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夑》 第一章 《渡舟》 第一章渡舟 四月,烟雨绕江,水面一片水气迷漫,水流不急,平静得如面镜子,而此季乃是尾冬且春未到之时,两岸山丘却是终年青翠,丝豪不见那冬日里的颓势。 一叶小舟停在江中,顺流缓缓而动,与天地烟雨江山融为一体,仿若一幅拔墨山水画卷。 小舟上门帘突然从内伸出一只手来,把门帘左右撩开,从中跃出个十一、二岁的女孩。 她头上扎着两个发髻,分置于头顶左右两侧,用紫色带子系着,又从髻中引出一小绺头发,顺其自然而垂下。她衣着朴素,只着青色素布长裙,腰间系一墨绿色腰带,腰带上系有一小铜环,环上并排着镶砌有三个铃铛,伴随着女孩的动作摆动而响,铃声清脆。 女孩脸如银月,肤若凝脂,虽非绝色,但气质清雅,虽小小年纪,却也已看出教养不俗,之后定非凡俗之流,而一对清秀而明亮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自然而然的在嘴角带着一抹微笑,给人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只见这青衣女孩走到船头,并不撑伞,任由烟雨飘在身上,就这样立在船头,向前方望了几眼,然后转头望向身后的船舱:“爹,女儿看前方水流平缓,此地我们虽然没有来过,但一路南下,已有半月,看此地山清水秀,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停船,上岸走走吧?再说了,这天气,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在这山野之地上逗留踏青。” “兰儿又调皮了,半月来我们日日提心吊胆,虽已离开了那处是非之地,但也难保那大恶人不肯放过我们父女俩,此时虽然是有这细雨绵绵,但也却非无法前行之时,你我还是快快吃完饭后立即前行,尽快离开这北地,离得越远越好,等到了那永乐府管辖之处,在永乐候的地头上,我们才算是安全。”船舱内一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青衣女孩闻言不禁面露失望之色,小脸搭了下来,只得转身回到船舱内。 船舱内小巧却又放置整洁,小小的一点地方,各种家用之物一应俱全。中间摆着一张小桌子,桌上两碟精致小菜,并排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边上坐着一中年男子,身材魁梧,虽已是中年,但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勇雄姿,他长相普通,但却一脸正气,这么冷的天,却只身着素色单衣,却不见冻着。 中年男子看到青衣女孩拉着小脸进来,不禁笑道:“兰儿,你可是心有不悦?”青衣女孩抬头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小嘴一翘:“爹说的话在理,女儿哪敢呀。” 中年男子心中不由一软,不禁想去过世的兰儿的娘,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而青衣女孩一看父亲如此,心中瞬时慌乱,立即转口笑道:“爹,我们吃饭吧,你不是说永乐府乃是我明月帝国一百零八府中,排名靠前的三府之一吗?永乐明王势力滔天,权倾天下。说不得,到了这永乐府所管辖的九郡三十六州七十二城,爹可要带女儿好好逛逛。”说着弯腰坐下,拿起碗筷,夹了份菜放到中年男子碗里。 “兰儿之命,为父岂改不尊,哈哈哈……” 那中年男子转眼间平得心绪,笑着打趣接道:“顺着这湄夕江一路南下,快则三日,慢则四日,便出了这金安府所管辖之地了,到时我们只需在永乐府下属之地,择一城镇安生,便可不用再担心这大恶人的追杀了。” “爹,你说是永乐府大,还是我们金安府大?”青衣女孩边吃边问,在她这个年纪,是对世事皆好奇的年纪,所以只要一有空,便会与其父聊这天南地北的风土人情事物,以曾长所识。 “金安府地处北界,乃是接连着南北两界的一处府地,虽然在我明月帝国一百零八府中,排名算是比较靠后的,即便是这样,也不是一般的庞然大物,只因这府主先辈,曾在帝国大战之时立下显赫战功,一家老小几乎全部战死沙场,先帝念其忠心,所以拔划了这北界边境,接壤南界之处,做为其生存之所在。”中年男子细细答道。 青衣女子边扒饭边又问道:“我知道,即便是我们青河城,也只是金安府所管辖下的小小一城,爹,你说,自从娘走了之后,我们在那青河城中本就没有亲人,也无与他人有争执,为何他们就是容不下我们呢?” “孩子,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你现在还不明白。” 那中年男子目光温柔的看着青衣女孩,转而目光中突露凶光,望向一边,恨道:“只可恨你爹我本领不够,不然说不得也要为你争上一争,也不至于受那大恶人的追杀,落得流落天涯,被迫要到外府安生的下场。” “争那做什么?女儿也不愿去争,她即喜欢,又与我何干,偏拿我来生事,害得我父女如此下场。”那青衣女孩闻言心中顿生闷气,此次逢此大难,皆因自己口中的那个“她”。 自己自小也未与她有过过节,只因那件本不关自己的事,便要害自己全家。更何况当日已对她明言,如她喜欢,可自己去寻,又何必来找自己,况且自己也没那个心思,却不想对方年纪虽和自己一般大小,外人看来生得貌美如花,但内心却生得如此狠毒,见自己不答应,便要赶尽杀绝。 心思转处,便自顾自的生了一会闷气,又吃了几口菜,接道:“其实我们也未必需要走如此远,金安府如此之大,我们只要在其中另寻一城居住,隐姓埋名,也未必不能躲过他们的耳目。” 中年男子目中亮光一闪,接道:“那大恶人背后,有金安府主府之内的人撑腰,只要我们还在这金安府内一日,便不可安生,所以才只能南下到这永乐府之地,帝国铁律,两府之人不得借故跨府生事争斗,违者全国之府皆可剿灭。” 二人边吃边聊,少时饭饱,青衣女孩起身一一收拾。 此时突然听闻从远处飘来淡淡的丝竹器乐之声,随着江风,在空中渐渐由远而近。 这乐调似有还无,想是离此还远,乐声飘在这青山绿水之间,伴有这绵绵细雨,几呼让人觉得仿若仙境一般,只是在这无人江面上却又略显诡异。 父女二人闻声脸色惊变,那中年男子转身从身后杂物中摸出一把铁剑,低声对青衣女孩道:“兰儿,抄家伙”。转过身子一纵,立即跃出船舱,立在船头。 青衣女孩闻言,从一旁的船木柜中,取出一柄盘龙把手的精致短剑,随后跟着出了船舱,站立在中年男子身边,父女二人四只眼睛,死死的盯着乐声缥缈传来之处。 那青衣女孩边盯着前方口中边道:“爹,我看那乐声传来之处离此颇远,要到此处还需一些时间,况且只闻其音,未见其人,也不知是敌是友,按说那大恶人若真来寻我父女二人,也断然会如此装腔做势,莫不是哪家人家路过?” 中年男子些时心中也是如此预测,面色稍缓,心里暗自揣摩:当日那大恶人派出的六名杀手,皆已丧命在自己手里,以此人的所做所为,是断不肯放过自己父女二人的。 二人自从半月前,斩杀了那大恶人派出的最后一名杀手后,弃陆路而转水路,假意北上,辗转数次后,再布疑阵,继而通过河道,转入这湄夕江,一路战战兢兢,方能平安度过这半个月的平安日子。 而自己只是粗懂那五行布阵之法,还是兰儿她娘在世时所传,并因当时情况紧迫,无法布置完美,后面又不知那大恶人所派遣之人中,可会有那精通奇门之术的高手,所以仔细寻思,觉得自己布下的这疑阵,用不了多久便会为那大恶人所知晓,到时定会想方设法,再派杀手南下,追杀自己二人。 仔细算来,也就这一两天内,只是这突然传来的丝竹之音,虽说有些古怪,但却未必是那大恶人所派来的,只是自己父女二人皆在逃命之中,实不宜在此时与外人相见,以免走露了风声。 当下就有了心思,转头吩咐青衣女孩:“兰儿,你先前不是说想停舟上岸,欣赏一下此地风光吗?此时那丝竹之音传来之处,尚不明是敌是友,我们就在此处寻一停船之处,暂且先上岸回避一二,待那些人过去后,我们再走。” 那青衣女孩正是好动的年纪,在这船上已经闷了半月,这才有先前提议,要在这烟雨蒙蒙之时,停舟赏景,却被乃父拒绝,心中已略有失望,不想峰回路转,此时闻言,立即喜上眉梢,欢天喜地的道:“爹,你说的可是真的?那女儿现在就去撑船。”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青衣女孩立刻笑嘻嘻的向船后走去。 父女二人将小舟寻了一处水浅处停好,正要下船之时,那中年男子是个行走江湖之人,外表虽粗旷,但内心却也有几分细腻,寻思着如有那丝竹弦乐之人打此处路过,必会发现此船,引起他人猜疑,反而不美。 当下把船内细软打包好,只留下些散碎银两,并些船上人家该有之物,一一摆放在那显眼之处,营造出外出打渔为生之人所乘之船,路过此地,在此稍停的景像。 又吩咐那青衣女孩,把那不似平常渔夫之船所应用之物,一一挑选出来,皆用油布包好,沉入江中,待之后离去时,再打捞上来,随后自己再里外检查数次,自觉未留下蛛丝马迹,这才背起打包好的包袱,把浆绳等物系好后,拉起青衣女孩,二人跳下船,往江边林子里快步走去。 第二章 《迷途》 第二章迷途 上得岸来,那青衣女孩犹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路雀跃,此时天色尚明,雨也依旧细绵,二人未带雨具,江湖儿女,却也不惧这漫天细雨,并二人衣服具是粗绵麻布所制,轻易间,那细雨一时却也不能淋湿。 一路上,树绿草长,只因这细雨天已连绵数日,路上泥土轻软,父女二人多日疲于逃命,心思时时刻刻皆在喉头提着,此时在这林间漫游,一时间却也放下心中所思所想,如那寻常游人顽客一般,享受起这难得的片刻清闲。 “爹,你看,这花开得好漂亮……” “哇,爹,快看,那里刚跑过一只小兔子……” 青衣女孩左顾右盼,完全就是一副小女儿状的天性。 中年男子看着女儿此时开心致极,心头也不禁欢喜。 在如此心境之下游玩,二人不知不觉越走越远,渐入那林中深处。 俗话说林深多恶兽,中年男子自负一身武艺,也不担心,陪着那离枝鸟儿一般的爱女,一路向那林间深处走去。 天之将晚,二人却意尤未尽,竟是思量着,在这林间觅一处可遮身的场所,在此将就一晚,明日再原路返回停船处,时间也未必不妥。 当下父女二人主意已定,在游玩间又多了一点心思,更是留意那林间靠山处,可有山洞栖身。 只是待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二人却依旧没有找到可栖身之地,那青衣女孩不禁有点心急。 “爹,这天都快黑了,但这能挡雨的地方都还没找到,这可怎么办,都怪女儿贪玩,如若不走这么远,我们早就返回江边小船了。”说罢用脚一踢身边的一颗小石头,飞进那草丛深处,倒是惊起一个物件来,从那草间飞跳出来,三跃两跳,从二人身边闪过,立时跳进另一拨草间。 吓得那青衣女孩惊声尖叫了一声:“什么东西?吓死我了。”跳将起来,躲到中年男子背后。 那中年男子先前在旁晃眼瞧着,却是一只灰色如家猫一般的动物,只觉行动太快,跳跃间,便一闪而没,未看清楚,只在恍惚时,仿佛看到此物背上似生有双翼,虽然没有像飞鸟那般展翅开来的大小,与那身子相比,只显得小巧玲珑。 中年男子此时面有惊容,在这林深无人处,看到这灰色带翅飞猫,简直匪夷所思。寻思着,这林间竟有如此稀奇之物,恐非善地,应尽快离开为妙。 “兰儿,此地不宜久留,你我速速离去,为父观此地虽景色清幽,但孤静之处恐有不祥,快走。”中年男子说罢,拉起青衣女孩就往来路上奔去。 说来也怪,来时二人边走边玩,却也有走了半日之久,路上所见均还记得,谁知这时原路返回时,却发现越走越不对劲,一路行来看到的景像,竟与先前所看完全不同。 中年男子拉着青衣女孩停下脚步,面色深沉。 此时那青衣女孩却突然叫道:“爹,你看,那边山壁上有个山洞。”说着,用手一指左边。 中年男子顺着她手指处,看到不远处,确有一山壁,壁上离地两人高处,有一处山洞,此时天色尚未全黑,看的倒也清楚明白,那洞口处布满青藤,只有半人高的空口露在外面。 中年男子低头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也罢,今夜就在此地过夜,明早再寻那出林之路。” “是,爹。”青衣女孩应了一声,把手从中年男子手中抽出,向着那处山壁奔去。 此时中年男子面露苦笑,心里暗叹:这林间诡异非凡,但愿今夜平安度过才好。 紧接着快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那处山壁下。 青衣女孩抽出那柄‘盘龙短剑’,飞身而起,手起剑落,挽起一片剑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把那遮住了山洞口大半的青藤斩断了无数,从高出跌落下来,露出个有一人多高的洞口。 青衣女孩翻身在那壁上用脚尖轻点了一下,借力转身就进了洞。 中年男子在壁下叫道:“兰儿,小心点。” “爹,快上来,这洞是洞口小,而里面宽,真真是个好去处。”洞中传来了那青衣女孩的声音。 中年男子脚上用力一登,使了个轻身的功夫,向上一跃,也飞身进了洞去。 借着此时洞外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的微光,中年男子看到近洞口处不远,自己女儿正拿着刚掏出的火褶子,随手晃动点亮,顺着微弱的火光,往四下里探望:“爹,不知此地可有干草之类的物件?待女儿找找。” 中年男子“嗯”了一声,便也从身上掏出个火褶子点亮,跟着在那洞里打探了起来。 借着火褶子的火光,见自洞口入内十数步处便渐渐宽阔起来,足有两三间屋子般大小,中间一片宽敞之地,近山腹地后却有一处黑洞,洞内黑乎乎的一片,也不知有多深,想来是通往山腹深地。 中年男子收回目光,继续打探这外洞,洞内上空有五六丈之高,空间富足,地面干燥,乱石成堆。 此时那青衣女孩从洞内的角落处,寻到一堆枯枝,上面布满厚厚的尘土。 “爹,你看这里有柴。”青衣女子开心的笑道。 “只是这柴太脏了,这么多,我们只需清理出一些来,就够今夜所需了。” 青衣女子也不顾那枯枝有多脏,一手握紧火褶子,一手便从那堆满是灰土的枯枝中,抽出数根粗细适中的来,抖掉灰土,往洞中央丢去,接连丢成一堆,然后快步走近,用火褶子点燃。 那枯枝不知已有多久未有人动过,早已干枯,此时遇火即燃,并迅速烧旺,洞内随着那火光,也渐渐明亮了起来。 父女二人围着火堆,也不避嫌,只把那外衣脱下,只因适才在那林间,细雨虽微,但行了这半日,外衣也有些许微润,就着这火,借些暖意,烘了起来。 不多时,天色更晚,二人从那船上下来后,已有半日未曾进食,虽二人是那练武之人,比起常人更耐饥寒,此时也觉肚中饥饿,尤其是那青衣女孩,早就肚子咕咕叫了。 听到自己肚子在叫,青衣女孩一下脸便红了,假意靠近火堆,借火光遮掩。 那中年男子抬头看着脸色微红的女儿,一展笑颜,把那尚未烘干的外衣往身上一披,笑道:“这林间多美食,此时也该是晚饭的时候了,为父去看看,打点野味,给你尝尝。” “爹,你早去早回,女儿在这等你”。 青衣女孩闻言大喜,毕竟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虽然近来经历了诸多事,心智比起他人,却要开窍的早些,但终究也还是个孩子。 中年男子闻言不禁心中怜爱,口中应了声,收拾随身衣物,提起那把铁剑,就此出洞远去。 目送中年男子身影在林间渐渐消失,青衣女孩返回洞内,坐在火边玩耍。 只是她着实在那洞中百无聊赖,刚开始时,还能借由火光,四处打量着这洞,不多时便兴趣全无,只得一只手撑着腮帮子,一只手拿起一支枯枝,拨弄着眼前的那堆火,这孩子天性渐渐表露出来,她本性活泼,那里肯坐得住,这越拨火越无聊,一赌气把手中枯枝丢入火中,抽出腰间的‘盘龙短剑’,就在这火堆边舞了起来。 女孩年纪不大,但其父在江湖上却也是有名望之人,家传的一手‘回风剑法’,名震北地。 祖上虽有传男不传女的规矩,只是一则,传到那中年男子这一代,家中已人丁单薄,膝下就只此一女;二则父女亲近,不免多疼爱些,且此次家里遭此大难,恐女儿受人欺负,便在半月前,用闲暇的功夫,把这套祖传剑法传授给了女儿,以便防身。 这青衣女孩倒也聪慧,不过只看了几次,便也舞得似模似样。 加上那中年男子见女儿有如此资质,常在旁指点,更是进步神速。 而今在这林中山洞,那青衣女孩无甚乐趣,便在那火堆边勤练起这套‘回风剑法’来。 天色渐夜,这‘回风剑法’已是练了数十遍,越觉熟练,并因刚练剑,动了气力,肚中饥渴更甚,这才收手,走到洞口处,向洞外张望,却依旧未见父亲回归的身影,只得低头转身回到火堆边坐下。 只因她年纪尚小,虽练有功夫在身,却因肚中饥饿,又练了这许久的剑法,一时间只觉得全身困乏,当即盘腿而坐,调息养神,练起那父亲所传的内家功夫起来。 真气运转了数周天之后,精神转好,只是这腹中饥饿却更甚,不由得再次站起身来,再次行到那洞口处,向外看去,心中直念父亲为何去了这许久,还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越想越觉得心中莫名的起了一些担忧,正在胡思乱想当中,突然看到那黑夜间,闪过几道光亮,在漫天细雨间,从半空中闪过,射入黑林之中,仔细看来,正是父亲先前离去时的方向,只在几个呼吸之间,那几道光亮已消失在那林间深处。 青衣女孩哪曾见过此等稀奇之事,即便幼年母亲尚在之时,曾听母亲在自己睡前,哄自己入睡时,讲过那许多仙佛魔妖,怪力乱神的怪诞故事。 移山倒海,踏剑飞空,诸多神通,只以为是故事传说,幼时虽心生向往之,但日渐长大后,也知是大人们编了来哄小孩的,不想今日,在这野外山林之间,见了这半空飞逝的亮光,仿若眼花,却又如此真实,突然起了要去一探究竟的心思。 当下银牙一咬,转身抽了数支枯枝添加到火堆中,以防自己久去,而父亲未归之时,那火没了后续而熄灭。 又把已烘干的外衣穿在身上,收拾了一番,转身出了洞口,向那亮光飞逝之处飞奔而去。 行不多远,便听得边上一草丛中好像有声响动静,青衣女孩年纪虽小,胆子却大,闻声停下脚步,屏声静气,抽出那把‘盘龙短剑’,挡在胸前,环顾四周。 第三章 《童子》 第三章童子 林间夜雨迷蒙,与白日里相同,细雨如烟似雾一般,真是不知何时才能停止。 青衣女孩手提短剑,护住心口,静观了一会,又不见了动静,寻思着是否只是夜间行走的动物出没,自己身有宝剑,只要不是碰上虎豹豺狼熊等凶猛之兽,当可自保。 又过了一会,林中越发静得可怕,青衣女孩观察了许久,也没有收获,只得收起短剑,故做镇定:“我倒以为是有什么凶兽,却原来只是自己吓自己,什么都没有。” 刚把手中短剑收好,却再次听到头上传来声响,不禁抬起头来,却见好一颗参天大树,耸立挺拔,树冠宽广,枝叶繁茂。 其中一杆树枝上,竟坐着一个白衣童子,白衣胜雪,年纪约只八九岁大小,生得粉妆玉琢,眉目如画,真比天上的金童还要俊秀灵巧万分,他只在头上束着一个金环,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不似凡尘的仙姿。 只是这青衣女孩年纪尚小,又不在近处,所以没发现,这林中虽飘着烟雨,但那白衣童子所坐之处,却是干爽,周身如有一层淡淡的白色光圈,把那烟雨阻挡在身外,如若女孩的父亲同在的话,定会惊奇不已。 青衣女孩看着那白衣童子生得一副好相貌,心中不禁暗道:这是谁家小孩,小小年纪,却独自在这雨夜的深山老林之间,家里大人可怎么放心得下? 也不疑有他,当下对着那童子挥手:“喂,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坐在那么高的树上,如不小心跌落下来,伤着碰着,家里长辈岂不伤心,快快下来,莫要顽皮了。” 说罢走近那树下,从下往上打量了那树,口中又念念:“这树生得这样的高,也不知他怎生爬得上去,也许是上去了之后不懂那下树之法,被困在了那树上,也未可知,可见这家大人也真是大意疏忽,这大晚上的,却任由这么小的孩子在这里玩耍,自己却不知哪里去了。” 那童子坐在树上,从青衣女孩出现后,目光便一直跟随着她,也未曾开口说话,只眼中有淡淡的好奇之色。 青衣女孩在树下问道:“你可是不懂如何下来?” 那白衣童子还是眼看着她,却也不答话。 青衣女孩以为白衣童子怕生,不敢与陌生人说话,便又自顾自的说道:“你不必害怕,我是与父亲来此游玩的,只因天色已晚,便在前面那山洞内暂住一夜,我父亲外出为我打猎,以备晚饭,不曾想,却去了这许久,也不曾回归,我有点儿担心,所以出来找寻,不想在此遇到你,你且等等,我上树来接你下来。” 当下使了个轻功身法,飞身上树,立在白衣童子所坐的树枝上,那树枝本不粗,白衣童子坐在上面尚不觉如何,这青衣女孩一立在上面,那树枝立即往下坠了下来。 那青衣女孩看到,立即一把拉住白衣童子的手,往下一跳,便离了那树枝。 落到地下,青衣女孩放开白衣童子的手,先前未曾这么近距离打量这童子,如今上下打量,心中暗赞:这世上竟有如此人物。 先前已觉这世上最美好的言语已经全都用在这童子身上了,此时方知,尚不足以道出这童子风姿的万一。 此时,青衣女孩不由得一时看呆了片刻,方才缓过神来:“我叫宫欣兰,你叫什么?你家人呢?怎么这么晚了放任你一个人在这林中独处?此处不比那城中人多,荒野之中多是蛇虫虎豹,如若伤了性命,可怎么得了。” 那童子听后,对着青衣女孩眨了一下眼,却也还是不说话。 宫欣兰看到那童子依旧看着自己,却不说话,觉得好奇,跟着又道:“小弟弟,你家人呢?你叫什么呀?为什么不说话呀?” 岂知那童子此时心中却是暗道:自己路过这片山林,感觉到有一丝上古奇兽——‘灌疏’的气息,故停下云步,展慧眼一观,方知乃是上古时代,‘灌疏’死后留下的一缕气息,被人得了去,正在用来炼制邪物。 自己身份特殊,外出时,老爷曾吩咐过,天道有感,不可在世间干扰天道运转,世间事自有世间之人处置,所以此次路过,不便插手这凡俗之事,正待要离开,却见林中这青衣女孩正在细雨中奔跑,便起了好奇之心。 据自己观察,这女孩年纪尚幼,只有十一二岁,却叫自己小弟弟,暗笑虽然自己外表看上去是个童子,但实际年纪,却真是这天地间能与之比较的,还真不多。 眼前这小女孩身上并无任何法力,明显是凡间普通人,但普通人却又为何在这有着‘灌疏’气息的凶林中出现?且还有如此胆量,在这夜深无人的林间奔走? 白衣童子寻思间,面上是一脸好奇的样子,但依旧不发一言,只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宫欣兰在那自顾自的滔滔不绝。 宫欣兰看他如此,便问:“你不会说话?” 白衣童子安静的摇摇头。 “那是不能说话?”宫欣兰不甘心。 白衣童子还是摇摇头,随即目光一闪,便见那宫欣兰腰间所挂的铃铛儿瞬间离身而出,飞向那童子。 白衣童子伸出手来,接住飞过来的铃铛,拿在手中,低头看了看。 宫欣兰脸色大惊,此物虽非金玉等贵重之物,但却乃是过世的母亲生前所赐,是母亲仙逝之后,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 此时心中也无他想,便冲了过去,口中直嚷:“大胆贼子,还我铃铛。”左手向前伸出,朝那白衣童子手中抢去。 白衣童子抬起头来,看向宫欣兰,也未见他如何动作,宫欣兰便觉一股大力挡在自己前方,仿若有一股看不见的气墙,阻住自己前进的脚步,跟着身子骨便如中了邪般,动弹不得。 她用尽全身力气亦不能动弹手指一二,顿时心中大慌:“你是人是鬼?使的是什么妖法,还不快放开我?” 说着眼中不禁流下泪来,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哪里禁得起这般吓,泪如泉涌一般,不听话的往下落。 白衣童子依旧不言不语,低头看向手中的三个铃铛,随后便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画了起来。 只见他挥手之间,衣袖翻飞,好看致极。 手指过处,带起一条条光带,组成一个个无人识懂的字符印记,这些符印在夜色中明亮闪烁,但光芒却又收敛在方寸之间,上下翻腾跳动。 接着白衣童子从口中吐出灯芯大小的一朵火焰来,那火却与平常之火大不相同,焰心一丝金色,一圈一圈向外而呈现出白色,由浓而淡,层层叠叠,也不知多少层,华贵而透彻。 那火焰一出现,便见白衣童子身上流光彩焰,印照着那美得不像话的脸,真仿若天上仙童之姿。 而随着火焰的出现,周边空气竟然如盛夏火烤一般炎热,林间地下被雨浸湿的地面竟开始慢慢变干起来。 宫欣兰几时见过这等手段,双眼瞪得大如铜铃,惊恐之状表露无遗,又因无法动弹,离得又近,热量扑面而来,脸上先前所流的泪水立即被烤干,小脸也被烘烤得红了起来。 幸而那白衣童子扭头看了一眼宫欣兰,挥手之间,便见凭空多出了一个水泡来,上有七彩变化,直奔宫欣兰而来,只一个呼吸,便把宫欣兰包在其内。 说也奇怪,宫欣兰自被那薄薄的一层水泡包住后,火烤之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周身舒爽,自此眼中惊奇更盛。 而白衣童子此时把那手中的三个铃铛丢入那朵火焰中,那火说来也怪,初从那童子口中吐出时,只有灯火般大小,此时却随着铃铛儿的过来,霎时间便长成硕大的一大团,紧包裹住三个铃铛,在半空中上下浮动。 此时火光之外的符印,一个一个慢慢飞入火中,印入三个铃铛中。 宫欣兰虽不解其意,此时也知那白衣童子定非凡人,所幸此时身体无法动弹,但口中却还能言语,开口便问:“你是仙人吗?你我无怨无仇的,为何先是取了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后又把我困在此地?可否明言,让我就算死也死得明白。” 白衣童子此时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盯住眼前火中的那三个铃铛。少时空中飞舞的字符已全部飞进火中,印在那三个铃铛中。 此时他方点了点头,口一张,那团白金火焰便离了三个铃铛,飞入他口中不见。 随后又见他右手食指向前一点,那三个铃铛从半空中落下,白衣童子也不接入手中,转眼看向宫欣兰,铃铛随着他的目光向宫欣兰飞去。 此时宫欣兰周围的水泡突然破开,化成一股轻烟,然后消散在那夜中。 那三个铃铛缓慢飞到宫欣兰面前,宫欣兰连忙接住。 被火烤了这许久,此时铃铛入手竟然不烫,而且这铃在入手之时,上面突然闪现各种纹路,一闪而没,转而又变成原来不起眼的样子。 宫欣兰看那各种纹路,像极了之前白衣童子在空中所画符印,大为惊奇。 白衣童子此时依旧不说话,只伸出一个手指,摇空向宫欣兰一指,便见一点亮光飞出,一闪便没入宫欣兰眉心。 做罢一切,白衣童子便如雾化一般,消失不见。 宫欣兰自那点亮光飞进眉心,便双眼呆滞起来,脑海中出现一个清脆的声音:“我今日路过此地,因缘际会,特留残步,不想却遇见你这小姑娘。” “你与我有缘一见,也是你的造化,我身份特殊,不便与你说话,身上之物件又都是威力其大,即便仙家看到也要拼死争抢,你现乃凡人之身,如若我赐予你任意一件,都有可能怀壁其罪,所以才取你随身之物,用我本命真火将之锻造一番,赠你防身,也算你我相遇的缘份一场。” “你莫要小看我用短短数息炼制之物,你日后自知此物的威力,此铃经我炼就,各具神通,又因取天地人三界之符印加持,故我为其取名为‘天地人三才幻音铃’,现将用法传于你,你可学会防身,日后修仙炼气,多有帮助。” “只是你现在无法力在身,此宝诸多法力,你皆无法使用,但却可在你危难之时自动护主,我在此宝上封上印记,日后可随你法力提高而解开封印。此宝威力颇大,轻易间不可使出,为防他人惦念。” “今日所遇,日后亦不可与人道出,不然恐坏了你的性命,你我今日一见,已是缘尽,也不必寻我。” 之后便是一篇那‘天地人三才幻音铃’的使用口决与用途说明。 第四章 《入阵》 第四章《入阵》 少时,宫欣兰双眼恢复清明,细想之下,真是个喜上眉梢,知道是那童子给自己的一场大造化。 当下把那‘天地人三才铃’拿在手中细细反复观看,再用那童子所传口决一试,果然灵验。 此时也不顾那林间脏乱,仔细收拾仪表仪容,便跪拜了下来。 “多谢仙人赐宝,兰儿定不忘仙人今日赐宝之恩,决不对外道出此间之事,有违此言,必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且说那宫欣兰之父乃是北地有名的剑客,坊间有名,称为‘回风剑客’,单名一个伟字。 宫伟在林间奔走许久,也未见有兔鹿之类,偏天色已晚,林间不比平原,入夜后光线暗淡,视线远近受到限制,心中又不想女儿挨饿,便向着林中深处飞奔而去,想尽快找到那可食用之物。 行了多时,便看到前方一只雌鹿在吃草,宫伟大喜,这雌鹿虽说不似雄鹿般体型高大,却也足够自己父女今夜晚饭所食用,并还有多余,亦可阉成肉脯,带上船去,做未来几日的口粮。 他借林间草树林荫掩盖身形,小心靠近,待还有数丈距离之时,猛的冲了过去,对着那鹿头一掌拍下。 谁知那雌鹿虽在食草,但动物天性灵觉超人,听得草间风声不对,闪身便向一边飞跃而去,这宫伟掌风落空,口中轻咦了一声,叫道:“休走”,一个翻转身形便追了上去。 雌鹿久居山林,深知林间各处地形分布,竟会挑着有那土坑或枯枝树根凸起之地,蜿蜒迂回,腾跳闪跑,而宫伟本就不熟这林间地形,一时半会竟追不上。 一兽一人就这样一逃一追,在林间追逐开来。 宫伟内力深厚,奔了许久却也顶不住体力的消耗,偏那雌鹿像是精力无穷一般,依旧在前方狂奔闪跃,两者之间距离渐渐拉大。 宫伟心中暗急,只得拔出铁剑,猛提一口真气,把那剑对着鹿甩手射去。 这宫伟果然是名内功深厚的剑法高手,只见那铁剑快如流星,一下便钉在了雌鹿的后腿上,剑力后劲十足,竟插入肉中半尺之多,刺穿整条后大腿,前方剑尖透肉而出。 那雌鹿后腿上中了一剑,重心不稳,身子向一边歪倒,速度慢了下来,向前行了数步,倒在地上,回过头来,只用舌头添那伤口处。 宫伟快步赶到那鹿身边,伸手握住剑柄,就要把剑拔出,雌鹿看到宫伟如此,口中不断发出“呦呦???”的叫声,眼中潺潺落泪。 看着那雌鹿此时眼中流出泪滴,宫伟一时楞住,不由得停住了手,只盯着那鹿眼看:“这鹿乃是山中生灵,今遇着我这煞星,在这将要丧命之时,却现这通灵之状,我今日杀它,食其肉,倒是叫它家人阴阳离散,造了那莫大的罪孽。” 想着放开手中的剑,跌坐在一边,心中却是回忆起自己家人被害,父女二人逃亡之事来,不觉与那雌鹿一般命运,双目之中流出泪来。 不多时回过神来,宫伟望着那雌鹿说道:“我今伤你身,只为我女儿肚饿,所以出来狩猎,以至祸及于你,是我的不是,也罢,我且拔出剑来,为你上药疗伤,你可自行回到你所来之处去,以后切莫再在人前出现,他人为了口舌之欲,未必能如我般不忍伤生,放你离去。” 说罢,站起身来,重又用手握住雌鹿后腿处的剑柄把手:“你且忍忍。” 也不知那雌鹿是否能真的通灵能听懂人话,宫伟却如同对人嘱咐一般,只是那动物身体血脉走向与人不同,宫伟也不了解,更无法用那在人身上的点穴手法为其点穴止痛止血,只能深吸一口气,手上一用力,向上一抽,顿时血如喷泉一般,喷了宫伟一脸,雌鹿痛得全身狂抖,叫声越发凄厉。 宫伟把剑往身旁一丢,用袖子在脸上擦了一下血迹,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打开,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挑出一个小瓷瓶来,倒出一些‘金创药’在雌鹿的伤口处。 “这是一笑堂所出的‘金创药’,对寻常刀剑伤口很是有效,只是你非我人族,不知此药对你的伤口有效否?我今伤了你,用这药给你敷上,也算偿得起了。”宫伟看着那伤口处的血水碰到药粉,竟然立即止住。 “这一笑堂果然名不虚传,他家所出的‘金创药’不但人用是灵丹妙药,在这动物身上竟也大有功效。”宫伟不禁暗赞。 不多时,雌鹿伤口竟开始结疤,宫伟以前也曾用过此药,也是如此灵验,所以很是珍惜,皆因此药虽好,但是价格也不菲,自己父女二人逃亡事出突然,身上金银不多,不曾多备此药,加上被那大恶人派出杀手追杀时受过多处重伤,用过不少,很是灵验,现在所剩不多,当要好好保存。 看着雌鹿伤口好转,宫伟放心的呼了一口气:“如今放你生路,却苦了我女儿肚饿。” 转身四下张望,见那不远处草间有些菌类植物,不由笑道:“也罢,这林间多蘑菇,多采摘一些回去,做个蘑菇汤,倒也可将就一夜,也不至于害了这林间走兽之命,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说罢,提起地上剑,抹干上面的血迹,插回剑鞘中,挂在腰间,转身又对着依旧卧在地上的雌鹿道:“你如能站起行走,便自行离去吧,我女儿尚在洞中等我带食物回去,恐晚了她受饿难过,我且在这林间采些磨菇回去,你若听得懂我先前所说之话,再莫出现人前,以防再如今天这般受苦。” 说罢,又暗自发笑:这畜生如何能懂人话,自己真是白费唇舌。只转身便向那有蘑菇处行去。 雌鹿此时伤口虽已好转,但却暂时无法站立起来,看到宫伟所去之处,却“呦呦”的叫了起来,叫声中透着急促与担心,似是提醒宫伟不要往那处走去。 但宫伟听得雌鹿叫声,只当是雌鹿痛之呻吟,只回头看了看,对其一笑,便转头继续走远。 雌鹿看到不禁越发叫得急促,更是争扎着要站立起来,想要阻拦宫伟前行,但却偏又站不起来,只能不断的对着宫伟越叫越大声。 宫伟此时已一步踏进那草间,弯腰便要摘那丛蘑菇。 但觉眼前一花,哪里还有蘑菇,却见是一堆乱石,心下大惊,抬起头来便觉周围环境已变,转身向着那雌鹿所卧之处望去,却发现完全与之前景物不同,那雌鹿也不见踪迹,并连带着那鹿鸣之声亦听闻不见,四下里静得发慌。 宫伟心中一沉,便知不妙,抽身想向后退,但此时却已晚,无论自己前后左右前行,皆是一片陌生之地,与之前所见完全不同,此时才知着了道,那雌鹿之前鸣叫想是提醒自己不可前行,自己却未解其意,不禁后悔不已。 心中知道此时后悔已是不及,也不做他想,自己行走江湖多年,知道这约是哪位高人所立之阵,自己已入其阵,只有找到其阵眼,破其阵,或是求得那高人现身开阵,方可离开。 “晚辈回风剑客宫伟,因采摘蘑菇而误入前辈贵宝地,望高抬贵手,放晚辈出阵,定当感激不尽。”宫伟站在原地双手抱拳按江湖规矩拜道。 未见有人答应,宫伟只得再次拜道:“晚辈回风剑客宫伟,因仇家追杀,不得已路过贵宝地,只因小女年幼肚饿,晚辈这才入林寻找食物,不想误入,万望前辈大人大量,放晚辈出阵,晚辈当感激不尽。” 如此数次之后,尽还是未有人出声答话,宫伟心中不免失望且更担忧了起来。 如若有人答话,即便不放人,至少自己还知道这是有人之地,当可想法求对方放了自己,只是若无人答话,便是此地已为人荒废,也不知道是哪个时候留下的一个阵法在此,自己又不懂那奇门遁甲之术,想要凭一已之力逃出此阵,着实太难为自己了。 但此时也无他法,只得按下心中慌乱,打量起周边环境来。 这地上乱石成堆,左右大小不一,各自成堆,看似乱摆,却又暗含卦像。宫伟虽是习武之人,因年轻时学艺,也曾得受过粗浅的阵法道理,对这奇门遁甲之术却是似懂非懂,此时却也看不出此阵的门道,当下只有试着往前行,纯是死马当活马医。 不想行到第十步之时,便见突然一阵大风吹来,风中带有黄沙,开始时还能用衣服遮挡一二,呼吸间便刮得黄沙漫天,人立风中,难睁双眼。 渐渐的黑林中竟似一个风沙尘布般,把宫伟包裹在其内,狂风过处,只觉黄沙打在外露的皮肤上,如黄蜂叮般,疼痛难忍,心中苦不堪言。 宫伟心中知道此时如往后退,便如入死路一般,将永远也走不出这阵,不如拼了,当下运起内力,用手护住面部,顶着风沙,也不管东南西北方向,继续向前方走去。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宫伟身上衣服已被风沙打得破破烂烂,一片狼籍,而裸露在外的手掌手臂等皮肤,也被打得鲜血淋淋。 此刻宫伟感到自己内力将要用尽,再也无法护住身子,自咐便要葬身这风沙之中时,那风沙却突然消失不见,周围又显现出暗黑的树林来。 那风沙来时还有迹可寻,慢慢由小变大,但此时突然消失,却是眨眼之间,仿佛从未出现过,而且这林间也无任何风沙出现过的迹像,神奇之致。 如若不是身上衣服破烂和身上血淋淋的疼痛感,宫伟竟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一场梦般。 宫伟抬眼望去,此时出现在前方的竟是一片竹林,中间一条小石子铺就的小道,蜿蜒盘旋,直通那一片幽深的林海深处,绵延直至不见,如一张可怕的巨兽大口张开,等着食物自行送过去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第五章 《巨旗》 第五章巨旗 宫伟心惊之余,摸了摸身上,之前的药包还在,稍有破损,好在破损得并不严重,里面的各种药瓶也无丢失,当下也不急着进入竹林,自顾自的从包中掏出之前给雌鹿疗伤所用的‘金创药’,面露心疼之色,轻轻撒在手和脸上的伤口处,药虽是灵验,但却异常疼痛。 宫伟强忍着药与伤口接触时的刺痛,盘腿而坐,又从那堆药瓶中捡出一个绿色小瓶,从中倒出一粒绿色丹药,放入口中,运气疗伤,竭尽全力的恢复身上已耗尽的内力和伤势。 那一笑堂的‘金创药’灵验非常,不出片刻,血便已止住,外翻的皮肉也已开始结疤。 宫伟头上冒出缕缕白烟,一时三刻,那伤虽未完好如初,却也止了血、结好疤,而体力的内力也恢复了七八成。 他收拾好地上药瓶,包好放入怀中,起身提起铁剑,望向竹林小道,双眼透出坚定的神色:“即然已被困此地,那就不得不走下去看看,如若上天怜我还有幼女需保护,定不会让我枉死在此。” 想到此处,便握紧手中铁剑,顺着那小道,往竹林深处走去。 这林中小路并不宽畅,只两人宽,路上的鹅卵石大多因为许久没有人走过,且又有那因竹林遮日而生长出的片片青苔,所以宫伟行走在上面,稍觉微滑,真是得步步着力,处处小心。 竹林中的那支支翠竹,层层叠叠,延绵在黑暗里,在夜风中摇曳晃舞,夜雨如烟,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人仿佛觉得在那黑暗深处会突然窜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行了约有半个时辰,便见林中有一空地,空地只方圆数米,中间有一黄土堆成的土丘,上有一小洞口,可容一人入内,而空地之处颇为诡异,四周竹林茂密,生机无限,偏这片空地上却是寸草不生,就像是阴阳生死之地,一线之隔。 宫伟行到此处,心内防备更盛,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一手握剑,一手握拳,摆好了架式,眼光四下里扫过,只要有丝毫不妥,便出招挥剑。 看了许久,除了四周竹林随风而响之外,并未有任何动静,宫伟这才放下心中一直提起的那口气,走近那土丘,绕着转圈打探,却不进那洞去。 在这袅无人烟之处,突然出现这么个土丘,丘上竟还有一个大洞,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宫伟走到洞口前处之时,却发现脚踩之地竟然与别处的泥土有所不同,弯腰细看,越看越心惊,这才发现原来这处山丘竟是一个巨大的坟墓,而这洞口处前方,也就是宫伟现在所站立之处,原先竟是有一块墓碑所立之处,只因那墓碑太过巨大沉重,入土颇深,后世不知谁人竟把人家这墓碑挖出,留下了个深坑,后来又被周边泥土所掩盖,但到底是欲盖弥彰,人若站立在此处之上,自是觉得脚底所踏之处与别处不同,所以被宫伟察觉。 “是谁在这深山无人处立此墓?又是谁把墓碑拔出?而如此巨大的墓碑拔出后又如何运走?且这墓口处的大洞又是何人所开?这墓内到底有什么?莫非那竹林外围的阵法也是此人所设?又或是此墓后代的护墓者所为?”宫伟心下诧异。 种种不解之迷如潮水般涌来,宫伟一时之间竟心乱如麻。 “往回路走显然是行不通的,外面的阵法显然不是自己所能破解的,之前由外而内的通过全凭运气,若再原路返回,从内而外破阵而出,不知还有没有命出得了阵。” “自己此时已进入了这阵中,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入这墓洞一探,古时常有人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也曾听闻说书的常说有人误入先古圣贤之处,得遇仙缘。” “此行虽先有祸事,但又焉知非福报?且不如自己入洞一探。” “如有妖人怪物,自己一身武艺,也可为民除害,如若那妖人怪物太过历害,斗它不过,凭自己学艺多年,也可见机行事而脱身,更何况也未必就是妖人祸害,亦或是那先辈圣贤之处,也未可知。”心中细算了一番,宫伟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提剑钻入洞去。 却见土墓内暗无天日,宫伟初入那墓内,顿觉双眼一黑,几近失明,闭上双眼站立了片刻,以适应周围的黑暗。 再次睁眼,渐渐能看到近处的景像,他身上带有的火褶子此时却也不敢拿出来使用,因为在这黑暗之处,任何光亮都会成为醒目的标识,自然也会成为黑暗中如果存在的危险锁定的目标。 宫伟边摸着洞壁边向下行去,越往下走越是心惊,这墓洞挖得很深,走了这许久,竟然还没到头,他本是习武之人,在这黑暗之中行了这许久,双眼已经渐渐适应,仔细打量之下,竟然发现这墓洞是新挖不久,并非久远年代之前的墓洞。 此时那墓洞中也开始渐渐从内往外吹出阵阵阴风,宫伟只觉得这阴风吹在身上,以自己那么强壮的身体竟也打了个冷颤,竟如夏日里初入深潭般,瞬间有种寒意,冷浸浸的,当下缓了缓脚步。 此时,阴风中竟随风隐隐飘来阵阵哭喊尖叫之声,在这黑暗之中甚是吓人。 宫伟沉住气,摒住呼吸,使出轻身的功夫,小心翼翼的不着一丝声响的向前贴墙缓缓而行。 越向下走越是发现阴风越吹越大,越吹越冷,竟如三九严寒之处,而那哭喊尖叫之声也越来越清晰明朗,越来越刺耳。 随着越下越深,那墓洞开始渐渐变宽,前方也渐渐闪出一丝光线,宫伟看到光线,心里一紧,更不敢松懈,反面更加小心的向那光亮处行去。 径直行到一处,豁然开朗,眼前竟是一处开阔洞天。 宫伟谨慎为之,只轻身闪到那洞口不远处,躲在洞边光线照射不到之处,顺着洞口往外看去。 原来自己所处的洞口开在山腹悬空壁处,视野前方是一开阔大盆地,四周皆是石壁,壁上镶有各色明珠,在壁间闪耀生辉,把个洞内盆地照得异常明亮,仿若白昼。 盆地下方被人为的建成一处平地,地上画有一处巨大的九宫图,按九宫之位插了九柄黑色三角旗,旗上用金、红双色线锈有图案,一个金色鬼头,鬼头双眼处绣了红色的鲜血,缓缓流出,徐徐如生。 偏是宫伟这等习武之人,也是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物件。 在九宫图处中心,横七竖八的堆满了数十具干尸,看那衣物着装,竟全都是妙龄少女。 只看得宫伟一阵心寒,自己也是那有儿女之人,如今看到这许多少女的尸首,竟是怒火冲天,但也知来到一处邪地,更要处处小心才是,只得强压心中的怒火,继续看去。 那堆干尸环绕之处,中间坐着一个闭目道人,满头金发,只在头上挽了个髻,用一金笄定住。 因为宫伟所在之洞是悬在山壁半空之中,且方位在那道人之左上方,又因是躲在洞中黑暗处,不敢行出仔细打量,所以一时之间,也看不真切那道人的长相,只看到那道人身着一身黑色道袍,手中握着一杆比周边九宫位上的那九柄黑色鬼头旗巨大了数倍的黑色旗帜。 此旗帜随着阴风展开,旗上绣有一不知名的怪物,头上有犄角,并生为马状,虽只是雏形,却让人觉得凶恶非常,不敢多看一眼,这显然是一尊凶兽。而那旗帜的布面竟是黑油发亮,也不知是何物所织。 过不多时,便见地下那数十具干尸竟似活过来一般,无比痛苦的颤抖着,头顶处飘出缕缕淡淡的白华,被环绕在九宫位上的九柄鬼头旗中的金色鬼头吸入口内,然后那鬼头双目中便有红色烟雾飘出,在九宫图上空渐渐越集越密,片刻竟形成一片红云,腥臭味四下散开,让人做呕。 自那白华出现之时,便从白华之中发出各种哭喊尖叫声,与之前宫伟在洞中所听到的并无二致。 此时只见那道人张开双眼,紧盯着空中的红云,口中念念有词,并伸出食中二指,向前指去,那地上的干尸便不再颤抖,停了下来,再无白华飘出,而那九柄鬼头旗也停止吸收白华,再无红雾喷出。 道人举起手中的巨大旗帜,口中大喝:“归位。” 那旗帜中的阴风便越刮越烈,宫伟躲在洞中亦觉得冰寒无比,且那风从洞中吹过,若不是宫伟暗运内力,站稳脚步,险些让风吹动。但让人更为惊奇的是,那巨大的阴风吹过,竟不能把半空中的红雾吹动一丝一毫,那红雾在半空中只缓缓飘动,不受阴风影响。 此时道人双目之中寒光一闪,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那血竟是雾化,一半喷在了那巨旗之上,一半缓缓升空,没入半空的红雾中,混为一体。 宫伟看那道人一口鲜血喷出后,脸色竟如纸般雪白,显是这一口鲜血费了他许多精力一般。 说来也奇,那巨旗与红雾得了道人的鲜血后,竟然缓缓相互靠近,旗上吹出的阴风带起红雾,反卷向巨旗,那巨旗便如大补一般鲸吞,而那道人看到此时景像,面上竟露出诡异的笑容。 宫伟看到此时,总觉得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不该让那巨旗把那红雾吸净,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知那道人定非普通凡人,而是一个修炼妖法的妖人,在此炼什么邪法,此时该是未得全功之时,自己定要想个法子让其不得成功才是,如若不然,又不知要祸害多少生灵。 当下急切又无他法,眼见半空中的红雾便要被巨旗吸收怠尽了,一时间,也不作他想,便从洞中跳出,立在那洞口处,大喝:“大胆妖道,竟然在此处残害生灵,炼这不得见光的邪术,今遇着了你家大爷,定教你难成其就。” 同时运用毕生功力,把那手中铁剑向那巨旗投去。 第六章 《炼气士》 第六章炼气士 偏生那黄发道人为炼这巨旗已是费尽了心血,此时就快大功告成,心中大喜,不曾想这边突然冒出了个外人来。 而那巨旗平日里质地坚硬,寻常刀剑也不能伤其分毫,只是在这炼制时并无防护,更因为在吸入红雾时仿若寻常木柄布面一般,黄发道人也不曾提防。 先前只道寻了这么个无人之处炼制,又在外面布下了‘黄沙阵’,心中便觉得已是万无一失,谁曾想宫伟偏在此最紧要的关头出现,在那红雾最后一丝就要被巨旗吸尽时,用铁剑将巨旗旗杆拦腰斩断。 黄发道人一时反应不急,眼睁睁的看着那巨旗旗杆被宫伟一剑斩断,心中怒急,竟是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霎时脸色惨白变成金黄色。 而半空中最后一丝红雾也因此未被全部吸净,在巨旗旗杆断后,便在空中渐渐散去。 宫伟投出铁剑后,赤手空拳,双眼紧紧盯着那黄发道人。 黄发道人此时缓缓抬着头来,只见一张黄灿灿的脸,瘦得皮包骨头,两眼窝深贴脸骨,只两个血红的眼珠看向宫伟所处的洞口,似要爆射出来一般。 黄发道人浑身一阵颤抖,口中发出凄厉的笑声,尖声怒道:“贫道自认此处隐蔽,不为仇家所发现,今日只当是被仇家追至,却不想乃是一个凡夫俗子,走到此处,坏我宝贝炼制,竟不得全功。” 口中道罢,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水,又干笑了数声,才接道:“你这杀千刀的,竟坏我宝贝,说不得,贫道就拿你之魂魄,来祭全我这‘九幽玄阴旗’。” 说着,右手一招,那断成两截的巨旗径自飞起,落入手中,左手则向宫伟抓来。 她枯如干柴的手臂竟然一闪便延伸到了宫伟面前,向他面门狠狠抓去。 宫伟大惊之下,忙使出轻功身法,向一旁闪开,同时手臂向上一挡。 但黄发道人这只手臂来得实在太快,宫伟闪避不及,手臂上的衣袖便被抓破,在半空中碎成片片落叶似的,飞舞落下。 黄发道人暗哼一声,手臂轻转,五指指尖射出五道绿气,向宫伟射去。 此时宫伟手中并无兵器可用,情急之下,只得用脚尖踢起地上碎石,呈仙女散花之式,向五道绿气打去。 谁知那碎石一碰到绿气,即被打得粉碎,四下飞溅,而绿气却并无停下之意,依旧向宫伟飞射而去。 只见黄发道人轻哼道:“若不是贫道之前受伤太重,且为了这丝‘灌疏’之气动了真灵,又为把这丝‘灌疏’之气炼入这‘九幽玄阴旗’,耗费太多真元,又岂能容你这凡夫俗子在我眼前猖狂,且看你还能接我几招。” 宫伟眼见绿气扑面而来,当下竟往九宫图中奔去,行到图中,随手拔出一杆黑色鬼头旗,双手握紧,竟当棍棒来使。 那黑色鬼头旗也不知是何物所制,入手竟是十分之沉,但在这性命忧关之时,宫伟也顾不得许多,一招‘风卷残云’,旗面便向那五道绿气卷去。 那黄发道人操控着那绿气,在半空中分出一道,卷住那鬼头旗,两下一接触,宫伟便觉被一股大力吸住,用尽全力,竟是动弹不得。 而另外四道绿气却从旁冲下,齐齐冲入宫伟胸腹之间。 霎时,宫伟便觉天昏地暗,脑中一片空白,双手一松,便把黑色鬼头旗放开,全身软绵绵的就倒在了地上,而那鬼头旗被绿气卷起,飞回原来所插的九宫方位。 黄发道人不屑的翻了翻血色双眼,却是未见有眼白,将手一指,便见倒在地上的宫伟缓缓飞起,宛若有人抬着一般,悬空着往九宫图中黄发道人所坐之处飞去。 二人这一缠斗,只在一个呼吸之间,那黄发道人便把宫伟抓住。 “哼,如若不是你这杀千刀的祸害捣乱,贫道早已炼成‘九幽玄阴旗’,如今拿你之魂,补全我这宝贝,看你虽是一介凡人,空有一腔热血正气,如此正是我魔门宝贝大补之物,嘻嘻——呵呵——哈哈——”却是一阵怪笑不已。 黄发道人伸手把宫伟抓住,看着前方的九宫图,另一支手放在心头处掐指急算,口中念念有词,心里似在寻思什么。 “左准通、右规矩,载四时,以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 算了许久,心下有了决定,便念动咒语,张口吐出一口红烟,把宫伟包住,把个宫伟如个包裹一样向前丢去,却是不偏不离的丢在了九宫图的离宫方位上。 “以破水之道立离火之威,这上古奇兽‘灌疏’之气竟是如此难以炼化,果然不愧为上古之时的辟火神兽,虽有辟火之能,却与水相克,惹要炼化这一丝残存之气,却是需这水才行。” “可叹贫道寻思了这许久,原以为火为阳,需用女子纯阴之气相配,以达阴阳相交,方可炼制成功。不想今日这凡间男子误闯,虽在紧要关头坏了这宝贝的修炼,但却让贫道明悟了,原来是需水来相配。” “这男子一身正气,阳气顶盛,却是为人刚正不阿之人。我这‘九幽玄阴旗’被他用剑斩断了旗杆,布面凝聚了这许多女子阴魂,倒是需他阳气补全我这旗杆,再配合九宫离位破水之道,此宝倒是比之前更具威力。” 黄发道人想罢,不由得心中大喜,盘坐着也不起身,就开怀大笑了起来,倒把先前宝物被毁的怒意丢到了千里之外。 随即把那断成两段的旗杆拿在手里,口中大喝一声,便又喷出一口红烟,缠绕在那断口处。 经这红烟包住,旗杆断口处如枯木逢春一般,竟从两边长出条条触手来,相互缠绕,似是要长在一起一般。 黄发道人眼见这触手把旗杆断口处相连接在一起,口中再度大喝道:“摄魂——”。 他双目一睁,看向躺在九宫离位被红烟包住的宫伟,只见红烟之中,宫伟便似之前那些女子干尸一般,全身颤抖,仿佛无比痛苦似的,从头顶处飘出一缕缕淡淡的白华,向空中飞去。 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这白华不再被九宫图上的九柄黑色鬼头旗所吸,继而再转化为红雾,而是直接便向黄发道人手中的旗杆飞去,与那外边缠绕的红雾相互交融,被那缠绕在断口处的触手缓缓吸收融合。 那触手一得此白华红雾相助,发出微微毫光,随着宫伟全身越抖越剧烈,那白华也越来越浓厚的飘出,而旗杆断口处的触手也越吸越多,光芒越来越亮,条条触手相互融合在一起,肉眼可见的速度,就要把这断口接好。 那黄发道人眼见如此,血目中大为兴奋。 “妖道休得害人——” 却听此时几声大喝,从洞内飞出四道剑光,分取黄发道人及手中的‘九幽玄阴旗’。 黄发道人今日炼宝接连碰到外人破坏,心中大怒,一边加紧吸取宫伟阳魂,炼制‘九幽玄阴旗’,一边腾出一只手来,向前抓去。 只见他五个手指尖又射出五道绿气,分出四道欲阻拦那四道剑光,另有一道绿气直射半空中进入此地的洞口,那处是洞外进入此地的唯一通道,那四道剑光便是从那处飞射而来,控剑主人必也是将从那洞内出来,所以先下手为强。 果然,那洞中此时飞出四人,其中一人眼见一道绿气扑面而来,手向腰间锦馕一拍,便见从中飞出一张符纸,在半空中一闪便化做一道白光,抵住绿气。 四人身在半空,也不多话,外形皆为年轻男子,统一身着白衣长袍,洁白素布,无任何装饰性绣纹,个个清秀俊朗,堪为人中龙凤。 这四人额头眉心上皆有一个菱形小点,每人的菱形小点颜色又不相同。 其中一男子额上为蓝色,背上插着五个剑鞘,其中一个剑鞘空着,那空中与黄发道人所发出的绿气缠斗的剑光中必有一道是其所发。 其余三人额上的菱形小点皆为绿色,而这三人背上空空,未有剑鞘,先前发出符纸的男子全身上下只在腰间配一个锦馕,再无他物,而另外一男子脖子上却带有一个玉佩,光华闪闪,显然是个宝物,最后一人全身只白衣裹身,并无他物。 此时那背插五剑的男子口中叫道:“陆师弟,蒋师弟,你们与我一同对敌,韦师弟救人。”叫罢,手指处,空中四道剑光中其中一道光芒怒放,打散那道绿气,直奔黄发道人而去。 脖子上带有玉佩的陆姓男子和身无一物的蒋姓男子各自答应了一声,用手指向自己在空中的剑光,发出耀眼光华,把那绿气打散,跟着背插五剑的男子的剑光之后,也飞射向黄发道人。 先前发出符纸的韦姓男子嘴里嘀咕了一声:“又要我破费钱了。” 随即又是一拍腰间锦馕,从中又飞出两道符来,韦姓男子手中捏了个决,向前一指,两道符分别化做两道剑光,与空中还剩下的一道剑光和白光一起,把空中所剩的两道绿气打了个粉碎。 随后手指一收,空中便只剩下一道最早射出的剑光,飞向他手中,光华一收,便现出一柄青色宝剑,提在手中。 “几个连筑灵都还未成功,仙苗未长,灵根未种,还没修到一叶生的炼气士,也敢来贫道面前耀武扬威。”黄发道人看到四人头上的菱形小点,轻蔑的哼了一声。 跟着一拍脑门,射出一片红光,把那三人的剑光挡在身前三米开外,不得近身。 眼见韦姓男子此时提着宝剑飞身扑向九宫图,黄发道人又怒道:“小狗大胆。”血目一睁,两道血光射出,直射韦姓男子而去,真是快如闪电。 “朱师兄,这妖道不是已重伤了吗?怎么还这等历害?”那韦姓男子见血光向自己射来,口中大叫,也顾不得许多,就地打滚,没入地中,血光射空,落在地上,炸出一尺多宽的大洞。 朱师兄不敢放松,指定空中飞剑闪出朵朵剑花,不断射向黄发道人,一边口中应答:“这妖道炼就的是阿修罗道的‘地极真炎’,小心那血光,不要被其沾上身。” 黄发道人冷笑:“你这小狗倒是知道得不少,吾这‘地极真炎’虽才修到第一层境界,不足以在翻手之间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但即便是这刚入门的阿修罗道神技,也非你等所能敌,看掌——”说罢大喝一声,手掌翻处,便见更多血光飞射而出,扑天盖地的向四人飞来。 第七章 《震魔符》 第七章震魔符 那朱师兄大惊:“不好——”,忙将双肩一晃,背后所剩的四把长剑化做四道白光飞出,挡在众人面前。 陆师弟也急忙将脖子上的玉佩一拍,口中念动真言,玉佩发出微微霞光将众人包住,虽不夺目,却把那血光阻在了霞光之外,不得近身。 而那韦师弟和蒋师弟听得朱师兄大叫不好之时,便已抽身跳到二人身后。那血光被剑光和霞光挡住,只在四人身前上下翻腾,血红闪烁,诡异奇绝。 黄发道人见状心中微动:这四个小狗身怀辟邪异宝,可恨吾这《血冥心经》只有半页,上面只有练制‘九幽玄阴旗’和‘地极真炎’的前几句口决,再加上自己先前为炼化上古神兽‘灌疏’之气及‘九幽玄阴旗’耗费太多心力,功力大不如前,如若不然,早已将众人拿住。 又不禁暗恨自己的那些个师兄弟,当日因缘际会下,众师兄弟在‘锁魂山’偶得一页阿修罗道修练宝典——《血冥心经》,众人心喜,皆以为得此秘术宝典,习成后便会魔功大涨,岂知众人皆有私心,更想占为已有,各自里暗害别人。 最后众师兄弟皆被黄发道人及其五师弟冷山上人设计杀死,最后黄发道人与冷山上人不惜以命相博,各抢得半页《血冥心经》。 但黄发道人被冷山上人断去双腿,冷山上人则被黄发道人刺瞎双目,且废掉了修炼多年的本命真宝‘碧寒珠’,带着另外半页心经跳入江中,不见踪迹。 数年来,黄发道人一直在找寻冷山上人复仇,一心想着夺得另外半页《血冥心经》,修得上面所记载的无上魔法。 这其间那黄发道人却又在偶然之间得到上古奇兽‘灌疏’遗留在人间的一缕气息,心中欢喜,便找到了这深山无人处,欲炼化这缕气息,使之融入阿修罗道密宝‘九幽玄阴旗’之内,使这不完整的修练之法炼就的‘九幽玄阴旗’更具威力。 不想却先是被一凡人误入破了修炼之功,之后又来了四个后生晚辈打着除魔卫道的口号要除掉自己,一口怨气难以放下,当下运起自己当年未得这《血冥心经》前所修的各种功法和法宝,向众人打去。 “四个小狗看打——” 挥手之间先是放出一把白色玉钩,只得三寸大小,飞到半空中,便现万丈毫光,光过之处,山洞内的石壁如阳春白雪,用那肉眼可见的速度销融。 随后又再拿出一把血色小旗,上面绣有日月星辰,黄发道人眼露爱意,仿若见到许久未见的爱人一般,轻抚旗面,口中念道:“阿灵,今日吾有难,需借你一用,他日定当好好待你。” 那血色小旗闻言竟似听得懂人语一般,微微颤抖了两下。 黄发道人似有不舍,却又似做了重大决定一般,把旗举过头顶,血旗放出一道血光,与先前黄发道人掌中所发血光却不一样。 那黄发道人双目之中所发血光虽然血色鲜红,但却艳如初生,无任何异味,而那血旗所发出来的血光呈暗红色,如许久未干之血,且带有浓重的扑鼻呕心之味。 一时间,朱师兄等四人身前的剑光和玉佩所发宝光都如受巨力重压,操控宝物的两人更如身被山压,不由心中惊怒,却又不敢放弃。 无耐二人能力有限,眼见剑光和玉佩宝光在黄发道人的玉钩和血旗双重攻击下渐渐暗淡,血光渐渐向四人压了下来。 那蒋师弟此时面色发白,声音已是颤抖:“朱师兄的‘五灵剑’和陆师兄的‘羽氏玉壁’都挡不住,这可怎么办?” “这妖道的法器太过历害,我和陆师弟快要顶不住了。” 朱师兄大声喝道:“韦师弟,快用‘震魔符’。” 一旁的韦师弟闻言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张黄纸,拿在手中,神色却是满眼不舍,这一会耽搁的功夫,黄发道人的血光已逼到四人眼前。 那蒋师弟急忙一把抢过韦师弟手中的‘震魔符’,向身前血光甩去。 但听一声巨响,声震寰宇,地动山摇,洞内落石无数,灰飞烟起,黄发道人所发的白色玉钩竟被炸得粉碎,那血色小旗也悲鸣一声,血光全无,直直的坠下地来。 黄发道人更是被‘震魔符’打得震离地面,全身飞起,且不断被落石击中,口中喷出鲜血,直直的摔飞了出去。 而朱师兄四人也好不到哪去,这‘震魔符’离四人最近,所产生的能量也是最大,好在四人均是名门正派,平日修习的也是玄门正宗,而‘震魔符’内含浩天正气,两相抵消了许多,但所产生的灭魔之力,依旧把个山洞震得乱石飞落。 慌乱之间,韦师弟和陆师弟竟被落石砸中,好端端的竟把韦师弟的左腿及陆师弟的右手给生生砸断,二人先后痛得大叫:“痛死了,我的手(脚)。” 朱师兄和蒋师弟人在半空,迅速各自己挽起一人,四人驾起两道剑光飞逃,从洞内通道穿石而出。 这说来话长,却在电光石火之间,从四人入洞动手到韦陆二人被落石砸断手脚,只在片刻之间。 四人驾剑光逃出洞来,落在那林间空地之上,身后洞口渐渐被那落石堵住,不露一丝缝隙。 朱师兄把韦师弟扶到一颗树下,让其半靠着树干坐下,那陆师弟右手只剩半截,在蒋师弟的搀扶下不断叫痛,嘶哑着声音大骂:“韦江凡,你真是贪财,害人害己,一张‘震魔符’有那么难舍吗?倒赔了老子的一支手和你自己的脚,你就真是个祸害。” “陆稼纵,少说两句,也许韦师弟只是把‘震魔符’放在身上不容易拿出的地方,所以才耽搁了些。”那朱师兄见此忙开口帮忙解释。 韦江凡此时心中恼羞,明知自己是因为舍不得那张价值千金的‘震魔符’,一时疏忽晚了些,自己也并非有意,再加上自己也搭上了一条腿,正是最愤恨不己的时候。 此时听陆稼纵一阵大骂,心火上窜,当下用手撑着那朱师兄,用单脚站了起来,对着陆稼纵怒吼:“陆稼纵,你没见着我也断了一条腿吗?” “是,我是贪财,可谁让我进学院前家里就不像你们这等的世家子弟,有钱有势,就你眼中的这张有什么难舍的‘震魔符’,是我进院后做了多少任务,积赚下来的钱买来的保命符,就只有这么一张,不像你们陆家,‘羽氏玉壁’这样的护身法宝都给了你,我呢?什么都没有,你赁什么让我就这么大方的用掉我的保命符?还振振有词的在这里指责我的不是?” 接着又对蒋师弟冷笑道:“还有你蒋诰乙,你别告诉我你身上就没有保命之物,这么急着一把抢过我的‘震魔符’。” 又将身子转向朱师兄道:“还有我们朱子奇师兄,你那‘五灵剑’可是外院青云长老亲赐,且不说你已得青云长老青睐,将来是要破格从外围工读生进入外院的,要说没有学到什么保命绝招,我韦江凡可不信,但却为何自己不出手,偏等我这个一穷二白的穷师弟呢?” 众人听他如此说,倒吸了口冷气。 原来这朱子奇同他们一样都是来自修仙学院——宝华书院的弟子,这宝华书院为明月帝国境内第一大学府,也是这北境境内第一大学府,建院已不知多少岁月,看过多少王朝帝国的更替交换,学院内高手如云,千百年来为北境各国提供了无数年轻俊杰,地位超然,独立于皇权之外,却又从不干涉凡人俗世之争,即便是各国帝王将相也都大多是在宝华书院院内就读之后才有资格当上各国的上层精英,可说是这一方土地的教育圣地。 这宝华书院虽贵为北境第一大学府,但却也人多事杂,所以又分为圣院、内院、外院三大院,方便管理。 其中圣院为书院内最顶级学院,圣院弟子也是各院中修为最高的弟子,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移山煮海,修为通天,也是各院弟子中的榜样与楷模。 历来院中长老与最高领袖——宝华书院院长皆是圣院弟子中选拔出来,所以圣院弟子无论是在院内,还是在北境各国,都有超然的地位。 内院弟子则是学院的中坚力量,也是各国精英们的天堂,他们虽然不如圣院弟子那样个个精采绝艳,却也都是一方英杰,一代天骄,个个都是出类拔粹的天才,其中不乏各大帝国王室及各大不出世的世家子弟,他们都有在内院修读,堪称北境的人才库。 而外院弟子则是每年学院新招学生,必先通过设在书院外,山门口的那块‘通灵宝玉’的灵力测试。 可别小看了这‘通灵宝玉’的灵力测试,传言这‘通灵宝玉’乃是当年宝华书院第一任院长与友人在北海降服一条‘万载离龙’时,自一处深海海眼中得到,最是能测出世人的灵力值,堪称绝世宝物。 第一任宝华书院院长用大法力将此‘通灵宝玉’移至宝华书院山门之外,用做每年新生入门时的测试之一。 在通过‘通灵宝玉’测试灵力值之后,还要通过外院长老的面试,也就是直接测试这些灵力值达标的新人对于天道的感悟,拥有对天道感悟的灵觉高低,才是日后修行的领悟力源泉,直接代表着日后的成就。 想要入院的学子只有通过这两关的测试,才能正试成为宝华书院的外围工读生,他们在这里的地位是最低下的,除了需要在学习之外接受各种外出历练的任务,修得学分,再以这学分来换取修行的各门功法,还得修出仙苗,种出灵根之时,才可进入那外院,成为外院弟子,否则将一生都是外围工读生的身份。 另外,表现良好且修习课程分数高的,有潜力的学生还有机会得到外院长老的青睐,直接从外围工读生进入外院,成为宝华书院的外院弟子,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是以,这样已通过两关,还没修出仙苗,种出灵根的外围工读生,在宝华书院的人数是是最为庞大。 宝华书院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传统,所以古往今来有多少惊才绝艳的人材,都是从外围工读生中慢慢一步步的爬上来的。 除此之外,书院内还有各种杂役、烧火杂工、以及各炼丹童子等不计其数,只因各处弟子皆有使唤之人,按等级排列供给,都有法度,把个宝华书院建成一个规矩严谨、法制健全、等级森严的地方。 第八章 《脱困》 第八章脱困 朱子奇虽然和他们一样只是宝华书院的外围工读生,但却比他们早入院,至今已有十年之久,修为已至蓝级境,再进一步就可达到紫级境,界时便可寻一处安静之处闭关筑灵,一但长出仙苗,种出灵根,即可突破成为一名一叶生炼气士,即可直接进入外院。 而且据说这外院长老院内有一位长老非常看好他,只等这次下山游历回归学院,就将收为关门弟子,直接进入外院成为外院弟子,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而韦江凡等人也只不过是绿级境,按修行等级来说,世间炼气士入门后,必以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等级划分,最低为赤级境,最高为紫级境,而眉心处的菱形小点则是在炼气士施展同级法力时才会显示出来,平时眉心却是和常人无异。 修为到了紫级境后,炼气士便可或闭关、或外出寻求各自机缘,因为这个时候就到了筑灵的时候了,大部分修练者穷极一生也未能踏过这个分水岭,这代表着之后进入修仙道的一个分水岭,一但筑灵成功,长出仙苗,种出灵根,这个时候就会被统称为一叶生,也就是一名真正的修仙者了。 一但修出仙苗,种出灵根,成为一叶生,体内便会形成气海,海纳百川,在额头眉心处生出一片叶子的轮廓。 这片叶子平时是不会显现人前,只有动用同级法力时才会出现,而一叶生之后的境界也是分为一叶草到七叶草等级,每级也是同样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小级,而每修成一级便会呈现不同的级数颜色,最高为紫色,每七小级过后便会再生一叶,叶数越多则法力越高。 当一叶生炼气士修为提到升到一定程度时,便可突破境界进入赤叶境,这个时候额头眉心处的叶子轮廓便会变成一片赤红色的叶子,而这个时候的炼气士修为便会是之前的十倍,而修到橙色时,便可拥有莫大法力,在凡人眼里竟是陆地神仙了。 待叶子修到紫色时,便是一叶生大成境界,再往下修炼,就需度天劫了,度过天劫之后,就可称为双叶草炼气士了。 而这个时候双叶草炼气士额头会生出第二片叶子轮廓。 经不断修习,修至四叶草炼气士时,已可成为一派掌门,五叶以上皆为各派不出的底蕴,六叶以上只存在于传说中,七叶至今从未听人说起过,世间有没有这个级数尚未可知。 而此时韦江凡却对蓝级境的朱子奇口出不敬之言,按照书院规矩,高等级的朱子奇可对低等级的韦江凡出手教训,虽禁生死之争,但些是身在院外,就算把人打死,再将陆稼纵和蒋诰乙一同灭口,此时也只把罪名安在那洞内的黄发道人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故而陆稼纵和蒋诰乙心底发寒,因为这样的事在书院,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二人生怕这样的惨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都在心内暗恨韦江凡不识大体,连朱子奇都敢得罪。 这蓝级境比绿级境高出两个等级,别说三个人中一个断了腿,一个断了手,就一个完好的,即便是三个人都完整无伤,在体力最高值时也不是朱子奇的对手,更何况到了蓝级境这个级别,可以修习各种更高的法术,使用更高级的法器,他们三人谁也不知道这个朱师兄手中有什么底牌。 韦江凡到是一脸愤怒的看着三人,骂得爽快,一时间倒是忘了断腿之伤。 朱子奇听得韦江凡一阵破口大骂,最后还带上自己,心中着实火大,心想着若非是我,你们现在就陪那妖道长埋地下了,还有脸来质问于我。 刚想回口,却心中一软,心知韦江凡已断了一腿,从此便成残废之躯,有些脾气也是正常。 口中只得安慰道:“韦师弟此次断腿,心情不佳,口不择言,为兄不会往心里去。” “只是没想到这妖道如此历害,害得二位师弟重伤身残,二位师弟也别动了气,安心回去养伤,为兄日后定会寻法为二位师弟谋出路。”话风一转,主动为二人找寻之后出路。 三人此时方知这朱子奇为人正气,原想着本来接此任务来此历练,朱子奇一个蓝级境的高手完全可以一个人自己来,却与三个绿级境的走在一起,三人起初还觉得可能是诈,现在看来却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朱子奇不过是看三人才绿级境,组合在一起来此也是危险多多,才也接下这个任务来此陪炼,如此倒是三人太过小心了。 朱子奇又安慰众人:“书院内有许多断臂重生之术,到时我等共同去求老师,让二位师弟回复手腿之伤也未可知,此时又何必为此烦心呢?” 三人面带羞色,齐声称道:“师兄大义——” “嘘——”朱子奇挥手止住三人的话语,示意三人禁声,然后转身盯着那刚刚塌陷的妖洞,注意听着什么。 “不好,那妖道没死,正在施法打开通道,要追杀我等,快走——”。 朱子奇脸色巨变,大叫一声:“走”。 转身拉起韦江凡,放出飞剑,踏剑而飞。 “朱师兄,陆师兄的手失血过多,而我法力不济,带不了他和我一起御剑长久急飞,怎么办?” 那蒋诰乙一脸紧张的看着已飞至半空的朱子奇,他先前对战黄发道人时已是法力不济了,后又在地底坍塌时拼命御剑带着陆稼纵飞出,此时自己御剑还力不从心,要他再带上一个重伤的陆稼纵逃命,真是力不从心呀。 朱子奇脸色一沉:“这可怎么办?” 此时却听到那地底传来“轰隆隆——”之声,必是那黄发道人开始动手开道,欲冲出地底了。 “四个小狗往哪里逃?待你家道爷出得地面,定捉住你四人剥皮抽筋,抽出生魂,祭炼你家道爷的‘九幽玄阴旗’。” 一阵让人心底发寒的鬼哭之声从地底传了上来。 蒋诰乙急得都要哭了出来。 朱子奇忙道:“别急,这处靠近‘氤倥荒原’的外围边界,地界奇广,我们只要不进入荒原外围,在这边界内找一处隐蔽山洞躲一阵,等妖道寻不得我们,自会向别处寻找,界时我等再找脱身之法,你们意下如何?” “全凭朱师兄做主。” 三人皆无主意,如若些时朱子奇丢下三人不管,独自一人离去,那三人必将葬生在黄发道人手上。 四人如此这般,相互搀扶着,向密林深处快步飞奔而去。 再说那宫欣兰自碰上奇怪的白衣童子,得了‘天地人三才幻音铃’,便一路寻父而来。 正行间看到前面草木之声传来,似有人在快步前行,心中提防,拔出‘盘龙剑’,心道:不知前方来的是何人,如果是歹人,就先给他一剑再说。 草树之间中奔出四人,正是朱子奇四人。 四人逃命间,见一弱龄女孩手握宝剑立在前方,倒是吓了一跳。 江湖传言,有四类人若是独身在外,那是轻易招惹不得的,这四类人即是:妇女、儿童、老人、残废。 因这四类人若敢独自出来行走江湖,不是身怀绝技,便是出身高门大户,背后势力强横,家中有人撑腰。 前方这女孩独自一人,深夜行走在这‘氤倥荒原’的外围边界,不是高人就是精怪所化,四人心有防备。 待行到近处,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女孩虽然气质不凡,清新秀美,但是身上却无一点修行人的灵气,只是个平凡的炼过功夫的凡间女孩子,不禁又气又笑。 “这位小姑娘,还不快快逃命,后面有妖人追来,如被他追上可是不得了,你家人也是,这晚上竟让你一个小孩在这深山老林间行走,这‘氤倥荒原’到底不是别处,危险得很,荒原深处是就连天上仙人都不敢深入的禁地,你怎可在此玩耍胡闹。” 蒋诰乙扶着陆稼纵行过时对着宫欣兰道,不忍看她受妖人所害,劝她快快离开。 宫欣兰看是四位年青剑客,长相英俊,虽然有两个看着受了重伤,一个断手一个断腿,但却也是一脸正气,相信也不是什么坏人。 “我的和爹爹从北境乘船过来的,因长途跋涉,干粮用尽,不得已才靠的岸,入林来寻着野味以备干粮,不想又碰到下了场雨,只得寻了个山洞避一避,就在那——”宫欣兰向后一指说道。 “我爹爹先前怕我饿着,独自一人出来打猎,但是去了这许久,也不见回归,我放心不下,就出来找寻一二,不想在这里碰上四位大哥哥。”说话间把剑收起。 “不知四位大哥哥路上可曾碰到过我爹爹,有这么高,穿了件素色长衫。”宫欣兰看那四人从密林中出来,心中打算向四人打听一下爹爹的下路,边说边用手比划。 朱子奇四人一征,面面相觑,这才想起先前在妖洞内看到妖道炼宝,曾用一中年男子来祭炼妖法,本是要救出来,但是‘震魔符’威力着实太大,事出突然,四人只顾了自家师兄弟逃出,却没有把那人救出来,现在也不知是生是死,当下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只听身后林间又传出异声,由远而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快速向众人飞奔行来。 “不好,那妖道已然脱离地底,正在向我们追来,此地不宜久留,小姑娘你自己快些想法逃命去吧。”朱子奇转身瞄了一眼身后,担心不已,扶着韦江凡,招呼蒋诰乙二人快走。 “你们等等——” 宫欣兰看他们要走,心中大急,这还没有打听到爹爹的下落,怎么能放他们走呢? “小姑娘,这密林深处有恶人追来,他本事奇大,如若被其追上,我们今天在此的所有人都性命不保,你若还想留得命在,就快快寻路逃吧。”蒋诰乙转身好言相劝。 宫欣兰看了一眼那林,她小小年纪竞胆色过人,当下对着四人道:“你们跟我来,我那山洞是个隐蔽的地方,想来追你们的人未必能寻到,你们倒是可以在那里躲避一下。” 当下转身从来路上奔去:“事不宜迟,你们快跟我来”。 朱子奇四人对望一眼,心知这样带着两个伤员逃命实在不易,很有可能会被黄发道人追上,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寻一处常人不易发现之地藏身,才有可能避过此劫。 四人果断转身跟在宫欣兰身后快速行去。 第九章 《结界》 第九章结界 这说来也怪,宫欣兰父女二人先前入得林来之时如无头苍蝇一般,再往回走就完全寻不着先前走过的路,而这次宫欣兰带着四人往回路上赶,原先也无把握能再寻到先前的山洞,只是想着自己爹爹的下落不明,眼前这四人便是个机会,所以不防与四人为伍,先试着往回路上奔走,如果迷路,则再寻一处新洞也就是了。 谁知老天开眼,竟让她找寻到了之前山壁处的山洞,心中一喜,立刻招呼四人入洞。 朱子奇等人入得洞来,不禁暂时放下心来,也是称奇,对这小女孩能在这个地方找到这么一个隐蔽的山洞,充满了不可思议,而对她遇事不惊的心境又高看了几分。 朱子奇安排好三个师弟,站到洞口处把洞口处的蔓藤扯了扯,把洞口完全遮住,又念了个‘小光明咒’,手指捏决,一点光星飘出,挂在洞顶,因为怕太亮引人注意,招来那妖道,故意使其暗下光华,只散发出淡淡的明光,倒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随后又掏出三张黄色纸符,在洞口处寻了数块小石头,分三处压在地下:“我这三道灵符乃是黄级中品灵符‘冷霓符’,如果不幸被妖道发现此洞,此符可化做‘寒冰冷雾结界’,让其不得入内,但此符只能支撑半日,如若在冰雾退却之时,妖道还在洞外,而我们还是无有退敌之法,那我们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陆稼纵一听闻‘冷霓符’三字,立即睁大了双眼:“这可是传闻中的保命神符‘冷霓符’?传闻此符可化成‘寒冰冷雾结界’,护住在内之人,万法不侵,此符制作不易,流传在外更少,比那‘震魔符’更为宝贵,朱师兄是从何处得来,还一用就是三张?” 那朱子奇苦笑道:“我如何不知这‘冷霓符’的宝贵,只是现在这个时景,我身上除了‘五灵剑’外,就只有别的一些小玩件,对付一些小猫小狗还行,但对付这妖道却是无用武之力,眼下能有帮助的也就只有这三张‘冷霓符’了,还是我出来之时,外院长老院的青云长老赐下。” 言下之意,这三张符竟是如此宝贵,纵是他一个快要修到紫叶级的高阶工读生也心生不舍。 “朱师兄——” 蒋诰乙不好意思的看着众人道:“我这里还有家母给的一粒‘开山珠’,或许能保我们一命。”说罢手一翻,便见手心中出现一粒黑色透明,如黑水晶般的珠子,有茶杯般大小,晶莹通秀,明亮好看。 宫欣兰自从四人进来之后一直在一边观望,并未出声,此时见这小珠子如此可爱,小女孩的心性不禁展露了出来。 她走上前俯下身来仔细打量那颗‘开山珠’:“好漂亮的珠子,这就是什么‘开山珠’?这有什么用呀?” 蒋诰乙此时颇有些神色高傲的对着宫欣兰道:“这‘开山珠’顾名思义,有开山的威力,别小看如此小小的一粒,能把一座高山炸开。” 宫欣兰有些不相信:“就这么小的一粒珠子能炸开一座高山,真有这么历害吗?” 蒋诰乙闻言笑来:“你非我修行门中之人,怎会知我仙门之宝,这‘开山珠’只有我外公家才会制作,在外面千金不换,有钱也没地方买去,而且制作工艺繁复,就连我母亲远嫁之时,也未从外公手中求得多少,此次出来也就只给了我一粒做为防身之用。” “哼,我就说你们都有保命之物。”韦江凡又在一边嘀咕。 蒋诰乙白了他一眼,也不理他,把‘开山珠’递给朱子奇:“朱师兄,你拿着吧,现在这里修为最高的就是你了,有能力把这‘开山珠’的威力发挥到最大,所以这‘开山珠’放在你这里倒是最合适的。” 朱子奇听他如此说,也不推辞,接过‘开山珠’:“也罢,如今这危难之时,就先放我这里,如果渡过次劫难,没用过这‘开山珠’,我再还你。” 蒋诰乙接连点头称好。 宫欣兰轻笑着转身找了‘金创药’,递给蒋诰乙:“这是一笑堂出的‘金创药’,疗伤是极好的,我看他们二人伤得很重,你拿这个给他们用吧。” 蒋诰乙连声称谢:“多谢,这一笑堂我是知道的,只是这‘金创药’乃是一笑堂专为凡人所制,于我等修行之人并无大用。” “一笑堂另有专为我等调配的疗伤之药,我们都带有,这‘金创药’,你还是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谢过宫欣兰后,蒋诰乙拿出一个小瓷瓶,走到陆稼纵身边,对着他的断手处,先念了个‘净水咒’,凭空现出一团净水来。 蒋诰乙用手一指,那净水便冲向陆稼纵的断手处,把那些血水污垢刷洗个干干净净。 只是蒋诰乙先前灵力消耗巨大,此时操控这净水,力有不逮,并不十分得心应手,陆稼纵忍不住痛,低声呼痛,不断叫蒋诰乙轻点。 宫欣兰早前在林中见过神秘白衣童子炼就三才铃,控制灵力是信手捻来,而这个蒋诰乙的操控净水的手法与之相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高下立见,不禁用手摸了摸那三才铃。 洗净伤口后,蒋诰乙打开小瓷瓶,倒了些黑色的药粉在那伤口处,说来也奇,一碰到黑色药粉之后,伤口立时见血立止,用那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疤。 宫欣兰看到便又快步走过来看:“这是什么药?竟是如此灵验。” “喔,这也是一笑堂出品,名叫‘归元散’。” 朱子奇知道蒋诰乙灵力不足,在为人疗伤时不可分神,便笑着走过来在一旁解说。 “‘归元散’?为什么我们去一笑堂,他们从来不介绍我们买这个药呢?”宫欣兰奇道。 朱子奇找了个地方盘腿坐着,暗中运气恢复,面上却笑道:“那一笑堂虽然也对普通人开放,但他们其实是修仙界的一大势力,大陆各处都有分号,你们去的只是他们对普通人开放的一层,所以也只能买到这些普通的药,如果是修仙界的炼气士去的话,他们就会有专人接待,能购买到的就不是这些普通药了。” “喔,原来如此,”宫欣兰自嘲道:“其实就是看人下药,看不起我们凡人。”嘟着嘴看向一边 众人听得不禁哈哈笑起来。 蒋诰乙清理完陆稼纵,又去韦江凡处,帮他治疗。 此时那洞外突然一片狂风大作,吹得连洞内都晃震不已。 朱子奇跳了起来小声叫道:“那妖道来了。”快速掐指收了‘小光明咒’,洞内立时暗了下来。 众人皆屏声静气,看着洞口处,宫欣兰只觉自己手心都是冷汗。 只听那洞外转来一个声音:“无知小狗,无论你们躲在哪里,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此时还不及时出来,道爷还可赏你们个全尸,放你们生魂去转世,如若再冥顽不灵,让道爷找到,即刻抽出生魂,炼制‘九幽玄阴旗’。” “那妖道此时就在洞外不远处,找不到我们,正在用计诱我等出去,我们切不可以上当。”朱子奇转头对众人小声说道。 但听洞外轰隆隆之声不绝,必是那黄发道人在洞外用妖法轰击山林各处,想把众人逼出来。 洞口处蔓藤随着狂风不断翻动,终于被那黄发道人发现,一掌击来,把那遮挡住洞口的蔓藤击了个粉碎。 “哼——小狗,原来你们躲在这里,倒是让道爷好找。”黄发道人大喜,身形一闪,就要往洞内钻来。 “寒冰冷雾,封——。”朱子奇见状不妙,口中喝道。 先前压在洞口处的三张‘冷霓符’同时冷光一闪,便见一面冰晶封住洞口,然后不断生成,竟沿着洞壁地板铺张前行,渐渐把洞内五人包裹在一起,冰晶内自然形成一个空间,足够五人活动。 如此大的空间,还好有三张‘冷霓符’,如若不然,恐怕只怕只能护住一二人摆了。 宫欣兰见这冰晶铺天盖地,好不漂亮,“哗——”了一声,“好漂亮”。 蒋诰乙等人见她如此,只能感叹无知真好,如若眼前这个小女孩得知外面的妖道心狠手辣,被其捉住,后果不堪设想,是否还会如此无忧无虑。 黄发道人在洞口处被突然出现的冰晶挡住去路,心中一阵烦怒,一时间,便用各种妖法向前猛劈,却无损半分。 那朱子奇看得真切,知道‘冷霓符’已然奏效,心中暂定。 洞外的黄发道人大怒,指天骂地,手下更加用力猛攻。 朱子奇也不理他,回头看了看陆稼纵与韦江凡的伤,见二人伤口处渐渐止血结疤,这才放心坐在一边继续调理恢复。 陆稼纵先前痛得直冒冷汗,现在上了药,渐渐安稳下来,加上他原为世家公子,锦衣玉食,且进了宝华书院后,也未曾接过多少任务,更别谈碰到过黄发道人这等凶人,未吃过任何苦头。 现如今断了一只手,又受了惊吓,此时也就安下心来,渐渐睡去。 反到是那韦江凡,他原本就是个小户人家出身,自小在家中,虽不曾吃得什么苦,但却也懂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 进了书院后,为不给家人添麻烦,更是把院内各种任务当饭吃一样的接,大小伤痛也是如吃饭喝水一般寻常,此次断了一腿,可算是最惨痛的一次,却也挺了过来。 此时未歇着的就只有宫欣兰一人,其余三人皆坐起身来打坐调息。 宫欣兰自得了神秘白衣童子的三才铃及使用法门,但却从未习得过这调息内炼修行之法,所以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看着冰晶外的黄发道人不停怒吼,衣袖翻飞,光华气浪,劈来炸去。 只是任他地动山摇,结晶内稳如风和日丽之夏。 只看了一会,便觉泛困,想起自己爹爹的消息还无下落,宫欣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朱子奇身边:“这位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姓宫,名欣兰,我爹爹都叫我小名儿为兰儿,你也可以叫我兰儿”。 朱子奇正在调息中,连眼皮都没跳一下。 反倒是韦江凡因为腿断,上了药后,虽已不十分疼痛,但终究难以净心修息调理,听宫欣兰来问话,便睁开眼看着她道:“他叫朱子奇,是我们的师兄,我们乃是宝华书院的外院外围工读生,他眼下正在导气归元,无法与你闲话。” “喔——”宫欣兰转到韦江凡身边,看了看他的伤:“你的腿怎么断的呀?很疼吧?你们是怎么碰到外面那个大坏蛋的?” 韦江凡觉得反正现在那黄发妖道也进不来,闲着也无事,也就和宫欣兰聊了起来。 而韦江凡也在聊天过程中反问一些关于宫欣兰父女为何会在此地的事由,一来二往,也就慢慢熟了起来。 第十章 《仞解血咒》 第十章仞解血咒 宫欣兰听得那洞外妖道如此历害,心中越发不安:“那你们和那妖人斗法时可曾见到我爹爹?” 韦江凡先前曾提到在洞内看妖道拿人炼宝,当时斗法要紧,也未曾注意,现在听宫欣兰如此问,便答道:“你爹爹未必与我们同路,而那妖道炼的邪法皆是用女子阴灵所炼,男子性阳,相对而言,那妖道多数妖法反而不能同化,即便我们进去时看到的那个被摄在半空中的男子,也未必就是你爹爹,倒也不用十分担心。” 话虽如此,但宫欣兰心中已是心跳不止,如若那名男子真是自己父亲,在那‘震魔符’之下,全无一点自保能力,也许早就埋身在那妖洞内了,如此一来,自己岂不变成孤儿了? 宫欣兰只觉心头巨痛,一时慌得六主无神,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此时无所适从,心道:如若真是如此,今后可如何是好。 心中即可怜爹爹被妖人所害,又怨韦江凡等人用‘震魔符’伤妖道时,连带着害了自己爹爹,心中乱作一团,恨不得手握宝剑,冲出洞去,手起剑落,把那个妖道千刀万刮,为爹爹报仇。 只是自己本领微弱,根本不是妖人的对手,这样去的话无异白白送死。 正想着,起身在洞内不停俳徊走动,身上的铃儿随着她的动作又响了起来,当下想起了那神秘白衣童子的话来,暗道也许这复仇之法就来自于这所谓的‘天地人三才幻音铃’。 想着,便拿起这铃认真看了起来。 这‘天地人三才幻音铃’原是人间普通黄铜所制,乃是民间各处小女孩的玩耍之物,并无任何特别之处,但在白衣童子随手取去,稍作炼制后,只从外型看来,却是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但宫欣兰心知,只看那炼制手法,白衣童子却要比眼前这几人不知高出多少,显然是比他们要历害得多的存在。 宫欣兰回忆当时曾按白衣童子所授之法操控此铃,知道目前自己只能简单操控此宝的一些基本功能,但自己凡人之身,并无半点法力,不能发挥出此宝亿万分之一的力量,使其助己退敌,心中略有失望。 但她转而又想起那白衣童子所说此宝的诸多妙处,如若自己也能修仙,有了法力,当可驭动这‘天地人三才幻音铃’。 想到此,心中兴起了雄心壮志,打定主意必要寻得那修仙法门,入得仙门,为父报仇。 但现在并无法门,只得转身问那韦江凡:“韦大哥,我也想修仙,但苦无法门,可否怜我一怜,教授我些入门之法呢?” “这——” 韦江凡心中为难:“这宝华书院的法门向来是不外传的,门规森严,我等都是立了誓言的。” 宫欣兰闻言大失所望。 “你过来,”蒋诰乙不知何时已练功完毕,坐在那处,睁开眼睁,出声把宫欣兰唤到自己身边:“我们蒋家有些入门功夫,不是我在宝华书院内学的,可以传你。” 当下低语把那法门说于宫欣兰听,宫欣兰大喜,连声称谢,虚心听讲,有那不懂的立时提问。 这宫欣兰也是慧质兰心,天姿聪慧的一个女子,只听了两次,便已明记于心,问了三两个问题之后,就在蒋诰乙身边坐下,按他教授之法开始修练了起来。 只见她双手结印,翻掌向天,便觉一股轻微的气流从顶门向下穿行,与自己以前修炼的内家功法自是不同,身外淡淡的一层水气浮起,绕身缓缓流动。 蒋诰乙见状不禁感叹:如此姿质,真是白壁蒙尘了,如果让其学习个三年五载,怕是又一个有资格进入宝华书院的学子了。 一直闭着双眼的朱子奇此时也睁开双眼,上下打量宫欣兰。 一时间宫欣兰收功,神清气爽,先前的饥饿感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众人皆笑着大赞其美玉姿质。 此时不过入夜一更天,洞外远处浓墨般漆黑,只有那黄发道人不停的攻击洞口处的冰晶结界。 每次攻击都会闪出漫天花火,刹是好看,但那‘冷霓符’所形成的冰晶结界又哪是这么容易破得了的。 宫欣兰此时方才看清那黄发道人的样子,顶着一头杂草似的黄色乱发,一张黄灿灿的脸上,此时血流满面,应该是先前在地洞里被‘震魔符’所伤,眼窝深贴脸骨凹陷,两个血红的眼珠反而凸暴出来,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破烂道袍,瘦得皮包骨头一般,坐在地上,自膝盖以下却是空空无物,衣摆随风飘动,原来是个残废。 宫欣兰见他这个样子到是吓了一跳,原先和父亲逃亡之时也曾见过一些死人的惨样,却是不级这黄发道人十之一二。 