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白月光,我去父留子你疯什么》 第一章 怀孕 “阿深,依依回来了,你要和叶然离婚吗?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说话的是陆凛深的死党叫周贺声,一个混不吝的超级富二代。 “我离婚,你等着收盘?”陆凛深笑的意味不明。 气氛沉默几秒,传来周贺声的大笑声。 “也不是不行,反正你又不喜欢,就当我做好人好事了。” 他们如同在讨论怎么处理一件廉价的商品。 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尖刀狠狠的扎在叶然的心上。 唐依依! 陆凛深的初恋,也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 她竟然回来了。 所以昨晚陆凛深彻夜未归,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是因为在陪唐依依? 想到这一夜他们一直在一起,叶然呼吸一窒,柔弱的身形抑制不住轻颤,手中死死攥着精心准备的食盒,双腿几乎站不稳! 早饭没吃的虚脱,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里面却在这时响起了脚步声。 她本能的试图逃走。 门却咔嚓一声打开了。 “叶然?” 穿着花衬衫,拿着合同叼着根烟的周贺声愣在门口。 叶然努力将脊背挺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淡淡点了点头,“周总。” 说完提着食盒,错身走了进去。 三年前的那场车祸让陆凛深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胃。 他本就嘴刁,之后吃的更少。 为了给他调理身体,她厚着脸皮求到老师面前,拖他的关系找了位隐退的老专家开了药膳的方子。 每天中午都会做好送来。 感受到男人狐疑的目光,她并未去看,径直走到会客厅的沙发前,将食盒摆放在了茶几上。 “我给靳凡打过电话,他出门办事,我这才上来的。” 隐婚条约,她不能没有缘由的来陆氏总裁办公室。 这些年送餐也都是交给他的助理靳凡。 刚刚起身,就感觉到男人的气息从背后袭来,并没有其他女人的味道,可叶然还是抑制不住泛起了恶心。 她微不可查的错身,往旁边挪了一步。 “我不打扰你了。” 陆凛深却没有让开的意思,低沉的声音也并没有多大起伏。 “脸色怎么这么差?没我睡不好?” 暧昧不清的话语间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绕到耳后。 亲昵而又刻意。 除了在床上,他从未在人前碰过她,更不会当着周贺声的面做这种举动。 叶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疑惑抬眸,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换了,领夹也换了。 这三年,陆凛深的所有衣服配饰都是经她手的。 她很肯定,她没有见过这身衣服和这个领夹。 胸口酸胀的苦涩难以遏制,她怕失控丢脸,慌乱的低下头。 “嗯,我回去补觉。” 她匆匆离开,陆凛深也没有再拦。 进电梯之前,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她听到周贺声急喊了一句。 “她不会都听见了吧。” “你夜不归宿跟前女友厮混一夜,这样她都不跟你闹?” 陆凛深打开食盒,饭香味熨帖着不舒服的胃。 他眉宇舒展,对周贺声的话丝毫不在意。 叶父去世后,叶然偶尔会被爷爷带来陆家。 每次见他都很乖。 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会同意爷爷逼婚的原因。 婚后三年,床上床下,叶然都让他很满意。 跟他闹? 一个什么都没有靠他活着的女人,谁给她的胆子闹! …… 离开陆氏,叶然再也忍不住,跑到路边扶着树一阵干呕。 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五次呕吐。 她抬手抚摸着小腹,心里慌得厉害。 一个小时后,她拿着孕检单走出妇产科门诊,迎面就碰到了胡子花白的任教授。 “叶然,三年了,你……” 身为院长的老师早就练就了波澜不惊的本领,此刻却难掩喜悦。 话没说完,却看到了叶然手里的孕检单,嘴角的笑瞬间僵住。 叶然心里愧疚,低着头没说话。 任教授有些恨铁不成钢。 “几周了?” “六周。” 面对自己的恩师,叶然的心情很复杂。 他曾说她会成为最好的心外科医生,他一直等着那么一天她可以投身医疗领域,救死扶伤,做大量可行性的医学研究。 三年前她让他失望过一次。 如今…… 叶然看出了他眼底的惋惜,无言以对。 回到家,孕初期的困倦让她一直睡到晚上七点多。 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炙热的呼吸落在她耳后,轻易撩拨着欲望。 “醒了?” 男人轻轻啃噬着她脖颈处的嫩肉,大手顺着腰线往腿间游走,低哑的嗓音,透着浓重的欲色。 刚刚沐浴过的清香迷惑着感官,叶然的身体发软,抬手轻轻去推他。 “我去做饭。” “先吃你。” 似惩罚她这个时候还能想着做饭,男人翻身封住了她的唇,顺势扯掉了她睡裙下的内衣。 混沌的脑袋在被刺穿的那一刻彻底恢复清醒。 她想起办公室外听到的那些话,心中抵触,扭着腰想躲。 男人意外她的反抗。 动作骤然加重,粗鲁的直接扣着她的腰将她反压在床上。 连续折腾两次才餍足的抽身离开去了浴室。 看都没看蜷缩着身体累的浑身颤抖,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叶然。 过了好一会儿,小腹的坠疼感才渐渐消散。 叶然依旧蜷着身体,听着浴室内的哗哗流水声,犹豫着摸向枕头下面。 指尖被折叠好的孕检单的边缘刺了一下,让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陆凛深每次都会用措施,在这件事上,他一直很严谨。 她算了下日子,应该是上个月陆凛深出差一周回来的那晚,最后一次,套破了。 当时陆凛深就想让人送药过来。 可她累的太狠,说了是安全期就昏睡了过去。 没想到安全期也不靠谱。 她不知道,一直不肯要孩子的陆凛深在得知这件事后会怎么想。 毕竟他们的婚姻,对他来说,并非自愿。 三年前,陆爷爷病危,手术风险很大。 他在医院里逼陆凛深娶她,要见到结婚证才肯进手术室。 那天,她是被陆凛深从医学院的课堂上拽走的,直接进了民政局。 在路上,他说了要求,让她签了一份隐婚协议。 他养她,她做一个乖巧的孙媳妇。 陆爷爷的意思,叶然明白。 她爸爸是为了救陆爷爷死的,陆家念及恩情,一直在资助她上学。 眼下她妈妈又得了很严重的免疫缺陷症,需要常年住在特护病房,光医药费都是很大一笔开支。 陆爷爷是怕他万一下不了手术台,内乱不断的陆家会不认这份恩。 当时的情景,即便没有陆爷爷的这份关爱,她也不会拒绝嫁给一个偷偷爱了八年的男人。 婚后,她跟陆凛深单住。 陆氏产业众多,他很忙,而她也进入了实习期,两个人十天半月都见不着一面,彼此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 直到三个月后,陆凛深出了车祸,浑身是血的被送进了她实习医院的急诊室。 虽然人救回来了,可伤了神经,双腿很难恢复。 她回绝了教授让她留院的安排,拿了毕业证做了陆凛深的全职太太。 相敬如宾的关系经历了两年日夜相守的陪伴,虽然他依旧很冷淡,可她能感觉到,他不再抗拒她。 双腿恢复后的那晚,他喝了酒,将她抱上了婚床,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年的缠绵,让叶然鼓起了勇气将孕检单抽了出来。 她想告诉他! 不止是孩子,还有她隐藏了这么多年的暗恋。 浴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陆凛深随意的裹了件浴袍出来,水珠顺着精壮的胸肌滚落而下,性感惑人。 “阿深,我……” 陡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将叶然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震得粉碎。 “依依,怎么了?” 男人的语气是她从没听过的温柔。 甚至都没有避开她,接的自然随意。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陆凛深嘴角勾了勾。 “行,等我。” 说完挂断,扯下浴巾走去了更衣室,自始至终,没有跟叶然解释一句。 叶然手里的孕检单几乎揉碎。 她忘了,唐依依回来了。 她所有自以为是的相濡以沫,再加上这个孩子,估计也比不上唐依依十分之一。 再说,只能自取其辱。 很快陆凛深就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深灰色的高定西装遮住了劲瘦的腰身和背后被抓挠出的暧昧红痕,禁欲之中透着优雅的贵气。 凌厉的眉宇扫过来的时候,早就没了刚刚欲色激燃的情动。 低沉的语气冰冷淡漠。 “我有事,你不用等我。” 说完收回手,转身往门外走。 “阿深!” 叶然下意识喊了声。 第二章 谁让你来公司的 许是不甘,也许是想为肚子里的孩子争一争。 被撕扯开的黑色吊带睡裙堪堪挂在她身上,衬的身娇体软,妩媚如妖。 男人回头,瞳孔下意识收紧。 冷厉的下颌线也跟着绷了绷, “还想要?等明天。” 低哑暧昧的声线却透着玩味的讽刺和敷衍。 话到嘴边,叶然却再说不出口,顿了一下低声道,“我妈妈……想见见你,明天行吗?” 男人微皱了一下眉。 “我让靳凡通知你。” 意思是,要看日程表的安排。 房门开了又关,卷起一阵冷气滚进卧室。 叶然挺直的脊背塌了下来。 她盯着捏皱的孕检单,鼻子一阵发酸。 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起身去洗澡。 换了身干爽的睡衣,简单吃了口饭,明明很累,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不知道折腾了几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六点的生物钟又准时叫醒了她。 她抬手揉着眉心,习惯性的看向身侧。 身侧的被子没有人动过,连床铺都是凉的。 陆凛深再一次,一夜未归。 医院打来电话的时候,她还在发呆。 “叶小姐,你母亲今天申请了强剂量镇痛药,我需要经过您的同意。” 叶然知道,母亲不想在今天见到陆凛深的时候话都说不出来。 “下午吧,我过去再打。” 那边很快挂断。 叶然换了身得体的衣服,化了淡妆,第一次在不是送餐的时间点去了陆氏集团。 刚进大厅,身后就传来一声娇喝。 “叶然?谁让你来公司的?” 拦她的是陆凛深的妹妹陆灵霜。 娇纵任性,平日没少欺负叶然,也最瞧不起她。 虽然只是来陆氏实习,可是陆家小公主的身份让她走到哪里都有一群簇拥着。 她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就是同部门的老油条,此刻正齐刷刷看向叶然。 有人很快认出了叶然。 陆灵霜的态度摆在那里,其他人自然不会有好气。 “这不是陆总的厨娘吗?这还不到饭点怎么就来了?” “她竟然穿的是v家当季的新款?陆总只是喜欢她做的菜,她不会当自己是陆夫人了吧?真是不知廉耻,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一个佣人,看到我们陆小姐还不行礼?” 叶然不愿在陆氏跟陆灵霜起冲突,错开身想往里走,却被陆灵霜一把拽住了胳膊狠狠的往后甩了一下。 早起孕吐折磨的她本就头晕,踉跄着差点摔倒,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灵霜,你……” “不准喊我的名字。” 陆灵霜如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那么优秀的哥哥,如果不是这个贱人横插一脚,早就跟依依姐双宿双飞了。 她也不会被小伙伴嘲笑,有一个司机女儿当嫂子。 “叶然,不要以为你爹救了我爷爷一命,你就能一辈子赖在陆家。你上学的钱,还有你那个病鬼妈的医疗费,哪一样不是我们陆家出的!吸血鬼一样,不要脸!” 叶然死死攥着双手。 “你骂我就骂,别说我妈。” 娇纵惯了的陆灵霜冷哼一声,“我偏要说,生来是贱命就得贱活,还用什么进口药住vip病房,活不起不如早点死……” “啪!” 叶然忍无可忍。 这半年,医生给她下过几次病危通知。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绝望,又有多希望她唯一的亲人不要离她而去。 “你敢打我?” 陆灵霜气的跳脚,尖锐的指甲朝着叶然的脸挠去。 叶然比她高了半头,仓皇抬手阻挡,白皙的手臂上瞬间被挠出了血痕。 “你还敢躲?” 陆灵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从她来实习,就连部门总监都得供着她。 叶然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公司动手打她。 “你们几个,把她摁住。” “别碰我!”叶然迅速后退贴近墙壁,“陆凛深不会放过你们的。” 众人嗤笑。 “她不会真把自己当陆太太了吧!” “连陆总最宠爱的妹妹都敢打,我看这厨娘的活也干不成了。” “就是,赶紧磕头认个错吧。” 有两个巴结陆灵霜的男人伸手去摁她的肩膀。 叶然的力气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两个男人的手劲,她只能找准机会,抬脚狠狠踢在了二人腿上的麻穴,这才解除了危机。 “陆灵霜,你非要在陆氏闹吗?你哥会怎么想?” 现场已经乱作一团,那两人抱着腿全倒在了地上。 陆灵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她自小就怕这个大哥,可很快她的神色就又变得得意起来。 “叶然,依依姐已经回来了。” 她说着朝身边的女生伸出手,笑得狠毒恶劣。 “把防狼喷雾给我,去叫保安过来把她带到保安室。” 叶然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护住了小腹。 “你们在干什么?” 低沉威严的男声响起,陆凛深不知何时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眸色阴沉。 所有人噤若寒蝉。 陆灵霜立刻冲了过去。 “哥,叶然打我。” 她将红肿的脸往前凑了凑。 男人的眸光骤然凌厉。 “叶然,解释。” 陆灵霜不依不饶。 “哥,你还让她解释什么啊?她就是在仗着当年的恩情欺负人,却又在你面前装乖,她就是个心机叵测的贱女人。” 陆家有多宠陆灵霜,叶然亲眼所见。 陆凛深虽然不善表达,可每一年陆灵霜的生日宴,他都会亲自操办。 一个隐婚的见不得人的妻子,一个疼在心尖尖上的妹妹,她没指望陆凛深会帮他,红着眼眶直视他。 “你妹妹诅咒我妈去死,难道不该打吗?” “诅咒了就会死吗?” 男人的话如一盆冷水浇的叶然透心凉,肆意的寒冷渗进骨头里,疼的发胀。 她原本还想求他陪她去见一见母亲。 此刻只觉满心绝望。 陆凛深怎么会纡尊降贵的陪她去医院演戏。 她死死咬着嘴唇,愣是没让眼泪下来,决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男人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眉心紧皱。 “陆灵霜!” “哥!”陆灵霜心里咯噔一下,声音也软了几分,加上脸上的红肿,显得楚楚可怜。 男人凝着眉,片刻后松口。 “不要给陆家丢脸!” 陆灵霜心中一喜。 哥哥果然和她一样讨厌叶然,怎么可能护着她。 不过是维护顾家脸面罢了。 …… 离开了陆氏,叶然就去了市中心医院。 换上防护服坐在了母亲身边。 护士将镇痛剂换掉,改成平时的用药,此刻人已经睡下。 曾经漂亮优雅的女人,现在却只能插满管子等待死亡。 当初,她跟陆凛深领证以后,就跟母亲说了。 事关陆爷爷,母亲没有反对,只是提醒她们跟陆家门庭悬殊,让她等陆爷爷痊愈后找机会把婚离了。 叶然知道,母亲要强,不愿趁虚而入。 后来陆凛深残疾,母亲就再没提过离婚的事。 直至上一次病危之后,她突然跟叶然说,想以岳母的身份正式跟陆凛深见一面。 叶然知道,那是母亲的遗愿。 希望她能幸福。 可现在,她连骗一骗她都做不到。 陪了一会,她走出病房,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换心手术的成功率,你们能有几成把握?” 是陆凛深。 叶然的心砰砰直跳。 原来他记得今天来看母亲的事? 他也一直没忘,母亲的心衰已经很严重,可又因为免疫系统的缺陷导致换心的成功率很低。 所有的委屈不快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鼻子一阵发酸,幸福而又感动。 房内传来医生的解释。 “陆先生,以叶夫人现在的身体情况,成功率不足三成,不过,一旦成功……” “我说的不是她。” 陆凛深的话让正准备敲门进去的叶然愣在原处。 医生顿了半晌,声音透着不确定。 “陆先生问的是唐依依小姐?” “是!” 叶然心中升腾起来的欢喜,哐当摔了个粉碎。 第三章 低血糖会呕吐 跟陆凛深结婚以后,叶然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是她主动生出离开的心。 她躲在楼梯间,抱着双膝不知道坐了多久。 直到手机的震动将她惊醒。 是教授打来的。 她忙压下情绪点了接听。 “叶然,你现在有时间吗?来一趟我这里,有一场特殊的心脏手术,用的是你上次提出的方案,或许对你母亲将来的换心手术有帮助,你来现场学习学习。” 教授的话将她拉回现实。 母亲的病,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允许她为了感情一蹶不振。 她需要钱,更需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好,我马上到。” 手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 结束以后,教授无比自豪的跟所有人重新介绍了叶然。 那一瞬间,叶然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热血救人的时刻。 她跟着教授去了办公室。 “老师,我想回来。” 这话让教授愣在原地,眉心随即皱起。 “你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了?” 从医者,对生命有着旁人不懂的敬畏之心。 流产在他们眼中等同谋杀。 叶然摇头,“老师您误会了,这孩子,我当然要。只是……我打算离开陆家。” 教授盯着她看了一会,她一个人来检查他似乎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况且豪门和普通人家总归是有严重的阶级之分,有些事不用说的明白他也懂,教授只是悠长的叹了口气。 “你想好了就去做,自己的人生路要自己决定。等你入职以后,你母亲的医药费,我可以帮你申请员工补助。” 如父亲一般的温情让叶然红了眼眶,冲着他鞠了一躬。 虽然有教授担保,但她的入职还是要走正规流程。 等忙完,天已经黑了。 她不想回梨园,打算找护士要一张折叠床凑合一晚,等明天陆凛深上班以后,她再回去收拾行李。 刚走出电梯来到病房走廊,迎面就看到了母亲病房外站着一道硕长的身影。 随意挽起的黑色衬衣,露出了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似等了很久,有些烦躁的抬手扯了下领带,撑开了两颗扣子,精致性感的锁骨和令人着迷的喉结若隐若现。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这个男人做起来,却有一种矜贵禁欲的诱惑力。 叶然很是意外的停下脚步。 他怎么还在医院? 这时陆凛深抬头望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已经迈步逼近。 “怎么不接电话?” 他的声线依旧很淡漠,眉心微皱。 叶然这才想起,刚刚参与手术,手机全部关机,后来又忙入职的事情,手机一直没开。 她不敢当着陆凛深的面重新开机,只能拿出来将黑屏对着他轻轻晃了晃,“没电了。” 陆凛深停在了她面前,一米八六的个子,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垂眸看她的时候,黑沉的眼底隐着晦暗不明的光。 “爷爷联系不上你,情绪很不稳,电话都打到了我这里。” 冷厉的训斥透着不耐。 叶然苦笑。 她竟然以为陆凛深会担心她。 “那我一会充好电给爷爷回过去。“ 无论她跟陆凛深的关系如何,陆爷爷都待她极好。 男人冷哼了一声。 “等你,爷爷病都气复发了。家庭医生已经针灸过,人睡下了。下次再有事提前说声,分内的责任,别让别人替你收拾烂摊子。” 陆凛深娶她最大的任务就是让老爷子开心。 这句“分内的责任”没有任何毛病。 叶然心中自嘲。 数年暗恋,三年婚姻,于她,这个男人是没有半点情分可言的。 男人已经朝着刚刚叶然走出来的电梯走,走了两步见人没跟上,眉角微挑。 “还有事?” 叶然没动。 从她第一次见这个男人,至今的人生,全都是他。 现在要剥离,挖心剔骨一般的疼。 “我今晚陪护。” “十万一月请的护工是摆设?” 陆凛深声音冷冽,半眯着眸子看她。 “还是要加钱?” 这句明显带了讽刺。 叶然心里难受的厉害,也懒得再用谎话粉饰太平。 她索性转过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陆凛深,我们离婚吧。” 病房走廊上的灯照在男人的身上,即便是皱着眉的时候,依旧性感的让人忍不住悸动。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平静的语气透着几分凉薄。 话一出口,叶然反而觉得不那么沉重了,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也好像轻了不少。 “我问过家庭医生,爷爷的病恢复的很顺利,并不需要我们再伪装夫妻哄他老人家开心……” “伪装夫妻?” 陆凛深折返回来,伸手捏住了她的腰往怀里猛地一带。 “跟我睡也是伪装的一部分?你倒是付出很大啊!” 轻挑的嘲弄让叶然的心又乱又疼。 她挣脱不开,气氛的抬头盯着那双晦暗如海的眸子。 “不是伪装,那是什么?陆凛深,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夫妻吗? 夫妻不该是这样的。 可以相敬如宾,可以吵闹不休,可以热情如火,可以宛若仇人。 可不该是他们这样,床上痴缠,床下冷情。 她可以做他协议上的老婆,却无法做他泄欲的工具。 像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妓女一般。 成为所有人眼里的一个笑话。 说好的不伤心,可她还是红了眼眶。 陆凛深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今天的她,很不乖。 “协议内容,我从未违背。” 这女人在矫情个什么? 就算睡了,他也没亏待她。 额度上亿的副卡,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叶然的瞳孔猛地一颤。 忽然觉得特别滑稽。 隐婚协议不仅仅是隐婚,还有一条,彼此不谈感情。 陆凛深的确没有违背。 他不爱她。 “可我违背了。” 她绽开笑容,眼泪却不其然的滚落下来。 “所以,协议可以作废了。” 她不愿再纠缠,用尽全力想将男人推开。 男人却失去了耐心。 “作不作废你没有权利决定。” 说完强势抱起将她带进电梯。 陡然传来的失重感让叶然本就有些发晕的脑袋更加眩晕,胃里也跟着一阵翻滚。 她怕直接吐出来,慌乱中攥住了陆凛深的衣领。 “陆凛深,我不舒服,你松开。” 陆凛深这才注意到她脸色很不对劲。 “真麻烦!去急诊室。” “不行!” 叶然吓了一跳。 她不能去急诊,否则怀孕的事情一定会被陆凛深知道。 他对避孕的事情那么上心,绝对不可能接受这个孩子。 而且,她已经决定离婚,不会因为孩子再纠缠不清。 男人却脸色一沉,不容抗拒。 “有病不治?你的脸白的跟鬼一样,上床都没兴趣!” 说着径直冲进电梯。 叶然眼疾手快的扒拉住电梯的门。 “我只是低血糖,你这样抱我去急诊室会被人笑死的。” 她喊的太快,本就不适的胃,瞬间压不住酸涩上涌,哇的一下,全吐在了他的袖子上。 气氛一片死寂。 陆凛深眯着眼盯着她看。 “叶然!低血糖会呕吐?” 第四章 真的好想你 叶然解释不清,更怕陆凛深怀疑,坚持带她去急诊室,只能软了态度说,“昨晚没睡好,今天只吃了一顿饭,饿的。” 除了最后两个字,这句话都是真的。 陆凛深的视线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片刻后扫过她因为呕吐而潮红的眼角,眸色深深。 “装病装弱在我这里都没用,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别惹事!” 说完将人放开,脱下外套准备丢了,顿了一下又撤了回来,将外套随意的捏在指尖。 电梯门随即关上,电梯内的味道并不好闻。 叶然低着头,看着那件从没有出现在过梨园的外套,心口仿佛被一只手攥着,生疼。 陆凛深并没有严重的洁癖,但是却极爱干净。 别说是沾了污垢的衣服,就算是衬衣没有熨烫平整,他都不会穿。 这外套舍不得扔,是因为唐依依吧。 她胃里又开始翻滚,强行压下后将目光转开。 陆凛深脸色阴沉的吓人。 “回家做饭,熏的我胃疼。” 见他不再提去急诊的事,叶然也没再反抗。 上车的时候陆凛深将外套丢给了靳凡让他拿去干洗,随后坐进了副驾驶,亲自开车回了梨园。 车子虽稳,可胃里已经没什么可吐的叶然还是被晃得很难受。 下车的时候,双腿发软的几乎站不住。 已经快走到大厅的陆凛深回头看了一眼,将手里扯下来的领带塞进裤兜,大步过来将她再次抱起。 叶然慌乱的抵在他胸口。 “我自己可以。” “装柔弱不就是想让我抱吗?” 男人轻嗤了一声,大步上楼,眼看卧室的门近在咫尺,叶然急的脱口而出。 “单独洗,会快一些,还要做饭。” 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羞耻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从开了荤,除了每月的那几天或者出差,陆凛深几乎每晚都要折腾她几次。 偶尔来了兴致,还会把她抱去浴室,就摁在那面硕大的落地镜前,在水雾和喘息声中,逼着她看着进行的一切。 男人低头看着她红透的耳朵,忽然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蹭过她敏感的耳尖,欲色满满。 “你是在邀请我?” 叶然半边身体都麻了,下意识侧头避开。 本来苍白的脸颊也被滚烫的情欲染了诱人的绯色。 她听到了男人骤然加重的呼吸声,心下惊骇,赶紧抬起头辩解,“我不舒服。” 两个人身上还沾着呕吐过的味道,她实在想不通,这个样子,陆凛深也能有感觉吗? “所以,别惹火。” 将叶然丢在床边,他一刻没停的起身去了浴室。 显然被满身的污秽折磨到了极致。 哗哗的水声很快响起。 叶然松了口气,紧绷着的神经让她疲惫至极。 可身上的味道又让她没办法直接上床睡觉,想了想拿了睡衣去了客房洗漱。 刚洗完出来,就看到陆凛深裹着灰色的浴袍坐在床边,黑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她的心砰砰一阵乱跳。 总觉得今天的陆凛深有些奇怪,以往除了在床上,这男人从来不会这么专注的看她。 她强装镇定,再次强调。 “我真的不舒服。” 这个时候碰她,那就是禽兽。 陆凛深却将目光收了回去。 “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记住协议内容,做好该做的事情,再闹出乱子,我就停了你妈的治疗费。” 说完起身离开。 叶然攥着毛巾,心里又空又酸。 她没有回主卧,收拾了床铺靠坐在床上发呆。 十几分钟后,陆凛深端着一碗鸡蛋面走了进来。 “吃了。” 突然而来的示好惊得她表情呆呆的。 “你煮的?” 结婚三年,他从来都没有下过厨。 “你觉得我不会?” 陆凛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满眼不悦。 乳白色的面汤上撒着绿油油的香葱,窝了一个荷包蛋,让人看着食欲大增。 如果陆凛深想宠一个女人,怕是没有谁能挡得住。 明明知道不爱,她还是抑制不住沉沦悸动。 陆凛深环抱双臂,淡漠的随口解释的了一句。 “上大学的时候,我住在校外的小公寓,经常自己做饭。” 入口的香软瞬间没了滋味。 那个时候,陆凛深正在跟唐依依恋爱。 陆灵霜曾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提过两个人有多恩爱。 甚至陆凛深还给唐依依亲手做过生日蛋糕。 只是一碗面而已,叶然,你竟然会感动涕零。 她放下筷子,抬眸看向这个俊朗非凡的男人。 客卧的灯是她喜欢的暖色调,将男人冷冽的气场融化。 恍惚间,他们真的成了一对恩爱的平常夫妻,温柔的丈夫在照顾身子不适的老婆。 美好的让她根本下不了狠心。 哽在嗓子里的面条,却又提醒着她残酷的事实。 她被逼红了眼角,沾湿了睫毛,湿漉漉的大眼透着诱人摧残的纯欲。 陆凛深忽地弯下腰,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带着薄茧的拇指蹭过她柔软的唇瓣,黑沉的眼底翻滚着浴火,热的灼人,却也冷的刺骨。 “以后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别的男人。” 叶然缓缓咬住他揉过的唇瓣。 许是灯光太柔,也或许是那碗面。 她再次升起期许。 “陆凛深,刚刚在医院里吐是因为……” 浴袍口袋里的手机突兀的响起。 就在陆凛深拿出来的时候,叶然看到了“依依”两个字。 她慌乱的低下头,庆幸自己没有将话说完。 这一次他去了阳台接听,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说了很久,久到碗里的面条凉了坨了,他才出来。 “吃这么少就饱了?” 陆凛深将碗筷拿走。 “吃饱了就回主卧睡。” 叶然翻身躺下,用被子遮住了半个头,声音闷闷的。 “不回。” 陆凛深怔了一下,只当是她身体不舒服闹脾气,也懒得多说。 “随你。” 说完走了。 叶然数着时间,不到两分钟,楼下就传来了汽车启动的声音。 她的眼泪也在这时夺眶而出。 随后像个疯子一样掀开被子,冲到脏衣篓里翻出了那张孕检单撕了个粉碎。 云清湾别墅内。 家庭医生做了详细检查后冲他躬了躬身。 “陆先生,依依小姐暂无大碍,切忌不要情绪波动太大,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快找到合适的心源。” 陆凛深摆摆手让他离开。 大床上,穿着丝质睡衣的唐依依娇弱的看着他。 “阿深,对不起啊,这么晚了,还惊动了你,你太太会不会生气,要不……我打个电话跟她解释一下吧,毕竟我们的关系……” 她提醒着陆凛深的在意,更提醒着两个人的过往。 “不用,她已经睡了。” 陆凛深看着她,冷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心源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在找,我咨询过不少专家,你这种情况的成功率很高,放心吧,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他说完就准备离开,唐依依却忽地拽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幽幽。 “阿深,每一次在鬼门关走一遭,我都会后悔三年前听了爸妈的话出国治病。哪怕是那时候死了,也好过将我们生生分开。我真的……好想你。” 第五章 也配跟她争 双手缠上来的瞬间,陆凛深侧身避开了。 本是下意识的动作,却让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唐依依被胳膊抽离时带的往前趴了一下,性感的睡衣,越发暴露,她神情凄婉动人。 “阿深,你还是不肯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吗?” 陆凛深眉心微皱,眸光并未落在她的身上。 “医生说过,你要保持心情愉悦,不宜忧思。” 唐依依不甘心的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故作虚弱自嘲。 “我这副破败的身体就该死在国外,至少,你能永远记得我漂亮的样子。” 见她如此,陆凛深轻叹了一声,走过去将被子拉过她的肩膀。 “心源会找到的,有我在,你不会死。” 唐依依顺势拉住了他的手贴到脸上,满眼痴迷眷恋。 “阿深,找个时间,陪我去长虹街走走好不好?” 那是他们确定恋爱关系的地方。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唐依依才顺势安静下来,心中的妒火却越烧越旺。 她都穿成这样了,陆凛深却依旧不为所动。 是因为叶然吗? 一个司机生下的贱种,也配跟她争! 回到梨园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 陆凛深没有去客卧,独自一人回了主卧休息。 洗漱之后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大床很空,连带着整个心也变得很空。 折腾了许久,他烦躁的起身悄无声息的推开了客卧的门。 昏暗的夜灯照出床上小小的一团。 叶然睡得很乖。 巴掌大的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长发随意散落,有几缕蹭到了耳边。 他抬手轻轻撩起,绕过耳垂,指尖的碰触让女人发出猫儿般的嘤咛,娇娇的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他的心,似乎也被蹭了蹭,又痒又软。 拇指遵循着渴望从耳垂处滑到粉润的唇边,不轻不重的碾过。 叶然睡得昏沉,根本没有醒来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压住了她,忽地伸出舌尖往外顶了顶,正好舔在了男人的指腹。 温热湿润,还带着一些韧性十足的力道。 瞬间点燃了周身的浴火,陆凛深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着往某一处汇聚,涨得又疼又热。 他迅速起身,背影有些仓皇的冲进了浴室。 欲望的失控,让他很烦。 …… 熟悉的生物钟罕见的失灵了。 叶然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 她想起陆凛深的早餐,着急的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却又很快停了下来。 她们要分开了,以后陆凛深的一切,都跟她无关。 她重新坐回到床上,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位置有人待过,一块男士手表遗落在枕边。 是陆凛深的。 昨晚他不仅回来了,还跟她一起睡在了客卧? 叶然的心,不由得还是乱了几分。 履职的时间是下周一,她跟教授申请了职工宿舍。 简单吃了早饭以后,她收拾好行李,拉着行李箱离开了生活了三年的家。 刚刚安顿好,就接到了发小南辰的电话。 她跟南辰是在一个大院长大的,两个人从幼稚园到大学都是同一所学校。 大二那年,南家因为业务拓展举家迁去了国外,从那以后,他们还没有见过面。 来到约定的火锅店,叶然刚推开包间的门就遭受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曾经纤瘦的少年郎此刻高了她一个头,肩膀也宽了很多。 一身名牌,笑的又痞又帅。 “然然,有没有很想我?看见我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他笑得一脸嘚瑟,张开双臂想要抱一下叶然。 和从前又没有半点区别。 几年不见的疏离丝毫不存在,叶然轻松躲过后,冲他翻了个白眼,瞥见了他身后站着的女生。 “这位是……” 南辰一把将人搂过来做了介绍。 “我女朋友苏颖,漂亮吧,身材也超级棒。” 叶然无语。 这货还是这么的口无遮拦。 她礼貌的伸出手,“你好,我是叶然,很高兴认识你。” 苏颖回握了一下,声音很嗲,眼神却并不友善。 “南辰说你是他兄弟,我还以为是个假小子,没想到是个大美人。” 说完收回手,宣誓主权一般抱住了南辰的腰。 “你昨晚太坏了,折腾的人家腰都要断了。” “那是本少爷厉害。” 南辰仰着头一脸得意,顺势拉着叶然往身边的位置带。 叶然赶紧抽回胳膊。 无论这女生是好是坏,别人的感情她都没有权利置喙,更不能引起误会。 “我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妇女,别人家的太太,你给我保持安全距离,让我老公看见该吃醋了。” 南辰的眼底闪过一丝暗沉,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咕噜噜的羊肉火锅很快烧了起来。 以前叶然最爱吃,可现在一闻到,就一阵犯恶心。 她不想扫兴,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借口上洗手间匆匆走了出去。 在厕所里吐了半天才缓和过来,整理好妆容刚开门出来,就见苏颖抱着双臂站在洗手池边,显然是在等她。 “叶小姐,既然嫁人了,就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万一闹得大家不愉快,可别怪我没提醒。” 这就不装了? 初次见面,就这么大的敌意,叶然也很意外。 “苏小姐想必误会了,我跟南辰只是朋友。” “少跟我装蒜!”苏颖一副太妹做派,完全没了之前在包间里的娇柔。 “拿哥们情来挑唆我跟南辰的关系,你这些招都是我玩烂的。以南辰的身价,想往他身上扑的妖艳贱货多了去了,收拾你们,我有的是手段。” 叶然本也受不了羊膻味,也不愿南辰为难。 “既然苏小姐介意,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说完就准备离开,手腕却被苏颖一把攥住。 苏颖的美甲狠狠刺进了她的肌肤。 她痛呼一声,本能甩开,刚要检查一下伤口,苏颖忽地踉踉跄跄的往后摔去,脑袋直接磕到了水池边上,瞬间红肿流血。 “叶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她捂着额头,鲜血流过脸颊,凄惨又可怜。 叶然都惊住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南辰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第六章 你还有我 “阿辰……” 苏颖率先开口,哽咽着疼痛和委屈的声音,嗲软的人畜无害,又楚楚可怜。 而且她眼里氤氲着晶莹的泪,含悲怯怯的望着南辰,余光又看了眼叶然,随之欲语还休的抿抿唇,近乎无措的挤出一句:“我没事,是我不小心。” 如此一来,南辰也不是傻的,自然知道女友和叶然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他说着皱起眉,大步来到苏颖近前,一把将她抱起,检查起额头的伤。 苏颖疼的不住嘤咛,环着南辰的脖颈靠在他肩膀上,眼泪像断了线似往下掉,“真的没什么,阿辰,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和叶然闹误会。” 她说的越大义凛然,越显得她通情达理。 同样的,也越能激化问题。 怎么说她都是南辰正牌的女朋友,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又如何,只要演得好,南辰就不会怀疑。 还能顺理成章的制造嫌隙,除掉一直黏在南辰身边的汉子茶。 苏颖计定在心,看向叶然的眼里,也泛出了毒辣的狡黠。 叶然迎着她的目光,不耐的眯了眯眸,心里倒吸冷气,下意识的对南辰开口:“不是我推的她……” 话音刚起,就顿住了。 叶然对南辰没有非分之想,也不是那种关系。 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非要解释呢。 南辰想误会,那就误会,反正他有了女朋友,往后叶然也会避嫌,和他减少联系往来。 叶然想的简单,就对南辰不好意思的一笑,“对不起啊,苏小姐伤在头上,看着还挺重的,还是快点去医院吧。” “今天先别吃饭了,哪天有空了再改天吧。” 叶然说着就往外走,叫了服务生去前台把账结了。 南辰几步追到走廊,却被苏颖拦住。 “阿辰,我头好疼啊,你看,都流血了……” 南辰抚着她的额头,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小颖乖啊,我去和然然说两句话,然后我们就去医院,嗯?” 商量的语气,却透着一丝敷衍的意味。 苏颖不满的咬了咬唇,拽住南辰的手不松,“不行!我不想让你去!你是我男朋友啊,你对她这么殷勤,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南辰听出异样,但目光却一直循着大厅里叶然的身影,看着她出了饭店,他匆忙的推开苏颖紧抓的手:“你乱想什么呢?她只是我很好的朋友。” “是吗?”苏颖不屑的撇了一下嘴,手抓的更紧了些:“那她看到你有了我,应该替你高兴才对啊,怎么还在卫生间里故意推伤我啊?” 本来苏颖不想说的这么明显,跟告状似的。 奈何南辰不上道啊,就一门心思的相信叶然,看着自己受伤了,还能什么都不做的就把叶然放跑了! 一点男友力都没有。 要不是看着他脸长得好,又有家世,苏颖都后悔自己眼瞎了呢。 “她故意的?”南辰呢喃一声,探究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望着苏颖,满身吊儿郎当的劲儿也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认真一丝不苟。 苏颖几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抿着唇气势都弱了不少:“对、对啊,我这伤就是她打的。” “阿辰,你不说帮我就算了,以后别理她了……” 苏颖环着南辰的胳膊,撒娇摇晃。 南辰笑了笑,抽回手臂还自然而然的抬手在苏颖头上揉了一把,压低的声音一如往常,就是沉了很多:“苏颖,你这伤是怎么回事,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他加重了手上搓揉的力道,又补充声:“所以,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苏颖蓦然一愣。 刹那间大脑空白,只剩一个认知,她搞得把戏,南辰都知道! 苏颖不安的神色慌乱,但南辰也早已从她身边大步离去。 华灯初上的街上车水马龙,夜风拂面,清新透凉。 已经是入秋的时节了,叶然紧着身上的外套,站在路边等着打车。 “然然!” 南辰的声音在后方清脆的传来。 叶然转过身,看到匆忙大步跑来的人,俊逸的脸上,还洋溢着亦如记忆中绚烂的笑颜。 “怎么还追出来了?是有事?”叶然就问。 南辰笑着点点头,大步也走到了近处,“这么久没见你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过得怎么样?那个你老公,姓陆的,真的对你好吗?” 叶然一时有些无措,就本能含糊的轻点头,莞尔:“当然了,他是我老公,不对我好还能对谁好啊?南辰,你不用担心我了……” 没等说完,就被南辰一步上前,攥住了她的手。 叶然自小体质偏差,手总是凉凉的,加之晚上气温又降了些。 南辰深吸了口气,脱下外套披在了叶然肩上,轻叹道:“真要是他对你那么好,那今晚他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然然,你不用跟我报喜不报忧。” 同样都是男人,如果换成是南辰,他可以允许自己老婆有个异性发小,但绝不会允许两人私下里单独相处。 况且,这次见面,叶然瘦了。 瘦了太多太多。 这哪里是过得很好,夫妻恩爱幸福的样子啊。 叶然怔了怔,触动的心事像是即将淹没的堤坝,她一再隐忍的咬着口腔里的嫩肉,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哪有啊,我真的过得挺好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都和你说过什么了?” 南辰一语落定,掏出烟盒拿了根,咬在唇边,目光也悠远的望着喧闹的车道,半晌才继续说:“你没什么亲人了,不管我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我们认识都这么多年了,我就是你的哥哥。” 一句哥哥。 叶然的思绪瞬间回到了三年前。 当时南辰已经出了国,知道了她和陆凛深的婚事,他告诉她,想嫁就嫁,勇敢去做,没什么大不了的,哪天后悔了,你也还有我。 “跟哥有什么不能说实话的?” 南辰收回目光看着叶然,握紧了她的手,温热的掌心传递着暖意:“告诉我,你和陆凛深之间发生什么事了?我要听实话。” 第七章 剥掉一层皮 叶然选择了沉默。 还迅速抽回了手,并后退两步。 像是生怕谁会误会,她有意和南辰保持了一定距离。 南辰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倒吸着冷气,抬手拿火机点燃了香烟。 他太清楚叶然是什么样的人了,处处为别人着想,总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位,虽然不知道她和陆凛深这段婚姻的细枝末节,但他也早看出来了。 叶然喜欢陆凛深。 超乎寻常,无比深爱的那种。 原本两人之间就有天堑之别,也注定了这段暗恋,不得善终。 但感情的事,南辰劝不了什么,只能看着她有天真的撞了南墙,死了心,但这过程中,她会受多少伤害? 南辰闭了闭眼睛,以为这段谈话又要无疾而终,他刚要开口,却听叶然鼓足勇气说出了一句。 “我怀孕了。” “陆凛深还不知道,但他不会要这孩子的,所以我也没打算告诉他。” 原来天大的事,再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仿佛也没什么了。 叶然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转身抬眸望着繁华的大厦,各种灯光杂糅的轮廓,更加白皙姣好,那双柔美的眼眸,也亮如星辰,好看的不可方物。 南辰看着她,喉结不由自主的上下滚动,瞬间就移不开眸了。 “我要重新回医院上班了,已经办完了入职,这次的机会很难得,我不会再错过放弃了。” “至于我和陆凛深……” 叶然顿了顿,好看的眸中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凉,随着轻叹一声,才道:“我准备和他离婚,也从梨园搬出来了。” 暗恋没有好下场,尤其是……爱上的人还是陆凛深。 三年,她已经受够了。 感情的苦,也不想再尝了。 南辰终于回过神,也意识到她说了什么,急忙大步上前,正色道:“离婚是对的,及时止损,但这孩子……你是打算瞒着陆凛深,一个人生下来吗?” “孩子是无辜的,也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我不想因为别人迁怒我的孩子。” 叶然柔缓的眸中,沁满了笃定:“我会生下来,好好把他养大的。” 南辰掐灭了烟,不加思疑的脱口了三个字:“我帮你。” 叶然一怔,没闹懂什么意思时,又听南辰说:“你和孩子,我来照顾你们。” 叶然迟疑了几秒,旋即扬唇就笑了。 她微微摇头,抬手阻挡南辰的进一步靠近,解释道:“不用,我有工作了,就能保持收入稳定,养个孩子还是可以的。” 虽然工资不会很多,生活也会拮据,但她还年轻,会为了自己,宝宝和妈妈,努力挣钱,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叶然不喜欢把任何事都复杂化,走一步看一步,有决心和毅力就够了。 “然然,养个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你……” 没让南辰说下去,叶然坚持打断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一个人真的可以的。” “时间不早了,南辰,快陪苏颖去医院吧。” 叶然一笑,脱下外套还给了南辰,同时也迈步越过他,沿着街道走了。 全然没注意南辰久久的注视着她的背影,眸色暗沉,直到苏颖凑到近旁,也没收回目光。 自然也没发觉路旁停靠的一台保时捷,透过滑下的车窗,唐依依幽怨的盯着南辰。 眼眸偏移,看向了走远的叶然。 这贱人竟然怀孕了。 还是陆凛深的骨肉。 这不就有好戏了吗? 唐依依勾唇冷笑,将刚刚拍摄的两张照片发给了陆灵霜。 不出意外,电话很快打了进来。 “依依姐,你遇到了叶然?她身边还有个男人?这怎么回事?” 唐依依听着电话中传出的声音,娇媚一笑,低头拨弄着裸色美甲,柔柔的嗓音轻缓:“谁知道呢,我只是碰巧开车路过。” “岂有此理!贱人都有了我哥,还敢勾搭别的人,谁给她的胆子?我看她真是皮紧了,欠教育了!” 陆灵霜跋扈的劲头透着蛮横的凌厉。 唐依依目的达成,含笑的眼色示意司机开车,再安抚的讲电话:“灵霜,你怎么说话呢?她怎么说都是你的嫂子,你别没大没小的。” “她也配!”陆灵霜咬牙切齿的透着十足的憎恶。 挂了电话,忍无可忍的陆大小姐去车库挑了台超跑,直接杀到了梨园。 原本灯火通明的别墅,此时竟然一片漆黑。 因为陆凛深不喜欢住所有陌生人,老宅的佣人也都是在家几十年的老人,婚后住在梨园,他也没安排佣人管家。 加之出的那场车祸,陆凛深当时情况很糟糕。 他是陆氏唯一指定继承人,也是万众瞩目的核心,外界对他的猜测捕风捉影,身体安危都能引起人心惶惶,股价不稳,叶然也赞同家里不安排旁人。 亲力亲为,照顾陪伴。 两年的时光,叶然甘之如饴的陪着陆凛深,走过了最黑暗、最无助、也最痛苦的那段岁月。 时过境迁,陆灵霜开灯后,楼上楼下都找不到叶然的影子。 “这都几点了?贱人死哪儿去了?” 陆大小姐不满的嘟嘟囔囔,看着时间正要往外走,却瞥见衣帽间微敞着门,走过去推开,发觉所有的女士衣物都消失了。 这怎么回事? 陆灵霜怀着疑惑,再仔细翻查,发现叶然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别墅内外,干净的连一根发丝都不曾有。 也仿佛叶然从没有在这里住过一样。 “这是勾搭好下家了,就直接卷铺盖滚蛋了?” 陆灵霜疑惑的自言自语,忽然一怔,又改口:“不对!那贱人的妈还没死呢,还没吸够我们陆家的钱,怎么舍得走?” 估计就是用这种拙劣的招数,对她哥使小性子吧! 真够掉价的! 陆灵霜气的火冒三丈,愤懑的当即就拨电话,想让人查出叶然在哪,但转念一想,何不将计就计,利用这招好好治治那贱人呢? “叶然,想从我家滚出去可没那么容易,看我怎么剥掉你一层皮!” 陆灵霜眯眸冒出坏水,一脸志在必得的尽显嚣张。 第八章 天降横祸 次日,叶然一早收拾妥当,来到了医院,开始了第一天上班。 也要重新临床实习。 毕竟她毕业后,闲置了三年,已经属于浪费了大好的职业生涯,目前的所有,都要从零开始。 叶然信心充足,认真的听着主任开早会,听着副主任布置工作,跟着科室老师查房,仔细做着每一页的笔记。 这一忙就是一上午,中午科室同事喊她去了食堂。 同事都很好相处,吃饭时间大家坐在一起也闲聊了些,还有几个医学院实习的,一口一个然姐的,大家处的也很合得来。 不错的氛围,让人食欲大增。 叶然也是第一次在午餐的时间,不用提前精心准备食材,细致烹饪,考虑着会不会合陆凛深的胃口。 她自以为是的悉心照料,对陆凛深来说,不过不值一提。 既然如此,那没他的生活,才能回到正轨。 用过饭,叶然看午休时间还有不少,就找了个僻静的休息角,翻看上午做过的所有笔记。 医学这个专业,很漫长,也很辛苦。 但叶然喜欢学医,当年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爸爸还健在,妈妈身体也很好,父母都很支持,让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当时爸爸却对她说:“既然选择了,就要坚持到底。” “学医不像别的,医者仁心,你不仅要对患者负责,还要对你自己负责,不要一时冲动三分钟热度,事业是一辈子的事,你要持之以恒。” 如今回想,叶然喉头哽咽,下意识轻喃脱口:“对不起,爸爸妈妈……” 可更对不起的,是她自己。 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专业,辜负了苦学多年。 太傻了。 也太蠢了。 叶然深深闭上了眼睛,狠咬着下唇近乎渗血。 她怎么都想不到,曾经心甘情愿的感情,有一天会用追悔莫及来形容。 好在…… 现在醒悟,还不算太晚。 叶然努力摒弃脑中的杂念,全情投入的又继续研读笔记。 “叶然?” 一道清甜的女声从远处响起。 伴随而来的还有脚步声,随着叶然抬眸,看到走来的同事陶静。 “你怎么在这儿啊?看什么呢?” 陶静说着,也注意到了叶然手中合上的笔记,一笑:“这么刻苦啊?还是感觉紧张?没事,我们工作平时是挺忙的,但该休息的时候,也要休息啊。” 叶然笑笑:“好,我知道了。” “我买了咖啡,人人都有,就差你了,走吧。”陶静挽着叶然的手,刚要走又想到什么,“啊不行,**好像找你呢,别是有什么事,你还是去看看吧。” “行,那我先去了。” 叶然应了声,走廊和陶静分开,上楼往任教授办公室走,路过护士站,注意到几道不太友好的目光。 “就是她吧?” “咱们医院的?新来的么?” “怎么什么人都要啊?这不败坏风气嘛!太恶心了!” 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不大,却如一根根密密麻麻的针,戳的叶然神经,亦如芒刺在背。 她不明所以,避开所有目光,快步敲门进了办公室。 让她始料未及的,任教授的脸色也不太好。 “叶然你啊你,让我怎么说呢。” 任教授叹息的不住摇头,拿着桌上一份已经拆开了的快递信封,递给了她:“你看看吧。” 叶然茫然的接过,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她刹那间呆愣住。 里面是十几张照片。 统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昨晚她和南辰在路边的照片,拍摄角度很明显是偷拍,将她和南辰拍的……有些亲密。 另一部分照片,是梨园客厅和别墅外的监控截图。 图中清晰的捕捉到了昨天叶然收拾东西,拖着行李箱离开的画面。 叶然仔细的将每张都看过,然后费解的开口:“老师,我不懂这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 她和陆凛深虽然还没有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但是,两人也是隐婚,医院里除了任教授,其他人不可能知道她丈夫是陆凛深。 即便知道,光凭几张照片,也不能断定她和南辰有什么瓜葛。 更不可能因此,就对她猜忌造谣吧。 任教授指了指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叶然坐下来,并说:“有人说你偷拿了梨园的贵重物品,价值三千万。” “什么?”叶然大为震惊。 “除了这些监控截图,对方还提供了丢失的财务明细,以及……” 任教授脸色凝重,沉了口气才再道:“说你仗着你爸爸对陆家老爷子的恩情,混迹进梨园,打着追求陆总的旗号,实施偷窃。” 叶然惊诧的倏然站起身。 任教授示意她先别着急,又指了指桌上有南辰的几张照片:“说这位先生和你是一伙的,你将财物交给他销赃,而且……好像说你们关系也不正常。” 叶然深感荒谬,白皙的脸上都泛出怒意,但更多的还是不可理喻。 “这不是栽赃吗?老师,您知道对方是谁吗?” 任教授听着她冷静的声音一如平常,稍微欣慰的松了口气,起身绕过办公桌:“叶然啊,老师肯定相信你,也知道这不是什么误会,就是有人故意要整你。” “所以那个人……”叶然垂眸看着桌上的照片,无需猜想就道:“是陆灵霜对吗?” 除了陆大小姐,谁能随意调取梨园内外的监控。 任教授无奈的点点头,陆家势大,医院还有陆氏的投资,好几个临床科研项目也有陆凛深的出资,他作为院长也不好过于涉足其中。 叶然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就道:“老师您别难做,这件事我会好好解决的。” “你打算?” “报警,我没做亏心事,就不怕警察调查。” 任教授闻言,无措的连连叹气,说:“可是,陆小姐那边已经让律师报警了。” 叶然诧异一惊。 她倒是没想到,陆灵霜故意嫁祸栽赃,还敢贼喊作贼的恶人先告状。 与此同时,叶然的手机也嗡嗡响了起来。 她拿起一看,陆凛深三个字,震痛了她的眼睛。 第九章 一味偏袒 说来可笑,结婚三年,他从来没有一次主动给她打过电话,如今罕见的这一次,估计也是因为他妹妹陆灵霜。 叶然呼吸发痛,强忍着不适一下按断。 她再要和任教授说话,手机却锲而不舍的又震了起来。 还是陆凛深打来的。 任教授看着叶然手中持续震动的手机,就喟叹道:“出去结吧,叶然,这件事老师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但陆小姐煽风点火的,对你的影响也很不好。” 叶然心里咯噔一下。 虽有不愿,但也知道老师不能一昧的总偏袒偏护着自己。 所以不用任教授再说什么,她果断道:“老师,我暂时停职几天吧,等这件事处理清楚了,也还我自己清白了,我再回来。” 任教授欣慰的又长叹一声,看着叶然颔首转身往外,他也绕回办公桌拿起座机电话,“通知法务部一声,叶然那边只要有需要,就提供帮助辩护。” 叶然穿过走廊,迎着一道道异样的目光,听着愈演愈烈的闲言碎语,她攥着持续震动的手机,如似攥着一捧炸药,砰地一声,就能将她炸的灰飞烟灭。 总算离开了医院,空旷的停车场,时不时的人来人往。 叶然没注意手机是什么时候停止震动的,也没留意陆凛深是否再打过来,她狼狈的扶着花坛,一阵阵吐的昏天黑地。 “唉姑娘啊,你这怎么了?” 有个大娘正好路过,看着叶然的状况,关切的上前搀着她不断拍背。 “大妈你不用管她!” 几个穿着护士装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是我们医院实习新来的,手脚不干净,和姘头里应外合偷有钱人家的不少东西呢!” 大娘一惊,讶异的重新看着叶然。 旁边的人还拱火絮叨。 “价值几千万啊!换成咱们,哪敢啊?” “这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事吗?多疯狂啊,也多不要脸啊!” “真够给我们医院抹黑的!但开除是肯定了!警察也会抓你去踩缝纫机呐!” 大娘哪里听说过这些,信以为真,再不想管叶然,快速收回手,边走还边啧啧的唾弃几声。 叶然吐的胃里什么都没了,惨白的脸色尤为不好,强忍着抬眸看着围在近前的几人,不等说话,就被其中一人扯着胳膊,按着头部,使劲的往地上呕吐物。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你怎么吐的,怎么给我吃回去!” 叶然体力不济,被按的更是头晕脑胀,勉强撑着卯足一口气,一把推开了逞凶的女人,可出口的声音还很虚弱:“我会处理干净,不用你操心!” 说完,她目光又看向其他女人,微眯的目光泛出寒意:“陆灵霜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听话的给她当狗?” “你说什么!” 女人瞬间恼羞成怒,也没想到叶然能猜到陆大小姐,眼神飘忽的有些心虚。 叶然深吸口气,移眸扫了眼不远处的方向:“这里有监控,想让我告你们寻衅滋事,蓄意伤害吗?” “你!” 几个女人都很愤怒,有人还想去抓叶然。 叶然也不躲避,就道:“我是无所谓,反正我要告陆灵霜,不差多打一个官司。” 看着她这幅强势到底的样子,几个女人也不是真想惹事,只好扔下两句狠话,见好就收的快撤了。 总算打发走了,叶然卸力的长吐一口气,顾不上周围路过的种种目光,她从包里拿出纸巾,一点点擦拭着地上的脏污。 可不知怎么的,越擦鼻尖就越酸涩。 不知不觉,一滴滴滚烫的泪珠早已坠落而下。 为什么要哭。 太丢脸了,也太不值得了。 但叶然就是感觉好委屈,好不甘,好难受……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就要落得这样? 也有错的,错在她不该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陆凛深。 叶然痛苦的浑身发抖,心里叨念着这个曾经欣喜又眷恋的名字,此时却只剩满满的愤懑,每一个字,都像是往她心口捅的一把刀。 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她咬紧牙齿,克制着手指的颤抖掏出手机。 电话接通的一瞬,她压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情绪,晦涩又沙哑的厉害:“陆凛深,你还是要偏袒陆灵霜对不对?” “她是你的亲妹妹,你当哥的护着她没有问题,但是我呢?我是你的什么人?” 电话那边一片沉寂。 叶然无暇注意异样,翻涌的情绪让她继续道:“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还是你的妻子,你懂夫妻是什么意思吗?就算隐婚,夫妻关系也是法律承认的事实!” “你妹妹一次又一次的欺人太甚!她欺负的只是我吗?她但凡有一点在乎你这个亲哥,她都做不出来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一股脑的全说完,叶然感觉吐出的不仅是她压抑的心声,更是她满腔翻涌的心头血。 挂断电话,她跌跌撞撞的回到宿舍,感觉身体虚软,还是止不住的抖,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却感觉大脑好像停止了运转。 但不能这样下去。 陆灵霜制造出的事情,还没解决。 但叶然也挺费解的,陆灵霜处处针对她,究其原因,貌似还不是因为她取代唐依依,嫁给了陆凛深。 六岁那年的夏天,那天她的生日,爸爸准备忙完了就带她去游乐场。 小小的叶然捧着爸爸给自己的蛋糕,兴冲冲的在院子里,安静的等着。 一个跌跌撞撞的小丫头,在院子里横冲直撞,一个不慎,就撞到了叶然。 还将她手里的蛋糕,弄到了地上。 “你坏!你挡我路!” 小丫头任性蛮横,还气鼓鼓的抬脚往地上的蛋糕踩。 “我的蛋糕!你怎么这样啊?” 叶然护着蛋糕,想要推开小丫头,奈何跑过来几个佣人,二话不说就拉拽她。 小丫头更加蛮横:“你哪儿来的穷货?也配在我家院子里?让她给我跪着!” “不行!打她!” “阿姨!给我打烂她的嘴!” 佣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掌上明珠的大小姐吩咐了,那就照做,眼看着抡起巴掌朝着叶然就要扇,却被人叫住—— 第十章 不再惯着 “干什么呢?” 一道属于孩童的声音,清亮的徒然响起。 无需循声望去,几个佣人连同凶巴巴的小丫头,都瞬间瑟缩的变了脸。 叶然纳闷的看向远处走来的人,是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男孩子,眉清目秀,五官深邃又俊逸,白嫩的肌肤如雪似瓷,芝兰玉树的,极为好看。 “哥哥!” 小丫头扭头呼唤男孩,撒娇一般的嗓音都乖了些,但还是要告状,回身又指着叶然:“她欺负我!不知道哪来的野孩子,她凭什么欺负我呀?” 说完小丫头又催促佣人:“阿姨打她啊!快点!” “胡闹!” 无需佣人们有什么动作,男孩一声已然截断。 与此同时,男孩迈步上前,伸手递向了叶然:“你是叶叔叔的女儿吧?不好意思,我妹妹还小,我替她向你道歉。” 叶然懵懂的眨了眨眼睛,感知男孩和小丫头的关系,犹豫片刻,还是伸手任由男孩扶她起来。 “谢谢。”她小声说。 男孩一笑,余光又严厉的落向小丫头:“陆灵霜,你才多大啊?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向姐姐道歉!” 陆灵霜撇着嘴,俨然不乐意。 男孩也不急,就冷冷的看着她。 年纪虽小,但满身气势不弱,威压的气息流转,不过瞬息陆灵霜就败下阵来,不情不愿的对着叶然说了声对不起,扭头就跑。 佣人也追着离开了。 叶然心疼的低头看着地上不成样子的蛋糕,踌躇的想要一点点捡拾起来,蛋糕不贵,还可以重买,但爸爸的心意,却是千金难换的。 那时候的叶然还很小,也知道不和陆家大小姐起争执,让爸爸为难,她只想小心翼翼的收好蛋糕,却没想到男孩先她一步,蹲下来捡拾。 “真的对不起啊,我妹妹被宠坏了。” 叶然愣了愣,看着男孩穿着手工裁定的衬衫西裤,骨子里的矜贵更是无法形容的,伸出的手指也白净莹润,可他一点不在意的捡起地上脏兮兮的蛋糕。 还十分细心的将外**擦拭干净,然后男孩才将蛋糕递给叶然。 “我怎么道歉都不为过,但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为你重新做一个蛋糕吗?” 叶然知道男孩是好意,但她也不是没脾气,一忍再忍的也快禁不住了,就一把接过蛋糕,赌气的扔了三个字:“不需要!” 她跑去找到爸爸,述说了刚刚的事。 爸爸夸她懂事,但也心疼的抱着她不住安慰。 就在父女俩准备走的时候,男孩竟然追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叶叔叔,实在对不起,这是我做的,肯定比不了你买的蛋糕,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男孩说着,将用礼盒**完美的蛋糕递给了叶然。 “大少爷,你这是……”一旁跟出来的管家欲言又止,但看了看叶爸爸和叶然,到底碍于涵养没把话说的太难听,只改口:“何必啊。” 男孩看了眼管家,责备之意明显。 叶爸爸不想扰了女儿生日的好心情,客套两句就带着叶然走了。 但叶然回头瞧望,不经意的听到管家说:“那就是一个司机的女儿,咱家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司机,怎么说都是下人,犯不上大少爷你做到这一步的。” “什么下人?” 男孩反驳的话音很轻,但却满载了义正言辞:“人不分高低贵贱,不要总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是,大少爷。” 男孩似发现了叶然的目光,侧颜看来,粲然的微微一笑,目送她和爸爸离去。 那天午后阳光正浓,绚烂的光线照射着稚嫩的面庞,美的像一幅画,深深地烙印在了叶然的心里。 她当时转过身挽着爸爸的手仰头问:“爸爸,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呀?” “陆凛深。” …… 短短的三个字,一个名字。 她牢牢地记了十多年。 可能是小时候陆凛深替她打抱不平,也可能是往后的诸多次接触,陆灵霜始终带着偏见看她,才注定了,不管婚后叶然对陆灵霜这个小姑子有多好,都没用。 也让陆灵霜慢慢地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认知,以为叶然真的是软柿子,好拿捏,也好欺凌。 以前,她爱陆凛深,所以可以忍。 然后,她嫁给了陆凛深,顾及姑嫂关系,她也必须忍。 但现在,她连陆凛深都要放弃了,又怎么会再惯着陆灵霜? 叶然洗了把脸,重新化了淡妆,换身衣服再要出门时,刚好接到了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请她过去接受调查。 她也正有此意。 但在去的路上,她先拐道选了个律师事务所,找了位执证的资深律师,详细阐述了事件原委,并要求以恶意侮辱、诽谤等罪名,正式起诉陆灵霜。 同一时间,陆氏集团摩天大楼。 顶层总裁室里,靳凡汇报了下午的行程,也阐述了几个项目的进程,然后谨慎的看着老板阴郁的脸色,踌躇的有些话就卡在嘴边。 陆凛深中午没吃饭,远处的桌子上还摆着助理从五星级饭店打包的餐食,比那个女人做的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但却勾不起他任何的胃口。 从昨天到现在,他没有回过家。 她也没有按照往常那般,来公司送饭。 陆凛深很清楚哪里出现了纰漏,尤其是中午的那通电话,叶然竟然敢…… 他深吸了口气,阴霾的脸色没有丝毫缓解,手边也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抬手扯了扯领带,开口吩咐:“陆灵霜又做了什么,你去查。” 靳凡不感觉意外,也没应声,就拿出平板调出一些内容递过去,并说:“陆小姐调取了梨园的监控,说太太盗取财物,高达三千万,并安排律师报了警。” 陆凛深诧然的皱起眉,看着平板上的照片和截图,修长如玉的手指逐一翻动,却在某张照片上,久久未动。 靳凡知道这次陆小姐做的过火了。 所以无需陆凛深吩咐什么,他就道:“陆总,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好的,就是澄清很简单,但对太太……” 第十一章 自食恶果 话没说下去,靳凡就见老板的手指点了点平板上的照片。 他探头一看,刚好是南辰。 “这个人回国了?什么时候的事?”陆凛深抬眸,微眯的凤眸透出了十足的不悦。 叶然有个异性的发小,他很多年前就知道。 也始终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毕竟他对叶然也无爱无感。 但三年前为了顾全爷爷的意愿,他同意和叶然结婚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允许叶然身边有除他之外的异性存在。 尤其是南辰。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陆凛深也是男人,又岂能摸不透南辰每每看着叶然的目光。 “啊这……”靳凡有点尴尬,挠挠头认错道:“是我的疏忽,对不起陆总,往后我会派人盯着他的。” 陆凛深微一点头,按灭了手中夹着的烟,起身捞着西装外套,边往外走边说:“下午的行程推了,让司机送我回家。” “好的陆总。” 靳凡紧随其后,想到什么又道:“哦对了,太太入职了仁康医院,目前还是在各科流转的实习岗位,但仁康的任院长,也是太太曾经的老师,很器重。” 她出去上班了? 这就是不给他按时送饭的原因? 陆凛深轻嗯了声,不动声色的脸色还是有些沉,也猜不透任何喜怒。 回到梨园,一室清冷。 像是几天家里都没有人,冷冷清清的,也找不到半点曾经温馨的影子。 陆凛深楼上楼下走了一圈,不难发现,叶然搬走了。 他站在楼梯边,臂弯里还搭着脱下的外套,不知为何的扯唇冷笑了声,再拿出手机的一瞬,他莫名想到了几天前叶然说的那句—— “我们离婚吧。” 原以为她在赌气,想不到她竟然来真的。 “离婚?” 陆凛深翕动的薄唇,呢喃着刺耳的字眼,随着冷笑持续,冷冷的“做梦。”两字溢出口,他也大步而去。 当晚,低调隐秘的私人会所。 楼上常年惯用的包厢中,灯红酒绿。 周贺生左拥右抱的环着各色美人,悠哉快活,却余光一瞥,瞧见单人沙发上静默抽烟,脸色不济,还时不时抚着胃部轻揉的陆凛深。 他啧了声,推开身边的美人,挪身让服务生端杯热水,“阿深,你胃不舒服了吧?怎么搞的?你家那个不是把你这个难伺候的胃,料理的挺好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凛深未置一词,就给了他一记凉凉的眼神。 周贺生挑眉,纳闷道:“怎么回事?你俩出问题了?不会吧,依依回来了你没那是踹了她,她还敢跟你闹?” “闭嘴。” 陆凛深紧蹙的眉皱的更深了些。 周贺生笑了声,感觉自己猜准了,还想细打听些:“还真是啊,那她怎么跟你闹的?就罢工不给你做饭了?” “那你停掉她的卡呗!她一个全职的家庭主妇,又没有孩子照料,整天不围着你转,难道说……” 没让他絮叨下午,陆凛深直接冷声截断:“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再要起身,却被周贺生拦住。 “不是我说,阿深,你留着她还有什能用呢?你和依依才是……” “周贺生。” 陆凛深放沉的嗓音倏然出口,很低缓,也很波澜不惊,但随着他满身气势倾泻,英俊的眼角眉梢溢出的凛冽,属实给人一种威慑的压迫感。 即便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周贺生,有些时候也有些怵。 陆凛深还是一派如常,除了隐忍胃痛的脸色不是很好,神色云淡风轻,嗓音也慢条斯理:“我和叶然之间的事,你是不是干预的太多了?” 周贺生尴尬的一怔,再要解释,却见陆凛深借着起身的姿势,扶着他肩膀,“不管我喜不喜欢她,她都是我的太太,所以别再当着我的面,说她的不是。” 这是奉劝,也是警告。 陆凛深不介意他的朋友,包括妹妹,对叶然持有不好的态度印象,别人的想法,他也无权干涉,但三番五次的说他女人的不好,这就过了。 周贺生连连点头,错开的目光还有些虚。 陆凛深再要往外走,手机忽然响了。 一接起,那边就传来了陆灵霜吵嚷的声音:“哥!那贱人报警抓我!还找律师起诉我了!她是疯了啊!怎么敢的!” “哥!你为什么就不能离婚把她甩了?这贱人哪里配得上你啊!” 陆凛深眸色深眯了一下,脚步站定:“那你现在呢?” “我在派出所啊!警察刚审讯完!哥!我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啊,太过分了!你快点来救我啊!” 陆大小姐做梦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叫嚷的又气又疯,声音大的周贺生都听的一清二楚。 陆凛深早就将手机挪开了耳边,慢慢地沉了口气,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此时更是全沉了下来。 “动用关系私自捞人,是违法的,陆灵霜,你可以不懂法,但不要捎带连累整个陆家。” “你说什么?哥!” 那边的陆灵霜感觉自己幻听了,这种撇清关系,冷情冷语的话,真是她哥说出来的? 陆凛深置若罔闻,侧身和其他几个哥们,眼色示意自己先走一步,之后不紧不慢的讲了句电话:“爸妈从小宠着你,但也应该教过你,一人做事一人当吧?” “什么?” 电话已经挂断了。 陆灵霜错愕的呆愣原地,看着手机,迟迟回不过神。 她哥这是……不管她了? 为什么?她是他唯一的妹妹,是全家最宝贝的心头肉。 她哥为了那贱人不想管了,父母在国外她不想惊动,但她也还有爷爷呢。 陆灵霜打定主意,刚要手机调爷爷的电话,却收到了陆凛深发来的一条微信。 【敢找爷爷,你会更惨。】 这句威胁的,很够用。 陆灵霜愤懑的膛目欲裂,却也不敢触动惹怒她哥,无法的攥紧手机,看着不远处还在做笔录的叶然,想都没想就将手机砸了过去。 “死贱人!都是因为你!你做的好事凭什么要赖我头上?” 陆灵霜叫嚷着一步冲过去,蓄满力的一巴掌也朝着叶然的脸上打了过去。 第十二章 久违温柔 叶然正在和民警诉说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突然之间,陆灵霜跟受了刺激一般的朝她扔砸杯子,刚被闪身躲过,又张牙舞爪的朝着她扑来,冷不丁的一巴掌,已经呼啸的对着脸扇来。 叶然已经留意了,又怎可能让她如意。 稍微一侧头,避开巴掌的同时,叶然也钳住了陆灵霜行凶的手腕。 几乎在同一时间,旁边的民警也站起身,出手制止住了陆灵霜。 “你怎么回事?看清楚这里是哪里!是能让你动手打人的地方吗!” 训斥无果。 陆灵霜毫无畏惧,冷笑的乜了眼民警肩上的警衔,轻蔑的口气都透着狂妄:“一个派出所的,也配跟我吆五喝六?等你肩膀上混多点杠了,再和我说话吧!” 这边怼完人,转头陆灵霜又使劲挣了挣手腕,怒斥叶然:“你个死贱货!还不给我松手!” 不可理喻的人,叶然也不想跟她辩驳什么,自然收力放了手。 陆灵霜活动了下手腕,面容气闷的相当难看,再听着还想说教自己的民警,更加气不打一出来:“闭嘴!你说我诬告,说我栽赃,还说我浪费公共资源……” 故意没说下去,陆灵霜哧哧的冷笑,很坏很狂,还很嚣张的拍着对方胸脯:“知道我们陆家为社会做多少贡献吗?每年无偿捐献多少钱?又纳多少税金?” “别说我因为这点小事,动用公共资源,就算我调动全城的警力,你们也只能——” 陆灵霜停顿下,再一字一顿的使劲拍着对方胸口:“乖乖配合!” “谁让我们家有钱又有势呢?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有钱,就能让鬼推磨。” 陆灵霜又摆出了那副人畜无害的天真嘴脸,笑的无比烂漫,也无比邪恶。 民警气的攥紧了拳头,不等说什么,就见陆灵霜趁机一转身,狠狠地扇了叶然一大耳光。 啪! 皮肉的响声清脆,蓄意的十成十力气,足见有多疼。 “死贱人你还敢抵赖!这几年你吃我哥的,喝我哥的,花了我家多少钱!你想一笔勾销?想得美!” “我说你偷了我哥的东西,就是偷了!我说的话,就是证据!” “是吗?” 叶然慢慢地转过脸,轻缓的两个字还如往常,冷淡的脸色也没有半分疼痛反馈,像是没打在自己脸上似的。 她还有心思对着发疯的陆灵霜轻然一笑,淡道:“既然这样,那你也偷了我家的传家宝,是一对元青花梅瓶,拍卖价值大概在十亿左右。” 陆灵霜一惊,进而不屑冷笑:“你说什么?就你家穷的,小偷进去都得哭着走,还有什么上亿的传家宝?还说我偷了?” 叶然不怒不恼,笃定的眸光黑白分明,轻一点头:“对啊,就是你偷的,我说的话,也是证据。” 撒泼放赖,谁不会呢。 陆大小姐仗势欺人,叶然虽然没有势力可以仰仗,但光脚的,绝不会怕穿鞋的! 大不了鱼死网破。 叶然倒想看看,自己孤注一掷豁出去了,陆家能不能纵容陆灵霜无法无天,名声一败涂地! “原来你在学我啊?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学?!” 陆灵霜又气笑了,咬牙切齿的伸手就朝叶然扇打,这一回,叶然不仅没让她得逞,还反手奉送了陆灵霜一大耳光。 “这是还你的!” 叶然说着,也没松手放开陆灵霜的胳膊,“就凭你,还不配让我学!陆灵霜,收起你这套发疯撒泼的本事,我不是你哥,也不会忍着让你作妖!” 以前陆灵霜仗着她哥,又仗着小姑子的身份,不停的使招下绊子,在叶然头上作威作福。 但那种日子,已经彻底过去了。 叶然话落的刹那,眼眸一眯,又狠狠地扇了陆灵霜一巴掌。 连本带利,都讨了回来。 周围目睹的几人,都暗暗心里解气。 陆灵霜却两手捂着脸,错愕又难以置信的盯着叶然,要不是脸上火辣辣的疼,她都不确定自己被打了,还是被叶然打了。 不同于以往她对陆凛深胡乱告假状,这次是真实发生了。 叶然竟然……真的敢对她动手。 “你你……你敢打我?” 陆灵霜又气又恨,还闹不懂叶然忽然发什么疯,犯什么病,一时几股情绪上涌,竟然口齿不利索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叶然也懒得再和她周旋,转身重新拉开椅子坐下,准备继续配合做笔录。 女民警也跑了进来,拉着陆灵霜去了隔壁。 闹剧暂时散了场,但陆灵霜涉嫌诬告诽谤,以及蓄意寻衅滋事,拘留几天是没跑了,叶然全部配合完,也忙到了后半夜。 她迈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宿舍,一开门,就感觉空气中混合了些许烟草的气味。 不等开灯,她看着某个方向,身体猛然僵住。 漆黑的房间,月光透过窗幔洒落的光线微弱,却能清晰的照见单人床榻上,坐着的颀长身影。 一旁搭着脱下的西装外套,还有盒已经空了的富士山居烟。 男人笔直修长的大长腿随意弯曲交叠着,堪比大马金刀的坐姿,却随着清隽遒劲的腕骨,以及纤长凌厉的指骨,还有那若隐若现的极好面容轮廓,亦如一幅美轮美奂的月下美男图,性感又禁欲的引人遐想。 偏偏叶然没有任何想入非非,有的只是不安的紧张,以及恐惧。 这里是她刚刚申请的职工宿舍。 陆凛深…… 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陆凛深手中随意把玩着金属火机,一开一合间清脆的动静打破沉寂,他也慢慢地侧颜看向门口屹立的叶然,暗色中看不清面容,却听到他低哑柔缓的声音。 “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没有任何责备,也不是兴师问罪。 像等待加班归家的妻子,丈夫只是唠叨又关切的询问一句。 久违的温柔,属实让叶然猝不及防,也让她紧绷的心脏像是悄然窜进了什么,她摩挲着发僵的指尖,犹豫再三,开口道:“这里是我的宿舍,你不该来这里。” 第十三章 长能耐了 叶然尽力措辞还算委婉。 但实际意思陆凛深又岂能听不懂。 别说她现在想要赶他走,就叶然一言不发地搬出梨园,又求职住宿舍,这一系列的举动都已经说明了问题。 但陆凛深暂时不想计较,几天的生活里没有叶然,他的胃最先抗议,其次是…… 他一向是个利己主义,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身体。 “你在这里,我不来这里,我该去哪儿?”他轻缓的嗓音伴随着轻微的沙哑,随着滚动的喉结,性感得无法言喻。 陆凛深站起身,慵懒地展臂舒展身体,迈步也走向了叶然,自然而然的惯性伸手想要一把环住她的腰,奈何叶然却躲开了。 这一举动,让陆凛深的手落了空,也让他在暗色中的脸色倏地一沉。 叶然没空留意他的神色,只紧张地捏着手指,往旁挪开了两米左右。 单身宿舍面积不大,一切都是简易配置。 这也就导致了陆凛深再迈步,叶然已经贴近墙壁,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躲什么?” 陆凛深将她逼进角落,一手越过她头顶抵在后方墙上,一手则轻而易举地捏起了她的下巴,“怕我吃了你?” 他低笑了声,堪比魅魔的声线和旖旎的气息,蛊惑攻击着叶然的全部神经。 叶然不由自主的有些腿软,下意识的想要撑住,但微微发颤的身体反应还是出卖了她。 陆凛深捕捉着笑容持续,桎梏着她下巴的手也渐渐往下,随着纤细的脖颈,蔓延至锁骨,再一路往不盈一握的腰肢…… 他熟门熟路的撩拨点火,叶然如同满身过电一般的大脑震荡。 “不!” 随着叶然脱口一个字,她也精准地截住了陆凛深的手。 “不行!你不能再对我做什么了……”叶然心里抵触的同时,也顾及着腹内的孩子。 她最近身体很差,也根本撑不住陆凛深强的可怕的体力折腾。 “为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陆凛深近乎贴在她唇沿上溢出,温热的气息撩人心弦。 叶然抿了抿唇,手指扣着掌心用疼痛唤醒自己清醒,随着深吸一口气,她也卯足力气一把推开了陆凛深。 再趁着他怔住的间隙,她一低头俯身,直接从他臂弯下逃脱而出。 来到空旷些的地方,叶然背对着陆凛深的方向,大口大口地喘息几次,总算是稍微平缓了些情绪,她才转身道:“我从梨园搬出来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陆凛深,我要和你离婚!” 陆凛深的身形很明显的顿了顿,却在片刻后发出低低的一声笑,紧接着他也迈步走到叶然面前,握住了她的手:“闹什么啊?” 闹? 叶然想要抽回手的动作停下,思索着这个刺耳的字眼,竟然也扯唇笑了。 看吧,当你软弱可欺的时候,拿出最大的意志,做出最重要的决定,别人也会不屑一顾地感觉你是在闹脾气,无理取闹。 叶然抬眸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即便黯淡的光线不清,她却也铭心刻骨的记着他的眉眼,勾勒的俊颜,以及习惯性的一颦一笑。 从六岁时的初见,到时不时的偶尔接触,时不时碰面,一次又一次的相处,随着年月累计,年纪增长,歆慕的欣赏,赞佩的爱恋,也在悄无声息中滋长。 一晃到现在。 这人,她爱了十八年。 可能也没有那么长,毕竟懵懂的孩童时,哪懂什么是爱。 但等长大了,成年了,情窦初开,她也心甘情愿地为他倾注一腔真心,不求回报,不求结果。 或许,没有三年前陆爷爷擅自做主让两人成婚,那叶然依旧站在人群中,远远的,高高的,眺望着那个不属于自己,却只欣赏钦佩的陆凛深,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好的。 天不遂人愿,事态的发展,总是超乎预想。 叶然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三年,就将她自诩倾注所有的感情,彻底消耗殆尽。 陆凛深迎着叶然复杂的目光,搞不懂她深深的眼底,那浓稠的哀凉是为何而来,他不住皱眉,也握紧了叶然的手,包裹驱散着她掌心的冰冷。 “你怎么了?”陆凛深开口的同时,另只手也环住了她的腰,“还是因为灵霜的事?” 没等叶然言语,陆凛深搂紧她,继续道:“这次灵霜确实胡闹了些,她也吃到教训了,你也适可而止,嗯?” 尾音轻轻微扬,宛若喉咙间埋了个小勾子,既撩拨得让人心尖发麻,又权衡利弊地哄劝商量。 可是,他是素来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陆凛深,不容置喙才是他的本性,会好心好意地同人商量? 还是谈及的是他亲妹妹。 惯用的怀柔伎俩罢了。 叶然再也不想被他蛊惑,三两下就挣脱推开:“你我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你妹妹,这次的事,也不需要你奉劝我什么。” “陆凛深,我看在陆灵霜没有对我造成过大的实质性伤害,所以我点到为止,只对她小惩大戒,但请你转告她,如果再有下一次——” 叶然深吸了口气,慢声慢语的补充完:“她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别怪我。” 陆凛深眸色攸地危险一暗,薄唇轻翕溢出一声嗤笑:“长能耐了?” 话虽如此,但是,这样敢于直面向自己叫嚣,发泄出内心不满的叶然,属实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就像素来温柔乖顺的小兔子,突然因为点小事,不仅学会了咬人,还亮出了奶白的小獠牙。 不太恐吓,但却很有意思。 “刚才你也说了,灵霜不在你我之间,那你现在这么闹,又是何必呢?” 陆凛深说着,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望着她眼里涌动的火焰,不知为何,他竟然感觉下腹发紧,不由自控的大步上前,没让叶然有任何躲避的可能,直接端起她的下巴,低头封堵吻了上去。 叶然惊诧的眼瞳一阵紧缩,感知着陆凛深的攻城略地,肆虐的一如曾经无数个夜夜,她惊恐的身体发颤,也超乎本能的在推开他时,扬手扇去一巴掌—— 第十四章 跟我回家 清清脆脆的巴掌声,一经爆发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宿舍楼紧挨着仁康医院,旁边就是十字路交汇的宽广马路,楼宇建造虽结实,但不够隔音,时常听闻车辆吵嚷,较为呱噪。 但刹那间,无论是打人的叶然,还是挨打的陆凛深,显然都不在状况内,彼此的呼吸仿佛都在瞬间凝固。 陆凛深没想到自己会挨揍,也没防备,感知着脸颊上的痛意,他的头也被打得侧过脸,些许蓬松的发丝散落而下。 “还会打人了?”他轻溢而出。 叶然后知后觉的回过神,一晚上连续打了他们兄妹俩,她掌心辣辣的还在发麻,她忐忑的咬住下唇,躲避的眼眸压低,密密长长的睫毛阻挡,也看不出情绪。 陆凛深看着她呼吸有些急促,再要伸手落向她的肩膀,却被叶然像是应激一般的挡开,并迅速从他近旁逃远。 这一下,让陆凛深向来波澜不惊的面上,泛出了一丝空白。 他不懂,叶然这是为何。 他没有吓她,没有责备她,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 她怎么就……这么排斥、抗拒他。 “叶然你……” “陆凛深。”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陆凛深适时停下,静待叶然说话。 叶然也不负他所望,低垂着眼眸,隐忍的手指蜷紧:“我说了不行,你是听不懂吗?我不要你碰我,难道你想强来?” 质问的语气,又一次让陆凛深蹙起了眉。 叶然深吸口气,也不用他说什么,她再道:“那我告诉你,婚内强奸,也属于犯法!我不介意在告完了你妹妹之后,再告你!” “……” 陆凛深属实没想到,两人欢好的事,也是夫妻之间的正当事,竟然会被她说成这样。 他饶有兴趣的抬手摸了摸下巴,一晒:“所以,你是在威胁我?” 边说话边迈动步子,陆凛深凑近叶然,居高临下的俊逸面容在暗色的光线下,魅惑邪肆,薄薄的唇边还漾着坏坏的弧度:“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啊……” 他抓起了叶然的双手,慢慢地放在自己胸口上,再缓缓地道:“法律确实是维护自身权益的武器,但却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佳方法。” 叶然咬牙看着他,挣扎的想抽回手,却撼不动。 “我给你一次机会……”陆凛深迎着她的目光,握住她一只手,和自己的十指相握:“听话,跟我回家。” 温缓的几个字,本该是最温馨、最有安全感的,但却如棉花里渗出的钢针,扎得叶然满心是血。 陆凛深就是有这种本事,温柔的将一个人溺毙其中,让人明知道是陷阱,是深渊,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坑,但还是甘愿被他蒙蔽。 一次犯傻,姑且不计,两次犯傻,还有余地,三次……那就是蠢的无可救药。 叶然不想成为最后者。 “家?”她在沉默片刻后,开口的嗓音有些晦涩,但却无比坚毅:“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陆凛深,从今以后,我不会踏足梨园半步。” “更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了!我不求你顾念夫妻一场的情分,但如果你还有半点良心的话,就别因为这件事去惊扰我妈,同样的,我也不会让爷爷知道。” 当初是隐婚,那现在也该是和平分手。 叶然说完就甩开了陆凛深,走到门旁,打开,手指着外面走廊,冷漠的面庞完全前所未有:“你走吧,别再来这里了。” “你这是……赶我走?” 陆凛深不可置信的眸色都伴随着讳莫。 叶然也没有接茬,只道:“太晚了,我不想吵到左右邻居,陆总,你也该注重声誉,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给陆氏抹黑吧?” 又是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 起不到作用,但却成功的吊起了陆凛深的兴趣。 他眯眸深深的凝着叶然,对比以前逆来顺受,几乎没脾气,永远懂事乖巧的叶然,现在这样亮出獠牙利爪的她,也很够味啊。 “行,你早点休息吧。” 陆凛深一语落地,也迈步往外。 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霸道逞凶,更没有不依不饶。 叶然直到他离开都没回过神,她已经做好了和他抵抗辩驳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 关上门,她还是感觉空寂的房子里,充斥着陆凛深的气息,那混杂了烟草和冷调白麝雪松的味道。 很好闻,但却让叶然感觉窒息。 她站在原地缓了好久,才勉强将大脑从滞涩中拉回,进浴室冲澡,逼仄的卫生间十分简陋,叶然靠着瓷砖墙壁,任由温水哗哗的不断冲刷。 不知不觉的,眼前模糊的水汽仿佛慢慢褪去,一点一点萦绕的是从前种种。 十八岁那年,对于叶然来说,是极其难熬的一年。 那年,她在备战高考。 却在临考前两月,突然接到噩耗,爸爸陪同陆老爷子去往新几内亚出差,遭遇当地战乱,爸爸为了保护陆老爷子,不幸罹难。 消息传来时,叶然的天就塌了。 起初妈妈还撑着不断安慰哄劝她,说娘俩相依为命,日子也能过下去,不用陆家帮扶,妈妈是很要强的,即便没了丈夫,也不想让人看娘俩的笑话。 但人算不如天算…… 妈妈一边拼命工作,一边照顾叶然,安慰她不要情绪化,要坚强起来,好好备战考试,用一份满意的答卷,让爸爸在天之灵心安。 叶然也听话照做,化悲痛为力量,但却在最后一天考试结束时,本该在考场外等待的妈妈,却昏迷被人送进了医院。 因为工作太累,因为心情抑郁,因为没日没夜地舍不得休息,因为想要攒钱供女儿读书而营养不良…… 妈妈全身免疫系统崩盘,心衰严重到了难以维持的地步。 当时的叶然就想过放弃上学,出去找份工作,但她能养活自己,却无法承担妈妈的医药费。 面对至亲,谁都做不到放弃。 所以再面对陆老爷子伸出的援助之手,叶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和资本,她接受了陆家的资助。 或许从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她和陆凛深之间的……孽缘。 第十五章 图他什么 叶然躺在床上,转辗反侧。 外面都亮天了,她还没睡,最后多久眯着的,也记不得了。 等再睁开眼睛,不仅日晒三竿,手机还嗡嗡的在震。 叶然揉了揉眼睛,刚做起身就有了孕吐反应,冲进卫生间一番干呕,再出来幸好手机还没断,是起诉陆灵霜的律师打来的。 接起后对方讲的倒不是有关陆灵霜的事,而是叶然拜托的另外一件。 “叶小姐,你让我帮你草拟离婚协议,这也好办,但昨天太忙我忘了问,关于财产分割,你有什么想法?” 听着对方严谨又客气的声音,叶然回的也干脆:“我什么都不要。” 对方迟缓了半晌,还是没忍住给了一句:“啊?你……说真的?” 叶然就笑了。 回想到律师听闻她丈夫是陆凛深时,给出的震惊反应,估计此时陈律也是想说她太傻。 “真的。”她回。 对方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隔了片刻,没有规劝开解什么,而是抛出了一系列疑问。 “那我想问一下,叶小姐您嫁给陆先生是图什么呢?感情吗?但据我所知,陆先生在外可一直是单身啊,你们隐秘的婚姻背后,真的有感情吗?” 这次沉默的,变成了叶然。 旁观者的三言两语,如同往伤口上洒的一把盐,无心之过,却一击见红。 “对不起叶小姐,我说的话可能过激了。” 叶然沉吟的“嗯”了一声,然后道:“感情与否,不便多解释,至于这三年婚姻我所图什么,应该是陆凛深这个人吧。” “陈律师,我知道这话很恋爱脑,但是,这三年内我的丈夫是陆凛深,以后我的前夫也是他,他这个人,方方面面出色的成就,应该不算是人生履历的一块污点吧。” 换言之,有个出类拔萃,无比优秀的前任,这不应该是减分项,反而是加分才对。 陆凛深,有颜有钱有实力,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个这样的前夫。 陈律师也感觉说的话冒失,慌忙再次道歉,并接受了叶然不要财产的诉求。 挂断电话,叶然烦闷地叹了口气,她不是想替陆凛深说话,也不是反感别人往她心口扎一刀,而是……她犯傻犯糊涂的感情,不想被人指责或同情。 原本,叶然是喜欢陆凛深。 但这份感情藏得很深,两人的交集也很少,叶然受陆家资助,但叶爸爸对陆老爷子有救命之恩,所以陆凛深就将她当妹妹。 跟对待陆灵霜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宠溺一些。 只是叶然懂得分寸,从不无事生非地跑陆凛深面前卖弄,更不会做作的闹出什么。 两人都是很有边界的,舒适相处。 当时的叶然觉得这样就够了,偶尔能见见陆凛深,听闻他公司的些许事,看着他取得了某些成就,挣到了多少钱,亦如对偶像的崇拜,远观盼好就行。 直到……陆老爷子提出了结婚。 老爷子考虑的面面俱到,陆凛深和叶然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两人从小相识,也算青梅竹马,虽门第不对等,但有叶爸爸的恩情在,老爷子当仁不让,一边对陆凛深施压胁迫,一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对叶然,到底促成了这段婚姻。 还记得领证的当天,陆凛深说不办婚礼,也不对外公布,除了较好的亲朋外,无人知道两人已成夫妻的事实。 叶然同意了。 可那天晚上,本该洞房花烛的新婚之夜。 陆凛深冷着脸坐在床边,素白的肌肤在红烛灯光的照耀下,如同肃穆的石膏塑像,挥毫英挺的五官,冷漠中透着不耐。 叶然手足无措,尴尬地站在不远处的桌边,考虑着要说什么化解僵持,但话到嘴边,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终究,还是陆凛深打破了寂静。 他探究地望着她,嘲弄一笑:“所有想接近我的人,不是为钱,就是为利,总是要贪图点什么,我还以为你不一样呢。” 这话一出口,叶然就愣住了。 她也在瞬间知道了,自己在陆凛深心里那点特殊的情分,那点不同寻常的感觉,彻底没了。 “我不是……”她低下头,哽咽含糊地还是解释了一声。 换来的依旧是陆凛深不屑的轻笑,继而,也听到他又问:“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叶然艰涩地抬起头,迎着他冷冽的没有半点温度的眼眸,固执地摇头:“我什么都不要。” “是吗?那我要夸你一句清高?还是应该说你……技高一筹?” 陆凛深冷冷的笑容持续,不虞的眸底已然漫出阴郁:“叶然,我耐心有限,最后一遍,除了你妈妈的医药费,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叶然坚定地看着他,不屈的眼眸堆满了氤氲。 她知道陆凛深误会了,以为她是换了种套路,仗着爸爸对陆老爷子的救命之恩,不仅要陆家心甘情愿的供她学业有成,还要成为陆家的少夫人,一步一步继续往上爬。 陆凛深以为她和别人也没什么两样,一样是看上了他的脸,他的身家背景,他的继承人身份,他手里掌控的资产…… 叶然百口莫辩,明知道如果编造个理由,比如说就是想让妈妈得到更好的医治,自己想要出国留学等等,随便一个借口,就能达成陆凛深想要的互惠互利。 这样,或许陆凛深就能放心了。 也或许就能给这段强塞来的婚姻,找一个合理的发泄口。 叶然全都明白,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给了陆凛深不想要,甚至极为反感的回答。 她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你。”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往后就不要再这样猜忌了,好好过日子,这也是爷爷想看到的。” 后面的话,陆凛深几乎没怎么听,在叶然说出前一句时,他紧绷的脸就瞬间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继而不顾叶然的阻拦,直接推开她,摔门而去。 而现在…… 叶然坚守初心,答案依然如此。 只是,她累了,爱不下去了。 第十六章 再来堵门 叶然以为会停职很长时间,没想到第三天早上,她就接到了电话。 来到医院,不仅复职继续工作,科室主任还在会上特别为她澄清,三令五申的不允许再有任何流言蜚语。 等会后,主任单独留她谈话,劝她好好上班的同时,也说了这件事就是场误会,任院长在大会上已经严肃解释过了,也刚正了一波医院上下的歪风邪气。 能解决就是最好的,叶然谢过了主任。 过后又被任教授叫去办公室,鼓励和安抚之余,还带她所在的同批实习生,观摩学习一场心脏移植手术。 移植的不是捐赠者的活体心脏,而是电子人工心脏。 叶然从这场手术中受益匪浅,下班回到宿舍还反复观看着手术录像,以及做的笔记。 原因无外,她的妈妈也需要在适合的时候,更换移植心脏。 否则…… 叶然不敢往坏处想,抓紧争分夺秒的又继续研磨视频和记录。 转天又继续上班,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叶然也没有什么安排,陶静想要约她逛街,她也婉拒了。 一是要去病房陪伴妈妈,二是……叶然虽然不是社恐,但这几年全职主妇的生涯,也让她和曾经关系极好的几个朋友断了往来,几乎没什么社交,现在想要离开陆家,离开陆凛深,她更要慎重的考虑花销。 任教授帮她安排了医院的扶植项目,能节省一大笔医药费,但也还有余下的些,需要她工资填补。 实习期的工资只有勉强两千,根本不够,她还哪能跟同事出门逛街。 叶然想挤出时间找份兼职,她规划了一下时间安排,再抚摸着还很平坦的小腹,已经十周了,妊娠反应也越来越重。 但她都能扛下来。 “妈妈怎样都无所谓,可是苦了我的宝宝……” 还在肚子里呢,就要陪着妈妈这么辛苦。 叶然惆怅的长吁口气,不过片刻又迎着窗外的光线,漾出粲然的笑容:“没事啊,宝宝,妈妈肯定能行的,以后妈妈一定会成为很出色的外科医生!” 这也是她高考前的夙愿。 就在叶然给自己鼓劲打气,浏览手机里的招聘信息时,忽然收到了南辰的微信。 【然然,能帮我个忙吗?】 叶然不加思疑的回:【你说。】 南辰:【我朋友开了个工作室,急需一位靠谱的翻译,标准也不算难吧,就翻译日韩英法,这四类语言的商务文件。】 看着日韩英法四个字,叶然好看的眼眸瞬时放出了光。 这不就巧了吗? 她小时候爸爸和妈妈就教过她日韩语言,说一点不难,也很容易学,后来读大学时,她看陆凛深擅长九国语言,就也试着学了法语。 不能说特别专业,但正常的翻译应该也没问题。 最关键的,叶然现在急需兼职挣钱。 她果断马上打字:【我行吗?我可以做翻译的,保证按时按点完成交代的工作任务!】 南辰那边都笑了。 但看着微信息,笑着笑着又怅然地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叶然性子好强,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打碎了牙也要一个人撑着,与其让她费劲地四处找寻挣钱的门路,万一再被人骗了,不如他迂回地想个办法。 还真上钩了。 小笨蛋。 南辰喃喃自语着,故意先回了句:【你啊,你身体能行吗?我帮你问问吧。】 然后过了一个小时,南辰掐着时间再回:【我朋友要个靠谱的,信得过你,要不你试试?】 叶然很是欣喜:【好!我一定努力!】 南辰哭笑不得,将价格和她说了一遍。 叶然看着手机里发来的消息,有点瞠目结舌,一片万字以上的商务文件,翻译费就有两千块,字数累计,价格也往上翻。 而且中间给的时间还很多,足够她兼顾医院的班了。 叶然十分高兴,也总算从陆凛深带来的阴影之下,由衷的展颜一笑。 她回复完南辰的消息,换身衣服去了医院,陪着妈妈待了一下午,晚上去超市买了几样食材和水果,准备晚上开火,好好做一顿犒劳一下自己和宝宝。 “我的宝宝真乖,都没让妈妈害什么口。” 叶然往回走的时候,自顾自的小声和肚子里的宝宝聊天。 她以前就听妈妈说过,当年怀她的时候,特别喜欢吃烧烤,时常大半夜的就要吃,爸爸就会陪着妈妈下馆子。 “估计宝宝也知道爸爸靠不住,所以不想折腾妈妈对不对?” 叶然轻吐了口气,拎着东西的手拿了钥匙,另只手摸了摸小腹:“爸爸只是还没做好准备迎接你,他不是不爱你,他只是……” 不爱她罢了。 这么痛心的感悟,叶然到底还是没能谈笑风生地说出口。 她拢了一把散落的长发,打消脑中负面的念想,随着电梯门打开,她刚踏出,一抬头,却愣住。 陆凛深竟然站在她宿舍门口,手裁的西装笔挺立体,修饰得宽肩窄腰,没有一丝赘肉,他下巴微微扬起,嘴边咬着一根抽了半截的烟,浅眯的眸光和火星在暗色的楼道走廊中,显得尤为突兀。 顷刻间,叶然感觉心脏被什么狠狠击了一下。 陆凛深显然就是在等她,听到电梯传来动静一偏头,看着她扬唇笑了笑,低垂的眼眸随之就望见了叶然手里拎着的东西:“你买菜了?” “但我带饭了。”他晃动了一下手里拎着的保温饭盒,之后又熟络亲昵地催促:“快点开门,尝尝我做的味道怎么样。” 叶然僵持的身形几乎钉在了原地。 她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克制着自己不被他这幅温柔假象迷惑,努力冷静地疏离道:“你怎么又来了?是我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哦,也是。 只说离婚有什么用。 刚巧,律师起草出的离婚协议,她已经拿到了。 如此想着,叶然迈步走到宿舍玄关门前,拿着钥匙开了门,再侧身看了眼不济的脸色稍转的陆凛深,“进来吧,正好有事要和你说。” 第十七章 直面开战 陆凛深阴沉的脸色彻底转缓。 迈步之时,利用楼道狭窄,他索性长臂一揽直接将叶然搂进了怀。 他低头凑到她脸颊,轻吻的同时低语:“就知道你舍不得再和我闹。” 叶然身体一僵。 她凝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鼻息间闻着他身上惯有馥郁的味道,可能因为距离太近,她竟闻到了一股穿插其中的甜腻。 是女孩子喜欢爱用的香水味道。 应该是唐依依吧。 无需猜测,叶然已经看到他脖颈的白衬衫上,黏着一根柔软细长的微卷发丝,浅浅的灰棕色。 还没正式见过唐依依,但她见过两人亲昵相依的很多照片。 被陆凛深珍惜地收藏着,就在梨园的书房。 那也是婚后,陆凛深不允许她踏足靠近的地方。 碍于那场车祸,叶然废寝忘食地照顾他,后来他身体好些了,也开始恢复线上工作了,她偶然之下进书房送点心咖啡,撞见过他看着那些照片,若有所思的眼里,满载思念。 陆灵霜也炫耀似的跟叶然说过,唐依依多年没有换过发型,因为陆凛深很喜欢她长发微卷的发型。 叶然许久未动,也未说话,异样的神色,引来了陆凛深的瞩目。 “怎么了?”他低头凑近她脸颊,旖旎的气息伴随着低醇的声线,又撩拨亲密的将她的腰搂紧:“这么想我?” 他以为她怀念他的怀抱。 想着他,夜不能寐,没有他,睡不好觉。 早就知道在他的眼中,自己不值一提,还轻薄下贱的无可救药,但以往叶然都看破不说破,装糊涂的自欺欺人,妄图就能粉饰太平。 此时却忽然有了别样的心境。 “不,我从来没想过你。”她忽然开口,也在拨开他桎梏的长臂脱身时,手指轻捻,拿走了他衬衫上黏着的那根发丝,“这头发,是谁的?” 完全明知故问。 可这一刻,叶然就想问个清楚,说个明白。 她不想再装傻了,也不想因为深爱,就将自己弄得那么狼狈,那么弱势,那么……低三下四的犯贱。 陆凛深在听闻她第一句话时,好看的面容就凝了起来。 紧接着,他看着叶然拿着的那根发丝,有些疑惑的皱了眉:“什么头发? 他有洁癖,不算严重,但洁身自好和极度爱干净是肯定的。 平时与人相处,也不喜和人接触距离过近。 但却是也有例外。 陆凛深没往其他方面想,就饶有兴趣的打量端详着叶然,轻然的迷之一笑,出口的声音却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责备,可不虞的力道不轻。 “你这是在怀疑我?” 叶然暗自咬牙深深呼吸,尽量保持冷静,平静的反驳道:“我不应该吗?” 只要夫妻关系维持一天,别管分不分居,都要忠诚于彼此。 可以不爱,但不能背叛。 叶然真的很后悔,当初结婚时定下的协议,为什么就没加上这一条呢。 但加上了又如何,陆凛深违背了,也为挚爱背叛了,她又能拿他怎么样。 怎么样都是一个错误的死局。 逃脱破局,才是叶然现在的当务之急。 念及此,她看了眼床边柜子上放着的一摞书籍,其中夹着律师起草的文件,她准备过去拿,却被陆凛深攥住了胳膊。 “你这是在以妻子的身份,怀疑我在外面跟别人发生了什么?” 他将叶然的疑虑,直白的说了出来。 叶然不置可否,静静地抬眸迎着他的眼眸,等着他回答。 但答案却超乎了她的预想。 陆凛深眼里含了莫名的笑,轻微一低头:“所以,你在吃醋?” 叶然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了一些。 她无措又无奈的低眸叹了口气,再开口的话语,无波无澜的像是跟陆凛深说,又像是对自己的审问:“有的时候我真的很好奇,我在你心中,到底……已经不堪到了什么地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鬼使神差的让陆凛深呼吸一窒。 叶然也趁着这个间隙,拨开了他的手。 她拿起了陆凛深放在桌上的保温饭盒,一层层地打开,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凉了些许,色泽也差了很多,但看得出来,是陆凛深亲手做的。 他不善烹饪,上次煮面已经是罕见,这次竟然破天荒地又下了厨房。 叶然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望着饭菜,到底还是将它们摆在了桌上,取来餐筷,递给陆凛深一份,她就拉开椅子坐下吃饭。 陆凛深回身低眸看着她,一瞬不瞬的眸色深了些许,沉默片刻,也坐进了另一旁的椅子。 叶然吃东西很慢,细嚼慢咽的没有矫揉造作,相反用餐的礼仪十分淑雅。 她胃口不好,吃几口就不想再继续了,端杯喝些水,然后依旧看着桌上的饭菜,声音轻徐:“其实算下来,我和你认识很多年了……” “如果没做成夫妻,我们也算是……朋友吧?那我有点好奇,陆凛深,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句问的,带出了叶然的心声,但却感觉有些多余。 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陆凛深都不够了解她。 相反,她确实比陆凛深的父母、爷爷,都还要了解他的。 多说无益。 叶然看着陆凛深放下了餐筷,她掀眸看向他,宁静的眸光,蕴含了无尽难以道明的情绪,也压抑了无数不好讲出的哀伤。 她适时的再开口:“当我多嘴,不该问,但是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懂得婚姻的意义,还是因为嫁给你的人是我,所以你才这么无所谓的,对吗?” 婚姻是忠诚与信任,还有不管何时何地的不离不弃。 是两个人通过稳定的感情,递进的透过爱情,抵达亲情的更深层次的关系缔结。 简单来说,就是要呵护,包容、疼惜,以及彼此尊重。 可陆凛深三年来毫不避讳心有所属,想着唐依依,爱着唐依依,再对方回国重逢后,他马上奋不顾身,还用打发外面莺莺燕燕的那些撩拨手段,来应付叶然。 这……对吗! 第十八章 究竟怪谁 叶然没有经历过婚姻。 也没有好好地正儿八经地谈过一段感情。 她有限的人生岁月中,二十四年里,除去父母带来的深刻印记,就只有陆凛深。 可是,没经历不代表可以不懂。 她见过父母的感情和婚姻,爸爸和妈妈彼此相爱,感情融洽,从不争吵拌嘴,偶有意见不合,两人也会很快各退一步,哄劝地翻篇过去。 爸爸养家挣钱,妈妈也有工作,懂得持家节俭,经济共同,养育女儿也互相承担帮衬。 小的时候妈妈抱着她,边哄逗边玩笑地说:“我的宝贝啊,长大了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不用大富大贵,但一定要懂你,心疼你,还要尊重你。” 那时候叶然不懂,也还小,就小脑袋塞进妈妈的怀里,嘟囔着:“我不嫁,我要赖着爸爸妈妈一辈子……” 后来她长大些了,爸爸担心她上学早恋,不知道是该阻止,还是该提醒警告,几番思虑就和她说:“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啊,还都不懂得什么是爱呢。” “爱,这个字,好写也好读,但却不好做到。” “男孩甜言蜜语,对你举动稍微轻浮,满口都是爱啊,喜欢啊的哄着你,这不是爱,这是敷衍……” 十几岁的叶然,满脑子都是课业背书做题,知道爸爸说的大概是什么意思,但她脑海中唯一浮现的,也还是陆凛深。 可当时的两人,许久都见不到一面。 就算见了,也是举止得体,言行疏离,更多的就像是邻居家品学兼优的大哥哥,看待一个没长大的小妹妹那样。 所以叶然也没多想。 直到一晃二十出头了,她也遵循陆老爷子的意愿,真正的嫁给了陆凛深,彻底的走进了婚姻,才知道……父母当年的金玉良言,都有未尽之意。 陆凛深在她说话时就已经停下了筷子,随着她许久的沉默,他也已经将餐筷扔在了桌上。 拿起纸巾按了按嘴角,他抬手松了松衬衫衣领,侧过身,一手端起叶然的下巴,迫使她目光落向自己,他沉道:“叶然,既然你话说了,那索性说开吧。” 不然他还费解她为什么要搬走,又找工作又住宿舍,究竟在闹什么。 只是因为唐依依回国吗? 对此,他不想多做解释。 如果叶然是为了这个,那他也有的是办法让她后悔。 陆凛深不悦地沉了口气,手上力气稍稍加重,修长莹润的指尖隐隐泛白:“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一次性,给我说清楚。” 叶然忍着疼,直视着他的眼睛,随着她眸色逐渐眯起,也一把使劲地拨开他的手,起身道:“如果你的妻子换成别人,你还会这样吗?” 看似私下里,两人十分和谐。 床上相依相偎,彼此缠绵,陆凛深那方面需求大,体力也好,叶然尽可能的要多配合就有多配合,房事两人完全可以用愉悦的琴瑟和鸣来形容。 可是…… 这不仅不是爱,甚至跟婚姻这层关系都无关。 不是夫妻也能如此,外面随便花钱叫来的,都能完美的配合陆凛深。 该有的尊重,该有的包容理解,该有的心疼呵护…… 一样没有。 这不是夫妻。 陆凛深也从未真正的拿她当过妻子,他将她和外面的女人画了等号,如同温水煮青蛙,用一种绵里藏针,温柔的刀子,在三年的时间里,伤得她体无完肤。 叶然看着缄默的陆凛深,忽然就笑了。 她笑得毫不走心,也笑得伤感又痛苦,自嘲一般的意味:“就因为我是叶然对吗?因为我爸爸救过爷爷的命,爷爷将这份恩情转嫁给你,让你娶我,你没有办法反抗,所以你觉得……我贱透了。” 一个不要钱,又答应不谈感情,伪装的对他没有任何所求所图的女人,心甘情愿地给他当牛做马,被说成是老妈子、佣人,也不反驳,没有怨言。 这样的女人,不是贱又是什么。 叶然早就知道这些,她清醒地看着自己跳进一个深深的巨大火坑,却以为坚守着内心的那份爱,迟早能暖化陆凛深冰冷的心,能让他放下成见。 但到头来,还真是……只感动了自己啊。 她痛苦的呼吸都伴随着撕裂,每说出一个字,心口上的伤就撕裂一分,陆凛深故意用这种方式羞辱她,她还要当着他的面,自甘堕落的亲口说出。 太难看了。 也太没脸了。 叶然却没有办法,除了亲手撕开血淋淋的伤口,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逼着陆凛深正视两人之间的问题。 陆凛深静静地凝视着她,看着叶然脸上满含伤痛的笑容,他忽然宁愿她放下颜面,对他破口大骂,也不愿她用这样的方式折磨自己。 “别说了叶然……”他出声打断,还想起身去拉她。 叶然却伸手推开了,她有些哽咽,掐着手心软肉,强压着没让泪水落下。 她吸了吸鼻子,别过脸又说:“我知道你喜欢唐依依,但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没有用任何方法拆散你们,也没有在爷爷面前演戏,促成你和我结婚。” 叶然不是棒打鸳鸯的恶人。 当初老爷子提出结婚,她第一反应也是陆凛深已经有了女朋友,她不能插足其中。 是老爷子亲口保证,又找来了陆凛深,听到他亲口说唐依依已经走了,两人分开了。 可这依旧改变不了陆凛深对她的成见。 误会这个东西,隔了很短的时间就解释开了,那皆大欢喜,但隔的时间长了,日子久了,那误会就是偏见,就是敌意,就是仇冤。 解不开,化不掉。 就像珠蚌吞下的一粒沙,天天饱受折磨,日日消受煎熬,痛入骨髓,却也只有自己知晓。 陆凛深一手勾了勾衣领,紧蹙的眉宇反馈出内心的烦躁,许久他才垂眸再次看向了叶然:“所以呢,你现在是介意依依?” “我不介意她。” 叶然回的很干脆,也发自肺腑。 一个分开的前任,并不是阻碍婚姻行进的导火索。 根本不爱,还对前任念念不忘的现任,才是一切的源头。 第十九章 假意和平 “我只是觉得我该腾位置了。” 叶然很有自知之明,说完,她迈步走向床边,从桌上的书中抽出一份协议,转身递给陆凛深。 陆凛深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却在扫见上面‘离婚’二字时,眸色倏地一暗,登时捏紧了文件纸,继而有力的手指轻轻一撕,随着刺啦声,四分五裂。 “我说的话,你是没听进去吗?” 他低缓的声音很轻,也很慢,极好的涵养让他即便怒意在胸,也不会疾言厉色。 可偏偏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陆凛深越是这样气定神闲,越是可怖的暴风骤雨袭来的前兆。 叶然屏住呼吸,愤懑压抑地让她不住的捏紧了手指。 “离婚与否,根本不取决于你。” 陆凛深在她面前站定,捏着手里撕碎的文件,随着手臂轻扬,一记抬臂的弧度,无数的碎裂文件,洋洋洒洒地从叶然头顶,悉数坠落。 薄薄的纸片,落在身上不会疼,但不知为何,仿若砸在了叶然的心上,密密麻麻的刺痛。 “叶然,你和我为什么结的婚,现在翻旧账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非要说的话——” 陆凛深单手插兜,少见地挤出耐性,语气不轻不重地娓娓道来:“你真的是无辜的吗?” 他话出口的一瞬,也单手捏起了叶然的下巴。 看着她震慑的眼瞳紧缩,陆凛深眯眸低笑了声。 他深许的眸光将一切都窥探分明,叶然的目色在他眼中根本无所遁形。 “我反抗不了,是因为那是我亲爷爷,我在乎他的身体,不想气坏了他,惹得爸妈对我唠叨,何况作为陆家的人,婚姻不由我自己,也无可厚非。” 陆凛深性子沉稳,这是天生的,后天养成的,是他看待事物的大局观,以及身为陆家子嗣,未来的继承人,享受了钟鸣鼎食的优渥,也要做出牺牲取舍。 他很早的时候,还不懂得情为何物,就知道以后所娶的另一半,一定不是他心有所属的,而是家族联姻,利益结合的世家姑娘。 或许是太早就有了认知,才会在成年后,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唐依依,才会觉得当时叛逆的时光,是那么美好。 陆凛深沉了口气,也伸手将挣扎的叶然拽进怀中,他俯身桎梏着她,又道:“但是你呢?我爷爷发话你可以拒绝,你没有又是为什么?” “叶然……” 他轻喃着她的名字,也端起她的脸,两人四目相对,咫尺温柔的气息流转,却暧昧得若即若离。 叶然想说话,但却被陆凛深的声音抢了先。 他说:“你敢说你没有任何的贪念吗?叶然,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现在还矫情的作什么?” 叶然神色凝滞,大脑像是宕机了,瞬间一片空白。 贪念…… 确实,她爱他,就是唯一的贪念。 陆凛深蹙紧了眉,沉沉地望着叶然氤氲的眼眸,看着她苍白的面容,逐渐泛红的眼底,慢慢地弥漫至眼尾,如同快要破碎了一般。 他倒吸冷气,郁结的加重气力抓着她,终于耐不住质问脱口:“是物质方面我让你缺什么少什么了?还是床上我没满足你啊?叶然,你到底要怎么样!” 本来两个人好好的,即便无情无爱,可叶然乖巧听话,生活也很和睦。 突然之间,她就搬走了。 陆凛深隐忍了脾气,耐着性子来找她,也没阻止不许她出来工作,甚至只要她乖乖跟他回家,还像从前一样那样乖顺,他还能动用关系,让她在仁康步步顺意。 毕竟,他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她。 而这份习惯,陆凛深不想,也不需要更改。 叶然怔怔地看着他,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无话可说,也不想再说。 陆凛深可以给她所需要的一切,唯独没有爱,也做不到真正夫妻的那般。 若换了旁人,或许会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泼天的富贵,不就是没有爱情吗?情情爱爱又不能当饭吃,何必庸人自扰的瞎矫情呢。 但旁人不是叶然,不是幼年期就认识了陆凛深,不是默默无语地藏在远处,看着他,欣赏他,慢慢的爱上他。 没有经历过暗恋,就不会懂,其中的苦涩,以及得到后不被珍惜,永远是个发泄的替代品,心事不被理解,情绪价值更不可能,那种寂寥苦楚,堪比地狱。 物质面包当然重要,爱情也不算什么,但叶然不能再一错再错下去。 她爱陆凛深,爱的太久太久,爱的早已丢失了自己。 所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我想要和你分开,彻底结束。”良久后,叶然还是说出了所想。 陆凛深嗤笑了声,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不可能!” 她想结束就结束,她想抽身就扭头走,当他陆凛深是什么? “这个想法,你给我彻底死了心!”陆凛深烦闷地磨了磨牙,满腔汹涌的情绪却在看到叶然苍白的脸色时,到底不忍。 他沉了口气,紧搂着她,将头抵在她肩颈上轻轻磨蹭,也放缓了声音:“叶然,我们不吵了,你也不用胡思乱想的,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好的,好不好?” 叶然愣了愣,听着他罕见的软化态度,熟悉的哄劝安抚,她却心如刀割。 总是这样…… 给一刀子,再哄着喂来甜枣。 “你想上班,我不反对,嗯?”他继续哄着,还如同大狗狗似的在她肩颈上作祟,不安分的大手也搂着她的腰慢慢不老实。 叶然无措的一再深深吸气,她想直接推开他,想不假思索地拒绝,但是…… 真的有用吗。 她是铁了心要离开他,那么离婚就势在必行。 既然不能正面让他同意签字,那何不……迂回地想个办法。 反正只要签字了,离婚协议就能生效,再委托律师去民政局拿离婚证就好了。 这么想着,叶然打定主意,忍着胃里翻涌的孕吐反应,咬牙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陆凛深瞬时抬头看向她,漆黑深许的眼眸也亮得如繁星,熠熠生辉。 “真的?”他漾起了舒然的笑意,在她唇边轻轻一吻:“我就知道我宝贝儿最好了。” 第二十章 太侮辱了 听着他熟稔温柔的甜言,叶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她什么都没说,就是伸手拨开了他。 “我做的饭好不好吃?好吃的话我再做,但你要跟我回家。” 陆凛深握住了她的手,温缓的眼里也再无刚刚的汹涌,有的只是一汪深潭的讳莫如深。 叶然张了张口,一句‘我不’刚要脱口,又意识到自己暂时不能激化问题。 就在她措辞想着怎么婉转的拒绝时,又见到陆凛深环顾四周,十分不满的:“住在这里有什么好的?” 这里没你,哪里都好。 叶然在心里回,面上却皱了眉,而说:“我想试着自力更生一下,在家里闲了太久,我需要找点事来做。” 这就是她出来上班的原因? 因为在家里太闲了? 陆凛深沉了沉眸,莫名就想到周贺生不久前打趣的一句:“叶然整天围着你,总有天会烦的,到时候她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呢,还是……估计她也没别的法子。” 周贺生是看不上叶然的。 从很多年前,大家都还在学生时代就这样了。 具体原因不明,也没什么过节,就跟学校里一个淘气的男生,总想着为难欺负某个女生的道理相似,看不顺眼吧。 陆凛深没想深究,反正他的女人如何,也跟周贺生无关。 但现在仔细想来…… 确实不能让叶然整天在家无所事事,所以她想上个班也是好的。 就当兴趣爱好了,又不用她考虑挣钱养家。 陆凛深在方方面面上独断专行,说一不二,但对女人,尤其还是让他身体很满意的女人,他是不会处处干预,尽显金主的无理霸道的。 他只是缠着叶然,态度略显强硬的:“我刚就说了,你可以出来工作,但不能住在这种地方,太委屈你了,回梨园吧。” “以后每天上班,我给你安排个司机接送。” 三言两语,看似商量建议,实则不容置喙的态度依然是决断吩咐。 叶然紧起了眉,当即抽回自己的手:“不行,我不会再回梨园的。” 这话出口,她就后悔了。 因为拒绝得太生硬了。 生怕陆凛深再揪着不放,叶然又马上软化地改口:“暂时的,我……还在实习呢,有司机接送的,让同事怎么看?等我转正的。” 这理由好像也有点牵强。 叶然无措地抿着唇,伸手又拽了拽陆凛深的衣袖,声音就更弱了:“我不想被人拿住话柄,再说了,我喜欢学医,当个外科医生是我的梦想。” “凛深,我不求你支持我,但……能别让我放弃这次的机会行不行?” 叶然说话时自己不知道,以为只是放缓态度的请求。 实际上,在她拽上陆凛深的衣袖瞬间,他眸色就深了。 叶然性子好,温柔又和善,这点是叶爸爸妈妈用爱用心教养的缘故,还有随了母亲水乡人温婉的性格,平时讲话也是柔声柔语,别样动听。 而像现在她有求于人,软声软语的,整个人都又软又乖,特别想让人……牢牢抓在掌心,尽情欺负。 陆凛深垂眸望着她,凹凸的喉结上下滚动。 叶然也没抬眸,也没看他的神色,就等不到他的回声,以为自己计划落空,还急着想如何是好,岂料下一秒,她忽然感觉腰间一紧,接着整个人就腾了空。 数天的寂寞,让陆凛深早已蓄势待发。 他一把扫落旁侧桌上的东西,不理会噼里啪啦的坠地声,将人放在桌上,他捏起她的下巴,汹涌的就亲了上去。 叶然浑身神经大惊,紧张得连推带抵,却也无法避让。 她惦念着腹中的宝宝,生怕有什么闪失,而且内心深处也不想再和陆凛深有什么亲密。 “陆……” 她想要说话,但支离破碎的声音勉强都溢不出一句完整的。 这可怎么办! 叶然的力气根本抵不过他的,体力的悬殊,让她不愿也不得不处于弱势,又急又乱的内心更是像长出的猫爪,疯狂又强劲地抓挠着千疮百孔的心。 “啊!” 疼! 陆凛深啃咬上了她的锁骨。 他莫名偏爱这个地方,每每都会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叶然抵触的双手也被陆凛深轻而易举地捕捉,继而就被解下的领带束缚。 “乖,不是说好不闹了吗?” 陆凛深挤出些耐心温声低语,伴随着喘息的嗓音,别提多性感了,但此时却让叶然毛骨悚然。 “我答应你,你可以住在外面……” 他游走的手,薄茧的指腹贴着她细腻纤细的腰腹,“但不是这里,我让靳凡在附近买个房子,我陪你一起住。” 叶然呼吸窒住,挣扎的动作也显然一僵。 她复杂地看着陆凛深,蕴满情绪的眼底,渐渐泛出从未有过的绝望,脑中也闪过很久前,她带着夜宵去会所找陆凛深,却听见他和周贺生的玩笑之言。 周贺生端着酒杯,吊儿郎当的眼神注意到了走到门口的身影,就故意歪身凑向陆凛深,说:“阿深,我一直没问你呢。” “你喜欢叶然吧?应该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留她在身边这么久了。” “别跟我说什么结婚了,以你的性子,完全可以婚姻就是个摆设,你俩各过各的啊。” 当时的陆凛深喝得有些醉了,意兴阑珊地看着手中燃着的烟,似笑非笑地掀了唇:“或许吧,毕竟她……很好睡。” 这话,太侮辱了。 叶然当时定在门口,怔愣的大脑像是被雷击,一时间缺氧得近乎崩溃。 一个女人,如果只是让男人产生欲望,那绝不是这个女人的优点和可取之处,女人也不该被这么糟蹋。 但事实证明,陆凛深留着她,还就是因为这一点。 往事过于沉痛,叶然也不想再重走老路,她压抑的闷气牵扯着五脏六腑,一阵阵上涌的心血,让她指骨绷紧,狠狠地使劲挣着领带。 “陆凛深……” 她话刚出,却被陆凛深又一次吻断。 随着衣物撕开的声音,叶然感知到肌肤接触空气的冷意,瞬间一路也凉到了心底,她绝望地再要挣扎,但已经晚了—— 第二十一章 要被发现 箭在弦上。 紧要关头,叶然一着急张嘴就咬上了陆凛深。 她大脑浑噩焦乱,也丝毫没顾及着力气,一时感知着陆凛深身形停顿,等再反应过来,血腥弥漫的味道,已经在彼此口腔中蔓延。 陆凛深没在意疼痛,就在放开她时,用舌轻轻的舔了下破裂的唇沿,再眯眸饶有兴味地看着叶然,小猫会咬人了。 有趣是有趣,但是,他不喜欢她这副过分抗拒的样子。 “你……” 陆凛深启唇刚要说话,突兀的手机铃声却响了。 叶然气喘吁吁,戒备又紧张的如临大敌,回过神看着陆凛深接起电话,她慌忙低头撕咬手腕上的领带,试图挣脱逃离。 “爷爷,您说……” 陆凛深听着电话,一手拦阻着她的举动,略带凉意的眼眸透出不悦,示意着她不许乱动。 “小然呢?你们最近怎么样?” 电话中传出老爷子苍老的声音。 距离太近,叶然轻易地就听到了,顿时心里一松。 爷爷一向对她极好,跟亲孙女也差不多,所以有爷爷的这通电话在,陆凛深就不会将她怎么样。 毕竟陆凛深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祖孙感情深厚,他也极为敬重爷爷。 叶然心里有了些底,不顾陆凛深的阻拦,推开他的手就挪身跳下桌子,三两步就冲进了卫生间。 费劲地关上门,努力反锁上。 叶然紧绷的心才总算松了口气,再慢慢地拆解领带,整理衣服。 却抵不过胃里不合时宜的孕反,难受地俯身扶着马桶,一阵阵的不适干呕。 陆凛深循着卫生间的方向不住皱眉,听着里面的呕吐声,深沉的脸色泛起疑虑,估计着还通着的电话,就道:“她挺好的,爷爷您不用操心了。” “我问的是你们。”老爷子不满答非所问,少顿就说:“小赵去给你们送东西,发现小然近期没住在梨园,你也不怎么回去,你们是吵架了?” 陆凛深笑了笑:“没有啊,我们好着呢。” “你的话,我不能信,把电话给小然。” 陆凛深迈步走向卫生间,隔着一扇简易的木门,他回着电话:“叶然暂时不方便,爷爷要找她,怎么不给她打电话呢?” 这纯属于明知故问。 老爷子就想试探一下两人是否在一起,所以才打了这通电话。 感觉说不清,老爷子就沉哼了声,改口道:“算了,你和小然回来一趟吧,就今天晚上了,我让小赵去准备饭。” 说着就挂了电话,也不等陆凛深是否应下。 还是那么强势的一言堂,陆凛深把玩着电话勾了勾唇,再瞥向卫生间,他脸上笑意敛去,抬手叩门:“叶然,你怎么了?把门开开。” 里面没有什么回应。 呕吐声也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马桶冲水的响声。 叶然无力地直起身,疲惫又狼狈的脸色更加苍白,余光透过镜面,她抹了一把脸,感觉自己糟糕透了。 “叶然。” 门外陆凛深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轻不重,也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就是在这个时候,莫名地让人心口滞涩,十分压抑。 “你应该知道,这道门挡不住我。” 陆凛深的耐心已经告罄。 叶然不由得心里一抖,她知道陆凛深真要动气了,那后果是她承担不了,也不可预料的。 惹怒他不是目的,明哲保身,还能完美全身而退才是重点。 叶然捏着手指,默默给自己打气,却正好听到兜里的手机嗡了一声,她顾不上查看,就一把开锁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你别乱来!”她谨慎忙开口。 陆凛深确实有些怒意,毕竟对他来说,叶然听话乖顺太久了,稍微使性子闹个脾气,就当是情趣,他可以不在意的哄哄,但一次又一次油盐不进,没完没了。 那就是得寸进尺了。 他两手插兜站在门外,好看的俊脸此时全数阴沉了下来,翕动的唇也正要说话,却看到叶然闪躲的眼眸,以及因为紧张而呼吸不稳,脸色也很糟很差。 瞬间,他莫知所谓的怒意就压制了下来,就连出口的声音,也回归一如既往的温沉和缓:“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身体哪里不舒服?” 想到她之前也吐过。 还撒谎说什么低血糖。 根本不对,叶然跟他这几年,身体一直好好的,非常健康。 怎么会最近总是……呕吐。 “你不会是……” 一个猜测在陆凛深的脑中奓起,他刚要脱口,却被如同过激的叶然,慌忙打断:“我没有!我不是!” 这解释得欲盖弥彰,太牵强了。 别说骗过心思细腻,头脑敏锐的陆凛深了,就是骗骗旁人,都显得荒唐。 叶然着急地低着头,不断地啃咬着下唇,她跟别人不同,她是越紧张越慌乱,头脑就越清晰,逻辑能力也会变得很强。 “我没有嫌弃你做的饭不好。” 言犹在耳,陆凛深眼眸一下狠眯了起来。 “就是你做的饭菜……太淡了,淡中无味,我最近忙得吃饭不按时,有点肠胃炎,吐完了,让我缓缓就好了。” 说着,叶然为了自圆其说,还抬手按揉着胃部,迈步绕过陆凛深,坐去床上。 这解释虽然是临时起意的编纂借口,但却有些合理性。 因为陆凛深记得她上次呕吐,也是在吃了他煮的面之后,而这次,还是因为他做的饭。 陆凛深微微皱眉,思虑着自己的厨艺,真的就那么差? 只是调料味道太淡吗?那都给人吃吐了,怕是手艺差到了极点。 “这是这样?”他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掏出烟,随意地咬在唇边,大步走向叶然,一手握住了她的胳膊,顺势就要将人拽起。 他又说:“胃病不是小问题,别硬撑着,走吧,我们去医院。” 去医院就露馅了! 叶然不敢想象,陆凛深一旦知道她怀了孕,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绝不会是即将要当父亲的高兴喜悦,他曾经在床笫上,餍足过后,将避孕药喂进她口中,还哄劝地安慰说:“如果怀了,受罪的也是你,何苦呢是不是?” 第二十二章 骗到底吧 “不去!” 叶然惊慌的两字甩出,就迅速回过味。 她不能过激引得陆凛深怀疑,所以又忙解释:“我已经查过了,还用了药,症状不太严重,就是需要慢慢调养。” “慢慢调养?” 陆凛深审视的眸光居高临下的笼罩着她。 像一层欺压的阴雾,潮湿的剥夺所有氧气,威压得让人无所遁形,不得已溃不成军。 叶然努力保持镇定,尽可能地不动声色,不让他看出端倪。 “叶然……” 陆凛深唤了她的名字,低低的嗓音还如天籁,异常好听。 同时,他也伸手抚向了她的脸颊,慢慢地,缓缓地一寸寸的游走在她的肌肤之上,叶然感同过电一般,又如似毒蝎爬过,不寒而栗。 “我可能是没跟你说过,但现在说也不算晚。” 陆凛深自说自话的,也不需要叶然配合的回什么,他轻然扯唇一笑,低头凑向她的耳畔:“如果想要骗我,那就守好了谎言,一旦被我抓到,那你……” 没等他说下去,叶然被撩拨蛊惑又惊恐的满身不适,慌慌的一颤,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陆凛深没有拦阻她,就看着她别扭又拘谨的样子,翘起的唇畔又上扬了些。 他感觉叶然没胆子真的骗他什么。 最多就是女人的某些小心思罢了。 那就随她。 他也不想处处挟制,事事过问,让她一点私生活、独自的空间都没有。 就算养个阿猫阿狗,既然能讨的主人欢心,又让主人感觉习惯了这个存在,那也不能对宠物过于严苛,该有的些许放纵,还是要有的。 叶然没揣测他的心思,也不确定自己瞒的如何,只是不想再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继续和陆凛深相处,压抑的她太窒息了。 她想岔开话题,再下逐客令,犹豫时感觉兜里的手机又好像震了,拿起就看到屏幕上提示‘爷爷’两个字。 是爷爷发来的语音微信。 叶然仿若抓到了救命稻草,当即解锁点开了老爷子的语音。 “小然啊,最近几天怎么没来看爷爷呢?下午就来吧,爷爷给你做炒肝吃!哦对了,灵霜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你来,爷爷给你出气!” 这是之前老爷子发来的。 紧接着还有刚刚的一条。 “来了吗?小然你上车了吗?” 老爷子是个急性子,还催促上了。 叶然看了眼陆凛深,感觉这是个契机,当即不理会他的反应,就拿着手机给老爷子回微信:“爷爷,我才看到,我这就过去。” 回完收起手机,叶然就往外走,途经门口时还顺手捞了衣架上的外套,以及桌上的钥匙。 俨然没想管陆凛深。 这让某人脸色乱了一丝。 紧接着,叶然迈出宿舍时,陆凛深也大步紧随其后,并握住了她的手:“你想一个人回去?” 叶然没觉得这有什么错,就反问:“不然呢?” 陆总执掌陆氏集团,旗下分公司众多,又有数以百计的投资产业,每天日理万机,就是妥妥的大忙人,她总不会还巴望着他能和自己一起吧? 也没必要。 “……” 陆凛深沉默无声,就定定的垂眸看着她。 叶然扛不住他这样的目光,也觉得很烦,她又不是没脾气,因为爱他处处忍让,已经将她这辈子最多的耐心都消耗了,她不想往后再那么没有自我。 所以,她快速避开视线,也推开他的手,锁上门就一个人走向了电梯。 陆凛深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看着电梯门关闭时,他才迈动步子,走进了电梯。 两人无话,来到楼外一辆纯黑的迈巴赫已经等候,随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司机也察言观色的急忙发动开车。 “去老宅。” 陆凛深吩咐了一声。 司机连忙应下,稳稳地开车行进。 一路还是无话,只在途经某个菜市场时,叶然出声让司机找个地方停车。 她和老爷子的口味有相近的地方,平时饮食清淡,基本不太爱吃肉食,但极爱炒肝,很普通的特色小吃,烹饪起来却需要技巧,食材也讲究新鲜。 这处的菜市场,是当地老人常来的,其中一家店主的肥肠猪肝,保质保量。 叶然下车买了些,再回来时,她站在车外敲了敲陆凛深那边的车窗。 “怎么?” 车窗滑下,露出陆凛深好看的让人心跳的脸。 叶然拎着刚买的东西,说:“这些味道大,别弄脏了你的车,所以你和王叔先走吧,我打个车过去。” 迈巴赫是豪车,但在陆凛深的眼里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不在意什么脏不脏的,他就在叶然即将转身就走时,推开车门:“上来。” 叶然脚步顿了顿,踌躇两秒,也没再浪费功夫,就绕过去坐进了车里。 后半段的路上两人还是一路无话。 陆凛深也少见的没有嫌弃身旁那兜东西,慢条斯理的翻看着公司文件,时不时的手指敲击笔记本电脑键盘,忙的一丝不苟。 叶然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思绪却闪回了三年前。 度过相安无事的婚后前两个月,陆凛深就出了车祸,重伤相当严重,经过几次大手术,医生也无法断定往后的恢复情况。 老爷子疼惜又无措,陆董和夫人也匆忙回国,两人经过国内外权威专家团队的几番会诊,慎重又无可奈何的做出了一个选择。 那就是让叶然早点怀上孩子,为陆家生下继承人。 但当时陆凛深满身是伤,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哪里是能身体力行要孩子的时候?陆夫人就劝叶然选择做试管,陆董也去宽慰劝解了陆凛深。 其实这个决定,从很多层面上都等于,是放弃了陆凛深。 陆家不能以后没有继承人,陆凛深真要残疾了,心性必然会大变,早点有了下一代继承人,他才能安枕无忧地去养病。 这个提议,对叶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她真的很爱他,为他生个孩子也合情合理,又理所应当。 但是,叶然却是第一个拒绝的。 第二十三章 嫌弃太脏 “我不同意。” 历来温柔和善,像是从来就没脾气的叶然,第一次对着婆婆,不仅违背了,还拒绝的声色俱厉。 陆夫人怔了怔,没有拿出什么已是夫妻生孩子是必须的这一套规劝儿媳妇,她甚至眼色制止着不让陆灵霜造次。 她想了想对叶然说:“你知道吧?你们的婚姻很唐突,也没什么感情基础,虽然有老爷子在,能护着你周全,但一个女人想在豪门立住脚,靠的不该是老人。” “应该是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不管是豪门,还是普通家庭,婚姻的结合,女人仰仗的都是两者。 陆夫人有些歉意的一笑,再言:“显然前者有些差强人意,但后者,你可以靠自己来制造。” 言外之意,当时选择要个孩子,是陆董和陆夫人无奈之下的抉择,但也对叶然是有极大好处的。 陆凛深已经病重需要康复,这个过程就要一年两年,最终结果还未可知。 及早的通过科学手段,做个试管,叶然就当了妈妈,耐心抚育孩子长大,她不仅有了依靠,也等于有了资本。 “男孩女孩你不用有压力……” 陆夫人担心她顾虑多,又劝慰:“我和你爸还有老爷子都商量过了,想要两个孩子,最好是一儿一女,但什么样的结果我们也都能接受。” 想到什么,陆夫人不等叶然表态,她继续说:“当然了,两次受孕怀胎,对你身体肯定是很大的消耗,你放心,不管是产后恢复还是照顾孩子,我们都……” 叶然是有涵养的,别人讲话,她从不插言,哪怕是不爱听的,她也会耐心等对方讲完。 但这一次,她礼貌的出言打断:“妈对不起,您别说了。” “我愿意和凛深要个孩子,两个也没问题,但不是现在,等他身体恢复好了,我们会考虑着再要孩子的。” 说完,不等陆夫人再游说,叶然表明决绝的态度,就颔首走人了。 陆灵霜觉得她不识抬举,拦着她一通说教,言辞激烈的都侮辱人身攻击了。 可陆灵霜哪里懂得,叶然考虑的,从来不是她自己。 而是陆凛深。 陆凛深从小性子就强势,喜欢主宰掌控,任何事未雨先绸的同时,他也会按着计划策略,一步步的展开进行,他是天之骄子,也是天生的上位者。 这样的人,突遭重伤卧病在床,康复未果,已经对他来说是致命打击了,父母和爷爷还在这个时候,做出了尽快生下一代继承人的想法。 他会是什么心理?又该有多难受啊。 明明他还活着,即便康复渺茫,起码他还活着,至亲的人怎么能放弃他,选择用手段生个孩子,以此取代他呢。 即便豪门家族以利益优先,也不该是如此的凉薄。 父母出于多种考虑,可以不计较放弃他的原由,但叶然作为妻子,绝对不会。 当时她就想好了,如果陆凛深无法康复,就算后半辈子一直坐轮椅,她宁可守活寡,一辈子不做母亲,也甘之如饴地陪着他,不离不弃。 奈何她的这份好心,到底没能让陆凛深知晓。 那时候的他,躺在病床上,心性就已经有了些变化,他拒绝了父亲的提议,说等两年,最多三年,他身体如果没有起色,那他一定会为陆家生出继承人。 这件事不了了之后的几个月,陆凛深总算可以出院了。 那天叶然很高兴,一直陪在病房忙前忙后,等推着轮椅陪他下了楼,照顾着陆凛深上了劳斯莱斯后座,她再要进去,却被他一把推开。 叶然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动作着急,不慎碰到了他腿上的伤口,她刚要道歉,就听陆凛深吐出了一个字:“脏。” “啊?”叶然一愣。 陆凛深微抬下巴,不悦冰冷的眸光扫视了一下她身上的衣服,十足厌烦和嫌弃地拧起眉:“衣服几天没换了?脏死了。” 叶然彻底愣住。 她始终在医院陪护,但也不是不爱干净,临近出院,她一时喜悦激动,确实有两天没回梨园洗澡换衣服,但就两天,也不至于脏到哪里去…… 陆凛深不想看她空白发懵的脸,直接一把推开她,按上车门,对着前面的司机吩咐:“王叔,开车。” 劳斯莱斯绝尘而去。 丝毫没有顾及不慎摔倒在地的叶然,险些还被车剐蹭。 这件小事,陆凛深很快就忘了。 但却像是隐藏在叶然心底的一根针,从那以后,她除非不得已,否则都不会坐他的车。 很多时候,陆凛深觉得她小题大做,无理取闹。 他又哪里懂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若不是一点又一点的小事累积,千疮百孔的心又是从何而来。 叶然自寻烦恼地想了很多,感觉有些过了,幸好车也缓缓驶入了宽大的庭院,一座恢弘的宅邸屹立远处,古风古韵的格局建造,肃穆又庄严。 管家陈伯早早的就在门口等候,看着车驶进来,忙笑着迎过去:“大少爷,少夫人,你们可回来了,老爷子都等好久了呢!” 陆凛深俯身迈步下车,很轻的“嗯”了声。 叶然从另边也下来,将拎着的一兜食材交给管家:“麻烦陈伯送去厨房,等会儿我去烧。” 陈伯一看,哎呦,正是老爷子爱的这口。 “还得是少夫人,知道老爷子的喜好!” 陈伯每每见到叶然都很高兴,这姑娘不仅是他看着长大的,也真的温顺识礼,不卑不亢,处处都讨人欢喜。 叶然一笑,边随着陆凛深往宅邸走,边和陈伯闲聊几句。 大体询问的也是老爷子最近的身体情况,平日饮食,有没有按时吃药和体检,家里的医疗团队定期会根据老爷子的情况,拟定调养方案。 陈伯一一作答,看着已经快走几步进了长廊的陆凛深,他故意放慢脚步,压低声和叶然说:“老爷子都很好,就是……有点着急想抱重孙子了。” 叶然微怔,不由自主地有些羞涩。 但心里却也泛起了苦味。 重孙子,她已经怀上了。 但不能把这消息透漏给爷爷。 第二十四章 风向逆转 陈伯当叶然是害羞,就想揭过这个话题。 奈何走在前面的大少爷,忽然颇有兴趣地回了头,还耳聪目明地听到了刚刚的那句话,十分配合地扔出一句:“催生啊?爷爷的意思?” “啊这……” 陈伯好尴尬。 确实是催生,但这差事怎么也轮不到管家插手。 可问题是,陆夫人常年居住在国外,忙着基金会和各种办展,身为资深艺术家,根本不操心家里这些琐碎。 陆董作为公爹,就算不定期地偶尔回国,也不会对儿媳妇讲这些,不合规矩。 再说老爷子,一门心思地想抱重孙子,背地里就和管家吐槽嘀咕,而等见了叶然,又心疼她不会说这些。 所以啊。 陈伯无措地连连尬笑:“哪能啊,大少爷你别多心。” 