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宠京华》 第1章 花灯节 “小姐,夫人传话来,叫你去参加今晚的花灯节。”丫鬟浣珠踩着细碎的步子,走进院子,对坐在石凳上的苏浅说道。 苏浅摆弄着手里的珠子,听到浣珠的话,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花灯节? 她可不觉得这夫人,也就是她名义的嫡母让她去参加花灯节会有什么好事。 原来的苏浅傻,以为嫡母对她好,所以掏心掏肝的对她嫡母。 却不知在她嫡母眼里,她苏浅不过是一枚棋子。 现在的苏浅可不再是原来的苏浅,不会再让那个所谓的嫡母利用她一丝一毫。 她可是黑色帝国的精英杀手‘影’! 随即,苏浅的唇角弯了弯,“夫人还说了什么?” 浣珠听到苏浅的称呼,眉头不觉皱了一下。 以前自家小姐可从未这样称呼过夫人的。一直都尊称夫人为母亲,敬畏有加。 不过…… 这也不是她一个丫鬟该管的事。 “夫人还说一定要让小姐打扮的美美的,妆容也要画好,今晚魏公子也要去呢,如果小姐今晚表现好的话,夫人会让小姐您得偿所愿的。”浣珠一五一十的把夫人的话说给了苏浅听。 苏浅的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晚上,苏浅随意挑了一件青色的裙子,未施粉黛,十三岁的少女,还未长开,巴掌大的小脸,不算是特别的漂亮,只能说是清秀可人。 只不过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平添了几分神采。 就这副样子,苏浅实在想不出她那个嫡母为何还要防着她? 根据她接收的记忆所知,她的二姐姐,也就是苏家嫡女,长得可不知比这张清秀的小脸要美多少倍。 “走吧。”苏浅放下镜子,转身打开房门,对等着她的浣珠说道。 “小,小姐你……”浣珠看见苏浅未施粉黛的小脸,有些惊讶。以往哪次小姐出门不是浓妆艳抹的?! 苏浅像是未听出浣珠话里的弦外之音,径直往前走。 直到苏浅走出院子,浣珠才缓过神来,急急忙忙的跟上去。 前院,苏夫人张绣吟已经带着一大群人在那等着了。 “四姐姐可真是面大,让我们一大群人在这里等着。”看见苏浅来,一个身穿玫色裙子的女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苏浅一眼看过去,“你可以不等。” “你……”顿时,那女子就怒了,她手指着苏浅,“你来迟了,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不道歉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这样说。” “我难道说的不对吗?”苏浅的眼神淡淡的,连带着语气也淡淡的。 张绣吟和一直挽着她手臂的女子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分明写着:这苏浅有些不对劲。 张绣吟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女子的手背,当下也没有出声,她倒是想要看看这苏浅到底是在耍什么花样? “我告诉你苏浅,你别以为有母亲罩着你,我苏琳今天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苏琳仗着自己的姨娘是苏老太太的侄女,平日里也得苏老太太的宠,所以也没把依附于张绣吟这个嫡母的苏浅放在眼里。 “你的意思是母亲没罩着你?”照葫芦卖瓜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既然张绣吟可以利用她。 那么,她又为何不借用一下张绣吟的势来扬扬她的威呢?! 见苏浅这样说,张绣吟也不能再继续看下去,只得站出来,面色带着严肃,“这还没出府,你们就已经闹了起来,这要是出了府,那岂不是要打起来?” 她看了看苏浅,又看了看苏琳,继续说道:“你们要知道,你们这样可丢的是苏府的脸。如果你们继续这样,我看,这花灯节谁也别去了,免得丢人。” “哼!”苏琳看了一眼张绣吟,随即又瞪了一眼苏浅,不甘心的带着丫鬟,大步走出府,上了马车。 见此,张绣吟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转而看着苏浅,“母亲也不问你今日为何没有梳妆,但是出门你可要好好的跟在你二姐姐身边,至于……” 张绣吟顿了顿,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至于你若是看见那个……,你能把握机会,我也不是不可以成全你,但你要知道你跟你二姐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苏浅在心里笑了笑,张绣吟的这段话,说的可有意思了,恩施并威。 看来这原来的苏浅被张绣吟当棋子利用,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又如何能于张绣吟这老姜对抗? “我明白了。”苏浅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她如今虽然在这里没什么根基,但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 当年她能够在千万个人之中脱颖而出,成为黑色帝国的第一杀手‘影’,那么现在,也依然能够在这里存活下去。 “好了娘,天色不早了,要是你再说,我和四妹妹可就去迟了。”这时,苏琪放开挽着张绣吟的手,走到苏浅身边,挽起苏浅的手,语气温柔的说道。 苏浅低下头,这苏琪比起苏琳来,可真是十万八千里。 “去吧。”张绣吟的脸色,瞬间变得柔和。 苏琪得了张绣吟的话,当即挽着苏浅的手就往外走。 张绣吟看着苏琪和苏浅的背影,那深邃的眼眸越发的深沉。 苏浅不过是她手里的一枚棋子。她的大女儿苏娇,已经入了宫,当了妃子。 等开了年,苏琪也十五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可丈夫苏仕林的心思,她又如何不知? 如今皇上已经老态龙钟,退位在即。 而苏娇又才进宫不久…… 苏浅和苏琪上了马车,苏琳已经坐在马车里面了。 她们三姐妹还小,苏老太太为了让外面的人知道苏家姐妹的“和睦”,吩咐下人,若只是她们出门,则只准备一辆马车。 苏琳看着苏浅和苏琪进了马车,别过脸,不去看她们。 这正合苏浅的意,她也不想和一个小女孩争执。 倒是苏琪面上带着轻柔的笑,“五妹妹,我们三姐妹之中,你最小,等会你可跟紧我和你四姐姐,别乱走。” “嘁……”苏琳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节。苏琪碰了一鼻子灰,脸上依旧笑盈盈的,不以为意。 不一会,姐妹三人就到了花灯节举办的地方。 花灯节虽是一年一度的节/日,但每年过此节/日,大家闺秀及其贵公子们,都要在聚宝楼,聚在一起,大秀诗词歌赋,猜谜语。 若是在花灯节上,有对眼的俊男才女,便互送花灯,以表心意。 苏浅心里冷笑,不过就是大型的相亲现场,何必搞得这么文雅? “苏妹妹,你怎么现在才来?”苏琪一下马车,一个身穿蓝衣的女子,连忙从丫鬟手里接过苏琪的手,亲热的问道。 苏琪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唐姐姐,可是等了好久?” “得了,我也是才来。”唐芸笑了笑,打趣道,“今天啊,我可是要好好的目睹一下你苏大才女的风采,若是不然,我才不会来这么早呢。“ “唐姐姐可折煞我了。”苏琪的嘴上虽是这么说的,可那神采里,掩不住的傲气。 “哼。”苏琳在旁边冷哼了一声,这苏琪就会装模作样。 苏浅的眼眸半垂,好似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得。 第2章 第一才女 苏浅和苏琳跟着手挽着手的苏琪、唐芸两人走进聚宝楼。 苏琳斜眼看了一眼苏浅,“啧啧……有些人啊,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没脸没皮的上赶着往前凑,看看,人家有把你放在眼里么?” 不可置否,苏琳的话说的很有道理。 苏琪的确是没有把苏浅放在眼里。 苏浅没有搭苏琳的话,以前的苏浅,被蒙蔽了双眼,而她,可不会! 聚宝楼的最顶楼,已经坐上了很多俊男才女。 花灯也挂上了很多,姹紫嫣红的花灯,看的苏浅眼花缭乱。 里面的人,已经开始对词对诗猜谜语。 对于这些,苏浅并没有半点兴趣。 苏琳也跟着她母家王侍郎的千金聊着一边去了。 苏浅索性走到一旁没人去的花灯下坐着。 丫鬟都在一楼,没带上来,所以在这顶楼上的人,非富即贵,而她,也懒得去攀那高枝。 “四妹妹,你怎么在这坐着呢。”苏琪和唐芸聊着,见苏浅没跟着她,所以反过来找苏浅。 也不等苏浅反应,拉起苏浅,就往人多的那边走。 “哎呀,你瞧我,刚才光顾着和苏妹妹聊天,都忘了跟四小姐打招呼。”唐芸虽这么说着,可她那傲慢的语气里,可没有一点忘了的意思。 苏浅的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我和唐小姐本不熟,打不打招呼都不打紧的。” 唐芸一听苏浅这话,脸上的笑瞬间就凝固了。 见此,苏琪放开苏浅,挽着唐芸的手,“唐姐姐,你看我们光顾着聊,都忘了正事,今天可是花灯节呢。” 既然苏琪扯开话题,给她台阶下,唐芸也顺势就下了,“四小姐,虽然你我非亲非故,但我和苏妹妹关系情同姐妹,那我今天可就提点你一句,这人呢,说话得有分寸。” 苏浅的神色并未发生变化,她知道这唐芸不喜她,以前,这唐芸可没少把她当出头鸟,让原主出丑。 可是现在,自己可不会再给她什么面子了。 苏浅恍若未闻。 “这是在聊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笑声。”这时,几个公子走了过来。 说话的正是魏丞相之子——魏然,也就是苏浅的暗恋对象。 苏浅真想狠狠的抽原主几下,暗恋魏然也就暗恋了,谁还没有个青春时代? 可她偏偏要给那个用心不纯的嫡母说。 这张绣吟知道后,可没少拿此事来明里暗里的威胁她。 而原主又偏偏傻,没听出来那只不过是敷衍之意。 唐芸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这……” “我们正在讨论这花灯上的谜语呢。”还未等唐芸说,苏琪就打断了唐芸的话。 很明显的解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一看这情形,来人已经把情况给猜的七七八八,这些人都是从大宅子里出来的,哪个又不是人精呢?! 要是以往,苏浅肯定会打从心底对苏琪感激淋漓,可现在嘛,她又怎会看不出苏琪的用意? “哦?竟然是在讨论谜语,来,瑾一,你我也试试。”魏然对站在身旁的男子说道。 这时,苏琪几人才看见站在魏然旁边的玄衣公子。 他一身玄衣,气度非凡,那张俊脸更是让人无法用词来形容。 一时间,苏琪和唐芸的目光,都盯在了他的身上。 作为21世纪的顶级人物,苏浅可是见过不少的明星。 所以虽然在第一眼的时候,她也被称作瑾一的颜所吸引,不过转瞬而已。 很快,她就恢复如常。 然而,正是此举,让瑾一的眼神落在了苏浅的身上。 苏浅长得不算漂亮,也算不得让人第一眼看了就觉着惊艳的美女,只是算的上清秀,只不过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让人移不开眼。 “常听四妹妹提起魏公子才情出众,还请魏公子指教。”苏琪见瑾一的看神看着苏浅,她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转而轻轻说道。 果然,瑾一一听见这话,挑了挑眉,很快的,目光就从苏浅的脸上移开。 他还真当是这女子对他的颜没有波动,原来早就有了心上人。也难怪,情人眼里出西施。 只怕是在她的眼里,只有魏然才是最英俊的。 若是苏浅知道瑾一的心里会是这么想的话。 她肯定会嘲讽他。 还真是自恋,对自己的颜值自信过头。 虽说他有着自信的资本,可那还根本吸引不到她苏浅。 当然,魏然也从苏琪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快速的打量了一眼苏浅,随后,皱了皱眉。对于这种干巴巴又毫无出彩的女子,他生不出半点兴趣。 爱慕他的女子有不少,不管是出于身份地位,还是才华外表,他对这些早已免疫。 所以魏然也并未放在心上。 “指教倒是说不上,那我们来一起猜猜这谜语?”对于苏琪,魏然倒是有几分兴趣的。 长的不仅娇俏可人,就论才华,也有第一才女的称号。 对于这种女人,怕是少有男人会无动于衷。 苏琪闻言,露出笑容,说道:“好。” 紧接着,几人的视线便都落在了几盏花灯上。 周围围聚的人很多,苏琪要保持矜持有礼的形象,又要踮起脚尖往前看,不得不距离魏然近些。 魏然不介意,他双目紧盯着花灯上的谜语,念道:“鸟落山头不见脚,四处皆水无处找。打一字。” 闻言,苏琪显得胸有成竹,但她却没有直接回答答案,而是扭头看向了苏浅,问道:“四妹,我看你也在思考,是否有了答案?” 苏浅瞥了她一眼,“你有了直说便好。” 正等着苏浅蹦跶好衬托自己的苏琪顿时一口噎住,“四妹不用顾及我,你先说吧。” 苏浅抿唇笑了下,“让我先说?” 当然,你不说怎么好衬托自己的厉害?苏琪对自己是颇有自信的,她也非常了解这位四妹妹的蠢笨,所以毫不担心地让出了这个机会。 可是没想到苏浅嘴唇一张,便道:“岛。” 苏琪一怔,她笑得有些僵硬:“我们所见一样呢。” 魏然也十分诧异,没想到苏浅竟然也猜出了和他们一样的答案,是碰巧吧? 瑾一抱胸而立,揭下话题:“下一题,惟有绿杨堪系马。打一字。魏然,你来说说。” 被点名,魏然也不着急,他仔细想了想,便笑道:“杵。” 苏琪不甘心自己被忽视,她软着声音接着读了几句谜语,并一一猜对,这才得到了魏然惊诧的一瞥。 而苏浅在那一回答后,便显得沉默多了。 周围人流多,她懒得挤进去看谜语,便同样抱胸站着,冷冰冰、并无兴趣的目光注视着几盏花灯。 这边几人连续答对多盏花灯的谜语,引来地铺主人的惊叹,在几人拿了奖励后,便离开这里,往街市深处逛去。 魏然愿意与苏琪亲近,他对苏琪是颇为欣赏的,便靠近了她一路谈论诗词。果然,苏琪没有叫他失望,在诗词上多颇有见解,当得才女之名。 苏浅听着觉得有些发笑,便没有与他们走在一起,独自一人走在后面。 实则苏琪有些不耐,她竭力表现自己可不是为了勾搭魏然的,她真正的目的还在瑾一身上。 但是瑾一看天看地看风景就是不看她,她怎能不着急? 苏琪便放慢了脚步,扭头对苏浅笑道:“四妹怎么不来聊聊?我瞧着妹妹一个人走着怪冷清的,不如过来一起?” 她这是有意让苏浅和魏然交谈,一来假意给二人制造机会,实则衬托自己,二来就是拖住魏然,自己去和瑾一交谈。 苏琪知道自己的优势,才貌双全,她觉得只有更优秀的人才能配得上自己。所以,她一眼便相中了瑾一。 倘若是平时的苏浅只怕会乐呵呵地应声了,只是此时的苏浅早就换了芯子,哪里还会搭理她? 苏浅瞥了眼苏琪,似笑非笑。 第3章 反被调侃 苏琪心里有些莫名发慌,但仍笑问,“妹妹开始矜持了?你来前可一直嚷着要见魏公子呢。” 她说的大半实话,就算苏浅未曾这般说,也是心悦魏然的。 但她没想到苏浅冷冷一笑,讥嘲道:“拽文咬字之徒,搬弄风流之辈,也配撑得半壁江山?” 她这样说,明显是听到二人之前对时政的几句讨论了。 二人的脸色顿时有些发黑。 尤其是苏琪,“拽文咬字之徒”讲的可不就是她? 魏然轻哼一声,“哦?看来苏浅小姐是另有高谈阔论了。” “没有。”苏浅诚恳道。 “四妹妹,你可是不喜我?我未曾与你半分冷脸,为何你要折辱与我?”见魏然不悦,苏琪趁机上眼药。 若是坐实了,苏浅便是那等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之人。 苏浅一眼便看穿了苏琪的想法,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没有说话。 瑾一挑眉,问道:“苏姑娘没有想说的吗?” 苏浅瞥了他一眼,才勉强解释道:“玩弄诗词,咬文嚼字,于国家可有大用?” 苏琪:“你……” 瑾一道:“没有。” 苏浅又道:“既然只谈风月,就不要议论时政,以免自己短浅的见解听到旁人耳中笑掉了大牙。” 苏琪心中羞恼,她没想到瑾一竟然还附和道:“有些道理,你这是要将才子才女一棒子打死?” 苏浅笑道:“有才学可贵,但也要看是何才学。为政者治军者也可称为大才。” 她沉默一下,突然对着苏琪挑眉道:“而只会风花雪月的,还能称为第一才女,京都里是无人了吗?” 这话说得是极重。 乃至于苏琪终于忍不住脸色一阵变换。 而魏然沉声道:“她是你姐!” 苏浅笑:“明白人说明白理,可是明白话说不得?” 瑾一此时却对苏浅有些刮目相看。他心中微动,突然出言调侃,“初见小姐,直觉平庸无奇,却没想到心思缜密,见解独到犀利,着实令瑾一有些钦佩。” “瑾一兄……”魏然惊讶。 