此时黄发道人坐在地上,一只手不断打出各种光华攻击冰晶,另一只手中按在地上趴着的一个人后心上,那人面目向下,众人定睛一看,原来竟是那洞中被拿来炼旗之人,宫欣兰细看那人身上衣物,则是大喜:“爹爹,那是我爹爹,他没死。” 众人闻言均是替她又是高兴,又是担忧,人在那黄发道人手上,不知能否救得下来,也未可知。 黄发道人透过冰晶看到众人,心中疑惑众人身边为何会多出个小女孩来,骂声暂停,手下却不曾停止攻击,只震得众人耳边巨响。 宫欣兰大喜之余,就要往外冲,被那蒋诰乙一把拦住:“你出不去的,这‘冷霓符’的冰晶结界一但结成,无论内外,都无法攻破。” “但??”宫欣兰正要说话,朱子奇一脸的担忧之色,看了看那晶壁道:“蒋师弟说的没错,这冰晶结界一但结成,非到时辰不可破,我们现在要担心的不是出不去,而是要担心一旦结界的时辰到了,便会不攻自破,彼时那妖道杀将进来,我们无人能够幸免。” 听闻这话,众人心中一沉,心知这才是目前最大的问题所在。 “以那妖人这样攻击法,他的法力不会干枯的吗?”宫欣兰看着他们,疑惑不已。 “你们修仙的门路我不清楚,但我爹爹曾说过我们修练内家功法都是有多少内力便只能消耗多少,之后需要再行调息修补回来,我看那妖道一直这样使用内力的话,多少内力都不够用呀。”宫欣兰歪着头,似是不懂为何修仙人的法力可以这样一直如沧海一般,取之不尽似的使用,也不知休息。 “对呀,我们真是一时急糊途了,”韦江凡在边上拍手笑道。 “我们的灵力与凡人的内力是一样的,用了不调息是补不回来的,那妖道先前与我们斗法了许久,又被‘震魔符’所伤,现在又费了这许多灵力攻击冰晶结界,只等到这‘寒冰冷雾结界’自动破开之时,只怕他的灵力也将耗尽,界时我们这许多人,只我与陆师兄有伤在身,但我们经过这些时间的调养生息,想必再来对付这个耗尽灵力的妖道,也未必就没有胜的可能。”众人皆是大喜,暗骂自己头昏了,这么简浅的道理竟然还是由一个小姑娘来提醒。 众人兴冲冲的各自盘腿坐下,运起练功法门,调养生息,让自己的体力达到最佳。 而洞外黄发道人见众人返转离去,怒火丛生,口沫横飞的继续开骂,手中出手更加威力无比,甩出一片血光,向冰晶攻去。 随着时间慢慢消逝,寒冰冷雾结界开始慢慢轻微晃动起来。 宫欣兰最先发现,冰晶似乎比先前薄了一点,色泽似乎也淡了一点。心中大急,立时对四人道:“不好了,冰晶结界好像开始要消失了。” 众人也纷纷收功,近来查看,果然发现‘寒冰冷雾结界’所结的晶壁此时越来越薄,颜色也越来越淡。 “看这情形十分不妙,”朱子奇望着那渐渐淡去的晶壁,面上的愁容更深:“劳烦众位师弟,待结界散去之时,务必拿出各自看家本事来,如若不然,我等小命今日算是要交在这里了。” 众人点头称是,纷纷做好准备,生死就在这一线之间。 黄发道人在洞外轰了这许久,早已精疲力竭,看得那结界渐渐淡去,知道结界将破,心中大喜,知道机会来了,却不知高兴反被高兴误,一时迷了心智,竟反手一掌拍在自己心头之上,喷出一口鲜血,立时便觉身体有无穷的力量,然后劈出一掌,如排山倒海之势,夹着暗红血光,向那冰晶轰去。 原来,这妖道出身邪派,心地狠绝,不惜用了一个自损的法子,名为‘仞解血咒’,以自身精血换来一时的功力增长,这是一个损人不利己的功法,在修仙界广为流传,无论妖、魔、仙道皆少有人使用,因这法子太过阴毒,必须先伤其自身,方能换来片刻提高功力的效果,使用之后更会使自身倒退一个境界。 要知道无论是修妖、修魔、修仙之道,每进阶一个境界都是难如登天,这‘仞解血咒’却能让人之前的修行化为乌有,倒退一步,所以这门功夫虽是能使功力立时增长,但修练的人却是不多。 而这黄发道人就是其中一个,他自从与同门相争那一页《血冥心经》,被打断了双腿之后,便开始研习这‘仞解血咒’,只盼有一天碰上仇家,对敌之时,如若技不如人,最后还可以用来与之同归于尽。 只是不想今日轮落到这步田地,仇家还未碰上,就被几个小辈伤得如此之重,且面对这冰晶结界,费了许多真灵之气,已是穷途未路,恐那几个小辈还有后手,即一不做二不休,含恨使出这门自损的功夫,宁愿过后境界倒退一层,只盼先把这几个小辈解决了。 看对方似是出自名门,个个是元神饱满,界时吸了他们元神,倒也能补回那倒退的一层境界。 所以心中也不犹豫,才这样狠心自残,用那胸中的一口鲜血,施展出这自残的法术来。 ‘寒冰冷雾结界’被黄发道人不间断的轰了许久,再加上使用时间快要结束,本就还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如今被黄发道人最后这一击,“砰——”的一声,碎成片片寒光,四下飞散,没入空气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十一章 《鬼仆》 第十一章鬼仆 “出手”朱子奇一声大喝,四人各放出自己的飞剑,光华耀眼,这闪电般的合作攻击,看得躲在众人身后的宫欣兰两眼放光,实觉大开眼界。 那黄发道人一掌之后,见结界已毁,正在趾高气扬,准备飞身进洞,突见各色剑光闪电般飞来,实在太过突然,大大出乎意料之外,急忙翻身闪开,慌乱之中还不忘随手提着那一身是血的宫伟。 自那洞中脱身而出,虽然浑身流淌着鲜血,黄发道人的一只手却未曾放开过宫伟,心知这宫伟乃正气元阳顶盛之人,‘九幽玄阴旗’还需他阳气补全,所以哪怕在洞中拼着被‘震魔符’所伤,也要抓着宫伟,带在身边。 当下险险避过诸道剑光,睁目怒吼,如惊雷霹雳一般,便见巨风狂舞,地动山摇,四下的地面竟如波浪般,起伏蔓延开来,那近身的剑光竟被这一吼之力反震开来,众人见黄发道人此时竟还有此能耐,皆耸然动容,惊怒交加,竟是错估了这妖道的法力。 那韦江凡更是面色铁青,眼中直欲喷出火来,颤声道:“这妖道还真命硬。” 他自断腿以来,对这妖道可谓是切齿痛恨,此时更恨不能立时将其擒杀,方解自己断腿之恨。 却不知那黄发道人此时也是有苦难言,他施展了‘仞解血咒’,功力虽然大幅提升,但要紧的却是那反噬之力,让他浑身巨痛难耐,几乎难以压制全身狂乱的气血,只得把那痛感化做惊雷一吼,全数发泄而出,才造成此威力巨大的声浪。 众人此时被吼声震得站立不稳,手中指挥剑光倒转,再次强行飞向黄发道人。 各自轻点地面,借力自洞内飞身而出,立在洞前,站做一排,宫欣兰亦随后跟着。 黄发道人一吼过后,强压下巨痛,嘿然冷笑,十指如飞,血光纵横飞舞,抵住那半空中倒转而来的飞剑,但此时他已是大不如前,心知重伤未愈,体内真元损耗极大,如不速战速决,今日说不得反要被这群小子给留下了,故此下手一招比一招强,越打越快。 朱子奇等四人运气指挥着半空中的飞剑,光华耀眼,凛冽的剑芒呼啸破空,真如霹雳横扫八方,这双方一番缠斗,不分输赢。 只是越打越心惊,那妖道体内真元仿佛用不尽似的,如此下去,自己几人必不能讨好,心中愤怒疲怠,隐隐有些绝望。 蒋诰乙更是心生寒意,对着朱子奇大叫:“还不放‘开山珠’,我们必死无疑。” 朱子奇心中蓦地一动:“是了,我怎么忘了这宗宝贝。”当下手一挥,便见一团黑光向黄发道人打去。 黑光来得极快,只一眨眼便到黄发道人面门,黄发道人也是听过这‘开山珠’的威名,吓得丢下宫伟,双手急切之间护住头部,虽无双腿,但却双膝点地,行动如飞般向后退去。 ‘开山珠’如影随形,紧跟着黄发道人,快如闪电,躲闪不及,只听得“轰”的一声震天巨响,如雷声滚滚,在那夜间扬起声波巨浪,卷起漫天尘土,迎风怒卷,各种泥石断树被震得如急风暴雨一般,四散飞射开来,大地一片晃动。 众人在朱子奇丢出开山珠后,便急往四下退散,此时那如同惊涛骇浪般的巨震,震得众人双耳嗡嗡作响。 宫欣兰一直身在后方,她本事微弱,更是难抵巨震声浪的攻击,双手抱头大呼“好痛好痛”。 众人忙又聚在一起,联手施了个护身结界,把诸人围在其中,减轻这巨震带来的震撼伤痛。 漫天尘土之间,却见一个灰色身影从半空中落下,却是被那巨声吸引而来。 灰影人一到此地,双手一扬,便见狂风乍起,夹带着漫天尘土吹向四方,一时间,这铺天盖地的泥石沙尘断树,竟被吹得无影无踪。 众人定睛一看,见此人身着灰色长袍,袍子上连着一块连襟宽帽,做成连衣帽款式,顶在头上,竟是把个脸都全遮挡起来,整件长袍甚是宽大,将来人完全包裹在内。 只看得出是一个极瘦极高的人,比常人竟是高出一头有余。 且那狂风吹得如此之猛列,竟是无法扬起灰袍人的衣角,可见来人功力之高,让人心生恐惧。 “咦?是‘灌疏’之气?” 灰袍人看向‘开山珠’炸开之处,不得不说这黄发道人实在是命大,以‘开山珠’之威力,正面受创,竟然未被炸死,只留半条命,只是他浑身是血,手臂折断,现在完全就是废人一个。 “拿来——”灰袍人伸手向黄发道人。 黄发道人惨笑道:“你竟认得这‘灌疏’之气在我身上?” 灰袍人竟不理会于他,伸出手一挥,黄发道人一声惨叫,口中鲜血狂喷。 那宫欣兰此时奔向宫伟落地之处,大声叫道:“爹爹,爹爹,你快醒醒呀,爹爹??” “‘灌疏’之气不是你能拥有的,把它交出来,我饶你不死。”灰袍人冷冷的说道,那声音中透着阴寒血腥之味。 不等黄发道人回答,宫欣兰便拔剑从宫伟身边转身向黄发道人冲去,韦江凡一时无法拉住,只得大急:“兰儿,别过去。” 原来见宫伟闭目不醒,不知生死,朱子奇在一旁与宫欣兰说明宫伟现在身中妖毒危险,不如待此事了结之后,先去前面的城中,寻个药房良医,配剂保命的良药,先压制住妖毒,不让其发作,之后再去宝华书院寻求活命之法。 “你害我爹爹如今生不如死,我要你偿命。”偏宫欣兰此时心中悲愤,满腔怨气,便要寻黄发道人报仇,话语之间,便冲出一剑刺去。 黄发道人就算此时重伤,双手骨折,也不是宫欣兰这等普通人能对付得了的,他不顾眼前还有一个神秘的灰衣人,翻身便避开刺来的剑,随后飞身而起,头顶向宫欣兰的腰间,宫欣兰闪避不及,竟被撞飞有三丈远。 黄发道人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顶之后,便口吐白沫,眼见是活不成了。 灰袍人立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发生,竟不出手阻拦。 眼见那宫欣兰从地上爬起,这才抬起头来,注视着宫欣兰,上下打量。 宫欣兰此时从灰袍人衣帽空隙间瞧见他脸上满布伤疤,深浅纵横,十分吓人,只两只眼睛明亮得如天上的星辰,倒是减轻了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带来的恐怖感。 朱子奇等四人飞步赶了过来,挡在宫欣兰身前,只是众人此时也从这个角度看到了这张可怕的脸,再看这身装扮,脑中随即涌现出一个可怕的传说中的人物来。 “来者可是疤面鬼仆前辈?”朱子奇抱拳行礼问道。 他知此人性格怪异,修为比那黄发道人不知高上多少,一言不合,恐怕就要屠尽在场所有人,即便是那院内长老来,也非必是其对手,是个极其可怕的人物。 灰袍人看着朱子奇,也不搭话,抬手便向那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的黄发道人挥出一刀,他这一刀殊无花俏,直来直去,真气狂霸惊人,且出刀收刀,只在一瞬间,刀影一闪而没,竟看不出他刀在何处。 那刀光过处,黄发道人被劈成两截,宫欣兰见此惨状竟是不忍直视,扭头转身另向一旁。 朱子奇等人身为修仙者,平日里打杀也是常有的事,各种血腥场面哪没见过?只是这黄发道人双腿双手皆断,浑身是血,惨不忍睹,真是让那铁石心肠之人也不免低下头,不忍看他。 此时黄发道人分成两截的尸体中慢慢飘出一点粉红色的烟雾,轻轻淡淡,如桃花飞舞一般,自那血腥的尸体上慢慢升起,诡异而美丽。 灰袍人眼光一闪,取出一个黑色的玉质葫芦,打开盖口,然后手指点向粉色烟雾,便如长鲸吸水似的被黑玉葫芦吸入口内。 灰袍人收好粉色烟雾,转身也不理睬朱子奇,只望向那宫欣兰。 “我就是他们口中所称的疤面鬼仆,你这女娃,可愿拜我为师?”疤面鬼仆紧盯着宫欣兰半刻钟,方才开口问道。 “我为何要拜你为师?”宫欣兰不解。 疤面鬼仆低头指着那地上的宫伟道:“你不想救你父亲吗?” “你若能救我父,我拜你为师。”宫欣兰闻言大喜,立即大声应道。 “切不可——”韦江凡大急,忙出声阻拦。 疤面鬼仆闻言转头看向韦江凡,恐怖的脸上射出两道刺人目光,吓得韦江凡一脸惊恐,再不敢多说话。 疤面鬼仆又转向宫欣兰:“我也不欺瞒你,你父亲身中的非寻常之妖毒,已是命不久矣,如若得我出手,他尚可多活个一年半载,如若离我而去,他决活不过七天,你若肯拜我为师,我就破例为你出手一次。” 宫欣兰听他如此说,面露失望:“只能活个一年半载吗?那你就是救不了?那就让我带父亲去寻医,你不能医,别人难道就不能医吗?” “别人?别人是谁?”疤面鬼仆冷笑反问。 “你父亲不只身中妖毒,还有被人抽离了阳气去炼邪物,照现在的情形,连阳魂都不全,你能找谁医治?凡间又有哪个名医能治得了无魂之症?”疤面鬼仆听她不信自己,十分不悦。 “先前朱大哥说可以先到前面的城中,找个药房配两剂药,压住妖毒,再带我们去宝华书院,或是能救呢?”宫欣兰因为那疤面鬼仆长相难看,再加上他一刀把黄发道人劈成了两半,心中越发认定他不是个好人。 疤面鬼仆轻蔑的哼道:“除非宝华书院的长老现在能即刻出现在此地,也许他还有救,只是此处离宝华书院有数万里之遥,以你们这几个人的速度,不说伤残在身,即便个个都恢复到最好的状态,只怕还未行至半路,你父亲就只剩一具尸首了。” 宫欣兰此时哪里听得进去这些,怒道:“你为了让我拜你为师,自然是希望我在这里让你救治,好让我拜你为师,只是你却又不能完全救治得了我爹爹,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怎可拜你这丑鬼为师。” 边上众人听她如些说话,不禁直冒冷汗,一颗心几乎提到嘴边了,心中暗道:这丫头不知死活,这疤面鬼仆是什么人物,昔日只为一句旁人一句戏言,说他面目可怖,就曾打上佛门重地——六离禅院,屠尽院内七大神僧,使得六离之术从此绝了传人,也让六离禅院数百年来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起。 而这丫头竟敢这样跟他说话,可是莫要害了我等。 第十二章 《官渡》 第十二章官渡 疤面鬼仆闻言怒道:“哼,我一生从未有人敢如此对我说话,如若是别人,我早一掌打死。” 说着怒目而瞪,见宫欣兰生得虽非绝色,年纪也还尚小,但却带一种让人亲近不忍伤她的独特气质,让他想起那个早已烟消云散却又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身影,半响后才暗叹一声,接道:“也罢,就当我这一生中做了一件好事吧。” 随后手一甩,向宫欣兰丢了一颗丹药过来,那丹药还在半空中,疤面鬼仆人已腾空而去,一闪而没,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宫欣兰接过那飞来的药丸,只觉得异香扑鼻,圆圆滚滚的呈碧绿色,很是好看。 众人见那疤面鬼仆走后,一直提起的心这才放下,只觉得胸背已湿,都不禁庆幸捡了一条命回来。 朱子奇近身一看,不觉得大吃一惊:“这是‘阰香丸’,续命神丹。” 蒋诰乙等人急忙围上来:“果然是‘阰香丸’,一笑堂的不传之秘,修仙界的宝贝,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宝贝呀。” 韦江凡抬头对宫欣兰道:“兰儿,快给你爹服下,这药纵不能完全医治你爹爹的毒伤,但却可以帮他压制住毒伤,延命三个月,为我们能到书院求救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只可惜,若那疤面鬼仆前辈能在你爹服药的同时,施法辅助,你爹当可保一年半载无恙,倒是可惜了啦——”众人皆为此感叹。 宫欣兰得那疤面鬼仆赠药,大感迷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自己与他并不相识,且又违他本意,不拜其为师,他为何还要赠药呢?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此时却无他法,即然众人识得这药,想必不是欺骗自己,当下便从身上扯下一块布,为宫伟清理了一下脸上的血渍,掰开嘴为他服下‘阰香丸’。 服下药丸后,便见那宫伟脸色好转,再无黑气缠绕,宫欣兰高悬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众人连称这果然是续命神丹,虽不能逼出妖毒,但却是已将其压制,不让其继续蔓延,皆笑言道这次回去后,必当想尽办法,也去弄一两粒此药,用来防身,只是大家都知道这‘阰香丸’的贵重,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得到,所以也只当玩笑话罢了。 宫欣兰着急着为父亲治疗,便与朱子奇等人商议,众人直接到那江边寻回自家的小船,然后寻个最近的城镇,再买办各种事物,以及寻求那便捷的交通工具,快速去往宝华书院。 必竟这么远的路,众人之中,不是有着伤员,就是有不能驭剑飞行的凡人,光凭几人的脚力,真如疤面鬼仆所言,只怕到了宝华书院,那宫伟早就成为一具尸体了。 商定好后,众人打点行装,眼下众人中,陆稼纵和韦江凡身有重伤,且一个断手,一个断腿,朱子奇为师兄,一边手扶一个,那蒋诰乙又不肯让一介女娃累着,所以自告奋勇的背起宫伟,跟在众人身后,一行人匆匆离开。 只把那断成了两截的黄发道人尸首遗弃在原地,甚是唏嘘。 宫欣兰年纪尚幼,得众人照顾,已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尽心回忆来时之路,在前边指引方向。 经此一事,已是天色渐明,昨日宫欣兰与父亲来时曾迷了路,所以也不敢盲目指点,只和朱子奇等人说了大概方位,沿途曾遇到何等风景,那朱子奇等人何等人物,立即辨明方向,就这样趁着微亮的天光,离开了这片森林。 众人一路急行,比之宫家父女昨日一路游玩行路程快了许多,虽是细雨绵绵不绝,但鼻息之间却充斥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只半个时辰便隐隐听到前方传来水流澎湃之声,在这宁静的夜里由远而近,穿过森林,传到众人耳边,众人心知快到江边了,不由心喜,脚步也比先前快了许多。 哪知翻过一重土坡,来到江边,众人都愣住了。 眼前宽阔的江面上哪里有什么小船,在只江边立有一搜巨轮,看那船头上挂着明月帝国的太清玉蟾旗,船帆收卷起,数根桅杆交错,船身上处处插着熊熊火炬,也不知燃的是什么油脂,绵绵细雨也未曾浇灭。 船上挂着数个大红灯笼,皆为防雨布制,并耸立着一座两层小阁楼,灯火辉煌,丝绸帘幔随着江风倾舞,镂金饰玉的极尽奢华,映照在江面之上,粼粼闪耀,为江面带来一抹浓妆。 随着船上的火炬之光,竟看到船上甲板处来来回回的,有许多官兵在驻守巡逻,瞧这样子,仿若是艘官船。 众人皆疑惑:这等荒野之地,如何会有官船在此停驻?真是匪夷所思。 而最为不解的就是宫欣兰,因为那艘宫船所停的位置就是她们父女停放小船的地方,怎么一夜之间,小船变大船,还有这一船的官兵,任她如何聪慧,也猜不出是何缘由。 “兰儿,你说的船?”韦江凡看着那巨船,转头问宫欣兰。 “我家小船明明就是停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宫欣兰左顾右盼,都未曾发现自家小船的踪影。 正在这时,船上巡逻士兵已发现岸上众人,一时间,哗然高呼,从中走出一人来,对着众人高声叫道:“那岸边所立的闲人听着,此乃帝国太常寺协律郎府官家在此停泊,还不速速离去。” 朱子奇等人虽久不在俗世,但毕竟家中还有人在世间或为官或经商的,或多或少都知道些世间事,知道这太常寺是明月帝国专门掌管礼乐的最高行政机关。司掌陵庙群祀,礼乐仪制,天文术数衣冠之属,每当帝国有祭天等宗庙大事之时,就是这太常寺的职责所在。 而太常寺下协律郎又称协律都尉,掌管音律,宫庭之中丝竹管乐皆为他管。 当今明月帝国的协律郎正是有北国乐神之称的速水先生,相传此人乐感通天,精通天下诸般乐器,他所演奏时,风停云止,花开鸟落,鱼浮兽立,闻乐而喜悲,恐惊扰了他,想不到他家的船竟然在此。 此人不止在明月帝国,即便放在整个天下及修仙界,都有不小的名气。 只因他之名不在修为及官级高低,而在对于乐理的理解,实打实的已到了一个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自是受天下人敬重。 “常闻这帝国太常寺协律郎速水先生生平最好清静,且甚少离府远行,此地离帝国都城逐月城何止千万里,他家的船怎么会停在此处呢?”陆稼纵家中经商,与明月帝国官家有生意上的来往,自小便是曾听家中长辈说起这位本朝奇人。 蒋诰乙接过话:“现在我等并无任何交通工具到那最近的城市,这湄夕江流域此段水路往南不出半日,便有一镇,属帝国金安府管辖下广乐城属地,当年我曾路过,那镇名为华莲镇,镇虽不大,却是接连金安与永乐两府的来往货运中转之地,而此地又近氤倥荒原,给了北边出入之人的供给,所以还是异常繁华,镇中大致都有我等所需求之物,但还真需借船而行才是。” “那不如我等去与那官兵谈谈,你我都是宝华书院的弟子,即便是帝国皇家,也要给几分薄面,我等借他船只休养,只到那华莲镇即离去,你们看如何?”朱子奇问道。 众人皆无意见,便由那蒋诰乙上面,对着船上叫道:“那船上大人请听好,我等乃是宝华书院弟子,因有任务在此地降服妖人,却有师弟受伤,还望大人能借宝船一席之地休养,顺路送我等到前方华莲镇即可,大恩后报。” 那船上众士兵听得清楚,立报与一将领,那将领听得是宝华书院弟子在此,即刻差人将众人迎上船来,以礼相待,不敢怠慢。 朱子奇等人上得船来,站在甲板之上,众官兵不住打量众人,见众人虽然身上血迹斑斑,且有断手断腿的,还有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却个个生得俊美不俗,神情淡然,身上颇透露着仙气,只叹果然是那修仙之辈,英姿不凡。 众人同样打量着船上官兵,那些士兵皆是灰布盔甲,统一的明月帝国的水兵服,为首一人高大魁梧,人虽中年,但身板却依旧英挺,五官端正,方面阔唇,三绺长髯,一身明晃晃的统领盔甲,在火光中明灭闪烁,更衬出此人豪迈,气吞山河的气概。 那军官道:“诸位乃宝华书院弟子,帝国有令,当礼待,只是此船上并非太常寺协律郎所在,现如今却是协律郎的一位重要客人,这位客人身份特殊,所以却是不便久留诸位,万望见谅。” “久闻帝国太常寺协律郎速水先生为天下乐迷所敬仰,所交之人也定是风雅之人,大人何不代为传答,就说宝华书院弟子求见。”蒋诰乙上前与之交涉。 那军官面有难色,转头看向那小楼之内。 只见那小楼内丝绸幔帐缓缓卷起,从内走出一名红衣女子来。 宫欣兰见那女子美丽大方,红衣衬得肌肤白晰,乌发飘散,双眼娇媚动人。 “小姐吩咐,宫校尉不必为难,贵客临门,不胜欢喜,诸位请跟我来,我家小姐有请。”那红衣女子向着众人盈盈一拜,声音如山间清泉一般清脆动听。 众人都暗赞果然是官家,随便出来一个下人,就是如此品貌。 “如此,各位请——”那军官似心有不愿,但却也不敢违抗那小姐命令,只得挥手有请。 众人谢罢,鱼贯而行,跟着那红衣婢女身后进了小楼。 小楼内温暖如春,与楼外秋寒防若两个世界,四周飞纱流动,四面放着数张太师椅,正后方两侧摆有两盆兰花,当中摆放的玉石案上,斜立着一个金光闪耀的铜棱镜,并摆着一个玉瓶,瓶上有花三两枝,边上案面还摆放着各色未剪枝的新鲜花朵,案旁坐着一位身着蓝色宫装,面上戴着绣花白纱的蒙面少女,一手拿着一支芍药,一手拿着一把黄金小剪刀,正在对镜剪花。 蓝衣少女身后左边不远处还立有一位红衣婢女,手捧茶盘,上有天青色茶具,同先前带众人进小楼的红衣婢女同样装扮,相貌一样出众。 带领众人进来的红衣婢女此时走到蓝衣少女身后,与另一名婢女分立两旁。 众人只道以协律郎的名气与地位,能让他派出官船来请的客人,定是非同小同,谁知道竟是眼前这少女,真是匪夷所思。 第十三章 《奇毒》 第十三章奇毒 众人见那蓝衣少女身形不过十四五岁左右,一身蓝色宫装打扮,面上蒙着一层绣花白纱,也不知是何物所制,竟带着朦胧烟水之气,以朱子奇等人修为,竟也看不出那少女绣花面纱后的真容。 只见她侧头垂首,低眉如黛,长长的眼睫毛垂将下来,真如个仙子一般,端坐在那玉石案旁,只倾出上半身,瞧来风情万种,对于男人竟是有莫大的魅惑力。 众人心中均想,此女不知是何方神圣?竟劳协律郎派官船来请。 那小姐听闻得有人进来,抬起头来,刹那间,如春满人间一般,一双明眸流转,灿若繁星,看向众人,让在场的几个男人一见便觉呼吸停顿,刹时间呆若木鸡。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眼睛,真如一潭清水,明亮清透心底。 红颜如此娇艳,竟惹得朱子奇等人凡心一阵荡漾,不觉痴了呆了。 只是看了一眼她的眼睛,便已是如此神魂颠倒,如若让人看到她白纱后的绝世容颜,真不知又该是如何? 蓝衣少女望着从人,双眼轻轻一眨,发出一串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几位想必就是宝华书院的弟子,小女子招呼不周,还请诸位不要怪罪。” 这一翻话如春风吹拂少年面,令听者如痴如醉,实乃红颜祸水也,就连宫欣兰这般年纪的小女孩也不觉痴了。 那军官见众人面如痴呆,只盯着那蓝衣少女看,不禁在一边轻哼了一声。 众人均被惊醒,一时红了脸,心跳加速。 “我师兄弟等人因在那林中遇到一妖人为害世人,出手与之相斗,妖人历害,虽然最后被我等除去,但也伤了我两位师弟和这位小妹妹的父亲,他父亲被妖人捉去祭炼妖法,伤了根本,几乎丢了性命。” “现如今正是危难之时,本不该打搅仙子雅兴,但此时此地也并无他可去之处,说不得求一求仙子,万祈垂怜,让我等在此休息些时,天大明时再做他去,不知可否?” 其实这四人都想与那蓝衣少女搭话,几相争执,反倒让那朱子奇瞪了几眼之后,余下三人只得作罢,任由那朱子奇上前与蓝衣少女对话。 那蓝衣少女听后也不起身,看了看那军官,似有话说。 “小姐乃万金之躯,且有孙婆婆吩咐过末将,要时刻照顾好小姐,此次行程中切不可与陌生人接近,望小姐莫要为难了末将才是。”那军官抱拳相劝,似是为难。 那蓝衣少女转眼看向宫欣兰一行人,欲言又止。 宫欣兰看那蓝衣少女年岁只比自己大几岁,且又生得那样的绝色,行为举止也与自己平生所见之寻常人氏皆不相同,气质高贵许多,只怕再过两三年,将是那全天下各王城中多少王孙贵族公子哥儿们所追逐的对像。 “这位仙子姐姐也不必为难,我爹爹身中邪术妖毒,命在旦希,只望姐姐能怜我年幼无母,只有爹爹一个亲人为伴,今日遭此大难,好在有这几位仙长路过,我只求暂借贵地歇息片刻,再求仙长带我父女二人至那有药之地,购药疗治。” “如蒙仙子姐姐大发慈悲,待我爹爹渡过此难,必为仙子姐姐立长生牌,日日念仙子姐姐的好。”宫欣兰说罢就要拜下,那蓝衣少女忙吩咐左右两婢扶起。 寻思了片刻,蓝衣少女似是做出重大决定一样:“慕挺,就让她们在此休息,天亮后再寻个落角处让她们下船便是,如若孙婆婆问起,或为难于你,自由我担待。” “小姐,这如何使得?”那军官慕挺急上前阻止。 “如何使不得呢?”蓝衣少女接过身边红衣婢女过来的茶喝了一口,用眼瞄了一下他。 “这伙人伤的伤,残的残,如今实在不宜多生事端呀!”慕挺上前低声解释道。 那蓝衣少女抬眼看了看慕挺,转而笑道:“我虽年轻,但这看人的本事,此生也只走眼过一次,此次绝不会错,孙婆婆那处自然有我,你也不用担心,出了事自然是有我的。”话中似有所指。 慕挺听得此话,面色发红滚烫,听出这话中之意,只是当着外人,不便明言,略迟疑了一下,只得照办,吩咐了两个士兵带众人到船上客房歇息。 众人自然是千恩万谢,暂告拜别,随士兵而去。 只是朱子奇等人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目光竟是不舍从那蓝衣少女身上移开。 慕挺望着众人背影,只吩咐两个红衣婢女好生照顾小姐后也告辞而出。 厅中此时只有蓝衣少女和两个婢女,只见她低首拿起一支芍药,一手拿起黄金小剪刀,又开始慢慢修剪了起来。 那两个红衣婢女则是对望了一眼,先前领众人进来的红衣婢女轻声道:“小姐好心收留,只怕会起祸端。” 蓝衣少女闻言手中一停,娇躯一震,背对着二人,双目竟如电般闪出片片火花:“只怕二位多心了,我现如今已是笼中鸟,就算有心,借宝华书院这几位弟子的手脱身,以孙婆婆的本事,只怕也只会多添几条人命罢了,或还会推到我父身上,使我父亲得罪宝华书院,我又如何会做此傻事。” “即然我已然落到你们手上,自是不会再为家人惹出更多祸事来。”手中“喀嚓”一声,把个花枝剪成两断,真是说不出的怨毒愤恨。 她心知这二人是孙婆婆安排来的,衣食住行都跟在自己身边,是一时也不得离,自己有那天大的本事也不得脱身,只恨自己误信了人,如此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另一捧茶的女婢暗叹一声,道:“小姐也不必烦恼,此去是福非祸,却不知此乃是我门内天大福份,如惹是别人,只怕早已狂喜万分了,我和添香又何尝不是如此。” “俸玉,添香,你二人可照实回孙婆婆,如她怪罪,就让她来找我吧,那宝华书院众弟子是我的客人,切不可惊扰了他们。”那蓝衣少女恢复平静,只是凝视着那被剪成两断的芍药花,秋波中闪过黯然的神色。 添香心道:你自己适才还说自己自身难保,如今还有这等闲情关心起别人来,口中却应道:“是,只要他们不起事端,当无人去惊扰他们。” 俸玉却在一边幽幽叹道:“只是慕校尉要受点苦了。” 那蓝衣少女闻言却是轻哼。 船舱深处,最后一间房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背影,却是那军官慕挺。 也不敲门,只站在门外,一动不动,似是已站成了个石头人。 “我知道你此来是说情,但我的规矩却是不可废,你进来吧。”房内传出个老妇人的声音,说不出来的冷漠淡然。 慕挺在门外目光闪烁,暗叹一声,推门而入,那门内房间此时却是暗黑一片,却也不点灯。 慕挺进房后又听那老妇人的声音道:“把门关上吧。” 慕挺转身把门关上,然后立于门前。 黑暗中一点艳丽的火光闪显,横空疾电似的一分为四,疾射向四方,点亮房内四周的四盏明灯,灯火把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此时才见那房间虽小,但却布置得异常精致。 左边一张雕花小檀木卧床,用柔若轻烟的一顶水绿色幔账围着,床上铺着绿色缎子的铺盖,上放一个绣满海棠花的枕头,外加一床锦绣绵被,绣工精湛,却不显奢华,却也处处透着贵气,显是非虽常人家所能得享之物。 床前放有一套小圆桌凳,上有一套白瓷茶具,四周落各有一落地烛台,正明晃晃的亮着灯火,照亮这间小屋,一大盆‘徙香草’上,爬着数只白色小虫,丑怖恶心,正在大口大口的咬食着‘徙香草’。 屋内站立着一个华服老妪,满头点翠珠玉,宝石金冠,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华贵之威。 那华服老妪叹道:“我只道你中了我北冥山绝毒,是绝不敢违抗老身之命,却不想今天敢为了那丫头出头,倒是小瞧了你。” “婆婆,即然我已中了这‘世降阴轮’,此生再无他望了,但小姐年幼,还望婆婆不要伤害于她,此次我已然害了她一次,只望有生之年能弥补于她。”慕挺面露忧伤的看着华服老妪,原来这华服老妪便是他与那蓝衣少女口中所称的孙婆婆。 孙婆婆嘿然冷笑,定定的看着慕挺:“你道这‘世降阴轮’是如此轻易便得到之物吗?你有幸能得圣后看中恩赐此物,还不知道谢恩吗?” 慕挺听她如此说,心中隐隐作痛,激动不已:“什么叫做谢恩,这‘世降阴轮’是你们北冥山最阴毒的绝世毒物,中者如无你们的独门解药,毒发时是生不如死,最后更会忍不住把自己身上的肉一口一口的咬下来。” “如此恶毒的事也只有你们北冥山能做得出来,还想叫我谢恩?”慕挺怒火熊熊,双目中恨火欲喷,咬牙切齿,脸色越是难看,几近扭曲。 那孙婆婆冷眼相,也不说话,静静的走到桌前坐下。 “而你,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堂堂明月帝国的一品浩命夫人——诘国夫人,竟是北冥山阴后座下,玄阴九天中——鬼姝的左右护法之一,自降身份对我这个小小的六品校尉下毒,而且还是名满天下的北冥山奇毒——‘世降阴轮’,我百思不得其解呀。”慕挺指着孙婆婆大声咬牙大喝。 他口中的阴后,便是现今北冥山之主,雄冠魔道,世人称之为阴后,而北冥山中人则称之为圣后。 孙婆婆哧声冷笑道:“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六品官职的小官,一叶草修行都不到的炼气士,值得我用这么贵重的毒?也难怪你会不解。” 话音刚落,房内凭空多出了两个黑衣人来,“但这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六品校尉就能得知的。”孙婆婆向两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便见两个黑衣人闪身到了慕挺两侧,慕挺在二人出现之时便心中警觉,但两个黑衣人行动如风,一左一右,四手相扣,便把慕挺的双臂给锁住。 慕挺双手被制,动弹不得,想使出腿脚功夫,但两个黑衣人早有准备,各出一腿,踢在慕挺小腿上,他只觉得双腿一痛,失去了知觉。 第十四章 《媚惑天眼》 第十四章媚惑天眼 慕挺惊异骇怒,抬头怒视孙婆婆:“这是什么意思?” “你私自放任那丫头同意宝华书院弟子留在船上,那个叫宫欣兰的女娃儿和只剩一口气的凡夫俗子倒也还摆了,另外那几人都是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弟子,要是把此行的目的泄露了出去,别说是你和你们家主子,便是我们,也抵不住圣后的怒火,如此恐怕也就不是你家小姐一人的事,而是这整个明月帝国的大事了。”孙婆婆平静看着慕挺。 慕挺心中默然,心知孙婆婆所说不差,那阴后的传说,着实是令人心生恐惧。 “这次我若不罚你,以后有那多舌之人传了出去,倒是叫我北冥山难堪,笑我北冥山连个人都管不住,这次你自认为是为那丫头而违我法令,那我就用三枚‘穿心钉’来罚你。” 孙婆婆说话之间,双手一挥,射出三道乌光,停在慕挺身前,光华中现出三枚乌金所制,长只三寸,粗若发簪的乌金色长钉,浮在半空,光华闪闪,好不吓人。 孙婆婆手一翻,食指一弹,便见其中一枚‘穿心钉’带着乌光射向慕挺胸口,一闪而没。 慕挺随着‘穿心钉’打进胸口,闷哼一声,接着全身颤抖,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无色,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下来,巨大的疼痛感从心口蔓延至全身,挑逗着全身最敏感的痛觉神经,仿佛敲骨吸髓,撕心裂肺。 “这‘穿心钉’的味道不用我说,你现在知道了吧?” 孙婆婆冷笑道:“这一钉更比一钉痛,是为了让你知道,从此再不敢违了我的命令。” “砰——”的一声,那房门竟被人撞开,孙婆婆抬眼望去,同时手一翻,空中的两枚‘穿心钉’便径自消失,门外竟是先前在船上小楼内坐着的蓝衣少女。 那蓝衣少女一步跨进来屋内,也不搭话,刹时衣袖翻飞,便攻出一十八掌,拍向架住慕挺的两名黑衣人,掌影如电,竟是远胜先前‘穿心钉’,衣袂飞舞处,如花间蝶舞,好看致极。 黑衣人在如电光飞舞一般的突然猛攻之下,竟一时手足大乱,混乱不堪,苦无孙婆婆的命令,不敢私自放开慕挺,只能各抽出一只手来接招,掌影暴舞,轰然对击,劲力四射奔窜,激撞出层层劲量。 两名黑衣人身上各中数掌,身不由已,被掌力带起,横空倒飞了出去。 二人虽然中掌,却依旧架着慕挺,不敢松手,三人一同“嘭”的撞在那木质船壁上,那船壁倒也结实,被这一撞,竟然丝毫未损。 两名黑衣人面色涨红,各自张嘴,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自觉半边身子经脉麻弊,动弹不得。 眼中皆是现出惊骇恐惧之色,暗道:果然不愧是圣后指定之人。 蓝衣少女一击得手,不做稍停,顷刻间反掌为指,指尖银光爆射,如天河奔泻一般倒扣,把三人罩在银光之内。 “好了,”那孙婆婆突然插手,一掌拍出,真气轰然,真个如滔天巨浪一般,汹涌喷渤而出,迫得蓝衣少女只觉得气浪扑面,呼吸难已继续,气血不畅,身子竟是不由自主的朝后,将要踉跄跌倒,只得收回发出的指尖银光,身影飞舞,如那瑶宫仙子一般,闪避开来。 “公主真气浩然内敛,看来这永乐明王的功夫,公主倒是继承了不少呀。” 孙婆婆收回掌力,微微一笑:“只不过公主现在功夫越高,老身就越不得不小心应对,以免不知何时,公主就又回到了那永乐明王府,圣后之处,老身可就不好交待了。” “自从带上了这无法自行脱下的‘花容罩’,功力被禁大半,婆婆竟还不放心吗?”那蓝衣少女原来竟是当今明月帝国七十二府中,排名第三的永乐府主永乐明王之女,这公主的称号,并非那普通王公之女所能随意得享,乃是由帝国皇帝金口玉言,亲封的公主封号,身份高贵,不想竟会出现在这里。 “以公主的能力,若不是戴上这‘花容罩’,只怕我们还真无法请得动公主,圣后交待的事,我等若是搞砸了,这天下怕是就要大乱了。”孙婆婆紧紧盯着那蓝衣少女。 “宝华书院弟子是我留下的,慕校尉亦是听我命令行事,婆婆如若要罚,那便罚我吧。”蓝衣少女看也不看慕挺,走到孙婆婆面前,直面对着她,双目盯着孙婆婆,眼中露出精光,不露怯意。 孙婆婆此时竟然面露恐惧之色,扭头闪向一边,不敢看她双眼:“公主果然天赋异禀,这‘媚惑天眼’老身可是不敢领教。” 蓝衣少女看她不敢看自己双眼,心中大失所望,本就想趁此机会,用‘媚惑天眼’迷住孙婆婆,控制住她,掌控大局,谁知自己功力被禁,十不存一,无法在顷刻之间制住孙婆婆,被她脱身。 那孙婆婆又道:“圣后之令,我等自是不敢违抗,公主现在是圣后眼中的宝贝,如是公主发话,那情形又当不同。” 只见她转身向那两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架着慕挺的两个黑衣人松手退开,抱拳跃起,腾空隐身不见。 北冥山隐术,果然名不虚传,那黑衣人的出现和消失,都是那么的让人吃惊,找不到一丝痕迹。 慕挺身子一轻,失去了压制之人,力量落空,差点跪在地上,好在强忍住穿心钉之痛,一个跌撞,站立起来。 蓝衣少女看向他的眼神复杂,慕挺心中有愧,如若不是因为他,那蓝衣少女也不会私自出门,而被北冥山设计所擒。 “慕校尉,今日是公主为你求请,剩下两支‘穿心钉’暂且记下,如若再犯,那可就再怨不得老身翻脸无情了。” 孙婆婆走到慕挺身前,闪电般的伸手一拍,打在慕挺胸口,气浪倒卷,随着她手心提起,那枚‘穿心钉’缓缓从慕挺心口处浮出。 只见慕挺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咬紧牙关,似是难以忍受‘穿心钉’被取出时带来的疼痛。 蓝衣少女似是不忍,扭头别处。 “这点痛都受不住,枉为男人。”孙婆婆冷笑着手中发力,一把便抽出‘穿心钉’,收入袖中。 ‘穿心钉’被一把抽出,便见慕挺伤口处,鲜血如喷泉一般喷涌而出,他竟自忍住疼痛,手指翻飞,疾点胸口几次穴道,反手捂住喷血之处,运功止血。 “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时辰不早了,公主还请回房。”孙婆婆挥手道,下逐客令。 “明日行船到附近的城镇,送那几个宝华书院的弟子上岸。” 蓝衣少女看着孙婆婆,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孙婆婆定定的盯着蓝衣少女,面上神色变幻不定。 许久之后,孙婆婆长叹了一口气:“也罢,就照公主所说。”接着转身走向那盆‘徙香草’,看着那草上爬着的白色小虫,再不出声。 蓝衣少女看着她背影,心中万千打算,转身走了出去。 慕挺此时止住血,对孙婆婆道:“不用你好心,我只领公主的情。”道罢,冷哼一声,径自离去。 孙婆婆眼看着大口大口啃食‘徙香草’的白色小虫,脸上满是阴云冷笑。 船身内,慕挺追上蓝衣少女:“公主——!” “此处已不在王府,你还是叫我小姐吧,露了身份,恐你又要吃苦了”那蓝衣少女停下脚步叹道。 “小姐,我——”慕挺欲言又止。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那蓝衣少女挥手阻住慕挺往下说。 “不,”慕挺大声道:“是我把小姐骗出王府的,是我伙同了北冥山共同设计,才把小姐给害了,小姐你不怪罪于我吗?” “要说怪,只能是怪我自己太轻信人了。”蓝衣少女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慕挺。 “所以,小姐你不应再对慕挺如此好,我是个出卖了你的人呀!”慕挺此时十分羞愧。 那蓝衣少女盯着慕挺双眼看了许久,道:“我知道那不是你本意。” 慕挺闻言不由羞愧难挡,双目中竟是泛有泪光,让他想不到的竟是那蓝衣少女竟还如此信他。 “我困了,你去吧,好好疗伤。” 蓝衣少女一挥衣袖,闪身出了船底,向船上小楼行去,慕挺跟着出了舱门,目送她进入小楼,身形再也不见。 “小姐不怪我,但我却不能不怪我自己,终有一日,我定要救出小姐,让她安全的回返王府。”慕挺眼中透出一丝坚定。 天将放明,船上官兵正是最犯困之时,慕挺身上带伤,不便见人,返身回到船中,去往自己房内换衣疗伤,此事按下不提。 却说宫欣兰一行人,跟着那带路的士兵上得楼去,在那阁楼之间的一处空房内住下。 诸人谢过引路之人,带路的士兵恭恭敬敬地朝他们行了个礼,转身带上门后,下楼去了,只余下众人在那房内。 房内各种家具一应俱全,只案上一个瓷瓶中插着数枝菊花,并茶具一套,床上青纱幔账,被子枕头等也不似平常人家所用之物,虽不是刺金绣凤,但却也花团锦簇,华丽高贵。 只是陆稼纵、韦江凡和蒋诰乙三人,心思全不在这上面,满心里全都是蓝衣少女的那一双丽眸。 而朱子奇修为比他们稍高,当时虽然也曾惊叹于蓝衣少女之绝代风华,但此时离开蓝衣少女视线之外,逐渐平静。 蓝衣少女的‘媚惑天眼’是自然天成的媚态,随意间散发出勾魂夺魄的诱惑力,虽未对众人施展,但却在自然流露之间,已是对众人造成极大的干扰。 即使离了那蓝衣少女,几人心中依旧“怦怦”跳动,面上微热,心中对蓝衣少女的绝世风采有着强烈的好感。 朱子奇等人照顾好宫伟,先将之扶上床卧好,宫欣兰为其盖上一床锦绣绵被,看着父亲那毫无生机的脸,一脸忧虑。 陆稼纵和韦江凡二人伤重,随意找个椅子坐下,自行调息养伤,而朱子奇和蒋诰乙二人则各倚窗外望,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时间流逝,东方泛白,突然间霞光飞舞,金光万道,一轮红日自群山之间冉冉升起,不觉天色竟已大亮。 宫欣兰不知何时,已俯在床边睡着,朱子奇等人也各自在椅子上闭目炼功。 但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有人轻敲房门:“诸位贵客可曾起身?奴婢打扰了。” 原来是那蓝衣少女身边的二婢之一——添香立在那门外叩门。 第十五章 《缚龙桩》 第十五章缚龙桩 宫欣兰闻声皱了下眉头,睁开双眼,只觉睡眼惺松,一时脑中还混乱一片。 “请进。”朱子奇等人此时已站起身来,为其开了门。 添香笑盈盈的进来,身后跟着数个士兵,手中或清水一盆,或洁白的丝巾,或茶具,或食盒,竟满满的摆了一屋子。 “我家小姐吩咐,诸位醒来时,可先清洗一翻,另备了些早膳,请贵客用完后,移驾前厅。”添香看着那些士兵把东西放下,与众人寒暄了几句,转身便行了出去,只留下那些士兵站在门外守着。 众人各用一盆清水洁面,拿起白丝巾拧干水份擦拭面容,只觉丝巾入手无比顺滑,淡香浮动,心中又自想起那倾国倾城的蓝衣少女。 宫欣兰先为父亲洗净后,方才自行清洗,等众人皆清洗完毕,围坐在一起,门外士兵进来收走水盆,为其关门而去。 众人饮了茶,这才打开食盒,那盒中却是一大锅碧玉梗米粥,配了一盘梨花香饼儿,一盘麻油醋拌五香大头菜,一盘鸡髓笋尖炒鸭肉,一盘酒酿清蒸鸡脯子肉,外加十数个韭黄卷花面点,摆了满满一桌,香气四嗌。 那食盒有人用了个保温的法术,使得离锅这许久,还是热气腾腾的。 宫欣兰自从与父亲亡命天涯以来,哪曾有过什么美食下肚,此时看到这满满一桌的精美菜肴,不由食指大动。 就连朱子奇等人,虽然早已已修得辟谷之法,平日里甚少食人间烟火,此时也不禁馋虫大动,众人相互招呼,开动起来。 众人这一顿早饭,是吃得淋漓尽致,意尤未尽,都叹果然是红尘之中的官宦人家之所在,只待客早饭便已是如此丰盛。 众人才放筷,门外便传出阵阵敲门声,真是已算准了时间一般:“诸位贵客可曾用完早饭?小姐有请。”那添香此时正在门外。 “有劳姑娘了。”朱子奇起身开门,添香在门外示意让士兵进来收走碗碟筷杯之物,又看了看床上的宫伟,轻声笑道:“这位爷身体不便,就让他在此歇息吧,诸位请随我来。” 蒋诰乙等人巴不得早点见到那蓝衣少女,直道叨扰了。 宫欣兰因父亲在床,需人照看,本不愿跟去,只是听那添香说道,与其同为女子,彼此姐妹,当是多亲近亲近才是,又因得人好处,在此休养,说不得只好跟去,当面谢过。 众人随添香下得楼来,早见那蓝衣少女带着一种飘渺如梦的韵律,翩翩而来,早先在那天未明时,屋内灯光照耀之下,见觉她秀美绝伦,现在这青天白日,天光底下,只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便让那天地黯然无光。 刹那间,众人的目光都胶着似的紧紧粘在她的身上,仿佛连呼吸都已停顿了下来。 “诸位可都休息好了?”蓝衣少女笑呤呤的边问边谦让着众人进入厅内,并吩咐添香与俸玉倒茶。 众人如着了魔似的,竟是不知自己如何走入厅内,如何坐下的。 宫欣兰身为女子,又因年幼,早清醒了过来,笑答道:“多谢仙子姐姐款待之恩,这真是我近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也是吃得最好的一个早饭。” “如此最好,妹妹今年芳华几何?可也是那宝华书院弟子吗?”蓝衣少女接过俸玉递过来的一杯茶,缓缓揭盖,撇了撇浮在上面的花瓣,轻抿了一口。 “来年过了端午,就十三岁了。”宫欣兰答到。 陆稼纵闻言抢道:“兰儿姑娘是我们在林中除妖时碰到的,她并非我宝华书院弟子,只因她父亲身中妖毒,命悬一线,宝华书院弟子皆将救死扶伤视为己任,偏我们学艺未精,未习得岐黄之术,所以打算陪她一同前往附近最近的华莲镇,到那里的驿站,寻个交通工具,回返书院,找院中长老医治。” 说话之间,眉开眼笑,似是找到个机会,与蓝衣少女交谈上几句,便是天大的福份,却没见到身边几个师兄弟投来不快的眼神。 “如此,各位倒真是侠义之士,早听说宝华书院为这北境第一学府,教出来的弟子果然正气凛然,贺兰心中甚感钦佩。”那蓝衣少女点头称赞,四人听得这赞,心中竟是受用无穷。 “小姐芳名贺兰?”蒋诰乙拱手问。 “小女子贺兰氏。”蓝衣少女似是不愿多说自己,抬手示意众人喝茶。 “贺兰小姐请”,众人见她不愿多说,也不便多问,同拱手谦让一番。 那贺兰氏此时转过身去,与宫欣兰谈些女儿家的琐事。 “他们只管叫他们的,我还是叫你仙子姐姐,你真的好美好美,”宫欣兰取笑了一番朱、陆、韦、蒋四人。 四人脸上发烧,左顾右盼,以此遮掩,彼此却又偷偷看那贺兰氏。 那贺兰氏低头浅笑,四人只觉幽香脉脉,钻入鼻息,心中越发如那猫抓一般,反观二女此时已打开话匣子,天南地北,越说越投机。 说也奇怪,无论宫欣兰说什么话题,那贺兰氏总能与之接话对答,二女说到高兴开心之处,更是笑声张扬,如银铃般清脆动听。 韦江凡等人坐在边上,听她二人谈笑风生,却是一点违合感也没有,越是觉得二女彼此之间熟悉亲切,仿是早已认识了多年的至交闺房蜜友一般,只是觉得两个少女在谈心,自己等四个男人在边上,如坐针毡,但却又舍不得离去,只得拼命喝茶。 此时那船已起航,两岸青峰,山水明丽,已下了许多日的细雨,此时也早已随云散去,如今艳阳当空,众人边聊天边饮茶,享受着这一刻的逍遥自在,谁曾想,昨夜还在那林中打打杀杀,几乎连命都丢下。 正说着,贺兰氏突然转头叫过俸玉,低头与之吩咐了几句,那俸玉面露迟疑,看了看宫欣兰,便向外走去。 众人正在疑惑不已,贺兰氏已回头笑道:“兰儿妹妹说自己也曾练过几年武艺,但却不曾习得仙门之法,如今我与妹妹一见如故,痴长几岁,说不得就以姐姐的身份,教妹妹一些防身之术,日后妹妹行走江湖时,也可应对一二。” 宫欣兰大喜:“仙子姐姐要教我什么法子?” 朱子奇在一边笑道:“贺兰小姐好心,兰儿姑娘天姿聪慧,我们这次带她和伯父回宝华书院,就是想让兰儿姑娘试一试山门外的那块‘通灵宝玉’,如若通过,当可成为我们宝华书院的一员,以后外出行事,倒是能方便一些。” 他口气居傲,似是为身为那宝华书院的弟子而自豪,皆以为只要是宝华书院弟子,便可有那天下之大,却无有我去不了之地的雄心。 贺兰氏闻言摇头含笑道:“我这些法子自是比不上北地翘楚宝华书院的传承,只是兰儿妹妹日后若不能长出仙苗,种出灵根,就算进了宝华书院,也还是低人一等,如此倒是不妙,我这法子能让妹妹在五年内长出仙苗,种出灵根,不知可算是好办法?” 朱子奇等一众人心中大奇,皆知若要长出仙苗,种出灵根,可不是随便说说便罢的。 那些修仙之人哪个不是年幼时便已开始练功,年纪越小,成就越大。 而宫欣兰此时已过十二岁了,且之前只练了些凡人的内家功夫,对于修仙之法是一概不知,若此时开始修练,身体骨骼已比幼儿成熟许多,就算天姿聪慧,一切也要从零开始。 即便能修到紫级境,怕也要个十多二十年,如若天姿再次点,紫级境怕便是其此生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了。 纵观多少修仙之人,穷其一生,皆被卡在这一层境界上,不得再进一步,遗憾终身。 如今听到贺兰氏说出只用五年,就能让宫欣兰长出仙苗,种出灵根,那就是说要跨过紫级境,成就一叶生炼气士,这种修行方法当真是逆天。 众人之前看贺兰氏种种气派,以及明月帝国太常寺协律郎家的官船用做接送,早已知其并非寻常女子,却没想竟是异士高人。 只是她所说却难以让人信服,众人心中虽不相信,但表面却不愿开口得罪贺兰氏,只是笑称:“那兰儿姑娘可是有福了。” 俸玉此时手捧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用一块锦绣蓝绸盖住。 “孙婆婆怎么说?”贺兰氏问道。 俸玉行了一礼,笑道:“孙婆婆说,小姐如有兴致,便捡那轻巧简便之法教兰儿姑娘便罢,盖因她从未学过任何修仙法门,若深了恐她一时半会儿学不会,而我等还有要事,不便多留,让小姐自己裁度着来就是。” “好,我知道了”,贺兰氏闻言笑道。 “婆婆还说,怕小姐教授功夫时,若撞坏协律郎的船,回去不好交差,是以让我拿了‘缚龙桩’来,护住船身,倒也不怕二位姑娘打到天上去。” 俸玉笑着揭开那块蓝绸,只见托盘上托着相互串在一起的九个金色小环,每个金环上都盘着一条金色小龙,龙身金鳞缠绕,精美绝伦。 “‘缚龙桩’?这便是传说中的‘缚龙桩’?传闻此宝在上古之时曾困住东海龙族八百年,久已失传,后人曾言此宝早已不在人间,未曾想,竟在此地。”陆稼纵失声惊呼。 “这位公子猜得不错,正是此物。” 俸玉挑眉道:“公子见识如此多广,必是名门大家之后,同是宝华书院弟子,那几位可是没有公子的眼光。” “俸玉,不可无礼。”贺兰氏在旁呵斥道。 “无防,这‘缚龙桩’乃上古奇宝,数百年来未曾有人见过,只在古书典籍中有所记载,我自小喜欢看这些古闻杂记,所以略懂一二,自于我的出身,乃是素影谷陆家,贺兰小姐如有闲时,可到我家作客,蔽舍必迎贵客临门。”那陆稼纵不以为意,反而自报家门,以图邀约佳人前往,而朱、韦、蒋三个则是在旁冷哼不言。 “原来是素影谷陆家的公子,失敬。”贺兰氏知那陆家乃是遁世家族,不在世俗之中,族中高手如云,当下还礼。 俸玉在旁心中冷笑,咬唇沉呤,妙目中神色变幻不定,好在她此时背对众人,只贺兰氏和添香二人看在眼里。 贺兰氏知道俸玉从孙婆婆那里拿来‘缚龙桩’,定是怕自己借传艺之机逃走,用‘缚龙桩’锁住船身四周空间,让自己上天入地皆无门,只是她们只道自己是想要逃走,却是再想不到自己是另有打算。 心中如此盘算着,却不表露于面,只对俸玉道:“还不快快施展,左右也不过是个把时辰,迟了倒是怕兰儿妹妹学不全了。” 俸玉应声取了那‘缚龙桩’走到舱外甲板上,向上一丢,“呼”的一声锐响,九道金芒闪耀,冲天飞起,环环相扣,环中现出一道光柱,由小而大,把速个大船笼罩在内。 众人观那金芒流光焕彩,绚丽夺目,环绕着光柱,上下流动飞旋,好看至极。 第十六章 《两心知》 第十六章两心知 “你跟我来。”贺兰氏招呼宫欣兰,手拉着手走上甲板。 其余众人紧随其后,分立两侧观望。 “你可用你生平最得意的武艺来攻我,先让我看看你功夫如何?”贺兰氏翩然转身,嫣然一笑,放开宫欣兰的手。 宫欣兰也不造作,当下抽出‘盘龙剑’,欣然微笑:“我只会一套‘回风剑法’,那是我爹爹的成名功夫,我也才学不久,还请仙子姐姐赐教。” “无防,你来”。 贺兰氏直立于甲板上,风吹过处,衣角轻舞,如那洛神仙子一般,朱子奇等人不觉已是痴了。 宫欣兰点头笑道:“姐姐小心”。 手中剑一挥,径直刺出,一剑分刺贺兰氏左肩及面门两处,快准犀利。 贺兰氏轻轻一笑,腾空飞掠而起,身形曼妙,便退开三尺,避开剑尖,宫欣兰一剑不中,回手变招,剑影翻飞,化出道道剑影,交织成一片剑网,纵横交错,向贺兰氏全身笼罩而去。 贺兰氏衣袂翻飞,长袖鼓舞,竟以那曼妙之姿,穿过剑网,蓝衣翻飞卷舞,人已在宫欣兰身后。 众人见她这闪避的身法如梦如仙,飘渺好看,衣袖如水波荡漾,让人止不住的心旌摇荡,神魂俱销,不禁叫好。 那船上官兵对仙子似的贺兰氏看都不看一眼,各守岗位,无人乱动,真教蒋诰乙心中大骂:一群有眼无珠,俗不可耐的蠢货,不识这绝代佳人的风采。 那贺兰氏身形飘忽,看似优美得如游春之舞,但实则每一步都是暗含天罡之数,任宫欣兰如何进攻,都被她一一闪避开来。 此时,舱门突然大开,围观众人一时听到背后声响传来,下意识的转过头去,见那慕挺一身军官戎装,从舱底走上来。 就在这众人回头的一瞬间,贺兰氏眼波流转,闪电般的伸手从花容罩下探入,从口中吐出一物,趁众人还未回过头来观战,塞进宫欣兰怀中。 待众人回过头来时,贺兰氏已然完成所有的动作,竟未被人发现。 只是那宫欣兰面色有异,心底暗觉奇怪,正要出声询问,却看到贺兰氏眼中透着恳求的眼神,轻摇玉首,示意她不要说出。 慕挺见众人看向自己,神色一征,转眼恢复,笑道:“听闻小姐要教兰儿姑娘一些防身本事,慕某也想来瞧瞧。” 他一脸苍白,显是昨夜‘穿心钉’之伤的缘故。 俸玉、添香二女似是想起什么,面色微变,转身过来时,却只瞧见贺兰氏一指点出,弹在宫欣兰的剑上,便见剑网消停。 二女相视对望,细想并无任何差错,这才放下心来。 “且住手吧,我已知晓兰儿妹妹的根底如何了。”贺兰氏柔声笑道。 接着转身对朱子奇等四人道:“小女接下来要教兰儿妹妹一些防身功夫,诸位可否回避一二,有劳慕校尉为我代为招待。”说罢,含笑看向众人。 众人先前正想看看她教的是何法门,但也知各家修仙法门都是绝密之宝,最忌讳外人所学,当下拱手回礼,与慕挺离去。 那俸玉、添香二女却依旧站立在旁,贺兰氏眼神自二女身上飘过,心中冷笑,转身对着宫欣兰笑问道:“你方才见我闪避你剑光时,所用的身法如何?” 宫欣兰方才见她身形飘渺好看,已是大为向往,如今听她说起,立即拍手笑赞:“好看,且还有用。” “好,我把这套‘蝶恋花舞’传与你,你可凝神聆听其中要诀。” 贺兰氏接着把此身法的闪腾挪移等诸般变化要诀一一道出。 宫欣兰在一旁用心记下各处要点,不明之处,出言想问,贺兰氏一一解答。 贺兰氏跟着又演示了两次,宫欣兰在旁跟着,学得有模有样,添香此时笑道:“小姐教得倒是用心,只是这‘蝶恋花舞’博大精深,恐兰儿姑娘一时也学不精,时候不早了,添香还要收了这‘缚龙桩’回去交还孙婆婆,以免她老人家怪罪。” 贺兰氏转头笑道:“也不急这一时。” 又对宫欣兰道:“也罢,这‘蝶恋花舞’你日后勤加修炼,自会知道其中妙处。” 又转过头来对俸玉、添香二女道:“我接下来要教她《归真隐诀》的炼气之法,你们也要听吗?” 二女闻言脸色有变,但却相视一笑:“小姐何需如此麻烦,孙婆婆早知小姐会教她这套心法,是以让俸玉把那炼气之法也准备好了。”俸玉说罢,从袖中拿出一块手帕,上面字迹满满。 贺兰氏心中暗骂:果然是滴水不漏,看得如此之紧。 只得接过手帕,细看了一看,转递给宫欣兰:“这《归真隐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功法,只是比世间那许多的修真法门都要好上一些,你习这《归真隐诀》之后,就把这块手帕毁了吧,别传了出去。” 宫欣兰欢天喜地的接过,却感受到贺兰氏递过来的手帕之下,快速用手在自己手心处划了一下,抬头看向贺兰氏,却见贺兰氏双眼一眨,心知有异,只一把接过手帕,收入怀中。 贺兰氏笑道:“好了,你们收了‘缚龙桩’吧。”转身拉起宫欣兰的手,向船上的小楼走去。 俸玉、添香对视一笑,只留下俸玉一人收那‘缚龙桩’,添香则跟在二人身后。 此时贺兰氏拉着宫欣兰的手,趁着衣袖掩饰,在其手背上写道:“我此时身不由己,不便明言,烦你将怀中那物件送到永乐明王府内,那两样功夫就当谢礼。” 宫欣兰心中怦怦直跳,微感紧张,不敢回头看身后跟着的添香,只任那贺兰氏拉着走。 众人说说笑笑,不多时,听那外面士兵来报,说华莲镇就在前面不远,官船不便入镇,所以来请个示下。 如此,众人皆有万般不舍,无耐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亦上小楼之中,扶起床上的宫伟,在那江边寻了处浅水滩靠岸,送众人离岸。 晴空万里,山川秀丽,江风徐徐吹来,令人尘心尽涤,贺兰氏立在那船尾处,与众人道别,倩影如神女仙妃似的。 众人目送那官船离去,渐行渐远,恍然如梦,心底深处却有说不出的失落与怅惘。 宫欣兰见人已去远,便偷偷拿出那块手帕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归真隐诀,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澹然独居神明居??。”果是那归真隐诀的修练之法,并无别的,只得收起不提。 随后又想起,那贺兰氏从口中吐出的物件还在自己怀中,她偷偷塞入自己怀中,必有缘故。 等船走远不见,这才走到江边,掏出一看,却是块小石头,虽说在她眼中,贺兰氏如仙子般的人物,但毕竟是从口中吐出之物,女儿家也是爱干净的,便用江水清洗干净,放在掌中细看,但见那石头只有指甲盖大小,透体透明,晶莹如水滴一般,只是那石头中间却有两条红线,相互缠绕扭曲。 “‘两心石’?”陆稼纵从身后走过,不经意看到宫欣兰手中闪烁明亮的小石头,浑身一震,失声道:“这不是东海‘两心知’之泪所化的‘两心石’吗?” 其余人等闻言皆奔走过来细看:“果然是‘两心石’。” 宫欣兰不解这两心知为何物,只得问道:“这‘两心石’为何物?有何用处?” 蒋诰乙扬眉轻道:“这‘两心石’,传说是上古时代,世代为敌的两族中,有一对痴情男女,因相恋而被各自族中人反对,分别被囚于东海的两座小岛之上,相隔万里之遥,永世不得见面。” “两人为解相思之苦,只得把思念之情向着大海倾诉,不想这东海中有一种名为‘两心知’的大鱼,在海岛处游过时听闻,非常同情此二人,因此把所倾诉之话用自己的眼泪包住,化做一块透明石头,随浪飘向远方,传到对方手中,可从石口听到彼此的声音。” “从此两人便是用这‘两心知’的眼泪所化之石来传递信息,因此石能记录声音,又能传递两个有情人间的满心爱意,所以后人便把这种石头称为‘两心石’,又名‘两心知’。”蒋诰乙为这一对痴男怨女的遭遇唏嘘不已。 “喔,原来如此,此二人真是可怜,后来怎么样了?”宫欣兰生凭最喜听这种两情相悦,却又诸多磨难的民间故事,是以追问了下去。 “自然是最后终其一生,也未曾见面,只留下这‘两心石’在人间。”蒋诰乙顿了顿,黯然道:“若得一心爱之人,两人永不相离,纵然世人反对,也当排除万难,生世相依。即使如那对痴情男女一般,永世不得相见,只有那‘两心石’互传心声,也不枉此一生了。” “这‘两心石’中有两道血痕,相传是那一对恋人的心血筑就,此石能把话语收录在内,再回放出来,是世上有名的传声之宝。此石产自东海,那‘两心知’数目极少,所以流传于世不多,平常也难得一见。”韦江凡在一边抚掌笑道。 他如今只剩一条腿,由那蒋诰乙扶着,此时望着宫欣兰道:“兰儿,这‘两心知’就算在是我们学院,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你是从何得来?” “是那仙子姐姐给我的。” 当下,宫欣兰把之前之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众人,众人闻言心中大震,实在是又惊又怒,此时方知那贺兰氏并非是太常寺协律郎的客人,以她之能,竟然不敢明里向人求救,那暗中必有可怕的高人在船上监视,眼中闪过悲痛之色,心中大急,怎甘心让那仙子一般的少女在贼船之上。 众人本打算追上官船,一问究竟,但却知暗中之人竟然能让贺兰氏不敢造次,还能调动太常寺协律郎的官船与帝国将士官兵,定非一般之人,如此想来,众人就算此时一拥而上,也不够别人塞牙缝的。 宫欣兰又说起那贺兰氏在自己手背上写的字,那永乐明王府远在永乐府,此时又如何能送得过去。 当下众人商议,事有轻急缓重,先到那镇上找寻交通工具,返回宝华书院,再结伴同去永乐府,为那贺兰氏送信。 只是这两心知里的内容,只能存放一次,放出后就会留出空白,收录新的内容,所以众人也不敢私自打开,唯恐误了别人大事。 第十七章 《指南车与云中舟》 第十七章指南车与云中舟 众人顺着江畔前行,上了官道,行了半个时辰,抬眼望见前方青秀山水间,一座灰墙围住的城池遥遥在望,城头高楼上,旌旗飘飘,迎风招展。 此地便是华莲镇,地属金安府七十二城之广乐城管辖,镇虽小,却因地理位置在大陆三大禁地之一的氤倥荒原边上,是来往各地的修仙者,从北方进入荒原探险的必经之地。 所以各处商人看到商机,皆从四面八方而来,聚集此地,久而久之,倒是比之其帝国的多数小镇都要大上不少,也繁华热闹了许多。 众人入得镇中,见街上高楼飞檐流瓦,骏马香车纵横交错,人潮似海,随处可见各种小商贩,还有来自己南北西东各处,身着不同服饰的异邦民族穿梭来往,在那里买卖交易,喧哗之声嘈杂震耳。 宫欣兰东张西望,只觉眼花缭乱,看着这满街的花红柳绿、错落重叠的匾额招牌,恍惚若梦。 她自小便在乡间长大,后来因父亲进入富贵之家,做其护院之职,也曾跟着父亲随主家出行,来往于周边城镇之间,只是却从未见过如此繁华景象,此时方知原先所待的地方,无异于穷山恶水,蛮荒未化之地。 只是众人急于回到宝华书院,所以也无暇游玩,只任那轻车熟路的蒋诰乙带路,径直前往镇中的货运之处——长行坊。 长行坊座落在城西,偏隅一方,坊内人潮汹涌,四处都是买卖喧哗嘻笑怒骂之声,热闹非凡。 众人生怕被人潮冲散,由那朱子奇暗中放出护体真罡,护住众人,任那人山人海,随着众人前行,竟自散开,等众人过后,又自合拢,宫欣兰暗赞修仙者之法门,果然是玄妙无比。 “哼,原来修行都用在此处了。”众人正行进之时,便听有个声音哼道。 朱子奇停下脚步,冷笑道:“不知哪位高人在此,宝华书院弟子朱子奇拜上。” 那出声之人听闻是宝华书院的弟子,再不出声。 身边流水似的人群听得是宝华书院弟子,径自远远躲开,坊间现出一条路来。 宫欣兰此时方知,这宝华书院在民间的影响力有多大。 “我们走吧,”蒋诰乙催促众人快走,然后领头朝着前方的店铺走去。 众人进得那长行坊店内,便见店内客人与小二穿梭往来,竟也是一片熙熙攘攘,各种吵闹怒骂之声不断传来。 蒋诰乙上前一打听,才知道‘云中舟’这几日都已客满,另外的指南车也排到了后日,众人知道后不禁面面相觑。 华莲镇在帝国中素有名气,为一方重镇,所以镇中配有可日行十万里的‘云中舟’两艘,及可日行万里的‘指南车’十辆,并还有各小镇间用于来往的‘独角驼鹿兽’,此兽来去如风似电,但却不能像‘云中舟’及‘指南车’那样可载百十人甚至上千人。 运输能力以‘云中舟’为最,每次可同时运输千人,而‘指南车’次之,每次最多可运输百人,‘独角驼鹿兽’则每次最多乘坐两人,但胜在轻巧,数量极多,价格也是最便宜的。 目前长行坊提供的三种交通工具,‘云中舟’及‘指南车’两种已是客满,并且连排期都排到了数日之后,没有乘上的乘客,大多挤在店内破口大骂。 “这怎么办?这几天的‘云中舟’与‘指南车’都没有空位,而那‘独角驼鹿兽’最多也只能驼两人,且每隔三个时辰就需要喂食,此兽只食‘春香丸’,由顾客提供,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药丸,但此去路途之远,我等哪里带有如此之多的‘春香丸’,这如何坐得。”韦江凡满面愁容。 “我去问问看。” 朱子奇挤进人群中,见众人围着的柜台里,坐着一干瘦小老头,戴着一顶小高帽,太阳穴处贴了片小药膏,手中拿着一杆黑铁水烟枪,在那里呼云吞雾,怎么看怎么猥琐。 “掌柜的,请问要什么时候才有‘云中舟’或‘指南车’的空位?”朱子奇拍了拍柜台。 小老头翻了翻白眼:“‘云中舟’要五日后有位,‘指南车’三日后有位。” “不能排前一些吗?我是宝华书院的弟子,有急事要回宝华书院,还望掌柜的帮忙安排。”朱子奇一听最快都要到三日后,心中有些着急。 店内正在吵闹中的众人听说是宝华书院弟子,立时安静了下来,从一片熙熙攘攘的呼喝之地,顷刻转变成为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楚的安静之所。 “宝华书院?那又如何,此处哪个不是天南地北大户人家的人,再说了,你们又不是内院弟子,来此耍威风怎地——”嬉笑怒骂讥讽之声突然自四面八方响起。 朱子奇等人闻言,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面红耳赤,滚烫如烧。 小老头也在一边“嘿嘿”笑道:“如若平时,您宝华书院弟子来此,我长行坊自会安排一二,只是现如今不同外日,您瞧——” “这些人都是赶着去一睹‘西方天女’的绝世风采的,所以任凭你来自哪方巨头世家,如今若安排了你,只恐他不服,安排了他,你又不服,为免争执,还是一切皆按规矩办的好。”他手中的烟杆指向店中许多吵闹之人。 “‘西方天女’?什么来头?为何这许多人要去看她?莫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宫欣兰在一边奇道。 “小姑娘不可乱说。” 站在她边上一个中年大汉闻言忙道:“近日听闻西方圣地以一方之力,汇聚西方十二圣,在‘小须弥境’中,耗费无量功德,施展‘大威德显圣焚天咒’,竟真让他们找到了传说中的‘西方天女’,令各方震惊。” 此时那小老头吸了口烟,吐出烟圈朵朵,接道:“对于西方圣地来说,这本是好事,却不曾想,在西方十二圣共赴‘小须弥境’时,竟有尸国余孽破开冥界的‘地狱法界’,由西方十二圣中的伽利陀、密那刹、因彼罗达婆三圣居住的三处净土圣山中冲出,进入人间界,导致三处净土圣山周围十万里地化为冥土死国,令三圣大怒,尸国余孽在三圣赶回之前已然离去,留下三处人间地狱,可怜了那三处的生灵,竟是白白送了性命。” 一位劲装男子又道:“现在圣女已经寻到,西方将会逐渐强大到令各方忌惮,故而又有人传说,是那各方高人联手破开冥界,放尸国余孽现世,不然,你们想呀,为什么偏偏是西方十二圣离开各自的净土圣山,去往‘小须弥境’,无力分身之时破印而出?” 店内众人众说纷云,仿佛事实就如自己口中所说的那样。“ “听闻近日西方‘八宝菩提树’开花,是为大吉,所以西方十二圣便将其移至‘西方天女’所居的‘吉祥天宫’,并定下吉日良时,举行大典,册封‘西方天女’,诚邀各方人士前往观礼,所以现在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个样子。”先前站在宫欣兰旁边的中年大汉指着周围的人道,示意这里的都是想去一睹为快的。 朱子奇无法,只得和那掌柜预约三日后的‘指南车’,付了订金后,转身与陆稼纵等人离开长行坊。 几人就近找了家客栈住下,寻思着再去此地的一笑堂分店买些疗伤的药,未来路途遥远,是该多备一些才是。 因宫欣兰为女子,多有不便,便独开一间,而四人分两两一间,宫伟一直在昏迷中,所以一并扶入宫欣兰房内,安置在一张床上,接着各自收拾整理,这一折腾,费了好些功夫,等一切安顿下来,已至晚饭时间。 待用过晚饭,留了陆稼纵和韦江凡及宫伟三个伤员在客栈内休息,朱子带着宫欣兰和蒋诰乙就往一笑堂而来。 这镇上的一笑堂并不大,却也有五层楼之高,大红灯笼一串串的从楼顶垂下,绚丽夺目,照得夜空中嫣红一片,说不出的吸人眼球,在这华灯初上时,门前竟还是有许多车马停顿,不时上下一些衣着华丽之客,出入买卖。 蒋诰乙边走边介绍,三人之中之只有他来过此地,所以由他来做向导,是极好的。 虽然众人都已知晓一笑堂的来历,宫欣兰却是不知,她之前对于修仙界的认知可说是一张白纸,众人一路上尽可能的为她解说。 原来这一笑堂,竟是一个绝顶的势力,分店遍布四方大陆,天下万国,即便是再偏僻、再小型的镇、乡、村,都会有其势力建立的分店。 店内不止售卖各种药品,还有各种法宝兵刃,功法典籍,应有尽有,只要你能付得起价钱,你想要买什么,一笑堂就能卖给你,有卖就有买,一笑堂同样提供收购服务,价格公道。 更重要的是,一笑堂不论身份高低贵贱,或凡人,或魔、妖、仙、鬼、灵等各界炼气士,都是他们的座上客,所以在他们店内,即有凡人所用的水粉胭脂,跌打摔伤所用的‘花红油’、‘金创药’,也有炼气士们才用得到的‘阰香丸’、‘生肌散’。 另外,更有甚者,传闻只要你付得起价,一笑堂还能提供让人无惧天劫,让四叶草炼气士越级,直接成为五叶草炼气士阶的仙药。 当然,这只是传说,因为就算有此仙药,那所需之人也需付上与之对等的代价才能换得,只是至今无人付得起,所以世间虽对这一笑堂有度劫仙药略有耳闻,却从未有人见过。 古往今来,也不知道有多少高手或独闯,或结盟,一起勇闯一笑堂总部,但有进无出,可见这一笑堂内不知有多少强悍的底蕴。 三人一路行来,入得店来,眼前人山人海,比酒家还要热闹几分。 这一楼对所有人开放,所以也是最多人的地方,各种普通凡人或修仙之人所用之物,皆有登记在册,图文并茂,客人只需要对其服务的伙计道出想要买的东西,有何用处,效果如何,那小二便会分门别类,给出适应的指引,客人再从中挑选合适的商品进行交易,再由店内伙计带领客人到后堂收取所购之物,店内所有在册物品店内均有,并不存在顾客看中后,店内无货的囧境,并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众人中以朱子奇身份和修为最高,是以他走到哪都受人追捧,在这小镇上的一笑堂中也不例外,毕竟宝华书院蓝级炼气士在外面可是很吃香的,谁也不知道他哪天突破,筑灵成功,长出仙苗,种出灵根,一步登天。 当一笑堂的伙计看到朱子奇递过来的‘宝华令’,上面还布满蓝气,立即大声对着店内人群叫喊着:“劳烦诸位大人让让,请让让——” 店内本来就人多,诸人皆是来此交易,谁不想先轮到自己,听到有人在叫让自己让一让,都不禁怒目推拉,更有那脾气火爆者,已然开口怒骂。 那伙计见此,只得奋力大声叫喊:“是宝华书院的公子们到了”。 店内众人一听是宝华书院来人,又把那怒骂生生给咽了下去。 第十八章 《一笑堂》 第十八章一笑堂 “三位贵客请到二楼用茶,一楼人杂,恐扰了三位的雅兴。”一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商人,推开众人,挤到三人跟前。 他摆了摆手,让伙计退下,跟着自我介绍了起来:“鄙人周兴,是本店的管事之一,他们都叫我周管事,不知三位到小店是要入手或是放手呢?” 只见他一身宝蓝色绣满铜钱暗纹的对襟窄袖长衫,衣袖口缀着白缎儿边,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小银冠,冠上嵌着一颗美玉,光华夺目。 原来这一笑堂买卖皆有,不仅贩卖各种商品,还收购各种物品,来这一笑堂做生意的不止有买家,还有卖家,而这入手则是买家,放手则是卖家。 周兴不知眼前三位宝华书院弟子来此目的,所以试探一二,毕竟宝华书院为北境第一学府,是一笑堂的重要客源之一,所以自然是不敢怠慢。 “有劳周管事,我等是要来买一些药品的。”蒋诰乙满面笑容,上前应道。 “如此三位请跟我来。”周兴见生意上门,笑眼眯成一条缝。 前面伙计拔开人群在前引路,三人跟在周兴身后上了二楼。 那二楼灯光耀眼,原来顶壁倒挂着一盏巨大无比的铁珊瑚灯,灯上竟不是用着那烛火照明,而是用了许多闪闪发亮的夜明珠装点灯座,每一颗都硕大无比,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竟有数十颗之多,果然是天下第一商铺,在这边远小镇上的分店已是如此奢华,不知那各国京都分店及总部会奢靡到一个什么地步。 二楼比之一楼,少了许多人,楼上设有隔音的结界,原本喧扰的人群杂声被排斥在外,中庭之内寂静无声,仅有数人列案而坐,每案之旁必有一伙计在为其服务,案前人低斟浅啜,轻声交谈,见四人上楼,只扭头望了一望,便又回过头去,似是对来人不感兴趣。 楼上设有包间数间,环绕中庭四周,周兴引众人进了其中一间包间,窗幔乱舞,烛影摇红,却是香气弥漫,闻之使人头脑清晰,朱子奇及蒋诰乙惊讶的发现,这小小一间包间竟然也一样设有隔音结界,看那窗户大开,户外楼下众多闲杂之声竟是不能传入房内。 周兴招呼众人坐下,门外便有店中伙计进来俸茶,然后退去,并带上门。 “不知诸位想要购买些什么?”周兴拿起茶杯礼让了一下,进入正题。 “我的几个师弟此次在‘氤倥荒原’中受了些伤,另有一位朋友,受了阳魂离体及妖毒之伤,路程过贵店,想寻些药物,延缓些时候,方便我等回宝华书院,找长老们救治。”朱子奇笑道。 “喔,想必诸位也知道了那‘西方天女’之事,最近这外出的交通,也确实是是有些紧张了。”周兴微笑中喝了口茶。 宫欣兰拿起茶杯来细看,杯上彩绘着海棠花式,花瓣片片造型绝伦,精美逼真,壁薄如纸,滚烫的茶水装在杯中,入手竟是温泽如玉,并不烫手,光是这茶杯就已是价值不菲了。 再看那茶,细如针尖,碧水清透,淡淡的茶香随水气飘起。 宫欣兰细细品了一口,入口竟有一丝清香甘甜之味,饱满丰盈,清香四溢,竟觉先前吃饭时的饱涨油腻感被一扫而空,心旷神怡,不由得赞道:“好茶”。 “这茶用冰糖及杏仁细细研磨成粉,加入精选出来的细茶之中,有润肺、消食、散气之效,我是知道诸位这个时候来,定是用过晚膳的,所以特备了这翠玉峰,解解肥腻。” 周兴心中自傲,口中所言却婉转,众人方知他心思如此缜密,为人处世圆滑老练,果然是天下闻名的一笑堂中人。 蒋诰乙喝了一口茶,他自幼生在大门大户的修真人家,这茶他在家中也不过是下人们常喝的茶,并不像宫欣兰自小随父寄人黎下,只管那一日三餐,哪曾喝过如此特别的茶,不过一些下品茶叶,用滚水一冲便罢。 “我需要‘归元散’、‘冰魄茯苓霜’、‘玉露丹’??”蒋诰乙列了一些需要购买的药品,周兴一一记下,另问:“这些可不能治那阳魂离体及妖毒之伤,可还另需要什么药?” “妖毒已暂被压制,近期内倒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阳魂离体之症,却是要回学院后找长老施法,方能医治。”朱子奇答道。 “阳魂离体过久,对本体伤害过大,且又身中妖毒,之后就算能得救治,只怕也是个废人了,我这店中现有人能治,只是此人收费颇高,但好在诸位又都是北境第一大学府的高徒,定能付得起这代价,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周兴沉默了片刻,在旁轻声询问。 众人听闻周兴如此说法,心知定是有了救助之法,宫欣兰更是如海上迷雾中的行舟,突然见到了灯塔,无人沙漠中的行人,蓦然望见了湖泊绿洲,一时间心中振奋欢喜,恨不能立时问出救治之法,好让父亲醒转过来。 “这——”众人也是闻言之后对望后问道:“那人是打算要收是多少?” “我不是宝华书院的弟子,身上也无多少银钱,不知周管事所说之高人要价几何?”宫欣兰心知自己并非宝华书院弟子,且朱子奇等人肯带自己回宝华书院去救治,已是大恩了,如今又如何能再让众人为自己花钱? 只不过听这周兴说起店内现在就有能治之人,不论真假,先问问看再说,也许就此治好也未可知,更何况对方也说了,阳魂离体过久,又中妖毒,只怕这日子耽搁越长,对身体伤害越大,心中已是想着能越早治愈越好。 周兴面露微笑:“那位先生是本店常客,今日路过只在本店小歇一晚,明日一早便离开此地,如若他出手,则需三枚‘火狸内丹’方可,且所需药草等还需自备。” “‘火狸内丹’?还要三枚?他怎么不去抢?”蒋诰乙闻言惊怒交加。 “蒋师弟,不可无礼。”那朱子奇急忙拦住蒋诰乙:“这阳魂离体本就难治,更何况还有妖毒缠身,‘火狸内丹’虽然珍贵,但也是物有所值。” “那‘火狸内丹’是什么?”宫欣兰在一边奇道。 “‘火狸’乃是一种妖兽,品阶虽低,但却因为得‘九尾天狐’的一丝血脉,所以彼具灵性,通灵之‘火狸’,可幻化人声,善用美女之声,迷惑过往商贾路人,以图食之血肉,周身红艳似火,只在炎热火山附近出现,皮毛华丽夺目,所制成的衣物,人若穿之,可抵冰雪严寒,其内丹则蕴含火之属性,是火修者的宝贝,只是这‘火狸’平日里出没极少,且行动极快,其身后巨大的尾巴,还会幻化烈火伤人,平日里甚少有人能够捉住,即便有人偶得,也因‘火狸’外表美丽,舍不得杀之,只留着养着玩耍罢了。”朱子奇在一边解释。 “喔,那是难寻的宝物了。”宫欣兰闻言便知这‘火狸内丹’是极其珍贵的宝物,自己之前闻所未闻,更别提见过否,不由得面露失望之色。 周兴在边上察言观色:“那位先生平日里极少出手,只与我还有些往来交情,我也是看在诸位是宝华书院弟子的份上问上一问,这位小姑娘即不是宝华书院的弟子,且又觉得贵了,也就作罢不提了,哈哈哈——。” “只是我们现在拿不出这‘火狸内丹’,可有别物代替,如果换成银子,需要多少?”宫欣兰拿不出‘火狸内丹’,只得问看如用银钱需几何?那‘火狸内丹’如此难得,不如银钱易得。 周兴轻笑了声,道:“如果没有这‘火狸内丹’,那就一枚银晶币吧,按理那‘火狸内丹’每枚价格可值三百铜晶币,三枚就是九百铜晶币,只是那人现急需那‘火狸内丹’,如惹换成别的,可就要多些方可,小姑娘,你可听好了,不是银子,是银晶币。” “这么多?可我现在身上只有五、六枚铜晶币和七八百金银,朱师兄,你那里有多少?”蒋诰乙闻言苦笑道。 朱子奇脸上略显无奈:“我身上大概也只有三十多枚铜晶币,我二人合起来也不够呀。” “什么是银晶币?我这里有现银六十两,外加在我那包中还有银票两千两,可够换这什么银晶币?”宫欣兰听摆,从身上掏出各种散碎银两。 “你们那银钱只是凡间使用,购买一楼的一些凡人所需的物件还可以,但在这二楼便是修仙界所用的晶币为货币了,千枚铜晶币可换一枚银晶币,千枚银晶币可换一枚金晶币,就这铜晶币,一枚就值凡间万两黄金。”蒋诰乙拿出一枚铜晶币放在宫欣兰手中介绍。 听得手中这枚铜晶币值万金,宫欣兰大感震撼,仔细看来,只觉入手冰冷,晶黄透明。 “那只能作罢。”周兴略有失望,先前以为众人为那宝华书院弟子,个个富得流油的肥羊,不曾想却是穷鬼,心中叹道今天碰上的怎么都是没钱的主。 好在先前说的那些药还能值上几个钱,当下脸上不露声色。 无奈众人只得购买了先前所提的那些药品,周兴身为一笑堂的管事,倒也极尽人事,一路送到一笑堂门口,且又转头对宫欣兰道:“小姑娘,如若你能赚到一枚银晶币,可在明日日出之前来本店,那人自会出手救人。” “如此多谢周管事。” 宫欣兰心知那是生意人本色,指望对方能大发善心,救人一命,着实是天方夜谭,当下也只是淡淡的告了谢,转身便与朱子奇等人离开。 那周兴在后眼光一闪,暗道:宝华书院的这二人倒也罢了,只是这小姑娘身上有一股宝气,定非凡人所有,不知是何宝物?且看这小姑娘似为水灵之体,只是却像是刚入修行之门,如若碰上个好老师,日后前途当不可限量。 原来这周兴有一个天生的本事,就是对于宝物有异于常人的敏觉性,是以先前发觉宫欣兰身上修为虽差,但却周身透着一股宝气,心想探个究竟,故而明知她并非宝华书院弟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她提起可救人的信息,以期能再做近一步的探查,了解她身上带有何宝物。 “快打快打,打死这个小野种,哈哈哈”突然听到街尾巷子处传来一阵顽童的笑声。 “我不是野种,我姓叶,我有爷爷。”另一个倔强且稚嫩的童声响起。 第十九章 《劣绅》 第十九章劣绅 “还嘴硬,给我打,你以为那叶老头是你亲爷爷?你只不过是他抱养回来的小野种。”打骂声不断。 “唉,叶老头一走,这叶爽今后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温家的这些个混世小魔王真是太过份了。”围观的人群中,几个中年妇女小声的嘀咕着。 “可不是嘛,自从那叶老头把叶爽抱进温家大门起,这孩子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叶老头在世时还好一些,可他一过世,真真是过不下去了,可怜见地。”听得有人开头说了句话,边上众人也就七嘴八舌的八卦了起来。 宫欣兰听到如此说,拨开人群望去,见那巷子深处,几个半大孩子围住一个才八九岁的小男孩,拳打脚踢。 刚开始的时候,那孩子还能偶尔还手一两拳,之后就会换来更加猛烈的还击,到底是比对方小了几岁,力气个头都弱小,哪里抵得住那些大孩子的猛烈攻势,只几下便被打倒在地,那些个半大孩子冲上去就是一阵猛踢脚踩,小男孩只得双手抱头,避过要害。 宫欣兰站在一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冲上去一把就推开那些孩子:“别打了,你们羞不羞呀,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子,快停手。” 接着从地下扶起那个小男孩,为他把身上沾染的泥土拍净,转身对那些大孩子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这等霸道,有本事找个同样年纪的一对一的对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比自己小的算什么本事?” “哪里来的野丫头,敢来管你温家小爷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 为首一个戴着金项圈的肥胖男孩叫嚣怒骂着,一挥手,身后的那几个大孩子一窝蜂似的又冲上来,拳脚就往宫欣兰身上打去。 宫欣兰哪能如了他们的意,娇哼一声,脚上发力,一人一腿,把几个小孩一起踢倒在地,嘴里却笑道:“让你们也尝尝这倒在地上的滋味。” 路人见此皆是大笑,而倒地的众孩子知不是对手,皆破口大骂:“真是不知死活的野丫头,竟然敢打我们温家的人,还把我们温家小少爷打了,这叶爽是我们温家下人,打骂是任由我们温家少爷做主,关你什么事,竟敢插手管这等闲事,你等着,我们回府叫人来。” 众人爬起来,小心扶起那戴金项圈的肥胖男孩,口中骂骂咧咧,一瘸一拐的向城东走去。 那宫欣兰哪有这么容易放过他们,放开叶爽,纵身一跃,从众人头上飘过,落在几个大孩子身前,她与众人一般年纪,是最看不得这欺负弱小的行径,一把抓住戴金项圈的肥胖男孩,大声质问道:“还敢回家叫人?” 几个孩子吓了一跳,立马围上来推拉:“快快松手,这可是温家的温奎少爷,若有个闪失,把你全家都拿来填命。” “一个富家子弟的公子哥,不学无术,整天跟人学着欺男霸女的,你家大人没教你怎么做一个大家公子应有的礼仪教养吗?”宫欣兰一手抓着那温奎,另一手使了一招推盘手,把那众人推开。 接着又指着众人道:“你们再敢上来,我便把这个什么温奎打死,看你们怎么办?” 此时围观行人脸上皆有不安,一位大婶上前拉过宫欣兰,偷偷说道:“你这是要害死叶爽呀,这几个小孩都是城东温府里的小霸王,那被打的小孩名叫叶爽,是原先温府守门的叶老头在冬天大雪地里捡来的,一直跟着叶老头在温家里住着。” “而温府里那些个公子爷看他年纪小,又是个下人捡来的,平日里受了气,就常拿他来耍性子,做出气筒,平日里毕竟还有个叶老头在,虽是个看门的,但当年却个读书人,只因得罪了人,所以才流落本地,年轻时救了温家老太爷的命,留在那府中做事,府里人倒不敢拿大,也只是假装着让那些公子爷收敛一些罢了。” “只是前个月叶老头身故,叶爽在温府里是一个亲人也没了,这温府里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那些公子爷跟前没了人看着,就更加变本加历的对付叶爽,真不知道以后这叶爽怎么熬下去。” “我说小姑娘,你这一出手,他府里人知道后,定不会怪他们自己小孩,反而是认定叶爽教人为其出头,之后还不知如何对他呢,所以我才说,姑娘,你这是要害死叶爽呀。”那大婶面露愁容。 “竟有这样无法无天的事?” 宫欣兰听得又惊又怒,铁了心为那被打的叶爽出口气,卷起袖子,就往那温奎屁股上打去,边打边骂:“看你这猪头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本姑娘今天就代你爹娘教教你,要怎么做个善人。” 那温奎从小到大,几时受过这等羞辱,眼泪鼻涕满脸,大哭大叫:“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我要叫人打死你。呜呜——” “你敢。” 此时一声大喝,便见远处一伙人冲了过来,那几个半大孩子转头一看,大喜,急冲冲的跑了过去:“刘管家刘管家,你来得正好,快快快,这边这边——” 为首一个青衣礼帽,五十开外年纪的男子,一到便开口骂道:“都是你们这几个不懂事的小兔崽子,即引了少爷出门,却又没那能力护主周全,等会儿再仔细收拾你们。” “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呀,这怎么就是我们的不是?刘管家,是那叶爽,趁少爷出门,身边没个人照顾,竟想要偷袭少爷,好在我们几个今天出门在外,偶然间碰上了,为了救少爷,还挨了不少打,但不想那叶爽竟是找了个帮手,我们都不是对手,刘管家,你快看,少爷现在还在她手上呢。”众人七嘴八舌的告状,倒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可见平日里也没少做这类事。 周边围观人群见他们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皆是一脸的鄙夷,暗骂:真是不要脸。 那刘管家显是知道他们平日里的作为,此时竟是随着他们的说辞,紧盯着叶爽怒骂道:“好你个叶爽,我温家给你吃给你穿,你竟然敢勾结外人殴打主子,这真是反了天了,来呀,给我拿下。” 他看温奎在那少女手中,少女年纪虽与温奎差不多,但穿着却是个江湖人士,知道这镇中地理位置奇特,常有奇人异士出没,那少女在此出现,身边未必没有别的高手,所以想着先下手为强,把叶爽先抓了,再想办法让那少女放过温奎。 谁知宫欣兰又岂是普通女孩,江湖儿女,大多果断,当下提起那温奎,便挡在那叶爽身前,温奎被人提起在空中,双脚离地,真是吓个半死,嘴里直叫:“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刘管家,快救我——”只觉得一股恶臭传来,竟是吓得屎尿齐流。 一时间,竟使周边围观人群哄然大笑。 此处离一笑堂不远,那周兴也未曾回转店内,与那朱子奇和蒋诰乙二人一起站在边上笑望,看那宫欣兰如何处置这些人。 “周管事,这温家是什么人?”蒋诰乙向身边的周兴请教道。 那周兴冷笑道:“这温家只不过是这城东里的一个土着,仗着有几个臭钱,常干些欺男霸女之事。” “喔,那这镇上的里正、户长和耆长等大人不管吗?”