陆凛深自然不会责怪陈伯,就眼色示意让人先走,自己则慢步回来,自然地伸手环搂着叶然的腰,将人往怀里抱了抱,吐息如兰:“想生?” 轻轻的两个字,精准的触动叶然的心。 她诧异的抬眸看向他:“你……” 想要个孩子,几个字还不等脱口,就见陆凛深柔然的脸色,轻笑了声。 很轻蔑,也很不屑。 叶然刚刚提起的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窖,但这还不是更糟的。 陆凛深玩味似的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看着泛红的地方,嗓音也更缓:“要觉得寂寞了,你就养个宠物。” 话落,他也松了手,大步往前走去。 徒留叶然一人,呼吸凝滞,大脑连带着脊椎,一直到神经末梢都发着阵阵的僵硬。 早就知道他不想要孩子,但却没想到…… 他能用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语气,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叶然看着长廊里陆凛深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她突然转身快步朝着另个方向而去,来到庭院,她顾不上路过的佣人问好,钻进树后,死死扣着干裂的树皮,还觉得透不过气,又弯腰干呕了好久,才算勉强缓过一口气。 扣着树皮的手指破皮,渗出阵阵血红,她却浑然不知疼痛。 无助地大口喘息,胸膛急速起伏。 叶然感觉这一刻的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脑天旋地转,不知道是不是妊娠反应闹的。 “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跑来的佣人忙询问。 叶然不能让他人察觉自己身体的异样,也不想因为陆凛深的一句话,自己就控制不住情绪让人笑话。 她慌忙扫过思绪,挤出一丝笑:“我没事,就有点着凉了,我已经吃过药了。” 佣人松了口气,提醒她临近秋末冬初,注意保暖和照顾好身体,叶然附和两声,便重新进宅邸。 中式磅礴风格的偌大客厅,宛若皇城宫殿。 沙发的正中央,坐着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和善的老人,手中拄着一枚纯金镶玉的手杖,身后站着管家,身旁坐着同样上了年纪的金秘书。 老爷子一生辉煌,从过戎,抗过战,将青葱韶华的大好岁月投身热血,响应号召激流勇退,继承家业又叱咤商场。 如今年老了,虽彻底放权儿孙,但时常也会监督翻查项目报表,说是为了打发时间,实则就是闲不住,爱操劳。 陆凛深走进来喊了声爷爷,就习惯性的坐在了左侧方向的沙发。 优雅的两腿交叠,手中把玩着一根刚刚拿出来的烟,也不点,就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弄着。 他对面是一身懒散的陆灵霜,没什么坐姿,身子随意地躺靠在沙发里,还晃荡着洁白的小脚丫,秀着刚做的美甲。 “你给我站起来!” 老爷子从刚才就在训斥陆灵霜了,碍于隔辈亲,孙女也不当回事。 陆灵霜撇撇嘴,嘟囔:“爷爷你说我干嘛呀?我刚从看守所里出来,你知道这几天我在里面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都吃泡面了啊!” 那种满是碳水又垃圾的东西。 “委屈你了?”陆凛深眉宇泛起了一丝折痕,没什么感情地睨了眼妹妹,再补一句:“没让你饿着就不错了。” 这话说得老爷子爱听,当即就道:“对!凛深说得对!就是我和你爸妈太惯着你了!” 陆灵霜没想到会被两面夹击,感觉自己处境不妙,坐起身刚想撤,就看到了走进来的叶然。 “爷爷。” 叶然温声一唤,对着老爷子微微点头行礼,然后坐进了左侧较远的单人位置。 看着两人之间隔了十多米的陆凛深:“……” 老爷子脸上慈祥的笑容也僵了几分,随之恶狠狠地瞪了眼陆凛深,再将怒火泼向了陆灵霜:“你嫂子来了,你看不见啊?不知道说句话啊!没规没矩的,我们陆家怎么教养出你这个孽障!” 陆灵霜一怔,没想到爷爷会对自己这么不客气,孽障这种词都说出来了。 她委屈的嘴巴一瞥,哼声跺了跺脚:“爷爷!你干嘛啊这是,为了叶然你至于的吗!她就是个外姓人,我才是你亲孙女啊!” “你给我闭嘴!” 老爷子本来没太动怒,毕竟陆灵霜惹出来的事也不算大,况且孙女也蹲了几天看守所就当吃教训了,他再斥责几句这事就能揭过。 岂料陆灵霜死不认错,也不知悔改。 眼看老爷子拄着手杖要动真气,陆灵霜有点慌,再要说话,就被陆凛深截断。 陆凛深起身走到老爷子近旁,取代陈伯和金秘书,为老爷子拍了拍背,顺顺气,一边安抚着:“爷爷,您的意思我都明白,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然后,他冷眸一转落向陆灵霜:“你刚刚说的那话对吗?叶然在陆家不是外姓人,是儿媳妇,孙媳妇,而你呢?” 这话堵得陆灵霜一噎。 叶然也蓦然怔住,错愕地抬眸看向陆凛深。 她是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为自己说话。 “女大不中留,你总有一天是要成家嫁人的,你对于陆家来说,才算是真正的外姓人。” 随着陆凛深再一句话出口,陆灵霜彻底傻了眼,满脸漆黑,难看极了。 老爷子也想趁机敲打敲打孙女,当即拄着手杖一敲地板:“说得好!陆灵霜,你要再这么无理取闹,整天和你嫂子对着干,那你这个小姑子,往后就别当了!” 第二十五章 推波助澜 “什么、什么意思啊?” 陆灵霜没闹懂,爷爷这是何意。 叶然也有点疑惑,目光看向了老爷子。 老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愤然地盯着陆灵霜,不住的摇头叹息,更正道:“你说什么意思?就是把你逐出我们陆家,让你自生自灭的意思!” “……啊?” 陆灵霜大受震撼,也震惊得瞠目结舌。 从小到大,她这个陆家金枝玉叶的千金大小姐,满身的公主病,各种挑剔事多,惹是生非更是不在话下,但从来没有过任何时候,爷爷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哦,也是有的。 但凡涉及到叶然,老爷子都很生气。 可即便如此,也没说过不要她的话啊。 老爷子满脸威严,瞪着陆灵霜沉默不语。 一下子陆灵霜就知道老爷子是动真格的了,没有半点假话,也不是在吓唬她。 她瞬间就懵了,既委屈又难受,还气得火冒三丈,但不敢冲老爷子发作,她只能咬牙跺脚:“爷爷!” 见无法挽回,她调转枪口就横眉冷目的瞪向了叶然,恶劣的嗓音咆哮得更像是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叶然!都是你这个贱人!”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有一天好过的!” 类似于色厉内荏地放了两句狠话,陆灵霜灰溜溜又气鼓鼓地跑了。 她这一走,老爷子面子就维持不住了,看着叶然,无措地唉声叹气:“小然啊,又让你受委屈了,灵霜这孩子啊,说话办事都不过脑子,完全就是蠢啊……” 这评价很一语中的。 但叶然也没掉脸子,如同往常的面容柔缓,起身走向老爷子:“爷爷,您不用自责,灵霜看不上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说话难听,我也听习惯了。” 这话看似是在劝慰,实则却是在拱火。 老爷子皱眉,看着叶然有些晃神,陆灵霜当着自己的面就对叶然破口大骂,那背地里呢?是不是骂得更过分,做的也更过火? 就在老爷子深思考虑该如何时,陆凛深眯眸看了眼叶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稍微用了力,警告的意思分明。 “别给爷爷添堵了,事儿不都过去了吗?”陆凛深平缓的语调没有起伏,也听不出异样,“往后灵霜不会了,你也不用揪着不放了。” 叶然心里不是滋味,面上却还维持着得体的浅笑,甚至还配合的拍了拍陆凛深握着的手:“你误会我了,我要真想计较,那陆灵霜不会是只蹲几天这么简单。” 她虽然出身的家庭不算上流阶层,但从小到大看着陆家的豪门生活,耳濡目染,又岂不知道如何真正地惩治一个人? 杀人不见血,伤人不作恶。 这点本事手段,叶然还是有的。 不过这次不是顾及陆凛深,而是陆爷爷,为了这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老人家,她才选择对陆灵霜点到为止。 陆凛深眯起的眼眸更沉了一些,声音也跟着放重:“叶然。” 老爷子看不下去两人这样,马上开口:“凛深你干什么呢?警告谁呢?小然是你的老婆!夫妻应该一条心,就算灵霜是你妹妹,也要看她闹出了什么事!” 如果是对的,那不用说了,哥哥帮着点妹妹,再正常不过。 可如今呢。 老爷子真搞不懂,怎么孙女一个不省心的,孙子也是非不分。 “爷爷您别动气。”叶然抽回手,端来热茶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满意地沉了口气,再稍微放缓语气对叶然说:“小然你是好孩子,这次爷爷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说完,老爷子又侧头看了眼陈伯:“去把灵霜叫进来,她长幼不分,没大没小,简直太过分了!她要不来,就让她去后山祠堂跪着!没我吩咐,不许起来!” 陈伯愣了愣,这么重的处罚还是头一遭,也不敢忤逆,急忙应声就出去了。 老爷子再抬头怒气冲冲地看着陆凛深:“我叫老金整理了些公司的财务报表,想和你核实一下,但除了工作,也还有点别的事情。” 无需陆凛深言语,老爷子直接对叶然说:“听老陈说你买了菜,爷爷这儿有点事,你先去做个炒肝吧。” “好的爷爷。” 叶然知道老爷子想支开自己,笑着点头也往外走。 “老金,谈工作之前,你先去把家法给我拿来。” 老爷子率先吩咐,却不等金秘书回声,他攥着手杖已经抡向了陆凛深:“唐依依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别告诉我你还对她念念不忘!” 带了怒气的几句话声音洪亮,往外走的叶然想不听见都难。 没有不透风的墙。 但也与她无关了。 她努力调整心情,走出客厅,跟着带路的佣人就进了厨房。 家里有专业的厨师,而且是每周轮换,防止家里人常吃一种饭菜腻倦。 叶然只负责做炒肝这一道菜,还有厨师和佣人在旁打下手,忙起来不过须臾,很快就做好了。 将菜放进保温的餐柜中,叶然往客厅方向看了看,不想惊扰着老爷子,她打算去院子里转转。 秋末的时节,温度降了些,但也不太冷。 叶然披了赵姨递来的外套,正要往外走,却见陆灵霜迎面走了过来。 “算你厉害。”陆灵霜忍气的脸色相当难看,但总算没说太难听的,就道:“换个地方,我跟你说两句话。” 叶然感觉从她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也一个字不想听。 她就道:“免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陆灵霜见她没上当,不免又有点来气,但考虑着老爷子和她哥,无奈地瞪了瞪眼睛:“你想让我在这里,当着人来人往的面和你道歉啊!” “我不要脸的吗!” 陆灵霜扔下两句,扭头就往楼上走了。 叶然心里冷呵呵,压根不想跟过去。 赵姨却觉得这或许是姑嫂和好的契机,急忙道:“少夫人,您跟过去看看吧,大小姐脾气是不好,但总归没什么太坏的心眼,你们姑嫂,总这样也不是回事啊。” 第二十六章 计划达成 这话放在以前,叶然一定点头称是。 可现在,还姑嫂? 谁跟陆灵霜当姑嫂,谁倒了八辈子大霉。 赵姨见叶然充耳不闻,还有要走,就又道:“哎呀少夫人,老爷子是希望你们和好的,怎么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您就当心疼心疼老爷子了行不?” 委婉劝和的语气,充满了讨好。 叶然无奈地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的赵姨,再想着陆爷爷,她到底于心不忍,点头说行,抬腿往陆灵霜离去的方向走。 走上旋转楼梯,二楼有个很大的露台。 以前养了很多花草,后来改建了阳光房,这里就空着和茶室连在一起,满屋雅致,但露台却是开放式的。 陆灵霜就靠在栏杆旁,嘴里叼着一根很细的纯黑女士香烟,望着叶然走来的方向,嫌弃又鄙夷地吐着烟圈。 “恭喜你,看到我抽烟了,可以找我爷爷和我哥告状了。” 陆灵霜沾染了很多恶习,抽烟也是其中之一,但都偷偷瞒着,不敢让家里人知道。 叶然没那个闲心,也不理会她没话找话,就道:“你想说什么?要是直接道歉就免了,我不接受。” 陆灵霜冷笑了声,夹着烟的手指向叶然:“不怪我看不上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鬼话!你也配让我道歉?掂量清楚你算个什么货色吧!” “你不就是脸蛋长得好看了点,身材有容奶大了些嘛,借着这些勾引男人,你可真不要脸!” “幸好我哥有了依依姐,那才该是我的嫂子,你?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陆灵霜啰里啰嗦的说着时,叶然就不想听了,耸肩奉送冷冽一笑,她转身就想走,陆灵霜却发泄完了,还大步拦住了她。 “不乐意听?”陆灵霜猖狂的嘴脸恶毒:“那你就下辈子投个好胎,门当户对的你才能被别人待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个表里不一的臭婊子!” 咒骂的尾声一落,陆灵霜拿着手里的烟蒂,直接朝着叶然的胸前按去—— 叶然眼疾手快,也早对她有所防备,一把截住陆灵霜行凶的手:“我是没钱没势,跟你哥结婚,也确实是我高攀了他,但哪有怎么样?” 跟人吵架的宗旨,不是谁占理,而是谁能气死对方。 叶然掌握精髓,轻笑地掰开陆灵霜的手指,夺走烟蒂:“我就是嫁给你哥了,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嫂子,就算有天我和你哥分开,我也是他的前妻。” 陆灵霜气得哇哇大叫,挥舞着双手就要朝叶然厮打。 “你个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叶然闪身避开,温缓的话语还在继续:“你哥这辈子,都会留下属于我的痕迹,你崇拜的依依姐,也只能用我玩够了的二手货!” 这话说的,太毒了。 陆灵霜瞬间破防,愤恨得无比张狂:“啊你你!” 没叫嚷多大声,就被尖锐的吃痛声取代。 因为叶然趁着陆灵霜发疯的间隙,将手中的烟蒂一下按在了陆灵霜的手臂上,疼得她嗷嗷惨叫。 “这点伎俩,以后就别用了。”叶然推开她,再要往外走。 陆灵霜愤恨的膛目欲裂,冲过去就要偷袭,却被叶然识破,再次没能得逞,陆灵霜真的气急了,咬碎牙齿的同时,也一个健步先一步出了露台。 紧接着她拉过拉门,随着‘咔哒’一声,直接反锁。 陆灵霜捂着受伤的胳膊,又气又恼地盯着拉门内的叶然,得意瞪眼:“你个死骚货,就在里面待着吧,我看谁能救你!” 叶然猛然一怔,再要说话,以及试图开门,全然都无果。 而且,陆灵霜还按着遥控器,已经将外面的窗幔放了下来。 整个老宅建造的墙体很厚重,为了冬季保暖夏季避暑,这也就导致了异常隔音,而且这处的露台,避开了老宅前后院,属于独立出来的一部分。 天已经黑了,院子里也亮起了灯火,这个时间,一般佣人不会察觉这里,老爷子没有晚上喝茶的习惯,更不会来此。 白天还好些,晚上温度骤降,在这里待一宿…… 叶然不敢想象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她有孕在身,最忌讳感冒发烧,因为不能擅自用药,就很麻烦。 “陆灵霜!喂!” 她试图喊了几声,得不到任何回应。 叶然无奈地反复吸气,一手扶着额头,不禁烦闷地想,陆灵霜真是有病! 玩这种老掉牙的小把戏! 再气也抵不过事实,叶然闹心的只能期盼爷爷吃饭的时候,让人来找她了。 但显然,她能想到的,陆灵霜也想到了。 所以陆灵霜一下楼就跑进了客厅,顾不上老爷子训斥没规矩,她直接撒娇似的凑过去挽着老爷子的胳膊:“爷爷,叶然做完饭就吃了,都不等你!” 老爷子以为什么事呢,就沉气地戳了戳陆灵霜的脑门:“吃就吃了,你还来告状,怎么想的?” 陆灵霜吐了吐舌头:“你不在意就算了,她吃饱了上楼睡觉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睡这么早,她说累了,整天啥也不干,好吃懒做,累什么累!” “你怎么管那么多?”老爷子很不满意孙女背后嚼舌根,连连摇头数落几句,又叮嘱陈伯:“小然睡了,就别让人去打扰她,没事的话,别让人在二楼走动。” 陈伯连忙应着。 陆灵霜计划达成,就也想撤,却余光瞥了眼她哥,犹豫着还是凑过去小声说:“哥,依依姐今天换药了,换的那个好像对身体影响负担很大,你知道不?” 陆凛深掀起眸,稍显迟疑,也低声回:“她没和我说。” 之后不用陆灵霜再说什么,他已经拿着手机起身,和老爷子说临时有事,就大步往外。 刚巧,露台的位置能瞥见一些玄关的方向。 叶然站在二楼围栏旁,眺望着走出门的陆凛深,着急地急忙呼唤:“陆凛深!” 声音再高,也抵不过宅邸面积太大,传播过去,也所剩无几。 但陆凛深好似有什么感应一般,停住了脚步。 第二十七章 因他而起 “喂!陆凛深!” “看这里!我在这里!” 叶然使尽全力振臂高呼。 陆凛深迟疑的脚步,也确实眼看着就要朝着露台所在的方向转来,但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唐依依打来的。 “灵霜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阿深,我没事的,真的……” 陆凛深皱眉,拦阻打断:“别说了,我这就过去。” 收起手机,他没再理会任何,径直走向了远处停靠着的超跑。 叶然无措地还伸展着挥舞的手臂,目送着跑车轰鸣离去,她只感觉风中凌乱。 她听不见那通电话是谁打的,陆凛深平时也很忙,工作的事不断。 怪不得他。 只怪自己运气不好。 叶然吐了口气,一再紧着身上的外套,逐渐冷却的温度,裹挟着阵阵的冷风,迎面吹来,当真刺骨。 露台里只有两把藤椅和木桌,没什么能避风的地方。 连个角落都不曾有。 她站在围栏旁盼望着有人经过,但时间长了,又冷又饿,双腿都站得发酸。 坐进藤椅里,她拿着手机,除了工作群里有动静,就只有南辰给她推来了一个好友。 南辰说对方是他好哥们,也是雇佣叶然当翻译的老板。 叶然想要加了对方,可她手指冻得有些不听使唤。 眼看就要到冬天了,平时感觉不出什么,真的被关在露天地方,才觉出真的受不了。 她不是没考虑过给爷爷,或者陈伯去个电话,但电话都打不通。 这才发觉,不是手机问题,而是信号被屏蔽了。 陆灵霜还真是…… 做事毫无纰漏,够绝的。 但也不是该佩服她的时候,叶然考虑着要不翻出围栏,只是二楼,高度落差不算太大,就算直接摔在上去…… 不行,还有宝宝。 她不能拿自己孩子的安危,赌这一次。 而另一边,陆凛深没叫司机,自己开车去了云清湾。 唐依依的父母早在多年前就迁居移民,偌大的宅子,只有唐依依和一位保姆。 陆凛深走进客厅的时候,保姆正端着一碗喝尽的中药,担忧地看着脸色发白的唐依依,“小姐,这新药你吃不消吧?要不还是……” 唐依依靠在沙发里,怕冷的身上盖着毛茸茸的厚毯子,屋里也开着充足的暖气。 她执拗地摇摇头,声音气若游丝的:“不行,我心脏撑不住了,再不换药我怕是……” 没说下去,唐依依就看见了陆凛深,立马扫去脸上的疲惫,微笑的朝他伸了手:“阿深,你还是来了。” 陆凛深方才听见了对话,此时的脸色也有些凝重:“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 他伸手在唐依依的头上测了测,没再发烧。 唐依依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挪起身,拉拽着陆凛深坐在自己身旁,她则依偎地靠进了他的怀里:“我怕你担心啊,何况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这次唐依依回国,也是因为心衰愈演愈烈,去了几个国家,遍寻名医,但除了心脏移植,也拿不出好的治疗方案。 迟迟找不到合适匹配,又万无一失的心源。 陆凛深为她安排了国内最好的医疗团队,根据她的情况,提出了改换以前每日的常用药,改为一款刚刚经过临床上市的特效新药,配合中药辅佐。 可这药在缓解症状的同时,也给唐依依带来了极强的不适感。 陆凛深之前就听医生说过,此时也没责备唐依依,就问:“能撑住吗?撑不住我们就去医院,别跟我逞强。” 唐依依笑的甜蜜,开心的一把环着陆凛深挺拔的腰身:“就知道你心疼我,阿深,几天没见你,我真的好想你啊。” 陆凛深没言语,慢慢的握住唐依依的双手,分开后给她盖好了毯子。 唐依依得不到回应,有些不甘心。 再想到前几天陆凛深确实守约,陪着她去了一趟长虹街。 重新走在两人当初定情的街道,周遭一切都没变,口碑极佳的几家店还在做生意,大排长龙的人也络绎不绝,但陆凛深冷漠的,却让唐依依深刻的感知到了什么叫物是人非。 她不想气馁,看着抽身远离自己的男人,看着那如画的眉眼轮廓,她浑身每根神经都叫嚣着不想放弃。 “阿深……” 唐依依再度开口,柔弱的姿态尽显,嗓音也软得不行:“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怪我当初扔下了你,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其实我也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勇敢一点,即便我的家庭不被你家接受,但我爱的是你,以后结婚过日子的人也是你……” 陆凛深点燃了烟,出言打断:“依依,我已经结婚了,这些话就别再说了。” 唐依依怔了怔,失神地落寞一笑:“是啊,你现在已经有了太太,我又算什么呢。” “不过……”她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窝:“不过,我从不后悔当初为了你,落下了这个病。” 陆凛深含着烟气的薄唇,不太自然的抿成了一道直线。 几乎没人知道,唐依依的心衰,是因为他。 当年两人相识是在大学,陆凛深是高她一级的学长,也是学生会主席,忙着迎接新生的时候,凑巧就认识了唐依依。 率先喜欢追求的,也是唐依依。 陆凛深拒绝了两次,第三次还想再拒绝,唐依依却缠着他说:“我是女孩子啊,你给我留点脸面行不行?再说了,我就真的不值得你喜欢吗?” 这个答案,陆凛深当时有些不知所措。 唐依依长得好看,颜值是一顶一的,其他方面也很有才学,入学短短一年就成了校内风云的女神校花,方方面面无可挑剔,按理说陆凛深也没有理由不喜欢。 但他就是感觉……差了点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陆凛深到现在也说不上来。 当年两人就算稀里糊涂地凑在了一起,就在确定关系的那天,长虹街的中央音乐喷泉,两人遭遇了绑架。 闹市街头,即便是晚上也人满为患。 可绑匪就那么嚣张的无法无天,猝不及防地打伤陆凛深,不由分说就要绑走。 第二十八章 谢谢成全 本来不管唐依依的事。 她也可以视若无睹地袖手旁观,毕竟绑架这种事,又有谁愿意掺和。 可是,唐依依的第一反应还是奋不顾身地追了过去,绑匪担心败露,就将她打晕也一并带走了。 之后的两天,两人一直被关押。 陆凛深苏醒以后,就想了各种办法,阻止绑匪欺辱唐依依。 然后两人再想方设法的试图逃走,也确实做到了,就是在绑匪追击的过程中,唐依依为了让陆凛深快逃,她吸引了绑匪注意力。 等陆凛深折返救她时,她已经被绑匪一刀扎在了胸口。 伤势太重,即便尽快脱险送去医院,唐依依也病入膏肓,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经过反复抢救,命虽然被保住了,但伤口触及心脏,往后再怎么调养,也落下了心衰的病症。 这件事就像陆凛深心里的一道疤,久久无法愈合。 他宁愿伤在自己身上,也好过别人为了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也是从那件事情过后,陆凛深自小身边就如影随形跟随的保镖,数量翻了一倍,而且随着年岁增长,保镖不会在明处相随。 但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他有差池危险,一定数额的保镖如暗影护卫一般,瞬时就能现身。 陆凛深扫去脑中杂乱,慢慢吐着一口烟气,讳莫的眼眸落向唐依依:“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最多三个月,心源不仅能找到,我还会安排你做移植手术。” 他让人出高价面向全世界寻找匹配的器官,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唐依依诺诺的点头:“我自然是信你的,但是阿深,我最近好无聊啊。” “养个小动物怎么样?” 陆凛深记得陆灵霜最近看上了一只面纱犬,小东西长得很可爱,听说还能缓解人的抑郁情绪。 他之前对叶然说养个宠物,就是想等过后…… “我不要。”唐依依的声音打断陆凛深的思绪。 她再次起身凑向了单人沙发里的陆凛深,摩挲地握着他的手指:“我只想要你陪我,但你整天忙工作,你也不怎么理我。” 陆凛深抽回手指,淡淡的就“嗯”了声。 唐依依不满的噘噘嘴,忽然眸色一动:“要不,我去你公司打工吧?我也想出去工作了,忙一点,也省的我无聊。” “你打工?” 陆凛深皱眉,怎么最近一个两个的,都闲不住非要上班当牛马呢。 唐依依点头如捣蒜,乖巧地趴在陆凛深的腿上,嘤咛的声音更加魅惑无骨:“阿深你就答应我嘛,我不在乎职位的,要不我去你公司当个保洁?” “……” 陆凛深皱眉更深,伸手轻轻地推开她:“胡闹。” “哎呀我真的想去上班啦,但我身体不是特别好,去别的地方,我怕……万一犯病了,耽误工作又落埋怨,阿深……” 软磨硬泡的央求,听得陆凛深无所适从。 无法,他到底还是点了头。 “工作可以,但介于你的身体情况,安排什么岗位,我再考虑。”他说。 唐依依高兴不已,欢呼得仿佛脸上的病气都少了几许。 陆凛深没留太久,夜深了,让唐依依早点休息,他就开车走了。 几天了,叶然不在梨园。 陆凛深也减少了对于‘回家’的意愿。 他漫无目的地开车在繁华的闹市驰骋,到底还是将车开去了郊区,驶进了老宅。 已经后半夜了,宅邸内外一片漆黑,鸦雀无声。 陆凛深停稳车,刚熄火,随着车灯暗下,一抹异常的光熏尤为刺眼。 他下车循着光源望去,就见到…… 二楼好像是露台的方向,有着些许光亮。 陆凛深皱眉,疑惑地大步绕过庭院,来到露台下,仰头看着楼上。 漆黑的夜色,楼上楼下的角度不清,他几乎看不到什么,但完全能确定,露台里有人。 会是谁呢。 “上面是谁?”他开了口。 迟迟没有回响。 这种宅邸不存在小偷的可能性,陆凛深也以为是不安分的佣人,因为佣人入住后宅,主宅晚上除了陈伯外,是不会留佣人的。 他就要走,却忽然听见楼上传来的一阵动静。 像是有人挣扎着从某处爬起来,摩擦衣物和鞋子踩着地板发出的。 继而就是一道苍凉无力的声音。 “陆……陆凛深?” 熟悉的声音,让陆凛深瞬间心口像是堵了什么棉絮,很烦,很燥。 他往后退了几大步,这才看清努力趴在围栏上的叶然。 瘦瘦的身子几乎支撑不住似的,手机光亮映照之下,姣好的容颜此时也显得有些恐怖,也苍白得没什么气色。 却在看见他时,叶然的眼眸泛出了前所未有的光亮。 “真的……真的是你!” “陆凛深你快点……快点过来把门打开,我冻死了!” 叶然很焦急,也很虚弱,冻了大半夜,她浑身宛若冰块,一点温度都没了。 冷得她全身发抖,牙齿磕碰。 方才听见陆凛深的声音,都还以为是幻觉。 她急得不行,陆凛深却远距离的站在楼下望着她,深沉的眸色黯淡,不合时宜的思绪,让他想到了很多年前。 曾经的叶然,每次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都会如现在这般,清澈的格外璀璨。 一颦一笑,都透着暖暖的柔和。 以前他还想过,如果自己的妹妹是叶然,该有多好。 那么温婉可人,那么懂事独立,那么循规蹈矩,那么……不会出格闯祸。 所以在老爷子提出结婚的时候,他反对得特别强烈,不仅是不想被冒然决定婚姻,更多的还是……对方是谁,都不能是叶然。 他曾真心当成妹妹的人,怎么能变成同床而睡,同榻而眠的夫妻呢。 这太荒谬了,也太离奇了。 直到他保持着决绝的态度,被老爷子叫去了书房,就在老宅的二楼,微微半敞着的房门,让他上楼在走廊里就听到了叶然说的话。 “我想嫁给他,爷爷,谢谢您,成全了我。” 那一瞬间,陆凛深之前所有的抗拒,所有的排斥,所有的不惜和老爷子撕破脸的冲动,都变成了一个讽刺的天大笑话。 第二十九章 瞒不住了 所谓的结婚,不是爷爷的意思。 是爷爷看穿了叶然的心思,以及多年来的伪装,为她做了个顺水人情。 陆凛深始终很清醒地知道,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对他有所图谋,包括爷爷和父母,他若不能恰如其分地挑起陆家的重担,不能完美地出任继承人,操持陆氏所有资产,那么,他就出局了,没用了。 即便是一手带大他的爷爷,虽然不会忍心驱赶,但也会对他露出废物的厌弃。 他不能出纰漏,他不能挫败,他不能因个人得失,而牵连拖累整个陆家,他从懂事起,肩膀上就累积了无形的重担。 所以接触的形形色色的人,没谁能真正走到他内心深处。 曾经,他以为叶然和所有人都不同。 这个单纯的傻妹妹,很天真,很烂漫,像是他疲乏劳累过后,能远远看一眼的心灵寄托。 直到那次以后,他终于发现,原来叶然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两样。 都在图谋,都在打着算盘。 既然如此,婚姻照旧,但他却克制不住的对叶然产生反感,憎恶,甚至嫌弃。 一场车祸,两年康复,期间叶然陪伴在侧,陆凛深的心也不是石头,渐渐就被融化了,所以双腿真的能走路了,恢复如常的那天,他将她抱上了床。 那晚过后,两人之间的很多东西,全都变了。 他痴迷上了她的身体,也再做不到褪去婚姻的枷锁,重新和她回归单纯的时光。 这也是听到叶然说出离婚,陆凛深坚持不会同意的原因。 都说婚姻是坟墓,会将两个相爱相依的人,变得面目可憎,却又无可奈何。 两人也不是圣人,又怎么可能免俗呢。 陆凛深怅然的思绪还在游走,楼上露台中的叶然却冻得瑟瑟发抖,再难坚持。 她忍不住,挥舞发僵的手臂:“喂!陆凛深!” 这声终于唤回了陆凛深的注意力。 他烦躁的脸色阴沉了几个度,没说什么,迈步绕进玄关。 不过片刻,他大步流星地走进茶室,打开窗幔,拧开了拉门。 叶然一步迈进茶室,终于感觉到一丝温度,但却杯水车薪,她冻得浑身发抖,苍白的脸色更加没法看。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凛深问了句,但想到之前陆灵霜的反常举动,答案不言而喻,他烦闷的脸色更显阴郁:“你不会给陈伯打个电话?就这么冻着,你怎么想的?” 叶然全身冷得堪比冰块,头脑昏昏涨涨,张口也口齿发颤,就索性闭嘴什么都没说。 陆凛深脱下外套一把罩在她身上,再要环着她肩膀,叶然却有意想躲,奈何僵硬的身体动作费力,还是被轻而易举的捉住。 “你傻不傻?” 陆凛深嫌弃的眼神透着烦,却长臂穿过叶然的双膝,将人打横抱起,大步下楼。 两人在老宅也有房间,就在一楼的最里侧。 陆凛深将人抱进房,再放到床上,无需他做什么,叶然笨拙地试图活动发僵的身体,努力地扯着被子,一点点的往身上裹。 可见真是冻厉害了。 陆凛深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随着深深地沉了口气,他一边点了根烟,一边走到床边拿起对讲机,直接吩咐:“陈伯,马上叫两个人,去煮姜汤。” 可怜还在睡梦中的陈伯,一把年纪了,险些没让突然炸响的对讲机,吓出心脏病。 叶然有心想拦阻,奈何她劫后余生,浑身又莫名的发烫,阵阵的冒冷汗。 她感觉不好,就怕已经开始发烧了。 所以她只能在心里对陈伯说对不住了,之后和陆凛深说:“姜汤放点糖。” “……” 陆凛深一紧眉,说了声:“你还事儿不少。”转而又对着对讲机交代:“记得姜汤多放点糖,快点送过来。” 陈伯麻溜爬起来回:“好的大少爷,不过是您喝,还是少夫人?” “叶然。”陆凛深没什么好气,又叮嘱:“再把家里的医生喊来。” 一听医生,叶然瞬间警笛大作,顾不上还很不适的身体,一股脑就下了床。 “不用叫医生,我……我没那么严重。” 她不擅长撒谎,临时编纂理由也需要思索。 陆凛深关了对讲机,一手扔去桌上,另只手解开了衬衫领口的几颗扣子,嘴边咬着还在燃着的烟,对叶然往床的方向示意了下:“严不严重不是你说了算。” “我真的没事。”叶然依旧站在原地,无力的解释愈显蹩脚:“就是着了点凉,不用那么兴师动众的……” 没说下去,随着陆凛深的目光看过来,叶然心虚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他问:“你是因为谁着凉的?” 叶然无所应答。 陆凛深走向她,再道:“还是我应该问你,是谁把你关进露台的?” “是我妹妹对吧。” 疑问的话语,却带着肯定的意味。 叶然深吸了口气,感受着满身的酸胀,头都开始晕转。 陆凛深一手覆上她额头,感知着滚烫的温度,他脸色沉多了:“你不想叫医生来,是想把病拖严重了,好在我爷爷面前再咬陆灵霜一口,还是……” 他有意没说下去,大手逆转也抬起了叶然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听他继续说:“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叶然身体闹问题,不是今天才有的。 早在数天前,陆凛深就见到她呕吐,最近的脸色也一直很不好。 什么他做饭难吃,那根本就是借口。 叶然大脑嗡地一声,她现在精神不济,身体也很难受,这种状态别说找个合适的理由,就是编个谎话都很难骗过陆凛深。 “我能瞒你什么?我是真的没事,你不用多想了……” 她忐忑的抿唇,说话时想要别过头,却被陆凛深桎梏的更紧。 他低头深深地望着叶然的双眸,渐次浅眯,出口的声音虽是很缓,却也很轰击心底:“迟迟不肯去医院,不愿意见医生,你是怕查出什么,还是怕我发现?” 叶然怔愣的脸色满是惶然。 混乱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瞒不下去了。 第三十章 别听屁话 “嗯?怎么不说话?” 陆凛深等待的耐心即将耗尽,敏锐的眸光,也逡巡得如似看破叶然勉强的伪装。 “哑巴了?” 他又道了声,附送着轻轻的哼笑,又嘲弄又极具压迫。 叶然混乱的内心天人交战,咽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张了张嘴,竟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能完美地转移陆凛深的注意力,还能打消他的怀疑。 想要真正的瞒住他,太难了…… 偏偏就在这时,陆凛深耐心彻底见底,直接一把捞起了叶然的胳膊,猝不及防的举动和力气,让本就心虚的叶然防不胜防,脚下一趔趄,牵扯得腹部一痛。 “啊……”她疼得叫出声。 声音不大,但却足足的引起了陆凛深的好奇。 他垂眸打量着她:“哪儿疼?” 随之,他的大手也落向了她的头,轻喃:“是有点发烧,身上关节疼?还是……” 陆凛深故意没说下去,疑虑的眸色渐深,另只手也不由自主地抚向了叶然的腹部,继而补充完:“这里疼?” 叶然大脑震动,浑身霎时僵住。 轰鸣的大脑只挤出几个字——陆凛深知道了! 就算不能确定,他也猜出了七八分。 不行。 情急之下,叶然绞尽脑汁努力伪装得镇定自若,一下推开了陆凛深的手,气息不稳地开口:“我……我发烧了,浑身关节疼不是正常的吗?” “不用去医院,我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叶然说着就转身往楼下走,想着等会儿陆凛深让陈伯或者家庭医生送来药,她当面含在嘴里,等过后吐掉药物就行了。 但却没想到,陆凛深看着她的背影,忽地来了一句:“怕是不行吧。” 叶然脚步微顿,闹不懂他怎么会突然对她患病这么重视。 哦想起来了,是因为陆灵霜。 她被关在露台大晚上,着凉发烧,若转天病情加重,难免老爷子会对陆灵霜兴师问罪,陆凛深想护着妹妹,大事化小。 知晓大概,叶然还是克制不住的心里一阵泛酸。 她自嘲地仰头倒吸了一口气,对这个男人,她还傻乎乎地抱有什么期待,这颗心,怎么不就死了呢。 懊恼归懊恼,事情也得解决。 叶然无力的抬手拢着长发,转过身,无精打采病殃殃地看着陆凛深,出口的声音还很淡,很轻,却直戳人心底。 她说:“医院,那种地方,你还没待够吗?” 陆凛深呼吸轻微一滞。 这冷冷淡淡的一句话,一刀见血。 方才陆凛深确实有所怀疑,毕竟叶然最近身体一直不大好,还总是借口不肯去医院。 这也就导致了,他口头上置气,但实际上……若是可以,他宁愿此生都不再踏进任意一家医院。 那场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车祸,让他重伤濒死,反复的抢救,一次又一次的大手术,以及术后的种种复健恢复…… 对于陆凛深来说,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浩劫。 可以想象的,国内外所有资深医生专家都对他的伤情,做出了近乎‘死亡’的预判,开放性断裂的骨头,切除的胃部,伤及的脏器,还有难以恢复的神经。 这就像死神饶过一命,抽身离开前设下的一道道屏障难关。 陆凛深要用何种毅力和魄力,才能顶住压力,克服困难,突破身体极限,一步步地恢复如初,直至现在变得和从前无异。 说来好听,也简单,但实际的过程,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懂。 叶然看着陆凛深缄默无言,就知道自己这个借口找对了,这也是唯一能打消陆凛深怀疑的杀手锏。 她隐忍着身体的不适,垂眸看着色泽暗淡的地板,柔软好听的声音显得有些悠远:“我陪你在医院待了那么久,出院后,也时常总往医院跑……” “那两年,不仅仅是你经历了,我也参与其中,医院那种地方,要不是我学了医,又梦想当个外科大夫……但即便如此,除非工作,我也不愿意再去医院了。” 那就像梦魇,闻着医院固有的消毒水味道,还有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有的焦虑,有的庆幸,有的难受,有的痛苦……那一幕幕,都让人触景生情。 叶然找的是借口,但说出来的,却也是满含心绪的实情实感。 不等陆凛深作何反应,叶然身体撑不住,也不想再耽误,转身就下了楼。 两人的房间在一楼,仅次于老爷子主卧的次卧,很大,很奢华,但一切都是古风古韵的中式装修风格。 叶然进来也没开灯,借着透过窗幔缝隙的月光,径直走到大床旁,顾不上洗漱什么,直接拢着身上的外套,直接躺下了。 持续发热的身体,温度不低。 无法盲目用药,她只能强撑着。 好在一般身体处于这种情况时,大脑昏昏沉沉,不多时就陷入了睡眠。 也就浑然不知,陆凛深走进房间,慢慢地踱步坐到了床边,静默地望着她,虚弱的脸色,让本就莹白的肌肤变得更加苍白。 浓长的睫毛覆盖下来,让眼底的阴影更深,怕冷似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 一只垂落在床边的手,清瘦见骨,纤长洁净。 陆凛深看了一会儿,伸手为她调整了一下盖着的被子,等再要起身,却被那只遗落在外的手,勾住了衣袖。 他怔了一下,再掀眸看了眼叶然。 她还在睡着,呼吸有些沉,却也没有别的异常。 应该是睡梦中的无意识举动。 陆凛深皱皱眉,握着她勾着的那只手,感知着她手心的凉度,他眸色沉了些。 他车祸重伤的那两年,不是他想忽略她,也不是他心冷,完全不在意她的陪伴和照顾,而是…… “凛深,你是读完了博士的,受过那么多年教育,你觉得医生是神吗?” 很难想象,当年面对着躺在病床上烦躁又焦虑,虚弱还伤势极重,又被医生断言难以康复如初的陆凛深,叶然温声细语地在旁,竟能问出这种话。 “医生不是神,能不能恢复如初,不用听他们放屁。” 第三十一章 努力去干 叶然是温柔的。 那种柔是自小养成,也是骨子里散发透出来的。 长相温婉,性子温淑,说话的嗓音不管是气急了,还是正常言语,都是温温软软,像极了她母亲江南水乡走出来的小女人。 所以她不会骂人,更不会说粗话。 陆凛深认识她的时间不短,十多年呢,即便婚后不愿相处,可距离车祸发生也才个把月,一个人哪能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也就让突然听到叶然说那些医生放屁时,陆凛深怔愣得好半晌都缓不过来。 叶然悉心地还在拧着热毛巾,一点点为他擦拭着胳膊和手指。 她也没注意陆凛深的神色,就垂眸继续道:“我们要相信科学,但除此之外,我们更应该相信的,是自己。” 说到这时,她抬头终于看向了陆凛深。 陆凛深还处在震惊中,深邃的眼眸复杂地迎着她,没说什么。 “人这一生,该走什么样的路,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别人决定不了,外界也干预不了太多,能做决定和改变的,也只有自己。” 叶然以为他听不懂,毕竟当时的陆凛深,情况真的很特殊,性情也有了些变化,没办法再和曾经以往的他相比了。 她耐心地解释着,还伴随着温婉的笑容:“你想恢复如初,想要双腿能自主行走,不想做个残废,那就别考虑其他,努力去做就好了。” 从始至终,陆凛深都什么也没说。 叶然点到为止,也没再墨迹游说。 其实,她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尤其是陪在陆凛深的身边,不管是在病床旁照顾,还是陪他做一项项的检查,力所能及地做好了,也不多言多语。 很多时候,陆凛深都忘了身边还有这个人。 直到出院了,医疗团队为他量身打造了康复计划,陆凛深每天除了八小时的睡眠休息,其余时间全都沉浸在康复室内,做理疗,做复健。 这些也都还好说,一段时间后,他就需要独立尝试行走。 一开始也是在特制的跑步机上,调的速度很慢,旁边也有辅助支撑的扶手,但医生还是建议叶然在旁搀扶,帮助他度过第一关。 那是陆凛深第一次尝试脱离轮椅,慢慢地站起来。 叶然也没拒绝,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即便她一米六七的身高,又过于纤瘦,根本撑不住陆凛深的身高和重量,她也咬牙强撑,尽力而为。 但第二次…… 她就不干了。 “复健是你一个人的事,总不能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搀扶着帮你吧?” 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凛深,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 她微微一笑,对着陆凛深挥手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就果断抽身站去了一旁。 “……” 陆凛深当时有点气,又有点恼,这就导致了第二次的直立行走,完全失败。 可还有第三次、第四次…… 那晚结束后,叶然推着轮椅陪他去卧房,陆凛深冷漠地没和她说一句话,叶然也没在意,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但等次日的康复训练,她就不陪同了。 从那以后,一直到陆凛深完全恢复健康,叶然都没陪过。 她是温柔,但越是温柔的人,一旦狠起来,才最致命。 陆凛深一大早就从老宅走了。 临走前,他去了趟庭院。 老爷子起得早,穿着唐装在陈伯和几个老佣人的陪伴下打太极。 “昨晚你在这儿睡的?” 老爷子一抬头就看到了陆凛深,也没停下手里慢吞吞的动作,就开口问了声。 陆凛深点头嗯了声,慢步临近:“我让靳凡把灵霜的所有银行卡都停了,她最近做得有些过分。” 闻言,老爷子停下了动作,疑惑的“哦?”了声。 陆凛深轻微拧眉,也没有想解释的意思。 老爷子默了默,自己带大的孙子,秉性最了解,断然不会做出六亲不认,离经叛道的事情,加上陆灵霜屡次不听话,也确实该好好惩治。 反正就是停了银行卡,也不是什么大事。 “行吧!”老爷子懒得多问,点点头叹道:“你爸妈当了这么多年的甩手掌柜的,你这个当哥的,就多操心管管你妹妹吧。” 什么都指着老爷子,也力不从心啊。 此外,孙女不像孙子,又不用继承家业。 说老爷子不偏心,那不现实。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老爷子见陆凛深要走,急忙握住了他的手,叮嘱道:“那个唐依依啊,你得拎清点,谁才是你的亲媳妇,你心里得有数啊!” 关于这事,昨天老爷子苦口婆心的已经跟他说了很多。 陆凛深扯唇轻轻一笑,有些敷衍地点点头,说了声:“爷爷我知道了,您也别总操心这些了,好好养好身子,我抽空再来。” 老爷子目送陆凛深离去,又叮嘱陈伯让所有佣人都小点声,别吵扰叶然睡觉。 整个上午,老宅都安安静静的,好像没什么人活动一般。 这确实让叶然踏踏实实的睡了一个好觉,但临到最后,她竟然是被闷醒的。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就觉得身上好像压覆了一座大山,沉沉的,闷闷的,又压又热的让她完全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 她没空感觉病情有没有好转,首先惊诧地发觉自己爬不起来。 本该很简单的坐起来,她竟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挪身坐起来,然后定睛一看,倒不是她病得严重有多虚弱,实在是…… 身上盖的被子太多了! 一层又一层,足足有六层! 还全都是质地精良的天然蚕丝被! 谁做的? 叶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灵霜,一定是看她昨晚从露台出来了,感觉没冻死她,就想用被子压死她。 但转念一想,陆灵霜再嚣张,也不敢闯进她房间放肆,因为这里是老宅。 那会是…… 叶然确定昨晚自己睡前,好像都没盖被子的。 她侧身往旁边看了看,被褥整洁,完全不像是有人躺过的痕迹,那也就是说……陆凛深昨晚进了房间,没躺下睡觉,反而拿了这么多床被子盖她身上了?! 第三十二章 他有女友 叶然纳闷又震惊的久久无言。 实在琢磨不透陆凛深的心思,也只好随他去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被热的,闷出一身汗,叶然试了试自己的体温,不仅退烧了,好像一觉睡得很足,身上的疲乏酸痛也缓解了不少。 她庆幸地舒了口气,再后知后觉地看着窗幔投射的绚烂光线,慌忙拿过手机看眼时间,完了,上班彻底迟到了! 不仅迟到,还旷工一上午。 她无措地咬唇,看着手机里陶静和科室主任打来的未接电话,以及询问的微信,她只好硬着头皮回拨了过去。 解释了一下自己昨晚感冒的事,介于她怀着孕,科室同事不知道,但任院长悄悄将这件事透露给了科室的熊主任,让多照顾一下叶然。 熊主任也没责备,还多给她半天假,但下午四点前要到医院,因为有场大手术,所有科内实习生都要到场观摩。 难得的学习机会,叶然也不会错过。 处理完这些,叶然慌忙去冲了个澡,梳洗妥当,在更衣室选了套衣服,全部换完才出了房间。 “少夫人您醒了?” 佣人在走廊上悄无声息地打扫着,早就听闻她房内有动静,但不敢惊扰。 叶然看他们小心谨慎的,很不好意思的歉意一笑,连忙点头:“我醒了,是爷爷不让你们吵我的吧?真对不住,不好意思。” 佣人哪能让她赔礼道歉,也连忙说着客套话。 可话虽如此,老宅上下的佣人,包括陈伯,都觉得叶然平易近人,是个很好相处的少夫人,往后她入住老宅,成为当家夫人,所有人盼望着呢。 叶然从走廊出来就去找了老爷子,没提陆灵霜的所作所为,也没说自己着凉感冒,她想打个招呼,陪老爷子用个饭就走。 结果吃完了饭,陈伯从厨房拿出一份精致的食盒。 “少爷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胃病好像又有点要犯了,看他最近都没什么食欲,这是家里厨师做的营养餐……” 没让陈伯唠叨下去,老爷子就狠瞪了对方一眼。 叶然明白,老爷子这是护着她,不想干预她和陆凛深之间的问题,也不想让陈伯多管闲事。 老爷子还是怕她多心,就道:“他一个小子,什么胃不胃病的,男子汉大丈夫,哪儿来的那么娇气?” 叶然笑笑,没说话。 老爷子又对着陈伯调侃道:“难道还真像网上说的,十个总裁九个有胃病啊?就算是那样,那凛深也该是最后多出来的那个特殊的!” 陈伯无奈苦笑:“您说的是,但是大少爷的胃不是做过切除手术……” 话又没说下去,而且声音越来越小,毕竟老爷子的脸色已经不好了。 叶然深吸口气,知道爷爷袒护自己,但有的话也要说清楚:“爷爷,是这样的,以前凛深的一日三餐都是我在料理,每天中午我也去给他送饭,但是……” “最近我回医院上了班,实在没时间,而且,他胃也养得很好了,在公司吃的也是营养餐,厨师精心调配出来的,怎么都比我做的味道好。” 话外之意就是,别再指望叶然巴巴的主动伺候他了,当牛做马的日子,没了。 老爷子自然是无话可说,慈爱的笑容点点头,叮嘱叶然上班别太累,那点工资不算什么,还悉心的往叶然兜里塞了两万现金。 婚后陆凛深确实给了叶然一张超高额度的副卡,供她随意挥霍,而且什么都不过问。 但叶然从来没有花过。 她不喜浪费,也不想铺张,若不是成为了陆家少夫人,每个季度奢品大牌设计师都会将新品送去梨园,她连穿着打扮都不会过分奢侈。 陆凛深从来不管这些,也没注意什么,可老爷子早就知道,所以时常往叶然兜里塞现金,就当红包,让她手头宽绰些。 叶然推拒不过,也只好收着。 就是准备往外走时,陈伯拿着食盒,到底没忍住说:“少夫人,外面厨子做得再好,也抵不过家里人做的啊,主要是那份心是吧?” “少爷最近真的太忙了,您就当心疼心疼他,把这饭送给他送过去吧。” 老爷子本想阻拦,但一想,叶然过去送饭,保不齐会和孙子接触,就当是撮合两人了,说不定关系还就缓和了呢。 就这么的,老爷子还哼哈的补充了两句,说叶然去上班就当顺路,送公司前台就行了,不然也得安排佣人过去。 叶然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应了。 家里派了司机,一路直接送叶然到了陆氏大厦楼下。 这里距离仁康不太远,坐公车几站就到了,叶然就让司机打道回府,自己拎着食盒进了公司。 已经过了午休时间,大厅里原本四位前台接待,此时只有一位。 都认识叶然,虽不知她就是老板娘,总裁夫人,但也知道她是照例来送饭的,不会多问什么,就看着她笑道:“最近怎么没来啊?是家里有事,你请假了?” 叶然:“……” 沉默以对。 不止前台,公司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陆家的佣人。 还有次前台私下询问过她,在陆家帮佣一个月多少钱,若是报酬高,她们也想转行呢。 这讽刺的。 叶然都无力吐槽,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活该。 她就点点头,再要往电梯走,前台却越过来拦住她:“哎,等会儿再上去吧,这个时间陆总估计都吃完饭了,而且他现在正忙着入职会呢。” 叶然下意识一疑:“入职?” 据她所知,陆氏高层以上并不缺人,若是往分公司调遣派任,那也不至于总部办入职欢迎会,至于高层以下的,那也没有资格总裁亲自组织入职会。 前台就说:“嗐,你是真请假了不知道啊?唐小姐来了,陆总亲自任命的总裁部秘书。” 唐小姐? 叶然心里打了个怔,不自然地脱口:“唐依依?” “对啊,就是她,听说啊,她还是陆总的女朋友呢!” 前台一脸期待,满是羡煞:“哎呀,要上演办公室恋情了,我就能磕cp咯!” 叶然却大脑轰鸣,一片空白。 第三十三章 头等大事 “她还是陆总的女朋友……” 前台不经意的一句话,像一道重型炸弹,毫无提防地在叶然大脑狂轰滥炸。 两人是以前交往过,但不是早就分开了吗。 什么时候复合的。 陆凛深对外不肯公开他和叶然的夫妻关系,却对外公开了他和唐依依的男女朋友关系? 以前叶然还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不过前任回来了,陆凛深一夜未归,换了自己从未见过,也从未经手的衣服,这些确实能判定些什么,但还是……有点武断。 万一呢。 万一两人清清白白,万一陆凛深对唐依依已经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而现在,一锤定音。 彻底敲定了陆凛深就是婚内出轨。 前台被叶然瞬间煞白的脸色吓住了,忐忑的:“你你……你怎么了?唐小姐是陆总女朋友,你这么……惊讶的吗?” 而且前台也想不通,这点事跟叶然这个家里女佣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女佣想上位,窥觊着自己老板? 天呐,又要上演一出大戏了。 前台秉承着吃瓜的心态,还想在劝慰叶然的同时,打听点内幕隐情,奈何叶然状态不济,而且不远处的电梯开合,也有一个人走了下来。 “叶然?” 周贺生接着电话,大步走来,余光瞥见叶然就挂断电话,脚步一转:“还真是你,你这是……” 没问下去,周贺生就瞥见了叶然手里拎着的食盒,瞬间莫名熟络温和的态度,转换成轻蔑的一笑,挺膈应人的:“来送饭的?但你这时间也太晚了吧!” “还有啊,你最近几天干嘛去了?怎么没见你来送饭啊。” 这语气,听着就有点数落的责备。 叶然充耳不闻,只在默默的运气平缓自己紊乱的心。 前台却在对着周贺生叫了声周总后,就用一脸好奇八卦的神色盯着叶然,以为她这个女佣和老板置气,没请假就玩消失,这又突然回来却发现老板有了女友。 叶然没理会前台的异样,她只抬眸看了眼周贺生,捏紧手里的食盒包袋,没强迫自己挤出笑意,她就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来给陆凛深送饭的。” “这里的饭是我留着晚上吃的。” 此情此景,叶然哪有心思按着老爷子和陈伯的意思,上楼去给陆凛深送饭,他也不配吃,但扔了糟蹋食物,不如留给自己。 周贺生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答案,错愕地抿了抿唇,讪笑道:“你说什么气话呢,别在这儿了,上楼吧,等凛深忙完了给依依的入职会,你再把饭拿给他。” 叶然自嘲地苦笑了声,她很费解自己到底在陆凛深这些朋友、下属的眼中,有多不堪啊,能死乞白赖,不要脸犯贱到这种地步。 “你觉得,我是会说气话的人吗?”叶然听到自己麻木的声音,反问了周贺生一句,她拎着食盒就往外走。 原来,人在面对重大消息时,不是心痛至极,而是茫然无措。 当年父亲的死讯传来时,她还小,但也记得第一反应不是痛苦,而是不知所措,现在得知陆凛深和前任复合,亦是如此。 周贺生紧了紧眉,直觉叶然今天的反应很反常,状态脸色也不太好,不想惹出事,他还是大步追了过去。 “哎叶然,你来都来了,着什么急走啊。” 叶然脚步顿住,一时间混淆的心境被烦扰的就很……濒临某个界点。 周贺生看着她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依依在家待烦了,你不是知道吗?她身体不好,凛深不安排她来陆氏,总不能看着她辛苦地去给别人打工吧?” “好了,这里面的事我也说不上来,你还是上楼见见凛深吧!” 周贺生说着,拉着叶然的手就要往楼上走。 叶然本来就不喜欢别人突然接触自己,下意识就抽回了手,摆脱不掉周贺生的纠缠,只能道:“我自己会上楼,周总,您忙您的吧。” 她是想找陆凛深好好说清楚,但不想上楼让自己受刺激。 可择日不如撞日,长痛短痛都是痛,不如一次性搞定了吧。 叶然做足心理准备,也不理会周贺生和前台等人的神色反应,径直走向电梯,按了其中一部,随着梯门打开,身影消失在几人面前。 电梯本该直接升入顶层,八十八层。 但楼内电梯众多,叶然胡乱所选的是员工电梯,只能到达六十层,往上是高管所处的办公区。 六十层,刚好是会议楼层。 叶然也是看着电梯抵达的数字号才反应过来的,她想着下去再换个电梯,结果,就撞见了超乎想象的一幕。 整个楼层,包括电梯区域,全部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热闹喜庆的氛围,好似公司某位高层新婚大喜一般,比过年都欢庆吵闹。 偌大的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唐依依小姐入职陆氏集团’‘唐依依小姐人美心善,为陆氏注入美好’等等。 鲜艳稀有的朱丽叶玫瑰,更是铺满了从电梯到走廊,一路延伸至主会议室。 叶然深深地闭了闭眼睛,忽然就感觉心脏突然的一阵刺痛,导致她身形都晃了晃。 陆凛深这个人,很爱工作,也很注重办事效率,他曾说过人这一生,该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上学的时候努力读书,工作了,就该夜以继日加倍勤勉。 否则人生就是荒诞的,无聊的。 叶然也很喜欢他这份执着和拼搏的劲头。 所以,以前她搞不懂公司楼层分布,还弄了那么多电梯,每个直达的楼层都不同,她费解地问过陆凛深缘由。 陆凛深三言两语解释了下,其中,叶然记忆最深的是他说:“六十层有十一个会议室,十个会议室是给各部门主管偶尔单独开会用的,余下一个主会议室。” “主会议室是高层以上高管和副总们开会的地方,除非有大项目,或者较为严重的大事情,否则各部门没有资格使用。” 而开董事会,是在六十层以上的单独会议室。 那么现在…… 唐依依入个职,就是公司头等重要的大事了吗? 第三十四章 爱与不爱 陆凛深这个工作狂,能舍开工作,任由唐依依消遣,还大张旗鼓地办这么个仪式。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原来,没有人不会爱人的,只是不想用心罢了。 再一次深刻意识到这一点的叶然,心痛到呼吸都伴随着火辣的灼烧感,可能是缓解的感冒又严重了,她清晰地感知身体温度在渐渐上升。 “陆总真的好爱唐小姐啊!” 远处几个职员簇拥着走过来,其中一人搂着旁边人小声嘀咕。 说是小声,但声音也不算太低。 叶然听得一清二楚,让她想要按另一部电梯的手指,莫名就顿住。 “你才看出来啊?陆总是谁啊,咱们公司年年入职多少人,多少美女呢,还有陆总偶尔接触的客户,那美人海了去了,什么时候见陆总这样过?” “那是,我一直以为陆总就是个不会开花的铁树,今儿才知道,哪儿是不开花啊,是没遇到让他开花的人。” “唐秘书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温温柔柔的多可人啊,我一个女的都喜欢,更何况陆总了。” “哎,刚才你看到没?陆总搂着唐秘书那个摸头杀,哎呀……我人都没了!” …… 闲言碎语一字不落地窜入叶然的耳中。 她整个人彻底放弃按电梯的动作,慢慢地靠在了旁侧的墙上,整个人神色大乱,呆若木鸡。 不是误会。 不是旁人的错觉。 是真的……陆凛深和唐依依复合了。 那她,又算什么? 一个心甘情愿,又被爷爷私自安排,打发不掉的隐婚妻子。 一个犯傻犯蠢,还犯贱,为了他能舍弃一切也换不来他一句好,能被他随时随地呼来喝去,肆意妄为的消遣和发泄的……玩物? 也就如此了。 这么多年的暗恋,三年的婚姻,也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笑话。 陆凛深私下里又是怎么看她的呢?看周贺生的反应就能知道,她在他的眼里,连路边花钱找的鸡都不如。 原来,陆凛深对她无情无爱,却搂着她心口不一说的那些看似温柔的话语,叶然觉得他是用打发外面人的方式应对自己,这不算最扎心彻骨的。 最扎心,最痛苦,也最狠的一刀……是陆凛深压根不拿她当妻子,当个人,他可以守着心里那份爱,等着唐依依,等到了就旧情复燃。 而到最后,叶然这个当局者,竟然还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多可笑啊。 但叶然却什么都笑不出来,她胃里翻涌,只想要吐。 她拼尽全力去爱了一个人,舍弃所有,抛弃一切,也耗尽心力,但最后,对方竟然拿她都不当人,当个畜生一样的耍了这么久! 那些职员早就发现了叶然的不对劲,有些人对她面生,也有的人好奇她怎么在这个楼层,有人过来和她说了什么。 叶然好像失去了感官,听不清,也不想辨认,她只觉得胃里翻涌得越来越厉害,一想到等会儿可能还会见到陆凛深,她就恶心的更想要吐。 不行,不能再这里了。 再多的话,也等状态好些了再说也不迟。 叶然强撑着直起身,一步步走向职工电梯。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来这里找人的?喂,你别走啊……” 叶然什么都不听,也不回,她仅剩残余的一点意志力只想要远离这里,远离陆凛深。 “叶然?” 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在这时忽然响起。 这声音就像冲破幽冥的利剑,让摒弃外界所有杂念的叶然,瞬间清醒无比,身形也定格在了脚下分寸之地。 陆凛深在几位高管和唐依依等人的簇拥之下,也缓步走进了电梯区域,不经意的一抬头,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叶然。 “你怎么来了?”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走到了叶然面前。 也是在这时,陆凛深才注意到叶然糟糕的脸色,比昨晚受凉发烧都严重。 “怎么回事?感冒更重了?”他就问,也自然地伸出手要覆向叶然的额头。 叶然却如同过激一般,瞬间眼瞳一紧,抬手就挡开了。 陆凛深疑惑地拧紧了眉。 唐依依原本微笑地和周围的两位高管说着话,余光见到走在前面的陆凛深快走了几步,再抬头就看到他和一个女的说话。 “这是……” 唐依依几步就凑了过来,好奇的看着叶然,瞬间也知道了她是谁。 所以唐依依下意识地直接挽上了陆凛深的胳膊,姿态亲昵:“凛深,这是你朋友吗?” 叶然看着面前的唐依依,确实如旁人所言,长得好,气质出众,和陆凛深站在一起,当真有金童玉女,神仙眷侣那味。 “不是,我是他……” 叶然刚开口,就被陆凛深一把攥住了胳膊。 陆凛深打断的同时,也轻轻的拨开了唐依依的手,说了声:“我有点事。” 然后他再对着后方的副总:“让大家都散了吧。” 他力道稍微大了些,拽着叶然进了总裁专属的电梯。 唐依依注视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柔缓漂亮的眼眸波动。 随着电梯一路上升,直接抵达顶层。 陆凛深始终没松手,走下电梯,带着叶然一路径直进了总裁室。 临到门口时还吩咐助理不让旁人进来。 等进了办公室,陆凛深一把收力松手,就将叶然推坐进了沙发,他扯松了些领带,有些疑惑又有些怒意的:“你怎么回事?感冒严重了,怎么还来公司?” 叶然重重的反复深呼吸,想要尽快调整好情绪。 同时,她也将手中拎着的食盒和包包放去了一边。 陆凛深也注意到了食盒,就一挑眉:“你是来给我送饭的?” 说话时,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这个午饭送的,太晚了吧。 但也没想怪叶然什么,毕竟最近她很不对劲,总跟他别别扭扭的。 所以他说出这话,不仅是给叶然一个台阶,也想顺着这茬让两人缓和一些。 但都不等陆凛深绕过茶几坐进沙发,叶然一抬头,直接很冷的开口:“不是,我是想来看看你有了女朋友,该怎么向我交代的。” 第三十五章 激烈爆发 一句话,不仅怼得陆凛深愣住了,还怼的他哑口无言。 刚刚的入职会,确实不少人都误会了他和唐依依的关系,他当时就想解释,但唐依依说心脏疼,还去偷偷吃了药,不想让她入职第一天就犯病,他这才作罢。 何况,在公司里,有关他的私生活,不会有那个不长眼的真敢议论,也就是仗着入职会的热闹氛围,随口说那么一两句。 不理会,用不了两天就会烟消云散。 陆凛深一向惯用恩威并施,对造谣更是零容忍,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叶然没等到回答,就忍着阵阵不适的心痛,苦涩一笑:“怎么?你连解释都不想解释?” 少顿,她点点头:“也对,我们结婚时定下的规则,确实没有这一条。” 陆凛深皱眉加深:“你哪儿听来的传言?” 叶然坐在沙发里,抬眸迎着他的目光,固执地就问:“你就说是不是真的。” “不是。” “骗子。” 两字出口后,叶然深感荒谬地别过脸,苦涩的冷笑难以反馈内心的伤痛:“陆凛深,你敢做不敢当,还是你觉得你和唐依依无论怎么样,都和我无关?” 多荒诞啊,丈夫和别的女人有染,还和自己的妻子无关。 这奇葩的思想,是谁加注给陆凛深的呢。 “我们这段婚姻,对你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叶然翻涌的情绪难以克制,她也不想再隐忍了,站起身的同时,周身的怒气倾泻:“但你别忘了,结婚就是结婚,是受法律保护的合理合法关系,是要忠诚于彼此!不是让你明知道结婚,还跟别的女人乱来的!” 陆凛深一再沉默,看着叶然的目光也渐次复杂深邃。 因为这样激烈,愤怒的叶然…… 他从没见过。 看来她也不是完全没脾气啊。 不过,再循着她的思路稍微一琢磨,他就气笑了。 “你这是在怀疑我和依依?”陆凛深很不可思议地回了句,还一手抚了下额,再看着叶然:“她只是来我公司谋个职,这点事,也至于让你这样?” “这点事?”叶然感觉无厘头的笑了声,很冷的:“非要我和你说清楚,你才肯正视是吗?那好,你和她以前是什么关系?” “她是你前女友!重新回国,你为了她一夜没回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觉得我不够格追究,行,我也忍了,那现在呢?” “你把她调到了你身边,做你总裁部的秘书,这是工作层面,那私下里呢?不用我多说什么,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她才是你的女朋友!” 叶然还算头脑冷静,很清晰的一句又一句,说出的不仅是自己的愤怒,还有无尽苦痛折磨的心声。 试问哪个已婚的妻子能容忍,丈夫把前女友安排在身边,工作朝夕相处,全公司还绯闻漫天。 真当妻子,是死的了吗! 叶然就算再爱他,也没堕落到跪舔他,还连同他的女神一起舔的地步! 过于激动的情绪,还有身体的不适,让叶然一阵阵的头重脚轻。 陆凛深烦躁的脸色一沉再沉,却看着叶然身形摇晃踉跄时,一把扶住她,并推着让她坐进了沙发。 他再俯身落向沙发,两手穿过叶然的身侧,抵着沙发背,他深吸了两口气,才翕动薄唇:“你这是又闹什么?依依所学的专业,很适合做秘书,而且……”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叶然开口打断,声音晦涩,气息也不稳,却丝毫不影响她大脑的理性:“陆凛深,你还记得一年前你做过什么吧?”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陆凛深的身体彻底康复如初,就连每日所用的口服药都已经停了,他也彻底结束了漫长的线上办公,准备回到陆氏正常上班。 但当时叶然担心他的身体,也心疼他时不时就犯病的胃,更不想他偶有应酬,喝酒伤身,她就提出了来做他的秘书。 叶然不看重工资,也不想要什么前景发展。 她就想着在他身边当个秘书,时不时地能给他冲泡调养的汤水,还能帮他分担些工作上的压力,每日送饭也会简单很多。 但陆凛深当时是怎么回她的? 他就甩出了淡淡的两个字:“不用。” 叶然锲而不舍,还想再游说两句,却听陆凛深说:“你会什么?我公司的大事小情,你又能做什么?不帮忙就算了,但也别添乱。”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直接碾压粉碎了叶然浇筑起的信心。 当时她不想多想,就装傻充愣地将这件事压下了。 可现在想来,她是读的医科大学,但也是妥妥的高材生,即便跨行来到纯商业模式的公司,可能一时无法适应,但也好过一个学艺术出身的唐依依吧! 陆凛深眯着眸,审视着叶然,根本没说话。 叶然看着他,一瞬间就懂了,她说:“你是忘了对吧?好,那就不提了,但你和唐依依,我忍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成全你们。” “所以……” 她深深吸气,攒足力气一把推开压覆近前的陆凛深:“还是那句话,我们离婚。” “不行!”陆凛深想都没想就脱口。 就在这时,靳凡敲门进来,手中端着两杯热咖啡。 本来靳凡听从陆凛深的吩咐,不该进来,但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息不对,加上唐依依的入职,他担心真吵起来,没个人打圆场。 靳凡硬着头皮顶着来自老板的怒视,尴尬地道:“陆总,您喝咖啡。” 然后,靳凡又将另一杯咖啡递到叶然近旁的桌上,并说:“太太,关于唐秘书入职后工作安排,我可以向你汇报的,是这样的……” 靳凡作为秘书长,本来也受陆凛深的吩咐,没想安排唐依依做什么紧要的工作,说白了,就是个闲职,至于利用工作时常和陆凛深接触,那更是不太可能。 因为整个总裁部,秘书就有五人,还有十个助理呢。 但叶然没让靳凡说下去,就顺着这茬道:“不用向我汇报,可以的话,能帮我打印几份文件吗?” 说着,她交给靳凡一个u盘。 第三十六章 适可而止 靳凡下意识的接住递来的u盘。 然后,询问的目光却看向了陆凛深。 陆凛深也闹不懂叶然想要干什么,漫不经心的就一使眼色,示意靳凡照做。 如此,靳凡就对叶然应声,说稍等,便拿着u盘出去了。 来到外面办公区域,靳凡就将打印的事交给了小助理,因为这种简单的事,基本都不需要他亲自来做的。 小助理刚接下说好,唐依依就走了过来。 “是要打印文件吗?那还是我来吧。”她一笑说,柔柔的嗓音尤为动听,看出小助理有些犹豫,就又说:“我是刚来的,这种简单的事也该由我来做。” 这话宽慰了小助理,也向靳凡解释得合情合理。 两人都不疑有他,也就没注意到唐依依转身的一瞬,眼神的变化。 走到打印间,刚好没什么人,唐依依拉开一把椅子,将u盘链接电脑,翻看起了里面的东西。 文件有些多,大概十几份。 有叶然入职仁康的合同,还有体检报告。 唐依依点开体检,页面不断下滑,也没看到有妇科检查,更没有提及怀孕一事。 她纳闷的皱眉,怎么回事? 那晚开车途经路边,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叶然是怀孕了的。 体检中没有标明,那打印这些文件有什么用? 难不成……叶然不想将怀孕的事告诉陆凛深? 疑问太多,唐依依一时也琢磨不透,凑巧另个助理还进来打印东西,她无法再明目张胆的继续翻查,只好按着靳凡的交代,将所有文件全部打印。 一份又一份新鲜出炉的文件纸罗列而出。 唐依依捡起来,在整理时,看到其中一页上写着什么股份转让。 会是陆氏集团的股份吗? 她还想再看清楚,那个助理却凑过来和她攀谈,无法,唐依依只能抓紧胡乱一番整理,跟着助理一起出去了。 等靳凡带着打印好的文件敲门重新进总裁室时,唐依依还存疑地坐在工位上走神…… 而里面,陆凛深站在落地窗旁吸着烟,颀长的身影逆光,冷白得轮廓不清,却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寒气,在烟雾的迷蒙下,有些阴郁不虞。 “陆总,太太,文件打印好了。” 闻声,他转过身,却瞬时眸色僵持住。 靳凡抱进来厚厚一大摞文件,全都没装订,一页页的四开打印纸,累积的竟然有几十厘米厚! 陆凛深蹙了眉,复杂的目光看向叶然。 她在搞什么名堂。 叶然倒没觉得震惊,就对靳凡说了声谢,在他走时,她全数抱过文件,一点点耐心整理。 “什么意思?”陆凛深迈步走来。 叶然没理会,但整理文件的手指却顿了一下,随之她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逆光的高大身影,冷静的听到自己声音机械似的溢出口。 “陆凛深,我最后问一遍,你和唐依依……” “够了!” 话都没让她说完,在数不清第几次听叶然说出唐依依的名字时,陆凛深勉强拿出的那点耐性,彻底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尽是愠怒的烦躁。 叶然怔住。 后半截话卡在嘴里,不上不下。 亦如她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无法讲清,无法道明,说得再多,就都会成是她活该自找的。 “你最近做的这些……”陆凛深凤眸微眯,随着走动的步伐,微微俯下身,夹着烟的手捏起叶然的下巴,迫使她正视的看向自己,也逃不开,挣不掉。 他放沉的声音,继续说:“不回家,出去找工作,见你那个什么发小,抓着陆灵霜不依不饶……” 细数的一条条类似片面的罪状,字字冰冷,洞彻着叶然颤抖的心。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等说话,又听到他说:“这些的主要原因,都是因为依依,我说得对吗?” 陆凛深总算明白了,叶然为什么忽然变得不乖了,反常的从未有过。 原来竟是…… 他想着,都笑了。 怒极反笑的笑容,又冷又冽,看得叶然整颗心瞬间坠落,如置寒窖。 他钳制的手劲逐渐加大,叶然疼得皱眉,很难再开口讲话,这也让陆凛深认定自己所说的,正中了叶然的心。 “因为依依,所以你才闹的……”陆凛深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反面的情绪浇注燃烧,眸里的阴郁也在燎原:“但是叶然,你有没有想过,你有这个资格吗?” 情侣之间的小吵小闹,使小性子也好,撒娇作怪也罢,那是情调。 夫妻之间的争执拌嘴,吃醋也好,嫉妒也罢,那是有立场的维护主权。 而叶然呢? 她算个什么! 不过是协议结婚,糊弄长辈娶来的一个摆设。 虽然两人之间也有了夫妻之实,但不过是男女生理所需,互不亏欠就行了。 真当两人是货真价实,有情有爱的真正夫妻?开什么玩笑! 陆凛深低低缓缓的一句话,让叶然浑身过电一般的惊愣,心上更像是被豁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如注,痛到疯狂。 “我……”叶然使劲的张了张嘴,强撑的也只发出了一个字音。 但脸色却早已霎时苍白,再也找不到一点血色。 陆凛深眯眸注视着她,沉了口气,也收力松开了她,但手指却流连地摩挲着干涩的嘴唇,声音也伴随了一声微叹:“所以适可而止,嗯?” 只要叶然识趣点,乖乖的,那两人还会如以前一样。 即便无情无爱,对这段强行施加而来的婚姻也无感,陆凛深也没想解除关系,叶然也一直会是他低调而隐秘的妻子。 这还不够吗?她愿意去上班,他没有阻拦,她不愿意抛头露面,手中也有额度超乎想象的副卡,想要如何挥霍,都随她。 这应该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日子了吧。 如果这些还满足不了她,那陆凛深觉得这个女人……也真的无药可救了。 陆凛深坐进旁侧沙发,一把将叶然搂进怀中,贴着她软软的耳垂,低缓的嗓音,伴着眸中泛出的阴翳一并而出:“听话,再闹下去,对你可就很不好了。” 第三十七章 完美障眼法 一股凉意,顺着叶然的脊椎一路蔓延,就连呼吸都在发抖。 认识陆凛深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对他产生了恐惧。 陆凛深还轻轻咬着她的耳垂,慢慢地轻吻:“乖点,好不好?” 看似商量哄劝的语气,实则不容置喙的就是在威胁。 本就实力不对等的两人,叶然又软肋太多,不说她常年住院病入膏肓的母亲,就她本身,刚刚入职实习的工作,脆弱得几乎社交极少的朋友……随便单拿出一件,轻而易举的就能逼得叶然陷入绝境,难以反抗。 叶然也是在这个时候,恍然的瞬时想明白了很多…… 以前的她,到底是有多傻、多蠢,才会因为暗恋,就深信不疑,还幻想着日子长了,总能捂热他的心,协议条款,还有隐婚,都构不成阻碍两人的因素。 可爱情本来就该是相互的。 互相奔赴的彼此,才能有未来可言。 不对等的两个人,别说感情了,婚姻都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好……”叶然深深地闭上了眼睛,这么久了,总算开口的嗓音,晦涩又沙哑,带着破碎的心痛:“我答应你,但是,我还有个要求。” 这个回答陆凛深并不意外,就搂着她亲昵的“嗯?”了一声。 叶然感知着他身上的反应,她掐着自己颤抖的指尖,克制又隐忍着拨开他试图作祟的大手,侧过身,重新看着他:“你还需要给我一份保障。” “什么?”陆凛深不解。 “你和唐依依以前交往过,就算暂时没有旧情复燃,但你们也有感情基础,万一……哪天你选了她,抛弃了我,那我……” 没让叶然说下去,陆凛深带着薄茧的指腹就按压住了她的唇,他好整以暇地替她说下去:“那你也会得到一笔足够你后半辈子,随意消遣花费的资金。” 用钱补偿,不亏不欠。 这就是陆凛深对待女人的处理方式。 不算唐依依那个例外,叶然忍着心里的剧痛想,如果换个人,只要不是她,那都会是一场合理又公平的婚姻交易。 所以从爱上他的那一瞬间起,她就错了,错得离谱,还错得无法挽回。 人啊,只要不爱,就能放下尊严为金钱折腰,但叶然不行,因为她爱得太久太久了,爱的也早已迷失丢弃了自己,所以这个金丝的牢笼,她说什么都要冲破。 “那我先谢谢你……” 叶然说着,久久凝视着陆凛深的眼眸,这双好看又多情,近乎完美的桃花眼,曾几何时她喜欢得不行,也就忽视了这眼里的冷漠,寒凉,还有敷衍。 陆凛深眉宇泛出微微的折痕,又听叶然说:“可是,事情没发生,没走到那一步,谁也不敢保证以后会如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陆凛深听懂了,再度打断,利落地反问:“那你想要什么?” “股份。” 叶然冷静又理智地给出答案,再重申解释:“我想要陆氏的一些股份,可以不用太多,我只想要百分之二,除了每年每季度都会有固定的分红,我也觉得能是个保障。” “百分之二?”陆凛深轻喃了声,玩味地翘了翘唇,意味不明。 他放开叶然,侧过身倚着沙发,两腿优雅地交叠,手中也从烟盒里拿了根烟,点燃时他就给出了回应:“可以,但百分之二太少了,我给你百分之五吧。” 像陆氏这种跨国大型投资集团,屈指可数的股份,就代表着难以想象的财富。 只要不超过百分之五的股份,就无需召开董事会,而且陆凛深本身持股最多,从他名下转出几股,并不算太大的事。 “不用那么多,我只要百分之二就够了。”叶然可不想跟他有过多的利益纠葛。 她迅速拿过身旁的那摞文件,找出十几页的文件纸,一并递给了陆凛深:“转让文件我整理好了,你签字吧。” 原来这就是她让靳凡打印文件的初衷。 有备而来啊。 陆凛深透着吐出的烟雾,静静地审视着叶然,也注意到了她递来的文件,最上面一页纸上,确实是陆氏集团股份无偿转让合同。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她不胡思乱想继续闹了,别说这点股份,就是再多的资产,陆凛深也不吝啬。 他用夹着烟的手一把接过,另只手拿着叶然递来的签字笔,他大概翻了两页,确实只是百分之二的股份转让。 陆凛深挑眉看眼叶然:“确定?不多要点?” 叶然点头,异常平静又笃定:“我确定。” “别后悔。” 陆凛深三字出口,提笔翻到落款处,洋洋洒洒地签名落下。 叶然看着他飞扬遒劲的文字,心道:我怎么会后悔,和你离婚。 股份转让只是障眼法,包括方才拜托靳凡去打印文件,因为之前那份离婚协议被陆凛深撕了,叶然还没抽出时间重新打印,但她有律师发来的草拟协议原件。 所以,签署的不是股份转让,叶然也从没想过要他那百分之二的股份。 她要的,自始至终都不是财富利益。 以前她要的,是陆凛深这个人。 但守不住,留不下,不如当断则断。 现在她要的,是和陆凛深撇清关系,离婚解脱。 陆凛深没注意这些,也不知道障眼法的前两页文件过后,就是离婚协议,一式三份,他逐一都翻到落款处签好名字,就交还给了叶然。 “有一份等会儿你出去时拿给靳凡,他会去处理后续的事。”陆凛深指的是股份转让过后的手续问题。 叶然点点头,谨慎地攥着手里的文件纸,手心中早已渗出了汗。 不是心虚,是紧张,还有忍着孕期的身体难受反应。 “那没事了,我就走了。” 她说着慌忙就要起身,却被陆凛深一把攥住胳膊,顺势一下重新拽坐回沙发,并被他长臂再度捞进了怀。 极尽的距离,肌肤相贴,即便隔着薄薄的衣物,叶然也能清晰地感知着他逐渐高涨的体温,感受着他旖旎的气息,吐息如兰:“别走了,今晚跟我一起回家。” 第三十八章 手段了 叶然浑身不适,强撑的紧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崩溃。 “不、不了……”她出声拒绝,还试图按住陆凛深不安分的手,“我……不是,什么都需要有一个过程不是吗?” 陆凛深动作微顿,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叶然压抑得呼吸不畅,强打精神勉强说:“再给我几天的时间,我……我还想缓缓,而且我最近也快到那个日子了。” 指的是每月经期的时间。 叶然最近脑子里都是事,确定怀孕后就没考虑过经期,也不确定这个谎言是否充足,她只能努力维持着虚张声势的平静。 陆凛深轻抿唇,脑中大概算了下时间,叶然这方面每月很准时,都是月中的一个星期,虽然还没到日子,但也快了。 “行吧。”他勉为其难地做了退让,但却还不肯放手,埋首在她颈肩轻轻磨蹭,“但过后你要补偿我。” 叶然全身大震。 但一想搪塞的借口而已,能今天全身而退就行了。 她迅速扫去心里的负担压力,胡乱的点点头,心不在焉的:“都、都听你的。” 陆凛深当她害羞,又是在公司,他属实也不会对她真做什么,放任几天,再连本带利的收回来就好了。 他缠着她又腻歪了会儿,眼看擦枪走火势不可挡才不得不放开了她。 叶然如劫后余生一般的狼狈呼吸,勉强平稳了些,慌忙整理好衣服,就拿着包慌慌地快出去了。 三十天。 这份离婚协议拿给律师后,还需要有三十天的冷静期。 从今天算起,正好一个月,时间一到,她就公开讲明,彻底和陆凛深划清界线。 往外走,靳凡想要送她,奈何工作缠身,唐依依就迅速代劳,笑容柔和地送着叶然走向电梯区域。 “叶然。” 走廊上没什么人了,唐依依忽然放冷了声音,开口叫出叶然的名字。 叶然侧颜看她一眼。 唐依依还是笑着,娇俏又艳丽,眨了眨眼睛:“我没叫错吧?你知道我和凛深的关系,同样的,我也知道你是他现在的妻子。” 叶然不觉得惊奇,就撑着身体的不适点了点头,反问:“那又如何呢。” “你是不是很介意我啊?”唐依依也反问了句,四两拨千斤的架势明显。 短短三言两语的接触,叶然就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一点不像陆灵霜,唐依依的段位很高。 所以叶然转眸看向远处走廊的窗子,抬手拢着散落的长发,深深地吸了口气,十分心平气和地说:“我要说一点不介意,你也不信吧。” 附送一笑,叶然看向唐依依,再道:“但是通过这么问,我感觉,你似乎也很介意我啊。” “当然了。”唐依依也不避讳,笑着回:“你抢了本该属于我的男人,属于我的位置,说你鸠占鹊巢,一点都不为过。” 叶然轻眯了一下眸:“但你没忘了吧?你现在的身份立场,是第三者。” 也就是,唐依依说叶然鸠占鹊巢,哪儿来的脸说出来的? 唐依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心里不免了然,难怪几年了,陆灵霜回回在电话里向她保证,一定能撵走叶然,但又次次铩羽而归。 叶然这种看似温柔好拿捏的性子,实则绵里藏针,可不是好对付的。 “我要跟你说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这话有点老套吧?”唐依依扔出一句,把玩着头发思忖着又说:“不过,婚姻的基础是爱情,你有吗?” “死皮赖脸贴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同床异梦,还要时不时地接受他的搪塞,强势的欲望……这种生活,说实话,还不如从事风俗的性工作者呢。” 唐依依说完了,脸上还挂着柔美的笑,但稍微一想,又补充道:“哦对了,还是不一样的,毕竟凛深给的钱多嘛。” 听听,这不带脏字的损人,不仅透出了十足的恶意,还足够污蔑和讽刺。 仿佛无形中的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叶然的脸上。 够响,也够疼。 叶然沉了口气,掀眸睨着唐依依,一晒:“这话确实,说的是实话,不过听你这么了解钱数,估计陆凛深在这几年里,也没少给你吧?” 唐依依眼神滞了一下,不等反应,又听叶然说:“放心,我不在意,只是想提醒你换个角度想想……” 叶然迎着唐依依的目光,迈步上前,两人错肩,叶然略微侧颜:“你和陆凛深的感情为什么会在当年,以失败告终呢?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们不够爱呢?” 这下唐依依再也笑不出来了。 叶然却笑了,柔然地轻一扯唇,笑得很浅淡:“以前的事就不说了,再说说我和陆凛深吧,唐小姐没结过婚,估计也就不知道,婚姻需要的不仅仅是感情。” “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最简单的……比如说我和他捆绑在一起的婚后资产。” 这话听着没什么威慑力,但就不能细想。 因为叶然才是原配,才是现任,享有法律保护的所有婚后权益,只要她愿意,稍微一个电话,就能委派律师起诉唐依依,索要这几年收受陆凛深的钱财。 别管那些钱是不是叶然挣的,是不是陆凛深自愿赠与的,夫妻婚后财产共享,哪能是小三随便就能占有的。 叶然没说得那么直接,是涵养好,唐依依又不是傻子,岂能听不出来。 “唐小姐……” 叶然注视着唐依依僵住的侧颜,不紧不慢的:“你要想要男人,我可以让给你,毕竟我和陆凛深都过三年了,也累了,现在易主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你要是想给我添堵的话……” 故意没说下去,叶然迈步绕过唐依依,轻轻慢慢的字音随着她身影走远,渐渐补全:“我奉劝你,还是别了。” 自讨没趣的事,何必呢。 唐依依脸上维持的表情瞬间崩塌,气愤地捂着胸口,心脏都被气得疼。 这个叶然,让人一拳打在棉花上,还巧妙地仿佛往她脸上还击了两个大耳光,手段也够厉害的! 第三十九章 骗不过他 叶然紧赶慢赶,总算踩着点下午四点到了医院。 观摩手术,不算累,但要聚精会神,亲临现场看着医生执刀,和通过视频过后钻研,完全是两种概念。 叶然很珍惜这种机会,一场十多个小时的超大型移植手术,执刀医生都换了两波,她还一丝不苟地站在旁处,认真看着,记着笔记。 等彻底结束,她没和其他实习生争抢善后清创缝针工作,但也没走,因为不知不觉中双腿早如灌了铅般,又酸又麻,动弹不得。 陶静和林利忙到最后,看着患者被护士推送出去,听着外面家属千恩万谢的声音,几人总算如释重负地卸了力,也都顾不上什么卫生,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然然你还好吗?”陶静不了解叶然的身体情况,就觉得她还站着,看样子是腿麻了,强爬起来过去搀扶。 叶然稍微动动,双腿刺痛难忍:“别了,还是让我站着缓会儿吧。” 陶静就松了手,靠着一旁的手术台歇着。 林利坐在地上,抬头看了眼叶然:“哎叶然,刚才最后,我看任院长那意思是想让你来的,你怎么……让给我们了?” 这话看似不经心,实则多少有点故意质问的意思了。 陶静就看了眼林利:“怎么这么说?当时那么忙,我咋没看出来任院长有那个意思。” 林利啧了声,伸手够了袋葡萄糖,搓弄着想要打开:“大家都知道啊,任院长以前带过叶然,很看重呢。” 陶静还想替叶然说话,叶然却对她笑笑,然后说:“是这样的,我缝合的技法不是特别好,普通的手术,或许还能勉强说得过去,但这种大手术还是算了。” 意思是她知道技不如人,就不想当众献丑,更不能拿患者的生命安危开玩笑。 陶静说:“这么谦虚干嘛?” 叶然轻微摇头,挪身缓缓已经好些的双腿:“不是谦虚,是真的。” “不可能啊,这不是基本操作吗?你要是不过关,别说任院长了,咱们主任这关你就过不了……”陶静疑惑地嘟囔。 叶然笑着没怎么解释,感觉腿麻好些了,就挪着往外走:“太累了,我先回宿舍了。” 林利看着她的背影,冷笑出声,对陶静挤眉弄眼:“不说了吗?走后门进来的,你还不信。” 陶静没说话,就回瞪了林利一眼。 叶然听得清清楚楚,却无心想辩解什么。 也是事实,这次能回到医院实习,若没有任教授的厚爱和器重,是万万不可能的,说走后门,算是吧。 后半夜快凌晨了,路上灯光璀璨,却行人寥寥。 宿舍小区很近,叶然慢慢走着,碰巧遇到一个想晨早卖水果的老奶奶,她买了一兜水果,拎着进了小区。 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她手酸得已经不成样子。 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右手,以前骨折过。 就在两年前,陆凛深车祸恢复养伤的那段日子,男女体力悬殊,身高差异还大,她每每搀扶一米八几的陆凛深,都累得满身是汗,气喘不已。 那时候梨园就没什么佣人,陆凛深不喜欢陌生人在自己的宅邸活动,此外,那段时光对他来说是极其晦暗的,他身体情况,又要严格保密不能泄露外界。 叶然任劳任怨,好在老爷子也安排了赵姨和陈伯时常过来,但有次偶然,还是发生了意外。 那次正好家里的电梯故障,维修工正在修理。 陆凛深在一楼旁厅开视频会议,结束后接了个电话,叶然不知道电话那边和他说了什么,他脸色和周身气息都变得极差。 也着急的就想上楼去书房,好像是要找什么。 叶然肯定不能让他一个人坐轮椅过去,楼梯也不方便,她想上楼去找,但陆凛深不准,无法,她就费劲勉强地试图搀扶他上楼。 眼看都要将人送到二楼时,陆灵霜忽然跑来,嗷地一嗓子:“叶然!你瞎啊,我哥什么身体你不知道啊?你还让他走着上楼!” 叶然本就精神高度集中,全身力气都在搀扶陆凛深,突然被惊扰,她一扭头脚下没踩稳,陆凛深想伸手拽她,但晚了。 从楼梯上连滚带摔地坠了下来。 当时叶然就觉得右手臂疼得厉害,忍都忍不住。 “你怎么样?叶然?” 但听着陆凛深焦急的询问,她强撑着还是挣扎爬起来,进捂着疼痛钻心的手臂,摇了摇头:“我没事,缓缓就好了……” 所以事后检查出骨折,陆凛深也不知道这件事。 叶然不想给人添麻烦,当时那种情况,她也觉得自己这点小伤,恢复个把月就能好,跟陆凛深所受的伤没有可比性,没必要提。 可能是她的粗心大意,也可能是一直操劳着照顾陆凛深,她骨折就没养好,导致这手做不了什么重活,也做不了太精细的工作。 所以伤口的创伤缝合,叶然以前轻车熟路,现在却…… 没什么。 多练练总会好的。 叶然回到宿舍,洗漱完也睡不着,就从那兜水果里挑了几个,用果皮模拟伤口,一遍遍地练习缝合。 水果较硬,也较简单,她冰箱里还存了很多打折买的猪肉,都是练习用的。 这边叶然夜以继日的勤学苦练,那边唐依依躺在奢华的大别墅美人榻上,思考着怀孕的事。 “云姨……” 唐依依呼唤保姆。李云也刚好端了一碗刚熬好的浓汤中药过来:“怎么了?大小姐。” “你说之前我回国那天晚上,阿深喝多了,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唐依依想着回国那晚发生的事,声音迷茫:“他会真的相信我们睡了吗?” 李云怔了怔:“啊这……不好说吧。” “是啊,他要是信了,又怎么对我这么冷淡……虽然他以前对我也这样,但是我总担心骗不过他。” 唐依依陷入了自我怀疑中,眉头紧锁,面对李云递来的汤药都置之不理。 李云无措,就问:“大小姐,你骗他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怀孕啊。”唐依依回得很干脆,还摸了摸自己平坦纤细的腰腹:“虽然是假的。” 第四十章 恶毒计划 啪嚓! 李云惊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汤碗都掉落在地。 等回过神来,李云慌忙弯腰打扫:“对不起大小姐,我没拿稳,这就去重做……” 唐依依不在意:“不用,难喝死了,少喝一碗又没什么。” 她脑中还萦绕着叶然说过的那些话,除了刺激惹怒她的以外,有一句话特别诛心。 还是你们不够爱呢? 就是这句。 唐依依西子捧心,怅然地看着李云:“云姨你知道吗?我要不是心脏为了他落了这么大的病,他对我……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不会给我钱,不会照顾我看病,不会在海外帮衬我爸妈的生意……我们唐家,原本是很风光,很好的,我想要唐家重新变好,我就只能牢牢地抓住他。” 唐依依近乎哀怨的自言自语,李云却听得唉声叹气。 差不多二十年前的唐家,也是本市少见的高门大户,在国内上层豪门家族中也是排得上号,可惜没落来得猝不及防,持续的下坡路,让唐家早已不复从前。 这也是唐家父母选择迁居海外,另谋生路的原因。 唐依依抓住了李云的手,坐起身说:“我不是男孩子,我爸妈也没儿子,他们想生个儿子,可惜我妈身体不行生不出来了。” “我当女儿的,就想让他们知道,我不比儿子差,我一样可以重振家业的。” 李云点点头:“我知道,你从小就爱争强好胜。” “不然大学的时候,我为什么要死皮赖脸地追陆凛深啊?只图他的脸吗?我还图他的背景家世……” 唐依依感觉说得太多了,笑着摇摇头:“好了不说了,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我怀孕了吧。” 李云:“……” “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假怀孕可以伪装,但要是最后生不出孩子……” 没让李云说下去,唐依依眼眸狡黠,一眨眼道:“孩子有啊,叶然不是怀了吗?我会让她生出来的。” “你是想……”李云惊讶,一句借腹生子就要出口,感觉又不对,准确说应该是抢夺孩子。 唐依依拍了拍李云的手,自信道:“放心,我安排的一定会万无一失。” 叶然怀孕,明显就没想过告诉陆凛深。 但怀胎十月,保不齐哪天陆凛深会知道消息,所以……要先下手。 唐依依谋划的眼里,慢慢泛出汹涌的波澜。 之后的几天,叶然变得特别忙。 医院的工作很多,下了班,她又接了个翻译的兼职,即便对方没有强制要求时间,但她也不想拖延。 除开这些,她还抽时间挤时间研磨手术视频,练习缝合,稍有空闲,顾不上休息,就跑去病房看望陪同妈妈。 虽然忙得不行,但这样的生活也充足踏实。 叶然原本就能吃苦,就是心疼肚子里的宝宝,但也奇怪了,每天她忙得不行,宝宝不仅不添乱让她孕反严重,反而还让她轻松适应快节奏的工作生活。 只在每天清早和晚上,反应极其难熬。 相较于叶然这边已经归于平常的独自生活,陆凛深的这几天却过得极其混乱。 首先是工作忙,他鲜少亲自跟进项目,但最近有个投资超百亿,还是和周贺生等几家联合搞的大项目,他不可能推脱给旁人,只能亲力亲为。 这也让他没再回过梨园。 靳凡初步估算了下,几乎从太太搬走以后,老板就再没回过家。 而且胃病还犯了。 本来即便没有叶然一日三餐的做饭照料,也有特级厨师的营养搭配,饮食基本不会出什么岔,但是,疏忽了意外。 唐依依上班的第二天,就带了亲自做的便当。 然后中午,抢在助理送来营养餐之前,唐依依带着便当进了总裁室,趁着陆凛深忙着审项目书,她一样样地摆在了桌上。 “阿深,你忙完了吧?”看着陆凛深想要点烟,唐依依及时开口。 陆凛深这才注意到她在办公室里,就起身来到了桌旁,看着上面摆着的菜肴,他问:“你做的?” 唐依依点头:“以前大学的时候,我们常去的那家川菜馆,现在已经黄了,但我记得你爱吃那家做的水煮鱼,就特意去学了。” “你不用这样的。” 陆凛深淡漠的反应,让唐依依心里不是滋味,她不安地低下头:“我知道自己手艺不太好,但我就想让你尝尝……估计做得也不好,要不还是算了。” 她说着就要收拾餐桌,落寞伤感的脸色一目了然。 陆凛深沉默了几秒,到底还是于心不忍拦住了她:“我尝尝吧,你也没吃吧?一起吧。” 就这样,两人坐下来吃了饭。 但那水煮鱼,陆凛深吃第一口的时候就感觉……太辣了。 他现在的胃根本受不了。 所以他也没继续吃,可其他的几样菜,也一样很辣。 那段饭算是不了了之,唐依依也知道了陆凛深胃不好,转天又换了清淡的菜,却又口味浓腻。 陆凛深不会说什么,就让她往后别再做了。 即便如此,他娇贵的胃,还是闹出了病。 一边输液调理一边忙工作,岂料这天临近中午时,陆凛深听到敲门声,说了声进,一抬头,又看到了拎着饭盒的唐依依。 这回唐依依煮了汤,还是刚做好的,滚烫的汤盅一打开,热气扑面。 却丝毫熨帖不了陆凛深绞痛的胃,反而还让他滋生反感。 “你是来这里工作的,你的工作范畴,不包括中途请假去给我做饭。”因为不悦,陆凛深冷淡的话语也说得稍微重了些。 唐依依怔在原地,尴尬地抿抿唇:“对不起阿深,我只是想照顾好你,你要不喜欢那我往后不做了……” 她慌忙解释,再要整理手边的炖盅,岂料一不注意,炖盅打翻,滚烫的热汤泼溅在手上,疼得唐依依顿时就叫出了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 陆凛深迅速起身绕过办公桌,一把拉过了唐依依烫伤的手,也看到了她委屈的满脸是泪。 “阿深,你别怪我好不好?我不想惹你心烦的……” 第四十一章 我怀孕了 唐依依很会利用自己的长处。 长得本就魅若无骨,含情脉脉地满眼婆娑,依偎的靠进了陆凛深的怀里。 “我没怪你。”陆凛深沉了口气,握着唐依依受伤的手:“先站好。” 唐依依不动地方,陆凛深看她手上被烫红了一大片,几个细小的水泡瞬间而起,也不忍心直接推开她,就道:“先去冲冲冷水,我这就让司机送你去医院。” “嗯,我知道的阿深。” 唐依依哽咽地点点头,眷恋一般地在陆凛深怀里滞留些许,才依依不舍地握着烫伤的手离去。 陆凛深上午刚输完液,胃还没有彻底缓解,顾虑着手边忙的项目书,就绕回办公桌拿起座机:“靳凡,你给依依安排个司机送她去医院。” 说完迟疑了两秒,又道:“过二十分钟,你再让人送我过去。” 靳凡连忙应声,就是问:“陆总,是去最近的医院,还是……” “仁康。” 同一时间,叶然刚吃完饭,跟着陶静往楼上走。 “下周咱们就要去妇产科实习了,老多八卦了,这回可有瓜吃咯。”陶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口就说。 叶然低头翻看着手机,翻译的酬劳刚巧结了,她心情大好,就道:“上班这么累,哪儿还有心情吃瓜啊,陶静,你除了常喝的咖啡,还想吃什么蛋糕?” 陶静一扬眉:“你请?” “对啊,走吧。” “算了,懒得去,你还是定外卖得了。”陶静拉着叶然不想折腾,又凑巧电梯门开合,对应的就是妇产科楼层,她就来了兴趣:“走啊,我们提前去转一圈!” 叶然还在翻着手机准备订咖啡,稀里糊涂的就被陶静拽下了电梯。 午休时间,妇产科也人满为患。 两人穿梭其中,陶静想带着叶然去找她师姐,岂料却被人拦住。 “叶然?” 唐依依混迹在人群中,一瞥见叶然就走了过来,挡住两人去路,还故作惊讶:“真的是你啊,好巧呢。” 叶然:“……” 这算什么巧合。 “你朋友?”陶静好奇地问叶然。 叶然不知如何回答,唐依依却丝毫不觉得尴尬,自作主张地对陶静说:“对啊,我是叶然的朋友。” 既然对方不在意,那叶然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不等陶静作何反应,叶然眸色一转,直接和唐依依说:“你我的关系,算不上朋友吧?” 随后,叶然再对陶静解释:“他是我老公的前任,现在在他公司上班。” 陶静:“!!!” 这么……劲爆的大瓜,就这么心平气和地说出来了? 天呐,她上下重新仔细地看着叶然,感觉这个温柔恬静的同事,身上的故事不少啊。 唐依依讪笑了两声,也没觉得别扭。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叶然。”她还询问。 叶然没什么好怕她的,就是感觉两人之间没什么好聊的,她就说:“算了,我等会儿就要上班……” 没等说下去,唐依依就来了一句:“是有关怀孕的事儿。” 陶静再次震惊,疑惑的目光盯向唐依依的小腹。 叶然没法再拒绝,只好和陶静说了声,就跟着唐依依越过人群,进了楼梯间。 防火门一关,仿佛隔绝出了一个稍微安静些的环境,也让叶然无比清晰地听见唐依依说:“我怀孕了,是阿深的孩子。” 唐依依转过身,佯装习惯似的抚摸着小腹:“上次我们在公司碰面时,我就怀上了,但当时还不太确定,刚刚做了检查,怀孕有五周左右了。” 五周,一个多月。 也就是…… 刚好唐依依回国,陆凛深夜不归宿的那几天。 叶然做不到置若罔闻,无痛无感,她如遭雷击,大脑思绪瞬间空白。 唐依依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意外道:“你不知道吗?阿深没和你说吗?” 说着,她故作费解地又说:“不能啊,阿深说想要个孩子,但我怕你不能接受,他说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解释……清楚?”叶然思绪混乱,声音干涩。 “是啊。”唐依依应着,也笑着:“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当婚外的私生子,阿深也不允许的,何况现在私生子也和婚内生的孩子,享有一样的权利。” “但是啊,阿深还是说让我放心,我们生的孩子会名正言顺的,就是爷爷那边可能有点不好办,所以他暂时没法和你离婚的。” “反正我做不做陆太太不要紧,我的孩子能被接受认可就够了。” 唐依依自说自话的,仿佛绘声绘色地讲述出了前因后果。 陆凛深想要个孩子,想要做爸爸,陆家也需要添丁子嗣,所以他选择了最爱的白月光,也等着唐依依回国了,他才迫不及待地拉着她造人怀孕。 而且承诺唐依依,即便没办法一时说服老爷子,也一定要让这个没出世的孩子得到认可。 而这一切……叶然都被无情地排除在外。 这些信息,每一条每一件,乃至每个字,都足够钻心刻骨,刺痛心扉,竟然一时间让叶然迷茫错愕的,分不清剧烈的心痛,究竟是因何而起。 单单就陆凛深想要个孩子…… 这一点,就足以是当胸一剑,伤得叶然痛不欲生。 她作为妻子,陆凛深不想和她生育孩子,说不想要,所以一直避孕。 原来不是他不想要,他只是不想要她叶然生出来的孩子而已。 叶然转过身,慢慢地喘息呼气,想要缓解近乎窒息难捱的心脏,也想要缓解一下激荡的情绪。 片刻后,她强忍着开口:“所以,你是单纯地想把这消息告诉我,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唐依依望着她一笑,走上前握住了叶然的手:“你误会了,我哪有什么别的意思啊,非要说的话,那等我生产的时候,可能还要麻烦你了。” 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叶然忽然感觉极其恶心,不愧是陆凛深爱上的女人,蛇鼠一窝,都没个好货! “不可能!” 她一口回绝,也猛地抽回手,而唐依依猝不及防,踉跄几步还没站稳,竟直直地从楼梯边缘摔滚下去—— 第四十二章 无心之过 电光火石间,什么都发生的太快。 “啊呀……” 叶然听着唐依依惊慌的声音,反应过来时就看着她在自己眼前,一阶阶楼梯地摔了下去。 扑通的响声,身体碰撞地面发出,在这一刻让人胆战心惊。 叶然确实不喜欢唐依依,也知道她别有用心,但也没想过让她出什么闪失啊。 最重要的,还是因她而起…… 叶然慌乱的看着自己挣脱唐依依的那只手,不敢想,就因为自己一挣,对方就……摔落了楼梯。 虽然一层的距离不算太高,但谁都是肉体凡胎,哪能禁得住。 叶然以前也从楼梯上摔下去过,知道那种疼痛,所以她迅速找回思绪,想都没想的就疾步冲下楼,“唐依依……” “怎么了?” 她刚出口呼唤的声音,和另一道突如其来的男声交织。 叶然顾不上看是谁,就慌忙凑向唐依依,不敢直接搀扶,就蹲在一旁想检查:“哪里疼?胳膊能动吗?” 唐依依疼的满脸苍白,满身颤抖得如筛糠。 叶然见她不说话,就要上手,岂料手刚伸出,还没等碰触到唐依依,就被后方走来的人一把扣住,并顺势狠狠甩开。 力道大的,直接让叶然一趔趄,身子摔向了一旁。 这也让她看清了来的人。 竟然是陆凛深。 她顿时心口像是被添堵了一团沁了血的棉絮,堵得她心乱如麻,也压得她窒息丧失思考。 “依依……” 陆凛深低声唤着,俯身凑向唐依依,谨慎地伸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颤抖的手:“没事啊没事,我在呢,依依,哪里疼,告诉我。” “肚、肚子……腿……” 唐依依像是心脏病发作,脸色惨白的吓人,呼吸也错乱的大口急喘,勉强挤出颤栗虚弱的几个字音,手指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使劲抓着陆凛深。 “我们去找医生……”陆凛深的脸色一沉再沉,没再废话,长臂一把穿过唐依依的双腿膝弯,将人打横抱起,临迈步时,他低眸阴冷的看了眼一旁的叶然。 仍旧没说什么,就是长腿一下不轻不重地拨开叶然,从她身上,跨步上楼。 叶然怔愣地僵滞在原地。 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只剩下了方才陆凛深最后看她的那一眼。 那眼神,森寒冰冷,寒冽阴鸷。 仿佛面对的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透着浓浓的厌恶和愤怒。 只一眼,就让叶然感觉如坠深渊。 也让她往后无数次午夜梦回,都可怕恐惧地被惊醒。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就算不同于其他的恩爱情侣,有感情基础的夫妻,起码曾经的两人,也算是相见不讨厌,彼此留有好感,即便叶然的暗恋不被知晓,陆凛深也对她没有偏见。 婚后虽然苦涩又辗转,可好在还有床笫之间的情分,所以时常陆凛深也愿意拿出好脾气与她相处。 这些一段段的过往,不算很美好,但起码也在叶然的回忆中,留下了不错的痕迹。 没想到……临了,两个人竟走到了相互憎恶的地步。 叶然说不清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步步走到隔壁楼顶层,这个区域是住院楼里vip中的vip,整个一层的病房都极度豪华,也只提供给院内投资董事使用。 无疑,陆家是仁康自从建院起,迄今为止上百年来唯一坚持幕后扶持,提供钱财资源的大金主,所以陆凛深在这个区域,有专属的十间病房。 已经涵盖半个楼层的病房了。 原本他也不需要那么多,自幼身体素质好,几乎不怎么会闹毛病,但发生了两年前那场车祸,也就另当别论了。 叶然从跟了任教授学习起,被分配做小组项目时就时常听说这些,但她也只是听着,不会评论和多嘴,因此包括任教授在内,都没人知道她和陆凛深的关系。 任教授知道她结婚了,对方家里条件优渥,仅此而已。 这个区域的安保严格,叶然走下电梯就被两个保安拦住,看着她穿着医院的白大褂,胸牌挂着实习的标签,就对她解释这个楼层不对外开放,不让她进。 叶然思绪有点乱,也不想强人所难,她就说:“我……我是来找人的,见他一面,说清楚几句话我就走了。” “最多十分钟,通融一下可以吗?” 她拜托的姿态真诚,两个保安也有点为难。 就在这时,叶然看到妇产科的主任,带着两个副主任,还有科内几位大夫,陆续从远处一间病房中走了出来。 “陆总放心,从检查结果来看,唐小姐暂时没什么事,但受了惊吓,还是需要好好修养的……” “从片子来看,摔伤的小腿胫骨有些骨裂,这个……就拜托骨科的张主任了。” “心脏方面,任院长已经通知心内外科的老陈和老褚了。” 几人三言两语,解释的话语中也带着安抚的劝慰。 陆凛深微微点头,说了声谢,送几人往电梯这边走。 走廊很安静,几人说话的声音,叶然尽数听清,也很快做出了判断。 唐依依没有因为摔伤流产,只是腿部有些骨裂,还引发了心脏病发作。 这貌似不算严重。 她见了陆凛深又要说什么呢?说她不是故意推的唐依依,也没想到就那一下,唐依依就真能从楼上摔下去。 不管是唐依依的自导自演,还是她的无心之过。 唐依依又没有死,她也不用有心理负担。 没什么好解释的。 还是走吧。 叶然理清思绪,打定主意刚要转身,却听到后方传来陆凛深的声音。 “叶然。” 冷冷的两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却随着压低的声线,透出极度的不悦。 叶然心里一怔,脚步不由得停顿。 继而,她又听到陆凛深说:“你留下。” 然后陆凛深应对着周边的主任大夫,送他们纷纷上了电梯,他也瞬时变脸,一把凶悍地扯拽着叶然的胳膊,拉着她就往里面走。 第四十三章 让她学乖点 楼道内,独立的单人病房有很多。 陆凛深随意踢开一间空着的房门,拽着叶然就将她推了进去。 随着房门被重重地甩上,站在门口的陆凛深,也迈开了步子,颀长的身影,手裁笔挺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宛若t台超模,有型得让人无比养眼。 但此刻叶然心口发紧,呼吸不畅,除了压抑的窒息,别无他感。 平时的陆凛深,娇矜的气质,冷淡的面庞,就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疏离感,而且威压极强,而此时的他,眼里迸着怒意的火焰,就更让人潜意识想逃,想跑。 叶然知道他现在不冷静,自己思绪也很乱,眼下不是谈话的好时候,她强撑着还是忍不住一步步往后退,并说:“陆凛深你冷静点,我真的不是故意……” 解释的话没等说完,陆凛深忽然一步上前,已然在她面前站定。 冷不丁的突然靠近,更加让叶然感觉恐慌。 她低着头,完全不敢和他对视,吞吐地抿了抿干巴的唇,再道:“唐依依摔下楼是意外,我不是有意要推她,而且我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 “原来你还知道啊。” 陆凛深截断了她的话音,取而代之的下了结论。 两人身高差了很多,原本叶然在女孩子中也不算矮的,奈何陆凛深近一米九的身高,一对比就显得她个子很低。 陆凛深什么都没做,一手插着裤兜,低眸注视着她的头顶,渐次深眯的眼眸,布满的情绪罕见,阴郁不明。 “还以为你会找借口,撒谎呢。” 他还笑了声,不同于以往,这笑声很轻,也很冷,寒凉得洞彻人心。 不等叶然有什么反应,陆凛深忽然毫无征兆地从兜里拿出了手机,解锁后,屏幕里是一段监控录像。 他动了一下手指,点开录像,将手机递到叶然眼前。 刚巧是之前楼道里的监控画面。 因为没有声音,所以也不知当时的叶然和唐依依在说些什么。 但是很清楚的能看出,唐依依情绪稳定,就是在阐述或者解释着什么,而叶然情绪逐渐不稳,显然是动了怒,唐依依想要安抚她,却被无情推开,导致摔楼。 监控的角度较高,两人看似争执的动作又快,除非一帧帧定格逐帧分析,否则就是一目了然。 叶然就算不是故意想推唐依依摔楼,也是有意想推开唐依依。 这点上,叶然百口莫辩。 所以叶然看了两眼监控录像,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彻底湮灭,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说多错多。 她现在就想看看,陆凛深偏听偏信,要给她定个什么罪。 “你说你不是故意的,可这监控,不管怎么看,你都是在欺负依依啊。”陆凛深收起了手机,阴冷的眼底划过一抹嫌恶。 叶然深吸口气:“你……是这么理解的啊。” 这话很无聊,也没意义,陆凛深直接忽略,一手捏起了叶然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和自己对视,他说:“叶然,我真的有点搞不懂你了。” 叶然一怔,试图拨开他的手,无果后只能咬着牙看他。 “是我的话没跟你说清楚,还是你又有了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陆凛深有些纳闷地问着,略微俯身低头,手指玩味地拨弄摩挲着叶然的唇,眼神迷蒙又阴沉,声音也又低又缓,看似旖旎温情,实则寒意森冽。 “你和我的关系,协议上不是写得一清二楚吗?就算我们上了床,那也是只走肾不走心,所以啊,你有什么资格,和理由,去为难挑衅依依呢?” 随着最后一句话音剥落,陆凛深也愤然收力,一把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叶然。 叶然毫无防备,身形往后踉跄几步,到底扶着后方的桌子没有摔倒,但桌角,磕碰到了她腹部。 疼…… 痛感蔓延,她下意识用手捂紧了腹部。 另只手也撑在了桌子上,因为疼痛,筋骨清晰,指节泛白。 她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因为背对着陆凛深的方向,所以忍痛的神色没被察觉,但叶然也不禁想…… 不愧是陆凛深。 随便说出的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在她血肉模糊的心上一顿剜挖,鲜血横飞,惨不忍睹。 走肾不走心,这就是陆凛深对这段婚姻的定义。 还真是不得不说,符合他的无情无义,解释得恰如其分啊! 叶然感觉心脏发颤,自己的状态随着腹部的一阵阵疼痛,也越来越差,她撑不了太久,索性咬牙强撑地转过身:“所以呢?” “我欺负了你最爱的女人,你要对我做什么?要我去给她道歉吗?!” 话说到这个时候,叶然除了状态很糟之外,负面情绪也全上来了,谁也不是没脾气,就算暗恋是她活该,嫁给他也是她没长脑子,但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有尊严,有骨气,更有脾气的人。 是人就不该被这么糟蹋,尤其对方还是她盲目痴傻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叶然扪心自问,自己就算千错万错,但也没有做过对不起陆凛深的任何事,这个世界上,她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自己,却唯独……没有对不起他! 但偏偏……就是这个他,却一次又一次伤她最深,最狠。 陆凛深一再眯着眸,烦闷的气息笼罩的他胸腹,像一团烈火,焚烧的愈加灼烈,他阴沉沉地盯着叶然,却什么都没说。 叶然见他没言语,就道:“需要我怎么给她道歉?下跪磕头?行,没问题!” 她堵了一口气,说着就迈步往外走。 陆凛深一伸手,长臂精准的捞住她的腰,将人一下扣住的同时,又桎梏着她的剧烈挣扎,几番过后直接将人扔进了不远处的沙发里。 “不用你去丢人现眼。” 他站在沙发旁,心烦地抬手扯着领带,厌弃的低眸扫了眼状态狼狈的叶然:“我只是想让你学乖点。” “所以呢?怎么让我学乖?”叶然心血翻涌,怒火攻心,仰起头接茬就回,俨然一副蓄势待发就要怼人的姿态。 第四十四章 狠狠惩罚 陆凛深皱起了眉,低眸迎着她愤然的双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火星直接燎原! 一种不可控的情绪,也瞬息间在陆凛深的心里炸开,而这种感觉,不仅是他排斥,更是他忌讳。 “叶然!” 陆凛深刻意放沉的声音,简短的两个字,却像是咬碎着贝齿从牙缝中森森溢出,同时,他烦躁不耐的也俯身压下,牢牢地抓锢住了叶然,“你非要这么惹我干什么?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本来这件事已经发生了,结果也不是很严重。 唐依依摔伤了腿,修养个把月就会好,心脏病发作也得到了及时的控制,虽然导致移植手术需要提前,但陆凛深这边也不是没有准备。 还有就是,唐依依说自己在经期,摔下楼导致腹痛难忍,但妇产科的主任也都过来检查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一切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只要叶然稍微软化一下态度,主动服个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跟他犟! 陆凛深觉得平时没有亏待她,该给的也基本都给了,她又凭什么,哪来的脾气跟他这样! 就算是自己花钱养了个小玩意哄自己开心,那她就是这么对待金主的?! 叶然满心狼藉,痛感铺天盖地,都分不清是哪里最疼,眼睛也不争气地一片氤氲,她不想哭,但就是控制不住泪水。 或许真的是孕期情绪不稳,激素闹的。 她泪眼婆娑,听到自己机械性空洞的声音反问:“我惹你?陆凛深,你要不要听听你都在说些什么啊!是我惹你,还是你为了唐依依在针对我!” “她是摔下楼了,但死了吗!” 叶然确实有同情心,但这份善念,不是该对破坏她家庭婚姻的第三者的! 而且在气头上,别说叶然不是故意推的唐依依,就是故意的,又能怎么样?她作为正室原配,还不能打骂两下小三了? 没有这种道理! “没死算什么大事?也至于你这样心疼?!” 叶然愤懑的眼里一片血红,分不清是哭的,还是气的,她只咬牙切齿地想要抗争,想要给自己争回一点颜面,一点正确的道理。 “你可以心疼她,但别带上我!我和你……” 叶然怒气上头,话音沙哑晦涩的却恍若机关枪,一刻不停地喷吐着委屈,这让陆凛深怒意磅礴,低头一下啃咬上了她的唇,也直接堵住了她没说完的话。 汹涌的辗转,等同于蓄意折磨。 陆凛深压根不管叶然的反应,带着报复性的力气极大,不过须臾,两人最终就弥漫出了鲜血的味道。 但也分不清是谁的。 叶然在挣扎,拼尽全力地想要护住腹内不可告人的宝宝。 陆凛深还在生气,怒意之下的动作没有章法,即便往日从不强迫,也不愿强来的他,此时也完全打破了先例。 这样的举动,让叶然感觉阵阵持续的恶心,她不管不顾的挣扎更凶,也更疯。 奈何她那点力气,根本抗衡不过陆凛深,直到最后衣服碎裂,周围一切乱糟,如同台风过境,也像被入室行窃…… 陆凛深却衣物完好,只有身上的黑色衬衫有了些折痕,但也不明显。 他稍作整理,在低头扫了眼蜷缩在沙发一角,瑟瑟发抖地将自己缩成一团,盖着碎裂不堪的一件衣服,呼吸仿佛都没了的叶然。 她的状态太差,脸色更是没法看。 浑身疼痛得无法想象,青青红红的印记更是遍布周身,在雪白的肌肤上,亦如开出的一朵朵妖艳又不可描述的花朵。 她被弄丢了大半条命,真像一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那种破碎感,形容不来。 陆凛深混乱的情绪不仅没因为餍足而恢复,反而更坏了些,他强忍着隐隐作祟的施虐感,烦闷地掏出烟点了一根。 “叶然,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依依不是对你我造成影响的那个人,她身体不好,你往后也不能再刺激她了。” “至于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 陆凛深说完,捡起桌子上自己的西装外套,大步往外。 房门一开一合,人已经走了。 徒留下的叶然,不知道用了多久,漫长的仿佛又熬过了一个世纪,才总算缓过了满身的不适,咬牙强撑着坐起来,想要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 但都被撕坏了…… 叩叩—— 房门也在这时忽然被人敲响。 “太太?” 外面传来好听的女声。 “我是陆氏总裁部的助理,我叫汤颖,靳秘书让我给您送东西,您别害怕,我也是女的……” 说着,对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汤颖始终低着头,谨记着靳凡的叮嘱,不该看的,不要看,老板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看着什么,别管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将手里拎着的礼盒放在不远处的地上,汤颖依旧低着头,对着里面的方向俯身行礼,然后匆忙就撤了。 叶然总算长吁了一口气,走过去拿起礼盒,里面是一套大牌高定女装,刚好适合这个季节穿。 她顾不上任何,匆忙拿着衣服就进了洗漱间。 拖着不堪的身体,她还是想冲个澡,但却随着哗哗的水流,注意到了一丝鲜红。 是血。 看得叶然触目惊心,她也不敢再耽搁,匆忙换好衣服就下了楼。 手机里都是同事纳闷她下午怎么没去上班的。 陶静还给她打了几个电话。 叶然顾不上回复,就想先去妇产科开个b超单子,然后再跑回实习的心外,当面和副主任解释。 结果,她刚拿着单子在超声室排了号,对方看她状态真的不好,就催着她进去插个队,很快做完b超,有些先兆流产的迹象,但好在胚胎发育正常。 孕期前三个月,最为至关重要。 叶然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庆幸的同时也不免一阵阵的后怕。 所以她接受了医生的数落和开的保胎药,匆匆再回到心外,就被副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然后她就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第四十五章 太可惜了 “叶然啊,你最近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 “还是很可以的,陈傅两位副主任对你的反响也特别的好,同事之间更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主任笑吟吟地喝着保温杯的热茶,看着叶然的目光温和,话语也说得相当体面,但叶然还是觉得一颗心瞬间被抓紧,预感极其不好。 果然。 主任笑着话音一转:“但是吧,你是来我们科实习的,而最近岗位调整,实习生的名额也都满了,你呢,我是真的舍不得放弃,可是这个情况……又不允许。” 叶然闻言,瞬间傻怔住了。 主任又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但无外乎就是对叶然工作上的肯定,但又不得不顶着压力缩减实习人员,所以陈词滥调地铺垫一大堆,最终还是一个意思。 叶然被开除了。 虽然没有那么难听,但也是劝她自动离岗,放弃现有的实习名额。 叶然怎么都想不到会变成这样,大脑轰鸣,思绪沉杂,她全然顾不上太多,反应过来就迅速到办公桌前,还算冷静地说:“主任,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我知道我不是应届毕业生,偶然得到的这次实习机会,我非常看重,也很珍惜,如果不是工作上的失误或者怎样,我真的不想、也不会放弃的。” 主任并不意外,就听着配合地点点头,然后示意叶然别着急,同时他也慢慢地又说了一句,可谓一语惊人。 “工作固然重要,但你现在不应该多多地为你的身体着想一下吗?” 叶然再次愣住。 她不是傻的,主任没有点明,但话里的意思明确。 已经知道她怀孕了。 这倒不是稀奇的,毕竟任教授知道她有孕后,为了让科室主任多照顾她一些,将这事悄悄私下里透露给了主任。 但主任现在竟然用这件事,软磨硬泡地威胁她自动离职。 这就…… 不是主任有心为难她,怕是……任教授的意思。 见叶然怔愣地没说话,主任叹息地摇摇头,放下了手里的保温杯:“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啊,真的不适宜过多劳累的工作,而各科室的安排呢,你也是知道的。” 医生这个职业,就是忙。 从考入医学院那天开始,就在忙,一直忙到实习,然后上班,直到退休的前一刻,都在一线上疯狂地夜以继日地忙碌奔波。 叶然深知这一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也不觉得自己的身体会对工作有什么影响,主任,我保证不会因为自己身体问题,而耽误工作……” 没让她说下去,主任就抬手打断:“叶然,听话,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你妥善的处理完了所有事,或许还会有机会的。” 解决完所有事……是真的生下孩子吗? 但生完了孩子,还要哺育,还要每天二十四小时的不停照顾新生儿,然后就是一天天长大,牙牙学语,蹒跚学路…… 一个婴幼儿,稍微能让妈妈放心些了,怎么也得是上小学左右的年纪。 到那时候,叶然别说再重新找机会回到医院,怕是她早就将所学的东西,都忘在了脑后,重回岗位,也成了梦话。 这就是全职主妇,带娃宝妈的命运。 为了孩子,为了家庭,为了维持经营婚姻,牺牲奉献自己的工作事业,自己的交际圈子,等孩子长大了,等家庭安稳了,她也一事无成的年纪大了。 叶然以前孤掷一注地没有想过这些,以为怀上了宝宝,就是天赐的礼物,就该让这个小生命正常健康地在自己肚子里孕育,就该……好好的生下来。 可她完全疏忽遗忘了自己。 等这个问题彻底被主任点明,摊开的摆在眼前,她才觉得之前的自己,简直傻得可笑。 主任的意思明确,也不容更改。 而且这貌似还是任教授的安排,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隐情,叶然除了被动接受,也暂时没有别的法子。 下午,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陶静舍不得拉着她一顿询问,叶然不知道该怎么说,统统都憋在了心里,就在陶静问不出一个所以然,就要发火时,任教授给叶然打来了电话。 叶然被叫去了院长办公室。 任教授看着她,有些罕见的愧色,却只能无奈道:“先回去就当休息了,你工作的事我记着呢,放心吧,我会重新再做安排的。” 说着这些,任教授将几份整理好的资料隔桌推给了叶然。 他说:“这是我帮你选出来的几所院校,其中还有你的母校,叶然啊,回去这段时间你也不要闲着,好好温习,今年来不及了,那就明年,考研直博吧。” “医生这个职业,经验和天赋都很重要,但学历,更重要。” 叶然惊愣的眼神诧然,没想到自己迷茫的关键之际,任教师竟然为她点破了迷津。 对啊,她可以完善学历,可以考研,可以往上深造,争取读硕读博。 学历可能不能完全地说明一切,但起码是任何工作的基础,也是往后求职面试的敲门砖和试金石。 “老师,谢谢您!”叶然如梦初醒,激动地一把拿起桌上的文件,起身就对着任教师鞠躬:“真的太谢谢您了,我会听您的,一定努力考研!” 任教授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但终归是好的,一边让她别这么客气,一边又让她坐下,然后他怅然道:“其实吧,我该怎么说呢。” 任教授年年带的学生众多,说实话,叶然不是最特殊,也不是最出彩的,他带出来的学生,成为院士的都有,但叶然绝对是所有学生中,最让他惋惜的。 因为在医学方面,叶然非常有天赋。 她像是天生就该学医的,心细又胆大,敢实操执刀,也敢于证实自己的不足,能吃苦,能拼搏,这里面的例子不胜枚举。 所以这样的学生,任教授觉得就该有个好发展,投身到医学前沿,踏踏实实地做个好大夫。 但她在最适合、也最紧要的年纪,选择了放弃,选择了为丈夫回归家庭。 第四十六章 惹不起的金主 哎,往事不可提。 任教授目光复杂地看向窗外,思虑再三才说:“你知道我们医院背后的投资方吧?那就好比是甲方金主,稍微有什么意思,我们就是再不愿意,也得照办。” 这话像是隐喻了什么,叶然晃神怔住。 任教授没再往下说,适时地岔开了话题:“有关你母亲,你不用过于担心,院内的帮扶是不会收回的,你只要每月支付额外的费用就行了。” 叶然点头,再次对任教授表达了谢意。 等从办公室出来,她却觉得头重脚轻,一个藏匿的真相,隐隐呼之欲出。 就在前不久,陆凛深说她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还想让她学乖点。 而在办公室里,任教授不会无缘无故提到医院背后投资方的。 所以…… 是陆凛深以投资方的身份向任教授施压,迫使她被放弃,被离职的对吗? 叶然绞尽脑汁,她确定自己这段时间在医院上班,没有出过任何纰漏,而且像仁康这样资质的医院,各科所用的实习生,也达不到削弱减员。 那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陆凛深对于她推搡唐依依,十分不满,为了惩罚她,所以剥夺了她的工作。 叶然越想越觉得心惊,想到最后……她的手都是抖的。 要恶劣到什么地步,陆凛深才会毫不留情、也满不在乎地对她做出这种事! 要无视轻蔑她到什么程度,陆凛深才会如此狠心薄情地对她做出这种事! 这就是不爱…… 可即便不爱,两人也有肌肤之亲,也有过欢愉的时候啊。 就算说得再难听一点,即便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随便花钱叫来的床伴野鸡,陆凛深也会大方地满足对方的各种要求,不会这么过分至极吧? 他不是不知道……当初叶然为了更好地照顾他,放弃了留院的工作,当时她有多伤心,多痛苦,她为此整整抑郁了半年以上! 爸妈供她读书不容易,她苦学多年也不是简单的事,谁愿意放弃自己喜爱的工作,回家做个家庭主妇? 不是说后者不好,而是一对比,一想到自己多年来的努力付出,又有谁能心甘情愿地放弃! 叶然那时候天天在医院陪护,看着自己的同学,曾经的同事,为了工作不停忙碌,而她……慢慢地完全成了圈外人。 那时候的叶然,压抑着心事,抑郁到了每天睡不着觉,只能靠吃药强撑。 陆凛深就在一旁看着,当时还安慰劝过她:“你去上班吧,我没事的,又不是没有护工和保姆,有他们就行了。” 叶然苦涩一笑,继续为他按摩着双腿:“就像这种按摩,你会让护工保姆来做吗?你不会的,你不喜欢陌生人碰触你。” 就连叶然,当时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即便两人没有行房,但陆凛深刚刚出车祸重伤的时候,都不允许她过度靠近触碰自己。 也是日子久了,时间长了,他才逐渐放下了坚持。 陆凛深又劝了她几句,见实在拗不过,他就说:“那这样吧,等我情况好些了,我为你开个医院吧。” 叶然怔了怔,这种许诺,不是哄人的甜言蜜语。 陆凛深说到做到,不管是约定还是承诺,从不会食言。 她久久地看着他,望着这张让自己沉醉又沉迷,一发不可收拾疯狂暗恋了这么多年的脸,她最终摇头轻叹:“不用,我只是想当个外科医生,又不是院长。” “那等我好些了,你就回来上班。”他说。 叶然点点头,欣然应下。 可是当时她就知道,以陆凛深的情况,想要完全恢复健康,真的太难了。 本以为是遥遥无期的事,居然被他的意志力冲破。 最终他恢复了健康。 但他却不允许她恢复属于自己的工作。 讽刺的简直让叶然都笑不出来,只觉得满腔愤怒滔天,她真想直接冲去陆氏,抓着陆凛深的衣领,问他到底还想要她怎么样?! 把她毁到什么程度,他陆凛深才能甘心! 但叶然还不能去……第一次看清楚了陆凛深的为人,也体会到了他的狠心绝情,她清醒的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斗不过他,也说不过他。 一顿发泄,一顿争吵,根本无济于事。 陆凛深不会收回诚意,就算破天荒地收回了,这种通过吵闹,类似施舍的换回工作,也不是叶然真正想要的。 她要的,是名正言顺。 是通过她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打拼换来的所有。 再说了,她现在心力交瘁,也不想再和陆凛深有什么牵扯纠缠,冷静期还有半个月,再熬熬,等和他彻底没了关系,她才能开始真正的新生活。 另一边,某高尔夫球场的绿茵场。 陆凛深闲庭信步地咬着一根烟,手中把玩着刚选的球杆,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靳凡和汤颖。 不是陪客户组局,而是客户陪着陆凛深打球。 但客户手气不好,所谈的项目也有瑕疵,被陆凛深指点一二后,客户也等于被打发了。 陆凛深难得有兴致,还想再打会儿球再走。 靳凡也选了球杆,准备陪老板玩会儿,但却看着他接了个电话,然后本就阴晴难辨的脸,瞬间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陆总?”靳凡不知所以,就试探性地唤了声。 陆凛深隔了会儿才低低地“嗯”了声,将手中球杆扔给了汤颖,示意靳凡先打,他思忖着什么,片刻后才说:“去准备些医学方面考研的资料。” 靳凡挥舞手臂,正准备大展身手,忽然闻言动作猛地一顿。 他纳闷又好奇的脑中冒出几个问号。 陆凛深也没看他,就又道:“资料要准备,相关的资深教授也要联系几个,然后你编个理由,让他们想办法去联系她。” 靳凡头上的问号又多了几个。 她? 他暗自琢磨了两秒,当即就道:“是太太吗?陆总,您授意不让她继续上班,但却想让她去考个研,这……是您本来的意思,还是……” 临时起意? 不管是哪种,是不是都有点太伤害叶然了。 第四十七章 忽然邂逅 靳凡感觉这话问得有点过了。 但他作为陆凛深身边的近臣,也是心腹,很多事就是要探究个明白,为了下一步要做什么筹备,心里好有个数。 陆凛深也没正面回答,就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靳凡,扔出一句反问:“你觉得呢?” 靳凡彻底停下动作,皱眉深思,感觉那就是前者了。 老板授意不让太太继续工作,应该一方面是不满唐小姐受伤,另一方面又觉得太太的学历在职场不禁打,趁机深造也是有好处的。 但也保不齐前者的原因更重些。 “按我说的去做。”陆凛深轻微抬了抬下巴,叮嘱一句,就又抽着烟慢步往前走了。 靳凡留在原地打球,汤颖快步跟了过去。 “对了陆总!”汤颖忽然想到什么,急忙开口:“接到消息,跟唐小姐匹配的心脏找到了!” 陆凛深并不意外,毕竟他往国内外调派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找到合适的心源也是时间问题。 他就脚步微顿,然后回了“嗯”的一声。 汤颖继续说:“对方是患有罕见稀少的家族遗传疾病,饱受病痛折磨很多年,最近选择了安乐死,但已经签署了器官无偿捐赠协议。” 陆凛深轻微点头,好看的凤眸一掀:“有家人吗?” 无偿用人器官,还是心脏这种极其重要,近乎一命换一命的器官,即便无偿符合协议道义,但陆凛深也不会那么做。 他这话就是在考虑如何报答那位捐献者,及其家人。 汤颖很快反应过来,无奈地摇摇头:“没有,也没有直系或者旁系亲戚,但这人应该有遗愿,距离定下的安乐死时间,也还有二十天左右。” “嗯,你去办好吧。”陆凛深吩咐了声。 汤颖点头,谨记。 与此同时,叶然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回到宿舍之后,她顾不上休息,就开始了收拾整理行李。 任教授破格帮她妈妈继续得到医院的照拂优惠,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了,哪能离了职,还继续赖在宿舍不搬走的道理。 叶然不习惯麻烦别人,更不想以此成为别人看轻她的把柄。 没必要引起口舌之争。 她虽然手头拮据,陆爷爷给的那两万现金,她也都充到了妈妈的治疗费里,现在还没了工作收入,但她还有南辰介绍的翻译工作。 苍蝇再小也是肉,何况翻译一份就有上千的报酬,也是很不错的。 但叶然还是没什么钱。 手头仅剩的每一分钱,她都算计好了用途。 想要挤出来一些租房子,就……几乎不太可能。 这该怎么办呢? 她正冥思苦想地考虑着要不要奢侈点买个帐篷,露宿街头也能有个遮风挡雨的,但冬季已经到了,睡马路会不会太冷了。 叶然摸着还没有孕肚的小腹,她担心宝宝。 本来跟着她就吃了不少苦,还受了那么多委屈,她哪里舍得再因为没钱让宝宝跟着她睡大街。 但就在这时,陶静给她发来了微信。 陶:【你是不是要从宿舍搬出去?有地方住吗?我有个空房子,闲置着呢。】 叶然眼前一亮,马上抓着手机就回:【可以吗?我可能暂时掏不起租金。】 陶静也是个痛快的人,立马电话就打了过来。 “说什么呢?我也没想收你钱好不好?叶然,我们虽然在一起时间比较短,但你这个人不错,我不仅信得过你,还很喜欢你呢!” 叶然听着,由衷的一笑:“谢谢你啊,陶静,这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了……”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把那房子的地址发你,钥匙在门卫保安那里,我始终没打算出租,里面有很多我养的花草,你帮我浇浇就行,别让它们死了。” “不然我还要花钱拜托保安时不时的过去,真的,麻烦死了,你答应就是帮我忙了,然然我这儿还有事,等会儿下班了我再给你打视频。” 叶然连忙应着,挂断电话,陶静就发来了地址。 她东西不多,收拾完也就一个行李箱,倒了两趟地铁就到了小区,按着陶静所说的拿到钥匙,再上楼,等打开门,她竟震惊得有点说不出话。 满房的……绿植。 各种花花草草,多到完全形容不出来。 就是入目之处,皆是盆栽,有大有小,参差不一。 难怪陶静不想把这房子租出去,这么多花草,估计也没人愿意租。 但房子很大,除开堆放杂物的,还有两个卧室和书房,而且里面都没有盆栽绿植了。 叶然将次卧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打算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多接点翻译,多做点兼职,手头稍微宽绰就再去租个房子,然后也给陶静一些租金。 总不能白住人家房子。 叶然不是那样占便宜的人。 她这边都打定也安排妥当,因为没看时间,直到肚子咕噜地感觉饥饿,她才恍然,自己没吃晚饭。 怀着孕的人,根本不禁饿。 好在陶静这房子里,厨具一应俱全,叶然就披了件外套,打算下楼买点菜,回来煮碗面。 但时间晚了,小区外面的大排长龙都是出摊的各种小吃,鲜少有卖蔬菜的。 叶然穿过闹市,想着走远点应该就有了,而且初来乍到,她也打算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结果走着走着,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忽然在近处响起。 等叶然反应过来时,一辆车已经开着明晃晃的远光,朝着她冲来—— 叶然登时呼吸骤停,双腿宛若灌了铅一般,惊恐和惊吓之下,让她大脑和身体根本做不出躲闪避让的反应。 刺啦! 一阵剧烈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刹车声,划破闹市的喧嚣。 叶然也惊吓得早已闭上了眼睛,紧张的浑身发颤,隐隐冒着冷汗。 “你没事吧?” 男人温沉的声音骤然响起,距离近的好似就在咫尺。 叶然诧异的呼吸还很乱,有些不受控的大口喘息,继而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近在眼前站了个男人,一身西装革履,风尘仆仆地像是刚下飞机。 第四十八章 十分欣赏 男人俊逸的面庞温润,皙白的肌肤细腻,较近的距离都看不见毛孔,优异的五官十分夺目,一双好看的丹凤眸敛藏在一副无框眼镜之后。 “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里?”男人又问,还担心叶然被擦碰伤着,俯身低头想要在她身上检查一番。 叶然后知后觉地挣脱恐慌,回过神急忙挣脱男人的手,并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我没事……” “那也吓着了吧?” 她听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却说:“我真的没事,是我不小心走路没看着车,问题在我,也没出什么事,你快上车走吧。” 男人略微迟疑了一下,车旁有另个稍微体态偏胖的男人,似乎想过来说点什么,但被男人轻微摇头制止。 旋即,男人掏出了钱夹,刚要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叶然,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惊呼—— “妈!”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妈……” 是个女人对着另个老婆婆呼唤大叫。 老婆婆已经倒在了地上,还没有休克昏迷,但不知道为何痛苦的手捂着心口,满脸煞白,呼吸也异常急促,艰难的只挤出了一个字:“药……” “心脏病犯了?妈!药呢?药……” 女人慌乱的在老婆婆身上翻找,什么都没找到,越急越乱,语无伦次的。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路过的人,有人看着议论,有人提议报警叫救护。 女人一边哭着一边四处寻找,找不到药就只能拜托周围的人:“求求你们,谁去帮我买个速效救心丸,我妈心脏病犯了,没有药……” 等救护过来,最快也要十几分钟,突然心脏病发作,根据每个人情况不同,像老婆婆这般的,怕是不吃药缓解一下,根本撑不住。 男人眸色微深,刚要做什么举动,就见到叶然匆忙的和他说了句:“我真的没事,不用管我了。”然后就匆匆地跑进了人群中。 “我是医生,让我来看看……” 叶然大概说了句,就直接越过人群,冲向了老婆婆身边。 稍微一检查,叶然脸色瞬间凝重。 紧接着,她一把抓住旁边哭泣的女人:“你妈妈是不是做过心脏方面的大手术?还是最近?” 女人诧异地愣了愣,还算反应及时,连忙点头:“对、对啊,你怎么知道?” 叶然顾不上解释,就语速极快的道:“术后应该好好修养,你妈妈没有照做,现在人工植入的心脏膜瓣脱离原位,情况十分危险!” 而且这种危险,还不是吃两粒速效救心丸就能缓解压制的,是有生命危险! “快点叫救护!说情况特别紧急,要出人命了,问他们几分钟能来!快点!” 叶然没时间说太多,也分不清该吩咐谁,就匆忙扔出一句,然后努力放平老婆婆的身体,尽量让她别慌,别紧张,努力试着放缓呼吸。 但这些也没什么作用,紧急抢救需要的是药…… “这里有医药箱!” 紧急之下,忽然人群外面有人高喊。 接着一个稍微体态偏胖的男人就拎着一个超大的医药箱跑了过来,什么都没说,就将药箱放在了叶然近旁。 另个男人也缓步走来,蹲下身时大概看了眼老婆婆,然后目光落向叶然:“你需要什么药,这里应该都有。” 叶然看了眼男人,就是刚才险些撞到她的那个人。 她来不及多说什么,就慌乱的伸手在箱子里翻了翻,找到注射器和相应急救药剂,稀释抽取,然后掀开老婆婆的衣服,锋锐的针头直直的刺进了肌肤—— 老婆婆眼瞳登时一紧,之后急促得近乎衰竭的呼吸,就略微有了趋于平缓的趋势。 女人在旁大喜过望:“谢谢,你简直神医啊,我妈多亏了你……” 没让女人说下去,叶然手上忙活得不停,很冷静也很冷淡的直接打断说:“先别感谢我,你妈妈还没脱离危险,这只是暂时的,去催救护车,快点!” 一边说着话,叶然也在医药箱里翻了翻,里面东西确实很全,她找到了血压和血氧仪,一并都给老婆婆佩戴上。 不出半点意外,血压太低了,还在持续往下降。 这已经是叶然想出最快急救,注入药物后的情况了。 依旧很不乐观。 幸好救护车连闯了几个红灯,鸣笛的一路咆哮,总算争分夺秒的飞奔而来。 叶然和女人一起帮忙将老婆婆送上了救护车,女人还要千恩万谢,叶然急忙拦住,并嘱咐女人:“你妈妈还需要做手术,情况也没好转,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她不确定自己的急救,能否真的起到作用。 只能维持着老婆婆强撑着送到医院,至于其他的,就要交给心外的医生了。 女人有些慌神,叶然也没时间安抚她,又嘱托救护人员,一定要极快送老婆婆去医院,一分一秒都不要耽误。 性命攸关,所有人都不敢忽视。 就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路边简易救援,也随着救护车呼啸而去,暂时圆满的落下帷幕。 叶然目送车影消失,紧张绷着的心才算松了一些。 全然没注意,整个过程中,那个险些撞到她的男人,一直静静地观瞧,一双深邃的眼眸,被反光的镜片尽数敛藏。 “辛苦了。” 男人温润地对叶然一笑,也朝她伸出了手:“正式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姓萧,萧天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叶然忙完了,总算拉回了思绪,也仔细抬眸看了看近在眼前的男人,没有和他握手,就略微点了点头:“我叫叶然。” “很好听的名字。”萧天润好看的脸上,笑意恰到好处,温柔的气质从容:“有兴趣换个地方说话吗?我对你刚刚的举动,十分欣赏。” “……” 叶然无声地选择了静默。 她看到有人继续救治,第一反应就是救人,根本没来得及考虑别的,也没想过会让谁来欣赏,但实话实说,有人冷不丁的说出这些,也算是对自己的肯定。 叶然没做他想,稍作犹豫,就点头:“行,但要等我吃完饭以后的。” 第四十九章 他是骗子吧 叶然给出的这句话,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她本来下楼也是为了买菜,虽然时间晚了,菜摊估计都收了,但她现在有孕在身,真的受不了饥肠辘辘。 也没觉得萧天润找她能有什么事,两人都是萍水相逢。 她估摸着对方又是墨迹险些撞着她的事,她都想好了,自己去找个饭店,如果对方还跟着,她就说开了,自己不是碰瓷的,往后也不会讹诈,让他放心。 叶然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萧天润刚想提议那就去找个饭店,话不等说,就见叶然转身往路边的小餐馆走,她进了店,就要一碗面,不用打包,就在店内找了个僻静位置坐下来等着。 一碗面十元。 跟买菜做饭也差不多。 但叶然还是有些心疼,她现在收入不多,是真的舍不得花钱。 叶然脑子里心疼钱,也算着自己每个月的大概开销,尽可能地缩减到最低,丝毫没注意萧天润带着微胖的男人,不仅跟进了店,还在她面前落坐。 等她反应过来,也发现了对方,她无语的又是一阵沉默。 “这位先生……” 她深吸口气,开口的同时还努力奉送一笑:“刚刚的车祸,准确说来都不算车祸,责任也都在我,而且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所以您无需记挂,也请放心,我不会碰瓷讹人……” 叶然一股脑的话语刚吐露而出,萧天润就听着笑了。 他适时地打断,并随着她的话语反问了一句:“但是刚刚你在马路边救了一个人,万一对方情况不好,不管和你的急救有无关系,对方反咬你一口怎么办?” “……啊?” 叶然压根没往这方面想,突然甩来的问题,还足足让她一愣。 “人心难测,这种事,也不算什么新鲜的吧?”萧天润面容得体,笑容谦逊,即便说出的话语多少有些咄咄逼人,但也不让人反感讨厌。 微胖的男人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就拿着菜单招呼服务员又多要了两碗面和几样菜。 叶然注意力被微胖男人的举动吸引,她想都没想就脱口:“等会儿结账aa。” “……” 萧天润和微胖男人均是一愣,外加无语。 但别说,叶然的坦然和率直,反倒给萧天润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这也让他再看着叶然的目光,不仅柔和了很多,还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细腻。 叶然没细致揣度,就言归正传,思索着萧天润刚刚的问题,她说:“是有这种情况,而且不瞒你说,如果对方反咬我一口,我可能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索要赔偿,还是打官司,叶然都没有那个时间精力,以及财力。 她和陆凛深的离婚冷静期就要到日子了,只等律师通知,拿到离婚证就解脱了,也和陆家彻底撇清了关系。 不管陆老爷子平日里对叶然有多看重,以后也是另当别论。 她妈妈现在住院所需要的费用,都由陆家每月支筹,虽然这俩月她和陆凛深关系急转直下,她从梨园搬出时,就由任教授帮忙,将妈妈每月所用的费用,不再走陆家给的账户,而且这件事还瞒着陆家那边。 可等离婚落实,什么都瞒不住了。 叶然不喜欢遇事发慌,更不喜欢被突然发生的事困住,所以她只要条件允许可以的时候,就喜欢未雨绸缪。 总之,不管怎么考量,怎么谋算,钱财都是重中之重。 她要多挣钱,还要省钱,为了妈妈,也为了她自己和肚子里没出生的宝宝。 这种情况下,她别说面临被人的要挟讹诈,就是单单一场简单的官司,所需要的时间和整个过程,都对她来说是雪上加霜,不可想象。 “但是,我救人的时候,没想过这些……” 叶然实话实说,坦率地浅然莞尔:“如果瞻前顾后的,那什么事怕是都做不好吧?如果我能救了那位婆婆,那是最好的,我不求感谢,也不求什么回报,如果那位婆婆还是……起码我也尽力了。” 尽力而为,无愧于心。 这是叶然做人的初衷,也是她对待每件事,每个人的初衷和本心。 萧天润听着,慢慢地轻微点头,表示由衷的认同和钦佩,同时也琢磨透了叶然的心思,不免更加看重欣赏的眼眸中,染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现在这年头,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他说。 叶然微微皱眉,但却没有反驳。 服务员很快将面和菜一一端上,叶然拿起筷子,低头开始吃饭。 萧天润吃不惯路边的餐点,自幼养成的优渥环境,也不允许他摄取外面苍蝇馆子的这些食物,他慢条斯理地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静静地看着叶然。 微胖的男人也不怎么吃,默契地配合自家老板,也一样围观看着叶然。 叶然被这样的目光审视着,属实有些不自在。 她感觉自己的吃相并不难看,也还算文雅的,顾不上两人的不怀好意,她先填饱肚子,喂饱肚子里的小家伙要紧。 等面条见底,她放下筷子,拿纸巾按了按嘴角。 “这位先生,请问还有别的事吗?”她开口的同时,准备招呼服务生结账。 萧天润神色不变,淡声道:“有啊,大概有两点。” “第一,我姓萧,萧天润,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不用那么客气,还有我们之间说话,也不用那么公式化。” “……” “第二,我刚刚回国,但受聘于本市附属医院心外科的副主任医师,但除了这些,我还和附属医院有合作的几个科研临床项目,叶小姐,有兴趣加入吗?” “……” 叶然的沉默,震耳发聩。 讲真的,她听着这些,第一反应不是对萧天润这个人有什么误解和偏见,只是觉得他所说出来的这些……像极了骗子。 还是那种貌似打着知识分子,搞什么科研,又弄什么噱头唬人的高级骗子。 不然这种类似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会突然砸到她? 不可能的。 绝对是个杀猪盘。 第五十章 别想追她 “很不好意思,萧先生。” 叶然秉持着良好的素养,带着柔然却不显太敷衍的笑,拎包起身,随着脸上笑意消失,她婉拒的话也脱口:“我没有兴趣。” 萧天润脸上的笑意一僵,不死心地抬头望着她追问:“真的不考虑考虑了吗?叶小姐,刚刚看你救人时的手法,你应该也是外科医生吧?” “不知道你在哪里高就……” 萧天润的话没进行下去,叶然再度开口:“不用说了,我是真的没有兴趣。” 说完,叶然就走向了不远处的吧台,将那一碗面的十元扫码付完,她也走了。 萧天润的目光迟迟追随着她,逐渐紧蹙的眉,泛出些许复杂。 “不去追追?萧总?”微胖的男人询问。 “怎么追?”萧天润轻微的沉了口气,自嘲地笑笑:“她估计是把我当成骗子了,不过,我说的话,很像骗子吗?” 微胖的男人抿唇,到底没禁得住内心的耿直,点了点头。 萧天润长吁一口气,脸色有些失落。 “就一点,萧总,你在国外待的时间太久了,不会和国人打交道是正常的,而且我知道你求贤若渴,但也不能急得什么人都要啊,这女人你都不了解呢。” 微胖男人的劝慰,对萧天润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 他有些怅然的摇摇头:“用人不疑,还需要怎么了解?我派人查查她的底细吗?那是违法的,也没有道理啊。” “我想回国后组建自己的团队,不是我非要求贤若渴,实在是……” 他也很矛盾,想要花重金聘用顶级一线的医生,但几乎这样的凤毛麟角,都早已被国内各大三甲争先抢走了,人家工作稳定,环境安逸,不会想跳槽的。 何况跟着萧天润,除了工作也是稳定的,但等于是双份工作,一边要跟着他入职附属医院的心外科,一边还要时不时地忙着科研临床项目。 这么疯狂又强大的工作量,有几人真能顶得住。 再高的酬劳,都会让人三思。 若退而求其次,放弃一线顶级的医生们,选择下面那些,确实人数多,求职等待工作机会的也比比皆是,但良莠不齐,水平也参差,外加人品也是未知数。 医者仁心,必须要有一份好的、善的心,萧天润才能信得过,放下心。 “或许也是我太着急了吧,再等等看吧。”萧天润自我安慰地轻喃一句,拍着微胖男人的肩膀:“老朱,去结账,然后送我回家吧。” 朱圆连忙点头,起身照做。 另边,摆脱了骗子的叶然,回到出租屋,洗漱过后就躺上了床。 她照旧习惯性地翻看手机,看到老板又发来了两份稿件,让她抽空翻译,叶然迅速回复收到,然后就开始安排起了时间。 打算明天早起就去医院看望妈妈,陪伴一上午,基本妈妈的精神头也就差了,往后的一周都会浑浑噩噩,很难清醒。 叶然就趁着这个时间,抓紧翻译,争取再多接点,或者找找别的兼职。 她脑中打算好,正要息屏手机,却十分罕见地收到了一条陆凛深发来的。 【你什么时候回家?】 看着这几个字,叶然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触动了一下。 但也就仅仅是一下。 她没有回,按灭手机就钻进了被窝。 控制住身体动作,却控制不住大脑的思绪,整整一夜,她睡得极其不踏实。 而且梦境连连。 一段又一段错综复杂的梦中,仿佛时间倒退,又回到了曾经的少年时代。 那时候青春懵懂的叶然,不太确定自己的感情,她情窦初开得比较晚,平日里就是读书上课,好好做个老师喜欢,爸妈放心的乖孩子。 所以即便收到了很多男生送来的情书,她也看都不看,直接拒绝,实在拒不掉的就悄悄扔掉。 但她每每给出的理由都很简单:“我不想谈恋爱,我只想学习,抱歉啊。” 男生若说可以等她。 她就面无表情地说别等了,然后就走。 干脆利落,还有点伤人。 直到有一次,有个胆子比较大的男生,竟然怀揣着情书和玫瑰花,悄悄地一路尾随叶然,跟到了陆家。 那次是陆老爷子许久没见到叶然了,也刚刚和叶爸爸出差从国外回来,老爷子带了不少新鲜玩意,估计孩子们能喜欢,就让叶爸爸把叶然喊过来。 偌大的老宅,还如现在一般古朴肃穆。 但落入旁人的眼中,就是震惊和讶异,那个男生也不例外。 因此不等叶然发现被人跟踪,那个男生就沉不住气地跑了过来,还很惊讶的说:“你家这么有钱啊?那你平时也太低调了,我都不知道你是大小姐呢。” “……” 叶然无语地抿唇,急忙摇头解释:“这里不是我的家,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生也没多说,就绯红着脸将手里的玫瑰花和情书塞给了叶然:“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叶然,做我女朋友吧,我会对你好的!” 叶然被惊了一下,但更让叶然惊讶的,是不等自己说什么,那男生忽然看向她的后方:“你是谁啊?叶然的哥哥吗?” 叶然转身,就看到了闲庭信步一般,慢步踱出来的陆凛深。 那天已经有些晚了,夜幕黑沉沉的,又是一个盛夏,季节正燥热,陆凛深穿着纯黑色的丝绸衬衫,在他身上显得并不闷热,反而异常耀眼,好看。 他冷峻的脸也没什么表情,那双漂亮的桃花眸,静默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小男生,不知为何,竟扯了一下唇,好像笑了。 “我不是她哥。”他难得解释了一句,但也迈步走了过来,低缓磁性的声音缓缓继续,没带什么气势,但却足够压迫人:“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她吗?” 男生已经有些触陆凛深了,但感觉突然拔腿就跑显得很掉价,强撑着转筋的腿肚子,鼓足勇气仰头回:“对、对啊,我就是喜欢她……” “那也不行。” 陆凛深果断利落的几个字甩出,并随着走到叶然近旁,一伸手,直接将她拢到了自己怀中。 第五十一章 有个好消息 那年的叶然十七岁。 懵懂的情愫在心底冲撞,也是自打认识陆凛深以来,第一次……两人有这么近的距离接触。 他抱着她,类似宣誓主权一般的维护,生怕她被那个男生欺负哄骗。 那晚,那个男生被连唬带气地吓走了,陆凛深却没马上松手放开她,仍旧以抱着相拥的姿态,叶然无措的视线看着他滚动的喉结,也听到他说—— “你还小,别搞什么恋爱,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 “恋爱这种事,等你长大了再说也不迟。” 像是站在邻家哥哥的立场,也是用兄长的口吻,说的是对的,听在叶然的心里,也是暖暖的。 一晚上狼藉跌宕的梦境,都不抵最后的梦中,陆凛深温柔的看她的这一眼,那循循善诱的规劝,让叶然心潮流动,那感觉……是真好。 人生若只如初,该有多好。 叶然醒来是早上七点多,她有些累,感觉休息一夜跟没休息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压力大导致的。 强撑着爬起来,应付完晨早的孕反,她弄了口泡面,吃完收拾了一番,将客厅和阳台绿植一一浇水,又给自己化了个淡妆,让气色看起来好些就出门了。 按着计划,她先去了医院。 直奔住院部,令她没想到的是,妈妈的状态还很不错。 不仅意识清醒,还没用镇定剂。 妈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一缕缕的晨曦透过窗子洒落,妈妈望着阳光的方向,让苍白憔悴的面容,似乎也找回了几分从前的影子。 叶然在门口望了一会儿才迈步进去,“妈!今天怎么了?气色这么好,是有什么好事吗?” 她漾出满满的笑容,热络又熟悉的凑到妈妈床旁,下意识习惯性的也一头扎在了妈妈的怀里。 妈妈就笑着摸她的头,还握着她的手说:“你猜呢。” 嘴上这么说,但动作上妈妈像是留恋不舍一般,反复地紧握着叶然的手,干枯消瘦的手指,宛若干涸的树枝,叶然不觉得不舒服,反握住妈妈的手,只觉得心疼。 叶然不敢往坏的方面想,就强迫着自己思绪不许偏移,笑着佯装冥思苦想,然后说:“猜不到啊,妈你告诉我嘛,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等会儿主治大夫会告诉你的。”妈妈说完就叹了口气,脸色又幻化的有些哀凉。 叶然心里咯噔一下,她现在最怕见的,就是妈妈的主治医生。 怕是怕什么,就要来什么了。 她无措的深吸口气,稳住心神:“好啊,那我这就去找他,妈,你等会儿我……” 叶然想走,却被妈妈握紧了手,听到妈妈很认真的问:“然然,妈妈最后问你一次,你和陆少爷……你们之间真的有感情吗?感情还稳定吗?” 妈妈是过来人,不管是感情还是婚姻,看得都比叶然更透彻。 此外,因着叶爸爸以前的工作,妈妈也算是看着陆凛深长大的,除了习惯性的尊称难以改变外,更多的还是对女儿和陆凛深的婚姻,并不太放心和看好。 叶然知道妈妈的顾虑,听到妈妈这么问,她心里猛然直线地往下沉。 她很想报喜不报忧地和妈妈撒个谎,但话到嘴边,她看着妈妈忧心忡忡的眼神,还是扛不住,到底改口说:“我们……不是特别好。” 妈妈脸色瞬时更加惨白了些。 没让妈妈急着说什么,叶然马上又说:“但是也没什么啦,夫妻时间长了,不就是那样嘛,又不是处对象的谈恋爱,哪能天天如胶似漆的啊。” 这么一说,妈妈皱起眉有点不解。 叶然深深吸气,笑笑:“妈,你不用担心的,凛深是陆家的独苗,唯一继承人,他整天操持着公司,还有那么多分公司,隔三差五就要出差,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他忙一点也是好的,我总不能缠着他,给他添乱吧?” 妈妈理解的点点头:“然然,你这么想是对的,但是,妈妈总觉得你们之前结婚太匆忙了,也太草率了,你们连恋爱都没有谈,就突然……” 叶然明白很难骗过妈妈,尤其还是精神状态凑合时的妈妈。 她连忙握紧妈妈的手,打断说:“是没谈过恋爱,凛深也觉得挺牵强的,可我们婚后相处的也挺好啊,而且我们俩也算青梅竹马吧?一起长大的呢。” 其实,叶然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和陆凛深,跟青梅竹马这四个字,压根毫无关联。 真正的青梅竹马,是两小无猜时两人就在相同的环境,相似的家境,相互陪伴成长,打打闹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一天天长大。 那种感情,早已超脱了所有感情的定义。 即便有天广义的友情和爱情都破败了,这样成长起来的两个人,也不会完全走散。 但她和陆凛深,不是这样的。 他们一个是豪门家的大少爷,一个是司机家的女儿,地位不对等,时常不见面,也涉及不到什么相互陪伴,就算有,也不过是叶然一厢情愿的努力追逐,将陆凛深视作一束遥不可及的光,坚持不懈又不求结果的孤注一掷罢了。 所以啊,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最终的最后,又怎么会有好的结果呢。 现在想来这些,叶然满心苦涩,却怨不得任何人。 妈妈听她说的,似乎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一时间说不清是哪里。 毕竟数年来长期的疾病,把妈妈的身体消耗了太多。 换做曾经,叶然说的是真是假,妈妈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妈,你知道的,我不会骗你的,你还不相信我嘛?等凛深这段时间忙完了,我就带他来看你!” 叶然说的好像是真的一般,妈妈的精神也又有些不济,护士进来换输液,她看着妈妈慢慢又有些犯瞌睡,她这才去了找了主治医生。 “庄可颜的家属来了啊。” 医生一见叶然敲门进来,就急忙放下手边的文件,匆忙从抽屉里翻出叶然妈妈的病历,然后一脸喜悦地说:“有个好消息,跟你妈妈匹配的心脏,找到了!” 第五十二章 上哪儿弄钱 叶然惊愣的一时表情空白。 自打妈妈确诊病情恶化,开始漫长的住院治疗开始,每一次不管是叶然主动来找主治医生,还是医生找她,就从来没有过一次好事。 不是说妈妈病情发展得如何,就是让她提前做好应对的心理准备。 所以这一次,叶然也是在走廊里反复踱步,不断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敲门进来的,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个好消息! “这……是真的吗?”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大喜过望竟涌不上太多情绪,只是扶着办公桌反复确定:“真的找到了……适合匹配我妈妈移植的心脏?” 医生明白她的心情,就不断地点头:“是真的,千真万确!” “而且啊,还能尽快就做手术,对方是遭遇了意外事故,现在已经宣布了脑死亡,但家属还有些坚持,但情况很不容乐观,怕是……撑不了多久的。” “这人之前就签署了器官捐赠,家属对此没有反对,就是想确定没有抢救生还的可能了再……你应该理解的对吧?” 医生这么一说,叶然不仅理解,还很感同身受。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至亲,突然遭遇意外离世,即便医生已经尽力了,家属也还祈愿奇迹的发生。 “所以大概率不会超过三天,那边确定了,就会摘取器官送往各个提前指定好的医院,你妈妈的情况很不好,也在排队名单的前列,哦对了这件事我也和你妈妈说了,她看得很开,说一切都看天意了,但你还要安抚鼓励她,还有……” 医生说着说着,忽然声音就弱了下来。 叶然的家庭情况,医生以前甚至觉得她家特别有钱,毕竟庄可颜的治疗费都有指定的不限额度的银行卡,但最近任院长又给庄可颜安排了扶植救助…… 不能说矛盾,也不是冲突。 医生也不想胡乱猜测患者家属的事,就说:“还有就是钱了,移植手术费用是很大的,大概需要六七十万吧,但最好还是多交点,术后也是还需要用药的。” 这些全部费用,具体用了多少,等出院的时候会做清算,余下的也会退还。 叶然为难的脸色有些不好,但还是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医生看着她,到底还是没忍住:“那个,你妈妈之前有一张专门承担她治疗费的卡,现在还在财务压着呢,要不,手术费从那上面支取……” 没让医生说下去,叶然下意识就摇头要拒绝。 那张卡,是她和陆凛深确定婚事时,陆老爷子差人送医院来的。 上面的每一分钱,都是陆家的。 叶然已经和陆凛深要离婚了,就不会再花他家的一分钱,但是…… 一想到妈妈,一想到手术费怎么也要六七十万,甚至可能更多,她爸妈的房子早就卖了,她现在又没了工作,根本拿不出这些钱。 一边是自己所谓的骨气尊严,一边是唯一的妈妈。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 也注定了答案只有一个。 叶然无奈地捏紧手指,到底违背了自己方才的拒绝,很矛盾,又很无措的:“先给我两天时间,如果我筹不到钱,再从那张卡上支取。” 她不能为了自己,舍弃妈妈。 人命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医生点头,绕过这个话题,又和她谈了一些关于妈妈的身体情况,以及各项检查,基本都符合术前的条件。 等从办公室出来,叶然又去了一趟病房。 她没再换防护服,所以也只能隔着门,透过上面的玻璃远远地看看,妈妈还在睡着,脸色还是那么憔悴虚弱,身边堆放了几台器械设备。 “妈妈……等我。” 叶然轻喃了一句,强忍着满心的不舍,转身而去。 走出了医院,她才感觉真正的无助,一下大脑天旋地转一般的魂不守舍。 钱,这个字好写也好说,但为难的时候是真让人犯愁难办。 她没有什么资产,也没有什么首饰可以变卖,身边能张口借钱的人……也没有。 关系好的几个朋友闺蜜,都随着她盲目地嫁人,为了照顾车祸重伤的老公,一边放弃工作,一边放弃社交,也渐行渐远地不怎么联系了。 至于亲人…… 她爸爸忽然离世后,那些亲戚基本上就和妈妈断了联系,后来听闻她妈妈又身体抱恙,一个个都怕借钱躲得远远的,即便大街上见面了也视而不见。 叶然都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也不能厚着脸皮地挨家去找。 该怎么办? 去哪里筹钱。 难道真的一分都拿不出,还需要从陆家那张卡上拿钱吗? 那她这段时间所做的努力,又算什么?虽然一切都抵不过妈妈重要,但两天的时间里,叶然还是想努力拼一把。 但事实摆在眼前,她方知走投无路。 就这么心事重重又压力满满的走在路上,叶然都不知道自己状态有多差,直到大脑眩晕的厉害,她再想做什么,但也晚了。 强撑许久的身体,到底经不住内心的焦躁,亦如秋末冬初树上的一片叶,翩然地将最后一根神经碾碎断裂,整个人也昏厥地瘫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另一边。 唐依依坐着轮椅来到了公司,所有人都劝她应该在医院或者家里好好修养,等骨折的腿伤好了再来上班,但她坚持说自己没事。 但她回到了岗位,也没人敢真的派遣安排给她工作。 就这样,度过了清早的忙碌,所有人也都认真的做着手边的事,唯有唐依依,无所事事的翻阅着手边的一份文件。 那是她自己准备的,一份项目的大概详情资料。 她等啊等,终于等到副总从陆凛深的总裁室出来了,她按着电动轮椅刚想进去,手机忽然响了声。 看着里面收到的消息,唐依依满意地勾唇,眼里狡黠的光束尽显阴险。 叶然,我看这回谁能救你…… 她心里嘀咕了一句,嘴角淡淡的笑容,透着笃定,也按着轮椅进了总裁室。 第五十三章 一颗心该给谁 陆凛深正在忙。 从早上来到公司,他一进办公室坐下就没停下来过。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虽然不用繁琐的社交应酬,但陆氏所属的产业庞大,投资的资产又过多,不定的逐一审查,再经手筛选合作项目,这些也够繁忙的。 唐依依进来的时候,陆凛深听着自动门的声响,还以为是靳凡,所以他也没抬头,就将手边刚刚批阅的文件推了过去,“把这些给研发部送过去。” “好。” 唐依依柔柔缓缓的一句应答,让陆凛深拿着文件的手指一顿。 待他抬起头,就看到唐依依娇俏又艳丽的一张脸,就在办公桌的对面,满眼憧憬和光亮地看着他:“凛深,你忙半天了,我给你煮了咖啡。” 说着,唐依依还将手中端着的咖啡送到了桌上。 因为坐着轮椅,她属实无法将咖啡再往前推送,还很费劲苦恼的:“对不起啊,我……” 她想试图扶着轮椅站起来。 陆凛深急忙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绕过来按着她坐进轮椅,并说:“你这不是胡闹吗?不在医院好好治疗,跑公司来做什么?” “上班啊。” 陆凛深登时就皱了眉。 唐依依笑着挽住了他的手:“也是想陪陪你,不然你那么忙,都没时间去医院陪我,我自己待着也很无聊,就我腿上这点伤,也不算什么的。” 只是轻微骨裂,又不是真的骨头断了。 陆凛深不会执拗的强人所难,听她这么说,也就随她去了。 他迈步避开唐依依,侧身倚着办公桌,笔直的两条大长腿随意地支撑在地,手中拿了根烟,慢条斯理地点燃吸着。 “你来上班可以,但最近不会给你安排什么工作,你要觉得无聊,就回家养着。”他说。 唐依依抿抿嘴,拿出了怀里的文件递过去:“你不给我安排工作,那我自己找点事做可以吗?” 陆凛深慢慢地吐着口中的烟雾,伸手接过文件。 翻开一看,是一份项目的大概资料。 “dec?”陆凛深翻看着文件,说出了项目简称英文缩写。 唐依依佯装糊涂的反问:“怎么啦?有问题吗,我看这个项目挺好的。” 若是换个旁人,比如说靳凡或者几位副总,任何人说出这句话,陆凛深都当即就反问,哪里好? 这个项目,他一点都不陌生。 早在他还车祸修养复健的时候,公司的李副总就将推荐过这项目,具体内容是和国外的两家科技研发人工智能的公司合作,共同开发新型ai。 类似的投资,陆氏早几年就做过了不少。 现在很多知名的ai软件和人工机器,都有陆氏的参与。 但前提是,陆氏不管是投资的,还是合作的,都是国内的各个公司和企业,不包含任何外资。 因为在ai这个概念开始普及渗透的时候,陆老爷子就曾放过话,说国内的科技肯定会赶超世界,碾压最先进的水平,达到遥遥领先的地步。 不能说老爷子高瞻远瞩,主要是老爷子发了话,陆凛深也不想违背。 何况,他大学的时候就和国外的很多科技公司接触过,发现理念确实很有不同,非要一起合作,势必要磨合,说不定还会引起冲突。 完全没必要。 此外,唐家,就是唐依依的父母,早在六七年前,就举全部之力做过类似的投资,最终也印证了陆老爷子和陆凛深的猜想,惨败收场。 所以当年李副总推荐dec项目时,陆凛深就拒绝了,而现在…… 他实在想不通,唐依依不知道当初父母是在什么地方跌倒的吗?怎么还能不吃一堑长一智,难道还想通过这种方式,印证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他感觉荒谬,但冷静的脸色毫无显示,就合上了文件,也按灭了手里的香烟,低眸静静地看着唐依依,“我觉得这个项目不太可行。” 唐依依一怔,十分不甘心的问:“理由呢?” 稍顿,她又说:“凛深,你总不会是因为我爸妈当初做类似的投资失败了,你就觉得有风险,不敢尝试了吧?” “投资是有风险,但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 陆凛深一句反驳,让唐依依一时有些无言。 她还想努力游说,毕竟这个项目是她看好,也觉得很有前景,做成了,不仅能大力彰显她的能力,也能对唐家有极大益处。 但很不凑巧,陆凛深的手机忽然在这个时间响了。 他示意唐依依自己接个电话,然后听着那边说了什么,他脸色瞬时就有些不好看。 等挂了电话,他又伸手拿过了烟盒,继续抽烟。 唐依依见状,疑惑的眉头紧皱,按着轮椅凑向陆凛深:“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和我说说嘛。” “适合你的心脏,不能用了。” 陆凛深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他才刚安排汤颖去瑞士,陪伴那位准备安乐死的捐献者,结果汤颖就转达了噩耗,那人遭遇车祸,死了。 而且是连环车祸,刚好前方货车掉落的钢筋,戳进了那人的心脏,当场毙命,损毁的心脏,也无法再提供捐献。 唐依依丝毫不意外,但却还努力煽动眼眸,挤出了些许伤痛:“怎么会这样?那人还好吗?我可以不用他的心脏,但我希望人人都能好好的……” 她很会利用自己的弱势,娇滴滴地我见犹怜,掉着眼泪也更显得楚楚可怜。 陆凛深叹息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还有别的办法,我会处理好的。” 还剩另一个适合匹配的心脏。 这是昨晚他就收到的消息,那人遭遇意外已经宣布了脑死亡,家属不舍,但也就在这两三天内。 但是,等候移植排队名单上的首位,是庄可颜。 叶然的妈妈。 一颗心脏,两个人急需。 陆凛深冷峻的脸上还是没什么反馈,看不出喜怒,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但嘴边不断咬着的烟蒂,也透出了他内心的矛盾。 唐依依悄然挑眉,感觉是时候逼陆凛深一把了…… 第五十四章 恶毒谋划 “阿深。” 唐依依柔柔的嗓音,伴随着一脸温柔的恬静,开口时就握住了陆凛深的手。 “我知道你肯定会有办法,也一定会救我的,但是……” 话没说下去,唐依依先自怨自艾的叹了口气,很感伤的:“我感觉我的状态目前还算可以,不是很要命的时候,心脏移植手术,这是特别大的事情。” “心脏,人人都只有一颗,无比的珍贵,虽然病情发展到了这步,但是我还是总觉得……用了别人的心脏,等于是我为了活着,就杀了一个人……” 陆凛深皱起的眉泛深,他本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听到这里,不仅放弃了动作,还顺势屈尊降贵地低下身,单腿屈膝在唐依依的轮椅面前。 他直视着她,语气认真:“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们不是平白无故、光天化日地去抢夺掠取普通健康人的心脏,是对方生命走到了尽头。” 不管是自愿赠与的器官捐赠,还是索要补偿的捐赠,都是一个鲜活的人,因为某种疾病或意外,生命无法正常延续,否则触犯法律和人权,也是万万不能的。 唐依依苦笑地点点头:“我知道,道理我都懂,就是……心里还有点别扭吧,况且,我真觉得自己身体情况还能撑一撑、等一等,肯定有比我状况更不好的,阿深,要不就把这次的机会……让给先有需要的人吧。” 这次的机会让出去…… 陆凛深一想到这个,就瞬时沉默了。 唐依依悄然地眯了眯眼睛,蛊惑的已经到了火候,既体现了自己深明大义,又彰显的她大义凛然,但是,还要再撇清点嫌疑,否则很怕陆凛深会有怀疑。 所以她不假思索地,继续又握着陆凛深的手,温柔的说:“患有大概率这方面相同病的,我身边没有接触过,但这几年国内外的医院,我去了太多太多,也见到了很多……跟我差不多病状的人。” “我知道找到一颗匹配合适的心源不容易,但谁活着又容易呢?病了这么多年,我太知道想活着是什么滋味了,阿深,就当我圣母心发作,你答应我吧。” 以退为进。 她越是表现得不争不抢,还将活下去的机会让出去,又解释了,她不知道这颗适合的心脏,还有谁在着急等候。 也就撇清了她蓄意针对叶然的嫌疑。 诚然,陆凛深掀眸久久地凝着唐依依,素来不会优柔寡断的他,此时竟也矛盾得有些无所适从。 好半晌,他也才说:“让我想想吧,依依,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腿伤又不方便,我让靳凡送你回家休息吧。” 唐依依乖巧地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从办公室出来,直到回清水湾的路上,唐依依望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眼眸里都透着一片势在必得。 她计划的几乎万无一失。 那个想要安乐死捐赠器官的,到底是怎么死的,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然后就是明知道有人出意外,就这两天会捐赠出心脏,她和叶然的妈妈都急需,但她深明大义的把机会让出去了。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她都借此在陆凛深心里又博得了一份好感。 如果叶然知道了这件事,为了救妈妈,为了抢到那颗心脏,而再误会陆凛深,那会有多伤心?在这种情绪之下,又会和陆凛深爆发怎样的争吵呢。 吵得越厉害,叶然伤得也越重,同样的,陆凛深对她的反感也会越深。 毕竟,有不在意自己生死,将机会拱手让人的唐依依在先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参照。 这点适应于任何事,任何人。 唐依依勾唇,想想就觉得痛快得意,但是,如果叶然的头脑足够冷静,心思也足够缜密,说不定会识破唐依依的计谋。 那叶然也无计可施了,总不能效仿唐依依也来一招以退为进,让出移植心脏的机会吧,那陆凛深要是一口答应了呢? 叶然会追悔莫及,然后为了母亲,依旧会和陆凛深爆发争吵。 之后更让陆凛深坐实了,叶然心口不一擅长伪装表演,虚伪自私,又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误会加深,印象也极差。 两人就算还勉强是夫妻,但也形同陌路,互为仇人了。 至于陆凛深会不会不答应…… 唐依依思忖的手指点着下巴,柔然一笑,心中已经泛出了答案。 她不够了解陆凛深,也不确定当初两人之间那淡薄的感情,延续到现在剩下了什么,但她敢确定,自己当初为了救陆凛深所伤了心脏,落下了这些年的病,陆凛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他这个男人,就是自小养成的责任心,太重了。 一场好戏,唐依依隔岸观火的像是隐藏在幕后的操盘手,胸有成竹的神色,别提有多好了。 而无人知晓的同一时间。 叶然满身倦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视线还没对焦,大脑意识也不是很清晰,这就导致了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竟也无所反应。 一秒、两秒……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然大脑逐渐清醒,她记起了自己在路边走着,满心忧愁该去如何筹钱,忽然头晕目眩,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路边! 她意识到重点,猛然挣扎着坐起身。 不知道是怀孕闹的,还是心情压力搞的,她觉得浑身不适,还好像变得沉重了很多,像是背负了什么重担包袱,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力不从心。 但也顾不上这些,她惊诧地扫视周遭,居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这里是哪里? 完全不像是医院,谁带她来的? 遇到好心人相救了?那为什么不直接送她去医院? 叶然心底警铃大震,幸好自己没被捆缚,陌生的房间也异常干净整洁,否则她都合理怀疑自己可能遇到坏人,被绑架了。 就在这时,虚掩着的房门忽然被人一下推开。 随着吱嘎一声,叶然看到了一个还算不太面生的男人。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第五十五章 她很有趣 萧天润温沉的声音响起。 他穿着衬衫休闲裤,不似上次邂逅的正式严肃,此时随性清隽的,满身都多了些许阳光洒脱的从容感。 叶然惊诧地看着他,动了动唇,出口的声音带着苏醒后的干哑:“萧先生?是你救的我?怎么会……这么巧。” 她可不是傻子,刚和萧天润见过一回面,就是萍水相逢,怎么会那么巧,她在路边晕倒了,就被他撞见并搭救的带回了家。 这个举动,说起来貌似没什么问题。 因为萧天润的颜值和气质,可能还会让人联想到艳遇。 但是。 哪家的好人,会随便搭救陌生人就往自己家里带啊?为什么不直接送医院? 这和在酒吧夜店外面捡尸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吧。 叶然确实很吃人的颜值,她也很清醒的知道,如果陆凛深的脸长得差了些,她也不会犯傻犯痴地迷恋这么多年了。 爱美和追求美,是人之常情,但不能因为对方逆天的脸,就丧失了理智和头脑。 萧天润一听她这话,再看着她满眼的紧张和防备,瞬间什么都知道了。 他就侧身倚在门框旁,温润的面庞,笑意浅浅,解释说:“不是我救的你,是路过的好心人发现了你,一群人都在围着,其中也有下车抽烟的老朱。” “老朱就是上次跟在我身边的那个男人,他是我的秘书,跟了我好多年了,我回国也没带什么人,他就把司机的活也干了。” 这么解释,虽然也有巧合的成分,但好歹算说得通一些了。 叶然听着点点头,却也没说话,就静等下文。 “他认出是你,其他人以为你们认识,就把你交给他了,然后他就来找我了,我摸脉发现你怀孕了,结合上次看见你的状态,所以我觉得……” 萧天润顿了顿,轻微低眸,镜框微微反光:“不送你去医院,可能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不然医院肯定会联系家属,你确定会想让你丈夫知道你的情况吗?” 这话的信息量就太多了。 叶然刚要放下的心,登时又被抓起,无比谨慎又紧张地注视着门旁的男人:“你……怎么能判断出我不想让我丈夫知道?说猜的,我不会信。” 谁会没事猜测这些。 此外,上次邂逅时萧天润就说过他的职业,所以这回能摸脉发现叶然怀孕,这没什么的。 但是,能判断出叶然不想将怀孕的事泄露给丈夫,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推理出来的。”萧天润立即就给出了答案,像是想安抚叶然一般。 然后,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透过镜片的眸光,有些深:“通过上次见面你的言谈举止,感觉你不太像是能未婚先孕的女孩子,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你的……拮据状态,在路边那种三无的小餐馆,只吃一碗十元的面条,而且当时已经很晚了,你不像是逛小吃街随便买东西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因为什么,导致错过了买菜时间,却仍旧舍不得花钱订餐,就想着下楼买菜,碰碰运气。 叶然知道自己挺穷的,但没想到会被人当面点出,还说得合情合理,让她无力反驳。 “还有其三,那就是考虑到你已经怀孕了,还手头如此……不宽绰,甚至顾不上孕妇需要多补充营养,那就只能说明你所嫁的丈夫,根本不是个人。” “……” 叶然听着,却也无语的一阵阵缄默。 萧天润用最温柔、最清醒,又最条理清晰的头脑和言辞,几句话直戳痛点。 就差直接说陆凛深是个禽兽不如的王八蛋了。 但这也是事实。 叶然不想争辩什么,就是闹清楚了前因后果,她放心了些。 “谢谢,我不该怀疑你,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叶然拉回思绪,诚恳地说。 萧天润微一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道谢,随之又听叶然询问:“请问,有纸和笔吗?能借我用一下吗?” “稍等。”他说着,迈步进了房间。 凑巧外面漆黑一片夜幕,些许霓虹的光亮透过窗子,萧天润按着遥控器,电动窗帘慢慢闭合,他也从一处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纸和笔,一并递给叶然。 接过后,叶然迅速在纸上写了两句什么,然后再递给萧天润。 同时,她也从床上下来,开始动手整理床铺。 萧天润没拦阻她的动作,就看着手中的纸条,上面字迹清秀,十分漂亮。 可内容却令人深思。 最上方先是‘借条’两个大字。 下方书写着‘本人叶然,因身体不适晕倒路边,被萧天润先生所救,自愿承担照顾费和感谢费五千元,但因手头不便,限期三月内还清……’ 落款不仅有年月日,还有叶然的手机号和身份证号。 像是担心萧天润会她赖账一般,她就差把所有身份信息都写上面交代清楚了。 拿着这个借条,萧天润一时间竟然罕见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不知所措。 他温润好看的脸上,都泛出了前所未有的一片迷茫。 叶然也在这时将床铺整理好了,她找到自己的外套,拿起来搭在臂弯里,然后对着萧天润礼貌地鞠躬,再次表达感谢:“真的很谢谢您萧先生。” “您刚才也说出了我的拮据状况,这个很真实,所以我暂时没办法报答您,请给我点时间,应该不会有三个月那么久,我会带着钱再来找您的。” 说完了,叶然就准备转身走了。 萧天润也在这时总算反应过来,长腿大步迅速绕过去拦住她。 他讳莫难辨的低眸看着她,不由得扬唇一笑:“你真的……很有意思啊。” 已经马上就要到而立之年的萧天润,可以很直白的说,他这些年在国内外,见过的人形形色色数之不尽,有姿色的,有头脑的……全都不在少数。 但是,没有一个像叶然这样……坦诚又直白,甚至还要拿五千块钱,就想打发他的。 “五千块……”萧天润若有所思的,嘴边也道出了这个数字。 叶然一怔:“您是嫌少?” 第五十六章 用钱两清 萧天润动了动唇,竟不知道该回什么。 历来在面对各种科研座谈会,都能面面俱到,口舌如簧的他,此时看着叶然,听着她一句‘您是嫌少’简单的四个字,一时给整不会了。 说少吧,五千块确实不多,也没法跟萧天润私下里一次出诊和手术的高额价格相提并论。 但是这话就是不能说,不然不成了他真的在索取钱财回报了吗! 叶然也很快轻低了低头,像是了然一般的又说:“五千块是不太多,但是您救我回来,好像也没给我使用过什么药品,耗费什么照顾方式吧。” 就是把她从路边抱起来,放进车里,运送回这栋宅子,放进这个房间,躺在床上等她自己醒来。 这么一系列简单的举动,几千块作为酬劳,算少吗? 叶然不懂行情,但觉得施救是仗义之举,确实不该用钱财衡量,她写出借条,也是因为不想往后过多牵扯,用钱两清,方便省事。 “如果您觉得不合理,抱歉,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感激的心意,五千可能确实有些不多,那我给您一万块。”叶然也很大方,当即就翻倍了数额。 说着,她还伸手索要借条,想要更改上面的数字。 萧天润:“……” 生平最大的无语,估计都献给了此刻。 他想都没想就高举了拿着借条的手,仗着身高优势,让叶然垫脚都够不到。 同时,他发自肺腑笑着说:“我果然没看错,你性格真的挺好的,叶然,你不用这样感激我,也不用给我什么钱,遇见你是缘分,救你也不是举手之劳。” 但萧天润也没想将借条撕毁,他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转身迈步走到桌旁,提笔在上面写了‘作废’两个字。 叶然看着他做了什么,诧异地皱起眉。 萧天润将借条叠起来,揣进了兜里,再看着叶然:“如果这个时候,我跟你说我想让你加入我的团队,你还会觉得我在骗你吗?” 叶然没想到他能旧事重提,疑惑的心里多了几分警觉,理智道:“为什么?萧先生,以您的资质,想要雇佣人组建团队,应该有很多种更好的选择吧?” 完全没必要认准了叶然。 她又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可圈可点,不可或缺的高端型人才。 “你和我说话不用那么客气。”萧天润笑笑,两手随意的插进了裤兜:“我这个人呢,比较讲究眼缘,而且我看过你救人的手法,临危不乱,真的很不错。” “就因为这个?”叶然还是表示怀疑:“那你需要我加入你的团队做什么?” “暂时做我的助手,跟我去附属医院的心外科入职,我要搞临床科研项目,你要抽出时间加班与我一起跟进,哦对了,你的学历是什么?” 萧天润这问的,好像是入职面试的公式化询问。 叶然还是下意识就回:“本市医科大学临床医学,本科。” “没有保研?” “没有。” 萧天润点头,没再说话。 有关叶然的很多事,他都不了解,也不想过多的去打听,他看中的是叶然现场救人的那份执着和信念,感觉她人品不错,那就用人不疑。 殊不知叶然谈到保研问题时,怅然的心里有些难受。 她是应该读研的,也争取到了保研的名额,但当时妈妈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她读了五年的大学,基本学费和支出都是陆家资助的,再加上妈妈的医药费,她都不敢想每个月的支出有多大。 受人恩情照拂,她做不到感觉理所应当。 因此当时的她,就想着早点进入社会,早点上班挣钱,不说偿还陆家的赠与,起码先自给自足。 但没想到,她刚结束了学业,陆老爷子就提出了结婚。 然后一刻不等的,她和陆凛深就进入了婚姻这座……密不透风的围墙。 一晃就到了现在。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萧天润的声音再启,也适时的打断了叶然的思绪。 她轻怔的抬眸看了眼对方,说:“我在做兼职,也在准备考研。” “这样啊……”萧天润想了想,抬手扶正眼镜:“那我给你一个选择,你看是否合适。” “你不用再做兼职浪费时间,只需要加入我的团队,跟随听从我的工作安排,稍微有时间,你就准备考研,我也会在这方面帮你的。” 叶然听着,哑然不语。 绕了一大圈,萧天润还是没放弃蛊惑她加入。 或许从她打定主意彻底离开陆凛深,结束这段失败的婚姻那一刻起,她命运的齿轮,就在悄无声息之中开始了运转。 不管是任教授,还是仁康,乃至现在遇到了萧天润……这些人,这些事,都在冥冥之中给予着她机会。 不说好与坏,任何事本来就利弊相伴。 叶然也不想太锱铢必较,过分小心谨慎了,她思索着点了下头:“可以啊,我可以加入你的团队,但是,你能给我开出多少薪资?” 是不是骗人,谈谈钱,试试就知道了。 萧天润一笑:“跟我来。” 他当即就带她从房间里出来,叶然也在这时才发现,这栋宅子,丝毫不亚于梨园,规模极大,格局也极好,但不同的是装修风格,灰白色系,简洁又低调。 曾经的梨园,叶然刚刚入住的时候,也是类似的风格,清冷又深重的灰褐色系,像奢昂的七星酒店套房,哪里都好,就是没有家的感觉。 刚开始那几个月的婚后生活,陆凛深不怎么回家,也和她没什么交流,叶然就在实习上班之余,订购了很多东西,慢慢地将梨园布置得温馨了起来。 陆凛深对此不在意,这方面倒是随着她的意思来。 现在还想这些都没什么用了。 叶然很快扫去脑中多余的东西,跟着萧天润来到了书房,也见他在电脑中打印出了什么,然后递给她。 是一份草拟出来的入职合同文件。 叶然大概翻了翻,看着上面某两行文字,惊愕的整个人……瞬时都不好了。 第五十七章 愉快达成 白纸黑字,阿拉伯数字。 简单的不能再显眼,叶然却在一时间诧然得好像看不懂了。 她不自觉的手指捏紧了文件纸,有些微微的发颤,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住心底的震撼。 个十百千…… 年薪七位数,不是三十二万,而是三百二十万! 这数字,不是,这是钱数,也太…… 叶然惊怔得有些难以回过神,近乎错愕又不可思议地拿着文件纸,复杂的目光投向萧天润。 “你这……”她声音浑噩的还有些飘忽,语无伦次的:“认真的?年薪这么多?你……没开玩笑?” 不对,不该这么问。 叶然诚然知道自己很缺钱,也恨不得找到个合理的途径,尽快筹到一大笔钱,凑足妈妈的手术费。 可就算这样,也不代表她要丧失理智,没有智商。 国内一线城市三甲医院的主治医生,年薪也没有这么高,想要这个数字,必须得是……不,据叶然所知,就算是任教授,也没有这么多的年薪。 当然了,任教授除了是仁康的院长,也是业内资深的权威,参与科研和学术讲座也是有其他收入的,但这些只是综合收入,而不是一处所得的固定薪酬。 总而言之,萧天润给出的薪酬,不仅跟开玩笑似的,也跟拿叶然当没脑子的傻子,随便就用写出的数字糊弄。 “为什么觉得我在开玩笑?”萧天润反驳了声,稍微仔细想想也皱起了眉,认真地解释说:“是这样的,我有自己独立的私人医院,这次回国入职附属医院,也不过是挂个名,主要还是要和附属医院有两个合作的项目,具体的这些,等你开始正式工作,就会慢慢了解了。” “哦对了,我组建的团队,是我个人的,所以不管是给你们出具的劳务合同,还是薪酬福利,也都是个人承担的,我是根据国际上的行情初步定制的,往后也会根据你们个人的能力和情况,再适当地做一些调整。” “叶然,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萧天润说着,停顿了一下,感觉猜测叶然好像也不是有什么顾虑,反而更多的还是怀疑和不确定。 这么想着,他就改口道:“我既没有戏耍你,也没有拿工作开玩笑,如果你对这份合同没有什么异议的话,我们现在就能签订,然后我把这季度的薪酬先预支给你。” 叶然再次猛然一愣。 所有的怀疑和忐忑,都在萧天润最后一句话上,产生了动摇。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粗略的大概再翻翻,只要签了它,就能拿到第一季度的酬劳…… 没什么好犹豫的,本来她现在也没了工作,遇到更好的机遇,还有什么好婆婆妈妈的。 再说了,她还特别需要钱的。 叶然深吸口气,对着萧天润点点头,说:“我再看看。” 之后,她又仔仔细细几乎一字一行地将整个合同通读一遍,没有什么文字游戏,设陷阱挖坑的地方,就是一目了然的聘用合同。 除了高额的薪酬,还有绝对服从的工作安排,对此萧天润也解释了,正式工作以后,强度会非常大,要叶然做好心理准备。 叶然不怕苦,累点也没什么,但丑话说在前头,她也坦然道:“我要先说一下我的个人情况,我正在办理离婚,同时,我也怀了孕。” 萧天润问:“嗯,几周了?” “十二周。” “基本三个月了,如果检查都一切正常的话,那基本胎像也稳定了。” 叶然点头,最近忙的事太多,她都没有倒出功夫好好的去做一次详细的孕检,也该大概估算预产期,确定待产医院,准备为宝宝建档了。 她脑子里想着这些,又说:“我的个人情况和怀孕生产这些,我会尽量不影响工作的,请萧先生放心,只是,我母亲可能近期要做个大手术,所以……” 萧天润微点头表示知道,之后再问:“具体是什么手术?” “心脏移植。” “这样啊,那我们先把合同落实,然后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方便你陪同照料你母亲,之后再心无旁骛地入职工作,你看如何?” 这简直太人性化了。 叶然都没想到萧天润竟然能这么好说话。 遇到一个这么通情达理,又出手阔绰的老板,还不死心塌地地跟随效命,还等什么呢。 叶然大喜过望,连忙应声,同时也拿起笔就在文件上签了字。 一式三份,即刻落定。 萧天润收好文件,起身对着叶然伸出手:“欢迎你,叶然。” 叶然一笑,听着手机震动,收到了这个季度八十万的薪金。 瞬间让她一直焦虑的事也解决了,她脸上的笑容也透着如释重负:“谢谢,萧先生,哦不,我是不是该叫您萧老师?” “一个称呼,随意吧。” 随后,萧天润又拿出一些项目资料和文件,大概笼统地为叶然讲述了一番,他组建团队想要做的科研方向和宗旨,涉及到的方面,以及前景等等。 叶然耐心听着,她除开大学时做个小组项目,断断续续的工作后还没弄过这些,发现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好在她不懂就问,虔诚地虚心求教。 而且叶然也有些担心自己跟不上萧天润的进度,怕会对以后的工作有影响。 萧天润让她放下心,项目只是往后工作的一部分,刚开始切入的重点,还是附属那边的心外科,对接的患者,以及针对性的各种手术。 万变不离其宗,萧天润不想为了科研,就放弃临床。 刚好,这点和叶然也不谋而合。 两人聊得很投机,也很愉快,不知不觉都忘了时间的存在,等叶然感觉胃里发空很不舒服,她才惊觉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多! 萧天润下厨煎了两块牛排,煮了一些意面,与叶然简单吃一口,然后才开车送她回家。 回得还是陶静借她住的那房子,车子缓缓开进小区,到指定楼旁停下。 萧天润照顾着叶然刚下车,她就一眼看到了停在旁边十分熟悉的迈巴赫,看着车门推开走下来的人,她瞬间愣住。 第五十八章 竟然认识 后半夜的小区,寂静又沉寂。 零星的路灯,光亮范围不远,朦朦胧胧的。 那台迈巴赫也不知道停靠在楼旁多久了,虽然始终没熄火,却也无人注意。 此时冷不丁的车门被推开,陆凛深长腿大步的走下车,也没暴躁地做什么,冷淡的脸色讳莫阴郁,随着光线的不清晰,也让人看不清什么。 他就随意的一手关上了车门,然后颀长的身形倚着身后的车子,一身素黑的西装和大衣,衬托的脸庞白皙,薄唇咬着一根刚点的烟,一头浓密乌黑的短发,随着夜风的掠动,跟燃起的烟雾相交,忽明忽暗的仿佛蛊惑人心。 叶然看着这样的他,瞬间心脏好像被什么重重地击打了一下。 她预感到不好,也踌躇地想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但偏偏这个时候,陆凛深轻扬着下巴,修长的手指拿下嘴边咬着的烟,动手弹了弹烟灰,低沉的嗓音也缓启:“叶然。” 清清淡淡的两个字,一声呼唤,像是许久不见的好友,又似久等还不归家妻子的丈夫,有些暧昧的浑然不觉。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陆凛深又补了一句。 叶然呼吸霎时有些停滞,很不自然地捏着指尖,斟酌片刻才开口:“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在仁康离职后就从职工宿舍搬走了,这几天也没联系别人,除了陶静,没人知道她在这里。 陆凛深怎么会知道,还找了过来。 “你是我老婆,你在哪里,我不就该在哪里吗?”陆凛深回的稀疏平常,恍若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隔阂,仿佛就那般天经地义一样。 他看着叶然惊诧的眼瞳紧缩,又扯唇轻然一笑,迈步走来,握住了她的胳膊,顺势就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十分亲昵地搂着。 “我们又不闹分居,一点小事,你还和我生气吗?” 陆凛深轻缓的话语,震慑刺激着叶然混乱的心。 又来了。 又开始演了。 叶然最受不了他这样,以前是抵抗不住,现在是烦扰不堪。 “不是生气的问题。”叶然一把就想推开他,却被陆凛深牢牢地桎梏着,她根本无法动弹,无措地只能道:“陆凛深,我们离婚了……” 没让她说下去,离婚两个字就像是刺耳一般,让陆凛深眸色倏地一沉。 他扣着她肩膀的手力气放重了一些,低着头,还是用慢条斯理的轻缓嗓音:“离什么离?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总把离婚挂嘴边做什么?好了,不闹了。” “你!” 叶然说不过,也挣脱不开,一时就有些气不过。 “那个打扰一下……” 始终站在沃尔沃车旁,与叶然近乎同时下车的萧天润,不太合时宜的适时开口,眸光复杂地看着陆凛深,夜晚的光线不是很明朗,他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你是陆凛深?” 陆凛深闻言,这才掀起眸,看了眼萧天润。 只一眼,他眼神泛出轻微的迟缓。 “萧天润?”他不由得脱口。 萧天润点头,一笑地走过来拍着陆凛深的胳膊:“还真是你啊,刚才我都没敢认,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陆凛深脸色没什么和缓,还是那么面无表情的,包括声音都如旧:“确实。” 叶然感觉惊悚,这两人……竟然认识? 萧天润看到她讶异的反应,就忙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是凛深的太太,不过,他什么时候结婚的?” “算了,不重要,我和他……”萧天润还想对叶然继续解释介绍两人的关系。 陆凛深却接过话头,直接对叶然说:“我们是读博时的同学,具体说来,他还算是我的师兄。 叶然恍然的点点头,挤出淡淡的一声:“哦。” 她确实讶异于两人居然认识,但要说是读博的同学,萧天润还是陆凛深的师兄,那她就知道了。 陆凛深大学读的专业是财经,研究生也是这方面,但在选择考博时,他却换了方向,为此当年陆老爷子还有些反对过,因为陆凛深要读的,是哲学博士。 听着好像没什么稀奇的,很多世家子弟不管是在国内念大学,还是出国留学,都会选择艺术类、哲学类方面,看似好像和继承家业毫不相关,其实不然。 他们自小耳熟目染的家庭氛围和环境,早已为他们铺好了人生的康庄大道,他们只需要通过学历镀金,多多的掌握驭人之术就可以了。 但哲学博士,陆凛深所选的是和医学相关的,研究方向也是分子生物、遗传学、药理学等基础医学领域。 陆氏集团旗下有几家收购的医学研发公司,陆凛深对这方面也比较有青睐,他当年非要坚持,陆老爷子后来也就不拦着了。 反正他用最短的时间,拿下了相应的博士学位。 排除掉家庭背景这些方面,单单就个人成就和努力,叶然一点不后悔喜欢上陆凛深,曾经也一度将他视为偶像标杆,疯狂加倍地追逐拼搏。 因为陆凛深这个人,真的非常优秀。 但他对待感情……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萧天润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陆凛深,两人三言两语的开始了叙旧。 叶然一点不想在旁静静陪着,时间也真的太晚了,再耽搁下去,三人站在楼旁,都能守着看到清早的太阳了。 “那个,萧先生,谢谢您送我回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上去了。”叶然礼貌地对着萧天润开口,并略微点头,准备转身。 陆凛深却适时的长臂一捞,精准的禁锢着她的腰肢,将她扣在怀中:“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家。” 他柔缓低沉的声音,磁性十足,却让叶然无所适从。 “师兄,我和叶然结婚好多年了,不过算下来,我们也算自小就认识了。”陆凛深眯起的眼里,意味不明:“最近我们是闹了点问题,但也是小事。” “师兄,你能理解吧?” 这十分和善,又十分合理的话语,看似平淡无奇,实则画外音和隐含的警告,可以说丝毫不客气了。 第五十九章 离她远点 萧天润的脑子也不是白给的,又怎么会听不出来陆凛深的敌意。 就差直接说‘离我的人远点,别勾搭我太太’了。 萧天润尴尬的笑笑,他素来与任何人相处都很有边界感,尤其是对别人的女朋友或者妻子,那更是该避嫌就要避嫌,总不能引起没必要的误会。 而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他更是明白。 此时陆凛深对他的敌意和警告,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晚了,他送人家太太回来,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难免好说不好听。 换成是他,也会如此。 但明白归明白…… 萧天润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微微反光的眼镜,随着笑容敛去,一句不客气的话,也随之而出:“这样的话,那么凛深,你可要把你太太看紧了啊。” 这话就很有歧义了。 陆凛深的脸色也瞬时骤沉。 萧天润却对叶然笑得绅士又温柔,轻声说:“叶然,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看着他转身上车,慢慢地发动,扬长而去,陆凛深阴霾的脸色再难克制,一直使劲攥着叶然的胳膊,也近乎要将人骨头捏断。 叶然强忍着,直到沃尔沃的车影远去,她才使劲一把推开陆凛深,压抑的火气瞬间登顶:“你要干什么?陆凛深,你大晚上的找到这里,你究竟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陆凛深还没爆发的怒意,竟然被叶然抢了先,以往再好的温存,也在瞬间被气焰冲破了理智:“你多少天不回家了,你还有脸问我?!” “你!”叶然气愤地咬牙,估计着还在楼外,她又压低了声音:“别在这里吵!” 她可不想大晚上的惊扰了所有住户,惹得人啼笑皆非。 “陆凛深,我只和你说一句,我们离婚,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婚,离定了!” 说完,叶然就转身往楼内走。 她搞不懂陆凛深到底想做什么,但无外乎就是考虑着这段婚姻,是爷爷强行安排的,她突然要接触,他感觉掌控权没在他手中,很不习惯。 又担心对陆老爷子有什么影响。 陆凛深习惯与否,不在叶然的考虑范畴内,至于陆老爷子,叶然可以在冷静期过后,离婚生效以后,再陪他演几回假夫妻的戏码,哄哄老爷子。 也就仅此而已了。 陆凛深盯着叶然离去的背影,阴翳的眼眸危险的一再紧眯,自从叶然擅自做主地从梨园搬走以后,他就发现她性情变了。 不再像以前那么温柔乖巧,那么懂事听话,她逐渐开始长出了忤逆的逆鳞。 起初,陆凛深就当她是使小性子,也估摸着是陆灵霜欺人太甚闹的,但最近陆灵霜相当消停,叶然还迟迟不肯回家。 他把她工作都弄没了,她也没说跑回来和他理论。 这预示着……出现的问题,就已经在逃离他的掌控。 但他始终很忙,也不觉得叶然能翻出什么浪花,最多就是放任她一段时间,等她冷静够了,肯定还会乖乖回来的。 可是还没等到时间长了,陆凛深就率先发现……他已经没法再回梨园了。 那个空荡荡的,没有人气,也没有家的感觉的宅子,就是一个冷冰冰的空房子,没了往日的温馨,没了习惯的亲昵,他感觉自己跟一个工作机器也差不多了,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得不到解决。 但他结婚了啊,是有妻子的。 所以他不能让这件事再恶化下去,他今天早早地从公司出来,让靳凡找到叶然的住处,然后来到这里,从白天等到了天黑,又从天黑等到了后半夜! 结果等来了什么?等来了叶然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在一起回来的画面! 这幸好是他来了,他要不来,那是不是叶然就要带萧天润上楼进家了?然后呢?这么晚了,两人又会发生什么?! 陆凛深都没法再想下去,满腹就像是点燃了一把火,瞬间火烧火燎地让他五脏六腑都伴随着怒气高涨。 而这种情绪牵引愤然的反应,偏偏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失控。 还都是因为叶然! 陆凛深冷冽紧绷的脸色异常可怖,一手甩掉手里的烟,大步径直追上叶然,不顾她恐慌的反应,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拖拽着就将她塞进了迈巴赫车里。 叶然被撞得七荤八素,手捂着撞疼的额头,惊恐地看着脸色骇人的陆凛深,见他俯身坐进了车内,她悚然的浑身一抖,下意识就要从另个方向逃。 “你给我老实点!” 陆凛深哪能让她得逞,长臂一伸,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抓回,并俯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离婚?”他烦躁郁结地吐出质疑的两个字,动手也捏起了叶然的下巴:“叶然,我一直以为这两个字,是你赌气,在跟我说的气话。” “但是现在,我感觉可能不是这样的,你和萧天润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们背着我私下联系多久了?” 一连几个问题,像是甩出的重磅炸弹,一时间轰击得叶然大脑沉沦,茫然无措。 陆凛深没耐心等她反应,只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嗯?说话,回答我!” “我和他……刚认识的,他也是刚回国……” 叶然无所适从的心上满是凛然,恐惧的身形都在颤,下意识地回答解释,声音还很低弱:“他组建了一个团队,邀请我加入……” “不行。” 陆凛深都没听完,就直接代替叶然给出了否决。 叶然迟疑地愣了愣,隐忍的咬着下唇,委屈又愤懑的目光不屈的看着他:“为什么不行?我已经答应他了,他给我的也是一份正规的工作……” “谁让你答应他的?”陆凛深沉冷的语速完全碾压叶然的尾音,凉薄的话音也透着不容抗拒:“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件事不用你管了,我会替你回绝他。” 叶然惊愣的一时心脏像是被什么掐住,很疼,也很闷,但更多的还是不被理解的屈辱和愤怒。 “你凭什么替我拒绝他?”她到底忍不住问了出来。 第六十章 受够了他 “我凭什么?” 原来,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是真的会笑的。 陆凛深就是这个反应,怒极反笑,重复着叶然的质问,他不虞的登时危险的眯眸,“你说我凭什么?嗯?” 他像是遇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感觉滑稽又不可思议,手上施加气力,不住地用力捏着叶然的下巴,随着他眼底划过一丝狠厉,冰冷的话语也接连脱口。 “就凭我们结婚了,我是你丈夫!” 叶然悚然的惊愣。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陆凛深,满脸的愠怒,让她恐惧的心颤。 “你……”她断断续续的声音都在抖,却抵不过心底翻涌起的怒,到底还是满眼委屈地透过氤氲,说出一句:“你不是了!我们离婚了!” 又是这两个字。 陆凛深就搞不懂了,离婚是什么好玩的,还是什么有用的噱头借口啊,让叶然这么三番五次的挂在嘴边。 他瞬间感觉心血直冲头顶,导致眼前一片雪花,胸中涌动的戾气,更不止是愤怒那么简单,他紧紧地握着手指,骨节的脆响,震慑的叶然恐惧地更甚。 她也顾不上任何,开始了拼命挣扎。 “放开……放开我陆凛深……” 陆凛深不仅没放,还用阴鸷的目光盯着她,一瞬不瞬地恍若要盯进她的血肉中。 “你是真拿我说的话当耳旁风啊。”陆凛深强忍着满腔肆虐的戾气,低冷的字音几乎从牙缝中森森渗出。 “叶然——” 他用力的一手狠攥着叶然不断挣扎的双手,高举过头顶,控制着她没办法再乱动,陆凛深高大的身形还压覆着她,彻底扼杀了叶然想逃的冲动。 “这些话,我只说这一遍,你最好给我听清楚了。” 陆凛深沉了口气,克制的胸膛也在不断起伏,但低冷的声音却徐徐而道:“离婚,你想都别想,给我彻底死了这条心!” 话落的一刹,他再度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叶然的脸颊,逼迫似的:“这回听懂了吗?” 叶然倔强的满眼早已是泪,即便哭泣着,却无声无息的,愤然不屈的目光像一把利剑,狠狠地扎伤自己,也捅伤着陆凛深。 她不甘地反驳:“为什么?结婚的时候你不是不愿意吗?不是爷爷强迫你娶的我吗?你不是爱唐依依吗?我成全你们,你有什么不答应的!” 叶然想不通,她满心满眼的爱着陆凛深,这一爱就是十多年,人生有几个这么多年,可她傻傻的,什么都不图,也不要回报地就这么爱着他。 曾经是只想看着他好,不需要他知道她的这份心意。 远观就行了,就像是一种心理寄托。 后来结了婚,她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爱着他了。 为了他,她放弃了工作,放弃了事业上最好的机会,她默默无闻地做他身后的影子,悉心照顾,小心呵护,可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他始终无情无爱,拿她连一个床伴都不如,一次又一次地拿她当生理需求的发泄品! 但起码那时候,他身边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的。 他没碰别人,他还算是干净的,叶然即便每次都心里不适,但她能忍,也愿意忍,但等唐依依回国以后呢,一切都变了。 真心实意地爱着一个人的时候,谁愿意两女共侍一夫! 叶然不管怎么恋爱脑,都有清醒的一天,也都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会感觉恶心,也会觉得肮脏! 所以再也不能那样了,过去的,再怎么不堪都过去了,人要往前看,就算是再爱的,叶然感觉负担不起,也承受不住,那就忍痛割爱,什么都不要了。 她只想要一份解脱,可陆凛深竟然吝啬得连这点自由,都不想给她。 这就是她孤注一掷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混蛋的就是个畜生! 陆凛深看着叶然这样愤懑又委屈,近乎碎掉的眼神,他感觉心里一阵阵密密麻麻的刺痛,到底,他转眸避开了叶然的目光。 “我再怎么不愿意,我们不还是结婚了吗?既然结了,那就不可能离。” 他沉冷的声音透着滔天巨大的情绪,烦躁地一手扯松些衣领,“就算真有一天到了那一步,是否离婚,也由不得你来做主!” 叶然想结婚,当初就一门心思地怂恿爷爷,她是没有堂而皇之地直接说出来,但所作所为,哪一点让爷爷不会往结婚方面想? 她演了一手好戏,也通过老爷子满足了她自己的心愿。 现在呢?她不想继续了,就说离就离。 来去自如,游刃有余,那她把他当成了什么? 人生履历上的一段经历,一处勋章,还是丰富人生的一个过客啊? 休想! 绝不可能! 且不说现在叶然在床上还很让他满意,就算没有这些,也要他陆凛深说腻了,说烦了,她才能滚蛋走人。 “是你先招惹我的,叶然!”陆凛深愤懑的眼里都布满了血丝,阴翳地再度落向她,似乎困笼的兽,满身的煞气慑人:“这场游戏,你就没有资格喊停。” 下一秒,他低头直接噙上了她的唇。 肆虐的强劲,根本不是亲吻,就是撕咬、掠夺。 叶然抵抗不过,也无法挣扎,吃痛得浑身颤栗,感知着口中扩散的血腥,恍若陆凛深咬伤的,是她的心。 血肉模糊,遍体鳞伤。 都说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叶然有良心,也想对得起曾经为了这段爱,掏心掏肺的自己,所以她始终期盼着陆凛深能好好的,但她却忘了,爱这个东西,还没等到最后呢,就已经开始面目可憎,令人作呕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滑落,滚烫的带着灼热的体温,像是从刺破心口汨汨涌出,也在瞬间,灼烫了陆凛深。 他动作不由得停顿,也在这时,被叶然捕捉到机会,不顾一切地推开了他。 叶然疼得满身痛不欲生,分不清哪里最痛,以至于让她哽咽又颤抖的身体,根本不受大脑操控,只好无助的蜷缩成一团。 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尽量缓解。 但叶然炸裂的心脏还是冲破情绪的极限,“陆凛深,我真的……受够你了。” 第六十一章 心终于死了 叶然以为,只要离开了陆凛深,她就能解脱,能让一切回到原点。 只要结束了这段婚姻,她就能不再体会心痛、痛苦、还有羞辱,但没想到,陆凛深就是有这种本事,都不需要用手段,稍微三言两语,就能让她万劫不复。 别说解脱了,什么都回不到过去了。 叶然真的想问问陆凛深,为什么不肯放过她,为什么? 她不过是偷偷的、悄悄的、小心翼翼地喜欢了他一场,为什么就要落得如此下场,为什么就要这么对她,她究竟还欠了他什么! “你……” 任凭何时何地都能游刃有余,气定神闲的陆凛深,此刻竟也面容僵住,想要重复一遍叶然刚说的话,都难以做到。 他不知不觉中双眸泛红,又阴又冷的脸色,慢慢地唇角泛出一个阴郁到极限的冷笑:“好,很好,你受够我了……” 话是重复出来了,但陆凛深克制的情绪也瞬间达到了临界值。 “那我还何必多此一举地给你时间,给你自由呢?”陆凛深一直以为这段时间叶然闹脾气搬出去,就是一点小事引起的,他稍微放纵放纵,她就会学乖。 但看来不是这样的。 陆凛深第一次感觉自己做错了,毕竟两人还有夫妻关系,是他忽视了,做错了选择。 叶然泪流满面,却两眼无神地看着他。 满心沉重也持续不断的疼痛,她有无数的话想说,无数的委屈想吐露,但在此刻,全都化为了无声的沉默。 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无话可说,心也如死了一样的麻木。 陆凛深看着她这般反应,愤懑地暗自咬了咬牙,再度十分满意的点头:“真的太好了,叶然,既然这样,你也就别怪我了。” 他终于收手放开了她。 转身推门下车,绕去驾驶位,始终没熄火的车子,随着一脚油门,朝着梨园的方向驰骋而去。 叶然一动未动,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靠坐在后车位内。 她已经不再哭了,不争气的眼泪干涸,却让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格外清醒。 莫名其妙地看着车窗外近黎明的街道,脑海中就想到了曾经的一件事。 很小的时候,叶然有一次跟妈妈去逛街,看上了一个柜台里的芭比娃娃,金发碧眼,特别好看。 价格也不便宜,一个娃娃就要两万多。 她想要,就为此缠了妈妈好多天。 爸爸妈妈就是普通的工薪,家里条件不算优渥,但爸爸毕竟是陆老爷子的司机,时常听到的商业内容,也能让他随便炒股都能挣钱。 所以爸爸知道叶然想要那个娃娃,当即就让妈妈去买,还哄着让妈妈也去挑个首饰,母女俩都开开心心的。 妈妈是同意的,但却迟迟没有去买。 叶然等啊又盼啊,为此还积极表现,争先恐后地帮妈妈做家务,那时候她才四五岁,很小的年纪呢。 就这样一直拖到了年底,叶然还是没有忘记那个娃娃,每每上街,都会凑向柜台,垫脚反复看着,喜欢的不行。 妈妈看在眼里,就在又一次叶然扒着橱窗看娃娃时,妈妈将她抱去了一旁。 “然然啊,妈妈看出来了,你很喜欢那个娃娃,但是,家里还有很多很多的玩具,那些不也是你很喜欢的吗?” 叶然很小,也不懂得辩解,就噎了好久才抓着妈妈的衣襟说:“不一样的,那个金头发的娃娃,我特别喜欢,是我最最最喜欢的!” “哦,原来是我宝贝最最最最喜欢的啊,那然然,这份喜欢你会持续多久呢?三分钟热度?还是喜欢个一年两年,然后就丢进杂物间?” 妈妈是想通过这件事,跟叶然讲明白一个道理。 叶然当时就感觉出来了,但她小小的脑瓜不太能琢磨出来,就固执地说:“不会的,我会一直、一直喜欢它的!” “真的吗?” “真哒!” “好,希望我的然然能说到做到,妈妈可要监督哦。” 叶然笃定地连连点头,也在那天,妈妈将那个她心驰许久的娃娃买了下来。 她高兴地抱着娃娃回家,每天都和娃娃玩,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持续到妈妈都忘了所谓的监督,叶然也上了小学初中,她还会每晚都抱着那个娃娃入睡。 但又能如何呢。 后来她上了高中,年纪逐渐走进青春期,长大了,也觉得玩娃娃太幼稚,又学业繁忙,那个金发碧眼的芭比娃娃,最终……还是免不了进杂物间的命运。 看吧,没有利益相伴,没有人能真正做到持之以恒。 人心是会变的。 爱,也不会持续太久。 童话都是骗人的,再浓厚的感情,也抵不过平凡的婚后生活,日积月累,所有人的爱都会疲惫,慢慢地,走向消亡。 陆凛深,对于叶然来说就像当初欢喜不已,心驰神往的那个芭比娃娃,她挖空心思,想尽办法缠着妈妈买下了,爱不释手的疼惜珍藏了数年,可还是免不了被她遗忘舍弃,那还只是一个不会咬人,不会让她作呕的洋娃娃。 陆凛深是一个人,虽然要另当别论,但结果还是一样的。 叶然能预感到这场关系的终结,她会被剥皮抽筋,千刀万剐,豁出大半条命去,这就是……她盲目的、痴傻又固执的,喜欢深爱陆凛深一场的报应。 若时光能重来,她只愿和陆凛深止步于初见。 可惜,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如果。 再次回到梨园,明明搬走的日子不算很长,但叶然还是感觉度过了几个世纪的漫长,她也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对陆凛深的心,是真的……死了。 所以无需陆凛深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很主动,也很配合的直接下车,径直就进了别墅,越过走廊,穿过客厅,往楼上卧房走。 叶然没有提出分房,但她一进到主卧,就去更衣室的柜子里收拾出了一床被子,还有枕头。 她拿着这些出来,看着脸色不虞又质疑的陆凛深,突破炸裂的情绪跌落,异常平静的让她出口的声音都很淡漠:“你不能碰我,非要强来,属于强暴。” 第六十二章 长本事了 “陆凛深,你应该不想违法吧?就算你有本事能阻止我告你,但你想闹出人命吗?” 叶然没有威胁他,就是在阐述事实。 即便陆凛深不知道她怀有身孕,即便宝宝已经过了不稳定的前三个月,叶然既不想为了陪他让宝宝承担风险,也发自真心地拒绝排斥和他有亲密。 就是恶心,厌弃。 一想到陆凛深碰过唐依依…… 叶然膈应的胃里翻涌,本就苍白的脸色也瞬间血色全无。 她强忍着手指使劲地扣紧怀里的被子枕头,咬牙道:“在路上,我有几次就想开门跳车,你以为我是不敢吗?” 陆凛深震惊的眼瞳一阵阵紧缩。 首先,他没想在今晚对叶然做什么,把她弄回来,以后都来日方长。 其次,他没想到叶然会为了这点事,就…… 他再次无语的眯眸冷笑出了声:“威胁我?” 叶然后退一步,避开了陆凛深想要伸来触碰自己的手,她冷淡的面容也没什么变化:“我不是不敢,我是单纯的不想把事情闹大。” 主要,叶然不是怕自己有什么闪失,是顾及肚子里的宝宝。 只是这话没办法直接告诉陆凛深。 “你可能觉得无所谓,但是爷爷知道了会怎么想?所以我们还是理智点吧,今天都好好休息冷静一下,明天,我还是会走的,你要想监禁我,那……” 后面的话没等叶然出口,陆凛深已然迈步走向了她,带着浓烈的压迫感,他接茬问:“那你要怎么样?去找爷爷告状?” 叶然怔然的脸色惨白。 陆凛深走近她,颀长的身形亦如一座笼罩而下的高山,他也伸手轻轻的抚摸向了叶然的脸颊:“那你还真不够了解我,我要想做什么,谁能阻拦?” 又有谁敢阻拦。 真以为陆凛深会惧怕老爷子,听之任之吗?他只是考虑着老爷子的身体,不想忤逆惹怒罢了,可这份顾虑,也是有底线加持的。 叶然闭了闭眼睛,想要挪身避开他的手,却被陆凛深反手扣住了双肩,她再一次动弹不得,难以逃脱。 她瞬间心脏抖动如筛,强撑着:“你想做什么?真要把我监禁在这里?如果是的话,那我可以配合你,但不能是最近。” 她妈妈马上就要做手术了,就在这两天,叶然好不容易从萧天润那里筹到了钱,天一亮,她就要去医院缴费用,然后询问医生为妈妈手术做准备。 这话不经意地提醒到了陆凛深,他垂眸看着叶然:“为什么不能是最近?因为你妈妈?” 叶然猛地一怔。 这样的反应,莫名取悦到了陆凛深,他也伸手在叶然头顶搓揉。 “我听医院那边说,你最近都不许医院财务再从预存的那张卡上支取费用了,怎么?你要用这种方式和我、和陆家撇清关系吗?” 叶然听着,心里一阵阵的心惊。 她知道这点事瞒不住陆凛深,但她以为他一直很忙,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发觉。 “你不说话,我就当是了。”陆凛深眯眸一笑,从兜里掏出烟盒,拿了一根咬在嘴边,也不急着点燃,又恢复了举手投足慢条斯理的优雅与矜贵。 “叶然,钱财这个东西很低俗,但却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你不想再用陆家的钱,也不用我给你的那张副卡,那你想过你妈妈会怎么办吗?” 陆凛深笼火点燃了嘴边的烟,随着慢慢的吐着烟雾,徐徐的声音也缓溢。 叶然呼吸像被什么遏制,她不敢急于说什么,沉默地注视着他。 “主治医生应该跟你说过了吧?有一位意外脑死亡的患者,心脏器官刚好和你妈妈匹配,手术在即,你还非在钱的方面分得那么清,那你打算怎么支付?” 叶然深吸了口气,既然确定陆凛深不是想用别的方式胁迫她,她的心也松了些,当即就道:“不用你管。” 然后她拿着怀里的被子和枕头,递给陆凛深:“是你去睡客卧,还是我?” 陆凛深眉心蹙起,一把拨开递来的被子和枕头,随着掉落,他也扯拽着叶然,将人直接扔上了床。 “什么叫不用我管?你有办法支付你妈妈的手术费?” 陆凛深屈膝单腿撑在床上,凝视着叶然发出的一句疑问,却也带出了后知后觉的觉察。 之前在车里问叶然和萧天润的事时,她是怎么说的? 萧天润弄了个什么团队,邀请叶然加入,她同意了,然后呢?是不是也提前得到了酬劳? 不然,据陆凛深对叶然的了解,早在婚前,叶然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叶爸爸忽然意外身亡,之后她妈妈就一病不起,家里的存款全在那时候用光了。 不然叶妈妈也不会同意,让叶然接受陆家的资助了。 就因为那时候叶然一边读大学,一边跑医院照顾叶妈妈,还要抽出时间打工兼职挣钱,叶妈妈心疼不已,才向陆家妥协,要求必须好好照顾叶然,直至毕业。 但叶然很节省,那时候老爷子每个月给她二十万的零花,叶妈妈的治疗费是另外的,叶然却只花一两千,余下的都原封不动退还给老爷子。 陆凛深对这些并不上心,也是最近回老宅探望,老爷子想起来和他说的。 他确实反感叶然用这种节衣缩食、可怜兮兮的方式博得老爷子同情,但他却不想叶然手里真的拮据,也在考虑在给她的副卡基础上,往后再多给些现金。 可这些的前提,都抵不过一想到叶然缺钱,不肯用他的,反而去找别的男人。 “你的钱是谁给你的?是不是萧天润?” 陆凛深越想越气,直接说出了猜想,但就在这时,手机忽然传来响动。 不是陆凛深的手机。 他低眸环顾,很快捕捉到叶然试图藏匿的衣兜。 “这么晚了,谁找你?”陆凛深问。 叶然紧张得如锋芒在背,踌躇的声音发干:“没、没有谁……” 陆凛深不会信,直接抢夺了叶然的手机,不用解锁就看到了萧天润发的微信。 刹那间,陆凛深攥着手机,愤然地冷笑出声:“叶然,你真是长本事了啊!” 第六十三章 对得起她吗 陆凛深脱去外套,一把往床下一扔。 然后反手狠狠地将试图挣脱的叶然一把桎梏回原地。 叶然被吓坏了,不顾一切地挣扎抗拒:“陆凛深,我说了你不能碰我……” 陆凛深直接捏起她的脸颊,重新捞过手机,屏幕逆转用叶然的面容解锁,然后他点进微信,打开萧天润的对话框。 x:【睡了吗?】 x:【才想起来,我上去也要去一趟仁康,不如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吧。】 陆凛深扯唇不住冷笑,拿着手机反问叶然:“这就是你说的,你们才刚认识?” 语气亲密又自然,哪里有半分刚认识的影子。 此外,陆凛深认识萧天润,知道他的为人,曾经读博时,校花追求表白,萧天润都拒人千里,更对周围朋友哥们的女朋友,避而远之。 怎么会就突然在明知道叶然是他妻子以后,还半夜三更地发这种微信! 一想到叶然骗了他,她和萧天润不定在什么时候就认识了,两人背着他有来有往,陆凛深就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心口好像被堵了什么,怎么都缓不过来。 “我说你怎么会突然想搬走,还闹着出去上班找工作,我以为是陆灵霜对你做过分了,还让人一天二十小时的盯着她,别再招惹你,看来,不是这样啊。” 陆凛深偏执的陷入了猜忌中,越说眼里的猩红就越甚,到最后额头上青筋都一跳一跳的,刺激的他太阳穴一阵阵爆痛。 他也使劲抓着叶然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望着她眼里的惊恐和颤动,那样的不知所措,陆凛深万千混乱的心竟也泛出了一丝不忍。 他松了些力气,但话语还那么冰冷又强势:“你和姓萧的早就认识了,你妈妈要做手术,你不用我的钱,你用他的,还说什么他邀请你加入团队,这些都是你糊弄我的借口吧!” “叶然,我真的就亏待你了吗?你跟我这几年,我让你少过什么?缺过什么?有什么是我没给你的,没满足你的?你还这么迫不及待地去找别人!” 叶然震慑的脸上早就没了血色,惊恐悚然地看着他,身体抖动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音都挤不出来。 “你……你误会……” “我误会你什么了?” 陆凛深暴躁地接过话头,一把就将叶然推倒,直接捉住她挣扎乱动的双手,扯下领带紧紧捆缚,“叶然,当初的协议哪点我没有做到?反倒是你!” 他真后悔,当初结婚时定下的协议,为什么就没有加上不容许背叛这一条。 怪他忽略了,也怪他错信了叶然。 以为怎么说也是从小就认识,那么多年就像是他的另一个妹妹一样,叶然在感情上是空白的,干净的如一张白纸,也没听过她有什么喜欢的人,更别提交往过什么恋爱了。 叶然没有前任,心里也没有男神。 这样的女人,就算陆凛深不怎么喜欢,也没想过婚后举案齐眉,但起码娶回家里他是放心的,等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叶然也是干干净净的跟得他。 陆凛深为了防止这些,还特意找理由动关系支走了南辰,即便近期南辰回来了,也阻止南辰有合适的机会私下里接触叶然。 但千防万防,竟然没防住突然蹦出来,横插一脚的萧天润。 再想到在楼下分别时,萧天润似笑非笑地对他说的那句:“那你可要把她看紧了。” 这话就不能细想,否则都是问题! 萧天润是已经有了要撬墙角的矛头,那叶然呢? 陆凛深很想弄清楚叶然是什么意思。 “你和萧天润到底是怎么回事?叶然,你给我说清楚!”陆凛深陷入了情绪中,愤懑的话音都带着躁怒。 叶然痛苦的心上剧痛,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这场婚姻,让她一次又一次见到反常的陆凛深。 她一次次反复深呼吸,却缓解不了口腔至胸腔弥漫的痛意。 “那你呢?” 叶然强打精神,挤出颤抖的几个字音,努力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你和唐依依,又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也给我说清楚?”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交往和分手的,这几年你们是否一直都有联系,现在你对她又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 叶然一鼓作气问出的所有,既是反驳,也是她困惑许久的心声。 既然撕破脸了,那就……破到底吧。 所谓夫妻,既能是伉俪情深,恩爱的眷侣,又能是面目全非,互相仇视还无法分开的两个囚徒。 “你说依依?”陆凛深诧异的拧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然猛然像触动到禁制,爆发的情绪呼啸得如滔天海啸,她挣扎着弹身坐起,愤怒打断反驳:“那我和萧天润又和你有什么关系?陆凛深,你弄什么双标!” “结婚时的协议是不动心,不谈感情,物质上你不亏待我,我也随时陪你演出恩爱夫妻,不对外公开你我的婚姻关系……这些我哪点没做到?” “我全都做到了!既然不想我提唐依依,那你也别提萧天润!” 叶然不是性子强势的人,又这么多年将最好的、最温柔的一面展现给了陆凛深,冷不丁的暴躁和愤怒,一声声的回怼和质问,都带着叶然满满的心头血。 她压抑的……太久太久了。 即便这样血淋淋地说出这些,她却还是无法避免泪水的涌出,哽咽地吸着鼻子,她又说:“陆凛深,我敢说我和萧天润是清清白白的,但你和唐依依呢?” “你敢说你们清白吗?就算你们现在什么都不发生,她都是你的前任,你觉得这种关系,真的算是对得起我吗?” 就算按照那份协议,叶然不动心,不动情,可她毕竟是陆凛深的原配妻子啊,看着丈夫和前任藕断丝连,时不时地大秀恩爱,宛若亲密无间的情侣,她会视若无睹的保持平常心吗? 抛开感情不谈,婚姻也是自私的,也是要讲求两个人的忠诚和坚贞的啊。 第六十四章 事做绝了 不得不说,叶然忽然的爆发,问出的几个问题。 恰到好处地及时问醒了陆凛深。 他也总算弄明白了,叶然这段时间的所有反常,不是因为陆灵霜,而是因为唐依依。 “你容不下依依……” 陆凛深翕动的唇刚甩出几个字,叶然就像过激一般的冷笑了起来。 她又哭又笑的,脸色极差,但眼神却异常地犀利,截断道:“陆凛深,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啊?” “我如果不和你离婚,我是你的合法妻子,这是现代社会,不是古代三妻四妾,你让原配正室容下外面的小三?哈哈哈……” 叶然说着说着又笑了,笑的心酸,笑的心碎,也笑得讽刺又刺耳。 陆凛深脸色一沉再沉,伸手一下就抵住了叶然的唇:“关于这些,我暂时不想解释什么,叶然,你也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好冷静一下吧。” 事到现在,陆凛深也没了想对她做些什么的兴致。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收力起身下床,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沉声说:“关于你母亲,所需的所有费用,你照常让医院从那张卡上支取。” “叶然。” 陆凛深声音稍微一顿,掀眸再次看向叶然,警告的声音还是很低缓,却十足的直抵人心:“钱财方面,我不想逼你什么,你也最好给我有点觉悟。” 叶然静默地看着他,一声没吭。 “至于手术,很不凑巧,那个因为意外脑死亡的患者,刚好心脏也和依依的匹配,而且她各方面都比你妈妈更适合提前一步做移植手术……” 陆凛深没等继续往下说,就看着叶然脸色瞬间骤变,惊诧的眼瞳也透出了勃然大怒。 “你冷静点叶然——”陆凛深出言警示,烦闷的眉宇也越皱越深:“这次的机会先让给依依,适合你妈妈的心脏,我还会让人继续去找,不用太久的。” 说完,他没等叶然有什么反应,直接转身径直大步向外。 随着房门被摔上,砰的一声,叶然整颗心都一下坠进了深渊。 她愤恨又憋闷地狠狠咬着下唇,直至渗出鲜血都浑然不知,轰鸣的大脑,只涌出了决绝的三个字。 不可能! 她绝对不可能让陆凛深得逞! 更不可能让妈妈即将得到的机会,拱手让人! 叶然手里已经有了钱,足够支撑一场移植手术的费用,至于其他的,她往后再想办法,总而言之,钱财平添了人的底气,她绝不可能放弃。 与此同时,陆凛深从梨园出来也没离开,而是在车库中随意的选了一台车,坐进去,抽起了烟。 他不是想让叶然容下唐依依。 即便没有感情的婚姻也是婚姻,他还没糊涂到想左拥右抱,他只是……做不到对唐依依不管不顾。 毕竟,唐依依好好的身体,是因为他,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陆凛深用夹着烟的手,在一摞文件中抽出几份。 分别是唐依依和庄可颜的详细检查病历,还有一份是那位捐献者的。 根据情况,仔细对比,就如专家会诊给出的结果,这次捐献的心脏,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看,都更适合唐依依,也能将术后排斥降到最低。 反之,如果强行为庄可颜,也就是叶然的母亲移植,不谈手术风险,就术后排斥,都可能会陷入相当危险的程度。 不是任何人的器官,都随意地就能与他人相匹配,即便想要捐献,也要根据检查数据,尽可能地做完善筛查。 否则,就算移植手术成功了,但术后人还是没保住,那又有什么用呢。 陆凛深收起文件,也按灭了手里的烟,沉了口气,发动车子出了车库。 叶然在房间里,一直没睡。 她心里都是事,也根本睡不着,就冲了个澡,勉强让自己精神看起来好一些,给萧天润回了消息,没让来接她。 然后叶然看着时间快早上六点了,就匆忙离开梨园,倒两趟地铁,到了仁康。 她来的时间太早,只能在特护病房外的走廊上等候着,不换防护服,她不能进病房看望妈妈。 一直等到八点多,医生陆陆续续都开始上班了。 叶然才敲门进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但令她措手不及的,医生将妈妈的详细检查一一拿给了她,从各种专业术语再过渡到大白话,最终就一个意思。 “真的很抱歉,暂时还不能为你妈妈安排做移植手术……” 叶然听的荒谬,无措的摇了摇头,努力保持镇定和冷静的反问医生:“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我妈妈在排队等候名单的首位,既然有了合适移植的心脏,那就应该是我妈妈的……” 医生连连点头:“是,是这样的没错,但是也要根据患者的病情和情况,来做最终裁定啊,移植器官的匹配程度,需要从多方面衡量的……” “你妈妈是因为身体免疫力系统出问题,导致多器官衰竭,主要就是心脏,而移植的匹配中,免疫抑制评估,你妈妈和这颗心脏数值相差特别大,这种情况之下,如果还贸然地为你妈妈做手术,那术后免疫无法达标,排斥期就太危险了!” 叶然双耳嗡嗡作响,医生说的这些话,她可以理解为是从专业的角度出发和考量的,毕竟她也是学医的,不会完全不懂这些。 但是,如果这些话是前两天和她说的,那她当即就会表示明白,也能接受,大不了往后再催促医生帮妈妈寻找合适的心源。 可是如今,在陆凛深已经告诉她结果后,医生再说这些,叶然理智即便能接受,但情绪也做不到。 人非圣贤,谁都不是完美无缺的。 “抱歉,我不想听这些……”叶然打断了医生,“我只想知道,这次的移植手术没办法给我妈妈安排,那给谁安排?是一个叫唐依依的患者吗?” “啊?你……”医生有点惊讶,没想到叶然竟然能知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余下的话一句都不用说了,叶然对医生微微点头表示感谢,转身就往外。 陆凛深为了唐依依把事做绝了,那就别怪她冲动了。 第六十五章 火力全开 叶然的脑中已经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为了妈妈,她没什么好顾及的,也准备放手一搏。 但是没想到,在走廊上,她撞见了坐着轮椅的唐依依。 唐依依因为要做移植手术,已经准备住院,刚刚由护士推着做完几项检查,此时看到脸色极差的叶然,她柔然的眼里泛出狡黠。 “我看到朋友了,想和她单独说两句话,麻烦你先回去和凛深说一声好嘛?”唐依依娇俏地对身后的护士一笑说。 护士点头,就先走了。 紧接着,唐依依自己操控着轮椅凑向叶然:“看你这幅无精打采的,不就是你妈妈的心脏,被凛深让给了我吗?这点小事,也至于你这样?” 这话说的,不痛不痒,好像是多么小的一件普通小事一样。 叶然停住脚步,不耐地低头看着她:“你成功了,看得出来你很得意。” 但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唐依依笑得更绚烂了,“被你看出来了,可又能怎么办呢?凛深太爱我,也太在乎我了,本来我现在的身体好好的,就算晚些时间再做手术也没事呢。” 叶然没空听她炫耀,迈步就想走,却被唐依依攥住了胳膊。 唐依依拦着不让她走,还依旧笑容得意道:“你知道凛深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吗?不光是因为我是他的初恋,是他的白月光,还因为……” 她说着,慢慢地将另只手抚向了自己的心口,并继续道:“我的这颗心脏,是因为他才坏的。” 叶然眯了一下眼睛,不管唐依依是何用意,她信与不信也放一边,就道:“说下去。” 唐依依也如她所愿,笑着道:“那天我们刚确定关系,就遭遇了绑架,目标当然是凛深了,但也殃及到了我,我不想独活,就想着帮凛深逃跑,然后就……” 没再说下去,唐依依轻微挑眉,用一脸‘你应该懂了的’表情看着叶然。 叶然确实懂了。 如果唐依依所说是真的,在那种情况下,唐依依为了帮助陆凛深逃跑而被绑匪打伤,之后落下了心脏方面的毛病,以陆凛深的性格,确实会负责到底。 可知道了,不代表叶然会共情。 “所以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是想得到什么?”叶然反问。 唐依依笑着移开目光,看着远处像是要平复不规律跳动的心脏一般,长吁的叹口气:“我和凛深之间,有着相互救命的情意,这些感情融合在一起……” “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小三的事实。”叶然直截了当的打断,并怼了一句。 唐依依脸上的笑容凝固住。 “而且你救的是陆凛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你现在的存在,却是影响了我的婚姻家庭,唐依依,不管你究竟怀了什么样的目的,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叶然冷漠的说完,迈步再次想走。 唐依依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连表情管理都忽略了,直接挪动轮椅拦住叶然,扬着头挑衅道:“不会有好下场的是你,叶然,信不信这次你妈妈就会死啊?” 叶然脸色倏然一沉。 没再多说一句话,直接绕过去推着唐依依的轮椅就走。 唐依依有点懵,压根闹不懂叶然要做什么,她就惊道:“你要干什么?叶然!” 叶然也没说话,就推着她来到了楼道内,对着楼下一层层的阶梯,扔出了冰冷冷的一句:“唐依依,我就让你看看,现在死的人,是谁。” 随着话音脱落,叶然也松开了握着的轮椅扶手。 眼睁睁看着唐依依一脸惊恐地,坐着轮椅从楼梯上直摔而下—— “啊啊啊……” 惨叫声刺耳。 唐依依自找的。 诅咒她妈妈,就该是这个下场。 叶然漠然得充耳不闻,抬眸看了眼楼道内的监控,面无表情地直接走了。 陆凛深接到唐依依摔楼的消息,看着她被送进抢救室时,靳凡也告诉陆凛深,叶然去了老宅。 “她去老宅做什么?”陆凛深不可置信的诧异出声,无需靳凡回应什么,他已然猜到什么,愤懑地抬手扯着衣领,低低地溢出两个泄愤的字:“疯子。” 一向乖乖巧巧温柔的小白兔,忽然被逼急了,就开始咬人了。 而叶然的咬人方式,任谁也想不到,会如此的疯狂。 她来到老宅的时候,陆老爷子还在后院弄鱼竿,听着佣人传话,老爷子就让厨房去备吃的,准备留叶然吃午饭。 然后就在老爷子匆忙的放下鱼竿,往宅子里走时,陆灵霜率先听到消息,急吼吼地跑了出来。 “死贱人!你还敢来!” 陆灵霜被停掉了所有的银行卡,又不被准许给现金,她断了花销,每天只能赖在老宅哄爷爷,身边还有两个她哥派来的保镖,全天二十四小时的监督盯着她,就防止她作妖再去闹叶然。 因此陆灵霜憋了一肚子的气,都快成怨妇了,见到叶然从外面进来,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冲过去就要扇人。 不曾想,陆灵霜高举的巴掌还不等落下,就被叶然一手扣住,还反手回了一大耳光。 陆灵霜都被打傻了,一时捂着火辣的脸,目瞪口呆。 “再敢说我一个字,我就打你一巴掌,陆灵霜,我看你脸皮够厚,但你禁不禁打啊?”叶然冷着脸,清冷的话音也如刀子一般,无比锋锐。 陆灵霜瞠目欲裂:“好你个贱人……” 没等骂下去,就又挨了叶然的一巴掌。 十成十的力道。 还完美地和刚刚的巴掌避开,主打一个左右开弓,满脸肿得也匀称。 叶然懒得再和她废话,直接避开眼神诧异的两个女保镖,直接大步进了客厅。 老爷子不知道陆灵霜闹事又挨打,还满脸慈爱地坐在沙发里缓口气,看着叶然进来,就道:“你这孩子,都多少天不来看爷爷了?来,快坐下。” 叶然走向老爷子,恭敬地行礼一鞠躬:“爷爷,我今天来,是有件事可能要对不住您了。” 老爷子一愣,看着叶然阴冷糟糕的脸色,再看着后面跟进来的管家脸色也不太好,心里疑惑更甚,就问:“怎么回事啊?” 第六十六章 没有家了 “你坐下来,慢慢和爷爷说,别着急……” 老爷子对叶然招了招手,还指着不远处的沙发。 叶然轻微摇头,没有坐下,凝重的脸色也没有什么缓和,但出口的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爷爷,您应该知道,自从我爸爸过世后,我妈妈的身体就很不好了……” 这话一出口,老爷子的脸色也瞬间沉重了起来。 人上了年纪,就总是爱回忆过往,大半生种种的经历宛如过眼云烟,最无法避免的就是遗憾,而这其中,叶序辰的过世,是老爷子心里最过不去的那道坎。 “陆老,后面那辆车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当年在卢旺达,老爷子从矿区回来,叶序辰像往常一样开着车,正在陪着老爷子闲聊时,忽然发现了异样。 老爷子扭头观瞧,正有疑惑,所乘坐的车子忽然一阵剧烈的颠簸。 叶序辰开了几十年的车,行车经验多,稳稳地操控着车子,但却神色慌张地说:“不好了,咱们的车子……不听使唤了,难道是……被人黑了?” 车内的电子系统被人入侵,远程操控着车子根本不受叶序辰的使唤,任凭他经验再多,此时千钧一发,也无济于事。 “那怎么办?”陆老爷子也在瞬间有些惊慌。 车子正行驶在崎岖的山路,本来路面就坑坑洼洼,十分难走,车子被人操控,速度一直在飙升,横冲直撞的,即将就要车毁人亡。 这种时候,所有的理智都尽数崩盘,生命攸关,谁都会恐惧害怕。 “小叶,你先想办法稳住车,我、我打电话联系技术人员……” “好!”叶序辰一口应下,但透过后照镜看着老爷子惊慌的呼吸不稳,脸色也吓得全然没了血色,他咬了咬牙,目光下移,看着下方挂着的吊坠。 上面是叶然和妈妈的合照。 我不能死。 阿颜和然然还在家里等我…… 叶序辰咬牙孤注一掷的心里想,拼了吧。 后方又窜出一台车子,两辆车如影随形的一路尾随,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但始终不超车,叶序辰判断应该就是这两台车里面的人,操控系统入侵的。 能入侵控制车子,能不断提速。 叶序辰临危忽然急中生智,他果断放弃抵抗降速,顺应那些人的想法,他猛踩油门,直接加速。 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完全超过了那些操控入侵的人,不过瞬息,车速就达到了极限。 叶序辰仗着自己经验多,老道的操控着方向盘,一路飚速,还躲避障碍,这样持续着,很快就甩开了后方尾随的两台车。 超出一定限度,系统入侵也逐渐失了灵。 叶序辰就在这时,迅速降速,控制着车子保持平稳,慢慢地踩下刹车—— 终于,有惊无险的车子停下了。 “快下车!” 叶序辰顾不上喘一口气,匆忙解下安全带下车,再绕到后车座搀扶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的安全带被卡住了,叶序辰好不容易打开,再要搀着老爷子离开,他却忽然脸色大变。 因为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很不寻常的声音。 滴滴滴…… 像是某种细小声音的警报,又像是什么东西的计时器。 难道那些人有两手准备? 叶序辰来不及多想,说了声:“不好!快跑!”便拖拽着老爷子就跑。 但还是晚了。 就在两人即将从车旁脱离的一瞬,预定好的炸弹也引爆了。 砰! 剧烈的爆炸声就在耳畔,震动的冲击让人悚然惊魂。 可紧要关头,陆老爷子永远都忘不了,叶序辰没有选择自保,而是选择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了陆老爷子。 就这样,两人被爆炸冲击,直直地炸飞出去。 但所有的爆炸伤也多数被叶序辰替老爷子承担了,所以即便老爷子摔了出去,等救援赶到,送往医院,不仅保住了命,还在做完手术后,修养就能好转。 但是,叶序辰却在爆炸当场,直接殒命。 他那么想活着。 那么想出国陪老爷子最后出一趟差,随着老爷子要放权退休,他也准备归家陪伴妻子女儿,也和叶然说好了的,爸爸会早点忙完,早点回来。 就在事发的前不久,叶序辰还笑着和老爷子说:“我家然然啊,都没出过国呢,等这次忙完回去了,我不给您开车了,我就带着阿颜和然然好好的出国玩玩。” “陆老,您说十几岁的女孩子都喜欢什么啊?我打算这两天抽空去街上转转,给然然买点礼物……” “还有我家那口子,说了不怕您笑话,她跟我二十多年了,我都没让她享着什么福,您说我这会给她买条定制的裙子,还有高跟鞋怎么样?” “陆老,我虽然不是您的保镖,但我也不能让您出事啊,矿里要是有情况,我就冲进去,我怕您带的保镖不够……” …… 叶序辰生前说的那些话,一声声一句句,时常还在老爷子的耳边萦绕。 好生生的一个人,就为了他,把命搭上了。 死在了异国他乡。 再回国时,已经就成了小小的一盒骨灰。 陆老爷子戎马半生,又叱咤商场多载,始终没有亏待过身边的所有人,却唯有叶序辰,这个从十九岁入伍没多久被他挑选提拔,然后又随他一起转业,说自己愚钝不争名夺利,就留在老爷子身边当个司机……这一当就是整整二十六年。 叶序辰去世的时候,才四十五岁。 人生还没过半百,正值中年。 也因为叶序辰走了,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天塌了,也是从那时候起,叶然和妈妈就感觉……家,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了。 “爷爷,我没有爸爸了,我只有这一个妈妈,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移植给她的心脏,被陆凛深拿走给别人。” 叶然压抑的声音,透着绝望的悲痛欲绝。 她看着老爷子震惊的反应,继续说:“所以对不起了,您能帮我说服他,拿回那颗属于我妈妈的心脏,让手术顺利进行是最好的,如果不能——” 第六十七章 乱作一团 叶然没有说下去,但逐渐殷红的眼底,已然迸发出了杀意。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妈妈的身体情况,从淋巴瘤到免疫系统崩盘,再到多脏器衰竭,其中影响最严重的就是心脏。 妈妈已经拖了、也等了三年。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妈妈撑不住,也等不到下一次。 一边是至亲,一边是狠心凉薄,无心无爱的陆凛深,叶然又不是真傻,怎么会分不清该如何选择。 虽然陆老爷子对她多年来始终很好,但每每看到他,叶然都不受控制的想到爸爸,人非草木,做不到完全不迁怒。 叶然不表达,不说出来只是她涵养好,也不想让爸爸的牺牲枉费,但她有多想念爸爸,就有多恨爸爸当初做的选择! 为什么要救别人,为什么不先自保考虑自己…… 谁的命不重要啊,没有人能死而复生,好好活着,陪伴她和妈妈不是更好吗? 她能理解爸爸,但却抚平不了情绪,尤其是眼下妈妈急需手术的当务之急,如果陆老爷子不作为,任由放纵陆凛深,那叶然也不介意让他感受一下,失去亲人的痛苦。 不就是忘恩负义,对不起陆老爷子多年来的照拂,叶然为了妈妈,什么都做得出来。 也甘愿,背负骂名做这个白眼狼。 “别说了……”陆老爷子闻言,激动地抬手捂着额头,“爷爷当然会帮你了!” “帮什么帮?!” 陆灵霜的声音凌冽地忽然传来。 她也怒气冲冲地疾步闯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大盆什么,不管不顾的走向叶然,就直接劈头盖脸地朝着她泼了下去。 稀里哗啦! 夹杂着冰块的一大盆冰水! 叶然瞬时感觉彻骨的寒冷,她面无表情地闭眼承受着,慢慢地,再睁开眼睛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渍。 即便再怎样隐忍,却还无法控制心底被激得一阵阵寒颤。 太冷了。 但却恰如其分地印证了叶然此刻的心境。 老爷子被陆灵霜突然的举动都震惊住了,满脸惊诧。 “好你个死贱人!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明知道我爷爷身体不好,你还把你的这些破事跟我爷爷讲,你就是想看我爷爷着急上火犯病是吧!” 陆灵霜愤恨地咬牙切齿,几股怒火在她心底嘶吼狂放,她刻薄的话语也跟蹦豆子似的,手上还暴怒地将盆子朝叶然狠砸了过去。 叶然一伸手,挡开了那个飞来的水盆。 啪嚓! 水盆掉落在地,将闻声跑进来的管家都吓得止住了步。 “你妈有病怎么了?那是她活该!谁让你爹是个短命鬼呢,你妈眼瞎,你怪谁啊?现在她不死不活的整天躺在医院,不也是用我家的钱,才能续命活着吗!” “苟延残喘的一个废物,活着也是浪费钱,早点死还好了呢!” 陆灵霜猖狂的嘴脸恶毒,两手叉腰,跳着脚地叫嚣唾骂。 “陆灵霜!” 叶然动怒的声音也带着前所未有的恨意。 但不等她做什么,老爷子就已经听不下去,拄着手杖站起身:“你给我闭嘴!陆灵霜!我们陆家怎么会有你这种东西!” 老爷子怒斥着一把推开陆灵霜,还抄起手杖就往陆灵霜身上抡。 陆灵霜脚下磕碰摔进了沙发里,看着爷爷发火,还一下下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自己身上,她瞬间都惊呆了。 要知道,隔辈亲可不是假的。 别说她当着老爷子的面说了那贱人两句,就以前上学的时候,她联合几个同学一起搞霸凌,事闹大了,老爷子也就说了她几句,然后帮她办转学息事宁人。 不管什么事,爷爷会说她,会拿家法吓唬她,但从不会真的动手打她。 为此小时候陆灵霜还嘲笑过她哥,看着她哥被老爷子动了家法,养伤的时候还要每天按部就班的学习各种课业,她就说爷爷最疼她了。 可现在…… 就在前不久,老爷子也是因为叶然,罚她去跪祠堂,虽然没跪多久,但陆灵霜心里也很难受,以为这就是最重的惩罚了,没想到今天竟然…… 陆灵霜难以置信,气愤又委屈,反应过来挣扎地抓着老爷子的手杖,哇的就哭了起来:“爷爷你干什么啊?为了那贱人你打我?你怎么舍得啊?” “我才是你亲孙女!你老糊涂了啊!” 老爷子是舍不得,但听听陆灵霜刚才说的那是什么?! “叶然是你嫂子!这话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陆灵霜,你人事不知,你又不是几岁的孩子了,你是傻啊,还是不长脑子啊!”老爷子气得头顶都要冒烟。 陆凛深大步走进来的时候,远远地还在走廊上,就听见陆灵霜哭天抢地。 他闹心的不断皱眉,一走进来就直接上前,一把搀扶着老爷子坐去了旁边,“爷爷,没必要发这么大的火,您身子要紧,别气坏了自己。” 这边劝了两句,陆凛深一转眸,又眼色吩咐管家,示意快点将陆灵霜弄出去。 还让她留在这里鬼哭狼嚎,添堵不是。 陈伯急忙想照做,奈何陆灵霜也在气头上,死活不肯走,还委屈得歇斯底里:“爷爷!你不公平!我是你从小带大的,你不心疼我你心疼一个外人!” “哥!都是那贱人闹的!她还打了我!哥你帮我打她啊!” 陆凛深根本不理会陆灵霜叫喊了什么,他就拧着眉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叶然,满身湿漉漉的,脸色还那么差,很苍白,也很苍冷。 “这些事你完全没必要找爷爷,关于你妈妈的手术,我已经……” 陆凛深刚要对叶然说话,那边死活不甘心的陆灵霜爆炸似的又高喊了一声:“哥!” 好像受了多大刺激一样的陆灵霜,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你还是不是我亲哥啊!都说她打我了,你还不替我打死她?!” “她哪点比得上依依姐啊?那才是你的白月光,你犯得着为了这么个贱货,不和依依姐结婚吗!你马上把她踢了,娶了依依姐多好啊!” “呜呜呜……哥!你说话啊!你打她啊!我受委屈了你不管啊!” 第六十八章 一波接一波 陆灵霜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还神经质的大喊大叫。 讲真的,直接就给陆凛深哭烦了。 饶是场合不对,不然他真想借此机会,就让陆灵霜哭喊个够,看她什么时候能长记性的消停。 “你给我闭嘴。” 陆凛深不耐地回了她一句,随之冷然的眼神看向陈伯,吩咐道:“带她走。” 陈伯连忙点头,又不敢强来,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陆灵霜,但适得其反,眼看陆灵霜张牙舞爪地还要扑向叶然,被陆凛深及时捕捉,一把攥住了胳膊。 “你疯什么?”陆凛深安耐的性子也快到了极限,烦闷地看着陆灵霜:“叶然身上的水,是不是你泼的?还她打你,我看是你发疯还差不多!” “我没有!” 陆灵霜就跟吃了枪药一样,爆炸的情绪像要豁出去,拉上所有人同归于尽,她梗着脖子冲陆凛深犟:“我就算泼了点水怎么了!她要不打我,我能吗!你是谁的哥啊,你不帮我,你帮她?!” 陆凛深烦的真怀疑,这么个人事不懂的精神病,怎么会是他的亲妹妹。 都怪全家对她太宠了! “少给我说这些!”陆凛深懒得在和她掰扯,直接拖拽着一把交给陈伯,并说:“直接送她去机场,买一张去多伦多的机票,马上让她出国!” 两人的妈妈,也就是陆家的夫人,季云宜女士就常年定居多伦多。 陆灵霜瞬间反应过来:“你要让我去找妈?你不要我了?哥!你怎么能这样啊!我不去!妈不喜欢我,我不去!” 季云宜是典型的事业型女强人,而且是搞艺术类工作的,可以说一生的热情和心血都奉献给了事业,对儿子女儿,还有家庭都极其漠视。 当然了,也是有一些原因在里面的。 陆灵霜太知道了,去了妈妈那边,就等于进了地狱,她挣扎地推开陈伯,扑过去抓着陆凛深的胳膊,“我不去!哥!你不能不要我!你答应过的!” 看似完美和谐的陆家,其实深层的关系并不尽人意,当陆凛深和陆灵霜兄妹还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各自为了事业要移民迁居,明明有一儿一女,但两人却都想要儿子。 那时候陆凛深刚七岁,已经懂了一些事了,他毅然决然地没有选择爸妈,选择留在国内跟着爷爷生活,同时,他也向父母承诺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妹妹。 陆凛深也时常想,估计也是成长中没有父母的管束,他当哥哥的又总是纵容默许着陆灵霜,外加老爷子更是宠溺娇惯,才养成了陆灵霜这种猖狂的性子。 “不去也得去。”陆凛深紧绷的脸上毫无表情,一根根掰开陆灵霜的手指,将她再次交给了陈伯:“你长大了,妈那边要为你物色挑选男朋友了。” 前不久,季云宜还和陆凛深联系,也是说的这个意思。 陆灵霜有些绝望,还想继续发疯,却被陈伯哄劝的一把搂去了旁边。 陈伯说:“大小姐啊,现在都在气头上,你快别闹了,听话,就先去多伦多跟夫人住一段日子吧,等你住腻了,再回来也不迟啊。” 话是这么说,但陆灵霜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最怕亲妈。 她感觉自己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了。 陈伯可不敢让她再闹下去了,老爷子的身体也吃不消啊,急忙招呼着外面的几个佣人,一起合力连哄带劝,又拉又拽地总算将陆灵霜弄走了。 走得太匆忙,连行李都没收拾。 但打发走了这个烦人精,陆凛深也感觉耳根子清静了些,他再看眼始终在旁,沉默不言却袖手旁观的叶然,一股无名火就在心底滋生。 “陆凛深!别以为你处理了你妹妹,我就不管你了!” 老爷子好像第二个陆灵霜,利用刚刚的空隙缓歇了下心绪,此刻汹涌强劲的就朝陆凛深开火。 “叶然的妈妈,那是你的丈母娘!你怎么能……你还是个人吗!你和你妹妹有什么两样!真不愧是我儿子和儿媳妇生出来的!没一个好货!” “……” 陆凛深的沉默,异常无语。 “那个捐献的心脏,必须给叶然的妈妈移植!” 老爷子一锤定音,态度笃定得不容反驳,还拄着手杖敲击着地板:“我说的!就这么定了!我就不信了,我老头子发句话,还不好使了!” 陆凛深无奈地深吸口气,静默的眸光,深深地、也复杂地看着叶然。 叶然视若无睹,根本不理他。 陆凛深再要搀扶老爷子坐下,却被老爷子无情地拨开了,他只好说:“您说话好使,我也肯定会听,但是,情况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少说没用的!”老爷子直接打断,摆出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我看你小子是皮紧了,需要我给你松松筋骨吗?你非要想挨顿打,再听话照做?好!” 老爷子也气急了,边说边点点头,直接朝外面招呼:“老金呢?来个人!去拿家法!” 陆凛深抿了一下唇,有点心累的:“行,您要打,我挨着就是了。” 然后也不解释了,陆凛深直接强行搀扶着老爷子坐下,自己站在一旁,动手脱下西装外套,一颗颗的解开衬衫扣子,脱下扔去旁边。 露出如雪的肌肤,壁垒分明的块状腹肌,宛如刀削雕刻,随着呼吸起伏紧绷,背部线条更显利落,倒三角的背肌坚硬贲张,往下系着皮带的西裤,更引人遐想。 极具视觉冲击力。 也性感得超乎寻常。 叶然只瞥了一眼,就皱眉地迅速移开了眼眸。 老爷子在陆灵霜的眼里,是个慈爱的好爷爷,但对陆凛深却严格又威严,或许也是为了栽培委以重任。 但怎么说也是亲爷爷,还真能打死他吗? “爷爷,事关我妈妈,我确实也是别无他法。”叶然对着老爷子微微颔首,礼貌的话语恭敬又平缓:“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我去外面等结果。” 她不想掺和,说着,就转身出去了。 陆凛深眯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莫名的,眼神更深了些。 第六十九章 一片良苦用心 家法是真的动了。 一条纯羊羔皮的长鞭,老爷子挥舞的呼呼生风,不管是手劲,还是体力都丝毫不减当年。 陆凛深默不作声的挨着,心里却想,以老爷子这劲儿,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 老爷子打也打了,说也说了,陆凛深却跟吃了秤砣一样的铁了心,坚持不松口,就是不肯同意老爷子的意思,将那个捐献的心脏,让给叶然的妈妈。 其中原因,不动家法,陆凛深就耐着性子跟老爷子实话实说了,但挨了打,他也不想废话了。 就是不给,爱咋地咋地。 反正医院那边他都打过招呼,唐依依也开始了住院,后天一早八点,等对方医院将捐献者的心脏器官摘出送来,就即刻手术。 老爷子也是硬脾气,一看自己说话不好使,挨打也不顶用,行,那就亮绝招。 “你小子大了,翅膀硬了,感觉为了这点事,我也不可能罢免你手里的权利了,行啊行……” 老爷子越说越气,不顾周围几个佣人和金秘书的劝阻,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叶序辰的面容。 小叶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换言之,跟他儿子是一样的。 老爷子都不敢想,叶序辰要是在天有灵,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了陆凛深也过得不是很幸福,该有多痛苦伤心。 老爷子深深地闭上眼睛:“叶然没在这里,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你喜欢唐依依,但我和你妈的看法一致,她人品不行,我们陆家不能要这样的儿媳妇。” “你为了她,连你丈母娘都不管不顾了,你可以这么绝情,但我老头子做不到!小叶为了我死了,我没照顾好他的家人,我已经够对不起他了!” “陆凛深啊陆凛深,你是想让你爷爷死也闭不上眼睛啊……” 老爷子越说越激动,眼看呼吸越发不稳,随着最后一句落地,他整个人也直直地朝后方倒去。 陆凛深一惊,再迅速起身去搀扶,但老爷子已经被旁边的金秘书和佣人扶住了,而且面容苍白,呼吸不稳,俨然就是病发! “快叫医生!” “让家里的那些医生都来!” 现场一时紧张,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老爷子也被陆凛深抱起,送进了楼上卧房,等医生陆续地跑来,一番检查,果然老爷子是犯了心脏病。 不同于叶然妈妈的心脏问题,老爷子就是年纪大了,操劳一辈子心脏不好,还有些基础病,因为当年那场爆炸,虽然伤势养好了,但也落下了些病症。 这些杂七杂八的病症算起来,不算太严重,但就不能动怒情绪化。 医生们还要为老爷子做进一步的检查,劝说着陆凛深带佣人们先出去了。 老爷子却在听着门关上的一瞬,登时睁开了眼睛。 这一反应太突然,还足足将周围几个医生和金秘书都吓了一大跳。 “老金啊……”老爷子强撑着坐起来,伸手招呼过来金秘书,还有常年检测照顾他身体的陈大夫:“老陈,老金,我就是气着了点,没什么大事。” “啊?”几人俱是一惊。 “你们也看到了,我这个孙子啊,太气人了!放着好好的媳妇,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为了外面的女人……”老爷子都不能提,一提起来就心脏气的抽痛。 金秘书也急忙劝说老爷子放宽心,别多想,暂时要顾虑自己的身体。 老爷子充耳不闻,就拉着陈大夫的手说:“听我的,马上去给我下病危通知,有多严重说多严重,就说我马上就要死了,撑不住了。” “但我在死前,一定要看着那颗心脏移植进叶然妈妈的身体里,不然我死不瞑目!就这么告诉陆凛深,我还不信了,他为了那女人能不管亲爷爷的死活!” “……” 周围瞬间一片沉默,就连空气都安静了。 合着闹了半天,老爷子虽然是气着了,但也是在装病啊。 还想联合他们演一场苦情大戏,这就……很无厘头嘛。 所有人心里都有点犯嘀咕,毕竟要骗的可是陆凛深,现在陆家的真正掌权人,万一被识破了,那后果…… “按我说的做,出了事也有我呢!”老爷子还能看不出这些人的担忧,果断地为他们吃了定心丸:“再说了,主意我出的,你们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一说也是。 金秘书率先点头同意:“行,陈大夫准备一下,跟我出去和陆总说吧。” 陈大夫权衡再三,也应下了。 老爷子为了演戏演得像点,还让护士翻出化妆品给自己抹了点粉底,显得脸煞白的,真跟病重要见阎王了似的。 又吩咐所有医生将一切能用的设备,全都搬进来,一件件都给自己身上连接用上,就算不真的插管,也要装得像一点。 所有人紧锣密鼓,开始了不断忙活。 老爷子躺在床上看着,怅然的眼神一片悠远。 楼下。 叶然不知道楼上的情况,也没注意那些着急忙慌跑来的医生,她刚刚在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从早上到现在,她一口东西都没吃。 换做平时,她根本不在乎,但现在不行,她肚子里有个小家伙,受不住饿。 家里的厨师抻了些手擀面,叶然洗了些蔬菜,切了些火腿和干贝,煮好的面条又加入了高汤,色香味俱全。 她端着面来到了餐厅,坐下来慢慢吃。 佣人还将厨师蒸好的一条东星斑,也端到了叶然的近前:“太太,您慢用。” 叶然点头说了声谢谢,再要收回目光,却瞥见从楼上走下来的陆凛深。 “还有心思吃?” 陆凛深慢步走进餐厅,扫了一眼叶然吃的东西,不由得眯眸扯了一下唇,透出几分讥讽的意味,但继而伸手也一把抓起了叶然的胳膊,将人拽了起来。 “你为了这点事跑来找爷爷告状,把他闹得都犯了病,你还有心思吃吃喝喝?” 关键又是面又是鱼,还给自己搭配的挺好。 陆凛深都不知道是该佩服叶然心大呢,还是该说她故意闹出这些,心机太深! 第七十章 走向死亡 叶然被他抓得纤细的手臂,骨头近乎要断掉。 她疼得皱眉,也受不住地想要挣脱:“你放开我!陆凛深,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事关我妈,这是小事吗?” 陆凛深不肯松手,叶然也挣不过。 一来二去的也让她心底的怒气值噌噌往上涌。 “如果不是你横加阻拦,我会来找爷爷?问题都在你身上,你怪我干什么!” 叶然现在满心都是自己的妈妈,根本分不出心思顾虑其他,何况,她也没觉得自己的做法和思维有什么问题。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陆凛深故意停顿,扯拽着叶然的双臂,他低头凑向她,阴郁的眼眸异常凛冽:“有任何事,你可以来找我,但别来烦我爷爷?” 他父母都在海外,一年到头都鲜少回来,于陆凛深来说,感情也不是很亲厚,不过是字面上的父母,明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他最在乎,也最重视,感情也务必亲厚的只有一个爷爷。 莫说老爷子现在身体不太好了,就算身体硬朗好好的,他自从长大以后,就不喜欢将任何事都说给老爷子,让他那么操心费力。 叶然定定的看着他,眼里尽是陆凛深读不懂的伤痛。 她克制着没让自己不争气的眼泪掉落,也咬牙使劲一把挣开了陆凛深的双手,叶然往旁退了退,靠着餐桌缓了一下手臂的酸痛。 她说:“我知道,但你欺人太甚,我只能来找爷爷。” 夫妻之间,不管是吵了、闹了,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那就可以两人自行化解,即便是脾气不合打冷战,也都是两人该应对的,不应该让老人跟着操心。 但超过原则性的事,就没必要非藏着掖着,不肯跟婆家坦白了。 凭什么叶然要那么懂事听话,什么委屈都要一个人承担?凭什么她要处处为陆凛深着想,打碎了牙也要她一个人往肚子里咽? 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不好过,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陆凛深,如果唐依依病入膏肓,情况特别危机,医院的主治大夫结合情况,跟我说捐献的心脏先给她,我或许无法接受,但还是能考虑退让……” “但前提是,你不能插手干预!” 叶然的思维很正常,如果不是陆凛深说一不二的动用关系,跟医院那边都打好招呼,断了叶然所有的路,她也不会釜底抽薪的非要跑来找老爷子。 没人能改变陆凛深做出的决定,但有两个例外。 一个是唐依依,一个就是老爷子。 叶然想着,麻木的心还是泛出了一阵尖锐的阵痛。 “原因我没跟你解释吗?”陆凛深烦躁的眉宇加深,拿出烟盒,抽出一根咬在了嘴边,边点燃边说:“叶然,你是听不懂话呢,还是根本就不想听懂?” “那颗心脏……” 他话音刚出,余光就瞥见匆忙跑下楼的金秘书和陈大夫。 陆凛深止住没说下去,侧身看向了两人:“怎么了?” “不好了陆总,陆老的情况……” 金秘书起了个话头,一脸凝重的叹息。 陈大夫见状,急忙接过话头继续说:“情况很不好,所有并发症都在恶化,肾功能检查也出现了高肾的症状……” 说着,陈大夫拿出了准备好的假化验单。 陆凛深接过一看,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直降,连带的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爷爷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陆凛深着急得就想迈步往楼上走,但动作过大,牵扯的背部鞭伤刺痛。 他低低的嘶了一声,咬牙撑着,大步流星的径直上楼。 叶然也慌忙地拿过那份检查单,大概一扫,她脸色也直接凝重了起来。 这种化验检查,是极其危险的! 如果不能及时治疗,又或者老爷子年纪大了,基础病本来就多,稍有万一,那就是…… 她是忧心妈妈,也想要救妈妈,但不等于她想要老爷子死啊。 “爷爷……”叶然呢喃地出了一声,慌乱的也要上楼,却被金秘书一步拦住。 金秘书扫了眼四周,压低声说:“太太放心,陆老没事,他是为了您,还有叶夫人,想要借此说动陆总。” 叶然大惊失色。 陈大夫也对叶然点点头,小声说:“是真的,陆老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原来是假的。 叶然紧绷高悬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金秘书却又说:“但你不能告诉陆总,也快点上去吧。” 叶然紧了紧眉,但还是打算照做,就对金秘书说了声谢,才绕步往楼上走。 金秘书在陆家工作了大半辈子,陆老爷子中年丧妻,一直没再续弦再娶,带大了儿子,也娶了儿媳妇,但儿子不争气,没法继承家业,还和儿媳妇感情不和。 等陆灵霜出生后,夫妻俩更是闹起了分居,在老爷子的挟制之下没能离婚,但双双都要迁居移民。 偌大的陆家,看似风光的豪宅庄园,却孤零零的只剩下了老爷子一个人,幸好陆凛深没有跟随爸妈离开,带着妹妹开始了跟爷爷相依为命。 所以金秘书很清楚,祖孙之间的感情很不一般,虽然这次是老爷子逼不得已演的一场戏,但陆凛深不知道,也肯定接受不了老爷子真的会……撒手人寰。 这个时候,他身边需要有人。 能是叶然就最好。 金秘书看着楼上的方向,有点神伤。 楼上,医生们做足了准备工作,也提前一个个都想着此生最难过的事情,每人的脸色都很沉重,气氛也压抑得极其伤感。 陆凛深进来的时候,就看着这样的情景,还有老爷子气若游丝,满脸惨白的躺在床上,身上连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管子,身上盖着白白的薄被。 几乎有进气没有出气似的。 老爷子虚弱的睁开一丝眼睛,看着走过来的陆凛深,慢慢伸出了手:“我……我要去找你奶奶了……她走了好多年了……我也想她了……” 陆凛深错愕惊讶的眼瞳一阵阵紧缩,着急的一把紧握住老爷子的手:“不行!爷爷,你不能走,你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你不听话啊,我跟你气不起啊……”老爷子呼吸气喘的,握了半天冰块的手,此刻也冷的近乎失温,“你不知道媳妇是好的,我知道,我去找你奶奶了……” 第七十一章 苦苦哀求 “爷爷!” 陆凛深隐忍的情绪沸腾,真不知道该和老爷子说些什么了。 “别说这些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握紧了老爷子冰冷的手,再要起身和陈大夫说话,却不慎牵带起了薄被的一角。 老爷子眼看遮挡的管子要露馅,下意识急忙就抽回手一把重新盖住了被子。 陆凛深余光似是察觉了什么,动作也跟着一顿。 老爷子感觉不妙,故意剧烈一阵阵的咳嗦:“我……咳咳咳……我的身体我比谁都知道……咳咳咳……你别白费力气了……咳咳咳!” 陆凛深侧身扶着老爷子,帮他拍背顺气。 老爷子缓了一些咳嗦,又说:“小叶是为了我死的,你知道你叶叔叔人有多好,你忘了吗?你小的时候,你爸不负责啊,都不带你和霜霜出去玩,还是你叶叔叔带着你们登山下水,他有多疼你们啊……” 这也是老爷子无法接受陆灵霜那么畜生的原因。 陆凛深像是被触动了什么,薄唇不自然的一紧,他也及时出声截断:“好了爷爷,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好好躺着,我和陈大夫说几句话。” 在旁的陈大夫:“……” 陈大夫一个头两个大,满心的苦水没法吐露,他只能硬着头皮看着陆凛深,面对各种询问,用专业语言尽可能地扯谎编纂。 陆凛深越听越心惊,即便有所怀疑,但面对极具资历,又是照顾爷爷多年的陈大夫,也疑虑全消,只能拜托对方尽全力医治。 陈大夫一一应着。 然后借口老爷子需要休息,陆凛深才出了房间。 但临走的时候,老爷子强打精神还是说:“以前啊,你叶叔叔是真心对你好的,凛深啊,做人不能不讲感情啊,你把那颗心脏就给叶然的妈妈吧。” “就当爷爷求你了行吗?你看爷爷都快要死了,你想让爷爷闭不上眼睛啊……” 做不到的事情,陆凛深没办法答应。 他痛苦的深深呼吸,只说:“爷爷,你先好好休息。” 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老爷子气得想掀被起来继续揍人,油盐不进的臭小子,怎么就不能跟他老头子学点好! 还得继续演啊。 浑然不知内幕的陆凛深,满心情绪作祟,疾步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叶然,他想都没想一把抓着叶然,直接将人按抵在了走廊墙壁上。 强势又磅礴的举动和力量,出其不意地让叶然震慑又悚然。 “你……” “叶然,我爷爷要是有什么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听着他愤怒至极,又怨恨至极的一字字,叶然只觉得心寒的一片死灰。 “跟我有什么关系?错的人是你。”叶然深吸一口气,据理力争:“那颗心脏,就该是我妈妈的,也合情合理,我不是不讲道理的非要胡搅蛮缠。” “是你非要让给唐依依,凭什么?就凭她的心脏问题是因为当年救你吗?那这也是你欠她的人情,不该用我妈妈存活的机会偿还吧!” 叶然也认死理,是她妈妈的,那就谁都别想争抢。 一码归一码,唐依依因为当年救了陆凛深心脏落下问题,病了这么多年,陆凛深要照顾,要负责,还是要怎么样,那都是另一回事,跟叶然妈妈有什么关系。 陆凛深眯了一下眸:“你知道了?依依告诉你的?” 叶然移开了眼眸,没什么好气的:“对。” 看她这幅样子,陆凛深也压了压心火,松手抵在了她身侧,还是将她困在自己胸膛和墙壁之间,他说:“既然你也知道了,那好,我也跟你说清楚了。” “唐依依当年在和我交往的时候,我们一起遭遇了一场绑架,她为了掩护我,被绑匪刺伤,后来做了几次大手术,但损毁的心脏瓣膜还是没办法修复……” “这些确实是我欠她的,但我没想拿你妈妈的存活机会去偿还她,那可心脏,根本就不适合你妈妈,非要强行移植,术后的排斥率不仅很大,还很危险。” 陆凛深尽可能地克制着情绪,放缓的声音也几乎一字一顿地讲得很清楚,最后一句:“你忘了你妈妈是因为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吗?免疫系统出问题了!” 本身就免疫系统全数崩盘,现在每天都要在无菌特护病房中躺着,还非要移植换上一颗不完全适合的心脏,那结果呢?不还是一个死吗! 叶然听得清清楚楚,但还是无法接受:“医生不是这么说的,我也没有理由相信你。” 毕竟事关唐依依,陆凛深为了她,编造出什么借口理由都有可能。 “就把心脏给我妈妈行吗?陆凛深,唐依依的身体状况还没什么事,她完全可以再等等,但我妈妈等不下去了!” 叶然一想到妈妈,就思绪炸裂,心疼又焦急,她抓着陆凛深的胳膊,近乎央求的声音哽咽:“爷爷也是这个意思,你不为了我,就为了爷爷,我求你了,真的,我求求你了……” 陆凛深咬牙的下颌线紧绷,看着叶然满眼氤氲的一遍遍哀求,和刚刚爷爷的那句乞求……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听不懂吗!” 陆凛深到底没忍住,一把推开了叶然的手,“这和唐依依无关,就算那颗心脏不给唐依依,也不会给你妈妈!” 叶然再次摔向墙,好不容易稳住身体,但却觉得大脑头痛欲裂,胸中有什么东西在一时间剧烈的炸裂冲撞,让她整个人气血翻涌,也到了崩溃边缘。 她看着转身要走的陆凛深,无法想象,他的心究竟有多狠…… “陆凛深,我只有这一个妈妈了,你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对不对?” 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但那是叶然的妈妈啊。 机会就这一次,如果没了,那妈妈也就…… 叶然痛苦的心脏都在颤抖,她顾不了任何,直接屈膝一下跪在了地上,无助地抓着陆凛深的西裤:“要我怎么求你,你才能答应?你说出来,我全照做。” 说着,她不顾陆凛深是何反应,直接俯身一个头磕了下去…… 第七十二章 一份私心 陆凛深耳道里灌满了蜂鸣声,躁郁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填满了铁锈味的酸液。 “老爷子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情况要是不利的话,可能就是……这几天了,陆总,我们一定会尽力的,但是,要是可以的话,还希望您能满足老爷子的心愿,不然他不配合治疗……” 陈大夫的声音一遍遍地在陆凛深的脑中回荡。 再加上此时叶然的苦苦哀求,甚至还跪下…… 陆凛深压抑的眼眸紧紧闭合,可紊乱颤抖的眼皮,还是透出他内心的挣扎,他睁眼冷冷的看了眼叶然,没作任何理会,漠然地抽腿拨开她,大步而去。 “陆凛深!” 叶然急切的呼唤,甚至不顾什么脸面,任由从卧房出来的医生目睹,她膝行地挪向陆凛深。 “你非要这么固执吗?答应我就这么难吗?陆凛深,唐依依真的暂时没什么事,我求你了,把那颗心脏先给我妈妈……” 叶然不想听他说的那些理由和道理,她的妈妈真的等不下去了,既然有了心源,那就是唯一的希望。 “我求你了,答应我,把那颗心脏移植给我妈,以后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你不想看见我,我就躲远远的,绝不打扰你……” 只要陆凛深点个头答应。 只要他能高抬贵手,把这次机会还给她妈妈…… 即便让叶然马上去死,叶然也能毫不犹豫。 陆凛深听着脚步顿了顿,所有的呼吸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挤压得肺部空气殆尽,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指尖传来神经质的抽搐。 老爷子在逼他。 叶然也是在逼他。 可老爷子是真的犯了病,身体情况堪忧,而叶然呢?好好的非要用这种丢人现眼的方式! 还有叶然的妈妈,就算身体不行了,熬不了多久了,那就是非要用一颗根本不够符合的心脏移植的理由吗!这和着急治病,随便找药就吃有什么两样?! “你要跪多久,随你。” 陆凛深冷淡的声音,凉薄得像是穿透幽冥。 几个字落地,他也再次毫不留情地径直而去。 这次任由叶然怎么呼唤,怎样想去拦阻,陆凛深都走得很快、很急,叶然一直追到楼梯口,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她瞬间崩溃得脸上一片泪水。 陆凛深! 为什么要这么混蛋…… 叶然明明已经筹到了钱,明明马上就可以为妈妈做手术,眼看一切都要变好了,陆凛深非要横插一脚,就为了他的那个心上人! 叶然痛苦得浑身发抖,她真的不想这样的……若是可以,她希望能和陆凛深退回到原点。 她收起所有的爱恋,仍旧像小的时候那样,远远地,悄悄地,在无人问津的地方看一眼陆凛深,就像是心里指路的那盏明灯,就像是心底崇拜的一个偶像。 这或许就是暗恋最纯粹、也最初的模样。 曾经的叶然不懂,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她才真正的明白,原来最幸福的时候,不是真正得到,而是在追求努力的那个过程中。 但什么都回不到过去了。 陆凛深太恶劣,心狠手辣的把她一切都毁了。 “太太……” 陈伯拿着什么东西,匆忙地跑上楼,一看到叶然就忙过来搀扶她,“您想开点啊,大少爷不是那么心狠的人,实在是……老爷子的情况真的不好了啊!” 陈伯什么都不知道,就焦虑得手足无措,眼眶都通红的,不断拿手抹了又抹。 叶然的情绪还没法自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对陈伯微微摆了摆手,慢慢地也往楼下走。 但脚下虚浮,好险没有踩空。 陈伯急忙一把扶住她,并扶着叶然没让下楼,带着她去了茶室暂作休息。 一进来,陈伯就忙着沏茶,叶然这才注意到陈伯放在桌上的托盘,里面瓶瓶罐罐的,像是各种治疗外伤的药膏。 “大少爷挨了一顿家法,背上都是伤……”陈伯循着叶然的目光,解释着也伤感的叹气:“老爷子这次是真的一点没留情,难怪会犯了病……唉。” 叶然一手扶着额头,轻微张了张唇,想告诉陈伯,老爷子没什么事,但她状态不济,还不等开口就听陈伯又说:“太太,您应该相信少爷的。” 陈伯将沏好的热茶递到叶然手边,自己站在一旁,喟叹地语重心长:“他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在您们没结婚以前,他就承诺过会为叶夫人找到心源。” 那时候叶然刚上大学,也是那一年母亲的情况最为严重,陆老爷子来过几次医院,有一次陆凛深也陪同来探望,当时就许下了承诺。 叶然也是相信的。 可是因为什么,让这份最原始的信任,逐渐崩塌…… 就因为这段婚姻。 没结婚以前,陆凛深拿叶然当妹妹,虽然不怎么联系,也不怎么见面,但会记着她的喜好,会在出国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几件礼物托人捎过去。 会在节假日的时候给她发条信息,叶然也会开心的回复。 会在叶序辰突然过世的那段日子,陪着第一次出国的叶然,去看望叶序辰出事的地方祭奠,会安慰劝说,也会悉心陪伴她走过那段难熬的日子。 会时不时的就来叶家,以前会陪叶序辰下棋喝茶,出海钓鱼,还会带上叶然,教她功课,给她带各种书籍资料,叶序辰走后,也会时常看望,不定期的走动。 陆凛深懂得知恩图报,即便那份恩情是叶序辰对老爷子的,他也将其揽在了自己身上,竭尽所能地照顾着叶然和妈妈的一切。 唯独除了爱情。 叶然当时就该明白的,也该在老爷子一意孤行非要两人结婚的时候,她再反抗剧烈,再强烈抵触的。 可终究抵不过她隐藏在暗处,无法见光,小心翼翼收敛多年的私心。 她太爱陆凛深了,看着当年老爷子那么坚持,想着同意了吧,不就是换了个形式,换了一种关系,再继续和陆凛深相处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没有想到,就是这份私心,害得她落入地狱。 第七十三章 不幸的过往 “我错了……” 叶然痛苦地扶着额头,指尖使劲按压着疼得炸裂的太阳穴。 三年的婚姻,两年零七个月的朝夕相处…… 陆凛深用实际行动一点一点,温水煮青蛙似的烹煮煎熬,来向叶然证实,她当初的想法,有多离谱,有多荒谬,又有多错上加错。 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非要嫁给陆凛深。 她是爱他,但继续小心翼翼地暗恋、崇拜不可以吗?非要搅和在一起,非要不切实际地转换两人的关系,叶然真恨不得时间倒流,抽死三年前的那个自己。 如果不结婚,那她和陆凛深还会如曾经那般,即使不是最亲密的,也即使无法成为男女朋友,但陆凛深是自由的,她也是。 两个也永远不会变成这样。 叶然现在才幡然醒悟,彻底明白了,恩是恩,情是情,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陈伯不明所以,还当叶然是自责,就宽解道:“太太,您不用想太多,老爷子的事不怪您,叶夫人那边,您也放宽心,就相信少爷吧。” “这次的机会,少爷可能真的是有苦衷和原因才非要……”陈伯说不下去,只能叹息地改口道:“少爷会为叶夫人找到最合适的心源,一定会的。” 光这么说,陈伯也感觉没什么说服力,这几年叶然和陆凛深的面和心不和,逢场作戏似的关系,他作为管家也是看在眼里的。 “太太,我和您说一件您不知道的事吧。” 陈伯转眸看向了窗外,望着外面暗沉沉的天际,他声音也沧桑了些许:“您知道少爷和父母关系并不是有多好,但这只是表象,实际上……关系特别差。” 叶然六岁的时候就认识陆凛深了,当时她很小,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就觉得那是一个长得超级漂亮,还超级温柔的大哥哥。 偶尔听爸爸聊起,才知道陆凛深和陆灵霜,兄妹俩和父母都不亲,而陆祁年和季云宜那时候就迁居搬去了国外,一直到现在,十多年了,两人就回国过几次。 三年前叶然和陆凛深结婚,虽然没办婚礼,但老爷子也在家设宴,好好的热闹了一番,但当时陆祁年和季云宜,这对准公爹和婆婆,都没露面现身。 随意叶然对他们,没什么了解,也完全不熟悉。 “有一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在少爷小姐之前,陆先生和夫人,还有过一对儿女,还是龙凤胎。” 陈伯倏然的话语,惊愕的叶然抬起了头。 陈伯宽慰地一笑,绕步坐去了叶然对面,继续说:“陆先生,原本我也是叫他少爷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儿子差不多大,他……算是天赋异禀的奇才。” 陆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公务繁忙,又积极地响应独生子女政策,就生了陆祁年一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虎父无犬子,陆祁年头脑聪睿,堪称绝对的天才。 这样的人,在各个方面都能有所建树,所以陆祁年长大了,在老爷子的威逼利诱之下选择经商,他感觉受局限,抵触情绪也很强烈。 但毕竟是老父亲,陆祁年也不好完全忤逆,可真正压死骆驼的,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也就是老爷子强行武断地包办婚姻。 “陆先生不喜欢经商,他喜欢做科研,被老爷子逼着没有办法,没两年,老爷子又为他选了一个未婚妻,就是您婆婆,但都称呼她为季夫人。” 没必要冠夫姓,老黄历也没有这种礼法。 “两人没有什么感情,婚后也一直不和,谁都没想到,季夫人带的一个学生,竟然……和陆先生在一起了,那个学生还怀了孕,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叶然听着陈伯说到这里,震惊的拧起了眉。 原来搞劈腿,陆家不是只有陆凛深一个人,他亲爹曾经也如此。 看来,有些东西还真是遗传…… 陈伯不知道叶然心里所想,就再道:“季夫人很不满意,老爷子也很生气,但孩子都生了,还是一对,总不能真的掐死吧?” “那个女学生也很会,将两个孩子交给了陆家,她选择了出国远走高飞,那两个孩子就由陆先生带着长大,大概三岁那年吧,两个孩子就得了病……是遗传方面的疾病,很严重,陆先生用了所有办法也没办法治疗,最后只能……” “那两个孩子一起出生的,也一起走了。” “这件事对陆先生的打击很大,通过这件事对季夫人的触动也很大,两人不冷不热地又缓和了一年多,在老爷子的撮合下,两人总算关系缓和了不少。” “然后季夫人就暂时搁置了工作,和陆先生要了孩子,而且非常固执,坚持必须生两个,要有儿子和女儿,估计季夫人也是赌一口气吧。” 失败的婚姻,背叛的丈夫,还有两个不是自己所生,但已经夭折的龙凤胎,季夫人心高气傲的怎么可能容忍。 同样都是女人,她还名正言顺,不就是生孩子吗?她也能生。 “之后少爷就出生了,过了四年,又有了大小姐,可是陆先生对这两个孩子,很不好,很冷漠,从来都没有抱过两个孩子……” “季夫人跟陆先生置气,也不理两个孩子,小姐当时小啊,哪有什么印象,但少爷那时候都几岁了,天天看着父母争吵,还对自己那么冷漠……太太,我知道您自小家庭和睦,父母恩爱,所以您很难想象到少爷小时候,到底有多痛苦。” 从迷茫不解,到逐渐明白答案……这个过程,就足够对童年时期的陆凛深,是致命的心理伤害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陆灵霜记事以后,爷爷宠溺,哥哥骄纵的原因,陆凛深想把自己没有经历过的疼爱,一股脑的全部百倍千倍地给予妹妹。 所以养的陆灵霜无法无天,还啥都不懂,就知道随着性子发疯作闹。 “少爷小时候过得不是很好,但幸好陆先生和季夫人早早地移民了,然后还有老爷子,但祖父无法在孩子心中代替父亲,幸好,还有您的爸爸。” 第七十四章 非常在乎 叶然听到这里,诧然一怔:“我爸爸?” 