但紧接着,瑾一又道:“不过人在世上,不谈风月,只谈时政未免也太无趣。小姐年纪轻轻,重国爱家是好事,但若是尝到了爱情滋味,才会明白其中妙处。” 苏浅挑眉,这是在调侃自己? 她微微一笑,“多谢公子出言提醒,若是哪日苏浅有心爱情了,便会着重考虑下公子的。” 瑾一诧异,这回答倒是不卑不吭,完全没有羞赧之意。再观其星眸,完全不见丝毫对魏然的爱慕之意,难道之前苏琪是在说谎? 瑾一到底聪明,很快便从中嗅出了几分不对的味道。他明眸眯起,笑道:“那……瑾一还得躬身道谢了。” 苏浅皮笑肉不笑,“不必不必。” 魏然有些惊讶自己好友对苏浅明显露出的兴趣。他深知好友一贯对女人是挑剔的,却不料眼下却对一个姿色平庸的女人表现出好感。 而这女人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却出言毫不客气…… 他心想,难道是在吸引他注意?真是心机深沉。 苏浅收回目光,微笑道:“既然和几位无从说话,我就不便多行打扰。苏浅先行一步了。” 苏琪“哎”了一声,杏眼泪盈盈道:“四妹妹可是觉得姐姐叨扰了?” 苏浅瞥了她一眼,懒得再与其言语辩驳,“你愿如此想,便是如此了。” 苏琪还欲说些什么,却见苏浅扭头就走,似乎完全不在乎身后魏然的看法,顿时咬碎了一口银牙。 等走出了这边,苏浅开始关注起周遭的美食美物,却不料这一瞥,便瞥见一个美人…… 男子本该用俊逸相称,但若是一人可以俊美到模糊了性别,苏浅还是愿意称呼一声美人的。 那是一个在酒楼上临窗而坐的男子,正施施然看着窗外,左拥右抱,怀中美人娇笑,如此美景,就是苏浅都失神了片刻。 苏浅本以为现代里的明星足够俊美,遇见的瑾一足够好看,却不料如今一见这人,才知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世上真有这般神仙人物? 但是观此人,怀中美人虽然,眼中却无丝毫感情,脸上笑意浮动,却无法深入眼底。 苏浅垂下眼帘,本打算继续前行。至于这人,就当惊艳了一时吧。 谁知道楼上突然传来一道低笑声,声音低沉喑哑,颇具磁性,传入耳中,寻常女子都得酥麻半边身子,而苏浅尚且显得冷静。 她抬头望去。 只见那俊美非凡的男子一双凤目勾魂噬魄般的盯着她。 他的嘴角高高翘起,朝着苏浅比划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看来他是发现了自己的打量了。 苏浅也不退让,她此时若是退缩了,岂不代表怕了这厮? 于是,她同样露出毫不怯退的笑容,挑眉表示不屑,仿佛在说“有本事你来”。 正常人肯定不会下来,苏浅也没指望他下来,但是却不料此人不是个正常的。 在她挑衅过后,楼上静了片刻,便传来一阵大笑声。 紧接着一道风声掠过耳际,苏浅本能地闪身想躲,却不料对方更甚一筹,伸手便握住了她的右手腕。 苏浅眯眼看过去,就对上一张几乎令人窒息的容颜。 这男子还真的下来了! 他就这般小肚鸡肠? 苏浅张口正欲说话,就见男子倾身在她发间嗅了嗅,然后温热的呼吸喘在她耳际,为其染上一层粉红。 “姑娘,你好香……” 被调.戏了? 苏浅眯起眼,不退反进,伸手直接拽住男子的一缕鬓发,手里把玩着,脸上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比不得公子貌美如花。” 男子一愣,进而大笑出声。 “姑娘好生有趣,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抱歉,你是不幸的。” 男子再度讶异,他从没见过这般说话的女子。 苏浅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若要学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妨先练练演技。” 男子:“……” 苏浅嘴角挑起,她转身欲走,却又听见男子低低的声音,“在下是南宫钰,很期待下次与姑娘的见面。” 南宫钰?这不是当朝传闻中沉迷酒色中的五皇子吗? 苏浅再度回头,却已经不见了男子的身影,而酒楼里依然是一片声色。 她哑然失笑,没想到一个撞面便和五皇子产生干戈,而看五皇子的扮猪吃虎行为,看来也不会是个好相与的。 苏浅心里掂量了一番。 不过一次见面是意外,意外不会一直发生的,所以,苏浅也没有当回事。 她沿着街市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人来人往的灵身寺前。 她对胭脂水粉没有兴趣,一路也没有买些什么,身上银钱还有不少,倒可以进些香火。 苏浅本是不信神佛的,她是刀口舔血的杀手,哪里会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是一朝穿越,许多想法都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仓皇回首无人问,不如进去向神佛。 苏浅思定,便抬脚往内走去,却不料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几声“让让”。 紧接着,有人粗鲁地想要将苏浅拂开,但被她敏锐地躲开了。 苏浅回首一看,就见一个被一群侍卫侍女包围着的贵妇。 第4章 优先皇兄 贵妇身上穿戴着的,都是不俗的饰品。苏浅一眼,便判断出这位贵妇怕是来自权贵之家。 她正欲退开,却见一名拂开行人的侍卫瞪向她,喝道:“看什么看?滚开!别挡道!” 苏浅慢声道:“你这般作为,真是给你家主人丢脸。” 侍卫还想怒骂出声,苏浅悠悠看过贵妇波澜不惊的模样,说道:“如今的狗,都可以逞能了?” 侍卫喝道:“你!要是惊扰到了我家主子,就不是你轻易能担待起的!” “啪啪啪。”苏浅拍掌道,“好笑极了,我走我的道,如何惊扰了你家主子?” 正在二人争执间,一名侍女请示般的看了眼贵妇,得到首肯后,便对着苏浅说道:“姑娘息怒,是小五说话冲了,我在此为他道歉。劳烦姑娘让开一步。” 苏浅本是要让的。 但她瞥过贵妇不动声色、矜持高傲的神态,突兀没了退让的意思。 她笑弯了眼,问道:“这条道难道只准一人通行?我走我的道,难道还惊着他人不成?这位夫人,您说呢?” 侍女面染薄怒,“你也配与我们夫人说话?” 她是料定苏浅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因为她身后并没有奴婢侍女作陪,但穿着还不错,也不知是哪家不懂事的娇娇女。 贵妇淡淡地看向苏浅,“这位小姐,你要知道,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苏浅详装困惑,“我有哪里说错了吗?还是夫人执意要霸道了?” 她说话都是含着笑意,歪着头看人有些天真娇俏。 但口里说出的话,却没有丝毫忍让。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狗仗人势的东西都敢欺负到她头上了,就万万没有忍让的意思。 眼见着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贵妇冷冷看了她一眼,拂袖道:“我们进去。” 苏浅笑吟吟看着一众人朝着灵神寺里走去,等这行人进去后,才听到周围人的讨论声。 “那是魏家夫人啊!” “这小姐什么人,竟然敢和魏夫人叫板?” 苏浅闻言心里暗道,京城里的魏家夫人能有谁?当然就是当今丞相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了,这夫人原本姓甚名谁,她不知道,但是足以肯定的是,原本也是出自一家名门大户。 她能在魏家掌权多年,瞧着也是颇有手段的,只是这性子委实太过高傲了些,无怪乎魏丞相纳了几房妾室。 思忖间,魏家数人已经踏入了寺庙,苏浅虽然觉得心情被扰,但仍然执意想要进去。 由于魏家一行人的惊扰,前面上香的队伍也乱了,苏浅一进寺庙,就见着里面几个蒲团上跪着几位妇人。 妇人们正虔诚上香,而其中一位就是魏夫人。 苏浅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一旁静静坐着的主持上。 她走到主持面前,主持闭目就问,“姑娘可是求签?” “大师未曾睁眼,怎知我是姑娘?”苏浅觉得有些奇了。 主持嘴角微微弯起,“听声辨人。” 苏浅心里思索,男女走路的方式确实不一样,但她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又怎么会被轻易辨识出? 她眼珠一转,心道,是不是高僧一试便知。她笑道:“小女确实是来求签。” “所求为何?” “未来。”苏浅笑了,忽然想起最近的一些烦心事,又道,“姻缘也可一求。” 主持这才睁开眼,一双苍凉、饱经风霜的眼睛淡淡瞥过苏浅,又从容落下,“抽吧,若是不明白,姑娘可以寻我解签。” “好。” 苏浅接过筒子,上下摇晃几下,只见一根长签掉落。 她将那根签捡起,视线在上面一扫而过,也不仔细看上面的诗句,便将签递给主持,微笑道:“烦请大师解签。” 她不觉得人生二字可以在此盖棺定论,所谓抽签,不过是寻常人图个安心。 但不料主持接过长签后,脸色微微一变,苏浅以为自己瞧错了,笑问道:“大师可能作解?” 主持长叹一声,说道:“此乃上上之签,放在男子身上,便是人中之龙,万人之上的签,但若是放在女子身上……” 他沉吟片刻,说道:“桃花有劫,无从避开。西南有路,此为良配。姑娘虽生得寻常之姿,但命格奇好,却也注定一生波澜起伏,安生不得。身旁有小人作祟,若想锄奸,还需等待时机。” 苏浅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挑眉道:“你说得半分真,半分假。身旁有小人作祟是真,桃花劫是假。男人可万人之上,为何女子不可?” 主持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苏浅笑道:“我心在野。” 说罢,她付了银两,转身便想要离开,却不料刚走到门口,就见着魏然几人朝这里走来。 苏琪到底是好本事,还是凑到了瑾一的身边,但瞧着他们交谈的模样,苏琪说上三句,瑾一才“嗯”一声。 几人似乎没有料到苏浅会在这里,都不禁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苏琪此时发话道:“四妹妹可是知道魏夫人在此,刻意来瞧夫人的?” 她暗示苏浅是有心想要借魏夫人这边,嫁入魏家。 而魏然皱着眉头,看模样,显然也是这般想的。 可瑾一在之前一番想法后,只觉得苏琪这般暗示,其心可诛。他笑着道:“苏小姐,我们又碰面了。” 苏浅瞥向瑾一,嘴角一勾,“是啊。但是不巧,我正好要走。若是你们要见什么魏夫人,便进去吧。” 苏琪惊诧,心里觉得苏浅变化很多,竟然不似往日那般蠢笨。 而苏浅不想再与他们废话,直接朝着外面走去。却不料,刚走出门槛,便在西南方向远远瞧见一人向着自己笑。 西南方向原本有许多人,可却没一人可以盖住他周身的气质和容貌。 南宫钰挺拔,站在人群里犹如鹤立鸡群。 苏浅一眼便看见了他,而南宫钰也不知道瞧这边瞧了多久,直到苏浅回首,才露出一笑。 他生得极俊,这么一笑,更是叫女孩子红了脸蛋。 苏浅却是一副“我自巍然不动”的神情,丝毫没有躁红脸的意思。 苏浅不来,南宫钰便过去。 一见苏浅想要离开,南宫钰也不知道走得什么步法,竟然迅速到了苏浅面前。 他俊俏的脸蛋在眼前放大,手里突然出现一枝花,趁着苏浅不备,轻轻插在她发髻上。 可正当苏浅有心想要抵抗时候,他却突兀叫出一声:“二哥。” 南宫钰的二哥……那不是二皇子? 苏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着寺庙里的几人正看着这里,其中瑾一微微颔首,说道:“五弟,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不要随便调.戏姑娘。” 南宫钰露出委屈的神情,他笑眯眯又毋容置疑地环住苏浅的肩膀,苏浅竟然动弹不得。 她瞪向南宫钰,却听见南宫钰道:“可是我偏偏对这女子一见如故,二见倾心,眼里再也见不得旁的女子,这可如何是好?” 他这话里的调笑意味很重。话虽然是对瑾一说的,然而目光却灼灼地看着苏浅。 他倒是好奇,这样说话,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会作何反应。 可他万万没想到,苏浅眯起明眸,眼里闪过一丝愤怒和狡黠。 苏浅神色从容道:“能得五皇子欢喜,是苏浅的荣幸。但是不巧的是,苏浅可是对二皇子说过,若是有心爱情,必当先考虑他呢。” 她斜睨了眼南宫钰,眼里仿佛在道,有本事你就和皇兄抢人! 南宫钰哑然,看向瑾一,问道:“二哥,不会吧……” 瑾一也笑了,“你也有栽了的一天。” 他们在此谈笑风生,哪里晓得苏琪的指甲几乎没入血肉里。她眼里一片阴霾,对能博得两位皇子青眼的苏浅又嫉又恨。 第5章 讨人喜欢 南宫钰一向是个脸皮厚的人,自然不会被瑾一三两句就打发了去,“为美人而折腰,这可不是什么丢脸事,只是我记得二哥一向喜欢那些身姿妖娆容貌艳丽的,怎么如今也对这种清粥小菜感兴趣了?” “五弟就莫要在这打趣我了,你过来也是要上香?” “非也非也,我是一路追随这位苏小姐过来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二哥。” 二皇子了然点头,“我们已经拜完了,正准备去寻个酒楼用膳,你可否要一起去?” “好酒好菜若不去,那我岂非成傻子了?”说罢,南宫钰揽着苏浅的手臂又紧了紧,语气很是暧.昧,“四小姐,我看你也没什么事,不如一起过去寻个乐子?” 苏浅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薄怒,“放开!” 南宫钰嬉皮笑脸的挑了一下眉,“放开也可以,你先答应我。” “南宫钰!”苏浅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若换做从前,南宫钰一定会点到为止,但这会儿看着苏浅因怒泛着红霞的脸,他竟莫名觉得有趣。 “苏小姐,直呼皇子名讳,这可是要杀头的。”南宫钰故意压低嗓子威胁着。 “……我去酒楼!”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男人完全就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与其在这跟他耗着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吃完回府。 “哈哈哈,女子还是柔顺些更讨人喜欢,二哥,魏公子,咱们走吧。” “好。” 一行人举步往闹市中的酒楼走去,半道上恰好遇见了四处闲逛的苏琳。苏琪一向喜欢在其他人面前装出端庄贤惠的模样,很是热情的招呼着苏琳一同去酒楼用膳。 嫡姐都开口了,苏琳自然没理由拒绝,只得吃着手中零嘴跟了上去。 苏琪迈着小碎步跟在二皇子和魏然身后,脸色变幻莫测,好不怪异。 苏琳打量了苏琪两眼,忍不住吹起了耳边风,“二姐姐,你说那苏浅今日是不是着了什么魔?竟和变了一个人似的。” “五妹休得胡说,咱们都是苏家女儿,怎可背后嚼舌根。”虽说心中恼怒,但苏琪还是维持着自己温和端庄的形象。 苏琳冷哼了一声,“我说的都是实话,若是换做从前,她见到两位皇子恐怕都要吓得尿裤子了,今儿却应答如流,还让二皇子刮目相看,你说说,可不是着了魔。” 这话不说倒好,一说简直又是往苏琪心口上刺了一刀。 此次出来参加花灯节,她特地提前数日定制了这身衣裙,又精心化了妆容,没想到二皇子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反倒是对苏浅那个登不上台面的蹄子颇感兴趣,这简直是狠狠打了她的脸。 苏琳见这话起了作用,赶紧添油加火道:“二姐姐,若是我记得没错,那唐小姐似乎对五皇子倾心已久,你说若她瞧见五皇子跟苏浅走的这样近,会不会一怒之下……” 苏琪眸光闪了一下。 唐芸喜欢五皇子,这件事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今日出来参加花灯节为的就是能跟五皇子搭上话,所以并未和自己、二皇子等人同行,刚刚便借口告辞,独自去觅五皇子了。现在看来,五皇子在此,那她应该是扑了个空。 算算时辰,她这会儿应该还没回府,若此刻赶到酒楼去用膳,指不定就能撞见。 想到此,苏琪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去,无论二皇子对那个下贱蹄子是不是感兴趣,她都不允许任何人沾染二皇子半分! 总算走到了都城最热闹的酒楼,二皇子很是豪气的包了个雅间,一众人纷纷坐了下去。 “五弟,你十日里有八日在各个酒楼里待着,不如今日的菜就由你来点吧。” 南宫钰朗声一笑,“那二哥可就找对人了,这里的拿手好菜我都已经尝了个遍,连美人儿也摸了个……” “咳咳。”魏然掩唇轻咳了几声,“五皇子,雅间内还有三个未出阁的姑娘,这话还是少说为好。” 南宫钰一拍脑门,“你瞧我,一说起美人来就高兴得很,竟忘了这茬,来来来,我自罚一杯!” 