之上,全靠着右手键盘输出走位补兵,甚至于,几分钟里,连一个技能都舍不得释放。 姚海磊双眸一亮,轩辕黄帝在上古时期可也是无上强者,更是御剑高手,若是能够得到他的剑意韵味,那绝对是巨大的收获。 三道流光乍现,我与欧拉斯来到了义和的面前,至于切尔贝诺思则跑去和克罗蒂娅调情去了。应该是调情,看他那急匆匆的模样就知道暗恋克罗蒂娅有多深了。不管他,有我和欧拉斯堵着义和就可以了。 “是吗,那很荣幸。”苏想也笑了笑,脚下用力踩下离合,继续提速,越过前方车辆,疾驰。 景命钟的钟壁上,原本就有无数图腾纹刻,但是这些图腾都是暗淡无神的,许多图腾还是模糊不清,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说完她率先起身离开了屋子,张恒和卡琳娜紧随其后,同时关上了身后的屋门。 话音一落,只看到原本的破手机和终端同时一闪,终端上空ar投影凭空出现。 满面泪痕沉默了片刻,董晴突然仰脸哈哈狂笑,起身踉踉跄跄的走了。 对于飞碟的得到,林进虽然告诉了昆仑道祖,可存放飞碟处的那个通道外拥有如此数量的仙晶,林进却并没有告诉他。 雷昊也没在乎过其他人的意见,现在持重仓,以后有涨幅的时候减回来就是,只要保证不被爆仓、只要退场的难度不会很大,他就不怕持仓。 “我越听越糊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那声音好像在无奈的苦笑。 长眉真人听到道玄的话后却是一脸落寞的收回了飞剑,疯狂道:“你不还手的任由我攻击我都无法伤害到你,枉我还一直自认为自己是高手,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而就在王家几人的身影刚刚消失的瞬间,一队人马突然出现。看了没看趴在地上装死的老龙龟一眼,径直钻了进去,紧接着又有两批人马赶了过来,迅速消失在走廊之中。 “法阵是由天域诸神封印灭法之力缔造出来的,其实我们现在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灭法世,如果有人攻击法阵,会引发灭法之力的反噬,恐怕连半神也承受不了。”叶信说道。 既是拥有着,又是管理者,这种经营模式有弊端,但好处就是可以强制把整个公司拧成一股绳,往同一处发力。 “那就让他们占领,白白牺牲那些士兵?”总司令开口问道的,从语气来看,总司令也是相当反对占领随州。 “师尊,你此刻出去身体还没恢复,是不是不大好?”燕青急了。 筑基后期之人闻言,眼底下有着深深的畏惧,咬着牙一指点出,魂血从其天庭飞出,飘在许木身前。 黄昏时,我穿上那套枚红色的比基尼,躺在顶层的甲板上晒夕阳浴,权郁在二楼的卧室里画画。 “不好意思各位,一时没反应过来。昨天我直播间巅峰人数才1100多人,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多人,实在太意外了!”周不然笑着解释道。 许新远回来看到常欢喜在沙发上睡着了,放下东西便将她抱回房间里。 王怡然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心里也越发地看不起洛娇,脚踏两条船居然还那么理所当然。 许亚强听到外卖的地址,不正是喜庆里么,一看便是常欢喜的家,连忙将外卖抢了过来,自己去送。 只见两人头对着脚的撞在一起,苍云遗驹的脚还差点塞进上古鹰神的嘴里。 随后陈秀在龙皇和大司龙体内都留下了一道灵魂印记,方便他们互相联系。 拿着机器人送过来的湿毛巾擦了一把脸,他就接着睡了,这段时间他的精神压力本来就大,要是再不好好睡觉,他可能都要崩溃了。 作为公众人物能够坦然接受媒体的调侃那是基本素质,胖哥在这一点就做得很到位,只要不太过分,媒体们发挥一下他们的想象空间胖哥是不介意的,毕竟人家也要吃饭的嘛。 “这次很奇怪,五个魔法师只有一个传讯息过来,其他四个就好像一下子被人杀死完全没有讯息。”死前讯息,是他们特有的手段,每个魔法师死前的一句话,都会传到收讯息的人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