陈伯点点头,惆怅的拿出烟点了一支,边抽边说:“其实家里还有很多人,有我,有金秘书,还有老爷子身边的很多随从保镖,可这些都抵不过您爸爸。” 时至现在,叶序辰过世好多年了,但每每想起他,所有曾经认识的人都会给出一致的回答,叶序辰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除了对工作认真负责,任何时候绝对不会掉链子以外,叶序辰心细,还心善,看着年幼的陆凛深,虽然是豪门大少爷,但也遇到了一对完全不负责的父母。 “我们所有人都很疼少爷和小姐,但这其中,您爸爸做的最多,也最好。” 陈伯思索着该如何向叶然解释,考虑再三,他忽然说:“您知道陆先生没移民以前,是怎么和少爷相处的吗?” 陆凛深比陆灵霜大了四岁,在陆灵霜出生以后,他渐渐地都开始记事了。 “在冷漠的基础上,陆先生每每看到少爷,总会说他不如他的哥哥和姐姐,有一次少爷想玩滑板,那时候他才三岁吧,很小的,我们都看着他玩,教他学,但陆先生路过了,说他不用学这些,学也学不好,如果他哥活着,他处处比不上。” 原话是怎么说的,陆凛深早就不记得了,陈伯也印象模糊了。 但时隔多年,陈伯只要想起,就觉得……那话比辱骂还难听,身为父亲,明明应该照顾陪伴儿子玩耍,却处处拿一个已经死了的孩子,和儿子做对比。 这就是一种超出冷漠的厌恶。 叶然静静听着,呼吸逐渐有些沉。 她不太自然的一手扶了扶小腹,她的宝宝,一天天的在长大,是否等出生以后,也会重复陆凛深儿时的种种呢? 一个不爱妻子的丈夫,也不会爱所生的孩子。 每个孩子,都应该是在家庭融洽,父母恩爱的氛围中,被爱包裹,被爱期待所来到这个世界的。 没长大成年的十几年里,孩子最需要的,就是父母。 叶然舍不得让自己的骨肉,遭遇这些,但她能用一切去爱孩子,可陆凛深呢? 她对这个男人,没有了信任,也没有了信心,以为陆凛深自己淋过雨,就能让他的孩子不受风雨摧残?不可能,基因会遗传,恶习也会。 除非这孩子不是她生的,陆凛深心上人白月光生的孩子,那就另当别论。 叶然真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好好避孕,为什么非要怀上这个宝宝……但一切都晚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瞒好了这件事。 再等几天,冷静期一到,离婚也会生效。 陈伯叹息的还在继续说:“那时候我们对这些都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少爷,您爸爸和我们的选择不同,他不安抚,就带着少爷四处玩,教他捕鱼捉虾,教他滑板骑车……通过这些,告诉少爷,他比任何人都强,都很好。” “一遍又一遍,每每他带着少爷出去玩,都会借着玩闹教少爷很多道理,说父母也不是最完美的,少爷是第一次当孩子,他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互相体谅,体谅不了就不管了,不搭理,就当他们念经好了。” 说到这里,陈伯笑了笑,掐灭了手里的烟,再看着叶然:“太太,您爸爸真的是特别用心地在疼爱少爷,包括后来少爷选择带着妹妹,跟老爷子留在国内。” 那时候陆凛深八岁,陆灵霜刚四岁,两个孩子都还很小,但陆祁年和季云宜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因为两家牵绊的利益,也没办法离婚解脱。 所以两人各自都要出国,都要移民,选择尽可能的不见面,不生活在一起。 但季云宜要带走自己生的儿子,也就是陆凛深。 不要女儿,因为陆灵霜长得很像她,季云宜想将女儿塞给陆祁年,让陆祁年时不时的看着女儿,就能想到自己,不管是恶心,还是憎恶,她都坚持如此。 陆祁年自然不同意,非要带走一个孩子,那他也选择要陆凛深。 小小的两个孩子,看着父母争吵,已经能分辨出好坏善恶的陆凛深,很清楚父母争抢自己,都没安好心。 他当时就背着妹妹,跑去找了叶序辰。 叶序辰依旧没安慰他,就说:“这还不简单啊?你都是大小子了,还没有主见么?你想跟着谁啊?是爸爸还是妈妈?或者是爷爷,你自己选不就好了。” 就是这一句话,让陆凛深如梦初醒。 也从那天起,他拒绝了父母的无理要求,承诺会照顾妹妹,留下和爷爷一起生活,往后每每遇到各种事,他也选择遵从本心,自己做主拿主意。 陈伯说完了这些,想到什么,又忽然道:“哦对了,您在收拾您爸爸的遗物时,是否看见过几个手写的卡片?” 叶然怔了怔,稍作回忆之后点了点头:“是有的,好像是父亲节的卡片。” “那是少爷小的时候送给您爸爸的。” 叶然听着,讶异的沉默了。 “我问过少爷,如果有选择,他最喜欢谁当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他说是您爸爸和妈妈,他很喜欢您家的家庭氛围……这些您别和少爷说啊,他长大了,该不好意思了。” “……” 叶然缄默无声,回想当年收拾遗物时,看到的那几张卡片。 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点不像陆凛深的字迹,即便他还很小的时候,就练习书法,也不会将字写得那么丑…… 但如果是陆凛深不想让除了叶序辰以外的人发现呢? “我说了这么多,太太,我就想让您明白,少爷对您爸爸是非常在乎和重视的,有这份感情在,他对您妈妈也会如此,所以这次,您就再相信他这一次吧。” 陈伯说得诚恳,也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主动和叶然说了这么多,他一把年纪头发鬓角都斑白了,还对叶然一口一个您的,可见发自肺腑的有多尊重。 叶然承受不住这波攻势,还牵扯地想到了自己的爸爸。 她犹豫再三才说:“让我考虑考虑吧。” 第七十五章 发生逆转 人心难测。 叶然已经完全清醒了,她不会被陈伯的一番旧事,就再对陆凛深抱有什么幻想。 陆凛深在乎她爸爸?或许吧。 但人走茶凉,当年的那一点情分,怎么可能撑得起后续年月的磋磨?如果真的撑得起,那陆凛深也不会在婚后的这三年,对她狠心如此了。 叶然喝了几口茶,缓和了一下心绪,刚刚的饭还没吃完,她打算先下楼,喂饱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再去看看爷爷。 说不定就能和老爷子商量出什么更好的法子,让陆凛深将机会还给她妈妈。 那位捐献者医生给出的时间,就在明天。 一早的八点,那边摘取器官,运送往指定的各大医院,其中心脏会送往仁康。 也就是说,叶然还有一天的时间,如果不能说动,或者逼迫陆凛深让步,那这次妈妈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 叶然不敢想下去,跟陈伯说自己没什么事了,就起身往楼下走。 凑巧陆凛深站在大厅接电话,背对着叶然的方向,只有高大挺拔的背影,也看不清面容。 但寂静的四周,却让叶然听到了电话内容。 “怎么会这样?”陆凛深问了一句,压低的声音透出些许不悦的情绪。 那边是靳凡,声音焦急,语速有些快:“我也不知道啊,附属医院的别说主治医生了,整个科的医生都很惊讶,那个患者就是起死回生,一切指标都平稳了!” “人家是签署了器官捐赠,但人没死,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就不能再摘取人家的器官了,所以陆总这个……” 靳凡的声音被陆凛深手机的震动取代。 又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陆凛深和靳凡说了声:“先这样。”然后挂断接起了另一通。 是任教授打来的,也是说这件事。 原定的符合心源,患者现在险象环生,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家属欢天喜地,怎么可能还让摘取器官,再说了,那也等同于杀人,谁都不能去做的。 叶然惊愕的身体有些摇晃,手扶住了楼梯扶手。 陆凛深听到声音转过头,十分不虞的看了她一眼,对着电话和任教授说:“我知道了,依依应该没什么事,暂缓往后再做移植也可以。” 接着,他就挂断了电话。 叶然听着,感觉心脏一阵阵的发紧。 事到如今,陆凛深还满脑子想的都是唐依依。 就这样一个混蛋,她能有什么期待?幸好没有听信陈伯的那些话。 叶然也发自内心地替自己的爸爸感觉不值,陆凛深不幸的童年,她爸爸就多余管闲事,还写那些丑字卡片,真当她爸爸和她一样愚蠢犯傻,好哄骗了! 叶然压抑了满肚子的烦闷和闹心,也不想理会陆凛深,稳住心神就迈步下楼,匆匆的脚步就要绕过他,却被陆凛深一把攥住了胳膊。 “往哪儿去?”陆凛深皱起眉,有点质疑的道:“你这脸是不是变得也太快了?” 刚才还在楼上对他苦苦哀求,甚至不惜都下跪磕头了,现在就一脸冷漠地好似对待仇人,这是听到电话了,觉得他没有利用价值了? 陆凛深本来就忧心老爷子的病情,心里说不上来的烦闷,再看着叶然这幅冷冰冰,判若两人的状态,他只觉得满腔的怒火开始了沸腾。 “比不过你。”叶然怀揣着愤懑,情绪不好,语气也自然不会好:“我听到电话了,那位患者能有好转是件好事,就是可惜了我妈,她的身体也拖不下去了。” 所以叶然当务之急,是想马上去找萧天润,感觉对方的人脉和资源还比较充足,看看能否尽快再找到一个适合匹配的心源。 “所以呢?”陆凛深从她的话和神态中看出端倪:“你现在是想要去找谁?” 叶然一把挣开他的手:“跟你有关系吗?陆凛深,我们离婚了。” 不提这两个字还好,一提就像是埋藏在陆凛深心底的一根引线,瞬间被点燃。 他烦躁地迈步上前,威压的脸色异常阴霾,宛若笼罩向叶然的一处高山,让她只觉得压抑的窒息。 “叶然,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惹我是不是?”陆凛深低冷的声音像淬了冰,狠狠地砸向叶然:“有些话,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懂?” 话音出口的瞬间,他也伸手再次捞住了叶然,狠戾的力道不容抗拒,也直接将人打横,不顾叶然的挣扎,直接抱着她就往楼上走。 “陆凛深!” 叶然挣不过,使劲拍打着陆凛深的胸膛:“我说得够清楚了,是你听不懂!你放开我!我要去医院找我妈!” “你妈暂时没事!” 她都病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再多等几天。 “有没有事不是你说了算……” 叶然抗拒和愤怒的声音,均被迎面走来的金秘书和陈大夫湮灭。 她感觉丢脸地使劲挣脱推着陆凛深,直到自己双脚落地,叶然还感觉不适地匆忙别过头,一脸的赧然。 金秘书和陈大夫也有点不好意思,尴尬的又没法走开,只能硬着头皮尬笑。 “是爷爷又有新情况了吗?”陆凛深神色如常地急忙询问。 他刚刚让靳凡联系了医院,要准备等老爷子状况稍微好转一些,就马上送往医院。 “不是的。”金秘书急忙摇头,但却有些欲言又止,下意识地看了眼陈大夫。 陈大夫装聋作哑。 金秘书无奈只好讪笑地继续说:“是那个万幸啊,陆老情况好转多了,进一步化验检查,肾脏的各方卖弄指标都降下来了,已经平稳了,没事了。” 因为金秘书听到了楼下陆凛深和叶然的争执,迅速回楼上转达给老爷子,一看那位捐赠的患者情况逆转了,心脏也不能取用了,那再演戏装病也没意义了。 一切都显得太过突然,陆凛深稍稍安下的心,就瞬间弥漫上了怀疑。 紧接着,他探究审视的目光,就落向了身侧的叶然。 叶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也不想理会,转身就要走,却被陆凛深扣住了手腕,“你给我站住。” 第七十六章 一线生机 叶然闹心地皱起了眉。 陆凛深也没马上质问她什么,就侧颜又看向了金秘书:“这么短的时间,我爷爷就情况有所好转了?那还需要送往医院吗?” 金秘书一瞬间就明白了陆凛深的怀疑,他心虚的眼神飘忽,尬笑更牵强。 也悄悄地使劲推了推陈大夫。 陈大夫回过神,急忙道:不用了!老爷子已经好多了,我们悉心再照料一下就没事了。” “哦。”陆凛深配合的微微点头:“那就有劳二位了。” 两人心慌地纷纷说没事的,放心吧,之后就匆匆地快走了。 楼梯之上,只剩下了陆凛深和叶然两人,陆凛深依旧攥着她的手腕,不让人走,他自己从兜里拿出烟盒,倒出一支放在了嘴边。 “戏演得不错。”他吐出几个恶劣的字音。 叶然心里轰然一沉,并不算意外,以陆凛深的脑子,老爷子那点拙劣的技法还骗不过他。 “这就是你来找爷爷的目的?看对我硬的不行,就改来软的,但这场装病演得还算可以,就差那么一点,真的就把我骗过去了。” 陆凛深慢慢说着,既然确定了老爷子什么事都没有,他安心地又恢复了举手投足,清风雅致的优雅。 叶然皱起的眉更深,她不喜欢烟味,现在有孕在身就更排斥厌烦了。 “别在我面前抽烟。”她说了声,也不理会陆凛深是何反应,直接伸手拿走了他嘴边刚点燃的烟。 扔掉在脚边,叶然一下踩灭了。 陆凛深扯唇冷笑了声,垂眸看着叶然穿着的黑色高跟鞋,眸色深了些。 “我没怪你串同爷爷演这种戏,你还来脾气了?”他长臂一转,直接搂住了叶然纤细的腰,但莫名的,他感觉了一丝不对劲。 叶然整个人都很瘦,虽然在女孩子中个子不算矮,但体重也没过百,所以小蛮腰特别细,没有一丝赘肉。 怎么就在这不长不短的一段日子里…… “怎么变胖了?”他稍微捏捏她腹部的肉,有些疑惑:“你不是肠胃不适,又着凉发烧的,闹过几次病吗?” 自从叶然搬出梨园,几乎身体就没好过。 怎么别人病了都是消瘦,叶然反而还…… 叶然像是过电一般的反应极大,一把就推开了陆凛深不安分的手,有些恼羞成怒的:“你干什么?我胖还是瘦,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凛深眯起了眼睛。 也对,没有哪个女孩子喜欢被人说胖的。 “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反常。”他难得的解释了句,再伸手搭在叶然的双肩上,他低头望着她:“不过也好,你太瘦了,早就想让你长点肉了。” 这话起不到任何安抚的作用,反而让叶然心底更加的排斥。 她不是陆凛深圈养的小猫小狗,不需要他用这些漫不经心虚情假意的话来哄弄。 她烦得抬手挡开他的双臂:“没别的事,我走了。” “不去看看爷爷?他为了你,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陆凛深阴阳怪气的话语,更加激发了叶然的抵触。 她捏紧了手指,隐忍着一句话没说,扭头就往楼下走。 误会就误会吧。 反正不管叶然怎么做,两人都回不到曾经的从前了。 再忍他几天,冷静期一到,叶然就来找他摊牌。 从老宅出来,叶然没等走多远,陈伯就开车追上了她,送她去了仁康。 一路上,陈伯没在赘述什么曾经的旧事,但却和叶然说了一个好消息。 “太太,原本啊,老爷子也一直在为叶夫人寻找合适的心脏,托了很多人,也动用了很多关系,如果不是闹出这些,老爷子是想亲自告诉您的。” “差不多适合叶夫人的心脏,找到一个,就是……还不太确定对方是否愿意捐赠,而且这个消息,也不是很靠谱。” 叶然闻言就问:“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您应该知道,我们不会平白无故让人捐赠的,老爷子给出的价格也一直在往上翻,现在已经是两千七百万了,价格高,就难免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所以不太确定的事,老爷子是不会透露给陆凛深和叶然的。 要不是这回的捐赠泡汤了,老爷子也不会让陈伯提起这茬。 “经过层层筛查,很多人都被淘汰了,但是有一个,也是最近得到的消息,那人的各项检查,都和叶夫人完美匹配,非常适合啊,但就是……” 陈伯回想着老爷子让金秘书调查出的那些资料,闹心的脸色凝重了些,再道:“这人住在大山里,还没有具体地址,也没提供姓名和联系方式。” 不知道那人经历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确定那人是否还活着,就在几个月前,往医院扔了一份详细的检查,说要捐赠器官,但必须支付酬劳。 等医院再联系对方,人家已经消失无踪了。 很多需要肾脏、眼角膜等患者家属,因为那份检查太过匹配,也苦愁联系不到对方。 这就像黑暗中扔出的一点点曙光,即便再微妙,叶然也不想错过。 万一呢。 万一她真能找到对方,又万一对方还没有离世,说不定她就能劝说为妈妈拿到心脏。 “有大概的资料吗?能给我吗?我想试试。”叶然急忙说。 陈伯一口应下。 等送叶然到了仁康,临下车前,陈伯也将准备好的资料给了她,此外还有一张老爷子转交的银行卡。 “太太,这里面有一个亿,应该足够您找到对方后,支付费用了。”陈伯说着,又想到什么忙补充:“对了,找寻这人可能不容易,您要需要人手,尽管说。” 叶然点头谢过,却在拿那张银行卡时,手指有些犹豫。 她打心底里不想再用陆家的钱,以前用过的,也想用自己的努力慢慢偿还,这个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她爸爸一条命,也是千金难换,不该用钱衡量。 但什么都抵不过活人的一条命。 先救了妈妈,其他的也只能以后再说。 叶然到底还是收下了那张银行卡,带着资料,她进医院看望妈妈,但刚进病房,就接到了靳凡的电话。 第七十七章 让他滚蛋吧 “太太,您是打算进山里找寻那位捐献者吗?” 靳凡公式化的声音在手机中响起。 叶然一皱眉,想不到陆凛深的消息这么灵通,她淡淡的“嗯”了一声。 靳凡说好,然后就道:“但大山偏僻荒芜,不比市区,您此去要万分小心,我帮您订机票,您看明天可以吗?” 反正陆凛深都知道了,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叶然就道:“可以,麻烦了。” 挂断电话,她走到病床旁,妈妈还在睡着,除去前两天的精神稍微有些好转,最近又陷入了漫长的昏迷,心脏衰竭的也越发厉害。 病情真的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早一天找到捐献者,就早一天能确定手术。 “妈妈,你等着我,我一定会让你好好的……” 叶然心疼地握着妈妈瘦弱的手,想到这双手,曾经抱着她教她说话,喂她吃饭,领着她去上学…… 叶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压抑的酸楚逼红了双眼,她俯身抱了抱妈妈,哽咽地轻声说:“爸爸已经走了,妈,你不能再扔下我,我们说好了的是不是?” “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妈,我也只有你了……” 叶然伤心地搂着妈妈,泪如雨下,或许是妈妈现在昏睡了,没有意识,她也或许是委屈得太久了,压抑的心声才会吐露。 “我太傻了,妈,我怎么会同意嫁给陆凛深呢,我和他明明关系还可以的,就因为结这场婚,一切都毁了……” “爱情是相互的,你和我爸那么好,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是我糊涂,是我太蠢了,现在我怀了他的孩子,还要和他离婚,以后我只有你和孩子了……” 叶然都不敢想,这个孩子就算顺利出生,往后她要耗费多少心血和心力。 养个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别人家庭和美夫妻两人共同努力,都还要呕心沥血。 而她只有一个人,能瞒得住陆凛深一时,瞒不了一辈子,他迟早会知道。 律师也曾联系过叶然,详细地询问很多以后,还问她是否怀孕,在看到叶然沉默的反应,律师说她这个婚,会离得很艰难。 就算一时离成了,但隐瞒怀孕的事,也足够能让陆凛深知道后,撤销离婚裁定,并且上诉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因为叶然已经隐瞒欺骗了陆凛深,等同于在法庭上不占理,她财力又没办法和陆凛深抗衡,注定一旦争抢孩子的抚养权,她必输无疑。 更不用说其他的事情了。 “妈,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嫁给陆凛深,不该怀上这个孩子,我毁了我自己不要紧,可我不该牵连上孩子……” “但我舍不得打掉他,他也是我的骨肉啊……” 叶然满心矛盾又混乱,无助地不敢和任何人说,只能抱着妈妈痛哭流涕。 心事这种东西,只要能说出口吐露出来,就算暂时无法解决,但也算心理上的一种释放和缓解。 叶然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慢慢情绪回笼,她不仅冷静了下来,也重新振作鼓足好了信心。 “妈,我最近找到了工作,老板还很好,入职前不仅预支了我薪水,还给了我一段时间的假期,以后我有你和孩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叶然骨子里还是很乐观的,毕竟美满的童年得到的爱太多,让她内心的阳光是无法被阴暗阻挡的。 她计划着自己有了工作,也有了稳定的薪酬,还很多,只要妈妈做完了手术,身体慢慢康复,她再顺利生下宝宝,以后的日子,一定分外光明。 至于陆凛深。 不爱了,让他滚蛋吧。 叶然在病房待了很久,久到护士进来催促,她才依依不舍地和妈妈告别,然后又去找了主治医生。 确定妈妈身体暂时还能用药物维持,虽然时间不会太久,但也足够让叶然安心的去大山寻找那位捐献者了。 遇事不可能只指着一方面,如果找不到那位捐献者,叶然也不想陷入困局。 所以她从医院出来,就约了萧天润。 奈何萧天润在开会,实在没办法脱身,就问了她大概什么事,听叶然复述后,他也一口应下,承诺帮她托人找找匹配合适的心源。 医院那边不用说,但凡有适合的心脏,必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叶然。 又有了萧天润的帮忙,叶然也厚着脸皮联系了大学的几个同学,都是曾经和她关系不错的,拜托他们帮着打听消息。 其中,她也给南辰去了电话。 南辰正经历分手,一接电话就很苦恼地说:“然然,我失恋了,你来陪陪我好不好?我在海城呢,我爸的分公司最近总出问题……” “我去不了,你……很伤心吗?”叶然忙着往出租屋走,就问。 南辰吸着气回:“嗯,我可伤心了,你人来不了,那我们打视频吧,你视频中安慰安慰我。” 叶然不觉得一个视频,能起到什么安慰作用,果断又拒绝了。 她说:“我记忆中你好像没什么空窗期,始终在恋爱和分手,要不,你好好沉淀一下自己,冷却一下你无处安放的心,然后再找个适合的人谈恋爱?” “……” 南辰无声地沉默表达抗议,许久才哭笑不得地说:“然然,你好像对我有了片面的刻板印象,我始终在恋爱,那是因为我最爱的那个人,始终不给我机会啊。” 叶然行走的脚步一顿,不得已说:“南辰,我最近事情比较多,也没什么心思能好好安慰人,抱歉啊,下次吧,下次你再痛苦,我一定好好视频安慰你。” 南辰再次无语得震耳欲聋。 但叶然真的是有事,手机已经嗡嗡震动的来了好多消息,她匆匆又和南辰说了两句,就挂断,再看手机,那些沉寂的同学朋友,纷纷都回了消息。 除了答应帮她打听消息,寻找心源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斥责她终于肯诈尸了,销声匿迹了好几年,埋怨她重色轻友,跟她们玩消失。 叶然苦笑笑,一边回到出租屋收拾些行李,一边和她们聊微信发语音,很快一夜过去,转天,叶然就按着靳凡发来的航班时间,早早地倒地铁去了机场。 第七十八章 再次偶遇 提前两个小时到机场就行,但叶然很久没有做过飞机了。 她担心遇到不懂的事耽误时间,所以她到机场时,距离航班起飞还有四个多小时。 时间充裕,她带的行李也不多,就一个箱子,便找了个休息位,坐下继续和朋友们聊微信。 主要就是安捷和徐向栀。 两人都是叶然大学时关系很好的同学朋友,此外,徐向栀还和南辰差不多,算是叶然的发小。 因为两人小学就认识了,中间初高中不在一个学校,但时常联系,大学又考入了同一所医科大,还读的同一个专业,只是徐向栀读研了,现在是在读博士生。 虽然叶然是有难处才不得已重新联系的两人,但两人抱怨了一番后,又和她热络地聊着这几年的经历,话题特多,聊得也很开心。 叶然这时候才明白,人啊,不管何时何地都不能断了自己的社交。 徐向栀:【然宝,你啥时候从阳城回来啊?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徐向栀:【我还要把这几年我给你攒的礼物,一口气都拿给你呢!】 徐向栀:【也算你有良心,人没影了,还知道每年托你家秘书给我送年礼,然宝,你老公是不是超有钱啊?】 安捷:【肯定的!那秘书都穿的相当精英啦,能用这种人当秘书的,百分百超级、超级、超级特有钱!】 安捷:【老实交代啊然然,你老公是谁啊?快说快说!】 徐向栀:【不说也不要紧,一提起她老公我就来气,让我们然然放弃工作在家当全职太太,说得好听,弄得然宝跟断了外界一切的乡下老太太似的!】 安捷:【这点是挺那什么,但然然不也每年想着我们,还送东西呢,都挺贵的,但是啊!】 安捷:【然然你究竟在忙什么啊?忙得连跟我们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发了你也不回,稍微回两句也那么冷淡!】 徐向栀:【对啊对啊!但凡你好好和我们说句话,我们早就把给你买的礼物送过去了,也早找你吃喝玩乐去了!】 三人单独拉了一个小群,叶然去买了瓶矿泉水,徐向栀和安捷的消息就跟刷屏似的,一串串的文字过后,两人还斗图似的甩上了表情包。 等叶然坐下喝完水,再看手机,迟缓的一愣再愣。 三年前她稀里糊涂的就结了婚,为了遵守陆凛深所谓的隐婚,除了妈妈以外,她没和任何人说过,那时候她和安捷都在忙实习,徐向栀忙着考研。 三人虽有联系,但也不是很密切了,毕竟各自都在忙。 等安捷和徐向栀忙的缓过神,腾出功夫时,叶然这边因为陆凛深突发的车祸,她也辞去了实习,拿到毕业证也暂不工作,选择拿出所有精力照顾陆凛深。 这些事,她没和安捷和徐向栀说过,但两人也不理解她做的选择,就又是电话又是信息的,一边疑问一边说劝。 叶然解释不清,当时又一门心思都是陆凛深,安捷和徐向栀见劝不过她,也赌气的不想理她了。 后来陆续的也偶尔有过些联系,但都不多,也就节假日的问候两句。 时至现在,叶然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彻底清醒解脱,才反应过来当初的自己,有多愚昧痴傻,也后悔很对不起安捷和徐向栀。 但是…… 从两人的信息中,她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点。 叶然:【我给你们送过年礼?每年都送?谁送的啊?】 安捷:【……】 徐向栀:【…………】 两人默契的一人一段省略号,还争先恐后的一段发完又一段,以此来表达两人内心的不爽以及无语。 叶然等两人消停了,又将前面一句问话复制,再发了一遍。 这回安捷和徐向栀都没再发省略号,而是直接沉默了。 隔了好半晌,就在叶然想着再问一遍时,徐向栀终于回复了。 徐向栀:【年年都送,护肤套装,爱马的包,外加水果点心和烟酒糖茶。】 安捷:【跟标配似的,年年都是这些,但护肤彩妆和包不一样。】 徐向栀:【托你的福,我俩这两年背的都是大牌好包,别人还以为我俩交有钱的对象了呢,啧!】 安捷:【现在你问这个,合着这几年的,不是你让送的?】 徐向栀:【那我们退回去,但得折钱了。】 这回无语沉默的,换成了叶然。 说句很丧良心的,她这两年都忘了和最好的朋友联系,又怎么可能还记着年年托人给她们送年礼。 还这么贵重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陆凛深。 是他让靳凡送去的。 不清楚陆凛深的用意是什么,但估摸着是想借此方式,不让关系好的朋友,跟叶然彻底断了联系。 明白了这些,叶然心里有些波动,她又喝了几口水,平复一下才回:【不用退还,应该是我老公让秘书送的,他也是好意,你们收着就行。】 徐向栀:【哦,那你们关系咋样?然宝,你说实话。】 安捷:【你们感情好吗?应该好吧,但是……】 安捷像是猜着什么,感觉文字输入不方便,就给叶然打来了语音电话。 叶然下意识就要接,但抬头的一瞬余光瞥见一道身影。 远远地,站在人群中,还在和身旁的人说着什么,忙碌的侧颜亦如刀雕斧刻,清隽的眉目如画,一身笔挺的,却没穿着往日习惯穿的手裁西装。 深色的休闲工装裤,配合着同色系的卫衣,外面穿着一件短款的休闲外套,双肩包随意的单肩搭着,蓬松的短发也没如往常那般全数拢去脑后,而是随意的散着,些许刘海垂落眼前,衬托的整个人清新松弛,像个在校抽空旅游的大学生。 惹的周围不少人频频递来目光。 还有几个女生已经很有好感,想要鼓足勇气凑过去。 但凑巧,陆凛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一掀眸,遥遥的目光穿过无数往来的旅客,落向了远处坐在休息位上的叶然。 刹那间,叶然感觉心脏忽然一下像是停滞了。 第七十九章 她好冷漠 “大概就这些,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陆凛深言简意赅地交代着近旁的靳凡和汤颖,两人点头应声。 靳凡看着时间:“陆总,航班已经开始办理登机了,我去办吧。” 陆凛深微一点头,朝着远处叶然的方向轻抬了一下下巴。 汤颖立马会意,说了声:“我知道了陆总。”然后便小跑几步,越过众人走向了叶然。 “太太,航班已经开始办理值机了,我去帮您。”说着,汤颖就接过了叶然的行李箱,径直走向了远处。 叶然紧握着还在震动中的手机,迟迟的目光注视着远处的陆凛深。 看着他避开走远的靳凡,已经迈步朝她走来。 叶然按压住心底的慌乱,拿起手机挂断了安捷的语音电话,快速回了条信息:【抱歉啊,航班就要值机了,等飞机落地了我给你打过去。】 之后也没看安捷和徐向栀回了什么,她匆匆就收起了手机。 叶然站起身,也下意识地往陆凛深的方向走了几步,但忽然看着跑来的两个女生将他围住,她脚步又顿住。 “哥哥你好帅啊!”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帅哥,你是明星模特吗?” 两个女生像是社交达人,一点不社恐的上来就攀谈畅聊,而且热情开朗,也不惹人烦。 陆凛深脚步停住,淡淡的目光却没看两人,就随口礼貌性回:“不是。” “那你是哪个学校的?我是r大传媒系的,帅哥,方便加个微信嘛?” “我俩请假出来旅游的,看你好像也是,咱们一起游玩啊?” “不方便。”陆凛深拒绝得不加思议,灼灼的目光还注视着两人身后的叶然,“我是跟我太太一起出来的,很抱歉。” 说着,他就要迈步走向叶然。 两个女生也惊讶的纷纷回头,目光盯向叶然,继而两人爆发出羡煞的惊鸣:“天呐!这么帅,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英年早婚啊,但他太太也好漂亮啊,看着就是那种温柔的小姐姐!” 两人原地憧憬了一会儿,说话的声音也一字不落地进入了叶然耳中。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也没等有什么反应,就被陆凛深一把环着腰,搂着往远处安检走了。 “不问问我怎么在这里?”他随口就道。 叶然迟疑的思绪渐渐回落,也下意识地拨开了他的手,像是故意一般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同时清清淡淡地回了三个字:“不好奇。” 陆凛深可能是因为工作要出差,这对他来说,不是稀奇的,自从身体恢复好后,他几乎每个月都要出差几次,时间长久不定。 就算这回不是,那也是老爷子软硬兼施地逼迫着他跟叶然同行。 总之,不可能是陆凛深自愿的。 所有,又有什么可好奇的。 叶然避开他,目光巡视着人群中的汤颖,待找到对方,她就匆忙走了过去。 谢过汤颖,拿到了机票和身份证,叶然也往安检处排队,浑然没注意身后尾随的人,直到对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商务舱通道推,她才回头看了眼。 又是陆凛深。 而且貌似真是后一种,老爷子让他和叶然同行一起去阳城。 叶然反应过这些,就按部就班地随着零星的几个人,过完了安检,下楼找到指定登机口,因为是商务舱也不用等候太久,直接就先一步登机了。 她和陆凛深的座位是紧挨着的。 叶然放好随身带着的包包,留下手机,坐下后又继续和安捷徐向栀聊了起来,刻意的,没去理会旁边坐着的人。 即使对方的存在感超强,叶然也克制着不管不理。 就当对方为空气。 至于年年安排靳凡给她朋友送年礼的事,叶然也不想问。 都猜到了陆凛深的初衷,又有什么好问的,非要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加深陆凛深在她心目中的好感么? 没必要了。 只要陆凛深不把事情做绝,稍微留一点点的余地给她,那叶然的心里,自然也会删除所有的不愉快,只记得曾经他所有的好。 从始至终,她要的就不多,以前是,现在更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今天是冷静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她就能向陆凛深摊牌,两人也不会再有瓜葛了。 叶然心事重重的,总算有一些东西能见到曙光,压抑的心上也有了些期盼,即便细说起来也是可悲,但她不想那么多,就津津有味地和安捷徐向栀聊着。 陆凛深眼神特别好,从来没戴过眼镜,此时坐在一旁,稍微侧颜瞥两眼,就锁定了跟叶然聊天的人。 都是女孩子,以前关系就好,重新联系上也是早晚的事。 他没觉得有什么,也不想争分夺秒地再翻看什么文件,老爷子卯足全力的一顿鞭子,还让他背部伤痕累累,现在这么坐着,都很不舒服。 陆凛深放下交叠的双腿,稍微欠起身,想要调整下坐姿。 但怎么坐着,都不好受。 叶然专心致志地聊天打字,被旁边翻来覆去的折腾分了心神,她到底没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可以考虑趴着。” “……” 陆凛深无声的神色一顿。 “不然坐着会挤压背部的伤,你感觉疼痛,不断地乱动,也严重影响我。”叶然又解释了一下。 陆凛深再次的缄默,都已超过了无语的限制。 几秒后,他定定的看着她,扯唇笑了声:“影响你?我这顿打是因为谁啊?” “唐依依。”叶然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还回了冷冷淡淡的三个字。 陆凛深登时就皱了眉,也毫不客气地一把攥住了叶然的胳膊:“跟她有什么关系?叶然,你故意的想气我啊?” 完全不是错觉,陆凛深十分肯定的判断出,因为移植心脏的这件事,叶然对他的态度,已经急转直下,冷得不能再冷了。 就因为他没把那颗心脏给她妈妈? 但理由他不是也解释了吗!是叶然不肯听,那也怪他? 陆凛深感觉莫名其妙,紧握着叶然的胳膊也不肯松手,叶然挣了几次都无果。 第八十章 高低怼两句 这一下就让叶然有点恼了。 她另只手一抬,直接按了呼叫空姐。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您的吗?” “这位先生非要拉着我不放手,麻烦能换个座位,或者……” 没让叶然说下去,陆凛深紧攥着她的胳膊,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他抬眸看眼空姐:“她是我太太。” 空姐恍然的点头,再对着叶然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位太太,飞机就要起飞了,请先不要和您先生闹脾气好吗?请配合。” 叶然烦闷地咬了咬牙,无可奈何的对空姐一点头,待对方离去,她稍微起身,用自由的另只手一把按着陆凛深的肩膀,使劲地让他布满伤痕的背部撞击座椅。 一阵鲜明的刺痛,让陆凛深瞬间拧眉抿唇,发出低低的嘶气声。 “好玩吗?陆凛深,你多大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叶然总算趁机抽回了胳膊,如同躲避蛇蝎似的往旁边挪了挪。 陆凛深眯眸怔住,有些被叶然的反应和举动伤着了,以至于他迟缓的目光,久久的都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 叶然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最主要的,是她不该用这幅不耐烦的状态,来对他。 “叶然,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许久,陆凛深溢出了不轻不重的一声。 叶然烦闷地深吸了口气,本来被他复杂的目光注视,她就快顶不住了,他还非要这么没完没了。 飞机正在起飞,一段滑行过后,直接翱翔冲去天际。 爬坡飞行,必然颠簸。 叶然仰头靠着座椅,闭着眼睛,感受着耳鸣嗡嗡,等这段不适的感觉渐渐消退,她才睁眼扫了眼旁边正襟危坐的男人。 她很想说:有什么好谈的。 走到现在这一步,叶然早就对他无话可说了。 但就当好聚好散吧,最后再聊聊也未尝不可。 “明天吧,明天我抽时间和你好好谈谈。”叶然说。 陆凛深终于等到了回应,轻微的“嗯”了一声,再要做什么,却被叶然扶着他胳膊,听到她说:“你别乱动,要想伤口不那么疼,你就老实点。” 陆凛深:“……” 老实点? 这几个字,他都纳闷叶然是怎么想对他说出来的。 陆凛深有点郁闷了,他也十分冷淡的一把拨开了叶然的手,俨然摆出一副‘不用你管’的架势。 叶然皱了皱眉,感觉好心当成驴肝肺,立马转过身不再搭理他。 但却在此时,空姐一脸惊慌地跑到前面,拿着扩音器耳麦对所有乘客说:“很抱歉诸位旅客,机上突发意外紧急情况,请问有哪位是从事医护工作的旅客吗?” 叶然神色一凛,直接就举起了手,并询问:“请问,是有人身体不适吗?” 空姐连忙点头,询问了叶然的工作后,就请她先出来,然后压低声解释说:“有一位旅客是孕妇,不知道什么原因引起的,呕吐不止,情况不太好。” 叶然连连点头,跟着空姐撩开帘子,走进了经济舱。 一路往后,直到末尾的空乘工作区域,一位年轻的女人,扶着还不太明显的孕肚,吐得昏天黑地,脸色都惨白的如同白纸。 “我是医生,你别紧张,我帮你看看……”叶然俯身屈膝半蹲在女人近前,一边解释缓解女人的情绪,一边为她拍拍背,“你怀孕多久了?” “十……十四周了……”女人气若游丝的,相当虚弱:“检查说孩子发育得很好,没想到会这样……都怪我老公,上飞机前非要让我吃那个酸菜鱼!” “我说了不喜欢,不想吃,他非让我吃……”女人感觉委屈,加上身体不适,越说越激动,眼泪控制不住地也哗哗流淌。 叶然安抚的不断拍背,柔声细语的:“我知道,我明白,没事的啊,你放松一些,试着跟我一起呼吸……” 叶然深深呼吸,让女人跟着她一起。 如此反复了几次,女人果然状态稍微有所好转,但也控制不住还要呕吐。 叶然摸脉大概确定女人和胎儿没什么大问题,可能真的是食物不适,引起了更为剧烈的妊娠反应。 大概判断出来了,叶然也伸手拉过女人的左臂,挽起衣袖,按压着前臂掌侧上两寸左右的地方,这个穴位能缓解恶心呕吐,对孕吐也有较好的缓解效用。 她按压了一两分钟,女人恶心的感觉渐渐压下,她丈夫也匆忙跑了过来。 叶然将其余的几个穴位一一告知,让女人的丈夫帮她按压缓解,又劳烦空姐倒了一杯温水,让女人稍微喝一些。 忙完这些,基本也就这样了。 空姐感谢叶然的帮助,女人也千谢万谢的,叶然一笑,准备走的时候,又被女人拽住。 “姐姐,你有没有什么酸的东西啊?我现在特别想吃。” 孕妇害口是正常的,而且很多都是千奇百怪的,但大体都逃不开酸甜和麻辣。 叶然最近就嗜辣又爱酸,搞不懂肚子里的小家伙什么胃口,她跟女人说稍等,自己折回了商务舱,从行李架的包里拿了几袋特别酸的杏干。 还有几袋麻麻辣辣的辣条,用不上,她就塞回去了。 等她去给女人送完再回来,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包里的杏干和辣条,一股脑的都出现在了陆凛深的手里。 他慢条斯理地随手摆弄着,似乎是在看配料表,眉宇逐渐皱得有些深。 “谁让你拿我东西的?”叶然不悦的一声出口,同时也伸手就要夺回。 陆凛深也没跟她争抢,就留下了一袋杏干和辣条,放在手中继续翻看着,接着侧身让叶然进去坐下时,他挑眉问:“你怎么会随身带这种东西?” 叶然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道:“这就是零食,怎么了?你觉得不卫生?我又没拿给你吃。” 陆凛深抿了抿唇,他算是发现了,现在不管他说什么,叶然高低都想要怼两句。 以前那个乖巧温柔,听话又懂事的叶然,彻底是消失不见了。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两种食物口味过于极端,一般都是孕妇爱吃的,叶然,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第八十一章 留了一手 叶然的呼吸攸地一窒。 她保持着低垂着头的姿势,幸好没有抬头,否则陆凛深肯定能一眼看出她此刻脸上的兵荒马乱。 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叶然思绪天翻地动。 陆凛深不会毫无缘由的扔出这么一句话,他肯定是发现端倪,并且几乎可以确定了。 还是那句话,想要真正的瞒住他,太难了。 除非他根本不上心,也毫不在意,那基本他也能识破谎言,就是看破不说破,慢慢地看着你演。 怎么办?该说些什么才能打消他的怀疑? 叶然焦急不已,过了今天冷静期就到了,明天,哪怕明天再让陆凛深知道她怀了孕,她也能有底气地告诉他,离婚了,跟他无关了。 而现在…… “怀孕?”叶然故作镇定的重复了一声,轻笑地摇摇头,抬手拢着散落的长发:“不可能,我前几天还来月事了呢。” “哦?”陆凛深轻喃了一声,有多质疑可想而知。 叶然没作理会,侧颜看向了舷窗外面缥缈的白云。 陆凛深却握住了她的手,侧过身凑向她,压低的声音很缓,却字字句句清晰无比:“我记得几个月前我们有次没做措施,当时的套子破了……” “闭嘴。”叶然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但后知后觉也猛地想起,那大概是三个多月前,好像就是那一次,之后没多久她就确诊了怀孕。 想到这些,叶然不自然地蜷紧了手指。 “害什么羞?”陆凛深一笑,看不出意欲何为的:“我们是夫妻,就算那次你事后没吃药,怀了宝宝也没什么的啊。” 叶然的思绪忽然一怔,近乎错愕和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陆凛深。 陆凛深神色如常,漆黑深许的眼眸仍旧那么好看,一片温情般的满载柔缓,真像是疼爱妻子的好丈夫似的,还握紧了叶然的手。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觉得我在说假话?”陆凛深说着就笑了,牵起叶然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一下:“傻瓜,我们这个年纪,要个孩子不是正好吗?” 叶然彻底懵了。 耳边也在刹那间,回荡起很多陆凛深曾经说过的话…… “我们不能要孩子。” “我不喜欢孩子,也没有必要,至于陆家未来的继承人,以后再说吧。” 这是婚后两年,陆凛深车祸后身体刚刚恢复,第一次抱她上床过后说的,他声音冷漠,态度决绝。 完全不允许叶然提出反驳。 也在每一次,都做好了万全的避孕措施。 叶然始终觉得,孩子应该是在夫妻两人充分准备好,满心满意的期待中再要的,既然陆凛深如此抵触,那她也不能过于心急。 总该方方面面都为孩子着想和负责是吧。 但叶然万万没想到,有一次陆凛深喝醉了,周贺生给她去电话让去接,等叶然慌忙地跑到会所指定包厢,还没推开门,她就通过虚掩的门听到了震惊的话。 “叶然没想跟你要个孩子吗?你就给她呗,不然她整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让她相夫教子多好啊。” 周贺生笑吟吟地说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话题,还聊得挺起劲。 陆凛深已经喝醉了,靠在单人沙发里把玩着一根还没点的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就说:“孩子?她不配。” “她现在就把老爷子哄得团团转,我要再给她孩子了,她地位不就稳了吗?等玩腻了,想甩都麻烦。” 那一句话,像是轻轻飘飘的一杯硫酸,瞬间落进叶然的心底,腐蚀灼痛。 她清楚地感知着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都在撕裂,心脏疼得也真想当场就剜挖出来,混合着鲜血和皮肉,疼得她狼狈崩溃。 那天,叶然到底没有勇气直接冲进去,质问陆凛深什么。 她当时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就在门外默默地忍着那阵刺骨的伤痛,扭头一个人走了。 后来没多久,陆凛深被周贺生送了回来。 他也习惯性地缠上了她,嘴上说着:“怎么不来接我?我都出差几天了,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不想我吗?” “但我想你了……” 然后就是不顾叶然的反应,他开诚布公的开始了掠夺…… 那次他要了她好久,久到叶然体力不支,意识不清的都要昏睡过去,却在浑浑噩噩中感觉手腕一凉。 等她强打精神睁开眼,就看到了陆凛深为她戴上的一条手链。 钻石的,很贵,也很漂亮。 “我觉得粉钻适合你,刚好矿区新采出了一批,我挑了些成色不错的给你做了这条,戴着吧,好看。” 陆凛深餍足的也有些累了,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说着话,抱着叶然就去了浴室。 因为那条手链,因为那是婚后陆凛深第一次主动送她东西……叶然傻傻的将刻骨的心痛抛之了脑后。 现在回想起来,叶然感觉自己何止是恋爱脑啊,她完完全全的就是将自己最好的脾气,最大的包容,最蠢的一面,都给了陆凛深。 造就出了这一切,她谁都怪不得。 只怪她自己。 叶然闭眼深深地长吁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已然恢复了一片清明,无比冷静地看着陆凛深一笑:“所以,我就算是怀孕了,你也很想要这个孩子?” 陆凛深笑笑:“当然啊,我们的宝宝,哪能不要呢。”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叶然回以微笑,然后掏出手机,找出当初那段她不知用什么心情录下的录音。 调低了音量,她按了播放。 “够狠啊兄弟,你真不让叶然怀孕?”是周贺生的声音。 “怀什么?真怀了也是打掉,我想玩的只是她这个人,要什么孩子。”这是陆凛深的声音。 夹杂着周遭的音乐和人声,录音总体来说有些混乱。 但陆凛深听着,还是很快记起,那是差不多半年前,他从新几内亚的矿区飞回来,跟周贺生喝酒,有些喝多了随口说的。 想不到叶然当时也在,竟然还录了音。 他有些意外的看向了她,不知道该惊讶叶然怎么会听到这些,还是该想想,叶然录下这段话,是不是早就做好准备,故意留了一手。 第八十二章 教他做事 花言巧语,口蜜腹剑。 叶然总算看清了陆凛深,也在心里给这个混蛋做出了终极点评。 陆凛深静默地看了叶然几秒,多种情绪在他眸底悄然流转,也让他好看的眼眸泛出了复杂的流光:“所以,你到底是怀没怀啊?” 这句问得,绝对不简单。 陆凛深没有解释录音中的话,应该也是他真正的内心想法,没什么好多说的。 而一句怀没怀,如果叶然还继续撒谎,那等飞机落地,叶然丝毫不怀疑他会直接拖拽着她去医院做检查。 眼看冷静期就到了,她不能冒险。 她压抑着心事,权衡再三,也很深奥地回了一句:“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办的。” 既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否认撒什么谎。 这句话,就很巧妙。 陆凛深依旧深深地看着她,发觉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个女人了,她好像是……突然之间就变了。 不仅和曾经判若两人,还变得城府更深了。 可一个人,不会轻松的随意改变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叶然本来就是这样,只是曾经在他面前,故意伪装的人畜无害,心思单纯罢了。 陆凛深说不上来反感,也谈不上欢喜,他只觉得心里酸酸涨涨,一种超乎想象的不适感,甚至超过了背部的伤痛,让他浑身都很不自在。 “我该夸你一句懂事吗?”许久后,他才挤出了一句。 叶然稍微想想,之后一晒扔出两字回:“谢谢。” 四两拨千斤。 有来有往,既不落下风,又不锋芒毕露。 叶然真是好样的。 陆凛深郁闷又闹心的注视着她,良久才收回目光,愤懑的心里想。 后半程的航行,陆凛深没再说什么,叶然也没理睬他,两人就这么冷淡又疏离的相处着。 直到飞机缓缓降落,随着一阵滑行,慢慢地拖载着乘客驶向航站楼。 等舱门打开,听着空姐柔美的声音,陆凛深和叶然也相继一前一后很快的下了机。 叶然没有提前定酒店,因为她想下了飞机就直奔高铁站,争取天黑之前到达阳城下属的高坎县,之后再找个旅馆暂住一晚。 那位神秘莫测的捐赠者,是住在高坎县管辖的大红山里,离县城非常远,从地图上看至少也有三百多公里,山路又难走,估计乘车前往也得一天的时间。 大红山有好几个村子,具体哪位捐赠者住在哪个村子,就不得而知了。 叶然打算等到了大红山,再详细地打听走访吧。 她有点累了,也有些饥肠辘辘,飞机上的食物不合胃口,她几乎没怎么吃。 叶然先去取了行李,一路上她就看好了机场内的几处餐饮,虽然是快餐,但闻着味道还不错,她感觉自己现在很想吃炸鸡汉堡。 但她没想到,等她拖着行李准备折返回去找快餐店时,陆凛深竟然又出现在她面前,还拉着她的手,就要往机场外走。 “干什么?我不跟你走。”叶然当即抽回手,并提出了抗议。 “不跟着我,你跟谁啊?你要自己?” 陆凛深皱起了眉,不乖的叶然有点难搞,他也不喜欢处处都解释,这就很……烦。 “对。”叶然回得十分干脆:“找那位捐赠者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无关,我理解你不想忤逆爷爷,但能来到阳城已经足够了,你去找个酒店住几天吧。” “你放心,等我回去了,我不会和爷爷多说什么的。” 叶然提出的建议,非常完美,既能搪塞老爷子,又能让陆凛深消停清闲几天。 权当度假休息,多好。 陆凛深却很不满的眉宇皱得更甚:“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没有,我只是建议,听不听随你。”叶然懒得多废话,直接拖着行李箱就走,却被陆凛深一把拽住行李箱,并且强势的夺了过去。 “先出机场,其他的再说。” 他也没什么耐心了,一句话说完,直接推着两个行李箱往出口走。 叶然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拿走了,包括随身背着的包,无奈,她也只好跟随。 两人气氛微妙的走出来,很快就看到一个身高笔挺,鹤立鸡群一般的男人,笑得阳光明媚地朝着两人招手:“陆凛深!看到了吗!我在这里!看这里啊!” 男人还举着一个挺大的牌子,上面用纯黑的记号笔,写着特别大的几个字—— 热烈欢迎陆凛深! “……” 隔着较远,叶然都能感觉出陆凛深的无语,感觉丢人死了。 “陆凛深!” 走到近处,男人更显热情,开心地展开双臂就往陆凛深身上抱:“好久不见了,你都长这么高了啊?哎呀呀……啊!” 不出半点意外的,男人挨了陆凛深狠狠地一记肘击。 “没大没小,叫我什么?”陆凛深十分不太高兴的看了眼男人,还拍了拍对方的后脑勺:“说谁长高呢?林灿,你是不是皮紧了啊?” 林灿捂着肚子呲牙就笑,然后也老老实实地叫了声:“哥,我这不是看着你太高兴了嘛,唉,这位是……哦!是不是我那小嫂子?” 陆凛深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算是回应的一把拽过叶然,跟她说:“这是我表弟,最近被差遣来阳城弄个项目,他叫林灿。” 叶然点点头,礼貌地对林灿一笑:“你好。” “小嫂子你也好!”林灿是个自来熟,阳光开朗的性子,近乎有点欢脱了:“你长得好漂亮啊,哎不对,我们是不是小时候见过?” 叶然稍作迟缓,半晌才点点头:“算是吧。” 既然是陆凛深的表弟,那叶然也想起来了,是他姨母家的独生子,自小集万千宠爱,性子洒脱,六七岁的时候,曾在陆家老宅住过一段时间。 林灿的年纪和叶然差不多,所以两人小时候,算是见过,就是记忆不怎么深。 “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姐?哎不对,还是叫嫂子吧,你是我表嫂呢。” 林灿显然是知道叶然和陆凛深的关系,客套热情之余,也不忘避嫌,有他哥的威严施压在,他可不敢把自己的俩爪子往叶然身上放。 第八十三章 共处一室 叶然尬笑了声,便不再多言多语。 陆凛深和林灿往前走,叶然就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 基本都是林灿喋喋不休地叨叨,介绍着阳城的种种,还谈到了他手上弄的项目,反正话题滔滔不绝,仿佛那张嘴是租来的,等会儿就要还回去一样。 出了机场,林灿就带着两人上车,去了市中心一家颇具当地特色的餐馆。 不算那么高档,但闻着飘香的味道,感觉也很可以。 陆凛深坐下后,就将菜单推给了身旁的叶然,示意让她点菜,他继续听着林灿叭叭。 叶然也没客气,虽然暂时吃不上炸鸡汉堡,但她也点了几道口味比较辣的菜,还特意叮嘱服务生,多放点辣椒。 林灿也很爱吃辣,闻言就朝叶然投来目光:“小嫂子也喜欢吃辣啊?那正好,咱俩口味一致!我哥不行,他现在胃不好,以前胃好的时候也吃不了呢。” 无需林灿说,叶然也知道陆凛深口味清淡,不喜味重,更吃不了辣。 但她现在想吃。 肚子里的宝宝重要,还管陆凛深干什么。 陆凛深轻微挑眉,侧颜看了眼叶然,也没说什么,就等服务生将菜端上来,看着上面红红的一层辣椒,他眯眸说:“你口味也变了很多啊。” 叶然没理睬,等菜上齐了,她对林灿浅然一笑,“我们吃吧。” 林灿早就肚子咕噜叫了,连忙点头的同时,还不忘给他哥递来餐筷,然后又用胳膊轻推了推他哥,小声问:“怎么回事?你和小嫂子吵架了?她都不管你啊。” 因为叶然只顾着自己拿了筷子,还去给自己添了半碗饭,坐回来就低头吃着,也没有一点想管陆凛深的意思。 陆凛深低眸看了看叶然,也没言语。 林灿这个话痨,就闲不住了,一边吃一边对他哥挤眉弄眼,很八卦的:“怎么吵的啊?我都没听你说过她,怎么?不喜欢啊?” 音量再低,能低到哪里去。 叶然就在桌旁坐着,又不是死了,她深吸口气咽下嘴里的饭菜,到底没忍住抬眸看了眼林灿:“很好奇吗?那我也有一点好奇的。” “你叫我小嫂子,是不是还有个大嫂子啊?” 叶然一句话,玩笑中带着毫不客气的成分。 林灿直接就被堵得哑口无言,尴尬的夹菜动作都停下了。 “不是,真不是……”林灿急得抓耳挠腮,十分尴尬的道:“我就是看你年轻,还长得这么漂亮,真不是我把唐依依当大嫂子了!” 这解释的,还不如不解释。 陆凛深当即就放下了筷子,靠着椅背仰头努力平复心绪。 他真想扪心自问,自己是造什么孽了吗?大老远的来到阳城,让这个表弟这么坑。 叶然看着林灿,轻轻的笑了一声。 之后没再说什么,她就恢复如初的继续低头吃饭。 林灿却感觉出了氛围不对,他哥那阴霾得近乎要吃人的脸色,他好怕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慌慌的还想找补:“我说错了,我没见过唐依依,哎也不是……” 怎么说都是错,林灿都抽了几下自己的嘴巴。 他无措地又说:“我见过唐依依,但我哥没让我叫她嫂子,真的,叶然,你是我唯一的嫂子,我也只认你,你要相信我啊。” 林灿想要保命的都快急哭了。 叶然抬眸对他安抚的轻微点点头,随口说:“嗯,我信你,好了吃饭吧。” 林灿感觉自己这张嘴可真够坏事的,他又对着他哥装模作样地狠抽了自己嘴巴两下,然后往嘴巴上比划了一个拉链的动作,保证管住嘴,绝不多话。 直到吃完饭,几人从餐馆出来,林灿都谨言慎行,再不敢随性地叨叨了。 叶然还是打算去高铁站,她就和林灿说:“谢谢你的款待,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去哪儿?”沉默多时的陆凛深也在这个时候蹦出了两个字,之后不想听叶然说什么,直接道:“跟我去酒店。” 有林灿在,叶然不想跟他争执,就也压制着没说话。 林灿还是感觉两人之间太别扭了,但他可不敢掺和,就慌忙的跑去取车,然后带着两人去了预定好的酒店。 阳城没有七星级酒店,林灿就定了一个口碑极佳的五星,办好入住拿着一张房卡递给他哥,再看眼面色冷淡的叶然,试探的问:“一间房,可以吧?” 陆凛深轻微点头,拿起房卡,让林灿明早六点来接,便带着叶然进了电梯。 林灿看着梯门缓缓关闭,然后才敢抱怨地嘟囔:“六点?早上六点?杀了我啊!” 抗议归抗议,林灿还没忘记他哥来阳城是办什么事,也记着陆老爷子电话里的叮嘱,他急忙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 缓缓上升的电梯中,叶然感觉有陆凛深在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无形中的煎熬。 可又没有办法。 就算她想走,陆凛深也能找出千百种理由不让她离开。 只能拖了,拖到晚上过了十二点,冷静期过去了,离婚也生效了,她就能无所顾忌地和他正面相对了。 叶然隐忍的自我安慰了一番,随着电梯升入指定楼层,她也率先下来,走向了相应的房间。 酒店侍者已经将行李送进了房间。 叶然进来后,大概扫了眼套房格局,幸好有两间房,她就拿着自己的行李箱,准备去其中一间,但却无可厚非的,又一次被陆凛深拽住胳膊。 不仅被他夺走了行李箱,还被他拦腰打横抱起,直接抱进了主卧,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叶然被他重重地扔上了大床。 松软的床垫没造成任何负担,但却让舟车劳顿的叶然,感觉大脑一阵昏沉。 她强撑着不适,一边按揉着太阳穴一边稳住身形坐起来,却不等说什么,就被陆凛深一把捉住下巴,捧起脸颊直接吻了下来。 劈头盖脸的,强势一如既往。 叶然惊悚的思绪震动,不等大脑反应过来,动作就已经开始了挣扎抵触。 “陆凛深,别碰我,你放开……” 话音还没完全出口,就被陆凛深汹涌的深吻全数掠去…… 第八十四章 如果能重来 叶然紧张的大脑一团乱。 她局促的手心早已沁出薄汗,微微发着抖,别说抵抗挣扎,陆凛深动了真格的,她连推开的机会都不会有。 周遭的空气仿佛变得稀薄粘稠,密密麻麻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心跳越发的剧烈,一遍又一遍地敲击如雷鸣,震得她脑仁生疼,就在她无措得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时,陆凛深端着她的脸颊,轻缓地开了口。 “听我说叶然……” 陆凛深的喘息也有些重,低醇的声线沙哑,喉结上下滚动:“我和唐依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她有亏欠,不可能放任她不管……但也就是这样了。” 叶然怔愣的,心脏仿佛一瞬间都悬停。 她错愕地看着他,透过泪水朦胧的视线,难以置信的迎着他漆黑的眼眸,这是陆凛深第一次正面直视他和唐依依,还向叶然做了解释。 明天两人的关系就彻底结束了。 不会再有纠缠,不会再有往后…… 叶然比任何人都了解陆凛深,他不是非要强人所难的人,即便这段婚姻的结束,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会生气,会愤怒,但也不会允许情绪失控。 也就是几天的脾气郁结,过去了,一切都好了。 既然如此,那明天再谈,和今天就谈也没什么区别。 叶然怀揣着这个想法,深深吸气,稍微往后挪身,尽量和陆凛深拉开一些距离,然后她用最大的毅力克制着内心的汹涌,努力挤出还算平静的话音—— “能、能具体说说吗?” 陆凛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好看的眼眸轻然一眯:“先说那颗心脏,我解释过的,你冷静下来了,还是不能相信我吗?” “信不信……还重要吗?”叶然的内心还是很乱,但大脑却出奇的冷却了下来,一冷一乱的矛盾局势,让她出口的声音多少有些不稳:“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这不算正面回答,甚至有避重就轻的嫌疑。 陆凛深眯起的眼眸更深了一些,轻微扯唇:“行吧,那还是说唐依依,她是我前任不假,但结束了就是结束了,这几年我对她,只是因为愧疚。” “哦,愧疚啊……” 叶然重复着,麻木的面容反馈出内心的狼藉,却在这一瞬,像是真正意识到了什么,她整颗心都随着大脑一瞬瞬的渐渐冷下。 “我是帮了她很多,甚至有些……无条件的,但她当年,几乎是救了我一条命。” 陆凛深说着,别过头沉了口气。 即便当年绑架的时候,他没有要求唐依依那么做,也不需要唐依依想方设法的相救,可事情发生了,唐依依也落下了难以根治的病根,多说就无益了。 “我知道这些都和你无关。”陆凛深再次转过头,握紧了叶然的双手,很认真的道:“你接受不了我也理解,等她身体彻底康复了,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 陆凛深说得笃定,但还是掩饰不了眼底划过的那丝异常。 叶然近乎完全麻木的神情,静默地注视着他,让陆凛深越发感觉阵阵的心慌。 他急忙又说:“是真的,叶然,我真搞不懂我们之间怎么就……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呢?” 是啊,这是个好问题。 叶然感觉他不该问她,而是好好地扪心自问。 “我们好好的不好吗?叶然,这次不是爷爷非要逼着我才来的,是我不放心你,你来过大山吗?旅游不算,何况你以前也没怎么出门旅游过。” 叶然听着,已经彻底感受不到自己了,仿佛灵魂游离飘出了体外,冷清的看待着床榻上咫尺亲密,却早已面目全非的两人。 “好,我知道了。”叶然出口的嗓音既冰冷,又晦涩。 “那……”陆凛深轻微拉长声音,抬手轻轻的搓揉着叶然的头顶,漾出粲然的一笑:“不要再和我闹了好不好?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好的过日子。” 说着,他握紧了叶然的手,紧密的十指相扣。 叶然一瞬不瞬地看着陆凛深,缓缓的,露出了一记言不由衷的笑:“好。” 原来,心死了,是这种感觉。 麻木又空落,感觉不到什么疼痛,还挺好的。 陆凛深登时松了一口气,对着她笑笑,端起她的下巴,再次吻了下去。 叶然身体僵持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就环住了他的脖颈,近乎迎合的举动令陆凛深讶异,却也欢喜愉悦,他紧紧搂着叶然,慢慢地压覆着她躺下…… 也就丝毫没注意,叶然眼角划过的一行滚烫的热泪。 十几年的暗恋,让叶然不说对陆凛深了如指掌,起码也比他父母,甚至包括老爷子,都还要清楚他的性子。 他是有担当,有超强的责任感,这也是作为一个成功的上位者,所必须具备的,但恰恰因为这一点,让他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藕断丝连。 他对唐依依,绝对不是他刚刚解释的那样。 那份因为当年绑架造成的愧疚,就是唐依依手中持有的最好武器,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换来陆凛深的怜惜,激发他当年的回忆,乃至旧情。 复燃也就是在一瞬间。 或许现在的陆凛深还没察觉到,但白月光就是白月光,杀伤力是超乎想象的。 叶然完全可以想象到,如果自己再和他继续下去,那变心的丈夫,伺机挑事的小三……内忧外患,她会活活地把自己折磨耗尽。 也对即将出世的宝宝,太不公平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叶然已经心如一片死灰,不会再那么不明智了。 但这一晚,两人还是做了,对于叶然的配合,陆凛深宛若久旱逢甘霖,缠着她一次又一次折腾了近乎一夜,直到叶然体力透支,两人才相拥着睡去。 当晚叶然就做了一个梦。 梦到时间倒退,两人都回到了三年前,她还是那个怀揣着悸动憧憬,只敢远远地,悄悄地看着陆凛深,但那种欢快的感觉,却让她满心舒畅。 面对老爷子忽然提出的结婚,叶然毫不犹豫地说:“不行,我和陆凛深不会结婚,永远都不会。” 第八十五章 把他甩了 清早,阳光还没完全苏醒,寂静的薄雾笼罩着街头巷尾。 陆凛深被一阵阵炸响的手机铃声吵醒,他迷糊的睁开眼睛,困倦地揉了揉眉心,拿过手机时,他看了眼时间,早上五点半。 距离他睡下,好像还不足两个小时。 “哥!你起来了没?别睡了快起来!” 电话一接通,林灿清亮的声音就如叽叽喳喳的鸟鸣,轰击着陆凛深的耳膜。 林灿自己困得不行,但秉持着自己不好过,他哥也别想睡懒觉的原则,他继续在电话里喳喳:“今天不是还要赶路吗?山里路不好走,咱们得早点走!” “哥你真别睡了,叫嫂子起来吧,你俩收拾收拾,我在楼下等你们吃早餐,然后我们就上路,昨天我都打听清楚了,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我办事靠谱的……” 陆凛深搓揉了一把脸,刚低低的“嗯”了一声,下意识的翻身一摸,空的。 他顺势坐起身,这才发觉身边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叶然的影子。 她起得这么早? 陆凛深带着疑惑,让林灿在楼下老实等着,挂了电话,他起身披着浴袍下床:“叶然?” 呼唤的同时,他也走进了洗漱室。 没人。 再往外走,另一间卧房和客厅,还有阳台,统统都没有人。 那是去哪儿了? 陆凛深有些起床气,脸色不虞地大步走回卧房,拿起床边扔着的手机,一边给叶然拨去电话,一边环顾四周,找寻衣物。 穿过一天的衣服,他是决计不会再继续穿的。 以往都是叶然打理这些,每天都会将他要穿的衣物叠放整齐,熨烫服贴,挂在更衣室的最外面衣架上,方便陆凛深穿戴。 此外还有腕表袖扣等这些配饰,叶然也会一一搭配好,放在衣架旁的木盒中。 叶然在照顾人的方面,是没话说的。 但她搬出梨园的日子也不算短,陆凛深也没安排其他的佣人,每天他自己挑选衣物和配饰,虽然也还可以,但总觉得哪里不舒服,还具体说不上来。 昨晚两人折腾到后半夜,疲惫地准备入睡时,陆凛深还搂着叶然说:“明天帮我选衣服,都在行李箱,你看着来。” 叶然也轻轻地回了一个:“好。” 结果醒来人就不见了,答应好的帮他准备衣物和配饰,也根本没做到。 林灿催促的电话还又打了过来,这让本就有些郁闷的陆凛深,翻找行李箱的动作,更加的烦躁。 等总算穿戴整齐,他也一次次的挂断了林灿催魂的电话,再拨叶然的,那边一直提示无法接通。 陆凛深烦闷地又看了眼腕表时间,叶然就算一声不吭的先走了,肯定也是进大山,不管乘坐什么交通工具,都不会那么快没有信号的。 所以…… 她不会是把他拉黑了吧? 陆凛深眉心抽了抽,调出叶然的微信,还不等编辑内容,就看到叶然在一个小时前给他发的几段话。 叶然:【陆凛深,我们离婚了,是真的。】 下面是一张离婚协议的照片。 叶然很详细地将每一页都拍了下来。 随着陆凛深将图片逐一放大,最后一张,下面落款震动了他的眼睛。 竟然…… 真的是他的签名。 叶然:【我没有要你公司的股份,上次你签的,也不是股份转让,是离婚协议,从那天算起,昨天刚好过了冷静期,离婚生效了。】 叶然:【对不起没有当面和你说清楚,但我什么都没要,婚姻期间内你给我的副卡,我也没有动用一分,卡我留在你的钱包里了。】 叶然:【我母亲的医药费不需要你和爷爷再继续支付,我也和医院打过招呼了,我爸走后你们资助我的那些钱,我也做了记录,会按期归还。】 下面又是几张照片,都是叶然详细记录的,从叶序辰过世后,妈妈身体每况愈下,陆家照拂资助给她的一笔笔资金。 汇总在一起数额足足有一百多万。 叶然计划好分为六期,每期分为三个月,每次归还二十五万。 这是她从萧天润那里能领到的薪酬,除去承担妈妈的医药费和护理费,她能最大程度拿出来的。 不想拖个几年,叶然就想紧衣缩食,尽快把债务都还清了。 叶然:【我们应该互不相欠了,陆凛深,祝你幸福。】 这句话过后,下面就没有任何文字和图片了。 陆凛深静静地看着手机,随着页面不断地下滑,抵达底部时,他修长的手指,指骨也早已泛了白。 额头青筋蹦跳,深隽的面容阴沉得如山雨欲来。 离婚。 叶然骗了他,用所谓的股份转让,诓骗他签了离婚协议。 又安耐地隐忍了一个月,就等着冷静期时间一到。 心机够沉的。 城府也够深的。 去他妈的心机城府! 陆凛深莫名其妙的就被人诓了,还甩了! 他火冒三丈的满腔郁结,再想到叶然昨晚的配合,还以为她是想通了,明白了,真的想和他重归于好了,没想到啊…… 全都是假的! 陆凛深都没办法想,叶然昨晚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跟他上床的,离婚前一刻的最后温存?怜悯?施舍?还是想用那种方式缓和安抚,然后等着今天狠狠甩他?! 陆凛深越想越气,也越气越愤怒,到最后,他反复看着叶然留下的微信,竟然怒极反笑,冷冷的笑声持续回荡着空空的套房,如穿透幽冥的瘆人。 好,真他妈的太好了! 从来没有人,能这么戏耍他陆凛深,而这个人,竟然还是他的妻子! 陆凛深烦躁的满腔怒意沸腾狂卷,看什么都不顺眼,似乎想要将一切都摧毁,好半晌,他点了一根烟,勉强坐进沙发里,胸膛还在不断剧烈地起伏。 他编辑了几个字,再点发送,直接弹出了红色感叹号。 “呵!”陆凛深扯唇讥笑出声。 叶然竟然真的给他拉黑了。 “好样的,叶然。”陆凛深迅速恢复理智,但阴翳的眼眸却凝聚着风暴,不断紧眯地望向窗外:“你给我等着。” 第八十六章 全新的开始 叶然一晚上几乎都没怎么睡。 身体很疲惫,但大脑却无比清醒,精神亢奋的也不觉得什么困。 她自由了。 真的解脱了。 从酒店套房踏出的那一刻,叶然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迎接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了。 往后可能也会很苦很难,但她有妈妈,还有肚子里即将降生的宝宝。 三个人,相依为命。 足够了。 这场失败的婚姻,让她看清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有多傻,有多蠢,绝对不能把希望投注在一个男人身上,她的人生,只能靠她自己。 叶然早早的打车就去了高铁站,买了最近去高坎县的车票。 上了车高铁启动的那一刻,她看着车窗外布满晨曦的街道,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传来了阵阵麻木的痛意。 她喜欢了陆凛深很多很多年,具体都说不出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份感情,但从忽然结婚的惶恐不安,但也揣着小小的激动和欣喜,再到被陆凛深随意打发,敷衍不走心,偶尔的话语刺伤…… 叶然曾设想过无数次,两人会走到尽头的,会真正分开的,但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她竟然……没有崩溃。 或许也是她之前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心里默默地做了无数次的演练,也或许是一遍又一遍的被陆凛深伤害,心里早就已经建设好了防御系统吧。 总之,一切都过去了。 叶然抬手搓揉着太阳穴,轻微摇头,不再想了。 她在车站附近买了几个小笼包,还有豆浆和茶蛋,车程有五个多小时,她吃完了东西,也不觉得困倦,就侧颜托腮,安静地看着外面。 等妈妈做完了手术,身体恢复得好些了,估计宝宝生下来也大了些,就带她们出去旅游吧。 世界那么大,多去看看。 叶然心里想着。 然后就将这个想法,发进了三人的小群里。 安捷已经上班了,早就过了实习,现在是附属医院心外科的住院医生,凑巧她值了一宿的班,还没换班,看到消息就给叶然打来了电话。 “你都不睡觉吗?怎么起得这么早?”电话一接通,安捷就打着哈欠说。 叶然笑笑:“我不困啊,你呢?不会值班了吧?” “可不是嘛,等会儿换班了我回家补觉,你想带阿姨和孩子……” 安捷困得厉害,也没注意刚刚叶然发了什么,就下意识的复述,却忽然惊愣:“孩、孩子?哪儿来的?” 叶然心情很好,就急忙说:“当然是我生的啦,我离婚了,但我怀孕了。” “……” 安捷沉默的异常突然。 几秒后,她语速复杂的:“你等等,让我缓缓……” 又过了十几秒,安捷诧异的倒吸冷气:“你离婚了?但你怀孕了?你还要把孩子生下来,当个单亲妈妈独自把孩子养大?然后带他和阿姨出去旅游?” 叶然:“……” 是没说错,但总觉得从安捷口中说出,就有点怪异。 “旅游是好的,但你未必有这个时间,这个算后话,以后再说。”安捷努力恢复着思维,条理清晰地分析:“你离婚也太突然了吧?我该说恭喜,还是……” 叶然一笑:“还是恭喜我吧,也不算突然,我和他……迟早会离的。” 这些事电话里真的说不太清楚,安捷也没追问,就说:“行吧,这个也以后再说,但你知道单亲妈妈有多不容易吗?你要再找,二婚更不容易啊。” 叶然惊诧地抿了抿唇:“别乱说,我一时半会的不想谈恋爱了。” 她没有什么恋爱经历,稀里糊涂地爱了一个人,还不得善终,又哪来的心思再去经营一段感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吃一堑不说长一智,起码也不能让自己再跳进火坑。 “我只想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好好地养大,再照顾好我妈,虽然会很辛苦,很不容易,但他们就是我的全部了啊,我努力多吃点苦就行了。” 安捷听着,真被叶然的乐观无话可说,但也很佩服她的心态:“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然然,几年了,你是一点都没变,行吧,你安心养胎。” “我和栀姐好好工作,多多挣钱,准备做干妈,你有什么事,随时喊我们。” 叶然欣然接受:“好,我一定少不了麻烦你们呢!” 安捷困得不行,也没聊多久,就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叶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跑去大山里能找到捐赠者就找,如果找不到也别气馁,还要小心别被勒索诈骗。 叶然一一应着,等挂了电话,她又翻了会手机,之后就收到徐向栀发的一段段语音。 也是震惊叶然突然离婚,还有怀了宝宝。 但过后还是叮嘱她注意身体,有事一定要喊她,不要一个人硬抗。 叶然笑笑,感觉人生在世,朋友不用太多,有几个知心的就行了,没和安捷徐向栀彻底断了来往,她还是很庆幸的。 但她没想到,徐向栀转头就和南辰通了气,然后徐向栀非常震怒的来找叶然,斥责她竟然将怀孕的消息,第一个告诉了南辰。 南辰和叶然认识得早,因为两家以前是邻居,南辰的妈妈快要临盆时,凑巧出了点意外,当时幸好有叶序辰和庄可颜的帮忙,自此两家的关系更为融洽。 但上小学的时候,叶然又认识了徐向栀,加上南辰,三人都是同班同学,慢慢相处着,关系始终都很亲厚。 叶然无措地跟徐向栀一顿赔礼道歉,徐向栀也没真的生气,说说闹闹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的,高铁就进了站。 叶然收起手机,拖着行李箱随着人流一起出站。 面对一个陌生的县城,叶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带了老爷子托陈伯转送的文件资料,但也无法锁定那位捐献者的具体地址。 就一个大红山,那面积也太大了。 但先过去再找吧。 叶然鼓足勇气打定好主意,碰巧有拉客的男女不断吆喝着,有个男人就喊着“有没有去大红山的?大红山啊大红山……” 叶然眸色一动,迎面走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终于找到 “我去大红山,价格怎么算啊?” 叶然一走过去就问。 她是没怎么出门旅游过,也不习惯听人说方言,但这一路她听安捷和徐向栀说了不少,也做了很多攻略。 男人看了眼叶然,感觉是个游客,就道:“来旅游的啊?大红山那边没什么景区啊,你还是探亲啊?去大红山哪里啊?” 一连几个问题,夹杂着方言的话语,叶然费了好大劲才依稀听明白。 她回想着地图上大红山的周围,稍微沉默地想了想,就道:“我是来这儿工作的,我去大红山的小广村,但也不用进村里,就到附近的广田古镇就行。” 广田古镇,是以前老辈遗留下的名字,规模远比不了高坎镇,但连接了周围几个村落,算是交通较为发达和便利的一块区域了。 因为大红山始终没有被旅游开发,但山内曾经有过铁矿,也开采过很多大理石石英石等等的,直到现在来这里务工的还有很多人。 男人感觉叶然还算挺了解当地的,也没忽悠她什么,就道:“那你一个人的话,车费三百。” 价格不算太离谱,毕竟要走很久很久的山路呢。 叶然痛快的点头答应下来,男人也带着她走到路边的面包车,还帮她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然后让她上车等着,男人又继续去拉客了。 一趟如果只拉叶然一个客人,那赔本死了。 叶然不算太着急,就趁着等着的功夫,她下车在路边买了一份小吃,稍微尝尝味道还可以,她又买了些其他的。 广田古镇,网上都没有详细介绍,也没有人出旅游攻略。 叶然估摸着很多情况无法得知,她就又去了附近超市,买了些面包和水,权当以备不时之需。 等她吃完了东西,男人也陆续拉了四个客人,算上叶然刚好五个,基本凑够了,车内也算坐满了,男人就上车出发。 叶然坐在面包车的中间位置,副驾驶空着,也就她离司机位稍微近了一些,男人也挺话多的,就和叶然攀谈,不经意地问了句:“你去大红山做啥工作啊?” 叶然想都没想,直接脱口就扯谎:“地质勘探,我是科考队的,但我是新人,所以派我先来打个头阵,其他人都在后面呢。” “哦哦。”男人恍然地连忙点头,但透过后照镜看向叶然的目光,不免正色了很多。 叶然轻轻一勾唇,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编的,总不能被人小瞧坑了吧。 后续男人又问了她一些关于工作方面的,叶然也顺口胡诌,反正不能露馅,但聊着聊着,叶然也发现男人就是大红山本地人,很盼望当地能被旅游开发。 既然看出了这份希冀,叶然就不能再胡乱编纂了,她只说是做矿产方面的研究,能否被开发还不一定。 男人有点失望,但也没过多表现出来,就又换了话题。 一路行驶了差不多六个多小时,主要山路很崎岖,路况不稳定,车子摇摇晃晃地总算抵达了广田古镇。 叶然和两个搭车的一起下了车,付过车费,她拖着行李箱环顾整个小镇子。 是真的……很小。 笼统好像就两条街道,周围有些摆摊和店铺,但也很有上个世纪的老旧味道。 叶然大致转了转,找到唯一的一家旅馆,还是那种古风古韵的风格,就是太旧了,木质的楼梯一踩都吱呀乱晃。 这里的物价也不贵,叶然就要了一间还算不错的房间,刚好在二楼,推开窗子,就能俯瞰整个小镇子。 她稍微休息了片刻,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她拎着包就去了小镇上唯一的小诊所。 看着像诊所,但也是个规模很小的小医院。 临近晚上了,里面也没什么人,叶然走进去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护士,穿着当地的民族服饰,外面披着白大褂,漂亮的脸蛋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很爱笑。 “你找人啊,还是看病啊?”护士看着叶然就笑,态度也极好的:“看你不像是本地的,不会是来……旅游的?” 叶然也笑笑:“算不上旅游,我是来找人的。” 说着,她就掏出了资料,拿出捐献者的检查单。 护士接过看了看,有点皱眉,又有点疑惑:“哎呀你找这个人啊?这都没写患者的名字,上哪儿去找啊?” 叶然有点不好意思,只能解释:“这位捐献者做了全方面的身体检查,而且主要做了器官血型等方面的筛查,还有意捐赠器官,应该多少会有点印象吧?” “啊你要这么说的话……”护士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是很诧然地看了看叶然:“你是想找到这个人,寻求他捐赠器官?” 叶然点头:“是的,我妈妈病得很严重,刚好和这位适合匹配。” “这样啊,那你跟我来。” 护士带着叶然上楼,敲开了一间办公室。 里面坐着一个年老的女人,一样穿着白大褂,像是值班的大夫。 “曲大夫,这个小妹妹要找个人,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就是前段日子不是有家人来做检查嘛?咱们院做不了,推荐他们去市里,他们还闹了半天呢。” 护士一进门就热络地询问。 曲大夫皱眉想了想,也抬眼看了看叶然:“找人干嘛呀?” 不用叶然解释,护士直接和曲大夫将情况复述了出来,曲大夫也很理解,就是还有些不确定地问叶然:“真的是为了你妈妈啊?你不会骗我们吧?” 叶然一怔,急忙摇头苦笑:“不会的,我骗你们也没有意义啊,实在是我妈妈的身体真的撑不住了,急需器官做移植手术呢。” 曲大夫盯着叶然多看了一会儿,看她眼神坦然又真诚,多少打消了一些顾虑,这才说:“我有印象的,这家人是住在大广村的,姓李,叫李大洋。” 叶然神色一亮,急忙记下名姓,但不等再问,就听曲大夫又说:“但做检查的是他媳妇儿,他家情况也有点复杂,你要去找,得千万小心啊……” 第八十八章 神志不清 “小心?” 叶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看着曲大夫谨慎的脸色,她更加困惑。 曲大夫叹了口气。 护士就拉着叶然的胳膊说:“你想想,他们前段日子过来非要做详细的身体检查,就那个器官筛查,我们院没有仪器,根本做不了,让他们去大地方,他们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那个闹啊。” “这家人都挺奇葩的,你不能用正常人的脑回路去跟他们打交道,反正……哎呀我说这话可能也不对,但他们实在是太让人闹心了!” 听着护士这么说,叶然大概也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从事医护的,最怕的就是患者和家属不听事实,胡搅蛮缠。 但也没有办法。 人与人本来就不是不同的。 叶然点头谨记:“我知道了,真的太麻烦你们了,也太谢谢你们了。” 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线索,叶然感觉也是遇到了贵人。 护士很好说话,短短的一番交流还和叶然处得蛮好的,等离开后,叶然去附近买了些蛋糕和饮料,折返回来拿给了护士。 护士感觉她太客气了,虽然收下了,但拉着叶然坐下一起吃。 两人分了一部分给曲大夫,三个人坐下来边吃边聊,叶然也打听到不少关于大广村那家李大洋的情况。 “他家媳妇儿啊,就跟个哑巴似的,从来不和人说话,也不怎么露面……” “还生了好多孩子呢,但每回临盆接生啊,都不来医院,也不找什么稳婆,不知道怎么生的……” “这媳妇有点来路不明,我们都怀疑是不是被拐来的!” 护士说话急,几乎将自己知道的和猜测的都说了,然后拉着叶然的手:“不瞒你啊,上次他们来说要给他媳妇做这些检查,我们就怀疑啊,是不是他不想要他媳妇了,想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 叶然听着悚然,神色也紧张了很多:“那他媳妇身体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就算器官匹配,我也不能要她的器官。” 毕竟心脏,人人就一颗。 如果是身体健全的健康人,哪能随便摘取,那和谋杀差不多了。 护士要的就是叶然这句话,又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但是你妈妈……” “适合的器官总会有的,不管怎么样,明天我先去大广村看看。” 护士听着点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直观印象,叶然心地善良,绝对不是骗子。 几个人聊得有些晚,碰巧小医院也没什么患者,等叶然回到旅馆时,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她急忙简单洗漱了下,就躺下休息了。 一宿睡得不是很安生,转天不到六点,叶然就醒了。 收拾了一下,她下楼吃了口早饭,在小镇子里找了辆人力的三蹦子,绕过小广村,直奔大广村。 到了以后,她就去找了村委会。 大致说明了来意和情况,村长是个精瘦黝黑的小老头,也没多做什么表示和反应,就带着叶然去了李大洋的家。 不用敲门,残破的大门也没有锁。 大敞四开的,院内养了十几只瘦骨嶙峋的小鸡,还有一头皮包骨的老黄牛,有个瘦得跟纸片人一样的女人,正颤巍巍地拿着几件刚洗好的衣服,准备晾晒。 “老李家的,你男人呢?”村长一进来就问。 女人恍惚一般的神情茫然,许久才听清声音,转过身看着村长和叶然,神色还那么一片发懵似的,也不说话。 村长“啧”了声:“你被打傻了啊?说话啊,你男人呢?” 女人还是一言不发,就慢吞吞地往外面指了指。 村长明白了,心烦地瞪了眼女人,转过身和叶然解释:“她男人李大洋出去了,估计是去喝酒打牌了,这女的不会说话,你在这里等着?还是跟我回去等?” 在哪里都是等着,叶然迟疑了一下。 她看着女人正在打量自己,飘忽的目光也看不出什么意思,满头乱七八糟的,浑身的衣服也脏兮兮的,看着就让人……很可怜。 “我留下吧,有事我再去找您。”叶然和村长说。 村长也不劝什么,就点头往外走了。 叶然留了下来,环顾整个院子,完全可以用脏乱差来形容,再看着还在打量观瞧自己的女人,她走过去微笑说:“你好,我叫叶然,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人怔愣地看着她,隔了好几秒,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地往后缩了缩。 这明显就是……被打怕了。 大家都是女人,叶然心里很不是滋味,笑容柔和地朝女人伸出手:“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是真的不会说话,还是……没办法说话?” 女人依旧怔愣地看着叶然,隔了好久,忽然一把掀开了自己的衣服。 一瞬间,叶然都懵了。 女人皮肤还算白皙,但饱经风霜的肌肤干裂又脏污,掀开那件几乎无法完全避体的破旧卫衣,露出布满疤痕的腰腹。 叶然在看清的一瞬,直接就被一道道的疤痕震惊,紧接着,她职业病发作,试探地伸手按了按女人圆鼓鼓的腹部:“你是怀孕了吗?” 女人这回反应倒是还算快,但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抓着叶然的手摸自己的腹部:“病了,我病了,要死了,孩子也要死……” 叶然愣了一下,抬头惊讶地看着女人,原来会说话啊。 “我叫你姐姐吧,你告诉我,你现在是怀孕了,还是因为病了,肚子才这么大的?”叶然反复摸着女人硬邦邦又鼓囊囊的腹部,很明显,不正常。 女人没有回应,就低头呆呆的看着叶然。 叶然反手握住了女人的一只手,摸了摸脉,她大学的时候就选修过中医,虽然不算特别擅长,但基本的也都是会的。 她脸色复杂了一些,在附近找了两把很残破的小凳子,拽过来让女人坐下,然后说:“是肝腹水,你的肝脏出了问题,但只要合理治疗,是不会致命的。” “孩子死了……”女人呆愣地看着叶然,终于肯说话,却也颠三倒四的:“我也要死了,都要死了……你要器官吗?我给你……” 第八十九章 落入狼口 叶然没完全闹懂女人说的意思。 但看着周围环境,还有女人这个状态,以及昨晚护士和曲大夫说的那些,她大概心里有了个粗略的判断。 因此,她两手托腮,笑着望着女人问:“姐姐,你家在哪里啊?你想回家吗?我送你回家啊?” 女人还是那么怔愣的满脸空白。 叶然也不着急,就慢慢说着:“你还有爸爸妈妈吗?你想见他们吗?姐姐,我真的能送你回家的。” 不是叶然非要揽负担,实在是看见了,她就做不到袖手旁观。 “妈……妈妈……” 女人恍如回过神一般的断断续续叨念,忽然像是受什么刺激一样猛地站了起来,惊恐的两手捂着脑袋:“回不去,出不去……” 基本可以确定了。 护士和曲大夫猜得没错,这女人就是来路不明,很可能是被拐的。 不知道在这里饱受摧残了多少年,不仅落了一身病,还大脑痴傻,神智很不正常。 叶然长吁了口气,感觉有点难办。 现在别说什么器官了,就怎么把这女人好生生的带出村子,都成了问题。 但她也没想不管,就是在想如何解决。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叶然,嘴里一直含含糊糊地嘟囔着什么,好像是在叫妈妈,又好像是在说孩子,等叶然抬头时,女人忽然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要器官吗?你是不是要器官的?”女人激动地问。 叶然眨了眨眼睛,感觉女人突然的手劲是真大,她轻拍了拍女人的手,并说:“是,我是来找器官捐赠者的,但你现在的情况,我也不能……” “能!”女人打断她,“我给你!都给你!” 叶然:“……” 神志不清,没办法正常交流了。 “你等着,晚上就给你!”女人恍惚地收回手,转身就进了破旧的房子。 叶然不懂她要做什么,但看这个精神状态,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她急忙也要追进去,却被一阵刺耳的踢门声惊扰。 她循声转过头,就看到一个又矮又胖的秃头男人,耀武扬威地闯了进来,似乎是喝醉了,手中还拿着一个酒瓶子,嘴里骂骂咧咧的:“麻痹的,贱货出来!” 秃头男也一眼看到了叶然,骂人的话卡在嘴边,贼溜溜的眼睛像是饿狼看到了肉,瞬间哈喇子都快淌出来了,搓手笑得猥琐:“哎呦,来个仙女啊!” “够漂亮的呐!看着就他妈的骚!怎么来我家了?” 叶然连连皱眉,心里防备的也捏起了一把汗,努力镇定地开口:“你是李大洋?你没听村长说吗?我是看到了你留在医院的检查单,来找器官捐赠者的。” 李大洋愣了愣,鬼溜溜的眼珠一转再转,不怀好意地盯着叶然笑:“你是来买器官的啊,行啊,你看着我家那口子了嘛?就她,浑身上下你看着出个价吧!” 这叫什么畜生话。 叶然不能发脾气,也感觉动起手的话,她肯定打不过这个秃子,她就说:“你想要多少钱?” 李大洋哈哈大笑,仿佛一下子掉进了钱堆里,满脸都是对金钱的渴望。 他也走到了叶然面前,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她,还围着她来回转,晃悠着手里的酒瓶子:“你能给多少钱?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很有钱吧?” “我家那口子怎么说也是一条命呐,哪能便宜地贱卖咯?高低你都得给我……”李大洋晃悠着身子,举起了五根手指:“这个数!” 叶然根本没想跟他做交易,但如果拿钱就能换走女人,不也是一种救人方式吗?至于器官,她只能拜托别人,尽量尽快为妈妈寻找了。 反正不能从好好的活人身上挖取。 为了权宜之计,叶然就看着他的五根手指:“五万?” “我呸!你想啥呢?你个瓜娃子骚娘们!”李大洋瞪大了眼睛,还想习惯性地抬手就打人,但看着叶然挺直了脊背,毫无畏惧的样子,他就放弃了。 叶然也被吓得不轻,满心都在发颤,故作逞强地咬牙道:“那你说出个数。” “五千万!”李大洋狮子大开口,又摇摇头:“不!我要五个亿!” “……” 叶然直接就不说话了。 “怎么?嫌多啊?麻痹的,老子的娘们一条命呢!浑身上下多少器官啊,你拿了不能换钱啊?凭几毛老子要做赔本生意啊!” 叶然强撑着摆出不惧怕的姿态,深吸气说:“可是五个亿也太多了,我拿不出来那么多,一个亿的话,我可以考虑。” 老爷子给她的那张卡,就有一个亿。 用这笔钱救一个人,确实没办法向老爷子那边交代,但叶然也顾不了那么多。 走一步看一步,她就看不过女人被这么欺辱折磨,当她圣母心发作好了,反正不能昧良心。 李大洋喝多了也在信口开河,莫说五个亿,就连五万他都没挣出来过,他一听叶然给缩减了那么多,顿时就爆炸了。 “一个亿?你想得美!” “你个骚娘们,我还小瞧你了啊,麻痹的!” 李大洋扯着嗓子围着叶然,嗷嗷一顿叫骂,等骂得也差不多了,他抬手抹着鼻涕又说:“你让我想想……” 叶然心惊肉跳,都快被李大洋吓坏了。 “行,你好好考虑考虑。”叶然说着就想往外走,总不能为了救人把自己搭进去,她想先去村委会找村长,其他的再慢慢商议。 结果李大洋根本没给她跑的机会,直接趁着叶然不备就一把抓住了她,二话不说就拖着她进了破房子。 “你干什么?你疯了啊!” 叶然惊恐挣扎,但体力悬殊,即便她使出全部力气也打不过李大洋,还被李大洋狠甩了一个大耳光。 那一下打得太狠,叶然双耳轰鸣,嘴角都裂出了血。 李大洋也趁机抓着她往破床上一按,扯过铁链子就拴住了叶然的双腿和双脚。 “哈哈哈……老子又多了个娘们!” 李大洋开心的手舞足蹈,还一脸奸笑地拍着叶然的脸蛋,欣喜的道:“这细皮嫩肉的,真他娘的爽呦!乖乖别急哦,老子这就跟你入洞房!” 第一章 怀孕 “阿深,依依回来了,你要和叶然离婚吗?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说话的是陆凛深的死党叫周贺声,一个混不吝的超级富二代。 “我离婚,你等着收盘?”陆凛深笑的意味不明。 气氛沉默几秒,传来周贺声的大笑声。 “也不是不行,反正你又不喜欢,就当我做好人好事了。” 他们如同在讨论怎么处理一件廉价的商品。 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尖刀狠狠的扎在叶然的心上。 唐依依! 陆凛深的初恋,也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 她竟然回来了。 所以昨晚陆凛深彻夜未归,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是因为在陪唐依依? 想到这一夜他们一直在一起,叶然呼吸一窒,柔弱的身形抑制不住轻颤,手中死死攥着精心准备的食盒,双腿几乎站不稳! 早饭没吃的虚脱,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里面却在这时响起了脚步声。 她本能的试图逃走。 门却咔嚓一声打开了。 “叶然?” 穿着花衬衫,拿着合同叼着根烟的周贺声愣在门口。 叶然努力将脊背挺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淡淡点了点头,“周总。” 说完提着食盒,错身走了进去。 三年前的那场车祸让陆凛深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胃。 他本就嘴刁,之后吃的更少。 为了给他调理身体,她厚着脸皮求到老师面前,拖他的关系找了位隐退的老专家开了药膳的方子。 每天中午都会做好送来。 感受到男人狐疑的目光,她并未去看,径直走到会客厅的沙发前,将食盒摆放在了茶几上。 “我给靳凡打过电话,他出门办事,我这才上来的。” 隐婚条约,她不能没有缘由的来陆氏总裁办公室。 这些年送餐也都是交给他的助理靳凡。 刚刚起身,就感觉到男人的气息从背后袭来,并没有其他女人的味道,可叶然还是抑制不住泛起了恶心。 她微不可查的错身,往旁边挪了一步。 “我不打扰你了。” 陆凛深却没有让开的意思,低沉的声音也并没有多大起伏。 “脸色怎么这么差?没我睡不好?” 暧昧不清的话语间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绕到耳后。 亲昵而又刻意。 除了在床上,他从未在人前碰过她,更不会当着周贺声的面做这种举动。 叶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疑惑抬眸,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换了,领夹也换了。 这三年,陆凛深的所有衣服配饰都是经她手的。 她很肯定,她没有见过这身衣服和这个领夹。 胸口酸胀的苦涩难以遏制,她怕失控丢脸,慌乱的低下头。 “嗯,我回去补觉。” 她匆匆离开,陆凛深也没有再拦。 进电梯之前,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她听到周贺声急喊了一句。 “她不会都听见了吧。” “你夜不归宿跟前女友厮混一夜,这样她都不跟你闹?” 陆凛深打开食盒,饭香味熨帖着不舒服的胃。 他眉宇舒展,对周贺声的话丝毫不在意。 叶父去世后,叶然偶尔会被爷爷带来陆家。 每次见他都很乖。 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会同意爷爷逼婚的原因。 婚后三年,床上床下,叶然都让他很满意。 跟他闹? 一个什么都没有靠他活着的女人,谁给她的胆子闹! …… 离开陆氏,叶然再也忍不住,跑到路边扶着树一阵干呕。 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五次呕吐。 她抬手抚摸着小腹,心里慌得厉害。 一个小时后,她拿着孕检单走出妇产科门诊,迎面就碰到了胡子花白的任教授。 “叶然,三年了,你……” 身为院长的老师早就练就了波澜不惊的本领,此刻却难掩喜悦。 话没说完,却看到了叶然手里的孕检单,嘴角的笑瞬间僵住。 叶然心里愧疚,低着头没说话。 任教授有些恨铁不成钢。 “几周了?” “六周。” 面对自己的恩师,叶然的心情很复杂。 他曾说她会成为最好的心外科医生,他一直等着那么一天她可以投身医疗领域,救死扶伤,做大量可行性的医学研究。 三年前她让他失望过一次。 如今…… 叶然看出了他眼底的惋惜,无言以对。 回到家,孕初期的困倦让她一直睡到晚上七点多。 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炙热的呼吸落在她耳后,轻易撩拨着欲望。 “醒了?” 男人轻轻啃噬着她脖颈处的嫩肉,大手顺着腰线往腿间游走,低哑的嗓音,透着浓重的欲色。 刚刚沐浴过的清香迷惑着感官,叶然的身体发软,抬手轻轻去推他。 “我去做饭。” “先吃你。” 似惩罚她这个时候还能想着做饭,男人翻身封住了她的唇,顺势扯掉了她睡裙下的内衣。 混沌的脑袋在被刺穿的那一刻彻底恢复清醒。 她想起办公室外听到的那些话,心中抵触,扭着腰想躲。 男人意外她的反抗。 动作骤然加重,粗鲁的直接扣着她的腰将她反压在床上。 连续折腾两次才餍足的抽身离开去了浴室。 看都没看蜷缩着身体累的浑身颤抖,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叶然。 过了好一会儿,小腹的坠疼感才渐渐消散。 叶然依旧蜷着身体,听着浴室内的哗哗流水声,犹豫着摸向枕头下面。 指尖被折叠好的孕检单的边缘刺了一下,让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陆凛深每次都会用措施,在这件事上,他一直很严谨。 她算了下日子,应该是上个月陆凛深出差一周回来的那晚,最后一次,套破了。 当时陆凛深就想让人送药过来。 可她累的太狠,说了是安全期就昏睡了过去。 没想到安全期也不靠谱。 她不知道,一直不肯要孩子的陆凛深在得知这件事后会怎么想。 毕竟他们的婚姻,对他来说,并非自愿。 三年前,陆爷爷病危,手术风险很大。 他在医院里逼陆凛深娶她,要见到结婚证才肯进手术室。 那天,她是被陆凛深从医学院的课堂上拽走的,直接进了民政局。 在路上,他说了要求,让她签了一份隐婚协议。 他养她,她做一个乖巧的孙媳妇。 陆爷爷的意思,叶然明白。 她爸爸是为了救陆爷爷死的,陆家念及恩情,一直在资助她上学。 眼下她妈妈又得了很严重的免疫缺陷症,需要常年住在特护病房,光医药费都是很大一笔开支。 陆爷爷是怕他万一下不了手术台,内乱不断的陆家会不认这份恩。 当时的情景,即便没有陆爷爷的这份关爱,她也不会拒绝嫁给一个偷偷爱了八年的男人。 婚后,她跟陆凛深单住。 陆氏产业众多,他很忙,而她也进入了实习期,两个人十天半月都见不着一面,彼此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 直到三个月后,陆凛深出了车祸,浑身是血的被送进了她实习医院的急诊室。 虽然人救回来了,可伤了神经,双腿很难恢复。 她回绝了教授让她留院的安排,拿了毕业证做了陆凛深的全职太太。 相敬如宾的关系经历了两年日夜相守的陪伴,虽然他依旧很冷淡,可她能感觉到,他不再抗拒她。 双腿恢复后的那晚,他喝了酒,将她抱上了婚床,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年的缠绵,让叶然鼓起了勇气将孕检单抽了出来。 她想告诉他! 不止是孩子,还有她隐藏了这么多年的暗恋。 浴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陆凛深随意的裹了件浴袍出来,水珠顺着精壮的胸肌滚落而下,性感惑人。 “阿深,我……” 陡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将叶然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震得粉碎。 “依依,怎么了?” 男人的语气是她从没听过的温柔。 甚至都没有避开她,接的自然随意。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陆凛深嘴角勾了勾。 “行,等我。” 说完挂断,扯下浴巾走去了更衣室,自始至终,没有跟叶然解释一句。 叶然手里的孕检单几乎揉碎。 她忘了,唐依依回来了。 她所有自以为是的相濡以沫,再加上这个孩子,估计也比不上唐依依十分之一。 再说,只能自取其辱。 很快陆凛深就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深灰色的高定西装遮住了劲瘦的腰身和背后被抓挠出的暧昧红痕,禁欲之中透着优雅的贵气。 凌厉的眉宇扫过来的时候,早就没了刚刚欲色激燃的情动。 低沉的语气冰冷淡漠。 “我有事,你不用等我。” 说完收回手,转身往门外走。 “阿深!” 叶然下意识喊了声。 第二章 谁让你来公司的 许是不甘,也许是想为肚子里的孩子争一争。 被撕扯开的黑色吊带睡裙堪堪挂在她身上,衬的身娇体软,妩媚如妖。 男人回头,瞳孔下意识收紧。 冷厉的下颌线也跟着绷了绷, “还想要?等明天。” 低哑暧昧的声线却透着玩味的讽刺和敷衍。 话到嘴边,叶然却再说不出口,顿了一下低声道,“我妈妈……想见见你,明天行吗?” 男人微皱了一下眉。 “我让靳凡通知你。” 意思是,要看日程表的安排。 房门开了又关,卷起一阵冷气滚进卧室。 叶然挺直的脊背塌了下来。 她盯着捏皱的孕检单,鼻子一阵发酸。 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起身去洗澡。 换了身干爽的睡衣,简单吃了口饭,明明很累,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不知道折腾了几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六点的生物钟又准时叫醒了她。 她抬手揉着眉心,习惯性的看向身侧。 身侧的被子没有人动过,连床铺都是凉的。 陆凛深再一次,一夜未归。 医院打来电话的时候,她还在发呆。 “叶小姐,你母亲今天申请了强剂量镇痛药,我需要经过您的同意。” 叶然知道,母亲不想在今天见到陆凛深的时候话都说不出来。 “下午吧,我过去再打。” 那边很快挂断。 叶然换了身得体的衣服,化了淡妆,第一次在不是送餐的时间点去了陆氏集团。 刚进大厅,身后就传来一声娇喝。 “叶然?谁让你来公司的?” 拦她的是陆凛深的妹妹陆灵霜。 娇纵任性,平日没少欺负叶然,也最瞧不起她。 虽然只是来陆氏实习,可是陆家小公主的身份让她走到哪里都有一群簇拥着。 她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就是同部门的老油条,此刻正齐刷刷看向叶然。 有人很快认出了叶然。 陆灵霜的态度摆在那里,其他人自然不会有好气。 “这不是陆总的厨娘吗?这还不到饭点怎么就来了?” “她竟然穿的是v家当季的新款?陆总只是喜欢她做的菜,她不会当自己是陆夫人了吧?真是不知廉耻,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一个佣人,看到我们陆小姐还不行礼?” 叶然不愿在陆氏跟陆灵霜起冲突,错开身想往里走,却被陆灵霜一把拽住了胳膊狠狠的往后甩了一下。 早起孕吐折磨的她本就头晕,踉跄着差点摔倒,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灵霜,你……” “不准喊我的名字。” 陆灵霜如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那么优秀的哥哥,如果不是这个贱人横插一脚,早就跟依依姐双宿双飞了。 她也不会被小伙伴嘲笑,有一个司机女儿当嫂子。 “叶然,不要以为你爹救了我爷爷一命,你就能一辈子赖在陆家。你上学的钱,还有你那个病鬼妈的医疗费,哪一样不是我们陆家出的!吸血鬼一样,不要脸!” 叶然死死攥着双手。 “你骂我就骂,别说我妈。” 娇纵惯了的陆灵霜冷哼一声,“我偏要说,生来是贱命就得贱活,还用什么进口药住vip病房,活不起不如早点死……” “啪!” 叶然忍无可忍。 这半年,医生给她下过几次病危通知。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绝望,又有多希望她唯一的亲人不要离她而去。 “你敢打我?” 陆灵霜气的跳脚,尖锐的指甲朝着叶然的脸挠去。 叶然比她高了半头,仓皇抬手阻挡,白皙的手臂上瞬间被挠出了血痕。 “你还敢躲?” 陆灵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从她来实习,就连部门总监都得供着她。 叶然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公司动手打她。 “你们几个,把她摁住。” “别碰我!”叶然迅速后退贴近墙壁,“陆凛深不会放过你们的。” 众人嗤笑。 “她不会真把自己当陆太太了吧!” “连陆总最宠爱的妹妹都敢打,我看这厨娘的活也干不成了。” “就是,赶紧磕头认个错吧。” 有两个巴结陆灵霜的男人伸手去摁她的肩膀。 叶然的力气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两个男人的手劲,她只能找准机会,抬脚狠狠踢在了二人腿上的麻穴,这才解除了危机。 “陆灵霜,你非要在陆氏闹吗?你哥会怎么想?” 现场已经乱作一团,那两人抱着腿全倒在了地上。 陆灵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她自小就怕这个大哥,可很快她的神色就又变得得意起来。 “叶然,依依姐已经回来了。” 她说着朝身边的女生伸出手,笑得狠毒恶劣。 “把防狼喷雾给我,去叫保安过来把她带到保安室。” 叶然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护住了小腹。 “你们在干什么?” 低沉威严的男声响起,陆凛深不知何时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眸色阴沉。 所有人噤若寒蝉。 陆灵霜立刻冲了过去。 “哥,叶然打我。” 她将红肿的脸往前凑了凑。 男人的眸光骤然凌厉。 “叶然,解释。” 陆灵霜不依不饶。 “哥,你还让她解释什么啊?她就是在仗着当年的恩情欺负人,却又在你面前装乖,她就是个心机叵测的贱女人。” 陆家有多宠陆灵霜,叶然亲眼所见。 陆凛深虽然不善表达,可每一年陆灵霜的生日宴,他都会亲自操办。 一个隐婚的见不得人的妻子,一个疼在心尖尖上的妹妹,她没指望陆凛深会帮他,红着眼眶直视他。 “你妹妹诅咒我妈去死,难道不该打吗?” “诅咒了就会死吗?” 男人的话如一盆冷水浇的叶然透心凉,肆意的寒冷渗进骨头里,疼的发胀。 她原本还想求他陪她去见一见母亲。 此刻只觉满心绝望。 陆凛深怎么会纡尊降贵的陪她去医院演戏。 她死死咬着嘴唇,愣是没让眼泪下来,决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男人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眉心紧皱。 “陆灵霜!” “哥!”陆灵霜心里咯噔一下,声音也软了几分,加上脸上的红肿,显得楚楚可怜。 男人凝着眉,片刻后松口。 “不要给陆家丢脸!” 陆灵霜心中一喜。 哥哥果然和她一样讨厌叶然,怎么可能护着她。 不过是维护顾家脸面罢了。 …… 离开了陆氏,叶然就去了市中心医院。 换上防护服坐在了母亲身边。 护士将镇痛剂换掉,改成平时的用药,此刻人已经睡下。 曾经漂亮优雅的女人,现在却只能插满管子等待死亡。 当初,她跟陆凛深领证以后,就跟母亲说了。 事关陆爷爷,母亲没有反对,只是提醒她们跟陆家门庭悬殊,让她等陆爷爷痊愈后找机会把婚离了。 叶然知道,母亲要强,不愿趁虚而入。 后来陆凛深残疾,母亲就再没提过离婚的事。 直至上一次病危之后,她突然跟叶然说,想以岳母的身份正式跟陆凛深见一面。 叶然知道,那是母亲的遗愿。 希望她能幸福。 可现在,她连骗一骗她都做不到。 陪了一会,她走出病房,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换心手术的成功率,你们能有几成把握?” 是陆凛深。 叶然的心砰砰直跳。 原来他记得今天来看母亲的事? 他也一直没忘,母亲的心衰已经很严重,可又因为免疫系统的缺陷导致换心的成功率很低。 所有的委屈不快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鼻子一阵发酸,幸福而又感动。 房内传来医生的解释。 “陆先生,以叶夫人现在的身体情况,成功率不足三成,不过,一旦成功……” “我说的不是她。” 陆凛深的话让正准备敲门进去的叶然愣在原处。 医生顿了半晌,声音透着不确定。 “陆先生问的是唐依依小姐?” “是!” 叶然心中升腾起来的欢喜,哐当摔了个粉碎。 第三章 低血糖会呕吐 跟陆凛深结婚以后,叶然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是她主动生出离开的心。 她躲在楼梯间,抱着双膝不知道坐了多久。 直到手机的震动将她惊醒。 是教授打来的。 她忙压下情绪点了接听。 “叶然,你现在有时间吗?来一趟我这里,有一场特殊的心脏手术,用的是你上次提出的方案,或许对你母亲将来的换心手术有帮助,你来现场学习学习。” 教授的话将她拉回现实。 母亲的病,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允许她为了感情一蹶不振。 她需要钱,更需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好,我马上到。” 手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 结束以后,教授无比自豪的跟所有人重新介绍了叶然。 那一瞬间,叶然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热血救人的时刻。 她跟着教授去了办公室。 “老师,我想回来。” 这话让教授愣在原地,眉心随即皱起。 “你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了?” 从医者,对生命有着旁人不懂的敬畏之心。 流产在他们眼中等同谋杀。 叶然摇头,“老师您误会了,这孩子,我当然要。只是……我打算离开陆家。” 教授盯着她看了一会,她一个人来检查他似乎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况且豪门和普通人家总归是有严重的阶级之分,有些事不用说的明白他也懂,教授只是悠长的叹了口气。 “你想好了就去做,自己的人生路要自己决定。等你入职以后,你母亲的医药费,我可以帮你申请员工补助。” 如父亲一般的温情让叶然红了眼眶,冲着他鞠了一躬。 虽然有教授担保,但她的入职还是要走正规流程。 等忙完,天已经黑了。 她不想回梨园,打算找护士要一张折叠床凑合一晚,等明天陆凛深上班以后,她再回去收拾行李。 刚走出电梯来到病房走廊,迎面就看到了母亲病房外站着一道硕长的身影。 随意挽起的黑色衬衣,露出了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似等了很久,有些烦躁的抬手扯了下领带,撑开了两颗扣子,精致性感的锁骨和令人着迷的喉结若隐若现。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这个男人做起来,却有一种矜贵禁欲的诱惑力。 叶然很是意外的停下脚步。 他怎么还在医院? 这时陆凛深抬头望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已经迈步逼近。 “怎么不接电话?” 他的声线依旧很淡漠,眉心微皱。 叶然这才想起,刚刚参与手术,手机全部关机,后来又忙入职的事情,手机一直没开。 她不敢当着陆凛深的面重新开机,只能拿出来将黑屏对着他轻轻晃了晃,“没电了。” 陆凛深停在了她面前,一米八六的个子,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垂眸看她的时候,黑沉的眼底隐着晦暗不明的光。 “爷爷联系不上你,情绪很不稳,电话都打到了我这里。” 冷厉的训斥透着不耐。 叶然苦笑。 她竟然以为陆凛深会担心她。 “那我一会充好电给爷爷回过去。“ 无论她跟陆凛深的关系如何,陆爷爷都待她极好。 男人冷哼了一声。 “等你,爷爷病都气复发了。家庭医生已经针灸过,人睡下了。下次再有事提前说声,分内的责任,别让别人替你收拾烂摊子。” 陆凛深娶她最大的任务就是让老爷子开心。 这句“分内的责任”没有任何毛病。 叶然心中自嘲。 数年暗恋,三年婚姻,于她,这个男人是没有半点情分可言的。 男人已经朝着刚刚叶然走出来的电梯走,走了两步见人没跟上,眉角微挑。 “还有事?” 叶然没动。 从她第一次见这个男人,至今的人生,全都是他。 现在要剥离,挖心剔骨一般的疼。 “我今晚陪护。” “十万一月请的护工是摆设?” 陆凛深声音冷冽,半眯着眸子看她。 “还是要加钱?” 这句明显带了讽刺。 叶然心里难受的厉害,也懒得再用谎话粉饰太平。 她索性转过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陆凛深,我们离婚吧。” 病房走廊上的灯照在男人的身上,即便是皱着眉的时候,依旧性感的让人忍不住悸动。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平静的语气透着几分凉薄。 话一出口,叶然反而觉得不那么沉重了,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也好像轻了不少。 “我问过家庭医生,爷爷的病恢复的很顺利,并不需要我们再伪装夫妻哄他老人家开心……” “伪装夫妻?” 陆凛深折返回来,伸手捏住了她的腰往怀里猛地一带。 “跟我睡也是伪装的一部分?你倒是付出很大啊!” 轻挑的嘲弄让叶然的心又乱又疼。 她挣脱不开,气氛的抬头盯着那双晦暗如海的眸子。 “不是伪装,那是什么?陆凛深,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夫妻吗? 夫妻不该是这样的。 可以相敬如宾,可以吵闹不休,可以热情如火,可以宛若仇人。 可不该是他们这样,床上痴缠,床下冷情。 她可以做他协议上的老婆,却无法做他泄欲的工具。 像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妓女一般。 成为所有人眼里的一个笑话。 说好的不伤心,可她还是红了眼眶。 陆凛深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今天的她,很不乖。 “协议内容,我从未违背。” 这女人在矫情个什么? 就算睡了,他也没亏待她。 额度上亿的副卡,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叶然的瞳孔猛地一颤。 忽然觉得特别滑稽。 隐婚协议不仅仅是隐婚,还有一条,彼此不谈感情。 陆凛深的确没有违背。 他不爱她。 “可我违背了。” 她绽开笑容,眼泪却不其然的滚落下来。 “所以,协议可以作废了。” 她不愿再纠缠,用尽全力想将男人推开。 男人却失去了耐心。 “作不作废你没有权利决定。” 说完强势抱起将她带进电梯。 陡然传来的失重感让叶然本就有些发晕的脑袋更加眩晕,胃里也跟着一阵翻滚。 她怕直接吐出来,慌乱中攥住了陆凛深的衣领。 “陆凛深,我不舒服,你松开。” 陆凛深这才注意到她脸色很不对劲。 “真麻烦!去急诊室。” “不行!” 叶然吓了一跳。 她不能去急诊,否则怀孕的事情一定会被陆凛深知道。 他对避孕的事情那么上心,绝对不可能接受这个孩子。 而且,她已经决定离婚,不会因为孩子再纠缠不清。 男人却脸色一沉,不容抗拒。 “有病不治?你的脸白的跟鬼一样,上床都没兴趣!” 说着径直冲进电梯。 叶然眼疾手快的扒拉住电梯的门。 “我只是低血糖,你这样抱我去急诊室会被人笑死的。” 她喊的太快,本就不适的胃,瞬间压不住酸涩上涌,哇的一下,全吐在了他的袖子上。 气氛一片死寂。 陆凛深眯着眼盯着她看。 “叶然!低血糖会呕吐?” 第四章 真的好想你 叶然解释不清,更怕陆凛深怀疑,坚持带她去急诊室,只能软了态度说,“昨晚没睡好,今天只吃了一顿饭,饿的。” 除了最后两个字,这句话都是真的。 陆凛深的视线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片刻后扫过她因为呕吐而潮红的眼角,眸色深深。 “装病装弱在我这里都没用,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别惹事!” 说完将人放开,脱下外套准备丢了,顿了一下又撤了回来,将外套随意的捏在指尖。 电梯门随即关上,电梯内的味道并不好闻。 叶然低着头,看着那件从没有出现在过梨园的外套,心口仿佛被一只手攥着,生疼。 陆凛深并没有严重的洁癖,但是却极爱干净。 别说是沾了污垢的衣服,就算是衬衣没有熨烫平整,他都不会穿。 这外套舍不得扔,是因为唐依依吧。 她胃里又开始翻滚,强行压下后将目光转开。 陆凛深脸色阴沉的吓人。 “回家做饭,熏的我胃疼。” 见他不再提去急诊的事,叶然也没再反抗。 上车的时候陆凛深将外套丢给了靳凡让他拿去干洗,随后坐进了副驾驶,亲自开车回了梨园。 车子虽稳,可胃里已经没什么可吐的叶然还是被晃得很难受。 下车的时候,双腿发软的几乎站不住。 已经快走到大厅的陆凛深回头看了一眼,将手里扯下来的领带塞进裤兜,大步过来将她再次抱起。 叶然慌乱的抵在他胸口。 “我自己可以。” “装柔弱不就是想让我抱吗?” 男人轻嗤了一声,大步上楼,眼看卧室的门近在咫尺,叶然急的脱口而出。 “单独洗,会快一些,还要做饭。” 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羞耻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从开了荤,除了每月的那几天或者出差,陆凛深几乎每晚都要折腾她几次。 偶尔来了兴致,还会把她抱去浴室,就摁在那面硕大的落地镜前,在水雾和喘息声中,逼着她看着进行的一切。 男人低头看着她红透的耳朵,忽然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蹭过她敏感的耳尖,欲色满满。 “你是在邀请我?” 叶然半边身体都麻了,下意识侧头避开。 本来苍白的脸颊也被滚烫的情欲染了诱人的绯色。 她听到了男人骤然加重的呼吸声,心下惊骇,赶紧抬起头辩解,“我不舒服。” 两个人身上还沾着呕吐过的味道,她实在想不通,这个样子,陆凛深也能有感觉吗? “所以,别惹火。” 将叶然丢在床边,他一刻没停的起身去了浴室。 显然被满身的污秽折磨到了极致。 哗哗的水声很快响起。 叶然松了口气,紧绷着的神经让她疲惫至极。 可身上的味道又让她没办法直接上床睡觉,想了想拿了睡衣去了客房洗漱。 刚洗完出来,就看到陆凛深裹着灰色的浴袍坐在床边,黑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她的心砰砰一阵乱跳。 总觉得今天的陆凛深有些奇怪,以往除了在床上,这男人从来不会这么专注的看她。 她强装镇定,再次强调。 “我真的不舒服。” 这个时候碰她,那就是禽兽。 陆凛深却将目光收了回去。 “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记住协议内容,做好该做的事情,再闹出乱子,我就停了你妈的治疗费。” 说完起身离开。 叶然攥着毛巾,心里又空又酸。 她没有回主卧,收拾了床铺靠坐在床上发呆。 十几分钟后,陆凛深端着一碗鸡蛋面走了进来。 “吃了。” 突然而来的示好惊得她表情呆呆的。 “你煮的?” 结婚三年,他从来都没有下过厨。 “你觉得我不会?” 陆凛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满眼不悦。 乳白色的面汤上撒着绿油油的香葱,窝了一个荷包蛋,让人看着食欲大增。 如果陆凛深想宠一个女人,怕是没有谁能挡得住。 明明知道不爱,她还是抑制不住沉沦悸动。 陆凛深环抱双臂,淡漠的随口解释的了一句。 “上大学的时候,我住在校外的小公寓,经常自己做饭。” 入口的香软瞬间没了滋味。 那个时候,陆凛深正在跟唐依依恋爱。 陆灵霜曾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提过两个人有多恩爱。 甚至陆凛深还给唐依依亲手做过生日蛋糕。 只是一碗面而已,叶然,你竟然会感动涕零。 她放下筷子,抬眸看向这个俊朗非凡的男人。 客卧的灯是她喜欢的暖色调,将男人冷冽的气场融化。 恍惚间,他们真的成了一对恩爱的平常夫妻,温柔的丈夫在照顾身子不适的老婆。 美好的让她根本下不了狠心。 哽在嗓子里的面条,却又提醒着她残酷的事实。 她被逼红了眼角,沾湿了睫毛,湿漉漉的大眼透着诱人摧残的纯欲。 陆凛深忽地弯下腰,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带着薄茧的拇指蹭过她柔软的唇瓣,黑沉的眼底翻滚着浴火,热的灼人,却也冷的刺骨。 “以后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别的男人。” 叶然缓缓咬住他揉过的唇瓣。 许是灯光太柔,也或许是那碗面。 她再次升起期许。 “陆凛深,刚刚在医院里吐是因为……” 浴袍口袋里的手机突兀的响起。 就在陆凛深拿出来的时候,叶然看到了“依依”两个字。 她慌乱的低下头,庆幸自己没有将话说完。 这一次他去了阳台接听,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说了很久,久到碗里的面条凉了坨了,他才出来。 “吃这么少就饱了?” 陆凛深将碗筷拿走。 “吃饱了就回主卧睡。” 叶然翻身躺下,用被子遮住了半个头,声音闷闷的。 “不回。” 陆凛深怔了一下,只当是她身体不舒服闹脾气,也懒得多说。 “随你。” 说完走了。 叶然数着时间,不到两分钟,楼下就传来了汽车启动的声音。 她的眼泪也在这时夺眶而出。 随后像个疯子一样掀开被子,冲到脏衣篓里翻出了那张孕检单撕了个粉碎。 云清湾别墅内。 家庭医生做了详细检查后冲他躬了躬身。 “陆先生,依依小姐暂无大碍,切忌不要情绪波动太大,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快找到合适的心源。” 陆凛深摆摆手让他离开。 大床上,穿着丝质睡衣的唐依依娇弱的看着他。 “阿深,对不起啊,这么晚了,还惊动了你,你太太会不会生气,要不……我打个电话跟她解释一下吧,毕竟我们的关系……” 她提醒着陆凛深的在意,更提醒着两个人的过往。 “不用,她已经睡了。” 陆凛深看着她,冷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心源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在找,我咨询过不少专家,你这种情况的成功率很高,放心吧,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他说完就准备离开,唐依依却忽地拽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幽幽。 “阿深,每一次在鬼门关走一遭,我都会后悔三年前听了爸妈的话出国治病。哪怕是那时候死了,也好过将我们生生分开。我真的……好想你。” 第五章 也配跟她争 双手缠上来的瞬间,陆凛深侧身避开了。 本是下意识的动作,却让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唐依依被胳膊抽离时带的往前趴了一下,性感的睡衣,越发暴露,她神情凄婉动人。 “阿深,你还是不肯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吗?” 陆凛深眉心微皱,眸光并未落在她的身上。 “医生说过,你要保持心情愉悦,不宜忧思。” 唐依依不甘心的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故作虚弱自嘲。 “我这副破败的身体就该死在国外,至少,你能永远记得我漂亮的样子。” 见她如此,陆凛深轻叹了一声,走过去将被子拉过她的肩膀。 “心源会找到的,有我在,你不会死。” 唐依依顺势拉住了他的手贴到脸上,满眼痴迷眷恋。 “阿深,找个时间,陪我去长虹街走走好不好?” 那是他们确定恋爱关系的地方。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唐依依才顺势安静下来,心中的妒火却越烧越旺。 她都穿成这样了,陆凛深却依旧不为所动。 是因为叶然吗? 一个司机生下的贱种,也配跟她争! 回到梨园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 陆凛深没有去客卧,独自一人回了主卧休息。 洗漱之后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大床很空,连带着整个心也变得很空。 折腾了许久,他烦躁的起身悄无声息的推开了客卧的门。 昏暗的夜灯照出床上小小的一团。 叶然睡得很乖。 巴掌大的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长发随意散落,有几缕蹭到了耳边。 他抬手轻轻撩起,绕过耳垂,指尖的碰触让女人发出猫儿般的嘤咛,娇娇的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他的心,似乎也被蹭了蹭,又痒又软。 拇指遵循着渴望从耳垂处滑到粉润的唇边,不轻不重的碾过。 叶然睡得昏沉,根本没有醒来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压住了她,忽地伸出舌尖往外顶了顶,正好舔在了男人的指腹。 温热湿润,还带着一些韧性十足的力道。 瞬间点燃了周身的浴火,陆凛深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着往某一处汇聚,涨得又疼又热。 他迅速起身,背影有些仓皇的冲进了浴室。 欲望的失控,让他很烦。 …… 熟悉的生物钟罕见的失灵了。 叶然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 她想起陆凛深的早餐,着急的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却又很快停了下来。 她们要分开了,以后陆凛深的一切,都跟她无关。 她重新坐回到床上,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位置有人待过,一块男士手表遗落在枕边。 是陆凛深的。 昨晚他不仅回来了,还跟她一起睡在了客卧? 叶然的心,不由得还是乱了几分。 履职的时间是下周一,她跟教授申请了职工宿舍。 简单吃了早饭以后,她收拾好行李,拉着行李箱离开了生活了三年的家。 刚刚安顿好,就接到了发小南辰的电话。 她跟南辰是在一个大院长大的,两个人从幼稚园到大学都是同一所学校。 大二那年,南家因为业务拓展举家迁去了国外,从那以后,他们还没有见过面。 来到约定的火锅店,叶然刚推开包间的门就遭受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曾经纤瘦的少年郎此刻高了她一个头,肩膀也宽了很多。 一身名牌,笑的又痞又帅。 “然然,有没有很想我?看见我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他笑得一脸嘚瑟,张开双臂想要抱一下叶然。 和从前又没有半点区别。 几年不见的疏离丝毫不存在,叶然轻松躲过后,冲他翻了个白眼,瞥见了他身后站着的女生。 “这位是……” 南辰一把将人搂过来做了介绍。 “我女朋友苏颖,漂亮吧,身材也超级棒。” 叶然无语。 这货还是这么的口无遮拦。 她礼貌的伸出手,“你好,我是叶然,很高兴认识你。” 苏颖回握了一下,声音很嗲,眼神却并不友善。 “南辰说你是他兄弟,我还以为是个假小子,没想到是个大美人。” 说完收回手,宣誓主权一般抱住了南辰的腰。 “你昨晚太坏了,折腾的人家腰都要断了。” “那是本少爷厉害。” 南辰仰着头一脸得意,顺势拉着叶然往身边的位置带。 叶然赶紧抽回胳膊。 无论这女生是好是坏,别人的感情她都没有权利置喙,更不能引起误会。 “我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妇女,别人家的太太,你给我保持安全距离,让我老公看见该吃醋了。” 南辰的眼底闪过一丝暗沉,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咕噜噜的羊肉火锅很快烧了起来。 以前叶然最爱吃,可现在一闻到,就一阵犯恶心。 她不想扫兴,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借口上洗手间匆匆走了出去。 在厕所里吐了半天才缓和过来,整理好妆容刚开门出来,就见苏颖抱着双臂站在洗手池边,显然是在等她。 “叶小姐,既然嫁人了,就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万一闹得大家不愉快,可别怪我没提醒。” 这就不装了? 初次见面,就这么大的敌意,叶然也很意外。 “苏小姐想必误会了,我跟南辰只是朋友。” “少跟我装蒜!”苏颖一副太妹做派,完全没了之前在包间里的娇柔。 “拿哥们情来挑唆我跟南辰的关系,你这些招都是我玩烂的。以南辰的身价,想往他身上扑的妖艳贱货多了去了,收拾你们,我有的是手段。” 叶然本也受不了羊膻味,也不愿南辰为难。 “既然苏小姐介意,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说完就准备离开,手腕却被苏颖一把攥住。 苏颖的美甲狠狠刺进了她的肌肤。 她痛呼一声,本能甩开,刚要检查一下伤口,苏颖忽地踉踉跄跄的往后摔去,脑袋直接磕到了水池边上,瞬间红肿流血。 “叶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她捂着额头,鲜血流过脸颊,凄惨又可怜。 叶然都惊住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南辰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第六章 你还有我 “阿辰……” 苏颖率先开口,哽咽着疼痛和委屈的声音,嗲软的人畜无害,又楚楚可怜。 而且她眼里氤氲着晶莹的泪,含悲怯怯的望着南辰,余光又看了眼叶然,随之欲语还休的抿抿唇,近乎无措的挤出一句:“我没事,是我不小心。” 如此一来,南辰也不是傻的,自然知道女友和叶然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他说着皱起眉,大步来到苏颖近前,一把将她抱起,检查起额头的伤。 苏颖疼的不住嘤咛,环着南辰的脖颈靠在他肩膀上,眼泪像断了线似往下掉,“真的没什么,阿辰,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和叶然闹误会。” 她说的越大义凛然,越显得她通情达理。 同样的,也越能激化问题。 怎么说她都是南辰正牌的女朋友,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又如何,只要演得好,南辰就不会怀疑。 还能顺理成章的制造嫌隙,除掉一直黏在南辰身边的汉子茶。 苏颖计定在心,看向叶然的眼里,也泛出了毒辣的狡黠。 叶然迎着她的目光,不耐的眯了眯眸,心里倒吸冷气,下意识的对南辰开口:“不是我推的她……” 话音刚起,就顿住了。 叶然对南辰没有非分之想,也不是那种关系。 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非要解释呢。 南辰想误会,那就误会,反正他有了女朋友,往后叶然也会避嫌,和他减少联系往来。 叶然想的简单,就对南辰不好意思的一笑,“对不起啊,苏小姐伤在头上,看着还挺重的,还是快点去医院吧。” “今天先别吃饭了,哪天有空了再改天吧。” 叶然说着就往外走,叫了服务生去前台把账结了。 南辰几步追到走廊,却被苏颖拦住。 “阿辰,我头好疼啊,你看,都流血了……” 南辰抚着她的额头,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小颖乖啊,我去和然然说两句话,然后我们就去医院,嗯?” 商量的语气,却透着一丝敷衍的意味。 苏颖不满的咬了咬唇,拽住南辰的手不松,“不行!我不想让你去!你是我男朋友啊,你对她这么殷勤,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南辰听出异样,但目光却一直循着大厅里叶然的身影,看着她出了饭店,他匆忙的推开苏颖紧抓的手:“你乱想什么呢?她只是我很好的朋友。” “是吗?”苏颖不屑的撇了一下嘴,手抓的更紧了些:“那她看到你有了我,应该替你高兴才对啊,怎么还在卫生间里故意推伤我啊?” 本来苏颖不想说的这么明显,跟告状似的。 奈何南辰不上道啊,就一门心思的相信叶然,看着自己受伤了,还能什么都不做的就把叶然放跑了! 一点男友力都没有。 要不是看着他脸长得好,又有家世,苏颖都后悔自己眼瞎了呢。 “她故意的?”南辰呢喃一声,探究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望着苏颖,满身吊儿郎当的劲儿也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认真一丝不苟。 苏颖几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抿着唇气势都弱了不少:“对、对啊,我这伤就是她打的。” “阿辰,你不说帮我就算了,以后别理她了……” 苏颖环着南辰的胳膊,撒娇摇晃。 南辰笑了笑,抽回手臂还自然而然的抬手在苏颖头上揉了一把,压低的声音一如往常,就是沉了很多:“苏颖,你这伤是怎么回事,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他加重了手上搓揉的力道,又补充声:“所以,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苏颖蓦然一愣。 刹那间大脑空白,只剩一个认知,她搞得把戏,南辰都知道! 苏颖不安的神色慌乱,但南辰也早已从她身边大步离去。 华灯初上的街上车水马龙,夜风拂面,清新透凉。 已经是入秋的时节了,叶然紧着身上的外套,站在路边等着打车。 “然然!” 南辰的声音在后方清脆的传来。 叶然转过身,看到匆忙大步跑来的人,俊逸的脸上,还洋溢着亦如记忆中绚烂的笑颜。 “怎么还追出来了?是有事?”叶然就问。 南辰笑着点点头,大步也走到了近处,“这么久没见你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过得怎么样?那个你老公,姓陆的,真的对你好吗?” 叶然一时有些无措,就本能含糊的轻点头,莞尔:“当然了,他是我老公,不对我好还能对谁好啊?南辰,你不用担心我了……” 没等说完,就被南辰一步上前,攥住了她的手。 叶然自小体质偏差,手总是凉凉的,加之晚上气温又降了些。 南辰深吸了口气,脱下外套披在了叶然肩上,轻叹道:“真要是他对你那么好,那今晚他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然然,你不用跟我报喜不报忧。” 同样都是男人,如果换成是南辰,他可以允许自己老婆有个异性发小,但绝不会允许两人私下里单独相处。 况且,这次见面,叶然瘦了。 瘦了太多太多。 这哪里是过得很好,夫妻恩爱幸福的样子啊。 叶然怔了怔,触动的心事像是即将淹没的堤坝,她一再隐忍的咬着口腔里的嫩肉,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哪有啊,我真的过得挺好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都和你说过什么了?” 南辰一语落定,掏出烟盒拿了根,咬在唇边,目光也悠远的望着喧闹的车道,半晌才继续说:“你没什么亲人了,不管我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我们认识都这么多年了,我就是你的哥哥。” 一句哥哥。 叶然的思绪瞬间回到了三年前。 当时南辰已经出了国,知道了她和陆凛深的婚事,他告诉她,想嫁就嫁,勇敢去做,没什么大不了的,哪天后悔了,你也还有我。 “跟哥有什么不能说实话的?” 南辰收回目光看着叶然,握紧了她的手,温热的掌心传递着暖意:“告诉我,你和陆凛深之间发生什么事了?我要听实话。” 第七章 剥掉一层皮 叶然选择了沉默。 还迅速抽回了手,并后退两步。 像是生怕谁会误会,她有意和南辰保持了一定距离。 南辰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倒吸着冷气,抬手拿火机点燃了香烟。 他太清楚叶然是什么样的人了,处处为别人着想,总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位,虽然不知道她和陆凛深这段婚姻的细枝末节,但他也早看出来了。 叶然喜欢陆凛深。 超乎寻常,无比深爱的那种。 原本两人之间就有天堑之别,也注定了这段暗恋,不得善终。 但感情的事,南辰劝不了什么,只能看着她有天真的撞了南墙,死了心,但这过程中,她会受多少伤害? 南辰闭了闭眼睛,以为这段谈话又要无疾而终,他刚要开口,却听叶然鼓足勇气说出了一句。 “我怀孕了。” “陆凛深还不知道,但他不会要这孩子的,所以我也没打算告诉他。” 原来天大的事,再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仿佛也没什么了。 叶然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转身抬眸望着繁华的大厦,各种灯光杂糅的轮廓,更加白皙姣好,那双柔美的眼眸,也亮如星辰,好看的不可方物。 南辰看着她,喉结不由自主的上下滚动,瞬间就移不开眸了。 “我要重新回医院上班了,已经办完了入职,这次的机会很难得,我不会再错过放弃了。” “至于我和陆凛深……” 叶然顿了顿,好看的眸中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凉,随着轻叹一声,才道:“我准备和他离婚,也从梨园搬出来了。” 暗恋没有好下场,尤其是……爱上的人还是陆凛深。 三年,她已经受够了。 感情的苦,也不想再尝了。 南辰终于回过神,也意识到她说了什么,急忙大步上前,正色道:“离婚是对的,及时止损,但这孩子……你是打算瞒着陆凛深,一个人生下来吗?” “孩子是无辜的,也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我不想因为别人迁怒我的孩子。” 叶然柔缓的眸中,沁满了笃定:“我会生下来,好好把他养大的。” 南辰掐灭了烟,不加思疑的脱口了三个字:“我帮你。” 叶然一怔,没闹懂什么意思时,又听南辰说:“你和孩子,我来照顾你们。” 叶然迟疑了几秒,旋即扬唇就笑了。 她微微摇头,抬手阻挡南辰的进一步靠近,解释道:“不用,我有工作了,就能保持收入稳定,养个孩子还是可以的。” 虽然工资不会很多,生活也会拮据,但她还年轻,会为了自己,宝宝和妈妈,努力挣钱,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叶然不喜欢把任何事都复杂化,走一步看一步,有决心和毅力就够了。 “然然,养个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你……” 没让南辰说下去,叶然坚持打断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一个人真的可以的。” “时间不早了,南辰,快陪苏颖去医院吧。” 叶然一笑,脱下外套还给了南辰,同时也迈步越过他,沿着街道走了。 全然没注意南辰久久的注视着她的背影,眸色暗沉,直到苏颖凑到近旁,也没收回目光。 自然也没发觉路旁停靠的一台保时捷,透过滑下的车窗,唐依依幽怨的盯着南辰。 眼眸偏移,看向了走远的叶然。 这贱人竟然怀孕了。 还是陆凛深的骨肉。 这不就有好戏了吗? 唐依依勾唇冷笑,将刚刚拍摄的两张照片发给了陆灵霜。 不出意外,电话很快打了进来。 “依依姐,你遇到了叶然?她身边还有个男人?这怎么回事?” 唐依依听着电话中传出的声音,娇媚一笑,低头拨弄着裸色美甲,柔柔的嗓音轻缓:“谁知道呢,我只是碰巧开车路过。” “岂有此理!贱人都有了我哥,还敢勾搭别的人,谁给她的胆子?我看她真是皮紧了,欠教育了!” 陆灵霜跋扈的劲头透着蛮横的凌厉。 唐依依目的达成,含笑的眼色示意司机开车,再安抚的讲电话:“灵霜,你怎么说话呢?她怎么说都是你的嫂子,你别没大没小的。” “她也配!”陆灵霜咬牙切齿的透着十足的憎恶。 挂了电话,忍无可忍的陆大小姐去车库挑了台超跑,直接杀到了梨园。 原本灯火通明的别墅,此时竟然一片漆黑。 因为陆凛深不喜欢住所有陌生人,老宅的佣人也都是在家几十年的老人,婚后住在梨园,他也没安排佣人管家。 加之出的那场车祸,陆凛深当时情况很糟糕。 他是陆氏唯一指定继承人,也是万众瞩目的核心,外界对他的猜测捕风捉影,身体安危都能引起人心惶惶,股价不稳,叶然也赞同家里不安排旁人。 亲力亲为,照顾陪伴。 两年的时光,叶然甘之如饴的陪着陆凛深,走过了最黑暗、最无助、也最痛苦的那段岁月。 时过境迁,陆灵霜开灯后,楼上楼下都找不到叶然的影子。 “这都几点了?贱人死哪儿去了?” 陆大小姐不满的嘟嘟囔囔,看着时间正要往外走,却瞥见衣帽间微敞着门,走过去推开,发觉所有的女士衣物都消失了。 这怎么回事? 陆灵霜怀着疑惑,再仔细翻查,发现叶然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别墅内外,干净的连一根发丝都不曾有。 也仿佛叶然从没有在这里住过一样。 “这是勾搭好下家了,就直接卷铺盖滚蛋了?” 陆灵霜疑惑的自言自语,忽然一怔,又改口:“不对!那贱人的妈还没死呢,还没吸够我们陆家的钱,怎么舍得走?” 估计就是用这种拙劣的招数,对她哥使小性子吧! 真够掉价的! 陆灵霜气的火冒三丈,愤懑的当即就拨电话,想让人查出叶然在哪,但转念一想,何不将计就计,利用这招好好治治那贱人呢? “叶然,想从我家滚出去可没那么容易,看我怎么剥掉你一层皮!” 陆灵霜眯眸冒出坏水,一脸志在必得的尽显嚣张。 第八章 天降横祸 次日,叶然一早收拾妥当,来到了医院,开始了第一天上班。 也要重新临床实习。 毕竟她毕业后,闲置了三年,已经属于浪费了大好的职业生涯,目前的所有,都要从零开始。 