捧起面前的酒樽,南宫钰仰头就灌了下去。 若只看这张脸,恐怕世间没有几个女子会不心动,可南宫钰这副吊儿郎当又不思进取的模样,苏琪简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吝啬。 同是皇室里出来的,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二皇子是沉稳贵气,南宫钰却是烂泥扶不上墙。 “哈哈哈,五弟爽快,那我也敬各位一杯。”二皇子捧起酒杯起身,其余几人赶紧奉承般的跟着站了起来,苏浅眼底掠过一抹不耐烦,自顾自啄了一小口酒。 南宫钰不愧是流连花丛之人,点的几道菜都极为美味,饶是苏浅这个对事事都不感兴趣的人也不免多吃了几口,一顿饭结束,盘子里已被一扫而空。 “看来今日让五弟一起过来,真是找对人了,我们也算是一饱口福。” 南宫钰微醺的摆了摆手,“二哥哪里话,若喜欢,以后尽管找我,千万别客气。” 看着七倒八斜的南宫钰,苏琪和苏琳均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被这个醉鬼给轻薄。 魏然经过今日灯会猜谜,早已经对苏琪颇有好感,高大的身子似有似无的将她护在了身后。 “行了,玩闹了小半日,也该回去歇息了,诸位,咱们往后有机会再聚。” 苏琪见二皇子要走,赶紧上前开口:“殿下似乎有些醉了,不如我与魏公子一同送你下楼吧。” “也好,那就有劳你们了。” “我也去我也去!”苏琳赶紧也迈开腿跟了上去,她可不想和南宫钰这个风流皇子同处一室。 片刻间,雅间内只剩下了苏浅和南宫钰两人。 看着一桌子狼藉,苏浅从鼻腔里嗤了一声,“五皇子这场戏演的还真是精彩,连我都要拜服了。” 南宫钰笑的轻佻,“苏四小姐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你就当我是胡说八道就行,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歇息了,先行告辞。” “啧,先别急着走啊。”南宫钰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苏浅手臂,随即轻轻一拉扯,苏浅还未反应过来,便落入了炙热的怀抱中。 淡淡的酒气夹杂着寒梅香扑鼻而来,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深邃,一个恼怒。 “南宫钰,你放开我!”苏浅气的脸色涨红,模样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兔子。 她真是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个王八蛋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麻烦。 第6章 亲我一口? “今日四小姐在阁楼下看我时眼神不还很欣赏么?怎的这会儿就如此厌恶了?真真是让本皇子好生伤心。” “我欣赏的只是这副皮囊,而非你这个人!”要是早知道这男人如此不要脸,她一定在刚见面的时候,就朝着他狠狠吐两口吐沫! “四小姐这话可就不对了,你若再好好了解了解我,一定会爱上我的。” 苏浅气的直接笑了出来,“南宫钰,你还真是够自信的!” 南宫钰仿佛没有听出苏浅言语中的嘲讽,依旧笑得撩人心魄,“看在今日.你乖乖随我来酒楼的份上,我给你一样好东西。” “不需要!”苏浅眉头紧锁,恨不得立刻跟这个男人撇清界限。 “这可由不得你。”南宫钰从怀间取出一枚精致的玉佩,直接塞进了苏浅手掌中,“天气愈发冷了,你将这玉佩戴在身上,可抵挡寒气。” 要说前世的苏浅,唯一的爱好大概就是收集稀奇古怪的古董,所以在触碰到这枚暖玉的一瞬间就能猜出,这物件绝对价值不菲。 “你确定要把这东西送给我?” “自然,不过作为回报,你亲我一口,如何?” “……”苏浅咬牙切齿的瞪着这张讨打的脸,终于怒吼了一声,“南宫钰,你给我去死!” “哈哈哈。”心情极好的笑了几声,南宫钰也不再逗弄苏浅,正要松开手,门却“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的不是旁人,真是满大街寻觅着南宫钰的唐芸。 “你,你们……” 看到雅间内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唐芸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南宫钰很是不以为然,闲适的收回手坐在了桌旁,“本殿下正和苏四小姐相谈甚欢,唐小姐怎么过来了?” “殿下,您难不成忘了前几日答允过,要在今日陪我一同放花灯的!” 南宫钰眼中满是疑惑,“什么时候的事?我竟一点都不记得了。” 唐芸听到这话,眼泪抑制不住的滚落了下来,“就在三日前,我给你写过一封书信,你莫非都不记得了么?!” “你这么一说,我似乎还真记起来了,只可惜我今儿已经跟苏小姐一起放过花灯了,此刻已没兴趣再去。” “什么?”唐芸仇视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苏浅脸上,好像在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般。 苏浅袖下手指紧了紧,尤其是接收到某个男人幸灾乐祸的视线时,恨不得一脚直接踹他脸上去。 “苏小姐,你不是一向喜欢跟在魏公子身后么?如今怎的又陪五殿下一起放花灯了?” 唐芸一向跟苏琪关系不错,所以知道这件事也不足为奇,但此刻将这件事拎出来说,无疑是在告诉南宫钰她是个朝三暮四之人。 眉心微动,苏浅不咸不淡开了口,“刚刚一起放花灯的还有二皇子他们,二姐五妹也在场。” 这话一出,唐芸脸色果然缓和了一些,但想到这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她还是觉得怒火中烧,“方才我瞧见二小姐和五小姐都已乘坐马车回了府,四小姐身为庶女,还是莫要在外面待得太晚为好。” 虽说这件事跟庶女完全搭不上边,但唐芸还是很乐意用身份来提醒苏浅,千万别想着攀高枝,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给五皇子提鞋都不配。 原以为苏浅会自卑不已,却不想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唐小姐说的是,那我就先走了。” 唐芸脸色又是一黑。 这个小贱.人,居然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眼瞧着苏浅就要从自己身旁走过,唐芸眼角染上一抹狠戾,突然惊呼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一旁的花瓶也碎了几个,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守在楼下的一众仆人侍卫听到声音,赶紧跑了过来。 “小姐,您没事儿吧!” 唐芸揉着自己破了一小块皮的手腕,哭的好不可怜,“苏四小姐,我也是好心才会说那两句话,你若不爱听,当我没说就是,为何要推我。” 苏浅静静站在一旁,整个人看起来疏离又清冷,“唐小姐自己没站稳,何苦要来怪我?” “你这是什么话,我这么大的人,还能平地摔跟头不成?四小姐,你未免也太不知礼数了!” 唐芸似乎是故意要将事情闹大,哭声愈发大了起来,惹得其他雅间内不少权贵都纷纷出来看热闹。 “这不是尚书大人的嫡女么?好端端的怎么了?” “好像是被定安侯家的四小姐给推了一把,手腕都摔破了。” “这可是稀罕了,一个小小的庶女竟敢惹是生非,我看安定侯教导女儿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嘛。” “……” 人生来就会同情弱者,尤其是看到唐芸抽抽噎噎坐在地上时,苏浅更成了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说苏家小姐,你还不赶紧把唐小姐搀扶起来,好好赔礼道歉?” 人群中突然有人提醒了一句,苏浅细眉轻蹙,视线触及到唐芸盛满得意的双眸时,只觉得好笑。 她好歹也是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居然在这跟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计较,真是有损颜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里是皇城,纵然她有天大的本事,眼下也只能忍,否则惹怒了她那个便宜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抿了抿唇,苏浅蹲下/身,搀扶住了唐芸的手臂,“唐小姐,地上凉,你还是先起身吧,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解决便好。” 唐芸好不容易才惹来这么多人,哪儿肯善罢甘休,泪眼朦胧开口,“四小姐莫非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既然唐小姐觉得我错了,那便是错了,妹妹在这给唐小姐赔罪就是,你先起身。”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么!”唐芸嘴一瘪,豆大的泪珠又开始往眼眶外滚落着,一旁几个对唐芸倾心已久的世家公子,皆是忍不住斥责着苏浅。 “一个小小的庶女,竟在这欺.辱尚书嫡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怪不得旁人都说安定侯家的四小姐粗俗不堪,从前还以为是传闻,不想竟是真的。” “简直没教养!” 第7章 解围 原本还算安静的酒楼像是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声音嘈杂不已。 一直在雅间内看戏的南宫钰总算有些坐不下去,慵懒开了口,“不过两个小女娃闹别扭,竟也扯到教养上去了?” 声音刚落,四周突然一片死寂,似乎谁也没料到里面居然还有个人。 喝了口温茶,南宫钰起身走至唐芸面前,将人搀扶了起来,“唐小姐,你这细皮嫩肉的,若是留下伤疤可就不好看了,还是赶紧回府抹些药吧。” 唐芸爱慕南宫钰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与他这般亲近,哪里还顾得上跟苏浅的恩怨,脸红心跳的站起了身,“多谢殿下,我定会回去好好上药。” “嗯,此事说起来也是我不好,刚刚吃完了果子,随手便将果核丢在了地上,想必你摔倒正是因为踩到那些果核的缘故,并非四小姐的错。” 果核? 众人狐疑的往地上看去,果然看到了几粒不起眼的小果核。 对于南宫钰的解围,苏浅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感激,反倒觉得这男人愈发深不可测。 刚刚她离开时,分明没有看到地上有任何东西,可南宫钰却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做了手脚,所以她笃定,这个五皇子,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唐芸似乎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颇有些尴尬,“竟是这样,看来我错怪四小姐了,实在是抱歉。” “唐小姐不必道歉,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我就先回府了。” 没有等唐芸回答,苏浅挺直着后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酒楼。 “行了,诸位也不必再围在门口了,都散了吧,本皇子也该回去歇息了。” 南宫钰都发话了,那些权贵自然不敢再议论。 “五殿下,我的手腕有些疼,你……你放不方便送我下楼?”眼见人群散去,唐芸倾慕的看着眼前这张俊逸无双的脸,紧张的连说话都有些哆嗦。 世人都觉得南宫钰是个只知贪图享乐流连花丛的废物皇子,可她明知如此,却还是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这个男人,她相信,以自己的容貌和才学,一定能成为他的五皇子妃。 南宫钰温和一笑,却未达眼底,“乐意至极。” 送唐芸入了马车后,南宫钰也没有多停留,拎着一坛酒便摇摇晃晃的走向了自己的府邸,走至一处人烟稀少的巷子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脚步声。 “殿下!” 南宫钰嘴角笑意渐渐收敛,从容倚靠在墙边灌了一口烈酒,“说。” “已经调查到了,二皇子近日来确实跟魏公子走的很近,但魏丞相那似乎还没什么动静。” “呵。” 魏丞相只有魏然一个儿子,又是老来得子,未来的指望可都在他身上了,若二皇子跟魏然穿一条裤子,魏家被二皇子收入麾下,不过是早晚的事。 “继续盯着,顺便再去替我打探一个人。” 暗卫疑惑的抬起头,“主子要打探谁?” 南宫钰抬眸看了眼夜空中悬挂的星子,突然想到了那双灿若明星的双眼,嘴角不自觉弯起了一抹弧度,“安定侯府四小姐,苏浅。” …… 已是深夜,安定侯府门只有两个悬挂着的大红灯笼,深秋的寒风从脸颊呼啸而过,卷起几片枯叶,冷的苏浅打了个颤。 搓了搓冰凉的手,苏浅抬脚踏入府内,还没走出几步,一巴掌就狠狠落在了脸上。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老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苏浅并没有任何防备,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脸颊上更是火辣辣的疼着。 “哎哟老爷,浅儿一向是最乖巧懂事的,今日定是喝了些酒昏了头,所以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你可千万别跟她置气。”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她身为庶女,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辱世家嫡女,旁人会以为她是受了我的指使,这都是你这惯出来的!” 朝堂内谁不知道他近日因为一件政事跟尚书已经闹得水火不容,这个节骨眼上苏浅去招惹唐芸,外人定会胡乱猜忌,到那时他就算长满嘴也说不清。 张绣吟抹了把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哽咽劝说着,“老爷,浅儿年纪小,你若是要罚她,不如先罚我吧。” 张士林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张绣吟,“同样是在你手底下养着,琪儿端庄识大体,事事不让我操心,只有这个逆女,胸无点墨也就罢了,还敢在外面招惹是非,真是我苏家祸害!” 自己亲生女儿被夸赞,张绣吟心里自然得意,但她也没忘了今天的真正目的,“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太过心疼这孩子,所以才宠的她不知分寸,您要打要罚都好,千万别气坏了自个儿身子。” 看着眼前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苏浅突然低低笑了一声。 原本已经被张绣吟哄的消了一半气的苏士林听到笑声,顿时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你居然还敢笑!” 苏浅抬起眼帘,眼底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我为什么不能笑?你打我,不过是听人嚼舌根,以为我推了唐芸,那你可否知晓,五皇子已经出面揽了罪名,承认是他抛了果核才让唐芸摔了跟头,此事跟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苏士林确实只听到了前半段,对后面这些并不知情,“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骗你有什么好处?” 张绣吟早就听人说了酒楼里的事,今天特地把苏士林招来,只是想吓唬吓唬苏浅,再让她跪一夜祠堂,却不想这个往日里胆小懦弱的蹄子,居然被打了一巴掌后还敢顶嘴。 