蒋诰乙奇道,皆因这明月帝国法制严明,各府、郡、州、城、镇、乡、村皆有官员驻守,维护当地法治,这镇上官员为里正、户长和耆长,里正、户长负责‘课督赋税’,耆长则专司‘逐捕盗贼’。 “此处乃是‘氤倥荒原’外必经之重镇,来往人杂,如几位这样出身各大修仙门派,及各大世家的贵人也时常有路过此地,更有些犯了事的重犯,也需经此地而逃进那氤倥荒原内,以躲避官家及仇家的追杀,试问这镇上的里正、户长和耆长三人,有何能耐敢出来管闲事,只是各家自扫门前雪,两耳不闻窗外事罢了。”那周兴一脸鄙夷的冷笑道。 “那他们这官当得也太窝囊了,说不敢管那些有出身的也就罢了,怎么这镇上普通的人家他们也不敢管吗?莫不是这温家水深?”那朱子奇在边上笑问道。 周兴看了眼朱子奇,满脸高深莫测,微笑道:“说起这温家,虽是凡尘中普通的暴发户,不值一提,只是他家出了一个人,满城皆要给他家面子,说起这个人,还和二位有关。” “和我二人有关?什么人,我二人家中可并无亲友在此,再说了,凭你一笑堂的势力,即便是我宝华学院,亦多有不如,连你们都要给他们家面子?这从何说起呀,哈哈,从周管事嘴里说出这番话来,可是带有说笑之意?哈哈哈。”那朱子奇二人大笑。 “我一笑堂只是生意人,从不管这等闲事,所有人皆有可能是我们一笑堂的客人,我们只招呼客人,所以从不插手别人的闲事,至于我先前所说温家的那人,名叫温婧婧,是那温奎一母同胎的姐姐,二位可有想起什么来吗?”周兴悠然笑道。 朱子奇二人听到“温婧婧”三字,心中齐齐一动:“莫不是那个温婧婧?” 周兴在边上看他二人神色巨变,笑而不答。 “周管事所说的温婧婧,莫非就是我宝华书院里,内院那位天之娇女,数年前才入院,便以一己之力收伏灵兽‘氓山阴蛛’,并接连突破境界,在外院的时候,就成功越级挑战高阶弟子,连败二十三位比她高出三级的内院弟子,引起院内长老关注,破格直升内院的那一位温婧婧?”蒋诰乙失声惊道。 “可不就是她,只因她的关系,这温家在这镇中从一暴发户,一跃成为大户人家,镇中有势者也都卖这温婧婧的面子,毕竟以她的潜力,日后扶摇之上,是指日可待,谁又想竖此大敌呢?”那周兴哂然一笑道。 此时,却见那刘管家惊怒不已:“少爷,老奴这就来救你。”硬生生的就要冲上前去。 第二十章 《地涌金花》 第二十章地涌金花 朱子奇等人知晓了这温家是温婧婧的母家,如何还敢任那宫欣兰任意胡来,大步上前,暗中施了个法术,平地里刮起一阵狂风,吹乱了人群,街道两边树木乱摆,枝叶沙沙,险些吹翻了那些小商小贩的货架。 趁此光景,二人和那周兴道了声别,朱子奇伸手一弹,宫欣兰便觉手中一麻,温奎已离手,朱子奇一手拉宫欣兰,与那蒋诰乙跃入风中,乘风而去。 这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街道两侧一片狼籍,路上行人无不耸然动容,呼朋唤娃的,乱成一片。 温家众人躲过狂风,在人头耸动间找到温奎和叶爽,刘管家忙着人扶起温奎,又一把扯过叶爽的耳朵,不住地叫骂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我看你是寿星公上吊——活腻了,回府里可有你好看的。” 一边又堆着笑脸,对着那被众小厮搀扶着的温奎道:“少爷,我们现在就回府,这小杂种也抓回来了,回到府中,任少爷处置。” “还不快快把这遭了瘟的小杂种给我打死,还回府做什么?” 那温奎此次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羞愧难当,急怒之下,破口大骂:“就在这里给我打死。” “刘管家,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你们就要闹出人命来,这哪门子的理呀?” “就是,再说了,这叶爽才八岁,就算是有不对的地方,也是罪不致死呀,你们温家怎么说打人就要打人,说要人命就要人命呀?” “下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呀?你们温家也太霸道了吧?” “我看你们要真是要了叶爽的命,我们就一起去里正大人那里去投状纸去。” “对,我们去里正大人那里投状纸说理去……” 周围众人从那狂风中缓了过来,便听到那温奎叫嚣着要打死叶爽,一个个实在忍无可忍。 一行人骂骂咧咧的向城东走去,街上行人皆知,若不如此,此次叶爽定要被那温家打死。 那刘管家见状,怕引起众怒,只得跑上来拦住大伙儿,强笑道:“这是我家少爷的玩笑话,怎会要了他的小命呢?是不?我们温家也是守法之人家,怎么会干出草菅人命这种无法无天的事?乡亲们都误会了,误会了。” 道罢,转过头来对着那温奎低声说道:“我的爷,这打杀人命的事可不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乱说,这回了家里,怎么着,关起门来还不是我们家里自己的事儿,外人谁又瞧见了呢?您说是不?” 那温奎心知这个理,只得把那怒火稍放一放,一声不吱,任由那群小厮由扶变抬,向城东行去。 那刘管家又转过头来,笑嘻嘻的对着周围的众人道:“瞧见了吧,这也只是我家少爷的玩笑罢了。” 说罢,松开扯住叶爽耳朵的手,转而一把把叶爽提起,夹在腋下,快步跟上那群小厮后面。 渐渐,人群在那一声声地叹息中都径自散去。 众人回到温府之内,叶爽便被刘管家叫人丢回他那间原先和守门的叶老头生活过的小石屋,刘管家冷笑道:“你自以为有那群贱民护着,老子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吗?我实话告诉你,先前你怎么样都使得,那是因为叶老头还在,他因为救了老太爷的命,家里主子都给他点薄面,现如今,老太爷和叶老头都先后过世,你还指望着他们?你且先等着,回了老爷太太,再来揭你的皮。” 叶爽自在街上与温奎打架后,一直不出声,等到周边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才坐到叶老头生前常坐的炕边,用手搓了搓被那刘管家扯痛的耳朵。 他自小便无父无母,全靠那叶老头才得以活下来,虽只八岁大,但却已然有着与年纪完全不相符的成熟。 过了一会,叶爽才站起来走到水缸边,用水勺呈了半勺水,正要用那水来清洗身上的伤,却看到缸中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那满是尘土的小脸,长相普通,脸上被刮伤了三四个地方,血迹斑斑,只一双眼睛倒是又圆又亮。 不禁自嘲:你呀你,长这么大的眼睛干嘛,长得再大,也看不透这世间的不平事。 转念又想当初叶老头还在世的时候,也曾抱着自己说道:“叶爽呀,你可知道你这双眼睛是真的好看呀,当年我就是看到你这双眼睛,才舍不得你,拼了命要把你留下的。” “爷爷,要是你当年没留下我多好,也许我现在早就已经重新投胎到一个好人家里,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叶爽暗叹道。 “叶爽,我刚在里屋听到夫人和公子他们正在商议……” 突然,一个十七八岁,丫环打扮的女孩,慌慌张张的掸开房门,冲了进来:“说要拿下你,然后秘密打死,再对外称宣你是得了不治之症而亡,这会子只怕就要来拿你,你快逃吧。” 说话之间,一把拉住叶爽,边说边往外走。 叶爽冷笑道:“他们果然还是要动手了,我今天让他们丢了脸,以他们的性子,必定不会容我了。” 他轻轻拔开那个女孩的手:“多谢小红姐,你快离开这里,让他们知道你来报信的话,只怕会连累于你。” “好,那你快走,别收拾什么了,我这里有三两散碎银子,你先拿着,”那小红一脸担忧,硬往叶爽手中塞了些银两。 “这——”叶爽心中无比感动。 “另这呀那的了,快些走,我来的时候看到后院看门的李源不在,所以偷偷开了后院的门,你现在就从那里逃出去,什么也别多说了,快走。” 那小红心急如焚,转而又拉起叶爽推出门去,指着后院道:“趁着李源现在不在,快走,出门后不要走大路,想个法子偷出城去,只要不在这华莲镇上,你到那外地去,兴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叶爽道了声谢,忙往后院奔去。 那小红看着叶爽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这才暗叹了口气,心中暗念上天保佑之词,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蹑手蹑脚的从另一条小路跑走。 那叶爽穿过回廊水榭,避开家中的各路下人,还好他身形瘦小,专躲在那黑暗阴影之处,旁人也实在难以发现他。 奔至后院,发现那院门虚掩,眼下并无人照看,当下兔子一般的从那门中穿过,左拐右拐,便消失在门外大街小巷深处。 只这一会儿功夫,府内便见一片灯笼摇晃,紧跟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叶爽的小屋门前竟是来了一伙不宿之客。 两小厮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后面跟着八九人,走在一群人最前的,可不就是白天在巷子处,那群群殴叶爽的大孩子中的领头人,温家的小皇帝——温奎,此时的他已换了一身华服,身边紧跟着一少妇,周身满满的翠绿珠宝,脂浓粉香的,远看年轻,近看却已是有些年纪了,却还偏要做那年轻少妇模样打扮,正是那温奎生母——温氏。 二人身后,跟着几个打手装扮的家奴,凶神恶煞的样子。 这一伙人直冲到小屋前,温氏指着屋门:“去,把门打开,把那小杂种给我带出来。” 身后跟着的家奴应声上前,一脚便把门踢开,口中大叫:“该死的小杂种,快滚出来,奶奶来了,你还不快出来迎接。” 房子不大,那家奴只扫了几眼,便发现屋内空无一人,便跑出屋道:“奶奶,那小杂种并不在屋内。” “不在?” 温奎冲进房去,一正乱翻,怒骂道:“这小杂种竟然不在,你们给我去找,就算把这家中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他找出来。” “是,少爷”。 那几个家奴见温氏点头,便应声四下散去找寻。 温奎抱着温氏撒娇:“娘,无论如何你要给我做主,一定要找到这小杂种,给我活活打死,方解我心头之恨。” 温氏见他如此,安慰道:“好好好,我的心肝肉宝贝,娘一定给你出气,把这个小杂种给抓到。”那温氏溺爱的哄着。 一时间,整个温府一片火光,真真的在各处翻来找去,就是没见到叶爽。 众人皆猜有人通风报信,放跑了叶爽,但是平日里那些个下人,大多都怜惜叶爽,一时间竟也无从猜出是谁走了风声,只得暗暗放一边,打发了人到那镇中各处找寻,一但发现叶爽身影,立即抓回来。 再说那朱子奇刮起一阵狂风,卷起宫欣兰,带着蒋诰乙一起乘风而行,飞出那镇外三十里地,落在一片桃林内。 宫欣兰甩开朱子奇的手,撇了撇嘴,大叫道:“你为什么拦着我?那伙人太坏了。” 朱子奇目光炯炯望着她,叹道:“还好我们把你带了出来,若是让那些人看到我们与你在一起,说不得此次宝华书院之行不但你爹爹的病无法根治,就连我们也有凶险。” 宫欣兰闻言大惊失色,忙问为何如此,那朱子奇苦笑着把那温奎之姐——温婧婧的事告知宫欣兰。 那宫欣兰听罢,却道:“他如此行径,就算是她姐姐知道了又能如何?天下无不是一个理字,难不成她姐姐有了势,这城中就真的由他为所欲为了不成?” “话虽如此,但天下道理,自古便有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理的说法。现在且不说那叫叶爽的小孩是他们家的下人,这主人与下人之间的打骂管教,我们外人是说不得的。”蒋诰乙在边上接过话。 “可我就是气不过。” 宫欣兰一掌劈在那桃树上,震得那桃花片片落下,煞是好看得很:“那叶爽才八岁,又无亲人,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在他们家里做牛做马的,真是叫人心痛。” 突然间,只见那漫天金光耀眼,金色花瓣从半空中飘落,落英缤纷,绚丽多姿。 众人因先前在那巷中之事,心情郁闷之中,却突然看到这漫天飞舞的金色花瓣从天而降,美丽异常,不禁一时忘了烦心之事。 一时间,那花瓣飘落在地上,竟落地生根,用那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发芽,长出了枝叶,不一刻,就结了苞,迎风展开,竟似那西方圣地的金莲一般美丽好看,半空中的花瓣不断的飘下,落地开花,不多时,这天地间,竟开满了无数金色的花朵。 “地涌金花……” 朱子奇睁大了眼睛,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北冥焚香》 第二十一章北冥焚香 蒋诰乙一听“地涌金花”四个字,几乎吓得跌落在地,嘴唇发白,浑身颤抖:“金花婆婆?” 朱子奇身子僵硬,艰难的点了点头:“没错,这便是金花婆婆的地涌金花。” 二人面如死灰,互相苦笑对视。 宫欣兰看到二人如此,十分不解:“朱大哥,这金花婆婆是什么人?为何你们提到她便这副模样?可是十分厉害?兰儿不解。” “这金花婆婆得道多年,性格亦正亦邪,甚是孤僻难缠,行事全凭个人喜好,不问对错,也不讲正邪,天下各门各派都惧她三分。”朱子奇眼望着这漫天遍地的金花,心中无比恐惧。 “金花婆婆不只法力奇高,只因早年为情所伤,一夜之间白发红颜,且被那负心人所累,几近形神俱灭,后来却不知如何,死里逃生,得了奇遇,不但伤势全好,还得了一朵自九天之上遗落下来的金花,威力无比,又只因那头白发,是她为纪念自己遇人不淑,所以一直留着,未曾施法恢复青丝,所以便以此金花为名,自号金花婆婆。”蒋诰乙颤声道。 “那这便是金花婆婆的那朵传说得自九天的金花所变化的吗?”宫欣兰捧起一朵碗口大的金花问道。 “没错,金花婆婆早已经把这金花炼成了自己的本命法宝,毁天灭地,无比厉害,相传其本身修为更是已经炼到紫级四叶草,再进一步,便可进入传说中的五叶草境,永生不灭。” 蒋诰乙一脸恐惧,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着。 此时,只听到半空中传来一个声音:“阁下是北冥山阴后座下玄阴九天中的哪一天?” 听得三人心中大惊,如遭电击,骇然瞪视半空,一片死寂,却哪里有人在?只那朵朵金花翩然落下。 “区区小事,何需天主出面。”只听得另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传来。 “哼,我道是九天中人,原来不过是一个艳奴。”先前的声音冷笑道。 “哟,焚香谷可真是染房里卖布——多管闲事,不过是得了金花婆婆自‘九天金花’中炼出的三支‘花神泪’,就敢来管你家姑奶奶的闲事。”那娇媚的声音咯咯的笑道。 “艳奴也不是玄阴九天,三支‘花神泪’只怕你还挡不住。”先前的声音不以为意,只是冷冷的道。 “若是金花婆婆亲传弟子中的辛九姑,或是沙明娘来了,我艳奴立即退避百里,只是你嘛——”那娇媚的声音故意打住不说,笑声如银铃一般传来。 “何劳师姐亲来,我石澜今日便叫你知道焚香谷中人的历害。” 先前出声的石澜娇喝一声,便听半空中传来各种霹雳之声,眼见空中闪电怒舞,银蛇乱窜,而落下的金色花朵越发似漫天星斗坠落般,层层叠叠地多了起来。 朱子奇听得半空中的二女对话,转身对二人递了个眼色,悄悄向后退去。 眼看已退出了金色花朵落下的范围,这才停了下来。 朱子奇吐了口气道:“是了,那半空中的并非金花婆婆本人,而另一人应该就是艳奴了。” “她们在这里干什么?”蒋诰乙凑了上来小声问道。 “谁知道呢?”朱子奇翻了翻白眼。 宫欣兰跟着他们一路狂逃,此时俏脸雪白,胸脯急剧起伏,稍透口气,便问道:“她所说的那艳奴是谁?什么是九天?什么又是天主?”。 “那艳奴便是北冥山的弟子,而北冥山之主阴后座下,设有玄阴九天,每一天有一位天主,而每位天主座下设有左右护法各一人,每位护法手下又有许多艳奴。” “这些艳奴个个身手了得,即便是我宝华书院的内院弟子碰上了,也未必是其对手,而北冥山与我宝华书院不同,乃是这北境中的一个邪派组织,山中高手如云,专与正道为敌,想我宝华书院在这北境上呼风唤雨,所到之处,无人不以礼相待,却也未能入得北冥山方圆百万里之境。”那朱子奇瞳孔收缩,徐徐道来。 只这一会,只听得半空中一声闷哼传来,接着,但见一片红光乱闪,扬起一道红霞,飞向天边,只留下艳奴的怒笑声在空中回响:“好好好,不愧是焚香谷传人,我可是记住你石澜了,有缘若再见,定要让你还回来。” “哼,算你跑得快,否则定要让你那北冥山,从此少一名艳奴。” 此时远处飞舞飘落的金色花朵渐渐淡化,隐入大地,而石澜的声音也在空中飘忽不定。 “遭了,我们快走。”朱子奇大惊失色, 话音刚落,便觉得一股巨力从背后扑来,呼吸猛的一窒堵,一股难以言状的强大吸力将三人向后拖去,宫欣兰倒也还罢了,只朱、蒋二人觉得浑身无力,神识巨荡,真气竟是半点也施展不出。 “你们这是要去往哪里?”一个高亮的笑声传来,听得三人耳中嗡然作响,气血翻涌,这声音主人,便是那半空中的石澜。 三人闻言心中大寒,面面相觑,只得大声叫道:“误会误会。” “什么误会呀?”只见夜空中一朵白莲花似的少女飞来,缓缓落在三人身前。 此时三人身上的吸力方才消失,身上的真气也恢复原状。 白衣少女樱唇微启,齿如扁贝,青春无敌,眼神明亮,如半空中的明月一般,竟是个美丽大方的姑娘。 “好了,石澜,别逗他们了。” 此时又有另一个声音传来,自林中飞出一朵巨大的金花,花上立着一个黑衣女子,说她是女子,却又长着一张男人的脸,身材高大,全身上下若非是穿着女装,看上去竟是个男人`。 石澜一看到那朵金花飞来,便跑过去,笑嘻嘻的道:“沙师姐,刚才多谢你帮我押阵,要不是那三支‘花神泪’,我还真不是那艳奴的对手。” “你呀,这回可是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懒。”那黑衣女子微微一笑,只是她那身子与那相貌颇不匹配,几人奇怪之余,却又皆不敢笑出声来,只能暗暗忍住。 那黑衣女子似有心电感应般,转过头来冷道:“你们可是觉得我长了这一张男人的脸,所以觉得好笑吗?” “不敢不敢”,蒋诰乙忙失口否认。 “哼,你们别以为我沙师姐不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我沙师姐会‘读心之术’,你们心中所想的她都知道。”石澜在边上抚掌笑道。 朱子奇骇然忖道:“这世上竟有这种功夫?这女子该就是那焚香谷的沙明娘了。” “我就是沙明娘,那个长着一张男子面容的女人,天下间对于我的传闻不少,你们听过的也未必是真。”那沙明娘冷笑道。 朱子奇与蒋诰乙面有尴尬之色,那沙明娘不理二人,转而看向宫欣兰,眼神之中透露着耐人寻味的神色:“你可是端午寅时出生之人?” 宫欣兰见她咄咄逼人,也不打招呼,就问人生辰,心里已是不高兴,再则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从出现到现在,一直站在那飘浮在半空中的金花之上,害得自己要仰头才能看到她,当下也不管这沙明娘是谁,嘟着嘴道:“何时出生与你何干?我为何要说与你听?” 石澜一晃脑袋,明眸中寒光闪动,故作惊讶:“哟,这小姑娘不高兴了,沙师姐,这还是我头一次见有人敢这样和你说话的呢!” 沙明娘哈哈笑道:“她是不喜我如此高高在上的与她说话。” “世人岂不知焚香谷沙明娘夜间是双脚不沾尘土的吗?” 石澜惊咦一声,叫道:“竟是个不知道沙师姐你名号的凡人呢。” “嗯,如此正如师父所言,她未曾入得修仙界,哪里知道这些典故。”沙明娘人在花上,声音回旋激荡,铿锵悦耳。 蒋诰乙在边上轻轻拉了拉宫欣兰的衣袖,悄声道:“这位沙前辈只在白日里落地行走,夜间双脚是从不沾染地面尘土的。” “有这等奇事?”宫欣兰大惊,想不到这世上竟有此等怪人。 “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吧?”沙明娘笑道。 “是又怎样?”宫欣兰撅嘴道。 沙明娘见她嗔怒时神态生动可爱,温和的笑了笑,便道:“我问你生辰,不为其他,只因我师父算出你与她有师徒之缘,故命我前来,带你回焚香谷拜师,日后你也算是我师妹了。” “我?”宫欣兰大吃一惊,“你是说我吗?” “不是你是谁?”石澜在边上笑道:“婆婆说,你是她收的最后一个弟子,所以,让沙师姐前来寻你,我嘛,是跟着出来玩的。” 朱子奇和蒋诰乙在边上真是羡慕至极,自己等人为踏上修仙之路,不懂吃了多少苦,才进了那修仙学府的大门,而这宫欣兰竟不费吹灰之力,先是有神秘的蓝衣少女贺兰氏授其入门仙诀,现又有焚香谷金花婆婆亲自派弟子来传令,欲收为关门弟子,这实在是让这二人心情无比激荡。 “你们是说金花婆婆要收我做最后一个弟子?”宫欣兰此时竟是有些怀疑。 “我沙明娘在此,谁敢假传我焚香谷之令。”那沙明娘冷笑道。 “可是我父亲此时还身中妖毒,生命垂危,我怎可离他而去”。 宫欣兰心中放不下老父,自是踌躇不已。 “焚香谷中从未有过男人,所以你父亲是绝不可以入谷的,且我谷中并不擅长药石之术,也无法救治你父亲。”石澜看着宫欣兰缓缓说道。 “那可不行,我怎可为自己前程,而放任父亲不管,不行不行。”宫欣兰闻言忙摇头拒绝。 “我知你父女情深,只是我焚香谷规不可违,”那沙明娘转问朱子奇二人道:“你二人可是宝华书院的弟子?” “正是”二人恭敬答道。 “我知你们打算把人带回宝华书院救治,这样吧,今晚你们先回那镇上,一则让她与她父亲道个别,二则,也与你们说个明白,我明日一早就带她回焚香谷复命,她父亲就劳二位带回宝华书院救治,半年后我焚香谷自会有人上宝华书院寻人。”沙明娘吩咐二人道。 沙明娘又转而对宫欣兰笑道:“你父亲可在谷外落脚,只是不可入谷,日后你父女二人还有可相见之日。” 宫欣兰细想,这样也好,只是要与父亲分隔半年之久,心中却是有些难过。 沙明娘见她如此,笑道:“痴儿,你从今往后,便将是踏上一条多少人做梦都向往的仙路,怎么还如此做那人间小儿女状。” “即是如此,就这么定了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了。”石澜笑着上前,拉住宫欣兰的手问道。 “我叫宫欣兰。” 宫欣兰看着她,心中虽已答应,却不想她们小看了自己。 第二十二章 《离别》 第二十二章离别 沙明娘交待完诸事,便带着石澜,乘着金色巨花飞向天边,一闪而没。 朱子奇二人上前恭喜宫欣兰,现已贵为焚香谷金花婆婆的关门弟子,自此,再不用担心被人千里追杀,沦落天涯了。 三人看看天色也晚,便驾剑光飞回华莲镇,为不惊扰了平常百姓,即寻了个离客栈稍近,并少人行过的巷子落下,收了飞剑,打算步行回客栈。 “咦?这不是那个被欺负的小孩吗?”朱子奇眼尖,刚出巷口,便见那角落暗处,蹲着一个小孩子,在那里偷偷张望四周。 “对,没错,是他。” 蒋诰乙上前看了一眼,可不正是先前在一笑堂附近巷子里,被城东温家小霸王一伙人群殴的那个小孩,当下走了上去,拍了拍他的头:“嘿,你是叫叶爽是吗?” 那叶爽突然被蒋诰乙拍了一下头,全身紧绷,一下就跳了起来,从蒋诰乙身子下钻了出去,向着另一个巷子耗子似的逃去。 “你跑什么呀?”蒋诰乙倒是吓了一跳,忙追了过去。 朱子奇和宫欣兰对望了一眼,忙也跟了追过去。 蒋诰乙三步两步追上叶爽,一伸手便抓住他后襟,将他幼小的身子提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叶爽双脚离地,身子骨不断扭动挣扎,口中不住叫嚷着。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和那温家小霸王一起回温家去了吗?他们没为难你吧?”宫欣兰上前示意蒋诰乙放下叶爽。 这时,叶爽才认出宫欣兰来,忙叫喊道:“姐姐,救救我,他们要杀我,所以我才逃了出来。” “怎么回事?你且慢慢说来。”宫欣兰心中一惊,忙问道,顺手帮他把衣服整了整。 叶爽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道出,真是让三人怒火中烧,宫欣兰更是怒不可遏,当下便要去温家大闹一番不可。 朱子奇急忙拦下她,挡在她身前:“兰儿姑娘不可任性,你不记得他温家的温婧婧了吗?即便你现在已经拜在金花婆婆门下,她不敢对你如何,但你父亲还需要到宝华书院救治呢。” “但他们温家也欺人太甚了,就这么放任不管吗?”宫欣兰实在是气不过。 “是,他们是过份了,可你要想着你父亲还要到宝华书院去医病,如果让那温婧婧得知是我们救走了叶爽,还大闹了温家,虽然因金花婆婆的缘故,她是不敢到焚香谷寻你麻烦,但你远在焚香谷,到时别说救你父亲,连我们都会有危难。”朱子奇正色说道。 他深知温婧婧虽是天之娇女,却也不敢得罪连宝华书院都不敢轻易得罪的焚香谷,但他们几人则不同,即便每个人身后都有着不小的势力,但此时连外院弟子都还不是,哪里敢得罪内院弟子。 内院的那些人个个才绝惊艳,谁也不知道他们潜力能大到如何,如有一天能入得了圣院,那就是整个北境都仰望的地位,他们家族的这些势力,在人家眼里,只手可灭,所以做事必得瞻前顾后才是。 “我看不如这样,把叶爽带出城,先带他离开这华莲镇,这样谁也不知道是我们救的他,也不至于被温家寻到。”蒋诰乙在一边提议道。 “但他才八岁,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可怎么办?我实在放心不下。”宫欣兰一脸担忧。 “这已是现如今最好的办法了。”朱子奇非常的赞同蒋诰乙的说法。 朱子奇走到叶爽跟前,蹲下身子,牵着叶爽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微笑道:“你可有怨叔叔的决定。” 叶爽年纪虽小,却因从小生长的环境,让他的心智,比起同龄人来要成熟许多,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望着朱子奇,仿佛看进了朱子奇的心里:“不会,叔叔,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难处,只要你们能把我带出城去,远离温家的搜捕就好,叶爽自己有手有脚,出了这个地,我可以活得下去。” 三人心中十分难过,这么懂事的孩子,就这样让他一个人从此流落在外,心中满是心疼,宫欣兰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当下便有了个打算。 “朱大哥,你把我和叶爽一起带出城去,我想送送叶爽。”宫欣兰上前拉起叶爽的手,笑望着朱子奇。 朱子奇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朱子奇吩咐蒋诰乙先回客栈,告知陆稼纵和韦江凡二人情况,让其放心,然后放出飞剑,一把拉起宫欣兰和叶爽,身形一晃,踏剑升空,便出了城。 叶爽生平第一次飞这么高,心中虽然恐惧,却咬紧双唇,硬是不叫出声,只是紧紧抓住朱子奇的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从空中掉下去,摔个粉碎。 那朱子奇感受到手心中那小小的手掌传来的力量,心中暗叹。 抬眼望去,见早出了华莲镇,又行了三五十里地,寻了个靠近官道的地方停下剑光,剑光散尽,地上现出三人来。 宫欣兰从腰间解下那‘天地人三才幻音铃’,从中解下一枚铃铛,放到叶爽手中:“这个你拿着,你一个小孩子只身在外,姐姐实在放心不下,但姐姐马上就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没办法帮你太多,这个铃是姐姐偶然得到的,可能你以后会用得着,你留着防身吧。”说着,在叶爽耳边轻轻说出当日在那林中的白衣童子所教授的使用之法。 “谢谢姐姐,”叶爽睁大了眼睛,满是感激。 朱子奇也上前,拿出一些散碎银两,递给叶爽:“你一个小孩出门在外,没有银钱是不行的,天亮后,在这附近的官道上,你见有那过往的车马轿夫,付点银钱让他们带你到附近的城镇,再想法去远一些的地方谋生吧。” 叶爽看了看宫欣兰,没有接在手上,道:“我身上还有几两银子,够我生活的了,谢谢大哥哥。” 朱子奇看了看叶爽,不由分说,一把将其拉过来,将银子塞到他怀里:“你那银子如何够用,这是我给你的,你就拿着。”叶爽只得收下。 二人吩咐完后,虽不忍离别,但也实在无法,只得告别,再次驾剑光离去。 叶爽看她二人架了剑光飞走后,掏出那枚铃铛放在手中,紧紧的握在手中:“这是宫姐姐给我的,我一定会好好收着,将来有机会,再次碰到她时,定将亲手还给她。” 收好铃铛,抬头看看天,此时天竟未明,只一轮明月当空照,晒下一片银色月光,照得林间似披了层银纱般美丽。 只是这一夜折腾,让他身心疲惫,且在这林中,又担心有猛兽出没,便想要寻一处安全的所在,好好休息到天明。 他虽然年纪尚小,却善于爬树,四下里张望着,寻了棵三四人也难合抱住的大树,一溜烟儿的爬了上去,在树枝之间找了个稳妥的地方半躺着,心境放松下来,只一会儿的功夫,便睡着了。 再说那宫欣兰等人回到客栈,众人早从朱子奇传音提前告知,知晓她现在已经贵为焚香谷金花婆婆的关门弟子,身份已然不同,皆结伴出来迎接,这反而让宫欣兰浑身不自在,忙谢过众人帮忙照看其老父,又在那床前看着宫伟独自哭了一会儿。 朱子奇等人看她如此,也不好相劝,只得道别出来,各自回房打坐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放明,众人便起身来到宫欣兰的房间,却见宫欣兰已经离去,只宫伟一人躺在床上,枕边还放着一张纸条。 蒋诰乙忙拿过一看,原来是沙明娘和石澜已经来过,把宫欣兰带回焚香谷去了,为免宫欣兰太过伤心,所以沙明娘做主,就不与众人道别了,留字与众人言明,而其父宫伟就烦请四人送上宝华书院救治,半年之后,焚香谷当派人前往宝华书院接人,自然会有重谢之类的言语。 看完留言,四人心情复杂,虽是与那宫欣兰相处时间较短,但经与黄发道人一役,患难之间自是有共情之处,已是情同兄妹,此时分别,自然是伤感的。 再看那字里行间,说明之后会有重谢,却又是开心,皆因焚香谷之名,自是与众不同,金花婆婆更是连宝华书院院长都敬重的前辈仙人,自已四人因此和焚香谷有了来往,日后在学院内也可说是有了依仗。 只因有了这层关系,众人对那宫伟的照顾,就更加用心了起来。 因昨夜宫欣兰与温家起冲突之时,那一笑堂的人也在现场,所以蒋诰乙又跑了一趟一笑堂,与管事周兴借着购买物品之机,暗暗透露了宫欣兰现已拜在焚香谷金花婆婆门下的消息,暗示周兴切不可在那温家人面前走露风声。 周兴何许人也,当日早看出宫欣兰特殊,身为水灵之体,日后必有作为,如今得知她已拜金花婆婆为师,自是心明如镜,并无意外。 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笑道:“我知那宫姑娘的父亲身中妖毒,且又阳魂离体,昨日只因我店内那客人,确实是需要‘火狸内丹’方可出手,倒不是我不近人情,如今那客人已然离去,我也无法,看在金花婆婆的面子上,我就送他一株‘火云草’吧,你把此草拿去放在她父亲心口处,可保她父亲心脉阳气不断。” 早有伙计上来,捧着个小巧的木盒。 蒋诰乙接过木盒,打开一看,盒内一株红色小草,随着木盒的打开,散发出丝丝暖意,果然是‘火云草’。 “可是巧了,前日里碰到疤面鬼仆前辈,要收兰儿姑娘为徒,她却是不肯,更言语间伤了疤面鬼仆前辈的颜面,不想疤面鬼仆前辈非但不怪罪,还赐了你们一笑堂出品的‘阰香丸’给她,为其父续命。” “后又有金花婆婆这么远的,差人前来收徒,现如今,你又拿了这可护阳气的‘火云草’来送她,我就实在不明白了,你们怎么个个都这样对其另眼相看呢?”蒋诰乙谈笑间已经把盒子盖上收好。 周兴听得连疤面鬼仆也曾赠药给宫欣兰,当下更是确认心中所猜,当下也不明说,只笑道:“这便是她的造化了,以她日后之能,说不定我等在之后的日子里,还指望着能借助宫姑娘相助呢!呵呵呵——” 当下二人又谈笑了一会儿功夫,蒋诰乙便告辞离去,周兴看着他的背影,冷笑暗道:“不出我所料,这水灵之体,果然是那些老怪所争抢之人,难怪现在就已开始示好,我现在即已知道,一枝‘火云草’是少了点,但日后,不怕她不再来我这一笑堂,只要她再来,我便有办法与其接近,嘿嘿嘿。” 原来各人皆有打算,只是宫欣兰却是不知,早已随沙明娘与石澜飞至万里之外了。 又两日后,众人退了房,扶着那宫伟到了长行坊,交了订金单子,付了尾银,乘坐‘指南车’,离开华莲镇,回宝华书院不提。 第二十三章 《荒原诡谷》 第二十三章荒原诡谷 且说叶爽,自小便从未出过远门,现如今一个人在那山林之间,却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只是先前听得朱子奇说道,此地离官道不远,可寻过往行人带其离去,但他却不知那官道方向在哪里。 自清晨被一道日光刺醒,模模糊糊听见耳边传来清脆悦耳的鸟鸣声,缓缓从树上爬下后,只觉肚中饥饿,当下也不分方向,只认定一处,便行了过去。 却不知此地虽离官道不远,可偏偏他却往反方向而行,渐渐的离那官道越来越远,也越走越深,竟向着那大陆三大禁地之一的氤倥荒原走去。 这氤倥荒原是乃天生地就的一片禁地,之所以会被世人称之为禁地,便是因为这氤倥荒原内,仙凡莫入。 传说荒原由外到内,共分九层,一层又比一层凶险,最为可怕的是里面层出不穷的仙灵妖兽,个个修为通天,所以这里又是诸多妖魔鬼怪的天堂。 而这些仙灵妖兽也只在外四层内活动,也不知从何年代起,那氤倥荒原第四层与第五层的交界处,便成了隔绝阴阳生死的一道关口,因为传言从第五层开始,无论仙凡,一但踏足第五层,便会灰飞烟灭,所以从第五层开始,又被称之为生死之地一线隔。 所以前四层便成了那些仙灵妖兽们的乐土,而这些仙灵妖兽的内丹,则是修仙者们修炼时最好的辅助,如此,这便有了各种仙灵妖兽内丹的交易。 这里因为环境奇特,仙灵之力充沛,生长了各种仙草灵物,所以这前四层便成了各方人士的宝库。 但也因此,这里生活着各种不为人知的强大灵兽妖物,充满着未知的凶险,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仙灵妖兽,吸引着外界无数修仙者到此寻宝,或为得一仙药,或为得一灵兽做战宠,又或只为灵兽内丹增加功法。 但是这些仙灵妖兽们天生就比人类更贴近天道,天生就是修炼的行家,有那强大者,堪比人类五叶草炼气士,传说在那最接近第五层的荒园深处,还有着超越六叶草炼气士的非天梦魇般的恐怖存在。 因此,那氤倥荒原虽然堪称修仙界的宝库,但进去探险之大多数人,也只敢在外围边缘和第一层附近打转,只有那些修为高深的炼气士,才敢深入第二三层,至于第四层,敢进去的已知者,全大陆已知者不过十人,可见这氤倥荒原之可怕。 在这氤倥荒原之中,常年有修仙者来控险,也有各门各派的后进弟子前来历练,但大多都只在外围等地打转,而这些地方,仙药神草遍地,即便是在外围,都能让诸多探险者满载而归,但也同样有许多人含恨而亡。 只因这人心之可怕,却又是世间最恶毒的,进入氤倥荒原内,各种劫财害命的事是多不胜数,而且氤倥荒原内,无数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人因为各种原因而丧命其中,当中不乏一些绝代高人,为后人留下不可小觑的惊天宝贵财富,法宝及修仙秘录,更有甚者,更是把一生功力留下,封印在各种宝物之内,以待后人有缘,所以,惹得那些探险之人,疯狂找寻。 但并非所有寻宝之人都一帆风顺,古往今来,也不知多少能人异士进入这氤倥荒原内探险,却又有多少人能活着出来,只留下白骨长埋荒原,倒是留下不少随身宝物,后人有缘的话,倒是能寻得一二,带出荒原,为成一代高手。 叶爽现在就正在通往氤倥荒原外围的路上,清晨的山间,云雾缭绕,云蒸霞蔚,仿似仙境一般。 越往深处走,便有各种奇珍异树,葱郁苍翠,山风过处,树涛婆娑,沙沙的轻响,叶爽衣着单薄,被那风吹在身上,竟是感到些许寒意。 叶爽边走边抬头,看那许多树上结了一些从未见过的果子,只有些是见过,但大多都不曾见过,也不敢乱吃,只挑那些认识的果树,爬上树去,摘下一些,在衣服上搽一下,就这样啃咬了起来。 这氤倥荒原到底是与外界不同,就连外界随处可见的一些果子,在这里生长出来的,也格外香甜可口,叶爽一口咬下,就觉唇齿留香,甘甜脆口,不觉三口两口,就吃完一个,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饱满,竟是无限满足。 不知不觉,叶爽竟是越走越深入那氤倥荒原,他却不自知,只道那官道为何行了这许久,也还未到。 好在树林之中生长有各种果树,饿了就吃这些树上的果实,倒也悠然自得,说来也怪,那叶爽一个人在林中行走,却是未碰上野兽之类的凶猛之物,也不知是何原因。 从天明走到天黑,饿了吃树上结的果子,渴了就喝那林中小溪的泉水,他就这样在那林间行了半个月,眼见便要穿过外围地界,进入氤倥荒原的第一层地界。 这日,叶爽走到一处山谷,便见谷中层层叠叠的迷雾缠饶,深不见底,谷外地上绿草如茵,奇花异草遍地,苍松翠柏林立,彩雀鸣唱,驯鹿漫步,玉兔玩耍,一片世外桃园景像。 眼见这处好风光,叶爽孩童之心不免兴起,追鹿赶兔的玩了起来,那些动物几曾见过生人,一时间,谷口处鸟飞兔跳的,一片熙熙攘攘。 叶爽自小起,只那叶老头把他当自己孙子一般看待,平时在温家,不受欺负便已是阿弥陀佛了,怎么可能像今日这般玩得开心,玩得尽兴,当下在这无人处,与这些林间鸟兽一起相互追逐打闹,好不开心。 彼时山雨欲来,一片阴云密布,平地响起几声惊雷,惊得那些鸟兽四下散去。 叶爽看看周围并无躲雨之处,只得往谷中跑去。 那雨说来就来,叶爽才刚起步跑没多远,豆大的雨点便打落了下来,顷刻之间,便瓢泼而落。 叶爽急急冲进谷中,不多时,已入得谷中,却惊讶的发现,谷中迷雾终年不散,已在半空中形成一个保护层一般的护罩,那如泼水一般的倾盆大雨,竟被迷雾托起,一丝一毫也未曾落入这谷内,使得这谷内竟如晴天白日一般干爽。 谷内仿佛是自成另一个天地,遍地是齐胸高黑色的草,一片高耸入云的巨树,竟是白色的,在这片天地间,仿佛只有两个颜色——黑色与白色,就连那石土也是黑白相间,未见有第三种颜色,实在是诡异得很。 叶爽毕竟只是个八岁大的孩子,看到这与外界完全不同的黑白世界,竟是觉得稀奇好玩,拔弄了一下脸上沾着的雨水,一路向谷中深处走去。 一路上,也未曾见到过有别的动物,谷中只有无尽的黑草白树,让这个黑白世界静得可怕。 叶爽行了许久,也未曾走过这片黑白天地,这一片山谷仿佛无边无际,行这半日,他已是困乏得双眼睁不开,只得把那黑草拔了许多,寻了个平整的地面铺好,躺在上面,好不舒服,倦意浓烈,只一会儿,就睡着了。 山谷之中,那片黑白天地间,草树无风而动,但却连一点叶子摇动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叶爽偶尔翻身压在黑草之上带来的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谷中竟是没有白昼黑夜之分,时间像是永远停在一个点上。 叶爽一觉醒来,只觉得肚中又饥饿了许多。 他四下张望,才想起先前的一场大雨,使得自己进入了这个无名谷中,也不知此谷何名,打量这谷只有黑白两色,他不禁给这谷起了个“黑白谷”的名字。 久坐无趣,叶爽只得站起身来,向着谷中更深处走去,欲寻些果子食用。 行得半日,来到那谷中最底处,竟发现有一处水池,其色幽蓝,清之见底,池上红气映霞,田田的荷叶上盛开着朵朵巨大的红莲,最小朵的也有个洗脸用的面盆般大小,浩淼烟波中,朵朵红莲如璀璨明珠镶嵌蓝玉之上,而这处水池与红莲,竟是这谷中唯一有色彩的地方。 最令人惊奇的是,池中最大的一朵红莲竟有一间屋子般大小,花瓣共有九层,艳丽非凡,红莲中心,明灭闪现着一道光门,闪烁不定,也不知那门后是个什么所在。 叶爽走到池边,捧起那池中水,发现池水竟是温暖如温泉水一般,略迟疑了一下,放进口中,如同蜜汁一般,心中大喜,也管不得许多,俯下身来就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喝了许多池中水,叶爽只觉得肚子都鼓了起来,这才停住,坐在池边的黑草地上,用手拍打着肚子,好不舒服,偶尔打了个饱咯,一肚子的水左右滚动,“咕噜咕噜”的,他倒是自己玩起自己的肚皮起来。 只是这时,他便觉肚子开始阵阵抽怵痛疼了起来,慢慢越来越痛,叶爽面色瞬间通红一片,全身竟是痛得在池边翻来滚去。 口中不停大叫:“可了不得了,定是这池水有古怪,我竟不是注意,喝了这许多,可痛死我了。” 痛感越来越强烈,让叶爽在翻身之时,不小心滚入了池中,翻滚过处,水花四溅,许多红莲竟被水流推开,让出一片空位来,任那叶爽在其中翻滚。 翻到最后,他竟是痛得昏死了过去,身体慢慢飘浮在池水上面,再也不动一下。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叶爽浮在水面上,池水突然仿佛是有人手在推动一般,荡起层层涟漪,叶爽顺着涟漪,被池水推动着向池心那朵巨大的红莲处飘去。 池中红莲如人手一样,一朵接一朵的从池水中托起叶爽,轮翻接力一般,互相传送,把叶爽送到了巨莲前,巨莲莲叶一翻,竟自卷起叶爽,投入那道光门之内,光门在那巨莲之上,一闪而没,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一切又都平静了下来,黑白色的世界里,只有那一池春水和片片盛放的红莲,还有那无风自动且又无声的黑草白树。 光门之后,是一片星空,是空旷得完全没有边界的星空,在这片星空中,有一个小石窝,凭空飘浮在星空间。 石窝只有一个小锅那么大,中间处凹陷有一个小碗的深度,里面是一小滩黑白分明,虽在一起却又不混在一起的液体,白色液体中游着一条黑色的小鱼,而黑色液体中则游着一条白色的小鱼,那两条小鱼都只有指甲大小,各自在自己的地盘里畅游,却永远也不到对方的地盘里去。 这石窝光突突、孤零零的在这片星空中飘浮,却是让人觉得十分突兀。 第二十四章 《焚身换骨》 第二十四章焚身换骨 叶爽自被巨大红莲拖进光门,只身飘荡在那片无尽星空之内,而那道光门在叶爽进入无尽星空之后,便化做一个光点,瞬间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静得可怕,只有飘浮在星空内的石窝里,那两条黑白小鱼儿偶尔跃出水面时带起的水花声,打破这亘古便存在的宁静,之后便又恢复了可怕的寂静。 说来也怪,两条黑白小鱼儿在石窝中的黑白液体内游动时,身上各是黑白两色,但是一跃出水面,脱离了黑白液体的身体立即变成剔透晶莹,如水晶所雕刻一般,鱼身体内的鱼骨内脏皆是一清二楚,清彻透明,而在返回黑白液体内,又各自恢复原来本身的黑白二色,甚是奇异。 叶爽喝了池中水,已是痛得昏死了过去,但身子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昏迷而停止被那池中之水的侵袭。 他整个身子都在发出红色的光芒,如果他此时醒来,定会发现,身上的皮肤如火烧一般,红得像火炭似的,越来越红,慢慢的,那皮肤之下的血管开始变得粗大,鼓了起来,如同老树盘根一样,看上去显得是那么的可怕。 紧接着,血管越来越涨,“砰砰砰——”的接连炸开,鲜血四溅,但见一蓬红光冲天,飞溅而出的鲜血此时竟化做朵朵燃烧的红莲之火,把叶爽包在其中,而叶爽被自己的鲜血所化之焰烧得皮脂黑焦,随身衣物竟是被烧成了灰烬。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那宫欣兰所赠的铜铃,在这红莲烈火中飘浮着,不离叶爽三尺之外,无论那火怎么烧,只在火中飘浮。 此时的叶爽被红莲烈火焚烧的灼热痛感激醒,看着自己在火中焚烧,皮脂化成滴滴尸油,鲜血化成新的火焰,烈火烹油,越烧越烈,吓得想要大声尖叫,却发现自己喉咙已被烧坏,发不出一点叫声,刚想要站立起来,却看到自己身上的皮肉渐渐烧尽,现出森森白骨。 叶爽吓得不住望向四周寻找,看有无可灭火的东西,此刻求生的本能真是发挥到了极致,他已然忘了自己烧得快要成为一副骨架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在不远处的半空中,飘浮有一个小石窝,窝内有一小滩水,便不顾一切想要爬过去用那水来浇灭身上的火焰。 只是如今的他身上被红莲烈火焚烧,血肉都已被燃尽,只剩下一副骨架,但这骨架却如还有眼睛一般,竟能看得到前方,他此该行动已是不如血肉之躯时那般灵敏,如此近的距离,竟是如同花了一生的时间,才慢慢爬到了那石窝前。 叶爽忙把两只白森森的白骨手插进了石窝中,两条黑白小鱼被叶爽所惊吓,四下乱窜游荡,只是小石窝就那么大,任它们怎么逃窜,也只能是于事无补罢了。 叶爽用白骨手捞起黑白液体往身上淋去,说来也怪,那黑白液体一沾到白骨上,便立刻被白骨吸了进去,一点也没有浪费,而此时叶爽也已经忘了他自己现在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只有白骨一副,不断捧起黑白液体往嘴里送去,像是要喝下这些水来缓解口中的干渴。 烈火渐渐越烧越淡,而石窝中的水也渐渐越来越少,黑白液体自叶爽口中,缓缓流过全身白骨,所过之处,火焰渐渐没入白骨之中。 随着石窝中液体越来越少,两条小鱼儿已无水可游,只在那石窝底跳跃翻腾不已。 真到叶爽再无水可喝,两只白骨手猛的各抓住一条小鱼,就塞进的那白骨嘴中,白深深的牙齿就这样一阵猛嚼。 黑白色的两条小鱼被白牙磨碎,化做黑白二气,渐渐包住叶爽的身子,只听得一声清脆如玻璃破碎的声响传出,叶爽全身骨架竟是自行散碎成粉状,被小鱼所化的黑白二气包裹了起来。 这一片星空中无数星辰明灭闪烁,片片星光突然一起明晃晃的亮起,道道光芒从那些明亮的星辰中射出,照在这团黑白二气之上。 只见那团黑白二气中的骨粉径自飞舞旋转,吸收星光之力,发出耀眼的光芒。 而黑白二气则随着骨粉纠缠盘旋,竟自慢慢的与骨粉重新组成一具人形骨架来,这骨架竟比原先叶爽的身材要稍高一些,而且竟是如水晶一般明净通透,不染一丝杂质。 这时,星空中也不知从哪处飘来团团红莲业火,把这具水晶骨架团团围住,火焰在焚烧中慢慢融入水晶骨架之中,随着火焰的不断融入骨架,那骨架开始渐渐长出血肉,真是夺天地之造化,似重生了一般。 只是这重生后的身体竟与先前的叶爽的容貌长相完全不同,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渐渐长成粉妆玉琢的一个童子。 这童子此时已如从亘古便开始沉睡着没有醒过来的样子,在这无人的星空中熟睡,无边的星光慢慢淡去,四周又自安静了下来,又成了原先那个无人的星空。 而星空中的那处石窝,失了黑白水和黑白两条小鱼后,自动变小,飞入童子的额头,消失不见,而那枚铜铃也在骨粉和黑白二气组成人形后,没入童子的丹田之处。 整个星空,只留下那沉睡的童子。 而此时,那片星空突然如一面镜子一般,四分五裂,碎成数片。 而那道光门竟在此时凭空出现,从光门内伸出一片红色的花瓣,自由变幻,在那片破碎的星空中一把裹起昏睡的童子,扯入那道光门之内,随后,光门竟化做一个光点,一闪即没。 刹那间,空间破碎,一片混沌,重回黑暗。 黑白谷内,红莲池边,童子跌睡在黑色的草地上。 四周景物,一切没变,都如叶爽刚来到此地时一般。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童子才慢慢醒来。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骨头如散架了一般,连动一动手指,都如同刀割似的蔓延到全身各处,身体处感觉有两股迥然不同的气流在相互冲撞,在全身各处彼此拉锯,互不相让。 不得已,只能又在那草地上躺了许久,直到那股疼痛感慢慢消失,之前的两股气流,在疼痛感的刺激下,逐渐积聚升腾,在丹田内慢慢汇集,虽然互不相融,但在丹田内也安静了下来,直至消失不见,童子这才慢慢坐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身上,竟是身无寸缕,不禁红了脸,好在此地无人,当下站起身来,走到那池边。 “咦?这是谁?”看着那池水中倒影出一张粉妆玉琢的精美脸蛋,童子吓了一跳,忙用手摸了摸脸,那水中倒影也同样摸了摸脸。 “这真是我吗?真难看。”他左看右看,皆不满意,嘟着小嘴嚷嚷。 他一点也不觉得眼前这张脸比他原来那张平凡的脸好看,反而觉得原来的才好看。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叶爽自己也糊涂了。 再看看洗干净的双手和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晶莹如玉,嫩白透粉,还有那身高,竟也比原来高出不少,竟不像是八岁的小童,而是像长大了两三岁的样子。 叶爽惊讶的张大了嘴,原来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脱胎换骨,原来那个瘦小平凡的叶爽再也找不到了,现在只有这个如天上金童一般的叶爽在这里。 从此人世间再无人知道他就是叶爽,就是那个在华莲镇温家备受欺负的孤儿。 叶爽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脱胎换骨后的样子,只呆呆的坐在红莲池边,看着池中的倒影,那个陌生的自己,脑中此时竟然一片空白。 “我变成这个样子,宫姐姐还认识我吗?还有那小红,她也还认识我吗?”他只怔怔地望着水中倒影,两眼中尽是迷惘。 他此时只道自己真倒霉,怎么稀里糊涂的就变了容貌,却不知自己已经得了天大的好处,从此成就仙胎灵根,再不是那肉身凡胎。 叶爽不禁叹了口气,抬头左看右看,见池中无数红莲,中间最大的那朵,花身如房子一样大,花瓣则大如布匹一样,则心中有了心思,一跃便跳入那池中,游向那朵巨大的红莲,撕下片片花瓣,带到池边,用黑草绑在身上。 让叶爽惊讶的是,那红莲花瓣竟自己幻化成一件红色长袍,而黑草也化成一条黑色腰带,系在叶爽腰间。 这一切竟是如此匪夷所思,让叶爽瞬间觉得超出自己的所有认知。 这半日来,尽是带给了叶爽无数的惊奇。 自此,他更是连自身容貌都变了,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叶爽此时身着红袍,站起身来看了看满是红莲的水池,还有那黑白的世界,脑中涌起那道光门后无尽的星空的景像,已及自己被火烧得只剩下白骨一副,喝了那石窝中的黑白液体和吃了那黑白色的小鱼,昏迷后再配过来,再回到这水池边,宛如梦一场,但这梦却又这么真实,对火烧血肉的痛感依旧心有余悸。 他脑中一片混乱,站在池边静静的望着那一池春水,心道:从此,我叶爽当如再世为人,必要在人世间混出个样子来,还有宫姐姐,还有小红姐,她们对我的恩情,我必当想办法回报才事。 他主意已定,便向池水和池中红莲深鞠一躬,口中道:“小子初来宝地,却不想在此因祸得福,全懒此谷才得此造化,身无长物,当行此礼,以表敬谢。” 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叶爽突然摸了摸全身,然后四下里找,嘴里叫道:“不好,宫姐姐给的铃铛儿哪去了?”他竟是全然不知铜铃已飞入自己的丹田内,只在那黑草之间左右翻找。 谁知竟是越是着急越找不着,连那小红与朱子奇所赠之银两都已不见,只得摸着脑袋,暗道:这才未有多久,便把宫姐姐等人给的东西全都弄丢了,可怎么好,只得日后再遇见她们时,求她们原谅,想要多少,我都去买给她们。 如此,便又拜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向那满池荷花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起身,向谷外行去。 这出谷之路竟是比入谷时短了许多,不一时,便出了这奇异的黑白谷。 第二十五章 《蓝邪天蜈》 第二十五章《蓝邪天蜈》 叶爽前脚刚踏出谷外,便听身后雷声大作,阴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得发丝飞舞,不由得停身回望。 只见那谷中云光霞披,层层翻涌,如同海浪般汹涌奔腾,包裹着深谷渐渐淡去,最后竟从眼前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空白平原,碧草没膝,繁花似锦,竟是仿佛从未有过此谷一般。 叶爽双眼睁得巨大,暗叹这谷竟如此神奇,竟会自己隐没,只是不知此时身在何处罢了,只道从此世间再无此谷,自己也是无竟间偶遇到这谷,还得了这许多好处,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时值春雷过后,艳阳高照,碧空如洗,白云飞舞,远山含笑,丘陵如碧浪起伏,叶爽看这花草树木,蜂飞蝶舞,心情自是极佳,一路行去。 行得半日,忽听那林间远处隐隐传来了凄厉的叫声,时断时续,听着却不像是人声,声声凄烈,叶爽听了心中顿生莫名惊惧。 只是他这半日来连番奇遇,却是激起了男孩子的好奇心,竟不躲避,朝那传声之处快步奔去。 但见前方密林深处似有猛兽撞断无数树木,惊起林中无数飞鸟,尖声长啼,密密麻麻的展翅离树,飞向空中。 叶爽只觉那凄厉的叫声越来越响,林间烟尘滚滚,叶爽知道那发出叫声的东西过来了,忙找了个灌木浓密之处藏好,因自身上穿着的是大红袍,在这满眼绿色的密林之中太过醒目,所以必定是要藏好才行。 只一会,空中一股腥臭之味传来,瞬间犹如刮起了一道狂风,贴着草地上的花草地皮翻涌刮来。 草间无数虫蚁,及那兔、狐、鼠类小动物在风中四下乱窜而逃,黑压压的一片,潮水般席卷而来。 叶爽几时见过这么多的虫蚁动物,从自己身边如潮水般流过,浑身的鸡皮都起了一层,好在那些虫蚁动物经过他身边时都会自动让开,并不从他身上爬过,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只一盏茶的功夫,只觉劲风凛冽,腥臭扑鼻,前方林间树木如布匹被剪刀剪开一个口子一样,竟往两边四散开来,那些树木拦腰折断,倒了一地,跑得慢的兔狐小兽皆被那股气浪所击中,凄厉的叫声连串而起,鲜血激射,血肉横飞,转眼间便四分五裂,散落满地碎肉。 眼见前方林间冲出一条巨大的蜈蚣,叶爽长这么大,竟是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蜈蚣,身子足有十丈多长,通身绽蓝,布满诡异的银毛花纹,身下百足如翅,在空中乱划挥舞,如同翅膀一样,使得那蜈蚣如此巨型的身体,离地三尺飞行,但最奇的莫过于它身后竟生有七条尾巴,每一条都粗如成年人的大腿。 这巨大的蜈蚣碧眼之中凶光爆射,张着血盆巨口,一路滴滴嗒哒的流着墨绿色的汁液,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洞来,冒起阵阵恐怖的青烟,竟是无比可怕的巨毒之物。 叶爽看在眼里,只觉得那蓝色的大蜈蚣有一股气势威力,如千斤重物一般,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却是不知修行上位者的威压气势,有时甚至可至敌亡。 眼见那蓝色的大蜈蚣就要飞近叶爽的藏身之地,叶爽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掌心汗水淋漓,正要起身奔逃。 就在这时,突听“嗖”地一声传来,蜈蚣身后的密林之中,射出一道红线,如流星般破空而来,划出一道红光,直直缠住蓝色的大蜈蚣。 蓝色蜈蚣被红光缠住全身,瞬间在空中一滞,再不能向前飞行,蓦的发出凄厉的吼声,跌落在地,左右翻腾跳跃,欲挣拖红线,但那红线却如钢似铁,任它如何摆动挣扎,也不能伤其分毫,而在翻腾之间,却把周围的树木草地都夷为平地。 好在叶爽所藏身的灌木丛未在此范围之内,所以未曾波及,如若不然,早被那巨尾扫中,跟着那些树林草地一起飞落四周了。 这时,便见红线的另一头牵在一个白衣女子手中,从林中缓缓步行而出。 这女子满头青丝简单束起,用一根玉簪定住,水蓝色的大眼睛,如海水波荡,相貌极美,但身子却娇小赢弱,一身宽大的白袍穿在身上,竟如林中精灵一般,飘飘荡荡的,极为好看。 白衣女子如踏春一般缓缓走来,嘴角挂着冷冷嘲讽似的笑意,手中红线却是不放,任那蓝色大蜈蚣在那里翻跃挣扎,却是未能脱身。 叶爽看她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竟然能用一根红线,便把这可怕致极的巨大蜈蚣给绑住,任它如何使力,也挣不开,可见这白衣女子定是比这蓝色大蜈蚣历害十倍甚至百倍。 白衣女子行到近处,另一只手从袖中抽出,向蓝色蜈蚣挥去,撒出一片白色粉雾,蓝色蜈蚣被粉雾包裹,即刻像失去了力气一般,渐渐无法再勇猛的翻腾,只口中不断悲鸣。 看到蓝色蜈蚣渐渐静了下来,白衣女子才嫣然一笑:“我就知道,‘银蟾粉’与这‘蓝邪天蜈’相克,看你还不老实一点。” 说话之间,树林内真气纵横,在阳光中,有数道剑光交错飞舞而来,地上满地的断枝残叶被剑气所激,四下飞舞散开。 “这‘蓝邪天蜈’是我们先发现的,一路追到此地,你怎能半路杀出来捡便宜,你要不要脸呀?”只见那数道剑光中率先落下一个粉衫少女,高挑修长,黑发飞扬,俏丽绝伦,此时虽是怒目瞪视,却更显可爱,她双手插腰,站在那里大声呵斥。 林中剑光纷纷落下,竟有四五人之多,为首的是一个黑衣男子,高大英挺,身后几人则是衣冠略有破损之处,显然是先前曾有过打斗,却不曾占得便宜,所以受了些伤。 白衣女子看这群人年纪不大,心中打算了一番,格格笑道:“呵呵,你们说是你们先打伤的?谁看见了?那我也说是我先打伤的,一路追到此地,所以这‘蓝邪天蜈’就该是我的。”说罢,手一扯,那条红线越收越紧,‘蓝邪天蜈’渐渐被勒得再不能动弹。 众人看那条红线也不知道是什么所制成的,以‘蓝邪天蜈’的外壳坚若精钢,先前那么历害的飞剑法器皆不能伤,此刻竟然被这细细的一根红线,硬生生的勒进壳内三分,墨绿色的汁液从破损处流出,腥臭无比。 “‘南海人面血蛛丝’——”穿着黑衣的男子细看之下,面色大变。 “你还算有点眼力,也罢,今天我心情好,你们走吧。”那白衣女子闻言眼波一转,满脸堆笑的看着黑衣男子。 “不行,这‘蓝邪天蜈’是我们先找到的,还花了这么多功夫才伤成这样,一路追到这里,若不然,你哪能如此轻易的就抓住,不管怎么说,你要还给我们。”粉衫少女不依不挠的在一边大声说道。 “谁抓到了就是谁的,请问这‘蓝邪天蜈’身上可是刻上了你家的姓?又或是你家的名?你要有本事叫它应你一声,我就还给你。” 白衣女子轻蹙眉尖,毫不客气的冷笑道:“这无主的灵妖,当然是谁最后抓到就是谁的,这是氤倥荒原的公论,你莫不是第一天修行?竟是不知?” 白衣女子道罢,轻轻的咬了咬樱唇,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狠狠的拉了拉手中的那根‘南海人面血蛛丝’,‘蓝邪天蜈’被这最后一拉,偌大的身躯竟被细如发丝的一根红线勒得断成数截,墨绿色的汁液流了一地,显然是活不成了。 “你,你——”那粉衫少女看她如此,不禁粉拳紧握,心中更是气愤不已:本来自己这几师兄妹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这氤倥荒原外围,就是想能有所收获,好不容易发现了这条已经修炼了七百年,生出七条尾巴的‘蓝邪天蜈’,拼着损耗了许多的法器和灵符,身后几位师兄还差点命丧‘蓝邪天蜈’之口,才堪堪把这‘蓝邪天蜈’给轰伤,但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七尾蜈蚣带伤冲出重围,逃到这处,被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白衣女子给捷足先登了。 现在看到那白衣女子只用了一根红线,就把蓝邪天蜈给勒成了七八截,更是怒火中烧,当下双手一挥,手腕处的银镯叮当作响,真气瞬间涨爆,银光闪耀,化做带形真气,光芒凝聚成一柄银色光剑,便要脱手刺出。 白衣女子却冷笑道:“如你不想要你那双芊芊玉手,尽管出手。” 粉衫少女身边的黑衣男子脸色微变,伸手间,放出一道蓝色光芒,如闪电般缠绕,挡在银色光剑前,阻挡她出招:“师妹,不可出手。” 蓝色光芒宛如层层铁索,一扫一卷,那柄银色光剑便碎成片片银星散去。 “你们瞎了吗?是她在抢我们的‘蓝邪天蜈’,那可是我们先看到并打伤的,凭什么让给她?”那粉衫少女见银色光剑散去,怒不可遏。 “对方身手远胜我们,还有‘南海人面血蛛丝’在手,我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黑衣男子抓住粉衫少女的手,冒出一身冷汗。 刹那间,他心中转过万千念头,担心自己一个不注意,这小师妹便又开始出手攻击那白衣女子,偏白衣女子身手太过强大,若是惹她生气,自己几个人恐怕就走不出这片树林了,毕竟这氤倥荒原本就是弱肉强食,就算对方把自己这几个人全都杀光,也没有人知道。 “还算你有点眼力劲,要不然,你这娇滴滴的小师妹可就变成无臂的美人儿了。”白衣女子在一旁笑嘻嘻的道。 说完,也不理会他们,手一抖,那根‘南海人面血蛛丝’即离了‘蓝邪天蜈’的尸体,被她收入袖内。 随后,她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弯刀,俯下身子,蹲在蓝邪天蜈的那几截尸体前,用小弯刀割开蓝邪天蜈的头部外壳,从中挑出七枚光华闪闪的蓝色小珠子,看着这七枚蓝色小珠子,白衣女子眉眼之间尽是笑意,竟是说不出的欢喜。 只见她兴高采烈的把这七枚珠子收入袖中,又用刀把那七条尾巴给割下,接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绣荷包来,把那蓝邪天蜈的七条尾巴给装了进去,那荷包不过半个手掌大小,竟然把那如人腿般粗细的七条尾巴都给装了进去,让躲在一边的叶爽顿时瞪大了眼睛。 第二十六章 《一念生》 第二十六章一念生 “芥子袋,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黑衣男子脸色更加难看,心道为何这个白衣女子竟会有‘南海人面血蛛丝’和‘芥子袋’这样的宝贝,就连割开‘蓝邪天蜈’的外壳所用的那把小弯刀也不是凡物。 需知‘蓝邪天蜈’的外壳坚若钢铁,自己几人所持的宝剑已非凡物,也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才堪堪伤了一点那‘蓝邪天蜈’的壳,而白衣女子随意拿出来的一把小弯刀,就可以轻易割开,可见这女子身份特殊,若非有那大的来历,怎可能随意就拿出这三件宝贝来。 “你向我打听我的来历,可是想着日后能找到师门长辈前来寻我报仇?”白衣女子回过头来,笑盈盈的看着那黑衣男子,手中那把小弯刀映着日光,发出森森的光芒。 “不敢不敢,前辈取笑了,我们这就离开,不打搅前辈了。” 黑衣男子忙彬彬有礼的拱手抱拳拜别,拉起那粉衫少女,招呼了一下另外几个人,头也不回的向着来处飞也似的逃去。 “你跑什么呀?快放开我,我还要找她理论呢?” 那粉衫少女被拉着一路飞奔,口中却在大声叫嚷着。 黑衣男子拉着她不敢松手,直奔了数里路后才放下心来。 粉衫少女揉了揉被抓痛的手,气鼓鼓的怒道:“师兄,你好端端的干嘛把‘蓝邪天蜈’给那女子,你莫不是看她长得好看?所以做这顺水人情?” 黑衣男子叹了口气,道:“我对师妹的心如何?难道师妹还看不出来吗?” 粉衫少女闻言,满面红霞,心中甜蜜,但口中却道:“我怎知你是不是看到好看的姑娘就变了心呢?” 黑衣男子定定的看着她,好久才道:“师妹,你莫非还看不出来,那白衣女子根本就非我们所能敌,若我们还继续再那里与她纠缠不休,可能我们这些人全都要把命留在这里了。” “这怎么可能?” 粉衫少女茫然的瞪大了眼睛:“她不就是有一根什么血蛛丝嘛,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她。” “哼哼——” 黑衣男子冷笑道:“那是‘南海人面血蛛丝’,普天之下,只有‘南海玄机洞’才有,并且‘人面血蛛’阴阳成对,世间少有,每百年吐丝一次,阴阳两只所吐的蛛丝相互纠结缠绕在一起,再放入玄机洞内的玄机神水中浸泡百年,才能出得一条,这女子手中能得一条,若不是南海玄机洞中人,也必是与其关系紧密之人,我们这些小门小派如何能惹得起。” 粉衫少女闻言脸色阴晴不定,嘴中小声念道:“即便如此,也未见她有多厉害嘛,如果我们几人一起出手,还指不定谁胜谁输,况且在这氤倥荒原内,本来就是强者为尊,若是把她给杀了,那南海玄机洞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是咱们做的。” 黑衣男子脸色巨变,忙上前捂住粉衫少女的嘴:“不可乱讲。” 粉衫少女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难道不是吗?” “你可是没看见她后来拿出的那把弯刀吗?那‘蓝邪天蜈’如此坚硬的外壳,你我都曾试过,可曾伤其分毫?但她那把弯刀,竟如切豆腐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壳给割开,你觉得她如用那把弯刀对付我们,我们如何能敌?”黑衣男子在一边看着她沉声道。 粉衫少女心中一凛,细细想来,也确是如此,只是她心中居傲,表面却是做不出低头之色。 黑衣男子见她不答话,便又再道:“还有她最后拿出的‘芥子袋’,你可知就算是你爹,我们的掌门人身上也只有一个,还是本门至宝,我见过掌门使用,只能装些小玩意,你看她那芥子袋,‘蓝邪天蜈’那么大的七条尾巴,她说装就装进去了,可见她那芥子袋的等级非同一般,能随身带有这三件宝贝的人,你说,是我们能够惹得起的吗?” 粉衫少女此时低头不语,心知师兄分析得对,无力反驳,只是可惜了那‘蓝邪天蜈’,众人为此费了诸多心血,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虽是心有不甘,但却也并无他法。 众人休息了片刻,便动身再往别处去,看看能否再次碰上些妖兽,撞下好运气。 再说那白衣女子见黑衣男子等人离去,冷哼了一声,继续低头收拾‘蓝邪天蜈’的尸体。 只见她从‘芥子袋’中拿出数个小玉瓶,把‘蓝邪天蜈’身上流出的墨绿色汁液装了好些,但大多都已散在地上,腐蚀着那地上的沙石泥土,冒出阵阵青烟,在林中急速扩散,刺鼻难味。 白衣女子心知这‘蓝邪天蜈’的墨绿色汁液最是性毒,事先早已在口内含了解毒妙药,平常若是猝不及防,吸入一小口,也要头昏目眩,恶心欲吐,紧跟着便会双手软弱无力,她自负一生与药物巨毒为伴,对于各种毒物还是比较了解的。 “看够了没有?” 那白衣女子收拾妥当后,突然冷冷的道:“给我出来。” 右手一挥,便见那‘根南海人面血蛛丝’从她飞舞的宽大袖口中冲出,直朝叶爽藏身之处射去。 叶爽出其不意,而那红线来得又快,等到反应过来,已是完全无法躲避,急切之间,竟是“啊”的大叫了一声,便觉自下腹丹田中涌出一股气流,突如火山般喷发而出,急速周转,滔滔热力由下而上,刹那间汇聚到了嗓子口,随着那一声大叫,从喉头翻涌起一股热力,自口中喷出一团红气来。 这一口红气喷出,只觉一股灼人热浪冲天而起,周边温度,竟如同火山深处喷涌而出的岩浆一般,急速升高,近处草地上的植物,竟然用那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绿变黄,失去生机,化为干草枯枝。 而‘南海人面血珠丝’被这口红气正面喷中,恰如阳春白雪一般,化成气体蒸发不见。 那白衣女子未想到草丛处藏身的竟是个小孩子,本已是后悔,正想收回‘南海人面血珠丝’,却不料那小孩子竟从口中喷出一口红气,灼热如火山喷发一般,自己也不能挡,不敢怠慢,忙双手护着面容,脚尖点地,飞身急退。 而那根号称普通水火刀剑皆不能伤的‘南海人面血蛛丝’,却被这股红气烧了个精光,白衣女子未能及时收回,不勉心中一痛。 这‘南海人面血蛛丝’仍是白衣女子用一炉‘百花玉颜丹’,向南海玄机洞换得,已跟随在身边多年,为其解决了许多寻常难解之题,今日捕获这‘蓝邪天蜈’也是全靠这蛛丝,所以才如此顺利,结果却被这不懂哪里冒出来的小屁孩,用一口红气所消融,实在难以接受。 当下,白衣女子大怒,口中大骂:“臭小子敢伤我宝贝,拿命来。” 素手一翻,那把割开‘蓝邪天蜈’的小弯刀便握在手中,直直的发出一道白光,脱手便向叶爽刺去。 谁知叶爽一口红气喷出,全身仿佛虚脱了一般,丹田也被掏空似的,双脚一软,竟是昏倒了过去。 那白衣女子见他如此,气机牵动之下,收回真力,那枚小弯刀跟着飞回她那宽大的袖中。 她先前见那小孩吐出那么大威力的一口火气,心中以为必是个什么山精之类的妖灵,寻常人家的小孩怎么可能深入这氤倥荒原外围深处,又或是什么修炼了百年的老怪,以前也时常听人说起有些旁门秘法,可使人返老还童,谁知这外表是个小孩的,未必就不是那已修行了多年的老怪所化。 心头一沉,右手在那宽大的袖中,紧紧握住小弯刀,小心翼翼的走近一看,心中不禁暗赞:真真一副好皮囊,比那自己见过所有的人加起来都要好看的多,这一个十岁左右大小的男孩,身着一件红袍,躺在那里,面色发白,双唇青紫,但却无损他可爱俊美的容貌。 白衣女子自认见过无数少年孩子,无论男女,加起来也都不及眼前这昏倒在地上的男孩,别的孩子生得好看,是让人易起怜爱之心,但这个孩子,竟是漂亮得让人心生恐惧,想不到人世间竟会有人能生成这副容貌,还好只是个小孩子,若是再长大些,那真是个祸害呀。 白衣女子不觉竟是看得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如此的一个孩子,早放下防备之心,伸手抓起叶爽的脉门,双指一搭,面色大变:“这小鬼,刚刚那么历害的一口火气,竟是去了半条命,此时全身竟是无一点真力,我倒还以为是个历害的角色,原来只是个银样腊枪头罢了。” 道罢,一把丢开叶爽的手,站起身来转身便要离开。 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回过头来,在叶爽身边左一转,右一转,如穿花绕柳兜了两三圈,樱唇徐徐默念:这小鬼头先前那一口火气,威力巨大,此时如此光景,应该是不知如何运用这股火气所致,若有人教他个法子,日后当不可限量,况且我常年炼丹制药,身边也无有个有用之人,能供我差遣,若能收了这小鬼头做弟子,日后炼丹制药,门内那些师兄弟及长辈们定非能及。 如此一念生出,竟是惹出后来多少事情来,这是后话。 白衣女子再看叶爽那张俊脸,俏脸一红,暗叹:他还只不过是个孩子。 当下打定了注意,扶起叶爽,把他移到一颗树下,慢慢倚坐靠在树杆上,又从怀中掏出个小玉瓶,倒出一颗白色药丸,低笑道:“看在你日后能帮我打败那些个让人讨厌的家伙的份上,这颗‘百花玉颜丹’就赏你了。”用手掰开叶爽的嘴巴,硬塞了进去。 白衣女子知道药力散开尚需两三个时辰,便盘腿坐在叶爽身边,打起坐来。 看看那日头偏西,早过了时辰,白衣女子运功完毕,睁开双眼,却也未见叶爽醒来,只面色稍好,嘴也没那么青紫了,只是却依旧昏迷不醒。 白衣女子此时伸出双指轻按叶爽的脉门,嘴唇微动似在念念有词,半炷香后方才徐徐收回:“奇怪,我这‘百花玉颜丹’为天山一绝,天山一脉只有我能炼得出来,功效非凡,怎么今天用在这小鬼头身上却是未见有效呢?” 第二十七章 《鹤舞长空》 第二十七章鹤舞长空 白衣女子见叶爽如此难醒,自己白白浪费了一颗‘百花玉颜丹’,恼怒之间,便想转身就此离去,再不理他。 但好胜心使然,心里暗道:不行,已然浪费了一颗‘百花玉颜丹’了,怎么能就这样便宜了他,我就不信,他会就此不醒?我偏要等他醒来,让他做我的炼丹童子,用他的无名火气帮我炼丹,就此补还我那一颗‘百花玉颜丹’。 心中打定了主意,白衣女子抿嘴而笑,取出一枝小巧的玉笛,通体洁白,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两声,只听闻得笛声刺耳张扬,直冲云宵。 吹过玉笛,白衣女子很自然的坐在叶爽身边,看着叶爽的脸,真是越看越好看,心中只觉得这谁家的孩子生成这样,父母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舍得放到氤倥荒原这等凶地来。 半盏茶的功夫,便听到半空中一声鹤鸣,从远处飞来一只硕大的白色仙鹤,通体雪白,身上竟无一丝杂毛,巨大的双翅张开,竟似遮天闭日。 白鹤扑翅飞行,落在白衣女子身边,鹤头向着白衣女子低下,在她身上轻轻磨蹭着,鸣叫了两声,好不亲密。 白衣女子轻抚鹤顶,笑道:“冬儿,今日就烦你带我和这小鬼一程吧。” 白鹤闻言低头看了看地下的叶爽,又鸣叫了几声,似有不愿,白衣女子在旁好言相劝了一会,白鹤方才点头答应。 白衣女子长袖飞舞,卷起地上的叶爽,身形如行云流水般,飞身落在那白鹤宽厚的背上。 白鹤双翅一展,扬起尘土无数,腾空飞起,白衣女子与叶爽在鹤背之上,竟如坐平地一般。 这二人一鹤乘风飞行,向着那天边飞去。 白衣女子这两日里,每天都会喂叶爽一颗‘百花玉颜丹’,并在白鹤休息落地之时,必会选那幽径迤逦蜿蜒之所在,且有溪水流过之地停下。 溪水驿动着波光粼粼的涟漪,白衣女子在溪水边,有干草地处,铺上一块皮垫,把叶爽放在其上,偶尔从草丛里窜出受惊的兔子,或几只叫不上名字的低阶妖兽,白衣女子倒是不放在心上。 而白鹤则立于溪间,闭目休息,偶尔长嘴一探,便从小溪间啄起一条肥美的鱼儿来,仰头向天,三抖两甩之间,就把鱼儿吞到肚里去了,实在是悠闲至极。 白衣女子修练多年,早已不食人间烟火,只在溪边静静看着,清新的山风吹拂在她的秀发衣袂间,飘飘若飞,如凌空仙子一般。 她偶尔回头,望向躺在地上的叶爽,心中暗叹:这小鬼头也不知怎的,都两天了,还没有醒来,我这样带着他也不知是对是错,若是他一直如此,我又何苦带着他回天山呢? 想罢,走到溪边,弯下身来,双手合并在一起,托起一摊明净的溪水,享受着手心里曼妙的清凉,放在口中,说不出的甘冽清甜,又在那溪边寻了些大片的叶子,卷成一个斗型,盛了些溪水,回到叶爽身边,慢慢喂入叶爽口中。 这白衣女子自小便生得花容月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再加上有那辩毒炼药的天赋,在门派内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更是无数青年弟子爱慕的对像,但同时也是门中大多老一辈看好,并重点培养的对像。 修仙途中,年岁悠长,多少人修练百年,也不曾有寸进,而她在同龄人中,算是年纪轻轻,已然是门中长老的身份,掌管着重地司药堂,身边从不乏阿谀奉承之辈,所到之处,一切自有人安排妥当,几时需要自己动手,不想碰上这叶爽,两日来一切皆需自己动手服侍,心中从一开始的愤怒不满,到后来的一丝另类的心情油然而生,却也十分自然了起来。 此时她心中却是想道:罢了罢了,看在你日后能为我效力的份上,且让你受用这两日,我冰心此生也就对此一人如此了,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些个老家伙看到,不然我颜面何在。 她转身抬头,眯着眼看了看半空中的骄阳,非常享受这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只觉懒洋洋的,真是舒服得连眼睛都愈发睁不开了,便也躺在叶爽身边,闭目而卧。 这两人一鹤每天都会像这样休息两三个时辰,之后又再乘白鹤向着远方飞去。 氤倥荒原外围占地极大,即便是外围,这白鹤也飞了两天才飞出来,向着那有人烟之处飞去。 这日,半空之中,白鹤正在飞行,叶爽躺在鹤背上,身上盖着一张火狸皮,是白衣女子见高空之上寒风刺骨,而叶爽此时真力全无,怕他被冻死,所以盖在他身上的,这火狸之皮素有保暖祛寒的功效,人卧其下,温暖如春,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白衣女子则坐在他身边,不时伸头向下望去,似是看已到了什么地界,心中却在算计着,还有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 “我这是在哪?” 叶爽在迷糊中慢慢睁开双眼,却看到眼前坐着一位美丽的白衣女子,只道自己先前在林中已然身故,灵魂到了极乐世界,眼前见着的便是天上的仙女了。 正要答谢仙女姐姐指引自己亡魂,谁知仔细看来,这女子竟是那日里,在林中用一条红线就绞死了那只巨大蜈蚣的白衣女子,心中暗叫不好,怎么偏偏惹上了这个煞星。 “你醒了?” 白衣女子听到声音,面露喜色:“别动,这是在天上,你已经昏睡了快三天了。” “啊——”叶爽想要挣扎着坐起,却发现入手处温热软绵,竟是那动物皮毛的手感。 “这是天上?” 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自己并未身亡,怎么可能在天上。 “我们是在冬儿的背上,冬儿是我养的一只仙鹤。” 白衣女子伸手按住叶爽双肩,示意他不要坐起,再度躺下。 “冬儿?仙鹤?” 叶爽一阵头痛,只得又闭上眼,昏昏沉沉的,便又要睡了过去。 “你先别睡了,你先前是体力透支,所以昏睡了快三天,还费了我三颗‘百花玉颜丹’。” 白衣女子斜眼看了看他,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从中又倒出一颗‘百花玉颜丹’来,笑道:“我这‘百花玉颜丹’,别人吃一颗,哪怕是油尽灯枯,也可在一个时辰内恢复一身功力,想不到你吃了三颗,才勉强醒来,罢了,你把这一颗吃下去,指不定就好了。” 说罢,扶起叶爽的头,让他斜靠在自己腿上,却突然想起男女有别,心中小鹿乱撞,娇颜通红,只安慰自己,叶爽才多大一个小孩子,现如今却也不打紧。 叶爽听她如此说,心道:这臭丫头,装模做样假慈悲,我是死是活,干你屁事!先前在那林中行事何等厉害,又害我昏迷几日,如今还把我抓到这臭鸟身上,飞在半空中,想逃都逃不了,如今倒是来装好人。 心中虽是如此想法,但嘴却张开,把那颗丹药一口服下。 白衣女子看他如此,心中暗笑,把他放平在鹤背之上,自己则坐在一侧看着他。 叶爽虽是闭着眼睛,但却也能感觉得到白衣女子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浑身不自在。 只得睁开眼睛,对着白衣女子说道:“你看什么?我脸上可是有花不成?” 白衣女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的脸可没有花,只是你不知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我救了你,你就这么和我说话?” “你救我?” 叶爽冷笑道:“那日林间,不知是谁用能绞死巨兽的红线来绑我的?要不是我自己有点能力,怕早就和那大蜈蚣一样,被你绞成几截了。” “你还说我?谁让你躲在一边不出声,我还以为是那些专门在林中守着,看我与人相斗,在两败俱伤时出来打劫的恶匪,谁想到竟会是你这小鬼头。”白衣女子闻言张口结舌,过了半响,才徐徐吐了口气,笑骂道。 叶爽知道那白衣女子说得不错,他自己躲在一旁,任谁也以为是坏人。 当下满脸的不好意思,手中扯了扯那火狸皮,想要把脸挡住。 白衣女子见他如此,以为是天上天风寒冷,怕他冻着,便又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张火狸皮来盖在他身上:“你口中喷出的那口红气倒底是什么?为什么会一喷出就全身脱力而昏倒?我曾为你把过脉,发现你丹田内真力全无,这是为何?” “我也不知,只是大叫了一声,便觉有一股气从肚子里冲出来,就这样跟着吐了出来,没想到还这等历害。”叶爽自己也说不出来,想不到自己还有这本事。 白衣女子微微皱眉道:“你竟不知那红气的控制之法?” 叶爽沉呤不语,暗中想道:难不成是之在那黑白谷中时,吃的那两条小鱼儿得到的本事? 白衣女子瞧着他的脸容,心中颇为好奇:“你可会炼气?” “炼气?”叶爽奇道。 白衣女子看着叶爽用那一双澄澈透明的眼睛,坦然望着她,似不在说假,心中略为失望,她只道叶爽能自知红气所在,自己只需从旁帮助他引导即可,谁知竟是一个门外汉,完全不知修仙炼气之功。 心中已是有些不快,只淡淡的道:“即如此,你现听好,我在你身上花了四颗‘百花玉颜丹’,每颗皆是珍贵无比,你要么拿出四百枚铜晶币来抵债,要么就跟我回去做我的仆人,偿还工钱,你自己选。” “我就知道你这臭丫头没这么好心。”叶爽闻言大怒,若不是在这白鹤背上行动不便,早就跳起来指着白衣女子一阵大骂了。 白衣女子本就心有不快,听他如此称呼自己臭丫头,正要发怒,眼波流转处,却见叶爽两眼策红,咬牙切齿,紧攥双拳,心中登时软了,终究是忍了下来。 叶爽见她如此,口中犹自冷笑道:“有没有第三条路?我一没你说的什么铜晶币,二不想做你的狗屁奴材。” 白衣女子此时紧紧盯着他,只是斜斜的挥出一掌,口中却是笑道:“第三条路自然是有的,那就是给我下去。” 叶爽见她轻飘飘挥出的一掌,竟如狂风般卷来,惊怒之下,却避无可避,被那力道逼得翻出白鹤的背后,两张火狸皮左右翻飞开来,跟着叶爽直直的从半空中掉了下去,惊叫之声传遍半空。 白衣女子抚掌笑道:“这就是第三条路。” 右手迎风一抄,把那随风飞舞的火狸皮吸到手中,转手收进‘芥子袋’,转头对着白鹤道:“冬儿,跟上去。” 第二十八章 《逍遥游》 第二十八章逍遥游 晴空万里,一轮红日高悬在湛蓝色的天空中,云间偶有飞鸟翱翔而过,一只巨大的白鹤飞行在九天之上。 此时在那高空中,远远的见一个黑点从云间直坠而落,近看却是一个红衣孩童,原来便是先前与白衣女子同乘一鹤的叶爽。 白鹤带着白衣女子由上而下,俯冲向下,瞬间便追上叶爽。 叶爽在空中向下急坠,手舞足蹈,拼命想抓住什么,口中不住大叫:“救命呀,快来人呀——”,声音惨烈无比,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而白衣女子则坐在白鹤身上,掩面而笑,乐得前仰后合:“这里离地万尺,半空之中,哪里来的人救你?” “快救我,快快——” 叶爽急切间听到白衣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慌忙转头看去,只见那白衣女子乘着白鹤,正不住的围着自己打转,此时的他像落水的人儿看到了岸边伸出的树枝一样,拼了命的向着白衣女子伸手抓去。 “我凭什么要救你?” 白衣女子俯在白鹤背上,格格笑道:“若是你答应做我的炼丹童子,我便救你如何?” “好好好,你救我上去,我便答应你,做那什么劳什子的炼丹童子——”叶爽此时是只要脱离险境,什么都愿意。 白衣女子见他答应,不禁暗笑:跟我斗,哼,你还嫩着呢!随即拍拍白鹤的背,笑道:“冬儿,接住他吧。” 白鹤闻言,长啸一声,从叶爽身下飞过,向上轻轻一带,那叶爽便落在白鹤背上,摇摇晃晃的,险些又跌了出去,白衣女子随手一拉,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叶爽此时方定下心来,三魂七魄这才归位,只用手轻抚胸口,不住呼出大气。 “你早答应不就好了,非要我使这雷霆手段,苦了自己一朝,又是何必呢?”白衣女子看着他取笑道。 她此时坐定在那白鹤背上,任天风吹拂,飘飘若仙,神采飞扬,叶爽本想讥讽一下她,为了让自己做她的炼丹童子,险些害了自己性命的话,看她如此出尘之态,心中一叹,按下心中怒火。 “哼,即然应了你,男子汉大丈夫,多说无益,说吧,要我如何做你的炼丹童子?”叶爽嘟着嘴气道。 “你也别气,外面也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做我的炼丹童子,我都没答应,偏偏选了你,你还不领情?” 白衣女子看那叶爽嘟着一张小嘴,孩子气十足,实在是可爱至极,心中不忍,接着笑道:“你一小鬼头,不过十岁,装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真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再过个十年八载再说这话吧。” 白衣女子转手又把那张火狸皮拿出来,递给叶爽,看着叶爽把一张火狸皮披在身上,轻声笑道:“其实做我的炼丹童子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在炼丹时帮我做些准备工作,看看火候,出丹时收取的一些工作即可。” “说得好听,谁知到时会派我做些什么?”叶爽冷笑道,似还在为刚刚被白衣女子摔跌在半空中,被迫答应做她的炼丹童子而羞恼。 白衣女子又对着他笑道:“放心,即然你已答应做我的炼丹童子,我便不会亏待于你,只是我看你对修仙炼气之法一窍不通,如此,我便先传你一些口诀,你先炼着,做我的炼丹童子,可不能是个凡夫俗子。” 叶爽心中虽十分不愿做那什么炼丹童子,但见白衣女子先前的诸多手段,却是十分眼热,只是自己对这些法力仙术一无所知,现在见她主动教授自己,也不娇情,便打起精神,认真听那白衣女子讲解。 白衣女子先是介绍了一些修仙界的诸般事物,让叶爽对于此未知的世界有个大致了解。 而她也知道叶爽腹中有一口威力巨大的红气,只是不懂运用,思量一二,便捡了个运气凝神之法,先让叶爽了解自身,以丹田集合气息之功,再补以吸收天地之灵气,充盈自身之法。 她本想着反正回返天山的路途遥远,只要在回到天山时,他能聚起一丝真元便行了,谁知叶爽经过神秘的黑白谷焚身重造之后,竟是换了仙骨,只半个时辰,就已能聚气至丹田,吸收天地灵气,化为自己的真元之力。 彼时,叶爽身上白华外放内收,直惊得白衣女子笑意徐敛,一片凝重之色取而代之,低咦了声,几乎不顾女子的身份而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叶爽,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似的。 只因这白衣女子所授的入门炼气之法,虽非绝顶功法,但万事开头难,寻常刚入门修行炼气者,三五个月也未必能够修得小成,但那叶爽自得黑白谷奇偶之后,已是天资绝顶聪颖,竟只需半个时辰,就已炼至小成,着实让那白衣女子目瞪口呆。 叶爽一时收功,吐出一口浊气,只觉身上神清气爽,眼放异彩,挑眉笑道:“这炼功原来这么舒服,现在感觉全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 白衣女子不由得击掌笑道:“佩服佩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也罢,你即已炼有小成,又是我的炼丹童子,怎么说现在也算是我天山一门之人了,我就把天山不传之密‘逍遥游’传于你。” “‘逍遥游’?很历害吗?”叶爽听她又要教自己新的功夫,喜出望外。 白衣女子白了他一眼,心道: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头,我天山一门的‘逍遥游’心法,虽在上古时代已失传了大半,现留存于世的,不过是些枝根未节的散句,即便如此,也是经过无数代前辈先人不断整理推算,才有了今日这威镇一方的名气。 且不说外界,即便是天山之中,这‘逍遥游’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学到,而有幸学到之人,也无多少能够领悟其中奥妙,今日白白便宜了你,你竟还小看了我这‘逍遥游’。 白衣女子也不理他,低头侧身,透过白鹤两翼之间,望向下面地界,只见一川草色青袅,放眼望去,竟是一碧无垠,原来是飞到一片万里草原的上空,白衣女子伸手拍了拍白鹤的背,道:“冬儿,在此地落下,休息一会儿再走。” 