叶然信心充足,认真的听着主任开早会,听着副主任布置工作,跟着科室老师查房,仔细做着每一页的笔记。 这一忙就是一上午,中午科室同事喊她去了食堂。 同事都很好相处,吃饭时间大家坐在一起也闲聊了些,还有几个医学院实习的,一口一个然姐的,大家处的也很合得来。 不错的氛围,让人食欲大增。 叶然也是第一次在午餐的时间,不用提前精心准备食材,细致烹饪,考虑着会不会合陆凛深的胃口。 她自以为是的悉心照料,对陆凛深来说,不过不值一提。 既然如此,那没他的生活,才能回到正轨。 用过饭,叶然看午休时间还有不少,就找了个僻静的休息角,翻看上午做过的所有笔记。 医学这个专业,很漫长,也很辛苦。 但叶然喜欢学医,当年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爸爸还健在,妈妈身体也很好,父母都很支持,让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当时爸爸却对她说:“既然选择了,就要坚持到底。” “学医不像别的,医者仁心,你不仅要对患者负责,还要对你自己负责,不要一时冲动三分钟热度,事业是一辈子的事,你要持之以恒。” 如今回想,叶然喉头哽咽,下意识轻喃脱口:“对不起,爸爸妈妈……” 可更对不起的,是她自己。 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专业,辜负了苦学多年。 太傻了。 也太蠢了。 叶然深深闭上了眼睛,狠咬着下唇近乎渗血。 她怎么都想不到,曾经心甘情愿的感情,有一天会用追悔莫及来形容。 好在…… 现在醒悟,还不算太晚。 叶然努力摒弃脑中的杂念,全情投入的又继续研读笔记。 “叶然?” 一道清甜的女声从远处响起。 伴随而来的还有脚步声,随着叶然抬眸,看到走来的同事陶静。 “你怎么在这儿啊?看什么呢?” 陶静说着,也注意到了叶然手中合上的笔记,一笑:“这么刻苦啊?还是感觉紧张?没事,我们工作平时是挺忙的,但该休息的时候,也要休息啊。” 叶然笑笑:“好,我知道了。” “我买了咖啡,人人都有,就差你了,走吧。”陶静挽着叶然的手,刚要走又想到什么,“啊不行,**好像找你呢,别是有什么事,你还是去看看吧。” “行,那我先去了。” 叶然应了声,走廊和陶静分开,上楼往任教授办公室走,路过护士站,注意到几道不太友好的目光。 “就是她吧?” “咱们医院的?新来的么?” “怎么什么人都要啊?这不败坏风气嘛!太恶心了!” 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不大,却如一根根密密麻麻的针,戳的叶然神经,亦如芒刺在背。 她不明所以,避开所有目光,快步敲门进了办公室。 让她始料未及的,任教授的脸色也不太好。 “叶然你啊你,让我怎么说呢。” 任教授叹息的不住摇头,拿着桌上一份已经拆开了的快递信封,递给了她:“你看看吧。” 叶然茫然的接过,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她刹那间呆愣住。 里面是十几张照片。 统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昨晚她和南辰在路边的照片,拍摄角度很明显是偷拍,将她和南辰拍的……有些亲密。 另一部分照片,是梨园客厅和别墅外的监控截图。 图中清晰的捕捉到了昨天叶然收拾东西,拖着行李箱离开的画面。 叶然仔细的将每张都看过,然后费解的开口:“老师,我不懂这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 她和陆凛深虽然还没有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但是,两人也是隐婚,医院里除了任教授,其他人不可能知道她丈夫是陆凛深。 即便知道,光凭几张照片,也不能断定她和南辰有什么瓜葛。 更不可能因此,就对她猜忌造谣吧。 任教授指了指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叶然坐下来,并说:“有人说你偷拿了梨园的贵重物品,价值三千万。” “什么?”叶然大为震惊。 “除了这些监控截图,对方还提供了丢失的财务明细,以及……” 任教授脸色凝重,沉了口气才再道:“说你仗着你爸爸对陆家老爷子的恩情,混迹进梨园,打着追求陆总的旗号,实施偷窃。” 叶然惊诧的倏然站起身。 任教授示意她先别着急,又指了指桌上有南辰的几张照片:“说这位先生和你是一伙的,你将财物交给他销赃,而且……好像说你们关系也不正常。” 叶然深感荒谬,白皙的脸上都泛出怒意,但更多的还是不可理喻。 “这不是栽赃吗?老师,您知道对方是谁吗?” 任教授听着她冷静的声音一如平常,稍微欣慰的松了口气,起身绕过办公桌:“叶然啊,老师肯定相信你,也知道这不是什么误会,就是有人故意要整你。” “所以那个人……”叶然垂眸看着桌上的照片,无需猜想就道:“是陆灵霜对吗?” 除了陆大小姐,谁能随意调取梨园内外的监控。 任教授无奈的点点头,陆家势大,医院还有陆氏的投资,好几个临床科研项目也有陆凛深的出资,他作为院长也不好过于涉足其中。 叶然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就道:“老师您别难做,这件事我会好好解决的。” “你打算?” “报警,我没做亏心事,就不怕警察调查。” 任教授闻言,无措的连连叹气,说:“可是,陆小姐那边已经让律师报警了。” 叶然诧异一惊。 她倒是没想到,陆灵霜故意嫁祸栽赃,还敢贼喊作贼的恶人先告状。 与此同时,叶然的手机也嗡嗡响了起来。 她拿起一看,陆凛深三个字,震痛了她的眼睛。 第九章 一味偏袒 说来可笑,结婚三年,他从来没有一次主动给她打过电话,如今罕见的这一次,估计也是因为他妹妹陆灵霜。 叶然呼吸发痛,强忍着不适一下按断。 她再要和任教授说话,手机却锲而不舍的又震了起来。 还是陆凛深打来的。 任教授看着叶然手中持续震动的手机,就喟叹道:“出去结吧,叶然,这件事老师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但陆小姐煽风点火的,对你的影响也很不好。” 叶然心里咯噔一下。 虽有不愿,但也知道老师不能一昧的总偏袒偏护着自己。 所以不用任教授再说什么,她果断道:“老师,我暂时停职几天吧,等这件事处理清楚了,也还我自己清白了,我再回来。” 任教授欣慰的又长叹一声,看着叶然颔首转身往外,他也绕回办公桌拿起座机电话,“通知法务部一声,叶然那边只要有需要,就提供帮助辩护。” 叶然穿过走廊,迎着一道道异样的目光,听着愈演愈烈的闲言碎语,她攥着持续震动的手机,如似攥着一捧炸药,砰地一声,就能将她炸的灰飞烟灭。 总算离开了医院,空旷的停车场,时不时的人来人往。 叶然没注意手机是什么时候停止震动的,也没留意陆凛深是否再打过来,她狼狈的扶着花坛,一阵阵吐的昏天黑地。 “唉姑娘啊,你这怎么了?” 有个大娘正好路过,看着叶然的状况,关切的上前搀着她不断拍背。 “大妈你不用管她!” 几个穿着护士装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是我们医院实习新来的,手脚不干净,和姘头里应外合偷有钱人家的不少东西呢!” 大娘一惊,讶异的重新看着叶然。 旁边的人还拱火絮叨。 “价值几千万啊!换成咱们,哪敢啊?” “这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事吗?多疯狂啊,也多不要脸啊!” “真够给我们医院抹黑的!但开除是肯定了!警察也会抓你去踩缝纫机呐!” 大娘哪里听说过这些,信以为真,再不想管叶然,快速收回手,边走还边啧啧的唾弃几声。 叶然吐的胃里什么都没了,惨白的脸色尤为不好,强忍着抬眸看着围在近前的几人,不等说话,就被其中一人扯着胳膊,按着头部,使劲的往地上呕吐物。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你怎么吐的,怎么给我吃回去!” 叶然体力不济,被按的更是头晕脑胀,勉强撑着卯足一口气,一把推开了逞凶的女人,可出口的声音还很虚弱:“我会处理干净,不用你操心!” 说完,她目光又看向其他女人,微眯的目光泛出寒意:“陆灵霜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听话的给她当狗?” “你说什么!” 女人瞬间恼羞成怒,也没想到叶然能猜到陆大小姐,眼神飘忽的有些心虚。 叶然深吸口气,移眸扫了眼不远处的方向:“这里有监控,想让我告你们寻衅滋事,蓄意伤害吗?” “你!” 几个女人都很愤怒,有人还想去抓叶然。 叶然也不躲避,就道:“我是无所谓,反正我要告陆灵霜,不差多打一个官司。” 看着她这幅强势到底的样子,几个女人也不是真想惹事,只好扔下两句狠话,见好就收的快撤了。 总算打发走了,叶然卸力的长吐一口气,顾不上周围路过的种种目光,她从包里拿出纸巾,一点点擦拭着地上的脏污。 可不知怎么的,越擦鼻尖就越酸涩。 不知不觉,一滴滴滚烫的泪珠早已坠落而下。 为什么要哭。 太丢脸了,也太不值得了。 但叶然就是感觉好委屈,好不甘,好难受……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就要落得这样? 也有错的,错在她不该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陆凛深。 叶然痛苦的浑身发抖,心里叨念着这个曾经欣喜又眷恋的名字,此时却只剩满满的愤懑,每一个字,都像是往她心口捅的一把刀。 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她咬紧牙齿,克制着手指的颤抖掏出手机。 电话接通的一瞬,她压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情绪,晦涩又沙哑的厉害:“陆凛深,你还是要偏袒陆灵霜对不对?” “她是你的亲妹妹,你当哥的护着她没有问题,但是我呢?我是你的什么人?” 电话那边一片沉寂。 叶然无暇注意异样,翻涌的情绪让她继续道:“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还是你的妻子,你懂夫妻是什么意思吗?就算隐婚,夫妻关系也是法律承认的事实!” “你妹妹一次又一次的欺人太甚!她欺负的只是我吗?她但凡有一点在乎你这个亲哥,她都做不出来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一股脑的全说完,叶然感觉吐出的不仅是她压抑的心声,更是她满腔翻涌的心头血。 挂断电话,她跌跌撞撞的回到宿舍,感觉身体虚软,还是止不住的抖,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却感觉大脑好像停止了运转。 但不能这样下去。 陆灵霜制造出的事情,还没解决。 但叶然也挺费解的,陆灵霜处处针对她,究其原因,貌似还不是因为她取代唐依依,嫁给了陆凛深。 六岁那年的夏天,那天她的生日,爸爸准备忙完了就带她去游乐场。 小小的叶然捧着爸爸给自己的蛋糕,兴冲冲的在院子里,安静的等着。 一个跌跌撞撞的小丫头,在院子里横冲直撞,一个不慎,就撞到了叶然。 还将她手里的蛋糕,弄到了地上。 “你坏!你挡我路!” 小丫头任性蛮横,还气鼓鼓的抬脚往地上的蛋糕踩。 “我的蛋糕!你怎么这样啊?” 叶然护着蛋糕,想要推开小丫头,奈何跑过来几个佣人,二话不说就拉拽她。 小丫头更加蛮横:“你哪儿来的穷货?也配在我家院子里?让她给我跪着!” “不行!打她!” “阿姨!给我打烂她的嘴!” 佣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掌上明珠的大小姐吩咐了,那就照做,眼看着抡起巴掌朝着叶然就要扇,却被人叫住—— 第十章 不再惯着 “干什么呢?” 一道属于孩童的声音,清亮的徒然响起。 无需循声望去,几个佣人连同凶巴巴的小丫头,都瞬间瑟缩的变了脸。 叶然纳闷的看向远处走来的人,是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男孩子,眉清目秀,五官深邃又俊逸,白嫩的肌肤如雪似瓷,芝兰玉树的,极为好看。 “哥哥!” 小丫头扭头呼唤男孩,撒娇一般的嗓音都乖了些,但还是要告状,回身又指着叶然:“她欺负我!不知道哪来的野孩子,她凭什么欺负我呀?” 说完小丫头又催促佣人:“阿姨打她啊!快点!” “胡闹!” 无需佣人们有什么动作,男孩一声已然截断。 与此同时,男孩迈步上前,伸手递向了叶然:“你是叶叔叔的女儿吧?不好意思,我妹妹还小,我替她向你道歉。” 叶然懵懂的眨了眨眼睛,感知男孩和小丫头的关系,犹豫片刻,还是伸手任由男孩扶她起来。 “谢谢。”她小声说。 男孩一笑,余光又严厉的落向小丫头:“陆灵霜,你才多大啊?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向姐姐道歉!” 陆灵霜撇着嘴,俨然不乐意。 男孩也不急,就冷冷的看着她。 年纪虽小,但满身气势不弱,威压的气息流转,不过瞬息陆灵霜就败下阵来,不情不愿的对着叶然说了声对不起,扭头就跑。 佣人也追着离开了。 叶然心疼的低头看着地上不成样子的蛋糕,踌躇的想要一点点捡拾起来,蛋糕不贵,还可以重买,但爸爸的心意,却是千金难换的。 那时候的叶然还很小,也知道不和陆家大小姐起争执,让爸爸为难,她只想小心翼翼的收好蛋糕,却没想到男孩先她一步,蹲下来捡拾。 “真的对不起啊,我妹妹被宠坏了。” 叶然愣了愣,看着男孩穿着手工裁定的衬衫西裤,骨子里的矜贵更是无法形容的,伸出的手指也白净莹润,可他一点不在意的捡起地上脏兮兮的蛋糕。 还十分细心的将外**擦拭干净,然后男孩才将蛋糕递给叶然。 “我怎么道歉都不为过,但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为你重新做一个蛋糕吗?” 叶然知道男孩是好意,但她也不是没脾气,一忍再忍的也快禁不住了,就一把接过蛋糕,赌气的扔了三个字:“不需要!” 她跑去找到爸爸,述说了刚刚的事。 爸爸夸她懂事,但也心疼的抱着她不住安慰。 就在父女俩准备走的时候,男孩竟然追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叶叔叔,实在对不起,这是我做的,肯定比不了你买的蛋糕,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男孩说着,将用礼盒**完美的蛋糕递给了叶然。 “大少爷,你这是……”一旁跟出来的管家欲言又止,但看了看叶爸爸和叶然,到底碍于涵养没把话说的太难听,只改口:“何必啊。” 男孩看了眼管家,责备之意明显。 叶爸爸不想扰了女儿生日的好心情,客套两句就带着叶然走了。 但叶然回头瞧望,不经意的听到管家说:“那就是一个司机的女儿,咱家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司机,怎么说都是下人,犯不上大少爷你做到这一步的。” “什么下人?” 男孩反驳的话音很轻,但却满载了义正言辞:“人不分高低贵贱,不要总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是,大少爷。” 男孩似发现了叶然的目光,侧颜看来,粲然的微微一笑,目送她和爸爸离去。 那天午后阳光正浓,绚烂的光线照射着稚嫩的面庞,美的像一幅画,深深地烙印在了叶然的心里。 她当时转过身挽着爸爸的手仰头问:“爸爸,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呀?” “陆凛深。” …… 短短的三个字,一个名字。 她牢牢地记了十多年。 可能是小时候陆凛深替她打抱不平,也可能是往后的诸多次接触,陆灵霜始终带着偏见看她,才注定了,不管婚后叶然对陆灵霜这个小姑子有多好,都没用。 也让陆灵霜慢慢地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认知,以为叶然真的是软柿子,好拿捏,也好欺凌。 以前,她爱陆凛深,所以可以忍。 然后,她嫁给了陆凛深,顾及姑嫂关系,她也必须忍。 但现在,她连陆凛深都要放弃了,又怎么会再惯着陆灵霜? 叶然洗了把脸,重新化了淡妆,换身衣服再要出门时,刚好接到了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请她过去接受调查。 她也正有此意。 但在去的路上,她先拐道选了个律师事务所,找了位执证的资深律师,详细阐述了事件原委,并要求以恶意侮辱、诽谤等罪名,正式起诉陆灵霜。 同一时间,陆氏集团摩天大楼。 顶层总裁室里,靳凡汇报了下午的行程,也阐述了几个项目的进程,然后谨慎的看着老板阴郁的脸色,踌躇的有些话就卡在嘴边。 陆凛深中午没吃饭,远处的桌子上还摆着助理从五星级饭店打包的餐食,比那个女人做的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但却勾不起他任何的胃口。 从昨天到现在,他没有回过家。 她也没有按照往常那般,来公司送饭。 陆凛深很清楚哪里出现了纰漏,尤其是中午的那通电话,叶然竟然敢…… 他深吸了口气,阴霾的脸色没有丝毫缓解,手边也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抬手扯了扯领带,开口吩咐:“陆灵霜又做了什么,你去查。” 靳凡不感觉意外,也没应声,就拿出平板调出一些内容递过去,并说:“陆小姐调取了梨园的监控,说太太盗取财物,高达三千万,并安排律师报了警。” 陆凛深诧然的皱起眉,看着平板上的照片和截图,修长如玉的手指逐一翻动,却在某张照片上,久久未动。 靳凡知道这次陆小姐做的过火了。 所以无需陆凛深吩咐什么,他就道:“陆总,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好的,就是澄清很简单,但对太太……” 第十一章 自食恶果 话没说下去,靳凡就见老板的手指点了点平板上的照片。 他探头一看,刚好是南辰。 “这个人回国了?什么时候的事?”陆凛深抬眸,微眯的凤眸透出了十足的不悦。 叶然有个异性的发小,他很多年前就知道。 也始终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毕竟他对叶然也无爱无感。 但三年前为了顾全爷爷的意愿,他同意和叶然结婚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允许叶然身边有除他之外的异性存在。 尤其是南辰。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陆凛深也是男人,又岂能摸不透南辰每每看着叶然的目光。 “啊这……”靳凡有点尴尬,挠挠头认错道:“是我的疏忽,对不起陆总,往后我会派人盯着他的。” 陆凛深微一点头,按灭了手中夹着的烟,起身捞着西装外套,边往外走边说:“下午的行程推了,让司机送我回家。” “好的陆总。” 靳凡紧随其后,想到什么又道:“哦对了,太太入职了仁康医院,目前还是在各科流转的实习岗位,但仁康的任院长,也是太太曾经的老师,很器重。” 她出去上班了? 这就是不给他按时送饭的原因? 陆凛深轻嗯了声,不动声色的脸色还是有些沉,也猜不透任何喜怒。 回到梨园,一室清冷。 像是几天家里都没有人,冷冷清清的,也找不到半点曾经温馨的影子。 陆凛深楼上楼下走了一圈,不难发现,叶然搬走了。 他站在楼梯边,臂弯里还搭着脱下的外套,不知为何的扯唇冷笑了声,再拿出手机的一瞬,他莫名想到了几天前叶然说的那句—— “我们离婚吧。” 原以为她在赌气,想不到她竟然来真的。 “离婚?” 陆凛深翕动的薄唇,呢喃着刺耳的字眼,随着冷笑持续,冷冷的“做梦。”两字溢出口,他也大步而去。 当晚,低调隐秘的私人会所。 楼上常年惯用的包厢中,灯红酒绿。 周贺生左拥右抱的环着各色美人,悠哉快活,却余光一瞥,瞧见单人沙发上静默抽烟,脸色不济,还时不时抚着胃部轻揉的陆凛深。 他啧了声,推开身边的美人,挪身让服务生端杯热水,“阿深,你胃不舒服了吧?怎么搞的?你家那个不是把你这个难伺候的胃,料理的挺好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凛深未置一词,就给了他一记凉凉的眼神。 周贺生挑眉,纳闷道:“怎么回事?你俩出问题了?不会吧,依依回来了你没那是踹了她,她还敢跟你闹?” “闭嘴。” 陆凛深紧蹙的眉皱的更深了些。 周贺生笑了声,感觉自己猜准了,还想细打听些:“还真是啊,那她怎么跟你闹的?就罢工不给你做饭了?” “那你停掉她的卡呗!她一个全职的家庭主妇,又没有孩子照料,整天不围着你转,难道说……” 没让他絮叨下午,陆凛深直接冷声截断:“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再要起身,却被周贺生拦住。 “不是我说,阿深,你留着她还有什能用呢?你和依依才是……” “周贺生。” 陆凛深放沉的嗓音倏然出口,很低缓,也很波澜不惊,但随着他满身气势倾泻,英俊的眼角眉梢溢出的凛冽,属实给人一种威慑的压迫感。 即便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周贺生,有些时候也有些怵。 陆凛深还是一派如常,除了隐忍胃痛的脸色不是很好,神色云淡风轻,嗓音也慢条斯理:“我和叶然之间的事,你是不是干预的太多了?” 周贺生尴尬的一怔,再要解释,却见陆凛深借着起身的姿势,扶着他肩膀,“不管我喜不喜欢她,她都是我的太太,所以别再当着我的面,说她的不是。” 这是奉劝,也是警告。 陆凛深不介意他的朋友,包括妹妹,对叶然持有不好的态度印象,别人的想法,他也无权干涉,但三番五次的说他女人的不好,这就过了。 周贺生连连点头,错开的目光还有些虚。 陆凛深再要往外走,手机忽然响了。 一接起,那边就传来了陆灵霜吵嚷的声音:“哥!那贱人报警抓我!还找律师起诉我了!她是疯了啊!怎么敢的!” “哥!你为什么就不能离婚把她甩了?这贱人哪里配得上你啊!” 陆凛深眸色深眯了一下,脚步站定:“那你现在呢?” “我在派出所啊!警察刚审讯完!哥!我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啊,太过分了!你快点来救我啊!” 陆大小姐做梦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叫嚷的又气又疯,声音大的周贺生都听的一清二楚。 陆凛深早就将手机挪开了耳边,慢慢地沉了口气,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此时更是全沉了下来。 “动用关系私自捞人,是违法的,陆灵霜,你可以不懂法,但不要捎带连累整个陆家。” “你说什么?哥!” 那边的陆灵霜感觉自己幻听了,这种撇清关系,冷情冷语的话,真是她哥说出来的? 陆凛深置若罔闻,侧身和其他几个哥们,眼色示意自己先走一步,之后不紧不慢的讲了句电话:“爸妈从小宠着你,但也应该教过你,一人做事一人当吧?” “什么?” 电话已经挂断了。 陆灵霜错愕的呆愣原地,看着手机,迟迟回不过神。 她哥这是……不管她了? 为什么?她是他唯一的妹妹,是全家最宝贝的心头肉。 她哥为了那贱人不想管了,父母在国外她不想惊动,但她也还有爷爷呢。 陆灵霜打定主意,刚要手机调爷爷的电话,却收到了陆凛深发来的一条微信。 【敢找爷爷,你会更惨。】 这句威胁的,很够用。 陆灵霜愤懑的膛目欲裂,却也不敢触动惹怒她哥,无法的攥紧手机,看着不远处还在做笔录的叶然,想都没想就将手机砸了过去。 “死贱人!都是因为你!你做的好事凭什么要赖我头上?” 陆灵霜叫嚷着一步冲过去,蓄满力的一巴掌也朝着叶然的脸上打了过去。 第十二章 久违温柔 叶然正在和民警诉说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突然之间,陆灵霜跟受了刺激一般的朝她扔砸杯子,刚被闪身躲过,又张牙舞爪的朝着她扑来,冷不丁的一巴掌,已经呼啸的对着脸扇来。 叶然已经留意了,又怎可能让她如意。 稍微一侧头,避开巴掌的同时,叶然也钳住了陆灵霜行凶的手腕。 几乎在同一时间,旁边的民警也站起身,出手制止住了陆灵霜。 “你怎么回事?看清楚这里是哪里!是能让你动手打人的地方吗!” 训斥无果。 陆灵霜毫无畏惧,冷笑的乜了眼民警肩上的警衔,轻蔑的口气都透着狂妄:“一个派出所的,也配跟我吆五喝六?等你肩膀上混多点杠了,再和我说话吧!” 这边怼完人,转头陆灵霜又使劲挣了挣手腕,怒斥叶然:“你个死贱货!还不给我松手!” 不可理喻的人,叶然也不想跟她辩驳什么,自然收力放了手。 陆灵霜活动了下手腕,面容气闷的相当难看,再听着还想说教自己的民警,更加气不打一出来:“闭嘴!你说我诬告,说我栽赃,还说我浪费公共资源……” 故意没说下去,陆灵霜哧哧的冷笑,很坏很狂,还很嚣张的拍着对方胸脯:“知道我们陆家为社会做多少贡献吗?每年无偿捐献多少钱?又纳多少税金?” “别说我因为这点小事,动用公共资源,就算我调动全城的警力,你们也只能——” 陆灵霜停顿下,再一字一顿的使劲拍着对方胸口:“乖乖配合!” “谁让我们家有钱又有势呢?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有钱,就能让鬼推磨。” 陆灵霜又摆出了那副人畜无害的天真嘴脸,笑的无比烂漫,也无比邪恶。 民警气的攥紧了拳头,不等说什么,就见陆灵霜趁机一转身,狠狠地扇了叶然一大耳光。 啪! 皮肉的响声清脆,蓄意的十成十力气,足见有多疼。 “死贱人你还敢抵赖!这几年你吃我哥的,喝我哥的,花了我家多少钱!你想一笔勾销?想得美!” “我说你偷了我哥的东西,就是偷了!我说的话,就是证据!” “是吗?” 叶然慢慢地转过脸,轻缓的两个字还如往常,冷淡的脸色也没有半分疼痛反馈,像是没打在自己脸上似的。 她还有心思对着发疯的陆灵霜轻然一笑,淡道:“既然这样,那你也偷了我家的传家宝,是一对元青花梅瓶,拍卖价值大概在十亿左右。” 陆灵霜一惊,进而不屑冷笑:“你说什么?就你家穷的,小偷进去都得哭着走,还有什么上亿的传家宝?还说我偷了?” 叶然不怒不恼,笃定的眸光黑白分明,轻一点头:“对啊,就是你偷的,我说的话,也是证据。” 撒泼放赖,谁不会呢。 陆大小姐仗势欺人,叶然虽然没有势力可以仰仗,但光脚的,绝不会怕穿鞋的! 大不了鱼死网破。 叶然倒想看看,自己孤注一掷豁出去了,陆家能不能纵容陆灵霜无法无天,名声一败涂地! “原来你在学我啊?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学?!” 陆灵霜又气笑了,咬牙切齿的伸手就朝叶然扇打,这一回,叶然不仅没让她得逞,还反手奉送了陆灵霜一大耳光。 “这是还你的!” 叶然说着,也没松手放开陆灵霜的胳膊,“就凭你,还不配让我学!陆灵霜,收起你这套发疯撒泼的本事,我不是你哥,也不会忍着让你作妖!” 以前陆灵霜仗着她哥,又仗着小姑子的身份,不停的使招下绊子,在叶然头上作威作福。 但那种日子,已经彻底过去了。 叶然话落的刹那,眼眸一眯,又狠狠地扇了陆灵霜一巴掌。 连本带利,都讨了回来。 周围目睹的几人,都暗暗心里解气。 陆灵霜却两手捂着脸,错愕又难以置信的盯着叶然,要不是脸上火辣辣的疼,她都不确定自己被打了,还是被叶然打了。 不同于以往她对陆凛深胡乱告假状,这次是真实发生了。 叶然竟然……真的敢对她动手。 “你你……你敢打我?” 陆灵霜又气又恨,还闹不懂叶然忽然发什么疯,犯什么病,一时几股情绪上涌,竟然口齿不利索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叶然也懒得再和她周旋,转身重新拉开椅子坐下,准备继续配合做笔录。 女民警也跑了进来,拉着陆灵霜去了隔壁。 闹剧暂时散了场,但陆灵霜涉嫌诬告诽谤,以及蓄意寻衅滋事,拘留几天是没跑了,叶然全部配合完,也忙到了后半夜。 她迈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宿舍,一开门,就感觉空气中混合了些许烟草的气味。 不等开灯,她看着某个方向,身体猛然僵住。 漆黑的房间,月光透过窗幔洒落的光线微弱,却能清晰的照见单人床榻上,坐着的颀长身影。 一旁搭着脱下的西装外套,还有盒已经空了的富士山居烟。 男人笔直修长的大长腿随意弯曲交叠着,堪比大马金刀的坐姿,却随着清隽遒劲的腕骨,以及纤长凌厉的指骨,还有那若隐若现的极好面容轮廓,亦如一幅美轮美奂的月下美男图,性感又禁欲的引人遐想。 偏偏叶然没有任何想入非非,有的只是不安的紧张,以及恐惧。 这里是她刚刚申请的职工宿舍。 陆凛深…… 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陆凛深手中随意把玩着金属火机,一开一合间清脆的动静打破沉寂,他也慢慢地侧颜看向门口屹立的叶然,暗色中看不清面容,却听到他低哑柔缓的声音。 “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没有任何责备,也不是兴师问罪。 像等待加班归家的妻子,丈夫只是唠叨又关切的询问一句。 久违的温柔,属实让叶然猝不及防,也让她紧绷的心脏像是悄然窜进了什么,她摩挲着发僵的指尖,犹豫再三,开口道:“这里是我的宿舍,你不该来这里。” 第十三章 长能耐了 叶然尽力措辞还算委婉。 但实际意思陆凛深又岂能听不懂。 别说她现在想要赶他走,就叶然一言不发地搬出梨园,又求职住宿舍,这一系列的举动都已经说明了问题。 但陆凛深暂时不想计较,几天的生活里没有叶然,他的胃最先抗议,其次是…… 他一向是个利己主义,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身体。 “你在这里,我不来这里,我该去哪儿?”他轻缓的嗓音伴随着轻微的沙哑,随着滚动的喉结,性感得无法言喻。 陆凛深站起身,慵懒地展臂舒展身体,迈步也走向了叶然,自然而然的惯性伸手想要一把环住她的腰,奈何叶然却躲开了。 这一举动,让陆凛深的手落了空,也让他在暗色中的脸色倏地一沉。 叶然没空留意他的神色,只紧张地捏着手指,往旁挪开了两米左右。 单身宿舍面积不大,一切都是简易配置。 这也就导致了陆凛深再迈步,叶然已经贴近墙壁,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躲什么?” 陆凛深将她逼进角落,一手越过她头顶抵在后方墙上,一手则轻而易举地捏起了她的下巴,“怕我吃了你?” 他低笑了声,堪比魅魔的声线和旖旎的气息,蛊惑攻击着叶然的全部神经。 叶然不由自主的有些腿软,下意识的想要撑住,但微微发颤的身体反应还是出卖了她。 陆凛深捕捉着笑容持续,桎梏着她下巴的手也渐渐往下,随着纤细的脖颈,蔓延至锁骨,再一路往不盈一握的腰肢…… 他熟门熟路的撩拨点火,叶然如同满身过电一般的大脑震荡。 “不!” 随着叶然脱口一个字,她也精准地截住了陆凛深的手。 “不行!你不能再对我做什么了……”叶然心里抵触的同时,也顾及着腹内的孩子。 她最近身体很差,也根本撑不住陆凛深强的可怕的体力折腾。 “为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陆凛深近乎贴在她唇沿上溢出,温热的气息撩人心弦。 叶然抿了抿唇,手指扣着掌心用疼痛唤醒自己清醒,随着深吸一口气,她也卯足力气一把推开了陆凛深。 再趁着他怔住的间隙,她一低头俯身,直接从他臂弯下逃脱而出。 来到空旷些的地方,叶然背对着陆凛深的方向,大口大口地喘息几次,总算是稍微平缓了些情绪,她才转身道:“我从梨园搬出来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陆凛深,我要和你离婚!” 陆凛深的身形很明显的顿了顿,却在片刻后发出低低的一声笑,紧接着他也迈步走到叶然面前,握住了她的手:“闹什么啊?” 闹? 叶然想要抽回手的动作停下,思索着这个刺耳的字眼,竟然也扯唇笑了。 看吧,当你软弱可欺的时候,拿出最大的意志,做出最重要的决定,别人也会不屑一顾地感觉你是在闹脾气,无理取闹。 叶然抬眸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即便黯淡的光线不清,她却也铭心刻骨的记着他的眉眼,勾勒的俊颜,以及习惯性的一颦一笑。 从六岁时的初见,到时不时的偶尔接触,时不时碰面,一次又一次的相处,随着年月累计,年纪增长,歆慕的欣赏,赞佩的爱恋,也在悄无声息中滋长。 一晃到现在。 这人,她爱了十八年。 可能也没有那么长,毕竟懵懂的孩童时,哪懂什么是爱。 但等长大了,成年了,情窦初开,她也心甘情愿地为他倾注一腔真心,不求回报,不求结果。 或许,没有三年前陆爷爷擅自做主让两人成婚,那叶然依旧站在人群中,远远的,高高的,眺望着那个不属于自己,却只欣赏钦佩的陆凛深,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好的。 天不遂人愿,事态的发展,总是超乎预想。 叶然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三年,就将她自诩倾注所有的感情,彻底消耗殆尽。 陆凛深迎着叶然复杂的目光,搞不懂她深深的眼底,那浓稠的哀凉是为何而来,他不住皱眉,也握紧了叶然的手,包裹驱散着她掌心的冰冷。 “你怎么了?”陆凛深开口的同时,另只手也环住了她的腰,“还是因为灵霜的事?” 没等叶然言语,陆凛深搂紧她,继续道:“这次灵霜确实胡闹了些,她也吃到教训了,你也适可而止,嗯?” 尾音轻轻微扬,宛若喉咙间埋了个小勾子,既撩拨得让人心尖发麻,又权衡利弊地哄劝商量。 可是,他是素来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陆凛深,不容置喙才是他的本性,会好心好意地同人商量? 还是谈及的是他亲妹妹。 惯用的怀柔伎俩罢了。 叶然再也不想被他蛊惑,三两下就挣脱推开:“你我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你妹妹,这次的事,也不需要你奉劝我什么。” “陆凛深,我看在陆灵霜没有对我造成过大的实质性伤害,所以我点到为止,只对她小惩大戒,但请你转告她,如果再有下一次——” 叶然深吸了口气,慢声慢语的补充完:“她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别怪我。” 陆凛深眸色攸地危险一暗,薄唇轻翕溢出一声嗤笑:“长能耐了?” 话虽如此,但是,这样敢于直面向自己叫嚣,发泄出内心不满的叶然,属实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就像素来温柔乖顺的小兔子,突然因为点小事,不仅学会了咬人,还亮出了奶白的小獠牙。 不太恐吓,但却很有意思。 “刚才你也说了,灵霜不在你我之间,那你现在这么闹,又是何必呢?” 陆凛深说着,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望着她眼里涌动的火焰,不知为何,他竟然感觉下腹发紧,不由自控的大步上前,没让叶然有任何躲避的可能,直接端起她的下巴,低头封堵吻了上去。 叶然惊诧的眼瞳一阵紧缩,感知着陆凛深的攻城略地,肆虐的一如曾经无数个夜夜,她惊恐的身体发颤,也超乎本能的在推开他时,扬手扇去一巴掌—— 第十四章 跟我回家 清清脆脆的巴掌声,一经爆发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宿舍楼紧挨着仁康医院,旁边就是十字路交汇的宽广马路,楼宇建造虽结实,但不够隔音,时常听闻车辆吵嚷,较为呱噪。 但刹那间,无论是打人的叶然,还是挨打的陆凛深,显然都不在状况内,彼此的呼吸仿佛都在瞬间凝固。 陆凛深没想到自己会挨揍,也没防备,感知着脸颊上的痛意,他的头也被打得侧过脸,些许蓬松的发丝散落而下。 “还会打人了?”他轻溢而出。 叶然后知后觉的回过神,一晚上连续打了他们兄妹俩,她掌心辣辣的还在发麻,她忐忑的咬住下唇,躲避的眼眸压低,密密长长的睫毛阻挡,也看不出情绪。 陆凛深看着她呼吸有些急促,再要伸手落向她的肩膀,却被叶然像是应激一般的挡开,并迅速从他近旁逃远。 这一下,让陆凛深向来波澜不惊的面上,泛出了一丝空白。 他不懂,叶然这是为何。 他没有吓她,没有责备她,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 她怎么就……这么排斥、抗拒他。 “叶然你……” “陆凛深。”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陆凛深适时停下,静待叶然说话。 叶然也不负他所望,低垂着眼眸,隐忍的手指蜷紧:“我说了不行,你是听不懂吗?我不要你碰我,难道你想强来?” 质问的语气,又一次让陆凛深蹙起了眉。 叶然深吸口气,也不用他说什么,她再道:“那我告诉你,婚内强奸,也属于犯法!我不介意在告完了你妹妹之后,再告你!” “……” 陆凛深属实没想到,两人欢好的事,也是夫妻之间的正当事,竟然会被她说成这样。 他饶有兴趣的抬手摸了摸下巴,一晒:“所以,你是在威胁我?” 边说话边迈动步子,陆凛深凑近叶然,居高临下的俊逸面容在暗色的光线下,魅惑邪肆,薄薄的唇边还漾着坏坏的弧度:“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啊……” 他抓起了叶然的双手,慢慢地放在自己胸口上,再缓缓地道:“法律确实是维护自身权益的武器,但却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佳方法。” 叶然咬牙看着他,挣扎的想抽回手,却撼不动。 “我给你一次机会……”陆凛深迎着她的目光,握住她一只手,和自己的十指相握:“听话,跟我回家。” 温缓的几个字,本该是最温馨、最有安全感的,但却如棉花里渗出的钢针,扎得叶然满心是血。 陆凛深就是有这种本事,温柔的将一个人溺毙其中,让人明知道是陷阱,是深渊,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坑,但还是甘愿被他蒙蔽。 一次犯傻,姑且不计,两次犯傻,还有余地,三次……那就是蠢的无可救药。 叶然不想成为最后者。 “家?”她在沉默片刻后,开口的嗓音有些晦涩,但却无比坚毅:“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陆凛深,从今以后,我不会踏足梨园半步。” “更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了!我不求你顾念夫妻一场的情分,但如果你还有半点良心的话,就别因为这件事去惊扰我妈,同样的,我也不会让爷爷知道。” 当初是隐婚,那现在也该是和平分手。 叶然说完就甩开了陆凛深,走到门旁,打开,手指着外面走廊,冷漠的面庞完全前所未有:“你走吧,别再来这里了。” “你这是……赶我走?” 陆凛深不可置信的眸色都伴随着讳莫。 叶然也没有接茬,只道:“太晚了,我不想吵到左右邻居,陆总,你也该注重声誉,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给陆氏抹黑吧?” 又是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 起不到作用,但却成功的吊起了陆凛深的兴趣。 他眯眸深深的凝着叶然,对比以前逆来顺受,几乎没脾气,永远懂事乖巧的叶然,现在这样亮出獠牙利爪的她,也很够味啊。 “行,你早点休息吧。” 陆凛深一语落地,也迈步往外。 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霸道逞凶,更没有不依不饶。 叶然直到他离开都没回过神,她已经做好了和他抵抗辩驳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 关上门,她还是感觉空寂的房子里,充斥着陆凛深的气息,那混杂了烟草和冷调白麝雪松的味道。 很好闻,但却让叶然感觉窒息。 她站在原地缓了好久,才勉强将大脑从滞涩中拉回,进浴室冲澡,逼仄的卫生间十分简陋,叶然靠着瓷砖墙壁,任由温水哗哗的不断冲刷。 不知不觉的,眼前模糊的水汽仿佛慢慢褪去,一点一点萦绕的是从前种种。 十八岁那年,对于叶然来说,是极其难熬的一年。 那年,她在备战高考。 却在临考前两月,突然接到噩耗,爸爸陪同陆老爷子去往新几内亚出差,遭遇当地战乱,爸爸为了保护陆老爷子,不幸罹难。 消息传来时,叶然的天就塌了。 起初妈妈还撑着不断安慰哄劝她,说娘俩相依为命,日子也能过下去,不用陆家帮扶,妈妈是很要强的,即便没了丈夫,也不想让人看娘俩的笑话。 但人算不如天算…… 妈妈一边拼命工作,一边照顾叶然,安慰她不要情绪化,要坚强起来,好好备战考试,用一份满意的答卷,让爸爸在天之灵心安。 叶然也听话照做,化悲痛为力量,但却在最后一天考试结束时,本该在考场外等待的妈妈,却昏迷被人送进了医院。 因为工作太累,因为心情抑郁,因为没日没夜地舍不得休息,因为想要攒钱供女儿读书而营养不良…… 妈妈全身免疫系统崩盘,心衰严重到了难以维持的地步。 当时的叶然就想过放弃上学,出去找份工作,但她能养活自己,却无法承担妈妈的医药费。 面对至亲,谁都做不到放弃。 所以再面对陆老爷子伸出的援助之手,叶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和资本,她接受了陆家的资助。 或许从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她和陆凛深之间的……孽缘。 第十五章 图他什么 叶然躺在床上,转辗反侧。 外面都亮天了,她还没睡,最后多久眯着的,也记不得了。 等再睁开眼睛,不仅日晒三竿,手机还嗡嗡的在震。 叶然揉了揉眼睛,刚做起身就有了孕吐反应,冲进卫生间一番干呕,再出来幸好手机还没断,是起诉陆灵霜的律师打来的。 接起后对方讲的倒不是有关陆灵霜的事,而是叶然拜托的另外一件。 “叶小姐,你让我帮你草拟离婚协议,这也好办,但昨天太忙我忘了问,关于财产分割,你有什么想法?” 听着对方严谨又客气的声音,叶然回的也干脆:“我什么都不要。” 对方迟缓了半晌,还是没忍住给了一句:“啊?你……说真的?” 叶然就笑了。 回想到律师听闻她丈夫是陆凛深时,给出的震惊反应,估计此时陈律也是想说她太傻。 “真的。”她回。 对方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隔了片刻,没有规劝开解什么,而是抛出了一系列疑问。 “那我想问一下,叶小姐您嫁给陆先生是图什么呢?感情吗?但据我所知,陆先生在外可一直是单身啊,你们隐秘的婚姻背后,真的有感情吗?” 这次沉默的,变成了叶然。 旁观者的三言两语,如同往伤口上洒的一把盐,无心之过,却一击见红。 “对不起叶小姐,我说的话可能过激了。” 叶然沉吟的“嗯”了一声,然后道:“感情与否,不便多解释,至于这三年婚姻我所图什么,应该是陆凛深这个人吧。” “陈律师,我知道这话很恋爱脑,但是,这三年内我的丈夫是陆凛深,以后我的前夫也是他,他这个人,方方面面出色的成就,应该不算是人生履历的一块污点吧。” 换言之,有个出类拔萃,无比优秀的前任,这不应该是减分项,反而是加分才对。 陆凛深,有颜有钱有实力,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个这样的前夫。 陈律师也感觉说的话冒失,慌忙再次道歉,并接受了叶然不要财产的诉求。 挂断电话,叶然烦闷地叹了口气,她不是想替陆凛深说话,也不是反感别人往她心口扎一刀,而是……她犯傻犯糊涂的感情,不想被人指责或同情。 原本,叶然是喜欢陆凛深。 但这份感情藏得很深,两人的交集也很少,叶然受陆家资助,但叶爸爸对陆老爷子有救命之恩,所以陆凛深就将她当妹妹。 跟对待陆灵霜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宠溺一些。 只是叶然懂得分寸,从不无事生非地跑陆凛深面前卖弄,更不会做作的闹出什么。 两人都是很有边界的,舒适相处。 当时的叶然觉得这样就够了,偶尔能见见陆凛深,听闻他公司的些许事,看着他取得了某些成就,挣到了多少钱,亦如对偶像的崇拜,远观盼好就行。 直到……陆老爷子提出了结婚。 老爷子考虑的面面俱到,陆凛深和叶然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两人从小相识,也算青梅竹马,虽门第不对等,但有叶爸爸的恩情在,老爷子当仁不让,一边对陆凛深施压胁迫,一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对叶然,到底促成了这段婚姻。 还记得领证的当天,陆凛深说不办婚礼,也不对外公布,除了较好的亲朋外,无人知道两人已成夫妻的事实。 叶然同意了。 可那天晚上,本该洞房花烛的新婚之夜。 陆凛深冷着脸坐在床边,素白的肌肤在红烛灯光的照耀下,如同肃穆的石膏塑像,挥毫英挺的五官,冷漠中透着不耐。 叶然手足无措,尴尬地站在不远处的桌边,考虑着要说什么化解僵持,但话到嘴边,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终究,还是陆凛深打破了寂静。 他探究地望着她,嘲弄一笑:“所有想接近我的人,不是为钱,就是为利,总是要贪图点什么,我还以为你不一样呢。” 这话一出口,叶然就愣住了。 她也在瞬间知道了,自己在陆凛深心里那点特殊的情分,那点不同寻常的感觉,彻底没了。 “我不是……”她低下头,哽咽含糊地还是解释了一声。 换来的依旧是陆凛深不屑的轻笑,继而,也听到他又问:“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叶然艰涩地抬起头,迎着他冷冽的没有半点温度的眼眸,固执地摇头:“我什么都不要。” “是吗?那我要夸你一句清高?还是应该说你……技高一筹?” 陆凛深冷冷的笑容持续,不虞的眸底已然漫出阴郁:“叶然,我耐心有限,最后一遍,除了你妈妈的医药费,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叶然坚定地看着他,不屈的眼眸堆满了氤氲。 她知道陆凛深误会了,以为她是换了种套路,仗着爸爸对陆老爷子的救命之恩,不仅要陆家心甘情愿的供她学业有成,还要成为陆家的少夫人,一步一步继续往上爬。 陆凛深以为她和别人也没什么两样,一样是看上了他的脸,他的身家背景,他的继承人身份,他手里掌控的资产…… 叶然百口莫辩,明知道如果编造个理由,比如说就是想让妈妈得到更好的医治,自己想要出国留学等等,随便一个借口,就能达成陆凛深想要的互惠互利。 这样,或许陆凛深就能放心了。 也或许就能给这段强塞来的婚姻,找一个合理的发泄口。 叶然全都明白,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给了陆凛深不想要,甚至极为反感的回答。 她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你。”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往后就不要再这样猜忌了,好好过日子,这也是爷爷想看到的。” 后面的话,陆凛深几乎没怎么听,在叶然说出前一句时,他紧绷的脸就瞬间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继而不顾叶然的阻拦,直接推开她,摔门而去。 而现在…… 叶然坚守初心,答案依然如此。 只是,她累了,爱不下去了。 第十六章 再来堵门 叶然以为会停职很长时间,没想到第三天早上,她就接到了电话。 来到医院,不仅复职继续工作,科室主任还在会上特别为她澄清,三令五申的不允许再有任何流言蜚语。 等会后,主任单独留她谈话,劝她好好上班的同时,也说了这件事就是场误会,任院长在大会上已经严肃解释过了,也刚正了一波医院上下的歪风邪气。 能解决就是最好的,叶然谢过了主任。 过后又被任教授叫去办公室,鼓励和安抚之余,还带她所在的同批实习生,观摩学习一场心脏移植手术。 移植的不是捐赠者的活体心脏,而是电子人工心脏。 叶然从这场手术中受益匪浅,下班回到宿舍还反复观看着手术录像,以及做的笔记。 原因无外,她的妈妈也需要在适合的时候,更换移植心脏。 否则…… 叶然不敢往坏处想,抓紧争分夺秒的又继续研磨视频和记录。 转天又继续上班,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叶然也没有什么安排,陶静想要约她逛街,她也婉拒了。 一是要去病房陪伴妈妈,二是……叶然虽然不是社恐,但这几年全职主妇的生涯,也让她和曾经关系极好的几个朋友断了往来,几乎没什么社交,现在想要离开陆家,离开陆凛深,她更要慎重的考虑花销。 任教授帮她安排了医院的扶植项目,能节省一大笔医药费,但也还有余下的些,需要她工资填补。 实习期的工资只有勉强两千,根本不够,她还哪能跟同事出门逛街。 叶然想挤出时间找份兼职,她规划了一下时间安排,再抚摸着还很平坦的小腹,已经十周了,妊娠反应也越来越重。 但她都能扛下来。 “妈妈怎样都无所谓,可是苦了我的宝宝……” 还在肚子里呢,就要陪着妈妈这么辛苦。 叶然惆怅的长吁口气,不过片刻又迎着窗外的光线,漾出粲然的笑容:“没事啊,宝宝,妈妈肯定能行的,以后妈妈一定会成为很出色的外科医生!” 这也是她高考前的夙愿。 就在叶然给自己鼓劲打气,浏览手机里的招聘信息时,忽然收到了南辰的微信。 【然然,能帮我个忙吗?】 叶然不加思疑的回:【你说。】 南辰:【我朋友开了个工作室,急需一位靠谱的翻译,标准也不算难吧,就翻译日韩英法,这四类语言的商务文件。】 看着日韩英法四个字,叶然好看的眼眸瞬时放出了光。 这不就巧了吗? 她小时候爸爸和妈妈就教过她日韩语言,说一点不难,也很容易学,后来读大学时,她看陆凛深擅长九国语言,就也试着学了法语。 不能说特别专业,但正常的翻译应该也没问题。 最关键的,叶然现在急需兼职挣钱。 她果断马上打字:【我行吗?我可以做翻译的,保证按时按点完成交代的工作任务!】 南辰那边都笑了。 但看着微信息,笑着笑着又怅然地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叶然性子好强,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打碎了牙也要一个人撑着,与其让她费劲地四处找寻挣钱的门路,万一再被人骗了,不如他迂回地想个办法。 还真上钩了。 小笨蛋。 南辰喃喃自语着,故意先回了句:【你啊,你身体能行吗?我帮你问问吧。】 然后过了一个小时,南辰掐着时间再回:【我朋友要个靠谱的,信得过你,要不你试试?】 叶然很是欣喜:【好!我一定努力!】 南辰哭笑不得,将价格和她说了一遍。 叶然看着手机里发来的消息,有点瞠目结舌,一片万字以上的商务文件,翻译费就有两千块,字数累计,价格也往上翻。 而且中间给的时间还很多,足够她兼顾医院的班了。 叶然十分高兴,也总算从陆凛深带来的阴影之下,由衷的展颜一笑。 她回复完南辰的消息,换身衣服去了医院,陪着妈妈待了一下午,晚上去超市买了几样食材和水果,准备晚上开火,好好做一顿犒劳一下自己和宝宝。 “我的宝宝真乖,都没让妈妈害什么口。” 叶然往回走的时候,自顾自的小声和肚子里的宝宝聊天。 她以前就听妈妈说过,当年怀她的时候,特别喜欢吃烧烤,时常大半夜的就要吃,爸爸就会陪着妈妈下馆子。 “估计宝宝也知道爸爸靠不住,所以不想折腾妈妈对不对?” 叶然轻吐了口气,拎着东西的手拿了钥匙,另只手摸了摸小腹:“爸爸只是还没做好准备迎接你,他不是不爱你,他只是……” 不爱她罢了。 这么痛心的感悟,叶然到底还是没能谈笑风生地说出口。 她拢了一把散落的长发,打消脑中负面的念想,随着电梯门打开,她刚踏出,一抬头,却愣住。 陆凛深竟然站在她宿舍门口,手裁的西装笔挺立体,修饰得宽肩窄腰,没有一丝赘肉,他下巴微微扬起,嘴边咬着一根抽了半截的烟,浅眯的眸光和火星在暗色的楼道走廊中,显得尤为突兀。 顷刻间,叶然感觉心脏被什么狠狠击了一下。 陆凛深显然就是在等她,听到电梯传来动静一偏头,看着她扬唇笑了笑,低垂的眼眸随之就望见了叶然手里拎着的东西:“你买菜了?” “但我带饭了。”他晃动了一下手里拎着的保温饭盒,之后又熟络亲昵地催促:“快点开门,尝尝我做的味道怎么样。” 叶然僵持的身形几乎钉在了原地。 她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克制着自己不被他这幅温柔假象迷惑,努力冷静地疏离道:“你怎么又来了?是我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哦,也是。 只说离婚有什么用。 刚巧,律师起草出的离婚协议,她已经拿到了。 如此想着,叶然迈步走到宿舍玄关门前,拿着钥匙开了门,再侧身看了眼不济的脸色稍转的陆凛深,“进来吧,正好有事要和你说。” 第十七章 直面开战 陆凛深阴沉的脸色彻底转缓。 迈步之时,利用楼道狭窄,他索性长臂一揽直接将叶然搂进了怀。 他低头凑到她脸颊,轻吻的同时低语:“就知道你舍不得再和我闹。” 叶然身体一僵。 她凝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鼻息间闻着他身上惯有馥郁的味道,可能因为距离太近,她竟闻到了一股穿插其中的甜腻。 是女孩子喜欢爱用的香水味道。 应该是唐依依吧。 无需猜测,叶然已经看到他脖颈的白衬衫上,黏着一根柔软细长的微卷发丝,浅浅的灰棕色。 还没正式见过唐依依,但她见过两人亲昵相依的很多照片。 被陆凛深珍惜地收藏着,就在梨园的书房。 那也是婚后,陆凛深不允许她踏足靠近的地方。 碍于那场车祸,叶然废寝忘食地照顾他,后来他身体好些了,也开始恢复线上工作了,她偶然之下进书房送点心咖啡,撞见过他看着那些照片,若有所思的眼里,满载思念。 陆灵霜也炫耀似的跟叶然说过,唐依依多年没有换过发型,因为陆凛深很喜欢她长发微卷的发型。 叶然许久未动,也未说话,异样的神色,引来了陆凛深的瞩目。 “怎么了?”他低头凑近她脸颊,旖旎的气息伴随着低醇的声线,又撩拨亲密的将她的腰搂紧:“这么想我?” 他以为她怀念他的怀抱。 想着他,夜不能寐,没有他,睡不好觉。 早就知道在他的眼中,自己不值一提,还轻薄下贱的无可救药,但以往叶然都看破不说破,装糊涂的自欺欺人,妄图就能粉饰太平。 此时却忽然有了别样的心境。 “不,我从来没想过你。”她忽然开口,也在拨开他桎梏的长臂脱身时,手指轻捻,拿走了他衬衫上黏着的那根发丝,“这头发,是谁的?” 完全明知故问。 可这一刻,叶然就想问个清楚,说个明白。 她不想再装傻了,也不想因为深爱,就将自己弄得那么狼狈,那么弱势,那么……低三下四的犯贱。 陆凛深在听闻她第一句话时,好看的面容就凝了起来。 紧接着,他看着叶然拿着的那根发丝,有些疑惑的皱了眉:“什么头发? 他有洁癖,不算严重,但洁身自好和极度爱干净是肯定的。 平时与人相处,也不喜和人接触距离过近。 但却是也有例外。 陆凛深没往其他方面想,就饶有兴趣的打量端详着叶然,轻然的迷之一笑,出口的声音却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责备,可不虞的力道不轻。 “你这是在怀疑我?” 叶然暗自咬牙深深呼吸,尽量保持冷静,平静的反驳道:“我不应该吗?” 只要夫妻关系维持一天,别管分不分居,都要忠诚于彼此。 可以不爱,但不能背叛。 叶然真的很后悔,当初结婚时定下的协议,为什么就没加上这一条呢。 但加上了又如何,陆凛深违背了,也为挚爱背叛了,她又能拿他怎么样。 怎么样都是一个错误的死局。 逃脱破局,才是叶然现在的当务之急。 念及此,她看了眼床边柜子上放着的一摞书籍,其中夹着律师起草的文件,她准备过去拿,却被陆凛深攥住了胳膊。 “你这是在以妻子的身份,怀疑我在外面跟别人发生了什么?” 他将叶然的疑虑,直白的说了出来。 叶然不置可否,静静地抬眸迎着他的眼眸,等着他回答。 但答案却超乎了她的预想。 陆凛深眼里含了莫名的笑,轻微一低头:“所以,你在吃醋?” 叶然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了一些。 她无措又无奈的低眸叹了口气,再开口的话语,无波无澜的像是跟陆凛深说,又像是对自己的审问:“有的时候我真的很好奇,我在你心中,到底……已经不堪到了什么地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鬼使神差的让陆凛深呼吸一窒。 叶然也趁着这个间隙,拨开了他的手。 她拿起了陆凛深放在桌上的保温饭盒,一层层地打开,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凉了些许,色泽也差了很多,但看得出来,是陆凛深亲手做的。 他不善烹饪,上次煮面已经是罕见,这次竟然破天荒地又下了厨房。 叶然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望着饭菜,到底还是将它们摆在了桌上,取来餐筷,递给陆凛深一份,她就拉开椅子坐下吃饭。 陆凛深回身低眸看着她,一瞬不瞬的眸色深了些许,沉默片刻,也坐进了另一旁的椅子。 叶然吃东西很慢,细嚼慢咽的没有矫揉造作,相反用餐的礼仪十分淑雅。 她胃口不好,吃几口就不想再继续了,端杯喝些水,然后依旧看着桌上的饭菜,声音轻徐:“其实算下来,我和你认识很多年了……” “如果没做成夫妻,我们也算是……朋友吧?那我有点好奇,陆凛深,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句问的,带出了叶然的心声,但却感觉有些多余。 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陆凛深都不够了解她。 相反,她确实比陆凛深的父母、爷爷,都还要了解他的。 多说无益。 叶然看着陆凛深放下了餐筷,她掀眸看向他,宁静的眸光,蕴含了无尽难以道明的情绪,也压抑了无数不好讲出的哀伤。 她适时的再开口:“当我多嘴,不该问,但是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懂得婚姻的意义,还是因为嫁给你的人是我,所以你才这么无所谓的,对吗?” 婚姻是忠诚与信任,还有不管何时何地的不离不弃。 是两个人通过稳定的感情,递进的透过爱情,抵达亲情的更深层次的关系缔结。 简单来说,就是要呵护,包容、疼惜,以及彼此尊重。 可陆凛深三年来毫不避讳心有所属,想着唐依依,爱着唐依依,再对方回国重逢后,他马上奋不顾身,还用打发外面莺莺燕燕的那些撩拨手段,来应付叶然。 这……对吗! 第十八章 究竟怪谁 叶然没有经历过婚姻。 也没有好好地正儿八经地谈过一段感情。 她有限的人生岁月中,二十四年里,除去父母带来的深刻印记,就只有陆凛深。 可是,没经历不代表可以不懂。 她见过父母的感情和婚姻,爸爸和妈妈彼此相爱,感情融洽,从不争吵拌嘴,偶有意见不合,两人也会很快各退一步,哄劝地翻篇过去。 爸爸养家挣钱,妈妈也有工作,懂得持家节俭,经济共同,养育女儿也互相承担帮衬。 小的时候妈妈抱着她,边哄逗边玩笑地说:“我的宝贝啊,长大了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不用大富大贵,但一定要懂你,心疼你,还要尊重你。” 那时候叶然不懂,也还小,就小脑袋塞进妈妈的怀里,嘟囔着:“我不嫁,我要赖着爸爸妈妈一辈子……” 后来她长大些了,爸爸担心她上学早恋,不知道是该阻止,还是该提醒警告,几番思虑就和她说:“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啊,还都不懂得什么是爱呢。” “爱,这个字,好写也好读,但却不好做到。” “男孩甜言蜜语,对你举动稍微轻浮,满口都是爱啊,喜欢啊的哄着你,这不是爱,这是敷衍……” 十几岁的叶然,满脑子都是课业背书做题,知道爸爸说的大概是什么意思,但她脑海中唯一浮现的,也还是陆凛深。 可当时的两人,许久都见不到一面。 就算见了,也是举止得体,言行疏离,更多的就像是邻居家品学兼优的大哥哥,看待一个没长大的小妹妹那样。 所以叶然也没多想。 直到一晃二十出头了,她也遵循陆老爷子的意愿,真正的嫁给了陆凛深,彻底的走进了婚姻,才知道……父母当年的金玉良言,都有未尽之意。 陆凛深在她说话时就已经停下了筷子,随着她许久的沉默,他也已经将餐筷扔在了桌上。 拿起纸巾按了按嘴角,他抬手松了松衬衫衣领,侧过身,一手端起叶然的下巴,迫使她目光落向自己,他沉道:“叶然,既然你话说了,那索性说开吧。” 不然他还费解她为什么要搬走,又找工作又住宿舍,究竟在闹什么。 只是因为唐依依回国吗? 对此,他不想多做解释。 如果叶然是为了这个,那他也有的是办法让她后悔。 陆凛深不悦地沉了口气,手上力气稍稍加重,修长莹润的指尖隐隐泛白:“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一次性,给我说清楚。” 叶然忍着疼,直视着他的眼睛,随着她眸色逐渐眯起,也一把使劲地拨开他的手,起身道:“如果你的妻子换成别人,你还会这样吗?” 看似私下里,两人十分和谐。 床上相依相偎,彼此缠绵,陆凛深那方面需求大,体力也好,叶然尽可能的要多配合就有多配合,房事两人完全可以用愉悦的琴瑟和鸣来形容。 可是…… 这不仅不是爱,甚至跟婚姻这层关系都无关。 不是夫妻也能如此,外面随便花钱叫来的,都能完美的配合陆凛深。 该有的尊重,该有的包容理解,该有的心疼呵护…… 一样没有。 这不是夫妻。 陆凛深也从未真正的拿她当过妻子,他将她和外面的女人画了等号,如同温水煮青蛙,用一种绵里藏针,温柔的刀子,在三年的时间里,伤得她体无完肤。 叶然看着缄默的陆凛深,忽然就笑了。 她笑得毫不走心,也笑得伤感又痛苦,自嘲一般的意味:“就因为我是叶然对吗?因为我爸爸救过爷爷的命,爷爷将这份恩情转嫁给你,让你娶我,你没有办法反抗,所以你觉得……我贱透了。” 一个不要钱,又答应不谈感情,伪装的对他没有任何所求所图的女人,心甘情愿地给他当牛做马,被说成是老妈子、佣人,也不反驳,没有怨言。 这样的女人,不是贱又是什么。 叶然早就知道这些,她清醒地看着自己跳进一个深深的巨大火坑,却以为坚守着内心的那份爱,迟早能暖化陆凛深冰冷的心,能让他放下成见。 但到头来,还真是……只感动了自己啊。 她痛苦的呼吸都伴随着撕裂,每说出一个字,心口上的伤就撕裂一分,陆凛深故意用这种方式羞辱她,她还要当着他的面,自甘堕落的亲口说出。 太难看了。 也太没脸了。 叶然却没有办法,除了亲手撕开血淋淋的伤口,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逼着陆凛深正视两人之间的问题。 陆凛深静静地凝视着她,看着叶然脸上满含伤痛的笑容,他忽然宁愿她放下颜面,对他破口大骂,也不愿她用这样的方式折磨自己。 “别说了叶然……”他出声打断,还想起身去拉她。 叶然却伸手推开了,她有些哽咽,掐着手心软肉,强压着没让泪水落下。 她吸了吸鼻子,别过脸又说:“我知道你喜欢唐依依,但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没有用任何方法拆散你们,也没有在爷爷面前演戏,促成你和我结婚。” 叶然不是棒打鸳鸯的恶人。 当初老爷子提出结婚,她第一反应也是陆凛深已经有了女朋友,她不能插足其中。 是老爷子亲口保证,又找来了陆凛深,听到他亲口说唐依依已经走了,两人分开了。 可这依旧改变不了陆凛深对她的成见。 误会这个东西,隔了很短的时间就解释开了,那皆大欢喜,但隔的时间长了,日子久了,那误会就是偏见,就是敌意,就是仇冤。 解不开,化不掉。 就像珠蚌吞下的一粒沙,天天饱受折磨,日日消受煎熬,痛入骨髓,却也只有自己知晓。 陆凛深一手勾了勾衣领,紧蹙的眉宇反馈出内心的烦躁,许久他才垂眸再次看向了叶然:“所以呢,你现在是介意依依?” “我不介意她。” 叶然回的很干脆,也发自肺腑。 一个分开的前任,并不是阻碍婚姻行进的导火索。 根本不爱,还对前任念念不忘的现任,才是一切的源头。 第十九章 假意和平 “我只是觉得我该腾位置了。” 叶然很有自知之明,说完,她迈步走向床边,从桌上的书中抽出一份协议,转身递给陆凛深。 陆凛深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却在扫见上面‘离婚’二字时,眸色倏地一暗,登时捏紧了文件纸,继而有力的手指轻轻一撕,随着刺啦声,四分五裂。 “我说的话,你是没听进去吗?” 他低缓的声音很轻,也很慢,极好的涵养让他即便怒意在胸,也不会疾言厉色。 可偏偏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陆凛深越是这样气定神闲,越是可怖的暴风骤雨袭来的前兆。 叶然屏住呼吸,愤懑压抑地让她不住的捏紧了手指。 “离婚与否,根本不取决于你。” 陆凛深在她面前站定,捏着手里撕碎的文件,随着手臂轻扬,一记抬臂的弧度,无数的碎裂文件,洋洋洒洒地从叶然头顶,悉数坠落。 薄薄的纸片,落在身上不会疼,但不知为何,仿若砸在了叶然的心上,密密麻麻的刺痛。 “叶然,你和我为什么结的婚,现在翻旧账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非要说的话——” 陆凛深单手插兜,少见地挤出耐性,语气不轻不重地娓娓道来:“你真的是无辜的吗?” 他话出口的一瞬,也单手捏起了叶然的下巴。 看着她震慑的眼瞳紧缩,陆凛深眯眸低笑了声。 他深许的眸光将一切都窥探分明,叶然的目色在他眼中根本无所遁形。 “我反抗不了,是因为那是我亲爷爷,我在乎他的身体,不想气坏了他,惹得爸妈对我唠叨,何况作为陆家的人,婚姻不由我自己,也无可厚非。” 陆凛深性子沉稳,这是天生的,后天养成的,是他看待事物的大局观,以及身为陆家子嗣,未来的继承人,享受了钟鸣鼎食的优渥,也要做出牺牲取舍。 他很早的时候,还不懂得情为何物,就知道以后所娶的另一半,一定不是他心有所属的,而是家族联姻,利益结合的世家姑娘。 或许是太早就有了认知,才会在成年后,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唐依依,才会觉得当时叛逆的时光,是那么美好。 陆凛深沉了口气,也伸手将挣扎的叶然拽进怀中,他俯身桎梏着她,又道:“但是你呢?我爷爷发话你可以拒绝,你没有又是为什么?” “叶然……” 他轻喃着她的名字,也端起她的脸,两人四目相对,咫尺温柔的气息流转,却暧昧得若即若离。 叶然想说话,但却被陆凛深的声音抢了先。 他说:“你敢说你没有任何的贪念吗?叶然,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现在还矫情的作什么?” 叶然神色凝滞,大脑像是宕机了,瞬间一片空白。 贪念…… 确实,她爱他,就是唯一的贪念。 陆凛深蹙紧了眉,沉沉地望着叶然氤氲的眼眸,看着她苍白的面容,逐渐泛红的眼底,慢慢地弥漫至眼尾,如同快要破碎了一般。 他倒吸冷气,郁结的加重气力抓着她,终于耐不住质问脱口:“是物质方面我让你缺什么少什么了?还是床上我没满足你啊?叶然,你到底要怎么样!” 本来两个人好好的,即便无情无爱,可叶然乖巧听话,生活也很和睦。 突然之间,她就搬走了。 陆凛深隐忍了脾气,耐着性子来找她,也没阻止不许她出来工作,甚至只要她乖乖跟他回家,还像从前一样那样乖顺,他还能动用关系,让她在仁康步步顺意。 毕竟,他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她。 而这份习惯,陆凛深不想,也不需要更改。 叶然怔怔地看着他,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无话可说,也不想再说。 陆凛深可以给她所需要的一切,唯独没有爱,也做不到真正夫妻的那般。 若换了旁人,或许会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泼天的富贵,不就是没有爱情吗?情情爱爱又不能当饭吃,何必庸人自扰的瞎矫情呢。 但旁人不是叶然,不是幼年期就认识了陆凛深,不是默默无语地藏在远处,看着他,欣赏他,慢慢的爱上他。 没有经历过暗恋,就不会懂,其中的苦涩,以及得到后不被珍惜,永远是个发泄的替代品,心事不被理解,情绪价值更不可能,那种寂寥苦楚,堪比地狱。 物质面包当然重要,爱情也不算什么,但叶然不能再一错再错下去。 她爱陆凛深,爱的太久太久,爱的早已丢失了自己。 所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我想要和你分开,彻底结束。”良久后,叶然还是说出了所想。 陆凛深嗤笑了声,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不可能!” 她想结束就结束,她想抽身就扭头走,当他陆凛深是什么? “这个想法,你给我彻底死了心!”陆凛深烦闷地磨了磨牙,满腔汹涌的情绪却在看到叶然苍白的脸色时,到底不忍。 他沉了口气,紧搂着她,将头抵在她肩颈上轻轻磨蹭,也放缓了声音:“叶然,我们不吵了,你也不用胡思乱想的,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好的,好不好?” 叶然愣了愣,听着他罕见的软化态度,熟悉的哄劝安抚,她却心如刀割。 总是这样…… 给一刀子,再哄着喂来甜枣。 “你想上班,我不反对,嗯?”他继续哄着,还如同大狗狗似的在她肩颈上作祟,不安分的大手也搂着她的腰慢慢不老实。 叶然无措的一再深深吸气,她想直接推开他,想不假思索地拒绝,但是…… 真的有用吗。 她是铁了心要离开他,那么离婚就势在必行。 既然不能正面让他同意签字,那何不……迂回地想个办法。 反正只要签字了,离婚协议就能生效,再委托律师去民政局拿离婚证就好了。 这么想着,叶然打定主意,忍着胃里翻涌的孕吐反应,咬牙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陆凛深瞬时抬头看向她,漆黑深许的眼眸也亮得如繁星,熠熠生辉。 “真的?”他漾起了舒然的笑意,在她唇边轻轻一吻:“我就知道我宝贝儿最好了。” 第二十章 太侮辱了 听着他熟稔温柔的甜言,叶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她什么都没说,就是伸手拨开了他。 “我做的饭好不好吃?好吃的话我再做,但你要跟我回家。” 陆凛深握住了她的手,温缓的眼里也再无刚刚的汹涌,有的只是一汪深潭的讳莫如深。 叶然张了张口,一句‘我不’刚要脱口,又意识到自己暂时不能激化问题。 就在她措辞想着怎么婉转的拒绝时,又见到陆凛深环顾四周,十分不满的:“住在这里有什么好的?” 这里没你,哪里都好。 叶然在心里回,面上却皱了眉,而说:“我想试着自力更生一下,在家里闲了太久,我需要找点事来做。” 这就是她出来上班的原因? 因为在家里太闲了? 陆凛深沉了沉眸,莫名就想到周贺生不久前打趣的一句:“叶然整天围着你,总有天会烦的,到时候她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呢,还是……估计她也没别的法子。” 周贺生是看不上叶然的。 从很多年前,大家都还在学生时代就这样了。 具体原因不明,也没什么过节,就跟学校里一个淘气的男生,总想着为难欺负某个女生的道理相似,看不顺眼吧。 陆凛深没想深究,反正他的女人如何,也跟周贺生无关。 但现在仔细想来…… 确实不能让叶然整天在家无所事事,所以她想上个班也是好的。 就当兴趣爱好了,又不用她考虑挣钱养家。 陆凛深在方方面面上独断专行,说一不二,但对女人,尤其还是让他身体很满意的女人,他是不会处处干预,尽显金主的无理霸道的。 他只是缠着叶然,态度略显强硬的:“我刚就说了,你可以出来工作,但不能住在这种地方,太委屈你了,回梨园吧。” “以后每天上班,我给你安排个司机接送。” 三言两语,看似商量建议,实则不容置喙的态度依然是决断吩咐。 叶然紧起了眉,当即抽回自己的手:“不行,我不会再回梨园的。” 这话出口,她就后悔了。 因为拒绝得太生硬了。 生怕陆凛深再揪着不放,叶然又马上软化地改口:“暂时的,我……还在实习呢,有司机接送的,让同事怎么看?等我转正的。” 这理由好像也有点牵强。 叶然无措地抿着唇,伸手又拽了拽陆凛深的衣袖,声音就更弱了:“我不想被人拿住话柄,再说了,我喜欢学医,当个外科医生是我的梦想。” “凛深,我不求你支持我,但……能别让我放弃这次的机会行不行?” 叶然说话时自己不知道,以为只是放缓态度的请求。 实际上,在她拽上陆凛深的衣袖瞬间,他眸色就深了。 叶然性子好,温柔又和善,这点是叶爸爸妈妈用爱用心教养的缘故,还有随了母亲水乡人温婉的性格,平时讲话也是柔声柔语,别样动听。 而像现在她有求于人,软声软语的,整个人都又软又乖,特别想让人……牢牢抓在掌心,尽情欺负。 陆凛深垂眸望着她,凹凸的喉结上下滚动。 叶然也没抬眸,也没看他的神色,就等不到他的回声,以为自己计划落空,还急着想如何是好,岂料下一秒,她忽然感觉腰间一紧,接着整个人就腾了空。 数天的寂寞,让陆凛深早已蓄势待发。 他一把扫落旁侧桌上的东西,不理会噼里啪啦的坠地声,将人放在桌上,他捏起她的下巴,汹涌的就亲了上去。 叶然浑身神经大惊,紧张得连推带抵,却也无法避让。 她惦念着腹中的宝宝,生怕有什么闪失,而且内心深处也不想再和陆凛深有什么亲密。 “陆……” 她想要说话,但支离破碎的声音勉强都溢不出一句完整的。 这可怎么办! 叶然的力气根本抵不过他的,体力的悬殊,让她不愿也不得不处于弱势,又急又乱的内心更是像长出的猫爪,疯狂又强劲地抓挠着千疮百孔的心。 “啊!” 疼! 陆凛深啃咬上了她的锁骨。 他莫名偏爱这个地方,每每都会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叶然抵触的双手也被陆凛深轻而易举地捕捉,继而就被解下的领带束缚。 “乖,不是说好不闹了吗?” 陆凛深挤出些耐心温声低语,伴随着喘息的嗓音,别提多性感了,但此时却让叶然毛骨悚然。 “我答应你,你可以住在外面……” 他游走的手,薄茧的指腹贴着她细腻纤细的腰腹,“但不是这里,我让靳凡在附近买个房子,我陪你一起住。” 叶然呼吸窒住,挣扎的动作也显然一僵。 她复杂地看着陆凛深,蕴满情绪的眼底,渐渐泛出从未有过的绝望,脑中也闪过很久前,她带着夜宵去会所找陆凛深,却听见他和周贺生的玩笑之言。 周贺生端着酒杯,吊儿郎当的眼神注意到了走到门口的身影,就故意歪身凑向陆凛深,说:“阿深,我一直没问你呢。” “你喜欢叶然吧?应该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留她在身边这么久了。” “别跟我说什么结婚了,以你的性子,完全可以婚姻就是个摆设,你俩各过各的啊。” 当时的陆凛深喝得有些醉了,意兴阑珊地看着手中燃着的烟,似笑非笑地掀了唇:“或许吧,毕竟她……很好睡。” 这话,太侮辱了。 叶然当时定在门口,怔愣的大脑像是被雷击,一时间缺氧得近乎崩溃。 一个女人,如果只是让男人产生欲望,那绝不是这个女人的优点和可取之处,女人也不该被这么糟蹋。 但事实证明,陆凛深留着她,还就是因为这一点。 往事过于沉痛,叶然也不想再重走老路,她压抑的闷气牵扯着五脏六腑,一阵阵上涌的心血,让她指骨绷紧,狠狠地使劲挣着领带。 “陆凛深……” 她话刚出,却被陆凛深又一次吻断。 随着衣物撕开的声音,叶然感知到肌肤接触空气的冷意,瞬间一路也凉到了心底,她绝望地再要挣扎,但已经晚了—— 第二十一章 要被发现 箭在弦上。 紧要关头,叶然一着急张嘴就咬上了陆凛深。 她大脑浑噩焦乱,也丝毫没顾及着力气,一时感知着陆凛深身形停顿,等再反应过来,血腥弥漫的味道,已经在彼此口腔中蔓延。 陆凛深没在意疼痛,就在放开她时,用舌轻轻的舔了下破裂的唇沿,再眯眸饶有兴味地看着叶然,小猫会咬人了。 有趣是有趣,但是,他不喜欢她这副过分抗拒的样子。 “你……” 陆凛深启唇刚要说话,突兀的手机铃声却响了。 叶然气喘吁吁,戒备又紧张的如临大敌,回过神看着陆凛深接起电话,她慌忙低头撕咬手腕上的领带,试图挣脱逃离。 “爷爷,您说……” 陆凛深听着电话,一手拦阻着她的举动,略带凉意的眼眸透出不悦,示意着她不许乱动。 “小然呢?你们最近怎么样?” 电话中传出老爷子苍老的声音。 距离太近,叶然轻易地就听到了,顿时心里一松。 爷爷一向对她极好,跟亲孙女也差不多,所以有爷爷的这通电话在,陆凛深就不会将她怎么样。 毕竟陆凛深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祖孙感情深厚,他也极为敬重爷爷。 叶然心里有了些底,不顾陆凛深的阻拦,推开他的手就挪身跳下桌子,三两步就冲进了卫生间。 费劲地关上门,努力反锁上。 叶然紧绷的心才总算松了口气,再慢慢地拆解领带,整理衣服。 却抵不过胃里不合时宜的孕反,难受地俯身扶着马桶,一阵阵的不适干呕。 陆凛深循着卫生间的方向不住皱眉,听着里面的呕吐声,深沉的脸色泛起疑虑,估计着还通着的电话,就道:“她挺好的,爷爷您不用操心了。” “我问的是你们。”老爷子不满答非所问,少顿就说:“小赵去给你们送东西,发现小然近期没住在梨园,你也不怎么回去,你们是吵架了?” 陆凛深笑了笑:“没有啊,我们好着呢。” “你的话,我不能信,把电话给小然。” 陆凛深迈步走向卫生间,隔着一扇简易的木门,他回着电话:“叶然暂时不方便,爷爷要找她,怎么不给她打电话呢?” 这纯属于明知故问。 老爷子就想试探一下两人是否在一起,所以才打了这通电话。 感觉说不清,老爷子就沉哼了声,改口道:“算了,你和小然回来一趟吧,就今天晚上了,我让小赵去准备饭。” 说着就挂了电话,也不等陆凛深是否应下。 还是那么强势的一言堂,陆凛深把玩着电话勾了勾唇,再瞥向卫生间,他脸上笑意敛去,抬手叩门:“叶然,你怎么了?把门开开。” 里面没有什么回应。 呕吐声也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马桶冲水的响声。 叶然无力地直起身,疲惫又狼狈的脸色更加苍白,余光透过镜面,她抹了一把脸,感觉自己糟糕透了。 “叶然。” 门外陆凛深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轻不重,也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就是在这个时候,莫名地让人心口滞涩,十分压抑。 “你应该知道,这道门挡不住我。” 陆凛深的耐心已经告罄。 叶然不由得心里一抖,她知道陆凛深真要动气了,那后果是她承担不了,也不可预料的。 惹怒他不是目的,明哲保身,还能完美全身而退才是重点。 叶然捏着手指,默默给自己打气,却正好听到兜里的手机嗡了一声,她顾不上查看,就一把开锁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你别乱来!”她谨慎忙开口。 陆凛深确实有些怒意,毕竟对他来说,叶然听话乖顺太久了,稍微使性子闹个脾气,就当是情趣,他可以不在意的哄哄,但一次又一次油盐不进,没完没了。 那就是得寸进尺了。 他两手插兜站在门外,好看的俊脸此时全数阴沉了下来,翕动的唇也正要说话,却看到叶然闪躲的眼眸,以及因为紧张而呼吸不稳,脸色也很糟很差。 瞬间,他莫知所谓的怒意就压制了下来,就连出口的声音,也回归一如既往的温沉和缓:“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身体哪里不舒服?” 想到她之前也吐过。 还撒谎说什么低血糖。 根本不对,叶然跟他这几年,身体一直好好的,非常健康。 怎么会最近总是……呕吐。 “你不会是……” 一个猜测在陆凛深的脑中奓起,他刚要脱口,却被如同过激的叶然,慌忙打断:“我没有!我不是!” 这解释得欲盖弥彰,太牵强了。 别说骗过心思细腻,头脑敏锐的陆凛深了,就是骗骗旁人,都显得荒唐。 叶然着急地低着头,不断地啃咬着下唇,她跟别人不同,她是越紧张越慌乱,头脑就越清晰,逻辑能力也会变得很强。 “我没有嫌弃你做的饭不好。” 言犹在耳,陆凛深眼眸一下狠眯了起来。 “就是你做的饭菜……太淡了,淡中无味,我最近忙得吃饭不按时,有点肠胃炎,吐完了,让我缓缓就好了。” 说着,叶然为了自圆其说,还抬手按揉着胃部,迈步绕过陆凛深,坐去床上。 这解释虽然是临时起意的编纂借口,但却有些合理性。 因为陆凛深记得她上次呕吐,也是在吃了他煮的面之后,而这次,还是因为他做的饭。 陆凛深微微皱眉,思虑着自己的厨艺,真的就那么差? 只是调料味道太淡吗?那都给人吃吐了,怕是手艺差到了极点。 “这是这样?”他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掏出烟,随意地咬在唇边,大步走向叶然,一手握住了她的胳膊,顺势就要将人拽起。 他又说:“胃病不是小问题,别硬撑着,走吧,我们去医院。” 去医院就露馅了! 叶然不敢想象,陆凛深一旦知道她怀了孕,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绝不会是即将要当父亲的高兴喜悦,他曾经在床笫上,餍足过后,将避孕药喂进她口中,还哄劝地安慰说:“如果怀了,受罪的也是你,何苦呢是不是?” 第二十二章 骗到底吧 “不去!” 叶然惊慌的两字甩出,就迅速回过味。 她不能过激引得陆凛深怀疑,所以又忙解释:“我已经查过了,还用了药,症状不太严重,就是需要慢慢调养。” “慢慢调养?” 陆凛深审视的眸光居高临下的笼罩着她。 像一层欺压的阴雾,潮湿的剥夺所有氧气,威压得让人无所遁形,不得已溃不成军。 叶然努力保持镇定,尽可能地不动声色,不让他看出端倪。 “叶然……” 陆凛深唤了她的名字,低低的嗓音还如天籁,异常好听。 同时,他也伸手抚向了她的脸颊,慢慢地,缓缓地一寸寸的游走在她的肌肤之上,叶然感同过电一般,又如似毒蝎爬过,不寒而栗。 “我可能是没跟你说过,但现在说也不算晚。” 陆凛深自说自话的,也不需要叶然配合的回什么,他轻然扯唇一笑,低头凑向她的耳畔:“如果想要骗我,那就守好了谎言,一旦被我抓到,那你……” 没等他说下去,叶然被撩拨蛊惑又惊恐的满身不适,慌慌的一颤,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陆凛深没有拦阻她,就看着她别扭又拘谨的样子,翘起的唇畔又上扬了些。 他感觉叶然没胆子真的骗他什么。 最多就是女人的某些小心思罢了。 那就随她。 他也不想处处挟制,事事过问,让她一点私生活、独自的空间都没有。 就算养个阿猫阿狗,既然能讨的主人欢心,又让主人感觉习惯了这个存在,那也不能对宠物过于严苛,该有的些许放纵,还是要有的。 叶然没揣测他的心思,也不确定自己瞒的如何,只是不想再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继续和陆凛深相处,压抑的她太窒息了。 她想岔开话题,再下逐客令,犹豫时感觉兜里的手机又好像震了,拿起就看到屏幕上提示‘爷爷’两个字。 是爷爷发来的语音微信。 叶然仿若抓到了救命稻草,当即解锁点开了老爷子的语音。 “小然啊,最近几天怎么没来看爷爷呢?下午就来吧,爷爷给你做炒肝吃!哦对了,灵霜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你来,爷爷给你出气!” 这是之前老爷子发来的。 紧接着还有刚刚的一条。 “来了吗?小然你上车了吗?” 老爷子是个急性子,还催促上了。 叶然看了眼陆凛深,感觉这是个契机,当即不理会他的反应,就拿着手机给老爷子回微信:“爷爷,我才看到,我这就过去。” 回完收起手机,叶然就往外走,途经门口时还顺手捞了衣架上的外套,以及桌上的钥匙。 俨然没想管陆凛深。 这让某人脸色乱了一丝。 紧接着,叶然迈出宿舍时,陆凛深也大步紧随其后,并握住了她的手:“你想一个人回去?” 叶然没觉得这有什么错,就反问:“不然呢?” 陆总执掌陆氏集团,旗下分公司众多,又有数以百计的投资产业,每天日理万机,就是妥妥的大忙人,她总不会还巴望着他能和自己一起吧? 也没必要。 “……” 陆凛深沉默无声,就定定的垂眸看着她。 叶然扛不住他这样的目光,也觉得很烦,她又不是没脾气,因为爱他处处忍让,已经将她这辈子最多的耐心都消耗了,她不想往后再那么没有自我。 所以,她快速避开视线,也推开他的手,锁上门就一个人走向了电梯。 陆凛深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看着电梯门关闭时,他才迈动步子,走进了电梯。 两人无话,来到楼外一辆纯黑的迈巴赫已经等候,随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司机也察言观色的急忙发动开车。 “去老宅。” 陆凛深吩咐了一声。 司机连忙应下,稳稳地开车行进。 一路还是无话,只在途经某个菜市场时,叶然出声让司机找个地方停车。 她和老爷子的口味有相近的地方,平时饮食清淡,基本不太爱吃肉食,但极爱炒肝,很普通的特色小吃,烹饪起来却需要技巧,食材也讲究新鲜。 这处的菜市场,是当地老人常来的,其中一家店主的肥肠猪肝,保质保量。 叶然下车买了些,再回来时,她站在车外敲了敲陆凛深那边的车窗。 “怎么?” 车窗滑下,露出陆凛深好看的让人心跳的脸。 叶然拎着刚买的东西,说:“这些味道大,别弄脏了你的车,所以你和王叔先走吧,我打个车过去。” 迈巴赫是豪车,但在陆凛深的眼里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不在意什么脏不脏的,他就在叶然即将转身就走时,推开车门:“上来。” 叶然脚步顿了顿,踌躇两秒,也没再浪费功夫,就绕过去坐进了车里。 后半段的路上两人还是一路无话。 陆凛深也少见的没有嫌弃身旁那兜东西,慢条斯理的翻看着公司文件,时不时的手指敲击笔记本电脑键盘,忙的一丝不苟。 叶然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思绪却闪回了三年前。 度过相安无事的婚后前两个月,陆凛深就出了车祸,重伤相当严重,经过几次大手术,医生也无法断定往后的恢复情况。 老爷子疼惜又无措,陆董和夫人也匆忙回国,两人经过国内外权威专家团队的几番会诊,慎重又无可奈何的做出了一个选择。 那就是让叶然早点怀上孩子,为陆家生下继承人。 但当时陆凛深满身是伤,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哪里是能身体力行要孩子的时候?陆夫人就劝叶然选择做试管,陆董也去宽慰劝解了陆凛深。 其实这个决定,从很多层面上都等于,是放弃了陆凛深。 陆家不能以后没有继承人,陆凛深真要残疾了,心性必然会大变,早点有了下一代继承人,他才能安枕无忧地去养病。 这个提议,对叶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她真的很爱他,为他生个孩子也合情合理,又理所应当。 但是,叶然却是第一个拒绝的。 第二十三章 嫌弃太脏 “我不同意。” 历来温柔和善,像是从来就没脾气的叶然,第一次对着婆婆,不仅违背了,还拒绝的声色俱厉。 陆夫人怔了怔,没有拿出什么已是夫妻生孩子是必须的这一套规劝儿媳妇,她甚至眼色制止着不让陆灵霜造次。 她想了想对叶然说:“你知道吧?你们的婚姻很唐突,也没什么感情基础,虽然有老爷子在,能护着你周全,但一个女人想在豪门立住脚,靠的不该是老人。” “应该是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不管是豪门,还是普通家庭,婚姻的结合,女人仰仗的都是两者。 陆夫人有些歉意的一笑,再言:“显然前者有些差强人意,但后者,你可以靠自己来制造。” 言外之意,当时选择要个孩子,是陆董和陆夫人无奈之下的抉择,但也对叶然是有极大好处的。 陆凛深已经病重需要康复,这个过程就要一年两年,最终结果还未可知。 及早的通过科学手段,做个试管,叶然就当了妈妈,耐心抚育孩子长大,她不仅有了依靠,也等于有了资本。 “男孩女孩你不用有压力……” 陆夫人担心她顾虑多,又劝慰:“我和你爸还有老爷子都商量过了,想要两个孩子,最好是一儿一女,但什么样的结果我们也都能接受。” 想到什么,陆夫人不等叶然表态,她继续说:“当然了,两次受孕怀胎,对你身体肯定是很大的消耗,你放心,不管是产后恢复还是照顾孩子,我们都……” 叶然是有涵养的,别人讲话,她从不插言,哪怕是不爱听的,她也会耐心等对方讲完。 但这一次,她礼貌的出言打断:“妈对不起,您别说了。” “我愿意和凛深要个孩子,两个也没问题,但不是现在,等他身体恢复好了,我们会考虑着再要孩子的。” 说完,不等陆夫人再游说,叶然表明决绝的态度,就颔首走人了。 陆灵霜觉得她不识抬举,拦着她一通说教,言辞激烈的都侮辱人身攻击了。 可陆灵霜哪里懂得,叶然考虑的,从来不是她自己。 而是陆凛深。 陆凛深从小性子就强势,喜欢主宰掌控,任何事未雨先绸的同时,他也会按着计划策略,一步步的展开进行,他是天之骄子,也是天生的上位者。 这样的人,突遭重伤卧病在床,康复未果,已经对他来说是致命打击了,父母和爷爷还在这个时候,做出了尽快生下一代继承人的想法。 他会是什么心理?又该有多难受啊。 明明他还活着,即便康复渺茫,起码他还活着,至亲的人怎么能放弃他,选择用手段生个孩子,以此取代他呢。 即便豪门家族以利益优先,也不该是如此的凉薄。 父母出于多种考虑,可以不计较放弃他的原由,但叶然作为妻子,绝对不会。 当时她就想好了,如果陆凛深无法康复,就算后半辈子一直坐轮椅,她宁可守活寡,一辈子不做母亲,也甘之如饴地陪着他,不离不弃。 奈何她的这份好心,到底没能让陆凛深知晓。 那时候的他,躺在病床上,心性就已经有了些变化,他拒绝了父亲的提议,说等两年,最多三年,他身体如果没有起色,那他一定会为陆家生出继承人。 这件事不了了之后的几个月,陆凛深总算可以出院了。 那天叶然很高兴,一直陪在病房忙前忙后,等推着轮椅陪他下了楼,照顾着陆凛深上了劳斯莱斯后座,她再要进去,却被他一把推开。 叶然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动作着急,不慎碰到了他腿上的伤口,她刚要道歉,就听陆凛深吐出了一个字:“脏。” “啊?”叶然一愣。 陆凛深微抬下巴,不悦冰冷的眸光扫视了一下她身上的衣服,十足厌烦和嫌弃地拧起眉:“衣服几天没换了?脏死了。” 叶然彻底愣住。 她始终在医院陪护,但也不是不爱干净,临近出院,她一时喜悦激动,确实有两天没回梨园洗澡换衣服,但就两天,也不至于脏到哪里去…… 陆凛深不想看她空白发懵的脸,直接一把推开她,按上车门,对着前面的司机吩咐:“王叔,开车。” 劳斯莱斯绝尘而去。 丝毫没有顾及不慎摔倒在地的叶然,险些还被车剐蹭。 这件小事,陆凛深很快就忘了。 但却像是隐藏在叶然心底的一根针,从那以后,她除非不得已,否则都不会坐他的车。 很多时候,陆凛深觉得她小题大做,无理取闹。 他又哪里懂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若不是一点又一点的小事累积,千疮百孔的心又是从何而来。 叶然自寻烦恼地想了很多,感觉有些过了,幸好车也缓缓驶入了宽大的庭院,一座恢弘的宅邸屹立远处,古风古韵的格局建造,肃穆又庄严。 管家陈伯早早的就在门口等候,看着车驶进来,忙笑着迎过去:“大少爷,少夫人,你们可回来了,老爷子都等好久了呢!” 陆凛深俯身迈步下车,很轻的“嗯”了声。 叶然从另边也下来,将拎着的一兜食材交给管家:“麻烦陈伯送去厨房,等会儿我去烧。” 陈伯一看,哎呦,正是老爷子爱的这口。 “还得是少夫人,知道老爷子的喜好!” 陈伯每每见到叶然都很高兴,这姑娘不仅是他看着长大的,也真的温顺识礼,不卑不亢,处处都讨人欢喜。 叶然一笑,边随着陆凛深往宅邸走,边和陈伯闲聊几句。 大体询问的也是老爷子最近的身体情况,平日饮食,有没有按时吃药和体检,家里的医疗团队定期会根据老爷子的情况,拟定调养方案。 陈伯一一作答,看着已经快走几步进了长廊的陆凛深,他故意放慢脚步,压低声和叶然说:“老爷子都很好,就是……有点着急想抱重孙子了。” 叶然微怔,不由自主地有些羞涩。 但心里却也泛起了苦味。 重孙子,她已经怀上了。 但不能把这消息透漏给爷爷。 第二十四章 风向逆转 陈伯当叶然是害羞,就想揭过这个话题。 奈何走在前面的大少爷,忽然颇有兴趣地回了头,还耳聪目明地听到了刚刚的那句话,十分配合地扔出一句:“催生啊?爷爷的意思?” “啊这……” 陈伯好尴尬。 确实是催生,但这差事怎么也轮不到管家插手。 可问题是,陆夫人常年居住在国外,忙着基金会和各种办展,身为资深艺术家,根本不操心家里这些琐碎。 陆董作为公爹,就算不定期地偶尔回国,也不会对儿媳妇讲这些,不合规矩。 再说老爷子,一门心思地想抱重孙子,背地里就和管家吐槽嘀咕,而等见了叶然,又心疼她不会说这些。 所以啊。 陈伯无措地连连尬笑:“哪能啊,大少爷你别多心。” 陆凛深自然不会责怪陈伯,就眼色示意让人先走,自己则慢步回来,自然地伸手环搂着叶然的腰,将人往怀里抱了抱,吐息如兰:“想生?” 轻轻的两个字,精准的触动叶然的心。 她诧异的抬眸看向他:“你……” 想要个孩子,几个字还不等脱口,就见陆凛深柔然的脸色,轻笑了声。 很轻蔑,也很不屑。 叶然刚刚提起的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窖,但这还不是更糟的。 陆凛深玩味似的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看着泛红的地方,嗓音也更缓:“要觉得寂寞了,你就养个宠物。” 话落,他也松了手,大步往前走去。 徒留叶然一人,呼吸凝滞,大脑连带着脊椎,一直到神经末梢都发着阵阵的僵硬。 早就知道他不想要孩子,但却没想到…… 他能用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语气,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叶然看着长廊里陆凛深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她突然转身快步朝着另个方向而去,来到庭院,她顾不上路过的佣人问好,钻进树后,死死扣着干裂的树皮,还觉得透不过气,又弯腰干呕了好久,才算勉强缓过一口气。 扣着树皮的手指破皮,渗出阵阵血红,她却浑然不知疼痛。 无助地大口喘息,胸膛急速起伏。 叶然感觉这一刻的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脑天旋地转,不知道是不是妊娠反应闹的。 “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跑来的佣人忙询问。 叶然不能让他人察觉自己身体的异样,也不想因为陆凛深的一句话,自己就控制不住情绪让人笑话。 她慌忙扫过思绪,挤出一丝笑:“我没事,就有点着凉了,我已经吃过药了。” 佣人松了口气,提醒她临近秋末冬初,注意保暖和照顾好身体,叶然附和两声,便重新进宅邸。 中式磅礴风格的偌大客厅,宛若皇城宫殿。 沙发的正中央,坐着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和善的老人,手中拄着一枚纯金镶玉的手杖,身后站着管家,身旁坐着同样上了年纪的金秘书。 老爷子一生辉煌,从过戎,抗过战,将青葱韶华的大好岁月投身热血,响应号召激流勇退,继承家业又叱咤商场。 如今年老了,虽彻底放权儿孙,但时常也会监督翻查项目报表,说是为了打发时间,实则就是闲不住,爱操劳。 陆凛深走进来喊了声爷爷,就习惯性的坐在了左侧方向的沙发。 优雅的两腿交叠,手中把玩着一根刚刚拿出来的烟,也不点,就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弄着。 他对面是一身懒散的陆灵霜,没什么坐姿,身子随意地躺靠在沙发里,还晃荡着洁白的小脚丫,秀着刚做的美甲。 “你给我站起来!” 老爷子从刚才就在训斥陆灵霜了,碍于隔辈亲,孙女也不当回事。 陆灵霜撇撇嘴,嘟囔:“爷爷你说我干嘛呀?我刚从看守所里出来,你知道这几天我在里面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都吃泡面了啊!” 那种满是碳水又垃圾的东西。 “委屈你了?”陆凛深眉宇泛起了一丝折痕,没什么感情地睨了眼妹妹,再补一句:“没让你饿着就不错了。” 这话说得老爷子爱听,当即就道:“对!凛深说得对!就是我和你爸妈太惯着你了!” 陆灵霜没想到会被两面夹击,感觉自己处境不妙,坐起身刚想撤,就看到了走进来的叶然。 “爷爷。” 叶然温声一唤,对着老爷子微微点头行礼,然后坐进了左侧较远的单人位置。 看着两人之间隔了十多米的陆凛深:“……” 老爷子脸上慈祥的笑容也僵了几分,随之恶狠狠地瞪了眼陆凛深,再将怒火泼向了陆灵霜:“你嫂子来了,你看不见啊?不知道说句话啊!没规没矩的,我们陆家怎么教养出你这个孽障!” 陆灵霜一怔,没想到爷爷会对自己这么不客气,孽障这种词都说出来了。 她委屈的嘴巴一瞥,哼声跺了跺脚:“爷爷!你干嘛啊这是,为了叶然你至于的吗!她就是个外姓人,我才是你亲孙女啊!” “你给我闭嘴!” 老爷子本来没太动怒,毕竟陆灵霜惹出来的事也不算大,况且孙女也蹲了几天看守所就当吃教训了,他再斥责几句这事就能揭过。 岂料陆灵霜死不认错,也不知悔改。 眼看老爷子拄着手杖要动真气,陆灵霜有点慌,再要说话,就被陆凛深截断。 陆凛深起身走到老爷子近旁,取代陈伯和金秘书,为老爷子拍了拍背,顺顺气,一边安抚着:“爷爷,您的意思我都明白,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然后,他冷眸一转落向陆灵霜:“你刚刚说的那话对吗?叶然在陆家不是外姓人,是儿媳妇,孙媳妇,而你呢?” 这话堵得陆灵霜一噎。 叶然也蓦然怔住,错愕地抬眸看向陆凛深。 她是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为自己说话。 “女大不中留,你总有一天是要成家嫁人的,你对于陆家来说,才算是真正的外姓人。” 随着陆凛深再一句话出口,陆灵霜彻底傻了眼,满脸漆黑,难看极了。 老爷子也想趁机敲打敲打孙女,当即拄着手杖一敲地板:“说得好!陆灵霜,你要再这么无理取闹,整天和你嫂子对着干,那你这个小姑子,往后就别当了!” 第二十五章 推波助澜 “什么、什么意思啊?” 陆灵霜没闹懂,爷爷这是何意。 叶然也有点疑惑,目光看向了老爷子。 老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愤然地盯着陆灵霜,不住的摇头叹息,更正道:“你说什么意思?就是把你逐出我们陆家,让你自生自灭的意思!” “……啊?” 陆灵霜大受震撼,也震惊得瞠目结舌。 从小到大,她这个陆家金枝玉叶的千金大小姐,满身的公主病,各种挑剔事多,惹是生非更是不在话下,但从来没有过任何时候,爷爷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哦,也是有的。 但凡涉及到叶然,老爷子都很生气。 可即便如此,也没说过不要她的话啊。 老爷子满脸威严,瞪着陆灵霜沉默不语。 一下子陆灵霜就知道老爷子是动真格的了,没有半点假话,也不是在吓唬她。 她瞬间就懵了,既委屈又难受,还气得火冒三丈,但不敢冲老爷子发作,她只能咬牙跺脚:“爷爷!” 见无法挽回,她调转枪口就横眉冷目的瞪向了叶然,恶劣的嗓音咆哮得更像是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叶然!都是你这个贱人!”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有一天好过的!” 类似于色厉内荏地放了两句狠话,陆灵霜灰溜溜又气鼓鼓地跑了。 她这一走,老爷子面子就维持不住了,看着叶然,无措地唉声叹气:“小然啊,又让你受委屈了,灵霜这孩子啊,说话办事都不过脑子,完全就是蠢啊……” 这评价很一语中的。 但叶然也没掉脸子,如同往常的面容柔缓,起身走向老爷子:“爷爷,您不用自责,灵霜看不上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说话难听,我也听习惯了。” 这话看似是在劝慰,实则却是在拱火。 老爷子皱眉,看着叶然有些晃神,陆灵霜当着自己的面就对叶然破口大骂,那背地里呢?是不是骂得更过分,做的也更过火? 就在老爷子深思考虑该如何时,陆凛深眯眸看了眼叶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稍微用了力,警告的意思分明。 “别给爷爷添堵了,事儿不都过去了吗?”陆凛深平缓的语调没有起伏,也听不出异样,“往后灵霜不会了,你也不用揪着不放了。” 叶然心里不是滋味,面上却还维持着得体的浅笑,甚至还配合的拍了拍陆凛深握着的手:“你误会我了,我要真想计较,那陆灵霜不会是只蹲几天这么简单。” 她虽然出身的家庭不算上流阶层,但从小到大看着陆家的豪门生活,耳濡目染,又岂不知道如何真正地惩治一个人? 杀人不见血,伤人不作恶。 这点本事手段,叶然还是有的。 不过这次不是顾及陆凛深,而是陆爷爷,为了这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老人家,她才选择对陆灵霜点到为止。 陆凛深眯起的眼眸更沉了一些,声音也跟着放重:“叶然。” 老爷子看不下去两人这样,马上开口:“凛深你干什么呢?警告谁呢?小然是你的老婆!夫妻应该一条心,就算灵霜是你妹妹,也要看她闹出了什么事!” 如果是对的,那不用说了,哥哥帮着点妹妹,再正常不过。 可如今呢。 老爷子真搞不懂,怎么孙女一个不省心的,孙子也是非不分。 “爷爷您别动气。”叶然抽回手,端来热茶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满意地沉了口气,再稍微放缓语气对叶然说:“小然你是好孩子,这次爷爷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说完,老爷子又侧头看了眼陈伯:“去把灵霜叫进来,她长幼不分,没大没小,简直太过分了!她要不来,就让她去后山祠堂跪着!没我吩咐,不许起来!” 陈伯愣了愣,这么重的处罚还是头一遭,也不敢忤逆,急忙应声就出去了。 老爷子再抬头怒气冲冲地看着陆凛深:“我叫老金整理了些公司的财务报表,想和你核实一下,但除了工作,也还有点别的事情。” 无需陆凛深言语,老爷子直接对叶然说:“听老陈说你买了菜,爷爷这儿有点事,你先去做个炒肝吧。” “好的爷爷。” 叶然知道老爷子想支开自己,笑着点头也往外走。 “老金,谈工作之前,你先去把家法给我拿来。” 老爷子率先吩咐,却不等金秘书回声,他攥着手杖已经抡向了陆凛深:“唐依依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别告诉我你还对她念念不忘!” 带了怒气的几句话声音洪亮,往外走的叶然想不听见都难。 没有不透风的墙。 但也与她无关了。 她努力调整心情,走出客厅,跟着带路的佣人就进了厨房。 家里有专业的厨师,而且是每周轮换,防止家里人常吃一种饭菜腻倦。 叶然只负责做炒肝这一道菜,还有厨师和佣人在旁打下手,忙起来不过须臾,很快就做好了。 将菜放进保温的餐柜中,叶然往客厅方向看了看,不想惊扰着老爷子,她打算去院子里转转。 秋末的时节,温度降了些,但也不太冷。 叶然披了赵姨递来的外套,正要往外走,却见陆灵霜迎面走了过来。 “算你厉害。”陆灵霜忍气的脸色相当难看,但总算没说太难听的,就道:“换个地方,我跟你说两句话。” 叶然感觉从她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也一个字不想听。 她就道:“免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陆灵霜见她没上当,不免又有点来气,但考虑着老爷子和她哥,无奈地瞪了瞪眼睛:“你想让我在这里,当着人来人往的面和你道歉啊!” “我不要脸的吗!” 陆灵霜扔下两句,扭头就往楼上走了。 叶然心里冷呵呵,压根不想跟过去。 赵姨却觉得这或许是姑嫂和好的契机,急忙道:“少夫人,您跟过去看看吧,大小姐脾气是不好,但总归没什么太坏的心眼,你们姑嫂,总这样也不是回事啊。” 第二十六章 计划达成 这话放在以前,叶然一定点头称是。 可现在,还姑嫂? 谁跟陆灵霜当姑嫂,谁倒了八辈子大霉。 赵姨见叶然充耳不闻,还有要走,就又道:“哎呀少夫人,老爷子是希望你们和好的,怎么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您就当心疼心疼老爷子了行不?” 委婉劝和的语气,充满了讨好。 叶然无奈地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的赵姨,再想着陆爷爷,她到底于心不忍,点头说行,抬腿往陆灵霜离去的方向走。 走上旋转楼梯,二楼有个很大的露台。 以前养了很多花草,后来改建了阳光房,这里就空着和茶室连在一起,满屋雅致,但露台却是开放式的。 陆灵霜就靠在栏杆旁,嘴里叼着一根很细的纯黑女士香烟,望着叶然走来的方向,嫌弃又鄙夷地吐着烟圈。 “恭喜你,看到我抽烟了,可以找我爷爷和我哥告状了。” 陆灵霜沾染了很多恶习,抽烟也是其中之一,但都偷偷瞒着,不敢让家里人知道。 叶然没那个闲心,也不理会她没话找话,就道:“你想说什么?要是直接道歉就免了,我不接受。” 陆灵霜冷笑了声,夹着烟的手指向叶然:“不怪我看不上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鬼话!你也配让我道歉?掂量清楚你算个什么货色吧!” “你不就是脸蛋长得好看了点,身材有容奶大了些嘛,借着这些勾引男人,你可真不要脸!” “幸好我哥有了依依姐,那才该是我的嫂子,你?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陆灵霜啰里啰嗦的说着时,叶然就不想听了,耸肩奉送冷冽一笑,她转身就想走,陆灵霜却发泄完了,还大步拦住了她。 “不乐意听?”陆灵霜猖狂的嘴脸恶毒:“那你就下辈子投个好胎,门当户对的你才能被别人待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个表里不一的臭婊子!” 咒骂的尾声一落,陆灵霜拿着手里的烟蒂,直接朝着叶然的胸前按去—— 叶然眼疾手快,也早对她有所防备,一把截住陆灵霜行凶的手:“我是没钱没势,跟你哥结婚,也确实是我高攀了他,但哪有怎么样?” 跟人吵架的宗旨,不是谁占理,而是谁能气死对方。 叶然掌握精髓,轻笑地掰开陆灵霜的手指,夺走烟蒂:“我就是嫁给你哥了,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嫂子,就算有天我和你哥分开,我也是他的前妻。” 陆灵霜气得哇哇大叫,挥舞着双手就要朝叶然厮打。 “你个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叶然闪身避开,温缓的话语还在继续:“你哥这辈子,都会留下属于我的痕迹,你崇拜的依依姐,也只能用我玩够了的二手货!” 这话说的,太毒了。 陆灵霜瞬间破防,愤恨得无比张狂:“啊你你!” 没叫嚷多大声,就被尖锐的吃痛声取代。 因为叶然趁着陆灵霜发疯的间隙,将手中的烟蒂一下按在了陆灵霜的手臂上,疼得她嗷嗷惨叫。 “这点伎俩,以后就别用了。”叶然推开她,再要往外走。 陆灵霜愤恨的膛目欲裂,冲过去就要偷袭,却被叶然识破,再次没能得逞,陆灵霜真的气急了,咬碎牙齿的同时,也一个健步先一步出了露台。 紧接着她拉过拉门,随着‘咔哒’一声,直接反锁。 陆灵霜捂着受伤的胳膊,又气又恼地盯着拉门内的叶然,得意瞪眼:“你个死骚货,就在里面待着吧,我看谁能救你!” 叶然猛然一怔,再要说话,以及试图开门,全然都无果。 而且,陆灵霜还按着遥控器,已经将外面的窗幔放了下来。 整个老宅建造的墙体很厚重,为了冬季保暖夏季避暑,这也就导致了异常隔音,而且这处的露台,避开了老宅前后院,属于独立出来的一部分。 天已经黑了,院子里也亮起了灯火,这个时间,一般佣人不会察觉这里,老爷子没有晚上喝茶的习惯,更不会来此。 白天还好些,晚上温度骤降,在这里待一宿…… 叶然不敢想象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她有孕在身,最忌讳感冒发烧,因为不能擅自用药,就很麻烦。 “陆灵霜!喂!” 她试图喊了几声,得不到任何回应。 叶然无奈地反复吸气,一手扶着额头,不禁烦闷地想,陆灵霜真是有病! 玩这种老掉牙的小把戏! 再气也抵不过事实,叶然闹心的只能期盼爷爷吃饭的时候,让人来找她了。 但显然,她能想到的,陆灵霜也想到了。 所以陆灵霜一下楼就跑进了客厅,顾不上老爷子训斥没规矩,她直接撒娇似的凑过去挽着老爷子的胳膊:“爷爷,叶然做完饭就吃了,都不等你!” 老爷子以为什么事呢,就沉气地戳了戳陆灵霜的脑门:“吃就吃了,你还来告状,怎么想的?” 陆灵霜吐了吐舌头:“你不在意就算了,她吃饱了上楼睡觉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睡这么早,她说累了,整天啥也不干,好吃懒做,累什么累!” “你怎么管那么多?”老爷子很不满意孙女背后嚼舌根,连连摇头数落几句,又叮嘱陈伯:“小然睡了,就别让人去打扰她,没事的话,别让人在二楼走动。” 陈伯连忙应着。 陆灵霜计划达成,就也想撤,却余光瞥了眼她哥,犹豫着还是凑过去小声说:“哥,依依姐今天换药了,换的那个好像对身体影响负担很大,你知道不?” 陆凛深掀起眸,稍显迟疑,也低声回:“她没和我说。” 之后不用陆灵霜再说什么,他已经拿着手机起身,和老爷子说临时有事,就大步往外。 刚巧,露台的位置能瞥见一些玄关的方向。 叶然站在二楼围栏旁,眺望着走出门的陆凛深,着急地急忙呼唤:“陆凛深!” 声音再高,也抵不过宅邸面积太大,传播过去,也所剩无几。 但陆凛深好似有什么感应一般,停住了脚步。 第二十七章 因他而起 “喂!陆凛深!” “看这里!我在这里!” 叶然使尽全力振臂高呼。 陆凛深迟疑的脚步,也确实眼看着就要朝着露台所在的方向转来,但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唐依依打来的。 “灵霜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阿深,我没事的,真的……” 陆凛深皱眉,拦阻打断:“别说了,我这就过去。” 收起手机,他没再理会任何,径直走向了远处停靠着的超跑。 叶然无措地还伸展着挥舞的手臂,目送着跑车轰鸣离去,她只感觉风中凌乱。 她听不见那通电话是谁打的,陆凛深平时也很忙,工作的事不断。 怪不得他。 只怪自己运气不好。 叶然吐了口气,一再紧着身上的外套,逐渐冷却的温度,裹挟着阵阵的冷风,迎面吹来,当真刺骨。 露台里只有两把藤椅和木桌,没什么能避风的地方。 连个角落都不曾有。 她站在围栏旁盼望着有人经过,但时间长了,又冷又饿,双腿都站得发酸。 坐进藤椅里,她拿着手机,除了工作群里有动静,就只有南辰给她推来了一个好友。 南辰说对方是他好哥们,也是雇佣叶然当翻译的老板。 叶然想要加了对方,可她手指冻得有些不听使唤。 眼看就要到冬天了,平时感觉不出什么,真的被关在露天地方,才觉出真的受不了。 她不是没考虑过给爷爷,或者陈伯去个电话,但电话都打不通。 这才发觉,不是手机问题,而是信号被屏蔽了。 陆灵霜还真是…… 做事毫无纰漏,够绝的。 但也不是该佩服她的时候,叶然考虑着要不翻出围栏,只是二楼,高度落差不算太大,就算直接摔在上去…… 不行,还有宝宝。 她不能拿自己孩子的安危,赌这一次。 而另一边,陆凛深没叫司机,自己开车去了云清湾。 唐依依的父母早在多年前就迁居移民,偌大的宅子,只有唐依依和一位保姆。 陆凛深走进客厅的时候,保姆正端着一碗喝尽的中药,担忧地看着脸色发白的唐依依,“小姐,这新药你吃不消吧?要不还是……” 唐依依靠在沙发里,怕冷的身上盖着毛茸茸的厚毯子,屋里也开着充足的暖气。 她执拗地摇摇头,声音气若游丝的:“不行,我心脏撑不住了,再不换药我怕是……” 没说下去,唐依依就看见了陆凛深,立马扫去脸上的疲惫,微笑的朝他伸了手:“阿深,你还是来了。” 陆凛深方才听见了对话,此时的脸色也有些凝重:“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 他伸手在唐依依的头上测了测,没再发烧。 唐依依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挪起身,拉拽着陆凛深坐在自己身旁,她则依偎地靠进了他的怀里:“我怕你担心啊,何况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这次唐依依回国,也是因为心衰愈演愈烈,去了几个国家,遍寻名医,但除了心脏移植,也拿不出好的治疗方案。 迟迟找不到合适匹配,又万无一失的心源。 陆凛深为她安排了国内最好的医疗团队,根据她的情况,提出了改换以前每日的常用药,改为一款刚刚经过临床上市的特效新药,配合中药辅佐。 可这药在缓解症状的同时,也给唐依依带来了极强的不适感。 陆凛深之前就听医生说过,此时也没责备唐依依,就问:“能撑住吗?撑不住我们就去医院,别跟我逞强。” 唐依依笑的甜蜜,开心的一把环着陆凛深挺拔的腰身:“就知道你心疼我,阿深,几天没见你,我真的好想你啊。” 陆凛深没言语,慢慢的握住唐依依的双手,分开后给她盖好了毯子。 唐依依得不到回应,有些不甘心。 再想到前几天陆凛深确实守约,陪着她去了一趟长虹街。 重新走在两人当初定情的街道,周遭一切都没变,口碑极佳的几家店还在做生意,大排长龙的人也络绎不绝,但陆凛深冷漠的,却让唐依依深刻的感知到了什么叫物是人非。 她不想气馁,看着抽身远离自己的男人,看着那如画的眉眼轮廓,她浑身每根神经都叫嚣着不想放弃。 “阿深……” 唐依依再度开口,柔弱的姿态尽显,嗓音也软得不行:“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怪我当初扔下了你,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其实我也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勇敢一点,即便我的家庭不被你家接受,但我爱的是你,以后结婚过日子的人也是你……” 陆凛深点燃了烟,出言打断:“依依,我已经结婚了,这些话就别再说了。” 唐依依怔了怔,失神地落寞一笑:“是啊,你现在已经有了太太,我又算什么呢。” “不过……”她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窝:“不过,我从不后悔当初为了你,落下了这个病。” 陆凛深含着烟气的薄唇,不太自然的抿成了一道直线。 几乎没人知道,唐依依的心衰,是因为他。 当年两人相识是在大学,陆凛深是高她一级的学长,也是学生会主席,忙着迎接新生的时候,凑巧就认识了唐依依。 率先喜欢追求的,也是唐依依。 陆凛深拒绝了两次,第三次还想再拒绝,唐依依却缠着他说:“我是女孩子啊,你给我留点脸面行不行?再说了,我就真的不值得你喜欢吗?” 这个答案,陆凛深当时有些不知所措。 唐依依长得好看,颜值是一顶一的,其他方面也很有才学,入学短短一年就成了校内风云的女神校花,方方面面无可挑剔,按理说陆凛深也没有理由不喜欢。 但他就是感觉……差了点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陆凛深到现在也说不上来。 当年两人就算稀里糊涂地凑在了一起,就在确定关系的那天,长虹街的中央音乐喷泉,两人遭遇了绑架。 闹市街头,即便是晚上也人满为患。 可绑匪就那么嚣张的无法无天,猝不及防地打伤陆凛深,不由分说就要绑走。 第二十八章 谢谢成全 本来不管唐依依的事。 她也可以视若无睹地袖手旁观,毕竟绑架这种事,又有谁愿意掺和。 可是,唐依依的第一反应还是奋不顾身地追了过去,绑匪担心败露,就将她打晕也一并带走了。 之后的两天,两人一直被关押。 陆凛深苏醒以后,就想了各种办法,阻止绑匪欺辱唐依依。 然后两人再想方设法的试图逃走,也确实做到了,就是在绑匪追击的过程中,唐依依为了让陆凛深快逃,她吸引了绑匪注意力。 等陆凛深折返救她时,她已经被绑匪一刀扎在了胸口。 伤势太重,即便尽快脱险送去医院,唐依依也病入膏肓,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经过反复抢救,命虽然被保住了,但伤口触及心脏,往后再怎么调养,也落下了心衰的病症。 这件事就像陆凛深心里的一道疤,久久无法愈合。 他宁愿伤在自己身上,也好过别人为了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也是从那件事情过后,陆凛深自小身边就如影随形跟随的保镖,数量翻了一倍,而且随着年岁增长,保镖不会在明处相随。 但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他有差池危险,一定数额的保镖如暗影护卫一般,瞬时就能现身。 陆凛深扫去脑中杂乱,慢慢吐着一口烟气,讳莫的眼眸落向唐依依:“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最多三个月,心源不仅能找到,我还会安排你做移植手术。” 他让人出高价面向全世界寻找匹配的器官,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唐依依诺诺的点头:“我自然是信你的,但是阿深,我最近好无聊啊。” “养个小动物怎么样?” 陆凛深记得陆灵霜最近看上了一只面纱犬,小东西长得很可爱,听说还能缓解人的抑郁情绪。 他之前对叶然说养个宠物,就是想等过后…… “我不要。”唐依依的声音打断陆凛深的思绪。 她再次起身凑向了单人沙发里的陆凛深,摩挲地握着他的手指:“我只想要你陪我,但你整天忙工作,你也不怎么理我。” 陆凛深抽回手指,淡淡的就“嗯”了声。 唐依依不满的噘噘嘴,忽然眸色一动:“要不,我去你公司打工吧?我也想出去工作了,忙一点,也省的我无聊。” “你打工?” 陆凛深皱眉,怎么最近一个两个的,都闲不住非要上班当牛马呢。 唐依依点头如捣蒜,乖巧地趴在陆凛深的腿上,嘤咛的声音更加魅惑无骨:“阿深你就答应我嘛,我不在乎职位的,要不我去你公司当个保洁?” “……” 陆凛深皱眉更深,伸手轻轻地推开她:“胡闹。” “哎呀我真的想去上班啦,但我身体不是特别好,去别的地方,我怕……万一犯病了,耽误工作又落埋怨,阿深……” 软磨硬泡的央求,听得陆凛深无所适从。 无法,他到底还是点了头。 “工作可以,但介于你的身体情况,安排什么岗位,我再考虑。”他说。 唐依依高兴不已,欢呼得仿佛脸上的病气都少了几许。 陆凛深没留太久,夜深了,让唐依依早点休息,他就开车走了。 几天了,叶然不在梨园。 陆凛深也减少了对于‘回家’的意愿。 他漫无目的地开车在繁华的闹市驰骋,到底还是将车开去了郊区,驶进了老宅。 已经后半夜了,宅邸内外一片漆黑,鸦雀无声。 陆凛深停稳车,刚熄火,随着车灯暗下,一抹异常的光熏尤为刺眼。 他下车循着光源望去,就见到…… 二楼好像是露台的方向,有着些许光亮。 陆凛深皱眉,疑惑地大步绕过庭院,来到露台下,仰头看着楼上。 漆黑的夜色,楼上楼下的角度不清,他几乎看不到什么,但完全能确定,露台里有人。 会是谁呢。 “上面是谁?”他开了口。 迟迟没有回响。 这种宅邸不存在小偷的可能性,陆凛深也以为是不安分的佣人,因为佣人入住后宅,主宅晚上除了陈伯外,是不会留佣人的。 他就要走,却忽然听见楼上传来的一阵动静。 像是有人挣扎着从某处爬起来,摩擦衣物和鞋子踩着地板发出的。 继而就是一道苍凉无力的声音。 “陆……陆凛深?” 熟悉的声音,让陆凛深瞬间心口像是堵了什么棉絮,很烦,很燥。 他往后退了几大步,这才看清努力趴在围栏上的叶然。 瘦瘦的身子几乎支撑不住似的,手机光亮映照之下,姣好的容颜此时也显得有些恐怖,也苍白得没什么气色。 却在看见他时,叶然的眼眸泛出了前所未有的光亮。 “真的……真的是你!” “陆凛深你快点……快点过来把门打开,我冻死了!” 叶然很焦急,也很虚弱,冻了大半夜,她浑身宛若冰块,一点温度都没了。 冷得她全身发抖,牙齿磕碰。 方才听见陆凛深的声音,都还以为是幻觉。 她急得不行,陆凛深却远距离的站在楼下望着她,深沉的眸色黯淡,不合时宜的思绪,让他想到了很多年前。 曾经的叶然,每次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都会如现在这般,清澈的格外璀璨。 一颦一笑,都透着暖暖的柔和。 以前他还想过,如果自己的妹妹是叶然,该有多好。 那么温婉可人,那么懂事独立,那么循规蹈矩,那么……不会出格闯祸。 所以在老爷子提出结婚的时候,他反对得特别强烈,不仅是不想被冒然决定婚姻,更多的还是……对方是谁,都不能是叶然。 他曾真心当成妹妹的人,怎么能变成同床而睡,同榻而眠的夫妻呢。 这太荒谬了,也太离奇了。 直到他保持着决绝的态度,被老爷子叫去了书房,就在老宅的二楼,微微半敞着的房门,让他上楼在走廊里就听到了叶然说的话。 “我想嫁给他,爷爷,谢谢您,成全了我。” 那一瞬间,陆凛深之前所有的抗拒,所有的排斥,所有的不惜和老爷子撕破脸的冲动,都变成了一个讽刺的天大笑话。 第二十九章 瞒不住了 所谓的结婚,不是爷爷的意思。 是爷爷看穿了叶然的心思,以及多年来的伪装,为她做了个顺水人情。 陆凛深始终很清醒地知道,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对他有所图谋,包括爷爷和父母,他若不能恰如其分地挑起陆家的重担,不能完美地出任继承人,操持陆氏所有资产,那么,他就出局了,没用了。 即便是一手带大他的爷爷,虽然不会忍心驱赶,但也会对他露出废物的厌弃。 他不能出纰漏,他不能挫败,他不能因个人得失,而牵连拖累整个陆家,他从懂事起,肩膀上就累积了无形的重担。 所以接触的形形色色的人,没谁能真正走到他内心深处。 曾经,他以为叶然和所有人都不同。 这个单纯的傻妹妹,很天真,很烂漫,像是他疲乏劳累过后,能远远看一眼的心灵寄托。 直到那次以后,他终于发现,原来叶然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两样。 都在图谋,都在打着算盘。 既然如此,婚姻照旧,但他却克制不住的对叶然产生反感,憎恶,甚至嫌弃。 一场车祸,两年康复,期间叶然陪伴在侧,陆凛深的心也不是石头,渐渐就被融化了,所以双腿真的能走路了,恢复如常的那天,他将她抱上了床。 那晚过后,两人之间的很多东西,全都变了。 他痴迷上了她的身体,也再做不到褪去婚姻的枷锁,重新和她回归单纯的时光。 这也是听到叶然说出离婚,陆凛深坚持不会同意的原因。 都说婚姻是坟墓,会将两个相爱相依的人,变得面目可憎,却又无可奈何。 两人也不是圣人,又怎么可能免俗呢。 陆凛深怅然的思绪还在游走,楼上露台中的叶然却冻得瑟瑟发抖,再难坚持。 她忍不住,挥舞发僵的手臂:“喂!陆凛深!” 这声终于唤回了陆凛深的注意力。 他烦躁的脸色阴沉了几个度,没说什么,迈步绕进玄关。 不过片刻,他大步流星地走进茶室,打开窗幔,拧开了拉门。 叶然一步迈进茶室,终于感觉到一丝温度,但却杯水车薪,她冻得浑身发抖,苍白的脸色更加没法看。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凛深问了句,但想到之前陆灵霜的反常举动,答案不言而喻,他烦闷的脸色更显阴郁:“你不会给陈伯打个电话?就这么冻着,你怎么想的?” 叶然全身冷得堪比冰块,头脑昏昏涨涨,张口也口齿发颤,就索性闭嘴什么都没说。 陆凛深脱下外套一把罩在她身上,再要环着她肩膀,叶然却有意想躲,奈何僵硬的身体动作费力,还是被轻而易举的捉住。 “你傻不傻?” 陆凛深嫌弃的眼神透着烦,却长臂穿过叶然的双膝,将人打横抱起,大步下楼。 两人在老宅也有房间,就在一楼的最里侧。 陆凛深将人抱进房,再放到床上,无需他做什么,叶然笨拙地试图活动发僵的身体,努力地扯着被子,一点点的往身上裹。 可见真是冻厉害了。 陆凛深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随着深深地沉了口气,他一边点了根烟,一边走到床边拿起对讲机,直接吩咐:“陈伯,马上叫两个人,去煮姜汤。” 可怜还在睡梦中的陈伯,一把年纪了,险些没让突然炸响的对讲机,吓出心脏病。 叶然有心想拦阻,奈何她劫后余生,浑身又莫名的发烫,阵阵的冒冷汗。 她感觉不好,就怕已经开始发烧了。 所以她只能在心里对陈伯说对不住了,之后和陆凛深说:“姜汤放点糖。” “……” 陆凛深一紧眉,说了声:“你还事儿不少。”转而又对着对讲机交代:“记得姜汤多放点糖,快点送过来。” 陈伯麻溜爬起来回:“好的大少爷,不过是您喝,还是少夫人?” “叶然。”陆凛深没什么好气,又叮嘱:“再把家里的医生喊来。” 一听医生,叶然瞬间警笛大作,顾不上还很不适的身体,一股脑就下了床。 “不用叫医生,我……我没那么严重。” 她不擅长撒谎,临时编纂理由也需要思索。 陆凛深关了对讲机,一手扔去桌上,另只手解开了衬衫领口的几颗扣子,嘴边咬着还在燃着的烟,对叶然往床的方向示意了下:“严不严重不是你说了算。” “我真的没事。”叶然依旧站在原地,无力的解释愈显蹩脚:“就是着了点凉,不用那么兴师动众的……” 没说下去,随着陆凛深的目光看过来,叶然心虚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他问:“你是因为谁着凉的?” 叶然无所应答。 陆凛深走向她,再道:“还是我应该问你,是谁把你关进露台的?” “是我妹妹对吧。” 疑问的话语,却带着肯定的意味。 叶然深吸了口气,感受着满身的酸胀,头都开始晕转。 陆凛深一手覆上她额头,感知着滚烫的温度,他脸色沉多了:“你不想叫医生来,是想把病拖严重了,好在我爷爷面前再咬陆灵霜一口,还是……” 他有意没说下去,大手逆转也抬起了叶然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听他继续说:“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叶然身体闹问题,不是今天才有的。 早在数天前,陆凛深就见到她呕吐,最近的脸色也一直很不好。 什么他做饭难吃,那根本就是借口。 叶然大脑嗡地一声,她现在精神不济,身体也很难受,这种状态别说找个合适的理由,就是编个谎话都很难骗过陆凛深。 “我能瞒你什么?我是真的没事,你不用多想了……” 她忐忑的抿唇,说话时想要别过头,却被陆凛深桎梏的更紧。 他低头深深地望着叶然的双眸,渐次浅眯,出口的声音虽是很缓,却也很轰击心底:“迟迟不肯去医院,不愿意见医生,你是怕查出什么,还是怕我发现?” 叶然怔愣的脸色满是惶然。 混乱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瞒不下去了。 第三十章 别听屁话 “嗯?怎么不说话?” 陆凛深等待的耐心即将耗尽,敏锐的眸光,也逡巡得如似看破叶然勉强的伪装。 “哑巴了?” 他又道了声,附送着轻轻的哼笑,又嘲弄又极具压迫。 叶然混乱的内心天人交战,咽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张了张嘴,竟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能完美地转移陆凛深的注意力,还能打消他的怀疑。 想要真正的瞒住他,太难了…… 偏偏就在这时,陆凛深耐心彻底见底,直接一把捞起了叶然的胳膊,猝不及防的举动和力气,让本就心虚的叶然防不胜防,脚下一趔趄,牵扯得腹部一痛。 “啊……”她疼得叫出声。 声音不大,但却足足的引起了陆凛深的好奇。 他垂眸打量着她:“哪儿疼?” 随之,他的大手也落向了她的头,轻喃:“是有点发烧,身上关节疼?还是……” 陆凛深故意没说下去,疑虑的眸色渐深,另只手也不由自主地抚向了叶然的腹部,继而补充完:“这里疼?” 叶然大脑震动,浑身霎时僵住。 轰鸣的大脑只挤出几个字——陆凛深知道了! 就算不能确定,他也猜出了七八分。 不行。 情急之下,叶然绞尽脑汁努力伪装得镇定自若,一下推开了陆凛深的手,气息不稳地开口:“我……我发烧了,浑身关节疼不是正常的吗?” “不用去医院,我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叶然说着就转身往楼下走,想着等会儿陆凛深让陈伯或者家庭医生送来药,她当面含在嘴里,等过后吐掉药物就行了。 但却没想到,陆凛深看着她的背影,忽地来了一句:“怕是不行吧。” 叶然脚步微顿,闹不懂他怎么会突然对她患病这么重视。 哦想起来了,是因为陆灵霜。 她被关在露台大晚上,着凉发烧,若转天病情加重,难免老爷子会对陆灵霜兴师问罪,陆凛深想护着妹妹,大事化小。 知晓大概,叶然还是克制不住的心里一阵泛酸。 她自嘲地仰头倒吸了一口气,对这个男人,她还傻乎乎地抱有什么期待,这颗心,怎么不就死了呢。 懊恼归懊恼,事情也得解决。 叶然无力的抬手拢着长发,转过身,无精打采病殃殃地看着陆凛深,出口的声音还很淡,很轻,却直戳人心底。 她说:“医院,那种地方,你还没待够吗?” 陆凛深呼吸轻微一滞。 这冷冷淡淡的一句话,一刀见血。 方才陆凛深确实有所怀疑,毕竟叶然最近身体一直不大好,还总是借口不肯去医院。 这也就导致了,他口头上置气,但实际上……若是可以,他宁愿此生都不再踏进任意一家医院。 那场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车祸,让他重伤濒死,反复的抢救,一次又一次的大手术,以及术后的种种复健恢复…… 对于陆凛深来说,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浩劫。 可以想象的,国内外所有资深医生专家都对他的伤情,做出了近乎‘死亡’的预判,开放性断裂的骨头,切除的胃部,伤及的脏器,还有难以恢复的神经。 这就像死神饶过一命,抽身离开前设下的一道道屏障难关。 陆凛深要用何种毅力和魄力,才能顶住压力,克服困难,突破身体极限,一步步地恢复如初,直至现在变得和从前无异。 说来好听,也简单,但实际的过程,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懂。 叶然看着陆凛深缄默无言,就知道自己这个借口找对了,这也是唯一能打消陆凛深怀疑的杀手锏。 她隐忍着身体的不适,垂眸看着色泽暗淡的地板,柔软好听的声音显得有些悠远:“我陪你在医院待了那么久,出院后,也时常总往医院跑……” “那两年,不仅仅是你经历了,我也参与其中,医院那种地方,要不是我学了医,又梦想当个外科大夫……但即便如此,除非工作,我也不愿意再去医院了。” 那就像梦魇,闻着医院固有的消毒水味道,还有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有的焦虑,有的庆幸,有的难受,有的痛苦……那一幕幕,都让人触景生情。 叶然找的是借口,但说出来的,却也是满含心绪的实情实感。 不等陆凛深作何反应,叶然身体撑不住,也不想再耽误,转身就下了楼。 两人的房间在一楼,仅次于老爷子主卧的次卧,很大,很奢华,但一切都是古风古韵的中式装修风格。 叶然进来也没开灯,借着透过窗幔缝隙的月光,径直走到大床旁,顾不上洗漱什么,直接拢着身上的外套,直接躺下了。 持续发热的身体,温度不低。 无法盲目用药,她只能强撑着。 好在一般身体处于这种情况时,大脑昏昏沉沉,不多时就陷入了睡眠。 也就浑然不知,陆凛深走进房间,慢慢地踱步坐到了床边,静默地望着她,虚弱的脸色,让本就莹白的肌肤变得更加苍白。 浓长的睫毛覆盖下来,让眼底的阴影更深,怕冷似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 一只垂落在床边的手,清瘦见骨,纤长洁净。 陆凛深看了一会儿,伸手为她调整了一下盖着的被子,等再要起身,却被那只遗落在外的手,勾住了衣袖。 他怔了一下,再掀眸看了眼叶然。 她还在睡着,呼吸有些沉,却也没有别的异常。 应该是睡梦中的无意识举动。 陆凛深皱皱眉,握着她勾着的那只手,感知着她手心的凉度,他眸色沉了些。 他车祸重伤的那两年,不是他想忽略她,也不是他心冷,完全不在意她的陪伴和照顾,而是…… “凛深,你是读完了博士的,受过那么多年教育,你觉得医生是神吗?” 很难想象,当年面对着躺在病床上烦躁又焦虑,虚弱还伤势极重,又被医生断言难以康复如初的陆凛深,叶然温声细语地在旁,竟能问出这种话。 “医生不是神,能不能恢复如初,不用听他们放屁。” 第三十一章 努力去干 叶然是温柔的。 那种柔是自小养成,也是骨子里散发透出来的。 长相温婉,性子温淑,说话的嗓音不管是气急了,还是正常言语,都是温温软软,像极了她母亲江南水乡走出来的小女人。 所以她不会骂人,更不会说粗话。 陆凛深认识她的时间不短,十多年呢,即便婚后不愿相处,可距离车祸发生也才个把月,一个人哪能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也就让突然听到叶然说那些医生放屁时,陆凛深怔愣得好半晌都缓不过来。 叶然悉心地还在拧着热毛巾,一点点为他擦拭着胳膊和手指。 她也没注意陆凛深的神色,就垂眸继续道:“我们要相信科学,但除此之外,我们更应该相信的,是自己。” 说到这时,她抬头终于看向了陆凛深。 陆凛深还处在震惊中,深邃的眼眸复杂地迎着她,没说什么。 “人这一生,该走什么样的路,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别人决定不了,外界也干预不了太多,能做决定和改变的,也只有自己。” 叶然以为他听不懂,毕竟当时的陆凛深,情况真的很特殊,性情也有了些变化,没办法再和曾经以往的他相比了。 她耐心地解释着,还伴随着温婉的笑容:“你想恢复如初,想要双腿能自主行走,不想做个残废,那就别考虑其他,努力去做就好了。” 从始至终,陆凛深都什么也没说。 叶然点到为止,也没再墨迹游说。 其实,她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尤其是陪在陆凛深的身边,不管是在病床旁照顾,还是陪他做一项项的检查,力所能及地做好了,也不多言多语。 很多时候,陆凛深都忘了身边还有这个人。 直到出院了,医疗团队为他量身打造了康复计划,陆凛深每天除了八小时的睡眠休息,其余时间全都沉浸在康复室内,做理疗,做复健。 这些也都还好说,一段时间后,他就需要独立尝试行走。 一开始也是在特制的跑步机上,调的速度很慢,旁边也有辅助支撑的扶手,但医生还是建议叶然在旁搀扶,帮助他度过第一关。 那是陆凛深第一次尝试脱离轮椅,慢慢地站起来。 叶然也没拒绝,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即便她一米六七的身高,又过于纤瘦,根本撑不住陆凛深的身高和重量,她也咬牙强撑,尽力而为。 但第二次…… 她就不干了。 “复健是你一个人的事,总不能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搀扶着帮你吧?” 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凛深,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 她微微一笑,对着陆凛深挥手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就果断抽身站去了一旁。 “……” 陆凛深当时有点气,又有点恼,这就导致了第二次的直立行走,完全失败。 可还有第三次、第四次…… 那晚结束后,叶然推着轮椅陪他去卧房,陆凛深冷漠地没和她说一句话,叶然也没在意,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但等次日的康复训练,她就不陪同了。 从那以后,一直到陆凛深完全恢复健康,叶然都没陪过。 她是温柔,但越是温柔的人,一旦狠起来,才最致命。 陆凛深一大早就从老宅走了。 临走前,他去了趟庭院。 老爷子起得早,穿着唐装在陈伯和几个老佣人的陪伴下打太极。 “昨晚你在这儿睡的?” 老爷子一抬头就看到了陆凛深,也没停下手里慢吞吞的动作,就开口问了声。 陆凛深点头嗯了声,慢步临近:“我让靳凡把灵霜的所有银行卡都停了,她最近做得有些过分。” 闻言,老爷子停下了动作,疑惑的“哦?”了声。 陆凛深轻微拧眉,也没有想解释的意思。 老爷子默了默,自己带大的孙子,秉性最了解,断然不会做出六亲不认,离经叛道的事情,加上陆灵霜屡次不听话,也确实该好好惩治。 反正就是停了银行卡,也不是什么大事。 “行吧!”老爷子懒得多问,点点头叹道:“你爸妈当了这么多年的甩手掌柜的,你这个当哥的,就多操心管管你妹妹吧。” 什么都指着老爷子,也力不从心啊。 此外,孙女不像孙子,又不用继承家业。 说老爷子不偏心,那不现实。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老爷子见陆凛深要走,急忙握住了他的手,叮嘱道:“那个唐依依啊,你得拎清点,谁才是你的亲媳妇,你心里得有数啊!” 关于这事,昨天老爷子苦口婆心的已经跟他说了很多。 陆凛深扯唇轻轻一笑,有些敷衍地点点头,说了声:“爷爷我知道了,您也别总操心这些了,好好养好身子,我抽空再来。” 老爷子目送陆凛深离去,又叮嘱陈伯让所有佣人都小点声,别吵扰叶然睡觉。 整个上午,老宅都安安静静的,好像没什么人活动一般。 这确实让叶然踏踏实实的睡了一个好觉,但临到最后,她竟然是被闷醒的。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就觉得身上好像压覆了一座大山,沉沉的,闷闷的,又压又热的让她完全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 她没空感觉病情有没有好转,首先惊诧地发觉自己爬不起来。 本该很简单的坐起来,她竟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挪身坐起来,然后定睛一看,倒不是她病得严重有多虚弱,实在是…… 身上盖的被子太多了! 一层又一层,足足有六层! 还全都是质地精良的天然蚕丝被! 谁做的? 叶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灵霜,一定是看她昨晚从露台出来了,感觉没冻死她,就想用被子压死她。 但转念一想,陆灵霜再嚣张,也不敢闯进她房间放肆,因为这里是老宅。 那会是…… 叶然确定昨晚自己睡前,好像都没盖被子的。 她侧身往旁边看了看,被褥整洁,完全不像是有人躺过的痕迹,那也就是说……陆凛深昨晚进了房间,没躺下睡觉,反而拿了这么多床被子盖她身上了?! 第三十二章 他有女友 叶然纳闷又震惊的久久无言。 实在琢磨不透陆凛深的心思,也只好随他去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被热的,闷出一身汗,叶然试了试自己的体温,不仅退烧了,好像一觉睡得很足,身上的疲乏酸痛也缓解了不少。 她庆幸地舒了口气,再后知后觉地看着窗幔投射的绚烂光线,慌忙拿过手机看眼时间,完了,上班彻底迟到了! 不仅迟到,还旷工一上午。 她无措地咬唇,看着手机里陶静和科室主任打来的未接电话,以及询问的微信,她只好硬着头皮回拨了过去。 解释了一下自己昨晚感冒的事,介于她怀着孕,科室同事不知道,但任院长悄悄将这件事透露给了科室的熊主任,让多照顾一下叶然。 熊主任也没责备,还多给她半天假,但下午四点前要到医院,因为有场大手术,所有科内实习生都要到场观摩。 难得的学习机会,叶然也不会错过。 处理完这些,叶然慌忙去冲了个澡,梳洗妥当,在更衣室选了套衣服,全部换完才出了房间。 “少夫人您醒了?” 佣人在走廊上悄无声息地打扫着,早就听闻她房内有动静,但不敢惊扰。 叶然看他们小心谨慎的,很不好意思的歉意一笑,连忙点头:“我醒了,是爷爷不让你们吵我的吧?真对不住,不好意思。” 佣人哪能让她赔礼道歉,也连忙说着客套话。 可话虽如此,老宅上下的佣人,包括陈伯,都觉得叶然平易近人,是个很好相处的少夫人,往后她入住老宅,成为当家夫人,所有人盼望着呢。 叶然从走廊出来就去找了老爷子,没提陆灵霜的所作所为,也没说自己着凉感冒,她想打个招呼,陪老爷子用个饭就走。 结果吃完了饭,陈伯从厨房拿出一份精致的食盒。 “少爷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胃病好像又有点要犯了,看他最近都没什么食欲,这是家里厨师做的营养餐……” 没让陈伯唠叨下去,老爷子就狠瞪了对方一眼。 叶然明白,老爷子这是护着她,不想干预她和陆凛深之间的问题,也不想让陈伯多管闲事。 老爷子还是怕她多心,就道:“他一个小子,什么胃不胃病的,男子汉大丈夫,哪儿来的那么娇气?” 叶然笑笑,没说话。 老爷子又对着陈伯调侃道:“难道还真像网上说的,十个总裁九个有胃病啊?就算是那样,那凛深也该是最后多出来的那个特殊的!” 陈伯无奈苦笑:“您说的是,但是大少爷的胃不是做过切除手术……” 话又没说下去,而且声音越来越小,毕竟老爷子的脸色已经不好了。 叶然深吸口气,知道爷爷袒护自己,但有的话也要说清楚:“爷爷,是这样的,以前凛深的一日三餐都是我在料理,每天中午我也去给他送饭,但是……” “最近我回医院上了班,实在没时间,而且,他胃也养得很好了,在公司吃的也是营养餐,厨师精心调配出来的,怎么都比我做的味道好。” 话外之意就是,别再指望叶然巴巴的主动伺候他了,当牛做马的日子,没了。 老爷子自然是无话可说,慈爱的笑容点点头,叮嘱叶然上班别太累,那点工资不算什么,还悉心的往叶然兜里塞了两万现金。 婚后陆凛深确实给了叶然一张超高额度的副卡,供她随意挥霍,而且什么都不过问。 但叶然从来没有花过。 她不喜浪费,也不想铺张,若不是成为了陆家少夫人,每个季度奢品大牌设计师都会将新品送去梨园,她连穿着打扮都不会过分奢侈。 陆凛深从来不管这些,也没注意什么,可老爷子早就知道,所以时常往叶然兜里塞现金,就当红包,让她手头宽绰些。 叶然推拒不过,也只好收着。 就是准备往外走时,陈伯拿着食盒,到底没忍住说:“少夫人,外面厨子做得再好,也抵不过家里人做的啊,主要是那份心是吧?” “少爷最近真的太忙了,您就当心疼心疼他,把这饭送给他送过去吧。” 老爷子本想阻拦,但一想,叶然过去送饭,保不齐会和孙子接触,就当是撮合两人了,说不定关系还就缓和了呢。 就这么的,老爷子还哼哈的补充了两句,说叶然去上班就当顺路,送公司前台就行了,不然也得安排佣人过去。 叶然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应了。 家里派了司机,一路直接送叶然到了陆氏大厦楼下。 这里距离仁康不太远,坐公车几站就到了,叶然就让司机打道回府,自己拎着食盒进了公司。 已经过了午休时间,大厅里原本四位前台接待,此时只有一位。 都认识叶然,虽不知她就是老板娘,总裁夫人,但也知道她是照例来送饭的,不会多问什么,就看着她笑道:“最近怎么没来啊?是家里有事,你请假了?” 叶然:“……” 沉默以对。 不止前台,公司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陆家的佣人。 还有次前台私下询问过她,在陆家帮佣一个月多少钱,若是报酬高,她们也想转行呢。 这讽刺的。 叶然都无力吐槽,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活该。 她就点点头,再要往电梯走,前台却越过来拦住她:“哎,等会儿再上去吧,这个时间陆总估计都吃完饭了,而且他现在正忙着入职会呢。” 叶然下意识一疑:“入职?” 据她所知,陆氏高层以上并不缺人,若是往分公司调遣派任,那也不至于总部办入职欢迎会,至于高层以下的,那也没有资格总裁亲自组织入职会。 前台就说:“嗐,你是真请假了不知道啊?唐小姐来了,陆总亲自任命的总裁部秘书。” 唐小姐? 叶然心里打了个怔,不自然地脱口:“唐依依?” “对啊,就是她,听说啊,她还是陆总的女朋友呢!” 前台一脸期待,满是羡煞:“哎呀,要上演办公室恋情了,我就能磕cp咯!” 叶然却大脑轰鸣,一片空白。 第三十三章 头等大事 “她还是陆总的女朋友……” 前台不经意的一句话,像一道重型炸弹,毫无提防地在叶然大脑狂轰滥炸。 两人是以前交往过,但不是早就分开了吗。 什么时候复合的。 陆凛深对外不肯公开他和叶然的夫妻关系,却对外公开了他和唐依依的男女朋友关系? 以前叶然还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不过前任回来了,陆凛深一夜未归,换了自己从未见过,也从未经手的衣服,这些确实能判定些什么,但还是……有点武断。 