垂眸转眼,张绣吟故作欣慰的握住了苏浅的手,“娘就知道你这丫头不会做出那种糊涂事来,老爷方才动手也是气急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苏浅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自然不会。” 跟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计较,她还没闲到那个地步,不过这一巴掌,她早晚都会从苏家人身上讨回来! 第8章 计谋 “罢了罢了,既然误会已经解了,那浅儿你赶紧回院子去歇息吧。” 苏浅敷衍应了一声,抬脚便回了自己院落。 见人已经走远,张绣吟这才看向苏士林,模样都变得娇媚了些,“老爷,您过些日子就要出去探查民情了,这一走怕是又得几个,今儿时辰也不早了,不如老爷就去我的院子歇息吧。” 苏士林眼底明显划过了一抹不耐烦,“不必了,我已经跟珍儿说好了,去她房里歇息。” 这珍儿,说的就是苏琳的生母王珍了。 要说这些年来张绣吟最怨恨的女人,当属王珍。这个贱.人仗着是老夫人的侄女,又跟苏士林有着青梅竹马的交情,简直一点儿都不把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 这要是换到别的府里,哪个妾室这般枉顾尊卑,早就被拖下去乱棍打死了。 “老爷,您前儿个才去过王氏的房中,如今几次三番推辞,难不成是觉得我已经人老珠黄,不愿意与我在一块了?”张绣吟眼中含泪,不甘心的劝说着。 苏士林安抚般的拍了拍张绣吟的手,“你想多了,珍儿今日身子不舒服,我得去看看才安心,你且回自己院子吧,我先走了。” 不等张绣吟回答,苏士林已转身大步离去。 紧攥着帕子站在原地,张绣吟脸色铁青,指甲几乎要嵌进了皮肉里。 身子不适,又是身子不适!那个贱.人病了这么久,不还是好端端活着!不行,她绝对不能再容忍下去,王氏,绝对留不得! 汀兰苑—— 苏琪坐在桌案旁,手里是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总算盼到张绣吟回来,急忙开口询问着,“娘,怎么样了?苏浅有没有被爹罚去跪祠堂?” “别提了,那蹄子今日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竟敢跟你爹顶嘴,挨了一巴掌就回去了。” “什么?”苏琪脸色极为难看,“果然是这样,往日里那苏浅在我们跟前畏畏缩缩,今日总算是装不下去了,我看她根本就是一心想攀附二皇子,什么魏然不魏然的,不过一个幌子罢了。” “应该不会,那蠢蹄子往日里最听我的话,我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当日喜欢魏然的事也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不该有假才对。”张绣吟仍觉得这个一直被自己掌控的庶女不可能翻出浪花来。 苏琪冷哼,“凡事都该留个心眼,娘,这段时日.你想法子去试探试探她,看看她到底对魏然还有没有那种意思。” “好,琪儿啊,那苏浅说到底只是个不受老爷疼爱的庶女,你才是咱们安定侯府中最尊贵的嫡出女儿,谁人敢跟你争高低?再说,你姐姐现在入宫为妃,往后还能不替你打算着?你就放宽心吧。” 提起这个,苏琪后背都直了不少,“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对了娘,你刚刚不是跟爹爹在一起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院子?” “说到这个娘就来气,还不是偏院里的病秧子将你爹给勾了去!” 苏琪眼底划过一缕狠毒,“不过一个小小的妾室,娘您容忍她这么多年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可她竟如此不识好歹!” 张绣吟眼眶微湿,抽抽噎噎哭诉着,“我的好琪儿,到底还是你知道心疼人,可娘实在是没法子,那王氏有老夫人护着,纵使娘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惩戒她。” “娘,您这人就是性子太直,办事儿不懂得圆滑的道理,爹不肯来你的院子,不还是听了府内那些人嚼舌根,说您对王氏苛刻?既如此,那您就装的大度些,多给王氏送些人参草药的,等爹知道了你的好,迟早会念起从前恩情的。” 张绣吟哪儿肯依,“砰”的拍桌子站了起来,“送人参?凭她也配吃的起那般好的东西,娘巴不得她早日归西,还省了府内一份口粮!” 对于自己这个娘亲的愚笨,苏琪颇为头疼,“娘,您要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听女儿话,我总不会害你。” “可……”张绣吟还想说些什么,可视线触及到苏琪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时,满肚子里怒火竟也消散了大半,“罢了罢了,娘就听你一回。” 反正不过几个人参罢了,她大女儿现在可是宫内的娘娘,这种东西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只要能拉回老爷的心,让她做什么都行。 …… 梅苑—— 要说这院子明明是安定侯府内最破落的,可名字一听,却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起些诗词歌赋来。 苏浅坐在院中石桌前,抬手为自己倒了杯温茶。 “小姐,今日灯会好玩儿么?” “还不错,你没出去看过?” 浣珠赫然挠了挠头发,“奴婢身份卑微,自六岁便入了侯府,至今也没怎么出去过。” 苏浅抬起眼帘,朝着浣珠笑了声,“无妨,等下一次灯会,我一定带你出去瞧瞧。” “真的么?”浣珠眼睛微微睁大,略显蜡黄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欣喜。 对于这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小丫鬟,苏浅还是很喜欢的,或许在这整个安定侯府中,她是唯一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 “真的。” “那奴婢多谢小姐!” “不用谢我,你对我忠心,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时候不早了,你不必服侍,回房睡吧。” 浣珠点头,“那小姐也早些休息。” “嗯。” 目送浣珠入了房间,苏浅放下茶盏,取出怀间那枚暖玉细细打量着。 这枚玉佩质地极好,在月色之下透着淡淡的青色光芒,更难能可贵的是,真的触手生温,仿佛能隔绝开身体四周的寒气。 有了这玩意儿,想必她今年的冬日也会好过些了。 …… 一夜安眠,翌日一大早,苏浅刚在院子后舒展完筋骨,就见浣珠急匆匆跑了过来,“小姐,夫人来了,正在前院等您呢。” 夫人? 眸光微闪,苏浅擦去额头汗迹,快步赶到了前院,果然看到了提着食盒却一脸嫌恶站在院内的张绣吟。 嘴角一弯,苏浅柔声打着招呼,“夫人,您大清早的怎么过来了?” 第9章 技高一筹 张绣吟听到声音,目光瞬间变得慈爱起来,“浅儿,娘都在这等你好一会儿了。怕你还在为昨日的事不高兴,所以特地吩咐小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糕点送来。” “夫人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跟爹置气呢,不过还是多谢一番心意了。” “你这孩子,从前都是唤我娘亲的,如今怎么一口一个夫人的,莫非是娘哪里做得不对,让你不高兴了?” 苏浅低垂眼帘,细长的羽睫上瞬间就挂满了泪珠,“我知道夫人待我如同亲生一般,可到底是嫡庶有别,尤其是昨日参加了花灯节,女儿更加明白了这个道理。” 张绣吟瞧着苏浅这副顺从模样,心里的怀疑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就说,一个人怎会好端端的就变了?看来定是这蹄子跟二皇子说了几句话,自以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如今被老爷打了一巴掌,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唉,你这孩子,罢了,不说这个,昨儿你出去参加花灯节,可否有遇到魏家公子?” “遇到了,魏公子对二姐姐颇为欣赏。”说到此处,苏浅已经有些哽咽,好像伤心的随时都要哭出来般。 张绣吟眉头不免皱了起来,“琪儿身为侯府嫡女,往后必定是要嫁入皇室的,绝不可能跟魏然有任何牵扯,再说,你既然喜欢他,琪儿身为姐姐还能跟你抢不成?娘现在只问问你,你还喜不喜欢那魏然?” 苏浅抬起眼帘,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哭的肩膀微颤,“夫人,我对魏公子确实颇为爱慕,可如今这些事已经让我明白了什么叫痴人说梦。魏公子是丞相嫡出大公子,身份尊贵,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又毫无才识,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 张绣吟没想到苏浅居然会自暴自弃,赶紧劝说着,“你这孩子,怎么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你爹可是安定侯爷,大姐又入宫当了嫔妃,你虽说只是个庶女,但只要听娘的话,嫁给魏然当个妾还是不成问题的。” 妾? 苏浅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哀愁,“夫人,您就别劝了,浅儿自知身份卑微,不该奢求太多,如今只盼着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孝顺长辈就足够了。” “你这……”张绣吟一时有些语塞,明明这趟来是想要试探苏浅还喜不喜欢魏然,没想到竟然弄成了这样。看来今天是不适合再提这个了,免得这蹄子真的绝了心思,那往后就不好掌控苏浅了。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糟心事,来,娘带来的这些糕点你且看看喜不喜欢,若喜欢吃,改明儿娘再吩咐人送些来。” 苏浅抹了把眼泪,挤出了一抹不算太好看的笑,“只要是夫人送的,我都喜欢。” 张绣吟伸手握住了苏浅的手,轻轻拍了拍,“那好,娘就先回去了。” “好,夫人慢走。” 泪眼朦胧的送张绣吟出了门,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内,苏浅这才嗤笑一声,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怪不得从前那个苏浅会被张绣吟耍的团团转,这般会做戏的好本事,哪儿是她那个榆木脑袋对付得来的? 不过嘛,现在的苏浅可不是从前那个懦弱无能的蠢货了,无论是张绣吟也好,苏琪也好,她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见苏浅脸上表情又哭又笑,浣珠吓得有些腿软,“小姐,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魏家公子再如何,若他瞧不上小姐您,那也是他自个儿瞎了眼,您往后定会遇到更好的。” 苏浅侧脸看了眼浣珠,见她急的都快哭出来,忍不住笑了一声,“傻不傻,你小姐我怎么会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方才那样说不过是为了应付张绣吟罢了。” 浣珠愣了愣,“小姐,奴婢总觉得您有些不一样了。” 若是换做从前的苏浅,一定会听从张绣吟的话,然后回房中哭上几日,再乖乖等着嫁给魏然做妾,可现在的苏浅却不哭不闹,甚至还反过来劝自己,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觉得这样的我不好么?”苏浅不答反问。 “好,当然好了。”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姐太容易受人欺负,况且她可不傻,夫人表面上看起来对小姐疼爱,实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二小姐罢了。 “既然如此,往后就不要说这种毫无意义的话,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会是你的四小姐。”她想做的,不过是夺回自己该有的东西,再彻底离开这座牢笼般的府邸,出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是,奴婢都记着了。” 苏浅满意一笑,“嗯,去烧些热水吧,刚刚出了不少汗,我要洗个澡。” “奴婢这就去!” 看着匆匆跑去小厨房的浣珠,苏浅突然觉得在这里的日子也有了些盼头。 她发誓,等离开时,一定要将这个小丫头也一起带出去,往后只要有一口吃的,绝对不会饿着她。 …… “娘,去试探的如何了?苏浅可否有说什么?” 张绣吟放下食盒,冷哼道:“我刚说了两句她就开始哭哭啼啼,跟从前没有任何差别,至于魏然,她说明白自己身份卑微,不配去肖想丞相家的嫡出大公子,所以只求过个安生日子就行。” “什么?”苏琪捏着绣花针的手指紧了紧,连指尖被戳破了也毫无知觉,“从前只要提起魏然,她必定是一副怀春模样,恐怕连做梦都盼着能嫁进丞相府去,如今竟这么容易就改变了心思,一定有什么蹊跷。” “哪有什么蹊跷,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琪儿啊,不是娘说你,那苏浅根本不值得咱们娘俩儿话这么多心思对付,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解决了王氏。” “我岂会不知?但王氏有老夫人护着,连娘你都没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她现在可是所有人眼中最为温柔贤惠的侯府嫡女,若是对付王氏时露出了什么马脚,那可就麻烦了。 “那咱们就这么纵容着她一个妾室踩在头上?!” 苏琪阴冷一笑,“自然不是,娘亲放心,我已经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划。” 第10章 替你管教 秋去冬来,自从参加完花灯节,苏浅如同被府里的人遗忘了一般,眼瞧着天气渐渐冷了下去,梅苑里的被褥和炭火也变得稀缺紧张起来。 “小姐,您今年长高了不少,以往的冬衣怕是都穿不上了,不如奴婢去夫人那领几件新的吧。” 苏浅躺在木椅上晒着太阳,懒懒开口:“你没瞧见其他院子里连婢女都分发了新的么?可偏偏就遗漏了咱们这,你觉得这一趟过去能领得到?” 浣珠愤愤咬着牙,“领不到奴婢也要试一试,小姐您再怎么说也是侯爷的女儿,她们怎么能如此对您。” 苏浅满不在意笑了声,“没事,我不怕冷,你去后院里领自己的冬衣就好。” 分发衣服这种事,一般都是由张绣吟做主,但今年却换成了苏琪,美其名曰让嫡女多历练历练。 苏琪那女人一向看她不顺眼,所以暗中做手脚也正常,她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没必要为了几件冬衣出去闹腾。 “行了,我有些困,回房间睡会儿。” “好。” 房间门“砰”的一声被关起,浣珠看着这间破败的院子,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 苏浅这一觉睡到傍晚时分才起身,原本想喊浣珠弄些水来洗漱,可喊了半天也没个动静。 心里突然腾起些不好的预感,苏浅赶紧掀开被子出了房间,发现院子内果然空无一人。 “该死!”那丫头,千万别是去找张绣吟了。 正心烦意乱,门口却冒出个探头探脑的身影,苏浅眸光一黯,几个大步上前擒住了那人的手。 “谁!” “哎哟,四小姐,奴婢,奴婢是浣珠姐的朋友。”那小丫鬟疼的龇牙咧嘴,脸都没了血色。 苏浅眉头轻蹙,“浣珠的朋友?” 小丫鬟连连点头,“四小姐,您快去救救浣珠姐吧,她被二小姐赏了三十大板,这会儿已经只剩半口气了。” “你说什么!”苏浅脸色骤变,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搁,迅速赶往了苏琪的院子。 汀兰苑—— 苏琪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闲适坐在木椅上,上好绸缎织就的衣衫将身形衬的玲珑有致,如墨的发丝披散在身后,一颦一笑皆是数不尽的风情。 “你可知罪了?” 