白鹤闻声低头侧飞,一个盘旋,向下落去,不多时,停在那一片无涯绿草间,白衣女子伸手一拉,便带着叶爽从鹤背跃下。 叶爽此时早已恢复体力,透出的气息悠长平缓,竟是丝毫没有寻常孩童长途飞行的劳累,白衣女子看他如此,暗自点头。 白衣女子寻了处平地坐下,嘴角牵起一丝微笑,道:“你过来,我传你‘逍遥游’心法。” 叶爽走近她身边,一把坐下,细心倾听白衣女子口中传来的清音:“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及今年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及今将图南。——” 白衣女子边说边解释指导,叶爽则边听边跟着运气穿紫府,过玉庭,如此运行反复周天之数,白衣女子一时说完解说完口决,便定定打坐,在一边看着叶爽修练。 如此三五个时辰,叶爽只觉一股暖流从丹田内升起,转瞬间通达全身,这股暖流初时细如丝丝缕缕,渐如小溪,周身暖意洋洋,最后竟如江河湖海般,奔流直贯胃部、肝胆、心脏、咽喉,最后直冲四肢及六阳之首,再流回丹田汇总,如此反转往复,他只觉得一团烈日在腹中似要炸开一般。 叶爽实在忍不住“啊”的一声,张口呼喝,一道红气从口中喷出,滔天热浪冲天而起,方圆十丈内的草地竟然由绿变黄,直接干枯了起来。 白衣女子见他那口红气又出现了,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小鬼头果然是个奇才,先前只道他有些天赋,初授他心法入门时是那等快速学会,不想我天山一门绝顶的‘逍遥游’心法,在他炼起来竟也是如此之快,只怕欲速则不达,恐生变故;喜的是:那口灼热如火山爆发的热气又再出现了,可见只要掌握方法,便可随心所欲的施为。 叶爽这次喷出红气之后,竟是如上次一般,面如酒醉,身子一斜,竟自翻倒,又昏了过去。 白衣女子大惊,忙冲过来拉起叶爽的手,一股真力便送了过去,此时发现叶爽体内又是一丝真力全无,但看他全身皮肤迅速由白转红,额头上出现了一片叶子的轮廓,一闪一灭。 白衣女子不由得瞠目结舌,心中大为欢喜。 原来这叶爽修炼‘逍遥游’不过几个时辰,竟已修炼有成,成为一名真正的炼气士,额头之上开始显现出一叶的轮廓,只要之后循序渐进,待到这片叶子的轮廓变成实心的一片赤红色叶子,他便会成为一名真正的赤级境炼气士。 白衣女子自认见过多少惊世天才,却从未见过像叶爽这等,以快十岁之身才开始修炼,几个时辰就已炼气有成,形成一叶轮廓,实在是匪夷所思。 而‘逍遥游’更是天山绝顶的心法,知道心法的人甚少,能炼成的人更是屈指可数,天山门内有幸习得的门人,哪个不是花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也未必修成这‘逍遥游’,不想这叶爽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窥得这绝顶心法的入门,指不定日后会为天山一门大放异彩。 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白衣女子才看到叶爽身上皮肤的红霞渐渐散去,挥手收回真力,拿出一颗‘百花玉颜丹’给叶爽服下,这才放下心来。 叶爽这次昏睡比上次时间又短了许多,只睡了一日便返醒过来。 白衣女子看着他笑道:“看来你对自己那股火气尚不能完全操控,好在你已学会了‘逍遥游’,日后多加勤练,必会大有好处。” 叶爽半睁着眼,看着白衣女子叹道:“我当然知道多练就会有好处,只是不知为何这股热气每次出现,我都会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白衣女子在旁边格格笑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你那口热气威力巨大,需要混厚的真元做为底蕴,而你此时无那雄厚的真元做为资本,所以每使用一次,便会把全身的真元集中一次释放出去,当然也就再无力气了,你日后慢慢聚集真元,存于丹田,每次使用,只从丹田之内调动真元之力,自然也就不会再脱力而昏过去了。” 叶爽听她如此说,便马上挣扎着要爬起身来,笑道:“那我现在就开始炼。” 白衣女子忙伸手拦住,笑道:“你莫要急着炼,你这一昏睡已是一日,现在起身竟不觉得饿吗?” 她知道自己早已不食人间烟火,只是叶爽刚开始修炼,又是个孩童,离不得那人间食物,这一日未进水米,好心提点一下。 叶爽闻言只觉肚中饥肠滚动,胃水翻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来,一副窘态尴尬。 白衣女子掩面笑着吩咐白鹤去捉些野味来,用些干草烤了给叶爽食用,叶爽吃得精精有味,之后便又开始打坐练起那逍遥游来。 第二十九章 《四象国师》 第二十九章四象国师 白衣女子和叶爽在草原上休息了两日,尽心指导叶爽修练那‘逍遥游’,进度神速,叶爽孩童心境,喜不胜收。 白衣女子也是暗自高兴,心中颇为自豪,自认为叶爽天份奇高之余,也是自己教授得好。 等叶爽再次收功,白衣女子起身笑道:“好了,我们在这里也耽搁了数日,是该起程回天山了。” “嗯——” 叶爽现在自认为已算得上是个正而八经的炼气士了,即得了好处,也就再不板着脸对白衣女子,只嘻皮笑脸的跳了起来,道:“快走快走,这地方不说人了,连个鸟兽都看不见,都快闷死了。” 白衣女子见他那张笑脸,不禁心中一荡,忽觉不妥,忙收敛心神,只道自己比对方大上不知多少,竟会被一个少年的笑容打动,脸上飞起淡淡的红霞,只轻轻转身看向一边,避开正面,不让他发现自己的窘状。 “这草原万里无人烟也是正常的,你是没见过烟波浩淼的天山大牧场,亿万里草原,百万里内一个人影都没有也是常有的事。” 白衣女子假装淡然沉稳的边向前行边说道,紧接着拿出那枝白色玉笛,放到嘴边吹响,召唤白鹤。 叶爽看她拿出玉笛,便笑道:“那白鹤怎么老是不见?你这笛子是专门为了叫它过来的吗?它是怎么听到这笛声的?又是怎么分辩得出是你的笛声而不是别人的笛声?”他一连串的问题发出。 白衣女子闻言白了他一眼:“你一下问这么多,我如何答你?” “那就等回去的路上咱们慢慢说,你先前说的天山亿万里草原可是真有其事?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呀?”叶爽还是一副笑脸样。 “我和你说,日后你要收起你这副对任何人都笑的嘴脸,尽量少在人前笑容满面,这世间多险恶,你现在还小,再过几年,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少笑些了。” 白衣女子知他这般年纪,就已是俊美得几近妖孽,即便是自己,也不知不觉会动了道心,如若他再长大一些,这普天之下的女子,还有谁能抵得住他的微微一笑,且据闻天下间更有那好男风的,只怕一看到他,便会不顾一切的掳了去,更有听说好此道者,更好那未长成的美男孩,专寻其回,养作娈童,如他再这样下去,必有祸事。 现下只得提醒一二,但白衣女子心中却在想着,该如何为其某个长久的法子,不让其容颜常露人前方好。 此时,突听风中传来阵阵歌声,伴随着叶爽从未听过的音乐,在这空旷的草原上悠扬传开来,伴着一股轻淡的香气,如八月桂花,遍山齐绽,随着乐声的渐近而愈渐浓烈起来。 叶爽心中一片惊讶,对冰心笑道:“你适才还和我说这草原万里之内是再无人烟,如何才说完,便有这歌乐之声传来,莫不是你记错了?我看呀,这草原处处是人家。”说着,满眼的取笑之色。 白衣女子白了他一眼,冷道:“我道没有人烟,却不代表没有行人路过。” “喔——”。 叶爽知她存心耍赖,故意拖长了尾音,对她做了个鬼脸。 白衣女子气他不过,厉声道:“等会儿在回去的路上,你给我把那‘逍遥游’的心法练上十遍,一点儿也不许偷懒。”银牙咬得“嘶嘶”做响。 “哼,自己不对,反而来罚我,大人的世界就是这么反复无常。” 叶爽嘟了嘟嘴,转头不理他,只向着那香气音乐飘来之处,垫脚望去。 远远的便见一伙人载歌载舞的行来,为首四位头上戴满了银饰头冠的青春少女边跳着舞,边把手中花篮中的粉色花瓣洒向空中,身上青底色百褶裙上,层层彩绣随着节奏摆动,腰间的银色腰带上,串串银铃随着少女的摆动,不断发出清脆的声响,配合着乐声,竟是毫无违合感。 后面跟着四个青年男子,头上包着黑色头巾,身着青色对襟上衣,下着同色宽大无直档大裤子,腰间系着鲜红色的腰带,个个虎背熊腰,说不出的高大英挺,他们双手捧着用竹子所制成的怪异乐器,边走边吹奏出美妙的音乐,那旋律竟不是这北方常听的调子,反而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情。 之后便是八个青壮男子抬着一顶八宝软香榻,穿着与前面四个男子无二,只是上衣并未扣上,露出精壮的胸堂,雄性的气息四下散开,八宝软香榻上轻纱幔账,随风轻舞,隐隐听见车上传来呢喃与呻吟之声,骚媚入骨,此起彼伏。 冰心眼中寒星一闪,冷笑道:“我道是谁,想不到竟是这个骚狐狸。” 叶爽本来听到那春意盎然的声音,面红耳赤,他年纪虽小,但他之前在那华莲镇温家做仆人之时,温家为富贾之家,家中又难免有些不干净之事,主上下人皆如此,叶爽也曾偶尔碰上过几回,皆转身躲开,是知道些男女之事的,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白昼宣淫,实在是难已至信。 此时听得白衣女子如此说,不免来了兴趣,粉嫩的小脸凑了过来,奇道:“你认识?” 白衣女子看到他奇俊的小脸突如奇来的靠过来,脸上一红,把头转向一旁,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 “我们不仅认识,还是很要好的朋友呢,呵呵呵,冰心,你说是吗?” 这时,从八宝软香榻中传来了一个慵懒娇媚,风骚入骨的声音。 那声音甜腻入骨,使得叶爽这等年纪的小孩子都砰然心动,急切的想看看这般动听的声音究竟是属于怎样的一个女子。 这声音一出,那伙年轻男女立即停下前进的脚步,站在离白衣女子前方不远处,一个个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两人。 “哼,”白衣女子冷哼一声,看了叶爽一眼,轻声说道:“等一会我们打了起来,你自己想办法躲开。” “哟,这俊小子是谁?生得这等好模样,让奴家可是眼热呀。” 此时八宝软香榻中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声低沉的浪哼声传出,便闻浓重的喘气之声。 白衣女子似早已了解香榻中人的做派,面色如常,只叶爽脸色大红,而那四对青年男女与八个抬塌之人则是轻轻微笑,似是早以对此事习以为常。 “他是谁用不着你管,你不在你的国师府内享福,跑到这荒野之地做什么?”白衣女子冷冷的问道。 香榻中传来一阵衣物之声,那娇媚的声音笑道:“你当我是愿意来的吗?你是知道我的,若无好事,怎能让我离了我那温柔乡。” “贱人——”白衣女子面露不耻。 “大胆——”。 此时便听那四个拿着古怪竹制乐器的青年大声喝斥:“此乃四象国使节霍敏大人,应明月帝国金波府金波明王王爷之邀,前往金波府做客,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 “好大的威风呀!” 白衣女子冷笑,冷眼看着眼前的八宝软香榻,双手在衣袖中却在暗中凝气。 “你们是不知这位‘天山药仙’的威名,我这个人家口中的贱人可是不入人家法眼的。” 八宝软香榻的幔账徐徐卷起,便见两个年青俊俏男子光着上身,猿臂蜂腰,露出饱满的肌肉,下身只穿着艳红色的宽大收脚长裤,腰间系有一条白稠,长发系起,面如满月,不似北地长相,浓眉大眼,身形修长健美,气质风流倜傥,半跪在两边,手中各自捧着美酒与鲜果,喂向中间半躺着的一个绿发美艳女子。 绿发美女虽然美艳绝伦,皮肤白晰如玉,但眼角处有些许淡淡的鱼尾纹,显然已过了青春年纪,只是这非但没有减损她的妖媚诱惑力,她在那里媚眼秋波流转,反倒平添了许多艳丽生气,而她身上盖着青色薄纱,透出下面竟是一丝不挂,真真是一个男人见了为之发狂的尤物。 绿发女子半躺在那榻上,轻轻的翻了个身,用手撑着下巴,看向二人,身上的青色薄纱随着翻动,竟是遮不住这白晃晃的雪肌肉体,一双修长诱人的长腿立时展露了出来,让边上的跪着的两名俊男心情激荡,不住的咽了下口水。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在叶爽看来,竟是风情万种,软榻上的女子绿发雪肌,眼神欲说还休,只觉得口干舌燥,血液加速流动,身体竟是都酥软了。 “哼——”冰心冷哼一声,骂道:“无耻,你这个老妖精,连个小孩都要勾引。” 周声一股气流冲出,绕着裙摆旋转而上,把叶爽包在旋风之中。 叶爽抬眼看去,只见一道道流光在身边流窜不休,一股强烈不安的气息迎面而来。 “这可不是你四象国,更不是你的国师府,给我滚远一点。” 冰心知那榻中之人性格如此,心中暗骂不要脸。 “呵呵呵,你说我老,你也未必就比我年轻多少,我的好妹子,姐姐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呀,呵呵呵——”绿发美女仰天大笑。 “霍敏,你想要如何?”白衣女子冷笑道。 绿发女子霍敏妖娆的身子站了起来,身上绿纱滑落,竟是一丝不挂,站在那里,叶爽“呀”的一声,忙双手捂眼转身,不敢多望,白衣女子挡在他身前,骂了声“无耻”。 霍敏笑道:“你自己清心寡欲也就罢了,怎么还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哦,我明白了,你眼高于顶,看不上这世间的凡夫俗子,就找了这么个俊小孩,自己养着,要独食童子鸡呀。”道罢,掩口大笑,身边诸人闻言,皆各自面露诡异笑容。 白衣女子气得七窍生烟,怒道:“霍敏,别拿你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做脏水往我身上倒,我没你这么不要脸。” 口中话音未落,她袖中右手一挥,便有一道白光闪电般飞出,直奔霍敏面门。 软榻外四个银冠少女齐声娇喝,手中的花篮齐齐举起,只见篮内粉色花瓣如烟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股粉红色旋风,把那道白光围在其中,上下翻飞,出入不得。 霍敏面上依旧笑颦如花,身边两名俊俏男子起身拿出一套紫色衣衫及长袍,服侍霍敏更衣,霍敏一边穿衣一边笑道:“你今日只身一人,而我却带有四美四侍,还有这许多人手,只怕你今天是走不了啦。” “哼,人多未必有用,你不防试试看,我走不走得了。” 白衣女子心中已知今日难了,口中却不肯认输,展袖收回那道白光,再用手指一弹,便出现一个光罩,由上而下,把自己和叶爽包在其中。 第三十章 《困兽斗》 第三十章困兽斗 叶爽看那光罩薄如泡沫,不由得伸出手去摸了摸,发现坚如磐石,他试用了全身之力,也不能破罩而出。 白衣女子布置完这光罩,挥手之间,先前用来切割‘蓝邪天蜈’时,所用的那柄小弯刀便已握在手上,白光缠绕,光华耀眼。 “这柄‘雎丽’在你手中也有五十年了,今日是该回到它原主人手上了。” 霍敏看到那柄小弯刀,不由冷笑道。 “有本事就来拿,只怕你又像五十年前一样,再输一次,这次,你是打算把‘青天白日镜’输给我?还是把‘碧海血云帕’输给我?”白衣女子不住讥笑道。 偏偏霍敏知道她故意在气自己,也不动怒,只轻轻叹气道:“冰心,你如能好好说话,或许我今日网开一面,不至于在那俊小子面前让你脸面丢尽,偏偏你却要逞口舌之勇,那就怪不得我了。” 话音刚落,便见四名少女控制的粉色旋风突然急烈扩展,向着白衣女子冰心和叶爽罩了下来。 “布阵——”。 一阵大喝声,四名少女手中的花篮脱手而出,飞到半空,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底部朝天,口朝下,从中不断飞出粉红色花瓣,芬香四溢,卷入风中,那风越卷越大,好不壮观。 而另外那四名拿着古怪竹制乐器的青年男子,则立在花篮之下,拿着那怪异的乐器不住的吹奏,发出的音波穿过旋风,化做片片刀锋,砍向光罩,一时间火花四溅,“当当”之声不绝,却是砍不进光罩。 “你以为有这元气罩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当我这些年都未长进吗?”霍敏此时对天狂笑道,恶狠狠的一声娇喝:“‘天罡刀’,给我出鞘。”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冲天而起,照得天地间一片光明,竟是从霍敏身上射出的无数道电光凝聚成一把光刀,声势浩大,而霍敏飞身而起,右手握住光刀,口中大喝:“你们给我让开。” 身形一跃,已纵身挥舞光刀冲向冰心发出的那个光罩。 地上的男女众人闻言向左右闪避退开,但那些旋风音波却一点也未有减少,继续攻击着光罩,霍敏周身真气膨胀,一刀劈下,便见电光劲波四荡,气浪回旋,一道锋锐无匹的杀气冲天而起,“给我破——”随着她一声娇喝,气刀劈向那光罩。 一时间,冰心面色一紧,叹道:“你果然炼成了。” 手中那把‘雎丽’弯刀迎风向上,发出一声龙呤,光芒四射。 此时的她凝神聚气,对着霍敏的那道气刀一挥,来势汹汹的‘天罡刀气’竟如落叶随风,刹那间便被化解得无影无踪。 霍敏面脸色巨变:“你竟已让‘雎丽’认主?该死”。 她脸上说不出的怨毒之色,浑身真气怒放,紫气绕体,迷幻流离,手中‘天罡刀’却不怠慢,一刀接一刀的劈出。 那四对男女更加卖力,粉色旋风和音波不断加强,冰心顿时倍感压力。 霍敏劈出一百四十六刀后,翻手之间收刀,如急电般翻身飞回八宝软香榻,冷眉怒笑道:“好好好,既然你不怕这‘天罡刀’劲气,那我就再给你加多点好玩的。” 从身后拿出一面黄铜所制的小镜,镜边流云雕花,盘绕着中间一点巴掌大的光华镜面,造型古朴典雅,想来是上古遗物。 “‘青天白日镜’——”霍敏一声轻念,便见那镜脱手而出,缓缓飞向冰心二人。 冰心这时面露凝重之色,知道这是霍敏最具威力的三宝之一,转头对叶爽急道:“这阵加上‘青天白日镜’后,就是我也只能自保,她这些年的修为更深,也不知能挡她多久,趁他这‘青天白日镜’还未形成阵眼,杀阵还未完全布成,你快走,冬儿会带你到留仙城找我师兄叹风先生前来救我。” 冰心娇喝一声,全身真气鼓舞,衣袂随风飘舞,一只手挥动‘雎丽’弯刀,发出一道排山倒海的刀光,向上空劈去,元气罩上的粉色旋风瞬间被劈开一个口子,她另一只手不住的在空中飞舞,从袖中放出片片青烟,烟中飞出无数细小如牛毛一般的细针,向着布阵的八人射去。 趁众人左闪右避细针之时,“冬儿,带他走——”冰心大叫一声,便见雪白的仙鹤从头上飞过。 冰心一把抓起叶爽向上丢去,从那个破开的口子中直飞而出,不偏不倚的竟刚好落在白鹤背上。 白鹤急展双翅,飞向高空,速度竟是如闪电一般快捷。 “想走,给我留下。” 八宝软香榻中飞出一块血红色的绣花手帕,离了香榻,便迎风招展,越飞越高,越飞越大,竟似要把天地给包起来。 “‘碧海血云帕’——”冰心看那帕飞到半空,向着白鹤和叶爽给飞去,心中不禁大急。 叶爽在那白鹤背上,顶着罡风,在高空中向前飞行,便觉上空一片阴影,伴着宏声巨响,抬头一看,倒是吓了一跳,只见一块巨大无比的红色手帕,扑天盖地的从后上方盖了下来,犹如山崩海啸,不可阻挡。 此时仙鹤也是猛的加速向前飞冲,但哪里快得过‘碧海血云帕’的速度,眼见便要被‘碧海血云帕’包住,叶爽突然想起前几日,冰心曾用‘南海人面血蛛丝’来绑自己,被自己喷出的一口红气给烧了,此时不知那口气能不能也把这块手帕给烧了。 急切之间便想调动那股丹田之气,谁曾想,心中越是着急,却越是无法调动,回首向后不断大叫,想要喷出红气,竟是喷不出来。 不禁暗骂自己,自此以后,定要努力学习炼功才是。 头顶的碧海血云帕越长越大,转眼间离这一人一鹤不过十丈的距离了。 叶爽紧紧抱着仙鹤的脖子,大叫道:“冬儿,你背着我无法飞得快,你快些放下我,自己逃命去吧。” 仙鹤此时却不理他,只拼了命的向前猛飞,眼见是逃不过了,便把头向下一伸,整个连鹤带人一起,向下沉去。 原来那白鹤知道向前是拼不过‘碧海血云帕’的速度,只得向下飞行,以期绕道而飞,避开‘碧海血云帕’,从另一方向逃出。 谁知‘碧海血云帕’已变得巨大无比,竟是从后方上下左右一起围堵,只有那前方的路可通行。 叶爽眼见‘碧海血云帕’已到身后,就要卷住自己,猛的头一转,便觉一股真气从腹下升起,张口便喷出一口红气,蓬然爆发,只震得叶爽的耳膜轰然作响,仿佛要炸裂开来。 这股红气伴随着炽烈的高温,四处席卷,真如天火燎原,漫天的白云竟被蒸发,瞬间把那碧海血云帕烧得一片焦黑,向后闪退。 此宝与霍敏心息相联,下方八宝软香榻中的霍敏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急把手一招,‘碧海血云帕’在半空中悲鸣一声,被红气伤了根本,化做原大小,急速飞回八宝软香榻中。 霍敏抬眼望向远空那渐行渐远的白鹤,一双妩媚的眸子难掩震撼之情。 “竟敢伤我宝贝,他日定要你拿命来偿。”霍敏看着手中灵光暗淡的‘碧海血云帕’,心痛不已。 “呵呵呵——”冰心在阵中一阵开心的大笑。 “你笑什么?”霍敏怒道。 “我笑你不自量力,”冰心娇笑道。 “那小鬼到底是谁?先前我见他也只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娃娃,怎么会有能力伤我宝贝?”霍敏怒目相向。 “你在问我呀?” 冰心故意拿她取笑:“我偏不告诉你。” 此时‘青天白日镜’已凌空挂在冰心头顶,一道青光自镜中射出,把冰心与光罩一同笼在光内,冰心只觉体内真元渐渐流失,心中暗道不好。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 霍敏突然冷笑道:“你现在已经被困在我这‘四象裂风阵’中,不出十日,你就会被阵中花风音刀所伤,体内真元又被我的‘青天白日镜’所吸走,无从补充,到时你无力支撑这‘元气罩’,最后还不是要落入我手中,只要你到了我手中,我自然有本事叫你吐出心中所知。” 冰心知她所言非虚,此女心狠手辣,自己落入她手,必将沉沦苦海,如此再不出声浪费气力,只运气抵抗不语。 再说那半空中,叶爽一口红气喷出,身子骨又似被掏空了一般,眼前一黑,身子软锦,晕了过去。 白鹤通灵,察觉到背上的叶爽晕了过去,急叫了两声,此时的叶爽哪里能够听到,身子一歪,险些就要掉落鹤背,从高空处坠落下来。 白鹤忙急调整飞行角度,把叶爽稳住,身子轻轻一抖,便把他抖到背后安全处。 这一人一鹤向着远处急速飞行。 这一路飞行也不知过了多久,已是入夜,叶爽躺在白鹤背上,深夜里,高空中凛冽的寒风,吹得就连那白鹤都有些经受不住,叶爽身上的那件红袍此时却发出淡淡红光,包住白鹤,三尺以内竟是温暖如春,白鹤有些诧异,不住回头看向此时还在昏睡中的叶爽。 繁星点点的夜空下,一片辽阔的草原,银白色的月光照得大地一片雪白色,向着四周的地平线漫无边际地延伸开来,白鹤折向往南一路直飞,却是不懂辛劳一般。 突然间,一股旋风吹起,地上的草原仿佛在刹那中交融成一片无边的海洋,无数野草犹如充满生命力一般,从地上翻起涛天巨浪,向着半空中的白鹤席卷而去,声势浩大,铺天盖地的威力,着实让人震惊,只一瞬间,便到了白鹤眼前。 那白鹤只来得及鸣叫了两声,便被飞速袭来的草浪给淹没。 漫天的绿色草浪在卷住白鹤之后,猛地隐没,而那随之卷涌而来的旋风也随之消失不见。 在百里之外高低不平的草滩上,嵌着一洼清亮的湖水,倒影着满天的星辰,齐膝的草丛随微风轻轻低语,使得这月夜里的湖面更显孤寂和清冷。 湖畔有一座小木屋,造型质朴、简陋,甚至是有些粗糙,也不知经过多少年月雨水风霜的洗礼,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木屋前一桌两椅,边上放着一炉,上面用小黑铁壶煮水,桌面放着一盘未成下完的棋局及茶具,对战的则是两名白发苍苍且仙风道骨的老者。 一名老者身着紫色长袍,头上白发只用一支玉簪系住,面如孩童般粉嫩;另一名老者则身着金色道袍,看上去比紫袍老者稍年长,背插双剑,此时正拿着茶杯轻缀。 第三十一章 《湖畔棋友》 第三十一章湖畔棋友 突然虚空中一阵涟漪,紫袍老者伸手一探,竟伸长无数倍,直直的把手伸进涟漪水波纹内,从中抓出一鹤一人来,丢在桌边,这可不就是先前半空中被漫天草浪所卷走的白鹤和叶爽吗? 原来,紫袍老者乃是住在这湖边小木屋内的一隐士,因约了昔日好友在这明月下,玉湖畔,品茶对弈,神识却突然察觉百里之外的高空处,似有一点火气飞过,那火不凡,惊讶之余,不明就里,便施展手段,卷起那场旋风,化草为浪,卷了来一看究竟。 棋盘对面的金袍道人清声笑道:“想不到竟是个小孩与这扁毛畜生,且修为低下,被你这一弄,倒是昏死了过去,你之罪过也。” 白鹤被风卷得一阵头昏目眩,落地之后恍惚了片刻,才警觉的想要站立起来,口中不住尖叫,双翅挥扇之间,扬起一片狂风呼卷。 金袍道人神色不动,淡然伸手拈起一枚黑子,轻轻放在棋盘上,随着棋子落下,便见白鹤被凭空出现的一丝金色光圈缠住,再也动弹不得。 紫袍老者不以为意,也不看那白鹤,只斜眼瞄了一眼昏睡中的叶爽,淡笑道:“道友说笑了,那孩子昏了过去,可是与老夫并无半点关系。”说罢,低头看了看棋盘上先前金袍道人下的那一子黑棋,微微思酌了片刻,便拿起身边一枚白子按了下去。 棋艺之道蕴含的道理博大精深,古人云: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天下各国莫不以这棋艺做为培养军人才能的重要工具,即便是对于修行者,亦不外如事,皆因区区方寸之地,蕴含着天地万物、阴阳造化之秘,对于修仙之人在各境界修炼途中之时所遇的难题是大有益处。 只见此时棋盘之上,黑白两色各占一半,想是两位老者常年对垒博弈,早已是知己知彼,如无外来因素,基本上可以说是半斤八两,难分输赢。 金袍道人眯起双眼笑笑,闭目不语,似在思考下一步棋子该如何走法,紫袍老者则提起身边的黑铁茶壶,为金袍道人与自己身前的杯中倒了些热茶,水气萦绕,环而不散。 “此子修为虽低,但骨骼奇佳,看似再修炼不久,不知为何这个年纪才开始修行?”紫袍老者突然开口,双眼只是盯着棋盘。 “我看他体内真元正在凝聚恢复,却又不是他这等修为所能具备的,莫非先前走了眼,高空之上的那丝无名火气并非他所有?”金袍道人面露不解之色,继而又摇了摇头,似乎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所有推断。 “以他的修为,确是不可能,但我观他那一身红袍却非凡物,恐怕内有乾坤也未可知。”紫袍老者点点头,同意金袍道人的说法。 二人转头细看叶爽身上所穿的红袍,却见那红袍也不知是什么织就,如丝似绵,袍上隐约有些奇异的暗纹,更有丝丝缕缕的光华,在那些暗纹内不停婉转流动,腰间所系墨色腰带亦是如此,任二人修为通天,此时竟是完全看不出这面料来历及上面的暗纹。 二人对望一眼,站起身来,快走到叶爽身边,弯下身去伸手摸了一下红袍,又摸了一下那腰带,只觉得薄如纸张,入手却是温暖舒适,手感极佳。 二人眼中精光闪烁,脸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急速跳动,只因这红袍及腰带的材质,以二人的见识,竟是闻所未闻。 金袍道人低头冥想了片刻,伸出一支食指,点在叶爽的额头处,便见一点金色光华,从指尖射出,没入叶爽额头。 而叶爽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迷迷糊糊,脑袋里一片混沌,并未意识到什么,只觉得混身充满了倦意,突然“轰”地脑海一震,一股雄厚庞大的真元透过皮肤,直冲天灵,脑中一片清明。 此时离火烧‘碧海血光帕’已过一日,叶爽得金袍道人的一道真元,竟是不再需要昏睡许久,提前醒了过来。 叶爽迫不急待的睁开眼,心中是又惊又喜,只当自己情急之中激发了那口红气,才产生如此意想不到的效果,把那铺天盖地的红色手帕给烧着了。 他此时已是仙骨,冰雪聪明,自然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关键,那便是自己真元不足以支撑那口红气,所以不能随心所欲的发出,只是反正那火烧眉毛的大难暂时得到消解,自己也可以稍微松上一口气。 但转念一想,冰心却还在那霍敏的阵中不得脱身,又想起她当日教自己逍遥游的好处,心中思忖着,要快快赶到那留仙城内,寻到她师兄来救人才是。 谁知一睁眼,便见两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正盯着自己,惊得弹身而起,差点就要撞翻那座放着黑铁茶壶的小火炉。 紫袍老者一挥袖子,定住火炉和桌椅棋盘,不动声色的看着叶爽。 叶爽此时看到冰心的那只白鹤,正被一道金色光圈捆住,长长的鹤嘴张也张不开,发不出叫声,双翅更是被那光圈紧紧缠在背上,眸子里凶焰闪烁,只在鼻孔中“呼哧呼哧”的出气,恶狠狠的盯着那两个老人。 “老公公,你们是谁?怎么绑住了冬儿?” “对了,我这是在哪里?我不是该去留仙城吗?” 叶爽年纪虽小,却也懂些礼仪,先向着二位老人行了个拜见长者的礼仪,突然却又为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惊讶,左右张望,却是想从脑中想起点什么。 “哈哈哈——”。 紫袍老者与金袍道人二人对望一眼,哈哈大笑,也不答话,回到那棋局前坐下,继续你一子我一子的下起棋来。 叶爽见二人不理他,不明就理,用手抓了抓后脑勺,心中不免想道:冬儿还在这里受苦,我不如先把它给解救了再说。 他心想着便向白鹤行了过去,对着白鹤道:“冬儿,我来帮你。” 伸手便往那道金光摸去,旁边两个老人虽在下棋,但心眼却一直观注着叶爽。 却见金光发出数道闪电火花,叶爽却如睁眼瞎一般,视而不见,双手握住金光,如握绳索一般,就向两边拉扯,惊得紫袍老者和金袍道人手中棋子竟然忘了落下。 二人心知这道金光乃是金袍道人的一门神通,在修仙界颇具威名,不知多少成名人物具不能解,且一碰就会被电火所伤,谁知这叶爽竟然无视这闪电火花之威,令二人实在难以相信。 叶爽手握金光,使出浑身之力,也无法把那金光拉开,不由得大叫一声,却不想,从口中漏出淡淡的一丝红气来,一时间,灼热难挡,那道金光竟被这红气所化,而那只白鹤被不小心遗漏出来的一点红气喷中,惨叫了一声,一身洁白的羽毛竟成飞灰,全身通红,竟是要像被烤熟了一般。 吓得叶爽不由大惊,失声大叫出来:“冬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又喷出红气了。” 而那稳坐着的二老突然飞身而起,一人拉起叶爽的一支手臂,冲他瞪着眼,上下不住打量。 叶爽突然之间被二人拉住,再加上不小心伤了白鹤,心中一慌,身子骨一边乱挣,一边眼泪不住往下流出:“冬儿,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呜呜——” 金袍道人大袖一挥,便有一团清气飞出,包住那只半死不活的白鹤,朗声笑道:“小娃娃,你放心,这扁毛畜生死不了。” 话说间,白鹤已随着那团清气被金袍道人收入袖中。 叶爽抬起泪眼望向金袍道人:“老公公,你可是能救冬儿?冬儿不能因我而死,不然,那白衣姐姐便无人去救了。” 二老互望一眼,放开手,一起哈哈大笑,反身坐在椅子上,紫袍老者含笑道:“无妨,你且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叶爽见二人和蔼可亲,不由得想起那温家的叶老头来,鼻头一酸,本已止住的泪却又流了下来,那二老也不知怎的,看到叶爽伤心落泪,不由得心中一动,大叫不好,竟是道心不稳。 原来叶爽经过无名黑白谷的焚身碎骨改造之后,长相俊美可爱,任何人一见皆为动心,只是他年纪尚小,不知道自己的容貌竟是一件可怕的利器,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感染动摇他人心境,二老虽是久修得道,却也在防不胜防之时着了道。 二人闭目运气,稳住心神,心中暗道:此子甚是怪异,生就一副如此的绝世容颜,若是生为女子,当是祸国殃民的一代妖孽,却不想生为男子之身,只怕是更不简单。 更是想到二人旧主,当年的一桩奇案来,心中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叶爽在边上垂头站着,一把抹干脸上的泪水,接着把从氤倥荒原中遇到冰心开始,一直说到喷出红气烧了四象国师的‘碧海血光帕’,之后便是真元耗尽而昏倒,醒来便身上此地的事说上一遍。 二老在边上细心听讲,时而上下打量叶爽,时而四目相交,互有意会。 二人闻言用神念讨论了一番,紫袍老者突然出手一掌击出,激荡起澎湃的罡风,洪水般卷涌而来。 叶爽刚刚讲完,还未细想,便双手一伸,欲向前挡住,哪里知晓,对方真气突然一收,眼瞅着自己便要结结实实地向棋盘上撞去,猛的一股巨力从背后拉住自己,身子不由自主的在晃动中被扯向后,一屁股坐在那地上。 却见坐着的紫袍老者和金袍道人连人带着那桌椅,及身边的火炉黑铁壶冉冉飞升,停在半空之上,衣摆随风飘荡,宛若谪仙。 “果然如你所说,你修习真元不过这一二日之间,我这一掌确是可以试得出来。”紫袍老者微微点头。 “你之事我二人已知晓,你那白鹤中了你腹中火气,元气大伤,但却无性命之忧,虽是你误伤,却也是因我二人而起,我等自会把它治好。”那金袍老者低首轻笑道。 “你那腹中火气也确如你所说,乃是真元不济,所以未能自由掌控,我等也无法帮你,但却可以助你一助,让你日后也省却不少功夫,以偿我二人今日把你等掳来之过。”紫袍老者点头笑道。 第三十二章 《天机谋算》 第三十二章天机谋算 叶爽闻言一怔:“两位公公,我们以前从未见过,只是一个误会而已,也不必送我什么的,只求快快把冬儿救治好后还我,放我去那留仙城内寻人就好。” “你的心肠倒好,只是我们两个老家伙说要送你一场好处,便是要送的,你莫要推辞,至于那白鹤,伤得太重,需得这臭老道妙手才能回春,且先留下在我这里,待伤好后,自会还你一只活蹦乱跳的白鹤。”紫袍老者柔声安慰道。 “你这容貌日后行走多有不便,我这里送你一张面具,你平日里见人不可轻易脱下,可替你省下不少事。” 金袍道人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张似用了极好的白玉所雕成的面具,造型以细线雕出方型流云纹路,用金丝盘镶其上,额处刻有一轮烈日,卷以火焰及异草纹样,左右双眼处呈光芒处理,且雕有山河纹路,环绕而成一个环状,直通脑后,可挂于耳处,整张面具金玉构成,精美至极。 “你莫不是去了盗了云妃之墓,这‘朝露流云’竟在你手?” 紫袍老者大惊,急忙一把抢过细看。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曦。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金袍道人暗叹了口气。 紫袍老者徐徐念道:“传闻昔日云妃之貌,也是亏了这‘朝露流云’,方能不使这天地山海蒙难,只是此宝已随云妃而去,世人无处可寻其踪,如今却是在你这个老儿手中,如今现世,怕又要有一番风云,只愿此子日后亦能效防云妃,以此宝遮面,莫给人间带来灾祸。” 叶爽听得一头雾水,心道:自己的容貌如何就会给人间带来灾祸,眼前的两位前辈看似仙人一般,怎么却似两个老疯子,一个人的容貌又如何会有这等威力?若真如此,二人为何还会放自己离去,直接把自己打死,以绝后患,岂不更好? 他心中泛起种种疑问,这便是孩子的天性,有着强烈的好奇心,翻江倒海的涌了上心头。 紫袍老者回过头来,把‘朝露流云’丢还给金袍道人,笑道:“连你这臭老道都能拿出‘朝露流云’这样的宝物,我怎能落你之后。” 说罢细想一下,自己要拿出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跟‘朝露流云’这样的异宝相媲美,且不至于丢了面皮。 自己身上虽有几件上古遗宝,但却件件威力巨大,就其威力来说,皆非这‘朝露流云’可比,只是心中却是实在舍不得。 但若是寻常的物件,实在是又拼不过‘朝露流云’,只因为‘朝露流云’来历太过高贵,本身虽然只能遮住容颜,阻挡住各种神识察探,再无别的用处,但其乃上古八大天妃之一云妃的随身之物,光凭这点就已是无价之宝了。 他细想着,不禁面露尴尬之色,金袍道人则面露得意之色,哈哈大笑:“老贼,你也有拿不出宝贝的一天,哈哈哈,你那几件就连睡觉都要放在裤兜里的宝贝,总该是要拿出一件来吧?哈哈哈——” 紫袍老者闻言怒道:“臭老道,你别得意,‘朝露流云’虽能帮这小子遮住他惊天的容貌,但他法力低微,如此行走天下,恐非易事。” 说到此,突然住嘴,眼珠子儿一转,如醍醐灌顶,瞬时哈哈大笑起来,接道:“哈哈哈,有了,” 说罢抬眼撇了一眼金袍道人,径直走到湖水边,大喝一声:“青儿,给我出来。” 紧接着,便见金袍道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紫袍老人,口中叫道:“你疯了,老贼,天呀,连你都疯了——” 话声刚落,便见湖面震动,湖边草间各种动物纷纷乱窜,整个草原仿佛都在晃动,湖中一阵龙鸣之声传出,破空崩云,震耳回荡,只震得水花翻飞喷涌,炸起十数丈高的巨浪,水花如雨点般密集洒落,带起水气如烟霞横带,缭绕弥漫。 此时湖心如沸腾的热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激流转动之间,一颗巨如岸边小木屋大小的兽头,张着大嘴,从湖中漩涡深处探出。 怪兽头生双角,双眼大如门窗,绿光闪烁,阔嘴两侧生有数根盘绕弯曲的胡须,脑后无数金色长毛覆盖,脖子以下的身子却依旧在湖中,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怪物。 叶爽先前在氤倥荒原内,曾见过那只巨大的蓝邪天蜈,已是震惊,诧异这世间竟有如此大的怪兽,今日见这湖中怪兽,方知自己见识浅薄,这两者之间,却是巨蟒与蚯蚓之分,一时间瞪大了眼睛。 紫袍老者衣裳鼓舞,脚下隐隐有紫气旋舞,御风而起,临空行走,宛如仙人,对着那头怪兽笑道:“小青,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那怪兽眼中青光爆绽,竟口吐人言:“你若主意已定,我当助你。” “老贼,你把小青叫出来却是为何?莫非——”金袍道人面色一惊,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心里蓦地涌起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紫袍老人豪迈大笑,截断他的话,道:“你以为我拿不出来吗?我这‘碧目金虬’算不算是一宝?它身上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世间难寻的奇宝,我今日拿出一样来,虽是取巧,却贵在实用,不怕比不过你的‘朝露流云’。” 紫袍老者飘飘若仙,脚不沾地的在空中踏步而行,一脚踏在‘碧目金虬’头顶双角之间,神威凛凛,宛若天神一般,看得叶爽好生羡慕,不禁小声念道:“若我有一天也能有这般历害就好了,再有一头这样的神兽在身边,就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紫袍老者看向金袍道人,笑道:“小青修炼了数千年,我欲取它嘴边的一条龙须,化做一条软鞭,送于这娃娃做件防身的兵器。” “老贼,你可真想清楚了,小青跟了你数千年,你可真舍得?且它一但失去一条龙须,必将元气大伤,非百年重修不能补回,而你渡劫之日不足百年,你可仔细想好才是。”金胞道人面色沉重,一道神念传了过去,却是不让叶爽知晓。 “臭老道,老夫比你痴长几岁,自是看得清楚,这娃娃身上有天运庇佑,老夫今日与他结个善缘,你身怀异宝——‘天命晶轮’,必是比老夫看得到更多未来变数,若非如此,老夫可不信你肯将云妃之宝拱手相让。” 紫袍老者同样不想让叶爽听到这一番话,一道神念传了回去,二人只用神念交流,叶爽却是只顾着看着从湖中探出来的巨大兽头,面露惊奇羡慕之色。 这二人明里争斗了一生,其实却是感情深厚如同兄弟,互有关心,金袍道人知道紫袍老者困在这个境界已有九百多年,若在千年之内,再不引动劫云,突破下一层境界,便要灰飞烟灰,非同小可,而这突破境界,又企是容易的。 这湖中巨兽便是能助其渡劫的一大助力,曾在过去的岁月中,助其渡过数次劫难,而今却要为叶爽自损其助力,金袍道人心中却是隐隐担忧。 只听得大地一片巨震,湖水四溅分飞,那条‘碧目金虬’半个身体已露出湖面,在月光中,通体泛着青金色的光泽,两只各生有四趾的爪尖锋利如刀,迎着月光在半空中挥舞。 叶爽初见‘碧目金虬’露出半身,夹带着惊神骇鬼之势,只觉无比震惊。 紫袍老者手向下一指,光芒卷舞,真气纵横,飞身而下,从‘碧目金虬’巨大的嘴边拔下一根胡须,‘碧目金虬’疼痛难耐,怒吼一声,反身一个高高跃起,一头扎进湖中,涛声轰隆,掀起滔天巨浪。 湖边草地猛的并裂出无数隙缝,金袍道人一只脚向前一步踏出,那些隙缝如有一条无形的手把之缝起,竟是一丝也看不出来异样。 “真是难为它了。”金袍道人叹道。 紫袍老者拿着那根龙须,从半空中飞下,随手一抖,便见龙须化做一条仅有一米多长的软鞭,递于叶爽。 他此时面色苍白,因‘碧目金虬’与自己有数千年交情,早已感应彼此意念,心智相交,二者身、灵、神等皆互有相通,一荣具荣,一损具损。 ‘碧目金虬’龙须被拔,元气大伤,紫袍老者如同身受重创,强运真元压住,深吸了口气,淡淡一笑:“这根龙须我已把它制成软鞭,里面蕴含了小青的龙之力,妙用无穷,你过来,现在我教你怎么用。” 叶爽又惊又喜:是了,那湖中怪物这般历害,老公公能从它处拿到这根龙须,更是不可思议,我怎地如此之苯,他肯教我,我如何还在这里诋毁他们是疯子呢! 一时间精神大振,凝神聚意,虚心向紫袍老者学习。 金袍道人手中握着‘朝露流云’,指尖轻抚纹路,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 叶爽学了半日功夫,不觉东方已有一轮红日升起,只是他脑中灵光不断闪现,不觉天已清亮,已把龙须软鞭的用法习会,并还举一反三,自然是又大大的震惊了一次二位老人。 他演示了几次解封软鞭,放出龙气,幻化‘碧目金虬’三丈法身,鞭随意动,可控制这‘碧目金虬’法身的每一种进攻。 紫袍老者看着叶爽在半日之内如此长进,苍白色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一片红昏,点头微笑。 叶爽口中念诀,龙须软鞭挥得如狂风疾舞,漫天鞭影中,‘碧目金虬’法身弹跃飞腾,舞爪甩尾,猛烈非常。 “好好好——”。 金袍道人一连三声叫好,笑道:“难得你如此聪慧,有此龙须软鞭在手,日后就算碰上比你高几阶的炼气士,也未必不能与之一较高下,再则,日后你境界提升,此鞭将随之更具威力。” 叶爽念了个口诀,‘碧目金虬’的法身幻相一声咆哮,钻进龙须软鞭内,各种声势幻像被封印了起来。 “多谢二位公公。” 叶爽心中感恩,却是不知二人如何称呼,只跪拜在草地间道:“一面之缘,已蒙二位公公厚爱,小子不知如何报达,望二位公公能告知小子名号,小子日后定有所报。” 那二人对视一笑,心道:我二人如此,就是在等你这一句话,只是天机不可泄露,却不可明言。 第三十三章 《朝露流云》 第三十三章朝露流云 金袍道人上前扶起叶爽,把‘朝露流云’替他戴上:“我二人名号你日后自知,你此时多知无益,只盼日后你闻得‘黄泉水’出世,可再到这映波湖寻我二人,我二人自然有事需向你求助。” 叶爽戴上‘朝露流云’后,只见一团云光遮在脸上,清冷异常,说不出的高贵脱俗。 叶爽也自觉得‘朝露流云’完全就像是为自己量身订制似的,完全贴合自己的脸部,只是刚戴上时,一股淡淡的异香入鼻,面部皮肤如沾了一层清水,迅速的渗透自己皮肤之内,完全没有丝毫感觉是在戴着一层面具。 金袍道人此时盯着叶爽的脸,哈哈笑道:“这‘朝露流云’戴上后,可自行与你的面部皮肤完美结合,隐藏在你真实面容之下,旁人绝难知晓你戴有面具,若非你自愿并亲手取下,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并且还可幻化成他人面容,以假乱真,即便是天人,也查不出真伪,也可幻化出云雾遮面,为你挡住各种攻击。平日里你却切不可随意取下,这面具不影响你平日的日常生活,只因你的容貌太过出众,世间之人定会为之疯狂,你必不能轻露容颜于人前,以防不测。”金袍道人一一解说。 叶爽不住称是,只是他此时年纪尚小,尚不十分明白金袍道人此话的真意,只觉得自已在那神秘的黑白谷中换了一副模样后,天山药仙冰心也曾说过自己不可常把容貌外露,更是不可轻易对他人展露笑脸,就连那阅男无数的四象国师霍敏,头一次见到自己也称自己为俊小子,莫不是自己真的变得好看了? 其实以他的年纪,自小生活在温家那种环境之下,本身长得平凡,无人观注,机缘巧合之下,重塑身体,心中也只觉得不如自己原来的好看,他自小对于自身的长相从未有过美丑的概念,也从未想过这新得来的身体,竟是世间最为美好的一副皮囊。 紫袍老者此时面色已是大为好转,接道:“你莫要小看这‘朝雾流云’,你一经戴上,外人再难看穿你的面容,实在是这天下第一等的遮容之宝,后人也曾仿效此宝,不知造了多少防品,皆难有此宝万分之一的威力,你当要好好珍惜才是。” 叶爽恭敬的笑着答道:“公公说的是,小子定会时时戴着,再不轻易于人前露脸。” 金袍道人指着紫袍老者叹了口气:“这老贼的‘碧目金虬’已有数千年修行之功,才有今日之威,他竟是为你而舍得拔其龙须,你可知这‘碧目金虬’为天生龙种,修行万年可化神龙飞天,它为你已伤其根本,你却是不可小瞧了他的这一根龙须,其珍贵程度着实是当可与我这‘朝雾流云’相媲美,你日后也需要好好爱护才是,还有此宝威力巨大,寻常与人相斗之时切不可随意放出‘碧目金虬’的幻像法身,以防伤着无辜。” 叶爽点头答应,心中却道:日后只要别人不欺我,我当不会用此宝,如有人欺我的话,那又另当别论。 两位老人笑着点了点头,继而又交待了些话,各自指点龙须软鞭及‘朝露流云’的其它种种妙用及使用方法,叶爽则一一点头记下。 看看天色,叶爽因得了金袍道人一道元气,早已不知饥饿,心中只是着急冰心被困在霍敏阵中,心中有意求二位公公相助,但见二人不开口,自己也不好再提,眼下只能急赴留仙城求救,但冬儿却因伤未能同行,以自己的脚力,却又如何能到?不由得心急如焚。 却是那金袍道人如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对他心中所想了如指掌,哈哈大笑:“莫急莫急,你那白鹤我自有让它恢复之法,不会耽搁你去那留仙城,之后它自会去寻你,本来我二人可以助你前去救人,只是我二人离开尘世已久,不便插手凡俗之事,如此,你还是前往留仙城找那可助你之人,你稍等片刻,我来送你一程。” 金袍道人说罢,径自走到那湖边,随手摘下一片型如剑形的草叶,放在手中吹了一口气,随风向外飘落,竟变得如一条小船一样大小。 他紧接着向叶爽挥挥手,示意他站上去。 叶爽上前拜别二位老人,站立在草船之上,金袍道人一挥袖子,便见一道金光飞起,托起那片叶子所变的草船,飞向天边。 地上的紫袍老者与金袍道人目送叶爽离去,相视一笑,回身转自那桌前坐下,继续那未下完的棋局。 只见半空中一片烟霞过处,此地竟空空荡荡的,只有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原来是有人用了大法力,施了一方结界,使得外人无法查探到这里竟是有一大湖,湖畔还有隐居之人。 再说叶爽,立在草船之上,在半空白云间,乘风破浪般飞速向前,只觉眼前红日耀眼,碧空如洗,好一副美景。 叶爽早已不是第一次飞在半空中了,此时却是如鱼得水似的,心中思量着日后自己修炼有成,也可这样自己飞天,遨游天下,想到妙处,不禁喜上眉梢。 金袍老者的这一挥之力,竟是比那冰心的仙鹤快上百倍,且草船上似有结界,人立之上,竟感觉不到天上罡风的吹拂,只觉得如在屋内,四周身边是一丝风儿也感觉不到。 不出半日,便已过万里河山,草船之力已歇,慢慢缓下,远远看到前方数里之外,在山那边,有一座巨大的城池,壮丽雄伟,城墙高耸,坚不可摧,远远望去,处处林立的城楼庭阁之上,琉璃檐角,层层叠叠,在蔚蓝的天空下,雄立一方。 叶爽眺目远望,也不知那城是哪里,但觉脚下一沉,草船竟向下飞去,落在了城外一座高山上的林子内,叶爽心中大急,口中不住叫道:“喂喂喂,还没到留仙城呢?怎么就停下来了?快飞呀快飞呀?” 可怜那叶子哪里听他的话,落地之后,缩小还原成本来的模样,叶爽叹了口气,却是无法,只得步行寻路,向山下的城池行去。 他心中盘算着先去找人问问,山下城池是为何处?此地离流仙城还有多远?打听清楚后再做打算。 此山离那城池不远,因近人烟处,所以山中动物颇少,且还有现成的山道,可顺路径直行走,便可出了山峦,直达城门处。 山道蜿蜒向下,路旁周遭巨石大树,渐渐没入前方不见,高耸茂密的槐树,树叶参差,层层叠叠,把阳光遮住,只留下斑驳的光点印在地上,山间凉风吹过,树枝摇曳,自然之音飘于山间,叶爽行于山道之上,竟有种说不出来的舒适感。 正行间,便听后方有声响传来,由远而近,叶爽转身望去,山道远处飞也似的跑来一个身披白色僧衣的光头小沙弥,也不过十一二岁光景,倒是比自己年纪大些,两条浓密黑粗的眉毛下长着一对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但此时在狂奔之中,却显得慌乱惊悚,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他的双眼之上,坚挺的鼻子说不出的好看。 小沙弥脖子上带有一串白色透明的金刚佛珠,每一颗佛珠上都像是刻有一座佛像,随着他奔路不断左右晃荡。 在他的怀中抱着一个通体灰色,脏不拉几的破旧花盆,正快速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跑来,奔跑间不住向后回望,仿佛身后有什么鬼怪在追着。 叶爽见他越跑越近,忙按之前二老传授的法门,幻化脸上戴着的‘朝露流云’,一团水雾迷朦浮起,遮住面容。 他心中虽然奇怪一个小和尚抱着一个破花盆,在这山间奔跑,多少有些可笑且奇怪,但还是身子往道旁闪开,空出空位,方便那小沙弥跑过去。 说也奇怪,那小沙弥从叶爽身边呼的跑过去十多步,竟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叶爽,眼睛一亮,突然间很开心的样子,向着叶爽跑了回来,在叶爽跟前停住,上下打量了一番,面露诚恳的表情道:“小施主,你可愿帮帮我?” 叶爽闻言缩了缩脖子:“我们认识吗?” 小沙弥微微一楞,笑道:“刚认识。” 他向叶爽身后看了一眼,脸色巨变,急切道:“现在这山间没有他人,只有你一个,我看你也像是学过法术的,可否帮帮我,也许我们两人加在一起就可以把她打跑了。” “你怎么知道我学过法术?还有,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与人打架?要打谁?”叶爽撇了撇嘴,在心中不住的翻白眼,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刚一见面,就找自己帮着一起去打架。 “我看你的脸看不清楚,我师父说过我的眼睛能看穿九幽,叫‘佛眼通’,虽然我年纪还小,修为低下,未能完全发挥其功效,但他说在这世间,能让我看不穿真实面容的并无多少,如今站在你面前,我却怎么也看不出来你长什么样,可见你脸上要么是有什么东西遮住了脸,要么就是炼了什么了不得的功法,不让别人看到你真实的样子,能有这种能力之人,肯定便是学过法术的炼气士之一。”小沙弥急急的像吃了炒豆子似的,一口气道出自己所猜。 叶爽心中自是骄傲:你自然是看不出来,我这脸上戴了‘朝露流云’,湖畔老公公说的这可是上古奇珍,就算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看得出来,你怎么可能看得出。 但他却没说出来,只站在那里暗暗发笑。 小沙弥看叶爽定定的站着发笑,也不说话,急得在一边跳脚:“如何?快给个话呀,再不决定的话,那妖精就要追来了,到时我们谁也跑不掉。” “妖精?什么妖精?” 叶爽听到妖精二字,马上打了个激灵,这些天他从一个凡人小孩变成一个修行者,经历了各种奇特遭遇,宫欣兰、黑白谷、‘蓝邪天蜈’、天山药仙冰心、四象国师霍敏、映波湖二老、‘碧目金虬’……历历在目,只觉得怎么奇诡怪异的事物一件跟着一件,层出不穷,现在这小沙弥又给自己招来了什么妖精,不由得猛的跳了起来,环首四顾。 “唉,人说郎心如铁,夫君,你怎可称为妻的是妖呢?” 只听得远远的传来一声叹息之声,嗓音略带娇嗔的鼻音,妖媚温柔,婉转动听。 只见远处参天大树之间,数个红衣女子拥着一顶小轿分花拂柳而来,那些女子露着雪白的赤足,脚不沾地,凌空婀娜飞行,不紧不慢的,说不出的优美,也说不出的鬼魅。 第三十四章 《花妖新娘》 第三十四章花妖新娘 叶爽与小沙弥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时间,落花纷飞,一股淡淡的茉莉花清香遥空传来,四周的树林仿佛已变成一片充满花香的花海仙境,使人心情恬淡而宁静。 小沙弥不由得脸色惊变,周身寒毛陡然竖起,口中叫道:“不好,快走,她追来了。” 他一手拉住叶爽,一手抱着花盆,转身飞步而逃。 叶爽冷不防被拉着跑,嘴里禁不住的叫嚷:“跑什么呀?我跟你又不是一路的,你拉住我干嘛?” “冤家呀,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红色小轿中传来一声娇喝,轿前红色挂帘向上掀起,一条大红色的红绸从轿中闪电般掠出,带着片片茉莉花瓣飞起,气浪奔腾,如刀锋过处,偶遇前方挡路的树木,皆被拦腰截断,木叶纷飞,向着二人急卷而去。 “怎么又是这招。” 小沙弥听到身后劲风疾烈,不由得回头一望,嘴角一撇,脚上左拐右拐环绕疾行,任红绸在身后如影随行,一时间竟是追不上。 叶爽被他拉得几乎脚不沾地,只听得到劲风在耳边呼呼吹过,不由得又惊又怒,暗骂这小秃驴,干嘛拉上自己。 这样竟形成一副诡异的画面:山林之间,一个小和尚怀抱着一个脏旧花盆,一只手拉着一个红袍小孩,飞快的在树林中闪电穿梭,身后半空中有数个红衣少女抬着一顶红色小轿御风飞行,如在空中如漫步云间似的,面带微笑,衣袂飘飞,而红色小轿之中飞出一根数丈长的红绸,紧紧的跟在那小沙弥和红袍小孩身后,气势如虹,所过之处,树断叶散。 叶爽偶尔回头,眼花撩乱,只觉身后那一道雄浑至极的真气颇为可怖,紧追不放,红稠过处,竟是“喀嚓嚓”的,林中断树残枝,落叶纷飞。 叶爽边跑边叫:“你怎么得罪人家了?她不是说你是她夫君,而她是你娘子吗?” 突然他想起这小和尚可是出家人,不由得用奇怪的眼神盯着那颗光头:“不对,你不是和尚吗?你怎能娶妻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 小沙弥面露苦笑,口中虽然应答,但身子却丝毫未曾缓停下来,拉着叶爽狂飙似的向前快步奔跑。 “什么出家人不能娶妻,小孩子不懂不要乱讲,我等了他十世,别以为出家做了和尚,我就没了办法了。” 紧接着便听身后那顶红色小轿中传来怒骂声:“你今天不跟我回去,我明日便带着十万花妖杀上你六离禅院,看那虚月流敢不敢放个屁?” 红绸突然瞬息暴涨,如怒海急流,一下增长数倍,犹如长虹贯日,向二人卷去。 “怜月,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师祖早已不问尘世,还有我那些师叔伯师兄弟们,也与你无仇怨,你又何苦要去为难他们。” 小沙弥与叶爽顿感身后劲力暴涨,二人身上衣裳“呼”的倒卷而起,叶爽更是满头黑发贴着脸颊在眼前乱舞,回头一看,那红绸带着雄浑尖锐的真气,比之前更快十倍的速度闪电般奔袭而来,不由得心中大骇。 “我何苦为难他们?” 轿中人怜月讥讽的冷笑道:“那你可曾有想过,你又何苦来为难于我?” “你是妖,我是人,你修妖道,我修佛道,妖佛对立,我们注定是不同世界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小沙弥边跑边叫道。 “我不知什么妖佛之别,我只知道十世之前,你用命来救我,今世,我以情还你,这才是天道因果。”怜月的声音一下变得虚无飘渺起来,蕴含了无限的柔情。 “我不知道我十世之前都对你做了什么,但那已是数百年之前的事了,你放过我就当还我之恩了,这可好?” 小沙弥无奈的叹着气,心中却不住叫骂,自己十世之前怎么这么好管闲事,给十世之后的自己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怜月闻言呆了半晌,突然娇笑道:“那算什么报恩,废话少说,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我便不上那六离禅院。” 众人在林中飘忽前行,眼见那红稠便要追上二人。 小沙弥明知她说的是什么,却一边闪避空中不断卷来的红绸,一边装傻充楞,反问道:“什么话?” 怜月此时冷哼一声,道:“冤家呀,你少在那里装糊涂,好好地与我说话,你只要答应我回去拜堂成亲,我便不上你六离禅院寻你那些师兄弟的麻烦。” “敢情你这是被逼婚呀?” 叶爽一愣,心中“咯咚”,一下明白了过来,不再跟着他瞎跑,狠狠的一甩手,把小沙弥的手甩开,站在那里不跑了。 那红绸从后疾冲而来,眼见就要击在叶爽身上 小沙弥忙“呀”地一声,转身把叶爽挡在身后,左手掐了个手印,往上一举,便有一股金黄色的精光如风轮般飞舞向上迸爆而出,随着那股气浪光芒飞起,飞卷而来的红绸如碰上了一面无形气墙,无法向前再近一步,只在半空中不住盘旋冲击,以万均之力向下压来。 叶爽站在小沙弥身后,如置身惊涛骇浪之中,衣裳鼓舞翻飞,气息随之翻涌,不由得白了一眼那小沙弥,道:“早知你即有如此本事,为何还要逃跑?” “冤家,你还不快与我回去,你看,你身边这小孩子今日也是穿着红衣,正是上天安排来做我们的证婚之人,年纪虽是小了点,但好歹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人,不如就让他一起跟我们回去吧,做个见证,他日你那老和尚师父上门,也是有证人的,看他如何,敢不敢叫你休了我?”那怜月在红色轿子中娇笑道。 “怜月,你别再追了,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小沙弥大声叫道。 叶爽在他身后以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口中却不住取笑道:“喂,小和尚,这位你口叫唤的妖精姐姐,看来对你一往情深呀,你何不还俗,与她成亲得了,管他什么妖佛之别呢?只要你们真心在一起,谁管得着。” 叶爽自小受人欺负,在黑白谷中重塑骨血,早已不是当日的叶爽了,心中觉得只要自己过得开心,管他世人如何。 不想这话却是合了那些花妖们的意:“正是正是,这位小公子说得真好,我们家姑爷要是有你一半明事理就好了。” 那些红衣少女听得叶爽如此说话,眼睛不由得一亮,心中大喜,一片甜美的声音娇滴滴的符合,连称呼都从小孩改成小公子了。 那怜月亦是格格一笑,悠然道:“夫君你瞧,人家比你年纪还小,却都懂得这世间风月是如此美妙,都道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岂不比你常伴青灯古佛凄苦修行要好得多,更何况我这里也是有修行的法门,大道三千,条条都是通天之路,你又何苦在那沙门之中受尽寂寥之苦呢? 小沙弥闻言正色道:“你们只道世间风月好,却不知弹指红颜易老,尽为粉色骷髅,我夕尘伊弥愿以此身伴佛,远离俗世之境。” 一时间,只见他双目微合,身上白衣随风鼓荡飞扬,竟是宝相庄严,身上淡淡的映出一轮光晕,仿似从皮肤内渗透出来,说不出来的好看,在这光晕之中,隐约听到阵阵低沉肃穆的梵语真言,如天外佛音传唱般渺渺回荡开来。 他那周身的光晕幻化散开,在叶爽看来竟是觉得明亮非凡,胜似天人,但是看在那群红衣少女眼中,却是炽如烈日,刺得睁不开眼睛。 “哎呀,小姐,不好了,小姑爷那道佛光又出来了。” 围着红色小轿的红衣少女们在佛光的映照下,惊得四下飞舞散开,红纱乱飘,似是很惧怕那道佛光,就连抬着轿子的四个红衣少女也不禁挥起衣袖挡住面门,尖叫慌乱不已。 红色小轿因此在半空中晃荡不已。 “他那佛光支持不久,你们到我身后去。” 红色小轿突然炸开,从中飞出无数红绸,四面八方卷散开来,把一众红衣少女包在其中,佛光映在红绸上,明灿灿、红艳艳的,好看非凡。 红绸上方现出一尊身着凤冠霞披的女子,她头上顶着绣金凤红盖头,稳稳的遮住她的面容,倒也看不出长相,竟是一幅新嫁娘的妆扮。 那做新嫁娘妆扮的怜月此时身上红裙飘舞,由上向下倒扣,无限伸长,扎进地下泥土之中,只见泥土突然裂开,围绕着红裙入土之处,长出一片美丽的花树,刹那之间高达数丈,枝叶茂密,花香扑鼻,竟是满树茉莉在枝头绽放。 夕尘伊弥的佛光照在茉莉花树上,闪出数道艳丽的彩芒,竟是被花树所挡,光芒照入,那些红衣女子得此茉莉花树庇佑,但两下如此对持,竟成僵局。 叶爽此时慢慢向后退去,心道:这两边打起来一时半会儿是分不出胜负,反正自己是局外人,无端端被拉了进来,此时不开溜更待何时,心中想着,脚上便要抹油偷跑。 突然耳边听到那怜月与夕尘伊弥同时叫道:“别跑。”然后便觉得身后两股大力把自己吸住,叶爽心中大骇,不由得握紧藏在袖中的那支龙须软鞭,向后一挥,便听一股龙吟之声响起,扬起漫天鞭影,身后两股力量同时消失。 怜月与夕尘伊弥同时被那龙呤所震,双双向后退开十丈。 此时夕尘伊弥身上佛光渐渐暗了下去,显是他这佛光虽然历害,但却不能持久。 夕尘伊弥看着叶爽手中的龙须软鞭,眼睛一亮,竟是哈哈笑道:“好好好,想不到你竟有此宝,这个花妖是再不敢来烦我了。” 他说罢又冲了上来,不由分说一把拉住叶爽的手,手劲奇大,叶爽一时挣不开,心知对方未曾出手伤害自己,却也不好用龙须软鞭来对付,只得又被夕尘伊弥拉着飞奔而去,只是此时夕尘伊弥竟不是拉着叶爽向山中飞奔,而是直直的从红绸包裹住的茉莉花树旁绕过,往先前的道路上飞驰而去。 红绸“轰”的一声四下炸开,一众红衣少女从中飞身而出,那群红衣少女目睹夕尘伊弥与叶爽向着来路飞奔而去,面色大急,吩吩叫道:“不好,小姐,小姑爷他们是打算要进留仙城。” 一道红光闪过,四下散落的红绸聚合成原先那顶红色小轿,满地花树纷纷炸开,花瓣翻飞旋舞,凝成一道身影,飞身坐入轿中。 “追,不能让他们进入留仙城。” 轿中传来怜月的娇喝声,带着众人向着二人追去。 第三十五章 《飞花逐月》 第三十五章飞花逐月 叶爽着实是看不出这六离禅院门下的小和尚竟会是那花妖的相公,这佛妖之恋,真真是亘古难见,只是一个一心愿嫁,一个一心不娶,这事还是难定。 夕尘伊弥拉着叶爽,用比先前更快的速度御风飞行,脚不沾地,向着山下疾冲而去。 花妖怜月坐在红色小桥中,带着一众红衣少女在后面紧追不舍,只是这回双方都是尽了全力,不再像之前那样踏春般悠闲自在。 “小和尚,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叶爽被夕尘伊弥拉着,身不由已的向前冲。 “我有名字的,我叫夕尘伊弥,是六离禅院的弟子,你年纪比我小,可是别乱叫错了辈份。” 夕尘伊弥在前面不断加速,口中大叫道:“那你呢?小鬼头,你叫什么?” “你才是小鬼头,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哼——” 叶爽做了个鬼脸,只是有那朝露流云挡着,外人看不到:我叫叶爽,叶子的叶,爽快的爽。” 二人此时方算是真正认识对方,相视大笑而奔。 这两波人一逃一追,已是到了山下。 怜月坐在轿中,眼见前方二人离留仙城门越来越近,心中大急,忙命众红衣少女加速追去。 “我们再快点,只要进了城,我们就安全了。” 夕尘伊弥回头看看怜月的红色小轿离自己越来越近,脚上不由得更加使力。 “这是什么城?” 叶爽有些奇怪,为何会进了城就会安全?难道那花妖就不能进城吗? “此城名唤留仙。”夕尘伊弥答道。 “什么?这就是留仙城?” 叶爽大喜,难怪那草船会落在此地,原来映波湖的金袍道人一挥之力已是算好距离,刚好会落在这留仙城外,这份法力的拿捏,操控之准,实在是匪夷所思,叶爽心中不由得更是钦佩。 “夫君,你真要丢下为妻的不管,进那城中去吗?” 花妖怜月眼见二人身形加速,心中一沉,远远的在后面轿中叫喊道。 眼见二人行过山脚处,邻近留仙城门,气势雄壮的城墙已近在眼前,在前方不远的城门处,来往人流已渐清晣,但夕尘伊弥脚下不敢暂缓,只因那一众花妖,如芒刺在背,让人无所遁形。 他回头对着花娇中的怜月叫道:“我十世之前救你,今世你还我六离旧物,从此前世之因,今世已清,再莫纠缠。” 转眼一遛烟儿的疾冲穿入进出城的人群中,三步两步的便抢在人前跑进城去了。 怜月心中一急,正要冲过去,便见人群中嘶声尖叫:“有妖怪来了,快跑呀——” 便见众人手舞足蹈的向着城中拥去,一时间惊呼雷动,乱成一片。 原来怜月等人御空飞行,毫不遮掩行踪,虢光山瑶碧崖三大花妖的名号,城中人都是知晓的,一看到这一群人拥着那标志性的轿子,更有那随风飞舞的红绸,便知道是瑶碧崖的茉莉花妖——怜月到了。 一时间只惊得留仙城外一阵狂乱,此时城门处高悬着的城匾——留仙二字,放出万道光毫,化做千万柄利剑,向怜月等人射去,说来也怪,这利剑对普通人体竟是无用,如阳光般透体而过,在身后重新凝集,继续前行。 怜月忙道:“众姐妹们快退。” 只见轿前红绸如天河倒灌,编织成一面红色巨墙,挡在众人面前,而红色小轿则带着一众红衣少女急速后退,欲躲进城外山林间。 却见气浪飞舞,红光满目,风雷激吼,“轰”的一声,劲风激荡,冲天炸爆开来,红绸巨墙被千万柄光剑击中,炸得粉碎,红色小轿与一众红衣少女更是被狂涛剑气冲击,倒飞出数十丈之远,撞倒无数山林树木。 那些红衣少女个个口中吐出绿色汁液,一时萎靡不振。 怜月在轿中亦是觉得胸中一口浊气翻腾,喉中腥甜翻涌,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心中大惊,忙运气调息。 一众花妖被留仙城门上的禁妖之术所伤,相互扶持,跌跌撞撞的进入那城外林中,伏地疗伤。 “小姐,小姑爷他进城了。” 一个红衣少女看向停在林中的红色小轿道。 红色小轿化做一片茉莉花海,四处散去,凭空现出一身新娘装扮的怜月来。 只见她翩然立在四下飞散的花瓣之中,红色的婚服衣袖及裙摆飘飘欲飞,抬手缓缓扯下盖在头上的绣金凤红盖头,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脸。 满头青丝盘结,落花飘过她的脸,如玉般的肌肤圆润光洁,眉色如黛,细眼弯弯,褐色的美目中滢光闪烁,秋波中满蕴痴情,痴痴的凝视着前方的留仙城门,唇瓣丰润如蜜桃,恨不得让人咬上一口,这样的娇俏丽人,此时却是神色凄凉,平添了一份奇异的蛊惑力。 怜月轻叹了一声,从嘴中轻声呢喃:“他终究还是进了留仙城。” 一众红衣少女围立在她身旁,神色黯然,都是说不出的难过。 “小姐,这留仙城设有禁妖之术,以我们的妖身,是无法进入城中的。” 一个红衣少女憋着胸中的一口浊气,压住翻腾的气血,开口询问:“现在小姑爷进城去了,我们又进不去,难不成就这样空手而归吗?” “郎心如铁,尽伤吾心,人世之事,非人事所可尽,我之强求,想不到竟是镜花水月。”怜月闭目缓缓叹道。 她只道自己如花仙姿,夕尘伊弥竟是丝毫不曾对自己动过心,自己落花有意,对方却是流水无情,自己偏偏无计可施,心底不由得痛楚万分,莫以言表。 空中此时闪过一抹妖艳的亮色,化做无数海棠花瓣,凭空飞旋,如一条海棠花河,从天外倒倾而下,刮起一阵海棠旋风,一时间,花瓣上下盘旋缠绕飞舞,化做一个妖异的年青男子。 他一身华贵的青衣长袍垂地,头发高高束起,用金丝为骨,满是碧玉镶砌的一顶进贤冠压着,一张极为俊美的脸上却苍白如雪,神情倨傲,透露着阴狠深沉的神情,一双凤眼微睁,双瞳竟自是与众不同,瞳孔中显现粉红色的花环,无比诡异。 “参见飞花公子。” 他一出现,一众红衣女子齐齐拜倒,向他一福做礼。 飞花公子“嗯——”了一声,快步奔向怜月,口中道:“三妹妹这是怎么了?”便要伸手去扶怜月。 怜月冷怜的看着他,向后退了几步:“二哥,我没事,望请止步。” 飞花公子闻言一征,只得停下脚步:“先前有所感应,那留仙城中的禁妖之术启动,恐是哪方道友路过,不知此地的玄妙规则,伤了性命,大姐吩咐我前来探望,以便必要时助以援手,却不曾想是三妹在此。” 言毕又转向那群红衣少女,脸色大变,历声道:“你等在此地修行也有百年,难道不知这流仙城的禁妖之术对我们妖族伤害颇大吗?怎可如此胆大包天,带着你家主子来此,还好退得及时,如若不然,伤了你家主子,我便把你等之花根放在‘幽冥炼魂焰’上烤上七七四十九天,让你等花魂难离,根焦灵灭,焚烧成灰。” 红衣少女等闻言慌得忙跪倒在地,口中不住求饶:“二公子饶命呀!二公子饶命呀——” “你们起来吧。” 怜月在旁冷道:“有我在,他动不得你们。” 飞花公子在旁苦笑道:“三妹妹你也太宠她们了,这些个小蹄子最会使坏,平日里就会带着你四处闯祸。你看这次,为了这个六离禅院的小和尚,竟还玩起了婚配的游戏,好好的跑到这设有禁妖之术的留仙城来,你就不担心有朝一日,祸及自己?” 怜月抬眼看着飞花公子,叹道:“二哥多虑了,怜月自有分寸。”说罢手一挥,一股大力把众人扶起。 一阵香风过处,怜月身上的红色嫁衣转眼幻化成一袭白裙,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气。 飞花公子眼中一亮,面上露出淡淡的爱慕之意,口中却道:“我是担心你不经意间着了别人的道,那六离禅院的弟子虽说十世之前救了你,你也把他六离禅院失传多年之物奉还,算偿了此因果,着实不必——” “二哥不必多言,此事我自有道理。”怜月止住飞花公子之言,转身便欲离开。 飞花公子急切之间,飞身而起,挡在怜月身前,道:“月儿,你和他终究是佛妖之别,是没有结果的,你总说天道因果,万物有情,你我相处了几百年也是情呀,我对你的心,难道你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吗?” 怜月怔了一怔,周边一众红衣少女皆是大为震惊。 “你当年被人追杀,是我带着大姐去救的你,你需要‘云海玉露’续命,是我每日到那西竹云海中收集彩云精华,交由大姐炼成玉露为你续命。” “你说你喜欢‘西海星墨玉土’,因为你只有把根养在里面,才能让你心情愉快,而我花了五十年时间去到西海,寻了许久,才打听到这星墨玉土的下落,又花了十年的时间谋划,最终还与销金窟的‘烈焰神君’大战半月,拼着被他的‘大日神掌’灼灭半边身子,才抢到半块‘西海星墨玉土’。” “当看到你看到‘西海星墨玉土’的时候,脸上的欢笑,让我把这六十年的苦难与伤痛都吹得烟消云散了,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飞花公子一时情不自禁,大声吐出自己的心声。 怜月双手悟住双耳,边摇头边向后退,打断了飞花公子的表白:“二哥,你今天所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还是我的哥哥,我也只会把你当做我的哥哥,我的心已经给了夕尘伊弥,我今生生是他的人,死为他的鬼。”道罢身形晃动,化做满天飞舞的茉莉花,卷起一众红衣少女,飞向天边。 只留下飞花公子独自一人呆立在那处,只觉情不知所起,至一往而深。 却说众妖退回林中,流仙城门口处又恢复了原状。 叶爽回头看到此等景像,大为惊叹,忙拉着夕尘伊弥问道:“小和尚,这城是怎么回事?她们怎么进不来?” 夕尘伊弥长呼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城外景像,又是惊喜又是激动,一把拉过叶爽,单手抱住,转了两个圈,哈哈大笑:“太好了,我们终于进城了,终于摆脱她了。” 接着放下叶爽,又一把拉住叶爽的手,点头笑道:“这自然是这此城的奇妙之处,来来来,我们边走边说。” 第三十六章 《禁妖之城》 第三十六章禁妖之城 叶爽一时不防,被夕尘伊弥抱起旋转,真是又惊又怒,好在他脸上戴有朝露流云,夕尘伊弥倒是看不到他脸色惊变,正要发作,夕尘伊弥早放开了他,被他拉着往前走去。 叶爽一把摔开夕尘伊弥的手:“小和尚,别碰我。” “为何?”夕尘伊弥吃了一惊,古怪的看着叶爽。 “你比我也大不了许多,我们这样牵着手多别扭呀!”叶爽斜眼古怪的看了他一下,自行向前行去,夕尘伊弥笑了笑,跟了上去。 “你脸上戴的这玩意儿,太过招摇,何不取下来?”夕尘伊弥边走边望向叶爽脸上的那一团淡淡的云雾,平常人看过去看不到这层云雾,但是却是总也看不清他长的样子,总是如隔着一层云雾。 “这个不能取下来。”叶爽眼皮一跳,不敢多说。 夕尘伊弥知道必有原因,也不好多问,转而向叶爽介绍这留仙城起来。 原来这留仙城也不知是上古哪个时候所立,城中历经无数岁月,后在七千年前,当时的城主之孙被妖人所迷,城主请了许多能人也不能解,反倒是激得那妖人使了通天手段,引无数妖类入侵此城,见人就杀,几近屠城,后有上古仙人路过,施大法力,赶走群妖,后又有城中尚存之人因惧怕仙人走后,众妖卷土重来,苦求上古仙人留在城中,愿奉其为主上。 那上古仙人可怜城中尚存之人类孤苦,便在城中设下无上仙阵,守护此城,若非人类者,所有妖魔之类皆进不得去。 仙人离城飞天而去,自此,这城中便留下了这仙踪遗迹,此城中人因感怀上古仙人,所以便把此城更名为留仙城。 而城内因设有仙阵禁妖之术,平时倒是无异状,但是,如有妖魔鬼怪等异类靠近,便会显出种种手段。 花妖怜月自是知道此城中设有上古禁妖之术,但凡身为妖类,皆不能入,所以才想要在这留仙城外追上夕尘伊弥,却不想还是让他跑进了留仙城。 二人边说边走,只见宽阔大道两侧的楼檐之上,或高悬彩旗,或高挂彩灯,皆随风飘摇,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潮来往穿梭,喧哗笑语不断,热闹之极。 叶爽边走边听夕尘伊弥介绍,顺着进城的人流缓缓前行,不觉已到一处小桥边,见桥上人来人往,桥下一条弯延玉河穿过,河道之上几条小船缓缓穿行,两岸绿树繁花,小贩无数,街上小孩玩耍打闹,行人过往交易相商。 刹那间,在这喧哗热闹的人海中,叶爽心中涌起一番感叹:原来此处才是人间乐土呀,倘若能有朝一日,生活在这等平凡之城,该是何等幸福! 此时,一个身着黑纱的女子从桥上匆匆行过,这女子艳丽无比,衣着暴露,雪白的大腿随着行走时的身体扭动而从黑纱中不断闪现,引得路人一阵注目。 叶爽正看时,黑纱女子突然一闪而没,竟是凭空消失了。 夕尘伊弥似乎未曾见到那女子,只看着叶爽,似是了解他先前心中所想,笑道:“我第一次来这留仙城,也如你一般想法,此地无那妖邪可入,比比皆为我人族,当是天下第一行善之地。” 叶爽听他突然如此说,转眼看了他一眼:“小和尚,你为何如此说?莫非此地尚不是个好去处?” 夕尘伊弥冷笑一声,道:“好去处?那可是你想多了,且不知这人类才是众生最恶之灵,万恶之首,要知人若行起恶了,比那妖魔鬼怪等异类更为可怕,此地虽无异类,但却有比他们更可怕的人。” “谁?”叶爽一时好奇心起,不禁问道。 “人心——”夕尘伊弥指着那街上,桥上来往的众人道。 “人心?”叶爽一脸的不解。 “没错,就是人心,你可知万恶一念生,人心可为善,亦可为恶。” 夕尘伊弥冷笑道:“人为何物?乃万物之灵,天堂地狱皆在人间,人,拥有着天地间造物主最大的恩惠,可以伟大,可以渺小,可以欢乐,可以痛苦,可以善良,可以做恶,天地间一切的善恶根源,都是来源于人心。” 叶爽听他说得如此,心中虽不甚明白,只觉似乎有些道理。 夕尘伊弥正说着,突然心念一动,转身向着街道一方望去。 只见街道上的人群忽然一拥而上,齐齐向着一处奔去,那处有着更为热烈的喧嚣之声,此起彼伏,二人年纪尚小,正是喜好热闹,好动难静的年华,叶爽踮着脚向那方看了看,对夕尘伊弥道:“不知道那里发生何事?小和尚,走,我们也去瞧瞧。” 他向夕尘伊弥招了招手,自己便往前奔去,夕尘伊弥应了声,跟在其身后,随着人流向那处行去。 突然前方人潮如大浪似分涌开来,夕尘伊弥猝不及防,险些被人流冲到一边,忙伸手拉住叶爽,道:“跟我来,别走散了。” 叶爽自小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本就一股脑地向前冲去,想挤到前边去看热闹,突然被夕尘伊弥拉住手腕,想要抽出手,却发觉手掌处传来的力道奇大无穷,自己被他拉住手腕,竟是轻易动弹不得,只得任由他拉着往一边行去。 “哇,好漂亮呀!” “快看快看,好个英俊的小伙子。” “咦,你说这么好的一小伙子怎么满头白发呀?” “兴许是身体有什么隐疾吧?” …… 前方之人不时传出各种谈论,一时间,人潮分涌处,一队人马远远行来。 为首的是数个身着禁字兵服的城中禁卫军开道,之后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俊朗青年,一身黑衣,上绣奇纹,暗光流动,腰身英挺,正笔直的坐在一匹高大白马之上,神情略有落寞,说也奇怪,看他如此年轻,却是满头白发。 黑衣青年身后尾随着一队黑衣人,有男有女,手中或捧香炉,或捧宝剑,个个年轻俊秀美丽,但是却如马上黑衣青年一样,个个皆是一头白发,着实让人吃惊。 只是他们却不同于马上的黑衣青年,个个满面笑容,不时向左右围观人群点头微笑行礼,引起一阵阵的欢呼回礼。 跟在黑衣人队伍之后的则是三辆轻便型的‘指南车’,离地三尺,悬空缓慢向前飞移,车上黑色幔帐倒垂,缠绕着墨绿色丝绸飘带,黑珠点缀,朴素典雅,再后面则又是跟着数个禁卫军士兵。 “哇,是‘指南车’喔,娘,这‘指南车’怎么这么小呀?我记得城中的‘指南车’好大好大,能装上百人呢。”离叶爽不远处的一个小男孩拉着身边妇女的手问道。 “你平时所见城中的那些‘指南车’,是城中大人们派遣下人外出办事时的交通飞行工具,虽能装百人,但是却只能日行万里,像这些小型的指南车才是最为宝贵的飞行神器,别看小小的一辆,却能日行十万里之遥呢,可是无价之宝,城中的那些指南车怎能与其相比。”那妇女低头朝那小孩子一笑。 “这人是?” 此时夕尘伊弥眉头一皱,“白发……白发?” 他不断在口中念道,似在搜刮脑中对白马上的黑衣青年的印像。 “你认识?” 叶爽在旁问道,他也是头一次看到如此之多的白发之人,且还不是年老之人,个个都充满了青春的朝气。 “小张太子?竟是小张太子?” 夕尘伊弥一脸惊奇,似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小张太子是谁?”叶爽看了他一眼,问道。 “白发三千丈,你可知道?” 夕尘伊弥头也不回的一直盯着那白发黑衣青年看,叶爽翻了翻白眼,不解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观明镜,鬓染秋霜,缘短愁长,白发三千丈。”夕尘伊弥口中念道。 “小和尚有点儿眼力劲,哼——” 此时二人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道士打扮的高瘦道人,面色苍白,两只眼睛盯着坐在白马上的小张太子:“哼,明镜湖畔的小张太子,可是条肥羊呀。” 道罢,竟从二人眼前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这个人似的,二人身边这许多人,竟似未曾见过这高瘦道人出现过一样。 “这人什么来头?”叶爽拉了拉夕尘伊弥的衣袖,小声问道。 “我不知道,但这小张太子怎么会从明镜湖来到这里?看似一会可能会有惊变,我们得小心防着,别惹火上身。”夕尘伊弥拉着叶爽向人少之处退去。 只听得边上数个闲人在看着那小张太子一行人慢慢行过,边指指点点的闲聊:“今日城主府大喜呀,听说今日有人要来向城主提亲了。” “可不是嘛,城主之女,貌美如花,而且听说还被海外仙人收做徒弟了呢,这次回来,城主就是要为她的将来做打算的。” “你们说的来提亲的莫不就是这个年轻人?看着是长得蛮漂亮的一个年轻人,可怎么生就满头白发呀?”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听闻有些人修习仙术,可驻颜,看上去年轻,未必就是年轻人呀,谁知道这白发年轻人是不是已经到了老态龙钟的年岁也未可知呀。” …… 叶爽闻言拉住夕尘伊弥,问道:“这马上之人一白头发,可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用了驻颜之术?” 夕尘伊弥冷笑道:“他们一介凡人,怎能有此见识,这小张太子原名为张颇黎,只因他祖姥姥实在太过出名,他这一代一脉单传,被族里宝贝得不得了,衣食住行无不远超寻常人家,即便是一国之太子也不过如此,因此才有这小张太子的名号。” “那他这一头白发是怎么回事?还有怎么他们这一行人不止是他,全都是白发。”叶爽不解的问道。 “只因他这一派功法奇特,修炼之后,便会渐渐黑发变白,所以他们这一派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会满头白发。”夕尘伊弥看向那小张太子道。 此时队伍已行将过半,香炉之中香气弥漫,使两边观望的人群如身临仙界一般。 “哟,好威风呀?” 半空中一声娇媚的语气传来,伴着话音的起落,一个红色玉环夹着风雷之声,向着小张太子飞撞射去,只见红光耀眼,绚丽夺目,冲天舞起万道红光,照得道路两侧围观行人目眩神迷,不可逼视。 “护驾——”一声高叫声传出,小张太子身后的黑衣人立时飞奔而上,在小张太子的白马边围成两圈人墙。 留仙城的禁卫军士后也忙提起手中兵刃,紧张的护住众黑衣青年男女。 红色玉环眼见就要飞到众人身前,便见几个捧剑男青年怀中所抱之剑离鞘而出,剑尖向内,组成一个向阳花型的剑阵,飞旋挡在众人身前,把红色玉环阻住,无法向前。 第三十七章 《情惑众生》 第三十七章情惑众生 神情落寞的小张太子见那红色玉环破空而来,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止住白马,口中连声叫道:“慢动手慢动手。” 此时尾随着三辆指南车后的城中禁卫军忙分出一人离去,往城主府报信去了,剩下数人从后面奔跑上来,与队伍前的禁卫军会合,众士兵口中不断叫道:“闲人回避,此行一等乃是城主的重要的客人,闲杂人等切不可冲撞。” 小张太子对着禁卫军笑道:“认识之人,不防事,你们不必过于紧张了。” 那些禁卫军士兵闻言面面相觑,赶紧诚惶诚恐地向两边退散认开。 却见红色玉环上下飞舞,炫光刺目,轰鸣叠震,看似简单随意,不断砸向前方那群黑衣青年所操控的盘旋剑阵,实则却蕴藏着无穷变化,每次的力道都无比强大,劲力如浩淼汪洋般冲击拍打,激散劲浪,震得周边围观者远远退开渐渐让出街道空处。 而一众黑衣青年挡在前方,又在震力中心,操控着半空中的剑阵,亦觉有阵阵强猛无比的压力连番砸来,接连被震得眼冒金星,疼痛难耐,几欲晕厥过去,但又不敢退让,只得咬牙硬挺,只是那操控红色玉环之人,却一直未曾现身。 小张太子暗叹了一声,知道那玉环之主颇有些手段,自己家中的这些护卫未必是其对手,只得把手向前缓缓伸出,一道霞光从他手掌间徐徐飞出,由内向外,姹紫嫣红,瞬间笼罩住那些黑衣青年,他们得霞光之助,顿觉内息平稳调合,痛感减弱,心知是小张太子相助,当下安心操控空中剑阵,对抗红色玉环。 “呵呵!谁和你认识?” 只听得冷笑声传来:“你这天底下最无情无义之人,小女子何德何能,能认识到名满天下的一代俊杰小张太子呢?” 玉环之主发现的讥讽之声,从半空中传来。 小张太子闻言心中怦怦巨跳,不由得苦笑道:“她怎么样了?”口中所指竟非玉环之主。 叶爽等二人在远处一屋檐下张望,听周边还有许多不曾远避的民众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说城主未来的女婿似乎在外面有了女人,这还没求亲成功,人家就找上门来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有的说这也未必是真,也许人家另有隐情也未可知,且玉环之主尚未露面,此事尚无定论,即便是真,来日方长,一夫二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有的说就算一夫二妻,也要分个大小主次来,对方不知什么来头,我们留仙城主千金,地位尊贵,这正室之争,已是明了…… “哟,难得小张太子还记得我那苦命的小师妹呀,哼——” 玉环之主冷笑声传来,话语未落,便见半空中一股香风飘过,一个包裹在黑纱之内的艳丽女子飘然落下,她人还在空中,已挥手向着空中轻轻一握,四周气劲炸舞,震声不绝,红光冲天,红色玉环便飞离了剑阵,疾射飞回黑纱女子手中。 黑纱女子接住玉环,转手戴在左手腕处,那玉环竟自缩成刚好包住手腕的大小,众人定睛一看,见那黑纱女子双手手腕处,各带有数枚这样的红色玉环。 叶爽抬眼看去,下意识地道:“这位姐姐我见过,她适才在那边桥上路过,但只一晃眼就不见了。” “不要脸,看人家长得好看,就叫人家姐姐,还说见过人家,人小鬼大。”夕尘伊弥偷笑道,叶爽白了他一眼,也不与其计较,只认真看那场上双方对持。 此时众人才细看这突然出现的黑纱女子,只见她全身包裹在黑纱之内,仅在胸部与臀部各用一个红色玉环系着黑色缎子,遮住身上重要部位,缎子上面绣满银色怪诞图案,把整个雪白的胸部和修长的玉腿几乎全部暴露在人前。 除了手腕处各带有数个红色玉环外,在她雪白纤细的脖子上,还带有一个美玉雕成的小骷髅,上面黑气缠绕,显然是一件至邪之物,而她脚踝上则画有黑色云朵,从脚踝处一直蔓延至整个小腿,赤着双脚,脚下却不沾地,在离地一尺处悬空而立,一双美目之上的额心处,不时闪现出两片橙色叶子。 叶爽这些天从冰心处得知了许多修仙界之事,看这情形,便已知这黑纱女子的修为,竟是达到了橙级二叶草的境界,此等人物,当可在修仙界翻起一番风云了。 此时的她仅披着的一层黑纱,薄如蝉翼,令得春光外露,周边围观的城中年轻男子,个个眼珠子儿都要瞪了出来。 “俸玉她——” 小张太子面露痛苦之色,脱口而出:“她如今怎样?” “她此时如何与你何干?”黑纱女子冷笑道,一双明眸流转顾盼,仿佛融冰春水,时而清冷神秘,时而妖冶艳荡,令人望之意夺神摇。 “她该知道我此次来此并非是出自我本意。”小张太子闻言一震,面红耳赤,无奈的叹了一声,接道:“也该明了我此生心中只有她一人。” 黑纱女子闻言秋波流转,心道:师妹明明知道此人薄情寡义,口中说是对他恨之入骨,但此时他这一番话,传到师妹耳中,不亚于种种甜言蜜语,更会让她想起当初她们二人在一起的快乐光景,反而让其更陷其中,尝遍酸甜苦楚后再来找自己诉苦,姐妹情深,自己如何能不管。 心念转动间,嫣然一笑,声如银铃:“你如若真关心她,就此跟我去见她,我便信你。” 她声音清柔悦耳,听得小张太子身边黑衣青年及周边围观城民心神俱颤,一颗心嘭嘭狂跳,几欲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只觉愿放下一切,跟了她去。 小张太子闻言心中一动,大袖一挥,便见身边街头路上的的一块石板被击飞,翻腾而起,撞在不远处的另一块石板之上,“轰”的一声巨响,截断了那黑纱女子的声音。 夕尘伊弥在远处双眼寒光微亮:“北冥山的‘媚惑众生’之术。” 黑纱女子微微吃了一惊,心中暗暗冷笑。 “我此时不能跟你走。” 小张太子深呼了一口气,对那黑纱女子道:“等此地事了,我便去找她,此时你却不该在此使用‘媚惑众生’这一法门,你才习不久,终难惑于我。” 