万一呢。 万一两人清清白白,万一陆凛深对唐依依已经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而现在,一锤定音。 彻底敲定了陆凛深就是婚内出轨。 前台被叶然瞬间煞白的脸色吓住了,忐忑的:“你你……你怎么了?唐小姐是陆总女朋友,你这么……惊讶的吗?” 而且前台也想不通,这点事跟叶然这个家里女佣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女佣想上位,窥觊着自己老板? 天呐,又要上演一出大戏了。 前台秉承着吃瓜的心态,还想在劝慰叶然的同时,打听点内幕隐情,奈何叶然状态不济,而且不远处的电梯开合,也有一个人走了下来。 “叶然?” 周贺生接着电话,大步走来,余光瞥见叶然就挂断电话,脚步一转:“还真是你,你这是……” 没问下去,周贺生就瞥见了叶然手里拎着的食盒,瞬间莫名熟络温和的态度,转换成轻蔑的一笑,挺膈应人的:“来送饭的?但你这时间也太晚了吧!” “还有啊,你最近几天干嘛去了?怎么没见你来送饭啊。” 这语气,听着就有点数落的责备。 叶然充耳不闻,只在默默的运气平缓自己紊乱的心。 前台却在对着周贺生叫了声周总后,就用一脸好奇八卦的神色盯着叶然,以为她这个女佣和老板置气,没请假就玩消失,这又突然回来却发现老板有了女友。 叶然没理会前台的异样,她只抬眸看了眼周贺生,捏紧手里的食盒包袋,没强迫自己挤出笑意,她就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来给陆凛深送饭的。” “这里的饭是我留着晚上吃的。” 此情此景,叶然哪有心思按着老爷子和陈伯的意思,上楼去给陆凛深送饭,他也不配吃,但扔了糟蹋食物,不如留给自己。 周贺生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答案,错愕地抿了抿唇,讪笑道:“你说什么气话呢,别在这儿了,上楼吧,等凛深忙完了给依依的入职会,你再把饭拿给他。” 叶然自嘲地苦笑了声,她很费解自己到底在陆凛深这些朋友、下属的眼中,有多不堪啊,能死乞白赖,不要脸犯贱到这种地步。 “你觉得,我是会说气话的人吗?”叶然听到自己麻木的声音,反问了周贺生一句,她拎着食盒就往外走。 原来,人在面对重大消息时,不是心痛至极,而是茫然无措。 当年父亲的死讯传来时,她还小,但也记得第一反应不是痛苦,而是不知所措,现在得知陆凛深和前任复合,亦是如此。 周贺生紧了紧眉,直觉叶然今天的反应很反常,状态脸色也不太好,不想惹出事,他还是大步追了过去。 “哎叶然,你来都来了,着什么急走啊。” 叶然脚步顿住,一时间混淆的心境被烦扰的就很……濒临某个界点。 周贺生看着她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依依在家待烦了,你不是知道吗?她身体不好,凛深不安排她来陆氏,总不能看着她辛苦地去给别人打工吧?” “好了,这里面的事我也说不上来,你还是上楼见见凛深吧!” 周贺生说着,拉着叶然的手就要往楼上走。 叶然本来就不喜欢别人突然接触自己,下意识就抽回了手,摆脱不掉周贺生的纠缠,只能道:“我自己会上楼,周总,您忙您的吧。” 她是想找陆凛深好好说清楚,但不想上楼让自己受刺激。 可择日不如撞日,长痛短痛都是痛,不如一次性搞定了吧。 叶然做足心理准备,也不理会周贺生和前台等人的神色反应,径直走向电梯,按了其中一部,随着梯门打开,身影消失在几人面前。 电梯本该直接升入顶层,八十八层。 但楼内电梯众多,叶然胡乱所选的是员工电梯,只能到达六十层,往上是高管所处的办公区。 六十层,刚好是会议楼层。 叶然也是看着电梯抵达的数字号才反应过来的,她想着下去再换个电梯,结果,就撞见了超乎想象的一幕。 整个楼层,包括电梯区域,全部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热闹喜庆的氛围,好似公司某位高层新婚大喜一般,比过年都欢庆吵闹。 偌大的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唐依依小姐入职陆氏集团’‘唐依依小姐人美心善,为陆氏注入美好’等等。 鲜艳稀有的朱丽叶玫瑰,更是铺满了从电梯到走廊,一路延伸至主会议室。 叶然深深地闭了闭眼睛,忽然就感觉心脏突然的一阵刺痛,导致她身形都晃了晃。 陆凛深这个人,很爱工作,也很注重办事效率,他曾说过人这一生,该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上学的时候努力读书,工作了,就该夜以继日加倍勤勉。 否则人生就是荒诞的,无聊的。 叶然也很喜欢他这份执着和拼搏的劲头。 所以,以前她搞不懂公司楼层分布,还弄了那么多电梯,每个直达的楼层都不同,她费解地问过陆凛深缘由。 陆凛深三言两语解释了下,其中,叶然记忆最深的是他说:“六十层有十一个会议室,十个会议室是给各部门主管偶尔单独开会用的,余下一个主会议室。” “主会议室是高层以上高管和副总们开会的地方,除非有大项目,或者较为严重的大事情,否则各部门没有资格使用。” 而开董事会,是在六十层以上的单独会议室。 那么现在…… 唐依依入个职,就是公司头等重要的大事了吗? 第三十四章 爱与不爱 陆凛深这个工作狂,能舍开工作,任由唐依依消遣,还大张旗鼓地办这么个仪式。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原来,没有人不会爱人的,只是不想用心罢了。 再一次深刻意识到这一点的叶然,心痛到呼吸都伴随着火辣的灼烧感,可能是缓解的感冒又严重了,她清晰地感知身体温度在渐渐上升。 “陆总真的好爱唐小姐啊!” 远处几个职员簇拥着走过来,其中一人搂着旁边人小声嘀咕。 说是小声,但声音也不算太低。 叶然听得一清二楚,让她想要按另一部电梯的手指,莫名就顿住。 “你才看出来啊?陆总是谁啊,咱们公司年年入职多少人,多少美女呢,还有陆总偶尔接触的客户,那美人海了去了,什么时候见陆总这样过?” “那是,我一直以为陆总就是个不会开花的铁树,今儿才知道,哪儿是不开花啊,是没遇到让他开花的人。” “唐秘书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温温柔柔的多可人啊,我一个女的都喜欢,更何况陆总了。” “哎,刚才你看到没?陆总搂着唐秘书那个摸头杀,哎呀……我人都没了!” …… 闲言碎语一字不落地窜入叶然的耳中。 她整个人彻底放弃按电梯的动作,慢慢地靠在了旁侧的墙上,整个人神色大乱,呆若木鸡。 不是误会。 不是旁人的错觉。 是真的……陆凛深和唐依依复合了。 那她,又算什么? 一个心甘情愿,又被爷爷私自安排,打发不掉的隐婚妻子。 一个犯傻犯蠢,还犯贱,为了他能舍弃一切也换不来他一句好,能被他随时随地呼来喝去,肆意妄为的消遣和发泄的……玩物? 也就如此了。 这么多年的暗恋,三年的婚姻,也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笑话。 陆凛深私下里又是怎么看她的呢?看周贺生的反应就能知道,她在他的眼里,连路边花钱找的鸡都不如。 原来,陆凛深对她无情无爱,却搂着她心口不一说的那些看似温柔的话语,叶然觉得他是用打发外面人的方式应对自己,这不算最扎心彻骨的。 最扎心,最痛苦,也最狠的一刀……是陆凛深压根不拿她当妻子,当个人,他可以守着心里那份爱,等着唐依依,等到了就旧情复燃。 而到最后,叶然这个当局者,竟然还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多可笑啊。 但叶然却什么都笑不出来,她胃里翻涌,只想要吐。 她拼尽全力去爱了一个人,舍弃所有,抛弃一切,也耗尽心力,但最后,对方竟然拿她都不当人,当个畜生一样的耍了这么久! 那些职员早就发现了叶然的不对劲,有些人对她面生,也有的人好奇她怎么在这个楼层,有人过来和她说了什么。 叶然好像失去了感官,听不清,也不想辨认,她只觉得胃里翻涌得越来越厉害,一想到等会儿可能还会见到陆凛深,她就恶心的更想要吐。 不行,不能再这里了。 再多的话,也等状态好些了再说也不迟。 叶然强撑着直起身,一步步走向职工电梯。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来这里找人的?喂,你别走啊……” 叶然什么都不听,也不回,她仅剩残余的一点意志力只想要远离这里,远离陆凛深。 “叶然?” 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在这时忽然响起。 这声音就像冲破幽冥的利剑,让摒弃外界所有杂念的叶然,瞬间清醒无比,身形也定格在了脚下分寸之地。 陆凛深在几位高管和唐依依等人的簇拥之下,也缓步走进了电梯区域,不经意的一抬头,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叶然。 “你怎么来了?”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走到了叶然面前。 也是在这时,陆凛深才注意到叶然糟糕的脸色,比昨晚受凉发烧都严重。 “怎么回事?感冒更重了?”他就问,也自然地伸出手要覆向叶然的额头。 叶然却如同过激一般,瞬间眼瞳一紧,抬手就挡开了。 陆凛深疑惑地拧紧了眉。 唐依依原本微笑地和周围的两位高管说着话,余光见到走在前面的陆凛深快走了几步,再抬头就看到他和一个女的说话。 “这是……” 唐依依几步就凑了过来,好奇的看着叶然,瞬间也知道了她是谁。 所以唐依依下意识地直接挽上了陆凛深的胳膊,姿态亲昵:“凛深,这是你朋友吗?” 叶然看着面前的唐依依,确实如旁人所言,长得好,气质出众,和陆凛深站在一起,当真有金童玉女,神仙眷侣那味。 “不是,我是他……” 叶然刚开口,就被陆凛深一把攥住了胳膊。 陆凛深打断的同时,也轻轻的拨开了唐依依的手,说了声:“我有点事。” 然后他再对着后方的副总:“让大家都散了吧。” 他力道稍微大了些,拽着叶然进了总裁专属的电梯。 唐依依注视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柔缓漂亮的眼眸波动。 随着电梯一路上升,直接抵达顶层。 陆凛深始终没松手,走下电梯,带着叶然一路径直进了总裁室。 临到门口时还吩咐助理不让旁人进来。 等进了办公室,陆凛深一把收力松手,就将叶然推坐进了沙发,他扯松了些领带,有些疑惑又有些怒意的:“你怎么回事?感冒严重了,怎么还来公司?” 叶然重重的反复深呼吸,想要尽快调整好情绪。 同时,她也将手中拎着的食盒和包包放去了一边。 陆凛深也注意到了食盒,就一挑眉:“你是来给我送饭的?” 说话时,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这个午饭送的,太晚了吧。 但也没想怪叶然什么,毕竟最近她很不对劲,总跟他别别扭扭的。 所以他说出这话,不仅是给叶然一个台阶,也想顺着这茬让两人缓和一些。 但都不等陆凛深绕过茶几坐进沙发,叶然一抬头,直接很冷的开口:“不是,我是想来看看你有了女朋友,该怎么向我交代的。” 第三十五章 激烈爆发 一句话,不仅怼得陆凛深愣住了,还怼的他哑口无言。 刚刚的入职会,确实不少人都误会了他和唐依依的关系,他当时就想解释,但唐依依说心脏疼,还去偷偷吃了药,不想让她入职第一天就犯病,他这才作罢。 何况,在公司里,有关他的私生活,不会有那个不长眼的真敢议论,也就是仗着入职会的热闹氛围,随口说那么一两句。 不理会,用不了两天就会烟消云散。 陆凛深一向惯用恩威并施,对造谣更是零容忍,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叶然没等到回答,就忍着阵阵不适的心痛,苦涩一笑:“怎么?你连解释都不想解释?” 少顿,她点点头:“也对,我们结婚时定下的规则,确实没有这一条。” 陆凛深皱眉加深:“你哪儿听来的传言?” 叶然坐在沙发里,抬眸迎着他的目光,固执地就问:“你就说是不是真的。” “不是。” “骗子。” 两字出口后,叶然深感荒谬地别过脸,苦涩的冷笑难以反馈内心的伤痛:“陆凛深,你敢做不敢当,还是你觉得你和唐依依无论怎么样,都和我无关?” 多荒诞啊,丈夫和别的女人有染,还和自己的妻子无关。 这奇葩的思想,是谁加注给陆凛深的呢。 “我们这段婚姻,对你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叶然翻涌的情绪难以克制,她也不想再隐忍了,站起身的同时,周身的怒气倾泻:“但你别忘了,结婚就是结婚,是受法律保护的合理合法关系,是要忠诚于彼此!不是让你明知道结婚,还跟别的女人乱来的!” 陆凛深一再沉默,看着叶然的目光也渐次复杂深邃。 因为这样激烈,愤怒的叶然…… 他从没见过。 看来她也不是完全没脾气啊。 不过,再循着她的思路稍微一琢磨,他就气笑了。 “你这是在怀疑我和依依?”陆凛深很不可思议地回了句,还一手抚了下额,再看着叶然:“她只是来我公司谋个职,这点事,也至于让你这样?” “这点事?”叶然感觉无厘头的笑了声,很冷的:“非要我和你说清楚,你才肯正视是吗?那好,你和她以前是什么关系?” “她是你前女友!重新回国,你为了她一夜没回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觉得我不够格追究,行,我也忍了,那现在呢?” “你把她调到了你身边,做你总裁部的秘书,这是工作层面,那私下里呢?不用我多说什么,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她才是你的女朋友!” 叶然还算头脑冷静,很清晰的一句又一句,说出的不仅是自己的愤怒,还有无尽苦痛折磨的心声。 试问哪个已婚的妻子能容忍,丈夫把前女友安排在身边,工作朝夕相处,全公司还绯闻漫天。 真当妻子,是死的了吗! 叶然就算再爱他,也没堕落到跪舔他,还连同他的女神一起舔的地步! 过于激动的情绪,还有身体的不适,让叶然一阵阵的头重脚轻。 陆凛深烦躁的脸色一沉再沉,却看着叶然身形摇晃踉跄时,一把扶住她,并推着让她坐进了沙发。 他再俯身落向沙发,两手穿过叶然的身侧,抵着沙发背,他深吸了两口气,才翕动薄唇:“你这是又闹什么?依依所学的专业,很适合做秘书,而且……”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叶然开口打断,声音晦涩,气息也不稳,却丝毫不影响她大脑的理性:“陆凛深,你还记得一年前你做过什么吧?”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陆凛深的身体彻底康复如初,就连每日所用的口服药都已经停了,他也彻底结束了漫长的线上办公,准备回到陆氏正常上班。 但当时叶然担心他的身体,也心疼他时不时就犯病的胃,更不想他偶有应酬,喝酒伤身,她就提出了来做他的秘书。 叶然不看重工资,也不想要什么前景发展。 她就想着在他身边当个秘书,时不时地能给他冲泡调养的汤水,还能帮他分担些工作上的压力,每日送饭也会简单很多。 但陆凛深当时是怎么回她的? 他就甩出了淡淡的两个字:“不用。” 叶然锲而不舍,还想再游说两句,却听陆凛深说:“你会什么?我公司的大事小情,你又能做什么?不帮忙就算了,但也别添乱。”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直接碾压粉碎了叶然浇筑起的信心。 当时她不想多想,就装傻充愣地将这件事压下了。 可现在想来,她是读的医科大学,但也是妥妥的高材生,即便跨行来到纯商业模式的公司,可能一时无法适应,但也好过一个学艺术出身的唐依依吧! 陆凛深眯着眸,审视着叶然,根本没说话。 叶然看着他,一瞬间就懂了,她说:“你是忘了对吧?好,那就不提了,但你和唐依依,我忍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成全你们。” “所以……” 她深深吸气,攒足力气一把推开压覆近前的陆凛深:“还是那句话,我们离婚。” “不行!”陆凛深想都没想就脱口。 就在这时,靳凡敲门进来,手中端着两杯热咖啡。 本来靳凡听从陆凛深的吩咐,不该进来,但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息不对,加上唐依依的入职,他担心真吵起来,没个人打圆场。 靳凡硬着头皮顶着来自老板的怒视,尴尬地道:“陆总,您喝咖啡。” 然后,靳凡又将另一杯咖啡递到叶然近旁的桌上,并说:“太太,关于唐秘书入职后工作安排,我可以向你汇报的,是这样的……” 靳凡作为秘书长,本来也受陆凛深的吩咐,没想安排唐依依做什么紧要的工作,说白了,就是个闲职,至于利用工作时常和陆凛深接触,那更是不太可能。 因为整个总裁部,秘书就有五人,还有十个助理呢。 但叶然没让靳凡说下去,就顺着这茬道:“不用向我汇报,可以的话,能帮我打印几份文件吗?” 说着,她交给靳凡一个u盘。 第三十六章 适可而止 靳凡下意识的接住递来的u盘。 然后,询问的目光却看向了陆凛深。 陆凛深也闹不懂叶然想要干什么,漫不经心的就一使眼色,示意靳凡照做。 如此,靳凡就对叶然应声,说稍等,便拿着u盘出去了。 来到外面办公区域,靳凡就将打印的事交给了小助理,因为这种简单的事,基本都不需要他亲自来做的。 小助理刚接下说好,唐依依就走了过来。 “是要打印文件吗?那还是我来吧。”她一笑说,柔柔的嗓音尤为动听,看出小助理有些犹豫,就又说:“我是刚来的,这种简单的事也该由我来做。” 这话宽慰了小助理,也向靳凡解释得合情合理。 两人都不疑有他,也就没注意到唐依依转身的一瞬,眼神的变化。 走到打印间,刚好没什么人,唐依依拉开一把椅子,将u盘链接电脑,翻看起了里面的东西。 文件有些多,大概十几份。 有叶然入职仁康的合同,还有体检报告。 唐依依点开体检,页面不断下滑,也没看到有妇科检查,更没有提及怀孕一事。 她纳闷的皱眉,怎么回事? 那晚开车途经路边,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叶然是怀孕了的。 体检中没有标明,那打印这些文件有什么用? 难不成……叶然不想将怀孕的事告诉陆凛深? 疑问太多,唐依依一时也琢磨不透,凑巧另个助理还进来打印东西,她无法再明目张胆的继续翻查,只好按着靳凡的交代,将所有文件全部打印。 一份又一份新鲜出炉的文件纸罗列而出。 唐依依捡起来,在整理时,看到其中一页上写着什么股份转让。 会是陆氏集团的股份吗? 她还想再看清楚,那个助理却凑过来和她攀谈,无法,唐依依只能抓紧胡乱一番整理,跟着助理一起出去了。 等靳凡带着打印好的文件敲门重新进总裁室时,唐依依还存疑地坐在工位上走神…… 而里面,陆凛深站在落地窗旁吸着烟,颀长的身影逆光,冷白得轮廓不清,却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寒气,在烟雾的迷蒙下,有些阴郁不虞。 “陆总,太太,文件打印好了。” 闻声,他转过身,却瞬时眸色僵持住。 靳凡抱进来厚厚一大摞文件,全都没装订,一页页的四开打印纸,累积的竟然有几十厘米厚! 陆凛深蹙了眉,复杂的目光看向叶然。 她在搞什么名堂。 叶然倒没觉得震惊,就对靳凡说了声谢,在他走时,她全数抱过文件,一点点耐心整理。 “什么意思?”陆凛深迈步走来。 叶然没理会,但整理文件的手指却顿了一下,随之她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逆光的高大身影,冷静的听到自己声音机械似的溢出口。 “陆凛深,我最后问一遍,你和唐依依……” “够了!” 话都没让她说完,在数不清第几次听叶然说出唐依依的名字时,陆凛深勉强拿出的那点耐性,彻底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尽是愠怒的烦躁。 叶然怔住。 后半截话卡在嘴里,不上不下。 亦如她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无法讲清,无法道明,说得再多,就都会成是她活该自找的。 “你最近做的这些……”陆凛深凤眸微眯,随着走动的步伐,微微俯下身,夹着烟的手捏起叶然的下巴,迫使她正视的看向自己,也逃不开,挣不掉。 他放沉的声音,继续说:“不回家,出去找工作,见你那个什么发小,抓着陆灵霜不依不饶……” 细数的一条条类似片面的罪状,字字冰冷,洞彻着叶然颤抖的心。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等说话,又听到他说:“这些的主要原因,都是因为依依,我说得对吗?” 陆凛深总算明白了,叶然为什么忽然变得不乖了,反常的从未有过。 原来竟是…… 他想着,都笑了。 怒极反笑的笑容,又冷又冽,看得叶然整颗心瞬间坠落,如置寒窖。 他钳制的手劲逐渐加大,叶然疼得皱眉,很难再开口讲话,这也让陆凛深认定自己所说的,正中了叶然的心。 “因为依依,所以你才闹的……”陆凛深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反面的情绪浇注燃烧,眸里的阴郁也在燎原:“但是叶然,你有没有想过,你有这个资格吗?” 情侣之间的小吵小闹,使小性子也好,撒娇作怪也罢,那是情调。 夫妻之间的争执拌嘴,吃醋也好,嫉妒也罢,那是有立场的维护主权。 而叶然呢? 她算个什么! 不过是协议结婚,糊弄长辈娶来的一个摆设。 虽然两人之间也有了夫妻之实,但不过是男女生理所需,互不亏欠就行了。 真当两人是货真价实,有情有爱的真正夫妻?开什么玩笑! 陆凛深低低缓缓的一句话,让叶然浑身过电一般的惊愣,心上更像是被豁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如注,痛到疯狂。 “我……”叶然使劲的张了张嘴,强撑的也只发出了一个字音。 但脸色却早已霎时苍白,再也找不到一点血色。 陆凛深眯眸注视着她,沉了口气,也收力松开了她,但手指却流连地摩挲着干涩的嘴唇,声音也伴随了一声微叹:“所以适可而止,嗯?” 只要叶然识趣点,乖乖的,那两人还会如以前一样。 即便无情无爱,对这段强行施加而来的婚姻也无感,陆凛深也没想解除关系,叶然也一直会是他低调而隐秘的妻子。 这还不够吗?她愿意去上班,他没有阻拦,她不愿意抛头露面,手中也有额度超乎想象的副卡,想要如何挥霍,都随她。 这应该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日子了吧。 如果这些还满足不了她,那陆凛深觉得这个女人……也真的无药可救了。 陆凛深坐进旁侧沙发,一把将叶然搂进怀中,贴着她软软的耳垂,低缓的嗓音,伴着眸中泛出的阴翳一并而出:“听话,再闹下去,对你可就很不好了。” 第三十七章 完美障眼法 一股凉意,顺着叶然的脊椎一路蔓延,就连呼吸都在发抖。 认识陆凛深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对他产生了恐惧。 陆凛深还轻轻咬着她的耳垂,慢慢地轻吻:“乖点,好不好?” 看似商量哄劝的语气,实则不容置喙的就是在威胁。 本就实力不对等的两人,叶然又软肋太多,不说她常年住院病入膏肓的母亲,就她本身,刚刚入职实习的工作,脆弱得几乎社交极少的朋友……随便单拿出一件,轻而易举的就能逼得叶然陷入绝境,难以反抗。 叶然也是在这个时候,恍然的瞬时想明白了很多…… 以前的她,到底是有多傻、多蠢,才会因为暗恋,就深信不疑,还幻想着日子长了,总能捂热他的心,协议条款,还有隐婚,都构不成阻碍两人的因素。 可爱情本来就该是相互的。 互相奔赴的彼此,才能有未来可言。 不对等的两个人,别说感情了,婚姻都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好……”叶然深深地闭上了眼睛,这么久了,总算开口的嗓音,晦涩又沙哑,带着破碎的心痛:“我答应你,但是,我还有个要求。” 这个回答陆凛深并不意外,就搂着她亲昵的“嗯?”了一声。 叶然感知着他身上的反应,她掐着自己颤抖的指尖,克制又隐忍着拨开他试图作祟的大手,侧过身,重新看着他:“你还需要给我一份保障。” “什么?”陆凛深不解。 “你和唐依依以前交往过,就算暂时没有旧情复燃,但你们也有感情基础,万一……哪天你选了她,抛弃了我,那我……” 没让叶然说下去,陆凛深带着薄茧的指腹就按压住了她的唇,他好整以暇地替她说下去:“那你也会得到一笔足够你后半辈子,随意消遣花费的资金。” 用钱补偿,不亏不欠。 这就是陆凛深对待女人的处理方式。 不算唐依依那个例外,叶然忍着心里的剧痛想,如果换个人,只要不是她,那都会是一场合理又公平的婚姻交易。 所以从爱上他的那一瞬间起,她就错了,错得离谱,还错得无法挽回。 人啊,只要不爱,就能放下尊严为金钱折腰,但叶然不行,因为她爱得太久太久了,爱的也早已迷失丢弃了自己,所以这个金丝的牢笼,她说什么都要冲破。 “那我先谢谢你……” 叶然说着,久久凝视着陆凛深的眼眸,这双好看又多情,近乎完美的桃花眼,曾几何时她喜欢得不行,也就忽视了这眼里的冷漠,寒凉,还有敷衍。 陆凛深眉宇泛出微微的折痕,又听叶然说:“可是,事情没发生,没走到那一步,谁也不敢保证以后会如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陆凛深听懂了,再度打断,利落地反问:“那你想要什么?” “股份。” 叶然冷静又理智地给出答案,再重申解释:“我想要陆氏的一些股份,可以不用太多,我只想要百分之二,除了每年每季度都会有固定的分红,我也觉得能是个保障。” “百分之二?”陆凛深轻喃了声,玩味地翘了翘唇,意味不明。 他放开叶然,侧过身倚着沙发,两腿优雅地交叠,手中也从烟盒里拿了根烟,点燃时他就给出了回应:“可以,但百分之二太少了,我给你百分之五吧。” 像陆氏这种跨国大型投资集团,屈指可数的股份,就代表着难以想象的财富。 只要不超过百分之五的股份,就无需召开董事会,而且陆凛深本身持股最多,从他名下转出几股,并不算太大的事。 “不用那么多,我只要百分之二就够了。”叶然可不想跟他有过多的利益纠葛。 她迅速拿过身旁的那摞文件,找出十几页的文件纸,一并递给了陆凛深:“转让文件我整理好了,你签字吧。” 原来这就是她让靳凡打印文件的初衷。 有备而来啊。 陆凛深透着吐出的烟雾,静静地审视着叶然,也注意到了她递来的文件,最上面一页纸上,确实是陆氏集团股份无偿转让合同。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她不胡思乱想继续闹了,别说这点股份,就是再多的资产,陆凛深也不吝啬。 他用夹着烟的手一把接过,另只手拿着叶然递来的签字笔,他大概翻了两页,确实只是百分之二的股份转让。 陆凛深挑眉看眼叶然:“确定?不多要点?” 叶然点头,异常平静又笃定:“我确定。” “别后悔。” 陆凛深三字出口,提笔翻到落款处,洋洋洒洒地签名落下。 叶然看着他飞扬遒劲的文字,心道:我怎么会后悔,和你离婚。 股份转让只是障眼法,包括方才拜托靳凡去打印文件,因为之前那份离婚协议被陆凛深撕了,叶然还没抽出时间重新打印,但她有律师发来的草拟协议原件。 所以,签署的不是股份转让,叶然也从没想过要他那百分之二的股份。 她要的,自始至终都不是财富利益。 以前她要的,是陆凛深这个人。 但守不住,留不下,不如当断则断。 现在她要的,是和陆凛深撇清关系,离婚解脱。 陆凛深没注意这些,也不知道障眼法的前两页文件过后,就是离婚协议,一式三份,他逐一都翻到落款处签好名字,就交还给了叶然。 “有一份等会儿你出去时拿给靳凡,他会去处理后续的事。”陆凛深指的是股份转让过后的手续问题。 叶然点点头,谨慎地攥着手里的文件纸,手心中早已渗出了汗。 不是心虚,是紧张,还有忍着孕期的身体难受反应。 “那没事了,我就走了。” 她说着慌忙就要起身,却被陆凛深一把攥住胳膊,顺势一下重新拽坐回沙发,并被他长臂再度捞进了怀。 极尽的距离,肌肤相贴,即便隔着薄薄的衣物,叶然也能清晰地感知着他逐渐高涨的体温,感受着他旖旎的气息,吐息如兰:“别走了,今晚跟我一起回家。” 第三十八章 手段了 叶然浑身不适,强撑的紧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崩溃。 “不、不了……”她出声拒绝,还试图按住陆凛深不安分的手,“我……不是,什么都需要有一个过程不是吗?” 陆凛深动作微顿,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叶然压抑得呼吸不畅,强打精神勉强说:“再给我几天的时间,我……我还想缓缓,而且我最近也快到那个日子了。” 指的是每月经期的时间。 叶然最近脑子里都是事,确定怀孕后就没考虑过经期,也不确定这个谎言是否充足,她只能努力维持着虚张声势的平静。 陆凛深轻抿唇,脑中大概算了下时间,叶然这方面每月很准时,都是月中的一个星期,虽然还没到日子,但也快了。 “行吧。”他勉为其难地做了退让,但却还不肯放手,埋首在她颈肩轻轻磨蹭,“但过后你要补偿我。” 叶然全身大震。 但一想搪塞的借口而已,能今天全身而退就行了。 她迅速扫去心里的负担压力,胡乱的点点头,心不在焉的:“都、都听你的。” 陆凛深当她害羞,又是在公司,他属实也不会对她真做什么,放任几天,再连本带利的收回来就好了。 他缠着她又腻歪了会儿,眼看擦枪走火势不可挡才不得不放开了她。 叶然如劫后余生一般的狼狈呼吸,勉强平稳了些,慌忙整理好衣服,就拿着包慌慌地快出去了。 三十天。 这份离婚协议拿给律师后,还需要有三十天的冷静期。 从今天算起,正好一个月,时间一到,她就公开讲明,彻底和陆凛深划清界线。 往外走,靳凡想要送她,奈何工作缠身,唐依依就迅速代劳,笑容柔和地送着叶然走向电梯区域。 “叶然。” 走廊上没什么人了,唐依依忽然放冷了声音,开口叫出叶然的名字。 叶然侧颜看她一眼。 唐依依还是笑着,娇俏又艳丽,眨了眨眼睛:“我没叫错吧?你知道我和凛深的关系,同样的,我也知道你是他现在的妻子。” 叶然不觉得惊奇,就撑着身体的不适点了点头,反问:“那又如何呢。” “你是不是很介意我啊?”唐依依也反问了句,四两拨千斤的架势明显。 短短三言两语的接触,叶然就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一点不像陆灵霜,唐依依的段位很高。 所以叶然转眸看向远处走廊的窗子,抬手拢着散落的长发,深深地吸了口气,十分心平气和地说:“我要说一点不介意,你也不信吧。” 附送一笑,叶然看向唐依依,再道:“但是通过这么问,我感觉,你似乎也很介意我啊。” “当然了。”唐依依也不避讳,笑着回:“你抢了本该属于我的男人,属于我的位置,说你鸠占鹊巢,一点都不为过。” 叶然轻眯了一下眸:“但你没忘了吧?你现在的身份立场,是第三者。” 也就是,唐依依说叶然鸠占鹊巢,哪儿来的脸说出来的? 唐依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心里不免了然,难怪几年了,陆灵霜回回在电话里向她保证,一定能撵走叶然,但又次次铩羽而归。 叶然这种看似温柔好拿捏的性子,实则绵里藏针,可不是好对付的。 “我要跟你说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这话有点老套吧?”唐依依扔出一句,把玩着头发思忖着又说:“不过,婚姻的基础是爱情,你有吗?” “死皮赖脸贴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同床异梦,还要时不时地接受他的搪塞,强势的欲望……这种生活,说实话,还不如从事风俗的性工作者呢。” 唐依依说完了,脸上还挂着柔美的笑,但稍微一想,又补充道:“哦对了,还是不一样的,毕竟凛深给的钱多嘛。” 听听,这不带脏字的损人,不仅透出了十足的恶意,还足够污蔑和讽刺。 仿佛无形中的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叶然的脸上。 够响,也够疼。 叶然沉了口气,掀眸睨着唐依依,一晒:“这话确实,说的是实话,不过听你这么了解钱数,估计陆凛深在这几年里,也没少给你吧?” 唐依依眼神滞了一下,不等反应,又听叶然说:“放心,我不在意,只是想提醒你换个角度想想……” 叶然迎着唐依依的目光,迈步上前,两人错肩,叶然略微侧颜:“你和陆凛深的感情为什么会在当年,以失败告终呢?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们不够爱呢?” 这下唐依依再也笑不出来了。 叶然却笑了,柔然地轻一扯唇,笑得很浅淡:“以前的事就不说了,再说说我和陆凛深吧,唐小姐没结过婚,估计也就不知道,婚姻需要的不仅仅是感情。” “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最简单的……比如说我和他捆绑在一起的婚后资产。” 这话听着没什么威慑力,但就不能细想。 因为叶然才是原配,才是现任,享有法律保护的所有婚后权益,只要她愿意,稍微一个电话,就能委派律师起诉唐依依,索要这几年收受陆凛深的钱财。 别管那些钱是不是叶然挣的,是不是陆凛深自愿赠与的,夫妻婚后财产共享,哪能是小三随便就能占有的。 叶然没说得那么直接,是涵养好,唐依依又不是傻子,岂能听不出来。 “唐小姐……” 叶然注视着唐依依僵住的侧颜,不紧不慢的:“你要想要男人,我可以让给你,毕竟我和陆凛深都过三年了,也累了,现在易主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你要是想给我添堵的话……” 故意没说下去,叶然迈步绕过唐依依,轻轻慢慢的字音随着她身影走远,渐渐补全:“我奉劝你,还是别了。” 自讨没趣的事,何必呢。 唐依依脸上维持的表情瞬间崩塌,气愤地捂着胸口,心脏都被气得疼。 这个叶然,让人一拳打在棉花上,还巧妙地仿佛往她脸上还击了两个大耳光,手段也够厉害的! 第三十九章 骗不过他 叶然紧赶慢赶,总算踩着点下午四点到了医院。 观摩手术,不算累,但要聚精会神,亲临现场看着医生执刀,和通过视频过后钻研,完全是两种概念。 叶然很珍惜这种机会,一场十多个小时的超大型移植手术,执刀医生都换了两波,她还一丝不苟地站在旁处,认真看着,记着笔记。 等彻底结束,她没和其他实习生争抢善后清创缝针工作,但也没走,因为不知不觉中双腿早如灌了铅般,又酸又麻,动弹不得。 陶静和林利忙到最后,看着患者被护士推送出去,听着外面家属千恩万谢的声音,几人总算如释重负地卸了力,也都顾不上什么卫生,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然然你还好吗?”陶静不了解叶然的身体情况,就觉得她还站着,看样子是腿麻了,强爬起来过去搀扶。 叶然稍微动动,双腿刺痛难忍:“别了,还是让我站着缓会儿吧。” 陶静就松了手,靠着一旁的手术台歇着。 林利坐在地上,抬头看了眼叶然:“哎叶然,刚才最后,我看任院长那意思是想让你来的,你怎么……让给我们了?” 这话看似不经心,实则多少有点故意质问的意思了。 陶静就看了眼林利:“怎么这么说?当时那么忙,我咋没看出来任院长有那个意思。” 林利啧了声,伸手够了袋葡萄糖,搓弄着想要打开:“大家都知道啊,任院长以前带过叶然,很看重呢。” 陶静还想替叶然说话,叶然却对她笑笑,然后说:“是这样的,我缝合的技法不是特别好,普通的手术,或许还能勉强说得过去,但这种大手术还是算了。” 意思是她知道技不如人,就不想当众献丑,更不能拿患者的生命安危开玩笑。 陶静说:“这么谦虚干嘛?” 叶然轻微摇头,挪身缓缓已经好些的双腿:“不是谦虚,是真的。” “不可能啊,这不是基本操作吗?你要是不过关,别说任院长了,咱们主任这关你就过不了……”陶静疑惑地嘟囔。 叶然笑着没怎么解释,感觉腿麻好些了,就挪着往外走:“太累了,我先回宿舍了。” 林利看着她的背影,冷笑出声,对陶静挤眉弄眼:“不说了吗?走后门进来的,你还不信。” 陶静没说话,就回瞪了林利一眼。 叶然听得清清楚楚,却无心想辩解什么。 也是事实,这次能回到医院实习,若没有任教授的厚爱和器重,是万万不可能的,说走后门,算是吧。 后半夜快凌晨了,路上灯光璀璨,却行人寥寥。 宿舍小区很近,叶然慢慢走着,碰巧遇到一个想晨早卖水果的老奶奶,她买了一兜水果,拎着进了小区。 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她手酸得已经不成样子。 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右手,以前骨折过。 就在两年前,陆凛深车祸恢复养伤的那段日子,男女体力悬殊,身高差异还大,她每每搀扶一米八几的陆凛深,都累得满身是汗,气喘不已。 那时候梨园就没什么佣人,陆凛深不喜欢陌生人在自己的宅邸活动,此外,那段时光对他来说是极其晦暗的,他身体情况,又要严格保密不能泄露外界。 叶然任劳任怨,好在老爷子也安排了赵姨和陈伯时常过来,但有次偶然,还是发生了意外。 那次正好家里的电梯故障,维修工正在修理。 陆凛深在一楼旁厅开视频会议,结束后接了个电话,叶然不知道电话那边和他说了什么,他脸色和周身气息都变得极差。 也着急的就想上楼去书房,好像是要找什么。 叶然肯定不能让他一个人坐轮椅过去,楼梯也不方便,她想上楼去找,但陆凛深不准,无法,她就费劲勉强地试图搀扶他上楼。 眼看都要将人送到二楼时,陆灵霜忽然跑来,嗷地一嗓子:“叶然!你瞎啊,我哥什么身体你不知道啊?你还让他走着上楼!” 叶然本就精神高度集中,全身力气都在搀扶陆凛深,突然被惊扰,她一扭头脚下没踩稳,陆凛深想伸手拽她,但晚了。 从楼梯上连滚带摔地坠了下来。 当时叶然就觉得右手臂疼得厉害,忍都忍不住。 “你怎么样?叶然?” 但听着陆凛深焦急的询问,她强撑着还是挣扎爬起来,进捂着疼痛钻心的手臂,摇了摇头:“我没事,缓缓就好了……” 所以事后检查出骨折,陆凛深也不知道这件事。 叶然不想给人添麻烦,当时那种情况,她也觉得自己这点小伤,恢复个把月就能好,跟陆凛深所受的伤没有可比性,没必要提。 可能是她的粗心大意,也可能是一直操劳着照顾陆凛深,她骨折就没养好,导致这手做不了什么重活,也做不了太精细的工作。 所以伤口的创伤缝合,叶然以前轻车熟路,现在却…… 没什么。 多练练总会好的。 叶然回到宿舍,洗漱完也睡不着,就从那兜水果里挑了几个,用果皮模拟伤口,一遍遍地练习缝合。 水果较硬,也较简单,她冰箱里还存了很多打折买的猪肉,都是练习用的。 这边叶然夜以继日的勤学苦练,那边唐依依躺在奢华的大别墅美人榻上,思考着怀孕的事。 “云姨……” 唐依依呼唤保姆。李云也刚好端了一碗刚熬好的浓汤中药过来:“怎么了?大小姐。” “你说之前我回国那天晚上,阿深喝多了,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唐依依想着回国那晚发生的事,声音迷茫:“他会真的相信我们睡了吗?” 李云怔了怔:“啊这……不好说吧。” “是啊,他要是信了,又怎么对我这么冷淡……虽然他以前对我也这样,但是我总担心骗不过他。” 唐依依陷入了自我怀疑中,眉头紧锁,面对李云递来的汤药都置之不理。 李云无措,就问:“大小姐,你骗他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怀孕啊。”唐依依回得很干脆,还摸了摸自己平坦纤细的腰腹:“虽然是假的。” 第四十章 恶毒计划 啪嚓! 李云惊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汤碗都掉落在地。 等回过神来,李云慌忙弯腰打扫:“对不起大小姐,我没拿稳,这就去重做……” 唐依依不在意:“不用,难喝死了,少喝一碗又没什么。” 她脑中还萦绕着叶然说过的那些话,除了刺激惹怒她的以外,有一句话特别诛心。 还是你们不够爱呢? 就是这句。 唐依依西子捧心,怅然地看着李云:“云姨你知道吗?我要不是心脏为了他落了这么大的病,他对我……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不会给我钱,不会照顾我看病,不会在海外帮衬我爸妈的生意……我们唐家,原本是很风光,很好的,我想要唐家重新变好,我就只能牢牢地抓住他。” 唐依依近乎哀怨的自言自语,李云却听得唉声叹气。 差不多二十年前的唐家,也是本市少见的高门大户,在国内上层豪门家族中也是排得上号,可惜没落来得猝不及防,持续的下坡路,让唐家早已不复从前。 这也是唐家父母选择迁居海外,另谋生路的原因。 唐依依抓住了李云的手,坐起身说:“我不是男孩子,我爸妈也没儿子,他们想生个儿子,可惜我妈身体不行生不出来了。” “我当女儿的,就想让他们知道,我不比儿子差,我一样可以重振家业的。” 李云点点头:“我知道,你从小就爱争强好胜。” “不然大学的时候,我为什么要死皮赖脸地追陆凛深啊?只图他的脸吗?我还图他的背景家世……” 唐依依感觉说得太多了,笑着摇摇头:“好了不说了,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我怀孕了吧。” 李云:“……” “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假怀孕可以伪装,但要是最后生不出孩子……” 没让李云说下去,唐依依眼眸狡黠,一眨眼道:“孩子有啊,叶然不是怀了吗?我会让她生出来的。” “你是想……”李云惊讶,一句借腹生子就要出口,感觉又不对,准确说应该是抢夺孩子。 唐依依拍了拍李云的手,自信道:“放心,我安排的一定会万无一失。” 叶然怀孕,明显就没想过告诉陆凛深。 但怀胎十月,保不齐哪天陆凛深会知道消息,所以……要先下手。 唐依依谋划的眼里,慢慢泛出汹涌的波澜。 之后的几天,叶然变得特别忙。 医院的工作很多,下了班,她又接了个翻译的兼职,即便对方没有强制要求时间,但她也不想拖延。 除开这些,她还抽时间挤时间研磨手术视频,练习缝合,稍有空闲,顾不上休息,就跑去病房看望陪同妈妈。 虽然忙得不行,但这样的生活也充足踏实。 叶然原本就能吃苦,就是心疼肚子里的宝宝,但也奇怪了,每天她忙得不行,宝宝不仅不添乱让她孕反严重,反而还让她轻松适应快节奏的工作生活。 只在每天清早和晚上,反应极其难熬。 相较于叶然这边已经归于平常的独自生活,陆凛深的这几天却过得极其混乱。 首先是工作忙,他鲜少亲自跟进项目,但最近有个投资超百亿,还是和周贺生等几家联合搞的大项目,他不可能推脱给旁人,只能亲力亲为。 这也让他没再回过梨园。 靳凡初步估算了下,几乎从太太搬走以后,老板就再没回过家。 而且胃病还犯了。 本来即便没有叶然一日三餐的做饭照料,也有特级厨师的营养搭配,饮食基本不会出什么岔,但是,疏忽了意外。 唐依依上班的第二天,就带了亲自做的便当。 然后中午,抢在助理送来营养餐之前,唐依依带着便当进了总裁室,趁着陆凛深忙着审项目书,她一样样地摆在了桌上。 “阿深,你忙完了吧?”看着陆凛深想要点烟,唐依依及时开口。 陆凛深这才注意到她在办公室里,就起身来到了桌旁,看着上面摆着的菜肴,他问:“你做的?” 唐依依点头:“以前大学的时候,我们常去的那家川菜馆,现在已经黄了,但我记得你爱吃那家做的水煮鱼,就特意去学了。” “你不用这样的。” 陆凛深淡漠的反应,让唐依依心里不是滋味,她不安地低下头:“我知道自己手艺不太好,但我就想让你尝尝……估计做得也不好,要不还是算了。” 她说着就要收拾餐桌,落寞伤感的脸色一目了然。 陆凛深沉默了几秒,到底还是于心不忍拦住了她:“我尝尝吧,你也没吃吧?一起吧。” 就这样,两人坐下来吃了饭。 但那水煮鱼,陆凛深吃第一口的时候就感觉……太辣了。 他现在的胃根本受不了。 所以他也没继续吃,可其他的几样菜,也一样很辣。 那段饭算是不了了之,唐依依也知道了陆凛深胃不好,转天又换了清淡的菜,却又口味浓腻。 陆凛深不会说什么,就让她往后别再做了。 即便如此,他娇贵的胃,还是闹出了病。 一边输液调理一边忙工作,岂料这天临近中午时,陆凛深听到敲门声,说了声进,一抬头,又看到了拎着饭盒的唐依依。 这回唐依依煮了汤,还是刚做好的,滚烫的汤盅一打开,热气扑面。 却丝毫熨帖不了陆凛深绞痛的胃,反而还让他滋生反感。 “你是来这里工作的,你的工作范畴,不包括中途请假去给我做饭。”因为不悦,陆凛深冷淡的话语也说得稍微重了些。 唐依依怔在原地,尴尬地抿抿唇:“对不起阿深,我只是想照顾好你,你要不喜欢那我往后不做了……” 她慌忙解释,再要整理手边的炖盅,岂料一不注意,炖盅打翻,滚烫的热汤泼溅在手上,疼得唐依依顿时就叫出了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 陆凛深迅速起身绕过办公桌,一把拉过了唐依依烫伤的手,也看到了她委屈的满脸是泪。 “阿深,你别怪我好不好?我不想惹你心烦的……” 第四十一章 我怀孕了 唐依依很会利用自己的长处。 长得本就魅若无骨,含情脉脉地满眼婆娑,依偎的靠进了陆凛深的怀里。 “我没怪你。”陆凛深沉了口气,握着唐依依受伤的手:“先站好。” 唐依依不动地方,陆凛深看她手上被烫红了一大片,几个细小的水泡瞬间而起,也不忍心直接推开她,就道:“先去冲冲冷水,我这就让司机送你去医院。” “嗯,我知道的阿深。” 唐依依哽咽地点点头,眷恋一般地在陆凛深怀里滞留些许,才依依不舍地握着烫伤的手离去。 陆凛深上午刚输完液,胃还没有彻底缓解,顾虑着手边忙的项目书,就绕回办公桌拿起座机:“靳凡,你给依依安排个司机送她去医院。” 说完迟疑了两秒,又道:“过二十分钟,你再让人送我过去。” 靳凡连忙应声,就是问:“陆总,是去最近的医院,还是……” “仁康。” 同一时间,叶然刚吃完饭,跟着陶静往楼上走。 “下周咱们就要去妇产科实习了,老多八卦了,这回可有瓜吃咯。”陶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口就说。 叶然低头翻看着手机,翻译的酬劳刚巧结了,她心情大好,就道:“上班这么累,哪儿还有心情吃瓜啊,陶静,你除了常喝的咖啡,还想吃什么蛋糕?” 陶静一扬眉:“你请?” “对啊,走吧。” “算了,懒得去,你还是定外卖得了。”陶静拉着叶然不想折腾,又凑巧电梯门开合,对应的就是妇产科楼层,她就来了兴趣:“走啊,我们提前去转一圈!” 叶然还在翻着手机准备订咖啡,稀里糊涂的就被陶静拽下了电梯。 午休时间,妇产科也人满为患。 两人穿梭其中,陶静想带着叶然去找她师姐,岂料却被人拦住。 “叶然?” 唐依依混迹在人群中,一瞥见叶然就走了过来,挡住两人去路,还故作惊讶:“真的是你啊,好巧呢。” 叶然:“……” 这算什么巧合。 “你朋友?”陶静好奇地问叶然。 叶然不知如何回答,唐依依却丝毫不觉得尴尬,自作主张地对陶静说:“对啊,我是叶然的朋友。” 既然对方不在意,那叶然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不等陶静作何反应,叶然眸色一转,直接和唐依依说:“你我的关系,算不上朋友吧?” 随后,叶然再对陶静解释:“他是我老公的前任,现在在他公司上班。” 陶静:“!!!” 这么……劲爆的大瓜,就这么心平气和地说出来了? 天呐,她上下重新仔细地看着叶然,感觉这个温柔恬静的同事,身上的故事不少啊。 唐依依讪笑了两声,也没觉得别扭。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叶然。”她还询问。 叶然没什么好怕她的,就是感觉两人之间没什么好聊的,她就说:“算了,我等会儿就要上班……” 没等说下去,唐依依就来了一句:“是有关怀孕的事儿。” 陶静再次震惊,疑惑的目光盯向唐依依的小腹。 叶然没法再拒绝,只好和陶静说了声,就跟着唐依依越过人群,进了楼梯间。 防火门一关,仿佛隔绝出了一个稍微安静些的环境,也让叶然无比清晰地听见唐依依说:“我怀孕了,是阿深的孩子。” 唐依依转过身,佯装习惯似的抚摸着小腹:“上次我们在公司碰面时,我就怀上了,但当时还不太确定,刚刚做了检查,怀孕有五周左右了。” 五周,一个多月。 也就是…… 刚好唐依依回国,陆凛深夜不归宿的那几天。 叶然做不到置若罔闻,无痛无感,她如遭雷击,大脑思绪瞬间空白。 唐依依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意外道:“你不知道吗?阿深没和你说吗?” 说着,她故作费解地又说:“不能啊,阿深说想要个孩子,但我怕你不能接受,他说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解释……清楚?”叶然思绪混乱,声音干涩。 “是啊。”唐依依应着,也笑着:“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当婚外的私生子,阿深也不允许的,何况现在私生子也和婚内生的孩子,享有一样的权利。” “但是啊,阿深还是说让我放心,我们生的孩子会名正言顺的,就是爷爷那边可能有点不好办,所以他暂时没法和你离婚的。” “反正我做不做陆太太不要紧,我的孩子能被接受认可就够了。” 唐依依自说自话的,仿佛绘声绘色地讲述出了前因后果。 陆凛深想要个孩子,想要做爸爸,陆家也需要添丁子嗣,所以他选择了最爱的白月光,也等着唐依依回国了,他才迫不及待地拉着她造人怀孕。 而且承诺唐依依,即便没办法一时说服老爷子,也一定要让这个没出世的孩子得到认可。 而这一切……叶然都被无情地排除在外。 这些信息,每一条每一件,乃至每个字,都足够钻心刻骨,刺痛心扉,竟然一时间让叶然迷茫错愕的,分不清剧烈的心痛,究竟是因何而起。 单单就陆凛深想要个孩子…… 这一点,就足以是当胸一剑,伤得叶然痛不欲生。 她作为妻子,陆凛深不想和她生育孩子,说不想要,所以一直避孕。 原来不是他不想要,他只是不想要她叶然生出来的孩子而已。 叶然转过身,慢慢地喘息呼气,想要缓解近乎窒息难捱的心脏,也想要缓解一下激荡的情绪。 片刻后,她强忍着开口:“所以,你是单纯地想把这消息告诉我,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唐依依望着她一笑,走上前握住了叶然的手:“你误会了,我哪有什么别的意思啊,非要说的话,那等我生产的时候,可能还要麻烦你了。” 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叶然忽然感觉极其恶心,不愧是陆凛深爱上的女人,蛇鼠一窝,都没个好货! “不可能!” 她一口回绝,也猛地抽回手,而唐依依猝不及防,踉跄几步还没站稳,竟直直地从楼梯边缘摔滚下去—— 第四十二章 无心之过 电光火石间,什么都发生的太快。 “啊呀……” 叶然听着唐依依惊慌的声音,反应过来时就看着她在自己眼前,一阶阶楼梯地摔了下去。 扑通的响声,身体碰撞地面发出,在这一刻让人胆战心惊。 叶然确实不喜欢唐依依,也知道她别有用心,但也没想过让她出什么闪失啊。 最重要的,还是因她而起…… 叶然慌乱的看着自己挣脱唐依依的那只手,不敢想,就因为自己一挣,对方就……摔落了楼梯。 虽然一层的距离不算太高,但谁都是肉体凡胎,哪能禁得住。 叶然以前也从楼梯上摔下去过,知道那种疼痛,所以她迅速找回思绪,想都没想的就疾步冲下楼,“唐依依……” “怎么了?” 她刚出口呼唤的声音,和另一道突如其来的男声交织。 叶然顾不上看是谁,就慌忙凑向唐依依,不敢直接搀扶,就蹲在一旁想检查:“哪里疼?胳膊能动吗?” 唐依依疼的满脸苍白,满身颤抖得如筛糠。 叶然见她不说话,就要上手,岂料手刚伸出,还没等碰触到唐依依,就被后方走来的人一把扣住,并顺势狠狠甩开。 力道大的,直接让叶然一趔趄,身子摔向了一旁。 这也让她看清了来的人。 竟然是陆凛深。 她顿时心口像是被添堵了一团沁了血的棉絮,堵得她心乱如麻,也压得她窒息丧失思考。 “依依……” 陆凛深低声唤着,俯身凑向唐依依,谨慎地伸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颤抖的手:“没事啊没事,我在呢,依依,哪里疼,告诉我。” “肚、肚子……腿……” 唐依依像是心脏病发作,脸色惨白的吓人,呼吸也错乱的大口急喘,勉强挤出颤栗虚弱的几个字音,手指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使劲抓着陆凛深。 “我们去找医生……”陆凛深的脸色一沉再沉,没再废话,长臂一把穿过唐依依的双腿膝弯,将人打横抱起,临迈步时,他低眸阴冷的看了眼一旁的叶然。 仍旧没说什么,就是长腿一下不轻不重地拨开叶然,从她身上,跨步上楼。 叶然怔愣地僵滞在原地。 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只剩下了方才陆凛深最后看她的那一眼。 那眼神,森寒冰冷,寒冽阴鸷。 仿佛面对的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透着浓浓的厌恶和愤怒。 只一眼,就让叶然感觉如坠深渊。 也让她往后无数次午夜梦回,都可怕恐惧地被惊醒。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就算不同于其他的恩爱情侣,有感情基础的夫妻,起码曾经的两人,也算是相见不讨厌,彼此留有好感,即便叶然的暗恋不被知晓,陆凛深也对她没有偏见。 婚后虽然苦涩又辗转,可好在还有床笫之间的情分,所以时常陆凛深也愿意拿出好脾气与她相处。 这些一段段的过往,不算很美好,但起码也在叶然的回忆中,留下了不错的痕迹。 没想到……临了,两个人竟走到了相互憎恶的地步。 叶然说不清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步步走到隔壁楼顶层,这个区域是住院楼里vip中的vip,整个一层的病房都极度豪华,也只提供给院内投资董事使用。 无疑,陆家是仁康自从建院起,迄今为止上百年来唯一坚持幕后扶持,提供钱财资源的大金主,所以陆凛深在这个区域,有专属的十间病房。 已经涵盖半个楼层的病房了。 原本他也不需要那么多,自幼身体素质好,几乎不怎么会闹毛病,但发生了两年前那场车祸,也就另当别论了。 叶然从跟了任教授学习起,被分配做小组项目时就时常听说这些,但她也只是听着,不会评论和多嘴,因此包括任教授在内,都没人知道她和陆凛深的关系。 任教授知道她结婚了,对方家里条件优渥,仅此而已。 这个区域的安保严格,叶然走下电梯就被两个保安拦住,看着她穿着医院的白大褂,胸牌挂着实习的标签,就对她解释这个楼层不对外开放,不让她进。 叶然思绪有点乱,也不想强人所难,她就说:“我……我是来找人的,见他一面,说清楚几句话我就走了。” “最多十分钟,通融一下可以吗?” 她拜托的姿态真诚,两个保安也有点为难。 就在这时,叶然看到妇产科的主任,带着两个副主任,还有科内几位大夫,陆续从远处一间病房中走了出来。 “陆总放心,从检查结果来看,唐小姐暂时没什么事,但受了惊吓,还是需要好好修养的……” “从片子来看,摔伤的小腿胫骨有些骨裂,这个……就拜托骨科的张主任了。” “心脏方面,任院长已经通知心内外科的老陈和老褚了。” 几人三言两语,解释的话语中也带着安抚的劝慰。 陆凛深微微点头,说了声谢,送几人往电梯这边走。 走廊很安静,几人说话的声音,叶然尽数听清,也很快做出了判断。 唐依依没有因为摔伤流产,只是腿部有些骨裂,还引发了心脏病发作。 这貌似不算严重。 她见了陆凛深又要说什么呢?说她不是故意推的唐依依,也没想到就那一下,唐依依就真能从楼上摔下去。 不管是唐依依的自导自演,还是她的无心之过。 唐依依又没有死,她也不用有心理负担。 没什么好解释的。 还是走吧。 叶然理清思绪,打定主意刚要转身,却听到后方传来陆凛深的声音。 “叶然。” 冷冷的两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却随着压低的声线,透出极度的不悦。 叶然心里一怔,脚步不由得停顿。 继而,她又听到陆凛深说:“你留下。” 然后陆凛深应对着周边的主任大夫,送他们纷纷上了电梯,他也瞬时变脸,一把凶悍地扯拽着叶然的胳膊,拉着她就往里面走。 第四十三章 让她学乖点 楼道内,独立的单人病房有很多。 陆凛深随意踢开一间空着的房门,拽着叶然就将她推了进去。 随着房门被重重地甩上,站在门口的陆凛深,也迈开了步子,颀长的身影,手裁笔挺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宛若t台超模,有型得让人无比养眼。 但此刻叶然心口发紧,呼吸不畅,除了压抑的窒息,别无他感。 平时的陆凛深,娇矜的气质,冷淡的面庞,就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疏离感,而且威压极强,而此时的他,眼里迸着怒意的火焰,就更让人潜意识想逃,想跑。 叶然知道他现在不冷静,自己思绪也很乱,眼下不是谈话的好时候,她强撑着还是忍不住一步步往后退,并说:“陆凛深你冷静点,我真的不是故意……” 解释的话没等说完,陆凛深忽然一步上前,已然在她面前站定。 冷不丁的突然靠近,更加让叶然感觉恐慌。 她低着头,完全不敢和他对视,吞吐地抿了抿干巴的唇,再道:“唐依依摔下楼是意外,我不是有意要推她,而且我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 “原来你还知道啊。” 陆凛深截断了她的话音,取而代之的下了结论。 两人身高差了很多,原本叶然在女孩子中也不算矮的,奈何陆凛深近一米九的身高,一对比就显得她个子很低。 陆凛深什么都没做,一手插着裤兜,低眸注视着她的头顶,渐次深眯的眼眸,布满的情绪罕见,阴郁不明。 “还以为你会找借口,撒谎呢。” 他还笑了声,不同于以往,这笑声很轻,也很冷,寒凉得洞彻人心。 不等叶然有什么反应,陆凛深忽然毫无征兆地从兜里拿出了手机,解锁后,屏幕里是一段监控录像。 他动了一下手指,点开录像,将手机递到叶然眼前。 刚巧是之前楼道里的监控画面。 因为没有声音,所以也不知当时的叶然和唐依依在说些什么。 但是很清楚的能看出,唐依依情绪稳定,就是在阐述或者解释着什么,而叶然情绪逐渐不稳,显然是动了怒,唐依依想要安抚她,却被无情推开,导致摔楼。 监控的角度较高,两人看似争执的动作又快,除非一帧帧定格逐帧分析,否则就是一目了然。 叶然就算不是故意想推唐依依摔楼,也是有意想推开唐依依。 这点上,叶然百口莫辩。 所以叶然看了两眼监控录像,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彻底湮灭,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说多错多。 她现在就想看看,陆凛深偏听偏信,要给她定个什么罪。 “你说你不是故意的,可这监控,不管怎么看,你都是在欺负依依啊。”陆凛深收起了手机,阴冷的眼底划过一抹嫌恶。 叶然深吸口气:“你……是这么理解的啊。” 这话很无聊,也没意义,陆凛深直接忽略,一手捏起了叶然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和自己对视,他说:“叶然,我真的有点搞不懂你了。” 叶然一怔,试图拨开他的手,无果后只能咬着牙看他。 “是我的话没跟你说清楚,还是你又有了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陆凛深有些纳闷地问着,略微俯身低头,手指玩味地拨弄摩挲着叶然的唇,眼神迷蒙又阴沉,声音也又低又缓,看似旖旎温情,实则寒意森冽。 “你和我的关系,协议上不是写得一清二楚吗?就算我们上了床,那也是只走肾不走心,所以啊,你有什么资格,和理由,去为难挑衅依依呢?” 随着最后一句话音剥落,陆凛深也愤然收力,一把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叶然。 叶然毫无防备,身形往后踉跄几步,到底扶着后方的桌子没有摔倒,但桌角,磕碰到了她腹部。 疼…… 痛感蔓延,她下意识用手捂紧了腹部。 另只手也撑在了桌子上,因为疼痛,筋骨清晰,指节泛白。 她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因为背对着陆凛深的方向,所以忍痛的神色没被察觉,但叶然也不禁想…… 不愧是陆凛深。 随便说出的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在她血肉模糊的心上一顿剜挖,鲜血横飞,惨不忍睹。 走肾不走心,这就是陆凛深对这段婚姻的定义。 还真是不得不说,符合他的无情无义,解释得恰如其分啊! 叶然感觉心脏发颤,自己的状态随着腹部的一阵阵疼痛,也越来越差,她撑不了太久,索性咬牙强撑地转过身:“所以呢?” “我欺负了你最爱的女人,你要对我做什么?要我去给她道歉吗?!” 话说到这个时候,叶然除了状态很糟之外,负面情绪也全上来了,谁也不是没脾气,就算暗恋是她活该,嫁给他也是她没长脑子,但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有尊严,有骨气,更有脾气的人。 是人就不该被这么糟蹋,尤其对方还是她盲目痴傻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叶然扪心自问,自己就算千错万错,但也没有做过对不起陆凛深的任何事,这个世界上,她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自己,却唯独……没有对不起他! 但偏偏……就是这个他,却一次又一次伤她最深,最狠。 陆凛深一再眯着眸,烦闷的气息笼罩的他胸腹,像一团烈火,焚烧的愈加灼烈,他阴沉沉地盯着叶然,却什么都没说。 叶然见他没言语,就道:“需要我怎么给她道歉?下跪磕头?行,没问题!” 她堵了一口气,说着就迈步往外走。 陆凛深一伸手,长臂精准的捞住她的腰,将人一下扣住的同时,又桎梏着她的剧烈挣扎,几番过后直接将人扔进了不远处的沙发里。 “不用你去丢人现眼。” 他站在沙发旁,心烦地抬手扯着领带,厌弃的低眸扫了眼状态狼狈的叶然:“我只是想让你学乖点。” “所以呢?怎么让我学乖?”叶然心血翻涌,怒火攻心,仰起头接茬就回,俨然一副蓄势待发就要怼人的姿态。 第四十四章 狠狠惩罚 陆凛深皱起了眉,低眸迎着她愤然的双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火星直接燎原! 一种不可控的情绪,也瞬息间在陆凛深的心里炸开,而这种感觉,不仅是他排斥,更是他忌讳。 “叶然!” 陆凛深刻意放沉的声音,简短的两个字,却像是咬碎着贝齿从牙缝中森森溢出,同时,他烦躁不耐的也俯身压下,牢牢地抓锢住了叶然,“你非要这么惹我干什么?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本来这件事已经发生了,结果也不是很严重。 唐依依摔伤了腿,修养个把月就会好,心脏病发作也得到了及时的控制,虽然导致移植手术需要提前,但陆凛深这边也不是没有准备。 还有就是,唐依依说自己在经期,摔下楼导致腹痛难忍,但妇产科的主任也都过来检查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一切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只要叶然稍微软化一下态度,主动服个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跟他犟! 陆凛深觉得平时没有亏待她,该给的也基本都给了,她又凭什么,哪来的脾气跟他这样! 就算是自己花钱养了个小玩意哄自己开心,那她就是这么对待金主的?! 叶然满心狼藉,痛感铺天盖地,都分不清是哪里最疼,眼睛也不争气地一片氤氲,她不想哭,但就是控制不住泪水。 或许真的是孕期情绪不稳,激素闹的。 她泪眼婆娑,听到自己机械性空洞的声音反问:“我惹你?陆凛深,你要不要听听你都在说些什么啊!是我惹你,还是你为了唐依依在针对我!” “她是摔下楼了,但死了吗!” 叶然确实有同情心,但这份善念,不是该对破坏她家庭婚姻的第三者的! 而且在气头上,别说叶然不是故意推的唐依依,就是故意的,又能怎么样?她作为正室原配,还不能打骂两下小三了? 没有这种道理! “没死算什么大事?也至于你这样心疼?!” 叶然愤懑的眼里一片血红,分不清是哭的,还是气的,她只咬牙切齿地想要抗争,想要给自己争回一点颜面,一点正确的道理。 “你可以心疼她,但别带上我!我和你……” 叶然怒气上头,话音沙哑晦涩的却恍若机关枪,一刻不停地喷吐着委屈,这让陆凛深怒意磅礴,低头一下啃咬上了她的唇,也直接堵住了她没说完的话。 汹涌的辗转,等同于蓄意折磨。 陆凛深压根不管叶然的反应,带着报复性的力气极大,不过须臾,两人最终就弥漫出了鲜血的味道。 但也分不清是谁的。 叶然在挣扎,拼尽全力地想要护住腹内不可告人的宝宝。 陆凛深还在生气,怒意之下的动作没有章法,即便往日从不强迫,也不愿强来的他,此时也完全打破了先例。 这样的举动,让叶然感觉阵阵持续的恶心,她不管不顾的挣扎更凶,也更疯。 奈何她那点力气,根本抗衡不过陆凛深,直到最后衣服碎裂,周围一切乱糟,如同台风过境,也像被入室行窃…… 陆凛深却衣物完好,只有身上的黑色衬衫有了些折痕,但也不明显。 他稍作整理,在低头扫了眼蜷缩在沙发一角,瑟瑟发抖地将自己缩成一团,盖着碎裂不堪的一件衣服,呼吸仿佛都没了的叶然。 她的状态太差,脸色更是没法看。 浑身疼痛得无法想象,青青红红的印记更是遍布周身,在雪白的肌肤上,亦如开出的一朵朵妖艳又不可描述的花朵。 她被弄丢了大半条命,真像一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那种破碎感,形容不来。 陆凛深混乱的情绪不仅没因为餍足而恢复,反而更坏了些,他强忍着隐隐作祟的施虐感,烦闷地掏出烟点了一根。 “叶然,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依依不是对你我造成影响的那个人,她身体不好,你往后也不能再刺激她了。” “至于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 陆凛深说完,捡起桌子上自己的西装外套,大步往外。 房门一开一合,人已经走了。 徒留下的叶然,不知道用了多久,漫长的仿佛又熬过了一个世纪,才总算缓过了满身的不适,咬牙强撑着坐起来,想要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 但都被撕坏了…… 叩叩—— 房门也在这时忽然被人敲响。 “太太?” 外面传来好听的女声。 “我是陆氏总裁部的助理,我叫汤颖,靳秘书让我给您送东西,您别害怕,我也是女的……” 说着,对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汤颖始终低着头,谨记着靳凡的叮嘱,不该看的,不要看,老板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看着什么,别管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将手里拎着的礼盒放在不远处的地上,汤颖依旧低着头,对着里面的方向俯身行礼,然后匆忙就撤了。 叶然总算长吁了一口气,走过去拿起礼盒,里面是一套大牌高定女装,刚好适合这个季节穿。 她顾不上任何,匆忙拿着衣服就进了洗漱间。 拖着不堪的身体,她还是想冲个澡,但却随着哗哗的水流,注意到了一丝鲜红。 是血。 看得叶然触目惊心,她也不敢再耽搁,匆忙换好衣服就下了楼。 手机里都是同事纳闷她下午怎么没去上班的。 陶静还给她打了几个电话。 叶然顾不上回复,就想先去妇产科开个b超单子,然后再跑回实习的心外,当面和副主任解释。 结果,她刚拿着单子在超声室排了号,对方看她状态真的不好,就催着她进去插个队,很快做完b超,有些先兆流产的迹象,但好在胚胎发育正常。 孕期前三个月,最为至关重要。 叶然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庆幸的同时也不免一阵阵的后怕。 所以她接受了医生的数落和开的保胎药,匆匆再回到心外,就被副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然后她就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第四十五章 太可惜了 “叶然啊,你最近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 “还是很可以的,陈傅两位副主任对你的反响也特别的好,同事之间更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主任笑吟吟地喝着保温杯的热茶,看着叶然的目光温和,话语也说得相当体面,但叶然还是觉得一颗心瞬间被抓紧,预感极其不好。 果然。 主任笑着话音一转:“但是吧,你是来我们科实习的,而最近岗位调整,实习生的名额也都满了,你呢,我是真的舍不得放弃,可是这个情况……又不允许。” 叶然闻言,瞬间傻怔住了。 主任又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但无外乎就是对叶然工作上的肯定,但又不得不顶着压力缩减实习人员,所以陈词滥调地铺垫一大堆,最终还是一个意思。 叶然被开除了。 虽然没有那么难听,但也是劝她自动离岗,放弃现有的实习名额。 叶然怎么都想不到会变成这样,大脑轰鸣,思绪沉杂,她全然顾不上太多,反应过来就迅速到办公桌前,还算冷静地说:“主任,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我知道我不是应届毕业生,偶然得到的这次实习机会,我非常看重,也很珍惜,如果不是工作上的失误或者怎样,我真的不想、也不会放弃的。” 主任并不意外,就听着配合地点点头,然后示意叶然别着急,同时他也慢慢地又说了一句,可谓一语惊人。 “工作固然重要,但你现在不应该多多地为你的身体着想一下吗?” 叶然再次愣住。 她不是傻的,主任没有点明,但话里的意思明确。 已经知道她怀孕了。 这倒不是稀奇的,毕竟任教授知道她有孕后,为了让科室主任多照顾她一些,将这事悄悄私下里透露给了主任。 但主任现在竟然用这件事,软磨硬泡地威胁她自动离职。 这就…… 不是主任有心为难她,怕是……任教授的意思。 见叶然怔愣地没说话,主任叹息地摇摇头,放下了手里的保温杯:“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啊,真的不适宜过多劳累的工作,而各科室的安排呢,你也是知道的。” 医生这个职业,就是忙。 从考入医学院那天开始,就在忙,一直忙到实习,然后上班,直到退休的前一刻,都在一线上疯狂地夜以继日地忙碌奔波。 叶然深知这一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也不觉得自己的身体会对工作有什么影响,主任,我保证不会因为自己身体问题,而耽误工作……” 没让她说下去,主任就抬手打断:“叶然,听话,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你妥善的处理完了所有事,或许还会有机会的。” 解决完所有事……是真的生下孩子吗? 但生完了孩子,还要哺育,还要每天二十四小时的不停照顾新生儿,然后就是一天天长大,牙牙学语,蹒跚学路…… 一个婴幼儿,稍微能让妈妈放心些了,怎么也得是上小学左右的年纪。 到那时候,叶然别说再重新找机会回到医院,怕是她早就将所学的东西,都忘在了脑后,重回岗位,也成了梦话。 这就是全职主妇,带娃宝妈的命运。 为了孩子,为了家庭,为了维持经营婚姻,牺牲奉献自己的工作事业,自己的交际圈子,等孩子长大了,等家庭安稳了,她也一事无成的年纪大了。 叶然以前孤掷一注地没有想过这些,以为怀上了宝宝,就是天赐的礼物,就该让这个小生命正常健康地在自己肚子里孕育,就该……好好的生下来。 可她完全疏忽遗忘了自己。 等这个问题彻底被主任点明,摊开的摆在眼前,她才觉得之前的自己,简直傻得可笑。 主任的意思明确,也不容更改。 而且这貌似还是任教授的安排,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隐情,叶然除了被动接受,也暂时没有别的法子。 下午,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陶静舍不得拉着她一顿询问,叶然不知道该怎么说,统统都憋在了心里,就在陶静问不出一个所以然,就要发火时,任教授给叶然打来了电话。 叶然被叫去了院长办公室。 任教授看着她,有些罕见的愧色,却只能无奈道:“先回去就当休息了,你工作的事我记着呢,放心吧,我会重新再做安排的。” 说着这些,任教授将几份整理好的资料隔桌推给了叶然。 他说:“这是我帮你选出来的几所院校,其中还有你的母校,叶然啊,回去这段时间你也不要闲着,好好温习,今年来不及了,那就明年,考研直博吧。” “医生这个职业,经验和天赋都很重要,但学历,更重要。” 叶然惊愣的眼神诧然,没想到自己迷茫的关键之际,任教师竟然为她点破了迷津。 对啊,她可以完善学历,可以考研,可以往上深造,争取读硕读博。 学历可能不能完全地说明一切,但起码是任何工作的基础,也是往后求职面试的敲门砖和试金石。 “老师,谢谢您!”叶然如梦初醒,激动地一把拿起桌上的文件,起身就对着任教师鞠躬:“真的太谢谢您了,我会听您的,一定努力考研!” 任教授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但终归是好的,一边让她别这么客气,一边又让她坐下,然后他怅然道:“其实吧,我该怎么说呢。” 任教授年年带的学生众多,说实话,叶然不是最特殊,也不是最出彩的,他带出来的学生,成为院士的都有,但叶然绝对是所有学生中,最让他惋惜的。 因为在医学方面,叶然非常有天赋。 她像是天生就该学医的,心细又胆大,敢实操执刀,也敢于证实自己的不足,能吃苦,能拼搏,这里面的例子不胜枚举。 所以这样的学生,任教授觉得就该有个好发展,投身到医学前沿,踏踏实实地做个好大夫。 但她在最适合、也最紧要的年纪,选择了放弃,选择了为丈夫回归家庭。 第四十六章 惹不起的金主 哎,往事不可提。 任教授目光复杂地看向窗外,思虑再三才说:“你知道我们医院背后的投资方吧?那就好比是甲方金主,稍微有什么意思,我们就是再不愿意,也得照办。” 这话像是隐喻了什么,叶然晃神怔住。 任教授没再往下说,适时地岔开了话题:“有关你母亲,你不用过于担心,院内的帮扶是不会收回的,你只要每月支付额外的费用就行了。” 叶然点头,再次对任教授表达了谢意。 等从办公室出来,她却觉得头重脚轻,一个藏匿的真相,隐隐呼之欲出。 就在前不久,陆凛深说她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还想让她学乖点。 而在办公室里,任教授不会无缘无故提到医院背后投资方的。 所以…… 是陆凛深以投资方的身份向任教授施压,迫使她被放弃,被离职的对吗? 叶然绞尽脑汁,她确定自己这段时间在医院上班,没有出过任何纰漏,而且像仁康这样资质的医院,各科所用的实习生,也达不到削弱减员。 那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陆凛深对于她推搡唐依依,十分不满,为了惩罚她,所以剥夺了她的工作。 叶然越想越觉得心惊,想到最后……她的手都是抖的。 要恶劣到什么地步,陆凛深才会毫不留情、也满不在乎地对她做出这种事! 要无视轻蔑她到什么程度,陆凛深才会如此狠心薄情地对她做出这种事! 这就是不爱…… 可即便不爱,两人也有肌肤之亲,也有过欢愉的时候啊。 就算说得再难听一点,即便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随便花钱叫来的床伴野鸡,陆凛深也会大方地满足对方的各种要求,不会这么过分至极吧? 他不是不知道……当初叶然为了更好地照顾他,放弃了留院的工作,当时她有多伤心,多痛苦,她为此整整抑郁了半年以上! 爸妈供她读书不容易,她苦学多年也不是简单的事,谁愿意放弃自己喜爱的工作,回家做个家庭主妇? 不是说后者不好,而是一对比,一想到自己多年来的努力付出,又有谁能心甘情愿地放弃! 叶然那时候天天在医院陪护,看着自己的同学,曾经的同事,为了工作不停忙碌,而她……慢慢地完全成了圈外人。 那时候的叶然,压抑着心事,抑郁到了每天睡不着觉,只能靠吃药强撑。 陆凛深就在一旁看着,当时还安慰劝过她:“你去上班吧,我没事的,又不是没有护工和保姆,有他们就行了。” 叶然苦涩一笑,继续为他按摩着双腿:“就像这种按摩,你会让护工保姆来做吗?你不会的,你不喜欢陌生人碰触你。” 就连叶然,当时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即便两人没有行房,但陆凛深刚刚出车祸重伤的时候,都不允许她过度靠近触碰自己。 也是日子久了,时间长了,他才逐渐放下了坚持。 陆凛深又劝了她几句,见实在拗不过,他就说:“那这样吧,等我情况好些了,我为你开个医院吧。” 叶然怔了怔,这种许诺,不是哄人的甜言蜜语。 陆凛深说到做到,不管是约定还是承诺,从不会食言。 她久久地看着他,望着这张让自己沉醉又沉迷,一发不可收拾疯狂暗恋了这么多年的脸,她最终摇头轻叹:“不用,我只是想当个外科医生,又不是院长。” “那等我好些了,你就回来上班。”他说。 叶然点点头,欣然应下。 可是当时她就知道,以陆凛深的情况,想要完全恢复健康,真的太难了。 本以为是遥遥无期的事,居然被他的意志力冲破。 最终他恢复了健康。 但他却不允许她恢复属于自己的工作。 讽刺的简直让叶然都笑不出来,只觉得满腔愤怒滔天,她真想直接冲去陆氏,抓着陆凛深的衣领,问他到底还想要她怎么样?! 把她毁到什么程度,他陆凛深才能甘心! 但叶然还不能去……第一次看清楚了陆凛深的为人,也体会到了他的狠心绝情,她清醒的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斗不过他,也说不过他。 一顿发泄,一顿争吵,根本无济于事。 陆凛深不会收回诚意,就算破天荒地收回了,这种通过吵闹,类似施舍的换回工作,也不是叶然真正想要的。 她要的,是名正言顺。 是通过她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打拼换来的所有。 再说了,她现在心力交瘁,也不想再和陆凛深有什么牵扯纠缠,冷静期还有半个月,再熬熬,等和他彻底没了关系,她才能开始真正的新生活。 另一边,某高尔夫球场的绿茵场。 陆凛深闲庭信步地咬着一根烟,手中把玩着刚选的球杆,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靳凡和汤颖。 不是陪客户组局,而是客户陪着陆凛深打球。 但客户手气不好,所谈的项目也有瑕疵,被陆凛深指点一二后,客户也等于被打发了。 陆凛深难得有兴致,还想再打会儿球再走。 靳凡也选了球杆,准备陪老板玩会儿,但却看着他接了个电话,然后本就阴晴难辨的脸,瞬间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陆总?”靳凡不知所以,就试探性地唤了声。 陆凛深隔了会儿才低低地“嗯”了声,将手中球杆扔给了汤颖,示意靳凡先打,他思忖着什么,片刻后才说:“去准备些医学方面考研的资料。” 靳凡挥舞手臂,正准备大展身手,忽然闻言动作猛地一顿。 他纳闷又好奇的脑中冒出几个问号。 陆凛深也没看他,就又道:“资料要准备,相关的资深教授也要联系几个,然后你编个理由,让他们想办法去联系她。” 靳凡头上的问号又多了几个。 她? 他暗自琢磨了两秒,当即就道:“是太太吗?陆总,您授意不让她继续上班,但却想让她去考个研,这……是您本来的意思,还是……” 临时起意? 不管是哪种,是不是都有点太伤害叶然了。 第四十七章 忽然邂逅 靳凡感觉这话问得有点过了。 但他作为陆凛深身边的近臣,也是心腹,很多事就是要探究个明白,为了下一步要做什么筹备,心里好有个数。 陆凛深也没正面回答,就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靳凡,扔出一句反问:“你觉得呢?” 靳凡彻底停下动作,皱眉深思,感觉那就是前者了。 老板授意不让太太继续工作,应该一方面是不满唐小姐受伤,另一方面又觉得太太的学历在职场不禁打,趁机深造也是有好处的。 但也保不齐前者的原因更重些。 “按我说的去做。”陆凛深轻微抬了抬下巴,叮嘱一句,就又抽着烟慢步往前走了。 靳凡留在原地打球,汤颖快步跟了过去。 “对了陆总!”汤颖忽然想到什么,急忙开口:“接到消息,跟唐小姐匹配的心脏找到了!” 陆凛深并不意外,毕竟他往国内外调派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找到合适的心源也是时间问题。 他就脚步微顿,然后回了“嗯”的一声。 汤颖继续说:“对方是患有罕见稀少的家族遗传疾病,饱受病痛折磨很多年,最近选择了安乐死,但已经签署了器官无偿捐赠协议。” 陆凛深轻微点头,好看的凤眸一掀:“有家人吗?” 无偿用人器官,还是心脏这种极其重要,近乎一命换一命的器官,即便无偿符合协议道义,但陆凛深也不会那么做。 他这话就是在考虑如何报答那位捐献者,及其家人。 汤颖很快反应过来,无奈地摇摇头:“没有,也没有直系或者旁系亲戚,但这人应该有遗愿,距离定下的安乐死时间,也还有二十天左右。” “嗯,你去办好吧。”陆凛深吩咐了声。 汤颖点头,谨记。 与此同时,叶然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回到宿舍之后,她顾不上休息,就开始了收拾整理行李。 任教授破格帮她妈妈继续得到医院的照拂优惠,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了,哪能离了职,还继续赖在宿舍不搬走的道理。 叶然不习惯麻烦别人,更不想以此成为别人看轻她的把柄。 没必要引起口舌之争。 她虽然手头拮据,陆爷爷给的那两万现金,她也都充到了妈妈的治疗费里,现在还没了工作收入,但她还有南辰介绍的翻译工作。 苍蝇再小也是肉,何况翻译一份就有上千的报酬,也是很不错的。 但叶然还是没什么钱。 手头仅剩的每一分钱,她都算计好了用途。 想要挤出来一些租房子,就……几乎不太可能。 这该怎么办呢? 她正冥思苦想地考虑着要不要奢侈点买个帐篷,露宿街头也能有个遮风挡雨的,但冬季已经到了,睡马路会不会太冷了。 叶然摸着还没有孕肚的小腹,她担心宝宝。 本来跟着她就吃了不少苦,还受了那么多委屈,她哪里舍得再因为没钱让宝宝跟着她睡大街。 但就在这时,陶静给她发来了微信。 陶:【你是不是要从宿舍搬出去?有地方住吗?我有个空房子,闲置着呢。】 叶然眼前一亮,马上抓着手机就回:【可以吗?我可能暂时掏不起租金。】 陶静也是个痛快的人,立马电话就打了过来。 “说什么呢?我也没想收你钱好不好?叶然,我们虽然在一起时间比较短,但你这个人不错,我不仅信得过你,还很喜欢你呢!” 叶然听着,由衷的一笑:“谢谢你啊,陶静,这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了……”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把那房子的地址发你,钥匙在门卫保安那里,我始终没打算出租,里面有很多我养的花草,你帮我浇浇就行,别让它们死了。” “不然我还要花钱拜托保安时不时的过去,真的,麻烦死了,你答应就是帮我忙了,然然我这儿还有事,等会儿下班了我再给你打视频。” 叶然连忙应着,挂断电话,陶静就发来了地址。 她东西不多,收拾完也就一个行李箱,倒了两趟地铁就到了小区,按着陶静所说的拿到钥匙,再上楼,等打开门,她竟震惊得有点说不出话。 满房的……绿植。 各种花花草草,多到完全形容不出来。 就是入目之处,皆是盆栽,有大有小,参差不一。 难怪陶静不想把这房子租出去,这么多花草,估计也没人愿意租。 但房子很大,除开堆放杂物的,还有两个卧室和书房,而且里面都没有盆栽绿植了。 叶然将次卧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打算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多接点翻译,多做点兼职,手头稍微宽绰就再去租个房子,然后也给陶静一些租金。 总不能白住人家房子。 叶然不是那样占便宜的人。 她这边都打定也安排妥当,因为没看时间,直到肚子咕噜地感觉饥饿,她才恍然,自己没吃晚饭。 怀着孕的人,根本不禁饿。 好在陶静这房子里,厨具一应俱全,叶然就披了件外套,打算下楼买点菜,回来煮碗面。 但时间晚了,小区外面的大排长龙都是出摊的各种小吃,鲜少有卖蔬菜的。 叶然穿过闹市,想着走远点应该就有了,而且初来乍到,她也打算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结果走着走着,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忽然在近处响起。 等叶然反应过来时,一辆车已经开着明晃晃的远光,朝着她冲来—— 叶然登时呼吸骤停,双腿宛若灌了铅一般,惊恐和惊吓之下,让她大脑和身体根本做不出躲闪避让的反应。 刺啦! 一阵剧烈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刹车声,划破闹市的喧嚣。 叶然也惊吓得早已闭上了眼睛,紧张的浑身发颤,隐隐冒着冷汗。 “你没事吧?” 男人温沉的声音骤然响起,距离近的好似就在咫尺。 叶然诧异的呼吸还很乱,有些不受控的大口喘息,继而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近在眼前站了个男人,一身西装革履,风尘仆仆地像是刚下飞机。 第四十八章 十分欣赏 男人俊逸的面庞温润,皙白的肌肤细腻,较近的距离都看不见毛孔,优异的五官十分夺目,一双好看的丹凤眸敛藏在一副无框眼镜之后。 “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里?”男人又问,还担心叶然被擦碰伤着,俯身低头想要在她身上检查一番。 叶然后知后觉地挣脱恐慌,回过神急忙挣脱男人的手,并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我没事……” “那也吓着了吧?” 她听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却说:“我真的没事,是我不小心走路没看着车,问题在我,也没出什么事,你快上车走吧。” 男人略微迟疑了一下,车旁有另个稍微体态偏胖的男人,似乎想过来说点什么,但被男人轻微摇头制止。 旋即,男人掏出了钱夹,刚要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叶然,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惊呼—— “妈!”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妈……” 是个女人对着另个老婆婆呼唤大叫。 老婆婆已经倒在了地上,还没有休克昏迷,但不知道为何痛苦的手捂着心口,满脸煞白,呼吸也异常急促,艰难的只挤出了一个字:“药……” “心脏病犯了?妈!药呢?药……” 女人慌乱的在老婆婆身上翻找,什么都没找到,越急越乱,语无伦次的。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路过的人,有人看着议论,有人提议报警叫救护。 女人一边哭着一边四处寻找,找不到药就只能拜托周围的人:“求求你们,谁去帮我买个速效救心丸,我妈心脏病犯了,没有药……” 等救护过来,最快也要十几分钟,突然心脏病发作,根据每个人情况不同,像老婆婆这般的,怕是不吃药缓解一下,根本撑不住。 男人眸色微深,刚要做什么举动,就见到叶然匆忙的和他说了句:“我真的没事,不用管我了。”然后就匆匆地跑进了人群中。 “我是医生,让我来看看……” 叶然大概说了句,就直接越过人群,冲向了老婆婆身边。 稍微一检查,叶然脸色瞬间凝重。 紧接着,她一把抓住旁边哭泣的女人:“你妈妈是不是做过心脏方面的大手术?还是最近?” 女人诧异地愣了愣,还算反应及时,连忙点头:“对、对啊,你怎么知道?” 叶然顾不上解释,就语速极快的道:“术后应该好好修养,你妈妈没有照做,现在人工植入的心脏膜瓣脱离原位,情况十分危险!” 而且这种危险,还不是吃两粒速效救心丸就能缓解压制的,是有生命危险! “快点叫救护!说情况特别紧急,要出人命了,问他们几分钟能来!快点!” 叶然没时间说太多,也分不清该吩咐谁,就匆忙扔出一句,然后努力放平老婆婆的身体,尽量让她别慌,别紧张,努力试着放缓呼吸。 但这些也没什么作用,紧急抢救需要的是药…… “这里有医药箱!” 紧急之下,忽然人群外面有人高喊。 接着一个稍微体态偏胖的男人就拎着一个超大的医药箱跑了过来,什么都没说,就将药箱放在了叶然近旁。 另个男人也缓步走来,蹲下身时大概看了眼老婆婆,然后目光落向叶然:“你需要什么药,这里应该都有。” 叶然看了眼男人,就是刚才险些撞到她的那个人。 她来不及多说什么,就慌乱的伸手在箱子里翻了翻,找到注射器和相应急救药剂,稀释抽取,然后掀开老婆婆的衣服,锋锐的针头直直的刺进了肌肤—— 老婆婆眼瞳登时一紧,之后急促得近乎衰竭的呼吸,就略微有了趋于平缓的趋势。 女人在旁大喜过望:“谢谢,你简直神医啊,我妈多亏了你……” 没让女人说下去,叶然手上忙活得不停,很冷静也很冷淡的直接打断说:“先别感谢我,你妈妈还没脱离危险,这只是暂时的,去催救护车,快点!” 一边说着话,叶然也在医药箱里翻了翻,里面东西确实很全,她找到了血压和血氧仪,一并都给老婆婆佩戴上。 不出半点意外,血压太低了,还在持续往下降。 这已经是叶然想出最快急救,注入药物后的情况了。 依旧很不乐观。 幸好救护车连闯了几个红灯,鸣笛的一路咆哮,总算争分夺秒的飞奔而来。 叶然和女人一起帮忙将老婆婆送上了救护车,女人还要千恩万谢,叶然急忙拦住,并嘱咐女人:“你妈妈还需要做手术,情况也没好转,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她不确定自己的急救,能否真的起到作用。 只能维持着老婆婆强撑着送到医院,至于其他的,就要交给心外的医生了。 女人有些慌神,叶然也没时间安抚她,又嘱托救护人员,一定要极快送老婆婆去医院,一分一秒都不要耽误。 性命攸关,所有人都不敢忽视。 就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路边简易救援,也随着救护车呼啸而去,暂时圆满的落下帷幕。 叶然目送车影消失,紧张绷着的心才算松了一些。 全然没注意,整个过程中,那个险些撞到她的男人,一直静静地观瞧,一双深邃的眼眸,被反光的镜片尽数敛藏。 “辛苦了。” 男人温润地对叶然一笑,也朝她伸出了手:“正式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姓萧,萧天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叶然忙完了,总算拉回了思绪,也仔细抬眸看了看近在眼前的男人,没有和他握手,就略微点了点头:“我叫叶然。” “很好听的名字。”萧天润好看的脸上,笑意恰到好处,温柔的气质从容:“有兴趣换个地方说话吗?我对你刚刚的举动,十分欣赏。” “……” 叶然无声地选择了静默。 她看到有人继续救治,第一反应就是救人,根本没来得及考虑别的,也没想过会让谁来欣赏,但实话实说,有人冷不丁的说出这些,也算是对自己的肯定。 叶然没做他想,稍作犹豫,就点头:“行,但要等我吃完饭以后的。” 第四十九章 他是骗子吧 叶然给出的这句话,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她本来下楼也是为了买菜,虽然时间晚了,菜摊估计都收了,但她现在有孕在身,真的受不了饥肠辘辘。 也没觉得萧天润找她能有什么事,两人都是萍水相逢。 她估摸着对方又是墨迹险些撞着她的事,她都想好了,自己去找个饭店,如果对方还跟着,她就说开了,自己不是碰瓷的,往后也不会讹诈,让他放心。 叶然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萧天润刚想提议那就去找个饭店,话不等说,就见叶然转身往路边的小餐馆走,她进了店,就要一碗面,不用打包,就在店内找了个僻静位置坐下来等着。 一碗面十元。 跟买菜做饭也差不多。 但叶然还是有些心疼,她现在收入不多,是真的舍不得花钱。 叶然脑子里心疼钱,也算着自己每个月的大概开销,尽可能地缩减到最低,丝毫没注意萧天润带着微胖的男人,不仅跟进了店,还在她面前落坐。 等她反应过来,也发现了对方,她无语的又是一阵沉默。 “这位先生……” 她深吸口气,开口的同时还努力奉送一笑:“刚刚的车祸,准确说来都不算车祸,责任也都在我,而且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所以您无需记挂,也请放心,我不会碰瓷讹人……” 叶然一股脑的话语刚吐露而出,萧天润就听着笑了。 他适时地打断,并随着她的话语反问了一句:“但是刚刚你在马路边救了一个人,万一对方情况不好,不管和你的急救有无关系,对方反咬你一口怎么办?” “……啊?” 叶然压根没往这方面想,突然甩来的问题,还足足让她一愣。 “人心难测,这种事,也不算什么新鲜的吧?”萧天润面容得体,笑容谦逊,即便说出的话语多少有些咄咄逼人,但也不让人反感讨厌。 微胖的男人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就拿着菜单招呼服务员又多要了两碗面和几样菜。 叶然注意力被微胖男人的举动吸引,她想都没想就脱口:“等会儿结账aa。” “……” 萧天润和微胖男人均是一愣,外加无语。 但别说,叶然的坦然和率直,反倒给萧天润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这也让他再看着叶然的目光,不仅柔和了很多,还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细腻。 叶然没细致揣度,就言归正传,思索着萧天润刚刚的问题,她说:“是有这种情况,而且不瞒你说,如果对方反咬我一口,我可能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索要赔偿,还是打官司,叶然都没有那个时间精力,以及财力。 她和陆凛深的离婚冷静期就要到日子了,只等律师通知,拿到离婚证就解脱了,也和陆家彻底撇清了关系。 不管陆老爷子平日里对叶然有多看重,以后也是另当别论。 她妈妈现在住院所需要的费用,都由陆家每月支筹,虽然这俩月她和陆凛深关系急转直下,她从梨园搬出时,就由任教授帮忙,将妈妈每月所用的费用,不再走陆家给的账户,而且这件事还瞒着陆家那边。 可等离婚落实,什么都瞒不住了。 叶然不喜欢遇事发慌,更不喜欢被突然发生的事困住,所以她只要条件允许可以的时候,就喜欢未雨绸缪。 总之,不管怎么考量,怎么谋算,钱财都是重中之重。 她要多挣钱,还要省钱,为了妈妈,也为了她自己和肚子里没出生的宝宝。 这种情况下,她别说面临被人的要挟讹诈,就是单单一场简单的官司,所需要的时间和整个过程,都对她来说是雪上加霜,不可想象。 “但是,我救人的时候,没想过这些……” 叶然实话实说,坦率地浅然莞尔:“如果瞻前顾后的,那什么事怕是都做不好吧?如果我能救了那位婆婆,那是最好的,我不求感谢,也不求什么回报,如果那位婆婆还是……起码我也尽力了。” 尽力而为,无愧于心。 这是叶然做人的初衷,也是她对待每件事,每个人的初衷和本心。 萧天润听着,慢慢地轻微点头,表示由衷的认同和钦佩,同时也琢磨透了叶然的心思,不免更加看重欣赏的眼眸中,染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现在这年头,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他说。 叶然微微皱眉,但却没有反驳。 服务员很快将面和菜一一端上,叶然拿起筷子,低头开始吃饭。 萧天润吃不惯路边的餐点,自幼养成的优渥环境,也不允许他摄取外面苍蝇馆子的这些食物,他慢条斯理地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静静地看着叶然。 微胖的男人也不怎么吃,默契地配合自家老板,也一样围观看着叶然。 叶然被这样的目光审视着,属实有些不自在。 她感觉自己的吃相并不难看,也还算文雅的,顾不上两人的不怀好意,她先填饱肚子,喂饱肚子里的小家伙要紧。 等面条见底,她放下筷子,拿纸巾按了按嘴角。 “这位先生,请问还有别的事吗?”她开口的同时,准备招呼服务生结账。 萧天润神色不变,淡声道:“有啊,大概有两点。” “第一,我姓萧,萧天润,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不用那么客气,还有我们之间说话,也不用那么公式化。” “……” “第二,我刚刚回国,但受聘于本市附属医院心外科的副主任医师,但除了这些,我还和附属医院有合作的几个科研临床项目,叶小姐,有兴趣加入吗?” “……” 叶然的沉默,震耳发聩。 讲真的,她听着这些,第一反应不是对萧天润这个人有什么误解和偏见,只是觉得他所说出来的这些……像极了骗子。 还是那种貌似打着知识分子,搞什么科研,又弄什么噱头唬人的高级骗子。 不然这种类似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会突然砸到她? 不可能的。 绝对是个杀猪盘。 第五十章 别想追她 “很不好意思,萧先生。” 叶然秉持着良好的素养,带着柔然却不显太敷衍的笑,拎包起身,随着脸上笑意消失,她婉拒的话也脱口:“我没有兴趣。” 萧天润脸上的笑意一僵,不死心地抬头望着她追问:“真的不考虑考虑了吗?叶小姐,刚刚看你救人时的手法,你应该也是外科医生吧?” “不知道你在哪里高就……” 萧天润的话没进行下去,叶然再度开口:“不用说了,我是真的没有兴趣。” 说完,叶然就走向了不远处的吧台,将那一碗面的十元扫码付完,她也走了。 萧天润的目光迟迟追随着她,逐渐紧蹙的眉,泛出些许复杂。 “不去追追?萧总?”微胖的男人询问。 “怎么追?”萧天润轻微的沉了口气,自嘲地笑笑:“她估计是把我当成骗子了,不过,我说的话,很像骗子吗?” 微胖的男人抿唇,到底没禁得住内心的耿直,点了点头。 萧天润长吁一口气,脸色有些失落。 “就一点,萧总,你在国外待的时间太久了,不会和国人打交道是正常的,而且我知道你求贤若渴,但也不能急得什么人都要啊,这女人你都不了解呢。” 微胖男人的劝慰,对萧天润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 他有些怅然的摇摇头:“用人不疑,还需要怎么了解?我派人查查她的底细吗?那是违法的,也没有道理啊。” “我想回国后组建自己的团队,不是我非要求贤若渴,实在是……” 他也很矛盾,想要花重金聘用顶级一线的医生,但几乎这样的凤毛麟角,都早已被国内各大三甲争先抢走了,人家工作稳定,环境安逸,不会想跳槽的。 何况跟着萧天润,除了工作也是稳定的,但等于是双份工作,一边要跟着他入职附属医院的心外科,一边还要时不时地忙着科研临床项目。 这么疯狂又强大的工作量,有几人真能顶得住。 再高的酬劳,都会让人三思。 若退而求其次,放弃一线顶级的医生们,选择下面那些,确实人数多,求职等待工作机会的也比比皆是,但良莠不齐,水平也参差,外加人品也是未知数。 医者仁心,必须要有一份好的、善的心,萧天润才能信得过,放下心。 “或许也是我太着急了吧,再等等看吧。”萧天润自我安慰地轻喃一句,拍着微胖男人的肩膀:“老朱,去结账,然后送我回家吧。” 朱圆连忙点头,起身照做。 另边,摆脱了骗子的叶然,回到出租屋,洗漱过后就躺上了床。 她照旧习惯性地翻看手机,看到老板又发来了两份稿件,让她抽空翻译,叶然迅速回复收到,然后就开始安排起了时间。 打算明天早起就去医院看望妈妈,陪伴一上午,基本妈妈的精神头也就差了,往后的一周都会浑浑噩噩,很难清醒。 叶然就趁着这个时间,抓紧翻译,争取再多接点,或者找找别的兼职。 她脑中打算好,正要息屏手机,却十分罕见地收到了一条陆凛深发来的。 【你什么时候回家?】 看着这几个字,叶然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触动了一下。 但也就仅仅是一下。 她没有回,按灭手机就钻进了被窝。 控制住身体动作,却控制不住大脑的思绪,整整一夜,她睡得极其不踏实。 而且梦境连连。 一段又一段错综复杂的梦中,仿佛时间倒退,又回到了曾经的少年时代。 那时候青春懵懂的叶然,不太确定自己的感情,她情窦初开得比较晚,平日里就是读书上课,好好做个老师喜欢,爸妈放心的乖孩子。 所以即便收到了很多男生送来的情书,她也看都不看,直接拒绝,实在拒不掉的就悄悄扔掉。 但她每每给出的理由都很简单:“我不想谈恋爱,我只想学习,抱歉啊。” 男生若说可以等她。 她就面无表情地说别等了,然后就走。 干脆利落,还有点伤人。 直到有一次,有个胆子比较大的男生,竟然怀揣着情书和玫瑰花,悄悄地一路尾随叶然,跟到了陆家。 那次是陆老爷子许久没见到叶然了,也刚刚和叶爸爸出差从国外回来,老爷子带了不少新鲜玩意,估计孩子们能喜欢,就让叶爸爸把叶然喊过来。 偌大的老宅,还如现在一般古朴肃穆。 但落入旁人的眼中,就是震惊和讶异,那个男生也不例外。 因此不等叶然发现被人跟踪,那个男生就沉不住气地跑了过来,还很惊讶的说:“你家这么有钱啊?那你平时也太低调了,我都不知道你是大小姐呢。” “……” 叶然无语地抿唇,急忙摇头解释:“这里不是我的家,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生也没多说,就绯红着脸将手里的玫瑰花和情书塞给了叶然:“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叶然,做我女朋友吧,我会对你好的!” 叶然被惊了一下,但更让叶然惊讶的,是不等自己说什么,那男生忽然看向她的后方:“你是谁啊?叶然的哥哥吗?” 叶然转身,就看到了闲庭信步一般,慢步踱出来的陆凛深。 那天已经有些晚了,夜幕黑沉沉的,又是一个盛夏,季节正燥热,陆凛深穿着纯黑色的丝绸衬衫,在他身上显得并不闷热,反而异常耀眼,好看。 他冷峻的脸也没什么表情,那双漂亮的桃花眸,静默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小男生,不知为何,竟扯了一下唇,好像笑了。 “我不是她哥。”他难得解释了一句,但也迈步走了过来,低缓磁性的声音缓缓继续,没带什么气势,但却足够压迫人:“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她吗?” 男生已经有些触陆凛深了,但感觉突然拔腿就跑显得很掉价,强撑着转筋的腿肚子,鼓足勇气仰头回:“对、对啊,我就是喜欢她……” “那也不行。” 陆凛深果断利落的几个字甩出,并随着走到叶然近旁,一伸手,直接将她拢到了自己怀中。 第五十一章 有个好消息 那年的叶然十七岁。 懵懂的情愫在心底冲撞,也是自打认识陆凛深以来,第一次……两人有这么近的距离接触。 他抱着她,类似宣誓主权一般的维护,生怕她被那个男生欺负哄骗。 那晚,那个男生被连唬带气地吓走了,陆凛深却没马上松手放开她,仍旧以抱着相拥的姿态,叶然无措的视线看着他滚动的喉结,也听到他说—— “你还小,别搞什么恋爱,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 “恋爱这种事,等你长大了再说也不迟。” 像是站在邻家哥哥的立场,也是用兄长的口吻,说的是对的,听在叶然的心里,也是暖暖的。 一晚上狼藉跌宕的梦境,都不抵最后的梦中,陆凛深温柔的看她的这一眼,那循循善诱的规劝,让叶然心潮流动,那感觉……是真好。 人生若只如初,该有多好。 叶然醒来是早上七点多,她有些累,感觉休息一夜跟没休息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压力大导致的。 强撑着爬起来,应付完晨早的孕反,她弄了口泡面,吃完收拾了一番,将客厅和阳台绿植一一浇水,又给自己化了个淡妆,让气色看起来好些就出门了。 按着计划,她先去了医院。 直奔住院部,令她没想到的是,妈妈的状态还很不错。 不仅意识清醒,还没用镇定剂。 妈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一缕缕的晨曦透过窗子洒落,妈妈望着阳光的方向,让苍白憔悴的面容,似乎也找回了几分从前的影子。 叶然在门口望了一会儿才迈步进去,“妈!今天怎么了?气色这么好,是有什么好事吗?” 她漾出满满的笑容,热络又熟悉的凑到妈妈床旁,下意识习惯性的也一头扎在了妈妈的怀里。 妈妈就笑着摸她的头,还握着她的手说:“你猜呢。” 嘴上这么说,但动作上妈妈像是留恋不舍一般,反复地紧握着叶然的手,干枯消瘦的手指,宛若干涸的树枝,叶然不觉得不舒服,反握住妈妈的手,只觉得心疼。 叶然不敢往坏的方面想,就强迫着自己思绪不许偏移,笑着佯装冥思苦想,然后说:“猜不到啊,妈你告诉我嘛,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等会儿主治大夫会告诉你的。”妈妈说完就叹了口气,脸色又幻化的有些哀凉。 叶然心里咯噔一下,她现在最怕见的,就是妈妈的主治医生。 怕是怕什么,就要来什么了。 她无措的深吸口气,稳住心神:“好啊,那我这就去找他,妈,你等会儿我……” 叶然想走,却被妈妈握紧了手,听到妈妈很认真的问:“然然,妈妈最后问你一次,你和陆少爷……你们之间真的有感情吗?感情还稳定吗?” 妈妈是过来人,不管是感情还是婚姻,看得都比叶然更透彻。 此外,因着叶爸爸以前的工作,妈妈也算是看着陆凛深长大的,除了习惯性的尊称难以改变外,更多的还是对女儿和陆凛深的婚姻,并不太放心和看好。 叶然知道妈妈的顾虑,听到妈妈这么问,她心里猛然直线地往下沉。 她很想报喜不报忧地和妈妈撒个谎,但话到嘴边,她看着妈妈忧心忡忡的眼神,还是扛不住,到底改口说:“我们……不是特别好。” 妈妈脸色瞬时更加惨白了些。 没让妈妈急着说什么,叶然马上又说:“但是也没什么啦,夫妻时间长了,不就是那样嘛,又不是处对象的谈恋爱,哪能天天如胶似漆的啊。” 这么一说,妈妈皱起眉有点不解。 叶然深深吸气,笑笑:“妈,你不用担心的,凛深是陆家的独苗,唯一继承人,他整天操持着公司,还有那么多分公司,隔三差五就要出差,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他忙一点也是好的,我总不能缠着他,给他添乱吧?” 妈妈理解的点点头:“然然,你这么想是对的,但是,妈妈总觉得你们之前结婚太匆忙了,也太草率了,你们连恋爱都没有谈,就突然……” 叶然明白很难骗过妈妈,尤其还是精神状态凑合时的妈妈。 她连忙握紧妈妈的手,打断说:“是没谈过恋爱,凛深也觉得挺牵强的,可我们婚后相处的也挺好啊,而且我们俩也算青梅竹马吧?一起长大的呢。” 其实,叶然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和陆凛深,跟青梅竹马这四个字,压根毫无关联。 真正的青梅竹马,是两小无猜时两人就在相同的环境,相似的家境,相互陪伴成长,打打闹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一天天长大。 那种感情,早已超脱了所有感情的定义。 即便有天广义的友情和爱情都破败了,这样成长起来的两个人,也不会完全走散。 但她和陆凛深,不是这样的。 他们一个是豪门家的大少爷,一个是司机家的女儿,地位不对等,时常不见面,也涉及不到什么相互陪伴,就算有,也不过是叶然一厢情愿的努力追逐,将陆凛深视作一束遥不可及的光,坚持不懈又不求结果的孤注一掷罢了。 所以啊,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最终的最后,又怎么会有好的结果呢。 现在想来这些,叶然满心苦涩,却怨不得任何人。 妈妈听她说的,似乎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一时间说不清是哪里。 毕竟数年来长期的疾病,把妈妈的身体消耗了太多。 换做曾经,叶然说的是真是假,妈妈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妈,你知道的,我不会骗你的,你还不相信我嘛?等凛深这段时间忙完了,我就带他来看你!” 叶然说的好像是真的一般,妈妈的精神也又有些不济,护士进来换输液,她看着妈妈慢慢又有些犯瞌睡,她这才去了找了主治医生。 “庄可颜的家属来了啊。” 医生一见叶然敲门进来,就急忙放下手边的文件,匆忙从抽屉里翻出叶然妈妈的病历,然后一脸喜悦地说:“有个好消息,跟你妈妈匹配的心脏,找到了!” 第五十二章 上哪儿弄钱 叶然惊愣的一时表情空白。 自打妈妈确诊病情恶化,开始漫长的住院治疗开始,每一次不管是叶然主动来找主治医生,还是医生找她,就从来没有过一次好事。 不是说妈妈病情发展得如何,就是让她提前做好应对的心理准备。 所以这一次,叶然也是在走廊里反复踱步,不断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敲门进来的,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个好消息! “这……是真的吗?”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大喜过望竟涌不上太多情绪,只是扶着办公桌反复确定:“真的找到了……适合匹配我妈妈移植的心脏?” 医生明白她的心情,就不断地点头:“是真的,千真万确!” “而且啊,还能尽快就做手术,对方是遭遇了意外事故,现在已经宣布了脑死亡,但家属还有些坚持,但情况很不容乐观,怕是……撑不了多久的。” “这人之前就签署了器官捐赠,家属对此没有反对,就是想确定没有抢救生还的可能了再……你应该理解的对吧?” 医生这么一说,叶然不仅理解,还很感同身受。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至亲,突然遭遇意外离世,即便医生已经尽力了,家属也还祈愿奇迹的发生。 “所以大概率不会超过三天,那边确定了,就会摘取器官送往各个提前指定好的医院,你妈妈的情况很不好,也在排队名单的前列,哦对了这件事我也和你妈妈说了,她看得很开,说一切都看天意了,但你还要安抚鼓励她,还有……” 医生说着说着,忽然声音就弱了下来。 叶然的家庭情况,医生以前甚至觉得她家特别有钱,毕竟庄可颜的治疗费都有指定的不限额度的银行卡,但最近任院长又给庄可颜安排了扶植救助…… 不能说矛盾,也不是冲突。 医生也不想胡乱猜测患者家属的事,就说:“还有就是钱了,移植手术费用是很大的,大概需要六七十万吧,但最好还是多交点,术后也是还需要用药的。” 这些全部费用,具体用了多少,等出院的时候会做清算,余下的也会退还。 叶然为难的脸色有些不好,但还是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医生看着她,到底还是没忍住:“那个,你妈妈之前有一张专门承担她治疗费的卡,现在还在财务压着呢,要不,手术费从那上面支取……” 没让医生说下去,叶然下意识就摇头要拒绝。 那张卡,是她和陆凛深确定婚事时,陆老爷子差人送医院来的。 上面的每一分钱,都是陆家的。 叶然已经和陆凛深要离婚了,就不会再花他家的一分钱,但是…… 一想到妈妈,一想到手术费怎么也要六七十万,甚至可能更多,她爸妈的房子早就卖了,她现在又没了工作,根本拿不出这些钱。 一边是自己所谓的骨气尊严,一边是唯一的妈妈。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 也注定了答案只有一个。 叶然无奈地捏紧手指,到底违背了自己方才的拒绝,很矛盾,又很无措的:“先给我两天时间,如果我筹不到钱,再从那张卡上支取。” 她不能为了自己,舍弃妈妈。 人命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医生点头,绕过这个话题,又和她谈了一些关于妈妈的身体情况,以及各项检查,基本都符合术前的条件。 等从办公室出来,叶然又去了一趟病房。 她没再换防护服,所以也只能隔着门,透过上面的玻璃远远地看看,妈妈还在睡着,脸色还是那么憔悴虚弱,身边堆放了几台器械设备。 “妈妈……等我。” 叶然轻喃了一句,强忍着满心的不舍,转身而去。 走出了医院,她才感觉真正的无助,一下大脑天旋地转一般的魂不守舍。 钱,这个字好写也好说,但为难的时候是真让人犯愁难办。 她没有什么资产,也没有什么首饰可以变卖,身边能张口借钱的人……也没有。 关系好的几个朋友闺蜜,都随着她盲目地嫁人,为了照顾车祸重伤的老公,一边放弃工作,一边放弃社交,也渐行渐远地不怎么联系了。 至于亲人…… 她爸爸忽然离世后,那些亲戚基本上就和妈妈断了联系,后来听闻她妈妈又身体抱恙,一个个都怕借钱躲得远远的,即便大街上见面了也视而不见。 叶然都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也不能厚着脸皮地挨家去找。 该怎么办? 去哪里筹钱。 难道真的一分都拿不出,还需要从陆家那张卡上拿钱吗? 那她这段时间所做的努力,又算什么?虽然一切都抵不过妈妈重要,但两天的时间里,叶然还是想努力拼一把。 但事实摆在眼前,她方知走投无路。 就这么心事重重又压力满满的走在路上,叶然都不知道自己状态有多差,直到大脑眩晕的厉害,她再想做什么,但也晚了。 强撑许久的身体,到底经不住内心的焦躁,亦如秋末冬初树上的一片叶,翩然地将最后一根神经碾碎断裂,整个人也昏厥地瘫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另一边。 唐依依坐着轮椅来到了公司,所有人都劝她应该在医院或者家里好好修养,等骨折的腿伤好了再来上班,但她坚持说自己没事。 但她回到了岗位,也没人敢真的派遣安排给她工作。 就这样,度过了清早的忙碌,所有人也都认真的做着手边的事,唯有唐依依,无所事事的翻阅着手边的一份文件。 那是她自己准备的,一份项目的大概详情资料。 她等啊等,终于等到副总从陆凛深的总裁室出来了,她按着电动轮椅刚想进去,手机忽然响了声。 看着里面收到的消息,唐依依满意地勾唇,眼里狡黠的光束尽显阴险。 叶然,我看这回谁能救你…… 她心里嘀咕了一句,嘴角淡淡的笑容,透着笃定,也按着轮椅进了总裁室。 第五十三章 一颗心该给谁 陆凛深正在忙。 从早上来到公司,他一进办公室坐下就没停下来过。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虽然不用繁琐的社交应酬,但陆氏所属的产业庞大,投资的资产又过多,不定的逐一审查,再经手筛选合作项目,这些也够繁忙的。 唐依依进来的时候,陆凛深听着自动门的声响,还以为是靳凡,所以他也没抬头,就将手边刚刚批阅的文件推了过去,“把这些给研发部送过去。” “好。” 唐依依柔柔缓缓的一句应答,让陆凛深拿着文件的手指一顿。 待他抬起头,就看到唐依依娇俏又艳丽的一张脸,就在办公桌的对面,满眼憧憬和光亮地看着他:“凛深,你忙半天了,我给你煮了咖啡。” 说着,唐依依还将手中端着的咖啡送到了桌上。 因为坐着轮椅,她属实无法将咖啡再往前推送,还很费劲苦恼的:“对不起啊,我……” 她想试图扶着轮椅站起来。 陆凛深急忙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绕过来按着她坐进轮椅,并说:“你这不是胡闹吗?不在医院好好治疗,跑公司来做什么?” “上班啊。” 陆凛深登时就皱了眉。 唐依依笑着挽住了他的手:“也是想陪陪你,不然你那么忙,都没时间去医院陪我,我自己待着也很无聊,就我腿上这点伤,也不算什么的。” 只是轻微骨裂,又不是真的骨头断了。 陆凛深不会执拗的强人所难,听她这么说,也就随她去了。 他迈步避开唐依依,侧身倚着办公桌,笔直的两条大长腿随意地支撑在地,手中拿了根烟,慢条斯理地点燃吸着。 “你来上班可以,但最近不会给你安排什么工作,你要觉得无聊,就回家养着。”他说。 唐依依抿抿嘴,拿出了怀里的文件递过去:“你不给我安排工作,那我自己找点事做可以吗?” 陆凛深慢慢地吐着口中的烟雾,伸手接过文件。 翻开一看,是一份项目的大概资料。 “dec?”陆凛深翻看着文件,说出了项目简称英文缩写。 唐依依佯装糊涂的反问:“怎么啦?有问题吗,我看这个项目挺好的。” 若是换个旁人,比如说靳凡或者几位副总,任何人说出这句话,陆凛深都当即就反问,哪里好? 这个项目,他一点都不陌生。 早在他还车祸修养复健的时候,公司的李副总就将推荐过这项目,具体内容是和国外的两家科技研发人工智能的公司合作,共同开发新型ai。 类似的投资,陆氏早几年就做过了不少。 现在很多知名的ai软件和人工机器,都有陆氏的参与。 但前提是,陆氏不管是投资的,还是合作的,都是国内的各个公司和企业,不包含任何外资。 因为在ai这个概念开始普及渗透的时候,陆老爷子就曾放过话,说国内的科技肯定会赶超世界,碾压最先进的水平,达到遥遥领先的地步。 不能说老爷子高瞻远瞩,主要是老爷子发了话,陆凛深也不想违背。 何况,他大学的时候就和国外的很多科技公司接触过,发现理念确实很有不同,非要一起合作,势必要磨合,说不定还会引起冲突。 完全没必要。 此外,唐家,就是唐依依的父母,早在六七年前,就举全部之力做过类似的投资,最终也印证了陆老爷子和陆凛深的猜想,惨败收场。 所以当年李副总推荐dec项目时,陆凛深就拒绝了,而现在…… 他实在想不通,唐依依不知道当初父母是在什么地方跌倒的吗?怎么还能不吃一堑长一智,难道还想通过这种方式,印证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他感觉荒谬,但冷静的脸色毫无显示,就合上了文件,也按灭了手里的香烟,低眸静静地看着唐依依,“我觉得这个项目不太可行。” 唐依依一怔,十分不甘心的问:“理由呢?” 稍顿,她又说:“凛深,你总不会是因为我爸妈当初做类似的投资失败了,你就觉得有风险,不敢尝试了吧?” “投资是有风险,但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 陆凛深一句反驳,让唐依依一时有些无言。 她还想努力游说,毕竟这个项目是她看好,也觉得很有前景,做成了,不仅能大力彰显她的能力,也能对唐家有极大益处。 但很不凑巧,陆凛深的手机忽然在这个时间响了。 他示意唐依依自己接个电话,然后听着那边说了什么,他脸色瞬时就有些不好看。 等挂了电话,他又伸手拿过了烟盒,继续抽烟。 唐依依见状,疑惑的眉头紧皱,按着轮椅凑向陆凛深:“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和我说说嘛。” “适合你的心脏,不能用了。” 陆凛深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他才刚安排汤颖去瑞士,陪伴那位准备安乐死的捐献者,结果汤颖就转达了噩耗,那人遭遇车祸,死了。 而且是连环车祸,刚好前方货车掉落的钢筋,戳进了那人的心脏,当场毙命,损毁的心脏,也无法再提供捐献。 唐依依丝毫不意外,但却还努力煽动眼眸,挤出了些许伤痛:“怎么会这样?那人还好吗?我可以不用他的心脏,但我希望人人都能好好的……” 她很会利用自己的弱势,娇滴滴地我见犹怜,掉着眼泪也更显得楚楚可怜。 陆凛深叹息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还有别的办法,我会处理好的。” 还剩另一个适合匹配的心脏。 这是昨晚他就收到的消息,那人遭遇意外已经宣布了脑死亡,家属不舍,但也就在这两三天内。 但是,等候移植排队名单上的首位,是庄可颜。 叶然的妈妈。 一颗心脏,两个人急需。 陆凛深冷峻的脸上还是没什么反馈,看不出喜怒,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但嘴边不断咬着的烟蒂,也透出了他内心的矛盾。 唐依依悄然挑眉,感觉是时候逼陆凛深一把了…… 第五十四章 恶毒谋划 “阿深。” 唐依依柔柔的嗓音,伴随着一脸温柔的恬静,开口时就握住了陆凛深的手。 “我知道你肯定会有办法,也一定会救我的,但是……” 话没说下去,唐依依先自怨自艾的叹了口气,很感伤的:“我感觉我的状态目前还算可以,不是很要命的时候,心脏移植手术,这是特别大的事情。” “心脏,人人都只有一颗,无比的珍贵,虽然病情发展到了这步,但是我还是总觉得……用了别人的心脏,等于是我为了活着,就杀了一个人……” 陆凛深皱起的眉泛深,他本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听到这里,不仅放弃了动作,还顺势屈尊降贵地低下身,单腿屈膝在唐依依的轮椅面前。 他直视着她,语气认真:“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们不是平白无故、光天化日地去抢夺掠取普通健康人的心脏,是对方生命走到了尽头。” 不管是自愿赠与的器官捐赠,还是索要补偿的捐赠,都是一个鲜活的人,因为某种疾病或意外,生命无法正常延续,否则触犯法律和人权,也是万万不能的。 唐依依苦笑地点点头:“我知道,道理我都懂,就是……心里还有点别扭吧,况且,我真觉得自己身体情况还能撑一撑、等一等,肯定有比我状况更不好的,阿深,要不就把这次的机会……让给先有需要的人吧。” 这次的机会让出去…… 陆凛深一想到这个,就瞬时沉默了。 唐依依悄然地眯了眯眼睛,蛊惑的已经到了火候,既体现了自己深明大义,又彰显的她大义凛然,但是,还要再撇清点嫌疑,否则很怕陆凛深会有怀疑。 所以她不假思索地,继续又握着陆凛深的手,温柔的说:“患有大概率这方面相同病的,我身边没有接触过,但这几年国内外的医院,我去了太多太多,也见到了很多……跟我差不多病状的人。” “我知道找到一颗匹配合适的心源不容易,但谁活着又容易呢?病了这么多年,我太知道想活着是什么滋味了,阿深,就当我圣母心发作,你答应我吧。” 以退为进。 她越是表现得不争不抢,还将活下去的机会让出去,又解释了,她不知道这颗适合的心脏,还有谁在着急等候。 也就撇清了她蓄意针对叶然的嫌疑。 诚然,陆凛深掀眸久久地凝着唐依依,素来不会优柔寡断的他,此时竟也矛盾得有些无所适从。 好半晌,他也才说:“让我想想吧,依依,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腿伤又不方便,我让靳凡送你回家休息吧。” 唐依依乖巧地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从办公室出来,直到回清水湾的路上,唐依依望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眼眸里都透着一片势在必得。 她计划的几乎万无一失。 那个想要安乐死捐赠器官的,到底是怎么死的,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然后就是明知道有人出意外,就这两天会捐赠出心脏,她和叶然的妈妈都急需,但她深明大义的把机会让出去了。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她都借此在陆凛深心里又博得了一份好感。 如果叶然知道了这件事,为了救妈妈,为了抢到那颗心脏,而再误会陆凛深,那会有多伤心?在这种情绪之下,又会和陆凛深爆发怎样的争吵呢。 吵得越厉害,叶然伤得也越重,同样的,陆凛深对她的反感也会越深。 毕竟,有不在意自己生死,将机会拱手让人的唐依依在先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参照。 这点适应于任何事,任何人。 唐依依勾唇,想想就觉得痛快得意,但是,如果叶然的头脑足够冷静,心思也足够缜密,说不定会识破唐依依的计谋。 那叶然也无计可施了,总不能效仿唐依依也来一招以退为进,让出移植心脏的机会吧,那陆凛深要是一口答应了呢? 叶然会追悔莫及,然后为了母亲,依旧会和陆凛深爆发争吵。 之后更让陆凛深坐实了,叶然心口不一擅长伪装表演,虚伪自私,又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误会加深,印象也极差。 两人就算还勉强是夫妻,但也形同陌路,互为仇人了。 至于陆凛深会不会不答应…… 唐依依思忖的手指点着下巴,柔然一笑,心中已经泛出了答案。 她不够了解陆凛深,也不确定当初两人之间那淡薄的感情,延续到现在剩下了什么,但她敢确定,自己当初为了救陆凛深所伤了心脏,落下了这些年的病,陆凛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他这个男人,就是自小养成的责任心,太重了。 一场好戏,唐依依隔岸观火的像是隐藏在幕后的操盘手,胸有成竹的神色,别提有多好了。 而无人知晓的同一时间。 叶然满身倦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视线还没对焦,大脑意识也不是很清晰,这就导致了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竟也无所反应。 一秒、两秒……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然大脑逐渐清醒,她记起了自己在路边走着,满心忧愁该去如何筹钱,忽然头晕目眩,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路边! 她意识到重点,猛然挣扎着坐起身。 不知道是怀孕闹的,还是心情压力搞的,她觉得浑身不适,还好像变得沉重了很多,像是背负了什么重担包袱,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力不从心。 但也顾不上这些,她惊诧地扫视周遭,居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这里是哪里? 完全不像是医院,谁带她来的? 遇到好心人相救了?那为什么不直接送她去医院? 叶然心底警铃大震,幸好自己没被捆缚,陌生的房间也异常干净整洁,否则她都合理怀疑自己可能遇到坏人,被绑架了。 就在这时,虚掩着的房门忽然被人一下推开。 随着吱嘎一声,叶然看到了一个还算不太面生的男人。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第五十五章 她很有趣 萧天润温沉的声音响起。 他穿着衬衫休闲裤,不似上次邂逅的正式严肃,此时随性清隽的,满身都多了些许阳光洒脱的从容感。 叶然惊诧地看着他,动了动唇,出口的声音带着苏醒后的干哑:“萧先生?是你救的我?怎么会……这么巧。” 她可不是傻子,刚和萧天润见过一回面,就是萍水相逢,怎么会那么巧,她在路边晕倒了,就被他撞见并搭救的带回了家。 这个举动,说起来貌似没什么问题。 因为萧天润的颜值和气质,可能还会让人联想到艳遇。 但是。 哪家的好人,会随便搭救陌生人就往自己家里带啊?为什么不直接送医院? 这和在酒吧夜店外面捡尸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吧。 叶然确实很吃人的颜值,她也很清醒的知道,如果陆凛深的脸长得差了些,她也不会犯傻犯痴地迷恋这么多年了。 爱美和追求美,是人之常情,但不能因为对方逆天的脸,就丧失了理智和头脑。 萧天润一听她这话,再看着她满眼的紧张和防备,瞬间什么都知道了。 他就侧身倚在门框旁,温润的面庞,笑意浅浅,解释说:“不是我救的你,是路过的好心人发现了你,一群人都在围着,其中也有下车抽烟的老朱。” “老朱就是上次跟在我身边的那个男人,他是我的秘书,跟了我好多年了,我回国也没带什么人,他就把司机的活也干了。” 这么解释,虽然也有巧合的成分,但好歹算说得通一些了。 叶然听着点点头,却也没说话,就静等下文。 “他认出是你,其他人以为你们认识,就把你交给他了,然后他就来找我了,我摸脉发现你怀孕了,结合上次看见你的状态,所以我觉得……” 萧天润顿了顿,轻微低眸,镜框微微反光:“不送你去医院,可能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不然医院肯定会联系家属,你确定会想让你丈夫知道你的情况吗?” 这话的信息量就太多了。 叶然刚要放下的心,登时又被抓起,无比谨慎又紧张地注视着门旁的男人:“你……怎么能判断出我不想让我丈夫知道?说猜的,我不会信。” 谁会没事猜测这些。 此外,上次邂逅时萧天润就说过他的职业,所以这回能摸脉发现叶然怀孕,这没什么的。 但是,能判断出叶然不想将怀孕的事泄露给丈夫,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推理出来的。”萧天润立即就给出了答案,像是想安抚叶然一般。 然后,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透过镜片的眸光,有些深:“通过上次见面你的言谈举止,感觉你不太像是能未婚先孕的女孩子,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你的……拮据状态,在路边那种三无的小餐馆,只吃一碗十元的面条,而且当时已经很晚了,你不像是逛小吃街随便买东西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因为什么,导致错过了买菜时间,却仍旧舍不得花钱订餐,就想着下楼买菜,碰碰运气。 叶然知道自己挺穷的,但没想到会被人当面点出,还说得合情合理,让她无力反驳。 “还有其三,那就是考虑到你已经怀孕了,还手头如此……不宽绰,甚至顾不上孕妇需要多补充营养,那就只能说明你所嫁的丈夫,根本不是个人。” “……” 叶然听着,却也无语的一阵阵缄默。 萧天润用最温柔、最清醒,又最条理清晰的头脑和言辞,几句话直戳痛点。 就差直接说陆凛深是个禽兽不如的王八蛋了。 但这也是事实。 叶然不想争辩什么,就是闹清楚了前因后果,她放心了些。 “谢谢,我不该怀疑你,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叶然拉回思绪,诚恳地说。 萧天润微一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道谢,随之又听叶然询问:“请问,有纸和笔吗?能借我用一下吗?” “稍等。”他说着,迈步进了房间。 凑巧外面漆黑一片夜幕,些许霓虹的光亮透过窗子,萧天润按着遥控器,电动窗帘慢慢闭合,他也从一处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纸和笔,一并递给叶然。 接过后,叶然迅速在纸上写了两句什么,然后再递给萧天润。 同时,她也从床上下来,开始动手整理床铺。 萧天润没拦阻她的动作,就看着手中的纸条,上面字迹清秀,十分漂亮。 可内容却令人深思。 最上方先是‘借条’两个大字。 下方书写着‘本人叶然,因身体不适晕倒路边,被萧天润先生所救,自愿承担照顾费和感谢费五千元,但因手头不便,限期三月内还清……’ 落款不仅有年月日,还有叶然的手机号和身份证号。 像是担心萧天润会她赖账一般,她就差把所有身份信息都写上面交代清楚了。 拿着这个借条,萧天润一时间竟然罕见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不知所措。 他温润好看的脸上,都泛出了前所未有的一片迷茫。 叶然也在这时将床铺整理好了,她找到自己的外套,拿起来搭在臂弯里,然后对着萧天润礼貌地鞠躬,再次表达感谢:“真的很谢谢您萧先生。” “您刚才也说出了我的拮据状况,这个很真实,所以我暂时没办法报答您,请给我点时间,应该不会有三个月那么久,我会带着钱再来找您的。” 说完了,叶然就准备转身走了。 萧天润也在这时总算反应过来,长腿大步迅速绕过去拦住她。 他讳莫难辨的低眸看着她,不由得扬唇一笑:“你真的……很有意思啊。” 已经马上就要到而立之年的萧天润,可以很直白的说,他这些年在国内外,见过的人形形色色数之不尽,有姿色的,有头脑的……全都不在少数。 但是,没有一个像叶然这样……坦诚又直白,甚至还要拿五千块钱,就想打发他的。 “五千块……”萧天润若有所思的,嘴边也道出了这个数字。 叶然一怔:“您是嫌少?” 第五十六章 用钱两清 萧天润动了动唇,竟不知道该回什么。 历来在面对各种科研座谈会,都能面面俱到,口舌如簧的他,此时看着叶然,听着她一句‘您是嫌少’简单的四个字,一时给整不会了。 说少吧,五千块确实不多,也没法跟萧天润私下里一次出诊和手术的高额价格相提并论。 但是这话就是不能说,不然不成了他真的在索取钱财回报了吗! 叶然也很快轻低了低头,像是了然一般的又说:“五千块是不太多,但是您救我回来,好像也没给我使用过什么药品,耗费什么照顾方式吧。” 就是把她从路边抱起来,放进车里,运送回这栋宅子,放进这个房间,躺在床上等她自己醒来。 这么一系列简单的举动,几千块作为酬劳,算少吗? 叶然不懂行情,但觉得施救是仗义之举,确实不该用钱财衡量,她写出借条,也是因为不想往后过多牵扯,用钱两清,方便省事。 “如果您觉得不合理,抱歉,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感激的心意,五千可能确实有些不多,那我给您一万块。”叶然也很大方,当即就翻倍了数额。 说着,她还伸手索要借条,想要更改上面的数字。 萧天润:“……” 生平最大的无语,估计都献给了此刻。 他想都没想就高举了拿着借条的手,仗着身高优势,让叶然垫脚都够不到。 同时,他发自肺腑笑着说:“我果然没看错,你性格真的挺好的,叶然,你不用这样感激我,也不用给我什么钱,遇见你是缘分,救你也不是举手之劳。” 但萧天润也没想将借条撕毁,他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转身迈步走到桌旁,提笔在上面写了‘作废’两个字。 叶然看着他做了什么,诧异地皱起眉。 萧天润将借条叠起来,揣进了兜里,再看着叶然:“如果这个时候,我跟你说我想让你加入我的团队,你还会觉得我在骗你吗?” 叶然没想到他能旧事重提,疑惑的心里多了几分警觉,理智道:“为什么?萧先生,以您的资质,想要雇佣人组建团队,应该有很多种更好的选择吧?” 完全没必要认准了叶然。 她又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可圈可点,不可或缺的高端型人才。 “你和我说话不用那么客气。”萧天润笑笑,两手随意的插进了裤兜:“我这个人呢,比较讲究眼缘,而且我看过你救人的手法,临危不乱,真的很不错。” “就因为这个?”叶然还是表示怀疑:“那你需要我加入你的团队做什么?” “暂时做我的助手,跟我去附属医院的心外科入职,我要搞临床科研项目,你要抽出时间加班与我一起跟进,哦对了,你的学历是什么?” 萧天润这问的,好像是入职面试的公式化询问。 叶然还是下意识就回:“本市医科大学临床医学,本科。” “没有保研?” “没有。” 萧天润点头,没再说话。 有关叶然的很多事,他都不了解,也不想过多的去打听,他看中的是叶然现场救人的那份执着和信念,感觉她人品不错,那就用人不疑。 殊不知叶然谈到保研问题时,怅然的心里有些难受。 她是应该读研的,也争取到了保研的名额,但当时妈妈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她读了五年的大学,基本学费和支出都是陆家资助的,再加上妈妈的医药费,她都不敢想每个月的支出有多大。 受人恩情照拂,她做不到感觉理所应当。 因此当时的她,就想着早点进入社会,早点上班挣钱,不说偿还陆家的赠与,起码先自给自足。 但没想到,她刚结束了学业,陆老爷子就提出了结婚。 然后一刻不等的,她和陆凛深就进入了婚姻这座……密不透风的围墙。 一晃就到了现在。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萧天润的声音再启,也适时的打断了叶然的思绪。 她轻怔的抬眸看了眼对方,说:“我在做兼职,也在准备考研。” “这样啊……”萧天润想了想,抬手扶正眼镜:“那我给你一个选择,你看是否合适。” “你不用再做兼职浪费时间,只需要加入我的团队,跟随听从我的工作安排,稍微有时间,你就准备考研,我也会在这方面帮你的。” 叶然听着,哑然不语。 绕了一大圈,萧天润还是没放弃蛊惑她加入。 或许从她打定主意彻底离开陆凛深,结束这段失败的婚姻那一刻起,她命运的齿轮,就在悄无声息之中开始了运转。 不管是任教授,还是仁康,乃至现在遇到了萧天润……这些人,这些事,都在冥冥之中给予着她机会。 不说好与坏,任何事本来就利弊相伴。 叶然也不想太锱铢必较,过分小心谨慎了,她思索着点了下头:“可以啊,我可以加入你的团队,但是,你能给我开出多少薪资?” 是不是骗人,谈谈钱,试试就知道了。 萧天润一笑:“跟我来。” 他当即就带她从房间里出来,叶然也在这时才发现,这栋宅子,丝毫不亚于梨园,规模极大,格局也极好,但不同的是装修风格,灰白色系,简洁又低调。 曾经的梨园,叶然刚刚入住的时候,也是类似的风格,清冷又深重的灰褐色系,像奢昂的七星酒店套房,哪里都好,就是没有家的感觉。 刚开始那几个月的婚后生活,陆凛深不怎么回家,也和她没什么交流,叶然就在实习上班之余,订购了很多东西,慢慢地将梨园布置得温馨了起来。 陆凛深对此不在意,这方面倒是随着她的意思来。 现在还想这些都没什么用了。 叶然很快扫去脑中多余的东西,跟着萧天润来到了书房,也见他在电脑中打印出了什么,然后递给她。 是一份草拟出来的入职合同文件。 叶然大概翻了翻,看着上面某两行文字,惊愕的整个人……瞬时都不好了。 第五十七章 愉快达成 白纸黑字,阿拉伯数字。 简单的不能再显眼,叶然却在一时间诧然得好像看不懂了。 她不自觉的手指捏紧了文件纸,有些微微的发颤,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住心底的震撼。 个十百千…… 年薪七位数,不是三十二万,而是三百二十万! 这数字,不是,这是钱数,也太…… 叶然惊怔得有些难以回过神,近乎错愕又不可思议地拿着文件纸,复杂的目光投向萧天润。 “你这……”她声音浑噩的还有些飘忽,语无伦次的:“认真的?年薪这么多?你……没开玩笑?” 不对,不该这么问。 叶然诚然知道自己很缺钱,也恨不得找到个合理的途径,尽快筹到一大笔钱,凑足妈妈的手术费。 可就算这样,也不代表她要丧失理智,没有智商。 国内一线城市三甲医院的主治医生,年薪也没有这么高,想要这个数字,必须得是……不,据叶然所知,就算是任教授,也没有这么多的年薪。 当然了,任教授除了是仁康的院长,也是业内资深的权威,参与科研和学术讲座也是有其他收入的,但这些只是综合收入,而不是一处所得的固定薪酬。 总而言之,萧天润给出的薪酬,不仅跟开玩笑似的,也跟拿叶然当没脑子的傻子,随便就用写出的数字糊弄。 “为什么觉得我在开玩笑?”萧天润反驳了声,稍微仔细想想也皱起了眉,认真地解释说:“是这样的,我有自己独立的私人医院,这次回国入职附属医院,也不过是挂个名,主要还是要和附属医院有两个合作的项目,具体的这些,等你开始正式工作,就会慢慢了解了。” “哦对了,我组建的团队,是我个人的,所以不管是给你们出具的劳务合同,还是薪酬福利,也都是个人承担的,我是根据国际上的行情初步定制的,往后也会根据你们个人的能力和情况,再适当地做一些调整。” “叶然,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萧天润说着,停顿了一下,感觉猜测叶然好像也不是有什么顾虑,反而更多的还是怀疑和不确定。 这么想着,他就改口道:“我既没有戏耍你,也没有拿工作开玩笑,如果你对这份合同没有什么异议的话,我们现在就能签订,然后我把这季度的薪酬先预支给你。” 叶然再次猛然一愣。 所有的怀疑和忐忑,都在萧天润最后一句话上,产生了动摇。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粗略的大概再翻翻,只要签了它,就能拿到第一季度的酬劳…… 没什么好犹豫的,本来她现在也没了工作,遇到更好的机遇,还有什么好婆婆妈妈的。 再说了,她还特别需要钱的。 叶然深吸口气,对着萧天润点点头,说:“我再看看。” 之后,她又仔仔细细几乎一字一行地将整个合同通读一遍,没有什么文字游戏,设陷阱挖坑的地方,就是一目了然的聘用合同。 除了高额的薪酬,还有绝对服从的工作安排,对此萧天润也解释了,正式工作以后,强度会非常大,要叶然做好心理准备。 叶然不怕苦,累点也没什么,但丑话说在前头,她也坦然道:“我要先说一下我的个人情况,我正在办理离婚,同时,我也怀了孕。” 萧天润问:“嗯,几周了?” “十二周。” “基本三个月了,如果检查都一切正常的话,那基本胎像也稳定了。” 叶然点头,最近忙的事太多,她都没有倒出功夫好好的去做一次详细的孕检,也该大概估算预产期,确定待产医院,准备为宝宝建档了。 她脑子里想着这些,又说:“我的个人情况和怀孕生产这些,我会尽量不影响工作的,请萧先生放心,只是,我母亲可能近期要做个大手术,所以……” 萧天润微点头表示知道,之后再问:“具体是什么手术?” “心脏移植。” “这样啊,那我们先把合同落实,然后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方便你陪同照料你母亲,之后再心无旁骛地入职工作,你看如何?” 这简直太人性化了。 叶然都没想到萧天润竟然能这么好说话。 遇到一个这么通情达理,又出手阔绰的老板,还不死心塌地地跟随效命,还等什么呢。 叶然大喜过望,连忙应声,同时也拿起笔就在文件上签了字。 一式三份,即刻落定。 萧天润收好文件,起身对着叶然伸出手:“欢迎你,叶然。” 叶然一笑,听着手机震动,收到了这个季度八十万的薪金。 瞬间让她一直焦虑的事也解决了,她脸上的笑容也透着如释重负:“谢谢,萧先生,哦不,我是不是该叫您萧老师?” “一个称呼,随意吧。” 随后,萧天润又拿出一些项目资料和文件,大概笼统地为叶然讲述了一番,他组建团队想要做的科研方向和宗旨,涉及到的方面,以及前景等等。 叶然耐心听着,她除开大学时做个小组项目,断断续续的工作后还没弄过这些,发现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好在她不懂就问,虔诚地虚心求教。 而且叶然也有些担心自己跟不上萧天润的进度,怕会对以后的工作有影响。 萧天润让她放下心,项目只是往后工作的一部分,刚开始切入的重点,还是附属那边的心外科,对接的患者,以及针对性的各种手术。 万变不离其宗,萧天润不想为了科研,就放弃临床。 刚好,这点和叶然也不谋而合。 两人聊得很投机,也很愉快,不知不觉都忘了时间的存在,等叶然感觉胃里发空很不舒服,她才惊觉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多! 萧天润下厨煎了两块牛排,煮了一些意面,与叶然简单吃一口,然后才开车送她回家。 回得还是陶静借她住的那房子,车子缓缓开进小区,到指定楼旁停下。 萧天润照顾着叶然刚下车,她就一眼看到了停在旁边十分熟悉的迈巴赫,看着车门推开走下来的人,她瞬间愣住。 第五十八章 竟然认识 后半夜的小区,寂静又沉寂。 零星的路灯,光亮范围不远,朦朦胧胧的。 那台迈巴赫也不知道停靠在楼旁多久了,虽然始终没熄火,却也无人注意。 此时冷不丁的车门被推开,陆凛深长腿大步的走下车,也没暴躁地做什么,冷淡的脸色讳莫阴郁,随着光线的不清晰,也让人看不清什么。 他就随意的一手关上了车门,然后颀长的身形倚着身后的车子,一身素黑的西装和大衣,衬托的脸庞白皙,薄唇咬着一根刚点的烟,一头浓密乌黑的短发,随着夜风的掠动,跟燃起的烟雾相交,忽明忽暗的仿佛蛊惑人心。 叶然看着这样的他,瞬间心脏好像被什么重重地击打了一下。 她预感到不好,也踌躇地想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但偏偏这个时候,陆凛深轻扬着下巴,修长的手指拿下嘴边咬着的烟,动手弹了弹烟灰,低沉的嗓音也缓启:“叶然。” 清清淡淡的两个字,一声呼唤,像是许久不见的好友,又似久等还不归家妻子的丈夫,有些暧昧的浑然不觉。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陆凛深又补了一句。 叶然呼吸霎时有些停滞,很不自然地捏着指尖,斟酌片刻才开口:“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在仁康离职后就从职工宿舍搬走了,这几天也没联系别人,除了陶静,没人知道她在这里。 