浑身是血的浣珠正被绑在一张长凳上,本就瘦弱的蜡黄的脸已经泛着乌青,“奴婢……奴婢知错。” “知错就好,你一向服侍在四妹妹身边,我与四妹又感情甚好,你这样不知规矩的奴才,我可得替她好好调.教才行,免得外人还以为咱们安定侯府里没规矩,传出去让人笑话。” 浣珠费力的想要掀开眼皮子,可她已经疼的几乎要昏厥过去,“二,二小姐……奴婢只是想,想给四小姐要几件冬衣。” 苏琪冷哼,“要不怎么说你这奴婢不懂规矩?四妹妹虽说是庶女,可到底也是爹爹的女儿,我身为二姐,还能让她受冻不成?” “奴婢,奴婢知错。”浣珠虽已经神志不清,但也没忘了今天来的目的,只要能给苏浅要到过冬的衣服,这些板子也算是没白受。 “嗤,还真是个衷心护主的奴才,可惜太不懂规矩,看来这三十板子还未能让你长记性,来人,继续给我打!”既然教训不了苏浅那贱.人,打她的奴婢也是一样。 “是。” 两个家丁抬起手,板子正要继续往浣珠身上打去,门外却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质问声,“不知我这丫鬟是犯了什么错,惹得二姐这般恼怒?” 苏琪抚着兔子的手一顿,随即浅笑出声,“原来是四妹来了,二姐正有话要跟你说呢,快进来坐。” 苏浅脚步未动,目光冷的像是冰棱一般,“二姐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也罢,四妹啊,你这贴身婢女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今日竟敢以下犯上指责我这个主子办事不利,不如二姐挑一个更懂事伶俐的送去服侍你,如何?” 苏浅从鼻腔里“嗤”了一声,“不必了,说到办事不利,二姐你到今日也未将冬衣送去我的院子,难道这不就是办事不利么?我这丫鬟所言何错之有?” 苏琪嘴角笑意渐敛了些下去,“这是我头一次接管府内的事,办的不周到也是情理之中,可一个小小的丫鬟来指责我的不是,那便是以下犯上!” 苏浅晲了眼已经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浣珠,袖下手指紧紧攥成了拳,“即便浣珠有错,二姐如今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我是不是可以带她回去了?” “当然,但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丫鬟不好好管教,以后早晚会给你惹下不少祸事。” “这就不劳二姐费心了。”苏浅上前将浣珠身上的绳子解开,费力的将人搀扶了起来。 两人刚往院子外走了几步,苏浅突然扭头看了苏琪一眼,声音冰凉彻骨,“二姐,我那些炭火冬衣,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送过去?” 苏琪依旧笑得温婉大方,“一会儿便差人送去梅苑,四妹放心。” “好,希望二姐这一次能办的周到些。” 留下一句似嘲似讽的话,苏浅片刻便带着浣珠离开了汀兰苑。 苏琪原本还精致的脸渐渐变得扭曲,鲜红尖锐的指甲几乎刺进了怀中兔子的皮肉里。 苏浅!! “啊!” 正盘算着怎么让苏浅身败名裂,手指上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苏琪低头一看,竟是被兔子狠狠咬了一口,肉都被扯下了一小块。 “畜.生,居然连你也咬人,你们都是群该死的畜.生!”苏琪怒极,瞋目切齿的将兔子摔在了地上,只是眨眼间,那兔子已经口吐鲜血,抽.搐几下便再无动静。 院内几个下人皆是大气不敢出,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京都城的第一才女竟有如此可怕的模样,简直如同夜叉一般。 “都给我滚下去!”苏琪瞪了那几个下人一眼,嫌恶的怒吼着。 “是。” 一行人搬起那张染血的凳子,总算松了口气,脚下抹油般的离开了院落。 第11章 偷药 夜已经有些深。 苏浅守在床边,来来回/回已经给浣珠擦拭了五六次身子,可这小丫头身上的热度还是没有任何消退。 咒骂一声,苏浅赶紧将最后那点炭都燃了起来,屋子里总算暖和了些。 如果换做前世,她绝对不会去管浣珠这种累赘,但她现在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感。 如果浣珠真的死了,那这个异世,她恐怕连仅有的一点温暖也失去了。 “小,小姐……渴。” 苏浅迅速倒了杯水喂给浣珠,可她身上的伤口仍旧在不断往外渗出鲜血,这院子里别说止血药,连可以御寒的被子都没有。 艰难的喝下了小半杯水,浣珠的瞳孔都开始涣散了起来,“小姐,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苏浅丢开被子,紧紧握住了浣珠的手,“浣珠,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 忍住心头不断上涌的酸楚,苏浅将那枚暖玉放在了浣珠怀中,随即翻出一件紧身些的衣物换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她必须出去找些止血药回来,否则浣珠恐怕连一晚上都熬不过去。 梅苑十分破落,连围墙都歪歪斜斜,仿佛随时都会倒塌一般,苏浅手撑住墙,用力一跃,整个人都落在了侯府外。 出来的匆忙,苏浅并没有带灯笼,四周又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所以只能勉强辨别着附近建筑物,好在她这段时间的锻炼也不是白下功夫,没多久就适应了这种在黑夜里行走的感觉。 上次去参加花灯节时,她记得侯府向左走没多远就有一家医馆,只要摸进去弄些药,浣珠就有救了。 确定了方向,苏浅迅速行动了起来,娇小的身影如同一只敏捷的猫,这副情景,让躲在暗处的男人眼中划过了一抹趣味。 “殿下,咱们不是要给四小姐送药么?为什么要躲在这?” 南宫钰嘴角微掀,“我和她虽不是敌人,但更算不上朋友,贸然去送药,人家未必会领情。” 木眉头紧锁,“可四小姐要去的医馆一向只给权贵看病,馆内也有好几个护卫把守,她独自一人,恐怕会闹出乱子来。” “放心,她是个聪明人,跟上。” “是。” …… 医馆—— 苏浅猫着身子躲在后院,凌厉的目光四处打量着。 她刚到这,就明显感觉到了馆内有好几个武功不低的人在把守。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但浣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她再耽搁了。 深吸一口气,苏浅将手里的系着倒勾的绳子用力甩向了墙,随后拉扯了几下,确定可以承受自己的重量,这才一跃而上。 “噗通!” 总算入了院子内,苏浅落地滚了几圈,将绳子收回,一路避着悬挂的灯笼往存药的库房走去。 凛冽的寒风吹拂在单薄的衣衫上,手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出了伤口。苏浅紧珉着唇,尽量将自己的身形隐蔽在黑暗之中,穿过重重庭院,鼻翼间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药草味。 就是这了! 暗淡的双眸里瞬间盛满了光亮,苏浅取出腰间早就备好的银针打开锁,轻轻将木门推开一条缝,身形一闪便潜了进去。 一直跟在南宫钰身后看戏的木颇为诧异的瞪大了眼,“殿下,没想到这四小姐居然连青鸾锁都打得开。” 要知道,青鸾锁可是京都城内最好的锁匠打造的,据说没有配对的钥匙,即便用火烧用斧头砍都不可能破坏它分毫,可现在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苏四小姐,居然用一根银针就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南宫钰嘴角笑意渐浓,“确实很有趣。” 原本只是觉得这女人和寻常闺阁女子不太一样,现在看来,简直是个狡猾又善于伪装的狐狸。 在门外等了片刻,很快就看到苏浅背着一个小包袱溜了出来。南宫钰正准备现身逗一逗她,空气中却突然弥漫开了一股浓郁的杀气。 正准备离开的苏浅,也同样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捏着包袱的手骤然一紧,摆出了备战的姿势。 她就知道今天绝对逃不了一场恶战,不过好在已经找到了药材,一会儿找机会逃跑就行。 “我当是谁,原来是个女贼。” 寂静的夜幕下突然响起了一道鄙夷的声音,苏浅凤眸微合,扬声开口,“这些药我是要拿回去救人,若你们想要银子,且宽限我十日,十日后我必当带着银子过来赔罪。” “赔罪?你当我们同济馆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成?!” 苏浅细眉一挑,将包袱紧紧系在了身上,“既如此,那便动手吧。” 浣珠已经命悬一线,她没有时间在这废话。 “好一个狂妄之徒,都给我上!” 一声令下,十几个武功不俗的护卫一拥而上。 苏浅拔出藏在袖口中的匕首,略显稚嫩的面容上尽是戾气。 虽然这具身体不如前世灵活,更没有前世的爆发力,但她苏浅再怎么样也不会站着等死,要杀,那就杀! 月色之下,那道穿着麻布衣衫的女子不断挪动着位置,身形灵活的让南宫钰都有些愕然。 十几个护卫,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擒得住她,明明刀锋都割断了她的发丝,却依旧未能伤她分毫。 “殿下,这四小姐确实不简单,但她体力好像有些跟不上了。” 南宫钰应声打量了苏浅一眼,发现她额头果然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几缕头发湿漉漉贴在脖颈间,动作也渐渐吃力了起来。 到底是一拳难敌四手,苏浅身为一个女子,能和十几个人纠缠而不被伤及分毫,已经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女人,还真是有意思。 罢了,今天他就做一回好人,算是为前几日酒楼里的事赔罪。 从屋檐跃下,南宫钰袖袍轻拂,铺天盖地的内力朝着不远处的几人而去。 几个护卫皆是身子一僵,还未来得及抽身离开便已经被掀翻在地,五脏六腑如同被碾过一般痛着。 苏浅亦是没有防备,即便那内力不是朝着她来的,但还是未能幸免,胸.口如同被巨石击中,“噗”的吐出了一大口血,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第12章 做我的皇子妃 疼,尤其是嗓子,像是被人丢了火炭,咽一口吐沫都火烧火燎。 费力的掀开眼帘,入目的却是燃的正旺的火堆,而火堆对面,则隐隐坐着一个男子。 苏浅抬起手揉了揉酸涩的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亮,等到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这才看清那男子的容貌。 一身紫衫如画,静静端坐在火堆前,剑眉微拧,细长的睫毛轻颤,如碧波寒潭般的眼底含着些许暗光,惹人沉沦,琼鼻高挺,寡薄的唇轻抿着,不知此刻是喜事怒。 “南宫钰?!” 似乎没料到苏浅这么快就会醒,南宫钰抬起眼,脸上瞬间聚起了一抹轻浮的笑,“四小姐可算是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怎么会在这?”她不是在医馆里么?还莫名其妙的被人打晕。 南宫钰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声音愈发慵懒,“若非我路过救了你,你现在恐怕已经成一具尸体了,不该先谢谢我么?” “你救了我?”眼前画面不断闪过,苏浅像是明白了什么,怒气腾腾的瞪着南宫钰,“是你把我给打晕了?!” 南宫钰轻咳了两声,“误伤罢了,我本意是为了帮你。” “没有你我一样能从医馆逃出去,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昏迷了多久!”浣珠还在等着她回去救命,她必须立刻赶回府。 “昏迷了一个多时辰,放心吧,你的丫鬟我已经吩咐人去替她医治了。” “你调查我?” 看着苏浅敌视的目光,南宫钰突然明白什么叫费力不讨好,“四小姐,咱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和过节,你不必这么防备我。” 苏浅冷笑,“是么?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处处跟我作对,这也算没冲突没过节?” “我刚刚救了你,又救了你的丫鬟,功过相抵,再多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了,四小姐,你可不能反咬救命恩人一口。” “我苏浅不需要什么救命恩人,不过浣珠的恩情我记下了,他日.你要是想让我帮什么忙,我绝不推辞,不过你也别妄想用这个来威胁我!”对于这个男人,她现在只求一辈子都别再碰上,要说张绣吟危险,苏琪危险,那这个风流成性的五皇子,绝对比她们危险千倍百倍。 “啧,还真是无情,算了算了,谁让我打伤了你。”南宫钰将火堆上烤好的鱼取下,递了一只给苏浅,“一会儿天就要亮了,吃完我送你回府。” 苏浅冷冷看了南宫钰一眼,伸手接了过去,“南宫钰,但愿我今后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你继续做你的风流五皇子,我继续做我的侯府庶女。” “可你还欠着我一份恩情,早晚是要还的,如何能井水不犯河水?” 明显看到苏浅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南宫钰朗声一笑,表情也变得正经了不少,“四小姐,其实我现在倒是有一桩事想问问你。” “你问就是,但我未必会回答。” “可以,那四小姐是否真的喜欢魏然?” 苏浅蹙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还以为南宫钰要打听侯府里的事,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魏然是丞相嫡出大公子,未来要娶的必定是世家嫡女,而且魏然的母亲是出了名的苛刻严厉,你若是还想着嫁给他,恐怕只能当个暖床的婢女,或者妾室了。” “我苏浅要嫁给谁,做正室还是做妾,似乎跟你五皇子都没什么关系才对。” “话虽如此,但你这样的心性,给人做妾实在是可惜了。” 苏浅皮笑肉不笑,“我一个庶女,不做妾,难不成还能做你的五皇子妃?” 南宫钰微怔,随即剑眉一扬,“若是你想嫁,也不是不可以。” “……你还真是有毛病。”不但脑子有问题,还很自恋。 “怎么?难不成五皇子妃的名分你还瞧不上?嫁给我不比嫁给旁人做妾快活多了?” “那我可得多谢五皇子好意了,不过我年岁还小,暂时还不想考虑婚事,就不劳五皇子瞎操心了。” 南宫钰故作伤怀的叹了口气,“本皇子这还是头一回许诺女子,你竟这般轻易就拒绝了,真是让我伤心。” “五皇子实在是说笑了,你许诺过的女子,估计两只手都数不来。”这男人风流成性,无论是不是装出来的,都很惹人讨厌。 南宫钰但笑不语,将鱼肉吃干净,拍拍衣摆站了起来,“天快亮了,走吧。” “嗯。”虽说自己在府里也没什么存在感,但要是被发现大半夜溜出去,恐怕又会惹来不少麻烦。 捂着有些发闷的胸.口,苏浅有些艰难的往外走动着。 南宫钰开始还有些耐心,最后等得心烦,干脆直接揽住苏浅腰身,脚下一点便跃向了夜色之中。 不过一炷香时间,苏浅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院子里,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了出来。 “南宫钰,你,你这个王八……” “辱骂皇子,这可是要砍头的罪名,本皇子虽说一向疼爱美人,但你这副尊荣,本皇子可不会怜惜。” 苏浅脸皱成一团,清冷的眼眸里燃着一簇簇火苗,“南宫钰,你这个王八蛋,别再让我见到你!” 虽说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顿,但南宫钰心情却很是不错,深邃的眼中是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笑意与纵容,“行了,你的小丫鬟还等着你照顾,本皇子忙得很,先走了。” “赶紧滚蛋!”苏浅恶狠狠剐了南宫钰一眼,那架势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去。 活了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这般讨人嫌的男人,真是白白浪费了这张摄人心魄的脸。 