黑纱女子闻言眼中精光闪过,冷笑道:“你果真是变了心,我师妹真是瞎了眼,怎的竟会看上你这等窝囊废。” 此时只见小张太子身后的三辆‘指南车’中,最前方的一辆突然向前飞来,快如鬼魅,只瞬间便越过小张太子等人,从车中幔帐内悄无声息地飞出一根白色丝线,直直的向黑纱女子射去。 黑纱女子脸上虽是漫不经心,其实心中大凛,双手一张,双腕之上的红色玉环径直脱手而出,环环相扣,放出万丈红光,挡在身前。 白色丝线力道惊人,竟可无视红色玉环所发的层层红光,直直的从光中射入,不带一丝声响。 黑纱女子俏脸大惊,忙双脚用力,弹跳升空,同时猛拍胸口上的玉骷髅,便见一点青气飞出,那玉骷髅立即幻化出九尊白骨巨人,巨大的骨架上晶莹的耀着点点亮光,骷髅头部两个眼窝之中,黑气聚而不散,两点绿色鬼火在黑气中飘荡,明暗闪烁,围在黑纱女子周围。 黑纱女子放出白骨巨人,在空中不住向后退去。 自这九尊白骨巨人一出现,所有人便觉得身边空气一下子便冷了起来,阳光也不知被从哪里飘来的一朵乌云遮住,让人心底发寒。 那九尊白骨巨人各伸出一指,同时向前一点,指尖发出一点星光,只如莹火虫般大小,但却让人看了心生恐惧,想是威力内敛,一触即发,九点星光飞速合在一起,光点绽放如同明月,凝聚成一道光华,直直撞向白色丝线。 两者径直相撞,一时间如霹雳轰顶,气浪滔天,街边两侧房屋竟被震倒一片,周遭百步之内都被炸成炭糜,围观百姓被劲力所伤,被撞得倒飞了出去,翻倒在地上一片,哀声不断,竟是死伤无数。 站在远处的叶爽亦觉耳边轰雷狂奏,重锤般猛击心头,夕尘伊弥拉住叶爽的手,一股热力传了过去,叶爽只觉得夕尘伊弥手中传来的重重热浪,随着手上经脉卷遍全身,身上所有的不适竟然荡然无存,不由得看向夕尘伊弥,口中称谢不已。 “贱婢,竟敢伤及无辜。”‘指南车’中传出一声怒骂。 黑纱女子冷笑道:“猫哭耗子,若非你先出手,何至于此。”接着手一挥,九尊白骨巨人如众星拱月般,形成九宫之位,把黑纱女子护在其中, “哼——” ‘指南车’中传出一声冷哼,幔账缓缓卷起,只见车中坐着三位白发美妇人,当中一人云鬓高耸,衣着华贵,一身黑色宫装打扮,若非她白发苍苍,看那绝美的面容,仿若二八少女,只是此时一对美目却是冷冷的看向那黑纱女子,仿若高高在上的女王,低首垂目观望其拜倒在地的臣民一般。 而她身边的两名白发中年美妇人,虽是面容略显老成,但却依然看得出年青时也是个美人儿,身上亦穿着黑色裙装,宽袖大袍,举止端庄。 “三娘,还请高抬贵手。” 小张太子此时从白马背上飞身而起,双手张开挡在‘指南车’前。 黑纱女子怒喝道:“谁要你帮我?我不稀罕。” ‘指南车’中的两名白发中年美妇人眼见小张太子出言,忙起身行出车外,站在车两侧处还礼。 左边的白发中年美妇人礼毕后,手中握着一柄木梳,缓缓的梳起头来,口中笑道:“小公子切不可如此,你此时的言行举止,代表的是我明镜湖,这妖女今日拦我等车撵,又在此疯言疯语,败坏小公子的名声,恐那留仙城主与城主小姐怪罪,再则又在这留仙城内伤其无辜百姓,实是不可轻饶,三夫人只恐大夫人处不好交待,小公子还是请让一让,让奴婢来了结此事可好。” 白发中年美妇人说话之间,手中木梳一顿,便见一丝白发从美妇头上激射而出,绕过小张太子,紧贴着他耳边皮肤划过,发丝光芒拉出一个优美的弧线。 原来先前从车中飞射而出的白丝竟是白发中年美妇的一根发丝,只是此次飞射而出的这一丝白发,竟带有风雷之声,可见比之先前威力大了不少。 第三十八章 《艳奴》 第三十八章艳奴 车边立着的另一名白发中年美妇则大袖挥展,一股真气破空而出,如涡轮怒转,衣裳随真气鼓舞飞扬,“扑扑……”作响,只是那真气竟不是向着黑衣女子而去,竟是散于空中。 先前的那丝白发过处,周围空中闪现电光火花,原来竟是有撕裂空间的景像,而这名白发美妇恐黑衣女子闪避逃脱,竟把先行下手,用真力把四周空间稳稳锁住,任那黑衣女子法力通天,亦无处可躲。 “尮姬,你以为就凭她们俩,拿得住我吗?”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双手挥动,她那些从手上脱出的红色玉环放出道道红光,从头上环绕而下,把黑衣女子团团包裹在其中,她身边九尊白骨巨人也自散开环抱,相互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白骨组成的圆球,把那团红光包在其中。 先前那位白发中年美妇放出的一丝白发一把抽打在白骨圆球之上,“啪”的一声,把个白骨圆球打得飞退了出去。 那白发中年美妇一击之后,怒骂道:“大胆妖女,三夫人的名讳岂是你可称呼的。” 稳坐中央的华丽宫妆美妇抬手止住正要发作的白发中年美妇,微微一笑,转头对黑衣女子笑道:“北冥山虽是高不可攀,但我想阴后也未必肯自降身份,前来管我等的闲事,姑娘可知我这等家族,承袭数百年,自是有自己的规矩,我们家小张年少不更事,如若在外面得罪了姑娘,我让他与姑娘陪个不是。” “说得好听,你非当事人,我不与你说。” 黑衣女子娇喝一声:“张颇黎,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遵守诺言,跟我回去找我师妹,还是背信弃义,去那城主府提亲?” 浮在半空中的白骨圆球散成漫天零散骨架,转而又化成点点星光,如风卷残云似的回到黑衣女子脖子上,星光凝聚,没入玉骷髅中,而环绕着她身外的红色玉环也渐渐变小,套回左右双手。 “三娘——” 小张太子回头叫了一声,并望向华丽宫妆美妇,眼神深处明显的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忐忑与尴尬。 原来小张太子之母为明镜湖主正室,其父除正室之外,另娶有两房姨太太,这尮姬便是第三房姨娘,也只因这一家人丁单薄,只留下小张太子这一点骨血,而其余两房皆无所出,故此都把这小张太子当成自己所出一样,心肝宝贝得不得了。 这车内中间那名宫装打扮的美妇便是那第三房姨娘,名为尮姬,此次小张太子来留仙城提亲,便是由她跟随而来,主持大局,一路上只带了灵宁和灵静两名随侍娘子,便是坐在她身边的两名白发中年美妇,因明镜湖名声在外,也不担心有宵小来犯,故此,也甚是放心而行。 “黎儿,你是该有所选择了。” 尮姬一双美目看向小张太子,转而温和的传音道:“但你要记住,对于你来说,你将是明镜湖未来的主人,你个人的需要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否需要?我们是谁?我们是你的父母,你的家人,整个家族中所有爱你的人,你需要活得隆重而典雅,并且时刻都该保持着一个大家公子所应有的骄傲与风采,当你的婚姻是目前我们所需要的时候,那它就必须是要成为你现在首要接纳的事情。” 这些话外人却是听不到,尮姬似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以防传到留仙城主耳中,那此次求亲就该告吹了。 “三娘,我——”小张太子闻言丢了魂似的。 “你所有的决定,都将代表着明镜湖,代表了我们整个家族。” 尮姬转而看向黑衣女子,道:“我知道北冥山阴后座下艳奴个个风姿卓越,阴后御下极严,想必也不会强人所难吧。” 黑衣女子冷笑道:“世人都道我们是妖女,妖女又如何,今日偏要替我那苦命的师妹争上一争。” 尮姬也不答话,转向小张太子,笑道:“黎儿,你说。” “添香,你走吧,我不能跟你去见俸玉。” 小张太子苍白的脸上一时间更是显得疲惫,眼神中含有一种不明含义的颓废之色,让人看上去更加萎靡不振。 叶爽看在眼中,只觉这个男人太小婆妈了,不由跳了出来,大叫道:“你倒底是喜欢人家还是不喜欢人家呀?” 夕尘伊弥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拉住叶爽往边上退去。 “别掺和了,快走,这北冥山和明镜湖都不是好惹的主,一不小心连小命都没了。”夕尘伊弥拉着叶爽急往后退,气急败坏的不断叫道。 “我不走,我不走……”叶爽挣扎着不断叫着。 添香眼光流转,向着叶爽嫣然一笑:“你这小家伙说的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句话的事。” 接着又转过身去看向小张太子:“你是真喜欢我师妹或是不喜欢?你自己心里都没个准数吗?” 小张太子只觉心乱如麻,自从在西海与俸玉离别之后,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对方,只是家中却需要自己与留仙城结缘,自己家族又如何会应许自己与北冥山艳奴在一起呢? 世人都道北冥山的艳奴妖媚荡冶,只是自己却知道俸玉不是如此之人,但家中长辈们又怎会懂得她的好。 此时突然见半空中一阵大笑:“即然难做选择,就同我离开一阵子,避过此时难选之机,等想好再回来吧。”跟着一片紫色云雾带着明暗交织的电光,向小张太子当头罩下。 尮姬面容大变,尖叫道:“朱老怪,你敢——” 紧跟着便从指南车中飞身而出,人在空中,两只水袖交织盘绕,飞射向那片紫色云雾,想要拦住突然下压的云雾电光。 “‘紫电乾坤网’,是什刹海的朱老怪。” 添香虽是不满小张太子如此对待自己的师妹,但却也不愿他被‘紫电乾坤网’所掳,当下双手急挥,红色玉环脱手而出,放出片片红色光华,撞向那片紫色云雾。 偏偏那紫色云雾来得快,一放一收,化做一张紫色大网,闪着片片紫电,已把小张太子捆了个严严实实,大网之上一道电光闪现,只见一个高瘦的白面道人凭空出现。 他一把拉住电光,手中一紧一提,紫色大网便带着小张太子腾空而起,被那白面道人拉着向着城外破空飞去。 尮姬与添香扑了个空,不觉心中大怒,同时大喝:“哪里走?留下人来。” “哼哼,姓童的那老犟婆没来,我有什么不敢的,尮姬,你回去告诉那老妖婆,她若想要回她的乖乖重重重孙子,就拿着我想要的东西到什刹海来找我。” 白面道人人在半空,回头看着尮姬冷笑道,口中虽在说话,速度却是丝毫不曾减慢,在高空处渐行渐远。 尮姬闻言又惊又怒,两只水袖舞得好似两股浪花一般,劈空就向白面老道打去,同时把头一甩,满头的发饰飞射向四方,一头白发迎风散开,化做漫天的一张大网,扑天盖地,把通向城外的路给堵住。 添香则是一拍挂在胸口的玉骷髅,又一次放出那九尊白骨巨人,齐刷刷的冲向那白面道人。 白骨巨人飞行极快,疾飞而行中挥出无肉的白骨手掌,九人十八只手掌如排山倒海一般,猛拍了过去。 白面道人也是了得,听闻身后气浪涛天,巨力袭来,便知尮姬等人在身后追随攻击,当下头也不回,哈哈大笑中,一手拉住‘紫电乾坤网’,另一只手向后拍去,便见掌心闪过一道金光,一个金色的大手印记凭空而现。 一时间,后面追击的尮姬、添香二人皆感到巨大无比的威压,身体四周空气凝结,如身陷泥沼,只觉胸口沉闷,仿若遭受了重击一般,全身骨头都被挤压在了一起,几乎压不住那翻腾的气血。 二人不禁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要喷出,忙急运气息,强压住翻腾的气血。 添香的那九尊白骨巨人首当其冲,正面对上那金色大手印,只听“呯呯呯……”连续九声巨响,白面道人挥出的金色大手印一巴掌便把添香放出的九尊白骨巨人打得砸入地面,震耳欲聋的声响传了开来。 此时地面上,附近再也无有那围观百姓,皆是生怕被累及自己,早已逃往他处,只是可怜了那些房屋,被气劲所轰击,化做一地断壁残垣。 添香忙落下地来,附身瞧见那九尊白骨巨人被白面道人一掌打得周身出现细小裂缝,心痛不已,此宝跟随自己多年,从未有过损伤,不想今日一战,被这白面道人一掌打得满身裂痕,心中不免把这罪加在了小张太子身上。 而白面道人却似早知如此,向后拍出一掌之后,又向前用手指一划,便见挡在前面的出现的白色大网被指尖划出一道口子来,随着那道口子的裂开,尮姬心头如被割了一刀。 原来这白色大网乃是她的一头白发所化,连着她的心血,如今被白面道人一指划破,伤了真元,顿时只觉心痛难忍,混身无力,目眩神迷,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灵宁和灵静大惊,忙飞身接住。 白面道人回头看了一眼二人,哈哈大笑,早从那大网裂口处穿过,脚上一跺,便见白云突现,只一眨眼,凝聚成一艘小巧的木刻飞舟,由一条电光组成的白龙拉着。 他轻身飞转而落,轻轻踏在这‘白龙飞舟’之上,白龙一甩尾巴,电光“噼啪——”四射,拉着飞舟,一闪便到城墙边,眼看就要出了城去。 地上的尮姬与添香虽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眼见那白面道人在笑声中渐行渐远。 此时,突见前方半空中闪出一个黑纱女子,穿着与添香一模一样,飘在‘白龙飞舟’上空,对着白面道人当头便是一掌拍去,另一手向下,欲夺取白面道人手上的‘紫电乾坤网’。 白面道人冷哼道:“小小的一个艳奴,也敢在老夫面前造次。” 身上护体黑光闪现,黑纱女子还未近得白面道人三尺之内,便被那白面道人的护体黑光震得喷血倒飞而出,但‘白龙飞舟’却是被挡得停了一下。 只听‘紫电乾坤网’中的小张太子大呼:“俸玉小心。” 原来这半空中出现救人的黑衣女子竟是与其有着情感纠葛的北冥山艳奴之一的俸玉,也是添香为其鸣不平的好姐妹。 添香一时间也顾不得周身痛疼,挥手便把那九尊白骨巨人收起,转身便向着俸玉飞去。 有了俸玉的这一阻之力,尮姬挣扎着让灵宁、灵静扶起自己,向着南方一拜,口中恭恭敬敬的念道:“祖姥姥在上,孙媳妇无能,只能恭请祖姥姥出手。” 随即向着‘白龙飞舟’方向手一挥,水袖之中一道白光飞出,光华闪耀,只一闪,便到了那半空中乘着白龙飞舟的朱老怪头上。 朱老怪听闻动静,只一抬头,看到这道白光,脸色大变,张口吐出一柄青玉钩,明晃晃的迎向那道白光,向其斩去。 第三十九章 《白发三千丈》 第三十九章白发三千丈 空中那道白光轻轻一绕,缠住那柄青玉钩,再向上一提,青玉钩被缠绕之处竟被割断,青光闪过,便听宝器悲鸣,化做两截,从半空中跌下,白光紧接着翻转盘绕飞舞,“呼——”地一声,划过一道光芒,继续向着朱老怪套去。 “白发三千丈,百炼绕指柔——” 朱老怪此时面色惊变,脱口而出,他知道这便是明镜湖畔姓童的成名绝学之一,自是不敢大意,急忙双目怒睁,黑瞳紧缩,射出两道乌光,抵住空中的那道白光。 白光看似轻盈如微风,实则却重如山岳,朱老怪眼中的两道乌光虽然声势宏大,却也堪堪抵住。 那道白光被朱老怪挡下,白光之后的虚空中渐渐扬起层层涟漪,四下散开,涟漪处闪出一道模糊的人影,依稀可见乃是一个白发女子,轮廓渐隐渐现,只是眉眼却是模糊,身形如风随柳动,随波荡漾,看不清楚,仪态却是风华绝代。 叶爽与夕尘伊弥先前觉得那尮姬与北冥山艳奴添香已是人间绝色,却不想这半空中的白发女子只是这一道模糊的人影,已是艳冠天下。 即便只是一道虚影,也让人觉得美得不像是这个世间该有的美人儿,而她所散发出来的威仪,使得整个天地之间如被抽走了空气一般,一股沉重的气势从天而降,便连地上的叶爽等人都感到一股莫大的威压,逼得自己想要跪拜在地,让人心生敬意。 “朱老怪,你竟敢以下犯上,可知罪否?” 半空之上的那道虚影对着‘白龙飞舟’方向冷冷的道。 “我有什么不敢的,姓童的,若是你真身到此,我老朱是二话不说,转头就走,但此时你不过一丝意念,附在这一根头发之上,就此也想要让我罢手,实为痴人说梦。” 朱老怪口中大喝,把手中的‘紫电乾坤网’向着‘白龙飞舟’上丢去,双手一划,如鹰爪似的向着那道白光抓去。 小张太子在‘紫电乾坤网’中动弹不得,口中只得大叫:“祖姥姥,别管我,这朱老怪另有图谋,切不可放过他。” 他此时心中惦念着被朱老怪一掌劈飞的俸玉,心知有那神通广大的祖姥姥在,自己倒是可以放下心来,口中虽是对着半空中的白发女子说话,眼睛去已向着俸玉倒飞出去的方向飘去,眼中满是关切之情。 只是这‘紫电乾坤网’乃是什刹海十八秘宝之一,人在其中,如若挣扎,是越收越紧,网上自带有紫府神电,人在网中,如若动弹挣扎,网内收缩放电,使人痛苦不堪,所以小张太子在只有眼珠子能动,全身上下皆不敢动一分一毫。 下方众人听得小张太子大叫,方知原来这空中的虚影竟是小张太子的祖姥姥,明镜湖的老祖宗——白发三千丈,众人心道:难怪明镜湖敢放心这一代的唯一后人不远千万里来到留仙城,原来竟是有白发三千丈意念随身相护。 “小辈住口。” 朱老怪头也不回地大骂了一句,手中却不敢怠慢,瞬间已抓到了那道白光跟前,眼见便似要抓住那道白光。 “如此能耐,也敢大放厥词——” 只听半空中那道模糊的身影发出一声冷笑,白光颤动,宛若一道轻烟,萦绕之间,便顺顺滑滑的从朱老怪指间流走,接着在空中盘旋飞舞,渐变渐长,光芒一闪,“啪——”的一声,如鞭子一般抽在朱老怪十指之上。 朱老怪缩手不及,痛得惨呼了一声,如电般缩回双手,此时他双目中的乌光也暗了不少,不由得低头一看双手十指,只见被白光抽中之处一片乌青,十指连心,痛彻入骨,心底着实发寒。 他吐了口浊气,凛然暗道:这白发三千丈的实力着实可怖,好在今日只是她一根发丝所化的分身,蕴涵了不足本体万分之一的功力,若是其本体到来,自己是万万敌不过,定要饮恨当场了。 朱老怪怒目凝视着虚空中的白发三千丈,大叫:“白发三千丈,我知你神通广大,也知你手段狠毒,今日我拿了你这最为宠爱的后辈,你定不会放过我,仇即已结下,我虽不如你甚多,但我要走,此时的你却未必能拦得住。” “你不妨试试,看老身是否能拦得住?”白发三千丈冷笑道。 朱老怪冷哼一声,忍住手指处的痛疼,口中一记长啸振彻云霄,翻手从怀中掏出一把只有寸许的墨绿小刀,迎风一晃,射出点点墨绿寒光,半空中一片绿莹莹的,只觉阴深恐怖。 “‘望山刀’——永福洞的镇洞之宝怎么会在你手上?神照上人莫不是也来了?”白发三千丈望见那把墨绿小刀,身躯便猛然一颤。 “哼哼——”朱老怪冷笑道:“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那桩事件天南之境早已传开,你当无人所知吗?若不是因为我天南之宝,不落外人之手,早就传了出去,只怕此时,你明镜湖早已被夷为平地。” 他口中说着,手中变幻灵决,操控着‘望山刀’,翻起一团团碧绿色冷焰,并挟着一溜耀眼光芒向白光斩去。 白光似是知道这‘望山刀’的历害,不敢与其正面交锋,只以柔克刚,轻飘飘的上下左右与其周旋,不时以百炼绕指柔之力欲缠住‘望山刀’,这一长一短,一柔一刚在空中较量开来。 霎时间,漫天青光白华闪耀,气浪四下激荡,好在远离地面民居,若非如此,不知又有多少毁在其中。 “永福洞主神照上人怎会与你这小人为伍?” 尮姬在下方大声喝道,只因她此次前来留仙城,曾路过永福洞,神照上人当日曾以礼相待,邀众人入洞一叙,在尮姬看来,不失为一位有道之前辈,今日听闻朱老怪如此说法,以为他在说谎,偷了神照上人之宝,嫁祸于人,所以不禁出声维护。 “尮姬你退下。” 白发三千丈冷声呵道,接着又对朱老怪道:“神照这只忘恩负义的老狐狸,倒是忘了当日若非老身,他早就命丧在花开彼岸的四大掌印下了,不想居然把‘望山刀’交付于你来对付老身。” 说着,手指向着白光指去,白光光芒大作,左右上下闪腾挪移,将‘望山刀’的攻势尽数化解。 “非也非也,你明镜湖称雄天南,已是压得诸多同道喘不过气来,若是让你再进一步,那以后我天南之境将永无天日,神照前辈也是顺应天南民意,只是他愧对于你的救命之恩,声称只借‘望山刀’,绝不出手,无论我等如何相求,只是不应,哼哼,此等妇人之仁,却为我等不齿。”朱老怪口气中透出不屑之意。 二人口中不停,双方出手却也不含糊,‘望山刀’威力无比,名震天南,只是此宝却非朱老怪自己修炼之宝,刀内有神照上人的元神烙印,所以此宝经由朱老怪使来,却不能发挥其十分威力,但对上同样不是本体到来的白发三千丈,却能从容对持,幻出重重绿影,虚实莫测,将白发三千丈的白光笼罩其中。 叶爽在远处看得眼花撩乱,暗赞:这天下之大,也不知暗藏了多少奇人异士,当日若非被逼得太甚,性命难保,我也无法走出那华莲镇温府,又怎会晓得天下还有这等神仙中人。 他见空中二人对持不下,继而转身问夕尘伊弥:“你说他二人谁会胜?” “这二人虽同是天南名宿,但修为高低不可同日而语,只是白发三千丈来的只是一丝元神意念,寄托在那根白发之上,幻化人形虚影,法力不及本体万一,而那朱老怪手中的‘望山刀’更是天南至宝,永福洞天狐神照上人心血铸就的镇洞之宝,我学艺不精,未能看穿二人深浅,只是此等境界的高人对决,平日里难得一见,我们倒是可以旁观学习学习。”夕尘伊弥紧盯着半空中正在恶斗的两人,一边向叶爽解说。 半空中争斗不休,地面上的添香在一片残壁附近寻到俸玉,先前她中了朱老怪一掌,即便她有着二叶草的修为,也被震伤五脏六腑,几乎断了心脉,命殇当场,此时只能伏身在地,动弹不得,脸上遮面的黑纱也早已不知去向,只露出一张清秀美丽的容颜来。 “你怎么也来了?”添香看着她低声问道。 “我……我放心不下他。”俸玉强忍着伤痛轻道。 “唉,你这又是何苦。”添香轻轻扶起俸玉,从怀中拿出一颗丹药,放进她嘴里,然后盘腿坐在其身前,一只手按在她心口处,一股灵力度了过去,为其护住心脉。 “我偷跑出来时,婆婆处也还有你在旁处理协助,现在你又来了,婆婆那处可怎生交待。”添香暗叹道。 “我们已经把小姐送到北冥山了,此次任务已完,我知你关心我,独自来这留仙城找黎哥,我知你二人定会起冲突,所以才向鸳鸯借了‘缩地灵光盘’,日夜兼程赶到这里,却不想倒是那天南的朱老怪在此生事。”俸玉边调息边道。 “还黎哥黎哥的叫,他心中可曾有你?你是没见他先前那副耸样。” 添香一脸鄙夷的表情,眼中怒气冲冲:“他那三娘一说话,他就一副为命是从的样子,我叫他与我一同前去和你见面,让你二人把话说明白,他却执意要去留仙城主府向那小贱人提亲,这样的男人,你还留恋他什么?” 俸玉抬起眼,定定的看着添香,神色淡然:“你没遇见过你命中注定之人,等你遇见了,不论他是好是坏,你都会情牵心系。” 添香闻言不愣,怔怔的看着俸玉那张清丽的脸,心中似有触动。 “呀——” 叶爽突然一声惊叫,原来立于半空之中的那白发三千丈果然不愧为天南领袖人物,虽只是一缕分神附在一根白发之上,却也比朱老怪高明不少,她那根白发所化成的白光首尾两分,一头缠住‘望山刀’,另一头则如长鞭似的,荡起层层鞭影,分袭朱老怪周身各处要害。 朱老怪见状大惊,他自是万万没想到白发三千丈只是一缕分神就能有如此能耐,忙将身体化成一股黑气闪避开来,但鞭影如影随形,黑气到哪里便跟到哪里,紧追不放。 朱老怪无法,只得重聚真身,双手一扬,十指如电,就抓了上去。 “哼——”只听得白发三千丈一声冷哼,便听“啪啪”两声,鞭影环绕过十指,狠狠的抽在了朱老怪的双颊之上,打出两道深红见骨的血印,朱老怪惨叫一声,忙强行操控望山刀挣脱白光,招回在手,转身飞旋回落到‘白龙飞舟’之上。 此时白发三千丈的虚影依旧在半空中立着,那道元神意念所附着的白发丝化成一道白华,围绕着她的虚影,不断上下盘旋轻舞,变幻莫测。 第四十章 《封天》 第四十章封天 朱老怪脸上闪出两道黑气,两道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止血,并结疤脱落,只一会功夫就已恢复得完好无损了。 叶爽在下方看到不禁羡慕得很:“这是什么功夫,真是历害得紧,受伤了可以马上复原治好,而且是一点疤痕都看不出来,我若是会这门功夫,以后就真真不用担心受伤了。” “你当这门功夫是绝世法门吗?修行者人人皆会。” 夕尘伊弥转过头来,耸了耸肩,对着叶爽哈哈笑道:“只是每次施为都需要辅以强大的灵力做为支撑,强行以灵力加速治疗的时间,所以这是以灵力的高低来看其功效而已。” 叶爽这才明白,原来这以灵力修护伤势的治疗法虽是人人都会,但却需要同等强大的灵力做为辅助,修为不高的人,就算学会,也无法像朱老怪那样,快速的把伤口愈合。 在战场上,修为的高低,也就直接影响到他们对于身体所受伤害的修护能力,他心中更立志要快快修炼,好让自己也能拥有强大的灵力。 半空中若隐若现的白发三千丈直视向朱老怪,冷笑道:“朱老怪,你今日要带走黎儿,是万万不能,老身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花招?” 朱老怪此时怒火攻心,也顾不得什么,身子陡然弓起,发出一声凄厉破云的长啸,接着把外衣一脱,露出白惨惨的上半身来。 只见那上半身胸口处,不知何人用朱砂在心口处画了一道符记,鲜红可怖,接着双手掌心向下,双脚朝上,整个身子盘腿倒翻,立于‘白龙飞舟’之上,口中念念有词,身上的朱砂符记随即放出万丈毫光,仿若一个巨大的远古怪兽的大口,只听“哧——”的一声破风锐响,从大口中翻涌喷出滚滚的红烟。 朱老怪被白发三千丈的‘百炼绕指柔’伤及双腕及脸颊,他虽然见机得早,但却也疼痛难忍,在这切齿痛恨中,知道危险万分,所以把压箱底的本事拿出来,红烟自他胸口处不断冒出,以长虹贯日之势,疾若闪电,竟不畏半空中的凛冽天风,带着一串火星,向白光冲去。 他知白光是白发三千丈的一根发丝所化,而白发三千丈又把一道元神意念寄托于发上,一经施为,发丝幻化元神法相,便如万法之身亲临,威力极大。 先前自己虽有提防,却不想敌人太过强大,自己终究难敌,所以才想着自己身上曾有奇人的馈赠,那奇人在自己胸口处画了一道‘朱炎烈烟符’,此符一经施展开来,便会放出滚滚红色浓烟,并暗藏三味阴火,可燃尽世间万物。 白发三千丈的这一丝头发,说到底,也还是从人身上掉下的一根发丝,最是怕火,所以,便不假思索,不计后果的施展出来。 只是,朱老怪未曾了解,他身上的这道‘朱炎烈烟符’乃是一道残符,完整的符记早已失传,即便是在朱老怪身上绘制的那位奇人,也是从一本上古残书中慢慢摸索绘制而出,不及原符威力万一。 且朱老怪自身实力不足,不能操控自如,红烟之中带有尸国的腐尸之气,常人碰上一点便会化做枯骨,而其中暗藏的三味阴火也因为是残符的缘故,不过是零星点点,不成火焰,如若不然,三味阴火一出,只怕这留仙城便将化为飞灰。 可即便是残符,其中所含的腐尸之气与三味阴火却是极需耗废灵力才能释放最大功效,那朱老怪一心想着把白发三千丈的这根发丝烧毁,使其元神无处可附,但却因自己本身境界太低,无力完全操控此符,只得由一部分红烟不断散开,渐渐向着城中居民住宅处飘去。 这红烟有着巨大可怕的腐烛之力,城中居民所住的房顶房梁在红烟的浸蚀下,慢慢化为飞灰,着实太过可怕。 红烟缓缓下降,此时若无人救助,恐怕这座城市将会慢慢的化为飞灰。 夕尘伊弥脸色大变,拉住叶爽腾空而起,向后飞快退去。 “快走,这烟碰不得。”二人专挑往无烟之处闪躲而去。 二人在闪避开红色烟雾,却不想那红烟来得飞快,眼见就要追上二人。 此时叶爽身上的红袍突然隐隐有光华流动,红芒闪烁,身外三尺处闪现朵朵红色的莲花,或盛开或呈花骨朵状,层层叠叠,由内而外飘散,明灭闪现,把夕尘伊弥与叶爽二人都包在莲花丛中,护住二人全身,即便是‘朱炎烈烟符’这等上古残符所发出的红烟,也被其挡住,靠近不得。 远远的一声惊咦传来,接着,二人便觉有一股巨大的吸力,把自己二人从空中吸下,心中大震,忙欲挣扎抵挡,但吸力直如鲸吞一般,把二人所发之力一抵一吸,便让二人无法抵抗,更觉无计可施,只一下,便从红烟之中被拉回了地面。 夕尘伊弥自幼修行,又常与自己的师父炽羽禅师外出行走天下,增长许多见识,此刻见这股神鬼莫测的吸力来得突然,心中虽是大惊,却不慌不乱,他知叶爽年幼,且修为低微,全靠身怀异宝,所以一个闪身挡在叶爽身前,把怀中的脏旧花盆挡在胸前,口中轻喝一声:“叱——”。 法随言动,一股金黄色的精光便自那花盆之中飞舞迸爆闪现,奔泻如瀑,在二人身前形成一道光墙。 光墙出现后,原先出现在二人身旁的红色莲花便渐渐淡去,消失不见。 “老夫并无恶意,二位小子无需紧张。” 只见此时二人身前站着一对奇怪的组合,在一匹一尺多高的青玉石马之上,端坐着一个白玉石雕琢而成的玉石小人儿,刚刚出声竟是那玉石小人儿,石头开口说话,着实吓了二人一跳。 玉石小人瞄了一眼夕尘伊弥那层护身金光,笑道:“原来是六离禅院的佛修,看你如此,应该是修了失传多年的‘六离御动之术’,只是小和尚,你功夫不到家,如何能抵得住这腐尸之气与三味阴火。” 只见他抬起手来,手指一弹,一点青光从指尖射出,螺旋急转,化做一个绿玉般的透明光泡,把众人包在其中,红烟渐渐靠近袭来,却被挡在光泡之外。 夕尘伊弥闻言心中一震,知道这‘六离御动之术’已失传许久,即便六离禅院之中也无人习得,他自己因缘际会,从怀中所抱的脏旧花盆中悟得,刚修炼不久,所以尚未习得精通,只是玉石小人看了一眼,便知道自己所学为何,莫非是与自己禅院之内的前辈们有过交情,也未可知。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可是与我六离禅院有那相交故知?” 夕尘伊弥随即散去‘六离御动之术’,向玉石小人躬身一拜。 玉石小人端坐在青玉石马上笑道:“不急,先看那朱老怪与白发三千丈如何收场,闹到如此这般,这留仙城主也该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得远远一个声音冷浸浸的传来:“我这留仙城可不是任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朱老怪,你伤我城民,毁我民居,此时还放出这等要毁我留仙城根基的毒烟,如此,你就不要走了,留下来吧。”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阵“兹兹??”之声作响,有无数光点,从城里各处的地面上飘出,飞向天空,如雪花般,逆流而上,转眼间便铺满了天空。 “封天——” 那个冷浸浸声音缓缓传来,声音不大,却如春雷一般在朱老怪耳边炸开。 朱老怪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极为紧张:“谢氼,你也来插一手?” “此城为老夫之家,你在我家中大肆破坏,且害我城中百姓死伤无数,老夫若不出来,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护城不周?”那声音由远而近,只如巨浪涛天一般,席卷而来。 随着那声音传开四方,满天的光点渐渐组合成一只透明的光碗,倒扣在城市上空,形成一个保护罩一般。 朱老怪身上的‘望山刀’突然浮现,只在空中光华一闪,便自那光碗空处飞去,瞬间便破空远去,再不见踪影。 朱老怪口中大骂:“神照上人你这个老狐狸——”。 光碗尚未成形,而天边此时飞来由九道金芒串在一起的光柱,映得四周流光焕彩一片。 九道金芒环绕光柱,更替交换流动,闪烁疾行间,便从光碗顶端未封口处,飞射进来,瞬间便把地上的俸玉和添香二人笼罩在内。 光柱中一道人影闪出,伸手疾挥,便见俸玉身上飞出一道灵光,正是‘缩地灵光盘’,那人影接在手上,快速说道:“你二人跟我走。” 人影把手中那道灵光丢出,化做形如上下合扣的盘子一样的五彩光华,罩在那九道金芒环绕的光柱之外,离地划过一道眩目的弧形彩光,破空而去。 此时空中的光碗眼看就要合拢在一起,只听得彩光中的人影尖叫:“谢家老鬼,你敢封天,却是欲封住我北冥山之人吗?” 光碗随着对方言语似停顿了一下,光盘中人大喜:“承你今日之情,北冥山记住了。” 说话之间,便要从光碗顶部未合并之处飞出。 “咦——‘缚龙桩’?” 夕尘伊弥与叶爽身前的玉石小人眉毛一挑,似笑非笑,一闪而没,再次出现便在那彩色光盘之前。 玉石小人向前伸出小小的玉手,向前抓去,也不见如何的声势浩大,直直便伸进彩色光盘之内。 只听光盘内发出一声惨叫声,光华散去,空中显出三个人来,可不就是先前的俸玉和添香二人,在二人身前还立有一个华服老妪,宝石金冠,华贵非常,只是脸色苍白,嘴角有一丝鲜血缓缓流出,滴在胸前,斑斑点点,可见玉石小人这一抓之力威力惊人。 玉石小人收回手掌,在他手中出现了两样东西,一件乃是一串九个金色小环,每个金环上都盘着一条金色小龙,龙身金鳞缠绕,精美绝伦;另一件则是一个小玉碟,上面隐有星光闪耀。 玉石小人低头看了看,一脸鄙夷的冷笑道:“我还道真是当年曾困住东海龙族八百年的‘缚龙桩’,原来竟是件防品,哼——我说阴后竟会把这历害的法宝交于你,如此仿品,反倒不及这件‘缩地灵光盘’,你回去和阴后说,老夫先借用此宝,日后自会上北冥山还她。” 他手中那件‘缚龙桩’脱手飞出,落在华服老妪手中,而另一件‘缩地灵光盘’一闪而没,显然是被他收了起来。 华服老妪先前看出这玉石小人身份,满心惊怖,谁知却只是抢了件‘缩地灵光盘’。 玉石小人抬头看见那头顶之处的光碗因为这一耽搁,就要合笼,手中闪出一柄小巧并满是锈迹的青铜长枪,枪尖向上一指,一股磅礴的力量自枪尖处发出,强行撑开那一点快要合拢的缺口。 “你等可速速离去,留仙城主的封天之术一出,此城将会与外界失出联系十二个时辰,老夫暂借你一宝有用,且为你抵住一时,你们可往此处速速离去。”玉石小人大声喝道。 第四十一章 《碧落赋中人》 第四十一章碧落赋中人 “谢前辈,”华服老妪忙领着俸玉添香在空中拜别,她左手拉着俸玉,右手拉住添香,九道金环光柱护住周身,从缺口处飞出远去。 俸玉虽心中记着此时还被困在‘紫电乾坤网’内的小张太子,但却无法抗拒,只得随华服老妪一同离去。 待九道金环光柱带着三人飞出,玉石小人这才收回‘青铜长枪’,空中光碗没了阻碍之力,飞快的向上蔓延直至合拢。 玉石小人与玉马在空是渐渐隐没,消失在城市上空,转眼之间又出现在叶爽和夕尘伊弥眼与前,二人不禁面面相觑。 叶爽见他如此神通,则是又惊佩又艳羡,心中嘭嘭直跳:若我这辈子能学到他一成的本事,也就别无所求了。 半空中倒扣向下的光碗已全部合拢,远远望去,整个留仙城被笼罩在一个如天河倒泻的光碗之内,更有流星顺着光碗边缘闪烁滑落,虽是青天白日,万里无云,但在艳阳高照之下,却是呈现出流光异彩,绚丽非凡。 城市上空的红烟以及点点星火此时依旧不断蔓延四散,被光碗包裹在内,无法向外扩展散出去,城内危机难消。 叶爽抬头望去,几时曾见过如此景像,心中自是惊异难表。 “‘枯木逢春’——” 此时便听到如歌如诉的轻吟传来,光碗落下的点点星光,沾到城内街道的尘土之处,冒出无数绿色嫩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成长,迅速长成一棵棵参天大树,树杆在一闪之间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无数绿色的叶子,无风自由飞舞在半空中,迎向红烟与火星。 绿红两色在空中交织缠绕,陀螺似的回旋激荡,竞相争辉,无比美艳,但却又是凶险万分,此时又听先前那个声音传来:“‘春风化雨’——” 随着“雨”字刚落,漫天飞舞的绿叶化做一股股春风,夹带着绵绵不绝的雨滴,向红烟洒去。 “东海青木岛的‘碧落玄功’——来者可是青木岛中人?” 朱老怪见来人破了自己的‘朱炎烈烟符’,心中大惊,知道自己这符得自上古,且不说那暗中蕴含的三昧阴火,便是那出自尸国的腐尸之气,也非寻常之人能解,而听得那声音道出‘枯木逢春’与‘春风化雨’这两种法术之名,便知是大名顶顶的东海青木岛来人了,只因这两种法术便是青木岛的绝学‘碧落玄功’中的两式,此玄功非岛内亲传弟子不可习得。 “浮沧海兮气浑,映青山兮色乱。为万物之羣首,作众材之壮观。至妙至极,至神至虚。莫能测其末,莫能定其初。”随着一阵仙乐响起,远远的街道上,行云流水般的来了一队人,她们妙步生花,踏歌而行。 这群人皆为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个个身着水绿色宽大纱衣,头上挽着一个髻,皆用同款的碧玉簪定住,面容秀丽,为首一个年轻女子手捏法印,足不沾地,绿衣飘飘,御风而行,直如九天仙子一般翩然而来。 夕尘伊弥自幼跟随六离禅院众高僧修行,心性纯良,倍受诸人喜爱,年纪虽小,得众人倾力所授,习得诸天各界风土人情事物,对世间诸多门派都是略有所知,此时不禁心神激荡,脱口而出:“这便是《碧落赋》,东海青木岛之歌,昔日里曾闻‘东海浮山,虚无幻境;青木七峰,神鬼莫测。’,今日终得一见。” 众人听闻众女边行边呤唱出这首名动天下的《碧落赋》,齐向其定睛望去。 “吾乃留仙城主之女谢婉蓉,今奉城主之命前来,朱前辈使用这等恶毒之术,恐欲毁此城,说不得,晚辈是要拿下前辈,到家父面前领罪了。”为首的绿纱仙子轻笑道。 “你有何能耐,敢来拿我?” 朱老怪闻言大怒:“且你即为谢氼之女,为何会懂东海青木岛的绝学?” “谢师妹已拜在我青木岛七峰之一芥尘峰门下,并已于上月被峰主收为关门弟子,朱老怪,你那点微未之技,怎可与其相提并论。”谢婉蓉还未开口,她身后便有一名绿纱少女抢先上前开口说道。 “你竟然已拜在青木岛门下?” 朱老怪倒吸了口冷气,他虽狂妄,但人在天南,却也知道东海青木岛的大名,岛上七位峰主功参造化,有大神通,岛中高手如云。 谢婉蓉嫣然一笑,手下却不慢,碧带迤俪飞舞,手掐法印,一阵铿锵悦耳的“噼里啪啦”声传来,密如银珠落盘,满天的红烟火星,绿叶飞雨,竟在片刻间相互消融,再也不见其踪迹。 白发三千丈的半空虚影向着谢婉蓉微微点头,以她的身份,本不必如此,只是因为她此时只是一缕分神至此,而谢婉蓉又将是她未来的后辈媳妇,此时虽说其出手地目的是为了解此城之安危,但却又何尝不是也化解了她的一场灾祸,为其分忧,于情于礼,也当得起她这一礼。 朱老怪心知,此时如若青木岛也牵扯进来,自己绝难讨好,只是自己那方已经开始行动,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况且如今城内已立封天之术,自己就算法力通天,也不见得能破开这上古奇法。 需知留仙城当日为上古仙人灭妖之地,为人妖对战最前沿的一块阵地,先不说上古仙人曾留下多少绝世神通守护此城,就是这无数年来,各方强者都曾在此地与进犯的妖人做战过,为守此城而留下后手,自己在天南也许还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但在这留仙城中,却也只不过是仗着身后那股势力,若非如此,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到此地来撒野。 心中虽是忐忑不安,但却知自己身不由己,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硬着头皮大喝:“青木岛乃海外仙岛,出尘离世,今日是我天南与白发三千丈之间的恩怨,与你等无关,快快退去,免伤和气。” 谢婉蓉美目一转,笑道:“朱前辈此话可是有些不妥,此城为晚辈之家,晚辈亦是这留仙城主之女,虽是青木仙岛门下,此时却是身在自家之中,如若朱前辈往来是客,晚辈自当尽到地主本份,奉前辈为上宾,但是朱前辈如今却是在晚辈家中大开杀戒,如此怎可说是与晚辈无关呢?” 此时突闻天外一阵巨响传来,众转转头望去,见那光碗之外飞来数道光华,对着光碗不断砸去,原来却是些刀剑之类的兵刃,火星气浪接连飞迸溅射,但光碗却如龟壳一般,看似透明华丽,实则坚硬无比,任那刀剑如何砸下,也无法将其打破,只听得打砸之声在半空中轰鸣回荡。 又见远处飞来一个黑色大手印记,宛如一座高山巨峰,‘轰隆隆’的发出巨鸣声响,眨眼间从天边飞至留仙城上空,带着冲天黑气,层层翻腾,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光碗压去,气浪炸舞,“轰隆隆”连震。 一时间,光碗仿佛随时都将崩泻而下,将整个城市卷溺吞没。 只是光碗四两拔千斤,任黑气滚滚掀涌,只是滴水不漏,就连两相撞击所产生的巨震之声,传到光碗之内众人耳中,也只不过如市井中打铁铺子所传出的叮当声响而已。 角落处,玉石小人笑道:“这个小谢,明知天南那伙人会来搞鬼,却让人施展封天之术,锁住这里的空间,自然是卖了白发三千丈的面子,且又不得罪天南众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牌,看样子,是要独善其身了。” 夕尘伊弥与叶爽二人对望一眼,不明究竟,只得站在玉石小人身边,叶爽初见这石头样的小人小马儿,童心大发,不断的看向那小人和小马儿。 那青玉石马通灵,察觉叶爽正在看它,不禁斜眼瞄了过去,翻着白眼,把头扭过一边,看那意思竟是:看什么看,没见过长这么帅的马吗? 叶爽大为惊奇,暗道:原来这玉马竟也有如同人一般的意识,诧异之余,不禁又多望了两眼。 “这‘封天之术’源于上古仙人的守城八阵图之一,又企是一个区区的“黑魔手”就能破掉的。”谢婉蓉轻笑道。 果不其然,黑色大手印看上去虽然有着雷霆万均之势,但砸在光碗之上,却如砸在棉絮之上,无从着力,被反弹而起,寸功未进。 谢婉蓉也不理会光碗之外的情形,只面对着朱老怪道:“封天之术一但施展,十二个时辰之内,留仙城将自成一界,独立于世外,仙凡禁足,无路进出,朱前辈还是随晚辈到家父面前请罪吧,家父素来为人和蔼,想来只要朱前辈认个错,家父定会就此揭过此事。” 只见她说罢,与身后众女子齐齐将手上扬挥出,诸人手中各自飞出一条碧绿色的绳索,在半空中相互纠缠,纵横交织,结成一张大网,向朱老怪当头罩下。 朱老怪知道历害,迭声怪吼,闪身想要避开,但碧绿色的大网被众女操控着,如影随形,紧跟着朱老怪,任他不断在屋顶房檐上空闪避,也无法甩开那张大网。 光碗之外的刀剑与那黑色大手印则依然不断的在向下砸着,激起阵阵气浪涟漪,荡漾扩展,巨响轰鸣不绝。 朱老怪本身修为比起敌对众人,却是高不了多少,只不过仗着神秘人的一张朱炎烈烟符以及借了那身后势力的势,方敢在城内行此作为,此时已是力有不怠,法力渐渐用尽,双目之中不禁露出焦急惊恐之色,急怒之间,口中大叫:“你怎还不现身来救我?” 众人听他如此说话,不禁在心中提了个醒:莫不是还有天南之人入城,在暗处接应?忙扭头左右细看,暗暗堤防。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声高亢洪亮的叫骂声竟从朱老怪身上传出,虽为女子声音,却如金石撞击,铿锵悦耳,朱老怪闻言面如死灰,竟是不知那人藏身在自己身上。 一阵粉色迷雾从朱老怪身上涌出,滔滔不绝的绕着他的身体飞舞,朱老怪如遭电击一般,身如筛糠,只觉天旋地转,口中待要出声,却觉得浑身辣酥麻痹,连气也透不过来,声音堵在喉咙,却吐出不声,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样,难受到了极点。 粉色迷雾飘飘荡荡,一部分凝成一朵鲜红的花朵,轻轻向上一托,把碧绿色的大网顶在空中,无法落下。 另外一部份粉色迷雾缓缓飘离朱老怪,在空中聚在一起,缓缓组成一具破旧的人形枯骨,这枯骨本身就已恐怖骇人,偏生枯骨头顶上还戴着一朵碗大的红花,身上还披着透明的粉红色薄纱,形为举止宛如有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丽少女一般,活生生的站立在朱老怪身边。 这枯骨一出现,叶爽与夕尘伊弥便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寒之气,不禁打了个颤。 玉石小人望着空中的那具枯骨,满眼的不可置信,面色沉重起来。 第四十二章 《尸国枯骨》 第四十二章尸国枯骨 “真是废物,连进入了‘水镜结界’都竟然不知,枉你还号称是什么天南名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一世的修行怕是都修到了狗身上去了。”那具枯骨径直的转过头,对着朱老怪冷笑骂道。 朱老怪早已气力衰竭,听闻枯骨之言虽是羞怒交迸,面色铁青,但却知这魔头素来阴毒无比,修为也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着实不敢招惹,自己还指望着对方能带自己脱此险境,只得招过‘白龙飞舟’,反身跃入其上,盘腿坐下,调养生息,口中有气无力的不住称谢:“谢夫人援手之德。” 叶爽与夕尘伊弥见那具枯骨在空中凝结成形,已是大为惊奇,四只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半空,说不出的惊骇,现又听得这枯骨竟还能口出人言,心中更为大惊,悚然变色,着实想不出天底下竟还有这等奇事。 夕尘伊弥自小修行,心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诸天各界,万族林立,能人异士多若繁星,所以也只是一阵诧异便罢。 而叶爽却是生平第一次偶见这等奇事,虽说他半个月来已经是奇遇连连,但这看似已失去了生命,并且连血肉皆无的一具枯骨,竟能口出人言,怎不让他大为惊奇。 他脱口便道:“真是奇了,枯骨竟然能说人言,着实是太不可思议了,先前曾听闻你说这留仙城内设有奇术,非人类之妖、魔、鬼、怪,皆不得进入城内吗?想这枯骨会说人言,岂不就是妖类吗?怎的便可以无视城内规则?” 又突然想起身边的玉石小人与玉马也非人类,想是玉石修炼有成,化做人形,但实质也为妖族,为何可以自由出入? 他心中虽如此想,却又不便也不敢公然提出疑问,好在他面上戴有‘朝露流云’,外人看不到他此时面上的尴尬神情,他却只拿眼角偷偷向玉石小人瞄去。 玉石小人何等人物,心中一动,已知他心中疑虑,淡淡笑道:“此处虽然号称上古仙人所留的禁妖之城,但我却非妖族,上古有仙石,受日精月华所孕,后天形成灵识,便在天地之间自成一脉,石灵所化为仙灵一脉旁支,所以身无妖气,城中禁妖之术对我并无太大影响。” 叶爽闻言奇道:“那这世间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石灵吗?” “自然是有的,”玉石小人点了点头,道:“天地间万物皆有灵性,奇石也无数,又岂是我一人能得享此福份。” 此时却见青玉石马突然甩头道:“我道行尚浅,不及他,如今还无法化为人型,所以就跟着他。” 叶爽满眼羡慕之色,心道连一块顽石尚且能修行得道,化为人身,自己本就已生而为人,如何不自强己身,更加努力修行才是。 紧接着玉石小人又道:“那具空中枯骨,却是大有来头,稍后再与你等细细道来,此时却是不能详谈。” 口中言罢,只见他手中光华闪现,又出现了先前的那柄‘青铜长枪’,面色凝重的看向半空中那具枯骨。 “何方妖人,竟敢附着人身,混入我留仙城?” 谢婉蓉自枯骨出现之时,便面露惊讶之色,心里越发疑惑:城中自古便有禁妖之术,妖界诸妖如何能够混得进来? 再听枯骨道出水境结界之言,汗毛尽乍,暗道不妙,心知对方竟能一眼看出此时所在之地并非现实世界,而是那大神通施展出来的幻境,这枯骨的法力实在是高得可怕,与天南朱老怪自是不可同日而言,口中一边怒喝,手中却是把自己离岛之时,师尊交由自己护身的一件宝物暗暗轻扣住。 “你姑奶奶纵横天下的时候,你那青木岛还只是东海上一个不成气侯的小门小户,远不及你这留仙城,小丫头,你即是留仙城现任城主之女,我本可网开一面,不与你计较,但你目无尊长,口出恶言,我今日倒是要替你家先人教教你该如何尊敬前辈才是。” 只听得枯骨轻“哼”了一声,伸出白森森的手指骨向前一点,便有三点阴火悬浮在指尖之上,绿光眩目,绕着指骨滴溜溜的盘旋而转,猛地脱手飞出,越转越大,向着谢婉蓉狂飙怒卷而来。 阴火碧绿阴森,陀螺旋转成个火轮似的,绿芒闪耀,映得天地间一片惨绿,日光都仿佛被挡在了绿芒之外,半空中的枯骨在绿光掩映之下,更是显得说不出的诡谲恐怖。 谢婉蓉只觉得一股狂猛之力,超乎想像的巨大气浪向自己喷涌冲来,一时间胸喉如堵,难以呼吸,心中大惊,花容失色,口中忙道:“布阵——”。 又摊开手心,黄光闪烁,现出一片黄色的小玉板,挥手便向火轮打去。 叶爽见枯骨如此大放厥词,不由得起了几分嫌恶之意,但先前闻得玉石小人说这枯骨大有来历,能让玉石小人如此重视之人,必有大神通,也未可知,心中不禁替谢婉蓉担心,盼着她能安然避过此招。 “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也,体象皎镜,星开碧落。” 青木岛诸女衣袂翻飞之间,丽影憧憧,各站星位,手中剑光迸射而出,青气缭绕,气光交迸,形成个巨大的光球剑网。 黄色玉板飞起在半空,随风幻化成寻常人家屋子里的门板大小,幽幽的放着微弱的黄光,向阴火迎了上去。 阴火所化的火轮此时已变成车轮大小,大开大合之间,竟是想要穿过玉板,继续前行。 不曾想黄色玉板竟在火轮通过之时,玉板上黄光快速的明暗交替,闪了三下,火轮内三点阴火竟然被黄光拖住,旋转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哧哧”之声不断,火星气浪飞迸而出,四下溅射。 众女见此机会,任那劲浪四下迸散,激得绿衫鼓舞,只挥剑向上,光球剑网中,数道绿光飞射而出,直奔火轮而去。 此时空中光影摇荡,气浪炸舞,两下里相交,诸人耳边轰鸣巨震,真是山摇地动。 叶爽见她们争斗精彩,只看得头晕目眩,意动神摇,好在有朝露流云遮住面容,只露出睁大了的两只眼睛,不断抬头左顾右望,生怕错失了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萤烛之火,也想与皓月争辉。” 枯骨冷笑道:“我这‘蚀阴指’又哪是你们能对付得了的。”转而目光飘向一处,接道:“你若再不现身,这女娃儿可就不保了。” 只见半空之处耀目的光华如层层涟漪水波迸散开来,绿光大盛,黄光越发的微弱暗淡了下去,青木岛众女只觉握剑虎口酥痹不已,巨力不断撞击而来,喉头腥甜直涌,难以招架,个个心浮意躁,不由自主的惊呼起来。 “夫人还请手下留情。” 顺着枯骨的眼光所望之处,水纹涟漪层层叠叠展开,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从水纹中缓缓伸出,食中两指并拢,向前一指,指尖幻化出一道剑气,霓光怒放,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枯骨当头劈落。 剑气一出,手的主人也从涟漪中凌空缓缓步行而出,原来是个白衣秀士,通身作凡尘世间秀才打份,头顶高帽,气宇轩昂,长眉美髯,眼神凌厉,呈威严之状。 这白衣秀士似是知道谢婉蓉与青木岛一众后辈法力难以抵挡住枯骨所施展的火轮,在自己一指剑气射出之后,立即反手向下拍出,掌中一股彩光螺旋迸射而出,与黄色玉板所发出的黄光相互映照,结合众女剑阵上光球所发出的剑光,与三点阴火撞击在一起,激起道道气浪,交迸乱涌,一时间半空中火山怒爆,惊涛炸涌,宛如涟漪一般四逸开来,轰然震得地上众人一阵气血翻涌,站立不稳。 叶爽等二人此时正站立在玉石小人身边,已然进入玉石小人护身真气之间,反而并未被那气浪所波及。 谢婉蓉等人心中惊骇不已,对这枯骨忌惮万分:她到底是为何方神圣,只是随意一指,便有如此大的威力,一旦放开手脚,全力施为,其凶威在城中又有谁可敌。 半空中的枯骨应变极快,粉纱轻舞,身形已是诡谲莫测的凌空电弧闪过,便避开了这一道剑气,在身形闪现之间,双臂白骨向前各拍出一掌,劲力自掌心喷涌而出,狂风似的向白衣秀士怒卷而去。 白衣秀士不假思索,忙抬掌硬接,“砰”的一声巨响,护体真气被撞得几乎完全散开,气浪四下爆开乱舞,不由得喉中一甜,更觉双臂酥麻如痹,身不由己的被那道劲力带得趔趄飞退,心中不觉又惊又怒,暗道对方真力深不可测,如大洋浩淼一般,磅礴无比,让人无从抵挡,好在对方并未尽全力,否则自己早已被震得经脉尽断,魂飞魄散了。 “枯骨夫人,你也是成名已久的前辈人物,何苦与后辈一般见识?” 白衣秀士脸色渐转苍白,他强行压下涌上喉头的一口鲜血,深吸一口气,向空中枯骨拱手一礼。 谢婉蓉在地面上伸手向空中轻摇,黄色玉板光华暗淡的从空中飞下,化做一块寸许的小玉牌落在她掌心,牌上隐现裂痕,令谢婉莹心痛不已。 此时地上诸人闻得这具枯骨竟是传闻中,天下最为恶名远扬的尸国余孽——枯骨夫人,都是面露惊骇之色。 “想不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人认识贱妾——” 枯骨夫人那颗白森森的骷髅头上竟然让人看到一丝伤感的表情:“昔日尸国惹上无妄天灾,被迫自封于冥土的地狱法界之中,当日贱妾因一己私事而出行在外,未曾留守在疆土之内,以至于竟不得与同僚等一同出生入死,实为平生一大悔恨之事。” “自被封印之后,世间已再无尸国,留下我们这些来不及与之共患难的族人,在这现世里奔波流浪,为世人所误,几遭灭顶之灾,贱妾迫不得已也只能带伤归隐,回想起来,已是过了不知多少个春秋了。”只见她轻轻提起粉色衣袖,做那抹泪之状。 白衣秀士闻言摇头叹息道:“夫人又何必感怀于如风往事,前些日子里听闻得西方小须弥境大开,十二圣为迎西方天女法驾,耗费无量功德,施展‘大威德显圣焚天咒’,使得地狱法界封印薄弱,尸国已然有部份国民从其中的三处净土圣山中破印而出,夫人想必已经知晓。”他飞身到谢婉蓉身边,与之并立在众女之前。 枯骨夫人闻言,空洞的眼窝中一时间仿若闪出神光:“如此大事,贱妾岂有不知之理。” “那夫人可曾知道,今日有夫人旧识之友也在此地呢?”白衣秀士目不转睛的看着枯骨夫人,轻轻说道。 第四十三章 《杳然往事》 第四十三章杳然往事 “是谁?” 枯骨夫人闻言一惊,心中暗自猜测不已,自从尸国被封印之后,自己血战群仙于浑夕峰之巅,那一战差点让自己魂飞魄散。 战后更是因伤被困,迫不得已归隐不出,外界早已是沧海桑田,岁月变故,昔日旧识,只怕大多皆已做古,若还存留于世间,如今必定早已是个巨擎级的人物。 她自认己身功法奇诡,又为尸国中人,寿元自然漫长,而世间寻常人等哪能与其相提并论,得享有此等长生之道;即便是在诸天万界众生百族之中,号称为亘古便已长存于世的妖族,也因先天条件,有那得享寿元长久者,也因此城设有禁妖之术,无法自由出入。 由此便在心中认定白衣秀士口中所言旧识并非妖族,但人间界修仙者受身体及年岁所限,除非破碎虚空,化身仙道,否则如何能抵得过岁月的侵蚀。 她不禁寻思着认识自己的人族中,有哪一位与自己一般,能历经这许多年岁月,依然还健在人世者? 更何况自己与人族,只有仇恨,并无交情,何来故交之人? 枯骨夫人心中不禁一阵狐疑,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夫人可还记得老夫否?” 立于叶爽等二人身前的玉石小人突然出声问道。 叶爽与夕尘伊弥一阵心跳如狂,俩俩相望,此时方知身前的玉石小人竟是与枯骨夫人同个时代的人,同为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古董。 叶爽此时心中自是说不出究竟是害怕、紧张,或是兴奋,天地果然玄妙,不仅妖灵鬼人都可修练,连一块石头都可修成人型。 不过回过神来细想,玉石修炼成人形,又岂是短时间内可成,自然是经过无数岁月的苦修,方可享此福份,如此算来,与枯骨夫人倒是同个年代也未可知。 玉石小人身骑青玉石马缓缓向前而行,玉马双蹄不紧不慢的向前踏出,玉石小人则手提着那柄青铜长枪,目视前方,口中娓娓道来:“那一年,老夫刚刚得道,初幻人形,在浑夕峰上开辟了洞府修炼,初为人身,自是兴喜若狂,常常入世,学习人间人类各种所好,又在峰后另辟了一块灵土为园,种些灵花异草,做为炼丹制药所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倒也清闲,那一日,峰下却来了一具红粉骷髅。” 玉石小人叹了口气,日光映照在他那玉刻的面容之上,泛着柔和的莹莹光华。 “平日里,因人族为生计,常有误上我浑夕峰,或伐木、或打猎,又或是采摘山间的野生蔬果及灵药,我自是深恐他们误入我修行之所在,更恐他们会损坏药园,所以心中不喜,便在那峰下设一法阵,让一众人兽等不得靠近洞府所在及药园。” “而这红粉骷髅,却能无视老夫的法阵,穿花拂柳似的直直向峰上行来,直至被她发现了药园,老夫本欲施法逐她远去,却发现这骷髅只是静静的观赏园内的一些花草,老夫见她也不捣乱,如此便任由她在我那峰间药园出没。” 玉石小人此时心中五味交集,眼前之人虽是旧识,但在多年之后再次相见,即陌生又遥远。 “拜见春申君。” 白衣秀士忙率谢婉蓉等人恭恭敬敬的行礼,玉石小人挥手点头至意回礼。 “是你——” 枯骨夫人方才盯了玉石小人半晌,上下打量,脑中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由失声大叫道:“你怎么入了凡尘?” 春申君眉尖一蹙,也不接她话,自顾自的说道:“她并非每日皆来,只在每年春暖花开之际,便由西而来,缓步上山,在山间药园处凝望发呆,每次来此,都会待上四个时辰,老夫见她虽非活人,不过是以灵体存世,不知何故,却是舍不得那副早已腐败得只剩下骨架的身体,倒也可怜。” “老夫心生怜悯之意,便在那花园内再设一阵,可聚周天灵气,人在其中,可有助于快速吸纳灵气,增强修行。” 枯骨夫人见春申君突然而至,心中大震,听他说了这许多,虽是通体只剩一具白骨,并无人的肌肤,但亦觉得脸上热辣烧烫,暗自羞愧,但又是激动,只开口叹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我上你的浑夕峰,也只不过是因为看中你园中的那朵‘紫府优昙’。” 玉石小人似充耳不闻,继续说道:“那具红粉骷髅渐渐察觉得空中灵气凝洁,对自己的修行大有进益,心知此地主人有意相助,便四下找寻,老夫不欲与其见面,自是暗自隐藏身形,她见遍寻不着,只得作罢。” “只不过五十年后,她再次到来,此次浑身是伤,手中带来了一枝刚发芽的‘天葵仙草’,说是要与药园之主换取一支‘紫府优昙’。”玉石小人边行边说,青玉石马渐渐四足离地,仿若空中有看不见的楼梯,缓缓踏足其上,漫步而行。 “老夫自是知道‘天葵仙草’乃是仙家灵根,凡间寻常之地灵气不足,无法载种存活,即便是老夫所在的浑夕峰,自古多铜玉而无草木,且当年为了后山的药园,老夫亲自北海之底,移来的一块深海藻泥,借其灵力,方能使灵花异草得以成长。” “需知‘嚣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浑夕峰虽本无草木,但这‘嚣水’却是天底下独有的一道灵泉,用其日日灌溉,从未停止,才使得园内无限生机,如此倒是适合这‘天葵仙草’的生长。” “而当日老夫也喜好收集各种仙草奇花,看到这株‘天葵仙草’,心中大喜,便用一支‘紫府优昙’与其换了下来。”说话之间,玉石小人骑着玉马,立在半空,面对着枯骨夫人,与白发三千丈形成一个三角站位。 白发三千丈此时虚影渐淡,想是白发中所存的灵力已渐渐耗尽之故,元神幻化终比不得真身。 叶爽越听越奇,拉着夕尘伊弥的衣袖:“想不到这老先生与那具骨头竟是旧相识,你说那老先生会帮谁呢?” “说不清,道不明。” 夕尘伊弥叹了口气道,叶爽自是白了他一眼,感情是白问了。 白发三千丈向着玉石小人缓下半身行了一礼:“此处有春申君料理,老身偷个闲。” 只见空中虚影闪烁,化成一根白发,飘飘荡荡的落下,尮姬忙上前伸手接住,收入袖中。 枯骨夫人冷眼扫过,却不作声,只把目光盯在了玉石小人身上。 “也多谢你那枝‘紫府优昙’,解我旧疾,使得我道行大增,方能在之后的那场大战中保住贱命一条。”枯骨夫人却是在半空之中盈盈一拜。 春申君见她如此,心中不由得又自暗叹一声,神色古怪,不知是喜是悲,又或是恨是怒:“自此之后,那红粉骷髅便再也没有出现在浑夕峰,直到多年后的一天,她又再次来到。” 继而怒视着枯骨夫人:“只是她的这次到来,却引来了一百二十三位修仙者,她们在我那峰上大战七七四十九日,她却也是了得,攻守兼备,更是杀了八十九人后,重伤之下,跳入‘嚣水’之中。” 众人闻言心大凛,先不论枯骨夫人身为尸国异类,行事好恶但凭己心,在数万年前就以一己之力,大战一百二十三位修仙者,足可称之为以一挡百,凭她一介女流之辈,杀掉八十九人之后脱身,不得不令众人惊惧叹服。 春申君皱着眉又道:“老夫当日里不知她如何惹上这麻烦,只觉那一百二十三位修仙者如此以多敌寡,胜之不武,便在她跳入‘嚣水’之后,出手替她挡住追兵。” “我道那些烦人的苍蝇为何不见追来,却原来是你。”枯骨夫人晃然大悟。 “不错。” 春申君叹了口气,低沉地道:“但老夫却没有想到,老夫这一次的出手,却害了剩下的那三十四位修仙者及其家人惨遭你的毒手,你何其狠毒,竟将这些人的家人屠尽。” 众人闻言悚然变色,叶爽更是惊怒交迸,他自小无父无母,把叶老头当做自己唯一的一个亲人,自是懂得无家人的凄苦,不想这枯骨夫人如此狠毒,在逃脱之后,为复仇,竟把当日围攻自己时,尚且还活在人世的所有人都杀了,还屠了人家满门,如此睚眦必报,让人毛骨悚然。 枯骨夫人突然怒笑起来,笑声尖锐凄唳,直震得众人耳膜嗡嗡做响,好不难受。 春申君眉头轻皱,轻“哼”了一声,声波真力磅礴而出,真如惊雷,瞬间压过了枯骨夫人的笑声,众人方觉好受些。 枯骨夫人看了一眼春申君,用手轻抚了一下披在头骨之上的头发,左右眺目一扫,森然笑道:“这里你们不是早就布下了‘水镜结界’吗?怎么还怕伤着旁人不成。” 说着她手指向上一弹,指尖射出一点刺眼炽光,猛地朝上空飞窜而去,光华一闪,只见大千世界便如同一面镜子一般破碎开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镜子的碎片后,市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商贩奔走,行人穿流,原来这才是一片真实的世界。 街道上的人群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群人及半空中的景像吓住,短暂的呆滞后,不免鸡飞狗跳,惊呼不绝。 叶爽不免惊呆了,连带着夕尘伊弥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原来自己等人先前竟在不知不觉之中,步入一个镜面似的结界之中,所见皆为虚幻。 白衣秀士此时将手底一翻,漫天破碎的镜面化做无数水滴,瞬间凝结成一个水晶球,约有半个人头大小,缓缓飞落在白衣秀士手中。 白龙飞舟之上的朱老怪见此情景,眼中凶光闪过:“原来是谢七爷,我道是谁,竟能瞒过这许多人,布下‘水镜结界’。” 白衣秀士闻言笑笑,却不言语。 “原来是他。” 夕尘伊弥看了看白衣秀士,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他是何人?”叶爽奇道。 “留仙城主谢氼之幼弟,排行第七,所以人称七爷,这位七爷比起他那六位哥哥来说,本事不大,却专喜幻术,与人对敌,最爱幻化‘水镜结界’,使敌人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幻镜之内,与现实世界隔绝开来,自成空间,却又虚实结合,奥妙非常。”夕尘伊弥缓缓叹道。 叶爽不由得赞道:“果真是历害非常,你我等这许多人在此半日,竟完全没有看出破绽。” 二人站立之处离谢七等人不远,说话之声虽不大,但众人何等耳力,闻得他如此称赞,谢七与谢婉蓉等人不由得转过头来看向他们。 叶爽自小到大,哪曾如此受人注目过,如若没有‘朝露流云’面罩遮住面容,定会被人看出此时的他,脸上已是赤红一片。 第四十四章 《红袍》 第四十四章红袍 谢婉蓉向着二人微微点了点头,那谢七却是从二人与春申君站在一起时,就注意到这二人了。 看那小和尚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出身的作派,而那年纪更小的红袍小孩,因为脸上带有一面具,遮住了面容,即便自己双目暗运神通,想要看清面具后的样子时,却也总觉得眼前有层层云雾遮盖,竟不能看透对方真实的样子,心中惊讶不已。 他却知能与春申君站在一起之人,绝非庸品,因这春申君成名较早,名震天下,所以不勉高看二人几分。 ‘水境结界’虽破,但半空中的封天护城光罩却是不假,光华明灭闪耀之间,挡住了依旧不断砸下的刀剑兵刃,光罩外狂风呼啸,霓虹霞彩弥漫飞舞,激射出刺目绚光,壮美无比,轰鸣之声不断传来。 叶爽自从在神秘山谷中脱胎换骨,又跟随冰心与湖畔二老学习了一些修真的法门,进步虽然神速,但历炼尚少。 今日在这留仙城内,他有幸观其众人斗法,之前从未见过如此诡谲凶险之景像,虽说看得越久,越是惊心动魄,但对于一名八九岁的男童来说,正是好奇心大涨的岁数,心中萌发了浓厚的兴致,两只乌黑明亮的眼睛透过‘朝露流云’面罩,紧盯着半空中的枯骨夫人与春申君。 彼时天色将晚,春申君上下打量了着枯骨夫人:“你虽破了此结界,但老夫却知你自八万年前一战,至今旧伤未愈,老夫若出手,你当无路过退。” “春申君法力无边,妾身自是望尘莫及,但事关重大,少不得也要拼尽全力一试。” 枯骨夫人面色凝重的注视着春申君,白骨手腕在粉袖之内暗自转动,指尖勾起,呈握爪状,随时准备出手。 春申君闻言脸色极为难看,双目紧盯了枯骨夫人一会儿,才冷冷的道:“那就让老夫试试你这些个年月儿,在那口枯井之中,悟了多少本事吧!” 说话之间,气机牵引,面上微寒,便已放出自身气息,激得周身衣衫鼓舞飞扬,天地间便觉有一股威压凝结,如涛天巨浪一般向枯骨夫人压去。 “你竟知我在那枯井之下疗伤?” 枯骨夫人惊道,心中真是翻起惊涛骇浪,但此时却不及细想,见春申君已出手,自是不敢怠慢,忙把舞动自己的粉色纱衣,一挥一圈,衣衫层层翻涌,袖中一爪探出,粉色劲浪如龙卷风似的,在衣袖翻飞之间磅礴而出。 若非枯骨夫人现在是一具骷髅身形,这粉衣彩袖当空飞舞,着实不亚九天仙女之姿。 两下相撞,暴出巨响,震得众人连气也喘不过来,紧接着,但见半空中人影飞掠,顷刻之间两人已交手数十招,各种光芒冲天而起,光浪四喷炸涌,滚滚气浪向下压迫,地面上众人眼前金星乱舞,五脏六腑欲炸裂开来,痛到无法呼吸。 城中的房屋横梁画栋尽被劲浪冲击得碎断飞炸,四面八方爆射散开,一时间尘土弥漫,数间屋舍瞬间轰然坍塌,屋内各种物品纵横飞舞散落,而街道上的行人虽早已躲闪得远,但也有墙体木顶被散开的劲浪扫中,重重的撞落向四周墙地之上,砸出无数坑来,更有些行人躲闪不及,被重物扫过,口吐鲜血,被撞飞在地。 谢七见此情景眉头大皱,正要施法护住城中百姓,却见城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天空突然同时亮起四道光华,不断闪耀变化,华做光柱冲天而已,在光罩下方融合交汇成一道巨大的炽光,扭转滚动,朝着众人所在之地呼啸而来。 空中二人相斗时所激发的破坏力带起狂风光浪,尽被这道炽光稳稳的挡在半空之中,众人抬头望去,见半空中如怒海倒悬,瑰丽无比,却又让人惊悚万分,仿佛海浪随时便会崩泻而下,将留仙城卷溺吞没。 只听北边空中有人说道:“谢七,你那几位兄长有要事,不便前来,此城中自有我等在此,当也无防。”声音不大,但无论远近众人都如对方是站在自己面前说话一般。 谢七心中大定,抱拳当空笑道:“有劳世兄。” 谢婉蓉也忙面带笑意望空拜谢道:“谢过四位世伯相助。” 此时正在交手中的枯骨夫人与春申君,二人挥手之间,便有山崩之势,着实是声震四方,却听先前那人又道:“二位法力通天,何必如此,在此相斗势必伤及城中无辜,可否看我等薄面,暂停贵手,同往城主府一叙可好。” “有何不可。”春申君闻言笑道 青铜枪向前虚晃一刺,枪尖之力逼得枯骨夫人不得不向后跃开,只听玉马儿嘶叫一声,四蹄跳跃,转头便飞身而下,立在叶爽等二人身前。 枯骨夫人见他如此,亦不好再出手,飞身后退,昂然停立于半空之中,只在心中暗暗思量了片刻,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光罩,扭头挥手向后一招,只见停在远处的那艘‘白龙飞舟’缓缓移动,连带着还依旧被困在‘紫电乾坤网’中的小张太子向着她飘来,由大变小,最后没入她粉色袖口之中。 “‘袖里乾坤’——”尮姬等人面色微变。 原来这‘袖里乾坤’为仙家之法,并非人人都能习得,需知人世之间,众人一应所需皆存于身上,多有不便;只有部份修士得大因缘,才有机会得到炼器名家所炼制的法器,名为芥器。 芥器俗称储物袋,外型各有不同,有些人为其方便,炼成戒子或手镯等可戴在手上的小首饰,有些人却独具一格,各种随身物件皆可炼成,但更多的则是炼成一个小口袋。 这芥器却等阶分明,无论何种外型,最低阶的内里只有一尺见方,可收放之物不过寥寥无几,而高阶的可运输各种战略物资,百万军队所需粮草及兵刃无不可装,更有顶级传说中的神物,可装山运河,另成天地,珍贵无比,只是纵然这芥器无比神奇,但却只能装死物,不能装运活人。 装运活人的神通自古便是这天地之间的一种禁秘之术,已非寻常芥器之能,此术世间所会之人少之又少,自此,见枯骨夫人竟是已把自己的衣袖炼成了芥器,大施‘袖里乾坤’之法,还修成了收活人之术,尮姬等天南来人自是心下大吃一惊。 “夫人好手段——” 但听空中之人赞声传来:“还请诸位到城主府一叙,我等先行一步。” 只见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光彩散尽,感觉来空中四人早已离去。 谢七领着谢婉蓉上前抱拳笑道:“多谢二位赏脸,还请随我一同前往。”身后青衫诸女自动散开,分立两排做迎客状。 枯骨夫人格格笑道:“我自去你府上,也不用你相随。”道罢,一阵香风飘过,满空粉色流光溢彩,竟自消失在空中。 春申君目不斜视,眼看着枯骨夫人身形消失,向谢七点了点头,便转身对着叶爽二人笑道:“老夫如今要往城主府去,你二人不如一道前往,如何?” 叶爽心中虽然对这些法力高深的前辈心向往之,但是却也心中惦记着冰心被霍敏所困之事,急于找到冰心的师兄叹风先生,如今已是耽误了许多时日,心恐冰心终会被霍敏擒住,当下忙婉言谢道:“谢过前辈想邀,只是晚辈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夕尘伊弥因先前春申君道破自己来历,想必也知道自己新得那件物件的来历,正想跟了去,等此间事了之后向其咨询,刚要开口,便听身边的叶爽如此说道,不由得:“啊——”了一声,忙也对着春申君做揖:“小僧也有要事,改日再与家师拜会前辈。告辞。”道罢,便跟在叶爽身后一起离去。 春申君闻言笑道:“请留步,即是有事,老夫也不强留,只是老夫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小友可愿相助?”众人闻言无不露出诧异之色,想这春申君有通天之能,此时却需开口求这半大的小孩办事,真是匪夷所思。 叶爽闻言只得转身回道:“前辈请讲,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先前我观小友身上所穿红袍在护身之时,隐有红霞流转,端是神奇,绝非凡品,不知是何物所制?”春申君意有所指。 “我亦不知,先前我在山间遇险,不醒人世,醒转之后便身穿此袍。”叶爽心中一动,摇头答道。 众人听闻多有不信,但世间多有奇人身怀异宝,出处神秘,不愿透露也是常情,只因见那春申君如此看中此袍,皆不知此袍有何异处?不禁多看几眼。 春申君微微一怔,哂然笑道:“即如此,小友身上这件红袍不知可否割爱,我有刹冄驭兽圈一个,欲与小友换之,不知可否?” 他手一翻,光华闪处,手中便提了个纯金打成的金环,造形简约,并无花纹装饰,通身光滑洁净,明晃晃的闪着金光。 “‘刹冄驭兽圈’——” 众人心中大惊,不禁失声叫道:“竟拿此物来换——” “这——”叶爽正在犹豫,夕尘伊弥在边上拉了拉叶爽的衣袖,小声的在他耳边道:“叶爽,你这袍子有古怪,你可要想清楚了。” “‘刹冄驭兽圈’是个什么东西?”叶爽偷偷问夕尘伊弥。 不等夕尘伊弥开口,春申君便打断他,眼中闪过奇怪之色,淡淡道:“老夫这‘刹冄驭兽圈’得自兽神府‘勾瞿神君’亲手所制,能收伏灵兽,使其封印圈内,为持圈主人所用,世间难求。” “竟是兽神府三大神君之一的勾瞿神君亲手所制,可真真是了不得啦——”谢七等人自是心中如惊涛骇浪,一浪高过一浪。 叶爽闻言自是心动:看众人如此神情,这想必是世间难得之物,如此重宝,与自己换这一身来历不明的衣衫,想来自是算得过的。 只是自己在那神秘山谷之中宛如重生,脱胎换骨,这红袍当日便在自己身上突然出现,种种不解之迷,亦随着那神秘山谷的隐去,再不能一窥究竟,自己从谷中所得之物自是不便交与他们。 更何况对方修行多年,只寥寥数眼,便要拿这了不得的重宝与之交换,莫不是这红袍较之‘刹冄驭兽圈’更为珍贵与未可知? 叶爽微微一笑:“这红袍虽非重宝,但却在晚辈遇险之后突然出现,想是一种缘份,小可自是不舍用来买卖交换,还请老先生见谅。” 众人闻言皆面露鄙夷之色,就是那见多识广的谢七也在心中暗道:这小子真是不识抬举,想那兽神府本就是天下第一的驭兽门派,门中三大神君个个都是驭兽的高手,这世间的灵兽无数,其修行比之人类更是得天独厚,同等级修行的灵兽更是可以在与人对敌时以一抵十,有些稀世血脉更是可以越阶而战,兽神府中善养灵兽无数,传说更有王兽坐镇。 第四十五章 《溯源》 第四十五章溯源 这王兽自古便号称‘神兽不现,王兽为尊’,在神兽早已不入世的如今,可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灵兽,其只位于神兽之下,超越世间一切物种,立于天地最顶端的生物,与之人类修真者中的神级王者同阶,但却更为可怕。 修真之人莫不想能拥有一只灵兽为伴,战力大副提升,只是要拥有一只灵兽,却是难上加难,最为方便的便是以驭兽之宝,强行拘束兽魂,加以封印,以驭兽之宝来驾驭灵兽为其所用。 只是这驭兽之宝炼制极为难得,世间少有,而此时春申君所拿的‘刹冄驭兽圈’更是其中翘楚,勾瞿神君亲手所炼之宝,威力自是惊人,不想今日竟不入这小子眼中,不由在心中骂其真真是有眼无珠。 谢七也只在心中暗自蜚议一二,眼中却与众人一般,直勾勾的盯着春申君手中那个金环,心中满是向往之色。 “也罢,如若小友不愿,老夫也不强求,只是有一心愿未了,但请小友三年后前往西北大漠一趟,彼时老夫却是想要借助小友之力,共同应付一件难事,了却此心愿,此事本为难,但若得小友之助,当可逢凶化吉,事后老夫定有重谢,不知可否?” 春申君见他如此,心中虽不免失望,但他却无任何不满,口中叹了一口气,退而求其次。 叶爽不忍见他失落,忙回道:“若他日得闲,必定前往,只是如果三年之后,前往西北大漠之时,晚辈将如何寻找前辈呢?” “你到大漠之上的益庆小镇之时,可持此物,用火点燃,老夫自会来寻你。”春申君听闻得叶爽答应心中大喜,递过来一张黄色纸符。 叶爽忙接过手中,低头看了一眼,见上面朱砂画就,龙飞凤舞,也不知道是什么,只得先收起来。 春申君又笑道:“即如此,这‘刹冄驭兽圈’也赠于小友吧!”说话之间,遂把手中金环递于叶爽。 叶爽见他如此,心中惶恐不安,苦笑连连,越发不敢接过,看得周遭众人一阵眼热心急。 “如此贵重之物,怎可轻易送人,前辈太过了”叶爽一阵推辞,绝不敢收。 只因这‘刹冄驭兽圈’太过贵重,而自己三年后也未必有时间去到那西北大漠,如此便收下,之后如若真有事去不了,岂不是失信于人。 “今日相邀,着实是唐突了,小友如此人品,倒是叫老夫小瞧了,这小物件就当是送于小友防身之用吧。”春申君行上前来,把‘刹冄驭兽圈’强行塞到叶爽手中。 “我看你刚修行不久,行走在外,必是危险重重,你虽有重宝红袍护体,但以你的法力目前难以发挥太多作用,这‘刹冄驭兽圈’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你可先收服一些妖兽为你护身,所以,你就不要推辞了。” 叶爽正推辞之间,耳边传来了春申君的传音,想是他神目如电,早已看穿叶爽身上的修为,故不点破,亦瞒过众人,不让别人知道此事。 只因如修为不高者身怀宝物,必然落得个失宝身亡的下场,别人自然不似春申君这等清高之人,若知晓红袍异处,又知叶爽才刚开始修行不久,必不顾一切也要杀人夺宝。 所以春申君此时却是一片好心,将‘刹冄驭兽圈’赠于叶爽,此宝可收放灵兽,可在危急之时做为辅助。 叶爽推脱不掉,心中无法,只得接过‘刹冄驭兽圈’,口中不住道谢。 “你可如此这般——”春申君又传音于叶爽,传授此宝使用之法。 众人见他如此,皆是满眼羡慕。 春申君传授完毕,又对着站立在不远处的夕尘伊弥笑道:“小友若是他日得闲,可到北海边浑夕峰一聚,老夫与你那师袓有过一面之缘,你回到院中,可代老夫问好。” 他说罢,拍了拍胯下的玉石小马,只听得那马儿嘶叫一声,连连跺蹄,四脚生风,连马带人驭风而去。 谢七等人见他离去,也含笑与叶爽二人挥手道别,谢七率先转身向着城主府飘然而去。 谢婉蓉侧头示意身后众女随谢七先行,她自己则是径直的走到二人身前,行礼笑道:“适才见二位弟弟与春申君立于一道,得春申君青睐者,想来并非常人,谢家之女谢婉蓉,家父是这城中之主,自知冒昧,先前城中发生的种种,招呼不周,倒是让弟弟们见笑了,现如今你们在这城内如遇上什么难事,只管与我说,我或可帮忙。” 原来她见叶爽与夕尘伊弥二人,一俗一僧的组合颇为奇特,年纪虽小,但却气度风采与众人不同,且看似与春申君交好,心中自然有了打算。 因她身为留仙城主之女,又是东海青木岛七峰之主的门人,身份高贵,如若身边没有几个重量级的好友,如何能在这两处压得住人。 平日里她积级结交各方人士,交游广阔,如今看到眼前二人,是连春申君这等高人都青睐之人,如何能放过,眼见着春申君等人离去,便前来与二人搭话,卖个好,尽地主之宜。 叶爽听闻她如此问,心中一颤,想起那冰心还在大草原之上,被霍敏所困,现在已不知过去几日了,虽然冰心对自己是严了些,口中有时也会说些难听的言语,但到底自己答应了她,入天山做她的药童,自己虽年幼,但也知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她如今有难,自己自是当为其脱困而尽力才是。 只是这留仙城如此之大,要在这城中找到叹风先生,无异于在海中寻针,并且当日情况紧急,冰心一点线索都没有提供,让自己如何找寻? 如此不由心中一阵烦恼。 此时,叶爽与夕尘伊弥见谢婉蓉前来与二人见礼,忙还礼一番,三人一阵寒暄。 夕尘伊弥毕竟与其师父常游走于世间,还是知道一些人情事故的,心知这谢婉蓉即是此城主之女,必是有些能力,自然是可以借助于她,当下便提议叶爽与其说出来意。 叶爽无耐之下,只得说出自己来留仙城的缘故,无奈事情紧急,只是留仙城如此之大,轻易之间如何寻得到冰心的师兄叹风先生。 谢婉蓉听后,捂嘴而笑:“这并非难事,我家便住在这留仙城中,若别人在这城中寻人,倒是极难的,但是我若需要寻人,却是极容易的事。” 叶爽以为她有叹风先生的下落消息,忙问道:“姐姐可有法子教我?” 他本就对如何寻找叹风先生一筹莫展,如今听闻谢婉蓉说得容易,自然是心喜若狂。 “此法子若是别人,亦是用不上的,只我让府中人去打听,你说的叹风先生是天山名宿,我亦有耳闻,若他此时还在这留仙城内,我们城主府的人稍加留意,应该就能寻到其踪迹。”谢婉蓉轻声笑道。 叶爽此时才知,这城内若说要寻人之便捷,那定是以城主府为首,城内处处都有城主府的人把守着,对城内的风吹草动,自然是比别人更加容易掌控。 “姐姐如寻到,如何通知我呢?”叶爽谢过之后,又问道。 夕尘伊弥不等谢婉蓉回答,便在一旁笑道:“这里是留仙城,谢姑娘必有寻到我们之法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本来我是打算邀约你们与我同去城主府中等候,即不愿同去,亦可在这城中自行游玩一二,我如有叹风先生的消息,立即差人通知于你。”谢婉蓉点头答道。 叶爽心中暗道:人家虽然热心帮忙,但自己也不可闲着,还是同样在城内转上一转,一同寻找才好。 他心中主意已定,即已婉拒了谢婉蓉之邀约,谢婉蓉也不勉强,双方行礼拜别,分头散去。 叶爽与夕尘伊弥二人在城中游荡,此时城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先前的打斗留下的痕迹,已被人掩去,城中百姓像是完全没有经历过此事一般,一如即往的生活着。 只是半空中那琉璃似倒扣而下的光碗,依旧罩着留仙城,光碗之外不断打砸而下的各样武器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夕尘伊弥也是热心肠,为叶爽出谋划策,不断找寻身边路过之人,寻问探访叹风先生的踪迹。 只是人海茫茫,如何轻易寻得,无奈之下,二人便在这寻人之际,聊起家常,浅谈各自的身份来历。 叶爽到底年幼,自小身边便没有个朋友,如今碰上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夕尘伊弥,倒是真心把他当自己的朋友看待。 他便把自己自幼被叶老头捡到,至如何逃出温家,又如何碰到黑白诡谷,在昏迷后醒来,如何便有了这红袍在身,再到如何与冰心想遇,再碰上霍敏,诸事种种,全告知夕尘伊弥。 只是之前有那湖畔二老交待,未曾对夕尘伊弥说出与二老之事,并连那‘朝露流云’及龙须软鞭也都压在肚里,不敢说出。 叶爽说完自己的事,也是好奇夕尘伊弥,为何一个出了家的和尚,会被花妖逼婚。 夕尘伊弥听得叶爽如此身世,自是惊叹不已,如今见叶爽询问,只得叹了口气,无奈的苦笑:“这说来就话长了。” 此时他看到路边设有一个茶铺,便拉住叶爽:“奔波了这许久,不如在这里坐下喝杯热茶,我再慢慢与你细说。” 叶爽看了一眼那茶铺,心中犹豫了一下,他自幼便寄人蓠下,捡到他的叶老头虽是个秀才出身,到底是家道中落之人,卖身做了别人家的下人,比不得普通寻常人家,日子过得自然是清苦,所以也导至叶爽自小便对钱财看得比别人分外重些。 他身上带有离开温家时,那好心的丫环小红给的些许散碎银子,所幸经历这许多事情也并未丢失,但却是一直小心收着,并不舍得使用,如今看这茶铺虽装修得平常,但进去消费,自然是要花钱的,夕尘伊弥是个和尚,他哪里会有银钱,最终不过是自己付钱罢了,想着心中不免心痛。 夕尘伊弥倒是全然不知他心思,一把拉住叶爽,把他拖到茶铺中的一个空位处,硬按住他坐下:“出门在外,你我一见如故,且又比我年幼,我为长,你为幼,我与你自如兄弟一般,莫要扭捏,快快坐下吃茶。” 叶爽听他如此说,心中也生出豪气,心道难道自己还不如一个和尚吗?如此坐下不动。 夕尘伊弥吩咐店家上了一壶当地有名的‘青雾凝霜茶’,又从桌面上放置的数个倒扣在白瓷碟中,中拿起两个白瓷圆融杯,倒了茶水,给叶爽递了一杯,自己则轻酌一口茶,然后开始细细讲来。 原来夕尘伊弥是六离禅院当代首席长老苦垠禅师的弟子,夕尘伊弥自打记事起,便跟随苦垠禅师在院内修习佛法禅意。 从六岁开始,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跟着禅师出到院外,入世修行。 此次也是因为西方天女出世,引得尸国破印而出,西方十二圣忙得焦头烂额,被逼无奈,只得号召天下各处佛修禅寺等,派出弟子门人行走世间,为其消祸,共同对抗尸国。 因尊从六离禅院院首虚月流法旨,苦垠禅师带着门下弟子夕尘伊弥一路向北而来,只是却不想因为夕尘伊弥自己贪玩,因缘即会与苦垠禅师走散,独自来到这留仙城外。 第四十六章 《妖嫁》 第四十六章妖嫁 夕尘伊弥不知怎的,竟意外打探到六离禅院失传的六离之术尚在,心喜之下,便顺着蛛丝马迹寻了去,不巧碰上了茉莉花妖怜月。 这怜月乃是虢光山瑶碧崖的三大花妖之一,在此地已经修行多年。 而这花妖怜月一见夕尘伊弥,径自惊呆了,原来她与夕尘伊弥十世牵绊,十世之前,他为她挡风雨,为她得罪权贵,后却因奸人所害,惨遭杖毙后,拖到山间,落得个尸骨无存。 她当时只是一株还未修炼成形的茉莉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惨死,却无能为力。 待到她修行有成,化形精怪之时,便以一己之力为其复仇,杀光了那奸人的后代,一家子整整七百一十九口人,但也因此被正道不容,辗转到了这虢光山瑶碧崖,真正成了一名花妖。 再说这怜月也是痴心,虽已过人间十世轮回,如今再见夕尘伊弥,竟是于十世之前长得一模一样,不由意动神摇,顷刻便猜出眼前之人,即是自己十世之前的恩人,喜极而泣,飞奔上前相认。 但夕尘伊弥哪里还记得十世之前的事情,他这一世自小出家,严守戒律清规,不近女色,只一味躲闪。 怜月无法,只得连哄带骗,说自己家在附近,只求得小神僧前去吃盏香茗,以表当年挡风遮雨之恩,别无他求。 夕尘伊弥心中虽半信半疑,但却挡不住怜月与她那些心性活泼的婢女们的一再相邀,更何况他意在寻找六离之术,便盛情难却,跟着去了那瑶碧崖一碰运气。 只是不想这一去,却惹出了许多事来。 怜月领着夕尘伊弥回到虢光山瑶碧崖,她本就对他念念不忘,见他此时与自己相伴而行,一同回返自己所在之地,心中自然大喜,只道他念及当日的情份,也不怀疑,只道从今往后,自己所有便是对方所有,自己有生之年,必将倾尽所能为其而活,有他在自己身旁,此生足矣。 如今,皆因夕尘伊弥是自己十世之前的恩人,自己当年得了他庇护,才有今日,多年来的修持,已具神通,不再受人欺辱。 虽时过境迁,今世有缘再见,也顾不得二人身份悬殊,竟欲以身相许,当下便要夕尘伊弥还俗,与自己成亲。 夕尘伊弥闻言心中大为震惊,自己本就是虚与委蛇,来此寻宝的,哪里肯答应她。 如此便百般推迟,怜月恼羞之下,强行下令,着山中众花妖女史们把他拿下,欲锁在自己屋内,言明只有和自己成亲,才放他出来。 夕尘伊弥空有一身佛门法力,但面对这些花妖所化的娇俏女子,却狠不下心来与其动手,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假意应允,但却声称自己如今尚年幼,以不可立时成婚为由,把婚期压后,心中再做打算。 怜月听得夕尘伊弥回心转意,自是喜出望外,忙与其言明二人只是先拜了天地,日后自然是等夕尘伊弥成人之时再行圆房,便喜兹兹的与众花妖们准备婚礼去了。 众妖也是了得,不用多久便仿着那民间的嫁娶习俗,添置了许多喜庆的物件,硬是把个群妖诸怪聚集所在青山高崖,装点成了婚庆喜堂。 在一众花妖的簇拥下,怜月一袭红衣,凤冠霞披,欢天喜地的和夕尘伊弥拜了天地,只是在送入洞房时,因为之前的约定,所以分房而卧。 婚房为众妖幻术装点山间洞府所化,美伦美奂,内外共为三进院,三个院落之间各有一道门,而婚房则在后院,院内又分左右两房,怜月与夕尘伊弥各住一房。 只因怜月着实是爱极了夕尘伊弥,所以便把自己常日里所用之物,无论巨细,一并装点于夕尘伊弥所住之房,意图让他先接触到自己平日里所用之物,而自己则住进了另一房内。 夕尘伊弥在一众花妖的推拉中,跌跌撞撞的摔进房内,他初入新婚嫁房,自是又羞又惊,双颊飞红,心跳加速,只顾眼观心,心中念佛,不敢张望。 众花妖叽叽喳喳,婚房内更是乱做一团,好在为首的一位美艳花妖见夕尘伊弥耳根红透,便笑道:“新人害羞了,姊妹们快别闹了,再闹,怜月姐姐可就要恼了。” 遂一一拉扯众人,往门外推去,在一片嘻笑斗嘴中向外行去。 好容易见众妖关门离去,屋内空留夕尘伊弥一人,门外脚步渐远,终是淡不可闻,只余屋内红烛摇曳,幔账飘飘,一片喜庆之色。 夕尘伊弥心中只想快快找到六离之宝离去,先前在那一众花妖推搡之时,只紧守心神不乱,哪里敢乱了分寸,他此时方静下心来,左右打量屋内,在望向屋左一角时,心中不由大喜。 原来这处放着个半人高的云龙纹面盆架,架子上放着一个灰白色的破旧花盆,与屋内装饰完全不搭,但却被怜月放置于此。 原来这一花盆,便是在昔日怜月还未修成之时,盘居根基的所在,不想竟是‘六离神僧’当年遗留之物,也是六离禅院数百年前丢失的宝物,花盆内刻有院内名震天下的六离之术,而怜月正是因盆内神僧佛法遗泽庇佑,比起其它妖精来,少走了许多弯路,修为突飞猛进。 夕尘伊弥一眼便认出了此花盆便是六离禅院遗失之宝,心中大喜,直冲上前,捧在手内,不住上下打量。 入手便有一股佛性从盆中缓缓传入掌心,夕尘伊弥脑中顿时浮现阵阵佛音禅唱,洗涤心性,自是喜不自胜,心中叹道:果真是吾佛门至宝,佛性如此之广大,不由得把心中之前的怀疑打消了不少。 原来这佛门至宝,因天性所至,终与妖魔对立,所以对于花妖等一众非人种族,自然是有着克至的功效。 而怜月盘居于此宝之上,却能安然无恙,且还从中得了好处,显然是心中有善,并非恶妖,佛门终究讲的是渡人为善,妖亦如此,自己身为佛门弟子,只取了这佛门至宝即可,却是不可再伤其身。 夕尘伊弥此时得了至宝,在这个新婚之夜,留下字条,声明自己来此只为取六离之宝,成婚之事,不过是权益之计,望花妖怜月以后能修心,继续为善,然后带了花盆就逃出门外。 