陆凛深怎么会知道,还找了过来。 “你是我老婆,你在哪里,我不就该在哪里吗?”陆凛深回的稀疏平常,恍若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隔阂,仿佛就那般天经地义一样。 他看着叶然惊诧的眼瞳紧缩,又扯唇轻然一笑,迈步走来,握住了她的胳膊,顺势就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十分亲昵地搂着。 “我们又不闹分居,一点小事,你还和我生气吗?” 陆凛深轻缓的话语,震慑刺激着叶然混乱的心。 又来了。 又开始演了。 叶然最受不了他这样,以前是抵抗不住,现在是烦扰不堪。 “不是生气的问题。”叶然一把就想推开他,却被陆凛深牢牢地桎梏着,她根本无法动弹,无措地只能道:“陆凛深,我们离婚了……” 没让她说下去,离婚两个字就像是刺耳一般,让陆凛深眸色倏地一沉。 他扣着她肩膀的手力气放重了一些,低着头,还是用慢条斯理的轻缓嗓音:“离什么离?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总把离婚挂嘴边做什么?好了,不闹了。” “你!” 叶然说不过,也挣脱不开,一时就有些气不过。 “那个打扰一下……” 始终站在沃尔沃车旁,与叶然近乎同时下车的萧天润,不太合时宜的适时开口,眸光复杂地看着陆凛深,夜晚的光线不是很明朗,他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你是陆凛深?” 陆凛深闻言,这才掀起眸,看了眼萧天润。 只一眼,他眼神泛出轻微的迟缓。 “萧天润?”他不由得脱口。 萧天润点头,一笑地走过来拍着陆凛深的胳膊:“还真是你啊,刚才我都没敢认,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陆凛深脸色没什么和缓,还是那么面无表情的,包括声音都如旧:“确实。” 叶然感觉惊悚,这两人……竟然认识? 萧天润看到她讶异的反应,就忙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是凛深的太太,不过,他什么时候结婚的?” “算了,不重要,我和他……”萧天润还想对叶然继续解释介绍两人的关系。 陆凛深却接过话头,直接对叶然说:“我们是读博时的同学,具体说来,他还算是我的师兄。 叶然恍然的点点头,挤出淡淡的一声:“哦。” 她确实讶异于两人居然认识,但要说是读博的同学,萧天润还是陆凛深的师兄,那她就知道了。 陆凛深大学读的专业是财经,研究生也是这方面,但在选择考博时,他却换了方向,为此当年陆老爷子还有些反对过,因为陆凛深要读的,是哲学博士。 听着好像没什么稀奇的,很多世家子弟不管是在国内念大学,还是出国留学,都会选择艺术类、哲学类方面,看似好像和继承家业毫不相关,其实不然。 他们自小耳熟目染的家庭氛围和环境,早已为他们铺好了人生的康庄大道,他们只需要通过学历镀金,多多的掌握驭人之术就可以了。 但哲学博士,陆凛深所选的是和医学相关的,研究方向也是分子生物、遗传学、药理学等基础医学领域。 陆氏集团旗下有几家收购的医学研发公司,陆凛深对这方面也比较有青睐,他当年非要坚持,陆老爷子后来也就不拦着了。 反正他用最短的时间,拿下了相应的博士学位。 排除掉家庭背景这些方面,单单就个人成就和努力,叶然一点不后悔喜欢上陆凛深,曾经也一度将他视为偶像标杆,疯狂加倍地追逐拼搏。 因为陆凛深这个人,真的非常优秀。 但他对待感情……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萧天润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陆凛深,两人三言两语的开始了叙旧。 叶然一点不想在旁静静陪着,时间也真的太晚了,再耽搁下去,三人站在楼旁,都能守着看到清早的太阳了。 “那个,萧先生,谢谢您送我回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上去了。”叶然礼貌地对着萧天润开口,并略微点头,准备转身。 陆凛深却适时的长臂一捞,精准的禁锢着她的腰肢,将她扣在怀中:“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家。” 他柔缓低沉的声音,磁性十足,却让叶然无所适从。 “师兄,我和叶然结婚好多年了,不过算下来,我们也算自小就认识了。”陆凛深眯起的眼里,意味不明:“最近我们是闹了点问题,但也是小事。” “师兄,你能理解吧?” 这十分和善,又十分合理的话语,看似平淡无奇,实则画外音和隐含的警告,可以说丝毫不客气了。 第五十九章 离她远点 萧天润的脑子也不是白给的,又怎么会听不出来陆凛深的敌意。 就差直接说‘离我的人远点,别勾搭我太太’了。 萧天润尴尬的笑笑,他素来与任何人相处都很有边界感,尤其是对别人的女朋友或者妻子,那更是该避嫌就要避嫌,总不能引起没必要的误会。 而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他更是明白。 此时陆凛深对他的敌意和警告,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晚了,他送人家太太回来,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难免好说不好听。 换成是他,也会如此。 但明白归明白…… 萧天润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微微反光的眼镜,随着笑容敛去,一句不客气的话,也随之而出:“这样的话,那么凛深,你可要把你太太看紧了啊。” 这话就很有歧义了。 陆凛深的脸色也瞬时骤沉。 萧天润却对叶然笑得绅士又温柔,轻声说:“叶然,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看着他转身上车,慢慢地发动,扬长而去,陆凛深阴霾的脸色再难克制,一直使劲攥着叶然的胳膊,也近乎要将人骨头捏断。 叶然强忍着,直到沃尔沃的车影远去,她才使劲一把推开陆凛深,压抑的火气瞬间登顶:“你要干什么?陆凛深,你大晚上的找到这里,你究竟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陆凛深还没爆发的怒意,竟然被叶然抢了先,以往再好的温存,也在瞬间被气焰冲破了理智:“你多少天不回家了,你还有脸问我?!” “你!”叶然气愤地咬牙,估计着还在楼外,她又压低了声音:“别在这里吵!” 她可不想大晚上的惊扰了所有住户,惹得人啼笑皆非。 “陆凛深,我只和你说一句,我们离婚,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婚,离定了!” 说完,叶然就转身往楼内走。 她搞不懂陆凛深到底想做什么,但无外乎就是考虑着这段婚姻,是爷爷强行安排的,她突然要接触,他感觉掌控权没在他手中,很不习惯。 又担心对陆老爷子有什么影响。 陆凛深习惯与否,不在叶然的考虑范畴内,至于陆老爷子,叶然可以在冷静期过后,离婚生效以后,再陪他演几回假夫妻的戏码,哄哄老爷子。 也就仅此而已了。 陆凛深盯着叶然离去的背影,阴翳的眼眸危险的一再紧眯,自从叶然擅自做主地从梨园搬走以后,他就发现她性情变了。 不再像以前那么温柔乖巧,那么懂事听话,她逐渐开始长出了忤逆的逆鳞。 起初,陆凛深就当她是使小性子,也估摸着是陆灵霜欺人太甚闹的,但最近陆灵霜相当消停,叶然还迟迟不肯回家。 他把她工作都弄没了,她也没说跑回来和他理论。 这预示着……出现的问题,就已经在逃离他的掌控。 但他始终很忙,也不觉得叶然能翻出什么浪花,最多就是放任她一段时间,等她冷静够了,肯定还会乖乖回来的。 可是还没等到时间长了,陆凛深就率先发现……他已经没法再回梨园了。 那个空荡荡的,没有人气,也没有家的感觉的宅子,就是一个冷冰冰的空房子,没了往日的温馨,没了习惯的亲昵,他感觉自己跟一个工作机器也差不多了,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得不到解决。 但他结婚了啊,是有妻子的。 所以他不能让这件事再恶化下去,他今天早早地从公司出来,让靳凡找到叶然的住处,然后来到这里,从白天等到了天黑,又从天黑等到了后半夜! 结果等来了什么?等来了叶然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在一起回来的画面! 这幸好是他来了,他要不来,那是不是叶然就要带萧天润上楼进家了?然后呢?这么晚了,两人又会发生什么?! 陆凛深都没法再想下去,满腹就像是点燃了一把火,瞬间火烧火燎地让他五脏六腑都伴随着怒气高涨。 而这种情绪牵引愤然的反应,偏偏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失控。 还都是因为叶然! 陆凛深冷冽紧绷的脸色异常可怖,一手甩掉手里的烟,大步径直追上叶然,不顾她恐慌的反应,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拖拽着就将她塞进了迈巴赫车里。 叶然被撞得七荤八素,手捂着撞疼的额头,惊恐地看着脸色骇人的陆凛深,见他俯身坐进了车内,她悚然的浑身一抖,下意识就要从另个方向逃。 “你给我老实点!” 陆凛深哪能让她得逞,长臂一伸,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抓回,并俯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离婚?”他烦躁郁结地吐出质疑的两个字,动手也捏起了叶然的下巴:“叶然,我一直以为这两个字,是你赌气,在跟我说的气话。” “但是现在,我感觉可能不是这样的,你和萧天润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们背着我私下联系多久了?” 一连几个问题,像是甩出的重磅炸弹,一时间轰击得叶然大脑沉沦,茫然无措。 陆凛深没耐心等她反应,只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嗯?说话,回答我!” “我和他……刚认识的,他也是刚回国……” 叶然无所适从的心上满是凛然,恐惧的身形都在颤,下意识地回答解释,声音还很低弱:“他组建了一个团队,邀请我加入……” “不行。” 陆凛深都没听完,就直接代替叶然给出了否决。 叶然迟疑地愣了愣,隐忍的咬着下唇,委屈又愤懑的目光不屈的看着他:“为什么不行?我已经答应他了,他给我的也是一份正规的工作……” “谁让你答应他的?”陆凛深沉冷的语速完全碾压叶然的尾音,凉薄的话音也透着不容抗拒:“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件事不用你管了,我会替你回绝他。” 叶然惊愣的一时心脏像是被什么掐住,很疼,也很闷,但更多的还是不被理解的屈辱和愤怒。 “你凭什么替我拒绝他?”她到底忍不住问了出来。 第六十章 受够了他 “我凭什么?” 原来,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是真的会笑的。 陆凛深就是这个反应,怒极反笑,重复着叶然的质问,他不虞的登时危险的眯眸,“你说我凭什么?嗯?” 他像是遇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感觉滑稽又不可思议,手上施加气力,不住地用力捏着叶然的下巴,随着他眼底划过一丝狠厉,冰冷的话语也接连脱口。 “就凭我们结婚了,我是你丈夫!” 叶然悚然的惊愣。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陆凛深,满脸的愠怒,让她恐惧的心颤。 “你……”她断断续续的声音都在抖,却抵不过心底翻涌起的怒,到底还是满眼委屈地透过氤氲,说出一句:“你不是了!我们离婚了!” 又是这两个字。 陆凛深就搞不懂了,离婚是什么好玩的,还是什么有用的噱头借口啊,让叶然这么三番五次的挂在嘴边。 他瞬间感觉心血直冲头顶,导致眼前一片雪花,胸中涌动的戾气,更不止是愤怒那么简单,他紧紧地握着手指,骨节的脆响,震慑的叶然恐惧地更甚。 她也顾不上任何,开始了拼命挣扎。 “放开……放开我陆凛深……” 陆凛深不仅没放,还用阴鸷的目光盯着她,一瞬不瞬地恍若要盯进她的血肉中。 “你是真拿我说的话当耳旁风啊。”陆凛深强忍着满腔肆虐的戾气,低冷的字音几乎从牙缝中森森渗出。 “叶然——” 他用力的一手狠攥着叶然不断挣扎的双手,高举过头顶,控制着她没办法再乱动,陆凛深高大的身形还压覆着她,彻底扼杀了叶然想逃的冲动。 “这些话,我只说这一遍,你最好给我听清楚了。” 陆凛深沉了口气,克制的胸膛也在不断起伏,但低冷的声音却徐徐而道:“离婚,你想都别想,给我彻底死了这条心!” 话落的一刹,他再度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叶然的脸颊,逼迫似的:“这回听懂了吗?” 叶然倔强的满眼早已是泪,即便哭泣着,却无声无息的,愤然不屈的目光像一把利剑,狠狠地扎伤自己,也捅伤着陆凛深。 她不甘地反驳:“为什么?结婚的时候你不是不愿意吗?不是爷爷强迫你娶的我吗?你不是爱唐依依吗?我成全你们,你有什么不答应的!” 叶然想不通,她满心满眼的爱着陆凛深,这一爱就是十多年,人生有几个这么多年,可她傻傻的,什么都不图,也不要回报地就这么爱着他。 曾经是只想看着他好,不需要他知道她的这份心意。 远观就行了,就像是一种心理寄托。 后来结了婚,她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爱着他了。 为了他,她放弃了工作,放弃了事业上最好的机会,她默默无闻地做他身后的影子,悉心照顾,小心呵护,可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他始终无情无爱,拿她连一个床伴都不如,一次又一次地拿她当生理需求的发泄品! 但起码那时候,他身边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的。 他没碰别人,他还算是干净的,叶然即便每次都心里不适,但她能忍,也愿意忍,但等唐依依回国以后呢,一切都变了。 真心实意地爱着一个人的时候,谁愿意两女共侍一夫! 叶然不管怎么恋爱脑,都有清醒的一天,也都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会感觉恶心,也会觉得肮脏! 所以再也不能那样了,过去的,再怎么不堪都过去了,人要往前看,就算是再爱的,叶然感觉负担不起,也承受不住,那就忍痛割爱,什么都不要了。 她只想要一份解脱,可陆凛深竟然吝啬得连这点自由,都不想给她。 这就是她孤注一掷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混蛋的就是个畜生! 陆凛深看着叶然这样愤懑又委屈,近乎碎掉的眼神,他感觉心里一阵阵密密麻麻的刺痛,到底,他转眸避开了叶然的目光。 “我再怎么不愿意,我们不还是结婚了吗?既然结了,那就不可能离。” 他沉冷的声音透着滔天巨大的情绪,烦躁地一手扯松些衣领,“就算真有一天到了那一步,是否离婚,也由不得你来做主!” 叶然想结婚,当初就一门心思地怂恿爷爷,她是没有堂而皇之地直接说出来,但所作所为,哪一点让爷爷不会往结婚方面想? 她演了一手好戏,也通过老爷子满足了她自己的心愿。 现在呢?她不想继续了,就说离就离。 来去自如,游刃有余,那她把他当成了什么? 人生履历上的一段经历,一处勋章,还是丰富人生的一个过客啊? 休想! 绝不可能! 且不说现在叶然在床上还很让他满意,就算没有这些,也要他陆凛深说腻了,说烦了,她才能滚蛋走人。 “是你先招惹我的,叶然!”陆凛深愤懑的眼里都布满了血丝,阴翳地再度落向她,似乎困笼的兽,满身的煞气慑人:“这场游戏,你就没有资格喊停。” 下一秒,他低头直接噙上了她的唇。 肆虐的强劲,根本不是亲吻,就是撕咬、掠夺。 叶然抵抗不过,也无法挣扎,吃痛得浑身颤栗,感知着口中扩散的血腥,恍若陆凛深咬伤的,是她的心。 血肉模糊,遍体鳞伤。 都说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叶然有良心,也想对得起曾经为了这段爱,掏心掏肺的自己,所以她始终期盼着陆凛深能好好的,但她却忘了,爱这个东西,还没等到最后呢,就已经开始面目可憎,令人作呕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滑落,滚烫的带着灼热的体温,像是从刺破心口汨汨涌出,也在瞬间,灼烫了陆凛深。 他动作不由得停顿,也在这时,被叶然捕捉到机会,不顾一切地推开了他。 叶然疼得满身痛不欲生,分不清哪里最痛,以至于让她哽咽又颤抖的身体,根本不受大脑操控,只好无助的蜷缩成一团。 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尽量缓解。 但叶然炸裂的心脏还是冲破情绪的极限,“陆凛深,我真的……受够你了。” 第六十一章 心终于死了 叶然以为,只要离开了陆凛深,她就能解脱,能让一切回到原点。 只要结束了这段婚姻,她就能不再体会心痛、痛苦、还有羞辱,但没想到,陆凛深就是有这种本事,都不需要用手段,稍微三言两语,就能让她万劫不复。 别说解脱了,什么都回不到过去了。 叶然真的想问问陆凛深,为什么不肯放过她,为什么? 她不过是偷偷的、悄悄的、小心翼翼地喜欢了他一场,为什么就要落得如此下场,为什么就要这么对她,她究竟还欠了他什么! “你……” 任凭何时何地都能游刃有余,气定神闲的陆凛深,此刻竟也面容僵住,想要重复一遍叶然刚说的话,都难以做到。 他不知不觉中双眸泛红,又阴又冷的脸色,慢慢地唇角泛出一个阴郁到极限的冷笑:“好,很好,你受够我了……” 话是重复出来了,但陆凛深克制的情绪也瞬间达到了临界值。 “那我还何必多此一举地给你时间,给你自由呢?”陆凛深一直以为这段时间叶然闹脾气搬出去,就是一点小事引起的,他稍微放纵放纵,她就会学乖。 但看来不是这样的。 陆凛深第一次感觉自己做错了,毕竟两人还有夫妻关系,是他忽视了,做错了选择。 叶然泪流满面,却两眼无神地看着他。 满心沉重也持续不断的疼痛,她有无数的话想说,无数的委屈想吐露,但在此刻,全都化为了无声的沉默。 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无话可说,心也如死了一样的麻木。 陆凛深看着她这般反应,愤懑地暗自咬了咬牙,再度十分满意的点头:“真的太好了,叶然,既然这样,你也就别怪我了。” 他终于收手放开了她。 转身推门下车,绕去驾驶位,始终没熄火的车子,随着一脚油门,朝着梨园的方向驰骋而去。 叶然一动未动,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靠坐在后车位内。 她已经不再哭了,不争气的眼泪干涸,却让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格外清醒。 莫名其妙地看着车窗外近黎明的街道,脑海中就想到了曾经的一件事。 很小的时候,叶然有一次跟妈妈去逛街,看上了一个柜台里的芭比娃娃,金发碧眼,特别好看。 价格也不便宜,一个娃娃就要两万多。 她想要,就为此缠了妈妈好多天。 爸爸妈妈就是普通的工薪,家里条件不算优渥,但爸爸毕竟是陆老爷子的司机,时常听到的商业内容,也能让他随便炒股都能挣钱。 所以爸爸知道叶然想要那个娃娃,当即就让妈妈去买,还哄着让妈妈也去挑个首饰,母女俩都开开心心的。 妈妈是同意的,但却迟迟没有去买。 叶然等啊又盼啊,为此还积极表现,争先恐后地帮妈妈做家务,那时候她才四五岁,很小的年纪呢。 就这样一直拖到了年底,叶然还是没有忘记那个娃娃,每每上街,都会凑向柜台,垫脚反复看着,喜欢的不行。 妈妈看在眼里,就在又一次叶然扒着橱窗看娃娃时,妈妈将她抱去了一旁。 “然然啊,妈妈看出来了,你很喜欢那个娃娃,但是,家里还有很多很多的玩具,那些不也是你很喜欢的吗?” 叶然很小,也不懂得辩解,就噎了好久才抓着妈妈的衣襟说:“不一样的,那个金头发的娃娃,我特别喜欢,是我最最最喜欢的!” “哦,原来是我宝贝最最最最喜欢的啊,那然然,这份喜欢你会持续多久呢?三分钟热度?还是喜欢个一年两年,然后就丢进杂物间?” 妈妈是想通过这件事,跟叶然讲明白一个道理。 叶然当时就感觉出来了,但她小小的脑瓜不太能琢磨出来,就固执地说:“不会的,我会一直、一直喜欢它的!” “真的吗?” “真哒!” “好,希望我的然然能说到做到,妈妈可要监督哦。” 叶然笃定地连连点头,也在那天,妈妈将那个她心驰许久的娃娃买了下来。 她高兴地抱着娃娃回家,每天都和娃娃玩,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持续到妈妈都忘了所谓的监督,叶然也上了小学初中,她还会每晚都抱着那个娃娃入睡。 但又能如何呢。 后来她上了高中,年纪逐渐走进青春期,长大了,也觉得玩娃娃太幼稚,又学业繁忙,那个金发碧眼的芭比娃娃,最终……还是免不了进杂物间的命运。 看吧,没有利益相伴,没有人能真正做到持之以恒。 人心是会变的。 爱,也不会持续太久。 童话都是骗人的,再浓厚的感情,也抵不过平凡的婚后生活,日积月累,所有人的爱都会疲惫,慢慢地,走向消亡。 陆凛深,对于叶然来说就像当初欢喜不已,心驰神往的那个芭比娃娃,她挖空心思,想尽办法缠着妈妈买下了,爱不释手的疼惜珍藏了数年,可还是免不了被她遗忘舍弃,那还只是一个不会咬人,不会让她作呕的洋娃娃。 陆凛深是一个人,虽然要另当别论,但结果还是一样的。 叶然能预感到这场关系的终结,她会被剥皮抽筋,千刀万剐,豁出大半条命去,这就是……她盲目的、痴傻又固执的,喜欢深爱陆凛深一场的报应。 若时光能重来,她只愿和陆凛深止步于初见。 可惜,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如果。 再次回到梨园,明明搬走的日子不算很长,但叶然还是感觉度过了几个世纪的漫长,她也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对陆凛深的心,是真的……死了。 所以无需陆凛深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很主动,也很配合的直接下车,径直就进了别墅,越过走廊,穿过客厅,往楼上卧房走。 叶然没有提出分房,但她一进到主卧,就去更衣室的柜子里收拾出了一床被子,还有枕头。 她拿着这些出来,看着脸色不虞又质疑的陆凛深,突破炸裂的情绪跌落,异常平静的让她出口的声音都很淡漠:“你不能碰我,非要强来,属于强暴。” 第六十二章 长本事了 “陆凛深,你应该不想违法吧?就算你有本事能阻止我告你,但你想闹出人命吗?” 叶然没有威胁他,就是在阐述事实。 即便陆凛深不知道她怀有身孕,即便宝宝已经过了不稳定的前三个月,叶然既不想为了陪他让宝宝承担风险,也发自真心地拒绝排斥和他有亲密。 就是恶心,厌弃。 一想到陆凛深碰过唐依依…… 叶然膈应的胃里翻涌,本就苍白的脸色也瞬间血色全无。 她强忍着手指使劲地扣紧怀里的被子枕头,咬牙道:“在路上,我有几次就想开门跳车,你以为我是不敢吗?” 陆凛深震惊的眼瞳一阵阵紧缩。 首先,他没想在今晚对叶然做什么,把她弄回来,以后都来日方长。 其次,他没想到叶然会为了这点事,就…… 他再次无语的眯眸冷笑出了声:“威胁我?” 叶然后退一步,避开了陆凛深想要伸来触碰自己的手,她冷淡的面容也没什么变化:“我不是不敢,我是单纯的不想把事情闹大。” 主要,叶然不是怕自己有什么闪失,是顾及肚子里的宝宝。 只是这话没办法直接告诉陆凛深。 “你可能觉得无所谓,但是爷爷知道了会怎么想?所以我们还是理智点吧,今天都好好休息冷静一下,明天,我还是会走的,你要想监禁我,那……” 后面的话没等叶然出口,陆凛深已然迈步走向了她,带着浓烈的压迫感,他接茬问:“那你要怎么样?去找爷爷告状?” 叶然怔然的脸色惨白。 陆凛深走近她,颀长的身形亦如一座笼罩而下的高山,他也伸手轻轻的抚摸向了叶然的脸颊:“那你还真不够了解我,我要想做什么,谁能阻拦?” 又有谁敢阻拦。 真以为陆凛深会惧怕老爷子,听之任之吗?他只是考虑着老爷子的身体,不想忤逆惹怒罢了,可这份顾虑,也是有底线加持的。 叶然闭了闭眼睛,想要挪身避开他的手,却被陆凛深反手扣住了双肩,她再一次动弹不得,难以逃脱。 她瞬间心脏抖动如筛,强撑着:“你想做什么?真要把我监禁在这里?如果是的话,那我可以配合你,但不能是最近。” 她妈妈马上就要做手术了,就在这两天,叶然好不容易从萧天润那里筹到了钱,天一亮,她就要去医院缴费用,然后询问医生为妈妈手术做准备。 这话不经意地提醒到了陆凛深,他垂眸看着叶然:“为什么不能是最近?因为你妈妈?” 叶然猛地一怔。 这样的反应,莫名取悦到了陆凛深,他也伸手在叶然头顶搓揉。 “我听医院那边说,你最近都不许医院财务再从预存的那张卡上支取费用了,怎么?你要用这种方式和我、和陆家撇清关系吗?” 叶然听着,心里一阵阵的心惊。 她知道这点事瞒不住陆凛深,但她以为他一直很忙,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发觉。 “你不说话,我就当是了。”陆凛深眯眸一笑,从兜里掏出烟盒,拿了一根咬在嘴边,也不急着点燃,又恢复了举手投足慢条斯理的优雅与矜贵。 “叶然,钱财这个东西很低俗,但却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你不想再用陆家的钱,也不用我给你的那张副卡,那你想过你妈妈会怎么办吗?” 陆凛深笼火点燃了嘴边的烟,随着慢慢的吐着烟雾,徐徐的声音也缓溢。 叶然呼吸像被什么遏制,她不敢急于说什么,沉默地注视着他。 “主治医生应该跟你说过了吧?有一位意外脑死亡的患者,心脏器官刚好和你妈妈匹配,手术在即,你还非在钱的方面分得那么清,那你打算怎么支付?” 叶然深吸了口气,既然确定陆凛深不是想用别的方式胁迫她,她的心也松了些,当即就道:“不用你管。” 然后她拿着怀里的被子和枕头,递给陆凛深:“是你去睡客卧,还是我?” 陆凛深眉心蹙起,一把拨开递来的被子和枕头,随着掉落,他也扯拽着叶然,将人直接扔上了床。 “什么叫不用我管?你有办法支付你妈妈的手术费?” 陆凛深屈膝单腿撑在床上,凝视着叶然发出的一句疑问,却也带出了后知后觉的觉察。 之前在车里问叶然和萧天润的事时,她是怎么说的? 萧天润弄了个什么团队,邀请叶然加入,她同意了,然后呢?是不是也提前得到了酬劳? 不然,据陆凛深对叶然的了解,早在婚前,叶然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叶爸爸忽然意外身亡,之后她妈妈就一病不起,家里的存款全在那时候用光了。 不然叶妈妈也不会同意,让叶然接受陆家的资助了。 就因为那时候叶然一边读大学,一边跑医院照顾叶妈妈,还要抽出时间打工兼职挣钱,叶妈妈心疼不已,才向陆家妥协,要求必须好好照顾叶然,直至毕业。 但叶然很节省,那时候老爷子每个月给她二十万的零花,叶妈妈的治疗费是另外的,叶然却只花一两千,余下的都原封不动退还给老爷子。 陆凛深对这些并不上心,也是最近回老宅探望,老爷子想起来和他说的。 他确实反感叶然用这种节衣缩食、可怜兮兮的方式博得老爷子同情,但他却不想叶然手里真的拮据,也在考虑在给她的副卡基础上,往后再多给些现金。 可这些的前提,都抵不过一想到叶然缺钱,不肯用他的,反而去找别的男人。 “你的钱是谁给你的?是不是萧天润?” 陆凛深越想越气,直接说出了猜想,但就在这时,手机忽然传来响动。 不是陆凛深的手机。 他低眸环顾,很快捕捉到叶然试图藏匿的衣兜。 “这么晚了,谁找你?”陆凛深问。 叶然紧张得如锋芒在背,踌躇的声音发干:“没、没有谁……” 陆凛深不会信,直接抢夺了叶然的手机,不用解锁就看到了萧天润发的微信。 刹那间,陆凛深攥着手机,愤然地冷笑出声:“叶然,你真是长本事了啊!” 第六十三章 对得起她吗 陆凛深脱去外套,一把往床下一扔。 然后反手狠狠地将试图挣脱的叶然一把桎梏回原地。 叶然被吓坏了,不顾一切地挣扎抗拒:“陆凛深,我说了你不能碰我……” 陆凛深直接捏起她的脸颊,重新捞过手机,屏幕逆转用叶然的面容解锁,然后他点进微信,打开萧天润的对话框。 x:【睡了吗?】 x:【才想起来,我上去也要去一趟仁康,不如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吧。】 陆凛深扯唇不住冷笑,拿着手机反问叶然:“这就是你说的,你们才刚认识?” 语气亲密又自然,哪里有半分刚认识的影子。 此外,陆凛深认识萧天润,知道他的为人,曾经读博时,校花追求表白,萧天润都拒人千里,更对周围朋友哥们的女朋友,避而远之。 怎么会就突然在明知道叶然是他妻子以后,还半夜三更地发这种微信! 一想到叶然骗了他,她和萧天润不定在什么时候就认识了,两人背着他有来有往,陆凛深就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心口好像被堵了什么,怎么都缓不过来。 “我说你怎么会突然想搬走,还闹着出去上班找工作,我以为是陆灵霜对你做过分了,还让人一天二十小时的盯着她,别再招惹你,看来,不是这样啊。” 陆凛深偏执的陷入了猜忌中,越说眼里的猩红就越甚,到最后额头上青筋都一跳一跳的,刺激的他太阳穴一阵阵爆痛。 他也使劲抓着叶然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望着她眼里的惊恐和颤动,那样的不知所措,陆凛深万千混乱的心竟也泛出了一丝不忍。 他松了些力气,但话语还那么冰冷又强势:“你和姓萧的早就认识了,你妈妈要做手术,你不用我的钱,你用他的,还说什么他邀请你加入团队,这些都是你糊弄我的借口吧!” “叶然,我真的就亏待你了吗?你跟我这几年,我让你少过什么?缺过什么?有什么是我没给你的,没满足你的?你还这么迫不及待地去找别人!” 叶然震慑的脸上早就没了血色,惊恐悚然地看着他,身体抖动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音都挤不出来。 “你……你误会……” “我误会你什么了?” 陆凛深暴躁地接过话头,一把就将叶然推倒,直接捉住她挣扎乱动的双手,扯下领带紧紧捆缚,“叶然,当初的协议哪点我没有做到?反倒是你!” 他真后悔,当初结婚时定下的协议,为什么就没有加上不容许背叛这一条。 怪他忽略了,也怪他错信了叶然。 以为怎么说也是从小就认识,那么多年就像是他的另一个妹妹一样,叶然在感情上是空白的,干净的如一张白纸,也没听过她有什么喜欢的人,更别提交往过什么恋爱了。 叶然没有前任,心里也没有男神。 这样的女人,就算陆凛深不怎么喜欢,也没想过婚后举案齐眉,但起码娶回家里他是放心的,等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叶然也是干干净净的跟得他。 陆凛深为了防止这些,还特意找理由动关系支走了南辰,即便近期南辰回来了,也阻止南辰有合适的机会私下里接触叶然。 但千防万防,竟然没防住突然蹦出来,横插一脚的萧天润。 再想到在楼下分别时,萧天润似笑非笑地对他说的那句:“那你可要把她看紧了。” 这话就不能细想,否则都是问题! 萧天润是已经有了要撬墙角的矛头,那叶然呢? 陆凛深很想弄清楚叶然是什么意思。 “你和萧天润到底是怎么回事?叶然,你给我说清楚!”陆凛深陷入了情绪中,愤懑的话音都带着躁怒。 叶然痛苦的心上剧痛,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这场婚姻,让她一次又一次见到反常的陆凛深。 她一次次反复深呼吸,却缓解不了口腔至胸腔弥漫的痛意。 “那你呢?” 叶然强打精神,挤出颤抖的几个字音,努力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你和唐依依,又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也给我说清楚?”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交往和分手的,这几年你们是否一直都有联系,现在你对她又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 叶然一鼓作气问出的所有,既是反驳,也是她困惑许久的心声。 既然撕破脸了,那就……破到底吧。 所谓夫妻,既能是伉俪情深,恩爱的眷侣,又能是面目全非,互相仇视还无法分开的两个囚徒。 “你说依依?”陆凛深诧异的拧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然猛然像触动到禁制,爆发的情绪呼啸得如滔天海啸,她挣扎着弹身坐起,愤怒打断反驳:“那我和萧天润又和你有什么关系?陆凛深,你弄什么双标!” “结婚时的协议是不动心,不谈感情,物质上你不亏待我,我也随时陪你演出恩爱夫妻,不对外公开你我的婚姻关系……这些我哪点没做到?” “我全都做到了!既然不想我提唐依依,那你也别提萧天润!” 叶然不是性子强势的人,又这么多年将最好的、最温柔的一面展现给了陆凛深,冷不丁的暴躁和愤怒,一声声的回怼和质问,都带着叶然满满的心头血。 她压抑的……太久太久了。 即便这样血淋淋地说出这些,她却还是无法避免泪水的涌出,哽咽地吸着鼻子,她又说:“陆凛深,我敢说我和萧天润是清清白白的,但你和唐依依呢?” “你敢说你们清白吗?就算你们现在什么都不发生,她都是你的前任,你觉得这种关系,真的算是对得起我吗?” 就算按照那份协议,叶然不动心,不动情,可她毕竟是陆凛深的原配妻子啊,看着丈夫和前任藕断丝连,时不时地大秀恩爱,宛若亲密无间的情侣,她会视若无睹的保持平常心吗? 抛开感情不谈,婚姻也是自私的,也是要讲求两个人的忠诚和坚贞的啊。 第六十四章 事做绝了 不得不说,叶然忽然的爆发,问出的几个问题。 恰到好处地及时问醒了陆凛深。 他也总算弄明白了,叶然这段时间的所有反常,不是因为陆灵霜,而是因为唐依依。 “你容不下依依……” 陆凛深翕动的唇刚甩出几个字,叶然就像过激一般的冷笑了起来。 她又哭又笑的,脸色极差,但眼神却异常地犀利,截断道:“陆凛深,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啊?” “我如果不和你离婚,我是你的合法妻子,这是现代社会,不是古代三妻四妾,你让原配正室容下外面的小三?哈哈哈……” 叶然说着说着又笑了,笑的心酸,笑的心碎,也笑得讽刺又刺耳。 陆凛深脸色一沉再沉,伸手一下就抵住了叶然的唇:“关于这些,我暂时不想解释什么,叶然,你也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好冷静一下吧。” 事到现在,陆凛深也没了想对她做些什么的兴致。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收力起身下床,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沉声说:“关于你母亲,所需的所有费用,你照常让医院从那张卡上支取。” “叶然。” 陆凛深声音稍微一顿,掀眸再次看向叶然,警告的声音还是很低缓,却十足的直抵人心:“钱财方面,我不想逼你什么,你也最好给我有点觉悟。” 叶然静默地看着他,一声没吭。 “至于手术,很不凑巧,那个因为意外脑死亡的患者,刚好心脏也和依依的匹配,而且她各方面都比你妈妈更适合提前一步做移植手术……” 陆凛深没等继续往下说,就看着叶然脸色瞬间骤变,惊诧的眼瞳也透出了勃然大怒。 “你冷静点叶然——”陆凛深出言警示,烦闷的眉宇也越皱越深:“这次的机会先让给依依,适合你妈妈的心脏,我还会让人继续去找,不用太久的。” 说完,他没等叶然有什么反应,直接转身径直大步向外。 随着房门被摔上,砰的一声,叶然整颗心都一下坠进了深渊。 她愤恨又憋闷地狠狠咬着下唇,直至渗出鲜血都浑然不知,轰鸣的大脑,只涌出了决绝的三个字。 不可能! 她绝对不可能让陆凛深得逞! 更不可能让妈妈即将得到的机会,拱手让人! 叶然手里已经有了钱,足够支撑一场移植手术的费用,至于其他的,她往后再想办法,总而言之,钱财平添了人的底气,她绝不可能放弃。 与此同时,陆凛深从梨园出来也没离开,而是在车库中随意的选了一台车,坐进去,抽起了烟。 他不是想让叶然容下唐依依。 即便没有感情的婚姻也是婚姻,他还没糊涂到想左拥右抱,他只是……做不到对唐依依不管不顾。 毕竟,唐依依好好的身体,是因为他,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陆凛深用夹着烟的手,在一摞文件中抽出几份。 分别是唐依依和庄可颜的详细检查病历,还有一份是那位捐献者的。 根据情况,仔细对比,就如专家会诊给出的结果,这次捐献的心脏,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看,都更适合唐依依,也能将术后排斥降到最低。 反之,如果强行为庄可颜,也就是叶然的母亲移植,不谈手术风险,就术后排斥,都可能会陷入相当危险的程度。 不是任何人的器官,都随意地就能与他人相匹配,即便想要捐献,也要根据检查数据,尽可能地做完善筛查。 否则,就算移植手术成功了,但术后人还是没保住,那又有什么用呢。 陆凛深收起文件,也按灭了手里的烟,沉了口气,发动车子出了车库。 叶然在房间里,一直没睡。 她心里都是事,也根本睡不着,就冲了个澡,勉强让自己精神看起来好一些,给萧天润回了消息,没让来接她。 然后叶然看着时间快早上六点了,就匆忙离开梨园,倒两趟地铁,到了仁康。 她来的时间太早,只能在特护病房外的走廊上等候着,不换防护服,她不能进病房看望妈妈。 一直等到八点多,医生陆陆续续都开始上班了。 叶然才敲门进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但令她措手不及的,医生将妈妈的详细检查一一拿给了她,从各种专业术语再过渡到大白话,最终就一个意思。 “真的很抱歉,暂时还不能为你妈妈安排做移植手术……” 叶然听的荒谬,无措的摇了摇头,努力保持镇定和冷静的反问医生:“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我妈妈在排队等候名单的首位,既然有了合适移植的心脏,那就应该是我妈妈的……” 医生连连点头:“是,是这样的没错,但是也要根据患者的病情和情况,来做最终裁定啊,移植器官的匹配程度,需要从多方面衡量的……” “你妈妈是因为身体免疫力系统出问题,导致多器官衰竭,主要就是心脏,而移植的匹配中,免疫抑制评估,你妈妈和这颗心脏数值相差特别大,这种情况之下,如果还贸然地为你妈妈做手术,那术后免疫无法达标,排斥期就太危险了!” 叶然双耳嗡嗡作响,医生说的这些话,她可以理解为是从专业的角度出发和考量的,毕竟她也是学医的,不会完全不懂这些。 但是,如果这些话是前两天和她说的,那她当即就会表示明白,也能接受,大不了往后再催促医生帮妈妈寻找合适的心源。 可是如今,在陆凛深已经告诉她结果后,医生再说这些,叶然理智即便能接受,但情绪也做不到。 人非圣贤,谁都不是完美无缺的。 “抱歉,我不想听这些……”叶然打断了医生,“我只想知道,这次的移植手术没办法给我妈妈安排,那给谁安排?是一个叫唐依依的患者吗?” “啊?你……”医生有点惊讶,没想到叶然竟然能知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余下的话一句都不用说了,叶然对医生微微点头表示感谢,转身就往外。 陆凛深为了唐依依把事做绝了,那就别怪她冲动了。 第六十五章 火力全开 叶然的脑中已经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为了妈妈,她没什么好顾及的,也准备放手一搏。 但是没想到,在走廊上,她撞见了坐着轮椅的唐依依。 唐依依因为要做移植手术,已经准备住院,刚刚由护士推着做完几项检查,此时看到脸色极差的叶然,她柔然的眼里泛出狡黠。 “我看到朋友了,想和她单独说两句话,麻烦你先回去和凛深说一声好嘛?”唐依依娇俏地对身后的护士一笑说。 护士点头,就先走了。 紧接着,唐依依自己操控着轮椅凑向叶然:“看你这幅无精打采的,不就是你妈妈的心脏,被凛深让给了我吗?这点小事,也至于你这样?” 这话说的,不痛不痒,好像是多么小的一件普通小事一样。 叶然停住脚步,不耐地低头看着她:“你成功了,看得出来你很得意。” 但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唐依依笑得更绚烂了,“被你看出来了,可又能怎么办呢?凛深太爱我,也太在乎我了,本来我现在的身体好好的,就算晚些时间再做手术也没事呢。” 叶然没空听她炫耀,迈步就想走,却被唐依依攥住了胳膊。 唐依依拦着不让她走,还依旧笑容得意道:“你知道凛深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吗?不光是因为我是他的初恋,是他的白月光,还因为……” 她说着,慢慢地将另只手抚向了自己的心口,并继续道:“我的这颗心脏,是因为他才坏的。” 叶然眯了一下眼睛,不管唐依依是何用意,她信与不信也放一边,就道:“说下去。” 唐依依也如她所愿,笑着道:“那天我们刚确定关系,就遭遇了绑架,目标当然是凛深了,但也殃及到了我,我不想独活,就想着帮凛深逃跑,然后就……” 没再说下去,唐依依轻微挑眉,用一脸‘你应该懂了的’表情看着叶然。 叶然确实懂了。 如果唐依依所说是真的,在那种情况下,唐依依为了帮助陆凛深逃跑而被绑匪打伤,之后落下了心脏方面的毛病,以陆凛深的性格,确实会负责到底。 可知道了,不代表叶然会共情。 “所以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是想得到什么?”叶然反问。 唐依依笑着移开目光,看着远处像是要平复不规律跳动的心脏一般,长吁的叹口气:“我和凛深之间,有着相互救命的情意,这些感情融合在一起……” “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小三的事实。”叶然直截了当的打断,并怼了一句。 唐依依脸上的笑容凝固住。 “而且你救的是陆凛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你现在的存在,却是影响了我的婚姻家庭,唐依依,不管你究竟怀了什么样的目的,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叶然冷漠的说完,迈步再次想走。 唐依依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连表情管理都忽略了,直接挪动轮椅拦住叶然,扬着头挑衅道:“不会有好下场的是你,叶然,信不信这次你妈妈就会死啊?” 叶然脸色倏然一沉。 没再多说一句话,直接绕过去推着唐依依的轮椅就走。 唐依依有点懵,压根闹不懂叶然要做什么,她就惊道:“你要干什么?叶然!” 叶然也没说话,就推着她来到了楼道内,对着楼下一层层的阶梯,扔出了冰冷冷的一句:“唐依依,我就让你看看,现在死的人,是谁。” 随着话音脱落,叶然也松开了握着的轮椅扶手。 眼睁睁看着唐依依一脸惊恐地,坐着轮椅从楼梯上直摔而下—— “啊啊啊……” 惨叫声刺耳。 唐依依自找的。 诅咒她妈妈,就该是这个下场。 叶然漠然得充耳不闻,抬眸看了眼楼道内的监控,面无表情地直接走了。 陆凛深接到唐依依摔楼的消息,看着她被送进抢救室时,靳凡也告诉陆凛深,叶然去了老宅。 “她去老宅做什么?”陆凛深不可置信的诧异出声,无需靳凡回应什么,他已然猜到什么,愤懑地抬手扯着衣领,低低地溢出两个泄愤的字:“疯子。” 一向乖乖巧巧温柔的小白兔,忽然被逼急了,就开始咬人了。 而叶然的咬人方式,任谁也想不到,会如此的疯狂。 她来到老宅的时候,陆老爷子还在后院弄鱼竿,听着佣人传话,老爷子就让厨房去备吃的,准备留叶然吃午饭。 然后就在老爷子匆忙的放下鱼竿,往宅子里走时,陆灵霜率先听到消息,急吼吼地跑了出来。 “死贱人!你还敢来!” 陆灵霜被停掉了所有的银行卡,又不被准许给现金,她断了花销,每天只能赖在老宅哄爷爷,身边还有两个她哥派来的保镖,全天二十四小时的监督盯着她,就防止她作妖再去闹叶然。 因此陆灵霜憋了一肚子的气,都快成怨妇了,见到叶然从外面进来,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冲过去就要扇人。 不曾想,陆灵霜高举的巴掌还不等落下,就被叶然一手扣住,还反手回了一大耳光。 陆灵霜都被打傻了,一时捂着火辣的脸,目瞪口呆。 “再敢说我一个字,我就打你一巴掌,陆灵霜,我看你脸皮够厚,但你禁不禁打啊?”叶然冷着脸,清冷的话音也如刀子一般,无比锋锐。 陆灵霜瞠目欲裂:“好你个贱人……” 没等骂下去,就又挨了叶然的一巴掌。 十成十的力道。 还完美地和刚刚的巴掌避开,主打一个左右开弓,满脸肿得也匀称。 叶然懒得再和她废话,直接避开眼神诧异的两个女保镖,直接大步进了客厅。 老爷子不知道陆灵霜闹事又挨打,还满脸慈爱地坐在沙发里缓口气,看着叶然进来,就道:“你这孩子,都多少天不来看爷爷了?来,快坐下。” 叶然走向老爷子,恭敬地行礼一鞠躬:“爷爷,我今天来,是有件事可能要对不住您了。” 老爷子一愣,看着叶然阴冷糟糕的脸色,再看着后面跟进来的管家脸色也不太好,心里疑惑更甚,就问:“怎么回事啊?” 第六十六章 没有家了 “你坐下来,慢慢和爷爷说,别着急……” 老爷子对叶然招了招手,还指着不远处的沙发。 叶然轻微摇头,没有坐下,凝重的脸色也没有什么缓和,但出口的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爷爷,您应该知道,自从我爸爸过世后,我妈妈的身体就很不好了……” 这话一出口,老爷子的脸色也瞬间沉重了起来。 人上了年纪,就总是爱回忆过往,大半生种种的经历宛如过眼云烟,最无法避免的就是遗憾,而这其中,叶序辰的过世,是老爷子心里最过不去的那道坎。 “陆老,后面那辆车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当年在卢旺达,老爷子从矿区回来,叶序辰像往常一样开着车,正在陪着老爷子闲聊时,忽然发现了异样。 老爷子扭头观瞧,正有疑惑,所乘坐的车子忽然一阵剧烈的颠簸。 叶序辰开了几十年的车,行车经验多,稳稳地操控着车子,但却神色慌张地说:“不好了,咱们的车子……不听使唤了,难道是……被人黑了?” 车内的电子系统被人入侵,远程操控着车子根本不受叶序辰的使唤,任凭他经验再多,此时千钧一发,也无济于事。 “那怎么办?”陆老爷子也在瞬间有些惊慌。 车子正行驶在崎岖的山路,本来路面就坑坑洼洼,十分难走,车子被人操控,速度一直在飙升,横冲直撞的,即将就要车毁人亡。 这种时候,所有的理智都尽数崩盘,生命攸关,谁都会恐惧害怕。 “小叶,你先想办法稳住车,我、我打电话联系技术人员……” “好!”叶序辰一口应下,但透过后照镜看着老爷子惊慌的呼吸不稳,脸色也吓得全然没了血色,他咬了咬牙,目光下移,看着下方挂着的吊坠。 上面是叶然和妈妈的合照。 我不能死。 阿颜和然然还在家里等我…… 叶序辰咬牙孤注一掷的心里想,拼了吧。 后方又窜出一台车子,两辆车如影随形的一路尾随,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但始终不超车,叶序辰判断应该就是这两台车里面的人,操控系统入侵的。 能入侵控制车子,能不断提速。 叶序辰临危忽然急中生智,他果断放弃抵抗降速,顺应那些人的想法,他猛踩油门,直接加速。 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完全超过了那些操控入侵的人,不过瞬息,车速就达到了极限。 叶序辰仗着自己经验多,老道的操控着方向盘,一路飚速,还躲避障碍,这样持续着,很快就甩开了后方尾随的两台车。 超出一定限度,系统入侵也逐渐失了灵。 叶序辰就在这时,迅速降速,控制着车子保持平稳,慢慢地踩下刹车—— 终于,有惊无险的车子停下了。 “快下车!” 叶序辰顾不上喘一口气,匆忙解下安全带下车,再绕到后车座搀扶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的安全带被卡住了,叶序辰好不容易打开,再要搀着老爷子离开,他却忽然脸色大变。 因为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很不寻常的声音。 滴滴滴…… 像是某种细小声音的警报,又像是什么东西的计时器。 难道那些人有两手准备? 叶序辰来不及多想,说了声:“不好!快跑!”便拖拽着老爷子就跑。 但还是晚了。 就在两人即将从车旁脱离的一瞬,预定好的炸弹也引爆了。 砰! 剧烈的爆炸声就在耳畔,震动的冲击让人悚然惊魂。 可紧要关头,陆老爷子永远都忘不了,叶序辰没有选择自保,而是选择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了陆老爷子。 就这样,两人被爆炸冲击,直直地炸飞出去。 但所有的爆炸伤也多数被叶序辰替老爷子承担了,所以即便老爷子摔了出去,等救援赶到,送往医院,不仅保住了命,还在做完手术后,修养就能好转。 但是,叶序辰却在爆炸当场,直接殒命。 他那么想活着。 那么想出国陪老爷子最后出一趟差,随着老爷子要放权退休,他也准备归家陪伴妻子女儿,也和叶然说好了的,爸爸会早点忙完,早点回来。 就在事发的前不久,叶序辰还笑着和老爷子说:“我家然然啊,都没出过国呢,等这次忙完回去了,我不给您开车了,我就带着阿颜和然然好好的出国玩玩。” “陆老,您说十几岁的女孩子都喜欢什么啊?我打算这两天抽空去街上转转,给然然买点礼物……” “还有我家那口子,说了不怕您笑话,她跟我二十多年了,我都没让她享着什么福,您说我这会给她买条定制的裙子,还有高跟鞋怎么样?” “陆老,我虽然不是您的保镖,但我也不能让您出事啊,矿里要是有情况,我就冲进去,我怕您带的保镖不够……” …… 叶序辰生前说的那些话,一声声一句句,时常还在老爷子的耳边萦绕。 好生生的一个人,就为了他,把命搭上了。 死在了异国他乡。 再回国时,已经就成了小小的一盒骨灰。 陆老爷子戎马半生,又叱咤商场多载,始终没有亏待过身边的所有人,却唯有叶序辰,这个从十九岁入伍没多久被他挑选提拔,然后又随他一起转业,说自己愚钝不争名夺利,就留在老爷子身边当个司机……这一当就是整整二十六年。 叶序辰去世的时候,才四十五岁。 人生还没过半百,正值中年。 也因为叶序辰走了,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天塌了,也是从那时候起,叶然和妈妈就感觉……家,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了。 “爷爷,我没有爸爸了,我只有这一个妈妈,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移植给她的心脏,被陆凛深拿走给别人。” 叶然压抑的声音,透着绝望的悲痛欲绝。 她看着老爷子震惊的反应,继续说:“所以对不起了,您能帮我说服他,拿回那颗属于我妈妈的心脏,让手术顺利进行是最好的,如果不能——” 第六十七章 乱作一团 叶然没有说下去,但逐渐殷红的眼底,已然迸发出了杀意。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妈妈的身体情况,从淋巴瘤到免疫系统崩盘,再到多脏器衰竭,其中影响最严重的就是心脏。 妈妈已经拖了、也等了三年。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妈妈撑不住,也等不到下一次。 一边是至亲,一边是狠心凉薄,无心无爱的陆凛深,叶然又不是真傻,怎么会分不清该如何选择。 虽然陆老爷子对她多年来始终很好,但每每看到他,叶然都不受控制的想到爸爸,人非草木,做不到完全不迁怒。 叶然不表达,不说出来只是她涵养好,也不想让爸爸的牺牲枉费,但她有多想念爸爸,就有多恨爸爸当初做的选择! 为什么要救别人,为什么不先自保考虑自己…… 谁的命不重要啊,没有人能死而复生,好好活着,陪伴她和妈妈不是更好吗? 她能理解爸爸,但却抚平不了情绪,尤其是眼下妈妈急需手术的当务之急,如果陆老爷子不作为,任由放纵陆凛深,那叶然也不介意让他感受一下,失去亲人的痛苦。 不就是忘恩负义,对不起陆老爷子多年来的照拂,叶然为了妈妈,什么都做得出来。 也甘愿,背负骂名做这个白眼狼。 “别说了……”陆老爷子闻言,激动地抬手捂着额头,“爷爷当然会帮你了!” “帮什么帮?!” 陆灵霜的声音凌冽地忽然传来。 她也怒气冲冲地疾步闯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大盆什么,不管不顾的走向叶然,就直接劈头盖脸地朝着她泼了下去。 稀里哗啦! 夹杂着冰块的一大盆冰水! 叶然瞬时感觉彻骨的寒冷,她面无表情地闭眼承受着,慢慢地,再睁开眼睛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渍。 即便再怎样隐忍,却还无法控制心底被激得一阵阵寒颤。 太冷了。 但却恰如其分地印证了叶然此刻的心境。 老爷子被陆灵霜突然的举动都震惊住了,满脸惊诧。 “好你个死贱人!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明知道我爷爷身体不好,你还把你的这些破事跟我爷爷讲,你就是想看我爷爷着急上火犯病是吧!” 陆灵霜愤恨地咬牙切齿,几股怒火在她心底嘶吼狂放,她刻薄的话语也跟蹦豆子似的,手上还暴怒地将盆子朝叶然狠砸了过去。 叶然一伸手,挡开了那个飞来的水盆。 啪嚓! 水盆掉落在地,将闻声跑进来的管家都吓得止住了步。 “你妈有病怎么了?那是她活该!谁让你爹是个短命鬼呢,你妈眼瞎,你怪谁啊?现在她不死不活的整天躺在医院,不也是用我家的钱,才能续命活着吗!” “苟延残喘的一个废物,活着也是浪费钱,早点死还好了呢!” 陆灵霜猖狂的嘴脸恶毒,两手叉腰,跳着脚地叫嚣唾骂。 “陆灵霜!” 叶然动怒的声音也带着前所未有的恨意。 但不等她做什么,老爷子就已经听不下去,拄着手杖站起身:“你给我闭嘴!陆灵霜!我们陆家怎么会有你这种东西!” 老爷子怒斥着一把推开陆灵霜,还抄起手杖就往陆灵霜身上抡。 陆灵霜脚下磕碰摔进了沙发里,看着爷爷发火,还一下下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自己身上,她瞬间都惊呆了。 要知道,隔辈亲可不是假的。 别说她当着老爷子的面说了那贱人两句,就以前上学的时候,她联合几个同学一起搞霸凌,事闹大了,老爷子也就说了她几句,然后帮她办转学息事宁人。 不管什么事,爷爷会说她,会拿家法吓唬她,但从不会真的动手打她。 为此小时候陆灵霜还嘲笑过她哥,看着她哥被老爷子动了家法,养伤的时候还要每天按部就班的学习各种课业,她就说爷爷最疼她了。 可现在…… 就在前不久,老爷子也是因为叶然,罚她去跪祠堂,虽然没跪多久,但陆灵霜心里也很难受,以为这就是最重的惩罚了,没想到今天竟然…… 陆灵霜难以置信,气愤又委屈,反应过来挣扎地抓着老爷子的手杖,哇的就哭了起来:“爷爷你干什么啊?为了那贱人你打我?你怎么舍得啊?” “我才是你亲孙女!你老糊涂了啊!” 老爷子是舍不得,但听听陆灵霜刚才说的那是什么?! “叶然是你嫂子!这话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陆灵霜,你人事不知,你又不是几岁的孩子了,你是傻啊,还是不长脑子啊!”老爷子气得头顶都要冒烟。 陆凛深大步走进来的时候,远远地还在走廊上,就听见陆灵霜哭天抢地。 他闹心的不断皱眉,一走进来就直接上前,一把搀扶着老爷子坐去了旁边,“爷爷,没必要发这么大的火,您身子要紧,别气坏了自己。” 这边劝了两句,陆凛深一转眸,又眼色吩咐管家,示意快点将陆灵霜弄出去。 还让她留在这里鬼哭狼嚎,添堵不是。 陈伯急忙想照做,奈何陆灵霜也在气头上,死活不肯走,还委屈得歇斯底里:“爷爷!你不公平!我是你从小带大的,你不心疼我你心疼一个外人!” “哥!都是那贱人闹的!她还打了我!哥你帮我打她啊!” 陆凛深根本不理会陆灵霜叫喊了什么,他就拧着眉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叶然,满身湿漉漉的,脸色还那么差,很苍白,也很苍冷。 “这些事你完全没必要找爷爷,关于你妈妈的手术,我已经……” 陆凛深刚要对叶然说话,那边死活不甘心的陆灵霜爆炸似的又高喊了一声:“哥!” 好像受了多大刺激一样的陆灵霜,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你还是不是我亲哥啊!都说她打我了,你还不替我打死她?!” “她哪点比得上依依姐啊?那才是你的白月光,你犯得着为了这么个贱货,不和依依姐结婚吗!你马上把她踢了,娶了依依姐多好啊!” “呜呜呜……哥!你说话啊!你打她啊!我受委屈了你不管啊!” 第六十八章 一波接一波 陆灵霜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还神经质的大喊大叫。 讲真的,直接就给陆凛深哭烦了。 饶是场合不对,不然他真想借此机会,就让陆灵霜哭喊个够,看她什么时候能长记性的消停。 “你给我闭嘴。” 陆凛深不耐地回了她一句,随之冷然的眼神看向陈伯,吩咐道:“带她走。” 陈伯连忙点头,又不敢强来,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陆灵霜,但适得其反,眼看陆灵霜张牙舞爪地还要扑向叶然,被陆凛深及时捕捉,一把攥住了胳膊。 “你疯什么?”陆凛深安耐的性子也快到了极限,烦闷地看着陆灵霜:“叶然身上的水,是不是你泼的?还她打你,我看是你发疯还差不多!” “我没有!” 陆灵霜就跟吃了枪药一样,爆炸的情绪像要豁出去,拉上所有人同归于尽,她梗着脖子冲陆凛深犟:“我就算泼了点水怎么了!她要不打我,我能吗!你是谁的哥啊,你不帮我,你帮她?!” 陆凛深烦的真怀疑,这么个人事不懂的精神病,怎么会是他的亲妹妹。 都怪全家对她太宠了! “少给我说这些!”陆凛深懒得在和她掰扯,直接拖拽着一把交给陈伯,并说:“直接送她去机场,买一张去多伦多的机票,马上让她出国!” 两人的妈妈,也就是陆家的夫人,季云宜女士就常年定居多伦多。 陆灵霜瞬间反应过来:“你要让我去找妈?你不要我了?哥!你怎么能这样啊!我不去!妈不喜欢我,我不去!” 季云宜是典型的事业型女强人,而且是搞艺术类工作的,可以说一生的热情和心血都奉献给了事业,对儿子女儿,还有家庭都极其漠视。 当然了,也是有一些原因在里面的。 陆灵霜太知道了,去了妈妈那边,就等于进了地狱,她挣扎地推开陈伯,扑过去抓着陆凛深的胳膊,“我不去!哥!你不能不要我!你答应过的!” 看似完美和谐的陆家,其实深层的关系并不尽人意,当陆凛深和陆灵霜兄妹还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各自为了事业要移民迁居,明明有一儿一女,但两人却都想要儿子。 那时候陆凛深刚七岁,已经懂了一些事了,他毅然决然地没有选择爸妈,选择留在国内跟着爷爷生活,同时,他也向父母承诺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妹妹。 陆凛深也时常想,估计也是成长中没有父母的管束,他当哥哥的又总是纵容默许着陆灵霜,外加老爷子更是宠溺娇惯,才养成了陆灵霜这种猖狂的性子。 “不去也得去。”陆凛深紧绷的脸上毫无表情,一根根掰开陆灵霜的手指,将她再次交给了陈伯:“你长大了,妈那边要为你物色挑选男朋友了。” 前不久,季云宜还和陆凛深联系,也是说的这个意思。 陆灵霜有些绝望,还想继续发疯,却被陈伯哄劝的一把搂去了旁边。 陈伯说:“大小姐啊,现在都在气头上,你快别闹了,听话,就先去多伦多跟夫人住一段日子吧,等你住腻了,再回来也不迟啊。” 话是这么说,但陆灵霜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最怕亲妈。 她感觉自己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了。 陈伯可不敢让她再闹下去了,老爷子的身体也吃不消啊,急忙招呼着外面的几个佣人,一起合力连哄带劝,又拉又拽地总算将陆灵霜弄走了。 走得太匆忙,连行李都没收拾。 但打发走了这个烦人精,陆凛深也感觉耳根子清静了些,他再看眼始终在旁,沉默不言却袖手旁观的叶然,一股无名火就在心底滋生。 “陆凛深!别以为你处理了你妹妹,我就不管你了!” 老爷子好像第二个陆灵霜,利用刚刚的空隙缓歇了下心绪,此刻汹涌强劲的就朝陆凛深开火。 “叶然的妈妈,那是你的丈母娘!你怎么能……你还是个人吗!你和你妹妹有什么两样!真不愧是我儿子和儿媳妇生出来的!没一个好货!” “……” 陆凛深的沉默,异常无语。 “那个捐献的心脏,必须给叶然的妈妈移植!” 老爷子一锤定音,态度笃定得不容反驳,还拄着手杖敲击着地板:“我说的!就这么定了!我就不信了,我老头子发句话,还不好使了!” 陆凛深无奈地深吸口气,静默的眸光,深深地、也复杂地看着叶然。 叶然视若无睹,根本不理他。 陆凛深再要搀扶老爷子坐下,却被老爷子无情地拨开了,他只好说:“您说话好使,我也肯定会听,但是,情况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少说没用的!”老爷子直接打断,摆出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我看你小子是皮紧了,需要我给你松松筋骨吗?你非要想挨顿打,再听话照做?好!” 老爷子也气急了,边说边点点头,直接朝外面招呼:“老金呢?来个人!去拿家法!” 陆凛深抿了一下唇,有点心累的:“行,您要打,我挨着就是了。” 然后也不解释了,陆凛深直接强行搀扶着老爷子坐下,自己站在一旁,动手脱下西装外套,一颗颗的解开衬衫扣子,脱下扔去旁边。 露出如雪的肌肤,壁垒分明的块状腹肌,宛如刀削雕刻,随着呼吸起伏紧绷,背部线条更显利落,倒三角的背肌坚硬贲张,往下系着皮带的西裤,更引人遐想。 极具视觉冲击力。 也性感得超乎寻常。 叶然只瞥了一眼,就皱眉地迅速移开了眼眸。 老爷子在陆灵霜的眼里,是个慈爱的好爷爷,但对陆凛深却严格又威严,或许也是为了栽培委以重任。 但怎么说也是亲爷爷,还真能打死他吗? “爷爷,事关我妈妈,我确实也是别无他法。”叶然对着老爷子微微颔首,礼貌的话语恭敬又平缓:“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我去外面等结果。” 她不想掺和,说着,就转身出去了。 陆凛深眯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莫名的,眼神更深了些。 第六十九章 一片良苦用心 家法是真的动了。 一条纯羊羔皮的长鞭,老爷子挥舞的呼呼生风,不管是手劲,还是体力都丝毫不减当年。 陆凛深默不作声的挨着,心里却想,以老爷子这劲儿,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 老爷子打也打了,说也说了,陆凛深却跟吃了秤砣一样的铁了心,坚持不松口,就是不肯同意老爷子的意思,将那个捐献的心脏,让给叶然的妈妈。 其中原因,不动家法,陆凛深就耐着性子跟老爷子实话实说了,但挨了打,他也不想废话了。 就是不给,爱咋地咋地。 反正医院那边他都打过招呼,唐依依也开始了住院,后天一早八点,等对方医院将捐献者的心脏器官摘出送来,就即刻手术。 老爷子也是硬脾气,一看自己说话不好使,挨打也不顶用,行,那就亮绝招。 “你小子大了,翅膀硬了,感觉为了这点事,我也不可能罢免你手里的权利了,行啊行……” 老爷子越说越气,不顾周围几个佣人和金秘书的劝阻,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叶序辰的面容。 小叶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换言之,跟他儿子是一样的。 老爷子都不敢想,叶序辰要是在天有灵,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了陆凛深也过得不是很幸福,该有多痛苦伤心。 老爷子深深地闭上眼睛:“叶然没在这里,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你喜欢唐依依,但我和你妈的看法一致,她人品不行,我们陆家不能要这样的儿媳妇。” “你为了她,连你丈母娘都不管不顾了,你可以这么绝情,但我老头子做不到!小叶为了我死了,我没照顾好他的家人,我已经够对不起他了!” “陆凛深啊陆凛深,你是想让你爷爷死也闭不上眼睛啊……” 老爷子越说越激动,眼看呼吸越发不稳,随着最后一句落地,他整个人也直直地朝后方倒去。 陆凛深一惊,再迅速起身去搀扶,但老爷子已经被旁边的金秘书和佣人扶住了,而且面容苍白,呼吸不稳,俨然就是病发! “快叫医生!” “让家里的那些医生都来!” 现场一时紧张,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老爷子也被陆凛深抱起,送进了楼上卧房,等医生陆续地跑来,一番检查,果然老爷子是犯了心脏病。 不同于叶然妈妈的心脏问题,老爷子就是年纪大了,操劳一辈子心脏不好,还有些基础病,因为当年那场爆炸,虽然伤势养好了,但也落下了些病症。 这些杂七杂八的病症算起来,不算太严重,但就不能动怒情绪化。 医生们还要为老爷子做进一步的检查,劝说着陆凛深带佣人们先出去了。 老爷子却在听着门关上的一瞬,登时睁开了眼睛。 这一反应太突然,还足足将周围几个医生和金秘书都吓了一大跳。 “老金啊……”老爷子强撑着坐起来,伸手招呼过来金秘书,还有常年检测照顾他身体的陈大夫:“老陈,老金,我就是气着了点,没什么大事。” “啊?”几人俱是一惊。 “你们也看到了,我这个孙子啊,太气人了!放着好好的媳妇,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为了外面的女人……”老爷子都不能提,一提起来就心脏气的抽痛。 金秘书也急忙劝说老爷子放宽心,别多想,暂时要顾虑自己的身体。 老爷子充耳不闻,就拉着陈大夫的手说:“听我的,马上去给我下病危通知,有多严重说多严重,就说我马上就要死了,撑不住了。” “但我在死前,一定要看着那颗心脏移植进叶然妈妈的身体里,不然我死不瞑目!就这么告诉陆凛深,我还不信了,他为了那女人能不管亲爷爷的死活!” “……” 周围瞬间一片沉默,就连空气都安静了。 合着闹了半天,老爷子虽然是气着了,但也是在装病啊。 还想联合他们演一场苦情大戏,这就……很无厘头嘛。 所有人心里都有点犯嘀咕,毕竟要骗的可是陆凛深,现在陆家的真正掌权人,万一被识破了,那后果…… “按我说的做,出了事也有我呢!”老爷子还能看不出这些人的担忧,果断地为他们吃了定心丸:“再说了,主意我出的,你们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一说也是。 金秘书率先点头同意:“行,陈大夫准备一下,跟我出去和陆总说吧。” 陈大夫权衡再三,也应下了。 老爷子为了演戏演得像点,还让护士翻出化妆品给自己抹了点粉底,显得脸煞白的,真跟病重要见阎王了似的。 又吩咐所有医生将一切能用的设备,全都搬进来,一件件都给自己身上连接用上,就算不真的插管,也要装得像一点。 所有人紧锣密鼓,开始了不断忙活。 老爷子躺在床上看着,怅然的眼神一片悠远。 楼下。 叶然不知道楼上的情况,也没注意那些着急忙慌跑来的医生,她刚刚在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从早上到现在,她一口东西都没吃。 换做平时,她根本不在乎,但现在不行,她肚子里有个小家伙,受不住饿。 家里的厨师抻了些手擀面,叶然洗了些蔬菜,切了些火腿和干贝,煮好的面条又加入了高汤,色香味俱全。 她端着面来到了餐厅,坐下来慢慢吃。 佣人还将厨师蒸好的一条东星斑,也端到了叶然的近前:“太太,您慢用。” 叶然点头说了声谢谢,再要收回目光,却瞥见从楼上走下来的陆凛深。 “还有心思吃?” 陆凛深慢步走进餐厅,扫了一眼叶然吃的东西,不由得眯眸扯了一下唇,透出几分讥讽的意味,但继而伸手也一把抓起了叶然的胳膊,将人拽了起来。 “你为了这点事跑来找爷爷告状,把他闹得都犯了病,你还有心思吃吃喝喝?” 关键又是面又是鱼,还给自己搭配的挺好。 陆凛深都不知道是该佩服叶然心大呢,还是该说她故意闹出这些,心机太深! 第七十章 走向死亡 叶然被他抓得纤细的手臂,骨头近乎要断掉。 她疼得皱眉,也受不住地想要挣脱:“你放开我!陆凛深,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事关我妈,这是小事吗?” 陆凛深不肯松手,叶然也挣不过。 一来二去的也让她心底的怒气值噌噌往上涌。 “如果不是你横加阻拦,我会来找爷爷?问题都在你身上,你怪我干什么!” 叶然现在满心都是自己的妈妈,根本分不出心思顾虑其他,何况,她也没觉得自己的做法和思维有什么问题。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陆凛深故意停顿,扯拽着叶然的双臂,他低头凑向她,阴郁的眼眸异常凛冽:“有任何事,你可以来找我,但别来烦我爷爷?” 他父母都在海外,一年到头都鲜少回来,于陆凛深来说,感情也不是很亲厚,不过是字面上的父母,明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他最在乎,也最重视,感情也务必亲厚的只有一个爷爷。 莫说老爷子现在身体不太好了,就算身体硬朗好好的,他自从长大以后,就不喜欢将任何事都说给老爷子,让他那么操心费力。 叶然定定的看着他,眼里尽是陆凛深读不懂的伤痛。 她克制着没让自己不争气的眼泪掉落,也咬牙使劲一把挣开了陆凛深的双手,叶然往旁退了退,靠着餐桌缓了一下手臂的酸痛。 她说:“我知道,但你欺人太甚,我只能来找爷爷。” 夫妻之间,不管是吵了、闹了,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那就可以两人自行化解,即便是脾气不合打冷战,也都是两人该应对的,不应该让老人跟着操心。 但超过原则性的事,就没必要非藏着掖着,不肯跟婆家坦白了。 凭什么叶然要那么懂事听话,什么委屈都要一个人承担?凭什么她要处处为陆凛深着想,打碎了牙也要她一个人往肚子里咽? 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不好过,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陆凛深,如果唐依依病入膏肓,情况特别危机,医院的主治大夫结合情况,跟我说捐献的心脏先给她,我或许无法接受,但还是能考虑退让……” “但前提是,你不能插手干预!” 叶然的思维很正常,如果不是陆凛深说一不二的动用关系,跟医院那边都打好招呼,断了叶然所有的路,她也不会釜底抽薪的非要跑来找老爷子。 没人能改变陆凛深做出的决定,但有两个例外。 一个是唐依依,一个就是老爷子。 叶然想着,麻木的心还是泛出了一阵尖锐的阵痛。 “原因我没跟你解释吗?”陆凛深烦躁的眉宇加深,拿出烟盒,抽出一根咬在了嘴边,边点燃边说:“叶然,你是听不懂话呢,还是根本就不想听懂?” “那颗心脏……” 他话音刚出,余光就瞥见匆忙跑下楼的金秘书和陈大夫。 陆凛深止住没说下去,侧身看向了两人:“怎么了?” “不好了陆总,陆老的情况……” 金秘书起了个话头,一脸凝重的叹息。 陈大夫见状,急忙接过话头继续说:“情况很不好,所有并发症都在恶化,肾功能检查也出现了高肾的症状……” 说着,陈大夫拿出了准备好的假化验单。 陆凛深接过一看,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直降,连带的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爷爷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陆凛深着急得就想迈步往楼上走,但动作过大,牵扯的背部鞭伤刺痛。 他低低的嘶了一声,咬牙撑着,大步流星的径直上楼。 叶然也慌忙地拿过那份检查单,大概一扫,她脸色也直接凝重了起来。 这种化验检查,是极其危险的! 如果不能及时治疗,又或者老爷子年纪大了,基础病本来就多,稍有万一,那就是…… 她是忧心妈妈,也想要救妈妈,但不等于她想要老爷子死啊。 “爷爷……”叶然呢喃地出了一声,慌乱的也要上楼,却被金秘书一步拦住。 金秘书扫了眼四周,压低声说:“太太放心,陆老没事,他是为了您,还有叶夫人,想要借此说动陆总。” 叶然大惊失色。 陈大夫也对叶然点点头,小声说:“是真的,陆老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原来是假的。 叶然紧绷高悬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金秘书却又说:“但你不能告诉陆总,也快点上去吧。” 叶然紧了紧眉,但还是打算照做,就对金秘书说了声谢,才绕步往楼上走。 金秘书在陆家工作了大半辈子,陆老爷子中年丧妻,一直没再续弦再娶,带大了儿子,也娶了儿媳妇,但儿子不争气,没法继承家业,还和儿媳妇感情不和。 等陆灵霜出生后,夫妻俩更是闹起了分居,在老爷子的挟制之下没能离婚,但双双都要迁居移民。 偌大的陆家,看似风光的豪宅庄园,却孤零零的只剩下了老爷子一个人,幸好陆凛深没有跟随爸妈离开,带着妹妹开始了跟爷爷相依为命。 所以金秘书很清楚,祖孙之间的感情很不一般,虽然这次是老爷子逼不得已演的一场戏,但陆凛深不知道,也肯定接受不了老爷子真的会……撒手人寰。 这个时候,他身边需要有人。 能是叶然就最好。 金秘书看着楼上的方向,有点神伤。 楼上,医生们做足了准备工作,也提前一个个都想着此生最难过的事情,每人的脸色都很沉重,气氛也压抑得极其伤感。 陆凛深进来的时候,就看着这样的情景,还有老爷子气若游丝,满脸惨白的躺在床上,身上连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管子,身上盖着白白的薄被。 几乎有进气没有出气似的。 老爷子虚弱的睁开一丝眼睛,看着走过来的陆凛深,慢慢伸出了手:“我……我要去找你奶奶了……她走了好多年了……我也想她了……” 陆凛深错愕惊讶的眼瞳一阵阵紧缩,着急的一把紧握住老爷子的手:“不行!爷爷,你不能走,你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你不听话啊,我跟你气不起啊……”老爷子呼吸气喘的,握了半天冰块的手,此刻也冷的近乎失温,“你不知道媳妇是好的,我知道,我去找你奶奶了……” 第七十一章 苦苦哀求 “爷爷!” 陆凛深隐忍的情绪沸腾,真不知道该和老爷子说些什么了。 “别说这些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握紧了老爷子冰冷的手,再要起身和陈大夫说话,却不慎牵带起了薄被的一角。 老爷子眼看遮挡的管子要露馅,下意识急忙就抽回手一把重新盖住了被子。 陆凛深余光似是察觉了什么,动作也跟着一顿。 老爷子感觉不妙,故意剧烈一阵阵的咳嗦:“我……咳咳咳……我的身体我比谁都知道……咳咳咳……你别白费力气了……咳咳咳!” 陆凛深侧身扶着老爷子,帮他拍背顺气。 老爷子缓了一些咳嗦,又说:“小叶是为了我死的,你知道你叶叔叔人有多好,你忘了吗?你小的时候,你爸不负责啊,都不带你和霜霜出去玩,还是你叶叔叔带着你们登山下水,他有多疼你们啊……” 这也是老爷子无法接受陆灵霜那么畜生的原因。 陆凛深像是被触动了什么,薄唇不自然的一紧,他也及时出声截断:“好了爷爷,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好好躺着,我和陈大夫说几句话。” 在旁的陈大夫:“……” 陈大夫一个头两个大,满心的苦水没法吐露,他只能硬着头皮看着陆凛深,面对各种询问,用专业语言尽可能地扯谎编纂。 陆凛深越听越心惊,即便有所怀疑,但面对极具资历,又是照顾爷爷多年的陈大夫,也疑虑全消,只能拜托对方尽全力医治。 陈大夫一一应着。 然后借口老爷子需要休息,陆凛深才出了房间。 但临走的时候,老爷子强打精神还是说:“以前啊,你叶叔叔是真心对你好的,凛深啊,做人不能不讲感情啊,你把那颗心脏就给叶然的妈妈吧。” “就当爷爷求你了行吗?你看爷爷都快要死了,你想让爷爷闭不上眼睛啊……” 做不到的事情,陆凛深没办法答应。 他痛苦的深深呼吸,只说:“爷爷,你先好好休息。” 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老爷子气得想掀被起来继续揍人,油盐不进的臭小子,怎么就不能跟他老头子学点好! 还得继续演啊。 浑然不知内幕的陆凛深,满心情绪作祟,疾步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叶然,他想都没想一把抓着叶然,直接将人按抵在了走廊墙壁上。 强势又磅礴的举动和力量,出其不意地让叶然震慑又悚然。 “你……” “叶然,我爷爷要是有什么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听着他愤怒至极,又怨恨至极的一字字,叶然只觉得心寒的一片死灰。 “跟我有什么关系?错的人是你。”叶然深吸一口气,据理力争:“那颗心脏,就该是我妈妈的,也合情合理,我不是不讲道理的非要胡搅蛮缠。” “是你非要让给唐依依,凭什么?就凭她的心脏问题是因为当年救你吗?那这也是你欠她的人情,不该用我妈妈存活的机会偿还吧!” 叶然也认死理,是她妈妈的,那就谁都别想争抢。 一码归一码,唐依依因为当年救了陆凛深心脏落下问题,病了这么多年,陆凛深要照顾,要负责,还是要怎么样,那都是另一回事,跟叶然妈妈有什么关系。 陆凛深眯了一下眸:“你知道了?依依告诉你的?” 叶然移开了眼眸,没什么好气的:“对。” 看她这幅样子,陆凛深也压了压心火,松手抵在了她身侧,还是将她困在自己胸膛和墙壁之间,他说:“既然你也知道了,那好,我也跟你说清楚了。” “唐依依当年在和我交往的时候,我们一起遭遇了一场绑架,她为了掩护我,被绑匪刺伤,后来做了几次大手术,但损毁的心脏瓣膜还是没办法修复……” “这些确实是我欠她的,但我没想拿你妈妈的存活机会去偿还她,那可心脏,根本就不适合你妈妈,非要强行移植,术后的排斥率不仅很大,还很危险。” 陆凛深尽可能地克制着情绪,放缓的声音也几乎一字一顿地讲得很清楚,最后一句:“你忘了你妈妈是因为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吗?免疫系统出问题了!” 本身就免疫系统全数崩盘,现在每天都要在无菌特护病房中躺着,还非要移植换上一颗不完全适合的心脏,那结果呢?不还是一个死吗! 叶然听得清清楚楚,但还是无法接受:“医生不是这么说的,我也没有理由相信你。” 毕竟事关唐依依,陆凛深为了她,编造出什么借口理由都有可能。 “就把心脏给我妈妈行吗?陆凛深,唐依依的身体状况还没什么事,她完全可以再等等,但我妈妈等不下去了!” 叶然一想到妈妈,就思绪炸裂,心疼又焦急,她抓着陆凛深的胳膊,近乎央求的声音哽咽:“爷爷也是这个意思,你不为了我,就为了爷爷,我求你了,真的,我求求你了……” 陆凛深咬牙的下颌线紧绷,看着叶然满眼氤氲的一遍遍哀求,和刚刚爷爷的那句乞求……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听不懂吗!” 陆凛深到底没忍住,一把推开了叶然的手,“这和唐依依无关,就算那颗心脏不给唐依依,也不会给你妈妈!” 叶然再次摔向墙,好不容易稳住身体,但却觉得大脑头痛欲裂,胸中有什么东西在一时间剧烈的炸裂冲撞,让她整个人气血翻涌,也到了崩溃边缘。 她看着转身要走的陆凛深,无法想象,他的心究竟有多狠…… “陆凛深,我只有这一个妈妈了,你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对不对?” 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但那是叶然的妈妈啊。 机会就这一次,如果没了,那妈妈也就…… 叶然痛苦的心脏都在颤抖,她顾不了任何,直接屈膝一下跪在了地上,无助地抓着陆凛深的西裤:“要我怎么求你,你才能答应?你说出来,我全照做。” 说着,她不顾陆凛深是何反应,直接俯身一个头磕了下去…… 第七十二章 一份私心 陆凛深耳道里灌满了蜂鸣声,躁郁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填满了铁锈味的酸液。 “老爷子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情况要是不利的话,可能就是……这几天了,陆总,我们一定会尽力的,但是,要是可以的话,还希望您能满足老爷子的心愿,不然他不配合治疗……” 陈大夫的声音一遍遍地在陆凛深的脑中回荡。 再加上此时叶然的苦苦哀求,甚至还跪下…… 陆凛深压抑的眼眸紧紧闭合,可紊乱颤抖的眼皮,还是透出他内心的挣扎,他睁眼冷冷的看了眼叶然,没作任何理会,漠然地抽腿拨开她,大步而去。 “陆凛深!” 叶然急切的呼唤,甚至不顾什么脸面,任由从卧房出来的医生目睹,她膝行地挪向陆凛深。 “你非要这么固执吗?答应我就这么难吗?陆凛深,唐依依真的暂时没什么事,我求你了,把那颗心脏先给我妈妈……” 叶然不想听他说的那些理由和道理,她的妈妈真的等不下去了,既然有了心源,那就是唯一的希望。 “我求你了,答应我,把那颗心脏移植给我妈,以后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你不想看见我,我就躲远远的,绝不打扰你……” 只要陆凛深点个头答应。 只要他能高抬贵手,把这次机会还给她妈妈…… 即便让叶然马上去死,叶然也能毫不犹豫。 陆凛深听着脚步顿了顿,所有的呼吸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挤压得肺部空气殆尽,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指尖传来神经质的抽搐。 老爷子在逼他。 叶然也是在逼他。 可老爷子是真的犯了病,身体情况堪忧,而叶然呢?好好的非要用这种丢人现眼的方式! 还有叶然的妈妈,就算身体不行了,熬不了多久了,那就是非要用一颗根本不够符合的心脏移植的理由吗!这和着急治病,随便找药就吃有什么两样?! “你要跪多久,随你。” 陆凛深冷淡的声音,凉薄得像是穿透幽冥。 几个字落地,他也再次毫不留情地径直而去。 这次任由叶然怎么呼唤,怎样想去拦阻,陆凛深都走得很快、很急,叶然一直追到楼梯口,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她瞬间崩溃得脸上一片泪水。 陆凛深! 为什么要这么混蛋…… 叶然明明已经筹到了钱,明明马上就可以为妈妈做手术,眼看一切都要变好了,陆凛深非要横插一脚,就为了他的那个心上人! 叶然痛苦得浑身发抖,她真的不想这样的……若是可以,她希望能和陆凛深退回到原点。 她收起所有的爱恋,仍旧像小的时候那样,远远地,悄悄地,在无人问津的地方看一眼陆凛深,就像是心里指路的那盏明灯,就像是心底崇拜的一个偶像。 这或许就是暗恋最纯粹、也最初的模样。 曾经的叶然不懂,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她才真正的明白,原来最幸福的时候,不是真正得到,而是在追求努力的那个过程中。 但什么都回不到过去了。 陆凛深太恶劣,心狠手辣的把她一切都毁了。 “太太……” 陈伯拿着什么东西,匆忙地跑上楼,一看到叶然就忙过来搀扶她,“您想开点啊,大少爷不是那么心狠的人,实在是……老爷子的情况真的不好了啊!” 陈伯什么都不知道,就焦虑得手足无措,眼眶都通红的,不断拿手抹了又抹。 叶然的情绪还没法自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对陈伯微微摆了摆手,慢慢地也往楼下走。 但脚下虚浮,好险没有踩空。 陈伯急忙一把扶住她,并扶着叶然没让下楼,带着她去了茶室暂作休息。 一进来,陈伯就忙着沏茶,叶然这才注意到陈伯放在桌上的托盘,里面瓶瓶罐罐的,像是各种治疗外伤的药膏。 “大少爷挨了一顿家法,背上都是伤……”陈伯循着叶然的目光,解释着也伤感的叹气:“老爷子这次是真的一点没留情,难怪会犯了病……唉。” 叶然一手扶着额头,轻微张了张唇,想告诉陈伯,老爷子没什么事,但她状态不济,还不等开口就听陈伯又说:“太太,您应该相信少爷的。” 陈伯将沏好的热茶递到叶然手边,自己站在一旁,喟叹地语重心长:“他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在您们没结婚以前,他就承诺过会为叶夫人找到心源。” 那时候叶然刚上大学,也是那一年母亲的情况最为严重,陆老爷子来过几次医院,有一次陆凛深也陪同来探望,当时就许下了承诺。 叶然也是相信的。 可是因为什么,让这份最原始的信任,逐渐崩塌…… 就因为这段婚姻。 没结婚以前,陆凛深拿叶然当妹妹,虽然不怎么联系,也不怎么见面,但会记着她的喜好,会在出国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几件礼物托人捎过去。 会在节假日的时候给她发条信息,叶然也会开心的回复。 会在叶序辰突然过世的那段日子,陪着第一次出国的叶然,去看望叶序辰出事的地方祭奠,会安慰劝说,也会悉心陪伴她走过那段难熬的日子。 会时不时的就来叶家,以前会陪叶序辰下棋喝茶,出海钓鱼,还会带上叶然,教她功课,给她带各种书籍资料,叶序辰走后,也会时常看望,不定期的走动。 陆凛深懂得知恩图报,即便那份恩情是叶序辰对老爷子的,他也将其揽在了自己身上,竭尽所能地照顾着叶然和妈妈的一切。 唯独除了爱情。 叶然当时就该明白的,也该在老爷子一意孤行非要两人结婚的时候,她再反抗剧烈,再强烈抵触的。 可终究抵不过她隐藏在暗处,无法见光,小心翼翼收敛多年的私心。 她太爱陆凛深了,看着当年老爷子那么坚持,想着同意了吧,不就是换了个形式,换了一种关系,再继续和陆凛深相处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没有想到,就是这份私心,害得她落入地狱。 第七十三章 不幸的过往 “我错了……” 叶然痛苦地扶着额头,指尖使劲按压着疼得炸裂的太阳穴。 三年的婚姻,两年零七个月的朝夕相处…… 陆凛深用实际行动一点一点,温水煮青蛙似的烹煮煎熬,来向叶然证实,她当初的想法,有多离谱,有多荒谬,又有多错上加错。 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非要嫁给陆凛深。 她是爱他,但继续小心翼翼地暗恋、崇拜不可以吗?非要搅和在一起,非要不切实际地转换两人的关系,叶然真恨不得时间倒流,抽死三年前的那个自己。 如果不结婚,那她和陆凛深还会如曾经那般,即使不是最亲密的,也即使无法成为男女朋友,但陆凛深是自由的,她也是。 两个也永远不会变成这样。 叶然现在才幡然醒悟,彻底明白了,恩是恩,情是情,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陈伯不明所以,还当叶然是自责,就宽解道:“太太,您不用想太多,老爷子的事不怪您,叶夫人那边,您也放宽心,就相信少爷吧。” “这次的机会,少爷可能真的是有苦衷和原因才非要……”陈伯说不下去,只能叹息地改口道:“少爷会为叶夫人找到最合适的心源,一定会的。” 光这么说,陈伯也感觉没什么说服力,这几年叶然和陆凛深的面和心不和,逢场作戏似的关系,他作为管家也是看在眼里的。 “太太,我和您说一件您不知道的事吧。” 陈伯转眸看向了窗外,望着外面暗沉沉的天际,他声音也沧桑了些许:“您知道少爷和父母关系并不是有多好,但这只是表象,实际上……关系特别差。” 叶然六岁的时候就认识陆凛深了,当时她很小,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就觉得那是一个长得超级漂亮,还超级温柔的大哥哥。 偶尔听爸爸聊起,才知道陆凛深和陆灵霜,兄妹俩和父母都不亲,而陆祁年和季云宜那时候就迁居搬去了国外,一直到现在,十多年了,两人就回国过几次。 三年前叶然和陆凛深结婚,虽然没办婚礼,但老爷子也在家设宴,好好的热闹了一番,但当时陆祁年和季云宜,这对准公爹和婆婆,都没露面现身。 随意叶然对他们,没什么了解,也完全不熟悉。 “有一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在少爷小姐之前,陆先生和夫人,还有过一对儿女,还是龙凤胎。” 陈伯倏然的话语,惊愕的叶然抬起了头。 陈伯宽慰地一笑,绕步坐去了叶然对面,继续说:“陆先生,原本我也是叫他少爷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儿子差不多大,他……算是天赋异禀的奇才。” 陆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公务繁忙,又积极地响应独生子女政策,就生了陆祁年一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虎父无犬子,陆祁年头脑聪睿,堪称绝对的天才。 这样的人,在各个方面都能有所建树,所以陆祁年长大了,在老爷子的威逼利诱之下选择经商,他感觉受局限,抵触情绪也很强烈。 但毕竟是老父亲,陆祁年也不好完全忤逆,可真正压死骆驼的,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也就是老爷子强行武断地包办婚姻。 “陆先生不喜欢经商,他喜欢做科研,被老爷子逼着没有办法,没两年,老爷子又为他选了一个未婚妻,就是您婆婆,但都称呼她为季夫人。” 没必要冠夫姓,老黄历也没有这种礼法。 “两人没有什么感情,婚后也一直不和,谁都没想到,季夫人带的一个学生,竟然……和陆先生在一起了,那个学生还怀了孕,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叶然听着陈伯说到这里,震惊的拧起了眉。 原来搞劈腿,陆家不是只有陆凛深一个人,他亲爹曾经也如此。 看来,有些东西还真是遗传…… 陈伯不知道叶然心里所想,就再道:“季夫人很不满意,老爷子也很生气,但孩子都生了,还是一对,总不能真的掐死吧?” “那个女学生也很会,将两个孩子交给了陆家,她选择了出国远走高飞,那两个孩子就由陆先生带着长大,大概三岁那年吧,两个孩子就得了病……是遗传方面的疾病,很严重,陆先生用了所有办法也没办法治疗,最后只能……” “那两个孩子一起出生的,也一起走了。” “这件事对陆先生的打击很大,通过这件事对季夫人的触动也很大,两人不冷不热地又缓和了一年多,在老爷子的撮合下,两人总算关系缓和了不少。” “然后季夫人就暂时搁置了工作,和陆先生要了孩子,而且非常固执,坚持必须生两个,要有儿子和女儿,估计季夫人也是赌一口气吧。” 失败的婚姻,背叛的丈夫,还有两个不是自己所生,但已经夭折的龙凤胎,季夫人心高气傲的怎么可能容忍。 同样都是女人,她还名正言顺,不就是生孩子吗?她也能生。 “之后少爷就出生了,过了四年,又有了大小姐,可是陆先生对这两个孩子,很不好,很冷漠,从来都没有抱过两个孩子……” “季夫人跟陆先生置气,也不理两个孩子,小姐当时小啊,哪有什么印象,但少爷那时候都几岁了,天天看着父母争吵,还对自己那么冷漠……太太,我知道您自小家庭和睦,父母恩爱,所以您很难想象到少爷小时候,到底有多痛苦。” 从迷茫不解,到逐渐明白答案……这个过程,就足够对童年时期的陆凛深,是致命的心理伤害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陆灵霜记事以后,爷爷宠溺,哥哥骄纵的原因,陆凛深想把自己没有经历过的疼爱,一股脑的全部百倍千倍地给予妹妹。 所以养的陆灵霜无法无天,还啥都不懂,就知道随着性子发疯作闹。 “少爷小时候过得不是很好,但幸好陆先生和季夫人早早地移民了,然后还有老爷子,但祖父无法在孩子心中代替父亲,幸好,还有您的爸爸。” 第七十四章 非常在乎 叶然听到这里,诧然一怔:“我爸爸?” 陈伯点点头,惆怅的拿出烟点了一支,边抽边说:“其实家里还有很多人,有我,有金秘书,还有老爷子身边的很多随从保镖,可这些都抵不过您爸爸。” 时至现在,叶序辰过世好多年了,但每每想起他,所有曾经认识的人都会给出一致的回答,叶序辰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除了对工作认真负责,任何时候绝对不会掉链子以外,叶序辰心细,还心善,看着年幼的陆凛深,虽然是豪门大少爷,但也遇到了一对完全不负责的父母。 “我们所有人都很疼少爷和小姐,但这其中,您爸爸做的最多,也最好。” 陈伯思索着该如何向叶然解释,考虑再三,他忽然说:“您知道陆先生没移民以前,是怎么和少爷相处的吗?” 陆凛深比陆灵霜大了四岁,在陆灵霜出生以后,他渐渐地都开始记事了。 “在冷漠的基础上,陆先生每每看到少爷,总会说他不如他的哥哥和姐姐,有一次少爷想玩滑板,那时候他才三岁吧,很小的,我们都看着他玩,教他学,但陆先生路过了,说他不用学这些,学也学不好,如果他哥活着,他处处比不上。” 原话是怎么说的,陆凛深早就不记得了,陈伯也印象模糊了。 但时隔多年,陈伯只要想起,就觉得……那话比辱骂还难听,身为父亲,明明应该照顾陪伴儿子玩耍,却处处拿一个已经死了的孩子,和儿子做对比。 这就是一种超出冷漠的厌恶。 叶然静静听着,呼吸逐渐有些沉。 她不太自然的一手扶了扶小腹,她的宝宝,一天天的在长大,是否等出生以后,也会重复陆凛深儿时的种种呢? 一个不爱妻子的丈夫,也不会爱所生的孩子。 每个孩子,都应该是在家庭融洽,父母恩爱的氛围中,被爱包裹,被爱期待所来到这个世界的。 没长大成年的十几年里,孩子最需要的,就是父母。 叶然舍不得让自己的骨肉,遭遇这些,但她能用一切去爱孩子,可陆凛深呢? 她对这个男人,没有了信任,也没有了信心,以为陆凛深自己淋过雨,就能让他的孩子不受风雨摧残?不可能,基因会遗传,恶习也会。 除非这孩子不是她生的,陆凛深心上人白月光生的孩子,那就另当别论。 叶然真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好好避孕,为什么非要怀上这个宝宝……但一切都晚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瞒好了这件事。 再等几天,冷静期一到,离婚也会生效。 陈伯叹息的还在继续说:“那时候我们对这些都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少爷,您爸爸和我们的选择不同,他不安抚,就带着少爷四处玩,教他捕鱼捉虾,教他滑板骑车……通过这些,告诉少爷,他比任何人都强,都很好。” “一遍又一遍,每每他带着少爷出去玩,都会借着玩闹教少爷很多道理,说父母也不是最完美的,少爷是第一次当孩子,他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互相体谅,体谅不了就不管了,不搭理,就当他们念经好了。” 说到这里,陈伯笑了笑,掐灭了手里的烟,再看着叶然:“太太,您爸爸真的是特别用心地在疼爱少爷,包括后来少爷选择带着妹妹,跟老爷子留在国内。” 那时候陆凛深八岁,陆灵霜刚四岁,两个孩子都还很小,但陆祁年和季云宜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因为两家牵绊的利益,也没办法离婚解脱。 所以两人各自都要出国,都要移民,选择尽可能的不见面,不生活在一起。 但季云宜要带走自己生的儿子,也就是陆凛深。 不要女儿,因为陆灵霜长得很像她,季云宜想将女儿塞给陆祁年,让陆祁年时不时的看着女儿,就能想到自己,不管是恶心,还是憎恶,她都坚持如此。 陆祁年自然不同意,非要带走一个孩子,那他也选择要陆凛深。 小小的两个孩子,看着父母争吵,已经能分辨出好坏善恶的陆凛深,很清楚父母争抢自己,都没安好心。 他当时就背着妹妹,跑去找了叶序辰。 叶序辰依旧没安慰他,就说:“这还不简单啊?你都是大小子了,还没有主见么?你想跟着谁啊?是爸爸还是妈妈?或者是爷爷,你自己选不就好了。” 就是这一句话,让陆凛深如梦初醒。 也从那天起,他拒绝了父母的无理要求,承诺会照顾妹妹,留下和爷爷一起生活,往后每每遇到各种事,他也选择遵从本心,自己做主拿主意。 陈伯说完了这些,想到什么,又忽然道:“哦对了,您在收拾您爸爸的遗物时,是否看见过几个手写的卡片?” 叶然怔了怔,稍作回忆之后点了点头:“是有的,好像是父亲节的卡片。” “那是少爷小的时候送给您爸爸的。” 叶然听着,讶异的沉默了。 “我问过少爷,如果有选择,他最喜欢谁当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他说是您爸爸和妈妈,他很喜欢您家的家庭氛围……这些您别和少爷说啊,他长大了,该不好意思了。” “……” 叶然缄默无声,回想当年收拾遗物时,看到的那几张卡片。 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点不像陆凛深的字迹,即便他还很小的时候,就练习书法,也不会将字写得那么丑…… 但如果是陆凛深不想让除了叶序辰以外的人发现呢? “我说了这么多,太太,我就想让您明白,少爷对您爸爸是非常在乎和重视的,有这份感情在,他对您妈妈也会如此,所以这次,您就再相信他这一次吧。” 陈伯说得诚恳,也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主动和叶然说了这么多,他一把年纪头发鬓角都斑白了,还对叶然一口一个您的,可见发自肺腑的有多尊重。 叶然承受不住这波攻势,还牵扯地想到了自己的爸爸。 她犹豫再三才说:“让我考虑考虑吧。” 第七十五章 发生逆转 人心难测。 叶然已经完全清醒了,她不会被陈伯的一番旧事,就再对陆凛深抱有什么幻想。 陆凛深在乎她爸爸?或许吧。 但人走茶凉,当年的那一点情分,怎么可能撑得起后续年月的磋磨?如果真的撑得起,那陆凛深也不会在婚后的这三年,对她狠心如此了。 叶然喝了几口茶,缓和了一下心绪,刚刚的饭还没吃完,她打算先下楼,喂饱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再去看看爷爷。 说不定就能和老爷子商量出什么更好的法子,让陆凛深将机会还给她妈妈。 那位捐献者医生给出的时间,就在明天。 一早的八点,那边摘取器官,运送往指定的各大医院,其中心脏会送往仁康。 也就是说,叶然还有一天的时间,如果不能说动,或者逼迫陆凛深让步,那这次妈妈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 叶然不敢想下去,跟陈伯说自己没什么事了,就起身往楼下走。 凑巧陆凛深站在大厅接电话,背对着叶然的方向,只有高大挺拔的背影,也看不清面容。 但寂静的四周,却让叶然听到了电话内容。 “怎么会这样?”陆凛深问了一句,压低的声音透出些许不悦的情绪。 那边是靳凡,声音焦急,语速有些快:“我也不知道啊,附属医院的别说主治医生了,整个科的医生都很惊讶,那个患者就是起死回生,一切指标都平稳了!” “人家是签署了器官捐赠,但人没死,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就不能再摘取人家的器官了,所以陆总这个……” 靳凡的声音被陆凛深手机的震动取代。 又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陆凛深和靳凡说了声:“先这样。”然后挂断接起了另一通。 是任教授打来的,也是说这件事。 原定的符合心源,患者现在险象环生,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家属欢天喜地,怎么可能还让摘取器官,再说了,那也等同于杀人,谁都不能去做的。 叶然惊愕的身体有些摇晃,手扶住了楼梯扶手。 陆凛深听到声音转过头,十分不虞的看了她一眼,对着电话和任教授说:“我知道了,依依应该没什么事,暂缓往后再做移植也可以。” 接着,他就挂断了电话。 叶然听着,感觉心脏一阵阵的发紧。 事到如今,陆凛深还满脑子想的都是唐依依。 就这样一个混蛋,她能有什么期待?幸好没有听信陈伯的那些话。 叶然也发自内心地替自己的爸爸感觉不值,陆凛深不幸的童年,她爸爸就多余管闲事,还写那些丑字卡片,真当她爸爸和她一样愚蠢犯傻,好哄骗了! 叶然压抑了满肚子的烦闷和闹心,也不想理会陆凛深,稳住心神就迈步下楼,匆匆的脚步就要绕过他,却被陆凛深一把攥住了胳膊。 “往哪儿去?”陆凛深皱起眉,有点质疑的道:“你这脸是不是变得也太快了?” 刚才还在楼上对他苦苦哀求,甚至不惜都下跪磕头了,现在就一脸冷漠地好似对待仇人,这是听到电话了,觉得他没有利用价值了? 陆凛深本来就忧心老爷子的病情,心里说不上来的烦闷,再看着叶然这幅冷冰冰,判若两人的状态,他只觉得满腔的怒火开始了沸腾。 “比不过你。”叶然怀揣着愤懑,情绪不好,语气也自然不会好:“我听到电话了,那位患者能有好转是件好事,就是可惜了我妈,她的身体也拖不下去了。” 所以叶然当务之急,是想马上去找萧天润,感觉对方的人脉和资源还比较充足,看看能否尽快再找到一个适合匹配的心源。 “所以呢?”陆凛深从她的话和神态中看出端倪:“你现在是想要去找谁?” 叶然一把挣开他的手:“跟你有关系吗?陆凛深,我们离婚了。” 不提这两个字还好,一提就像是埋藏在陆凛深心底的一根引线,瞬间被点燃。 他烦躁地迈步上前,威压的脸色异常阴霾,宛若笼罩向叶然的一处高山,让她只觉得压抑的窒息。 “叶然,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惹我是不是?”陆凛深低冷的声音像淬了冰,狠狠地砸向叶然:“有些话,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懂?” 话音出口的瞬间,他也伸手再次捞住了叶然,狠戾的力道不容抗拒,也直接将人打横,不顾叶然的挣扎,直接抱着她就往楼上走。 “陆凛深!” 叶然挣不过,使劲拍打着陆凛深的胸膛:“我说得够清楚了,是你听不懂!你放开我!我要去医院找我妈!” “你妈暂时没事!” 她都病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再多等几天。 “有没有事不是你说了算……” 叶然抗拒和愤怒的声音,均被迎面走来的金秘书和陈大夫湮灭。 她感觉丢脸地使劲挣脱推着陆凛深,直到自己双脚落地,叶然还感觉不适地匆忙别过头,一脸的赧然。 金秘书和陈大夫也有点不好意思,尴尬的又没法走开,只能硬着头皮尬笑。 “是爷爷又有新情况了吗?”陆凛深神色如常地急忙询问。 他刚刚让靳凡联系了医院,要准备等老爷子状况稍微好转一些,就马上送往医院。 “不是的。”金秘书急忙摇头,但却有些欲言又止,下意识地看了眼陈大夫。 陈大夫装聋作哑。 金秘书无奈只好讪笑地继续说:“是那个万幸啊,陆老情况好转多了,进一步化验检查,肾脏的各方卖弄指标都降下来了,已经平稳了,没事了。” 因为金秘书听到了楼下陆凛深和叶然的争执,迅速回楼上转达给老爷子,一看那位捐赠的患者情况逆转了,心脏也不能取用了,那再演戏装病也没意义了。 一切都显得太过突然,陆凛深稍稍安下的心,就瞬间弥漫上了怀疑。 紧接着,他探究审视的目光,就落向了身侧的叶然。 叶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也不想理会,转身就要走,却被陆凛深扣住了手腕,“你给我站住。” 第七十六章 一线生机 叶然闹心地皱起了眉。 陆凛深也没马上质问她什么,就侧颜又看向了金秘书:“这么短的时间,我爷爷就情况有所好转了?那还需要送往医院吗?” 金秘书一瞬间就明白了陆凛深的怀疑,他心虚的眼神飘忽,尬笑更牵强。 也悄悄地使劲推了推陈大夫。 陈大夫回过神,急忙道:不用了!老爷子已经好多了,我们悉心再照料一下就没事了。” “哦。”陆凛深配合的微微点头:“那就有劳二位了。” 两人心慌地纷纷说没事的,放心吧,之后就匆匆地快走了。 楼梯之上,只剩下了陆凛深和叶然两人,陆凛深依旧攥着她的手腕,不让人走,他自己从兜里拿出烟盒,倒出一支放在了嘴边。 “戏演得不错。”他吐出几个恶劣的字音。 叶然心里轰然一沉,并不算意外,以陆凛深的脑子,老爷子那点拙劣的技法还骗不过他。 “这就是你来找爷爷的目的?看对我硬的不行,就改来软的,但这场装病演得还算可以,就差那么一点,真的就把我骗过去了。” 陆凛深慢慢说着,既然确定了老爷子什么事都没有,他安心地又恢复了举手投足,清风雅致的优雅。 叶然皱起的眉更深,她不喜欢烟味,现在有孕在身就更排斥厌烦了。 “别在我面前抽烟。”她说了声,也不理会陆凛深是何反应,直接伸手拿走了他嘴边刚点燃的烟。 扔掉在脚边,叶然一下踩灭了。 陆凛深扯唇冷笑了声,垂眸看着叶然穿着的黑色高跟鞋,眸色深了些。 “我没怪你串同爷爷演这种戏,你还来脾气了?”他长臂一转,直接搂住了叶然纤细的腰,但莫名的,他感觉了一丝不对劲。 叶然整个人都很瘦,虽然在女孩子中个子不算矮,但体重也没过百,所以小蛮腰特别细,没有一丝赘肉。 怎么就在这不长不短的一段日子里…… “怎么变胖了?”他稍微捏捏她腹部的肉,有些疑惑:“你不是肠胃不适,又着凉发烧的,闹过几次病吗?” 自从叶然搬出梨园,几乎身体就没好过。 怎么别人病了都是消瘦,叶然反而还…… 叶然像是过电一般的反应极大,一把就推开了陆凛深不安分的手,有些恼羞成怒的:“你干什么?我胖还是瘦,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凛深眯起了眼睛。 也对,没有哪个女孩子喜欢被人说胖的。 “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反常。”他难得的解释了句,再伸手搭在叶然的双肩上,他低头望着她:“不过也好,你太瘦了,早就想让你长点肉了。” 这话起不到任何安抚的作用,反而让叶然心底更加的排斥。 她不是陆凛深圈养的小猫小狗,不需要他用这些漫不经心虚情假意的话来哄弄。 她烦得抬手挡开他的双臂:“没别的事,我走了。” “不去看看爷爷?他为了你,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陆凛深阴阳怪气的话语,更加激发了叶然的抵触。 她捏紧了手指,隐忍着一句话没说,扭头就往楼下走。 误会就误会吧。 反正不管叶然怎么做,两人都回不到曾经的从前了。 再忍他几天,冷静期一到,叶然就来找他摊牌。 从老宅出来,叶然没等走多远,陈伯就开车追上了她,送她去了仁康。 一路上,陈伯没在赘述什么曾经的旧事,但却和叶然说了一个好消息。 “太太,原本啊,老爷子也一直在为叶夫人寻找合适的心脏,托了很多人,也动用了很多关系,如果不是闹出这些,老爷子是想亲自告诉您的。” “差不多适合叶夫人的心脏,找到一个,就是……还不太确定对方是否愿意捐赠,而且这个消息,也不是很靠谱。” 叶然闻言就问:“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您应该知道,我们不会平白无故让人捐赠的,老爷子给出的价格也一直在往上翻,现在已经是两千七百万了,价格高,就难免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所以不太确定的事,老爷子是不会透露给陆凛深和叶然的。 要不是这回的捐赠泡汤了,老爷子也不会让陈伯提起这茬。 “经过层层筛查,很多人都被淘汰了,但是有一个,也是最近得到的消息,那人的各项检查,都和叶夫人完美匹配,非常适合啊,但就是……” 陈伯回想着老爷子让金秘书调查出的那些资料,闹心的脸色凝重了些,再道:“这人住在大山里,还没有具体地址,也没提供姓名和联系方式。” 不知道那人经历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确定那人是否还活着,就在几个月前,往医院扔了一份详细的检查,说要捐赠器官,但必须支付酬劳。 等医院再联系对方,人家已经消失无踪了。 很多需要肾脏、眼角膜等患者家属,因为那份检查太过匹配,也苦愁联系不到对方。 这就像黑暗中扔出的一点点曙光,即便再微妙,叶然也不想错过。 万一呢。 万一她真能找到对方,又万一对方还没有离世,说不定她就能劝说为妈妈拿到心脏。 “有大概的资料吗?能给我吗?我想试试。”叶然急忙说。 陈伯一口应下。 等送叶然到了仁康,临下车前,陈伯也将准备好的资料给了她,此外还有一张老爷子转交的银行卡。 “太太,这里面有一个亿,应该足够您找到对方后,支付费用了。”陈伯说着,又想到什么忙补充:“对了,找寻这人可能不容易,您要需要人手,尽管说。” 叶然点头谢过,却在拿那张银行卡时,手指有些犹豫。 她打心底里不想再用陆家的钱,以前用过的,也想用自己的努力慢慢偿还,这个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她爸爸一条命,也是千金难换,不该用钱衡量。 但什么都抵不过活人的一条命。 先救了妈妈,其他的也只能以后再说。 叶然到底还是收下了那张银行卡,带着资料,她进医院看望妈妈,但刚进病房,就接到了靳凡的电话。 第七十七章 让他滚蛋吧 “太太,您是打算进山里找寻那位捐献者吗?” 靳凡公式化的声音在手机中响起。 叶然一皱眉,想不到陆凛深的消息这么灵通,她淡淡的“嗯”了一声。 靳凡说好,然后就道:“但大山偏僻荒芜,不比市区,您此去要万分小心,我帮您订机票,您看明天可以吗?” 反正陆凛深都知道了,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叶然就道:“可以,麻烦了。” 挂断电话,她走到病床旁,妈妈还在睡着,除去前两天的精神稍微有些好转,最近又陷入了漫长的昏迷,心脏衰竭的也越发厉害。 病情真的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早一天找到捐献者,就早一天能确定手术。 “妈妈,你等着我,我一定会让你好好的……” 叶然心疼地握着妈妈瘦弱的手,想到这双手,曾经抱着她教她说话,喂她吃饭,领着她去上学…… 叶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压抑的酸楚逼红了双眼,她俯身抱了抱妈妈,哽咽地轻声说:“爸爸已经走了,妈,你不能再扔下我,我们说好了的是不是?” “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妈,我也只有你了……” 叶然伤心地搂着妈妈,泪如雨下,或许是妈妈现在昏睡了,没有意识,她也或许是委屈得太久了,压抑的心声才会吐露。 “我太傻了,妈,我怎么会同意嫁给陆凛深呢,我和他明明关系还可以的,就因为结这场婚,一切都毁了……” “爱情是相互的,你和我爸那么好,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是我糊涂,是我太蠢了,现在我怀了他的孩子,还要和他离婚,以后我只有你和孩子了……” 叶然都不敢想,这个孩子就算顺利出生,往后她要耗费多少心血和心力。 养个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别人家庭和美夫妻两人共同努力,都还要呕心沥血。 而她只有一个人,能瞒得住陆凛深一时,瞒不了一辈子,他迟早会知道。 律师也曾联系过叶然,详细地询问很多以后,还问她是否怀孕,在看到叶然沉默的反应,律师说她这个婚,会离得很艰难。 就算一时离成了,但隐瞒怀孕的事,也足够能让陆凛深知道后,撤销离婚裁定,并且上诉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因为叶然已经隐瞒欺骗了陆凛深,等同于在法庭上不占理,她财力又没办法和陆凛深抗衡,注定一旦争抢孩子的抚养权,她必输无疑。 更不用说其他的事情了。 “妈,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嫁给陆凛深,不该怀上这个孩子,我毁了我自己不要紧,可我不该牵连上孩子……” “但我舍不得打掉他,他也是我的骨肉啊……” 叶然满心矛盾又混乱,无助地不敢和任何人说,只能抱着妈妈痛哭流涕。 心事这种东西,只要能说出口吐露出来,就算暂时无法解决,但也算心理上的一种释放和缓解。 叶然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慢慢情绪回笼,她不仅冷静了下来,也重新振作鼓足好了信心。 “妈,我最近找到了工作,老板还很好,入职前不仅预支了我薪水,还给了我一段时间的假期,以后我有你和孩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叶然骨子里还是很乐观的,毕竟美满的童年得到的爱太多,让她内心的阳光是无法被阴暗阻挡的。 她计划着自己有了工作,也有了稳定的薪酬,还很多,只要妈妈做完了手术,身体慢慢康复,她再顺利生下宝宝,以后的日子,一定分外光明。 至于陆凛深。 不爱了,让他滚蛋吧。 叶然在病房待了很久,久到护士进来催促,她才依依不舍地和妈妈告别,然后又去找了主治医生。 确定妈妈身体暂时还能用药物维持,虽然时间不会太久,但也足够让叶然安心的去大山寻找那位捐献者了。 遇事不可能只指着一方面,如果找不到那位捐献者,叶然也不想陷入困局。 所以她从医院出来,就约了萧天润。 奈何萧天润在开会,实在没办法脱身,就问了她大概什么事,听叶然复述后,他也一口应下,承诺帮她托人找找匹配合适的心源。 医院那边不用说,但凡有适合的心脏,必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叶然。 又有了萧天润的帮忙,叶然也厚着脸皮联系了大学的几个同学,都是曾经和她关系不错的,拜托他们帮着打听消息。 其中,她也给南辰去了电话。 南辰正经历分手,一接电话就很苦恼地说:“然然,我失恋了,你来陪陪我好不好?我在海城呢,我爸的分公司最近总出问题……” “我去不了,你……很伤心吗?”叶然忙着往出租屋走,就问。 南辰吸着气回:“嗯,我可伤心了,你人来不了,那我们打视频吧,你视频中安慰安慰我。” 叶然不觉得一个视频,能起到什么安慰作用,果断又拒绝了。 她说:“我记忆中你好像没什么空窗期,始终在恋爱和分手,要不,你好好沉淀一下自己,冷却一下你无处安放的心,然后再找个适合的人谈恋爱?” “……” 南辰无声地沉默表达抗议,许久才哭笑不得地说:“然然,你好像对我有了片面的刻板印象,我始终在恋爱,那是因为我最爱的那个人,始终不给我机会啊。” 叶然行走的脚步一顿,不得已说:“南辰,我最近事情比较多,也没什么心思能好好安慰人,抱歉啊,下次吧,下次你再痛苦,我一定好好视频安慰你。” 南辰再次无语得震耳欲聋。 但叶然真的是有事,手机已经嗡嗡震动的来了好多消息,她匆匆又和南辰说了两句,就挂断,再看手机,那些沉寂的同学朋友,纷纷都回了消息。 除了答应帮她打听消息,寻找心源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斥责她终于肯诈尸了,销声匿迹了好几年,埋怨她重色轻友,跟她们玩消失。 叶然苦笑笑,一边回到出租屋收拾些行李,一边和她们聊微信发语音,很快一夜过去,转天,叶然就按着靳凡发来的航班时间,早早地倒地铁去了机场。 第七十八章 再次偶遇 提前两个小时到机场就行,但叶然很久没有做过飞机了。 她担心遇到不懂的事耽误时间,所以她到机场时,距离航班起飞还有四个多小时。 时间充裕,她带的行李也不多,就一个箱子,便找了个休息位,坐下继续和朋友们聊微信。 主要就是安捷和徐向栀。 两人都是叶然大学时关系很好的同学朋友,此外,徐向栀还和南辰差不多,算是叶然的发小。 因为两人小学就认识了,中间初高中不在一个学校,但时常联系,大学又考入了同一所医科大,还读的同一个专业,只是徐向栀读研了,现在是在读博士生。 虽然叶然是有难处才不得已重新联系的两人,但两人抱怨了一番后,又和她热络地聊着这几年的经历,话题特多,聊得也很开心。 叶然这时候才明白,人啊,不管何时何地都不能断了自己的社交。 徐向栀:【然宝,你啥时候从阳城回来啊?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徐向栀:【我还要把这几年我给你攒的礼物,一口气都拿给你呢!】 徐向栀:【也算你有良心,人没影了,还知道每年托你家秘书给我送年礼,然宝,你老公是不是超有钱啊?】 安捷:【肯定的!那秘书都穿的相当精英啦,能用这种人当秘书的,百分百超级、超级、超级特有钱!】 安捷:【老实交代啊然然,你老公是谁啊?快说快说!】 徐向栀:【不说也不要紧,一提起她老公我就来气,让我们然然放弃工作在家当全职太太,说得好听,弄得然宝跟断了外界一切的乡下老太太似的!】 安捷:【这点是挺那什么,但然然不也每年想着我们,还送东西呢,都挺贵的,但是啊!】 安捷:【然然你究竟在忙什么啊?忙得连跟我们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发了你也不回,稍微回两句也那么冷淡!】 徐向栀:【对啊对啊!但凡你好好和我们说句话,我们早就把给你买的礼物送过去了,也早找你吃喝玩乐去了!】 三人单独拉了一个小群,叶然去买了瓶矿泉水,徐向栀和安捷的消息就跟刷屏似的,一串串的文字过后,两人还斗图似的甩上了表情包。 等叶然坐下喝完水,再看手机,迟缓的一愣再愣。 三年前她稀里糊涂的就结了婚,为了遵守陆凛深所谓的隐婚,除了妈妈以外,她没和任何人说过,那时候她和安捷都在忙实习,徐向栀忙着考研。 三人虽有联系,但也不是很密切了,毕竟各自都在忙。 等安捷和徐向栀忙的缓过神,腾出功夫时,叶然这边因为陆凛深突发的车祸,她也辞去了实习,拿到毕业证也暂不工作,选择拿出所有精力照顾陆凛深。 这些事,她没和安捷和徐向栀说过,但两人也不理解她做的选择,就又是电话又是信息的,一边疑问一边说劝。 叶然解释不清,当时又一门心思都是陆凛深,安捷和徐向栀见劝不过她,也赌气的不想理她了。 后来陆续的也偶尔有过些联系,但都不多,也就节假日的问候两句。 时至现在,叶然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彻底清醒解脱,才反应过来当初的自己,有多愚昧痴傻,也后悔很对不起安捷和徐向栀。 但是…… 从两人的信息中,她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点。 叶然:【我给你们送过年礼?每年都送?谁送的啊?】 安捷:【……】 徐向栀:【…………】 两人默契的一人一段省略号,还争先恐后的一段发完又一段,以此来表达两人内心的不爽以及无语。 叶然等两人消停了,又将前面一句问话复制,再发了一遍。 这回安捷和徐向栀都没再发省略号,而是直接沉默了。 隔了好半晌,就在叶然想着再问一遍时,徐向栀终于回复了。 徐向栀:【年年都送,护肤套装,爱马的包,外加水果点心和烟酒糖茶。】 安捷:【跟标配似的,年年都是这些,但护肤彩妆和包不一样。】 徐向栀:【托你的福,我俩这两年背的都是大牌好包,别人还以为我俩交有钱的对象了呢,啧!】 安捷:【现在你问这个,合着这几年的,不是你让送的?】 徐向栀:【那我们退回去,但得折钱了。】 这回无语沉默的,换成了叶然。 说句很丧良心的,她这两年都忘了和最好的朋友联系,又怎么可能还记着年年托人给她们送年礼。 还这么贵重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陆凛深。 是他让靳凡送去的。 不清楚陆凛深的用意是什么,但估摸着是想借此方式,不让关系好的朋友,跟叶然彻底断了联系。 明白了这些,叶然心里有些波动,她又喝了几口水,平复一下才回:【不用退还,应该是我老公让秘书送的,他也是好意,你们收着就行。】 徐向栀:【哦,那你们关系咋样?然宝,你说实话。】 安捷:【你们感情好吗?应该好吧,但是……】 安捷像是猜着什么,感觉文字输入不方便,就给叶然打来了语音电话。 叶然下意识就要接,但抬头的一瞬余光瞥见一道身影。 远远地,站在人群中,还在和身旁的人说着什么,忙碌的侧颜亦如刀雕斧刻,清隽的眉目如画,一身笔挺的,却没穿着往日习惯穿的手裁西装。 深色的休闲工装裤,配合着同色系的卫衣,外面穿着一件短款的休闲外套,双肩包随意的单肩搭着,蓬松的短发也没如往常那般全数拢去脑后,而是随意的散着,些许刘海垂落眼前,衬托的整个人清新松弛,像个在校抽空旅游的大学生。 惹的周围不少人频频递来目光。 还有几个女生已经很有好感,想要鼓足勇气凑过去。 但凑巧,陆凛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一掀眸,遥遥的目光穿过无数往来的旅客,落向了远处坐在休息位上的叶然。 刹那间,叶然感觉心脏忽然一下像是停滞了。 第七十九章 她好冷漠 “大概就这些,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陆凛深言简意赅地交代着近旁的靳凡和汤颖,两人点头应声。 靳凡看着时间:“陆总,航班已经开始办理登机了,我去办吧。” 陆凛深微一点头,朝着远处叶然的方向轻抬了一下下巴。 汤颖立马会意,说了声:“我知道了陆总。”然后便小跑几步,越过众人走向了叶然。 “太太,航班已经开始办理值机了,我去帮您。”说着,汤颖就接过了叶然的行李箱,径直走向了远处。 叶然紧握着还在震动中的手机,迟迟的目光注视着远处的陆凛深。 看着他避开走远的靳凡,已经迈步朝她走来。 叶然按压住心底的慌乱,拿起手机挂断了安捷的语音电话,快速回了条信息:【抱歉啊,航班就要值机了,等飞机落地了我给你打过去。】 之后也没看安捷和徐向栀回了什么,她匆匆就收起了手机。 叶然站起身,也下意识地往陆凛深的方向走了几步,但忽然看着跑来的两个女生将他围住,她脚步又顿住。 “哥哥你好帅啊!”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帅哥,你是明星模特吗?” 两个女生像是社交达人,一点不社恐的上来就攀谈畅聊,而且热情开朗,也不惹人烦。 陆凛深脚步停住,淡淡的目光却没看两人,就随口礼貌性回:“不是。” “那你是哪个学校的?我是r大传媒系的,帅哥,方便加个微信嘛?” “我俩请假出来旅游的,看你好像也是,咱们一起游玩啊?” “不方便。”陆凛深拒绝得不加思议,灼灼的目光还注视着两人身后的叶然,“我是跟我太太一起出来的,很抱歉。” 说着,他就要迈步走向叶然。 两个女生也惊讶的纷纷回头,目光盯向叶然,继而两人爆发出羡煞的惊鸣:“天呐!这么帅,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英年早婚啊,但他太太也好漂亮啊,看着就是那种温柔的小姐姐!” 两人原地憧憬了一会儿,说话的声音也一字不落地进入了叶然耳中。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也没等有什么反应,就被陆凛深一把环着腰,搂着往远处安检走了。 “不问问我怎么在这里?”他随口就道。 叶然迟疑的思绪渐渐回落,也下意识地拨开了他的手,像是故意一般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同时清清淡淡地回了三个字:“不好奇。” 陆凛深可能是因为工作要出差,这对他来说,不是稀奇的,自从身体恢复好后,他几乎每个月都要出差几次,时间长久不定。 就算这回不是,那也是老爷子软硬兼施地逼迫着他跟叶然同行。 总之,不可能是陆凛深自愿的。 所有,又有什么可好奇的。 叶然避开他,目光巡视着人群中的汤颖,待找到对方,她就匆忙走了过去。 谢过汤颖,拿到了机票和身份证,叶然也往安检处排队,浑然没注意身后尾随的人,直到对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商务舱通道推,她才回头看了眼。 又是陆凛深。 而且貌似真是后一种,老爷子让他和叶然同行一起去阳城。 叶然反应过这些,就按部就班地随着零星的几个人,过完了安检,下楼找到指定登机口,因为是商务舱也不用等候太久,直接就先一步登机了。 她和陆凛深的座位是紧挨着的。 叶然放好随身带着的包包,留下手机,坐下后又继续和安捷徐向栀聊了起来,刻意的,没去理会旁边坐着的人。 即使对方的存在感超强,叶然也克制着不管不理。 就当对方为空气。 至于年年安排靳凡给她朋友送年礼的事,叶然也不想问。 都猜到了陆凛深的初衷,又有什么好问的,非要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加深陆凛深在她心目中的好感么? 没必要了。 只要陆凛深不把事情做绝,稍微留一点点的余地给她,那叶然的心里,自然也会删除所有的不愉快,只记得曾经他所有的好。 从始至终,她要的就不多,以前是,现在更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今天是冷静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她就能向陆凛深摊牌,两人也不会再有瓜葛了。 叶然心事重重的,总算有一些东西能见到曙光,压抑的心上也有了些期盼,即便细说起来也是可悲,但她不想那么多,就津津有味地和安捷徐向栀聊着。 陆凛深眼神特别好,从来没戴过眼镜,此时坐在一旁,稍微侧颜瞥两眼,就锁定了跟叶然聊天的人。 都是女孩子,以前关系就好,重新联系上也是早晚的事。 他没觉得有什么,也不想争分夺秒地再翻看什么文件,老爷子卯足全力的一顿鞭子,还让他背部伤痕累累,现在这么坐着,都很不舒服。 陆凛深放下交叠的双腿,稍微欠起身,想要调整下坐姿。 但怎么坐着,都不好受。 叶然专心致志地聊天打字,被旁边翻来覆去的折腾分了心神,她到底没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可以考虑趴着。” “……” 陆凛深无声的神色一顿。 “不然坐着会挤压背部的伤,你感觉疼痛,不断地乱动,也严重影响我。”叶然又解释了一下。 陆凛深再次的缄默,都已超过了无语的限制。 几秒后,他定定的看着她,扯唇笑了声:“影响你?我这顿打是因为谁啊?” “唐依依。”叶然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还回了冷冷淡淡的三个字。 陆凛深登时就皱了眉,也毫不客气地一把攥住了叶然的胳膊:“跟她有什么关系?叶然,你故意的想气我啊?” 完全不是错觉,陆凛深十分肯定的判断出,因为移植心脏的这件事,叶然对他的态度,已经急转直下,冷得不能再冷了。 就因为他没把那颗心脏给她妈妈? 但理由他不是也解释了吗!是叶然不肯听,那也怪他? 陆凛深感觉莫名其妙,紧握着叶然的胳膊也不肯松手,叶然挣了几次都无果。 第八十章 高低怼两句 这一下就让叶然有点恼了。 她另只手一抬,直接按了呼叫空姐。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您的吗?” “这位先生非要拉着我不放手,麻烦能换个座位,或者……” 没让叶然说下去,陆凛深紧攥着她的胳膊,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他抬眸看眼空姐:“她是我太太。” 空姐恍然的点头,再对着叶然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位太太,飞机就要起飞了,请先不要和您先生闹脾气好吗?请配合。” 叶然烦闷地咬了咬牙,无可奈何的对空姐一点头,待对方离去,她稍微起身,用自由的另只手一把按着陆凛深的肩膀,使劲地让他布满伤痕的背部撞击座椅。 一阵鲜明的刺痛,让陆凛深瞬间拧眉抿唇,发出低低的嘶气声。 “好玩吗?陆凛深,你多大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叶然总算趁机抽回了胳膊,如同躲避蛇蝎似的往旁边挪了挪。 陆凛深眯眸怔住,有些被叶然的反应和举动伤着了,以至于他迟缓的目光,久久的都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 叶然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最主要的,是她不该用这幅不耐烦的状态,来对他。 “叶然,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许久,陆凛深溢出了不轻不重的一声。 叶然烦闷地深吸了口气,本来被他复杂的目光注视,她就快顶不住了,他还非要这么没完没了。 飞机正在起飞,一段滑行过后,直接翱翔冲去天际。 爬坡飞行,必然颠簸。 叶然仰头靠着座椅,闭着眼睛,感受着耳鸣嗡嗡,等这段不适的感觉渐渐消退,她才睁眼扫了眼旁边正襟危坐的男人。 她很想说:有什么好谈的。 走到现在这一步,叶然早就对他无话可说了。 但就当好聚好散吧,最后再聊聊也未尝不可。 “明天吧,明天我抽时间和你好好谈谈。”叶然说。 陆凛深终于等到了回应,轻微的“嗯”了一声,再要做什么,却被叶然扶着他胳膊,听到她说:“你别乱动,要想伤口不那么疼,你就老实点。” 陆凛深:“……” 老实点? 这几个字,他都纳闷叶然是怎么想对他说出来的。 陆凛深有点郁闷了,他也十分冷淡的一把拨开了叶然的手,俨然摆出一副‘不用你管’的架势。 叶然皱了皱眉,感觉好心当成驴肝肺,立马转过身不再搭理他。 但却在此时,空姐一脸惊慌地跑到前面,拿着扩音器耳麦对所有乘客说:“很抱歉诸位旅客,机上突发意外紧急情况,请问有哪位是从事医护工作的旅客吗?” 叶然神色一凛,直接就举起了手,并询问:“请问,是有人身体不适吗?” 空姐连忙点头,询问了叶然的工作后,就请她先出来,然后压低声解释说:“有一位旅客是孕妇,不知道什么原因引起的,呕吐不止,情况不太好。” 叶然连连点头,跟着空姐撩开帘子,走进了经济舱。 一路往后,直到末尾的空乘工作区域,一位年轻的女人,扶着还不太明显的孕肚,吐得昏天黑地,脸色都惨白的如同白纸。 “我是医生,你别紧张,我帮你看看……”叶然俯身屈膝半蹲在女人近前,一边解释缓解女人的情绪,一边为她拍拍背,“你怀孕多久了?” “十……十四周了……”女人气若游丝的,相当虚弱:“检查说孩子发育得很好,没想到会这样……都怪我老公,上飞机前非要让我吃那个酸菜鱼!” “我说了不喜欢,不想吃,他非让我吃……”女人感觉委屈,加上身体不适,越说越激动,眼泪控制不住地也哗哗流淌。 叶然安抚的不断拍背,柔声细语的:“我知道,我明白,没事的啊,你放松一些,试着跟我一起呼吸……” 叶然深深呼吸,让女人跟着她一起。 如此反复了几次,女人果然状态稍微有所好转,但也控制不住还要呕吐。 叶然摸脉大概确定女人和胎儿没什么大问题,可能真的是食物不适,引起了更为剧烈的妊娠反应。 大概判断出来了,叶然也伸手拉过女人的左臂,挽起衣袖,按压着前臂掌侧上两寸左右的地方,这个穴位能缓解恶心呕吐,对孕吐也有较好的缓解效用。 她按压了一两分钟,女人恶心的感觉渐渐压下,她丈夫也匆忙跑了过来。 叶然将其余的几个穴位一一告知,让女人的丈夫帮她按压缓解,又劳烦空姐倒了一杯温水,让女人稍微喝一些。 忙完这些,基本也就这样了。 空姐感谢叶然的帮助,女人也千谢万谢的,叶然一笑,准备走的时候,又被女人拽住。 “姐姐,你有没有什么酸的东西啊?我现在特别想吃。” 孕妇害口是正常的,而且很多都是千奇百怪的,但大体都逃不开酸甜和麻辣。 叶然最近就嗜辣又爱酸,搞不懂肚子里的小家伙什么胃口,她跟女人说稍等,自己折回了商务舱,从行李架的包里拿了几袋特别酸的杏干。 还有几袋麻麻辣辣的辣条,用不上,她就塞回去了。 等她去给女人送完再回来,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包里的杏干和辣条,一股脑的都出现在了陆凛深的手里。 他慢条斯理地随手摆弄着,似乎是在看配料表,眉宇逐渐皱得有些深。 “谁让你拿我东西的?”叶然不悦的一声出口,同时也伸手就要夺回。 陆凛深也没跟她争抢,就留下了一袋杏干和辣条,放在手中继续翻看着,接着侧身让叶然进去坐下时,他挑眉问:“你怎么会随身带这种东西?” 叶然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道:“这就是零食,怎么了?你觉得不卫生?我又没拿给你吃。” 陆凛深抿了抿唇,他算是发现了,现在不管他说什么,叶然高低都想要怼两句。 以前那个乖巧温柔,听话又懂事的叶然,彻底是消失不见了。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两种食物口味过于极端,一般都是孕妇爱吃的,叶然,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第八十一章 留了一手 叶然的呼吸攸地一窒。 她保持着低垂着头的姿势,幸好没有抬头,否则陆凛深肯定能一眼看出她此刻脸上的兵荒马乱。 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叶然思绪天翻地动。 陆凛深不会毫无缘由的扔出这么一句话,他肯定是发现端倪,并且几乎可以确定了。 还是那句话,想要真正的瞒住他,太难了。 除非他根本不上心,也毫不在意,那基本他也能识破谎言,就是看破不说破,慢慢地看着你演。 怎么办?该说些什么才能打消他的怀疑? 叶然焦急不已,过了今天冷静期就到了,明天,哪怕明天再让陆凛深知道她怀了孕,她也能有底气地告诉他,离婚了,跟他无关了。 而现在…… “怀孕?”叶然故作镇定的重复了一声,轻笑地摇摇头,抬手拢着散落的长发:“不可能,我前几天还来月事了呢。” “哦?”陆凛深轻喃了一声,有多质疑可想而知。 叶然没作理会,侧颜看向了舷窗外面缥缈的白云。 陆凛深却握住了她的手,侧过身凑向她,压低的声音很缓,却字字句句清晰无比:“我记得几个月前我们有次没做措施,当时的套子破了……” “闭嘴。”叶然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但后知后觉也猛地想起,那大概是三个多月前,好像就是那一次,之后没多久她就确诊了怀孕。 想到这些,叶然不自然地蜷紧了手指。 “害什么羞?”陆凛深一笑,看不出意欲何为的:“我们是夫妻,就算那次你事后没吃药,怀了宝宝也没什么的啊。” 叶然的思绪忽然一怔,近乎错愕和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陆凛深。 陆凛深神色如常,漆黑深许的眼眸仍旧那么好看,一片温情般的满载柔缓,真像是疼爱妻子的好丈夫似的,还握紧了叶然的手。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觉得我在说假话?”陆凛深说着就笑了,牵起叶然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一下:“傻瓜,我们这个年纪,要个孩子不是正好吗?” 叶然彻底懵了。 耳边也在刹那间,回荡起很多陆凛深曾经说过的话…… “我们不能要孩子。” “我不喜欢孩子,也没有必要,至于陆家未来的继承人,以后再说吧。” 这是婚后两年,陆凛深车祸后身体刚刚恢复,第一次抱她上床过后说的,他声音冷漠,态度决绝。 完全不允许叶然提出反驳。 也在每一次,都做好了万全的避孕措施。 叶然始终觉得,孩子应该是在夫妻两人充分准备好,满心满意的期待中再要的,既然陆凛深如此抵触,那她也不能过于心急。 总该方方面面都为孩子着想和负责是吧。 但叶然万万没想到,有一次陆凛深喝醉了,周贺生给她去电话让去接,等叶然慌忙地跑到会所指定包厢,还没推开门,她就通过虚掩的门听到了震惊的话。 “叶然没想跟你要个孩子吗?你就给她呗,不然她整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让她相夫教子多好啊。” 周贺生笑吟吟地说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话题,还聊得挺起劲。 陆凛深已经喝醉了,靠在单人沙发里把玩着一根还没点的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就说:“孩子?她不配。” “她现在就把老爷子哄得团团转,我要再给她孩子了,她地位不就稳了吗?等玩腻了,想甩都麻烦。” 那一句话,像是轻轻飘飘的一杯硫酸,瞬间落进叶然的心底,腐蚀灼痛。 她清楚地感知着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都在撕裂,心脏疼得也真想当场就剜挖出来,混合着鲜血和皮肉,疼得她狼狈崩溃。 那天,叶然到底没有勇气直接冲进去,质问陆凛深什么。 她当时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就在门外默默地忍着那阵刺骨的伤痛,扭头一个人走了。 后来没多久,陆凛深被周贺生送了回来。 他也习惯性地缠上了她,嘴上说着:“怎么不来接我?我都出差几天了,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不想我吗?” “但我想你了……” 然后就是不顾叶然的反应,他开诚布公的开始了掠夺…… 那次他要了她好久,久到叶然体力不支,意识不清的都要昏睡过去,却在浑浑噩噩中感觉手腕一凉。 等她强打精神睁开眼,就看到了陆凛深为她戴上的一条手链。 钻石的,很贵,也很漂亮。 “我觉得粉钻适合你,刚好矿区新采出了一批,我挑了些成色不错的给你做了这条,戴着吧,好看。” 陆凛深餍足的也有些累了,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说着话,抱着叶然就去了浴室。 因为那条手链,因为那是婚后陆凛深第一次主动送她东西……叶然傻傻的将刻骨的心痛抛之了脑后。 现在回想起来,叶然感觉自己何止是恋爱脑啊,她完完全全的就是将自己最好的脾气,最大的包容,最蠢的一面,都给了陆凛深。 造就出了这一切,她谁都怪不得。 只怪她自己。 叶然闭眼深深地长吁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已然恢复了一片清明,无比冷静地看着陆凛深一笑:“所以,我就算是怀孕了,你也很想要这个孩子?” 陆凛深笑笑:“当然啊,我们的宝宝,哪能不要呢。”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叶然回以微笑,然后掏出手机,找出当初那段她不知用什么心情录下的录音。 调低了音量,她按了播放。 “够狠啊兄弟,你真不让叶然怀孕?”是周贺生的声音。 “怀什么?真怀了也是打掉,我想玩的只是她这个人,要什么孩子。”这是陆凛深的声音。 夹杂着周遭的音乐和人声,录音总体来说有些混乱。 但陆凛深听着,还是很快记起,那是差不多半年前,他从新几内亚的矿区飞回来,跟周贺生喝酒,有些喝多了随口说的。 想不到叶然当时也在,竟然还录了音。 他有些意外的看向了她,不知道该惊讶叶然怎么会听到这些,还是该想想,叶然录下这段话,是不是早就做好准备,故意留了一手。 第八十二章 教他做事 花言巧语,口蜜腹剑。 叶然总算看清了陆凛深,也在心里给这个混蛋做出了终极点评。 陆凛深静默地看了叶然几秒,多种情绪在他眸底悄然流转,也让他好看的眼眸泛出了复杂的流光:“所以,你到底是怀没怀啊?” 这句问得,绝对不简单。 陆凛深没有解释录音中的话,应该也是他真正的内心想法,没什么好多说的。 而一句怀没怀,如果叶然还继续撒谎,那等飞机落地,叶然丝毫不怀疑他会直接拖拽着她去医院做检查。 眼看冷静期就到了,她不能冒险。 她压抑着心事,权衡再三,也很深奥地回了一句:“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办的。” 既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否认撒什么谎。 这句话,就很巧妙。 陆凛深依旧深深地看着她,发觉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个女人了,她好像是……突然之间就变了。 不仅和曾经判若两人,还变得城府更深了。 可一个人,不会轻松的随意改变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叶然本来就是这样,只是曾经在他面前,故意伪装的人畜无害,心思单纯罢了。 陆凛深说不上来反感,也谈不上欢喜,他只觉得心里酸酸涨涨,一种超乎想象的不适感,甚至超过了背部的伤痛,让他浑身都很不自在。 “我该夸你一句懂事吗?”许久后,他才挤出了一句。 叶然稍微想想,之后一晒扔出两字回:“谢谢。” 四两拨千斤。 有来有往,既不落下风,又不锋芒毕露。 叶然真是好样的。 陆凛深郁闷又闹心的注视着她,良久才收回目光,愤懑的心里想。 后半程的航行,陆凛深没再说什么,叶然也没理睬他,两人就这么冷淡又疏离的相处着。 直到飞机缓缓降落,随着一阵滑行,慢慢地拖载着乘客驶向航站楼。 等舱门打开,听着空姐柔美的声音,陆凛深和叶然也相继一前一后很快的下了机。 叶然没有提前定酒店,因为她想下了飞机就直奔高铁站,争取天黑之前到达阳城下属的高坎县,之后再找个旅馆暂住一晚。 那位神秘莫测的捐赠者,是住在高坎县管辖的大红山里,离县城非常远,从地图上看至少也有三百多公里,山路又难走,估计乘车前往也得一天的时间。 大红山有好几个村子,具体哪位捐赠者住在哪个村子,就不得而知了。 叶然打算等到了大红山,再详细地打听走访吧。 她有点累了,也有些饥肠辘辘,飞机上的食物不合胃口,她几乎没怎么吃。 叶然先去取了行李,一路上她就看好了机场内的几处餐饮,虽然是快餐,但闻着味道还不错,她感觉自己现在很想吃炸鸡汉堡。 但她没想到,等她拖着行李准备折返回去找快餐店时,陆凛深竟然又出现在她面前,还拉着她的手,就要往机场外走。 “干什么?我不跟你走。”叶然当即抽回手,并提出了抗议。 “不跟着我,你跟谁啊?你要自己?” 陆凛深皱起了眉,不乖的叶然有点难搞,他也不喜欢处处都解释,这就很……烦。 “对。”叶然回得十分干脆:“找那位捐赠者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无关,我理解你不想忤逆爷爷,但能来到阳城已经足够了,你去找个酒店住几天吧。” “你放心,等我回去了,我不会和爷爷多说什么的。” 叶然提出的建议,非常完美,既能搪塞老爷子,又能让陆凛深消停清闲几天。 权当度假休息,多好。 陆凛深却很不满的眉宇皱得更甚:“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没有,我只是建议,听不听随你。”叶然懒得多废话,直接拖着行李箱就走,却被陆凛深一把拽住行李箱,并且强势的夺了过去。 “先出机场,其他的再说。” 他也没什么耐心了,一句话说完,直接推着两个行李箱往出口走。 叶然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拿走了,包括随身背着的包,无奈,她也只好跟随。 两人气氛微妙的走出来,很快就看到一个身高笔挺,鹤立鸡群一般的男人,笑得阳光明媚地朝着两人招手:“陆凛深!看到了吗!我在这里!看这里啊!” 男人还举着一个挺大的牌子,上面用纯黑的记号笔,写着特别大的几个字—— 热烈欢迎陆凛深! “……” 隔着较远,叶然都能感觉出陆凛深的无语,感觉丢人死了。 “陆凛深!” 走到近处,男人更显热情,开心地展开双臂就往陆凛深身上抱:“好久不见了,你都长这么高了啊?哎呀呀……啊!” 不出半点意外的,男人挨了陆凛深狠狠地一记肘击。 “没大没小,叫我什么?”陆凛深十分不太高兴的看了眼男人,还拍了拍对方的后脑勺:“说谁长高呢?林灿,你是不是皮紧了啊?” 林灿捂着肚子呲牙就笑,然后也老老实实地叫了声:“哥,我这不是看着你太高兴了嘛,唉,这位是……哦!是不是我那小嫂子?” 陆凛深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算是回应的一把拽过叶然,跟她说:“这是我表弟,最近被差遣来阳城弄个项目,他叫林灿。” 叶然点点头,礼貌地对林灿一笑:“你好。” “小嫂子你也好!”林灿是个自来熟,阳光开朗的性子,近乎有点欢脱了:“你长得好漂亮啊,哎不对,我们是不是小时候见过?” 叶然稍作迟缓,半晌才点点头:“算是吧。” 