趁着苏浅彻底发怒前,南宫钰脚下轻点跃出了院子,此刻东方已经有些吐白,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沁人心脾。 “木。” 一直藏匿在暗处的木赶紧现身,“殿下。” 南宫钰垂眸看了木一眼,似乎有些迷茫,“本皇子真的许诺过许多女子么?” “殿下指的是什么?” “做我的五皇子妃。” 木一惊,“殿下,您可从没说过要娶谁做皇子妃这话,您难不成是看上了那位四小姐,可她……” “没有。”南宫钰打断了木的喋喋不休,低声一笑,“随口问问罢了。” 明明是第一次许诺,却被拒绝了,还真是有点丢脸。 第13章 主仆情深 最后的炭火燃尽,房内冷的连手脚都伸不开,苏浅坐在床边,手指轻抚着浣珠惨白的脸,幽幽叹了口气。 还好,这小丫头夜里没发热,身上伤口也被处理过了,而且看这药粉,应该是上好的金疮药。 似乎感觉到了苏浅的触碰,浣珠艰难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掀开了眼帘。 “小,小姐。” “嗯,你别说话,好好休息。”拿过一旁的水喂给浣珠,苏浅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冷淡。 浣珠以为苏浅是生自己气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小姐,奴婢犯了错,您,您要打要罚都可以,千万别赶我走。” 苏浅确实是有些气恼,但看到浣珠这副虚弱模样,心里只剩下了心疼,“好了,我没有怪你,但是浣珠,以后你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跟我通报一声,明白么?” 浣珠眼眶微微泛红,“是,奴婢知道。” “躺下吧。”扶着浣珠躺下/身,苏浅脱下鞋盘腿坐在床边,语重心长开口,“在这梅苑里,只有你我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张绣吟也好,王氏也好,她们时时刻刻想着的都是如何彻底铲除了我们,所以想要活命,你必须听我的话。” 浣珠睁着湿漉漉的眼,认真的点了点头,“奴婢记住了。” “嗯,这段时间你都不必去伺候我了,安安心心养好伤再说。” “可,可是……” 苏浅眸光一沉,“刚刚才答应听我的话,这么快又忘了?” 浣珠缩了缩脖子,“奴婢不敢。” 她就说小姐变得不一样了,现在仅仅一个眼神就让她心惊胆战的。 “既不敢,那就乖乖听话,这伤我每日会替你来换一次药,若哪里不舒服记得跟我说,需要什么也可以跟我说,知道了么?” “是。” 总算跟浣珠说明白了道理,苏浅满意一笑,“天快亮了,我回房间睡会儿,你也继续休息吧。” 穿好鞋走出房间,苏浅看着东方鲜艳的云霞,掩唇打了个哈欠。 折腾了一晚上,总算是把这小丫头给救回来了,至于医治送药的恩情,还是南宫钰那王八蛋亲自来讨要再说吧,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回了自己房间,苏浅合衣倒在床上,片刻就沉沉睡了过去,但府内那些人似乎是故意不让她睡个安生觉,刚眯了会儿就听到有人“砰砰”的敲着门,闹得她怒气腾腾起了身。 推开院子大门,两个有些面生的嬷嬷正捧着几件精致的衣衫站在门外,脚边则是两大篓子银炭。 “四小姐,这是二小姐交代送来的,老奴们给您搬进去。” 苏浅凤眸微睐,对于苏琪的突然示好颇有些诧异。 那女人昨天被自己冷嘲热讽了一顿,应该气的牙痒痒才对,怎么会送这么多东西来? 但本着不要白不要的想法,苏浅还是让开道将嬷嬷迎了进去。 “四小姐,东西都齐了,这些衣裳是二小姐亲自挑选的,既厚实又保暖,您记得穿。” 苏浅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声,“知道了,劳烦回去替我多谢二姐。” “是,老奴们告退。” 两个嬷嬷片刻便离开了院子,这一折腾,苏浅睡意也被驱散了大半,烛光下,木盘里的衣裙光彩熠熠,衣摆的金丝线晃得她眼睛都有些疼。 看来那苏琪这回还真是下了血本,居然将这么好的东西都送了来,难不成是怕那日责打浣珠的事传出去,有损她的贤惠端庄的名声? 冷笑一声,苏浅端起木盘,将衣服一股脑塞进了柜子。 无论苏琪打得什么算盘,她还怕应付不了么?浣珠正愁没有好衣裳穿,这衣服给她再好不过。 吹灭蜡烛,苏浅躺回床上,舒舒服服补了个回笼觉。 临近晌午,苏浅总算幽幽转醒,打了盆水将自己洗漱干净后,便抬着银炭篓子去了浣珠房内。 浣珠疼的睡不着,正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瞪着床顶,见苏浅进来,下意识就想起身行礼,这一动作却扯到了臀.部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险些哭了出来。 “我不是说了,咱们两人私底下不必在意这些礼数,你这一动,伤口又要裂开了。” 浣珠小脸皱成了一团,“奴婢习惯了。” “罢了罢了,慢慢改就行,我先给你燃一盆炭,这屋子里冷的都快像地窖了。” “炭?小姐,咱们院子里的炭不是已经烧没了么?” 苏浅从竹娄里挑出了几个丢进炭盆里,漫不经心的回答着,“苏琪派了两个嬷嬷过来,送了银炭和衣服,一会儿我把衣服拿来给你穿。” 浣珠诧异的睁大了眼,“二小姐?她怎会如此好心?” 昨日为了些冬衣,苏琪不惜大动干戈,直接赏了她三十板子,今天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这么容易就把东西送来了,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怕什么,我再怎么落魄也是府里的四小姐,烧点炭穿点厚实衣服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你就放宽心,好好养你的伤吧。” 浣珠感动不已的抽了抽鼻子,“小姐,您对奴婢真好。” “忠心护主的奴才,在哪儿都是会受到重用的,更何况你我这梅苑里这么穷困潦倒,你不也没想过另寻个主子过好日子?”拍了拍手上的碳灰,苏浅缓缓站了起来,“屋子里已经暖和了,你再休息会儿,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是。” 转身离开房间,寒风吹拂在脸上,让苏浅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若是她记得没错,这梅苑后面有一大片空地,浣珠往日里种了不少白菜果蔬的,随便去摘点炖一锅,应该能垫饱肚子。 将裙摆打了个结,苏浅正要去后院,正门口却闯进了十几个嬷嬷丫鬟,那气势简直像是要拆了这院子。而领头的不是旁人,正是今天早上才吩咐人给她送过东西的“好二姐”苏琪。 “四妹妹,老夫人请你去一趟,跟我走吧。” 苏浅看着妆容精致,抱着小暖炉的苏琪,冷冷一笑,“看二姐这架势,老夫人找我难不成是为了兴师问罪?” 第14章 偷窃衣服 苏琪一脸无辜,“老夫人只是吩咐我将你带过去,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我可就不知道了。四妹,你还是快些随我去吧,若误了时辰,老夫人可要生气了。” 苏浅沉默了片刻,随即解开裙摆刚打好的结,闲适的走到了苏琪面前,“那就劳烦二姐带路了。” …… 竹园—— 这里是老夫人所住的院子,刚走进去,苏浅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檀香味。 根据记忆里的信息来看,这个老夫人应该是姓柳,平日里大半时间都在礼佛烧香,很少去管府里的琐碎事,而她最宠爱的则是王氏的女儿苏琳,几乎纵的她无法无天,对其他几个孙女倒是不怎么上心。 总的来说,这个老夫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今日这一趟,绝对要小心应付。 掀开棉布帘子,苏浅跟着苏琪进了里屋,大概是年纪大怕冷,屋内燃着两个炭盆,暖的如同春日一般。 “孙女拜见老夫人。”苏琪浅笑嫣然,乖巧的朝着软塌上坐着的老妇人行了个礼。 苏浅眉心微动,跟着跪了下去,“孙女拜见老夫人。” “你还有脸来!” 刚跪拜下去,老夫人的怒喝声就落了下来,连带着手里捏着的那串佛珠也狠狠砸在了苏浅脚边,“我这侯府里怎会出了你这种不知廉.耻的混账东西!” 苏浅红唇微抿,并未被老夫人的气势给吓到,反而仰起头询问着,“老夫人,不知孙女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惹得您发这么大的火?” 老夫人气的胸.口不断起伏,略显浑浊的双眼也几乎要喷出火来,“昨日夜间,那几件要送去宫中给娇儿的金丝衣裙突然被人偷走,看守院子的丫鬟说看到你夜间鬼鬼祟祟爬墙进去过,你承不承认有这桩事?” 金丝衣裙? 苏浅眸光陡然一沉,下意识的看了一旁的苏琪一眼,却见苏琪低垂着头,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好,好的很,原来所谓的送冬衣过去,只是为了借此陷害,还真是她的好二姐! “混账东西,说话!”老夫人见苏浅闭口不言,气的用力拍了两下桌子,手都红了一片。 苏琪见此,赶紧站起身,上前寒虚问暖,“老夫人,即便四妹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您千万别跟自个儿身子过不去啊。” “一时糊涂?!若非你这个当嫡姐的不好好教导,她又怎会做出这等不知分寸的事来?你们一个个的,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 平白无故被骂了一通,苏琪脸上笑意也有些挂不住。 这个老东西,眼里只有王氏和苏琳那两个下.贱蹄子,真是该死,不过今日的主角可是苏浅,若是能借着金丝衣裙的事让她身败名裂,也算是没白挨这老东西教训。 “老夫人您说的是,等此事解决,我定当好好教导几位妹妹。” “哼!苏浅,你且说,那些衣服是不是在你院中。” 苏浅密长的羽睫轻颤,“是,但那些衣服都是二姐吩咐嬷嬷送去的,说是亲自挑选给我的冬衣。” “四妹妹,这话可不敢胡说,我分明只派人给你送去了两篓子银炭,并无什么金丝衣裙,你可不能平白无故的污蔑了我!” 老夫人狐疑的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苏浅,那衣服现在在何处?” “就在我房中柜子里,老夫人可直接差人去取回来。” “自然要取,那衣服一件便抵几百两银子,连用的线都是掺了金丝的,岂是你这种庶女穿得?来人,赶紧去梅苑将衣服拿回来!” “是,老夫人。” 两个嬷嬷匆匆忙忙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捧着衣衫赶了回来。 老夫人赶紧起身将衣服接了过去,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破损才松了口气,“还好,若是耽误了送入宫的日子,那可就麻烦了。” 苏琪见老夫人怒意有消退的意思,赶紧上前添油加火,“老夫人,既然衣服没损坏,也没有耽搁要事,您就饶恕四妹妹这一回吧,她也是昏了头才会做出这等事来。” 将衣服放置在一旁,老夫人看向地上跪着的苏浅,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在自己家里就敢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来,如何能饶恕?我看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礼义廉耻,来人,给我把这个混账东西拖下去,跪半月祠堂!” 一个未出阁的庶女,因为偷窃东西被罚跪祠堂,一旦事情传出去,那她这辈子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往后别说是嫁给世家公子做妾,即便是寻常百姓也未必肯要,这老夫人,分明是丝毫没有顾念祖孙情分。 袖下手指微紧,即便苏浅再想容忍,到了此刻也没法儿再忍下去。 “老夫人,刚刚我已经解释过了,这衣服确实是二姐派人送来的,绝非什么偷窃。” “那你可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与你没有半分关系?!” 苏浅目光冷冽,“自然,刚刚老夫人您说,有人看到我半夜潜入院子里偷了东西,不知可否将那人喊过来,当堂对峙?” 老夫人虽说一点儿都不想在这跟苏浅浪费时间,但这件事关乎侯府颜面,若草草了事难免有些不妥当,思虑之下,还是答允了苏浅的要求,“好,张嬷嬷,你去把那人带过来。” “是。” 张嬷嬷脚步极快,片刻就将人给带了过来,是个年岁看着极小的丫鬟。 “奴婢,奴婢参见老夫人,参见二小姐,四小姐。” 苏琪轻笑了一声,上前将丫鬟搀扶了起来,“你不必紧张,老夫人让你过来,也不过是想问几句话罢了,你只需照实说就好。” 小丫鬟咽了咽吐沫,紧张的手脚都在发抖,“是,奴婢知道了。” “我且问你,你昨日是否看到了四小姐爬墙到了院子里,偷窃送给宫中娘娘的金丝衣裙?” “是,奴婢,奴婢亲眼所见。” “既是亲眼所见,那为何当时没有喊人来捉拿我?”苏浅沉声询问着。 “因为,因为那院子是不允许下人随便进去的,加上当时又是深夜,奴婢不敢确定是不是看花了眼,所以不敢将事情闹大。” 第15章 所谓公允 “照这么说,你也不能确定当时进院子里的是不是我,对么?”苏浅语气轻缓,却没来由的让人感觉到了些压迫。 小丫鬟眼睛不断闪躲着,支支吾吾开口,“离得远,奴婢确实没有看的太清楚,但四小姐的身形奴婢还是认得的,应该不会有错。” “应该?”苏浅冷笑,抬眸看向了老夫人,“老夫人,这小丫鬟自个儿也说了没法确定是不是我,所以她的指控根本不作数。” 老夫人紧皱着眉头,端起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那衣服确确实实是在你的院子里,而这小丫鬟也说看到了个跟你身形相似的人进去偷窃了衣衫,种种证据都是指向了你,还有何可推脱的?!” 苏琪赶紧在一旁帮腔,“是啊四妹,你若是直接认了罪,跟老夫人认个错,事也就过去了,何必非要惹老夫人生气?” 苏浅最厌恶的便是苏琪这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毫不客气的开口:“二姐,这件事刚刚发生没多久,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内情,还跟这个小丫鬟联络上,来老夫人这指控我的?” “四妹,你方才出言污.蔑我也就罢了,难不成到了这会儿还想反咬一口么?这小丫鬟是娘亲派去看守衣服的,她生怕耽搁大事,天刚亮就赶到了我的院子里将事说给了我听。我即便再顾念姐妹情分,可也总得以侯府的名誉为主,所以就到了老夫人这说了实情,难道这也有错么?!” 苏琪说的声泪并下,铿锵有力,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般,老夫人听闻这番话,对苏浅的厌恶更甚。 “你二姐平日里待你也算不薄,可你却在自个儿犯了错后倒打一耙,想要将她给拖下水。苏浅,我看你不但没有好好学礼义廉耻,连人都不配做了,来人,给我把这个小畜.生拖去祠堂,家法伺候!” 两个嬷嬷作势就要将苏浅给带下去,苏浅用力挣脱开,“腾”的站了起来。 “老夫人,既说到了这份上,那我倒有话要问问您和二姐,我再怎么不识数,可这种好东西总归是认得的,即便想要偷衣服穿,也该去偷些保暖的棉布衣衫回去才对,这种金丝衣裙,我即便拿了也不敢穿出去见人,还得整日心惊胆战,生怕被发现,试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旁的小丫鬟听到这话,小声开了口:“许是天太黑,你一时没看清,错把金丝衣裙当做麻布衣衫拿走了也不一定。” 苏浅嗤笑了几声,“我再怎么样也是侯府四小姐,难道连那院子是摆放上贡皇宫宝物的事都不知道么?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把整个二姐和老夫人当傻子?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诬陷我!” 中气十足的斥责声,将那小丫鬟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 苏琪没想到这个丫鬟这么不经吓,正要开口安抚几句,苏浅却再度开了口:“你可否知道,污蔑主子的后果是什么?一旦坐实了,你会被剁掉手脚,再割去舌头,最后丢进后山里喂狼!不过……” 顿了顿,苏浅突然又看向了老夫人,恭敬开口,“咱们老夫人礼佛多年,又生了一颗菩萨心肠,若是你能说出实情,我会替你向老夫人求个恩典,放你一条活路。” 这番话,不但恐吓了小丫鬟,还顺带着给老夫人戴了顶高帽子。 整个侯府里谁人不知的,在老夫人发怒时,只要将礼佛之事挂在嘴边,必定能让老夫人怒气消退大半,毕竟佛家最讲究的就是心平气和。 