他自幼修行,佛法更是得到院内高僧相传,修为颇深,此时虢光山群妖正为庆贺怜月大婚,竟是无人寻山守路,便如此让夕尘伊弥一路通行,轻易的逃了出去,引得怜月身着新娘喜袍上天下地的追寻,直至留仙城外。 叶爽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得拍手笑道:“这真比镇上说书先生讲的精彩百倍。” 夕尘伊弥愤愤不平地详怒道:“你莫笑我,若世上这等奇事落于你身上,还不知你如何应对呢!” 叶爽见他如此,忙腆着脸皮笑道:“我只是初闻此等匪夷所思之事感到惊奇,你倒是急了。” 凝思片刻,转而安慰道:“如今你却是可不必在意,自古人妖两族,哪有成婚的道理,我虽然年幼,倒也是知道的,更不必烦恼,在这留仙城内,那花妖自然是进不来的,等你师父寻来,她必不敢造次。” “只是我师父如今不知云游至何方?” 夕尘伊弥叹了一口气,突然心中一动:“你说你已入了天山一派,做了那冰心的药童,想必是在寻到那叹风先生去救人,而待他破阵救人之后,便是要同他们一道回返天山的,不如我与你一道,你们天山在草原之上也是有些名望的,我此行亦是要长见识,是定是要去见识一二,如此沿路留下线索与我师父,让他上天山寻我,岂不好?” 叶爽闻言先是一呆,但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年幼,孤身一人在外,身边若有一个朋友相随,且还有着不俗的见识,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如此,叶爽自然心中欢喜,便答应了下来。 夕尘伊弥见他同意,心中也是痛快,便又叫小二端上一些可充饥之食。 茶足饭饱之后,厚着脸皮对着店小二说道:“出家人身无分文,小僧斗胆向施主化缘,小僧此处有一安家符,平日里置于宅内,可保阖家平安,此符平日里小僧可是要卖一两白银一张,颇为值钱,今日这张就送于施主,以抵我二人茶饭钱,多出的银子不用找零了。” 说话之间,也不知他从哪里掏出一张黄纸符,硬是塞到店小二手中,然后在店小二呆滞的目光里,拉起叶爽,冲出茶铺,飞也似的向巷子深处跑去,七转八拐,消失不见。 久久之后,店小二才缓过神来,大喊大叫:“直娘贼,竟敢白吃白喝,快快还我茶饭钱。” 他跌跌撞撞地追出茶铺,站在路中左右张望,欲寻二人,此时那二人早已跑远,哪里还找得到人影,只得骂骂咧咧的去寻掌柜的汇报。 那茶铺掌柜闻言,气得一阵呵斥怒骂,只说要从店小二工钱里扣。 店小二无法,只恨得牙痒痒,直把夕尘伊弥二人骂做是没有廉耻、不知生死的泼皮小贼,但那张黄纸符却被他收在怀中,心中想着,听那贼和尚说,这好歹也值个一两银子,也不知真假,不如拿回家去留着,若真能保家宅平安,也未可知。 再说谢家也确是有城主府的实力,谢婉蓉回到府中,只是随口与府中下人交待了一句,那下人便忙跑出,寻了城中守军头领吩咐下去,不多时,便有军中下属来报,说是已探知叹风先生在城中的落脚之处。 那头领忙层层上报,经由城主府下人再报于谢婉蓉,她自得了消息,心中寻思了一二,便下了个贴,命人拿去请叹风先生。 又恐叹风先生另有他事,未必前来,又在贴中加了几笔,简单说明事关他师妹冰心的性命,望其来府一会。 同时,又再另命人去寻叶爽二人,请二人来府中一叙。 原来那叹风先生为天山派中名宿,在北地颇有些名望,他此次来留仙城,便是为了天山派一桩公案而来。 平日里他为查此案,不便露面在外,只是连日来四处暗访,却毫无任何线索,正在一筹莫展之时,突然听得城主府大小姐下贴来邀,正心惊自己如何行踪外泄,却也不敢怠慢,从来人手中接过贴子拆开一看,真是触目惊心,也顾不得显露踪迹,忙跟了来人,前往城主府。 而另一边,街角处,叶爽正嘲笑夕尘伊弥身为出家人,却做出如此宵小之事,在茶铺里骗吃骗喝,有辱佛门清修之名时,早有城主府之人在街边等侯。 叶爽听闻得谢婉蓉已寻到叹风先生,心中大喜之余,由衷佩服谢婉蓉之能,连忙拉着夕尘伊弥跟着来人直奔城主府。 第四十七章 《觅踪》 第四十七章觅踪 留仙城城主府位于城中央,占地颇广,朱门绣户,亭台楼阁与飞檐青瓦相映成趣,殿宇重重之间,地上花草正浓,姹紫嫣红一片,环绕假山水榭,曲水蜿蜒流过,曲径通幽之处,蜂飞蝶舞。 数千年传承,气派自然非凡,叶爽也曾在富贵人家做过仆人,曾以为天下富贵莫过于此,但此时方知那华莲镇温家实为小门小户,如何能与真正的豪门相提并论,自己一路跟着城主府下人入府行来,所见皆为不凡,真是叹为观止。 府中偏厅,谢婉蓉则安坐于一张紫檀螺钿蝠纹灯挂椅之上,手捧着一盏五瓣葵口青瓷荷花托盏,正在吃茶。 叹风先生此时早已坐立不安的等着,看谢婉蓉如此,亦不便表露,跟着端起桌上的茶盏,只不喝茶,眼勾勾的望着门外,与谢婉蓉闲聊。 此时只见下人带着二人进入堂内,谢婉蓉笑着起身:“正说着呢,可巧就来了。” 叹风先生见她如此神色,便知自己所等之人已到。 他连忙放下手中茶盏起身,仔细打量起眼前二人,只是见他二人如此年幼,心中自是疑惑不已,只听谢婉蓉上前引见:“这位便是你们要找的天山派司掌刑堂的堂主——叹风先生。” 叶爽等二人忙与其见礼,只是叶爽只与冰心接触不久,并不了解天山一派之中的详情,此次出来寻找叹风先生,亦是事出紧急,对于这位叹风先生了解并不多。 只见眼前一身青衫儒服,乍看像一个私塾执教的教书先生,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腰板挺直,一缕美须修正得整整齐齐,长相更显清俊儒雅,一脸正气,神采飞扬。 夕尘伊弥先前听说过叶爽之事,知道他对这位门中的前辈并不了解,所以便在旁声如温玉地耐心解说道:“小僧听闻先生在天山有铁面无私之称,如按俗世间朝庭的说法,先生之职亦可算是三法司之一的御史,负责监督门派中众弟子的一切行为规矩。” 谢婉蓉亦点头接着笑道:“不错,先生在天山所任,当可算得上是人世间三法司之一的御史之职,并且身兼日常处理派中大小事务,巡视各地,纠正刑罚,肃整派中各种礼仪,在天山一众长老中,亦是地位超然。” 叹风先生听她二人如此说,心中不免骄傲几分,那夕尘伊弥也就罢了,只是个十来岁的小沙弥,但谢婉蓉乃留仙城主之女,又是东海青木岛七峰弟子,如此身份,对自己有如此高的评价,心中自然舒畅。 但心中又有些许不安,便作出惶恐之色,拱手谢道:“岂敢当小姐妙赞,小可的勾当,哪里入得了小姐之眼。” 谢婉蓉见他如此,只含笑不答,抬眼看向叶爽二人:“二位弟弟见谅,愚姐先前与二位相遇之时,因那枯骨夫人之事未了,急于回府,还未请教高姓大名,此时你等所寻的叹风先生已在此地,不知可否畅言相告?” 她交游广阔,善于察言观色,知道叹风先生并不认识眼前二人,而自己也因他二人是与春申君相识,更曾获春申君邀约,那小和尚倒也罢了,修为不俗,只是这红袍小孩,身上并无特别之处,法力底微,似是刚修行不久,除去身上的红袍这一异宝,也想不出来为何春申君会对其另眼相看,故也想知道其身份。 “小僧自六离禅院而来,与家师苦垠禅师外出修缘,不小心走散了,与这位叶爽小施主因缘际会,结为同伴,一同路过此地。”夕尘伊弥不等叶爽答话,忙双手合什回道。 “原来是六离禅院的小神僧,愚姐也曾听闻过近年来有传闻,在六离神僧之后,禅院内又出了个千年难得的佛门有缘人,不知小神僧可知此人?”谢婉蓉凝思片刻,美目望向夕尘伊弥,含笑问道。 “小僧自幼便少在院内生活,常年与家师在外修行,所以也不甚知晓谢小姐所说,也许是小僧的哪位师兄弟被外界所传也未可知。”夕尘伊弥眉毛一挑,轻描淡写地答道。 谢婉蓉浅笑不语,转头又看向叶爽。 叹风先生此时抱拳向前施礼:“在下便是天山叹风,不知小官人尊姓大名?” “不敢不敢,在下叶爽,现如今也可算是天山门下之人。”叶爽忙回礼道。 如果是旁人听见天山叹风这几个字,非得悚然动容不可,但叶爽初入修行界,哪里知道天下之事,听到眼前之人自我介绍,竟浑然不觉,只当是冰心的师兄。 如此也不避讳身边的谢婉蓉,忙把冰心在氤倥荒原内路遇自己,如何收自己做药童,并与四象国师霍敏争斗,又被其所困之事告知叹风先生。 他自幼与秀才叶老头相依为命,从叶老头那学到许多学识,这一路许多事情,被他捡那可说的,精简明了的说了出来,只是湖畔二老之事却只字未题。 叹风先生听闻四象国师霍敏之名,面色微变,即知此子所说不假,因他与冰心同为天山长老,自然是知道冰心与霍敏之间的隐秘之事,忙问明冰心与霍敏所在方向,就要前去救人。 “大约出了城门向西,只是不知道有多远,我亦是稀里糊涂的被冬儿送来,对了,冬儿——”叶爽一时竟是忘了那巨鹤,那鹤如今在湖畔二老之处,还不知如何。 叹风先生心念一动,忙问道:“是了,冰心师妹每次出门,皆有冬儿相伴,它此时何在?” 话音未落,只听得屋外晴空里突然一记霹雳声响起,由外而内的传了进来。 众人惊觉有异,谢婉蓉与叹风先生忙飞身疾行而出,叶爽与夕尘伊弥对望一眼,紧跟着快步走出,行至厅外花园空地之上。 此时只见天地间一片灰蒙,先前倒扣在留仙城上空的那个光碗已然不见,空中乌云密布,阴沉下压,早先那明媚阳光已被厚厚的云层所掩盖,一阵大风狂卷而来,檐下铃儿叮当作响,直吹得满地花草翻飞,树木倾摇,众人衣带衫袖猎猎鼓动不已。 府内深处突然飞出一道红色身影,后面跟着一道灰影,翻墙越楼,疾冲天边而去。 一个清脆的笑声传来:“封天印已破,今日事了,这小子借来一用,可让白发三千丈准备好贱妾所需之物,贱妾自会去天南寻她,朱老怪,我们走。” 话音未落,红灰身影已消逝不见。 此时各种惊急怒骂之声传来,在红灰身影之后,又飞出数道人影,向着红灰身影消逝的方向腾空追去。 只见府内各院中人声惊呼飞奔,虽然事出突然,但留仙城主府平日里管教颇严,所以那些个仆人也只是在急切之间有些慌神,并不混乱。 看着空中的乌云越发阴沉,谢婉蓉又惊又怒,身上突然青芒炸现,衣衫裙带鼓舞飞胀,就要飞身跟着追去。 “小姐,老爷吩咐,让你快去前厅,他有要事寻你。”此时一灰衣仆人风风火火的从外院冲了进来,口中不住大叫。 谢婉蓉闻言定了定神,转而眉头微蹙,瞥了他一眼,衣袖向下一拂,隐去青芒,高声问道:“前厅里发生何事?” 灰衣仆人瞄了一眼叹风先生等人,口中喃喃说道:“老爷只吩付让小姐快去,其余的并无交代。” 谢婉莹心中知道前厅所发生之事,父亲是不想太多人知道,故而并未与仆人说明。 继而转头对着叹风先生歉然笑道:“府内突发急事,且先生师妹尚等着先生出手相救,实是不便相留。” “正是,不敢打扰府中办事,今日之事,叹风在此谢过,他日天山定有厚报,就此别过。” 叹风先生心中知事关留仙城主府隐秘,自己不便在此,忙心领神会的与其道别。 随即转头打量了叶爽一眼,点头示意道:“你即是我天山门人,可先随我来。” 叶爽陡然醒过神来,先前还在担心自己所说,叹风先生未必会信,只因自己也只与冰心相识不久,冰心也未曾与自己详细说过天山门内各种事项,哪里能让其相信自己前去救人,如今听得叹风先生认可,自然是放下心来。 叹风先生与谢婉蓉道别,快步跟着谢婉蓉叫来的下人往府外行去,叶爽与夕尘伊弥忙也与其道别,跟了出去。 谢婉蓉望着三人离去,心事浮沉,思绪百转,转身向着前厅急行而去。 此间事按下不提。 却说叹风先生等人出了城主府,穿过长街,来到一处亭子外,此时街上行人因天色突变,狂风也来得突然,正呼儿唤女的紧赶着回家,街道两边的商铺店家也忙着打点收拾各种物件,谨防着也许会突如其来倾盆大雨。 叹风先生进了亭子,转身看向叶爽二人,他先是对着夕尘伊弥点了点头,转而对着叶爽皱眉道:“我师妹即收了你做药童,以后你就是她弟子,而我也就是你师伯,你之前所说种种,再说一次。” 叶爽知他欲知道更多细节,索性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与冰心相遇后到碰上霍敏之事完整地说上一遍,只隐去了逃往留仙城时在大草原上偶遇湖畔二老之事,即便之后仙鹤冬儿伤愈回归,也未必能将此事告知旁人,对于二老的本事,他是极信服的,相信二老自然有办法让冬儿无法说出。 叹风先生眯起眼来细听叶爽所诉,点了点头,思考良久才道:“如此,仔细想来,你师父身陷霍敏的‘四象裂风阵’已有七八日之久,你刚入门才几日,无甚法力,我此时去救你师父,若带上你,脚力自然会慢上许多。” 叶爽忙回道:“我已开始修习‘逍遥游’心法,只是还有许多不明之处。” 叹风先生听闻得冰心连天山至高心法都教了叶爽,心知冰心对此子不同,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叶爽身后的夕尘伊弥,又对叶爽接道:“我先去救你师父,你可随后跟来,这是天山的身份令牌,”说着,手掌摊开伸向叶爽,只见他手心处有一块透明如冰块似的六边形琉璃制小牌子。 叶爽接过一看,这六边形小牌子上刻着精美的双龙纹云霞图样,龙首尾相接,龙身弯曲,龙尾上翘,龙嘴大张,吐出云霞绕体,双龙环绕两个小字,叶爽却是认得,是用玉箸篆写的‘天山’二字,反过背面,则同样是用玉箸篆写的一个“丁”字。 “我天山弟子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甲为最高,丁为最低,你才入门未久,即便是有我师妹——冰心这样的长老为师,又习得‘逍遥游’,也需从最低级的入门弟子做起。”叹风先生缓缓说道。 他微一迟疑,又说道:“我若救了你师父后,你还未曾赶到,则我们先回天山,你直接去天山寻我二人,凭此令牌可入山门。” 转而双眼精光爆射,朝着夕尘伊弥稽首,沉声道:“小神僧,你与叶爽朋友一场,还望你可在此期间护他周全。” 也不等夕尘伊弥答应,便顾不得惊世骇俗,转身腾空飞掠,在附近百姓的惊呼中,直冲天宇而去,转眼没入乌压压的云层之中。 第四十八章 《伤容》 第四十八章伤容 夕尘伊弥心里“咯噔”一跳:“怎可如此,我并未答应,你如何就此离去?”接着便冲着叹风先生离去的方向大喊大叫。 叶爽笑道:“你先前不是说要与我同上天山吗?如此不是正合你意?你此时为何不答应?” “话虽如此,可他怎能未等我答应,就这样离去,这等强加于人的感觉,我并不喜。”夕尘伊弥愤愤不平地说道。 “好了,叹风师伯也是救人心切,等不及你回复便先行离去,也是情有可源。”叶爽笑着安慰他道。 夕尘伊弥闻言叹了口气,亦不再为此而纠缠,转而与叶爽商议着如何更快的去往大草原,寻到冰心被困之地,然后二人穿过城中来往的人群,出城而去。 再说叹风先生离了留仙城,在空中疾行,他右手握着一个青铜所制的圆盘,盘中玉针不断转动定位,左手拔开漫天云雾,双目闪着精光,向下方张望。 为了救人,他在空中疾飞一日一夜,也未敢停下休息,经青铜圆盘多次定位之后,不断调整方向,又向前飞行了半日,终于看到前方草原之上,无数花瓣盘旋飞舞,荡起一片花海,其中更有异域乐声隐隐传来。 叹风先生心知冰心必在此处,忙降下飞行高度,加速向那处飞去。 人还未到,嘴上便已大呼:“霍敏,你敢——” 他声如惊雷,显然是动用了绝顶真气,音浪远远的传了过来,隐隐压制住了布阵中的四对青年男女所发出的音波。 这霍敏已在此地设阵围困了冰心约有十日之久,眼见冰心便要支持不住,心中大喜,正挥舞着‘天罡刀’,卷起“兹兹”的电光,向冰心身外的元气罩狠狠地劈下。 突闻得远处有人出声,似是前来救人,不由大怒,抬眼见天边有人飞来,仔细一看,见竟是冰心的师兄——天山叹风先生。 心下一沉,面上却尖声狂笑:“想救人——”。 右手一翻,继而挥动‘天罡刀’,反手向着飞驰而来的叹风先生一刀劈去:“我偏不让你救她”。 霎时间,刀光中闪电“噼啪”作响,远远的朝叹风先生夭矫飞窜击去,欲将其笼罩在内。 叹风先生急忙挥动衣袖,凌空飞卷起一道磅礴气浪,疾挡于身前,“轰”地一声,闪电刀光被这气浪所阻,震声不绝,狂风陡起,一道道气浪涡旋,如涟漪般四散开来。 草原之上,被这滚滚飞舞地气浪闪电绞动得四处炸开,一片狼藉。 这一刀之威被叹风先生轻易间便挡下,霍敏见状不由大怒,眼中闪过狂怒的神色:“狂贼看刀”。 霍敏此时接二连三的不断出刀,发出一层又一层的猛攻,一把‘天罡刀’被她舞得上下翻飞,带起道道电光,汹涌变化如同海中巨浪,层层递近,招招逼向叹风先生周身要害。 叹风先生见她如此,心中恼恨:“这妖女果然阴毒,知道师妹在她的‘四象裂风阵’中坚持得越久,之后身体心神所受损伤便会越严重,她此时步步逼紧,不让我去破阵救人,就是想让冰心在她阵中渐失道行。” “如此一来,即便得救,也必将元气大伤,再难恢复原先修为。”他心中大急,只是霍敏一连串的猛烈挥刀相向,他也只有奋力运气对持。 但他心中记念着冰心,又怎能专心对敌。 霍敏感受到对方心神不定,自己意念所及,真气飞舞,‘天罡刀’一道又一道的当空斩出,电光气浪,带着地上的断枝碎草,涡流似的直指叹风先先眉心。 叹风先生凝目观望,双袖挥出,袖内气劲呼啸而出,蓬然吞吐间,急电奔雷一般,化做无数风刀,一袖便斩断‘天罡刀’来势汹汹的刀气,一袖由下而上,带起风刀扫过霍敏的腿脚之间。 霍敏大惊,娇叱一声,忙挥刀转向,上下左右旋转挥舞,闪电劈斫,将那些飞射而来的风刀劈成齑粉,但也觉全身似被狂潮推涌一般,气血翻涌,站立不稳,难受到了极点。 她不由得银牙一咬,把脚一跺,身形冲天而起,声音都已扭曲变调,怒极而笑:“我不信你每次都这么幸运。” 她这话显然是对冰心而言,她眼见叹风先生法力高出自己不少,心知今日恐难取冰心性命了,但她心性高傲,即便已知结果,但手上却仍然挥刀强攻。 周边的那一众青年男女忙舞动手中花篮乐器,配合起霍敏手中挥动的‘天罡刀’,发出各种攻击,一时间,电光刀影,飞花声波,炸起层层气浪,一片气势如虹。 更有男女青年纷纷大声呵斥:“哪里来的野人,也敢与我们四象国师府为敌,还不快快退下,否则今日必叫你锉骨扬灰。” 霍敏跨过众人,身姿优雅,轻盈地在半空中飞过,身前刀气划破长空,闪电炸现,耀眼的电光气刃一分为二,全神贯注地一往前行,分别劈向叹风及冰心。 冰心此时已是自身难保,为了支撑护身元气罩,多日来法力几近枯竭,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天罡刀’劲带着无数电光向着自己劈来,欲要运气加强元气罩的防御,却发现体内空空,再也调不起一丝法力。 不仅如此,她体内法力即将耗尽,连带着身外的元气罩也是强弩之未,霍敏的刀气电光尚未透过元气罩,她已被气机牵引,眼前金星乱舞,喉中腥甜翻涌,连气也喘不过来。 不由得悲怒空茫,直至此时,便再也握不住手的‘雎丽刀’,任其跌落在身下草中,她心中方感到一丝惊惧之意,暗叹:吾命休矣。 叹风先生见状,还不等“啊”地一声惊呼喊出,便早在惊怒之间,一心二用,忙里向着那道劈向冰心的刀光挥动衣袖,只见袖中光华光耀,飞出一块竹简,竹简遇风便长,急速长成一人高,立于冰心之前。 霍敏劈来的‘天罡刀’劲及电光与竹简撞在一起,气劲电波瞬间波漪荡漾开来,银蛇乱舞一般,草原上狂风骤起,附近草皮整块被掀开,四处横飞,整个大地都在摇曳不止。 而叹风先生另一只袖子则变成巨大的一个漩涡,努力的把另一道刀力吸进袖中,袖子转动之间,如大坝泄洪一般,泄去了大部份攻击,但仍有小部分击中他,整个手臂酸痛麻痹,十指轻轻颤抖着。 如若此时他专心与霍敏一战,霍敏定非他对手,但他却需要顾及到正在一旁的冰心,无法做到专心对敌,而那道刀光电波与竹简相撞之力交相纵错,产生巨大的反震之力,威力所及,摧枯拉朽,身边四周绿草尽折,土石碎炸。 霍敏抵受不住那凶猛无比的反撞之力,喷出一口鲜血,凌空倒跌,飞回那顶八宝软香榻内,榻中一直未曾出手的那两名俊秀男子忙各伸出双掌接住霍敏,助其泻去强大的反撞之力。 霍敏的手下青年男女众人大哗,骇怒交迸,吩吩大喝:“大胆,竟敢伤我国师。” 众人手中各种乐器音波大作,吩吩化作各种刀剑,向着冰心与叹飞先生斩去。 霍敏站定身子,面上惊怒怨毒之色,狰狞如鬼,厉声喝道:“想救人,哪有这么容易。” 咬牙怒叱,继而又再次挥着无数道电光、层层叠叠环绕着的‘天罡刀’,闪耀穿梭飞舞而起,从众青年男女头上跃过,向着叹风先生冲去。 叹风先生只觉得霍敏一刀紧接着一刀辟下,刀劲狂涛骇浪般的,滚滚而来,连绵不绝,再加上她那一众音奴乐婢在一旁不断扰局,自己挡避不及,被一波劲浪冲激撞得闷哼一声,口吐鲜血,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飞。 二人两败俱伤,叹风先生心下一沉,大声怒喝:“霍敏,莫非你真要赶尽杀绝?” 只见他挥手向天,手中白光环绕,交织成一把羽扇,向着霍敏等人一把扇去。 一时间,白华暴涨,气浪所及,摧枯拉朽,叹风先生此时方才被逼拿出真实本事。 霍敏等一众人惨呼迭起,被这一扇之力压得呼吸不行,眼前更是什么也看不清,惨叫惊呼此起彼伏,“呯呯呯~~”声接连响起,在白华气浪炸舞之间,众人皆被腾云驾雾似地轰了出去。 一群青年男女头昏眼花,个个都一跤跌坐在地。 霍敏心中暗叹了一声,跺了跺脚,突然仰头对着冰心格格大笑道:“算你走运,我们走。” 转身带着一众男女从冰心身边掠过,飞入八宝软香榻内,那些青年男女在飞回之时,已然收拾妥当自己衣着,依然如来时,四男四女前面开道,八名壮男抬轿,榻内两名男子左右随侍,凌空疾飞而去。 见到霍敏离去,叹风先生心中方松一口气,手中羽扇白华浮动,一闪而没。 他尚且还来不及行到冰心身前问候,便听冰心发出痛撤心扉的凄厉哭泣,嘴中不停大叫:“我的脸~~” 远远的听到霍敏半躺在八宝软香榻之上大声笑道:“你中了我的‘七毒大日烈焰’,是再不能好了,呵呵呵——”由一众男女护着,向远方渐渐飞得不见。 原来霍敏转身飞过之时,手中掏出‘青天白日镜’对着冰心的脸上一晃,冰心便被镜中的‘大日烈焰’所伤,此火原就是天下有名,而霍敏每日更是采集七种毒虫,提取其毒液滋养此镜,使得‘大日烈焰’中带有剧毒,若外人中之,不了解是哪七种毒虫所配,而即便是知道是哪七种毒虫,也不知各种毒虫比例如何,这样是无法配出解药的。 叹风先生忙一把扶住冰心,盘膝坐于她身前,四手相抵,强运真气度了过去,护住冰心心脉,却见她往日那如花之容在肉眼可见之下渐渐腐化,血肉模糊一片,心中一片骇然,忙从怀中取出一枚红色丹药塞到她嘴中。 冰心此时怒极,只是她已心力憔悴,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叹风先生定睛望去,却见此时冰心的脸上已无一片完整皮肤,腐肉之中露出森森白骨,昔日的清丽容颜不复存在,不由得脑中轰然大震,全身僵硬, 半空中一声鹤鸣声响起,远远的天边,飞来一道白影,蓬然冲到叹风先生身前,倏地化为一只巨鹤,巨翅展动,“噗噗”直响。 原来却是冰心所养的白鹤冬儿飞来,它此时外形却是比之前大上一圈,周身羽毛白如冰雪,动静之间,头上红顶处隐有一圈红芒环绕,神骏无匹。 那白鹤冬儿此时见主人遇难,急急的把头伸过去,紧盯着她看,口中轻轻鸣叫。 叹见先生见冬儿飞来,忙抱着冰心飞身而起,落在鹤背,大声叫道:“冬儿,快快飞回天山,你主人如今有难,只有回山才能有救。” 他心知冰心所养此鹤优为灵异,平日里飞行速度就比自己快上不少,是天山有名的飞行灵兽,有它相助,应该可以尽快回到天山。 见它此时外形比往日更为神骏,心中颇为惊讶,但如今冰心危在旦夕,也顾不得细察,忙命冬儿向着天山飞去。 第四十九章 《炼宝》 第四十九章炼宝 冬儿灵性十足,早知事态严重,双翅奋力挥动,已扶风而直上蓝天。 等到夕尘伊弥带着叶爽一路程风尘仆仆的从留仙城赶到此地的时候,天边只留下一个白点。 然而,当他们站在广袤的大草原上,远远望着那个微小的白影渐渐消失在天际,二人不禁感到深深的无奈和遗憾。 他们二人原本是期待着尽快赶到,这样就能够与冰心相聚重逢,但怎耐何叶爽才开始修行几日,无甚法力,更不用说会什么飞行之术,一路之上全依仗夕尘伊弥施法带着,方能在叹风先生等人大战之后不久,赶在他与冬儿离开时赶到。 但却也只能是一到现场,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正在叹息间,夕尘伊弥不经意的一个转身,便瞧见不远处草地上有一点光华微闪,忙快步走上去捡起细细观看,原来是一把短弯刀。 叶爽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这是冰心所用的‘雎丽’,想来是她不小心遗落。” 他目光落在雎丽刀上,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这把散发着淡淡光泽的弯刀,便是冰心从霍敏处所得的一件宝物,如无意外,定是不会遗落在此,。 夕尘伊弥轻轻抚摸着刀身,感受到那冰冷而坚硬的质感,似铁非铁,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成,不由脱口而赞:“好刀。”随即把手中的雎丽向叶爽递了过去。 叶爽一把接过,收入袖中,心中想着如何把刀送上天山归还。 他自那日在留仙城中,春申君曾言自己身上所穿着的红袍与腰带颇为神秘,便开始留心,在跟着夕尘伊弥一路行至此地的空闲时候,就曾摸索探究,渐渐发现红袍与腰带颇有许多神奇之处,更因为其在防护之时会有红莲暗纹浮现,便给这红袍起了个名字叫‘红莲’,而腰带上有如龙鳞图样,也给腰带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震鳞碟躞’。 叶爽还发现‘红莲纹衣’的袖子内有一个可容纳物品的空间,他此时也不知这空间有多大,只知道手抻进去却是摸不到底,把东西放进去后确宛若无物,在需要用的时候,再把手抻进去,只在脑中想着这件东西,便会抓住拿出,十分的神奇。 只是他现在还无法感知这个袖内空间的大小,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只知道自己放进去什么,就可以从中拿出来什么,至于能放多少东西,他更是不清楚。 但平日里可随意把手中的物件放入其中,也可随意把袖中的物件取出,倒是十分的方便。 此时二人立在草原之上,也不知天山具体在哪里,二人虽一顿商量,也无头绪,只得先往冬儿飞离的方向前行。 沥沥微风吹过二人的脸颊,带着些许凉意,行走在这片辽阔如海的绿色草原上,满眼尽是草浪摇曳,仿佛在为二人送行。 这通往天山的旅程,虽然充满了未知,但二人早已没有了之前那种赶路的心态,一路上打打闹闹,倒也快活。 只因二人年纪尚幼,即便夕尘伊弥也不过是比叶爽大上几岁而已,二人心性均如孩童一般,且夕尘伊弥自幼便在戒律森严的佛门之地——六离禅院修行,自从六离神僧失踪之后,院规更为严苛。 他有幸拜在苦垠禅师座下听法,所幸禅师并未如同院内其他佛门高修那样古板,对其慈爱,多方关照,更是任其迸发自然天性,只做为人向善类大方向的引导,所以在夕尘伊弥身上,不但看不到一般佛门弟子的那种古板严肃感,反而多了许多活泼灵动。 而叶爽因为之前的经历,虽然曾经身为仆人,但好在也有叶老头的教导,才不至于心灵阴暗,现如今有了夕尘伊弥这个年岁相差无几的同龄人在身边作伴,又再经过这些天来的相互认可与交心,便已熟得不能再熟,直把对方当做自己兄弟一般来对待。 在这旅途的过程中,因均不认得去往天山的路,二人只得约莫朝着当日冬儿飞逝的方向前行,但有行到草原上那有人烟之处,便会上前找些牧民询问天山之所在。 而草原之上,这些牧民大多性格豪迈不羁,见他二人一僧一俗,年纪又幼小,却长得精灵可爱,除了会指明方向之外,还会送二人一些牛羊马奶青稞饼做为干粮。 更有甚者,从帐篷内奔出个上了年纪的阿婆阿公,握着二人的手,诚意满满地邀请他们留下做客。 碰上这些好心的牧民,二人心中感动不已,夕尘伊弥便又会拿出那黄纸符,送于这些草原上的牧民,声称此符可保其家人平安。 每每此时,叶爽总会嘲笑于他又来骗人,夕尘伊弥却笑而不语。 但那些牧民却是感激不尽,只因草原之上的生活异常的恶劣,各种天灾兽祸、妖灵异怪以及强盗的出没,带给牧民们巨大的灾难,在此地生存的艰难,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而夕尘伊弥年纪虽小,但那一身的装扮,却是十足的佛门子弟在外游历的模样,再加上他这具皮囊生得不俗,尤其在与牧民们大谈佛法之时,颇具高僧普世济民之姿,所以这些牧民在感谢他赠符之余,都会称之为小圣僧。 叶爽除了每日必会修练冰心所授的天山逍遥游心法,有时亦会把自己身上所得之物取出一一查看。 因他近日来奇遇颇多,从已然穿在身上的‘红莲纹衣’,到湖畔二老所赠的‘朝露流云’与龙须鞭,叶爽深觉此鞭即是来自‘碧目金虬’身上之物,便唤此鞭为‘虬龙鞭’,这两样一个已戴在脸上,平日里海市蜃楼一般,幻化减低自己样貌在别人眼中的样子,另一个则盘在手臂上,隐缩在宽袍大袖之中。 再到春申君所赠‘刹冄驭兽圈’,以及宫欣兰离别之时交给自己的那一个铜铃。 这个铜铃却是他在修练之间,发现存在自己丹田之内,先前倒是以为在黑白谷丢失,如今知道了去处,却是开心致极。 他用夕尘伊弥所教之法,常把这铜铃从丹田内取出把玩。 ‘刹冄驭兽圈’需要碰到妖兽之类之时才有机会使用,而那个铜铃,却是叶爽自得到手之后,从未把玩过,现如今,即便自己身上已有‘朝露流云’、‘虬龙鞭’、‘红莲纹衣’、‘刹冄驭兽圈’等宝贝,却因此铃是自己最为艰难之时,宫欣兰所赠,所以对其的情感又比其它宝物来得不一样些。 而当日宫欣兰在赠此铃之时,也曾言明说是此物她也不了解,为一位神秘高人所赐,能避祸挡灾。 因此他把这铜铃放在手心中看了许久,也看不出其中有何神秘之处,便依着当日宫欣兰所授的秘法,闭目养神,握紧手心中的铃铛,慢慢用心神滋养,试图了解真相,并将其掌握。 却说那不知多少万里之外,一片无边汪洋之间,碧海蓝天,白云浮动,一个白衣童子赤足立于海面之上。 如若此时宫欣兰在此,必会认出这便是当日在那树林之中停留,并为其炼制‘天地人三才幻音铃’的那位童子。 说来也怪,那海面无风起浪,以白衣童子为核心,由内而外,层层叠叠,无穷无尽地向外扩张,但是,在他四周十丈之内,水面却平如明镜,诡异非常。 这白衣童子本是站立在海面之上,闭目静立,脚底紧贴在平静的海水之上,与天海之间融为一体,这片天地仿佛因为他的出现,反而成了一道静谧的风景。 此时的他心中突然一动,双眼缓缓睁开,目光投向远方,似乎能够穿透时空,注视着远方未知的领域。 接着他伸出如玉一般的雪白小手,向下一指,身前海面上便浮起一滩海水,湛蓝透明,片刻之间化成一片水镜停在他身前,镜面约有一丈多高,上下窄而中间宽,直立于阳光之下,晶莹通透。 水镜中一片虚实涌动,幻化出现叶爽的身影,而在镜中的他,正在祭炼一个小铜铃儿。 白衣童子见状,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那女娃儿竟是把我为她炼制的铃儿送人了,这‘天地人三才幻音铃’三缺一,看她如何应付日后的劫难。” 接着又咦了一声:“这娃娃好生奇怪,罢了,现如今我尚有要紧的事儿要办,这人间之事,老爷吩咐过不可随意插手,如此由他去吧。” 眼睛重新又再闭上,水镜顷刻散去,重新化成海水,“哗啦啦——”地落入海中。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白衣童子再次睁开眼睛,抬头看看天色,突然把嘴一张,吐出十八粒光华夺目的明珠。 这些明珠每一粒都灿烂如朝阳似的,它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然后一粒接一粒环绕在白衣童子四周,如众星拱月一般。 一时间,珠光映照之下,海天之间,一片灿烂辉煌,碧海蓝天,明亮而耀眼。 这些明珠发出的光芒不仅照亮了整个海面,更使得海面自上而下,直致海底百丈以内的一切,都变得十分明亮起来。 而那些原本默默无闻生活的海底生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华所吸引,停下了自由穿游海底觅食的脚步,好奇地望向那个正在发出光的地方。 随之便感受到光芒给它们带来的磅礴生命力,它们潜意识里都知道这是得到了莫大的好处,纷纷在光芒照耀下的海水中欢快地游荡,仿佛在庆祝这个美好时刻的到来。 这些海底不知名的生物在这一刻,仿佛都焕发出了新的生命力,它们在光华中摇曳生姿,周身散发出迷人的光晕。 白衣童子从海面上向下望去,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此时他立于十八粒明珠所发出的光芒万丈之中,大袖翻飞,向前不断挥动,衣衫随之飘舞。 他双手各自掐了个法印,十八粒明珠便环绕着他上下左右开始不断旋转移动,看是杂乱,其实却是有着暗循转动的轨迹。 随着明珠的旋转,由慢而快,海面上渐渐飞升弥漫起一片薄薄的水雾,如同轻纱轻轻覆盖在大海的胸膛上,虽然很淡,却见白衣童子神色严谨,显然是丝毫不敢大意。 水雾自海面慢慢飞起,紧接着,那十八粒明珠如长龙吸水似的,把这些水雾吸入珠中。 时间不断消逝,十八粒明珠不知疲倦,贪婪的吸取着这些水雾,然而,却是许久也未见能吸收多少,海面上的水雾只增不减,越发的迷朦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层薄雾所笼罩。 而百里之外的海面,远远的,几个面如锅底,形如鬼魅,头上生有独角的怪物探出头来,竟是那海底霸主——龙族属下的巡海夜叉。 这白衣童子在此地营造出如此之大的声势,早已惊动了此处的一队巡海夜叉,探明此处有异动,忙分水拔浪前来,抬头浮出水面,远远地瞧见海面之上迷雾迭起,更有十八粒明珠在空中转动,光华灿烂,不断吸取迷雾,深知这宝贝历害。 明珠旋转的中心,立有一位白衣童子,而那童子显然便是引起这场异动的主人,而其能操控这等宝贝,且有如此神通,自然是远非自己这几个小小的夜叉所能敌的。 第五十章 《仙苗》 第五十章仙苗 众夜叉浮下海底,彼此商量后,便分派出一名巡海夜叉去往海底龙宫求助,而其余的夜叉则隐身在远处观望,不敢靠近。 白衣童子如何不知那些巡海夜叉所在之地,却也不理会,自顾自地只挥袖捏指,法印变化万千,凝集水雾,以供十八粒明珠吸取。 白衣童子抬头看着眼前这一片水雾,不紧不慢道:“这‘碧海凝神液’倒也有些不同,否则也不至于让老爷念念不忘,如今还需提取三个时辰,方够装满这十八颗‘月香水影珠’。” “再过些日子,满头雪那糟老头便要带着他自己身上出品的‘春树暮云茶’来献给老爷,老爷什么好东西没有,对上他也只是因盛情难却。” “说起这位满头雪,他与老爷倒是有些的渊源。想当年,他本是一颗生长在野山荒岭的茶树,因机缘巧合得老爷点化,由树化形,得了莫大的好处,有幸修成了人身。为了报恩,每至自己身上的茶叶成熟,便会采摘了极好的嫩芽儿,送于老爷。” “老爷又因此树每六千年才成熟一次,倒也是难得,更难为他有此报恩之心,随口赐名‘春树暮云’,又因‘春树暮云茶’若使用‘碧海凝神液’烹饪,茶有异香,却是甚合老爷的口味,只是累着我,每六千年便要来此收集一回。”白衣童子思绪万千。 “‘碧海凝神液’的提炼过程其实并不复杂,但却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看样子还需要在这里等待三个时辰,才能收集到足够的‘碧海凝神液’。” “说来也好笑,满头雪这糟老头每次来见老爷都会带上那个小丫头,”白衣童子心中突然出现了一袭绿衣的倩影。 “那小丫头每次来都要我叫她姐姐,颇为有趣。”想到有趣可笑之处,嘴角轻微上扬。 再说那巡海夜叉已深入海底,在海域中疾行,一路穿过五彩斑斓的珊瑚林,又经过晶莹剔透的水晶洞,直达龙宫。 他在宫门处交了令牌,复领了宫碟,巡海夜叉又整了整身上的衣衫,便紧随守宫侍卫行至宫中,报与当日值殿大将。 那大将闻报不敢怠慢,忙层层上报,终是由光?大夫章先生起了奏章,进宫呈递于龙君。 龙宫大殿中,龙君正安座于用血玉珊瑚及各色宝石美玉装点的水晶王座之上,与分立于座下左右的朝臣们议事,听得宫门处黄门令高呼章先生有事急奏,便着宣进殿。 ?大夫章先生手捧奏章,恭恭敬敬的疾步进殿,将奏章呈上,龙君观之大惊,几乎从水晶王座上摔下来。 众朝臣见状具为大惊失色,却也不敢当场发问,只在龙君座下左右交头,窃窃私语。 龙君一时定下神来,忙吩咐左右侍卫,开了自己珍藏了无数宝物的龙宫宝库,从中挑选了无数奇珍异宝,用了十辆九龙香辇驼着。 龙君又下令后宫及殿前百官收拾妥当,亲自率领无数龙婆、龙子、龙女、龙孙,领衔一众龙宫文臣武将,架起仪仗,带着那十辆装满珍奇宝物的九龙香辇,浩浩荡荡的出了龙宫,向着白衣童子所在的海域行去。 一路上,早有一众何罗鱼兵乘着海马在前分水开道,何罗鱼多头,每个头又生多目,眼观八方,行过之处,吩吩呵斥四周水族,宣告龙君将至,令各族退避之言。 海底各种水族见是主君出行,纷纷退避百里,让出水路。 队伍行径中,众人皆不敢高声,除去龙君等心中有数的几位,其余一干人等,皆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龙君此行为何? 虽心中疑惑,见此阵仗,也不敢多问,只随着队伍在那海底一路疾行。 时间不断逝去,眼见头顶日光渐渐暗淡下来,白衣童子心知时辰已差不多,十八颗‘月香水影珠’也已装满,在满空的水雾掩映之下,晶莹如透。 白衣童子双袖向上挥动,便见漫天的水雾化做丝丝细雨,落入海中,只一会儿,海面便重归平寂,日光又复明了起来。 紧接着那十八颗‘月香水影珠’滴溜溜的在白衣童子身侧环绕盘旋,他此时却是向右方远处望了一眼,笑道:“这条老龙,又在搞这些花样,我却不想理他,免得见面又得装模作样一番,不胜其烦。” 说罢,便把嘴一张,向内吸了一口气,只见十八颗‘月香水影珠’连成一线,缓缓落入他口内。 白衣童子收完‘月香水影珠’,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影便在空中隐去,再不见踪迹。 远处藏身的巡海夜叉忙浮出海面,擦了擦眼睛,哪里还能看得到,只见此处海域已恢复平静,与平时无异,只是空中平添多了好些灵气,比平日里浓郁了许多。 而附近海域生灵也因此处灵气突然爆涨,所以在此久久不愿离去,以期获得许多好处。 等到龙君一行赶到此处之时,那几名巡海夜叉忙跪拜禀报,龙君捶胸跺足,在那里叹悔来迟了半步。 但也无法,只得吩咐下去,在此处海面设上祭坛,摆上各色贡品,焚香祝祷,直至三日之后,方才离去,并下旨,日后若再遇白衣童子来此炼宝,众水族不可造次,龙君圣命,不可违逆,如有忤逆者,诛九族。 至此,另分拔出一队巡海夜叉,日夜驻守此处海域,龙君才率众离去。 在一片绿色的草原之上,两个小小的身影日以继夜的向前行着,这一场旅途其实并不平坦,有荆棘,也有险恶的沼泽。 叶爽与夕尘伊弥从黎明到黄昏,从繁星到曙光,始终并肩前进。 叶爽还是一如即往的深入祭炼铜铃,但却是一无所获,终不得要领,只得把铃系在腰带‘震鳞碟躞’之上,转而去修练冰心所授的天山‘逍遥游’心法,而随着他的修炼渐入佳境,眉心的那片红色叶子图形慢慢清晰了起来。 这日他正在运气修行,只觉得不断的有一股新生暖流从丹田处升起,通达全身,丝丝缕缕,汇集成江河湖海般,奔流直冲四肢及六阳之首,再流回丹田汇总。 如此周而复始,只觉神清气爽,全身上下都似乎充满了无穷的力量,精神熠熠地,他生平从未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感觉,不免心中惊喜交迸,恨不能纵声长呼。 他欣喜之余,竟发现那股暖流汇集在丹田处,渐渐形成了一个黑点,细如灰尘,如不是在腹中,又在运功之时方能感知,自是难以发现。 叶爽心下一沉,汗毛乍起,刹那之间,猛地大叫一声,坐起身来,倒是吓了夕尘伊弥一跳。 “你这是如何?竟如此大呼小叫,着实不成个体统,还好此处无人,否则倒是让人笑话。”夕尘伊弥忍不住讥笑道。 叶爽心烦意乱,也不在意,只忙问道:“我问你,为何我今日练功之时,体内气息顺着心意流动全身,与平日里练气汇集在一起竟是不同,此刻凝结成一颗黑点,细如灰尘,你平日里练功,也是如此吗?” 夕尘伊弥闻言瞪大了眼睛,讶然道:“你不是说你和冰心学习修真的法门不过十多日,即便再如何逆天,也不过刚入门而已,竟然已修出仙苗,种出灵根?” 叶爽奇道:“这不是灰尘吗?怎么成了仙苗灵根?” “你运气向着那处击出一掌我看看。”夕尘伊弥搔了搔头道。 叶爽倏然后退,心息下沉,运气于掌,向着一处草丛劈空打去,劲力透掌而出时,便见他额心有一片红叶乍现,一闪而没。 这一掌带起一道真气迸出,“轰”地一声巨响,那处草丛被掌力劈中,带起一块地皮翻飞到数丈之外。 叶爽眼睛一亮,失声道:“这——” “我竟然可以历害如此?”他精神大振,又是惊喜又是讶异。 “你果然已修至一叶草入门,红叶境已成。”夕尘伊弥疑不定地上下打量着叶爽。 他眯起眼睛,莞尔道:“你此时方可说是正式踏入了修真的门槛了。” “只是你说的那个黑点便是我等修仙之人终其一生追求的仙苗灵根,按常理来说,凡人修至一叶草大成之时才有可能凝结成仙苗,无数人终其一生,也未曾修出仙苗,终生只能徘徊在一叶草境。”夕尘伊弥把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他思考良久才道:“而这修出了仙苗才有机会跨过一叶草境紫叶境,进入一叶草大成境界,额心长出第二片叶子,再由仙苗种出灵根,成就二叶草境,方可修长生,你这初入一叶草入门级的红叶境,便已修出仙苗之事,却真是闻所未闻。” 叶爽闻得那个黑点竟是仙苗,登时豁然了悟,喜不自胜:“或是这天山心法果不同凡想,也未可知。” 夕尘伊弥瞪大了眼睛,耻笑道:“天下比天山心法历害的法门多了去了,也未曾听说有过刚入一叶草红叶境便修出仙苗的。” “那你说我为何会如此?莫不是我天生就是个良材?”叶爽见不肯承认天山心法的高明,便打趣道。 “我呸——” 夕尘伊弥一脸嫌弃,心道:天底下竟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不如你再与我说说这练气的事吧?”叶爽自不在意,又厚着脸皮的笑问道。 “我亦是不知如何说。” 夕尘伊弥凝思片刻,接道:“如我等修行,吐纳之间,吸入的便是这与天地争夺的灵气,以供养自身,世间万物之生存,实为盗天地之根。”夕尘伊弥缓缓说道。 叶爽近日来与他朝夕相处,虽然才入修行之门,好在聪明绝顶,从中亦学到不少知识,对于一些修真界的事早已耳熟能详,听他如此说,虽似懂非懂,却兴奋不已,便又问道:“天地无穷尽,如何存在以盗天地之说?” 夕尘伊弥白了他一眼,沉呤道:“天地并非无穷尽,灵气更是如此,世间一进一出皆有定数,若世人都修行,个个欲成长生之道,那所需灵气供养将会是个可怕的数字,天地难以为继,怕是崩塌了也不够填这个坑。” “所以,你方看到这世上出现各种争斗,说白了便是争那一线生机,如修行之人只有不断的抢夺,才有可能最大限度的把灵气占为己有,让自己长生,而抢不过的,只能在身死道消时,把灵气返哺天地,而其他修行的人再去复盗。”他叹了一口气,对于世间规则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喔,即如此说来,我们现在修行所用的灵气便是前人盗天地所得,他日若我们死了,这灵气也会回归天地,供后人修行?”叶爽撇嘴问道。 夕尘伊弥点头称声是。 “修为越高,所需灵气就越多,所以,世间诸般争斗,亦是为求长生,只是世间又有何人可以真正长生?天道又如何许人长生?”夕尘伊弥自顾沉吟道。 叶爽无限唏嘘,正要继续向夕尘伊弥请教。 突然,一阵清脆而嘹亮的歌声,从远处慢慢的传了过来,曲调如春天溪流轻拨着山涧的琴弦,悠扬而不失活泼。 第五十一章 《战狼》 第五十一章战狼 叶爽抬眼顺着歌声传来之处望去,西沉的阳光下,金色的草甸在微风中泛起层层波光,仿佛是大地母亲柔软的金发在轻轻荡漾。 远远的见草坡那边,绿草如水一样地被突如其来的羊群推开草浪,它们或跳或闹,宛如一团白云在绿茵中游走。 一个瘦弱单薄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羊群身后,随着歌声与羊群的渐行渐近,那个身影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二人向外望去,看到远远的走来一位牧羊女,约莫十四五岁,身材消瘦,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却显得黝黑而健康。 她头上戴着一顶边角已磨损了许多的搭耳帽,一头长发从帽子下如黑亮的瀑布般披在肩上,配有数缕细辫,一双大眼睛明亮如星辰,透露出一种天真无邪的光芒,她嘴角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随着那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展开,唇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衬在她黝黑的脸上,分外的引人注意。 她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蓝黑色短袖款式的贴身短襦,紧身半臂衣穿于襦外,腰间围着一圈兽皮做为腰带,腰带上吊挂着几件小物件,下着一条齐腰宽松红蓝间色的长裤,脚踏一双破旧的黑色皮制长靴,全身上下衣着简单,只在脖子上带着一串石头与不知名的兽牙串在一起的项链。 牧羊女手里扬着一支细长皮鞭,口中唱着先前从远处传来的草原小调,赶着羊群向叶爽二人这边行来。 叶爽与夕尘伊弥在她的歌声里,听到了清澈又带着几分与其年纪不同的豪迈,似乎能穿透这片广阔的草原,触及每一个灵魂的深处,小小的身体里仿佛有大大的能量。 动听的歌声配合着雪白羊群与绿色的草地,组成了一幅说不出来的合谐画面。 叶爽与夕尘伊弥二人不由得被这绝美的画面与歌声吸引,脚步不自觉地向着羊群迈去。 牧羊女远远地早已看到叶爽与夕尘伊弥,此刻停下了她美妙的歌喉,露出那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笑吟吟地高声与二人打招呼:“你好啊,远道的客人,你们这是要去向何方呀?” 叶爽瞳孔微微收缩,面露羞涩,他本就不善于与异性交谈,之前在富贵人家为奴时,也鲜少有与异性说话,偶尔有,那也只是与有限的一两个丫鬟说上几句,虽说从那处出逃至今,这一路上曾碰到的女子,如冰心、霍敏、谢婉蓉等,都非寻常人,所以心境自然不同。 此时碰上的便是草原之上平常人家的寻常女子,见对方主动上前打招呼,他那幼童的内心,反而有些害羞起来。 夕尘伊弥见他如此,心中暗笑,忙抢先向着牧羊女双手合什,回礼微笑,接着问道:“这位女施主,我们是要到天山去,但是却不知该往哪儿走,还请告知姑娘芳名?并为我二人指条明路。” “我叫阿茹娜。”牧羊女回答得干脆利落。 草原上的姑娘向来心胸宽广,性格外向开朗,换做是草原之外的那些城邦中的女子,自是不会如此轻易地向陌生男子说出自己的名字。 “阿茹娜,你的歌声很好听。”叶爽由衷地赞叹道。 阿茹娜听到这话,脸颊微微泛红,像是草原上的野花在风中摇曳,羞涩而又生动。 “这是部落里的阿依古丽妈妈教的,她说,歌声可以让远方的人找到家,所以我每次出来放牧,都会唱这首歌。”阿茹娜开心的笑道。 叶爽被这句话深深触动,他不禁想起叶老头,那时的他,在叶老头处也曾感受过家的温暖。 接着阿茹娜又笑道:“天山听说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离我们部落很远很远,但是我也不清楚在哪里,但是我可以带你们去找我的阿依古丽妈妈,她是我们部落里懂得最多的先知,她会指引你们前行的方向。” 叶爽和夕尘伊弥忙笑着连连道谢。 阿茹娜连连摆手:“不用谢我,我还要带着我的羊群在这附近放牧,日落之时才会返回部落,你们可以跟着我,我会带你们去找她。” 叶爽与夕尘伊弥对望了一眼,同时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我们正想找个懂路的请教,我们跟你走。” 阿茹娜笑着向二人点了点头,回头扬手对着羊群上空就是一鞭,“啪~”的一声,羊群随着她的指引又朝着另一个方向慢慢行去。 三人就这样跟在羊群身后,欢欢笑笑的一路前行。 阿茹娜此时又唱起那首动人的草原小调,日头渐渐西斜,晚霞像是被风染上了色,整个天空都被渲染成一片温柔的橙红。 眼见前方一处绿草茂密茁长,阿茹娜赶着羊群停了下来,任它们在这里吃草。 羊群安静地吃着草,偶尔有几只嬉戏打闹,发出‘咩咩咩’的叫声。 叶爽和夕尘伊弥则坐在草地上,看着这些羊,感受着大自然的宁静与和谐,阿茹娜则坐在他们身边,双手环抱着膝盖,一边唱着歌儿,一边望向远方。 叶爽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唱歌呢?” 阿茹娜停下歌唱,咯咯笑道:“唱歌是我们草原上的习惯,可以让我们忘记疲劳,还可以让羊群安静下来。” “你们知道吗?每当我觉得累了、难过的时候,我就会唱歌。因为我相信,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歌声还在,希望就还在。”阿茹娜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透露出与生俱来的草原气息,她就像是这片土地上的精灵,自由而纯粹。 叶爽二人着实被阿茹娜的乐观和坚强所感染, 阿茹娜说她每天都会赶着羊群来这一片草原放牧,因为这里的草儿肥美,水源充足,是最适合羊群生长的地方。 而这里的每一棵草、每一朵花都有它们的名字和传说,都是草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阿茹娜还告诉他们许多关于草原的故事,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这片土地深深的热爱和尊重。 叶爽与夕尘伊弥听得入迷,他二人从未想过这片广阔的草原之上竟然还有这么多未被发现的神奇故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慢慢西沉,天边的云彩被晚霞染成了金色。 阿茹娜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对叶爽说:“天要黑了,我得赶羊回家了。” 她正要挥动手里的皮鞭,突然间,停下了脚步,静立不动。 地上的二人跟着也站起来,见她如此,叶爽奇道:“阿茹娜,你怎么了?” 阿茹娜顿了片刻,面色平静的说道:“它们来了。” 说罢,也不理会叶爽二人,径直的从腰间解下一条长长的绳子,嘴里发出一个个奇怪的音符,草地上正在吃草的羊群听到后,纷纷收拢聚在一起。 阿茹娜用绳子把羊群从最外围开始围成一圈,首尾相接,说来也怪,那些羊儿在绳圈内竟然安静如斯,也不吵闹。 叶爽等二人见此情形,大为惊奇。 阿茹娜绑好绳子,安安静静的提着皮鞭,眼睛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 夕尘伊弥心中一动,感到一阵异样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阿茹娜,发生了什么事?” “有狼群来了。”阿茹娜淡淡的说道。 听她脱口冒出这么一句,二人大吃一惊,只觉汗毛耸立。 只因草原之上,狼群臭名昭彰,被盯上的猎物少有能够逃掉的,他二人现在方觉这牧羊女却也胆大,竟敢一个人出来外面放牧,身边竟未有一个成年男子跟随。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叶爽只觉背脊冷飕飕地直透心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凝视着前方。 他从未见过真正的野狼,只在幼童时听叶老头及邻里说起过这种凶狠的野兽,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场自修行以来,真正需要生死相博的战斗。 夕尘伊弥见他如此,便笑道:“有我在此,即便是来上一百头狼,也不打紧。” 一路之上,不光是叶爽在用功,他也一样,自从花妖怜月处得了刻有六离之术的花盆之后,他便从未离手,但花盆不小,一直抱在怀中,却也是麻烦,好在他不断专研,从花盆中参悟六离之术,并知道这花盆竟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便用参悟到的法术,把花盆化做一个钵大小,托于左手掌中。 他自信,有此宝在手,即便是灵兽来袭,亦有一战之力,更何况狼群。 叶爽正要嘲讽他吹牛,还未开口,便见草间黑影闪现,直扑向前方的阿茹娜。 他心中大惊,正要出声提醒,却已是来不及。 却见跃在空中的身影身形巨大,身体结实有力,四肢健壮,约六七尺长,虽是体型巨大,但是此时腾空跃起,身影如同黑色的闪电划破长空,展现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同时又显得无比轻盈灵活,而它的毛发在阳光下泛出淡淡的油光,如同南方最柔软的丝绸。 原来跃出的正是一匹成熟的黑狼,阿茹娜眼看着黑狼向她扑来,手中皮鞭向前轻轻抽去,也不见有什么招式,黑狼竟无处可避,“啪”的一声,便被抽飞了出去,摔落在三丈开外,挣扎了一下,摇摇晃晃的翻身而起,跌跌撞撞的站立不稳。 此时草间又跟着闪出另一匹黑狼,狼眼深邃,犹如两颗燃烧的炭火,透着野性的光芒,满嘴獠牙,尖锐而洁白,在夕阳下闪着冷冽的光,透露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冷酷。 紧接着,羊群周围不断有黑狼出现,“一、二、三、四……”叶爽心中默数,竟是出现了十九匹黑狼。 这些黑狼咧嘴龇牙,呜鸣不前。 阿茹娜守着的那一个方向,同时出现了三条黑狼,纵横交错,向她扑来。 叶爽心中大骇,惊叫声中,正要冲上前去帮忙,却见阿茹娜看也不看,不断挥动手中的皮鞭,无论黑狼从哪个角度扑来,总会被皮鞭抽中,翻飞出去。 夕尘伊弥看得目瞪口呆,只因他早已发现,眼前的这个年轻的牧羊姑娘看似简单,却深如大海,身上并无修习任何功法的痕迹,且看她出手,也不带丝毫真气灵力,完全就是一介凡人。 但不知为何,那支皮鞭经她手使出,却是使得出神入化,杂乱无章中又毫无违和感,似带有莫大的魔力一般,只她一个人,就游刃有余的应对着身前的数头黑狼。 叶爽这些日子勤学冰心所授,但是苦于并无真实对手,对敌如纸上谈兵,此时更是当做一场实战的练习,朝前疾冲而去,也不使用袖中的‘虬龙鞭’,丹田里真气如滚滚热浪,冲入手臂,运气于掌,双手自然惯性地朝前一拍,一股气浪鼓舞怒爆,劈空便向前方不远处的另一头黑狼打去。 只是他首次对敌,没个准头,那黑狼一闪而过,轻易便闪避开去。 他眼见夕尘伊弥默默地凝视着自己,就连阿茹娜的眼中也透露出一丝关切,知道自己出师不利,为免被人轻看,便鼓起万千勇气,又向黑狼挥掌打去,口中却不断大笑道:“你们放心,且看我如何揍这些大黑狗。” 他孩子心性,把黑狼当做黑狗,惹得夕尘伊弥与阿茹娜面露笑容。 第五十二章 《伏兽》 第五十二章伏兽 夕尘伊弥自小便随高僧修行,法力颇深,见到这些普通的黑狼,自然是看不上的,如若是平常,更是不屑于出手。 只是见到此时叶爽与阿茹娜与狼群动手,二人一个是女孩子,一个是未满十岁的男孩,怎可让他们挡在自己身前,自己却是不好在旁观看,当下气随意转,真气滔滔不绝地注入袖中,两只袖子坚如钢铁,身形一闪,冲上前去,左右挥动,便把两条趁机想要扑过来的黑狼给拍飞。 彼时,狼群同时弹跳猛攻,左跃右扑,上窜下跳,凶猛非常。 羊群虽聚集在一起,由长绳从外围做一圈,但数量也有数十只之多,白压压的占地颇大,那十九条黑狼兽性虽强,却也狡猾,径自分开,各找准一个位置,不断冲扑。 三人中除去叶爽身手生疏,阿茹娜和夕尘伊弥却是此中好手,每每叶爽照顾不及之时,阿茹娜和夕尘伊弥便会分出一人为其分忧,三人渐渐配合有度。 这些黑狼左冲右突,欲寻机会,想要从三人交错的身影空隙间穿过,但却从未成功。 倒是叶爽首次正面对战应敌,对手虽非同类,但却也是他难得的练习对手。 他虽已习得天山‘逍遥游’心法,但毕竟时间太短,又从未真正实战过,且当初冰心也只是传了他练气的法门,无实际对战的招式,此刻全凭自己临场反应与发挥。 恰逢这次狼群来袭,刚好学以致用,叶爽刚开始时还不能把握运气要领,丹田内的真气随着他的意念左右摇荡不停,对敌之时,掌力时强时弱,极不稳定。 好在他领悟力极强,与阿茹娜和夕尘伊弥相互配合,抵御狼群的进攻数十个合后之后,渐渐摸索出适合自己的方式,丹田内的真气运转越来越流畅,直至挥掌劈出,挥洒自如,掌力也越来越强猛凌烈起来。 此时,三人配合已至天衣无鏠,无论那些黑狼如何翻腾跳跃,都无法从三人隙间穿过。 这三人围着羊群,竟是滴水不漏,反而逼得那些黑狼连连后退。 不到片刻,狼群便被三人杀得一败涂地,而叶爽则欢呼雀跃,不断叫好。 这十九条黑狼全部被打倒在地,三人这才停下手来。 只是三人都不是嗜杀之人,地上竟无一条黑狼被他们击杀,只是一时伤重,跌倒在地。 此时叶爽突然心有灵犀,拿出当日春申君所送的‘刹冄驭兽圈’来,对着夕尘伊弥笑道:“当日春申君前辈所赐的这件宝物,正苦于无处使用,如今,正好一试。” 说罢,便按春申君所授之法,把那圈儿向空中一丢,手中掐印,真气喷薄而出,他不由心神一乱,更觉全身真气一股脑地被那圈儿吸走,手指的动作变得笨拙凌乱起来,险些掐不成印。 空中的‘刹冄驭兽圈’放出一团光华,光华中闪出一个个符字,明灭闪耀间轻轻飘落打在地上躺着一其中一条黑狼额头处。 “叮叮叮……”每一个符字打印上去时便会发出一个声响,而那条黑狼则颤抖着极力挣扎,只是随着符字印记的不断打在黑狼额头处,那团光华拖住黑狼,无视于它的挣扎,缓缓向着圈中飘去。 而此时的叶爽却觉得眼前一黑,体内真气几乎被‘刹冄驭兽圈’吸了个一干二净,只觉即便是先前与狼群打斗都没有这么费神。 只是眼前这条黑狼还未完全被收入圈中,他真气已然被吸光。 夕尘伊弥见状不妙,忙喝道:“意守丹田,气运神凝,我来助你。”一手托着花盆化做的盆钵,一手猛的拍出,抵在叶爽后背,一股磅礴精纯的佛门真气从他手心涌入其身体。 叶爽一凛,心中杂念一扫而空,遂将所有意念集中在丹田,引导夕尘伊弥传过来的真气,手指飞快的变动,重掐法印。 ‘刹冄驭兽圈’得了这股真气之助,吸力大涨,黑狼一下便被收入圈中不见。 叶爽见此忙收回‘刹冄驭兽圈’,夕尘伊弥见状也散去真气,收掌立在他身边,叶爽此时再无真气支撑,身体只觉虚软无力,无奈之下,只得跌落在地。 夕尘伊弥一反坐下,与他一起并肩,低头看向‘刹冄驭兽圈’。 此圈在收了一条黑狼之后,外形并无任何变化。 叶爽心有余悸:“这宝贝也忒难用了,就只收伏这么一条黑狼,几乎就让我虚脱,全身真气都用尽,还好有你在旁,本打算要把这些狼都收了,如今看来,却是奢望了。” “但凡这些奇宝,都需要与使用者的法力配合才能完美的施展,法力越高者,所施展出来的威能就越大,你现在不过是刚入一叶草红级境,以这点儿法力驱动‘刹冄驭兽圈’强行降收黑狼,却是太过勉强了,还好这黑狼并非灵兽级别,否则你就是被这圈儿吸成干尸,都未必能收得了。”夕尘伊弥哈哈一笑道。 接着,又悠悠地道:“日后随着你的修为精进,你自然可收伏更多的灵兽,只是眼前剩下的这些黑狼,你就不要再想了。” “也只能如此了。”叶爽闻言脸上一烫,知道自己学艺不精,只得深吸了一口气,调理内息。 阿茹收起皮鞭,走近来笑吟吟地凝视着他道:“你这圈倒是个宝贝,只是你要这黑狼做什么?这种黑狼在草原之上多不胜数,也并不十分历害。” 叶爽一时心虚,吁了口气,尴尬道:“我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小,没有什么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才想着多收一些凶猛的野兽留着,以后如果碰上危险的时候,还能放出来帮我对敌。” 说罢,深吸了一口空气,丹田内真气轰然涌起,一时变得精神熠熠起来。 “走吧,经此一番与狼搏斗,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天就要黑了,我们要快点儿返回部落才行。”阿茹娜见他精神好转,转身便解开把羊群圈在一起的那条长绳,收拾好后又绑在自己腰间。 然后提起那条皮鞭,迎空甩了一鞭。 “啪——”的一声,“我们回家了啰——”。 那些羊群在她的指挥下,一齐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跑去。 叶爽与夕尘伊弥相视一笑,亦站起身来,跟在她身后一路快步行去。 不多时,阿茹娜在前方赶着羊,带着叶爽与夕尘伊弥来到了一个布满了不知名白色小花的山丘处,她顺着山丘,指着山丘下不远处道:“你看,那边就是我们的家——卡克烈部落。” 二人顺着阿茹娜的手指望去,只见远处的草原丘陵下有一片树林,树林前的草地上点缀着稀稀落落的木屋,炊烟袅袅升起,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此刻,夕阳越发西沉,天边的云彩随着落日渐没,只在云边染上一层金色,背靠着树林的这片草原都被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 叶爽不由感叹道:“这里真的好美,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地方。” 阿茹娜看着他,微笑道:“你也这么认为是吗?我们之前不是住在这里的,原来住的地方不好,所以我和阿依古丽妈妈说,让她和首领带着部落迁移到这里的,现在这里是我们的家园了,我们要好好保护它,让它永远美丽下去。” 叶爽二人见她如此说,俩俩相望,彼此心中都不解,为何一个部落的迁移,竟然是一个女孩能够决定的? 再联想起阿茹娜以一己之力,在草原之上放牧,并还能力斗狼群,这可不是什么普通女孩能够做得到的,况且她身上并无修行者的真气波动,全身都充满了神秘感。 带着种种疑问,二人继续跟着阿茹娜,穿过了被最后一道夕阳余晖洒满的草原,终于来到了卡克烈部落前。 眼见前方部落虽然规模不大,只有十数间木制小屋散落在广袤的草地上,屋顶的袅袅炊烟和空中飘散的饭菜香,着实像是一首温暖的歌,轻轻唱给回家的人们听,让归家之人感到无比温馨。 每间木屋外都立着一个木架,上面插着一支燃着熊熊火焰的火把,上面涂满了松油,可以长燃而不息,在夜晚到来之时,虽然微弱,但却可以照亮木屋门前的路。 而此时,却见部落路口处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远远的见到阿茹娜过来,便开口叫道:“阿茹娜,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岶尔哈提大叔,刚刚碰上了狼群,还好有这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阿茹娜挥舞着手中的皮鞭,同他打招呼。 走到近处,她继而对着叶爽二人介绍这位身材高大威武,满脸都是褐色胡子的中年大汉:“这位就是我们部落的首领岶尔哈提大叔。” “远方来的客人,请留下来过夜吧,草原上的夜虽然美丽,但同样危险也不少。”岶尔哈提用爽朗的笑声发出邀请。 在他眼中,叶爽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娃娃,而夕尘伊弥也只比叶爽稍大一点,如此的两个小孩子在草源上乱走,是非常的危险的,所以诚挚的发出邀请,避免他们在外碰上意外。 二人忙连连称谢,眼见那些小林屋外站有寥寥数人,正在那里张罗着自己家人回家晚饭,阿茹娜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岶尔哈提大叔,你快回家吧,我已经把羊群安全的带回来了……” “古丽巴哈尔大婶,你好呀……” “热合曼大叔,你好呀……” …… 阿茹娜的声音清亮而悦耳,她边走边向此刻还在屋外站着的那几位乡亲打着招呼。 那些正在忙碌的身影纷纷给予热情的回应着:“啊,可爱的阿茹娜,你回来就好,可恨的狼群,万能的牧神呀,请把它们都赶到远远的地方去吧!” 其中那位古丽巴哈尔大婶身材健硕,笑声洪亮,她好奇地打量着跟在阿茹娜身后的两位年轻人:“喔,阿茹娜,跟在你身后的这两位年轻漂亮的小伙子是谁?” 阿茹娜微笑着解释说是来自远方的旅者后,大婶热情地欢迎了他们。 就在这时,两个五、六岁的男孩子突然从她身后窜出,欢呼着冲向阿茹娜,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眼中充满了对这位刚刚放牧而归的姐姐的喜爱。 古丽巴哈尔大婶的脸色立刻变得暗了下来,她厉声斥责道:“阿布都热依木、阿布都热合曼你们两个现在别去打搅你们的阿茹娜姐姐,她刚放牧回来,需要休息。” 孩子们虽然被吓了一激灵,但很快又恢复了活泼的本性,他们在阿茹娜周围跳来跳去,仿佛是在为这片草原增添更多的生机。 众人的热情让叶爽和夕尘伊弥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他们的心被这份纯朴和善良深深打动。 夕尘伊弥笑着掏出几张符纸,递了过去:“小僧路过宝地,得众位乡亲厚爱,无以为报,这里有几道安家符,贴在家中,可保家宅安宁。” 岶尔哈提等人不明所以,眼神古怪,但还是欣喜地接过安家符。 只因草原之上比不得其它地方,平日里如有个病痛伤症,缺医少药的,如能无病无伤的,平安便是一家子最奢望的了。 第五十三章 《先知》 第五十三章先知 叶爽站在一旁直翻白眼,心中暗暗吐槽不已,这安家符他在留仙城内就见夕尘伊弥用来骗店小二过,如今在这里又以再故计重施,直言无眼看。 阿茹娜则在一旁睁大了眼睛,笑看夕尘伊弥分发安家符。 众人一阵寒喧过后,阿茹娜领着叶爽和夕尘伊弥向看上去比其他木屋稍高一些的木屋走去。 夕阳最后一抹光辉消失在地平线之下,夜色如同一张渐渐拉紧的幕布,将这片草原拥入怀中。 阿茹娜一边走一边对叶爽和夕尘伊弥介绍起卡克烈部落的情况。 “我们部落虽然不大,但每个人都相亲相爱,像极了一家人。” 她说着,用手指了指周围散落的木屋:“这些是我们居住的地方,虽然简陋,但是充满了温馨。” 叶爽和夕尘伊弥听到阿茹娜如此说,均不由得点了点头,只因这一路走来都有感受到了她们部落之中,人与人之间的深厚感情。 二人跟着阿茹娜走到了她所说的那间木屋前,在屋前火把的火光映照下,仔细打量起这间木屋。 这是一间不同寻常的木屋,它竟是由一棵整巨木精心打造而成。 由外而看,这间屋子的每一寸都仿佛蕴含着岁月的沉淀与自然的力量,似是大地的馈赠,矗立在那里,静静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但更令人惊叹的是,这颗巨木似乎并未完全失去生命的脉动,它的表面某些地方竟然还生长出簇簇翠绿的新枝嫩芽,整个木屋像是活着的一样。 这些枝芽,宛如生命的符号,让这间木屋显得更加生机盎然,它不再只是一处人类的栖息地,更像是一个拥有生命力的个体,即便已被建成一座木屋,不复大树的外形,但依旧让人感觉到它与大自然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木屋的门紧闭着,阿茹娜转身对着叶爽二人笑道:“这就是我们卡克烈部落的先知,我的阿依古丽妈妈所住的地方。” 二人忙点头回应:“有劳了。” 接着,阿茹娜站在门口处,大声向着门内喊道:“我尊敬的阿依古丽妈妈,我带了两位远方的客人来见您,他们想要向您请教如何去天山的路。” 此时,便听屋内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阿茹娜,你们都进来吧。” 阿茹娜闻言转头和二人说道:“你们跟我进来。” 率先推开木屋的门,走了进去。 叶爽与夕尘伊弥连声道谢:“多谢,叨扰了。”忙跟在阿茹娜身后,走进这栋如活物一般的木屋。 一股淡淡的木头清香,夹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气扑鼻而来,让人感到格外的宁静与舒适。 抬眼看去,发现屋内其实不大,但每一处细节也如外部一样看上去充满了生命力。 屋内的装饰简单而温馨,入门处左手边的一个小小壁炉散发出来的火光,在木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屋内四周处各放着的一个木架上,插着一个不大的火把,火光照亮了整个屋子,在角落里摆放着一盆盛开的不知名野花,那股草药香气就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屋梁上悬挂着用树叶编织的风铃,随着三人的步入,被行走时带着的微风拂过,发出悦耳的铃声,宛如大自然的呢喃。 木墙上挂着用一张羊皮所制,配以手工编织索边的挂毯,上面色彩斑斓,图案复杂,细看之下,原来竟是一幅手工绘制的林间图,栩栩如生地描绘了野花野草,山林树木,河流沼泽,画工虽不尽如人意,但却一目了然,让人仿佛置身其中。 屋内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上有四瓣花纹图样,虽然因使用年代久远,早已失去了应有的明亮色彩,但却依旧看得出来当年绚丽多彩的绝美款式。 屋内中间靠后处,一张用木头雕刻的桌子压在地毯上,桌上摆放着几个粗泥陶土所制成的小碗与杯子,里面装着新鲜的奶酪和干果。 另有几个与地毯同色花纹图样的垫子随意地摆放在地上,让人感到舒适。 桌子背后,一张木榻上,斜躺着一位老人,她满头青丝早已转为灰白,面色灰白,脸上布满褶皱,俱是疲惫之色,身上盖着厚厚的羊皮所制的半旧毯子,只在露出脖子处斜挂着一枚精巧的红玉珊瑚枝,在火光照耀下,闪着夺目的红光。 阿茹娜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处向她弯腰行了个礼,问侯道:“阿依古丽妈妈,你今天好点儿了吗?早上放在你桌上的药可有喝完?” “还是老样子,那药喝了,如今不过是挨日子罢了。”阿依古丽慈爱的看着阿茹娜,从羊皮毯子中伸出一只手来。 “唉,若是再不好的话,我就再去萨尔特部落,向他们的蓝黛胭脂取药去。”阿茹娜轻轻走了过去,蹲坐在她身边的地毯上,伸手过去握着她的手,眼神中透出一丝担忧。 “你又何苦如此?”阿依古丽微微笑道,伴着几声咳嗽。 阿茹娜刚要再说话,便见阿依古丽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便住了口。 “你看你,光顾着同我说话,倒是冷落了这二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阿依古丽抬眼望向叶爽与夕尘伊弥二人,面带笑容:“你们好呀,我身体不好,不便起身相迎,你们请坐吧。” “正是呢!”阿茹娜转头请二人坐下。 二人口中不住称谢,阿茹娜起身为二人各倒了一杯奶酪,夕尘伊弥坐下后,开门见山的在口中念了一句:“善哉,我二人来此打扰了,只是实在不认得去天山的路程,望前辈能指明方向,不胜感谢。” “喔,二位从哪里来?”阿依古丽并不直接回话,却是询问起二人来历。 “我是天山弟子,说来话长,要急着赶回天山,在这大草原之上却是迷了路,这位是六离禅院的修行者,受我的长辈所托,护送我上天山的。”叶爽甚是机灵,忙抢先接话回道。 “如此,倒是我老婆子多心了。”阿依古丽看他二人年纪,不似说谎。 阿茹娜在一旁笑道:“阿依古丽妈妈,他们二人不是坏人。” 阿依古丽温柔地看着她,笑道:“我知道了,你今日回来得晚了些,还没有做晚饭,刚好又有客人来,如此你便去各家里取些食物来招待客人吧。” 阿茹娜应声而去。 “我故意支开阿茹娜,自然是有一番话想要对二位说的。”阿依古丽看着阿茹娜离去,缓缓开口。 叶爽与夕尘伊弥心中怦然一跳,面色凝重,心知眼前的这位老人将要说出一番不为人知的事来,二人相视一眼,夕尘伊弥脑筋转得极快,转而正视阿依古丽,开口说道:“请说。” “即如此,我也不絮絮叨叨的提及他事,直接说吧,我想你们也看出来了,阿茹娜并非普通人。”阿依古丽见二人年少,恐多说无益,便打算直接说出。 不等他们回话,便又径自问道:“你们看这个地方如何?” “这里背靠着树林,面对着一望无际的肥沃草原,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宝地。这个地方非常的好,好到即便是强大到已经拥有许多地盘的萨尔特部落都眼红。”阿依古丽伸手拿起桌上装着奶酪的杯子,轻轻的喝了一口,然后并没有放下,端在手中轻轻恍动着。 “这个部落就是刚刚阿茹娜所说的那个吗?”叶爽轻声问道。 “是的,萨尔特部落是这一带最强大的部落之一。” 阿依古丽偏过头,顿了顿,继续说道:“阿茹娜并不是我亲生的,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的妈妈在生产的时候,流了很多很多的血,止不住,我们部落没有精通医理的胭脂,所以在生下她不久后便过世了。” “而胭脂,则是我们草原上最为尊贵的药师,只有强大的部落里才有能力供养,像我们这样的小部落,哪怕是等级最低的红黛胭脂都不会来。”阿依古丽叹气道。 “那阿茹娜的父亲呢?”夕尘伊弥一怔,垂下视线低声问道。 叶爽也呆了一呆,心中亦有此疑问,双目澄澈地望向阿依古丽。 阿依古丽两眼虽似望着二人,眼神却是穿过二人,看向远方:“他是一个好男人,独自带着阿茹娜生活,可是在阿茹娜五岁的那年,他去了草原深处狩猎,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自此,阿茹娜就被我收养了。” “她真的好可怜,好在她碰上了前辈。”叶爽无限唏嘘,心中只闪过这一个念头。 “阿茹娜是个好孩子,她在失去了双亲之后,在我这里,刚开始的时候,每天都沉默不语的,直到她八岁时,有一天,她突然失踪了,我们整个部落的人都出去找她,但是连找了三日三夜,都没有寻到一点儿踪迹。” “在大家都快要放弃的时候,她突然回来了,但是,回来的她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没有了之前的孤寂,变得开朗起来。”阿依古丽慢慢回忆起当年的事。 “那个时候,我们部落并不是住在这里的,阿茹娜在失踪回来后的第二天,告诉了我,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很适合我们部落的长驻,刚开始,我还不相信,只当她是孩子胡话,直到她一直坚持,一定要我先跟着她去看看这个地方。”她又喝了一口奶酪,然后把杯子放回桌面。 “而我在一个清晨,随着她的指引,跟着她步行了一日一夜,来到这个地方,看到了这个与她所说完全一至的美丽地方,才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阿依古丽回想起当日第一次看到云雾下的树林与草原,美得像仙境一样的时候,脸上笑容浮现。 此刻她灰白色的双颊恢复了几分红晕,有了一丝生气。 “我回到部落,告诉了首领岶尔哈提,号召着大伙儿收拾好行李,迁移到了这里,并一直住到了现在。”说着,阿依古丽突然支起上半身,双手向二人拍来。 掌力飞旋,透掌而出,狂飙似的朝二人面目打来。 叶爽二人面色大变,夕尘伊弥皱眉道:“前辈,你——”话音未落,抬手便把手掌中的盆钵一晃,盆钵内发出一股吸力,接引着掌力落入钵中。 叶爽则“啊”的一声,猛地弹身而起,向后退了半步,红色衣袍上红莲纹样闪现,那掌力如击在泥鳅身上一般,向一旁滑落,撞在木墙上,“呯——”的一声,那木墙却是纹丝不动,他又惊又怒,不明所以。 二人皆是大感意外,不知她此举为何。 阿依古丽双眼半眯,精光闪动,并非出声,只上半身坐起,下半身却是不动,眼见一击不中,手中立即变化招式,真气汹涌贯入指尖,双手十指连弹,气箭疾射而出,朝着二人撞来,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如鬼魅,竟不似一个病重之人。 那气箭破空而来,又快又急,比之前那一掌的威力更胜数倍,夕尘伊弥不由自主地将手一扬,盆钵中又一股吸力迸出,挡在二人身前,两股无形巨力在半空中相遇,一声未发,便螺旋似的被吸入盆钵之中,如泥沉大海。 第五十四章 《仇争》 第五十四章仇争 二人又惊又奇,正要开口询问阿依古丽为何如此,但见对方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中精芒闪过,劲力迸发时激起鬓丝飞舞,灰白色的脸上仿佛凝成了冰霜,同时手指接连捏弹变幻,指力气箭汹涌疾攻。 夕尘伊弥凝神于心,一个踏步,只身挡在叶爽身前,一手托着盆钵,另一手掐了个佛印,他身上的白衣刹时随风鼓荡飞扬,仿似从皮肤内渗透幻化散开出淡淡的一轮光晕,明亮非凡,如天人佛陀一般宝相庄严,隐约便听到阵阵低沉肃穆的梵语真言,如天外佛音传唱般,飘飘渺渺地在木屋内回荡。 那惊人的的指力所划出的气芒被挡在这光晕之外,阿依古丽却是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双手十指,前赴后继,连环相扣,劲力怒刺而来,却是无法突破夕尘伊弥身外的光晕。 任双方如何争斗,屋内物品却是纹丝不动,夕尘伊弥看阿依古丽虽然突然出手,本是惊怒之际,欲质问其为何,但此时却发现对方出手并无实质的杀意,只道事出有因。 叶爽站在夕尘伊弥身后,他不明所以,正要开口,便见阿依古丽突然十指一按,指劲全消,咳了两声,喘息着复而又半躺下,口中柔声说道:“小神僧,你不但身具佛门法器,佛法却也是很精深呀。” 不待二人说话,“请坐——”她抬手做了个请。 夕尘伊弥微一点头,散去佛光,转身与叶爽说道:“前辈并非恶意,我们坐下来谈。”率先坐下,叶爽欲言又止,跟着也坐下。 “你们以为我的功力如何?”阿依古丽顿了片刻道,她身有重伤,强提真气出手,此时一时压不住伤,不断咳喘。 夕尘伊弥略一沉呤:“前辈很强,但是却并非我的对手。” “你有法器防身,且又有佛光护体,必是出自名门,即便我全盛之时也不是你的对手,”阿依古丽点头默认:“但是,以我的身手,当日在这一带草原,也是罕有的。” “方才是我唐突了,还请见谅。”她言语中颇为有道歉之意。 “前辈此举,必有深意,还请明言。”夕尘伊弥摊手道 “阿茹娜这孩子眼睛干净,能看到很多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上次那木扎尔带回来的那两个女人,就是被她认出并非是人,所以被部落赶走了,她即然带了你们回来,就证明你们并非坏人。”阿依古丽叹了口气,望着二人,咳了两声,缓缓地道。 她闭上眼睛,暗暗调息了片刻,复又睁开双眼,神色泰然自若的样子:“也正是因为她的特别,帮我们找到了这个美丽的地方,但是,在我们来到这里住下之后,有些部落见此地如此之美好,想要占为己有,便不时的派人来此,想要赶我们走,但都被她用一支皮鞭赶走了。” “她无师自通,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鞭法,看似不成章法,但出手却十分有效,无论对手如何出招,她只一挥鞭,就能精确的找到对手的破绽之处,进而击败对手。”阿伊古丽语气中颇为欢喜得意。 叶爽心道:阿茹娜的那一支皮鞭却是历害,我不知何时也能把‘虬龙软鞭’使得如她一般? 阿伊古丽突然胸口起伏,呼吸渐渐地急促起来,灰白的脸上隐现怒意:“再后来,萨尔特部落知道了阿茹娜,派来了三位功力不下于我的先知来到这里,说这个地方已经被萨尔特部落收做领地,想要强行赶走我们,并还强迫我们交出阿茹娜,然而当时的她,并没有在部落里,她担起了部落里最重要的责任,去放牧了,只因部落中的羊群在她的放养下,比以前更加肥美,且从未有丢失过。” “萨尔特部落的那三位先知如此咄咄逼人,我们自然是不答应的,暗暗派了人去寻找阿茹娜,让她快快逃跑,不要回来了,我那时想着,那三位先知找不到她,顶多也就是把我们赶走便罢,至少阿茹娜不会落在他们手上,即如此,此地让于他们又何妨?谁知,那三位先知见不到阿茹娜,便与我打了起来,我不是他们对手,眼看就要被打死的时候,阿茹娜回来了。”此时的她胸脯剧烈起伏,显然是心中气愤不已。 阿依古丽一阵猛烈咳喘,可见是心中怒极。 过了片刻,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方才定下神来,面无表情,一面喘息,一面淡淡的道:“本来我以为这一次我们部落要完了,我们不但要失去这个地方,就连阿茹娜也将要被萨尔特部落派来的这三位先知给擒走,必竟萨尔特部落不同于之前来抢地盘的那些部落,是不折不扣的大部落,他们的高手众多,这一片草原上就以他们为尊。” “在我快要被她们打死的时候,阿茹娜回来了,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以一敌三,不仅不落下风,还把那三人手脚几乎全打断,逼得三人不得已施展秘法而逃。”木屋中除了火把中“噼啪——”燃烧时的爆音之个,整个屋中安静得像一个无人的空间,火光跳跃中,只有阿依古丽在诉说着这一段过往。 她蜷起身子,把羊皮毯拉了一下盖到脖子处,叹了一口气,黯然神伤地接道:“而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因为伤得太重,即便捡回了一条命,但双腿已失了知觉,是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叶爽二人静静地听她如此说,心中都不由得对阿茹娜敬佩万分,着实想不到这一整个部落的安危,都在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身压上。 “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这个木屋是一整棵活着的灵树所制,”阿依古丽伸出手,指着木屋对二人又道:“这也是阿茹娜替我找来的,我能活下来,便是因为这间屋子能生生不息的与大地关联,不断的吸取大地灵气,为我疗伤,若非如此,我或许早已命归黄泉了。” 夕尘伊弥心中充满了疑问:这么巨大的灵树,绝不是一个小女孩子能够发现的,而且当时是怎么被制成的房子;但他见阿依古丽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自是不好再问下去。 “但我此生却是再也不能出这个屋子,”阿依古丽心中万般不甘:“因为我现在全靠这灵气压制住体内的伤,才能生机不断,只要离开这个屋子,没了灵气的兹养,我便会旧伤复发,再不能活。” “阿茹娜身上有什么密秘吗?我发现她身上完全没有任何法力波动,怎会有如此的能力?”夕尘伊弥看了一眼叶爽,又把问题拉回阿茹娜身上,双眸灼灼地望着阿依古丽问道。 “她自从那次失踪了三日三夜之后,整个人就变了,”阿依古丽不紧不慢地道:“变得有活力了。” “如此来说,她是这三日三夜里碰上了什么人?又或者是遇到了什么事?将她改变了?”夕尘伊弥不可置信地又问道。 叶爽此时突然开口:“是了,小和尚,我不就也是一样吗?” “嗯,”夕尘伊弥随口应了一声,叶爽曾与他说过在氤倥荒原处,偶入黑白诡谷中的事,遂早已将之与阿茹娜在失踪的那三日三夜里所经历的事归于此类奇遇。 只是这千古难遇之事,自己身边的叶爽碰到,已经是匪夷所思,没想到才过不久,又再次碰上一个阿茹娜。 阿依古丽见二人如此说话,便知叶爽应该知道些什么:“你也是曾经有过失踪之后突然变了个样的经历?” 叶爽正自惊喜,原来有奇偶的并非自己一人,忽听阿依古丽问话,只得苦笑道:“说来话长——” “如不便相告的话,就当我老婆子没有问。”她自觉问人隐私实在不该,但却是太想知道阿茹娜失踪的那三日三夜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小子曾在一处荒野深谷处,沉睡了几日,睡醒之后,发现不但自己容颜已变,就连衣物都换了,却是十分的怪异。”叶爽倒不以为意,略说了一下。 “这就是了。”阿日古丽点头称是,她见叶爽不愿细讲,亦不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又再继续说道:“阿茹娜自觉是她害我如此,便把我当做了她的妈妈,每日里,除放牧之外,皆在此与我为伴,照顾我的日常。” “后来,她见我伤重,且虽然有这灵树木屋为我压制住伤,但我们卡克烈部落没有懂医术的胭脂,无法根治我的伤势,便独自去了萨尔特部落。”她又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轻轻的说道。 “阿茹娜以一支皮鞭,从部落门口一直打到了他们的大头领卡勒玛克身前,当时,她才十三岁,萨尔特部落七百勇士,十二位先知,未能一挡。”这一刻,她睁大了双眼,言语之间,颇为骄傲,因为这是她的孩子,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她制住了卡勒玛克,并强行让他命令萨尔特部落中唯一的一位,也是最为强大的蓝黛姻脂为我调配治伤良药,并取走了萨尔特部落中,象征着最高首领信物的‘鸠灵骨链’,还强迫他承认这个地方永远属于我们卡克烈部落,并且不能再来骚扰。”阿日古丽此时口中说得虽然轻松,但是在坐的几人都知道,草原上的牧民多为凶猛强悍,且萨尔特部落又是这一带最为强大的部落。 这样的部落中高手如云,否则也不会同时拥有十二位先知与一位蓝黛姻脂。 要知道在草原上,先知的多少与一个部落的强弱是分不开的,能拥有一位先知的部落,如阿茹娜所在的卡克烈部落,已经是这一带草原上能叫得上名号的部落了,如果还能同时再拥有一位精通医术的红黛姻脂,那就更是了不得了。 而在萨尔特部落,仅先知就有十二位之多,更是拥有一位医术地位还在红黛姻脂之上的蓝黛姻脂,可见其在草原之上有多么的强大。 而当日的阿茹娜孤身一人前往萨尔特部落,并且还能深入其首领所在之处,强迫卡勒玛克做出让步,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她竟有此等实力?”夕尘伊弥虽在心中已经大至估摸了阿茹娜实力,但却没想到还是大大地低估了她。 他不禁在心中暗暗忖道:日间里她与我二人共同对抗狼群之时,竟是未竟全力。 叶爽刚刚开始修行,对此却是知道得不多,所以对于阿茹娜的实力,其实并不是太了解,以他的实力,也察觉不到阿茹娜能独自一人挑战一整个大部落的历害之处,所以只听阿依古丽说起时,在一旁是眉飞色舞,恨不能在那日与阿茹娜一同杀过去。 但夕尘伊弥师出六离禅院,又已修出佛光,眼界自然与众不同,此时一听便知阿茹娜能独自一人对抗一整个大部落的七百勇士、十二位先知,又岂会害怕十几条黑狼。 “是的,她做到了。”阿依古丽眉尖一蹙,傲然而笑道。 “当日我也以为她是去送死,拼死想要拦住她,但是因伤势太重,昏了过去,但我再次醒来之时,她已经带着蓝黛姻脂为我调配的药回到部落,而整个部落的人正抱头通哭。”阿依古丽灰白的脸颊突然染上一酡红晕,既而又呼吸渐渐加重。 她如今松了一口气,缓缓而谈,夕尘伊弥却是知道她们当时激动喜悦的心情,是多么的需要这样的宣泄出来。 “前辈与我们说这些,不知为何?”夕尘伊弥沉吟了一下,摒住呼吸,消除杂念,突然张口问道。 阿依古丽不答,凝神御气,平复心境,转而开口反问道:“你们知道在草原上为何会有我们这样的先知吗?” “还请赐告。”叶爽这许久未曾开口,见她如此问题,亦为惊奇,忙问道。 阿依古丽脸色苍白,显然是刚刚强行运气出手,真气险此崩散难聚,让她险些支持不住昏倒,让未曾痊愈的身子更加虚弱,虽然调息过后,但却依旧身子酸软。 只见她伸手拿起杯子,又轻轻的喝了一口奶酪,补充体力,继而低声说道:“我们草原上的先知,天生灵识便异于常人,再通过特殊地秘法祈祷,便可在冥冥中感应到一线天机,从中推算出福祸吉凶,从而帮助自己所在的部落生存下去。” “自打阿茹娜去萨尔特部落回来之后,我便心潮起伏不定,有了不祥的预感,但又因伤势太重,无法聚神疑算,终难有结果。”她心中暗叹,不禁哑然失声不语。 “这先知窥视之法竟是与我佛门的‘展慧眼’神通有异曲同功之处。”