既然是陆凛深的表弟,那叶然也想起来了,是他姨母家的独生子,自小集万千宠爱,性子洒脱,六七岁的时候,曾在陆家老宅住过一段时间。 林灿的年纪和叶然差不多,所以两人小时候,算是见过,就是记忆不怎么深。 “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姐?哎不对,还是叫嫂子吧,你是我表嫂呢。” 林灿显然是知道叶然和陆凛深的关系,客套热情之余,也不忘避嫌,有他哥的威严施压在,他可不敢把自己的俩爪子往叶然身上放。 第八十三章 共处一室 叶然尬笑了声,便不再多言多语。 陆凛深和林灿往前走,叶然就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 基本都是林灿喋喋不休地叨叨,介绍着阳城的种种,还谈到了他手上弄的项目,反正话题滔滔不绝,仿佛那张嘴是租来的,等会儿就要还回去一样。 出了机场,林灿就带着两人上车,去了市中心一家颇具当地特色的餐馆。 不算那么高档,但闻着飘香的味道,感觉也很可以。 陆凛深坐下后,就将菜单推给了身旁的叶然,示意让她点菜,他继续听着林灿叭叭。 叶然也没客气,虽然暂时吃不上炸鸡汉堡,但她也点了几道口味比较辣的菜,还特意叮嘱服务生,多放点辣椒。 林灿也很爱吃辣,闻言就朝叶然投来目光:“小嫂子也喜欢吃辣啊?那正好,咱俩口味一致!我哥不行,他现在胃不好,以前胃好的时候也吃不了呢。” 无需林灿说,叶然也知道陆凛深口味清淡,不喜味重,更吃不了辣。 但她现在想吃。 肚子里的宝宝重要,还管陆凛深干什么。 陆凛深轻微挑眉,侧颜看了眼叶然,也没说什么,就等服务生将菜端上来,看着上面红红的一层辣椒,他眯眸说:“你口味也变了很多啊。” 叶然没理睬,等菜上齐了,她对林灿浅然一笑,“我们吃吧。” 林灿早就肚子咕噜叫了,连忙点头的同时,还不忘给他哥递来餐筷,然后又用胳膊轻推了推他哥,小声问:“怎么回事?你和小嫂子吵架了?她都不管你啊。” 因为叶然只顾着自己拿了筷子,还去给自己添了半碗饭,坐回来就低头吃着,也没有一点想管陆凛深的意思。 陆凛深低眸看了看叶然,也没言语。 林灿这个话痨,就闲不住了,一边吃一边对他哥挤眉弄眼,很八卦的:“怎么吵的啊?我都没听你说过她,怎么?不喜欢啊?” 音量再低,能低到哪里去。 叶然就在桌旁坐着,又不是死了,她深吸口气咽下嘴里的饭菜,到底没忍住抬眸看了眼林灿:“很好奇吗?那我也有一点好奇的。” “你叫我小嫂子,是不是还有个大嫂子啊?” 叶然一句话,玩笑中带着毫不客气的成分。 林灿直接就被堵得哑口无言,尴尬的夹菜动作都停下了。 “不是,真不是……”林灿急得抓耳挠腮,十分尴尬的道:“我就是看你年轻,还长得这么漂亮,真不是我把唐依依当大嫂子了!” 这解释的,还不如不解释。 陆凛深当即就放下了筷子,靠着椅背仰头努力平复心绪。 他真想扪心自问,自己是造什么孽了吗?大老远的来到阳城,让这个表弟这么坑。 叶然看着林灿,轻轻的笑了一声。 之后没再说什么,她就恢复如初的继续低头吃饭。 林灿却感觉出了氛围不对,他哥那阴霾得近乎要吃人的脸色,他好怕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慌慌的还想找补:“我说错了,我没见过唐依依,哎也不是……” 怎么说都是错,林灿都抽了几下自己的嘴巴。 他无措地又说:“我见过唐依依,但我哥没让我叫她嫂子,真的,叶然,你是我唯一的嫂子,我也只认你,你要相信我啊。” 林灿想要保命的都快急哭了。 叶然抬眸对他安抚的轻微点点头,随口说:“嗯,我信你,好了吃饭吧。” 林灿感觉自己这张嘴可真够坏事的,他又对着他哥装模作样地狠抽了自己嘴巴两下,然后往嘴巴上比划了一个拉链的动作,保证管住嘴,绝不多话。 直到吃完饭,几人从餐馆出来,林灿都谨言慎行,再不敢随性地叨叨了。 叶然还是打算去高铁站,她就和林灿说:“谢谢你的款待,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去哪儿?”沉默多时的陆凛深也在这个时候蹦出了两个字,之后不想听叶然说什么,直接道:“跟我去酒店。” 有林灿在,叶然不想跟他争执,就也压制着没说话。 林灿还是感觉两人之间太别扭了,但他可不敢掺和,就慌忙的跑去取车,然后带着两人去了预定好的酒店。 阳城没有七星级酒店,林灿就定了一个口碑极佳的五星,办好入住拿着一张房卡递给他哥,再看眼面色冷淡的叶然,试探的问:“一间房,可以吧?” 陆凛深轻微点头,拿起房卡,让林灿明早六点来接,便带着叶然进了电梯。 林灿看着梯门缓缓关闭,然后才敢抱怨地嘟囔:“六点?早上六点?杀了我啊!” 抗议归抗议,林灿还没忘记他哥来阳城是办什么事,也记着陆老爷子电话里的叮嘱,他急忙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 缓缓上升的电梯中,叶然感觉有陆凛深在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无形中的煎熬。 可又没有办法。 就算她想走,陆凛深也能找出千百种理由不让她离开。 只能拖了,拖到晚上过了十二点,冷静期过去了,离婚也生效了,她就能无所顾忌地和他正面相对了。 叶然隐忍的自我安慰了一番,随着电梯升入指定楼层,她也率先下来,走向了相应的房间。 酒店侍者已经将行李送进了房间。 叶然进来后,大概扫了眼套房格局,幸好有两间房,她就拿着自己的行李箱,准备去其中一间,但却无可厚非的,又一次被陆凛深拽住胳膊。 不仅被他夺走了行李箱,还被他拦腰打横抱起,直接抱进了主卧,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叶然被他重重地扔上了大床。 松软的床垫没造成任何负担,但却让舟车劳顿的叶然,感觉大脑一阵昏沉。 她强撑着不适,一边按揉着太阳穴一边稳住身形坐起来,却不等说什么,就被陆凛深一把捉住下巴,捧起脸颊直接吻了下来。 劈头盖脸的,强势一如既往。 叶然惊悚的思绪震动,不等大脑反应过来,动作就已经开始了挣扎抵触。 “陆凛深,别碰我,你放开……” 话音还没完全出口,就被陆凛深汹涌的深吻全数掠去…… 第八十四章 如果能重来 叶然紧张的大脑一团乱。 她局促的手心早已沁出薄汗,微微发着抖,别说抵抗挣扎,陆凛深动了真格的,她连推开的机会都不会有。 周遭的空气仿佛变得稀薄粘稠,密密麻麻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心跳越发的剧烈,一遍又一遍地敲击如雷鸣,震得她脑仁生疼,就在她无措得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时,陆凛深端着她的脸颊,轻缓地开了口。 “听我说叶然……” 陆凛深的喘息也有些重,低醇的声线沙哑,喉结上下滚动:“我和唐依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她有亏欠,不可能放任她不管……但也就是这样了。” 叶然怔愣的,心脏仿佛一瞬间都悬停。 她错愕地看着他,透过泪水朦胧的视线,难以置信的迎着他漆黑的眼眸,这是陆凛深第一次正面直视他和唐依依,还向叶然做了解释。 明天两人的关系就彻底结束了。 不会再有纠缠,不会再有往后…… 叶然比任何人都了解陆凛深,他不是非要强人所难的人,即便这段婚姻的结束,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会生气,会愤怒,但也不会允许情绪失控。 也就是几天的脾气郁结,过去了,一切都好了。 既然如此,那明天再谈,和今天就谈也没什么区别。 叶然怀揣着这个想法,深深吸气,稍微往后挪身,尽量和陆凛深拉开一些距离,然后她用最大的毅力克制着内心的汹涌,努力挤出还算平静的话音—— “能、能具体说说吗?” 陆凛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好看的眼眸轻然一眯:“先说那颗心脏,我解释过的,你冷静下来了,还是不能相信我吗?” “信不信……还重要吗?”叶然的内心还是很乱,但大脑却出奇的冷却了下来,一冷一乱的矛盾局势,让她出口的声音多少有些不稳:“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这不算正面回答,甚至有避重就轻的嫌疑。 陆凛深眯起的眼眸更深了一些,轻微扯唇:“行吧,那还是说唐依依,她是我前任不假,但结束了就是结束了,这几年我对她,只是因为愧疚。” “哦,愧疚啊……” 叶然重复着,麻木的面容反馈出内心的狼藉,却在这一瞬,像是真正意识到了什么,她整颗心都随着大脑一瞬瞬的渐渐冷下。 “我是帮了她很多,甚至有些……无条件的,但她当年,几乎是救了我一条命。” 陆凛深说着,别过头沉了口气。 即便当年绑架的时候,他没有要求唐依依那么做,也不需要唐依依想方设法的相救,可事情发生了,唐依依也落下了难以根治的病根,多说就无益了。 “我知道这些都和你无关。”陆凛深再次转过头,握紧了叶然的双手,很认真的道:“你接受不了我也理解,等她身体彻底康复了,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 陆凛深说得笃定,但还是掩饰不了眼底划过的那丝异常。 叶然近乎完全麻木的神情,静默地注视着他,让陆凛深越发感觉阵阵的心慌。 他急忙又说:“是真的,叶然,我真搞不懂我们之间怎么就……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呢?” 是啊,这是个好问题。 叶然感觉他不该问她,而是好好地扪心自问。 “我们好好的不好吗?叶然,这次不是爷爷非要逼着我才来的,是我不放心你,你来过大山吗?旅游不算,何况你以前也没怎么出门旅游过。” 叶然听着,已经彻底感受不到自己了,仿佛灵魂游离飘出了体外,冷清的看待着床榻上咫尺亲密,却早已面目全非的两人。 “好,我知道了。”叶然出口的嗓音既冰冷,又晦涩。 “那……”陆凛深轻微拉长声音,抬手轻轻的搓揉着叶然的头顶,漾出粲然的一笑:“不要再和我闹了好不好?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好的过日子。” 说着,他握紧了叶然的手,紧密的十指相扣。 叶然一瞬不瞬地看着陆凛深,缓缓的,露出了一记言不由衷的笑:“好。” 原来,心死了,是这种感觉。 麻木又空落,感觉不到什么疼痛,还挺好的。 陆凛深登时松了一口气,对着她笑笑,端起她的下巴,再次吻了下去。 叶然身体僵持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就环住了他的脖颈,近乎迎合的举动令陆凛深讶异,却也欢喜愉悦,他紧紧搂着叶然,慢慢地压覆着她躺下…… 也就丝毫没注意,叶然眼角划过的一行滚烫的热泪。 十几年的暗恋,让叶然不说对陆凛深了如指掌,起码也比他父母,甚至包括老爷子,都还要清楚他的性子。 他是有担当,有超强的责任感,这也是作为一个成功的上位者,所必须具备的,但恰恰因为这一点,让他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藕断丝连。 他对唐依依,绝对不是他刚刚解释的那样。 那份因为当年绑架造成的愧疚,就是唐依依手中持有的最好武器,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换来陆凛深的怜惜,激发他当年的回忆,乃至旧情。 复燃也就是在一瞬间。 或许现在的陆凛深还没察觉到,但白月光就是白月光,杀伤力是超乎想象的。 叶然完全可以想象到,如果自己再和他继续下去,那变心的丈夫,伺机挑事的小三……内忧外患,她会活活地把自己折磨耗尽。 也对即将出世的宝宝,太不公平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叶然已经心如一片死灰,不会再那么不明智了。 但这一晚,两人还是做了,对于叶然的配合,陆凛深宛若久旱逢甘霖,缠着她一次又一次折腾了近乎一夜,直到叶然体力透支,两人才相拥着睡去。 当晚叶然就做了一个梦。 梦到时间倒退,两人都回到了三年前,她还是那个怀揣着悸动憧憬,只敢远远地,悄悄地看着陆凛深,但那种欢快的感觉,却让她满心舒畅。 面对老爷子忽然提出的结婚,叶然毫不犹豫地说:“不行,我和陆凛深不会结婚,永远都不会。” 第八十五章 把他甩了 清早,阳光还没完全苏醒,寂静的薄雾笼罩着街头巷尾。 陆凛深被一阵阵炸响的手机铃声吵醒,他迷糊的睁开眼睛,困倦地揉了揉眉心,拿过手机时,他看了眼时间,早上五点半。 距离他睡下,好像还不足两个小时。 “哥!你起来了没?别睡了快起来!” 电话一接通,林灿清亮的声音就如叽叽喳喳的鸟鸣,轰击着陆凛深的耳膜。 林灿自己困得不行,但秉持着自己不好过,他哥也别想睡懒觉的原则,他继续在电话里喳喳:“今天不是还要赶路吗?山里路不好走,咱们得早点走!” “哥你真别睡了,叫嫂子起来吧,你俩收拾收拾,我在楼下等你们吃早餐,然后我们就上路,昨天我都打听清楚了,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我办事靠谱的……” 陆凛深搓揉了一把脸,刚低低的“嗯”了一声,下意识的翻身一摸,空的。 他顺势坐起身,这才发觉身边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叶然的影子。 她起得这么早? 陆凛深带着疑惑,让林灿在楼下老实等着,挂了电话,他起身披着浴袍下床:“叶然?” 呼唤的同时,他也走进了洗漱室。 没人。 再往外走,另一间卧房和客厅,还有阳台,统统都没有人。 那是去哪儿了? 陆凛深有些起床气,脸色不虞地大步走回卧房,拿起床边扔着的手机,一边给叶然拨去电话,一边环顾四周,找寻衣物。 穿过一天的衣服,他是决计不会再继续穿的。 以往都是叶然打理这些,每天都会将他要穿的衣物叠放整齐,熨烫服贴,挂在更衣室的最外面衣架上,方便陆凛深穿戴。 此外还有腕表袖扣等这些配饰,叶然也会一一搭配好,放在衣架旁的木盒中。 叶然在照顾人的方面,是没话说的。 但她搬出梨园的日子也不算短,陆凛深也没安排其他的佣人,每天他自己挑选衣物和配饰,虽然也还可以,但总觉得哪里不舒服,还具体说不上来。 昨晚两人折腾到后半夜,疲惫地准备入睡时,陆凛深还搂着叶然说:“明天帮我选衣服,都在行李箱,你看着来。” 叶然也轻轻地回了一个:“好。” 结果醒来人就不见了,答应好的帮他准备衣物和配饰,也根本没做到。 林灿催促的电话还又打了过来,这让本就有些郁闷的陆凛深,翻找行李箱的动作,更加的烦躁。 等总算穿戴整齐,他也一次次的挂断了林灿催魂的电话,再拨叶然的,那边一直提示无法接通。 陆凛深烦闷地又看了眼腕表时间,叶然就算一声不吭的先走了,肯定也是进大山,不管乘坐什么交通工具,都不会那么快没有信号的。 所以…… 她不会是把他拉黑了吧? 陆凛深眉心抽了抽,调出叶然的微信,还不等编辑内容,就看到叶然在一个小时前给他发的几段话。 叶然:【陆凛深,我们离婚了,是真的。】 下面是一张离婚协议的照片。 叶然很详细地将每一页都拍了下来。 随着陆凛深将图片逐一放大,最后一张,下面落款震动了他的眼睛。 竟然…… 真的是他的签名。 叶然:【我没有要你公司的股份,上次你签的,也不是股份转让,是离婚协议,从那天算起,昨天刚好过了冷静期,离婚生效了。】 叶然:【对不起没有当面和你说清楚,但我什么都没要,婚姻期间内你给我的副卡,我也没有动用一分,卡我留在你的钱包里了。】 叶然:【我母亲的医药费不需要你和爷爷再继续支付,我也和医院打过招呼了,我爸走后你们资助我的那些钱,我也做了记录,会按期归还。】 下面又是几张照片,都是叶然详细记录的,从叶序辰过世后,妈妈身体每况愈下,陆家照拂资助给她的一笔笔资金。 汇总在一起数额足足有一百多万。 叶然计划好分为六期,每期分为三个月,每次归还二十五万。 这是她从萧天润那里能领到的薪酬,除去承担妈妈的医药费和护理费,她能最大程度拿出来的。 不想拖个几年,叶然就想紧衣缩食,尽快把债务都还清了。 叶然:【我们应该互不相欠了,陆凛深,祝你幸福。】 这句话过后,下面就没有任何文字和图片了。 陆凛深静静地看着手机,随着页面不断地下滑,抵达底部时,他修长的手指,指骨也早已泛了白。 额头青筋蹦跳,深隽的面容阴沉得如山雨欲来。 离婚。 叶然骗了他,用所谓的股份转让,诓骗他签了离婚协议。 又安耐地隐忍了一个月,就等着冷静期时间一到。 心机够沉的。 城府也够深的。 去他妈的心机城府! 陆凛深莫名其妙的就被人诓了,还甩了! 他火冒三丈的满腔郁结,再想到叶然昨晚的配合,还以为她是想通了,明白了,真的想和他重归于好了,没想到啊…… 全都是假的! 陆凛深都没办法想,叶然昨晚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跟他上床的,离婚前一刻的最后温存?怜悯?施舍?还是想用那种方式缓和安抚,然后等着今天狠狠甩他?! 陆凛深越想越气,也越气越愤怒,到最后,他反复看着叶然留下的微信,竟然怒极反笑,冷冷的笑声持续回荡着空空的套房,如穿透幽冥的瘆人。 好,真他妈的太好了! 从来没有人,能这么戏耍他陆凛深,而这个人,竟然还是他的妻子! 陆凛深烦躁的满腔怒意沸腾狂卷,看什么都不顺眼,似乎想要将一切都摧毁,好半晌,他点了一根烟,勉强坐进沙发里,胸膛还在不断剧烈地起伏。 他编辑了几个字,再点发送,直接弹出了红色感叹号。 “呵!”陆凛深扯唇讥笑出声。 叶然竟然真的给他拉黑了。 “好样的,叶然。”陆凛深迅速恢复理智,但阴翳的眼眸却凝聚着风暴,不断紧眯地望向窗外:“你给我等着。” 第八十六章 全新的开始 叶然一晚上几乎都没怎么睡。 身体很疲惫,但大脑却无比清醒,精神亢奋的也不觉得什么困。 她自由了。 真的解脱了。 从酒店套房踏出的那一刻,叶然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迎接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了。 往后可能也会很苦很难,但她有妈妈,还有肚子里即将降生的宝宝。 三个人,相依为命。 足够了。 这场失败的婚姻,让她看清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有多傻,有多蠢,绝对不能把希望投注在一个男人身上,她的人生,只能靠她自己。 叶然早早的打车就去了高铁站,买了最近去高坎县的车票。 上了车高铁启动的那一刻,她看着车窗外布满晨曦的街道,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传来了阵阵麻木的痛意。 她喜欢了陆凛深很多很多年,具体都说不出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份感情,但从忽然结婚的惶恐不安,但也揣着小小的激动和欣喜,再到被陆凛深随意打发,敷衍不走心,偶尔的话语刺伤…… 叶然曾设想过无数次,两人会走到尽头的,会真正分开的,但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她竟然……没有崩溃。 或许也是她之前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心里默默地做了无数次的演练,也或许是一遍又一遍的被陆凛深伤害,心里早就已经建设好了防御系统吧。 总之,一切都过去了。 叶然抬手搓揉着太阳穴,轻微摇头,不再想了。 她在车站附近买了几个小笼包,还有豆浆和茶蛋,车程有五个多小时,她吃完了东西,也不觉得困倦,就侧颜托腮,安静地看着外面。 等妈妈做完了手术,身体恢复得好些了,估计宝宝生下来也大了些,就带她们出去旅游吧。 世界那么大,多去看看。 叶然心里想着。 然后就将这个想法,发进了三人的小群里。 安捷已经上班了,早就过了实习,现在是附属医院心外科的住院医生,凑巧她值了一宿的班,还没换班,看到消息就给叶然打来了电话。 “你都不睡觉吗?怎么起得这么早?”电话一接通,安捷就打着哈欠说。 叶然笑笑:“我不困啊,你呢?不会值班了吧?” “可不是嘛,等会儿换班了我回家补觉,你想带阿姨和孩子……” 安捷困得厉害,也没注意刚刚叶然发了什么,就下意识的复述,却忽然惊愣:“孩、孩子?哪儿来的?” 叶然心情很好,就急忙说:“当然是我生的啦,我离婚了,但我怀孕了。” “……” 安捷沉默的异常突然。 几秒后,她语速复杂的:“你等等,让我缓缓……” 又过了十几秒,安捷诧异的倒吸冷气:“你离婚了?但你怀孕了?你还要把孩子生下来,当个单亲妈妈独自把孩子养大?然后带他和阿姨出去旅游?” 叶然:“……” 是没说错,但总觉得从安捷口中说出,就有点怪异。 “旅游是好的,但你未必有这个时间,这个算后话,以后再说。”安捷努力恢复着思维,条理清晰地分析:“你离婚也太突然了吧?我该说恭喜,还是……” 叶然一笑:“还是恭喜我吧,也不算突然,我和他……迟早会离的。” 这些事电话里真的说不太清楚,安捷也没追问,就说:“行吧,这个也以后再说,但你知道单亲妈妈有多不容易吗?你要再找,二婚更不容易啊。” 叶然惊诧地抿了抿唇:“别乱说,我一时半会的不想谈恋爱了。” 她没有什么恋爱经历,稀里糊涂地爱了一个人,还不得善终,又哪来的心思再去经营一段感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吃一堑不说长一智,起码也不能让自己再跳进火坑。 “我只想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好好地养大,再照顾好我妈,虽然会很辛苦,很不容易,但他们就是我的全部了啊,我努力多吃点苦就行了。” 安捷听着,真被叶然的乐观无话可说,但也很佩服她的心态:“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然然,几年了,你是一点都没变,行吧,你安心养胎。” “我和栀姐好好工作,多多挣钱,准备做干妈,你有什么事,随时喊我们。” 叶然欣然接受:“好,我一定少不了麻烦你们呢!” 安捷困得不行,也没聊多久,就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叶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跑去大山里能找到捐赠者就找,如果找不到也别气馁,还要小心别被勒索诈骗。 叶然一一应着,等挂了电话,她又翻了会手机,之后就收到徐向栀发的一段段语音。 也是震惊叶然突然离婚,还有怀了宝宝。 但过后还是叮嘱她注意身体,有事一定要喊她,不要一个人硬抗。 叶然笑笑,感觉人生在世,朋友不用太多,有几个知心的就行了,没和安捷徐向栀彻底断了来往,她还是很庆幸的。 但她没想到,徐向栀转头就和南辰通了气,然后徐向栀非常震怒的来找叶然,斥责她竟然将怀孕的消息,第一个告诉了南辰。 南辰和叶然认识得早,因为两家以前是邻居,南辰的妈妈快要临盆时,凑巧出了点意外,当时幸好有叶序辰和庄可颜的帮忙,自此两家的关系更为融洽。 但上小学的时候,叶然又认识了徐向栀,加上南辰,三人都是同班同学,慢慢相处着,关系始终都很亲厚。 叶然无措地跟徐向栀一顿赔礼道歉,徐向栀也没真的生气,说说闹闹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的,高铁就进了站。 叶然收起手机,拖着行李箱随着人流一起出站。 面对一个陌生的县城,叶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带了老爷子托陈伯转送的文件资料,但也无法锁定那位捐献者的具体地址。 就一个大红山,那面积也太大了。 但先过去再找吧。 叶然鼓足勇气打定好主意,碰巧有拉客的男女不断吆喝着,有个男人就喊着“有没有去大红山的?大红山啊大红山……” 叶然眸色一动,迎面走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终于找到 “我去大红山,价格怎么算啊?” 叶然一走过去就问。 她是没怎么出门旅游过,也不习惯听人说方言,但这一路她听安捷和徐向栀说了不少,也做了很多攻略。 男人看了眼叶然,感觉是个游客,就道:“来旅游的啊?大红山那边没什么景区啊,你还是探亲啊?去大红山哪里啊?” 一连几个问题,夹杂着方言的话语,叶然费了好大劲才依稀听明白。 她回想着地图上大红山的周围,稍微沉默地想了想,就道:“我是来这儿工作的,我去大红山的小广村,但也不用进村里,就到附近的广田古镇就行。” 广田古镇,是以前老辈遗留下的名字,规模远比不了高坎镇,但连接了周围几个村落,算是交通较为发达和便利的一块区域了。 因为大红山始终没有被旅游开发,但山内曾经有过铁矿,也开采过很多大理石石英石等等的,直到现在来这里务工的还有很多人。 男人感觉叶然还算挺了解当地的,也没忽悠她什么,就道:“那你一个人的话,车费三百。” 价格不算太离谱,毕竟要走很久很久的山路呢。 叶然痛快的点头答应下来,男人也带着她走到路边的面包车,还帮她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然后让她上车等着,男人又继续去拉客了。 一趟如果只拉叶然一个客人,那赔本死了。 叶然不算太着急,就趁着等着的功夫,她下车在路边买了一份小吃,稍微尝尝味道还可以,她又买了些其他的。 广田古镇,网上都没有详细介绍,也没有人出旅游攻略。 叶然估摸着很多情况无法得知,她就又去了附近超市,买了些面包和水,权当以备不时之需。 等她吃完了东西,男人也陆续拉了四个客人,算上叶然刚好五个,基本凑够了,车内也算坐满了,男人就上车出发。 叶然坐在面包车的中间位置,副驾驶空着,也就她离司机位稍微近了一些,男人也挺话多的,就和叶然攀谈,不经意地问了句:“你去大红山做啥工作啊?” 叶然想都没想,直接脱口就扯谎:“地质勘探,我是科考队的,但我是新人,所以派我先来打个头阵,其他人都在后面呢。” “哦哦。”男人恍然地连忙点头,但透过后照镜看向叶然的目光,不免正色了很多。 叶然轻轻一勾唇,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编的,总不能被人小瞧坑了吧。 后续男人又问了她一些关于工作方面的,叶然也顺口胡诌,反正不能露馅,但聊着聊着,叶然也发现男人就是大红山本地人,很盼望当地能被旅游开发。 既然看出了这份希冀,叶然就不能再胡乱编纂了,她只说是做矿产方面的研究,能否被开发还不一定。 男人有点失望,但也没过多表现出来,就又换了话题。 一路行驶了差不多六个多小时,主要山路很崎岖,路况不稳定,车子摇摇晃晃地总算抵达了广田古镇。 叶然和两个搭车的一起下了车,付过车费,她拖着行李箱环顾整个小镇子。 是真的……很小。 笼统好像就两条街道,周围有些摆摊和店铺,但也很有上个世纪的老旧味道。 叶然大致转了转,找到唯一的一家旅馆,还是那种古风古韵的风格,就是太旧了,木质的楼梯一踩都吱呀乱晃。 这里的物价也不贵,叶然就要了一间还算不错的房间,刚好在二楼,推开窗子,就能俯瞰整个小镇子。 她稍微休息了片刻,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她拎着包就去了小镇上唯一的小诊所。 看着像诊所,但也是个规模很小的小医院。 临近晚上了,里面也没什么人,叶然走进去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护士,穿着当地的民族服饰,外面披着白大褂,漂亮的脸蛋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很爱笑。 “你找人啊,还是看病啊?”护士看着叶然就笑,态度也极好的:“看你不像是本地的,不会是来……旅游的?” 叶然也笑笑:“算不上旅游,我是来找人的。” 说着,她就掏出了资料,拿出捐献者的检查单。 护士接过看了看,有点皱眉,又有点疑惑:“哎呀你找这个人啊?这都没写患者的名字,上哪儿去找啊?” 叶然有点不好意思,只能解释:“这位捐献者做了全方面的身体检查,而且主要做了器官血型等方面的筛查,还有意捐赠器官,应该多少会有点印象吧?” “啊你要这么说的话……”护士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是很诧然地看了看叶然:“你是想找到这个人,寻求他捐赠器官?” 叶然点头:“是的,我妈妈病得很严重,刚好和这位适合匹配。” “这样啊,那你跟我来。” 护士带着叶然上楼,敲开了一间办公室。 里面坐着一个年老的女人,一样穿着白大褂,像是值班的大夫。 “曲大夫,这个小妹妹要找个人,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就是前段日子不是有家人来做检查嘛?咱们院做不了,推荐他们去市里,他们还闹了半天呢。” 护士一进门就热络地询问。 曲大夫皱眉想了想,也抬眼看了看叶然:“找人干嘛呀?” 不用叶然解释,护士直接和曲大夫将情况复述了出来,曲大夫也很理解,就是还有些不确定地问叶然:“真的是为了你妈妈啊?你不会骗我们吧?” 叶然一怔,急忙摇头苦笑:“不会的,我骗你们也没有意义啊,实在是我妈妈的身体真的撑不住了,急需器官做移植手术呢。” 曲大夫盯着叶然多看了一会儿,看她眼神坦然又真诚,多少打消了一些顾虑,这才说:“我有印象的,这家人是住在大广村的,姓李,叫李大洋。” 叶然神色一亮,急忙记下名姓,但不等再问,就听曲大夫又说:“但做检查的是他媳妇儿,他家情况也有点复杂,你要去找,得千万小心啊……” 第八十八章 神志不清 “小心?” 叶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看着曲大夫谨慎的脸色,她更加困惑。 曲大夫叹了口气。 护士就拉着叶然的胳膊说:“你想想,他们前段日子过来非要做详细的身体检查,就那个器官筛查,我们院没有仪器,根本做不了,让他们去大地方,他们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那个闹啊。” “这家人都挺奇葩的,你不能用正常人的脑回路去跟他们打交道,反正……哎呀我说这话可能也不对,但他们实在是太让人闹心了!” 听着护士这么说,叶然大概也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从事医护的,最怕的就是患者和家属不听事实,胡搅蛮缠。 但也没有办法。 人与人本来就不是不同的。 叶然点头谨记:“我知道了,真的太麻烦你们了,也太谢谢你们了。” 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线索,叶然感觉也是遇到了贵人。 护士很好说话,短短的一番交流还和叶然处得蛮好的,等离开后,叶然去附近买了些蛋糕和饮料,折返回来拿给了护士。 护士感觉她太客气了,虽然收下了,但拉着叶然坐下一起吃。 两人分了一部分给曲大夫,三个人坐下来边吃边聊,叶然也打听到不少关于大广村那家李大洋的情况。 “他家媳妇儿啊,就跟个哑巴似的,从来不和人说话,也不怎么露面……” “还生了好多孩子呢,但每回临盆接生啊,都不来医院,也不找什么稳婆,不知道怎么生的……” “这媳妇有点来路不明,我们都怀疑是不是被拐来的!” 护士说话急,几乎将自己知道的和猜测的都说了,然后拉着叶然的手:“不瞒你啊,上次他们来说要给他媳妇做这些检查,我们就怀疑啊,是不是他不想要他媳妇了,想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 叶然听着悚然,神色也紧张了很多:“那他媳妇身体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就算器官匹配,我也不能要她的器官。” 毕竟心脏,人人就一颗。 如果是身体健全的健康人,哪能随便摘取,那和谋杀差不多了。 护士要的就是叶然这句话,又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但是你妈妈……” “适合的器官总会有的,不管怎么样,明天我先去大广村看看。” 护士听着点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直观印象,叶然心地善良,绝对不是骗子。 几个人聊得有些晚,碰巧小医院也没什么患者,等叶然回到旅馆时,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她急忙简单洗漱了下,就躺下休息了。 一宿睡得不是很安生,转天不到六点,叶然就醒了。 收拾了一下,她下楼吃了口早饭,在小镇子里找了辆人力的三蹦子,绕过小广村,直奔大广村。 到了以后,她就去找了村委会。 大致说明了来意和情况,村长是个精瘦黝黑的小老头,也没多做什么表示和反应,就带着叶然去了李大洋的家。 不用敲门,残破的大门也没有锁。 大敞四开的,院内养了十几只瘦骨嶙峋的小鸡,还有一头皮包骨的老黄牛,有个瘦得跟纸片人一样的女人,正颤巍巍地拿着几件刚洗好的衣服,准备晾晒。 “老李家的,你男人呢?”村长一进来就问。 女人恍惚一般的神情茫然,许久才听清声音,转过身看着村长和叶然,神色还那么一片发懵似的,也不说话。 村长“啧”了声:“你被打傻了啊?说话啊,你男人呢?” 女人还是一言不发,就慢吞吞地往外面指了指。 村长明白了,心烦地瞪了眼女人,转过身和叶然解释:“她男人李大洋出去了,估计是去喝酒打牌了,这女的不会说话,你在这里等着?还是跟我回去等?” 在哪里都是等着,叶然迟疑了一下。 她看着女人正在打量自己,飘忽的目光也看不出什么意思,满头乱七八糟的,浑身的衣服也脏兮兮的,看着就让人……很可怜。 “我留下吧,有事我再去找您。”叶然和村长说。 村长也不劝什么,就点头往外走了。 叶然留了下来,环顾整个院子,完全可以用脏乱差来形容,再看着还在打量观瞧自己的女人,她走过去微笑说:“你好,我叫叶然,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人怔愣地看着她,隔了好几秒,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地往后缩了缩。 这明显就是……被打怕了。 大家都是女人,叶然心里很不是滋味,笑容柔和地朝女人伸出手:“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是真的不会说话,还是……没办法说话?” 女人依旧怔愣地看着叶然,隔了好久,忽然一把掀开了自己的衣服。 一瞬间,叶然都懵了。 女人皮肤还算白皙,但饱经风霜的肌肤干裂又脏污,掀开那件几乎无法完全避体的破旧卫衣,露出布满疤痕的腰腹。 叶然在看清的一瞬,直接就被一道道的疤痕震惊,紧接着,她职业病发作,试探地伸手按了按女人圆鼓鼓的腹部:“你是怀孕了吗?” 女人这回反应倒是还算快,但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抓着叶然的手摸自己的腹部:“病了,我病了,要死了,孩子也要死……” 叶然愣了一下,抬头惊讶地看着女人,原来会说话啊。 “我叫你姐姐吧,你告诉我,你现在是怀孕了,还是因为病了,肚子才这么大的?”叶然反复摸着女人硬邦邦又鼓囊囊的腹部,很明显,不正常。 女人没有回应,就低头呆呆的看着叶然。 叶然反手握住了女人的一只手,摸了摸脉,她大学的时候就选修过中医,虽然不算特别擅长,但基本的也都是会的。 她脸色复杂了一些,在附近找了两把很残破的小凳子,拽过来让女人坐下,然后说:“是肝腹水,你的肝脏出了问题,但只要合理治疗,是不会致命的。” “孩子死了……”女人呆愣地看着叶然,终于肯说话,却也颠三倒四的:“我也要死了,都要死了……你要器官吗?我给你……” 第八十九章 落入狼口 叶然没完全闹懂女人说的意思。 但看着周围环境,还有女人这个状态,以及昨晚护士和曲大夫说的那些,她大概心里有了个粗略的判断。 因此,她两手托腮,笑着望着女人问:“姐姐,你家在哪里啊?你想回家吗?我送你回家啊?” 女人还是那么怔愣的满脸空白。 叶然也不着急,就慢慢说着:“你还有爸爸妈妈吗?你想见他们吗?姐姐,我真的能送你回家的。” 不是叶然非要揽负担,实在是看见了,她就做不到袖手旁观。 “妈……妈妈……” 女人恍如回过神一般的断断续续叨念,忽然像是受什么刺激一样猛地站了起来,惊恐的两手捂着脑袋:“回不去,出不去……” 基本可以确定了。 护士和曲大夫猜得没错,这女人就是来路不明,很可能是被拐的。 不知道在这里饱受摧残了多少年,不仅落了一身病,还大脑痴傻,神智很不正常。 叶然长吁了口气,感觉有点难办。 现在别说什么器官了,就怎么把这女人好生生的带出村子,都成了问题。 但她也没想不管,就是在想如何解决。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叶然,嘴里一直含含糊糊地嘟囔着什么,好像是在叫妈妈,又好像是在说孩子,等叶然抬头时,女人忽然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要器官吗?你是不是要器官的?”女人激动地问。 叶然眨了眨眼睛,感觉女人突然的手劲是真大,她轻拍了拍女人的手,并说:“是,我是来找器官捐赠者的,但你现在的情况,我也不能……” “能!”女人打断她,“我给你!都给你!” 叶然:“……” 神志不清,没办法正常交流了。 “你等着,晚上就给你!”女人恍惚地收回手,转身就进了破旧的房子。 叶然不懂她要做什么,但看这个精神状态,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她急忙也要追进去,却被一阵刺耳的踢门声惊扰。 她循声转过头,就看到一个又矮又胖的秃头男人,耀武扬威地闯了进来,似乎是喝醉了,手中还拿着一个酒瓶子,嘴里骂骂咧咧的:“麻痹的,贱货出来!” 秃头男也一眼看到了叶然,骂人的话卡在嘴边,贼溜溜的眼睛像是饿狼看到了肉,瞬间哈喇子都快淌出来了,搓手笑得猥琐:“哎呦,来个仙女啊!” “够漂亮的呐!看着就他妈的骚!怎么来我家了?” 叶然连连皱眉,心里防备的也捏起了一把汗,努力镇定地开口:“你是李大洋?你没听村长说吗?我是看到了你留在医院的检查单,来找器官捐赠者的。” 李大洋愣了愣,鬼溜溜的眼珠一转再转,不怀好意地盯着叶然笑:“你是来买器官的啊,行啊,你看着我家那口子了嘛?就她,浑身上下你看着出个价吧!” 这叫什么畜生话。 叶然不能发脾气,也感觉动起手的话,她肯定打不过这个秃子,她就说:“你想要多少钱?” 李大洋哈哈大笑,仿佛一下子掉进了钱堆里,满脸都是对金钱的渴望。 他也走到了叶然面前,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她,还围着她来回转,晃悠着手里的酒瓶子:“你能给多少钱?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很有钱吧?” “我家那口子怎么说也是一条命呐,哪能便宜地贱卖咯?高低你都得给我……”李大洋晃悠着身子,举起了五根手指:“这个数!” 叶然根本没想跟他做交易,但如果拿钱就能换走女人,不也是一种救人方式吗?至于器官,她只能拜托别人,尽量尽快为妈妈寻找了。 反正不能从好好的活人身上挖取。 为了权宜之计,叶然就看着他的五根手指:“五万?” “我呸!你想啥呢?你个瓜娃子骚娘们!”李大洋瞪大了眼睛,还想习惯性地抬手就打人,但看着叶然挺直了脊背,毫无畏惧的样子,他就放弃了。 叶然也被吓得不轻,满心都在发颤,故作逞强地咬牙道:“那你说出个数。” “五千万!”李大洋狮子大开口,又摇摇头:“不!我要五个亿!” “……” 叶然直接就不说话了。 “怎么?嫌多啊?麻痹的,老子的娘们一条命呢!浑身上下多少器官啊,你拿了不能换钱啊?凭几毛老子要做赔本生意啊!” 叶然强撑着摆出不惧怕的姿态,深吸气说:“可是五个亿也太多了,我拿不出来那么多,一个亿的话,我可以考虑。” 老爷子给她的那张卡,就有一个亿。 用这笔钱救一个人,确实没办法向老爷子那边交代,但叶然也顾不了那么多。 走一步看一步,她就看不过女人被这么欺辱折磨,当她圣母心发作好了,反正不能昧良心。 李大洋喝多了也在信口开河,莫说五个亿,就连五万他都没挣出来过,他一听叶然给缩减了那么多,顿时就爆炸了。 “一个亿?你想得美!” “你个骚娘们,我还小瞧你了啊,麻痹的!” 李大洋扯着嗓子围着叶然,嗷嗷一顿叫骂,等骂得也差不多了,他抬手抹着鼻涕又说:“你让我想想……” 叶然心惊肉跳,都快被李大洋吓坏了。 “行,你好好考虑考虑。”叶然说着就想往外走,总不能为了救人把自己搭进去,她想先去村委会找村长,其他的再慢慢商议。 结果李大洋根本没给她跑的机会,直接趁着叶然不备就一把抓住了她,二话不说就拖着她进了破房子。 “你干什么?你疯了啊!” 叶然惊恐挣扎,但体力悬殊,即便她使出全部力气也打不过李大洋,还被李大洋狠甩了一个大耳光。 那一下打得太狠,叶然双耳轰鸣,嘴角都裂出了血。 李大洋也趁机抓着她往破床上一按,扯过铁链子就拴住了叶然的双腿和双脚。 “哈哈哈……老子又多了个娘们!” 李大洋开心的手舞足蹈,还一脸奸笑地拍着叶然的脸蛋,欣喜的道:“这细皮嫩肉的,真他娘的爽呦!乖乖别急哦,老子这就跟你入洞房!” 第九十章 该怎么办呢 叶然双瞳急速紧缩,不断扩张。 呼吸短促得近乎窒息。 李大洋撅着厚厚肥肥的大嘴唇,急切地抓着叶然的脸颊,吧唧着嘴就要亲下来…… 眼前的一幕,对叶然来说,无疑是此生最可怖、阴影最深的画面。 她惊惧地看着,大脑浑噩的宛若过电,激流一道道劈着神经,意识要她迅速挣扎快点逃,但身体却僵硬得如石块,动弹不得。 就连想要发出声音,她咽喉都像是被什么添堵,极度的惊恐一个声音都发不出。 李大洋的脸离她越来越近,扭曲又狰狞的嘴脸,透着猥琐的油光,粗大的毛孔恍若一个个巨坑,麻麻赖赖的让人恶心,又恐怖。 “不不……” 叶然颤栗的勉强挤出气声,浑身颤的过度厉害。 李大洋亲了几次都落了空,嫌烦的使劲抓着她:“躲什么躲?臭女人你长嘴不就是让人亲的?长比不就是让人干的?草!老子还不懂你们这些烂货了?!” 他再要行凶时,却被女人忽然跑来打断。 女人不顾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拽李大洋,还指着叶然,气愤地咬牙,转手就在叶然脸上扇了一巴掌,又攥起拳头邦邦的捶打叶然的胸口。 “啊啊啊!你贱!” 女人呜哇大叫着,恍若气到了崩溃,恨不得一下打死叶然算了。 李大洋兴趣被搅扰,闹心地一把抓过女人甩开,抬脚就朝着她身上狠踢,一下又一下,边踢边骂:“麻痹的!有你什么事!你还吃醋!” “骚娘们!臭女人!也不看看送上门的比你多好看!老子不碰她,还碰你啊!” “老子早他妈的玩腻你了!老子玩了你多少年了!你肚子里又死多少人了!没用的贱人!滚!” 越打越凶,李大洋跟从地狱里爬出的凶徒恶鬼,感觉踢踹不解气,抓起地上缩成一团的女人,使劲的往墙上摔,还扯着她的头撞墙。 巨大的声响和女人的哭声,爆炸似的回荡。 叶然哪里见过这些,她感觉不到任何逃过一劫的侥幸,只觉得太恐怖了,也太可怕了…… 她惊恐的身体不断发抖,好不容易强撑着坐起来一些,但捆在四肢上的铁链还无法解开,随着她挣扎,铁链也哗哗作响。 这声音混在叫骂暴打的响声中根本不算什么,但却刺激的叶然恢复了一些神智。 “别……别打她!” 叶然爆出很大的声音。 不管女人刚才打她,是真的吃醋,还是想转移李大洋的注意力,就照李大洋这个疯狂的打法,女人一会儿就会…… 叶然不敢想下去,也不敢看到眼前出现死人,还是被人活生生打死的。 “别打了!李大洋你别打了!” 太可怕了。 太疯狂了! 人怎么会可恶成这种样子…… 叶然恐惧的双手捂着耳朵,尽量不想听女人痛苦的哀嚎和李大洋发疯的咒骂,但砰砰哐哐的拳头击打肉体的声音,还是震慑的她心脏一抽一抽的刺激发痛。 李大洋根本没听叶然说了什么,打上瘾了,也懒得管别人,就随手看见什么抄起什么,拿着各种东西往女人身上摔打,椅子打散架了,就换别的。 鲜血,迸溅的四处都是。 女人也早已倒在了地上,像是没了生命迹象一般,一动都不动了。 即便如此,李大洋还觉得不解气,拖拽着女人去了院子,将她的头往水缸里塞,看女人真的没了动静,他又揍了几拳,再如拖死狗一般拽着女人回到屋里。 叶然的脸上早就没了血色,目瞪口呆地看着,气愤又惊恐,害怕又愤怒,几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底跌宕,逼得她瞠目欲裂,眼底一片火烧的猩红。 “李大洋!你就不是个人!” “你这是犯法的!我一定会让你被枪毙!” 叶然很害怕,她这辈子就没这么怕过,但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就这么……被李大洋打死了! 她心底的那份良知,也想让她不顾一切地跟这个恶魔拼了! “你以为我是自己来的吗!警察早就知道你利用你女人诈骗钱财!我只是来探听底细的!你等着!他们马上就来了!” 叶然来之前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也没有提前报警,但这并不耽误她以此拖延时间,吓退李大洋。 毕竟,她可不想重复女人的厄运。 李大洋起初还敢对叶然瞪眼睛,叫骂了两声,但听着叶然说报警了,这话多多少少起到了一点威胁的作用。 “你他妈的!” 李大洋愤恨地瞪着叶然,狠狠地咬牙,忍着没有冲过去来掐死叶然,但却将女人直接摔扔到了床边,他转身拿着锁头,出了屋子就将门锁了起来。 “想抓老子?放屁!老子又不是被吓大的!草咧!” 骂骂咧咧的,李大洋走了。 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叶然怔愣地盯着屋外的方向,好半晌才勉强稳定了一些呼吸,估摸着李大洋应该去找了村长,或者其他的狐朋狗友。 一个村子,从女人被拐来持续到现在,这么多年了,惨案不定发生过多少起,蛇鼠一窝,没有一个好货。 叶然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挣了挣手腕上的铁链,没有钥匙,根本解不开,但好歹有一定的活动区域,她伸手努力够过了女人。 女人伤的太重,满脸都是血,身上脏乱的衣服近乎碎裂的衣不蔽体,青青紫紫的伤痕错综交叠,说不清到底被打过多少次了。 伤疤也是一道又一道,数不过来。 “喂?你……还活着吗?” 叶然试探性的推了推女人,摩挲着指尖,犹豫地放在女人脖颈上的动脉,几秒后,叶然总算长吁了一口气。 女人还活着,还有脉搏。 但很微弱,怕是也…… 顾不上那么多了,叶然开始翻找手机,衣兜里没有,难道是……她环顾四周,破旧的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没有发现她的手机。 那就是落在了院子里? 叶然着急地探头瞧看,透过那残破的小窗子,看不清外面的什么。 找不到手机,联系不到外界。 那该怎么办? 第九十一章 多大的讽刺 叶然急得手足无措。 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遇到事情,把一切都想得太天真了。 早知道这样,晚点和陆凛深摊牌,说不定他还会跟自己来村子,有他在,也能跟李大洋搏斗一番,起码能换取自己一个逃生的机会。 但现在想这些,也于事无补了。 叶然既后悔,又后怕,她撒谎说报了警,李大洋躲出去看着明天警察不来,后天也没来,那他还有什么可畏惧的?也肯定识破了叶然的假话。 等待她的又会是何种境地? 叶然看着尽在身旁还昏死的女人,完全能想象到自己接下来的遭遇。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但凡有一线生机,叶然都不会放弃,若是实在没生机,她豁出这条命,也要想办法凿开一条生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叶然就是这种性子的人。 她看着两手腕上的铁链,圆圆的铁环不大不小,刚好箍住她的手腕,肯定不能强行挣脱,也找不到切割机,所以…… 叶然记得看过的电影中有类似的情节,掰断拇指关节,再利用血液做润滑,或许就能摆脱手腕的铁环。 但掰断拇指关节…… 叶然试着按了按自己右手的拇指,这条胳膊以前就骨折过,恢复的机能还算可以,但不知是不是心理障碍,她临床时,总觉得这只手不够稳。 那再把关节掰断了,这手……算了,顾不上那么多了。 叶然一鼓作气,咬牙就想要尝试,却余光瞥见女人动了一下。 这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也停顿了要做的动作。 “你醒了?”叶然出声的同时,也伸手握住了女人的胳膊。 隔了好一会儿,女人才有了一些反应,身体稍微动了动,呼吸牵连的胸膛微微起伏,但虚弱的状态相当差。 “你伤得很严重,应该马上去医院……” 叶然急切的说着,晃动了一下手腕的铁链,“你知道钥匙在哪里吗?找到钥匙,帮我解开这些,我帮你,送你去医院。” 女人怔愣又恍惚地隔了好久,才偏头看向了叶然。 目光很呆滞。 也迟迟没有什么动作。 叶然发懵地眨了眨眼睛,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时间不等人,她着急的不住倒吸冷气:“姐,之前你是想救我的对吧?我看得出来,你不是真的想打我。” “你应该被李大洋关了很多年,他也不断地总是打你,你要不想救我,刚才你就不会冲上来……” 叶然不是在哄人,是冷静过后阐述的事实。 人是会被打怕的,过于剧烈的疼痛,一次又一次的反反复复,人就会畏首畏尾,像惊弓之鸟一般胆怯木讷。 看着李大洋对叶然行凶,女人不该感觉吃醋发疯,而是要躲得远远的,这才是本能的反应。 女人呆呆地看着叶然,慢慢地目光移开,仰头看着破烂的棚顶,混沌迷茫的目光,渐渐地有了一丝清明:“十年……我来到这里十年了……” 叶然心里咯噔一下。 除了震惊女人还记得自己来到这村子的时间之外,更震惊的是…… 近距离地看着女人说话,发现她没有了门牙。 口腔中上下两排门牙,都没有了。 “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和妈妈吵架,闹着要离婚,一开始两人都争着抢着要我,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们互相赌气,把我扔到门口,妈妈不来接我,爸爸也不要我,我只能跟着奶奶生活……” “后来奶奶走了,但我答应她会考上大学,考一所很好很好的大学,我做到了,勤工俭学,还有奖学金……我终于毕业了,爸妈又来找我了。” “他们都有了家庭,也生了孩子,但说我有出息,不靠任何人就能让自己把书读完,想让我帮他们拉扯弟弟妹妹,我没有同意,赌气想去大城市找个工作,在火车上,我遇到了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她在高坎镇下了车,把孩子扔给了我。” 女人断断续续地开始了讲述,叶然连连吃惊的神色凝滞。 “我抱着那个孩子,追着也下了车,找不到那女人,孩子跟我说妈妈住在大广村,我就来了……” 然后就掉进了陷阱。 叶然不敢想,十年前的这个女人,年轻意气风发,刚刚摆脱了苦难的原生家庭,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满怀着希望,怀揣着善念,结果…… “那个女人和孩子,跟大广村的人,都是一伙的。”叶然拉回思绪,给出了有些片面的猜想。 但却说得很坚定。 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估计是在火车上没有忽悠成,才想出扔孩子给对方,借着对方的这份善念,实施分文不出、毫不费力的拐人行动。 真够肮脏。 女人偏过头,看着叶然满脸气愤的神情,她忽然苍凉的笑了。 “我没有傻,我也不是哑巴,我被逼着生了五个孩子……每一个都被卖了……我跑过,我逃过……但我走不出这片大山……” 听着女人无力地说出这些,叶然心绪波动,起伏地泛出极大的情绪。 “你去找钥匙,我带你走。”叶然笃定地握紧了女人的手。 女人怔愣的眼瞳紧了一下,继而,就又恢复成一片恍惚,她迟缓地拨开了叶然的手,正要说什么,但随着一道踢门声,她也身子一抖,下意识往床上缩了缩。 李大洋又回来了。 醉醺醺的满身臭气,恶毒丑陋的嘴脸还如先前那般张狂。 李大洋盯着床上的叶然,嘿嘿一笑,再瞥一眼已经醒了的女人,咒骂地吐了一口大黄痰:“呸!臭娘们还tm的命够大的!怎么打都不死!草咧!” 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把扯着女人的头发,就将她往旁边摔去。 然后,李大洋再扑到破床上,嘻嘻哈哈满脸阴笑地盯着叶然:“管你报没报警,老子差点被你诓了!” 他挥舞着肥厚脏污的手,拍打着叶然的脸:“老子这叫收留!法律定义的!老子不是不懂法!也没犯法!警察来了都拿我没辙!也不会判我的!哈哈!” 第九十二章 夺命快跑 叶然惊诧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炸开了一样。 李大洋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 “不、不可能!”她无法相信,愤怒又暴躁地一把推开李大洋:“你拐卖妇女,还卖儿卖女,折磨虐待……” 啪! 狠戾的一巴掌,劈头盖脸的直接扇在了叶然的脸上。 一瞬间,打得她满嘴是血,大脑也嗡嗡作响,耳边轰鸣什么都听不清了。 “老子没花一分钱!是这娘们自己主动送来俺们村的!”李大洋狂笑毒辣,还眉飞色舞地说:“哪条法律能定老子的罪?没有!天王老子来了都他妈的没有!” “别说这娘们,老子现在把你睡了,再让全村的老少爷们都把你办了!法不责众!老子也她娘的没有犯法!啊哈哈!” 李大洋狂妄的气焰相当嚣张,还越说越来劲,也不知道谁告诉了他什么,他揪扯着叶然将她压下,不管不顾的就要直奔主题。 “抓紧点吧!还有不少人排队呢!嘿嘿……” 叶然震惊又震慑,再要挣扎,但铁链束缚和李大洋的力气太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李大洋身体忽然僵住似的定格住。 随着他一寸一寸僵硬地转过头,在看清扑过来的女人,以及她手中握着的菜刀,已经狠狠地砍在了李大洋的背上。 “草!你他妈的……” 李大洋爆发的怒火高涨,咬牙切齿地刚发出几个字音,还不等做什么,女人手起刀落,一下就划开了李大洋的咽喉气管。 无数的鲜血,瞬间喷涌! 画面十分血腥。 叶然怔愣的呼吸凝滞,完全无法回过神。 女人却像是大仇得报,解恨一般的挥舞着手里的菜刀,一下又一下的砍在李大洋身上,砍得面目全非,砍得鲜血淋漓,也砍的……酣畅痛快。 叶然做梦也想不到会变成这样…… 她无措地狠咬着颤栗的嘴唇,用了好半晌才挣脱思绪,她也挣扎着去抓女人的手:“够了!真够了……他死了!” 女人还要砍,直到听清了叶然说的那句‘他死了’,女人还觉得不够真切,一把挣开叶然的手,狠狠地一下砍掉了李大洋的脑袋,才彻底作罢。 “死了……”女人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怀里捧着血淋淋的头颅,但却笑了:“真死了,太好了……” 可转瞬,女人又咧嘴大哭了出声:“我的孩子回不来啊……我被他毁了啊!” 女人痛哭流涕,嚎啕大哭地抓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泄恨一般地摔打在地,一遍又一遍,恍若只有这样,才能将她积压多年的委屈,抒发殆尽。 叶然惊愣地看着,没有阻拦。 她虽然也是女人,但没有经历女人这十年来的痛苦和绝望,没有一次又一次遭遇暴力殴打,各种侮辱虐待,没有强迫的被逼怀孕,再骨肉分离被转手卖掉。 这些事,随便一件拿出来,都够折磨的一个人彻底废了。 而这女人,苦苦地忍了十年。 “我会帮你找律师的,你现在也很年轻,一切都能重头来过……”叶然等女人的哭声稍微小了些,她才开口:“你去找钥匙,等会儿肯定会有人来……” 两人要趁着村里人没有发现李大洋的尸体之前,先逃出去。 刚好现在外面天黑了。 叶然对这里的路况不了解,但女人肯定知道该往哪里逃。 逃出这个村子,跑去古镇上,如果还觉得不稳妥,那就连夜跑出大红山…… 女人胡乱的踢开了李大洋的头,挣扎着爬过来,在李大洋的尸身上摸索翻找,拿到钥匙就扔给了叶然。 叶然慌忙开锁,除开双手双脚上的铁链。 “我叫张静娴,对不起,让你看到了这些……” 叶然哪里还有心思听女人忏悔道歉,她也没有怪女人,就记住了名字,稍稍点头,然后挣脱铁链跳下床,也顾不上找什么手机,她拉着女人就跑。 “张静娴,我记住了,但我还是叫你姐,你有伤,我拉着你,我们一定能跑出去!”叶然语速飞快的边跑边说。 张景熙不知道想着什么,就回了一个字:“好。” 两人鼓足全力,由张静娴领路,叶然搀扶地带着她,先从小路跑出了村子,然后就开始了翻山越岭。 这个过程肯定是很难的,夜间视野不清,道路还崎岖难走。 最关键的,不知道谁发现了李大洋死了,吵吵嚷嚷的整个村子都亮起了光,紧接着随着一个又一个的火把,不少人紧锣密鼓地就开始了追逐。 “别跑!俺们看见你们了!” “杀了人还想跑?抓!” “一定抓活的!折磨不死这俩臭娘们!” 骂骂咧咧的声音伴随着急速的脚步声,一阵又一阵地朝着两人不断逼近。 张景熙几次逃跑都没跑出村后的这座山,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能来到山上,根本摸不清路况,她只能抓着叶然尽可能的躲避、快跑。 但张景熙伤得太重了。 再怎么强撑着,也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 她跑着跑着就一阵阵的咳嗦,吐出了不少的血。 叶然看在眼里,却顾不上为她做什么,只能握紧张景熙的胳膊,尽可能的让她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看到了!” “她们就在那儿!” 还有人跟长跑冠军似的,腿脚麻利的已经捕捉到了叶然和张景熙的方位。 一群人前赴后继地就朝着两人冲—— “不行了!”张景熙忽然停下脚步,奋起一把甩开了叶然的手:“你跑!我走不出去了!” 叶然大惊,再要说话,却听张景熙又说:“本来我也没想跑,我身体不行了,我想给你带路,还想把我的器官给你,所以我才跟你出来了……” 叶然呼吸窒塞,错愕地不断摇头,但不管再说什么,还是要做什么都晚了。 村里人已经追了过来。 一大群人,手握着火把,像黑夜中一条吞噬的恶龙,疯狂地将两人团团围住。 张景熙左右看看,愤恨地咬牙,试图还想找个缺口将叶然推出去,但不行了—— 第九十三章 突发变故 张静娴气血攻心,伤势又重,再也撑不住头重脚轻地直接瘫倒了地上。 叶然接住她的同时,迎着所有人毒辣阴狠的目光,心中愤慨却也万念俱灰,真的……要完了吗?! “啊哈哈!跑啊!继续跑啊!你们不是很能耐嘛?!” 为首的几个村里人,穷凶极恶的朝着叶然和张静娴大喊大叫,嘲讽的嘴脸要多疯狂就有多疯狂。 “还杀了人呦,这给你们两个娘们厉害的!哎呦呦!我们好怕呐!” “咋不跑了?跑啊,跑出这座山,还有五个山等着你们呢!” 叶然惊恐地抱着张静娴,两人不由自主的手紧握在一起,恍若只有这样,才能彼此鼓劲,战胜恐惧。 “王叔,你看怎办?” 很多人嘻嘻哈哈的嘲笑够了,就问其中一个精瘦的老头。 叶然稍微一打眼,惊愕地怔愣住。 竟然是村委会的村长。 果然蛇鼠一窝不是假的。 荒山野岭出刁民,古人这话也不是讽刺轻蔑,是真有道理啊。 “还能咋办咧?卖啥子器官嘛,弄那些不实际的,还招来不少人,都不好应付呐。”村长嘬着牙花子,眼神凶恶地盯着叶然和张静娴。 “都拉回去,玩呗。”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恍若有多天真无邪民风淳朴,实则就这么一句话,直接断送了两个活生生女人的命运。 叶然都顾不上感叹,就下意识地一把抓紧张静娴,再要起身将她护去身后,却被挣扎的张静娴抢先。 张静娴推开叶然,匍匐地往村长腿边爬:“我杀的人,我的错,抓我回去,放了她……她是外面来的,会惹来不少人,放了她……” 村长冷笑的宛若邪恶的神灵,高高在上的看着张静娴像一条狗似的爬到自己近前,抱着自己的腿苦苦哀求。 “你错了?”村长稍微低头,但转而却用腿将张静娴踢开,取而代之的将肮脏的臭脚踩在了她脸上,使劲碾压。 “放开她!” 叶然看不下去,挣扎的扑来就要推开村长。 其他人也在这时要抓住她,但天上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剧烈的风声! 好像螺旋桨划破夜空,裹挟的风力强劲,随着直升机不断降落,风力也瞬间掀翻了周围很多人。 紧接着,直升机上直接跳下了几个人,全副武装,竟然是武警! “别动!” “都不许动!” “放下武器,都不许动!” 紧随其后的一大批警察也全副武装,密密麻麻的宛若神将压境,直接从四面八方包抄了过来。 村民们哪里见过这阵仗,虽然有几个还想抵抗,但架不住对方全都是真警察,还都荷枪实弹地抄着真家伙,一个个都怂了。 村长更是第一个举起双手,直接扑通跪在了地上:“苍天大老爷啊,警察你们可来了!就是这个女人,她杀了她男人啊!” “李大洋是我外甥!被她砍的……哎呀呀不成人样啊!俺们气不过啊!” “那是我儿子啊!你个贱货还我儿子的命啊!” “我苦命的儿子啊……” 父老乡亲在村长的示意和带领之下,还推出了李大洋的爹娘,一阵阵的诉苦和哭嚎,瞬间淹没了漆黑的山岗。 反转来的太快,叶然错愕地完全惊呆了。 她闹不懂警察是怎么突然来的,谁报的警。 还有这混乱又气愤的一幕,又该如何结束。 一刹那,她和张静娴从受害者,直接变成了施害者。 警察制止了现场的混乱,也承诺会查明案情,但所有人不依不饶,哭哭啼啼地吵嚷个没完。 却在这时,张静娴趁着混乱一把抓住了村长,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刀子,直接逼在了村长的脖颈大动脉上。 等警察反应过来,张静娴已经在村长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印子,鲜血流淌,村长也吓得面色惨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是杀了人!” “但你们怎么不问问李大洋都对我做了什么?你们不问,你们也不会管!去年,我好不容易逃了出去,路上遇到了你们的警车,可你们做什么了?你们什么都没做!” “你们听信了李大洋说的,把我送了回去!” “我杀了李大洋,我就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我会被判刑,我会蹲监狱,我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了!李大洋折磨我,虐待我,逼着我怀孕生孩子,再卖掉我的孩子,他这算什么?你们不会考虑,你们只会从轻发落!最多判他几年,等他出来了,我还是一个死!” 张静娴越说越愤怒,激动的情绪宣泄着满心的委屈和愤恨,手上也丝毫没控制力道,刀口已经深陷进了村长的脖颈里,鲜血流的不停。 “你冷静点!我们知道你是被拐的,也知道你受了很多年的苦……” 警察想要尽可能地稳住张静娴,但毫无效果。 “我遭遇的是你们几句话就一笔带过的吗!” 张静娴满眼喷着火,愤恨得咬牙切齿:“我在被拐来之前,读的就是法学系,我比你们懂法!” “我太知道了,这种案子你们会怎么判……十年过去了,法律还是没有改变,凭什么受害者要承担那么多?凭什么啊!” 随着张静娴类似感慨的声音宣泄出,村长也发出了痛苦的一声悲鸣,直接身子一软,颤抖地跪到了她脚边。 脖颈上的伤口已经太深了,血流不止,必死无疑。 张静娴像是也解脱了一般,但凶愤的目光却盯着人群中的每个人:“都是凶手!你们都是!我张静娴就算死了,化成鬼,我也让你们整个村子,整个大红山,日日夜夜永远不得安生,所有人不得好死!” “叶然,我的器官……都给你了,让你妈替我好好活。” 话落的一刹,警察来不及阻止,张静娴已经将染满鲜血的刀子,扎进了自己的脖子,随着鲜血喷涌,她也倒在了地上。 叶然惊诧地看着,呼吸和思绪彻底宕机,却在这一瞬之间,一双修长的大手忽然降临,直接挡在了她眼前。 第九十四章 好好活着吧 叶然浑噩的完全愣住。 张静娴对村长做了什么,她自己又怎样结束的自己…… 现场混乱,视野不清,人影窜动,叶然看得并不是很真切,等她想要仔细看看时,那双手,也挡住了她的视线。 “张……张静娴……” 叶然如呓语般,许久才断断续续地拼凑了一句完整的名字。 她心里像被豁出了一道口子,虽然和张静娴接触的时间很短,对方的故事又那么让人悲鸣共情,但叶然还是觉得……她不该死。 应该好好活着,所有的苦难都闯过去了,再大的不公,也总会有办法化解的。 为什么要死…… 为什么要跟村长那种人同归于尽。 叶然想起妈妈以前说过的,人好好的时候不惦记着家,生病难受了就会想家,想回到家乡,回到那片生养自己的土地,落叶归根。 “张静娴……为什么要死在这里?你还不够恨李大洋吗?为什么要跟他死在这里!” 叶然从不迷信,但这一刻,她无法设想,如果人死后真的有魂魄,那李大洋会放过张静娴吗? 她该有多痛苦…… 更加无法想象,张静娴死前对村里所有人的诅咒。 要无助绝望到什么地步,才会希望借助鬼神来实现报复。 叶然悲恸地陷入了自我的情绪之中,丝毫没注意挡在她眼前的那只手,慢慢放下,转而握紧了她的肩膀,将她按在了自己怀中。 叶然无暇注意其他,也耳鸣一般的仿佛失去了所有感官。 现场是如何处理的,也都一概不知。 等她稍微恢复一些意识时,她已经在去市区的车上了。 夜晚山间路面崎岖,车子也颠簸得紧,叶然仿佛悲伤到了极限,突破过后的心境异常平静,但大脑疼得炸裂,却没有一点困意。 就连闭上眼睛,想缓缓情绪都做不到。 她满脑子萦绕的都是张静娴的脸,也不由自控地想,如果没有这十年,那张静娴会是什么样子?芸芸众生所有苦命打工人中的一员,但一定阳光开朗,率真洒脱,一定是位出色的律政佳人,也一定会帮很多穷苦无助的人,寻求正义公理。 可惜永远没有如果。 一个又一个的悲剧,时不时就在上演,也没有哪个算是新鲜奇特。 “嫂子……哦不,然姐。” 林灿在副驾驶位置上扭过身,刚开口就瞥见了一旁他哥阴霾的脸色急忙改口,大概解释道:“张小姐应该是抢救不过来了,但她的遗体被救护人员好生料理,现在正送往阳城市中心医院,做器官摘除……” “同时,咱们京城仁康那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等这边器官取出就马上空运过去,叶阿姨也已经在准备手术了。” 林灿看得出来叶然的情绪有多悲伤,他无措地抿抿唇,再道:“那个,警方会介入全面调查大广村的所有人,涉嫌犯罪的,一个不留,也绝不会姑息。”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叶然心里还是过不来那股劲。 她是想救妈妈,也是为了匹配的心脏来到的大红山,但是想到张静娴的种种经历,又那么决绝地放弃了自己…… “然姐,叶阿姨会没事的,你放心吧。”林灿还扭头安慰着,余光瞥着他哥还持续阴郁的脸色,他不安地挠挠头:“哦,我哥动用关系了,不会放过大广村所有人的,谁让他们不长眼绑架伤害你呢,幸好你没出什么事,不然我哥……” “闭嘴。”陆凛深不耐地终于扔出了冷冷的两个字。 林灿一愣,下意识地抿着嘴巴,慌慌地快转过了身。 叶然也是在这一刻,才后知后觉的恢复了些神色,侧颜看了眼坐在身旁的陆凛深。 换做其他时候,她早就发现了。 但现在她真的很不在状态。 叶然也就看了看陆凛深,猜到是他报的警,也是他及时挡住了她的眼睛,没让她看到那血腥又痛苦的一幕。 但她什么都不想说,就默然地又收回了视线。 陆凛深注意到她的举动,烦闷的眉宇不断紧蹙,目光稍微从手中的笔电上移开,对着前方副驾驶位:“林灿。” 不轻不重的就一声。 林灿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当即扭过身,怔愣地眨了眨眼睛,旋即就开始了滔滔不绝,从吐槽大广村的人,到附近十里八村没一个好货,难怪不开发旅游,都是恶人刁民,欺辱妇女,变卖儿童,巴拉巴拉的话层出不穷。 陆凛深缄默的脸色一沉再沉,就在他快要按耐不住时,林灿忽然说到了点上。 “白瞎了张小姐这个人啊,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被他们这么糟蹋……”林灿似乎也意识到他哥想让他说什么了,他忙眼眸倍儿亮地看着叶然,“然姐!张小姐不是非要闹自杀的,也不是为了报复,她身体已经不行了,是真的!” “救护车过来的时候,简单地给她做了个大概检查,她伤得太重了,脾脏也都破裂了,肋骨也断了好多根,碎裂的骨头茬子扎进了肺部……都不知道她怎么能跟你跑那么远的,估计也是意志力吧。” 叶然直接怔愣住。 林灿还在喋喋不休:“她伤得太重了,就算能治疗,但基本这人也废了,后半辈子就跟残疾人似的,但我听说她子宫感染特别严重,好像也差不多致命了。” “……” 陆凛深真的快要听不下去了,林灿说了一堆流畅的废话。 “她很难活下去,所以才一心想死,你不用胡思乱想什么,就按她说的,将器官移植给你妈妈,让你妈妈替她好好地活下去吧。”陆凛深到底没忍住开了口。 叶然也在回过神后,慢慢地转过身,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几秒后,她机械性的点了一下头,沙哑晦涩的也只扔出了一个字:“好。” 事情算是基本结束了。 但张静娴这个人,惨痛的所有经历,都像烙印一般终身地镌刻在叶然的心中。 叶然看着车外驰骋倒退的高速路段,仿佛看到了张静娴,对着车内的她,微微一笑,挥挥手示意快走,别留恋,别多想,去找妈妈好好生活。 第九十五章 离婚失败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为她办一场葬礼。” 叶然颤动地闭上了眼睛,任由一行泪珠,滑落而下。 “好。”陆凛深低声也回了个字。 连夜开车到阳城,叶然不想休息,也完全睡不下,就让直接送她去了中心医院,她也最后的看到了张静娴。 躺在洁白冰冷的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白单。 一贯脏污的脸,此刻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叶然终于看清了她的容颜,根据警方提供的身份证明,张静娴才三十三岁,被拐进大山的时候,也才二十三岁。 这么一个鲜活的生命…… “我会代替你好好活下去,你是我妈妈的救命恩人,但我却为你做不了什么了,姐,等这些结束了,我送你回家。” 叶然握着张静娴冰冷的手,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两句。 隐忍着满心的苦涩,叶然将遗体交给了护士。 而近乎同一时间,远在京城的唐依依,靠躺在大床上,看着还在和自己聊天的汤颖,对话框里寥寥数语,唐依依却已经把想知道的,都套出来了。 汤颖受靳凡的安排,准备为张静娴联系家人,准备后续的葬礼。 唐依依说要睡了,让汤颖慢慢忙,别着急,退出对话框,她握着手机狡黠一笑,“这么容易让她得到了心脏,怎么能行?” 李云刚好敲门想催促唐依依睡觉,听到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就疑惑:“小姐,你在说什么?” “云姨,你来得正好,帮我联系几个人,私下里找一下张静娴的家人,要尽快。”唐依依坐起身紧着身上披着的睡袍,搓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说。 李云怔愣:“啊?” “按我说的做吧。”唐依依一扫睡意,泛出坏笑:“我要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阳城中心医院,因为要摘取器官,所以院内连夜准备就要进行手术。 却在主导医生即将用手术刀切开肌肤的一刹,紧急接到通知,暂停手术。 而同时,副院长带着几个大夫,匆忙地也跑到了手术外的走廊,找到了等候中的叶然和陆凛深,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刚接到消息,手术……先要暂停。” 叶然一惊,连忙起身走向副院长:“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副院长脸色有些不好,无措地倒吸冷气:“张静娴的家人,不知道怎么的知道了情况,在安城那边就联系了警方,各种闹,坚持不肯捐献张静娴的器官。” “而且他们也买了最近的车票,很快就要过来了,没有家属同意,怕是……” 张静娴在死前,没有签署自愿捐赠器官的同意书,只是口头上承诺了叶然,这根本起不到法律效用。 家属一旦追究,后果谁也无法承担。 而人在过世后,器官摘除是有时限的,如果错过了,那就只能……无法再用。 等张静娴家人赶来阳城,这个过程,必然就错过了时间。 陆凛深坐在旁边的等候椅里,听着副院长和叶然说的话,他微微皱眉,冷淡的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就是在起身时对林灿说了句:“联系张家的家属,加钱。” 林灿坐在后面一排的椅子里,翘着腿玩手机,听闻这话,他就收起了手机,正色道:“加多少?” “随他们开,但手术不能耽误。” 林灿“哦”了声,也没管叶然和副主任的神色,就自顾自的拿手机联系人,等电话打完了,他就道:“等着吧,估计十来分钟那样。” 等手下秘书助理通过各种方式再转达回信,林灿还是接完电话,脸色没什么变化地起身说:“哥,还是不行,张家的家属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态度很坚决。” “多少钱都不同意,还扬言谁敢动他们女儿的器官,哪怕是一根头发丝,他们就自杀,把事闹大了,让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叶然卸力一般的身体软了一瞬,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片的花白,她费劲的好久才稳住心神:“我理解他们,但是……” 副院长惆怅不已,身后的几位大夫也满脸苦闷。 陆凛深却像是无法共情一般,很淡很冷的看了眼叶然,随之长腿大步绕过她,直接和副院长借一步低声说了几句话。 副院长迟缓得有些怔愣,但到底被陆凛深说动,点头同意了。 叶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疑惑得愁眉不展,等副院长带着大夫们离开,林灿走到手术室门口探头探脑,再回头一看他哥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回了等候椅。 林灿眨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像是意会到了什么,就凑过来和叶然小声说:“放心吧,手术继续,先救叶阿姨。” 叶然一愣,明知道事情这样发展对她才是最有利的,但还是…… “那出了事怎么办?张家父母不同意这么做,肯定会闹的……” 没等她问下去,林灿对着叶然往他哥的方向怒了努嘴,依旧小声道:“去问我哥,他拿的主意。” 说完了,林灿挥舞着双臂打着哈欠,拿了根烟叼着,也往电梯口走了。 寂静的走廊,偌大的等候休息区,只剩下了叶然和陆凛深两个人。 她在原地缓了许久,调整心态和思绪,才迈步走向了陆凛深。 “我替我妈妈谢谢你,但是,你这么做想好之后怎么处理了吗?” 叶然想救妈妈是毋庸置疑的,但家属不同意摘取器官,强行摘取,势必后面会引来很大的风波。 光靠她一个人的力量,去应对这些,她可以很负责的直接说,做不到。 所以不可能不有顾虑。 陆凛深也没抬眸,就还看着手中的手机,冷淡的声音慢慢溢出:“你处理不了,所以,你在求我吗?” 叶然一下被堵得严丝合缝。 她犹豫了一下,无奈地抿唇道:“是,我在求你……” 陆凛深听着却笑了,终于掀眸看了眼叶然,似笑非笑的语气还那么凉淡,却打断道:“也不用求,还没离婚,夫妻之间,这点事应该的。” 叶然思绪猛地一愣,近乎讶异又难以置信的眼眸紧缩:“……你说什么?” 第九十六章 放过她吧 陆凛深眯眸看着她,笑而不语。 叶然却像是被什么震慑,一股激流劈得她思绪混乱不堪。 她顾不上任何,冲过去抓着陆凛深的衣领,近乎质问:“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什么叫还没离婚? 她明明签署了离婚协议,也等冷静期的时限到了。 那天早上离开酒店的时候,她不仅给陆凛深发微信摊牌说清楚,还给律师去了电话,律师也承诺会帮她办妥后续事宜,她只等着接收离婚证即可。 怎么会…… “你冷静点。”陆凛深面色不动,稍微抬手拨开了她的束缚,余光睨了眼手术室方向:“现在最紧要的,是你妈妈的移植手术。” “这当然重要……”叶然浑噩的思绪冲涨,她也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做不到,“但你少转移注意力!陆凛深,什么叫还没离婚?你给我说清楚。” 陆凛深略微耸肩,看着她坦然地一扯唇,垂眸扫了眼她手里握着的手机:“你可以问问你的律师,不用考虑时间,她现在应该还没休息。” 叶然错愕的眼眸紧缩,不肯偏移的目色直直的盯着他,拿起手机,找到律师的号码,拨了过去。 律师确实没有休息,忙音响了两声电话就接通了。 “叶小姐,我也想联系你的,有件事很抱歉……” 听着电话中的声音,叶然整颗心轰然下沉。 “离婚的事,你先生向法院提起诉讼,以你欺瞒签署离婚协议为由,拒绝离婚,法院那边同意了,驳回了你的离婚申请,所以……” 律师说的这些也很是不好意思,吞吐的声音都伴随着叹息:“你和你丈夫还在婚姻存续之内,如果你想再次离婚,一定不能用欺瞒的方式……” 叶然的大脑轰然,如遭雷击。 律师又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清,只在许久后她听到自己机械般的一句:“我知道了,麻烦了。” 便移开手机,挂断。 离婚,失败了。 因为她瞒着陆凛深,哄骗他签的离婚协议。 她忽然想到了妈妈曾经说过的几句话,那时候陆爷爷正想撮合她和陆凛深,妈妈也看出来了,就跟她说:“结婚,对于女人来说,绝对不是小事。” “然然,你要仔仔细细地彻底想清楚了,不然等哪天你幡然醒悟,就会知道结婚容易,离婚难,尤其是对女人,特别的难。” 叶然不知道当时妈妈的顾虑是什么,当时她恋爱脑太上头,也太冲动意气用事。 就在这一年,她一次又一次被陆凛深伤害,也逐渐清醒想明白,想要寻求解脱,但忽然怀上身孕,再去医院陪伴妈妈的时候,她才感觉明白了妈妈当初的苦衷。 她以为是妈妈担心,婚后她和陆凛深有了孩子,有了羁绊,再想抽身脱离,孩子又该怎么办。 但却没想到,即便不提孩子,她单纯的什么都不要,就要离个婚,都这么难。 陆凛深依旧双腿交叠地靠坐在等候椅内,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叶然,看着她苍冷的脸色,他拧眉刚想出声,却见叶然抬手拢着长发,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 叶然低头深深地沉了口气,也没抬眸,也没看陆凛深,她就冷道:“为什么不同意离婚?” 声音无波无澜,不带任何情绪。 陆凛深蹙眉更深了些,但看着腕表时间,感觉这也是一个好好谈谈的机会。 但他没等开口,叶然又问:“就因为我骗了你签的离婚协议?是这样吗?” “或许吧。”陆凛深回的意味不明。 叶然深深地闭上了眼睛,还是无法克制满腔的狼藉,她狠狠咬着下唇,用疼痛逼着自己清醒镇定,“那我给你道歉赔礼,行吗?我也可以给你跪下磕头。” “没必要吧,叶然。”陆凛深收起了手机,拿出了烟盒和火机。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不需要道歉,你只是单纯的不想离婚,不想让我好过,是不是?” 叶然还算轻缓的声音透着晦涩,却暗藏锋芒的已有犀利。 陆凛深不满地眯了一下眼睛。 他侧身,却见叶然已经抬起头,透着殷红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愤然盯着自己,那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决绝哀凉。 只一瞬,看得陆凛深心里有些不适。 他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烟盒,“叶然你不用……” “那你知道什么是婚姻吗?”叶然语速极快的碾压了他的话音。 陆凛深直接沉默了。 “我不跟你说什么感情,你也不懂。”叶然没心思浪费口舌,快言快语地只道:“婚姻是需要忠诚的,你和唐依依之间不清不楚,你根本就做不到!” 陆凛深不动声色,只伸手落向了叶然的头顶,搓揉的动作看似温柔,手劲却加大,将她的头扶正,带着威压的沉声道:“你是不是忘了当初的协议?” “我没忘。” 三个字过后,叶然一把使劲推开他的手,也豁然起身,爆发似的声音异常冷冽:“但我不想再和你继续下去了,我也不想再履行什么协议了!” “有什么意义呢?你不爱我,甚至是讨厌我,也不公开关系,就守着这么一个徒有其名的夫妻关系,只是为了安抚爷爷?那这份牺牲,对我是不是太大了!” 说出大天去,陆老爷子,也只是陆凛深的亲爷爷。 他可以孝心,可以顾虑,可以为老爷子做出任何妥协。 但叶然完全没必要。 “我承认,当初是我一时动了贪念,一时有了不该有的幻想,答应了爷爷和你结婚,我做错了,我现在愿意用一切去改,还不行吗?陆凛深!” 叶然激动的情绪又气又怒,完全超出理智控制,她只感觉胸腔里有什么被点燃了,爆炸了,如泄愤一般的喧嚣而出。 她抓过包翻找,“我给你写借条,这些年我和我妈花过的你们家每一分钱,我都还给你!” 她手中一直有记录的账目,借条也早有准备。 签完字,叶然直接撕下文件纸,一把扔给了陆凛深。 “就算我求你了,放过我吧!” 第九十七章 是否利用 陆凛深依旧坐在等候椅内,定定的掀眸看着叶然。 渐次阴郁的眼里,早已不知不觉拉满了血丝。 他是不满叶然擅自做主,还欺瞒着他签的那离婚协议,还处心积虑地等着冷静期时间到了,再和他摊牌公开的,这招数,多少有点卑劣。 所以他想都没想就让律师起草起诉,直接驳回撤销了离婚。 说白了,这段老爷子强行塞给他当人情一般的婚姻,他是不在乎,也很嫌弃,但既然已经开始了,还相处了三年多,那就应该继续下去。 至于原因,也不重要。 就算是一场游戏,他被迫入局,也不是说能将他踢出去,就能踢走的! 结婚非他自愿,那其他的主动权,就必须在他手中。 不然…… 陆凛深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你求我?”陆凛深近乎磨牙发出的字音带着冰碴,他捡起叶然甩来的那张纸,看着上面借条二字,怒极反笑:“就为了离婚。” 叶然一声没吭,眼里氤氲挣扎,但丝毫阻碍不了她眼底的肃冷。 陆凛深慢慢地沉着气,将手里的纸揉成一团,扔还给叶然的同时,他也起身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当初定下的那些协议,是不是你心甘情愿的?” “你现在不想履行了,那除了这些呢?” 陆凛深说着,另只手也捏起了叶然的下巴,看着她愤懑又倔强的双眼,他气得心血上涌:“除了不谈感情,不公开关系,你还想要什么?” 叶然被他抓得手臂发疼,她试图挣脱,还被陆凛深强行遏制。 陆凛深抓着她的脸颊,低冷的声音还在溢出:“有什么是我给不了你,而你自己能得到的?叶然,你能不能冷静的想清楚,别再这么胡闹了!” 钱财物质,他没有一样少过她。 不管她愿不愿意花他的钱,起码有他陆凛深在,她叶然就多了一分底气,面对任何境遇,任何情况,钱财傍身,才是资本! 也因此,陆凛深实在闹不明白,叶然究竟想要什么? “你想公开关系?”他猜测地问了句,旋即嗤笑了声,带着浓浓的冷冽,近乎玩味戏谑地打量着她:“觉得不能光明正大的做陆太太,委屈你了?” 叶然挣不过,也说不过,感觉两人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果然…… 爱消失了,也会变得无话可说。 叶然挣不够,恼怒地盯着他:“对,你说的太对了!” 随便陆凛深怎么想好了,和平离婚是不可能了。 解除这段关系,还有别的办法。 叶然已经不对他有什么期望了。 “真是这样?”陆凛深将信将疑,接连冷笑:“看不出来啊,你这么肤浅?” 虽有意外,但并不奇怪。 因为叶然让他刮目相看,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个乖巧可人,满心善念,天真可爱的邻家小姑娘,早就在鼓动爷爷撺掇结婚的时候,就让他大吃一惊。 叶然想着什么,忽然透过氤氲的眼眸一眯,也冷笑了声:“对啊,我不仅肤浅,我还很拜金虚荣,这些年了,我用了你们家那么多钱,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此时此刻,叶然忽然萌生出一种……永远都不要让陆凛深知道她爱过他的事实。 千万不要。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否则她又当又立,一边花着陆家的钱财,享受着陆家的照拂,一边婚后又不花陆凛深一分钱,还不满他心有所属,对掏出真心实意的自己敷衍了事,就彻底坐实了表里不一。 而且,叶然不后悔曾经爱过他,那份真挚的感情,不该被侮辱亵渎。 “那我给你的钱还少吗?” 陆凛深紧眉反问,收手放开叶然,他从钱夹里拿出副卡扔给她:“这卡不限额度,你就是一次性刷出一个亿,里面也有,还不够?” 叶然看着砸落在自己身上的银行卡,低眸痴痴地笑了。 笑得很决裂,也笑得分外凄然。 陆凛深诧异地看着她,眸色深深,尽是读不懂的质疑。 “陆凛深,别再执着这些了……” 叶然许久才开口,但发泄过后的心绪已经趋于平缓,也让她感觉脱力一般的心里憔悴,“我们这三年就是一个错,但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个三年、三十年……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不是吗?” “如果你非想要一个答案,那你已经猜到了,我当初嫁给你,就是想关系更进一步,借用你的人脉资源,更好的医治我妈,现在我妈的心源也找到了……” 陆凛深脸色瞬时一沉再沉,他迈步上前,截断叶然的话音:“我对你来说没有价值了是吗?” 叶然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浓长的睫毛也敛住了眼底的苦痛。 陆凛深抓住了她的双臂,再次质问:“我问你是不是?回答我叶然!” 叶然只觉得心口剧痛,她强撑着咬牙挤出一个字:“是……” 违心的回答,只为了掩盖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深情。 感情,真心,何等可贵。 竟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叶然顾不上感怀任何,她只想尽快摆脱陆凛深,“我就是在利用你,没办法,谁让……” 她咬了咬牙,一股怒意伴随着哀凉在心底凝聚喧嚣,一句从未说出过,但却是她实打实的心里话也登时脱口:“谁让你们家欠了我爸一条命!” 恩是恩,情是情。 两者永远不能混为一谈。 但是,当初叶然做了糊涂的选择,现在也不得不面对。 她满心剧痛,再也克制不住的眼泪也瞬时夺眶。 陆凛深一下怔愣住。 全身像是被定格似的僵硬,呼吸也连带的窒竭。 以至于叶然稍微一挣扎,就狠狠地将他推开,叶然痛苦的蹲下身抱住了自己,哽咽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我爸,他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救人……” 哪个孩子愿意失去爸爸。 谁想看到自己的爸爸惨死异乡,即便是做了好事救了人,但失去了生命,扔下妻女又该如何? 睹物思人,漫漫长夜,死者已逝,但活着的人却饱受煎熬。 第九十八章 太过突然 时至现在,陆凛深最不愿意想起的,还是叶序辰。 那不仅是叶然的爸爸。 不光是跟了爷爷多年的司机。 当年叶序辰过世的噩耗传回国内,陆凛深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接回爷爷,料理身体,安抚照料庄可颜和叶然母女,又挤出时间陪伴叶然出国祭奠。 一切都条理清晰,按部就班。 他还亲自为叶序辰办了葬礼,跟叶然一同扶棺入葬。 以为也就是这样了,感念叶序辰救了爷爷,尽力所能及地还予恩情,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陆凛深的生活也没受干扰,还是如常地进行着。 直到不经意地听周贺生絮叨,说:“我爸可真烦啊,管东管西的,我读的这个专业,就是他给我选的,非要我读,我想去纽约留学,他非要我去瑞士……” “总说是为了我好,这哪里是为我好?分明就是掌控!不想让我脱离他的五指山!” “凛深,还是你好啊,你爸都不管你这些,咱俩的爸爸要换一下就好了。” 陆凛深当时付之一笑,但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刹那,脑海中浮现出的不是陆祁年,而是…… 打那以后记忆像开了闸,不由自主地总是能想到很多。 为此,陆凛深曾找心理医生聊过两次,当时给出的答案,他一直记忆犹新。 陆祁年虽为亲生父亲,但在教养儿女成长过程中,并没有起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和形象,反而是叶序辰,不经意地填补了这个空白。 这些事,随着这几年,已经渐渐地被陆凛深压制到了内心深处,不去碰触,也不提及,以为就能遗忘,殊不知…… “我不希望谁死,可我也想要我爸爸啊!他一走,我和我妈整个家都没了,都散了……” 叶然压抑的心事随着宣泄的情绪,一股脑地吐之于口。 陆凛深听着,看着这样崩溃的她,呼吸也早已变得异常沉重。 他伸出手,想要拉拽她起来,但是…… 伸出的手就像是坠了千万斤,沉甸甸的,让他无力递送到叶然近前。 “这……怎么了?” 医生凑巧从手术室出来,匆忙地来找两人,见此情况满头问号。 陆凛深率先挣脱情绪,一把拽起叶然,将她按进旁侧的等候椅里,然后他转身看向医生:“不好意思,因为点事我太太有些情绪。” 医生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急忙说正事:“手术进展很顺利,心脏已经摘出了,直升机是什么时候到?” 摘出的器官,跨市运送,时间不凑巧,医院方面无法调用直升机,就由陆凛深自行安排。 陆凛深看了下腕表时间,道:“应该已经到了,上天台吧。” 医生点头,迅速跑回了手术室取运送箱。 陆凛深也脱掉了外套一下罩在了叶然的身上,扶着她起来,“走吧,先忙正事。” 直升机确实已经按点抵达,随着几人走出电梯,扑面而来的螺旋桨刮起的狂风席卷。 无法搭载太多乘客,医生将运送箱交给了陆凛深,便目送他和叶然搭乘,很快隐没进了破晓的天际。 直升机将两人送到机场,早已安排妥当的私人飞机立马起飞。 争分夺秒地回到仁康,这边手术已经准备在即。 叶然在这短短的一路也调整好了情绪,随着众人匆忙地赶往手术室,但在走廊上,却迎面撞上了任教授,还有十几名心外的医生们。 每人的神色各异,但脸色都出奇的异常凝重。 叶然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看着迎面的任教授,她忽然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叶然,你……一定要挺住啊。” 任教授倒吸冷气,话到嘴边却有些语塞,踌躇的才说:“你妈妈她……已经走了。” 叶然手中拎着的包,瞬时脱落坠地。 陆凛深也直接一把握紧了她的肩膀,他再看向任教授:“什么叫已经走了?人不是还好好的吗?到底怎么回事?” 任教授手足无措,连连叹气:“本来是好好的,但就在准备手术之前,突然心脏衰竭,经过两次抢救都没能抢救过来……” 陆凛深保持质疑,“抢救记录呢?全部拿过来。” 任教授点头,但说了声稍等,便偏头让科室主任快去打印。 叶然脸上血色早已退尽,像是一时间失去了所有感官,身体也不听使唤,她强撑着定定的目光看向手术室,好半晌才挤出话音:“我妈……在哪里……” 任教授说了什么,周围医生和陆凛深也纷纷说了什么,但叶然统统听不见。 她只看见所有人的嘴巴一张一合,执拗地将所有人推开,一步步蹒跚踉跄地走向手术室。 不可能。 她走之前妈妈还好好的,怎么会…… 一定是任教授骗她的,一定是。 叶然感觉喉咙里火烧火燎的,脚步也虚浮无力,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壁,她总算冲进了手术室。 偌大的内部空无一人,随着自动门开合,她也看到了孤零零地躺在手术台上的人,盖着一层白白的布单。 “妈……” 叶然嘶哑的声音又干又涩,她试探性地靠近,伸手触碰冰凉的白布,却颤抖得不成样子,没有勇气掀开。 简单的动作,她用了许久,却在白单掀开的一刹,她整个人脱力一般地瘫跪在地。 “妈!” 叶然挣扎得再爬起,抱着手术台上的妈妈,哭得撕心裂肺:“怎么会……不是说好了吗,你等我的啊……你怎么能扔下我啊……” “妈你睁开眼睛,我不信,你别骗我……” 叶然拼命的摇晃,哭得肝肠寸断,但手术台上的人纹丝未动,毫无反应。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叶然怎么也想不到,飞去阳城的前一天来陪妈妈,那竟然……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妈你说过的,你不会离开我,你舍不得扔下我……这么难我们都挺过来了,你怎么就能……说话不算话……” 叶然歇斯底里的哭声嘶哑,满满的心疼和痛苦,过大的情绪激荡,也让她痛不欲生的同时,大脑终于承受不住,眼前发黑,整个人倒在了妈妈的怀中。 第九十九章 死因有问题 叶然浑浑噩噩的睁开了一次眼睛,看着走廊天花板的壁灯,不断地后退闪移。 “妈……” 她干涩的嗓子发出微弱无闻的一声,眼皮也沉重地再次合上。 “然然?” “然然不怕啊不怕,妈妈来了……” “宝贝儿怎么不吃饭呀?是妈妈做得不好吃嘛?哎呀看妈妈这个破记性,我们然然不会挑鱼刺,妈妈给你挑,你吃,多吃点……” “然然睡不着嘛?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从前啊,有个美丽的小公主,她生活在童话的魔法森林里,一天天健康快乐地长大,猜猜小公主叫什么?” “对咯,就叫然然!” …… 一道又一道记忆中妈妈的声音,不断缠绕浮现。 叶然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辨不清周围,就连想伸手抓住妈妈的手,抱住妈妈都做不到…… “然然乖,要坚强啊,妈妈拖累你太久了,妈妈也……太想你爸爸了。” “妈妈去找他了,你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啊。” 如梦似幻的声音,模糊得好像从另个世界传来,却熟悉得让叶然痛心,也不舍的让她崩溃。 她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挣脱梦境,哭喊着妈妈醒来的。 还是在医院,洁净的单人病房,外面晦暗的天际沉沉的,像是要下雪了。 叶然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还是头晕脑胀,她坐起身,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头,固执地挪身下床。 丝毫不知数天水米未进,只靠营养液吊着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双脚刚触及地面,身子就绵软地往下瘫倒。 “叶然!” 陆凛深大步进来,及时地一把扶住她,并顺势将人打横又放回了床上,“别乱动,你现在的身体……” 没说下去。 他看着叶然苍凉灰白的脸色,那还处于悲痛欲绝的状态,连让他想质问她为何怀孕了还隐瞒,都无法宣之于口。 “我妈……” 叶然怔愣的眼神空洞,许久才勉强费力的挤出干哑的两字。 陆凛深沉了口气,按着她不让乱动,另只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喂到她嘴边,“喝点吧,你妈妈已经送去火葬场了,葬礼定在七天后,也就是后天。” 叶然浑然没发觉这句话里,足以说明她昏迷了多少天。 她只反抓住陆凛深的手,完全急切的:“我妈……真的不在了?不,不可能!我妈说过的她会陪我的,她不能……不能扔下我……” 陆凛深沉默不语,就侧身坐在了床旁,坚持的将水杯递送在她嘴边:“先喝水。” “你骗我!”叶然状态不稳,崩溃的还处在浑噩状态,一把就掀翻了水杯,挣扎的还要下床:“让开!滚!” “你骗我!我妈也骗我!大骗子,说话不算话……” 说好了的,妈妈不会离开她。 千难万难,母女俩不都挺过来了吗?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陆凛深什么都没说,就拦阻着叶然,展臂将她抱在了怀里,不理会洒了的水杯,弄湿的衣物,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浑身的颤栗,一遍遍的抚着她的背。 “对,骗子,都是骗子……” 陆凛深不知道是在配合叶然,还是在指代什么,就沉声叹息着,“没人能真正的陪谁走到最后,父母都会走的,谁都留不下……” “哭吧,想哭就哭,大声哭……” 叶然狠咬着颤动的唇,渗出了血,到底撑不住嚎啕地放声大哭。 “为什么?凭什么!别人都还有妈,为什么我就没有了……那么多人都活着,为什么非要是我妈……” 一声声的哭喊,心碎至极。 情绪彻底抒发出来,叶然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连是什么时候再度昏睡的,都不记得。 等她再睁开眼,已经是深夜了。 房内一片寂静,她感觉意识还是很不清晰,只靠营养液续着的身体也很虚弱,这就导致了近在咫尺站着一个人,她都辨认不清,也毫无反应。 “我让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 女人近乎恶毒的一句话,凑在叶然的耳边低语。 叶然无力的手指抬了抬,干涸的嗓子好像被塞了很多黄沙,连带着鲜血混杂一起,让她即便气血翻飞,却发不出一个字音。 眼睁睁看着那人得意的冷笑,转身离去。 叶然咬牙强撑一口气挣扎坐起,张嘴还是无法发声,她气恼地一把扯拽着床头柜掀倒,发出巨大的响声,也剐蹭着她手背的针头松歪。 “叶然?” 陆凛深疾步进来,按开灯,看着一地的狼藉,还有床上怒气愤然的人,他连连皱眉。 “你嗓子暂时说不了话,医生检查了,说是应激反应。” 他解释了一句,迈步绕过一地杂物,不等在说什么,就看叶然着急地四处找寻,总算摸到床角的手机,按开就调出备忘录页面,打字。 ——唐依依! ——她刚来了,我妈是她杀的! 叶然确定自己没有猜错,就算刚才意识不太清晰,但唐依依转身的背影,她也绝对认出来了。 就是她。 妈妈的死,肯定和唐依依脱不了干系! 陆凛深看着叶然递来的手机,扫了眼上面的字,烦闷的眉宇紧蹙,却伸手按着叶然的双肩:“先躺下,我让人送进来点粥和菜,你几天没吃饭了,先吃点。” 叶然哪有心思吃饭,她已经彻底醒了,也接受了妈妈不在的事实,她就要查清所有,血债血偿! ——我要去找唐依依。 叶然推开陆凛深,挪身就要下床,却被陆凛深一把拦腰桎梏,再度按回床上。 “你连话都说不了,去找她干什么?” 陆凛深隐忍的声音还算缓和,就是语气沉了些,他也直视着叶然的双眼,再道:“依依是在医院,但她刚做完移植手术,还在特护病房,怎么可能来找你?” 叶然猛然愣住。 “叶然,你就是做了一场噩梦,看错了。” 她充耳不闻,只抓住了一个重点,张了张口,焦急得又不得不拿起手机打字。 ——唐依依做了心脏移植手术?张静娴的那颗心脏,给她了对不对? 第一百章 决定放弃 陆凛深看着叶然打出的两行字。 缄默的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 每个字都很简单,但组合在一起,却变得异常沉重。 他无声的回应,已经是最好的回应。 叶然感觉五雷轰顶,炸裂的一道道劈痛着她的神经。 脑海中一边浮现着妈妈的音容笑貌,一边回想着张静娴的种种……一命换一命,换的不是她妈妈,而是杀人凶手唐依依。 天大的讽刺,也不过如此了! 叶然攥着手机的指骨,根根泛白迸出筋骨,愤怒至极,又痛苦至极的看着陆凛深,荒谬的无声大笑,但眼泪却早已模糊了视线。 陆凛深不信她。 所有人都不会信。 只会说她这几天状态不对,一直处于昏迷之中,肯定是做了一场梦,迁怒猜忌的唐依依。 而唐依依还有很好的不在场证明,人家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一直在加护病房修养。 她妈妈就这么白死了? 张静娴就这么无辜地白白牺牲了? 好! 真他妈的好! 叶然愤恨到极限,碍于口不能言,身体还不争气,她愤懑地又哭又笑,到最后竟然抬手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又一巴掌…… 都是她的错!她在阳城大红山里救不了张静娴,回来又救不了她妈妈,当年还犯傻犯蠢地爱上了这个人渣! 如果没有陆凛深,如果没有这场荒唐的婚姻,叶然或许早通过自己的努力,为妈妈治好身体,找到合适的心脏移植,她不和陆凛深有瓜葛,就不会有唐依依,那妈妈也不会这么平白被害! 陆凛深诧然的眼瞳一阵阵紧缩,早已抓住了叶然的双手:“你干什么!” 动怒的一句话出口,他就后悔了,也心软了。 叶然失去了母亲,经过大红山那几天,她看着张静娴死在眼前,没能把心脏移植给她妈妈,反而给了唐依依…… “我知道你有气,想出气,就打我吧。” 陆凛深一句话落,松手的刹那,叶然也毫不犹豫地抬手就抽向了他。 一巴掌又一巴掌。 叶然分不清自己打了多少,陆凛深一直没躲没避,就那么直挺挺地坐在近侧,任由她出气泄愤。 “手疼了吧?”许久后,他才握住了她的手,揉捏着冰冷的掌心手指。 “对不起,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把那颗心脏给唐依依,但你妈妈已经走了,医院不可能放任器官不用,叶然,这次是我欠你的,我会补偿你的。” 叶然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让她气恼的一脚蹬开了陆凛深。 陆凛深一把攥住她的脚踝,拧眉,再伸手扯过被子裹在了她身上,叹息得一语惊人:“你怀孕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然眼神一紧,蓦然愣住。 “担心我不让你留这个孩子?”陆凛深叹了口气,伸手抹着叶然脸上的泪痕:“傻不傻啊你,还想跟我闹离婚,你想一个人生下来,抚养孩子吗?” 知道叶然一时半会说不了话,他也长话短说:“我们还是夫妻,孩子的事我也知道了,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养好身体,把孩子生下来吧。” 陆家也是时候该添一个未来继承人了。 这孩子虽然不在陆凛深的计划之内,但莫名其妙的当得知叶然怀有身孕时,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想让她打了。 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 算了,多个孩子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陆凛深整理着思绪,握着叶然的手又说:“我知道你介意唐依依,放心,等这次她身体好些了,我就让她父母接她出国,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和她也不会联系了。” 这近乎妥协服软的一席话,曾几何时,是叶然梦寐以求的。 但现在终于得到了,她既不信,也不想听。 叶然静默地看着陆凛深,不断紧眯的眼眸,泛出还未平息的汹涌恨意,她也当即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要打胎。 叶然拿起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打:这孩子,我不生! 扇个巴掌给个甜枣,这是陆凛深安抚敷衍她的一向惯例,但这次更过分。 一边是生养自己的母亲,一边是她要生养的孩子,都是骨肉至亲,不到极限,叶然哪个都舍不得、也不可能放弃。 但是稍微想想,陆凛深包庇杀害她母亲的凶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用她母亲的一条命,才换来陆凛深同意降生的,这让叶然怎么接受! 孩子,应该在爱的期盼中降生的,不该是这样。 愧对这个孩子,叶然忍着钻心蚀骨的心痛,宁可以后下地狱遭报应,她也不想用自己母亲一条血淋淋的命,换孩子苟延残喘! 陆凛深看着手机上的字,神色一凛:“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叶然?” 叶然按灭了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生与不生,陆凛深都没有资格过问,更没有资格拦阻她。 看着叶然一脸决绝的,陆凛深感觉从没有过这种心烦气闷,感觉身体某处像被什么狠厉撕扯,疼得让他都喘不过气。 “你冷静点,先吃饭,明天还要忙葬礼。”他简短一句,说着就转身出去了。 不过片刻,护士就敲门送进来了粥和菜。 叶然身体太虚,只适宜吃一些流食,所以粥是清淡的小米粥,还很稀。 她没倔强,很配合地全都吃完了。 即便中途胃部不适,让她冲进卫生间全吐出来了,她也漱过口,强撑着坐回床旁坚持都吃完。 等护士收拾东西出去后,叶然也迅速翻找衣服,穿戴好也出了病房。 下楼时,她就在群里联系了安捷和徐向栀,凑巧徐向栀在附属医院值班,叶然打了个车就过去了。 徐向栀是妇产科的,见到叶然来不及叙旧,就被叶然要求做流产手术。 “你……真的想清楚了?”徐向栀没多问,毕竟一看叶然的状态就知道发生了大事。 叶然笃定地点头,打字:这孩子,我留不得。 对不起孩子,妈妈不能让你有个那么畜生的爹,下次,下次再来找妈妈…… 叶然痛苦的心里和孩子说着,泪水再次忍不住滑落。 徐向栀叹息,让叶然先做个b超检查,结果看着仪器图,徐向栀惊呼诧异:“这不对劲啊……” 第一百零一章 有了另个他 叶然疑惑地扭头看向仪器。 她躺在旁边的检测床上,角度多少有些不清晰。 “你先躺好,我再看看……”徐向栀说着,反复测试着孕囊,诧异地不断拧眉,“这孩子好像……怎么有胎停的迹象呢?” 叶然一怔,脸色瞬时更加苍白。 徐向栀还看着仪像图,却忙解释:“叶然,我可能看得不太准,你先别急着做手术,明天,等明天我老师来了,我让她再看看……” 叶然拿纸擦拭着坐起身,混乱的大脑还久久回不过神。 孩子……胎停…… 是这几天她昏迷造成的,还是…… 冥冥之中,孩子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 意识到这些,叶然苦痛的心上又像是炸开了一道口子,已经失去了妈妈,又要失去孩子……即便她做出了极端的决定,可也有意气用事的成份。 而且…… 她当妈妈的放弃,和孩子主动离开,也不一样啊。 徐向栀挪身移开转椅,一把抱住了叶然:“不哭啊不哭,我都说了我看不准的,明天让我老师好好看看,还能保胎呢,这是你的头胎吧?头胎都强着呢,会没事的……” 叶然痛苦地无声地落泪。 “你怎么还说不了话了?然然,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叶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就抱着徐向栀发泄一般的哭着。 许久,久到外面已经亮了天,徐向栀也忙着抢救了一个产妇,等再回到办公室时,叶然呆呆地坐在小床上,情绪和状态还都很差。 徐向栀从没见过这样的叶然,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安捷早上一醒,就看到了徐向栀发的消息,火急火燎的也跑来了医院,还顺便带了早餐,打发徐向栀去一旁吃,她搂着叶然安抚:“没事,有我们呢!” “我们就是你娘家人!是不是跟你老公吵架了?不怕啊,不管是抓小三,还是骂渣男,大不了动手开撕,我和栀姐都是扛把子,放心,我们给你出气!” 叶然已经缓过了很多,记挂着妈妈的葬礼,她就对安捷强颜一笑,去洗了把脸,再出来时,她也用手机打好了字。 ——我有些应激反应,过两天就能说话了。 ——有个很好的人,她叫张静娴,她在我面前自杀了,她的心脏和我妈妈的匹配,但我妈妈用不上了,被陆凛深,就是我即将的前夫,给了他女朋友。 ——我妈妈她……走了。 几句话解释了所有,却看沉默了安捷跟徐向栀。 两人震惊之余,也气愤地全站起来了。 安捷性子火爆,当即撸起胳膊:“反了天了!姓陆的什么玩意?他老丈母娘用不上,他就给……女朋友?哎呀!他当他是天王老子呢!有妻子还有女朋友?!” 徐向栀相对来说性格温柔些,那也气得不轻,脸都青了:“畜生!决不能饶了这对狗男女!” “然然,阿姨的后事办完了吗?”徐向栀压着怒火,先问重点,又迅速拿手机给叶然转账:“礼金你先收着,再用我的名义给阿姨买个花圈。” 安捷也马上转账:“还有我,我也送阿姨一个花圈。” 叶然点点头,还想手机打字,却被两人拦阻。 安捷说:“跟我们就别外道了,我今天换班休假,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去。” 说完,她又递了徐向栀一眼:“你这两天什么班啊?腾出点功夫,咱们得去办点事了。” 徐向栀当即了然,就道:“我请假,然然,我和安捷做什么都跟你无关,你也不用管我俩。” 叶然现在就算有心也无力,只好用手机打字,说了今天几点要办葬礼。 徐向栀一看,立马就出去给同事打电话替班。 两人陪着叶然下楼时,刚好撞见了来医院的萧天润。 他已经来附属医院入职有段时间了,也算对妇产科的徐向栀,和心外科的安捷熟识了些。 几人打过招呼之余,他看着叶然糟糕的脸色:“怎么了?叶然,出什么事了?” 叶然张了张嘴,无法说话,就用手机打字:没什么,家里出了点事。 萧天润看着文字,皱起了眉。 叶然拿回手机又继续打字:萧先生,承蒙您之前的厚爱,工作的事算我违约,我把您转我的这季度薪酬,如数奉还,工作的事,我们以后再说,可以吗? 虽然是询问,但将手机文字给萧天润看完后,叶然就调出登录的银行软件,将那几十万一分不少的都转给了萧天润。 这笔钱,她本来是想支付妈妈的手术费。 既然妈妈不在了,钱用不上,她暂时也没心情投入工作,与其耽误时间,不如先和萧天润说清楚。 萧天润拦阻不过她,只好妥协道:“那就先以后再说,能和我说说你发生了什么吗?怎么说不了话了?” 安捷没让叶然费劲打字,直接替她解释了。 但没说陆凛深的所作所为,毕竟那些算叶然的私事。 萧天润得知叶然母亲去世了,今日还是葬礼,当即和助理打了个电话,挪开工作,跟着几人下楼,一同去了火葬场。 不到早上八点,火葬场已经人满为患。 行色匆匆的人群中,一道道下车的身影,尤为引人注目。 人人都身着清一色的黑西装,神情肃穆冷淡,簇拥着一个身高腿长,一身手裁黑西装,外面披了件羊绒大衣的男人。 还有陆陆续续到场的很多公司下属,男男女女,皆身着沉寂的黑色系。 陆凛深冷峻的脸色不虞,像是一宿没睡的眼底有些泛青,却依旧挡不住沉敛的面容英气十足,就是一直看着手机,反复拨打,迟迟没有响应。 靳凡也在这个时候小跑了过来,有些无措的:“抱歉陆总,还是没找到太太,调了医院的监控,也联系了出租车司机,但在附属医院没找到太太……” 陆凛深沉了口气,再想说话,却余光瞥见远处驶来的一辆黑色的阿尔法,随着车子缓速停下,看着走下车的人,他目光沉了。 天已经飘起了小雪,萧天润手持着一把黑色的伞,照顾着紧搂着叶然。 第一百零二章 知道实情 陆凛深看着举止亲密的两人,脸上泛起了一片阴翳。 萧天润也注意到了人群中鹤立鸡群的陆凛深,迎着对方的视线,像是有意一般,搂近了叶然。 叶然不知道妈妈被安排在了哪个灵堂,也不知道火化的时间,这些都是她昏迷期间,陆凛深操办的。 她看着周遭形形色色的人,扫视寻找,终于看到了陆凛深。 这时,陆凛深已经带着浩浩荡荡的所有人,走向了两人,直接出口:“叶然,过来。” 话落的一瞬,他也大步上前,一把扣住叶然的手臂,将人拽到了自己身边。 “电话怎么不接?”他低眸问了句。 冷淡的声音还算没带什么情绪。 但叶然也没看他一眼,趁着昏迷,陆凛深将自己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但叶然跑去附属医院的路上,就又给他拉黑了。 陆凛深也没指望能得到回答,紧着正事办,就道:“妈在春秋堂,火化时间是八点零八,大概两个小时后能捡取骨灰,然后我们就启程去陵园墓地。” 庄可颜的骨灰,是要和叶序辰合葬在一起的。 陆凛深也早让人将墓园那边打理妥善。 叶然轻微点头,动手拨开陆凛深,拿手机打字:不用装样子,那是我妈。 陆凛深看着字,不悦地抿唇。 萧天润耳聪目明,一眼瞥见了,扯唇笑了声。 这笑的,足够讽刺。 陆凛深登时眸色一沉,十分烦闷又阴郁地看向萧天润,“师兄好清闲啊,工作不忙了?还是你带队搞的研发,出问题被暂停搁置了?” 话说的,已经很不客气了。 萧天润感知着火药味,淡声回:“可能要让师弟失望了,我工作还算顺利,反倒师弟你,工作除开不谈,后院怕是有起火的趋势啊。” 陆凛深呼吸一沉,冷笑:“师兄哪只眼睛看出来的?我和我太太,感情好得很。” 话音都没落下,就被叶然嫌弃地一把推开,径直往灵堂方向走了。 这脸打的…… 萧天润感觉有趣,勾唇就笑:“师弟看来嘴很硬啊。” 陆凛深的脸色已经彻底阴霾了。 安捷和徐向栀故意没急着跟上叶然,绕过阿尔法,两人一左一右围上陆凛深。 “就是你吧?叶然的老公?” 安捷纠正徐向栀,说:“说准确点,快要成前夫了。” 徐向栀点头,却恼怒地咬牙道:“你是真眼瞎啊!那么好的叶然,你不知道珍惜,就你这样的,你还想要什么?谁犯傻缺爹,缺祖宗的要你啊!” “叶然跟你三年,当初她那么爱笑,那么开朗,看看她被你折磨成了什么样?!姓陆的,你就仗着叶然喜欢你,暗恋你,你就往死欺负她啊!你是人么!” 陆凛深压根就没想跟这两人计较,寻思让她们替叶然嘟囔两句就算了,但听到其中一句,他神色忽然凛然。 “你说什么?”他看向愤怒的安捷,“叶然她……暗恋我?” “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个披着人皮,不干人事的牲口!有了老婆,还找女朋友,你可真恶心!” 安捷和徐向栀,自打认识叶然就关系一直很好,即便中间断联了三年,但也都知道叶然的心思,此刻安捷真要气疯了。 要不是徐向栀生拉硬拽的,安捷说什么都要抽死陆凛深。 陆凛深早已怔愣住,看着面前挣拦的两人,再慢慢地一寸寸地转动脖颈,看着叶然离去的方向…… 她喜欢他,还一直在暗恋。 瞬间这层意识,就像醍醐灌顶一般,一下子让陆凛深很多困惑的谜团全解开了。 难怪叶然对他那么好。 难怪他当初出车祸的时候,叶然跑到医院抱着他哭得那么伤心。 难怪她义无反顾地就放弃了实习的工作,坚持照顾他,甘愿做三年的全职太太。 难怪…… 她会不满他提出的协议,不肯用他的钱,还坚持闹离婚。 她真心实意的爱,又怎么可能愿意跟他逢场作戏? 陆凛深如梦初醒,顾不上任何人,径直大步去追了叶然。 后方众人,尤其是那些公司下属,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老板结婚,冷不丁的听到这么大的信息量,一个个的脸色别提多精彩了。 要不是靳凡一再清嗓子咳嗦,威严制止着,这些人早就议论起来了。 徐向栀拉开安捷,让她缓和一下情绪,然后指着灵堂的方向:“这个人渣,肯定又去缠着叶然了,花言巧语,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差点把这茬忘了!” 两人又怒气冲冲地跑了过去。 萧天润也不急着做什么,就撑着黑伞,垂眸思虑着什么,神色意味不明。 灵堂中,叶然找到指定的春秋堂,看着躺在冰棺中的妈妈,一瞬间肝肠寸断,痛苦的呼吸凝窒。 她伸出颤动的手指,落向冰棺:“妈……” 妈妈做了容貌整理,闭合着双目,穿着寿衣,姿态很安详。 可落入叶然的眼中,满满的只有心疼。 爸爸活着的时候,最疼妈妈了,知道妈妈怕冷,一到冬天就往妈妈的包里塞暖贴暖宝,晚上还会打水让妈妈泡脚,他再拉着叶然给妈妈暖被窝…… 这么冷的冰棺,妈妈怎么受得了。 叶然眼前一片模糊,伸手就想打开棺盖,却被一旁的司仪制止,“使不得啊,等时间到了才能抬棺,让死者走得安心,你也节哀……顺便吧。” 陆凛深就在这时跑进来,一把抓过叶然,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他没在提刚才的事,也没想多问任何,就说:“妈妈不冷,她知道你疼她,妈在看着你呢,乖,妈操劳一辈子了,我们让她走得安心点。” 叶然什么都说不出来,眼泪也怎么都止不住。 安捷和徐向栀跑过来,看着此景,到底没上前分开两人,不合时宜的。 时间很快就到了,陆凛深亲自带着七名保镖,在司仪的告别声和仪式中,缓缓地将庄可颜的遗体从冰棺中抬出,放进纸棺,再一起抬起扶棺。 “妈,一路走好。” 陆凛深一声落下,叶然承受着剧痛,咬牙颤抖艰涩的终于发出嘶哑的一声:“妈……” 第一百零三章 开始抢人 稀稀疏疏的小雪,下了一天。 暗沉的天际显得天黑得早。 刚进来时,炎颜好奇打开匣子看了一眼,见一匣十颗补气丹虽是免费赠的,却每一颗上都有清晰完整的丹纹,当即忍不住感慨。 阳太一直保持着贱笑,目送黑鸦离开,脸色微微变化,露出深思神情。 “那请问我w盟何时何地,吞并了哪个帮派组织了”蔚楚苒的声线随着话落也更冷冽,一丝威压也从她身上蔓延开来。 联想到之前系统提示自己的那句“注:需要你厮杀出来的!”苏阳似乎想明白了一些。 黑亮短发,斜飞英挺的剑眉,藏着犀利冷冽的眸子,宛如黑夜中的鹰,让人有压迫感。 连飞衡看着眼前的父母觉得很陌生,因为以前他们除了不赞同他做歌手这件事之外,其他方面对自己都是很好的,两人相爱,对爷爷外公很尊敬,家庭和睦,其实他们都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连亲人都不放过。 龙霸天可不想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得赶在被人发现之前先将对方身上的资源全部收割干净。 对于李真的言语挑衅,他简直无法忍受,尤其是李真说出他用充气娃娃解决时,他偷瞄到黄雅晴美眸中闪过一丝耻笑,不禁又怒又急又羞,心里那腔怒火简直可以将李真烧死。 玉帝命王灵官于除夕之夜下界,凡遇做有记号的门户,满门抄斩,一个不留。邪神见阴谋得逞,偷偷地下界在每户人家屋檐下做上记号,好让王灵官斩尽杀绝。邪神的阴谋被灶神发现了,急忙召集各家的灶神商量对策。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已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徒弟,有很多东西需要去学习。 两派人就这样僵持着,互相谁也不让着谁,演变成了现在的谁也看不上谁。 “好的,心仪爸爸,你请说!”两人通过眼神交流了之后,林父便朝着陈父说道。 在神格碎片的作用下,他与这个神像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这是神格碎片传下的特殊法门,专门帮他收集信仰。 说话这位好奇的看了看李吏,但似乎感觉到自己这么太主动有些丢人,马上又扭过头去,鼻孔朝天。 “那岂不是说江西已经被朱宸濠搅和的一团糟了”朱厚照喃喃自语,随后脸色变得有些狰狞。 戎吴六眼犬和两只猪崽,与那四只奇形怪状的式神扭打在一起,就好似原始野兽搏斗一般,靠着蛮力在拼杀着,两边都是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邪物,一时间却是难以分出胜负。 其间,李真与聂光明兄妹,投靠了赤军暗杀组织,成为其组织的座上宾。 “说吧,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二皇子口气听不出喜怒的开口问道。 “老周,要不你教我写字吧”柳芸芸笑着打算岔开话题,周珉豪让她叫他的名字,柳芸芸却是叫不出来,她觉得太过肉麻,不过,也给她想出来一个合适的叫法,既亲切又不那么肉麻兮兮的。 说着便喂他服下,见他神‘色’恢复,我们没有再停留,到了客栈带上玲珑即刻起程回齐。 第一百零四章 真不要他了 而年轻人被绳束缚着,丝毫没有反抗之力,只得在众人的推搡下踉踉跄跄地走着。 “总会有这一天的,没什么好不舍的。只要情义尚在,咱们终会有一日再相聚。无论走到哪里,咱们都是兄弟。”郁风看着广场上的光亮,默默说道。 “我听到了有人在说:大首领为了一己之私,修建后宫,酒池肉林一样的奢华生活,自个腐败堕落,毫无廉耻的在吸吮着将士们的成果!”没有人敢直面这位让人望而生畏的排长吃人一样的面孔。 霎时间,林墨寒感觉心里无比难受,莫浅夏如此幼稚的做法深深的伤害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让林墨寒心灰意冷。 王湘生点了点,然后就朝前面走去,他走出了公司大门口,太阳未下山,阳光还在,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抹白色的身影,慢慢的步行,她背着一个浅色的包包,长发飘扬,白色的长裙在微风中摇摆。 十七年了,整整十七年了,为何这么长的时间还是隐退不了对你的爱恋 话说没成事儿之前,妲己见着展修那幅色迷迷的样子,心里就泛起恼怒与嫌弃,可这成事儿了之后,面对展修那毫不掩饰炙热的眼神看过来时,妲己反倒一点儿也讨厌不起来,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徐雅然一听,她的心里立刻就松了下来。是她自己想多了,现在有南宫宇寒在涂宝宝的身边呢,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南宫宇寒现在是把涂宝宝当成宝贝一样的供着能出什么事。 被三道目光同时注视,林浩立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我靠,我特么又不是弯的,怎么一个个的眼神这么猥琐呢 是了,那就是不愿意了,他的心一阵抽痛,仿佛被抽走了空气一般,吸入满腹的冰凉。 “也就是说,你把我扔在这感悟火行之道就是为了让我有点自保之力,好为继续深入下层做准备”李初一两眼发直,他总算琢磨过味儿来了。 堕天盟领队身侧一人,登时上前一步,强大玄武之力气息透体而出。 秦之所以能一扫六合,这种军工制度就是最重要的因数之一,毕竟这种情况下,一个全民拥军的势力,他们在战场上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是其他人所不能比拟的。 正自喝问间,却见六位天妖除了瘴林粉之外,突然诡异面含微笑,全身如无骨一般,几近不落先后的瘫软倒地,眼中皆是忿忿不平几欲食人的怒火看向瘴林粉。 也不知道秦煌和秦无忧两人是什么时候停止骂架的,反正苏扬看到了,现在俩人都顶着一对熊猫眼,即便这样,两人也没有停止怒视。 “记住,下辈子被那么嚣张,否则很容易被宰的。”邪风走过去又踢了一脚,顿时老者的尸体被踢下来海里,随即转身就往两人的方向走去,这一幕直接将众人看傻眼了。 “你就是赵日天!”赤狼皇此时也已经知道了朱启的身份,他说。 邪风鞠了个躬,心中对于这天玄真人的好感大增,本想补回殿中的那一跪拜,奈何心中却始终有个疙瘩,却是没有狠心跪下去。 听了茅屋中那些守卫的狂言笑语,处于屋外暗处的龙尘,可谓是杀意浓浓。 “好了,以后没事我不去那里了,藤大哥,你说这昆山三大死地,十大危地都是什么地方。”长空星宇从末听说过充满了好奇心。 然后就被那看上去狰狞无比的巨兽给当场拍飞,一座建筑在巨力的撞击下碎为漫天的尘土瓦砾四处飞溅。 而我刚才所想通的地方就是:我们的立场是居中,所以不应该太过于偏向其中一方——尤其是人类。 这几日之事,如果实话实说,换做谁,那都同疯了没什么区别。帝王的脾气可不是那么容易揣测的。 我答应你,以后常回来住,也常接你过去住。只是刚刚那样的话,在家里面说说也就算了。 敬业福出来了,只会火爆的不行,一下子将开心消消乐推向了顶峰状态,你追你拿什么追 自从李雪健老师点通自己后,从北影学来的为数有限的表演理论,突然变得融会贯通起来,曹平对于演技的理解已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对一段表演的观察也比以往更加全面。 虽然说这种可能性不高,然而上官逍遥还是未雨绸缪,提前做好了防备。 “咚,咚,咚!”镇海钟的声音响了起来,并且向着天星岛之外扩散而去。 也正是这个传说,当日姐儿几个要去那庄子避暑之时,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姐儿几个离水远些,莫去湖边玩耍。 甚至分别比二人的师父,君炎和丝凌师尊还要厉害,而今第一次见识到宾璐的实力,两个江湖晚辈均是崇拜不已。 弗兰克说道,看到儿子这样的样子,弗兰克就有点后悔,为了让儿子体验百态,就送儿子去了家公立高中体验一下,结果儿子居然迷上了漫画。 望着龙脉脊柱中的金色能量,任凭夏阳心神如何坚定,都忍不住有些失神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尘封的深情 “叶然……你不能不要我……” 一句近乎呓语的话,陆凛深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脱出了口。 随着玛丽亚的话语,一个选择框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的立体投影之中。 爬上泾河对岸,大红虾便停了下来,努力的吸纳了一阵灵力之后又向前行去。从他的感觉上来说,背上压着的不是神像,而是一座大山。 “这么跟你说吧,这些东西看起来和一般的怪兽没什么区别,实际上它们并不算是完整的生命,它们是被人工制造出来的,相当于是高级的傀儡。”龘龗顿了顿了,一口气说完。 连问数次,无人答话。在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的现在,谁还敢来触犯龙天威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和王源那位崽卖爷田心不疼的超级败家子 史蒂芬刚刚来到这里,便发现整个生态园都已经模样大变,所有的植物都生长的极为茂盛,甚至在它们的身上史蒂芬还看到了一丝自然灵光。 这声音起时,仍不带什么烟火气息,只是说到最后时,却是杀气四溢,隐隐间,似巨山崩塌翻压在陈景的胸口,让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事到如今,哪怕是他这个头脑发热的当事人也感到事情开始失控了,这么多的沈城重量级人物消失,必定引发链式反应,无论接下来自己如何努力,秘密都肯定会要曝光了。 “严格来说你只是次优解,最优解的赵金城被人带走了。”王九纠正道。 “切!”一旁阿诺嗤之以鼻,实在是受不了瞎子太过夸张的说辞。 前者先是对寒肃天行了一礼,然后对在座的各位行礼,但都巧妙的躲过了风青天的位置,最后,在他向众人都行过礼之后,那暗红色的衣袍瑟瑟发抖,年龄虽大,但是凶悍的老男人开口发出穿云裂石的声音。 叶惟只是深深的喝了一口茶,并没有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着下面,下面是自家老爸在暗自神伤,其实刚刚老爸是在真情流露吧。 他当初又有多红呢无数巨星都曾对外说过对他的思念,至今每年的四月一日,依旧会被人提起。 纳兰珩这才反应过来,望向杨勇的方向,云芝郡主说的对,先处理这里的事情,其他事情待会再说。 这么一想,倒也是,历史上袁绍会败,最大的失误,除了许攸之外,就是找了淳于琼这么一个酒鬼,如果守备乌巢的将领不是淳于琼,而是张合、高览这类大将的话,也不至于有官渡之败。 “禽兽。”天知道他现在心中的沸腾,真想现在就冲过去揍那两个混蛋一顿。让自己母亲睡沙发也做得出来逼自己母亲卖地这种事也做得出来他可真厉害。 叶梓凡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额头,脑中细细的剖析着两人之间存在的问题,抽丝剥茧、层层剥离,接着一举捕获麦子的心。 叶梓凡已经不由分说的将他塞进了汽车,踩下油门,汽车飞速的向前蹿去。 这道宫的东西就是好,自己一直以来都舍不得用。如今果然是派上了大用场。五鬼还在芙蕾雅那边,自己除非是亲自下去,否则也没别的好办法应对。 第一百零六章 该怎么报仇呢 杨浩听得一愣,觉得萧铉猜的有道理,不过转念一想,又否决了。 城中黄祖、蒯越、蔡瑁分头带兵冲了出来,江东诸军大乱。黄盖听到喊声震天,带领水军杀来,正迎接着黄祖。在不到两个合,活捉黄祖。程普保着孙策,急等寻路,正遇吕公。 敲门声响起,不到三秒的时间,门便打开了,陆奇所看到的是一个已经穿好了衣服的凌尊。 张宝相微微颔首,说道:“那好,我这就回去做准备,可汗也好好准备一下。”张宝相对着阿史那社尔拱了拱,翻身上马,驾驭着战马离开了,他带来的亲卫迅速地跟了上去。 在组织人员撤退的过程中,他们也感受到了远处传开的恐怖波动,他们心中都知道,这是沧澜大陆的至尊境强者在和魔族强者战斗呢。 乌恩奇愣了一下,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显然内奥米又一次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对仇老,打心底尊敬,这和仇老的实力无关,主要是因为仇老待人和蔼,对弟子非常好,当初他还是弟子的时候,仇老也帮过他,这也是百里澈在毕业之后为什么还留在万族学院的原因了。 双手合十结印,在度引的腹中,居然缓缓出现一只粗壮的融力手臂向正对面陆奇的腹部延伸而去,慢慢进入到陆奇的身体之中,如同架起了传送的桥梁。 叶空出了家门,一路走到了电梯,但在电梯的门前,却围了几个蓝衣服的工人,正在修缮着上面的装置。 “我传你一套功法,切记这功法,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说着,唐林双眼一睁,两束光便从林碧璐的双眼钻了进去。 正值黄金年龄,叶离有把握加入lpl战队,更何况,wz俱乐部老板江林早就抛出了橄榄枝。 “哼!卑微的人类,杀你和捏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破喉咙冷哼一声,喝道。 “既然是你外孙,你一定能够联系到他,现在你就让他来七杀门,让他交出将令。要不然,这后果不是你王天承受得起的!”殿使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离渊也是惊讶了下,然后手脚利落的把留给帝九的饭菜装在食盒里,然后他拎着食盒递到雪狼嘴边。 面对帝九的说辞,离渊很显然是不相信的,不为别的,就是一种直觉。 尤其是看到凌宇的时候,发现凌宇还没有进行磐涅,他们果断出手,想斩掉凌宇等人,不给他们成长起来的机会,甚至还能得到羽化仙府穿越回去,这种结果对他们的诱惑太大,所以冒险偷袭。 教授巫技,无论是齐氏还是其他药院,也都有这门课存在,但在那么多的学生里面,能有荣幸被选择被教授的,在每一个药院都是寥寥无几的名额。有时候甚至多年名额空置只因为没有人符合巫的选授。 听着嗦罗的话语,奥利的脸色越发难看,嗦罗说的似乎并没有错,被人这样打脸,若是还不能报复回去,那这个首领确实够窝囊的,怕也是无法让人服气。 楼下顾清宛正在和自家二哥商量事情,突然感觉有道视线在盯着自己,她顺着视线看过去,见楼梯口处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十五六岁的骚包美男子。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最新的红酒和圣城有哪些新开的餐厅后就全部午睡了。 整个冰渊变得光芒耀眼,云笙剑剑光愈发强盛,见周遭的缕缕光芒纷纷向烽寂汇聚,那云笙剑竟是也涌出一道蓝光,缓缓流入了烽寂的心口。 当时飓风以近,她凤凰决第三式还在持续抽空她体内的灵气,所以最后结果不是被飓风撕的粉碎便是被抽空灵气,力竭而死,总之结果不会好就对了。 顿了顿,见到宝儿依旧没反应的样子,肖纪深在自顾自的把后面的话说完,“你和你的养父感情比较好,只是,他很早因为工伤变成了植物人,一直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喜欢就收好。”沈迟冷着脸,故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顾清宛顿时哭笑不得的看着它:“谁叫你乱吃东西现在知道辣了吧。”嘴上虽这样说着,人却没闲着,见不远处的地方有一颗野梨树,连忙过去摘了几颗,递给吱吱,示意它吃下去。 原来是一期发布会,沈氏集团跟某个公司签合同。于薇薇看了看日期,好几个月前的节目了。 工作人员也终于是准备完毕,准备了一个高台阶,也是马刺风格的黑色,亚当萧华和nba名宿比尔拉塞尔出现在场地上,所有人都让道。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毕竟事要一件一件做,我还是先帮邓琪解决她爸的麻烦吧,不过我没多大的底气,就像马少波说的,这个事难度挺大的,虽然我认识很多同学,但那些家伙们又不是医院的院长,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我想挪动一下身子,引来确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又从鼻子和嘴里呛出很多的水。 罗玉卿是个闲不住的人,否则也不会龙虎山上好好的师叔祖不当,跑下山来招摇撞骗。现在无聊之下,眼珠子一转,竟是把主意打到了彼岸花上。 准确的表述应该是“浩瀚无垠而永无止境的宇宙”,“宙不出乎宇也”、“天宇所受曰宙”,这两句话可以理解为:时间和空间是互相依存的。 这种客户端服务器式的施法模式,就是周平在地球侧打造的魔网计划。 云破月这边从陈克手里抽回手,那边陈克眼前的幻象立刻象被戳破了泡影,一下子消失了。 贺常双手抱着脑袋,使劲晃了晃,心道:不可能,不可能!这尼玛不是我吗 众人劫后余生的欣喜顿时一沮,在加上易宝华失魂落魄的模样,李长安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哈哈哈!剑送给你可以,不过这剑没在我们手上,而是在双龙潭的潭底要你自己去拿才行!”。 第一百零七章 非她不可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秦枫意识到这杯酒的问题,任凭自己如何发动兵字诀,也无法将这种不适的感觉平复,也不知道李斌下的是什么药,现在又来敬酒,秦枫就有些不爽了。 “好了,以后我们依旧是好兄弟,并肩作战”卓一帆一说话情义的玩家马上安静下来。 “什么秦枫,你经常揍我哥哥吗”陈欢一听到被自己当做神一样的哥哥被秦枫揍过,立刻八卦起来。 “不知道你口中的别的地区是……”夜羽问了一声,除了合众地区之外还有好几个地区,之前的时候恩雨开口约自己到丰源地区再决胜负,不知道这一次岩营会如何呢 “崭新的未来,创世之光与我们同在!在这光辉的映射下,今天将成为我们调整者光辉历史的开端!”帕特里克?扎拉再次演说道。 能够进入这里的年轻人,无一不是耐得住寂寞之辈。大家都知道这种机会千载难逢,浪费了这一次,下次,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 为了能激发士兵们的知耻后勇,战雄豪亲自下令取消代号制,沿用本来的名字,除非,你加入到第六部队,或者拥有超越第六部队的战斗力。 他以前就是姚晴晴的狂热追求者,可惜一直没有抱得美人归,现在重新见面,心里又冒起一股邪火。 秦战则五支全中,只是有一根超出了圆圈范围,这说明他准确性不及对方,但对筷子的重心掌控更胜一筹。 ps:兔兔有话说,由于兔兔这段时间比较忙,所以,从原来的两更,可能要减少了,但兔兔只要有时间,必定多写,亲们,见谅哇。 穆芰荷可是穆家最漂亮的姑娘,可不能再和杨家的联姻上折了进去。 正懊恼间,咖啡馆门前的风铃响动,循声望去,刚好与来人目光相对,他回想一番,记忆里似乎没见过对方。 安如意动作缓慢地将餐盘放在了餐桌,又慢吞吞地盛出鱼头汤,就想傅厉行失去耐心发脾气走人,或者直接打碎碗碟。 二人此时心平气和的开始剖析轩辕澈此番的行动,连尊称也成了去,可剖析半天,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毕竟,轩辕澈此次的行动,来势突然,来势汹汹,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如今,就连找个突破开展开调查,都有些困难。 琉璃街是云海市最大的古玩交易市场,在大夏国内都颇有几分名气。 他本以为对方身上只有之前给杨家的那些灵植和现在在他们手中的金玉灵猴比较珍贵,现在看来,对方身上倒还有不少好东西。 听到了这个话,穆芰荷有些慌张地点了点头,从穆子宸的手中接过了火折子。 不过孟翔同样可以感觉到在河中的人,表现比较活跃的都是实力强大,特别是那些能够短暂跃出水面的,光是无意间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足以让他感到心惊胆颤。 刘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的就好像他要跟河间郡王商量,把天下分了一样。 甚至连刘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自己竟然会对柳丽娘产生感情。 夏风光每换一个学校,学校里要换一个校长,这已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 自己一高兴,就会忘掉自己身体的问题;那刚才不二周助,是在关心自己吗 不是孟翔不想撤,而是他根本就无法撤,除了害怕他的行踪暴露之外,他现在所处的状态也无法移动。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孟翔的所遭遇的危险却在大幅度地增加,除了他自身的之外,还有来自于外界的。 念头一动间,一道碧绿清澈,如同琥珀一般的灵茶,就是洒落到了竹盏之中。 无论是要了解圣灵界,还是要了解圣衣的共鸣之法,他总是要和这些人见过的。 刘愈不由苦笑,这问题分明是不用问的,朝臣的意见显然都不符合老皇帝的意愿。也就是说老皇帝肯定不会当众提出立楚王为太子的问题,这不合民意。 “嘿嘿,伊藤桑真的是好久没来了呢!”大石秀一郎盯着鸡蛋头,看着千奈。 百里青锋仔细的感应着体内只要自己的“神”猛一刺激,那些白细胞就仿佛羊癫疯一般疯狂的吞噬四周能量进行几何性裂变,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黑熊狼狈不堪地后退数步,蹲下身来拼命的搓揉着右腿,不停的倒吸着冷气。 四处观望的玩家顿时周身一寒,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但若是行走之间远远都能看到一个这样的标注,恐怕不太妙。 苏软妹坐在卧榻上,她用手撑着额头,泪水却不经意的流了出来。 百里青锋看了片刻,在里面看到了一些能够永葆青春、延年益寿的奇物。 郑王扶着苏软妹下了马车,就看校场里占满了银甲侍卫,这排场这阵仗好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这要是去民政局,人家应该不会给办离婚吧。”洛曼溪把水泡过的结婚证丢进了垃圾桶里,现在就厉子漠手里那张结婚证能用了,只有他才能提出离婚,这多被动。要是三年时间到了,他不跟她离婚怎么办 作为港岛有头有脸的富豪,他虽然七十多岁了,满头花白,但气场依然很足,不怒自威。 他念完,台下一片鸦雀无声,也没有人上台,看来这个张震没有来。 第一百零八章 针锋相撞 这剑鼎落入到荒鎏金手中可是足足万年的时间,在这万年的时间内,荒鎏金也无数次的想要炼化剑鼎,让剑鼎认主。 达克觉得很可能是自己昨晚的表现引起了某些人的关注,想摸摸自己的底细。现在离地道入口很近了,直接下地道可能给门萨罗人惹麻烦,能甩掉是最好。 “二长老,你的手!”四长老骇然现,二长老和林夜对攻的那只手上,竟然覆盖了一层冰霜。 “孔明,你让不败秘密刺杀了刘表,引起荆州内乱,虽是打破了八族联盟之事,但就此坐收渔翁之利,是否太过自信了”徐庶道。 最起码自己也是一个六级丧尸,防御力自然不用多说,他们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对自己造成伤害,只要等白博凡这胖子苏醒,自己就安全了。 “你敢打本少主你可知道……”常风一耳光,似乎将崔妙玉从惊恐之中惊醒,瞬间对常风做出判断。 转身看到一旁的火婉清,杨颖眼中闪过一丝冷漠,她已经看出火婉清此刻法力全无,应该被叶天皓控制住了。 面对这一切,秦梦想笑,自己还没有伟大到以命换命,割肉饲虎的佛家境界,如此作为只想拖上一拖,让司马燕冷静下来,以便从长计议劝说他。 太子此刻对叶天皓的感激之情充满心胸,如果不是叶天皓的帮助,姬家堂堂千年世家如何会选择投靠他。 “授不敢。授今日所言之评价,俱是平心而论,唯恐耽误了孔明的大事。”沮授微微低下头去。 如今林风说要踏入千星宗杀掉千星宗的嫡传弟子,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沈笑笑骂了华俊海好多脏话,把她之前每次采访和在酒吧遇到那些地痞流氓时骂人的脏话统统都说出了口,可是华俊海却充耳不闻,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比方说一些被邪魂师奴隶的魂师“想加入唐门”从而找到唐门本部,这件事曾经就试过,后来如果不是靠着牺牲的三名封号斗罗为代价,也不可能留下来袭击的人。 “那你不用担心了。”江凡说完,便狠狠地踩住了老板娘的脖子,他并不害怕,因为他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不过也没什么人关注这四个三流势力的发展,所以他们一直都没有被人家给灭了。 两个章家同根同源,表面上势如水火,不怎么接触,实际上真遇到麻烦,还是会“共抗外敌”的。 韩立在窗口站了良久,看着她垂在床边的手流着血,他依旧没有表情,房间没人说话,她疼的不想说话,听见男人点烟的声响。 “诶,诗晴去洗手,为什么吕师兄要陪着去”周嘉莹望着两人背影,不自觉挠了头。 只见一根老旧的木头上,仅仅依靠在一条扁平的如同绿色丝带的根,十二朵惨白而形状奇特的花朵,轻轻摇摆着。枝叶与树皮的颜色相当接近,近乎于消失,使得这花朵仿佛漂浮在半空中的幽灵。 前面就是第三道关卡了,洛夭照例央着陨灵,提前给她透露一下通关秘诀。 不过林清尧却是想着,自己的确有些杞人忧天,毕竟那件事也不一定非得是最近才会发生。 扫过了二维码付款后,因为早上没怎么吃东西,所以陆知行顺带着让服务员帮忙准备去厨房要些饭菜。 她只是想跟他好好谈个恋爱,可是那个坏蛋,脑子里都想着睡自己 其实他也没有办法,这是天罡三十六法阵。现在凭借他自己的本事,根本就无法独自破阵。既然他自己无法破阵,当然是要借助外力了,所以他才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属下倒是觉得那德妃身边应该是有人在辅佐她,依照德妃一直以来的样子,她应该就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要不然也不会让皇后对她放下了戒备了!”齐澜道。 程晏不好再装睡,便睁眼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穿戴整齐,鼻头跟脸颊冻的红红的。她撑起身来,接过药片吞了下去,躺在床上定定的瞧着母亲。合荼却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又出去了。 程加纪终于反应过来,他大踏步走过来,抬起手,啪的一声就往芳荷脸上甩了个巴掌。 “就像她自己说的,即使她不忠于我们,也不会背叛我们投降魔尊,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离央说道。 “报应我看你才会受到报应!你大闹天宫,与老天为敌,谁还敢来帮你”说话的时候,那巨人再次加大力道。 外面的蜘蛛在布拉德利身上发出光亮以后迅速的离开,布拉德利收回自己的神识跳下来,那几个雄性蜘蛛叽叽的对布拉德利叫了几声,把布拉德利放到自己的背上。 “我想,这就是先从心理上把咱们击垮,然后再为他所用。你以为袁世凯真这么好心,放咱们一马,其实他这是要榨光我们所有人的骨头,来实现他最大的私人目的。”公韧说。 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身边甚至连一个兄弟都看不到,孤独又无助,惊恐又想哭,好像是穿越黑洞时的漆黑,唯一不同的是没有那些人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