果然,老夫人刚刚还铁青的脸色却是缓和了不少。 那被苏浅吓得双腿打颤的丫鬟呜咽一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老夫人,奴婢,奴婢当晚昏了头,现在想想,似乎那潜入院子里偷窃的人跟四小姐的身形并不是很相似,加上离得太远,是男是女/奴婢也无法确定,还望老夫人恕罪。” 这话一出,站在一旁的苏琪,脸简直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难看。 这个没用的下.贱蹄子,居然被吓了几句就直接改了话,不过还好没说自己是受了旁人指控,否则今天可真的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老夫人在府里待了这么多年,早就活成了人精。看这小丫鬟的模样就知道事有蹊跷,想起苏浅刚刚说,是苏琪派人送去了金丝衣裙,眼底划过一抹精光,却并未再多说什么。 用茶盖撇了撇水面上的沫子,老夫人轻咳两声,语气也不再如开始那般咄咄逼人,“看来这丫鬟的眼神实在是不怎么好,眼睛也不太亮堂,张嬷嬷,去,给她几十两银子,送出府去吧。” 张嬷嬷福了福身子,“是,老奴这就去办。” 小丫鬟没想到自己不但没受罚,还平白无故得了几十两的赏赐,高兴不已的跟着张嬷嬷走了出去,可在苏浅眼中,那小丫鬟已经成了个死人。 堂堂侯门世家,怎么能让这种不光彩的事传出去?老夫人吩咐张嬷嬷将丫鬟送出府,摆明了是要将人灭口,至于那几十两银子,不过是殓葬费罢了。 放下茶盏,老夫人揉了揉眉心,神情略显疲惫,“行了,既然衣服已经找回来了,这事便不必再提。你们二人身为亲姐妹,该和睦相处,莫要因这些事生出嫌隙,闹得府内不得安宁,记住了么?” 苏浅垂眸应了声,“是。” 苏琪还在为没能算计到苏浅不甘心,但老夫人这话都说了,她总不能再纠缠下去,“是,孙女明白了。” “嗯,都下去吧。” 看着两人踏出了屋内,老夫人拿出帕子掩在唇边咳嗽了几声,一旁的黄嬷嬷赶紧上前替老夫人顺气,“老夫人,这件事明明有蹊跷,你为何不继续往下查?” 老夫人喘着粗气,冷笑着开口:“苏浅自幼是个懦弱的性子,即便借她十个胆也未必敢去偷窃金丝衣裙,既然不是她,那便是苏琪了。我虽不喜欢苏琪的一肚子算计,可她毕竟是侯府的嫡女,一旦最后查清了,若不罚,我便有失公允,若罚了,丢的不止是咱们的脸,还有宫中那位同为侯府嫡女娘娘的脸,所以点到为止,是最好的解决法子。” 黄嬷嬷了然的点了点头,“老奴明白了。” 第16章 暗流汹涌 “这偌大的侯府里,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实则一团污.秽,我如今年岁大了,也没那个心力去管,只盼着琳儿能寻得个好人家,安安稳稳一世便足够了。” “是,老奴明白了。” …… 竹园外,苏浅与苏琪并肩走着,身后一众丫鬟侍从也被遣退了下去。 “四妹妹如今这张嘴是愈发能说会道了,真是让我这个做姐姐的觉得意外。” 苏浅晲了苏琪一眼,“我还以为二姐是个雪中送炭的好人,却不曾想是借着送炭,给我设了个局。” “四妹这话不知道是从何说起啊?那衣服是从你院子里搜出来的,丫鬟也说了看到你潜入过院子偷窃,如今不过是老夫人心善,不愿把事情闹大,你倒好,竟还想将此事平白无故推到我的身上。” “二姐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还望二姐行事多积点阴德,免得百年之后入了阴曹地府,受那十八层地狱的酷刑。” 苏琪脸色顿时一变,“苏浅,你身为庶女,这些话是你能说得的么!” 苏浅笑了笑,“刚刚老夫人不也说了,我是个不知礼义廉耻的人,所以二姐可千万别跟我计较,时候不早了,我先回院子歇息,二姐不必相送。” 一甩衣袖,苏浅脚步轻快的消失在了庭院,苏琪满目怨毒的站在原地,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她费尽心思布下了这一盘棋局,却被苏浅三言两语就给破解了,这个贱蹄子,果然跟从前判若两人。 不行,她一定得另想法子除了这个贱.人! 苏琪吃了个闷头亏,这事传到王氏和苏琳的耳朵里,却成了一桩笑谈。 “娘,您是没瞧见苏琪从老夫人院子里走出去时的脸色,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看得我别提多痛快了。” 王氏掩唇轻咳了两声,“你四姐以往不是个软弱性子么?如今怎么也敢在老夫人面前为自己辩解了?” “自从上一次参加灯会以后,我就感觉苏浅有些不对劲,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撞邪了,不过怎么样都好,只要她能压苏琪一头,我才懒得去管。” 王氏撑着坐了起来,略显苍白的脸上满是慈爱的笑意,“琳儿啊,苏琪再怎么说也是侯府嫡出,你身为庶女,该懂得分寸,这种话可不能胡说。” “娘,您就是太好性子了,爹心里最喜欢的明明就是您,那张绣吟若非家世好些,如何能坐上主母的位置?”再说了,反正有老夫人和爹护着,她才不怕张绣吟和苏琪。 说到这件事,王氏神情也有些落寞,“娘和你爹确实是青梅竹马的交情,可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张绣吟为主母,我为妾,琳儿,说到底都是娘没用。” 苏琳眉头一蹙,劝慰道:“娘,这是什么话,您怎么就没用了?论琴棋书画与才学,十个张绣吟也抵不过您一人,爹娶她也不过是为了稳固地位罢了,说到底,您才是爹心尖儿上的人。” 这样露骨的话,让王氏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两缕云霞,“姑娘家的,嘴上也没个分寸,当心以后没世家公子肯要你。” 苏琳咧嘴笑了几声,“我才不在意这个,对了,爹不是被指派去视察民情了么?明日就要出发,趁着天色还早,我得赶紧送些路上用得着的东西给爹,省的他又要说我不贴心。” 王氏欣慰的点了点头,“你爹待我们母女二人不薄,这些都是应该的,快些去吧。” “是。” 将备好的狐裘大氅拿上,苏琳急匆匆赶到了苏士林所住的院子,却不想刚踏进去就瞧见苏琪也送了些东西来。 “爹,这小瓷瓶里是些驱虫的药,外面不比家里好,住的地方也未必干净,您歇息时记得洒些在床榻上,睡的也能舒心些。” “对了,这个是娘特地给您准备的糕点,如今天气凉,您在身边放上几天也不会坏,赶路时用来果腹是最好的。” “嗯,心意爹都知晓了,东西一会儿吩咐人收拾进包袱里就行,爹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府中大小事务就要辛苦你帮着你娘一起打点了。” 苏琪眼眶微红,“这是自然的,爹爹你可要记得早些回来,女儿定会想你的。” 对于这个样貌出众,还冠着京都城第一才女名头的女儿,苏士林是极为满意的,“放心吧,最多一月有余就能回来了。” “那就好。” 苏琳愤愤然看着这幅父女情深其乐融融的画面,气的恨不得将狐裘给摔到地上去。 这个苏琪,就知道在爹面前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真是膈应人。 “爹,您眼里只有二姐,我都在门口站这么久了,您都没瞧见我!” 苏琪略带撒娇意味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苏士林侧脸看了眼,朗笑了几声,“你这丫头,来了不知道行礼,竟还抱怨上了。” “可不得抱怨嘛。”苏凌迈开步子进了屋内,从苏琪身旁走过时,毫不客气的给了个挑衅的眼神,随即笑意盈盈挽住了苏士林的手臂,“爹爹,您瞧这件狐裘大氅的毛色怎么样?可还喜欢么?” 苏士林往日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瞧见苏琪怀中的大氅,眼睛也亮了不少,“这应该是墨狐的狐皮,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苏琳得意扬起了下巴,“女儿一心惦念着爹爹,生怕您在外面受寒,所以托人找到了个贩卖狐皮的商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到了这件大氅。” “你这丫头,爹也算是没白疼,算你有心了。” 不同于面对苏琪时的客套,苏士林在苏琳面前简直就是个寻常人家的父亲,丝毫没有侯爷的架子。苏琪看着苏琳脸上张扬的笑,怒的袖下手指都有些发颤。 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竟比她这个嫡女还要受宠,简直和苏浅那个贱.人一样该死! 似乎还嫌苏琪脸色不够难看,苏琳似有似无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鄙夷道:“这些都是二姐送的啊?啧,不过都是些女儿家的心思罢了,爹爹身为侯爷,若走哪儿都带着这些,岂非惹人笑话。” 第17章 前去赌场 “琳儿!这到底也是你二姐一番心意,不可胡说。”苏士林佯怒的训斥了苏琳一声。 苏琳吐了吐舌头,“我就跟二姐开个玩笑嘛,爹,娘今日起身时又咳嗽了好一阵,您若现在没事儿,就跟女儿一起去看看她吧。” 苏士林确实有些放心不下王氏,索性答允了下来,“那好吧,正好爹也有几句话要跟你娘交代,琪儿,你先回去吧。” 苏琪笑得毫无破绽,“是。” 转身走出屋子,苏琪带着一众丫鬟回了汀兰苑,张绣吟正在翻着账册,见苏琪回来,赶紧询问着,“怎么样?你爹可否有收下东西?” 苏琪没有回答,将屋内所有人遣退,随即几个大步走至桌边,将摆放的杯盏全都拂到了地上。 “贱.人,都是一群贱.人,她苏琳算是什么东西,竟敢给我脸色看,我一定要杀了她!” 张绣吟看着表情扭曲狰狞的苏琪,吓得手里的刺绣都落在了地上,“琪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苏琳在你爹面前挑拨了什么?” “苏琳送去了一件墨狐大氅,还说我送的东西都是些登不得台面的,娘!明明我才是侯府嫡女,为什么要受一个庶女的窝囊气,我实在是不甘心啊!”苏琪已经气得红了眼,狠狠的瞪着眼,那眼中的火焰一跳一跳的甚是灼人。 张绣吟哪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受气,暴跳如雷的附和着,“王氏那下贱蹄子,能教导出什么知廉耻的东西来。苏琳敢这般蹬鼻子上脸,不过是倚仗着老夫人和你那个偏心的爹罢了,娘早晚要好好教训那母女二人,为你出气!” 这么一发泄,苏琪心里的怒火已经消退了些,“哼,爹明日便要离京了,老夫人又咳疾未愈,很快这府里就会是我们二人当家,我倒要看看,那些个贱.人还能猖狂几时。” “说的是,不过琪儿,你怎可借着金丝衣裙去设计苏浅?若那裙子损坏了,我们可如何跟皇宫里交代?!” 苏琪满不在意的嗤了一声,“娘,这衣服是我天刚亮的时候吩咐人送去的,晌午便去老夫人那揭穿了她,苏浅那种寒酸的性子,看到这么好的衣服还不当个宝贝似的供起来?哪儿舍得真的穿,所以根本不可能破损。” 张绣吟还是有些不悦,“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知道跟娘先商量商量,若老夫人今日执意要调查下去,你可如何脱身?” “放心,我既然设下了这个局,便有把握能全身而退,老夫人纵然再不喜欢我,可我到底是侯府嫡出,姐姐又是宫中的妃嫔,她不顾念祖孙情分,也得顾念着姐姐的面子。” 听到这番话,张绣吟才松了口气,“说到你姐姐,琪儿啊,皇帝年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你姐姐靠得住一时,也靠不住一世啊,咱们娘俩儿想要在侯府里站稳脚跟,只能靠你了。” 苏琪柳眉一扬,杏眸中满是傲然,“娘放心吧,要不了多久,我一定会成为二皇子妃!” 她就不信,以自己的姿色和才情,还拿不下一个区区二皇子! 等她坐上了皇子妃的那一日,不论王氏还是老夫人,都要对她客客气气,跪拜行礼! …… “小姐,还好您今日没事,奴婢担心死了。” 苏浅笑着给浣珠擦拭着身子,“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小姐我可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了。” 浣珠连连点头,“四小姐如今既聪明又厉害,谁人也比不过。” “啧,嘴倒是挺甜。”捏了捏浣珠的脸,苏浅从抽屉里取出金疮药洒在了伤口上,“浣珠,那日.你昏迷时,可否有向替你医治的人道声谢?” “道谢了,小姐,那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替我医治?” 苏浅眸光微闪,“一个云游四处的大夫罢了,我出府替你找药时,恰好遇上了他,那大夫心善,所以就帮了你。” 浣珠了然一笑,“那他可真是个好人,小姐,您之后有什么打算么?” 经历过这几日的事,张绣吟和苏琪一定是恨透了小姐,王氏与苏琳虽说跟小姐没有太大过节,但也绝对靠不住,至于老夫人那就更不必说了,所以这侯府里,小姐根本是举步维艰。 “没什么打算,过好眼前就行。”苏浅将金疮药放回抽屉,抬手伸了个懒腰,“眼瞧着天愈发冷了,咱们院子里只有两篓子银炭,所以这些炭火得省着些用,至于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浣珠有些自责的低下了头,“是奴婢没用,不但帮不上小姐,还拖累了您。” “行了,跟我不必说这种客套话,你先睡觉,我去外面四处转转,看看有什么吃的。”从前她吃的东西都是张绣吟吩咐人送来的,虽说大多是剩饭剩粥,但好歹能填饱肚子,现在嘛……恐怕连一口热乎的都吃不上了。 不过也没关系,靠人不如靠自己,她后院里这么多果蔬,还能饿死不成。 在地里转了一圈,苏浅挖了几颗圆滚滚的白菜,切碎与粉条炖了一锅,虽说味道不算太好,但还是和浣珠各吃了两大碗。 在这样的冬日里,或许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 转眼间,残月已经挂上了枝头,苏浅给浣珠房间里燃上了个炭盆,自己则换了一身黑衣,戴上斗笠,准备趁着夜色溜出府。 她这院子里,除了两篓子炭,连个过冬的被褥衣服都没有,若就这么耗着,早晚都会被冻死。 听闻京都城内有一家不受管辖的赌坊,来来往往的都是些三教九流之人,身为杀手,她前世也学了些丢骰子玩牌的本事,要是能混进去赢上几把,这个冬日也能好过些了。 敛了心神,苏浅猫着身子潜伏在角落里,确定四下无人,纵身一跃便翻出了墙。 已经入了夜,街上走动的大多都是些男子,苏浅低着头,将脸都掩盖在了斗笠的黑布下,快步赶向了赌场。 聚宝楼—— 这家赌场位于京都城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鲜红的大灯笼悬挂在门沿两侧,还未踏进去就能听见数不清的污言秽语。 第18章 以身相许? “哟,这位爷来赌场怎么还挡着脸呢?头一回来咱们这吧?” 苏浅轻咳了两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粗犷些,“是,你这可有什么规矩?” 管事笑的一脸褶子,“没有没有,来者都是客,哪儿能有什么规矩,爷您是要玩大的,还是……” “自然是玩大的,小爷我有的是银子。” “是是是,爷您跟我来。” 管家热情的将苏浅带进了一个围着不少人的桌子前,那桌上坐着的是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光是看他手上戴的玉扳指就知道家世极好。 “陆公子,这位爷说他有的是银子,不如您二人玩两把看看?” 那位被唤做陆公子的男人颇为不耐烦的往桌上甩了两沓银票,“既然来了,还费什么话,开始吧。” 苏浅隔着斗笠看了银票一眼,不得不感叹投胎是个技术活。 想她上辈子刀尖上舔血,过得也算是富裕,没想到一朝穿越,居然连吃饭都困难,还真是苦命啊。 “这位爷,您快些坐吧,陆公子是咱们聚宝楼里的常客,输赢都是几百两,保证合您的胃口。” 苏浅应了声,弯身坐在凳子上,“开始吧。” “等等!”陆铭胖的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微眯了起来,“你既要跟我赌,为何不先拿出银票下注?” “呵,在赌场之中,能赢我的人还没出生,陆公子,一会儿我若是输了,便赔你下注的三倍,若我赢了,桌上这些都归我,如何?” 陆铭仰头大笑了几声,“好,好一个狂妄之徒,那我便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的本事,开始吧!” 声音刚落,四周围观的众人便开始起哄。管事握住骰子,单手不断摇晃了起来,速度之快几乎只能看到一个残影,苏浅合起眼,耳根微动,在骰子最终被拍在桌上那一刻掀开了眼帘。 “买定离手,二位公子该压大小了。” 苏浅轻笑,“陆公子先请。” 陆铭冷哼,“我买大!” “既如此,那我便买小吧。” 