夕尘伊弥心中突突直跳,脱口而出。 只因他知道佛门的这项密法虽不说是独步天下,但也是天下少有,不想在这遥远的草原之上,却有这等类似的神通,还是只需要通过祷告便可涉猎其中的奥秘。 他咳嗽一声,掩盖自己的失态,轻轻说道:“阿茹娜虽强,但在这片草原之上,似乎还没到无敌手的地步,萨尔特部落丢了这么大的脸面,那卡勒玛克大头领竟然能忍下这口气吗?” 阿依古丽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萨尔特部落的大头领卡勒玛克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他遭此奇耻大辱,必会想尽办法来报复,但是我们部落现在除了阿茹娜之外,再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卡勒玛克的报复,但是过了这许久,也不见他们萨尔特部落有动静,只在这几日,我越发感觉到心有所动。” 叶爽闻言更加讶异:“前辈是查觉得萨尔特部落要来报仇了吗?” “所以我先前一试二位身手,正是有此担心——” 阿依古丽话未说完,叶爽心中猛地一紧:“难道……” “前辈是希望我二人能留在这里,帮助阿茹娜及你们卡克烈部落抵抗萨尔特部落的复仇吗?”叶爽怔怔地凝视着阿依古丽,与夕尘伊弥对望一眼,问道。 阿依古丽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们草原之外来的人,相对于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草原上的人来说,并不是很友好,但是阿茹娜却会分辨好坏之人,她即然把你们带到这里,就已经表明你们不是坏人,她已经把你们当做她的朋友了。” 第五十五章 《杀机》 第五十五章杀机 阿依古丽微微一笑,把杯中的奶酪一口饮尽,闭上眼睛,平躺于木榻之上,吁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叶爽看了一眼夕尘伊弥,眼神传递过去信息,夕尘伊弥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二人谁也没有先开口。 沉默了片刻,叶爽突然朗声打破这片宁静:“但是我们并不能在此久待,还要去往天山。” 阿依古丽垂眉眨目,不紧不慢地说道:“无防,我虽伤重,但还是能感应到危险就在近日,不出五日,必有事发生,若五日后还没有事发生,你们自可自行离去,如在五日内萨尔特部落来袭,还请二位看在阿茹娜的面上加以援手。” 叶爽听她如此说,心中虽不十分愿意,如今却需对方相助,指点去天山之路,所以面上也不好拒绝,只得悄悄的扯住夕尘伊弥的衣袖,朝他递了个眼神。 夕尘伊弥这次本就是外出修行,增长见识,巴不得遇事,早一个眼神回了过去。 在得到了对方的示意后,叶爽无奈道:“即如此,我们这些日子一路兼程,身子骨也有些乏了,就在此打扰几日,若有需要,我二人自然不会置身事外。” 阿伊古丽凝神聆听,眉尖渐渐舒展开来,双眼睁开,对着二人笑道:“那么我就先行谢过了。” 她用手指了指二人身前的水果奶酪:“这是我们这里最好吃的食物,你们来自草原之外,饮食与我们这里自是不同,不妨尝一尝,看味道如何?” 叶爽二人忙谢过,各自拿起身前食物浅尝,果觉与自己平日所食不同。 “阿茹娜应该就快回来了,我们来谈正事吧。” 阿伊古丽心中一动,微笑道:“你们要去的天山,离此有万里之遥,径此向北,需要穿过苏帕密尔山谷和米巴克大森林,路途遥远,且并不平静,凶险万分,我观你二人,年纪虽不大,本领却是不小。” “特别是你,”阿伊古丽看向叶爽,眯起眼:“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与阿茹娜相似,却又不同,我观你身上灵力低微,面上却如幻似真,让人看不真切你的容貌,着实让人猜不透你的真实实力。” 接着又看向夕尘伊弥,沉呤了片刻,悠悠地道:“你身具佛光,又有佛门法器在手,这去天山的路,想必是难不倒你们的。” 此时,屋外传来阵阵脚步:“阿伊古丽妈妈,岶尔哈提大叔知道来了客人,做了上好的烤肥羊,古丽巴哈尔大婶也做了她最拿手的羊油烤馕饼,说是一会儿燃起篝火,请远方的客人一起去享用呢!” 阿茹娜从屋外推门而入,她身后紧跟着阿布都热依木、阿布都热合曼这两兄弟,小小的身子忸怩地躲在阿茹娜身后,偷偷探出头来,乌黑的眼珠子不住的盯着叶爽二人。 夜晚,当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整个木屋都笼罩在一种神秘而又安详的氛围中。 屋外渐渐哗声四起,显然是热心的牧民们已经在开始准备篝火和美食了。 在这里,人们可以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可以聆听到生命的低语,也可以在巨木与草地的怀抱中找到内心的平静。 在与阿伊古丽行礼告别后,阿茹娜一手一个的牵着阿布都热依木、阿布都热合曼两兄弟,引着叶爽与夕尘伊弥走出小屋,夜空中的星星开始闪烁,银河如一条细细的流水横贯天际。 先知所住的这间木屋,是部落的中心,屋前方不远,有一块空地,今晚的篝火夜宴便是在这里举行。 熊熊燃烧着的篝火旁边,穿梭来往的牧民们不断的在草地上铺上厚厚的织布,又在布上摆上数张四脚矮桌,桌上流水似的摆满了各种美味菜肴,有炖羊肉、烤羊肉串、鲜嫩的蔬菜以及新鲜的羊奶。 正在忙碌着的牧民们,挥手招呼着几人来到一张矮桌前,叶爽二人不好推辞,只好还礼表示谢意之后,跟着阿茹娜在桌旁坐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幕降临,部落里的人们开始聚集在一起,热情的与其他人打招呼,围坐在篝火旁,彼此分享着各自的故事和美食。 叶爽和夕尘伊弥品尝着美食,不禁感叹这里的人们对食物的热情和烹饪技艺,这是他们之前从未尝到过的味道。 而来自远方的他们也成为了部落牧民们关注的焦点。 叶爽和夕尘伊弥向部落里的人们讲述了他们在路上遇到的奇闻异事,而阿茹娜则分享了今天她与二人共同对抗狼群的趣事。 所有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阵阵惊叹与笑声。 在这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夜晚,叶爽和夕尘伊弥感受到了卡克烈部落的淳朴善良与热情好客。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得更加旺盛了,牧民们围成一个圈,无论男女,欢快地跳着舞。 更有牧民吟唱起草原上的曲调,豪迈的歌声夹杂着跳舞吃喝时开心地欢笑声,营造出一种热闹而温馨的氛围。 阿茹娜伸手指着星空,笑着给爬在地上玩的阿布都热依木、阿布都热合曼以及叶爽二人讲述草原上的传说,那是关于英雄和美丽女神的故事。 又向他们介绍了许多部落的风俗习惯和传统文化。叶爽和夕尘伊弥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欢笑间又拉着叶爽和夕尘伊弥的手,邀请二人加入到了大伙儿地舞蹈中来。 二人一时推脱不开,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加入。 随着音乐的节奏,三人翩翩起舞,尽情享受着这片欢乐的海洋,但叶爽与夕尘伊弥二人哪里会这些舞蹈动作,只是尽量学习,让自己融入其中。 好在这里的人们不拘小结,并未有人耻笑,反面更加热情的教导二人,使其越跳越熟练,直至跟上节奏,欢跳不止。 而阿茹娜,也在这个熟悉的环境里,边跳边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随着夜色渐深,正当人们逐渐离去,回到各自的家中准备休息的时候,远方突然传来了许多马蹄声。 正围着篝火欢快歌舞的部落牧民们停下了身形,部落首领岶尔哈提厉声喝道:“女人们带着孩子们快进屋子里,千万别出来,男人们拿家伙,我们看看来的是朋友还是敌人。” 接着又对阿伊古丽所在的那间木屋高声叫道:“阿伊古丽,你重伤未愈,不可离开那间屋子,此时有我们在此,你无需出来。” 又吩咐部落中两个青壮男子及两个中年妇女去屋内守护阿依古丽。 一切交待完后,岶尔哈提转头又对着阿茹娜说道:“阿茹娜,你带着这两位远方来的客人也去阿伊古丽的屋子里回避一下。” 阿茹娜应了一声,向着叶爽与夕尘伊弥说道:“这么晚了,草原上的牧人都不会外出,来的可能不一定会是朋友,你们外地人不惯我们草原上的一些习俗,也不宜参与到其中,你们跟我来。” “为何?”叶爽不解 夕尘伊弥却是洞若明镜,心知草原有草原的规矩,向叶爽点了点头,然后向着阿茹娜应道:“即如此,我们进屋避避。” 众人有条不紊的听从岶尔哈提的指挥,进屋的进屋,拿武器的拿武器,只因这草原之上本就不安宁,除去各种天灾兽祸,还有些妖兽精怪常出来害人,以前无人能挡,遇到之后,整个部落只得迁徙到另一处以避祸端。 卡克烈部落自从阿茹娜放牧之后,为部落赶走了许多妖魔精怪,自此,牧民们再不用长途跋涉避祸,现在大伙儿都视其为部落里的守护神。 但其实草原上更多的是人祸,草原之广袤,人口之众多,贫富差距如同日落与日出的鸿沟,深刻而明显。 富有的牧民们饲养着成群的牛羊,享受着丰盛的食物和温暖的皮毛;而贫穷的人们则在风雪中颤抖,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食物而争抢。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群活不下去、穷困潦倒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在面对着生存的压力,不得不选择了一条充满风险的道路——成为盗贼。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 起初,他们也只是一群渴望着活下去的穷人,如同一些散兵游勇,在这个饥饿和冷漠的世界里,他们只能相互依靠,结成了一股又一股的力量,为了填饱肚子而不得不组织在一起,去做些偷鸡摸狗的小勾当。 他们潜入富裕的部落牧场,偷取几头牲畜,又或是在黑夜来临之时,悄悄地从富人的仓库中带走一些粮食。 他们之间有着一种默契,那是生存者之间的默契,他们相互帮助,共同对抗这个冷酷的世界。 但草原上的风,总是带着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人心贪念横生,恶意兹长,原本单纯的求生欲变成了贪婪的欲望,他们的行径逐渐变得狠辣无情,他们的目标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更多的财富与权力。 而实力的增长,让他们的野心如同春日里的野草一样,疯狂滋长着,他们袭击那些孤立的牧民家庭,抢夺他们的财物,甚至不惜杀害无辜,做起了烧杀掳掠的勾当。 草原上的和平与宁静被打破,人们提起这群盗贼时,眼中充满了恐惧与厌恶。 而这些盗贼大多会在夜晚出没,所以,卡克烈部落的牧民们不约而同的都在猜想着,这个时候还在外行走的人,有很大的可能便是这群草原上天憎人怨的家伙。 夜的深处,星星点点的出现了火光,蜿蜒接连成一条长线,伴随着马蹄声,由远而近,渐现刺目绚光。 这是一大队人马,手持着火把往部落这边奔来。 岶尔哈提带着部落里的二、三十个青壮男子,手持着各自平日里所用的狩猎兵器,神色紧张的用凶猛的眼神,狠狠地盯着这队远远而来的人马。 他们为了守护身后的家人与家园,不惧任何敌人。 而叶爽与夕尘伊弥随着阿茹娜,再次进入了先知的木屋。 岶尔哈提派来的那四名男女分别站在阿日古丽木榻两则,手中皆持弯刀,明晃晃的弯刀在屋内的火把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阿日古丽则平淡地轻轻叹道:“要来的,终究是逃不过。” 叶爽转身走向窗户,轻轻推开,探头向外张望。 只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队人马已由远而近,行到卡克烈部落,将整个部落团团围住。 岶尔哈提带着部落里的男人们并列站立在篝火前,护住后方的部落,古丽巴哈尔大婶则同部落中的女人们,或抱或牵着幼小的孩童们,在各自屋门前驻足观望着。 那是一队百十人组成的队伍,最前方的是九骑骏马,一骑当先,其后两两一组跟随,一队背着弓箭、腰悬弯刀、身着牧民服装的强壮男人紧随最后。 为首骑在骏马上的是一个十分年青的健壮小伙,他长相并不出众,褐色的肌肤,让他的眼睛看上去黑白分明,神采飞扬,嘴角似有若无的笑容,有着草原上原驻民的野性。 第五十六章 《霸道》 第五十六章霸道 只见他额间戴了一顶银色头冠,冠呈树枝缠绕造型,不规则的以树叶点缀其上,全冠以纯银打造,树叶做工精美,每片叶子上均有脉博纹路,额间处,另有一圈嫩芽叶子环绕住一颗碧绿色珠子,约两指宽,色透通明,不似寻常之物,可见此冠的打造者对于美的不凡追求。 一件蓝白彩色条状绸面所制的宽松长袍穿在身上,内搭白色合领式衣衫,领口、前胸、袖口皆用金丝掺合五彩丝线,绣满了精致的枝藤式样的花边,腰上系着花波塔,配青色滚花茎图案饰边的大裆长裤,脚踩一双上面镶满了各种宝石的皮靴。 这一队人马行至岶尔哈提等人眼前,那年轻人猛的一拉身下骏马,居中而停,萨尔特部落的八位骑士一字排开,停于其身后两侧,其他随行牧兵皆站于九人马后。 岶尔哈提等卡克烈部落的牧民们,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各自手中的刀弓武器,只因这年轻男子虽然从未见过,但他身后的八位骑士以及全副武装的百人队伍,却是萨尔特部落的八位骑士以及他们的下属牧兵。 “我是哈吾勒,我阿爸是萨尔特部落大头领卡勒玛克,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个女孩子很是了得,不但逼着他把这里让给你们居住,还把圣物‘鸠灵骨链’给抢了,真是好大的威风呀!” 为首的小伙左顾右盼,眼神扫过卡克烈部落等人:“那日我刚好不在家,如今我回来了,自然是要来此走一遭的。” 只见他手拉缰绳,骏马前蹄腾空,嘶鸣了一声,他此时颇有鲜衣怒马,少年意气的模样。 紧接着他的目光停在了岶尔哈提身上:“谁是卡克烈部落的首领?出来答话,我没什么耐心,快把那女孩交出来,日出之前,退出这里,我饶你们的命,否则,我砍了你们的头。” 众人闻言大怒,眼见他汹汹相逼,不免群情激愤,手举着兵器喧声鼎沸。 岶尔哈提强忍住心中的怒气,上前一步:“草原上的真汉子说一不二,他卡勒玛克是打算说话不算话吗?” 哈吾勒用轻蔑的眼神向四周扫了一眼,森然喝道:“有不服的走出来。” “我就不服——”岶尔哈提身后一位年轻男子怒喝道,紧接着,所有卡克烈部落的男人们全都向前站了一步:“我不服……”。 哈吾勒冷笑一声,正要说话,便见他身后八位骑士中,一个头戴伽师帽,黑衣白裤,脚踩棕色羊皮靴,满脸胡子且身材雄壮的中年骑士大喝道:“就你?也敢站出来,那就不要回去了。” 他坐在马上,只挥动手中马鞭,向那年轻男子抽去。 这一鞭又快又狠,力道奇大。 年轻男子却也不惧:“来得好——”。 他不退反进,一步踏出,反手挥动一把草原上常见的弯刀,向着这一鞭砍去。 谁知中年骑士手中的马鞭由软变硬,一股大力透过鞭身传来,竟将年轻男子的弯刀震飞,虎口破裂,鲜血顺着他手臂流下。 而他本人,更是被这股大力撞得后退数步,站立不稳,脸色涨得紫红,全身筛抖得历害,强运力于下肢,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不让自己倒地。 卡克烈部落中其他人看到,都大吃一惊,有平日里与之交好的友人忙跨步上前,从后扶住他。 中年骑士脸色微变:“咦——”了一声,似是吃了一惊:“想不到你们这个部落里的男儿倒是有些本事,接了你爷爷一鞭而不倒地。” 哈吾勒却嘿然笑道:“他不过强撑而已,若是没那二人助力,怕是此时已然倒地不起了。” 中年骑士点头哈哈笑道:“少主说的是,如此容我再来一鞭。” 说着,他挥动手中马鞭,鞭身上一团青气绕体,凛冽着刺骨的劲道,向那年轻男子抽去。 这一鞭威力奇大,若被它抽中,年轻男子必定命丧黄泉,他与身后相扶的二人面色惨烈,那二人对视一眼,咬牙挥刀踏步而出,挡在年轻男子身前。 马鞭未至,劲力先达,三人被气劲扫中,重心不稳,齐齐跌在地上。 岶尔哈提此时也顾不得其它,挥动手中弯刀,想要快步跟上,从中切断这一鞭,但中年骑士出手快如闪电,他哪里能追得上。 马鞭带着青气,向着三人头顶压了下来,眼见这三人便要命丧鞭下。 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的巨木小屋窗户里飞出一条软鞭,那鞭笔直,带起一道鞭影,破空而来。 隐约有龙鸣之声,并夹着一股浩瀚的龙威,穿越时空似的,只一瞬间,便从倒地的三人身后跃过,向中年骑士挥出的马鞭疾射而去。 那中年骑士脸色大变,心随意动,急忙回转马鞭,手腕一圈一划,荡起层层鞭影,在身前形成一个圆形盾牌,护住己身。 倒地的三人惊魂未定,早有左右卡克烈部落的牧民冲上去,将三人搀扶退到一边。 “哪里来的宵小之辈,躲在暗处,如此见不得人吗?” 哈吾勒面色一寒,正要出手。 中年骑士却纵声大叫:“少爷你不必出手,我西日阿洪以一敌众,传出去,谁不说我是条汉子。” 他言下之意:你卡克烈部落先前说我萨尔特部落大头领卡勒玛克说话不算话,不是条真汉子,那我西日阿洪现在以一敌众,应对你卡克烈部落明里暗里数人,这传出去,岂不是扯平了? 却见那条突然袭来的软鞭,正欲穿过西日阿洪布下的层层鞭影,但那龙鸣之声与力道却去势渐弱,“啪”地一声,只冲过第一层鞭影,便如弹簧一般,缩了回去。 原来叶爽在先知的屋中,本就不愤西日阿洪咄咄逼人,见他第二次出手,便是要取卡克烈部落三人的性命,心急之下,顾不得自己从未有用过‘虬龙鞭’来对敌的经验,甩手便从窗户处挥出一鞭,欲从对方手下救人。 但他此时境界不高,难以发挥‘虬龙鞭’的威力,虽勉强激出龙鸣幻影,但空有架势,实则却无几分威力。 而从其所在地窗户到西日阿洪处,有二十余丈之遥,‘虬龙鞭’可长可短,但却需要依据主人法力深浅方可施展其威力,以叶爽此时的功力,鞭力到此已是余力不多,哪还能突破重重鞭影护盾。 好在这龙鸣之声倒是声势浩大,将在场众人都骗过,就连哈吾勒等人都误以为来者是个高手。 叶爽抬手一抖,正要收回‘虬龙鞭’,做势便要出声回应,夕尘伊弥忙制止他,向他摇了摇头,然后抢先对着窗外朗声讥笑道:“对伤重之人下重手,见面便欲要取人性命,如此的持强凌弱,说将出去,恐怕也算不得是真汉子。” “那屋内说话之人是谁?可否出来一见。” 西日阿洪此时将手一挥,鞭影消失,转身一个鹰跃,落在马背上,瞪大了眼睛,看向那不远处的巨木小屋。 夕尘伊弥转身对叶爽说道:“你莫要出去,以你现在的功夫,绝难讨好,你在这里陪着阿茹娜她们,我去会一会他们。” 不等叶爽说话,阿茹娜在一旁忙道:“你不必出去,他要找的是我。” 阿依古丽轻轻咳了一下,夕尘伊弥会意,轻轻一笑,说道:“即吃了你们的美食,又欣赏了你们美好的歌舞,怎么能没有回报。” 说完衣袖一展,便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叶爽心乱如麻,暗道:这光头,即已答应先知,我二人便将一同对敌才是,偏他逞强,一个人出去,也不知有什么盘算?但到了这等境地,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转念又想:不能让他一人去面对这么多敌人,我当跟着出去看看,伺机而后动。 不由皱着眉,转头对着阿茹娜说道:“你们在这里,我跟着出去看看。” 说罢,心中一动,‘虬龙鞭’由长缩短,缩入袖中,跟着出门去了。 阿茹娜闻言起身,正要也跟着出去,阿依古丽却叫住她:“你不必担心,他们这二人身上秘密众多,谁要是小瞧了他们,哼哼——连我亦看不透,你先在此陪我,静待其变。” 阿茹娜内心极想与夕尘伊弥和叶爽二人站在一起,共同面对萨尔特部落来的敌人,但是她对阿依古丽甚为尊重,听她如此说,只得停下脚步。 此时哈吾勒及他带来的人见屋门打开,先后走出一个未及弱冠,面如冠玉的小和尚,以及一个未满十岁、身着红衣黑带的小男孩,长得如同瓷娃娃一般。 他不知叶爽面有‘朝露流云’,幻化面容,只以为眼前便是他真实长相,面色一缓,只觉如此幼童,能有多大的本事。 夕尘伊弥一步一步的走向着哈吾勒,边走边喧佛号,抬头望着他,高声说道:“此地即已被你父亲许诺,让他们在此永居,你为何要来此?是为让你的父亲从此在草原之上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吗?若我是你,绝不会做出此等不智之事。” 马背上的那些骑士见他如此狂妄,无不哗然怒骂:“你这嘴上无毛的小秃驴,谁许你来这里管闲事的……” “你不是我们草原上的人?我们草原之上的寺庙里,可没有穿成你这样的和尚,你是草原之外来的?”哈吾勒不满的瞄了夕尘伊弥一眼,冷声问道。 夕尘伊弥明眸如星看向他,轻声答道:“小僧不过是一游方和尚,路过宝地,得此地善民盛情款待,不胜感激,想做个和事佬,不知可否?” “就凭你?” 西日阿洪大喝道:“你有几斤几两,敢说出这样的大话来……” 哈吾勒抬手止住西日阿洪,盯住夕尘伊弥问道:“小和尚,你和卡克烈部落是什么关系?你强行出头,可知道你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小僧是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适才见这位施主欲取人性命,所以不得已而为之,诸位如此霸道,逼迫牧民搬离他们所住的这片家园,着实是太过强人所难,若你等强行出手,那只管拔刀横冲而来,小僧当一力承担罢了。” 夕尘伊弥一手托住盆钵,一手于胸口处掐佛印,宝相庄严,卖相倒是极好。 哈吾勒语气强硬的道:“你可知,草原之上,地盘之争,从来都是血流成河,弱者听命于强者,或依附于强者,这便是道理。” 夕尘伊弥不卑不亢:“听闻有人去到你们部落,已获得你父亲的同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你父亲也是在众人之前许下此事,那是否就是属于你所说的弱者听命于强者?而如今,你们又为何来此再起事端?” “那日我不在家,也怨不得我阿爸,即奈何不得来人,也只得同意她的要求,但现如今,我即已回归,我能力超过了我阿爸,那我就是强者,由我来命令你们这些弱者,并未有错。” 哈吾勒不为所动,傲然安坐于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众人,在他的眼中,透出一丝谑笑,而眼前的众人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西日阿洪冷哼一声:“少主,你不必再与他废话,即然来此,定要拿下这地方,还要把那闯入我们萨尔特部落的丫头带回去,方显少爷的能力。” 第五十七章 《战骑士》 第五十七章战骑士 “好,”哈吾勒向他点了点头,然后眼神转向夕尘伊弥:“我这个手下,刚刚出手不过瘾,不如你来陪他玩玩。” “你如是连他都挡不住,还谈什么一力承担?若我真个动手,这里将尸横遍地,再无活口,你也未必就能拦得住。”语气中带着轻蔑。 夕尘伊弥还未及回答,那西日阿洪已然出手。 西日阿洪稳坐马背之上,双掌对着夕尘伊弥便猛推了过来,一股雄厚的真气透掌而出,在他的气机牵引之下,夕尘伊弥想也不想,眼中精光一闪,早已挥动右手,对着西日阿洪就是一掌拍了过去。 夕尘伊弥冷笑道:“你是在要挟小僧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今日在此,且看你如何让此地横尸,不信的话,你尽管试试。” 话虽如此,但他心知此次哈吾勒率众前来,如无必要,尽量不让双方有所伤亡,他自幼修持,佛性深种,认为双方只点到为止,方有缓和的机会,所以出手便有了分寸。 双方掌力在半空中对轰,惊涛炸舞之间,西日阿洪便觉呼吸一窒,眼冒金星,连带着坐下的马儿,向后连退几步,马蹄乱踏,一人一马,模样十分地狼狈。 紧接着,夕尘伊弥袖子一扫,翩然飞转,衣袖化成一片虚影,朝他卷去。 西日阿洪哪里想到夕尘伊弥竟是如此了得,更是低估了他的对敌经验,不单惨被占夺了先机,更是首招便吃了亏。 但他也是了得,当下定下心神,大喝一声:“再来——” 只见他从马背上腾身而起,跃至两人高处,翻转腾移,双掌疾如闪电般拍出,化做万千手印,爆作漫天劲力,虚实结合,迎头照面的向夕尘伊弥轰去。 叶爽站在一旁观看,亦觉得西日阿洪掌力劲气霸道,但夕尘伊弥的衣袖更是舞得让人目眩神迷。 仅凭感觉,夕尘伊弥便能掌握虚实,一人站立不动,衣袖翻飞之间,挥舞回旋,瞬间那翩翩飞转的衣袖虚影已然在他身前化做一面影墙,静待西日阿洪近身。 而他的左手托住盆钵不动,在虚影之间,右手从衣袖中突然弹出,虚点数指,气浪飙舞,便见漫天手印刹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夕日阿洪也被逼得横飞开去。 西日阿洪人未落地,左脚尖便在右脚脚背处轻轻一点,借力而起,回首转身,一声怒吼,抽出腰间所佩的弯刀,刀光如银河飞瀑,光华亮闪,朝夕尘伊弥扑面疾砍下来。 夕尘伊弥左手托钵,依旧不动,右手或指或掌,掀卷狂飙,或点或拍,真个是变化万千,点在刀身上,发出阵阵金石撞击的脆鸣之声。 任西日阿洪如何使尽浑身解数,弯刀却像磁石附铁,被紧紧粘在一起。 二人四周气浪滚滚涡旋,弯刀亦无法进得了夕尘伊弥三尺以内。 西日阿洪见他指掌历害,心中虽怒,一边猛砍猛劈,一边问道:“你这小和尚倒是历害,你倒底使的是什么功夫?” 夕尘伊弥挥袖荡开他的弯刀,随手一指点去,一股指劲陡然朝他射去,口中却笑道:“不过是‘般若指’与‘大悲手’罢了,我见施主的刀法也很是不错,不知出自哪家?” 西日阿洪挥刀于胸前防守,傲然而道:“乃是我家少主所授,并没有名字。” “叮当——”地一声清脆声响,他手中的弯刀几乎被这一指的劲力炸飞,人亦被无形巨力拔地掀起,向后倒飞,险些背过气去。 他此时方知这年幼的小和尚深藏不露,不由得更加小心,调息运力,眼中杀机凌厉。 不过数息之间,二人已经交手数十回合。 木屋内的阿茹娜始终不放心,阿依古丽看出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但我却不想你太早介入部落之争,当日你一个人去到萨尔特部落,为我们争得这片土地,还为我取回治伤之药,已然是难为你了。” “此时,有人为我们挡住来犯之人,自然是好的,你何苦还要再自己出手呢?”她一把拉住阿茹娜的手,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 “可他们始终是外地人,能帮得了一次,帮不了一世,我们自己的事,终究是要我们自己来解决的。”阿茹娜轻轻说道。 “可你是个女子,将来终究是要嫁人的,我近年来冷眼旁看,部落里的男孩子,满打满算,竟没有一个能配得上你,他日你若要出嫁,离了这里,谁又能保护我们卡克烈部落呢?”阿依古丽平静的看着她。 原来她为了部落操碎了心,此次却是故意让叶爽二人出战,以试阿茹娜的心意。 阿茹娜闻言一怔,凝思片刻后,缓缓说道:“我的家在卡克烈,我这一生都将守护着这里,嫁人?如果要远离我的家,我宁可不嫁。” 阿依古丽闻言,眼中透出一丝不忍,欲言又止。 “早就听闻得萨尔特部落首领卡勒玛克第六子,曾在数年前拜异人为师,甚少回归部落,你上次去,想必是没有见过他,今夜到访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便是这卡勒玛克的第六子了。”阿依古丽轻轻把话题转向屋外。 “阿依古丽妈妈,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还是要出去看一看的。” 阿茹娜抬头看向屋内站立着的两个青壮男子及两个中年妇女,柔声说道:“岶尔哈提大叔说让你们守在这里,照顾阿依古丽妈妈,我现在出去看看,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不得离开。” 说完,轻轻的起身,拉开木门而去。 阿依古丽在木榻上暗然神伤:阿茹娜,你别怪我,为了卡克烈部落的未来,我不得不如此,用那两个外来人试探你的心意,你肯为了部落,牺牲自己的未来幸福,着实是难为你了,就当是我们部落欠你的,如此,我即便今晚就死去,也无妨了。 阿茹娜轻轻的走到叶爽身旁,叶爽闻得身后有声响,转身看到她,脱口便问:“你怎么不在屋内陪着先知?“ “这终究是我们部落自己的事,怎么可以让客人为我们挡在前方,而我们自己躲起来呢!”阿茹娜嗓音轻缓,一时间,二人相视而笑。 在场众人并未注意到阿茹娜的到来,而哈吾勒此时却在马背上紧盯着夕尘伊弥的出招,想要从他的招式中判断猜测其来历。 越看越心惊,心中暗道:师父曾教导过自己,草原之上各山各部所在势力,其中不少为佛门势力,而其师门与佛门颇有渊源,所以也曾教自己在外若遇佛家弟子时,尽量善待,不可造次。 所以他来此时看到夕尘伊弥,并未痛下杀手,可看了许久,也未看出是哪方佛寺出身。 而跟随在其身后的骑士们,只是安座于马背之上,冷冷的看着场中二人对战,并无紧张的神色,皆是顾惜自己的身份,不愿以多打少,否则,只要哈吾勒一声令下,一齐冲出,任夕尘伊弥再历害,也未必能以一敌众,更何况还有那哈吾勒在旁。 反而是他们身后的那百十牧兵,不断的出声鼓噪,令人烦不胜烦。 只因夕尘伊弥并不想伤害对方的性命,只是以灵动的身法与之周旋,脚下穿花绕柳般,身形腾挪跳跃,总在紧要关头时,轻轻闪过西日阿洪的弯刀。 他偶有出手,右手上下翻飞,手指临空虚点,随意在空中纵横挥洒,‘般若指’劲力透指而出,真气爆舞,炸涨出条条劲气,指东打西,神出鬼没,不断射向对方面门与胸口,直要将对手淹没。 那西日阿洪不敢怠慢,双目寒冷如冰,手中弯刀随心意引动,回旋封架,陀螺似地越转越快,守中带攻。 二人身形翻翻滚滚,互拆化解对方招式,如出手一击不中,不等刀光指劲落空,便立即收力变招,绝无半点拖泥带水。 那西日阿洪的弯刀光华夺目,气势凌历,但却总也近不了夕尘伊弥,反而自己要疲于应对手所发指力化做点点指印,宛如暴风雨中的荧火,此起彼伏,始终不灭。 不由得怒火中烧,突然大喝一声:“再接我一刀。” “刷”地一声,刀光爆舞,弯刀脱手而出,闪电似的向夕尘伊弥飞来,双掌紧接其后,引得四周气浪翻滚涡旋,猛地朝外一鼓,劲力炸开,与弯刀一起,一前一后,向着夕尘伊弥攻去。 夕尘伊弥早算准了他有此一招,食中两指向外疾点,分点西日阿洪左右两肩,看似简单无华,实为锁住对方左右旋的退路,此时指力较之先前又加了三分力道,化做两道白华,在夜幕中穿梭飞舞,如飞索直锁蛟龙,欲逼他退后三丈。 西日阿洪本就因见久攻不下,心中恼火,此时见夕尘伊弥两指点来,把心一横,宁可露出两肩及胸前偌大破绽,拼着受这两指,自伤其身,也要一刀把夕尘伊弥砍成两截,方解心头之恨。 哈吾勒早已看出夕尘伊弥实力远在西日阿洪之上,并早已占据了主动,此时见西日阿洪拼着两败俱伤、玉石俱焚,忙在马背上大叫:“你不是他对手,回来吧。” “我还没败,我还有一战之能——” 西日阿洪头也不回的嘶吼叫道,他心中不服,继续向前狂冲而去,眼见便要被夕尘伊弥的指力所伤,同时,他的弯刀也进入夕尘伊弥身前三尺以内。 但见夕尘伊弥周身白衣突然之间鼓荡飞扬,一圈淡淡的光晕由内而外,如涟漪般向外散开,一阵梵语真言如梦似幻般传开。 那光晕抵住西日阿洪的弯刀,不得近身。 夕尘伊弥此时真如佛陀在世一般,身外佛光普照,引得卡克烈部落众人双掌合什,心存敬意,即便是哈吾勒身后一众牧兵见状,都不禁心神震撼,想要双掌合什膜拜。 “你要违背我的命令吗?”哈吾勒见此时夕尘伊弥放出佛光,忙在大喝声中,从马上飞跃而起。 “小和尚,你很历害,但是想要为这个部落出头,你还不够资格。”他人在半空,手中空空如也,但向下一提,便见下方骑士中,一员黑脸男子腰间的弯刀脱鞘而出,落入他的手中。 刀身炸出姹紫嫣红似地光华,向夕尘伊弥当头劈来。 夕尘伊弥见他攻势惊人,两指出招到半,气息运转,收回攻向西日阿洪的两指,反转手腕,引气由指入掌,五根手指或屈或卷,或迸或收,变化不定,竟是一掌中暗藏了数十种变化,‘大悲手’掌力磅礴汹涌而出,向哈吾勒拍去。 他又将另一只手中盆钵口对着西日阿洪扣去,西日阿洪便觉如有一股看不见的吸力传来,自己的弯刀与掌力竟被这吸力引入对方盆钵之内。 西日阿洪面色涨红,强行运气,身形向后直退,夕尘伊弥也不追击,他反手托起盆钵,动作飘逸洒脱,完全看不出来半点以一敌二的惊慌之色。 西日阿洪见此时的哈吾勒已出手,只得喘着粗气,跳出战场,向哈吾勒半躬身,行了个礼节,然后直起身来,恨恨地瞪了一眼夕尘伊弥,退到身后的骑士队伍中。 叶爽见状,扬眉怒道:“你想要以多胜少吗?” 第五十八章 《补天决》 第五十八章补天决 叶爽心中意念刚动,手腕处‘虬龙鞭’向下垂出,做势便要向前挥出。 阿茹娜轻轻的拉了一下他,对着他轻轻的摇摇头,叶爽却是十分不解。 “我来——”阿茹娜越过叶爽,一步跨出,径直冲入夕尘伊弥与哈吾勒二人之间。 她轻轻推开夕尘伊弥,继而挥动皮鞭,向着哈吾勒就刷了过去。 哈吾勒人在半空,本是攻向夕尘伊弥,但却发现闪出一人挡在二人中间,先前他一直关注西日阿洪与夕尘伊弥的对战,并未注意到阿茹娜从屋内走出。 此时却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个女孩,让他眼前一亮,只觉得虽然长得并不漂亮,而且还又黑又瘦,身材单薄,显得孱弱,但不知为何,哈吾勒却总觉得对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夕尘伊弥被阿茹娜一把推开,他本是蓄力向着哈吾勒攻出一掌,下盘扎根于大地,即便有万均之力,也万难移动,不想却被阿茹娜的一推,身形轻易间离了方位,那一掌自然偏离,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夕尘伊弥见她突然冲到自己身前,还恐那一掌误伤了她,不想却是被她如此简单的一推之力,便被推出战场之外。 他接连两次收力,体内所蓄劲力不得散去,反而将要伤及自身。 但他修为不弱,一个闪身,退到叶爽身旁,暗自调息,右手在袖中向下挥去,一股白华自借袖子的遮掩,向下散开,沉入地底,只听“轰”的一声,在地底炸开,引得地面轻微颤动,借此化解反噬之力。 此时他心中不由得对阿茹娜的实力又有了新的评估。 而叶爽则是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夕尘伊弥轻摇光头,微微一笑:“无妨。” 哈吾勒的弯刀在空中与阿茹娜的皮鞭交接,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迫使自己刀劲四散,无法凝聚于一点,相当于击中的并非目标,而是一潭深水,刀入水中,水流过刀身,不沾一点,心中大凛,已知此女绝非常人。 当下不由得一个腾空后翻身,落回马背,随后把手中弯刀抛回他主人手中。 接着定睛看去,见‘鸠灵骨链’就在阿茹娜脖子上挂着,眉心皱起:“你就是阿茹娜?” 阿茹娜听若罔闻,夕尘伊弥与叶爽双双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阿茹娜左右两侧,向阿茹娜点点头,叶爽手握‘虬龙鞭’,跃跃欲试:“还是我来。” 哈吾勒身后众骑士及牧兵闻言脸色微变,那些牧兵更是纷纷怒骂:“怎么,你们部落是没有真汉子了吗?派了女娃子和小孩子出来。” 阿茹娜面不改色,扬声直言说道:“我们卡克烈部落行事光明磊落,无论男女老幼,都是草原上的好儿女,若连我都打不过,你们如何能与我们部落中的好男儿对敌?” 哈吾勒身后众人闻言无不怒骂不绝,纷纷叫嚣着要冲上来,屠掉眼前这个不长眼的女子。 叶爽此时也对着哈吾勒讥笑道:“原来大草原上的真汉子就是如此这般的以多胜少吗?” 哈吾勒闻言脸上一阵烧烫,面色飞红,口中却说道:“我们萨尔特部落怎可是这样的人。” 叶爽噗呲一乐,笑道:“如此说来,适才不知是谁,突然出手,搅了一场好好的比斗,好个不以多胜少,倒似真汉子了。”言语之中,多有讥讽。 哈吾勒身后马上的骑士及众多兵士闻言面露怒气,怒骂声更是越来越大。 阿茹娜觉得自己牵累到了叶爽二人,歉疚一笑,说道:“对不住你二位了。” 哈吾勒转头看向身后骑士,声如洪钟,道:“此刻是我萨尔特部落与卡克烈部落之争,不论输赢,你等皆不可出手,违者,我必将砍他的头。” 叶爽又是噗呲一笑道:“我怕你砍不完。” 哈吾勒怒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我不与你这小鬼一般见识。” 叶爽正欲还嘴,阿茹娜却挡在他身前,冷冷的对着哈吾勒凛声道:“要动手便动手,哪来的这许多话。” 哈吾勒冷笑一声:“好,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这个卡克烈部落的女英雄,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让我萨尔特部落的十二先知都头痛。” 他来势极快,说话之间,抽出马背上插着的一柄黄金打造而成的弯刀,手腕一抖,刀光闪现,好似活物一般,一蓬寒光幕天席地地噬向阿茹娜。 声音越说越响,说到最后一句时,那刀光已至阿茹娜身前。 阿茹娜却也不惧,看似小小的身子在那狂劲刀光中,处境很是不妙,但见她却猛的挥动手中皮鞭,向这一刀抽去。 哈吾勒这一刀他已经烂熟于胸,这一次施展出来,本就是元力真气与弯刀的完美融合,直如长河直落一般,得心应手。 但却不知为何,阿茹娜一鞭抽出,仿佛带了奇特的魔力,自一个他从未想过的角度切入,逼得他不得不收刀回防。 他心中冷哼一声,接连变招,手中弯刀汹汹疾攻,半空中刀光无比明亮,刀光中闪过丝丝细线,在其中穿插交错,如金龙游动一般,无规则的四散,游击地面上的众人。 阿茹娜大怒,心道:我们两人动手,你怎可出招波及他人。 出手也不含糊,坚定的用手中皮鞭狠狠的左右连刷,“啪啪~”声中,剧烈的震荡伴随着那冲天的刀光,黑夜上空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大口,波澜壮阔的涟漪层层晕开,那恐怖无比的刀力被涟漪包裹拦住,如泥牛入海似的,连个浪花也没翻起。 萨尔特部落那些骑士与牧兵惊呼迭起,连哈吾勒亦大感意外。 他心惊道:自己拜在‘鸠摩罗什洞’下,习得盖世神功,此次回返家里,本欲能光大门楣,不想一入家门,便听到阿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自己哭诉,直说到家传至宝被夺,便想也不想地就带着一队骑兵杀了过来。 本以为自己学得一身本事,在这草原之上难有敌手,却不想今日在这小小的卡克烈部落里,碰上这个看似瘦弱的牧羊女,自己轻易间倒也破不开她的皮鞭。 但他心中却也是奇怪,虽然初见此女之时,让自己不知为何心生情絮,但转念一想,对方杀上家门,家传至宝被夺,辱父之耻怎能不报。 心中电光火石闪过诸般念头,但手上却不含糊,一手挥刀,施展出鸠摩罗什洞不传之秘‘补天决’,嘴中念念有词,张口吐出一股股浓烟,化做漫天洪水,水中有巨石浮沉,“哗啦啦——”地随着巨浪,向阿茹娜扑出。 这压顶的气势,所过之草地,均被震得迸裂飞炸开来。 劲力所化浪花巨石把阿茹娜身后护住的众人撞击得难以站直,在众人惊呼声中,更有无数浪花飞起,花开千重,欲钻入众人体内,还未近身,便觉心神荡漾,魂魄动摇,离体而去。 叶爽见状忙摆动‘红莲纹衣’,红衣黑带当空飘舞,无数红莲暗影浮动,夕尘伊弥也忙张开护体佛光,与红莲一起,护住卡克烈部落众人。 岶尔哈提等人这才免受巨石海浪袭来的压力。 夕尘伊弥见状面色凝重,他重未见过如此诡谲的功法,暗中低声与叶爽说道:“这人来历颇为可疑,他这身手,闻所未闻,我六离禅院的藏经阁内从未有过记录有人使用过这等功法。” “你是说,他的师门……”叶爽若有所思。 阿茹娜面现怒意,但心境未受影响,挥鞭左打右抽,鞭影击中浪花巨石,磕出无数火星。 她左右快步游走,皮鞭不断挥出,大浪滔天中,不知多少巨石浪花被抽中,化于无形。 哈吾勒见此景像,不由心中火起,身子一纵,从马上跃起,身法鬼魅般逼近,一把刀舞得如风车一般,或劈或砍,或撩或斩,刀光爆舞,配合着他口的烟雾,破空怒旋,疯狂的向着阿茹娜全身要害接连呼啸劈砍攻去。 但哪怕哈吾勒稳扎稳打,攻势此起彼伏,威力层层递增,‘补天决’如排山倒海一般澎湃而来,如是换做他人,定会在他劲力所化的浪花巨石压势下,溃不成军。 但阿茹娜的皮鞭死死守着四面八方,每次挥鞭,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击出,鞭影连成一气,直如天衣无缝一般。 哈吾勒那如金风密雨似的磅礴掌力及眼花撩乱的弯刀,也难挡皮鞭一刷之力。 当下哈吾勒面沉如水,沉声道:“如你肯认输,我自当网开一面,你们可继续住在这里,只需向我伏首成臣,每年向我们部落进供即可如何?” 此时,后面立着的部落众人面色各异,更有几人闻言后,犯起犹豫,私下窃窃私语,竟觉得如此未尝不是件好事,虽向他人称臣,每年交些供品,但至少不用打生打死,还可继续住在这处宝地,还有个大部落做为后盾,再不惧其他部落来犯,也比现如今来得好些。 却听阿茹娜冷笑说道:“如今胜负未分,你别把大话说满了,我们部落都是草原上的英雄儿女,只有战死,哪有认输的。” 岶尔哈提身躯一震,哈哈狂笑道:“说得好,阿茹娜,我们草原儿女,只有战死,决不认输。” 他身后的部落中人闻言亦是面露羞愧之色,暗自“呸”了自己一声,心道:真是枉为男儿身,还不如阿茹娜这个女娃娃,草原男儿何曾有低头认输之时。 众人皆振臂高呼:“绝不认输、绝不认输……” 哈吾勒却是笑道:“我是不忍伤你,所以未曾拿出真本事,我随师父修行三年,你虽鞭法奇特,但终究是凡体,怎识我仙家神奇之法。” 阿茹娜不为所动,面色如常,挥手就是一鞭:“不必多说,手下见真章。” 哈吾勒见她性子贞烈,心中倒是起了敬佩之意,但是表面上却是面沉如水,沉声道:“好,我敬你是个奇女子,先前所用不过是热热身,接下来,我将用全力施展这‘补天决’,你可要小心了。” 说罢,只见他身上光华笼罩,身法灵动,手中弯刀脱手飞出,插入地中。 刹那之间,猛地双掌挥动齐出,掌中一团夺目绚烂的白光爆裂飞出,内有山海风浪清鸣之声,又见空中翻起无数掌印,每一个掌心中带有一朵浪花,浪花顶处是一块巨石,这一波攻势直如惊涛骇浪,笼罩着方圆数丈,逼得周围站得近的人连说话的气息被压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巨石浪花中夹着刀光,无边重力压身,阿茹娜却一如即往,依旧不惧,任他掌中白光怒卷,身子却不后退。 无论哈吾勒如何攻击,她手中的皮鞭却一鞭一鞭的抽出,每一次出鞭,皆无任何招式可言,虽然看似无比简单,但却是极为有效地屡屡击中对方要害,直奔他的破绽而去。 那哈吾勒本以为自己这师门绝学一出,便可立即成功迫降阿茹娜,岂料对方皮鞭上传来一股莫大的回震之力,自己的‘补天决’宛如陷入一片汪洋之中,对方明明并无任何法力在身,却为何偏偏能用一支皮鞭对抗自己的补天神术。 第五十九章 《击掌盟约》 第五十九章击掌盟约 他正自惊愕间,阿茹娜连抽数鞭,鞭鞭皆中目标,任对方漫天掌印,“轰”的一声,炸裂开滔天罡风,竟将对战中的二人抛飞了出去,如风筝似的腾空飘飞。 双方阵营中都在惊呼声中,飞出数人,接住二人。 夕尘伊弥长袖飞舞,衣袂如花般盛绽,搅动风云,轻轻抵在阿茹娜背上,让其如靠棉絮一般。 萨尔特部落的那八名骑士已全部飞身从马上冲天而起,分出两人接住哈吾勒,其余六人扬手便或出刀或扬鞭,攻向卡克烈部落。 “他奶奶的,竟敢伤我们少主……” “杀光他们……” “一个也别想跑……” “大伙儿一起上……” 一阵乱叫声,哈吾勒人在空中,不及出声制止。 即便是岶尔哈提等也未曾想过萨尔特部落竟是如此不要脸面,不由怒火中烧,正要大吼着冲上去对阵。 便见叶爽早已冲上前去,挡在众人身前,运起丹田处一口真气,一股暖流凝聚,亮起微弱的光芒,宛如一轮红日从丹田处升起,随着呼吸的节奏,他的胸膛轻微起伏,无形的气流在他周身旋转,如同微小的龙卷风在空气中起舞。 这说来话长,其实只在瞬间,体内真气便已行至六阳之首,他张口轻轻吐出一口红气,伴随着一股热浪蓬然爆发,瞬时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这红气如同火焰般炽热,却又不同于普通的火,它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和破坏力。 回想起前几次他不由自主的全力口喷红气时,那红气如野马般不受控制,大小、威力都超出了叶爽的预期。 即便是当日四象国师霍敏的‘碧海血云帕’,也曾被他一口红气烧黑,跌落而下。 那时的他,在喷出这口红气之时,耳膜几乎因此而炸裂开来,整个人都被震得头晕眼花,之后更是因体力精神消耗过大,昏迷数日才醒。 但此刻的他,有了修行的法门之后,对这红气的控制已有了初步操控红气强弱的境地,再不是当初那个全凭本能,想要保命的叶爽了。 哪怕是轻轻一吹,威力却也不弱,但其对自身的影响力也有减弱,只感到体内空虚,脚下一空,趔趄后退,脸色发白,并未如之前那样进入昏迷状况。 这是一种对力量的精妙掌控的进步,是对自我能力的深刻理解。 这一次,他并不想伤人,所以,虽然急切之间,他也只施出一二分的力道,就像是一位艺术家轻描淡写地勾勒一幅画卷,既有力度,又不失分寸。 因为他知道,如是还如之前一般,没有掌控之力,全凭本能而全力施为,可能眼前百十人便要化为飞灰了。 他之前便与夕尘伊弥心意相通,知道今夜双方必不能有伤亡,方可有机会能安稳的 他这样的控制,不仅是对自己能力的把控,更是对自己内心的一种修炼,经此这役,对日后他的修练无疑是种最大的助力。 夕尘伊弥与他相处这些时日来,竟是不知他还有这本事,本是一喜,但看他脸色苍白,站立不稳,又是一惊,忙从后扶住。 叶爽抬头看着他,轻轻笑道:“不妨事,较之前好得多,若是以前,我吐完这口气,至少要昏睡几日方醒。” 夕尘伊弥心知此乃个人隐秘,此时也不是个刨根问底的时候,只一股真气度了过去,叶爽露出感激的眼神。 哈吾勒耳边响起尖锐刺耳的呼啸,眼见一股红光挟着滚滚热浪杀来,连忙抽身而起,念动真言,半空中‘喀喇喇’滚动震耳雷鸣,全身衣裳鼓动飞扬,在他身后幻化出涛天洪水,卷动它山之石。 此时叶爽口中喷出的热浪已然袭来,哈吾勒首当其冲,被压得胸口真气积郁,如同鼓胀的气团一样,得不到舒解,激得喉咙一热,“哇——”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鲜血滴入洪水巨石之间,泛起层层涟漪,他的身形一震,人在空中脚踩平步,稳稳飘起,衣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穿行于千层浊浪里。 鲜血仿佛一股神药,有种莫名的力量被洪水巨石所吞噬,让其威力猛增,与热浪红气相交,发出“兹兹……”怪响,白雾迷漫,热浪难消。 双方相交,引起飓风巨力冲天飞起,四周草地‘轰隆’剧晃,被震得粉碎,随着劲浪飞炸散开,向着开空散去。 即便如此,依然有漏网之余,萨尔特部落众人均被一丝红气热浪击中。 只见为首的几匹骏马悲鸣连连,想要快速后退以避此劫,但哪里禁得住这股热浪侵袭,几乎脱水而亡,前后蹄直挺挺的跪下,翻倒在地,口吐白沫,失去知觉。 连马皆如此,其他人也只稍好一些。 只那百人牧兵离得稍远,未受伤害,而那八名骑士也因跟随哈吾勒,平日里也是身强体健,得习了些强身健体的法门,更是练了些法术,所以惊变之下,各施所学以挡其威。 在叶爽吐出红气之时,哈吾勒首当其冲,立于众人身前,为他们挡住了绝大部份攻击,所以漏网而出的红气,被他们用手挡住面孔,透过五指,灼烧出脸上一片黑花。 这红气来得突然,在他们尚未来得及反应时,只觉得胸口被那红气重重的一锤压下,经脉中的真气好似受到了滚水烫过,一下凝滞,呼吸被迫压制而难已舒展开来。 喉咙一甜,禁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而他们身上的衣服大多被烧毁,脸上更是漆黑一片,帽子早已飞脱而出,乱发飞舞,衣衫带血。 众人在怒骂呼痛声中飞速后退。 退到远处,皆心中惊惧不已,各人相互对望,如滑稽小丑一般,面目狰狞之下更显狼狈不堪。 此时哈吾勒突然大叫:“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了。” 叶爽得了夕尘伊弥真气相助,呼吸之间,已调息复原,袍袖无风鼓账,猎猎作响,正在想着如果这口热浪无法逼退众人,就做好准备再接再历,继续出手,袖中‘虬龙鞭’已然伸出。 而夕尘伊弥知道叶爽已然恢复,放开手后,一个跳起,已然跃至半空,正要举起手中盆钵,使出六离之术对敌,岂料哈吾勒竞然开口认输。 众人纷纷收功,退后三尺而立。 哈吾勒身子一晃,脸色煞白,深呼了一口气,体内真气急剧波动,鬓丝轻舞,火光印照在他那苍白的脸上,仿佛凝成了冰霜。 三人对望,突然相视而笑。 阿茹娜站在三人不远处,不解地看着他们三人。 叶爽止住笑意,问道:“你还打不打?” “不打了不打了。”哈吾勒揉着双腿,连连摆手,哈哈大笑道:“再打下去,你的一口红气再吐来,我们全部人都要留在这里了。” 叶爽闻言脸色一红:“谁叫你们一窝蜂的冲上来。” 哈吾勒身后八位骑士面露窘色,夕尘伊弥口念佛号笑道:“那这块地你还要不要?” 哈吾勒哈哈笑道:“我们有言在先,即是我输了,那就没有再争的理,从此,这块地就是卡克烈部落的了。” 岶尔哈提等人闻言纷纷欢喜跳跃,古丽巴哈尔大婶更是搂着阿布都热依木等两兄弟从木屋前冲过来,满眼带泪,欢笑着,那是喜极而泣。 “即如此,那‘鸠灵骨链’我也没有要回的理了,就当是彩头吧。”哈吾勒看向阿茹娜轻轻说道。 众人亦大感意外,只道这‘鸠灵骨链’即是他家传之宝,为何如此大方。 阿茹娜却恬静从容,面上并无得色,反而向着哈吾勒轻轻点了点头:“你如今也算是草原上的一条汉子了。” 得到了阿茹娜的认可,哈吾勒脸上涌上一股红潮,只是笑呵呵。 此时哈吾勒带来之人多有伤在身,哈吾勒转身吩咐下去,让他们自行找个地方疗伤歇息。 自己则与叶爽与夕尘伊弥勾肩搭背起来,如是外人见着,必定口瞪口呆,只因不久前还在打生打死,此时却宛如亲兄弟一般。 哈吾勒笑道:“今夜我哈吾勒在此许下承诺,萨尔特部落与卡克烈部落结为兄弟部落,相互扶持,今后若有其他部落再要来此强占此地,需先问过我们萨尔特部落。” 岶尔哈提闻言自然是心中大喜,部落中人更是惊哗四起,众人心知卡克烈部落虽有阿茹娜一人,可敌千兵,但若真是有如萨尔特部落这样的大部落作为靠山,那就更是不一样了。 岶尔哈提忙趁势上前抬起手掌:“可敢击掌为凭?” “有何不敢。” 哈吾勒哈哈大笑,一掌拍出,与岶尔哈提击掌结下盟约。 岶尔哈提欣喜之下,大手一挥,指引着大伙儿把火堆烧得更旺,女人们更是拿出好酒好肉,招待萨尔特部落的这些牧兵。 而他更是深深朝着三人一揖到地:“草原的汉子如同雄鹰展翅飞翔在蓝天之上,所说必是一言九鼎,隆情厚意我卡克烈部落永不敢忘,今后但凡有可效劳之处,只需一纸传音,我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虎目中波光涟涟,这高大的汉子如今是激动不已。 叶爽等三人忙伸出双手将他扶起。 哈吾勒带来的那些骑士与牧兵得了酒肉,眉开眼笑,没了先前的杀气,与卡克烈部落的牧民们把酒言欢,口中已是称兄道弟了起来。 岶尔哈提拉住叶爽等人坐下,部落中又响起了欢快的歌舞欢笑之声。 叶爽与众人欢笑着,突然瞧见不远处,尚有先前对战骑士的那名年青男子躺在地方,身边跌坐着一名年长的中年妇女,显然是他的母亲,他凝神细看,见她手中握紧年青男子的手,正面露愁容的看着他。 叶爽不由转头看向岶尔哈提:“岶尔哈提大叔,那位大哥哥怎么没有人为他疗伤?大家都在这里欢笑歌唱,唯独他伤重在旁。” 岶尔哈提转过身看了一眼那对母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疗伤这种事,只有蓝黛胭脂才会,我们部落太过弱小,并没有蓝黛胭脂会来落座。” “那如果部落里的人生病或受伤,就没有人来医治吗?”叶爽突然心情沉重了起来。 阿茹娜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轻轻说道:“等死。” 夕尘伊弥双目怒睁:“难道就没有办法去找人来医治吗?” “没有实力,就只能用财物去求别的部落,请求他们部落里的蓝黛胭脂能大发慈悲。”古丽巴哈尔大婶捧了一盘肉过来,唉了口气说道。 “但蓝黛胭脂所求,常人难以满足……”岶尔哈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哈吾勒闻言从腰间解下一个银色小壶,递给阿茹娜:“那位兄弟是我的人伤的,自然是我来负责。” “这是我随身所带的伤药,乃是我师父所制,比起我们部落的红黛胭脂所制,不知胜过多少,你拿去,在碗中滴上一滴,用半碗水化开,让他服下,立可见奇效。” 看着他递来的银壶,阿茹娜平静的看着他。 见他眼神纯净的看着自己,缓缓伸手接过,口中却说:“这确是你的人伤的,所以你给药治疗,我是不会谢你的。”说罢转身而去。 “我亦不用你谢。”哈吾勒在她身后微微笑道。 第六十章 《鸠摩罗什洞》 第六十章鸠摩罗什洞 叶爽禁不住又问:“你不是萨尔特部落的少主吗?你师父是谁?他的药竟比红黛胭脂还要好,不是说这草原之上会医治人伤病的只有蓝黛胭脂吗?更何况其地位还是在其之上的红黛胭脂?” 哈吾勒略觉吟了一下,说道:“我阿爸生有六子,我最小,按理应是最受宠的,但自幼多病,红黛胭脂配的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也不见效,我阿妈心伤之下,也曾求我阿爸在外寻求药方,但终不见有能治之方。” “我阿爸虽贵为部落之首,但为我已然花费了不少精力,部落中其它贵族自然是颇有微词,更何况我上有五位兄长,日后在继承部落首领上多有上位者之争,竟不愿我阿爸再为我寻医。”他语气中轻描淡写,但却透露出无奈之音。 自古帝王家中无真情,草原部落虽非帝王之家,但也是如此。 叶爽又问:“那后来可是你那师父医好了你的病?” “正是。” 哈吾勒用一把小刀割开一块鲜嫩的肥羊,放进嘴里:“古丽巴哈尔大婶,你这烤肥羊真是比我们部落里的烤得好吃多了。” 他口中塞着羊肉,转头却大声的向古丽巴哈尔大婶叫道。 古丽巴哈尔大婶听得他的称赞,眉眼之间尽是喜悦之情,笑得也是如花儿灿烂:“你爱吃就多吃一点。” “嗯,好的,为了这烤肥羊,想来日后我必将多多拜访才是。”哈吾勒吃得满嘴流油。 听得他以后要常来,古丽巴哈尔大婶心中大喜:“你来时,我定将做最好的烤羊肉给你吃,我烤的羊,可比岶尔哈提好得多,而且不止烤羊好,我做的羊油烤馕饼更好吃。” 说到做美食,她心中自是骄傲。 紧接着又端了一盘子馕饼过来,放在哈吾勒身前的矮桌上。 哈吾勒笑着称谢,也不客气,拿起一个大饼,就着羊奶吃了起来。 他边吃边继续说道:“我师父来自‘鸠摩罗什洞’,其实一开始,为我治好病的,并不是我的师父,而是洞内日、月二神中的‘月神’。” 这个时候,夕尘伊弥来了兴趣:“鸠摩罗什洞?我竟是从未听说过这个门派。” 哈吾勒略带抱歉的语气说道:“我师父不让我到处说,只因与你二人不打不相识,愿结为兄弟好友,所以才透露与你等,平日里,我也只和我阿爸阿妈提起过。” “喔,我看你先前所施的功法,有漫天海浪与巨石影像,更具伟岸宏力,不似平常功法,可见你师父必不是等闲寻常之人,若以此论,在世间必定是会有一席之地,为何却是不为外人所知呢?外界亦从未有过记载。”夕尘伊弥道出心中不解。 只因他在六离禅院之中博览群书,又曾跟随苦垠禅师四方游历,胸藏绵绣,心中所知甚广。 在其心中,这北地草原上的大势力,六离禅院的藏书中都曾有过记载,只却从未有过‘鸠摩罗什洞’这个名字。 “那日,我阿妈照常带着我去艾丁圣湖朝拜祈福,正遇月神路过,在旁边观注了我好长一段时间,后来跟着我回到部落,说他可以治好我的病,但却要我从此随他修行,我阿爸很是欢喜,但我阿妈却舍不得我,最后还是为了医好我的病,把我交给了月神。”哈吾勒边吃边说。 “艾丁圣湖?便是传说中的月光圣湖?”岶尔哈提惊呼道 “是的,便是有月光圣湖之称的艾丁圣湖。”哈吾勒点头说道:“后来我才知道,月神便是常居此湖。” 原来这‘艾丁’二字,在草原语中称之为‘月光’,所以艾丁圣湖又被叫做月光圣湖,信徒无数。 众人皆想,那月神即称之为月神,居住在月光圣湖,也未尝不可。 “那后来月神是怎么帮你治的病?他即治了你的病,为什么又不收你为徒?”叶爽很是好奇。 哈吾勒喝了一口羊奶,轻轻说道:“月神只用了一颗丹药,便治好了我的病,然后带着我去到了鸠摩罗什洞,在那里,我见到了日神,还有其他很多人,他们都喜欢我,在最后,跟着日月二神,拜见到洞主,洞主看了我很久,然后决定收我为徒。” “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夕尘伊弥上下打量着哈吾勒:“实在看不出来你身上有什么值得你师父看重的地方。” “去你的。”哈吾勒没好气的作势要打夕尘伊弥的光头。 他咧着嘴在舒畅地开怀大笑,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 夕尘伊弥却是笑道:“按说你先前所出招的势虽大,看着着实唬人,但威力却不尽如人意,所以我才说,如你所发招式能完全发出威力,我们早不是对手了,以你学到现在的本事,实在看不出你的优势在哪里?值得你家师父如此看重,要从月神处抢过来,收你为徒。” “你莫要小看这‘补天决’——” 哈吾勒正色道:“这‘补天决’共分十层,我目前第一层都未曾学全,所以才会如此,即便是我师‘鸠摩罗什洞主’,也才修至第六层,听月神曾说,即便整个大草原所有门派高手齐聚,联手也不是我师十招之敌。” “吹牛。” 不等夕尘伊弥答话,叶爽一脸鄙夷,抢先说道:“天下高手多如牛毛,即便是这大草原上,也不乏顶尖门派的高手,怎么可能聚集这些人都打不过你师父?如果你师父这么历害,怎么可能完全没有人知道呢?” 他此行上天山,正是要拜在天山门下,心中怎可轻易承认天山不如别人。 “别的不说,草原之上便是如‘天山’、‘赤焰城’、‘鼓雷天宫’,‘大昭和寺’……等皆有高手,层出不穷。”夕尘伊弥也在旁说道。 他微一皱眉思量道:“散修的话,更是有妙音散人、曼陀罗、雷雀、石道人、婳婙……等绝顶人物,你师父如真能在十招之内打败他们,外界不可能没有传闻。” “这我也不知,只知你说的‘鼓雷天宫’,当日我师曾带我去拜访当代宫主,欲借雷池一用,那宫主对我师说雷池是天宫圣物,外人不得入内,我师只出一招,那宫主便乖乖的让出雷池。”哈吾勒徐徐说道。 众人骇然大惊,夕尘伊弥更是神情大变,如同撞到了鬼一般。 鼓雷天宫势力何其庞大,宫中高手众多,不说当代宫主‘烨世’法力无边,手持圣兵法器‘雷霆万均’,几近天下无敌,即便是其宫中的‘惊雷十二将’,亦有‘惊雷奋兮震万里,威陵宇宙兮动四海’的说法。 而自己所在的六离禅院,即便六离神僧当年威震天下之时,亦不敢说能与鼓雷天宫为敌,更何况如今。 此时,阿茹娜走了回来,将手中银壶递给哈吾勒:“你这药很好,那木扎尔的伤已痊愈,他阿妈很高兴,让我代她来谢谢你。” 哈吾勒接过银壶,继续挂在腰间:“她不必谢我,是我的人伤的她儿子,倒是我该向她陪礼才是。” 阿茹娜轻轻在他身边坐下,一言不发。 哈吾勒见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心中不觉有些紧张,忙转过头与叶爽等人继续聊天。 火越烧越旺,大伙儿的兴致更高,众人把酒言欢,聊得不亦乐乎。 随着夜色渐深,人们逐渐离去,回到各自的家中。 哈吾勒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笑道:“好了,打也打过了,酒肉也吃过了,我们就不再打扰了。” 叶爽等人忙也站了起来:“怎么,你们这就离开了,何不等天亮了再走?” “不了,我们此时便可上路。” 哈吾勒向众人点头示意后,向外走去。 他行至倒地的马匹处,又从腰间解下另一个小巧银瓶,拔开瓶盖,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出,从中倒出一滴乳白色液体,吸入口中。 接着口中念念有词,张嘴一口白雾喷出,如潮水般一涌而上,轻轻覆盖住那些马匹,本还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马匹犹如吃了仙丹神草一般,起死回生,马蹄张扬,翻身而起,恢复如初。 叶爽见之眼前一亮,他之前心中本不愿做什么劳什子药童,但自见到卡克烈部落的那位年轻男子被西日阿洪所伤,因为没有懂药理的人在,只能被族人安放在地上,无法医治起,完全就是在等死时,心性已然开始转变。 如这般情景,世间不知有多少,他心地善良,虽心中从一开始对做药童的抗拒,到现在拥有强烈的意念,想要尽快学习到各种药理医学,好在日后帮助这些人,心态有着非常巨大的转变。 哈吾勒翻身上马,身后一众骑士亦打点好一切,向着叶爽等人挥手致意:“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日多有打搅,我们日后再见。” 叶爽虽刚与他相识不久,见他心胸开阔,已然把他当做多年好友一般,此时分别,自是有些不舍。 “日后你若无事,可到天山来找我玩。” 挥手之余,叶爽朝着哈吾勒大声说道。 夕尘伊弥在旁亦含笑:“亦可到六离禅院来找我。” 哈吾勒点头回应:“盛情必将回报,他日定会去找你们。” 他有意无意间,眼神飘向阿茹娜,轻轻的用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再见。” 也不知阿茹娜是否心有所感,只见她双肩一颤,亦不知她的心思如何,只见她撩了撩耳鬓飞舞的青丝,与古丽巴哈尔大婶并肩而立,默默不语。 “再见。” 哈吾勒拉紧手中马绳,大声道别,而后率众疾掠而去。 一如来时,火把蜿蜒成线形,渐渐运去。 送走了哈吾勒,众人又再玩闹了一会儿,便散去了。 此时夜已深,阿茹娜带着两位年轻人进入了一间早已准备好的木屋,为他们准备了舒适的床铺。 这一夜,经历如此之多的事情,叶爽和夕尘伊弥依旧沉浸在对阿茹娜家乡的美好回忆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从窗户洒进房间时,叶爽和夕尘伊弥被一阵鸟鸣声唤醒。 叶爽轻轻的推开窗户,看到了窗外一片美丽的草原景色。 远处的高高低低的碧草被风吹得连绵起伏,近处的草地上,早起的古丽巴哈尔大婶带着一群女子已然开始在清洗衣物。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经过一夜的休息,叶爽和夕尘伊弥决定继续踏上旅程。 他们来到巨木小屋,向阿依古丽道别。 “昨夜倒是承了你们的情。” 阿依古丽此时刚用过早饭,见他二人到来,招呼二人坐下。 叶爽自觉不负阿依古丽所交待,此时眉宇一扬,笑道:“叨扰多时,也是该离去了。” 阿依古丽“哦”了一声,笑问道:“可曾用过早饭?” 夕尘伊弥回道:“来时已用过。” 阿依古丽向身旁坐着的阿茹娜笑道:“阿茹娜,你送送他们吧!” “好的,阿依古丽妈妈,你喝了药后,记得注意休息,我晚上放牧回来后再来看你。” 阿茹娜行礼后,正要带着叶爽二人出了小屋。 第六十一章 《庄中人》 第六十一章庄中人 阿依古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几人:“你们此去,可会路过一个小村落,那处村民亦如你们一样,从草原之外而来,只是他们为辟祸,来此居住已有数百年,我腿脚好时也曾去过,与村中民众亦有些来往,你们此去,如遇天晚,倒是可去借宿。” 叶爽二人闻言记下。 出得门后,阿茹娜笑道:“你们在此等我一下,我要去把羊群赶出来,即送你们,也顺便放牧。” 叶爽忍不住问道:“阿茹娜姐姐,你每天都要去放牧,这么不辛苦吗?” 阿茹娜微笑着摇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我并不觉得辛苦。” 夕尘伊弥在旁边笑道:“是啊,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只有通过努力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部落中所有人等都来送行,古丽巴哈尔大婶更是眼中有泪花翻起,阿布都热依木和阿布都热合曼两个小小的身影却依旧不知忧愁的在叶爽等人身边旋转跑跳着,此情此景又是一番热闹。 直至阿茹娜赶着羊群在部落外叫唤,二人才得以脱身。 一如昨日来时,一群肥美的白羊缓缓前行,后面跟着阿茹娜,空中又传出她那清脆悠扬的歌声。 过了草坡,身后早已见不到卡克烈部落的木屋,以及众人的挥手道别的身影了。 “就送到这里吧——”阿茹娜停下歌声:“终是要分别的,你们从这里往北,约十日左右,便会到达苏帕密尔山谷了。” 阿茹娜说着,用手指了一个方向,笑着与二人道了别,接着又扬起皮鞭,赶着羊群离开。 叶爽望着阿茹娜的背影,目送着她和羊群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那清脆的歌声再次响起,伴随着远去不见的身影,渐渐地飘散在空中。 叶爽心中充满了敬意,他知道,这个瘦小的女孩,就像草原上的一朵花,虽然不起眼,但却拥有最坚韧的生命力。 而他,也将带着这份力量,继续他的旅程。 而她,更将继续守护着她心爱的部落和羊群。 夕尘伊弥笑道:“我总觉得阿茹娜不简单,你看她身上并没有修有真气,但出手一招一式信手拈来,全不费力,可见她早已入化境。” 叶爽回想起她对战哈吾勒时,那条皮鞭每每出招,皆无固定招式,仿似那鞭子与人一般有生命、有灵性,而且招式宛如浩瀚烟海,让他沉醉其中,不由得手上挥动,临摹起她的出招手式。 夕尘伊弥忽然心念一闪,隐约猜到叶爽正在回忆阿茹娜的鞭法,想从中学习一二,不由眉头一皱,继而一掌拍出,叶爽猛然“哎哟”一声道:“你干什么?” “阿茹娜的鞭法不适合你,”夕尘伊弥眨了眨眼笑道。 叶爽见状不禁有气,叫道:“为何不适合我?” “阿茹娜不修真气,她的鞭法与自身通灵,心念所向,鞭意所至,她的境界不是你现在所能比拟的,所以她这鞭法,只能是她自己的鞭法,别人学不会,你又何必浪费时间。”夕尘伊弥摇了摇头。 叶爽闻立一下子挂不住脸,干脆装聋作哑起来。 他极目远眺,见眼前一片广阔无边的草原,只觉心胸开阔,突生豪情万千,笑道:“小和尚,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一个可以飞天遁地的修仙之人,到时候,我不但要飞越这无边草原,还要去海外游览仙山,你有没有兴趣,到时候一起去。” 夕尘伊弥闻言十分神往,大笑道:“有何不敢,等到我们修为到了那一天,我陪你一起去,游历天下。” 二人对望哈哈大笑,举掌对击。 顺着阿茹娜所指的方向,二人一路前行,朝着天山的方向快步行去,沿途景色极美,二人话题渐多,从小时生活说到修行,倒也十分快意。 叶爽知道夕尘伊弥对昨夜自己忽然所喷出的那口红气颇为好奇,只是碍于脸面,未曾当面问起,所以自己便在二人聊天时主动提及,只是自己目前对这口红气也是一知半解,只略说了一二。 夕尘伊弥心知叶爽身上有诸多奥秘,即便是叶爽自己本人都未必知晓,又如何能与人讲得清楚明白,所以只一笑而过,并未深究。 不过一二日,见前方草地上远处,有一座矮山映入眼帘。 靠山北面依稀之间有座庄子,占地虽大,却也不似阿依古丽所说的村子模样。 夕尘伊弥展开慧目,两眼放出神光,透过庄外矮山,见远远地向南还有座村子,座落于山脚近山腰处,遥看村中散落着约摸百户人家,房舍均依山势而建,高低错落,颇有些气势。 这一庄一村之间,则有一大片柏树林,将矮山覆盖,延绵至远方,将这一村一庄从中隔住。 在夕阳里,柏树绿意盎然,在晚霞的映衬下,宛若仙家胜地一般,让人心向往之。 时值正是春日里,农户开春种植的时节,在这傍晚时分,农户们收工回村,村里倒也热闹,。 “奇怪,按阿依古丽前辈所说此路上应有一村落,可供我二人休息,怎的却是未见,只那山下有孤零零的一座庄院?”叶爽无慧眼神通,见不到山那边的村子,只见着这一处庄子,开口便叫了起来。 在他眼中,只看到那一排干净整洁的屋舍,占地比普通人家要大得多,在这人迹罕见的草原之上是难得一见,尤为难得的是颇为整洁。 “阿依古丽前辈说的没错,在山那边确是有一个村落,我适才已用‘展慧眼’神通看过,只因此山上有片柏树林相隔,所以你看不到而已。”夕尘伊弥收回神通,转头笑道。 叶爽垫起脚尖又向外看了看,依旧没有看到那个村落,心中颇为失落:要是早些修行,也不至于如此。 二人站在草地上,看着远处的那座矮山,均感心迷神醉。 万籁俱寂之下,唯有徐徐地春风轻指绿草,绿波起伏,此地真乃一个绝佳的世外桃源所在。 而此时,日落西山,天色将晚,二人已然走了数百里路,见前方即有庄园人家,叶爽寻思着便想与夕尘伊弥商量,是与庄主人讨个方便,借宿一晚,或是再走一程,到那处村子里去借宿。 “小和尚,你说,我们是去那座庄子还是去阿依古丽前辈所说的村里?”叶爽看了眼夕尘伊弥,问道。 夕尘伊弥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自嘲道:“我倒是想去村里,只是望山跑死马,我们需要穿过山上的那处柏树林,还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呢!不如就近去那庄子吧。” 叶爽也是肚中有些饥饿,见他提议,笑嘻嘻的满怀着欣喜答道:“早该如此,想那庄子离阿依古丽所说的村子也不十分远,想来必是村中人家在外独居,也未可知。” 二人打定了主意,快步向那庄子行去。 “这庄子这么大,怎么阿依古丽前辈竟是不知?为何她只说是有村子呢?”叶爽边走边说出心中疑惑。 “许是近些年有那城里回乡的大户人家,不惯与此地村民相处,在此新修建成,也是有的。”夕尘伊弥虽是心中也存有疑问,但终究是想不出来为何阿伊古丽会把这么大的一座庄子给忘了。 “毕竟她因腿伤,已多年未曾出门,如这庄子的主人是后才搬来的,她不知道,所以也就没有与我们说明。”他只能给自己一个理由。 二人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庄外,见庄外一片粉蓝色花海,每一朵都未曾绽放,如朵朵灯罩一般,立于绿茎之上,煞是壮观,行得近处,有淡淡奇香扑鼻,让人心情舒畅。 张眼望去,正是花海飘香七彩流,怡情闲致自悠悠,叶爽漫步在这花海之中,感受着自然美景与和谐氛围带来的怜悦心情,口中却是奇道:“怪哉,此时正是春季百花盛开之时,如何这片花海竟无一朵绽放之花?” 夕尘伊弥心中亦有疑惑,但终未开口。 越过花海,到得庄前,眼见虽是在这草原上,这庄子却是按了草原之外,繁华之所在的建筑之样所造,高门大户,红墙绿瓦,一片殷实人家景相。 只是门外两侧却没有见到寻常大户人家所放置的吉祥石兽守护,因此,在来自草原之外的二人看来,竟是怪异得很。 门边两侧却写着副对联,书着——参天黛色常如此,点首朱衣或是君。 叶爽见此,忙与夕尘伊弥说道:“这联写的甚好,可见这家主人定是非富则贵的人物。” “正是,即如此,你我不可轻怠失了礼数才好。”夕尘伊弥点头。 叶爽忙整了整衣袍,这才上前行到那朴素古雅的大门处,伸手握着门上的兽首叼环轻轻叩动。 不多时,但听庄内有人远远地向外走来,并又有一清亮娇俏的声音问道:“门外的是谁?” 叶爽忙隔着门大声说道:“路过的旅人,行走了多时,见夜将降临,因此求见庄主,想要借宿一晚。” 那声音的主人闻言,忙从里间行出,只听“吱”的一声轻响,门开一线,由内探出半边身子,却是一个年青妖娆的女子,虽穿着粗布所制的衣裙,头上簪了朵鲜花,眉眼之间媚态天成。 她抬眼望见叶爽与夕尘伊弥这一童一僧的打扮,先是愣了一下,转而面露喜色,殷勤招呼。 “你们是哪里来的?将要去往何处?”那女子边问边轻轻推开门。 “我们是从留仙城而来,这位是我的朋友,他是佛门中人,我们是要去天山。”叶爽忙应道。 “前些日子,才来了些个凶神恶煞的牧人,要酒要肉吃的,不成个体统,好容易才打发了,可是巧了,偏今个儿一早老太太才说,屋前柏树上喜雀儿叫,想是有贵人临门,小奴家还不信,不曾想,却真让老太太给说中了。”那女子一脸欢喜的把门完全打开,就想拉住叶爽衣袖,招呼二人入内。 叶爽见这女子举止轻浮,面色微红,忙闪避开来,问道:“敢问姐姐,此地是何去处?离天山还有多远路程?” 那女子见他如此,也不在意,收回想要拉叶爽的手,抬头看了眼天色,笑道:“你们这是要去往天山呀?那可远着呢,这天色渐晚,先进来歇息再说。” 二人忙行礼道谢。 “你们上天山是为何?”那女子颇为好奇。 叶爽笑答道:“我是天山弟子,”接着指着夕尘伊弥:“他是我的朋友,却不在天山,他是在佛门中修行。” “哎呀,我们家老太太最是惜老怜贫了,又是十分地敬重修行之人,这会子听到有天山的修士与佛门高僧降临,该是喜不自胜,此刻怕是正在屋内等着呢!”那女子欢欢喜喜地让过二人进门,待二人进入后,从后边把门关好,插上门栓。 “还未请教姐姐怎么称呼?”叶爽一心感谢。 “我叫翠儿,是这庄里的丫环。”那女子嘻嘻一笑。 “如此有劳翠儿姐了。”叶爽忙弯腰答谢。 进得门后,便是个偌大的空地,正前方一大厅,左右房屋数间。 那女子只是笑着在前面引路,口中不住说道:“我们家老太太每日里只一心行善积德……” 第六十二章 《逐客》 第六十二章逐客 翠儿未及说完,便听右手边的一处屋子里,有个苍老的声音传出:“翠儿,是哪里来的客人?” 听到此言,翠儿忙高声回道:“回老太太的话,是天山的弟子和一位佛门子弟,路过我们庄子,想要借宿呢!” “喔,你带他们到沁平堂来,我有话说。”那声音吩咐道。 “是——”翠儿一脸惊讶,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下来。 夕尘伊弥听那声音沉闷,虽觉奇怪,但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翠儿转身一脸欠意说道:“二位请跟我往沁平堂来。”手一抬,便向右边一处屋子行去。 “以往有客前来,我们家老太太都是带到思雨厅接待,不知为何今日却是改在沁平堂,依我看呀,想是二人客人不凡,老太太今个儿喜欢,所以才改到了沁平堂也未可知呢!”翠儿虽是带着一脸疑惑,但还是满脸堆笑的带着二人向沁平堂走去。 二人忙笑道:“不防不防” 这院内极大,却也极为清冷,诺大的一个院子,除了翠儿带着二人走过,竟是空无一人。 叶爽心中更是觉得奇怪,但凡如此的大户人家,必有仆人丫环行走来往,只此处却并非如此,叶爽与夕尘伊弥对望一眼,夕尘伊弥一个眼神递过,二人心领神会。 几人迈进沁平堂内,见此堂并不很大,两旁设有侧厅与书斋,堂内摆设朴素雅致,装饰并未显得有多华贵,雪白的四壁空无一物,只在堂前正中挂了一张《月夜松柏图》,图上寥寥几笔,却是勾勒出一轮新月高挂天穹,地上松柏郁郁葱葱,上提有一诗,曰:几番黑夜又残灯,得上高楼欲断魂,新月与悉依旧在,故人思故国,松柏长相随。 堂上高桌两椅,左右两边更有客坐黑木桌椅数张,两两成双,又有各色鲜花点缀桌上,足显示出主人情趣静雅不凡。 翠儿正要招呼二人落坐,便听后堂里传出轻轻的脚步声,缓缓走来一位鹤发鸡皮的老妇人,身着落花流水花绫所制的缕金挑线暗纹锦衣,配了娟纱金丝绣花石榴长裙,臂上挽着条如意云纹披帛,衣着虽然华贵,但头上白发间却只插着一枝柏木所制、流云雕刻纹样的簪子。 那簪子约一尺长,如此长度的簪子插在雪白的发间颇为显眼,惹得叶爽二人不免多看了两眼。 翠儿见状忙上前扶住,引至堂上主人位坐下,只见那老妇人在坐稳之后,轻轻说道:“今日有客远至,老妇人年迈,行动不便,不曾亲迎,还望见谅。” 叶爽忙道:“客叨扰,已是不安,岂敢有此妄念。” 那老妇人点头笑道:“请坐。” 随后转身对翠儿笑道:“你去倒两杯茶来。” 翠儿似有话说,犹豫了一下,那老妇人眼角斜视,看了她一眼,她才应声而去。 看着翠儿远去,那老妇人又对着二人轻声笑道:“老妇人夫家姓宋,娘家姓白,外子体恤,不曾冠以夫姓,至今还是从了娘家的姓氏。” “谢白老夫人。”叶爽二人忙谢后坐于下首客位。 “外子早年间也曾在明月帝国永乐府里置有些产业,只因外子性烈,酒后口出狂言,得罪了当地权贵,不得已变卖了家产,到了这里营生。”老夫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夕尘伊弥出家之人,虽说是与其师苦垠禅师常到民间行走修行,但却是不大了解那些民间官民之事,但叶爽自小在温家长大,温家在华莲镇上亦可算是一方土豪,平日里欺男霸女之事可是不少,所以叶爽听得白老夫人此言,心中不由得同仇敌忾起来。 “真是岂有此理。”叶爽愤愤不平。 白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又道:“这里附近有个村子,也是从外而来,在此经营数代,倒是有些能吃苦的庄稼人,也不欺负我们同为外乡之人,所以外子也花了些银钱雇佣他们,在这庄子门前种些花儿草儿的,待长成后,运至城中倒是可值些钱,以此为生。” “白老夫人家中为何不见有男丁?且这诺大的屋子,怎的只有你与翠儿姑娘二人在此?”叶爽言语有些踌躇,但还是问出口。 “老妇人有一女,嫁到东边三百里外的穆家庄,那家的姑爷脾气不大好,所以我那女儿甚少回娘家,外子数日前已带着家中男女仆人去往草原外卖花去了,因此季花好量大,所以便把庄里的人手都带了去,只留下翠儿服侍老身。”白老夫人解释道。 “喔,我说呢,为何此个时节庄外的花朵竟都没有绽放,原来那已然绽放的都被拿去卖了。”叶爽恍然大悟,轻轻笑道。 此时翠儿从堂后走出,手里捧着个祥云式雕纹样并填金扣边的小茶盘,上放着三个茶碗,一白二绿,她先是把二个绿色茶碗放在叶爽二人身侧的桌上。 她放下茶碗之时,媚眼飘向叶爽,再看向夕尘伊弥,嘴角含笑,转而再行到白老夫人身侧,把白茶碗放在她身侧桌上,然后静悄悄的站在白老夫人身旁。 夕尘伊弥斜眼望了一眼那茶,悄悄伸手在桌下拉了拉叶爽。 “这家女子有古怪,言谈举止,哪里像是个正经人家的女子,你我需小心为止。”叶爽耳边传来如蚊声的话语。 叶爽回看了一眼夕尘伊弥,递了一个明白的眼神过去,二人只看了一眼那桌上的茶碗,心中有所警觉,并未端起饮用。 白老夫人抬眼瞧见二人未曾用茶,转头望向翠儿,用清晰异常的声音说道:“适才突然想起,家里虽不缺吃用,但你家老爷出门,家中只剩你我两个妇道人家,如此在家里招待男客,却是不合理法。” 此话一出,夕尘伊弥心中反而落下一块石头,暗道:我这里正愁如何开口告辞,此时你如此说法,你家只女眷在此,外男自然是不好留宿,如此正好。 那翠儿闻言面色却是不好,似有不愿:“老太太说的哪里的话,这位小公子是天山的修士,并这位也非世间凡俗男子,乃是入了佛门的禅修,老太太平日里礼佛拜道的,最是敬重修行中人,怎么今日他二人借宿,反而不允呢?且如此又怎么会不合理法?” 白老夫人面色一正,沉声说道:“话虽如此,但这二位毕竟是男子,如老爷在家,他们二人便是住上个十天半月,亦无不可,我绝不多言,只是此时家中只你我在此,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翠儿仍不死心,依旧在为二人说将:“你看这位小公子亦为黄口的年纪,而这位小神僧,如若是非入佛门,在尘世间也不过束发之龄,如此年纪,哪里就能到这个田地。” “你不必多言,我此意以决。”白老夫人微微皱眉,斩丁截铁的说道:“饮完这杯茶,你送两位出去。” 那翠儿心中虽十分不愿,也只得小声应了。 叶爽此时巴不得早早离去,忙站起身来,笑道:“不劳费心,我们这就离去,趁早还可赶到下一个村中投宿。” “正是呢!适才听闻老夫人说得这处不远还有一村落,我们此时赶过去,想必还可在入夜前到达。”夕尘伊弥也站起身,向白老夫人说道。 翠儿与白老夫人两人对望了一眼,那白老夫人开口说道:“即如此,老身也不多留你二人,你们去吧。”说完起身,竟直起身,转而没入堂后。 翠儿眼见白老夫人走远,脸上微一迟疑,朝叶爽二人福了一福,强笑道:“我们家老太太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平日里老爷不在家时也曾有客人来过,让客人留此夜宿,老太太也未曾说,今天这可是算什么事儿呀?老爷还不知多早晚来呢?” “礼数不周,望二位勿怪才是。”她口中虽如此说,但却未容叶爽二人应答,已然便拱手示意二人向大门处行去。 叶爽虽有满肚子疑问,但此时仿佛全被卡在喉间,心知此时不宜问出。 翠儿满脸歉意,把二人送出门。 眼见着大门在身后徐徐关闭,夕尘伊弥拉着叶爽快步穿过花海,向小山另一方向飞奔而去。 在跑出一二里地之后,已进入那片山中的柏树林,二人方才停下脚步,缓步而行。 叶爽向身后瞥了一眼:“这庄子很是奇怪。” “你也看出来了?”夕尘伊弥头也不回,一直向前。 “这诺大的庄子,只有两个人,这就十分奇怪了。”叶爽看着天际有些出神,嘴里嘀咕着。 此时黄昏已过,倦鸟归巢,这片山林更加幽暗清净,四周景相也渐渐暗了下来。 “是了,看这片庄子,占地如此之广,且庄外这一大片花海,绝非一朝一夕可建成的,阿依古丽说过,这里只有一个村子,却并未说过这里有个如此大的庄子。”夕尘伊弥接着说道。 叶爽心里“咯噔”一跳:“莫不是妖人做祟?” 他见此时天色已然暗下,林间光线惨淡,透过层层密林,又闻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各种细碎杂音,他即便有奇遇,已非当日温家那个小奴仆,但却依旧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孩童,此时只觉柏树林中鬼影幢幢,阴森瘆人,似有无数妖魔隐藏其中。 且因他近来经历各种奇异之事,更觉草木皆兵,心中一紧,右手微微用力,盘在手臂上的‘虬龙鞭’滑入掌中,口中喃蝻道:“这妖人在这里设下庄子,想来是不安好心,必是有害人之意……” 随着他心有所感,‘虬龙鞭’微微颤动起来,叶爽微感诧异,停下脚步,左右环顾,仿佛有所警觉,但却并无任何发现,只得低下头来打量起手中的‘虬龙鞭’,但也一样,丝毫没有发现异常。 夕尘伊弥见他突然停下,亦跟着停下脚步,沉身说道:“现在还不好下结论,你有什么发现?” 叶爽提着‘虬龙鞭’,如往常一般,输入一丝真气,那鞭子又是微微颤动,待他欲要端详时,却又并未发现有何异样。 如此反复数次,皆是如此,反激起了好胜之心,他想起当日在草原湖畔,那紫袍老者从‘碧目金虬’身上取得龙须制成此鞭时,金袍道人在旁曾说过,紫袍老者的这条‘碧目金虬’为天生龙种,修行万年可化神龙飞天,它身上任何一样东西都是神异非常。 ‘虬龙鞭’便是取自它的龙须所制而成,自己得到手后,只知与人争斗时做为兵器所用,却不知他还有何用处。 夕尘伊弥在旁笑道:“你拿着这鞭子不断的往里注入真气做什么?” “我这鞭子是高人所赐,今日竟会有所异动,不知是哪里不妥?”叶爽沉吟道。 夕尘伊弥走得近处,好奇地注视他手中的‘虬龙鞭’,半晌亦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 叶爽摇头道:“我适才只要手握这‘虬龙鞭’,反复把真气注入其中,这鞭子都会轻微颤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日里哪里有这等奇事。” 夕尘伊弥奇道:“竟有此事?” 叶爽正准备再提真气注入鞭中试试,脑海里却闪电般想过:若此时鞭子又不颤抖了,那这小和尚岂不是以为我疑神疑鬼? 第六十三章 《高僧赐福》 第六十三章高僧赐福 此时夕尘伊弥怎容他犹豫,双眼精光爆射,手指着‘虬龙鞭’说道:“如此这般畏首畏脚,来日如何能修得大道?你不如把全身真气凝于一点,注入这鞭子以查真相?” 叶爽忙点头称是,运起逍遥游真气,将其全数输入‘虬龙鞭’中。 霎时间,他似乎感受到鞭身上有一团水气在流动,自鞭尖处缠绕而过,顺着他的指尖涓涓流淌往返。 在他心头蓦然体会到‘虬龙鞭’仿佛在向自己传递一个消息,有异物在附近,并似带有恶意。 叶爽脸色大变,又惊又喜:“我的鞭子告诉我,这附近有危险。” 他惊是此地有危险,喜的是这鞭子竟然能感知危险。 夕尘伊弥闻言,心中一沉,右脚向下就是一跺,身上一层淡淡佛光透体而出,把二人罩住,几乎就在同时,口中发出雷鸣般的大喝:“妖孽退让”。 随着喝声,他左顾右盼,目光四处打探,眼中精光闪耀,‘展慧眼’神通已然向外望去。 却见林中一条黑气由近而远,消失在柏树林中。 “它走了。”叶爽从‘虬龙鞭’处得到消息。 “竟然真有妖孽——” 二人面面相觑,哪怕是夕尘伊弥比叶爽多出许多对敌经验,机变百出,见此情景,虽不至于手足无措,却也惊得心中一颤,冷汗直冒。 叶爽定了定神,望向夕尘伊弥,心念一动:“你看到了什么?” “似乎是一妖物,化做黑气,已然离去。”夕尘伊弥注视着黑气消逝的方向哼道。 叶爽再次输入真气,‘虬龙鞭’却是再无颤抖提醒,显然是那妖物已然离去。 “我这‘虬龙鞭’取自‘碧目金虬’,天生龙种,想来是感应到了这妖物就在附近,所以有了反应,只是不知为何它会对我等心存恶意。”叶爽此时方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是了,‘碧目金虬’是天地异种,虽未化龙,非亦等闲,天地之间,所有妖修亦是,若修炼得道,渡天劫,过天门,终有得道的一日,在其修行期间,若是得到比自己级别高的妖修身上之物,便可快速的提升自己的实力,想来它是打起了你这鞭子的主意。”夕尘伊弥点点头道。 他说话之间,收了佛光,上下打量起叶爽,又打趣笑道:“你这小鬼头,不说你身上这件神秘的‘红莲纹衣’以及春申君所赠的‘刹冄驭兽圈’,便是你手上这条取自‘碧目金虬’身上之物所制的‘虬龙鞭’,便已然让我眼红,若非与你相交为好友,连我都想要抢来占为己有了。” 叶爽一点也不在意,反而一哼,说道:“我才不信,你这个人,虽是佛门子弟,却最是口是心非,哪里还有一点儿禅修的稳重和威仪。” 夕尘伊弥也不反驳,直对他说道:“快走吧,那妖孽是发现我们已知道他的存在,暂时离去,天色如此,这里又是它的地头,我们且去前方村里问问再做打算。” 叶爽微一颔首,二人立刻迈开脚步,急匆匆向那村落飞奔而去。 这矮山虽说远瞧着不大,但其实占地颇广,二人连连疾奔一个多时辰,才出了林子,眼前映入的是一片屋舍人家。 此时已然入夜,一轮明月高挂天穹,那片屋舍村子占地不下数百亩,约百多户人家,依山而建,随地势参差错落。 山上一道数丈宽的清泉自上而下,从村中穿流而过,渐渐没入山下一处沼泽之内。 村内户户屋内已亮起灯火,烛光从窗户透出,远远望去,暗夜之间点点萤火星光,点缀其中,美得让人心醉。 村外不设围墙,但却遥见有村民值夜,一人提灯在前,一人打更在后,此处毕竟不是那城镇,入夜后也并无任何消遣活动,所以村民们在天黑前就早早入屋,不在外面闲逛,以至于此时村里显得异常的安静。 叶爽二人行到近处,早被值夜村民瞧见,便听那提灯之人叱喝道:“哪前方来的是谁?” “我们是外来的旅人,路过此地,想找此地村长借宿的。”叶爽向提灯人说道。 