管事看了两人一眼,“二位公子可确定了?” “确定。” “好!”猛地掀开手,那骰子正静静躺在桌上,围在四周的人赶紧将脸凑近看着点数。 “小,是小!陆公子输了!” 算不得多大的赌场里瞬间炸开了锅,陆铭脸色铁青的看着骰子,“砰”的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不可能,我赌了这么多年,从未输过,你作弊!” 苏浅闲适的抱臂倚靠在凳子上,“陆公子这话就不知从何说起了,这骰子是管事亲自摇的,附近也有这么多围观的人,难不成我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一些在陆铭手上输过钱的人赶紧附和着,“就是就是,玩不起就别玩,还好意思说人家作弊。” “闭嘴!”陆铭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样子看着有些骇人,“继续赌!” “不必了,陆公子不过输了一局就要污蔑我是作弊,我如何能继续跟你玩下去?管事,劳烦替我将银票收拾好。” “这……”管家有些为难的看向了陆铭。 虽说赢了钱就走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但也没有违反赌场内的规矩,他实在没理由去拦人,可陆铭可是太尉府大公子,他哪里得罪得起? 苏浅见管事站着不动,撇了撇嘴,干脆自己将银票塞进了怀里,“时候不早了,在下就先告辞了,陆公子,他日有机会我们再一较高下。” 仿佛没有看到陆铭的脸色,苏浅昂首挺胸的离开了赌场。 管事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颤颤巍巍的朝着陆铭开口:“陆公子,那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的也从未见过,您,您看……” 陆铭脸色的肥肉已经挤成了一团,盛怒之下,一脚踹在了赌桌上,骰子洒落了一地,“你知道我的规矩!”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不敢有丝毫耽搁,管事赶紧将后院里几个大汉召集了起来,“看到刚刚那个戴斗笠的男子了么?去将他拦下,银票要一张不差的拿回来,至于人……杀!” “是!” …… 拍了拍胸口的银票,苏浅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弧度。 刚刚管事将骰子拍在桌上时,她明显看到陆铭与管事交换了一抹眼神,之后陆铭便压了大,由此可见,那两人应该是有所勾结。 前世混迹在赌场里时,她也遇到过不少出老千的人,所以今日她特地在袖口里藏了两颗小石子,在所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下注的瞬间,她偷偷将小石子弹向了桌底,轻而易举就改变了点数。 这一招,恐怕连管事和陆铭也没有料到。 真是没想到,第一次去赌场收获就这么大。 正暗自高兴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苏浅拧眉向后看去,却见几个大汉手握弓箭与刀刃,气势汹汹向自己冲来。 苏浅脸色骤变。 该死,那陆铭居然想要杀人灭口! 紧咬牙关,苏浅拔腿就往前面的巷子跑去,那几个大汉见追赶不上,索性拉开了弓箭,霎时间,十几根锋利的箭羽悉数朝着苏浅后背而去。 寒风之中,那弓箭呼啸的声音如同撕裂了空气,苏浅虽说手脚灵活,可在这样狭小的地方,根本没法施展的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箭离自己越来越近。 眼底渐渐弥漫开了绝望,苏浅紧紧攥着手,迅速闭起了眼。 她不是一个喜欢等待死亡的人,但眼下这个情况,站着等死似乎比挣扎会更加体面一些。 “砰!” 电光火石间,一道巨大的罡罩突然围在了苏浅四周,那些弓箭触碰到气罩,竟然软绵绵的都掉在了地上。 意识到了不对劲,苏浅“簇”的睁开眼,还没看清楚到发生了什么,腰间突然被一道有力的臂膀给揽住。 熟悉的寒梅香气,熟悉的紫色长衫,还有那张轻佻却风华绝代的脸。 从死亡边缘被拉扯回来,苏浅喉咙里滚了滚,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怎么?看到本皇子如此俊美出尘,感动到无以复加,决定以身相许了?” 第19章 南海夜明珠 “南宫钰,你怎么会在这?!” 南宫钰笑了声,“身为一个不学无术的皇子,我整日游荡在赌坊和花楼附近不是很正常么?” 苏浅细眉轻蹙,“你要带我去哪儿?” “自然是送你回去,还有,你赢来的那些银票,不过是一沓废纸,换不来米面,也换不来冬衣。” “什么?!”苏浅赶紧将怀中的银票取了出来,可检查了两遍,发现这银票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不就是京都城内可流通的银票么?怎么就是废纸了?” “呵。”南宫钰没有回答,挑了个地势平缓些的地方落了脚,顺便松开了揽在苏浅腰间的手,“那陆铭是太尉府大公子,他所用的银票,自然要去指定的钱庄才能换到银子,你觉得自己的身份,适合过去么?” 苏浅一愣,眼中迅速划过了一抹懊恼。 她怎么忘了这茬,这些银票是今日在赌坊里赢来的,若是拿出去了,岂非白白惹人怀疑? “那能不能吩咐其他人拿着银票前去对兑换?” “不能,陆铭还从未在赌桌上失过手,若有人拿着这些银票去钱庄,他一定会选择杀了人泄愤。” “他哪里是没有失手过,分明就是出老千,这个渣渣!” 看着苏浅因怒泛起两片云霞的脸,南宫钰心情可谓是好到了极点,“四小姐,你与陆铭的恩怨暂且不提,今日我救了你一次,加上上回救你的丫鬟,前前后后算起来,你可是欠了我两个人情了。” 苏浅正在气头上,闻言也只是怒瞪了南宫钰一眼,“我在府内的处境你也看到了,要是想借着人情利用我谋划什么,我劝你还是尽早死了这条心。” “原来四小姐一直都是这么看待我的,还真是让本皇子颇为伤心啊。”嘴上说着伤心难过,但南宫钰那双桃花眼里却依旧盛满了笑意。 “五皇子,上次我就说过,咱们两人最好井水不犯河水,至于两次相救的恩情,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你尽管开口。” “说起来,眼下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苏浅防备的打量着南宫钰,“你说。” “四小姐放心,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听闻安定侯府里有一颗东海明珠,乃是前朝留下的好东西,若是你能将那珠子弄来给我,那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如何?” “只是一颗珠子?”堂堂五皇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居然要用两份恩情换一颗珠子,这也太说不过去了点。 南宫钰狭长的丹凤眼眯起,声音愈发低沉动听,“本皇子近日瞧上一个女子,送了不少府内的珍奇宝贝过去,可她偏偏什么都瞧不上,只要那颗东海明珠,所以,本皇子只得向你开口了。” 苏浅咂了一下嘴,“原来五皇子是为了博美人一笑啊,早说嘛,不过一颗珠子,我帮你弄来就是。” “那可就说好了,五日后,月上柳枝头,我在此处等你。” “成,不过你可要记得自己说的话,拿到珠子后,你我恩怨尽消,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再不相干。” “好,我答应你。” 苏浅总算笑的自在了些,“行了,我该回府了,大恩不言谢,告辞!” 虽说今天折腾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捞着,但她苏浅平生最厌烦的就是欠别人太多,尤其是这种救命之恩。 今日能跟南宫钰把话都说明白,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以后见到他也没什么被捏着把柄的感觉了。 “好,四小姐慢走。” 负手立在原地,看着苏浅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南宫钰眼底温度渐渐消失,冷冽的如同极地寒冰。 “木。” 躲在不远处的木赶紧现身,“殿下。” “太尉府大公子手中沾染人命,辱骂当今圣上,此事你可知晓?” 木微怔,“这个属下还需调查一番。” 他们平日里跟太尉府的人并无过节,所以也没去注意过陆铭那个草包的言行。 南宫钰不咸不淡晲了木一眼,嘴角忽的浮现出一抹笑,冷艳至极,“你跟我时日这么久,倒显得愈发愚钝了。” 被这么一提点,木身子一哆嗦,赶紧开口,“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看来他们殿下还真是对这个四小姐上了心,竟要为了她除去陆铭。 “殿下,您既有心接近四小姐,又为何要说瞧上了其他女子,还让四小姐去偷东海明珠?”这种做法,不是把苏浅越推越远么? 南宫钰凝视着苏浅消失的方向,月色般醉人的眼底染着点点笑意,“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一拂衣袖,南宫钰修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一头雾水的木站在原地,满脸茫然。 …… “小姐,您昨儿夜里是去哪儿了?怎么腿上破了这么大一块皮?”涂抹了两三日的药,浣珠已经能小范围的走动,此刻正心疼不已的替苏浅缝补着去年的冬衣。 “路上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无妨,倒是你,伤口还疼得厉害么?” 浣珠笑着摇头,“不疼了,那药可真是厉害,一定很值钱才对。” “那是上好的金疮药,一小瓶至少值百十两银子,效果当然不会差。” “怪不得,小姐,您腿上要抹上些么?” 苏浅摆了摆手,“小伤罢了,对了,刚刚来看你的那个丫鬟神神秘秘的,到底说了什么?” 说起这个,浣珠声音也压低了些,“小姐,您恐怕还不知道吧?太尉府的大公子陆铭,今日一早突然被查处了,说是不但杀了好几个伺候在自己身旁的女婢,还公然辱骂圣上。” “什么?陆铭?”那男人昨天不还好端端的坐在赌坊里么?这才一夜功夫,竟被查办了? “唉,说起来那陆铭也是罪有应得,仗着自己是太尉的嫡出公子,没少祸害京都城内的清白姑娘,真是造孽。” “那判处下来了么?” “下来了,原本辱骂圣上是要被株连九族的,可太尉是两朝元老,立下过不少功劳,自是杀不得,所以圣上便格外开恩,只赐了陆铭毒酒,保全尸身,算是给足了太尉的颜面。” 第20章 陆铭死了?! 两朝元老? 怪不得那陆铭敢这么大胆的在京都城里作威作福,况且她昨日在巷子里被追的那么狼狈,还险些丢了命,如今那男人死了,她恨不得大笑几声才痛快。 “小姐,奴婢瞧着这天色,怕是要下雪了,能用的棉被和冬衣奴婢都已经收拾出来了,可应该还是不够用。” 苏浅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今年和去年比起来,至少高了两寸。 这些衣衫内衬几乎都不能再穿,至于被褥,要么里面棉花被虫子咬了,要么已经毫不保暖,真不知道今年的冬日该怎么熬过去。 苏浅倒不怎么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就不信咱们两个人活生生的人还能被冻死。” “小姐说的是,不过天一冷下去,老夫人的咳疾可又该犯了。” “咳疾?”苏浅眸光一亮,“那老夫人可是生了什么病?” 浣珠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往年里也请过不少大夫来府内医治,可吃了那么多的方子下去还是无济于事,听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说,老夫人咳嗽的厉害了,还会吐血,吓人的很。” 咳嗽,吐血,这听起来倒是像肺部里的问题。 前世她做杀手时,各个方面的知识都有学过,医术虽然不精通,但比起那些迂腐的大夫来应该还是出色不少的。若是她这次能调理好老夫人的身子,那今年的冬日就无需担心了。 垂眸转眼,苏浅让浣珠给自己找了身缝了不少补丁的衣衫,又在脸上涂抹了些粉,让气色看起来更差些,这才匆匆赶往了老夫人所住的竹园。 “黄嬷嬷,劳烦您替我进去说一声,就说我有急事要见老夫人。” 黄嬷嬷客套的笑着,“四小姐,老夫人咳疾犯了,这会儿刚喝了药,正歇着呢,您有什么事,还是等明天再过来吧,省的惹怒了老夫人又要讨骂。” 苏浅连连摇头,“黄嬷嬷,我正是为了老夫人的咳疾来的,若您真的为老夫人身子着想,就进去替我传个话吧。” 黄嬷嬷狐疑的打量了苏浅一眼,见她脸上的担忧并不是装出来的,这才应允,“那好吧,四小姐先在这等着,老奴去去就来。” “好。” 等了半盏茶功夫,黄嬷嬷果然掀开布帘走了出来,这会儿脸上的笑也比方才要浓了许多,“四小姐,老夫人让你进去。” “好,多谢黄嬷嬷。” 掀开帘子进了里屋,被冻得有些发麻的手脚总算恢复了些知觉,苏浅低着头走至老夫人面前,乖巧行了个礼,“孙女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斜坐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床绣了并蒂花的被子,虽说已经年过六十,但气势却丝毫没有减弱。 “起身吧。” “是,多谢老夫人。” 黄嬷嬷搬了个凳子上前,苏浅道了声谢,弯身坐了下去。 “你说今日来是为了我的咳疾,难不成是得了什么偏方?”老夫人并没有跟苏浅客套的意思,直接入了主题。 苏浅点头,眼睛瞬间红了一圈,“孙女自知身份低微,平日里也甚少在老夫人跟前尽孝,可您的咳疾却一直让孙女惦念着,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在翻阅医书,想着能研制出个药方,彻底治好您的身子。” 老夫人听完这番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孝心,也是难为你了,你且坐过来些。” “是。” 苏浅将凳子往老夫人软塌前挪了挪,轻缓开口:“老夫人,那药方子我已经带来了,只是还得先替您把个脉,看看这咳疾与孙女所想的是否一样。” 老夫人近日来被这病折腾的萎靡不振,听到有治好的可能,哪还讲究什么规矩,二话不说就将手臂伸了出去,“你且瞧瞧,若真的能医治好,我定当好好奖赏你。” “这都是我这个做孙女的本分,只要老夫人身子能痊愈,奖赏不奖赏的都不重要。”嘴上说着,手也不忘探上了老夫人的脉搏,仔细探了片刻,苏浅收回了手,心里已经有了底。 “老夫人,恕孙女冒昧问一句,您幼年时是否受过寒?例如跌入冰水之中。” 老夫人脸色微变。 她当年在自己母家时,曾不慎在冬日里跌入过池塘,可这件事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没想到这个苏浅竟有这样的好本事,只是把个脉就能猜测出来。 “确实有这事,难不成我这咳疾与此事有关?” “是,老夫人您寒气入体,这些年来那些大夫又一直给您用些上好的人参鹿茸滋补,虽说让老夫人您气色看着好些,可到底也是治标不治本,所以才会一直未能痊愈。” 这一番头头是道的说辞,倒是让老夫人对苏浅又信了几分,“那你说,该如何医治才好?” 苏浅笑着收回了手,“孙女已经将药方拟好了,但旁人过手难免有些不放心,不知老夫人可否能应允,这段时间让孙女日日都来您院子里为您熬煮方子?” 老夫人指尖轻轻敲击着桌子,似是在思索苏浅到底可信不可信,但这些年来苏浅是头一个说出她落水之事的人,说不定还真的能医治好。 轻咳了两声,老夫人原本还冷淡疏离的脸上瞬间聚满了慈爱的笑容,“那便依你所言吧,若是需要什么,尽管跟你大娘说就是,她会将药材备好。” “是,孙女知道,时候还早,孙女先熬一剂给您喝下,您看看夜间入眠可否会舒适些。” “好。” 将药方交给黄嬷嬷,苏浅直接去了小厨房等候,没多久黄嬷嬷就将药材拿了回来。 熬制了足足两个时辰,苏浅将黝黑的汤药端进老夫人屋内,浅笑开口:“老夫人,药好了。” 老夫人看了眼碗里的黑色汤水,表情明显有些抗拒,但为了能睡个好觉,只得闭着眼灌了下去。 意料之外的,这汤不但不苦,还带着微甜。 老夫人放下药碗,疑惑的看着苏浅,“不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么?为何你这药是甜的?”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7669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7669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