提灯人听了叶爽的话,眉头一皱,显然有些犹豫,他看了看身边的打更人,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提灯人举灯望来,这一打量,见不过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幼童与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和尚,又是心惊又是怜爱。 惊的是这二人年纪尚幼就独自出门在外,爱的是叶爽那粉妆玉琢的仙童模样儿。 提灯人口中不由得直叹道:“我的那个娘啊,真是造孽呀,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家大人也忒不是个玩意儿了,如此年幼也舍得让你等独自儿出门在外,若是遇到什么,或是有个闪失,是闹着玩的吗?真是可怜见地。” 原来叶爽虽然年幼,且又有‘朝露流云’遮面,旁人难见真容,但却仍有一两分真容显现,他的容貌就曾被冰心说过堪比妖孽,加上焚身换骨后,又已开始修行,通身已然隐约有些出尘的气派,看着真是个粉妆玉琢的仙童模样儿。 打更人瞧了他的模样后,也是叹了口气,说道:“外界世道不好,又没有你我的老祖宗当年那样的眼界,早早的就来此打下根基,只是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是逃难至此的呀?” 他见叶爽二人年幼,便自以为是家中不顺,或是那外界战乱所至,但看二人的穿着,心下犯疑。 “二位大哥,我们不是逃难而来的,只是路过而已,”夕尘伊弥心中苦笑,只得上前解释:“对了,是卡克烈部落的先知——阿依古丽指引,若我们路过此地,可来村中借宿的。” “阿依古丽——”提灯人眼睛一亮:“你们竟是认识先知大人?” “你们怎地不早说?” 打更人在旁忙笑道:“快快跟我们来。”说着,转身便与提灯人一起,引着叶爽二人向村内行去。 叶爽和夕尘伊弥听了连忙表示感谢。 一路上,叶爽和夕尘伊弥细细观察这个村子,竟被这个宁静的村庄所吸引。 皎洁的月光洒在村中那条满是鹅卵石的小道上,铺成了一条银白色的道路,两旁的房屋都是木质结构,屋顶覆盖着层层绿泥所制砖瓦,与周围的草地树林形成一色。 在每家每户的门前都种着各色花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狗吠或者鸡鸣,让入夜后的村庄显得格外和谐。 那提灯人自我介绍道:“我叫张松,是村里的值夜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叶爽答道:“我们从留仙城来。” “留仙城啊……” 张松沉吟了一下,然后说:“不知道是哪里?我们自打出生便在这村里,对外界不甚了解,但看你二人如此长相与穿着,那里应该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去处,。” “确实如此。”叶爽闻言心中不免有些惆怅,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顺着点头应道。 只因他自己如果没有逃出华莲镇,经过这一番奇遇,兴许也将是一辈子都在那镇上度过,所以对于张松,他仿佛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所以他此时就当在华莲镇的叶爽已死,如今的自己,不但容颜已换,更是进入了修行者的行列,而他在外第一个经过的地方就是留仙城,也正是在留仙城认识的夕尘伊弥,所以内心中不自觉的已经把自己当做是留仙城之人。 打更人也在旁笑道:“我叫王文通,和老张一样,都是值夜人。” “先知大人早些年还时常过来,为村中人赐福,只是不知怎的,近几年已不大来了,她可还安好?”张松问道。 叶爽实话实说:“不大好。” 那二人忙问为何?趁着村中行路之闲,叶爽便把卡克烈部落与萨尔特部落之争,以及阿茹娜的事大致说了一编,几人不免唏嘘一轮。 又说到叶爽二人在柏树林那头的庄子经过,张松与王文通一脸盲然,满面疑惑:“村外是有片柏树林,但林子那头却是从未见过有什么庄子。” 二人皆笑言叶爽他们怕是赶路赶到已然头脑发昏,所以产生了臆想。 叶爽与夕尘伊弥面面相觑:“果不其然,那处真是妖人所在。” 一路上,三人聊得颇为投机,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此地村长家门前。 王文通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是我们。”王文通退后几步答到。 “哦,你们不去当班?到我家来做什么?”那声音的主人口中问道,又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屋门被打开,从里走出一个容貌中等的中年妇人。 “你们怎么来了?”那中年妇人开口便问。 “这位是村长的儿媳陈家嫂子,”张松忙向叶爽等人介绍,接着又对着陈嫂子说道:“外边来了两孩子,说要借宿,我二人不敢做主,且他们认识先知大人,所以带了来询问村长。” 那陈嫂子也看到了二人身后的叶爽与夕尘伊弥,在心中暗赞:天下竟有如此标志的人物,又听说是认识先知阿依古丽,忙笑着迎进门。 叶爽二人忙道谢,跟着进门,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正坐在桌旁品茶。 在他身边有两个只三四岁的幼童,一男一女,正在围着老人家玩耍。 看见叶爽他们进来后,老者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原来是有客人来了。”而两个幼童则飞快的躲在老人身后,偷偷地探出头来偷望二人。 又从里屋走出一个面目和蔼的老妇人,眼见家里来了客人,忙招呼那陈嫂子一起去准备招待客人之物。 “这便是我们村的村长陈老,那位是陈老的夫人。”张松在一旁为叶爽与夕尘伊弥介绍。 叶爽二人忙上前一步,笑着拱手请安道:“老人家安好。” 陈老村长忙欠身,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请坐。” 待众人落座后,陈老村长问道:“你们怎么会来到我们这里?” 叶爽落坐后,便把二人上天山的事捡那无关紧要的说上一番,其间更是说到了卡克烈部落与萨尔特部落之争,并前些天哈吾勒带人寻上卡克烈部落的事,大致说了一编,他虽年幼,但得叶老头悉心教导读书识字,因此,寥寥数语,便把经过讲清楚。 那陈老村长一直到听完,默不作声。 良久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想不到,这几年先知大人那边竟发生这许多事。” 接着又拉着身边的两个孩子,慈爱的笑道:“先知大人早些年常来我们村,为新生儿赐福,偏是巧了,我那儿媳前些年有了身孕,接连生下一女一子,却是碰上了先知部落遇事难离,老朽儿还指望着她能来此,为我这孙女孙子赐福呢!” “老人家不必担心,小僧也曾习得一些祝颂,若不嫌弃,小僧可为他们施为一二。”夕尘伊弥闻言笑道。 “小神僧若愿为他们赐福,那便是他们的造化了。”陈老村长大喜。 从叶爽二人进来之间,他便从旁细细观看,这一俗一僧,虽然年幼,但他一眼就看出二人不凡,且夕尘伊弥出身六离禅院,近来又习了那六离之术,身上佛法日渐精深,举手投足之间,更是飘逸出尘,一副佛门高僧的模样,让人心生敬意。 第六十四章 《佛光映屋》 第六十四章佛光映屋 “这骗子……”叶爽见夕尘伊弥又来这套,直用森寒的目光紧盯着他。 而在里间后院忙活的陈老夫人及陈嫂闻言,喜不自胜,忙赶过来道谢。 那张松与王文通满眼的羡慕。 “快,去阿福家把你男人叫回来,就说来了贵客。”陈老院长转头吩咐陈嫂。 陈嫂笑着应道:“我这就去。”说着,急忙忙的往门外去了。 却说在矮山那头,花海里的那处庄内,有一处屋子,上书‘思雨厅’,厅前有一处小池子,池内零星几片荷叶,花未抬头,只池中建有一小亭,小巧别致,上挂匾额‘宿柏’。 亭子离岸边不过十数步,由一蜿蜒曲廊连接,倒是自有一番景像。 白老夫人坐于亭内的石凳之上,手中捏着一根绣花针,对着月光,细心地修补着一块旧布。 她嘴里不断念叨,仔细听来,原来正在埋怨道:“你怎可如此大胆,先不说那俊小子是天山派门人,就是那小秃驴,以他通身的气派,想来也是出身名门,你如此招惹他们,恐是要惹出祸事来。” 思雨厅内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阴暗,从中走出一身妖娆的翠儿。 翠儿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反驳道:“老太太何必如此怕事,想他二人才多大呀,就让老太太如此这般地忌讳。” 白老夫人听她如此说,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眉头紧锁。 她知道翠儿的出身来历,况又曾在人间摸爬滚打过好些时日,性格狡猾而又任性,一旦决定了什么,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然而,她却又心存忧虑,担心翠儿这种胆大妄为的行为,会为所有人招致祸端。 因为她隐约觉得,叶爽与夕尘伊弥这两位年轻人并非寻常之辈,能以孩童之身只身在外行走,背后定是有着强大的门派支持,若是轻易招惹,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她在心中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口中再次劝说:“那两人虽然年轻,但依我看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若再如此任性,真惹了他们,只怕会给我们带来无尽的麻烦。” 而翠儿似乎并未将白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咯咯一笑,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扬眉笑道:“要我说,他们若是敢来招惹我们,我便让他们尝尝‘蚀骨花’的滋味,如同那伙牧民一般,全都丢到‘蚀骨花’中得了,等磨灭了他们的意志,再慢慢享用也不迟。” 白老夫人见她如此狂妄自大,睁大圆眼瞪着她,指着她的脸怒斥道:“你若早听人劝一句话,也不至于如今日这般,需要跑到此地与我等为伍了。” 翠儿对她言语间的讥诮之意却是不屑一顾,在心中不断嘲笑白老夫人过于胆小怕事。 她撇了一眼对方,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冷笑,哼道:“老太太,您太过担心了,这两人年纪轻轻,就算有些实力,也不至于让你我如此忌惮,更何况如今他二人已然离去,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虽然他们的离去让白老夫人松了一口气,但她仍然对翠儿的鲁莽行为感到担忧。 她只能提醒翠儿要引以为戒,不要再轻易招惹这样的人物,以免招来祸患。 白老夫人在心中又是叹了一口气,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翠儿,黑着脸道:“这几日接连来人,难保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有,你我当小心些才是。” 翠儿心中很不以为然,嫣然笑道:“知道了,左右也无事,待我去看看‘蚀骨花’中的那些牧民如何了?” 白老夫人见她如此固执,心知再多说也无用,只得又吩咐道:“那‘蚀骨花’中的其他人倒也还罢了,只那为首之人,也不知用的是哪门哪派的功夫,你我二人若不是事先用了‘化灵寒烟翠’,早早的封住他的法力,只怕‘蚀骨花’未必能轻易困住得了他,况且他又有那五彩玉石样的宝贝所护着,你需看仔细些。” “知道了。” 翠儿随口应道,眯了眯眼,一脸不耐烦。 白老夫人见她如此,欲言又止,只是心中的忧虑越来越重。 而翠儿见白老夫人不再多言,转身便兴冲冲地去往‘蚀骨花’所在之地。 白老夫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由得在心中想起那日里的事,当时情状,此时依旧心有余悸。 当日那伙牧民前来借宿,本可打发了,偏翠儿仗着庄子门前所种的‘蚀骨花’,想拿下这伙牧民,以人养花。 偏是那个为首之人,他的功夫高得可怕,如果不是早早的就用计谋,将‘化灵寒烟翠’混在茶水之中,骗他喝下,封住他的法力,只怕‘蚀骨花’也未必能轻易收得了他。 此时,庄外的那一片蓝色花海,香气萦绕,花枝随风涌动,一片蜿蜒荡漾。 翠儿哼着自己喜欢的小曲儿,踏着小碎步,轻盈地走到其中一朵花前,伸出如青葱似的纤纤玉指,在花骨朵尖上轻轻一敲,那花顺着这一敲,在颤动中缓缓绽放,花瓣开尽之处,显出花蕊,见如蜜蜂大小的一人盘腿而坐其上,花蕊长短不一的从他身下伸出,如蛛网一般缠绕住他。 此时的他虽被困在花蕊之中,但周身却有一团五彩玉石一般形状的光壁环绕,护住身体,光壁虽薄,但是坚韧无比,那些花蕊则被挡住,靠近不得,只能牢牢盘绕在光壁之外。 翠儿凑近仔细打量起来,见花中被困之人未曾因此而屈服,他双目怒睁,紧紧地盯着翠儿靠近的脸,眼神中透露着杀机,虽然他的身影在‘蚀骨花’中挣扎,仿佛一只被困的野兽,不断地试图挣脱束缚,但翠儿却看得出他此时的精神依然坚定,他的意志依然坚韧。 她不由得冷“哼”一声,柔声微笑道:“哟,怎么着?你恨我呀?可惜了,你命不好,不该来此,谁让你们这些人身上血气如此之旺盛,即来了,便刚好给我这里的花儿当肥料吧!这花呀,可是大有来头呢,你们得以肉身滋养此花,也是你们的福份。” 说罢,也不理花中之人怒目以对,便用手指在花瓣上轻轻一弹,那花又径自合上,把人包在其中。 若此时叶爽二人在此,必会发现,花中之人竟然便是刚从卡克烈部落带队离开的哈吾勒。 翠儿不断地在花海中穿行,逐一敲开花朵,每朵花内都有一具身影被包裹在其中,痛苦地挣扎着。 这些花中之人并非像第一朵花内的人那样盘腿而坐,他们没有那五彩玉石般的光壁护身,在‘蚀骨花’地侵袭下,旺盛的气血源源不断地被剥夺,已然渐渐将要失去生息,或卧或坐,姿态不一,他们的意志将要被彻底消磨殆尽。 “哼,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翠儿欢快地欣赏着她的“杰作”,脸上始终挂着得意的笑容。 “乌大哥的这‘蚀骨花’确是历害,入地生根,又能拿人,真是好宝贝。”她眼珠子不断转来转去,满眼欢喜。 她在花海之间转了一圈,继而眼角瞄向山那边,冷笑道:“多早晚要你等全做了我的花肥才好,你们才知道我的手段。” 再说陈老村长家中,叶爽与夕尘伊弥用过夜饭,便由夕尘伊弥为其孙子孙女赐福。 真是好大一幅阵仗,不单陈老村长之子陈良忠早从友人家中赶回,并那友人听闻得有高僧赐福,忙拖家带口的一齐跟了过来凑热闹,真是乌压压的站了一屋子,陈家人忙里忙外的招呼着。 夕尘伊弥此时神色从容平淡,指挥众人,准备着一应赐福所需用到之物,他得‘六离盆钵’多日,参悟数百年前‘六离神僧’之佛性,身上已在不知不觉中带有一丝脱尘出世之风范,在一众人中显得卓尔不群。 叶爽心底着实无奈,眼见这光头在那里跳上跳下的,直恨不得冲上去指着他鼻子大骂:“骗子——”。 夕尘伊弥却仿佛是心知他心中所想,故意偶尔对其挤眉弄眼的,叶爽气得牙咬得特响。 陈家已然应了夕尘伊弥的要求,摆上香案、帛,并以清水代酒,又将陈家的一男一女两个后辈引至香案前跪下。 此时熙熙攘攘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屋内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庄严而肃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香案前的两个小孩身上。 在他们心中,此时将进行的是一场古老的祭祀,由夕尘伊弥主持的一场赐福于他们后代的祭祀。 献帛之后,两个小孩子在长辈们的指引下,恭恭敬敬地在案前三揖九叩,展现出对这个仪式的重视和尊敬。 夕尘伊弥站在案前,两手稳稳地捏住盛放清水的器具,动作缓慢而有力,然后徐徐抬臂向上,举至与眉齐平,再缓慢向下,此时,他内心的宁静与平和,传达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只见他伸出食中两指,沾了点清水,轻轻弹在两个小孩额头处,动作充满了神圣的意味,在他口中轻轻念道:“望你等能够平安快乐地成长,远离灾祸病痛。” 刚一念完,他身上突现佛光滢滢,如同一尊真正的活佛,空中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流转,惊得屋内除叶爽之外所有人心中怦怦大跳,皆口念:“神僧慈悲”而下拜。 随后,他又将剩下的清水撒在地上,向大地母亲表达敬意,象征着净化和祈福的意义,同时也是希望这份纯净能够渗透到每个人的心中。 这场仪式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如此庄严,令众人心中大凛,已然礼毕,夕尘伊弥身上佛光也暗淡消逝,然而,他并没有就此结束他的表演。 只见他又掏出数张‘安家符’递于在场的众人,嘱咐各人将此符置于宅内,可保阖家平安。 这些黄色的纸符在叶爽看来是普通无奇,不外乎是夕尘伊弥拿来骗人的勾当,不由得两眼翻白,但在这些村民心中却有着特殊的意义。 屋内所有人适才已为夕尘伊弥身上透出的佛光所震撼,自然是相信这些符咒能够带来好运和平安,因此每个人都怀着感激的心情接过了符咒。 各人得了好处,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人人脸上喜笑颜开。 陈家一众人直把夕尘伊弥称为神僧活佛,夕尘伊弥直言愧不敢当。 村内许久未曾如此热闹了,陈良忠忙招呼自己媳妇,撤了香案,沏了好茶端上,与众人饮茶谈笑。 夕尘伊弥与苦垠禅师游历各地,知晓甚多,与众人交流言语来往自是畅快。 而叶爽也是自幼有叶老头教导,口才也是不凡,现场笑声不断。 众人闲聊之间,叶爽二人方知,原来这村子名为——客欢,意为忘掉自身是羁旅之客,享受当时欢娱之意。 客欢村在此已有数百年之久,传言当年东海龙族之乱爆发,引得陆上诸国乱战,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在那个局势动荡的时代,人心惶惶,民众迫不得已,流离失所。 因此乱波及甚广,陆上储国都有流民归不得家,流亡于野,后有当时一些各国民众,结伴流浪至此,见此地尚好,群山环抱、地势高低错落有致,水源丰富、土地肥沃,最重要的是远离战乱纷扰,便决定在此扎根生活。 第六十五章 《访谒》 第六十五章访谒 当年浪迹天涯的难民们在此落户的不乏各国工农商户,大家摒弃国家观念,一同在此生活,互爱互助,彼此通婚,延绵后代。 转眼,已过数百年,村民们一直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从未离开过。 传至这一代,他们对外界的了解仅是限于祖辈们口耳相传的故事和传说。 陈老村长偶有问到现如今外界世道如何,夕尘伊弥也是知无不言,相谈甚欢,更是淡到自己与叶爽一路之行上的趣事,直至说到柏树林那头的庄子时,众人一顿疑惑。 只因众人从未知道在柏树林的那头,还有一户人家所住。 叶爽与夕尘伊弥先前已从张松与王文通处知晓,白老夫人与翠儿所住的庄子竟不被此村人所知,想来极为诡异,定有古怪。 未了,陈老村长对着他儿子陈良忠说道:“那白氏在山那头建了庄子,想来日后是要做长久邻居的,先前我们不知,不曾以礼相待,现在得小神僧告知,少不得要去拜访才是,你明日一早便去走一趟。” “是,父亲大人。”陈良忠心领神会地笑答道。 陈老村长继而沉思了一会,又道:“听小神僧所言,那白氏即有这么大的庄子,恐不是普通寻常人家,”他想了想,又笑道:“还是由我亲笔书写,下个拜贴吧,我们虽已离那昌明隆盛之邦已久,但祖上也曾是诗礼簪缨之族,别平白失了礼仪,让人耻笑才好。” 陈良忠闻言点头:“很是。” 叶爽见陈家父子欲准备着置办拜贴与礼物,要去拜访那白老夫人,心中突然想起在山间柏树林处‘虬龙鞭’示警,忙道:“山内多树木,恐有妖邪,陈大哥明日如要去往林子那头的庄子,必是要经过山林,不如我等一同前往,彼此也有个照应。” 王文通在旁笑道:“不妨事,那山名为‘梦千山’,祖辈们在此地已然住了几百年了,平日里多有去往那山间打猎的,虽有凶兽,但只需要小心避开,也就是了。” 陈老村长转头却是对着他笑道:“即如此,那你明日随他一起去吧。” 王文通先前听得夕尘伊弥侃侃而谈,对外面的世界无比向往,平日里见的都是本村之人,正想着外出,巴不得有这个差事,眼睛登时一亮,又惊又喜:“那敢情好,平日里只是打更,甚少见到外来之人,且让我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那今夜的值夜就不需要你了,”陈老村长对着王文通说完,转过头去,对张松道:“你去安排,明日值夜之人提前到今夜与你一起当班。” 张松满面艳羡之色,答了声:“是”。 如此定好后,各人自去休息不提。 待至第二日清晨,叶爽刚一醒来,便见夕尘伊弥在屋内闭目盘腿而坐,身前地上放着‘六离盆钵’,盆钵内隐隐有佛音禅唱飘出,方知他原来是在做晨课。 夕尘伊弥听到声响,睁开双眼,收了课,佛音禅唱消逝,向着叶爽点了点头,笑道:“你醒了,收拾一下,我们偷偷跟随他们去看看。” “明里跟着不行吗?”叶爽一怔,奇道。 夕尘伊弥站起身来,缓缓说道:“那庄子奇怪得很,但若我们一同前去,那庄内之人是见过我们二人的,必难查得到什么,所以我想了个法,让陈施主他们前去拜访,我们可随其后,一明一暗,方好从中查探。” “这个法子倒可一用,只是我们腿脚快,不用跟得很紧,你不记得那山中有妖邪吗?如果跟得紧了,怕是尚未查出庄中隐秘,反而会在山中打草惊蛇。”叶爽心中一动,点头附和道。 “山中妖邪与那庄子是否有关联,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夕尘伊弥将‘六离盆钵’托于掌上,轻轻一晃,但见盆钵内又有佛音禅唱飘出。 “自从得了这盆钵,我从中参悟密法,颇有进益,若真有妖邪,正好拿来试它一试。”说话之间,自他身后涌出一层淡淡佛光,光中隐隐有宝瓶、宝盖、双鱼、莲花、右旋螺、吉祥结、尊胜幢、法轮等法器,在他脑后形成一个圆环,按着固定的轨道缓缓转动。 佛光瑰丽庄严,衬得夕尘伊弥直如佛陀现世一般。 “小和尚,你要成佛了?”叶爽见他此时如此宝相庄严,惊呼之下,羡慕得很。 “成佛?怎可能如此容易。”夕尘伊弥听他如此说,便嘻嘻一笑,佛光及一众法器影子皆消失不见。 他整了整衣服,面上神色自若:“我佛门修行最是艰难,你看西方佛门圣地有十二圣,修行多年,不说成佛,便是菩萨、罗汉果位也未曾听说有哪一位得了,近日又听闻得十二圣用大法引渡天女回归,便是为了借助天女之能,注解佛经典义,从中参悟更为高深的佛法,得证正果。” “对于修行界的事,我知之甚少,”叶爽站在夕尘伊弥对面,望着这个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小和尚,徐徐说道:“仙佛世界太过虚无飘渺,先前我还在别人家里做仆人的时候,觉得很苦,就想着能有天上的仙佛来解救我于水火之中,但却发现只是种奢望。” 夕尘伊弥面上缓缓绽放笑容:“你是个明白人,我也与你一样,但我就不似你这样心有千绪,而今你再不是别人的奴仆了,何必做此形像自苦?” 叶爽听得他此言,微微一震,眼睛登时一亮,点了点头笑道:“是呀,也许是真的老天听到我呼唤,所以真的让我脱离了苦海,你我皆自出生时就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却依旧能在此时行走于世间,岂非便是一种福气。” 二人相视而笑,此中之意莫以言表。 忽听得屋外有叫唤之声传来,原来是陈家人已收拾妥当,请了二人前去用过早饭,王文通早已到了陈家等侯多时,二人又再谢过陈老村长一家,便与陈良忠、王文通二人一同出了门。 陈家得夕尘伊弥赐福于两个后辈孩子,是真心感谢,全家一路送至村口,陈老村长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毕竟自从阿依古丽受了伤后,再无人来此为村中后辈赐福,如今有幸得夕尘伊弥大施佛法,自然是感激不尽。 直言日后若再路过此地,必请留佛步,夕尘伊弥满面笑容,口中不断应诺。 叶爽在旁不住抿嘴而笑,心想:“这光头倒是惹人喜爱,若不是常常装神弄鬼的送人纸符,倒也算是个高僧了。” 如此拜别众人,几人向梦千山行去。 到了那片柏树林前,叶爽与夕尘伊弥便假意与二人告辞,偏夕尘伊弥心有不怠,恐他二人孤身前去会遇危险,便从袖中掏出两张黄纸符送于二人。 “此为‘静心符’,绘制此符所用之墨,参合了出自‘半山石’的‘嘉荣草汁’,传闻此仙草人若食之,可不避惧雷电,以此仙草之汁融入墨汁,绘制成符,佩在身上可以使人无所畏惧,可辟邪物。”夕尘伊弥指点二人。 陈良忠与王文通自是千恩万谢,接过纸符,藏于怀中,而后双方告辞,分道离去。 叶爽二人离了陈良忠与王文通,先是从另一个方向行了半盏茶的功夫,转而原路返回,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 叶爽在路上曾悄悄地握紧缠于腕上的‘虬龙鞭’,轻注真气,查看附近是否有昨夜的妖邪,但‘虬龙鞭’并未有示警。 如此看来,那妖邪今日并未再次出现,直至穿过柏树林,叶爽才放下心来。 一路上,叶爽与夕尘伊弥暗地里交流一二,因夕尘伊弥修行比叶爽久,自是比叶爽法力高强许多。 且他又习有各种六离禅院的密法,加之自得了‘六离盆钵’,参悟上面的‘六离御动之术’,虽说仅得皮毛,但已然是佛法日行千里,早已不同往日,所以商议,便由他施法跟在陈良忠与王文通身后,偷偷潜入那处庄子,以他之法力,当不被人轻易发现才是,以便查探。 而叶爽身着‘红莲纹衣’,手持‘虬龙鞭’,虽才修行不久,但身怀诸多异宝,若非遇上强大的妖邪,寻常的倒也可应付一二,便在庄外等候,见机行事。 如此定了计策,二人分头行动。 那陈良忠与王文通提着礼品,拿着拜贴,穿过柏树林,只觉眼前一亮,便被一大片粉蓝色花海所震惊。 二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世代居住于此地,竟是不知此地何时出现如此大片的花海,心中大感诧异。 一时间二人站在花海前,一动也不动,观望着如此美景。 花香淡淡的飘来,二人一阵陶醉,定了定神,小心翼翼,不敢莽撞,陈良忠手持陈老村长亲笔书写的拜贴,王文通也忙提了提手中的礼品,二人立于花海之外,相互打量对方,帮忙整理衣衫,只因知道此地必是大户人家之所在,担心自己失态。 整理妥当,方才缓步穿过花海,行至庄子前,大门外,彼此忐忑不安的,陈良忠又整了整衣衫,方才上前叩门。 “门外的是谁?”一声清亮娇俏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山那边村子里的,得知此地新来了邻居,替村长送来了拜贴,来此拜访此间主人。”陈良忠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高声回道。 远远地听到门里又传来说话声:“山那边的村子呀,那倒真是邻居,烦请稍等片刻。” 一时间,只听得门里传出有步履行出的声音,“吱”的一声轻响,大门半开,从内行出个年青的女子,头上簪了朵鲜花,虽身着粗布所制的衣裙,却难掩一脸的娇媚之色。 她轻倚大门,媚眼一瞟,口中轻吐出几字:“难为你们想念了。” 这句话直让陈良忠与王文通魂都险些飞出,心中怦怦直跳,只觉得此女子比自己二人今生所见过的女子都要美丽十分。 正在此时,二人怀中的‘静心符’却传出丝丝清凉之气,抵住二人心神,又转而冲入二人天灵,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二人打了个冷颤,转眼清醒过来。 那倚门女子正是翠儿,见眼前二人刚要被迷惑,却突然清醒,心中一丝丝惊讶,本是有了防备之心,但转念一想,那村里皆是凡人,哪里有这本事,只当是出了意外,不由两眼一翻,满不在乎,自做主张的便想要施法拿下二人。 她运气于手,正要向二人抓去,但耳中却传来白老夫人的传音:“万不可在门前动手,先引入庄内再行定夺。” 翠儿在心中“哼”了一声:“多事。” 在她心中,根本没把白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 转念之间,散去真气,脸上已然绽放笑容:“我们家主人年前才搬来,当日便是想着要去拜见村长大人的,不曾想,刚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又有诸多事情要料理,所以拖到今时,如今反倒要村长大人遣人前来,倒是我们的不是了,真是多有失礼之处,万祈见谅。” 说话间,向着二人便假意道了个万福。 陈良忠与王文通闻言忙答道:“姑娘说的哪里话,着实是我们不知,太过于失礼了。” 第六十六章 《冥骨魔火》 第六十六章冥骨魔火 翠儿笑着将二人迎进庄内,经过一处仅有几片荷叶浮于水面之上的小池子,陈良忠二人见池中建有一座小巧亭子,亭有八角,上挂匾额‘宿柏’。 二人从出生始便是在这与世隔绝之地,当日二人的先祖来此地之时,也曾带有外世之诗书典集,让后辈得以接触到一些外世之事物,但他们却也只是从书本上知晓,从未见过真实的外界。 自进了这庄子,一路行来,映入眼中的景像,是处处新奇,叹为观止,又见这亭子由一蜿蜒曲廊连接岸边,设计得颇为巧妙与别致,暗叹大开了眼界。 行至思雨厅,翠儿招呼二人入厅内坐于客位,随后便声称要去请老夫人出来,顺道给二位客人准备上好的待客之茶。 陈良忠与王文通连忙道谢,翠儿笑嘻嘻的向外走去。 二人此时也不起疑,诺大的一个庄子,怎的只见翠儿一个人。 再说夕尘伊弥使了密法,偷偷跟随在二人身后,那翠儿竟未看出,直入了庄子,一路跟随到了思雨厅,见翠儿请二人吃茶,想起昨日她端出的茶,心中起疑,便悄悄跟在翠儿身后。 夕尘伊弥跟着翠儿饶过几间房舍,进入后院一处房内,此房空空,只角落里有一口陶泥烧制的大缸,上用柏木制成的盖子压着。 翠儿走到缸处,伸出手来,凭空现出一个柏木水瓢,顺手揭开木盖,从缸中盛起一瓢黑色的水,那水在水瓢中只晃荡几下,便由黑变清。 夕尘伊弥见此大凛,心中暗道:“果然有异,寻常人哪里会这等妖术。” 又偷偷伸头向缸中望去,却见原是一缸的黑蚂蚁,密密麻麻的,远远瞧着,如同一缸黑色的水。 只见翠儿向手中的水瓢吹了一口气,那水瓢一阵幻化,变成了一个祥云式雕纹样并填金扣边的小茶盘,上托着两只绿色茶碗,碗中盛满了滚滚的茶。 翠儿看着手中的茶碗,嘴角间露出一丝狞笑。 原来那茶水便是这黑蚂蚁所化,夕尘伊弥顿时面色煞白,觉得五脏翻滚,就要吐了出来。 此时也不作他想,袍袖一挥,运气于指,自指尖弹出一道劲气,自屋外从窗口处射入。 翠儿惊诧之间,避闪不及,手中所端着的茶盘被这指劲打翻,茶水洒了一地,又复化做黑蚂蚁,满地乱窜。 不由心中大怒,娇叱一声:“找死。” 说话之间,身形已从屋内飞出,抬头看向指劲射来之处。 夕尘伊弥见已暴露身份,再无暇多想,站在左则一间屋顶处,现出身形,向下怒目相视,口中大声质问道:“妖孽,昨日你还腥腥作态,想用这茶水来毒害于我们,今日被捉了个正着,还有什么话说?” 翠儿见竟是昨日前来的小和尚,心中暗道:这臭和尚怎会又来? 她自恃高傲,目无下尘,面上从容淡定的说道:“小神僧说的哪里话?翠儿是真心待客,怎会毒害于你呢?前厅来了邻村的访客,翠儿正在为他们准备茶水,却不曾想被小神僧打翻了,还说什么这茶水有毒,真是天大的冤枉呀!” 夕尘伊弥双眸光芒闪烁:“好个巧言令色,若非我亲眼所见,倒是被你瞒了过去。” 翠儿心底一震,但脸上堆满了笑意:“小神僧即不信,翠儿也是无法,不如我们到前厅去,请那两位邻村的客人评评理如何?” “妖孽还想害人?” 夕尘伊弥心知陈良忠与王文通皆是普通凡人,如何能抵得住妖人的妖术,这个翠儿想去前厅,必是想借此二人来制衡自己。 翠儿脸上笑意更甚,突然扬声大叫起来:“救命呀,出家人私闯民宅,调戏良家妇女了,救命呀……” 夕尘伊弥大为骇异,他想不到这翠儿竟然如此下作,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才怒道:“你……血口喷人,竟敢污蔑于我。” “那又如何?你一个出家人,此时与我一个女子,孤男寡女的在此,是说不清了,呵呵呵……”翠儿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讥嘲之色,见夕尘伊弥此时吃瘪,竟是心情大畅,得意的笑了起来。 “妖孽——” 夕尘伊弥怒极之下,左手拖住‘六离盆钵’,右手向前劈空拍出一掌,但见掌上周围点点佛光涌现,一股凌历劲气自掌心向下直冲而出,朝翠儿怒劈而去。 翠儿顿觉对方掌劲奇大,压得自己心胆尽寒,汗毛直乍,下意识地双掌挥舞,幻出一轮刺目绚光,奋力向前齐拍而出。 但此掌乃夕尘伊弥含怒而发,‘大悲手’内含佛门广大之力,专克妖邪,哪里是她能挡得了的,只觉眼前一花,双臂剧震欲裂,如被万千雷霆劈中一般,口中发出凄厉至极的嘶声惨叫,早被这一掌之力震得倒飞出去。 在她身后突然张开一张由五彩丝线所织成的巨网,网中五彩光华爆涨,形成一股引力,把夕尘伊弥这一掌之力从容泄去。 翠儿半躺在网中,身前掌劲虽已被身后五彩丝网化去,但她却依旧周身剧颤,裂痛如绞,只觉仿佛是被人从内而外撕成了万千碎片一般,心中恐惧已极。 此时却听到庄子之外阵阵擂门巨响传来,中间似有夹着叫骂之声。 五彩丝网一闪而没,凭空出现一个老妪,可不就是那白老夫人。 只见她手中扬起一片巴掌大小,如白玉一般的树叶,放出一道五彩光华,如极光流转,霓虹贯空一般,刺得夕尘伊弥睁不开眼来。 又听她厉声喝道:“你且去前门处看看,真是风云不测,人生难料,好一个多事之秋!今日不知是冲撞了哪路神仙,竟接二连三的来了贵客,你打发了再来,这里交给我了。” 翠儿听到庄门外还有人来,真是又惊又怒,一口真气续不及时,身躯一震,几乎踉跄跌倒在地,美目中杀机闪耀。 衣袖翻飞之间,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管他来的是谁,我去便是。” 夕尘伊弥一时被五彩光华迷住了眼,待到运慧目,定睛再看时,翠儿已然离去,只有白老夫人挡在前方。 不由得怒叫道:“你与那妖女定是一路,看打。” 手臂大开大合,佛光再次涌起,白老夫人的五彩光华一阵雷霆猛劈过来,却是被佛光所挡,光华倒卷,五色光芒迸散开去,竟始终不能欺近夕尘伊弥身前三尺之内。 陈良忠、王文通二人在思雨厅内久座,不见翠儿回返,大感奇怪,突听到远处有打斗之声传来,二人面面相觑,想要过去瞧上一瞧,又觉得此时是在别人家里作客,哪有客人未得主人同意,随意乱闯乱转的。 底到是王文通胆子大些,左顾右盼了一下,低声与陈良忠说道:“这庄子进来许久,除了那姑娘之外,并未见再有他人,这已是奇怪得很了,如今这又有争斗之声传来,我们不如去看看,若能帮上忙,也是好的。” 陈良忠心中一动,想着以后互为邻居,若对方有事,相互间的帮忙是必不可少的,当即点了点头:“很是,我们去看看。” 离了思雨厅,二人朝着夕尘伊弥与白老夫人打斗的方向行去。 二人小心翼翼的觅着声响,一路寻来,见那院中夕尘伊弥与一老妇人斗法,又惊又骇,还不等说话,便被二人散出的真力气浪扫中,直飞出三丈之外,撞得口吐鲜血。 夕尘伊弥见他二人被牵连,忙闪身落在二人身前,口中急道:“这地方有妖邪,你们在我身后不要乱动,以免被其伤了性命。” 陈良忠与王文通听闻夕尘伊弥如此说法,心里发毛,不禁胆寒厌憎,看向白老夫人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害怕。 “你们到我府中,我自问未曾慢待,你为何处处相逼,要与我为敌?”白老夫人皱眉沉声怒问。 夕尘伊弥蓦一咬牙,冷笑道:“用那毒茶害人,还敢说未曾慢待,偏让小僧遇到了,说不得,要除了你们这些妖邪。” 白老夫人闻言也不多说,面目阴森,衣衫鼓舞,白发飞扬,手持白玉树叶,放出光华,真气玄光激爆,向着夕尘伊弥打来。 再说庄园之外,叶爽与夕尘伊弥约定,守在那花海之处,静观其变。 不知为何,他心头警兆突起,涌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 正在此时,一阵微风迎面吹过,庄子前的花海随风摇动着,本是美好的一幅画面,他却闻到清新的空气中竟夹杂着一缕若有还无的腥臭之气。 连忙抬眼向庄子凝目望去,见整个庄园上空浮现着淡淡的黑雾,弥漫着一股庞大的煞气,在空中忽明忽暗的流动着。 这黑雾隐约可见,叶爽脸色微变,心知若非自己近日修为精进,可能亦不会看得如此真切。 他知道此时庄内定有变故,想来是夕尘伊弥在庄内碰上了什么麻烦,当下连忙伏身急冲,穿过花海,来到庄子大门处,双手握拳,不断擂门,口中叫道:“开门,庄里有人吗?快开门……” 但任他擂得声震四周,也未见有人出来开门,不由得心急如焚。 正在急切之间,运起真气,正要一掌劈去。 猛然听见庄内传来冰冷的笑声,由远而近:“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闯入本仙的仙府,就不怕本仙一怒之下,灭了你吗?”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竟宛如说话之人就在耳边一般。 “我呸——” 叶爽怒喝道:“什么妖魔鬼怪,也敢自称仙人?即是自称仙人,却怎么鬼鬼祟祟的不敢见人?” 他手腕一抖,‘虬龙鞭’落入手中,振臂向前破空抽去。 只听得震耳欲聋的一记滚雷炸响,炸起一蓬蓬耀眼的火花,四散喷溅开来。 叶爽耳边呼呼风啸,大地在不住的颤动,如同地震了一般,火花散尽,那门前光雾缭绕,隐约可见被炸开一个大口。 顺着那个口子向内观望,见庄子内飘浮着朵朵绿色火焰,虽是白日间,但这火焰却依旧清晰醒目,并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妖异的光彩,宛如夜间鬼火一样星罗密布。 这火见了叶爽,如同饿狼见了美味的羊羔,带起万千碧绿光波,层层叠叠地向他扑了过来,那景像真是瑰丽万千,不足以道。 叶爽心中一紧,没想到这火竟如此之多,慌不迭地叱道:“妖人还不现身!” 他疾挥手中的‘虬龙鞭’,他法力渐涨,已能幻出‘碧目金虬’,身上‘红莲纹衣’红影浮动,映出朵朵红色莲花暗纹,护住周身。 又听得那个声音冷笑道:“好大的口气,本仙就让你知道这‘冥骨魔火’的历害。” 说话之间,朵朵魔火宛如绽放的魔域妖花一般,火光爆涨,焕放出妖异的碧色光芒,火花叠爆,向叶爽加速笼罩袭来。 ‘虬龙鞭’幻化出的‘碧目金虬’怒目一睁,张口大吼,排山倒海似的罡风向那‘冥骨魔火’泰山压顶轰击而去。 一时间,整个庄子晃动不已,大门处犹如群鬼乱舞,百魔狂啸,气浪光漪一圈圈地飞甩荡漾开来,砖石门板被炸散横飞,“喀咔卡……”地面墙壁裂开无数道裂缝,扬起尘土无数,眼见大门两侧的石墙便要彻底坍塌。 第六十七章 《吞噬》 第六十七章吞噬 ‘冥骨魔火’虽然被‘碧目金虬’陡然炸散,但却并未被灭掉,等到罡风过后,又四面八方的辗转翻飞,聚合在一起,向着叶爽再次冲来。 叶爽也被这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窒堵,他是吃亏在修行不久,修为低下,‘虬龙鞭’的威力使不出万一,所以抵挡不住,只得顺着冲力翻身向后飞退。 “倒是小觑了你,想不到你还有这等好宝贝,”那个声音贪婪的说道:“等收拾了你,这鞭子就是本仙的了,喔——呵呵呵!” 那声音呵呵狂笑之间,‘冥骨魔火’呼啸旋转着,闪耀着刺目碧光,形成一层层的狂风,竟如有形之体一般,所过之处,炸开地皮汹汹奔泻而来,卷得地上泥土碎石横飞。 叶爽飞快的向后退去,不住左闪右掠,‘冥骨魔火’紧追不舍,惊险万分,偶尔碰到那蓝色的花朵,花瓣明暗一闪,便有模糊不清的惨叫声传来,空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焦臭味。 魔火点燃花瓣,那花不断闪耀,却是无法抵抗这火,碧火迤逦,“呯——”的一声轻响,径自在火光中炸开,从中落下个黑呼呼的人影来。 叶爽闪避魔火之时,看到这凭空出现的人影,忙里之间双目凝视,仔细观望之下,先是微微一征,心中大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那人影竟是前些日在卡克烈部落时,跟随在哈吾勒身后的八位骑士中的一位。 但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那骑士已被魔火点燃,“咯咔咔……”连声爆响,一时间全身火光滟滟,连骨骼都被烧焦,只一眨眼的功夫,竟烧成了飞灰。 叶爽大为骇异,心中却不由得怒火中烧,高声怒骂道:“妖孽竟敢害人。” 他几曾见过如此残暴之事,心里发毛,急切间,也知此时不是害怕的时候,焦虑忧惧之心反倒消减了许多,一时心生勇气,气运丹田,‘逍遥游’真气在体内缓缓流转。 经他凝神聚气,手中‘虬龙鞭’轰然横扫,变换飞舞,鞭影炸开,再次幻化出‘碧目金虬’,龙头暗影陡然膨胀迸鼓,瞬息间便涨大数倍,咆哮着向‘冥骨魔火’飞冲而去。 他双眸光芒闪烁,怒叱道:“妖孽顾弄玄虚,害人性命,哈吾勒他们呢?还不快放人。” 这‘冥骨魔火’也是历害,火焰在龙头暗影之中狂舞不定,任叶爽的‘虬龙鞭’如何挥舞,都只能将其打散,并不能消灭,之后依旧能够聚合在一起,再次攻来。 那声音似是颇为幸灾乐祸,格格笑道:“本仙看你们要抵挡到何时?就说用‘冥骨魔火’呼啦啦的一下全灭了,岂不省事?” 接着又似自顾自的说道:“非要用这‘蚀骨花’来慢慢消磨,费尽心思,如今被这小子引得魔火烧了过去,连花带人一起没了,可是怪不了本仙了。” 叶爽到底真气不足,‘虬龙鞭’接连幻化出‘碧目金虬’,把他体内的真气几近吸干,连带着‘红莲纹衣’上的红莲暗纹都暗了下去。 他又惊又骇,“轰”的一声,避之不及,被‘虬龙鞭’与‘冥骨魔火’带起的气浪扫中,闷哼一声,直飞了出去。 ‘冥骨魔火’却再一次凝结,火焰高蹿,直如怒箭连发,向着他疾射而去,瞬时便飞冲到了身前。 叶爽气血窒堵,眼见‘冥骨魔火’扑天盖地的向自己飞来,心中着实没想到这魔火威力以至于斯,念头未已,魔头星罗密布,势如旋风雷霆。奈何自己已无力出招。 他正想运气于掌,丹田内空空,真气已然耗尽,浑身酸软无力,已无力出招。 “我命休矣……”不由得心如死灰,双手挡在眼前,不忍直视。 却见那漫天的‘冥骨魔火’如飞蛾扑火一般,接连没入他双手之内。 一时间,叶爽的双手时而姹紫嫣红,时而碧如深海,阴晴变幻,扑朔迷离。 他感觉得到这点点魔火从手掌进入自己身体后,穿过双臂,进入胸腔,下沉于腹,于丹田内汇集。 火光大涨,引得叶爽头昏脑涨,气血翻涌,身子再也站不稳当,跌坐在地上。 此时他脸色青光大盛,丹田之中魔火翻滚,灼烧全身经脉如绿电交错闪耀,几乎要炸裂开来。 叶爽全身轰然大震,遍体碧光爆舞,汹汹碧光由丹田内滚滚向四肢冲去,如水波般晃荡开来。 叶爽双眼圆睁,一动也不动,就在此时,丹田内那粒微若灰尘的灵根突然间晃了晃,叶爽只觉脑中嗡然一响,只觉身上那烧灼撕裂的剧痛竟渐渐感觉不到了。 进入叶爽体内的‘冥骨魔火’此时确如被定住似的,火光暴舞,欲摆脱困境,怎奈那点灵根又是一晃,青幽幽的层层涟漪在这丹田之内绽放,布满周身筋脉,包住‘冥骨魔火’。 叶爽此时突然感觉到‘冥骨魔火’仿佛有意识一般,在瑟瑟发抖,仿佛在害怕什么一样。 叶爽也是福至心灵,心至慧生,下意识的运气丹田,屏除杂念。 丹田内的涟漪突然狂飙倒卷,连带着‘冥骨魔火’一起,向丹田内的那粒灵根冲涌而没,如似泥牛入海,连声息也没有,就隐没在其中,魔火莹莹,火光瞬间黯淡不见。 灵根在吞噬了这许多‘冥骨魔火’之后,仿佛涨大了一丝,接着又是一晃,从中倏地汇流而出无数丝丝劲气,层层叠叠,如排山倒海般的卷向体内的每一条经脉,反哺叶爽全身各大脉络。 叶爽恍惚之间,杂念俱消,只觉神清气爽,脑中一片清明,如同注入了一剂大补药,全身仿佛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我的‘冥骨魔火’——”。 一个人影疯也似的从断壁残垣处飞奔而出:“你这个臭小子,使的什么妖术?竟敢收了本仙的‘冥骨魔火’?” 叶爽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昨日所见的翠儿,冷不丁的笑道:“天意昭昭,我道是谁,原是你这个妖魔在此处假扮仙人。” 翠儿目光灼灼,面色凶狠如鬼魅,叉着腰怒道:“我的‘冥骨魔火’呢?你快快还回来。” 叶爽“哼”了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活该,那火被我吃掉了,还不回来了。” 翠儿闻言暴跳如雷,蓦地翻身急冲而起,双掌猛击,但见青光爆闪,陡然化作两根白色骨矛,当空交缠飞绕,光芒大炽,气浪狂卷,朝着叶爽当胸疾刺而来。 “看我破你——” 叶爽一挥手中‘虬龙鞭’,‘碧目金虬’铿然冲出,鞭影疾舞,硕大的龙头张嘴咆哮怒吼如雷,狂风席卷之间,咬在骨矛之上。 他体内灵根吸收了‘冥骨魔火’之力,壮大不少,转化真气,充斥着全身,此时修为大涨,‘虬龙鞭’使得更加得心应手。 “砰——”的巨响,气浪四炸,绚光荡漪,叶爽身子被轰得倒飞了出去。 即便是丹田内的灵根吸收了‘冥骨魔火’,但叶爽本身实力还是太过弱小,翠儿仅是退后三步,再不迟疑,脚下用力,御风冲起,尖声喝道:“臭小子,竟敢吞噬本仙的宝贝,本仙抓住定你了。” 她野心勃勃,自得了这‘冥骨魔火’,便想于本体融合,另辟捷径,谁知道,此火历害,她到手多年,也才勉强使出对敌。 先前与夕尘伊弥对战之时,过于轻敌,没有放出此火,导致被夕尘伊弥一招打得几乎筋断骨折,还好有白老夫人出手。 如今面对叶爽,有了先前的失手,不敢轻敌,一出手便用了‘冥骨魔火’,本是打算一举拿下叶爽,在她眼里,叶爽即便历害,可终究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幼童,却不想被叶爽的灵根所吞噬,心中已然怒极。 只见她衣袖猎猎,裙带飞舞,已然乘风跃起,身影化作一团绿影,手中白骨双矛青光爆舞,一左一右,俯冲而下,“刷刷”的卷起两个刺目的绿色狂猛漩涡,使得她身周光波晃荡。 叶爽吃了暗亏,见翠儿来势汹汹,挟着撕裂罡风的杀气袭来,便不再正面对敌,急念法诀,真气如潮汐一般,从丹田内冲出,惯于手腕,自虎口处透出,‘虬龙鞭’影蓬然乍起,卷起层层劲气,飞瀑似的向翠儿抽去。 他人长得俊俏,年纪虽幼,但身材已然开始慢慢长开,修长的身形拔地而起,衣袂翻飞之间,鞭影回旋急转,‘碧目金虬’绕体盘旋飞舞,姿势飘飘如出尘仙童,说不出的洒落俊秀。 天山绝顶秘技‘逍遥游’竟被他在此时悟了。 二人对战,光芒爆涨,犹如青虹贯日,‘碧目金虬’冲入两道骨矛涡旋的中央,炸起无数刺目瑰丽的青白光浪。 翠儿法力虽在叶爽之上,竟也被此反震之力震得双臂酥麻不已,双手握住骨矛的虎口欲裂,心中惊骇狂怒,不由得大喝一声,再次跃于空中,翻身扭转,双矛脱手,分飞绕舞,青霞摇曳。 骨矛飞旋急转,不断刺向叶爽,叶爽的鞭影不断被震散,但他奋力出手,不为出鞭叠加,身形翩然飞退。 二人缠斗之间,地上花草起伏,沙飞石走,遍地光浪纵横闪耀,蔚为壮观。 翠儿毕竟修行多年,渐渐占了上风,此时庄内却冲出几人。 夕尘伊弥护着陈良忠与王文通二人,与白老夫人边战边往门这边退来。 白老夫人远远的瞧见翠儿与叶爽相斗,心生不悦:“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久还未能摆平这边。” 翠儿怒笑道:“若没有我,这里也不知道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你若有能耐,你来试试这小子。” 白老夫人抬眼见叶爽在不远处与翠儿的两支骨矛对持,冷笑道:“先前说这二人并非普通寻常之人,你偏不信,如今可是知道历害了。” “那小子功夫不怎么样,但却奇怪得很,他把我的‘冥骨魔火’给吞噬掉了。”翠儿尖叫道。 白老夫人闻言又是惊怒又是气急,她心知‘冥骨魔火’的历害,不想这黄口小儿竟能吞噬,可见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扎手程度尤在那个小和尚之上。 夕尘伊弥远远的飞身前来,双目怒睁,对着叶爽喝道:“那‘冥骨魔火’乃是尸国余孽遗留人间之物,你怎么敢吞入体内,快吐出来,以免伤及自身。” 他心中以为叶爽初次见这‘冥骨魔火’,不识得其中历害,噬掉入体,着了道,连忙出声想要制止。 “住口——” 翠儿目光怨毒无比的凝视夕尘伊弥:“秃驴也敢胡言乱语,本仙之宝岂容你们诋毁。” 夕尘伊弥双眼陡然射出两道夺人心魄的寒光,如两把利刃一般,穿透翠儿的眼睛,直刺心底。 随即张口发出气吞山河的一吼,仿若佛门降魔之音。 翠儿先是被夕尘伊弥的眼神所震摄,尚未来得及反应,吼声入耳,只觉耳朵里有响雷炸开,心神摇荡不能自持,全身更是如被巨锤重重的一捶,经脉剧烈颤抖,神色痛苦,额头上更是有冷汗渗出。 她体内真气好似受到惊吓,不由自主的微微凝滞,隔空操控的两柄骨矛不免也是一颤,不似先前那般灵活闪动。 第六十八章 《葬花海》 第六十八章葬花海 趁此机会,叶爽的身躯猛地如陀螺似的原地飞旋,‘虬龙鞭’在身前织起一团密不透风的鞭网,挑飞不断刺下的骨矛,口中说道:“她这魔火厉害,也不知为何,被我丹田内的灵根所吸引,此时已被吸尽,哪里能够吐出来。” 翠儿闻言呆若木鸡,脸色铁青,此刻惊骇惶乱之意充满心间,电光石火间闪过了万千个念头:‘冥骨魔火’已被这小子吞噬,是再也拿不回来了。 她自持极高,本以为这‘冥骨魔火’是自己馕中私物,即便不能炼化,但已能调动一丝加以使用,假以时日,定会完全炼化,天下再无敌手,岂料竟被眼前这个未满十岁乳臭未干的小鬼吞噬。 她苦无良策,不由恼羞成怒,妒恨交加,杀机更甚。 怒极之下,十指疾弹,引导骨矛变幻无边杀招,如索命的利刃,碧光爆舞,或游或扫,或刺或砍,速度快如闪电,连绵不绝地朝叶爽猛攻而去。 叶爽心中大惊,心知对方存心下了杀手,思绪飞转间,挥动手中的‘虬龙鞭’,纵横飞扫,龙影怒卷而出,专心防守,心知只要稍稍一个疏忽,便错恨难返,饮恨当场。 夕尘伊弥带着二人,从翠儿身旁冲出,弹指间,施展出‘般若指’,一点星光从指尖射出,疾点向翠儿。 “你来和我过过招如何?”夕尘伊弥见她不敢对自己出手,只操控骨矛攻击叶爽,口中不屑笑道。 翠儿当然不会傻到跳出来与夕尘伊弥单打独斗,她自己知道自己才修行了多久,先前在院内对敌,虽说是自己轻敌,但此时见到他与白老夫人对战多时而不落下风,便知自己定然不是其对手。 此时见到夕尘伊弥一指点来,心中大惊,知他这一指来势之猛,见所未见,不敢怠慢,忙双手一挥,骨矛返转回旋,又从袖中抽出一块玉色手帕,向上一丢,由小化大,把自己从头盖住,一团柔和的光华映射在她身上,直没入地下,只见手帕盖在地上,人已无踪。 夕尘伊弥的这‘般若指’轰然怒射而来,却打到空处,劲气炸舞,轰隆巨震,把地上打出一个一尺多深的小坑来。 却见那玉色手帕轻飘飘地凌空飘起,飞到庄子前的一株柏树上,渐渐缩小,手帕下现出个人影,正是那翠儿,骨矛化做两道碧光,离了叶爽,绕树疾行,落在她手中,复现原形。 夕尘伊弥看在眼里,冷笑道:“区区妖法,也敢班门弄斧。” 说到‘斧’字的时候,提气于指,随手又是一式‘般若指’向树上点去。 真气自指尖激爆透出,绚光如箭,指劲更胜从前,劲力带着一丝淡淡的白气,绕着指光飘旋飞舞,次第激增,‘滋滋’地划破空气,飞射而去。 翠儿心中又惊又怒,激动之下,脸色涨紫,声调更是骤变,口中娇喝:“臭和尚,你有完没完?” 只见她横空飞退,凌空环绕柏树不断躲避,玉色手帕上下翻飞,化做一片玉壁,护住全身。 白老夫人见状,一跃而起,挥手打出绣花针,急电飞舞,刺向夕尘伊弥:“小和尚,老身还在此处,我们还没打完,不如继续如何?” 针后带着各色绣线,“哧哧”连声,凌空激舞穿梭而来,霎时间,彼比纵横相连,针线之上所带气浪如狂飙怒卷,威力无匹,饶是夕尘伊弥修为不弱,也被她逼得挥袖后退。。 夕尘伊弥鼻子里闷哼一声,竟如天雷炸响一般:“妖孽找死。” 他这一哼如同先前,暗含佛门降魔之音,只是白老夫人法力远胜翠儿,不为所动。 怒哼之间,他手中的‘六离盆钵’内一道佛光冲天飞起,只见佛光之间,禅音隐现,在电舞雷鸣之间,闪电似的劈入绣线之中。 “哔哩啪啦——”的连声爆响,彩色绣线与佛光电芒交互激射,无数绣线被炸断开来,激起劲浪鼓卷,众人四周碎石炸舞,一时间烟尘弥漫。 二人登时翻身飞跌,连退数丈。 陈良忠与王文通一直躲在夕尘伊弥身后,叫苦不堪。 “你们往那边远远的去躲着,别出来。”夕尘伊弥对着陈良忠二人大声说道,如此对战,自己还要分心照顾他二人,实为不智。 白老夫人与翠儿陡然醒悟,对望一眼,心领神会。 翠儿身旁飞舞的玉色手帕,离身旋转飞出,带着霓光激爆,夭矫怒旋之间,破入烟尘之内,绕过夕尘伊弥,向陈良忠二人疾射奔去。 而白老夫人则浑身暴出针线冲天翻飞而起,带起各色光波,直震得天摇地动,齐齐向夕尘伊弥闪电似的飞卷而来。 二人狂风暴雨似的猛攻,光浪所及,势如破竹,无坚不摧,夕尘伊弥手中‘六离盆钵’所发出的佛光竟瞬间被撞得无影无踪。 此时,夕尘伊弥被白老夫人缠住,以他之能,虽不惧二人,但却难以抽身顾及他人,眼见翠儿的玉色手帕就要盖住陈良忠二人,心中又惊又怒。 突然间,那激暴飞射的各色绣线一阵狂颤,由针尖开始,竟燃起猎猎火光,连带着玉色手帕,由边角开始,被烈火灼烧。 原来叶爽在旁瞧得真切,不禁心头怦然一动,见陈良忠二人所退之处正是自己这个方向,忙赶忙上前,张开双臂,护住二人。 同时下意识的轻摆‘红莲纹衣’,丹田内那点灵根所孕出的真气全数如潮汐般怒涌而出,与衣上闪现的红莲暗影相互映照,自动流转激生,‘红莲纹衣’借势随形,以力助力,衣袂随风鼓舞,暗影浮动,刹那之间,飘出朵朵红色莲花,花蕊处细丝如毛,其中燃有点点火星。 那火星离了花蕊,轻飘飘地穿透满场劲浪,沾上玉色手帕以及绣花针后的绣线,这火并非凡火,一触就燃,更是飞速由针尾处一直蔓延至白老夫人处。 那绣线也不知是什么制成,火烧之后,发出阵阵难闻地恶臭,被众人交手的劲力所激,化为飞灰。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夕尘伊弥扬眉笑道。 只见他手中‘六离盆钵’陀螺似的盘旋飞转,佛光淡淡透体而出,引得周身衣衫在火光中飞舞,如佛入魔国一般。 白老夫人见绣线被火轻易燃尽,几疑是在梦中,口中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 原来这绣线也非凡品,是一种名为‘缲丝春蚕’的虫子所出之丝,此虫喜食柏树叶,身形肥厚,细小如鳞,顶处锐尖,密布紧贴于枝桠之上,而‘缲丝春蚕’更与普通蚕虫不同,细如绣花针,通体碧绿,与柏树叶色相近,常人难于发现。 此春蚕只存活一年,生命虽然短暂,但是所吐之丝,纺成绣线,却是寻常水火不能浸。 白老夫人以自身饲养蚕,这丝线与她息息相关,一朝被毁,不由真元大耗,气血两亏,一时间,在这火光中,只觉得呼吸窒堵,脚步踉跄,在她脸颊上乍然浮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嫣红。 叶爽的‘红莲纹衣’所放出的那一丝火星,正巧克制邪祟,能破万邪,虽只星星点点,却是威力无边。 火星碰上丝线与手帕,如入油锅,爆出雄雄烈焰. 翠儿的玉色手帕被烧成灰烬,不由得“啊”地一声惨叫,探手抱头踉跄后退,心中骇怒交迸。 这玉色手帕乃是自己生前之皮所炼制而成,息息相关,如今被毁,如遭重创。 她二人想到自己今日身受重创,皆是由眼前这几人而起,心中越来越悲郁狂躁,怒火蓦然而起,不由得杀机大作。 翠儿纵声怒笑道:“黄口小儿竟敢连坏我宝,择时不如撞日,即然你们赶着受死,唯有成全你们,方才泄我心头之恨。” 双臂乱舞,发狂似的劈向大地。 只听轰隆连震,气浪四炸,花海巨晃,搅动风云,大地如炸,泥石花草冲天而起,土浪翻飞,草木溺卷。 一阵危机感凭空浮上众人心头。 整片花海仿佛被突然撑开并裂,层层叠叠地朝外皱折翻腾,‘蚀骨花’陡然下沉,又冲天而起,被高高抛落。 如此一大片的蓝色花海,竟被这股巨力震得冲天飞起,满天蓝光飞舞,天色陡然明媚?烂。 只是花根一但离地,失去泥土,便失去大地的滋养,蓝芒明灭闪耀之后,纷纷黯然失色,渐渐枯萎,“呯啪啪……”连响,花朵连连炸开,从中掉落出无数人来。 地面劲风扑面,气浪强猛至极,众人回眸望去,惊骇无比,竟是哈吾勒一行人。 哈吾勒等人从花中脱困而出,一时气血翻腾,张眼望见泥草飞炸,大地一片混乱,不由得目瞪口呆,脸色惨白。 他们草原上的牧民向来生性剽悍勇猛,无所畏惧,但此时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震慑,惊呼四起,四下逃窜闪避。 “哈吾勒,怎么是你们?”夕尘伊弥失声叫道,他先是一惊,又是一喜。 “是你们,”哈吾勒回过神来,瞧见叶爽与夕尘伊弥,不晓得为何原本心潮澎湃的心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他出身部落大头领之家,虽被‘蚀骨花’所困多时,模样未免有些狼狈,可依旧掩饰不住俊朗丰神,轩昂气宇。 哈吾勒的心中回想起当日在庄中,被翠儿所擒的情景,胸口不由得竟怒火中烧。 他身躯免强站立而起,连晃数下才勉力站稳,咬牙切齿,一边收起护身的那道五彩玉石之光,一边瞪视浮身半空中的翠儿,恨恨道:“我们回返萨尔特部落,路过此地,那贱人欲用我等精血骨肉养育妖花,妖花之下便是她的本体所在。” 语音未落,轰隆闷响,大地又是接连剧烈晃震,飞石走泥,气浪翻卷,将他们轰然震飞。 夕尘伊弥一把拉起叶爽,旋身冲天而起,叶爽手中‘虬龙鞭’飞射而出,环绕着陈良忠与王文通二人,在两人身上滚缠盘绕,手上一紧,连带着二人一起飞离地面。 哈吾勒周身剧抖,体内真气爆涨而出,朝着身后的牧兵嘶声大吼道:“你们还呆着作什么?还不速速到我身边来。” 那些脱困的牧兵听到他如此说,如梦初醒,竟是顾不得自身先前被‘蚀骨花’所伤,也不迟疑,纷纷转身潮水似的向他身边冲跃而来。 只见哈吾勒脸上涨红,自他身上发出五彩玉石般的光华,如水银泻地一般,自然流转,形成一层光壁,把一众牧兵罩在其中,端的是妙至巅毫。 只是他也被‘蚀骨花’所困,虽有这五彩玉石般的光华护体,但为了维持,体力消耗巨大,此时要护住这许多人,法力消耗非同小可。 只见他周身随之剧烈抖动起来,体内真气滔滔狂泻而出,夕尘伊弥与叶爽面面相对,叶爽突然低声道:“他身上有伤,此时强撑着护住这么多人,我们得去帮他一把。” 夕尘伊弥见哈吾勒处境不妙,气运丹田,高声喝道:“哈吾勒,我们来助你。” 他一人拉着叶爽,叶爽持鞭绑着陈良忠与王文通,一行四人,在漫天泥石狂舞之间破空掠过,向哈吾勒飞去。 第六十九章 《魁人》 第六十九章魁人 哈吾勒见此张开五彩玉石般的光华护体罩,把四人罩在其中。 夕尘伊弥放开叶爽,一手猛的贴住哈吾勒背心施以援手,却听见他周身传来奇异的“嗡嗡”鸣叫之音,一股佛光透体而出。 哈吾勒得了夕尘伊弥之助,护住众人的五彩玉石般的光华竟如长江大河在身周奔流汹涌似的,任头顶金风大作,脚下大地崩塌,竟不能破开,宛如未世之间的一块净土。 一阵诡异的“咯咔咔……”之声在从地底传来,任各种混乱嘈杂之声如何刺耳,也不能掩盖,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那大地深处爬出。 只见大地龟裂,崩舞四炸,一个巨大的身躯在刊上拱挤。 一截白玉一般的骨指,慢慢撑开大地崩塌之处,从裂开的地缝之间伸出,紧接着,地震越来越猛,随着白玉骨指的探出,大地的裂缝越来越大,天地都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怖之中。 翠儿哈哈狂笑,望向叶爽等人的目光冰冷到了极致,口中轻蔑的冷哼一声,化做一道白华闪过,投身裂缝之间。 一时间,世间仿佛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刻消失了。 叶爽等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裂缝,心中充满了惊惧和不安。 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一具巨大无比的白玉人形骨架子从地底缓缓爬出。 那白玉巨人之骨上半身已渐窜出地面,便已足有十余丈之高,立于天地间,阳光透过漫天沙土飞尘,直照在它身上,闪耀着莹莹白光,显得诡异无比。 哈吾勒心中一震,忽然想起在鸠摩罗什洞中修行之时,曾听师父同日神说起过,南域有一高峰名为天柱,山中住有一种族,出生之时便已有三丈身高,成年后男子可达三十丈,女子也有二十余丈的身高,因身材如此巨大,所以被世人称之为魁人族。 他心底不由怦怦大跳起来,脱口惊叫道:“天柱峰魁人族——” 叶爽凝神望向那白玉巨人之骨,突然灵台警兆突生,脑海之中依稀感应到自己身侧似有危险,他想也不想的,本能地就挥出手中‘虬龙鞭’。 ‘虬龙鞭’一阵颤动,“呯啪”作响,‘碧目金虬’狂暴飞出,向着右侧扑去。 此时,众人方觉身旁涌来一股彻骨寒气,庞大的杀机席卷而来,心中陡然一沉。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蓦然生出一蓬寒雾,迷朦之间,一只偌大的玉骨手掌从雾气里伸出,带起狂风怒舞,一把拍向护住众人的五彩玉石光华。 原来眼前的白玉巨人之骨上半身从大地裂开之处爬出,但其实却不知使了什么伎俩,骗过众人的灵觉,以声势浩大的地裂之威从旁掩护,真实目的却是通过移形换位向众人偷袭而来,若非叶爽警觉,其他人要待回身招架已经来不及了。 叶爽先声夺人,‘虬龙鞭’风驰电掣地抽上玉骨手掌,但以他之能,与之硬拼,无疑是蜻蜓撼树。 ‘碧目金虬’虚影被一拍而散,叶爽反被震得倒退数步,胸口的一股热血再也按奈不住,“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团血雨。 夕尘伊弥与哈吾勒急忙同时问道:“怎么样?支持得住吗?” 可就这么微微一走神的功夫,玉骨手掌已然轻巧的按在光壁上,一时间,霓光乱舞,涡旋狂转,虽然哈吾勒借助夕尘伊弥之功,施展鸠摩罗什洞的密法抵御,但依旧难抵这巨大的手掌一击。 五彩玉石光壁几乎被打碎,众人胸口如被重锤击得一闷,只觉烦恶欲呕,连气也顺不过来。 那些牧兵更是背后衫襟寸寸碎裂,随着震力罡劲飞舞,仿佛随时都将被这玉骨手掌压碾成粉未一般。 只一个照面就落得如此狼狈,众人之心七上八下,随之跌宕忐忑,恐惧、骇异、悲凉……各种心情全部涌上心头。 狂乱之中,更有些牧兵想上前相助,但却因身遭重创,周身椎心彻骨的刺痛,再加上白骨手掌的威压之力,几乎无法呼吸,以至无法挪动脚步。 哈吾勒又惊又怒,开口喝道:“你们不用逞强,以我之能,尚不能抵挡得住,你们过来只是增加我们的负担,还不快听我号令,俯身趴下,尽己所能,恢复体力,这妖邪交给我们来对付。”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闷响,那玉骨手掌犹如附骨之蛆,丝毫不给他们喘息之机,抬起手掌,又是一掌拍下。 这一掌轰然而至,彩光荡漾,结结实实地劈中五彩玉石光壁。 哈吾勒与夕尘伊弥首当其冲,胸肺似被千钧所压,憋闷欲爆,“哇”地一声,各自喷出一大口鲜血。 玉骨手掌与彩玉石光壁之间,光浪炸舞,光壁被震碎,众人被气浪压迫,衣裳鼓舞激荡,就连站立都难以为继,只重重的撞跌在地上。 不远处的叶爽心中大凛,屏气咬牙,紧紧地抓住‘虬龙鞭’,闪电似的冲掠而起,急旋丹田内的灵根,调动周身真气,随势借形,‘红莲纹衣’张扬飘舞,黑色腰带‘震鳞碟躞’盘旋晃荡。 朵朵红莲暗纹自衣袍之间飞出,飘飘荡荡,浮于空中,在气旋中跌宕飞绕。 霎时间,玉骨手掌又带起风劲气浪,奔雷呼啸劈来,大开大合,“轰隆”连声,气势恢弘霸道。 红莲崩出点点火星,散于红莲之间,那玉骨手掌似是十分忌惮这火星,手指连弹三下,气浪鼓舞,火星迸飞,被劲波隔开,丝毫靠近不得那手掌。 反而叶爽被震得全身酥麻,几乎动弹不得,全靠身上红袍护体。 哈吾勒与夕尘伊弥对望一眼,从地上爬起,哈吾勒从怀中掏出一块五彩玉石,晶莹剔透:“这是我师所赐‘补天石’,若有我师的法力,即便天地蹦塌,也可保我们无恙,只是我如今身负重伤,且法力不济,无法毕集全力,如此只有劳你全力助我,拖延时间,我就不信这妖邪有这许多法力可以一直这样。” 夕尘伊弥毫不迟疑,逆向螺旋转身,运气念诀挥掌,抵住他后心,金色佛光狂飙怒卷,向哈吾勒体内送去。 一时佛光轰然怒爆,绕体盘飞,与哈吾勒手中的‘补天石’相互激荡起万千道绚彩霓光。 哈吾勒脸上水珠流淌,双眼闪亮亮地凝视着手中的‘补天石’,嘴角漾开一丝喜悦。 只见光华大作,众人所处之地,光壁闪耀,层层叠叠的迸发而出,与叶爽的红莲星火一起,竟抵御住了可开山劈石的玉骨手掌进攻之威。 地缝之中,小翠已融入玉骨巨人体内,这便是她的本体,她双目绿光闪耀,可怖至极。 她平日里自负嚣狂,此时心中大为震怒,右手紧握成拳,绝对不能容忍。 她生前身为魁人族,死后一点真灵不灭,肉身消失后空遗一具白骨,另辟捷径修炼,化作白骨游魂,在人间徘徊。 偶然之间得了尸国遗留人间的一点‘冥骨魔火’,喜不自胜,以为是上天垂怜。 但这魔火威力巨大,远超她的想象,又岂是她一个只有一点真灵不灭的白骨游魂所能掌控。 为了彻底炼化魔火,她不知从哪里得了个狠毒的法子,采用抽丝剥茧之法,获得魔火的一丝反哺,不惜一切代价,以活人之精血骨肉来浇灌自己的遗骨,以此滋养魔火。 这魔火虽暂时不能被她炼化,但哪怕只是调动一丝力量,也足以让她在一众妖魔之间堪称强者。 魔火反哺让她能以灵识幻化人形,在本体附近出没,却不能离开太远。 自此得了意,以此慢慢炼化魔火,期待完全炼化之时,能修出血肉之身,重生于世,高居众妖魔之首。 不想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师不利,连失重宝,断了重生之路,心中怒不可呃,半边身子探出地缝,调动全身法力,掌拳交替,猛力攻出。 而此时的白老夫人在旁也未闲着,哈哈狂笑道:“你们这群小贼,自以为修为高深,竟敢来此生事,统统给我去死吧。” 只见她飞身游走于半空之中,衣袂当风飞舞,掌中挥动着一片白玉树叶,“哧哧”连声,凌空放出五色光浪,配合着玉骨手掌,滚滚的直冲众人而来。 三方交汇之处,气浪如光轮轰然荡漾,各自被四下震开,光芒纵横交错,投映在大地之上,气浪氤氲连在一片,如水波似的晃荡,众人及玉骨巨人身上也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夕尘伊弥站稳脚步,咬牙怒道:“我偏不信,这妖邪就这么历害。” 只见他冲天而起,把‘六离盆钵’向上一丢,飞置于他头顶悬空处,口中念念有词,盆钵内随着他的念道,有佛音禅唱缓缓传出,而他身上涌出的那一层淡淡佛光,得了佛音加持,光中呈现出宝瓶、宝盖、双鱼、莲花、右旋螺、吉祥结、尊胜幢、法轮等八件法器宝物的影子,在他脑后形成一个圆环,缓缓转动。 哈吾勒真力几乎耗尽,被震得失声痛吟,伏地难起,但眼光扫处,见那两个妖人又再攻来,心中一沉,惊忧悲怒。 他强提一口真气,勉强举起手中的‘补天石’,一口鲜血怒喷其上,“叮——”地一声轻响,‘补天石’突然飞旋冲起,与佛光内的八宝相互辉映,天空中一片闪亮,佛光大作,专破一切妖邪鬼魔。 白老夫人首当其冲,被八宝佛光刺得眼前一片白芒,几近于瞎,手中五彩树叶更是光华黯淡,悲鸣不已,她心中惊惧迷惘,忙挥舞衣袖遮面,人在半空,已转身向着身后柏树林处快速疾退飞去,竟把那玉骨巨人小翠留在原地。 小翠本身就非人,只是一点真灵不灭,生于玉骨之上,对于这佛光天然就被克制。 她那真灵竟如一缕火焰,在佛光映照下渐渐将熄。 小翠的骷髅面现惊惧之色,飞快地爬出地面,带起震耳欲聋的轰鸣,乐浪狂涌,地上的‘蚀骨花’残骸被高高卷起,飞上半空。 她见眼这满天的‘蚀骨花’残骸,下意识的伸出手去,轻轻一招,万千残花枯叶相互交融,化成一朵蓝莹莹的小花,被他吸入手掌之中。 小翠急忙把这朵小花送入口中叼着,冲出地面后,头也不回的向着柏树林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她虽然本体巨大无比,但奔跑起来却是快如旋风。 大地上“轰隆隆”的一阵巨震由近而远,便再也看不着了。 白老夫人拼了命地冲向柏树林,急切之间,顿觉身后有异,不见小翠跟来,忙回头看了一眼,不禁心寒,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厉声怒骂道:“这贱人竟敢私吞宝物。” “妖邪哪里跑——”叶爽等三人见此情景,不由大喜,相视而笑,各自收回功法及法宝,夕尘伊弥想要追上去,却不知往哪里追。 还是叶爽突然想起柏树林那头可是有人所住的村子,担心白老夫人会对村中人不利,忙高叫:“我们往林子里去,指不定那里就是她们的老巢。” 夕尘伊弥与哈吾勒相视一笑,对后者问道:“你还可以吗?” 第七十章 《蛇鳞银芒》 第七十章蛇鳞银芒 哈吾勒挣扎着坐起,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玉质药瓶,从中倒出一颗火红色的丹药吞服,只见他头顶红霞闪动,扬眉大笑道:“有我师所赐的丹药,只要不死,立可恢复。” 叶爽与夕尘伊弥原以为哈吾勒是在故弄玄虚,哪知只一刻,便见他面色如常,二人终是明白这药果然灵验,自是满脸喜色。 只见哈吾勒容光焕发,固然是已伤势痊愈,亦是从中有所裨益,一个挺身跃起,环顾四周,对着那些依旧倒地不起的牧兵大声喝道:“你们在此地休息等我。” 话音未落,已带头向着柏树林冲去,叶爽与夕尘伊弥二人心情大佳,互望一眼,颔首应声,在后跟随,风一样的冲了过去。 只因三人首次联手对敌,竟然似模似样,直至击败二妖,心中更是快意无比,想着山林那边还有个村落,若是放任妖邪潜入林中深处,日后恐会波及,便想着能够彻底灭之。 一时间,佛光冲天,好不灿烂,外有八宝放出层层降魔伟力,内有‘补天石’五彩光壁护体,三人一路浩浩荡荡的冲进柏树林,惊得林内鸟兽乱窜,草木摇曳。 白老夫人在树林中不断移动腾挪飞奔,所过之处,草木断飞。 三人顺着白老夫人劈开的树木痕迹,一路追来,行不多时,已见到前方远处一点光华,可不正是白老夫人手中的白玉树叶所发出的。 叶爽率先眉毛一扬,大声喝道:“好你个妖孽!看你往哪里逃。”三人加快速度往前追来。 白老夫人心头警兆涌现,察觉得身后危险将至,不惜耗损真元,全力飞奔之中,向着林内放声大叫:“乌麻儿,你再不出来,老娘我可就要没命了。” 这声音传得极远,依稀见到阳光洒落在柏树林深处,闪烁着斑驳点点光影。 一时间,只见林内风静树止,万物如同被定住了一样。 只听得林内一个深沉而沙哑的声音应答:“如此狼狈不堪,成何体统?” 声音尚未散去,便有一阵阴风从林内深处吹拂而出,随着阴风过处,柏树林内光华隐去,四周渐渐暗淡下来。 此时林内沙沙声响,一团黑影由远而近,缓缓而来。 白老夫人见状,长呼出一口气,忙鼓足劲儿向黑影冲去,高声叫道:“乌麻儿救我,快救我。” 黑影中乌芒闪烁,便见一人身蛇尾的蛇人穿过树木草间,游走而来。 “让你们两个在外守着,不要多事,为何不听?” 只见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立身而起,他身材高大,蛇尾层层盘蜷成圈,双目二缺其一,只有一只独目闪着碧绿光泽,瞧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隐诡妖异。 白老夫人被他独目所吸引,双眼张望,一看到他那独目中的绿光,心中恐惧如海潮似的阵阵翻涌,接着开始剧烈地抽痛,只觉得咽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脸上涨红,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 “不是的,你听……听我解释……” 只见她一手扯着自己的脖子,一手不断挥舞着一片白玉树叶,放出五彩光华护住全身,但却似有双无形的手,穿过那光华,掐在她的脖子上,提了起来,全身停在半空中挣扎。 叶爽等人远远见此情形,行至十丈之外,停下脚步,三人六目,紧盯着那蛇人。 只见他绿发垂肩,一袭黑衣,宽袖大袍,漆黑如墨,脸颊尖长,居高临下,碧目幽幽,注视着白老夫:“我的‘蚀骨花’呢?” “被小翠……那个杀千刀的贱……贱人带走了。” 白老夫人有气无力地断断续续道,此时的她双目紧锁,不敢看向蛇人的独目,嘴中不停发出痛苦的呻呤。 蛇人本就阴沉的面庞上泛起怒色,徐徐道:“这贱人,竟敢偷了我的宝物私逃,果真该杀。”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乌麻儿,那几个小……小鬼追来了,先把他们解……解决了,你才……好去找那贱……人。” 白老夫人努力的在口中不断吐出话来,向蛇人游说,原来这蛇人便是她口中的乌麻儿,一个独目蛇人。 乌麻儿冷笑道:“我何用你来教,滚一边去。” 衣袖一挥,轰出一股庞大的真气,狂风呼卷,白老夫人“逢”的一声被甩了出去,伏地不起。 叶爽等人面色凝重,心中隐隐觉得似有不妥,互看了一眼,转而看向眼前这个诡异的独目蛇人,叶爽直直的问道:“你与那庄子里的妖邪可是一伙的?” 乌麻儿碧目闪烁,并不答话。 哈吾勒在旁冷笑道:“看他这个样子,肯定是与那妖邪一伙的,还问什么?”说话之间,身形已然冲天飞起,衣衫猎猎,左手举着‘补天石’光华大作,右手向着乌麻儿劈出一掌。 以他之秉性,他不招惹人家已算不错了,况且又是那小翠和白老夫人主动惹到他的头上,于是,也不管对方是谁,只为报自己被那‘蚀骨花’所困之仇。 乌麻儿不躲不闪,岿然不动,面露轻蔑之色,嘴角不屑地挂着一丝冷笑:“雕虫小技,何足道哉!” 哈吾勒这一掌中,掌力气浪狂爆,如同掀起数十丈高的浪头,在浪花浮沉之间,巨石滚滚,猛然劈在乌麻儿身上。 乌麻儿任哈吾勒在这一掌击在自己身上,一时间,他身上衣衫被那磅礴掌力劲气激得鼓舞飞扬,但却只上身不动,下身蛇鳞蓦然收缩,再突然“哧哧”激响,所有鳞片全部张开,每一片鳞片下放出一道银色光芒,一时银芒飞舞,“咻咻”作响,向着三人缠绕而来。 哈吾勒一击无功,心知有变,但为时以晚,顿感手掌如同击在巨石上一般,且巨石反震之力,从手掌处快速蔓延至胸口,仿佛被人重重地擂了一锤,气血翻腾,说不出的难受。 他忙抽手飞退回叶爽与夕尘伊弥身边,同时扬起手中‘补天石’,祭起五彩光壁护住三人。 突然,乌麻儿独目紧紧盯着哈吾勒,爆射出青碧精光,思绪飞转,眼中杀机骤起,心中一动,右手手指一弹,一道青碧霓光破空冲起,直指哈吾勒眉间。 “原来我的眼珠子竟在你身上,给我还回来。”只听他尖声怒喝。 乌麻儿身上鳞片所发的银芒纵横交错,形如巨大蛛网一般,已铺天盖地的把三人身外的五色光壁缠住。 三人心中大惊,夕尘伊弥忙运佛光加持‘补天石’,因为他发现,这银芒锋利无比,极淡的银光闪耀,沿着‘补天石’所发的五色光壁四周疾速蔓延,并把光壁勒出一道道细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切割着这光壁。 如果这光壁被完全切开,那三人最强的这护体神通就完全没用了。 更何况还有一道威力更加巨大的碧光指力穿过银芒,直指哈吾勒而来,避无可避,看情形,五彩光壁未必可以挡得下这一击。 三人又惊又怒,均想:这妖孽真是强大到让人心生怖意,竟是比之先前的天柱峰魁人之白骨都要强上许多,双方刚一交手,自己这一方已然陷入被困局面。 叶爽此时站于哈吾勒身前,眼见那道璀璨碧光向自己这处射来,所蕴藏石破天惊的庞大气势,却是哪里能抵挡得住,正欲强行抽出‘虬龙鞭’对战。 身侧的夕尘伊弥早已怒火上涌,喝道:“妖孽尔敢”,立刻身法一动,如龙游曲沼,护着二人东冲西突,穿花舞蝶一般飞速后退。 同时,他掌指互变,‘般若指’‘大悲手’接连出招,掌力指劲如狂飙怒卷一般,气浪澎湃万千,想将这银光斩断。 乌麻儿已知自己眼睛在眼前三人中的一人身上,心中已是怒极,十指连弹,指劲如刃,宛如天女散花般散开,青光滚滚,气浪激射,壮丽非凡。 叶爽等三人配合得当,劲力飞旋,光浪滚滚,偶有指刃近身,立即被夕尘伊弥弹指挥掌间,劈炸迸断。 乌麻儿盛怒之间,轻蔑的望了一眼夕尘伊弥,也未见他有何动作,便见身上鳞片所发的银芒更盛,疾飙之间,旋起气浪狂舞,四周树木草地如炸,叶爽等三人在五色光壁之内呼吸一窒,竟被狂风拍得踉跄乱退,东摇西晃,站立不稳。 “我来。” 叶爽怒吼中,提气入喉,蓦然脖子一缩,张嘴向前喷出一口红气。 银光射入红气之中,爆起连串火花,只听那银光“哧哧”冒起一蓬蓬淡淡白雾,似乎畏惧火焰热力,逐渐开始被这热浪所融,但这银光终究太过坚韧密集,叶爽的这一口红气一时难以烧化。 银光连绵不绝,前赴后继,依旧光网交错,仍将五色光壁缠在其中,众人心头莫不有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觉。 乌麻儿却是大皱眉头,轻“咦”了一声,口中惊道:“这娃儿有异。” 此时他方凝神细看,独目之内,碧光闪闪,注视着眼前三人。 他先仔细看了看叶爽,又看向哈吾勒与夕尘伊弥,这才发觉眼前几人年纪不大,却个个都宝光内敛,心中陡然一沉。 但想到自己挖目之仇,便突然换了个人似的,独目爆睁,碧光如锋,肥大的黑袍鼓风而起,袖口更像是充满气一般,猎猎作响,散发出庞大的气势。 他此时主意已定,今日定要取回自己的眼睛,身子一展,蛇尾游弋,疾速向三人飞驰而来,右臂绚光怒爆,宛如极光呑吐,青虹流转,闪电似的朝着三人劈去。 并在口中怒哼道:“好个英雄出少年,小打小闹而矣,不如来点真的,今日我却是定要取回我的这只眼睛。” 叶爽此时口中喷出红气,正是目眩神迷之间,脚下重心随之失去,闻言一个踉跄,心中向下一沉:小打小闹已是如此,那他认真起来不知如何? 而夕尘伊弥与哈吾勒却是心中想着:谁认识这蛇人?何曾拿过对方的眼睛?但自己绝非拍事的主。 此时三人均感到杀气迫面,好像身旁的空气正在悄然凝窒,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只觉得似乎吸上一口气也变得异常艰难。 夕尘伊弥与哈吾勒二人忙上前,一左一右,护住叶爽,催动体内真气随意念而起,身躯左闪右绕,欲将青虹尽数御去。 哪里想到乌麻儿此法历害,只见青虹盘旋飞舞,绚光大作,当头罩下。 “轰轰”连声,三人喉中一甜,全身酥震,被乌麻儿所发气旋猛绞,身不由己地朝外弹身飞甩开去,重心陡失,已被抛飞卷舞于空,凌空飞起时又险些撞在一起。 如此罡风激荡,又余势未衰,青虹狂卷,劲浪飞掀,周围的树木草皮应声碎炸开来,一时间,断木碎草横飞,三人齐齐摔在地上。 乌麻儿右臂所发青虹乃是他元神炼化,威力不可同日而语,端是凌历绝伦,那团青碧光华,远远望之,犹如一蓬云岚带着电鸣,翻腾跌宕,流散出绚丽华彩。 叶爽三人惊骇悲怒,先前对战翠儿与白老夫人,原以为胜券在握,不想在这里碰上这个蛇人,一时不慎,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乌麻儿一击得手,哪容他们有片刻转还机会,恨恨地喝道:“看你们还能如何?” 第七十一章 《嫉恶》 第七十一章嫉恶 蛇尾转成一盘,乌麻儿直立其中,四平八稳列开门户,周身气芒如虹,独目恶狠狠地紧盯着叶爽等三人。 紧接着双手接连挥动,流丽绚光纵横怒舞,隐隐响起炸雷之声,炸射起冲天光浪,接连不断地朝他们雷霆攻来。 一时间,飞沙走石,尘泥飞旋而起,声势更胜方才百倍,印照得树林内姹紫嫣红,云蒸霞蔚。 层层罡风碧电翻卷如潮,呼啸而起,瞬间劈开三人的防护神光,从破碎神光中轰然穿过,劈在三人身上。 三人法力以夕尘伊弥最为深厚,哈吾勒次之,叶爽最弱,先前仓促下硬接比之法力高出许多的乌麻儿数招,亦觉体内真气滞堵,胸腔欲爆。 此时三人身子剧震,嘶声惨叫,仰头喷出道道血箭,与双方交手所产生的万千道绚芒一齐冲天飞起,如彩菊怒放,更被那磅礴气浪带起,人如陀螺一般,齐齐翻身疾转作一团,被推得倒转旋飞。 哈吾勒手中的‘补天石’光华暗淡,一闪而没,化做一颗普通的石子,已到如此地步,哈吾勒却依旧紧紧握住不放。 夕尘伊弥亦是把‘六离盆钵’死死抱在怀中,任风云涌动,雷滚电鸣,亦不能让其放手。 叶爽手中的‘虬龙鞭’自动缠绕在他手臂之上,‘红莲纹衣’如同一朵火红的莲花,包裹住他小小的身子。 三人落地,只觉胸口一闷,虽近在咫尺,但均身负重伤,又被乌麻儿的罡风压制,眼睁睁的瞧着彼此,竟不及自救与施救,手臂上一根根青筋绷露如弓,只纷纷在心中急念暗叫道:“不好!” 乌麻儿独目望向哈吾勒,想到自己被生生挖掉的眼珠,胸腔剧烈起伏,从心底发出激越愤懑的怒意,身上蓦然生出一蓬碧芒,偌大的身躯在这光芒之中忽隐忽现,宛如化成了一股清风,他十指从容屈弹点按,光华璀璨如缤纷落英,流动着青光银芒,庞大的杀招当头朝着三人笼罩下来。 以三人目前的修为,根本无法破解对方之术,衣襟早被湿透,大颗的汗珠从额头鼻尖不停的滚落,竟自犹如泥塑的佛像一般,双目神采渐渐涣散,面色惨白,眼见就要被乌麻儿打杀之即。 “孽畜休得猖狂——” 一声大喝传来,一道五彩绚目的光芒突然从远方飞射而来,内有无数晶莹剔透的珠子,在天空中旋转,越来越大,呼呼作响。 每一颗珠子呈白金色,飞到近处,足有人头大小,突然间,每一枚珠子中皆有一点金光亮起,金光之中,皆有一尊佛像虚影。 空中飞舞着的每颗珠子都有独立的佛像,看似凌乱,却偏偏浑然一体,仿似万佛一心。 珠子所过之处,祥光瑞霞笼罩,生生不息,挡在叶爽等三人身前,无论乌麻儿所发青光银芒如何变幻万千,皆被挡在其外。 “师父——”夕尘伊弥抬眼见到空中景像,心中大喜。 乌麻儿突然纵身一跃,口中对着趴在地上的白老夫人大喝道:“走——” 他率先腾空而起,蛇尾向下一卷,呼啸卷起一股阴风,将白老夫人一下子给抛了出去。 白老夫人心中亦知对方有帮手到了,忙借着这股阴风翻飞而起,如翩翩落叶,半空中身子卷曲一荡,化作一缕轻烟,隐入身边的一颗柏树之内,却见那树骤然亮起,散发出柔和的一点白华,便再不见踪迹。 “树精哪里逃——”一个雄壮威严的声音大喝道。 只见那些珠子光华四溅,点出漫天金星,珠子中的佛像虚影蓦然爆发出声声念佛之声,佛光禅唱笼罩下来,如水波纹一般,层层划过,这一片柏树林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只听“啪”的一响,百丈开外的一颗柏树突然炸开,白老夫人促不及防,被从树中震出,凌空飞起,尖叫不已,身躯由横转纵,一连数个凌空筋斗翻出,向林间飞退逃去。 乌麻儿阴沉着脸,俯身一弹,风驰电掣的射起,从空中转了个弯,挡在白老夫人消失的地方前。 漫天珠光像是瀑布一般从天而降,向着乌麻儿倾泻轰落,霞光四射。 乌麻儿心下一沉,一声冷哼,下意识的双手抬起,左臂往前一挡,右手指甲如刀,向着那些珠子轰然怒扫。 但那些珠子霸烈无比,又岂是他一手所能抵挡得了的。 只听得一阵暴雨梨花般脆响,指甲劲道弹在珠子之上,巨大的冲击,使得他身子不住震颤,守势全消。 他心知不好,但这些珠子已如催魂令箭冲破他的防守,其中一颗珠子直接砸在他身上,顿时有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涌入身体,被撞得一弓身,“哇”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紧接着又如断线风筝似的朝后破空飞起,宛如从天降落的陨石,轰然而落,重重地撞断无数柏树,骨骼“格啦啦”地一阵脆响,左臂几近粉碎,再也无法动弹。 “竟然是有佛门高人到了。” 饶是乌麻儿眼前也是一阵晕眩,耳朵里“怦怦”连声,都是自己那猛烈的心跳声。 他心中大凛,那三个小鬼眼看就要被自己拿下,想不到竟然半路杀出个佛门高人,无奈对方法力实在强大,眼下自己重伤在身,如何能挡? 此刻虽然全身巨痛难耐,左臂更是毫无知觉,但他性子暴烈,最是凶悍难缠,只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冷笑喝道:“使诈偷袭,算什么佛门高僧?有胆便现身与我一战!” 只见所有佛珠突然从地上飞起,停在半空,如静止一般,一个灰衣白眉、身材瘦长的光头老和尚立于其中一颗巨大的佛珠之上,双眼炯炯有神,双手藏于袖中,不见动静。 却听那灰衣和尚冷冷说道:“妖人做祟,老衲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说罢,只见他所立珠子激旋下沉,绚光离心飞甩,一时狂风大作,所有珠子向着他汇聚而去。 灰衣和尚缓缓伸出手掌,满天珠子由大变小,堆满他的手掌心,随着他的拿起,这些珠子竟已成为他手里的一串佛珠。 这些佛珠颗颗色泽圆润,一望即知必是佛门宝物。 夕尘伊弥强忍全身巨痛,爬起身来,向着灰衣和尚行了一礼:“师父。” 原来这灰衣和尚便是六离禅院首座长老,夕尘伊弥之师——苦垠禅师。 苦垠禅师的这一串佛珠离手而起,围绕着脖子徐徐转动,佛光未熄,整个人如包裹着一层五彩斑斓且又闪着金色的佛光,说不出的庄严圣洁,且他身如冰峰,双目锐利如电,气势威严。 只见他看向夕尘伊弥,眼神中虽有威严,但却透着一丝慈爱。 “你修行不到,此次外出,该知道外界之大,能人数不胜数,日后当知要好好修行了。”苦垠禅师缓缓的说道。 “是,师父!” 夕尘伊弥点头称是,然后忙向苦垠禅师介绍身后的叶爽与哈吾勒。 只见苦垠禅师看向二人,双目中有精光闪过,转而又看向不远处的乌麻儿。 叶爽心里一动,耳边突然传来如蚊虫之音:“你吞噬‘冥骨魔火’之事切勿让我师父知道,他一生嫉恶如仇,以降妖伏魔为己任,若他知晓你能吞噬魔火,必将视你为妖魔异类,一掌毙之。” 原来,竟是夕尘伊弥担心苦垠禅师知道叶爽能吞噬尸国的‘冥骨魔火’,必会当他也是尸国余孽,将之打杀,所以传音警示。 叶爽暗吃一惊,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吞噬魔火,但即得提醒,日后自然小心为妙,不然,被人打着为正道除魔的名号给打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众人耳边传来苦垠禅师的声音:“你这两位朋友倒是不错,只是叶小施主,你可是修行了什么功法,可遮面容,老衲竟未能看穿?” 未等叶爽答话,便见气浪推涌而来,四周树木碧草繁花如涟漪跌宕,起伏甚远,大是壮观。 众人心中一震,忙抬头望去,只见乌麻儿此时竟是人在半空,他此时已然缓过一口气来,蛇尾晃动不已,当空划过一道道眩目的弧形银光,如神电惊雷,蜿蜒夭矫。 一时间,大地粉碎迸炸,层层裂石分飞,猛烈的气浪螺旋狂舞,压得在场的人都呼吸一窒,并排山倒海地猛撞在众人胸口,除苦垠禅师外,众人禁不住鲜血狂喷,周身震痹,翻飞出数丈之外。 苦垠禅师怒目放光,口中怒吼:“妖人哪里偷学来的玄门正宗御雷之法?” 他脖子上的佛珠明晃晃的闪烁,发出缕缕佛光禅唱,与那雷电相遇,当空光浪炸涌,隆隆狂震,整个柏树林骤然坍塌,乱石巨木横飞,落英纷卷,仿如整个天穹也被瞬间劈成了两半,大地晃荡不已。 乌麻儿鼻子里一哼,冷笑道:“我本就出身正宗,哪里来的什么偷学,老和尚,你即要多管闲事,那就尝尝我这神雷如何?” 他蛇尾不断晃荡,银光闪烁,电光雷鸣不断。 苦垠禅师大皱眉头,面色阴沉,心道:这妖人如何竟会使得玄门正宗的神雷之法,看来真是妖魔当道,正道艰难。 自己虽可降服于他,但他却早已感知林外尚有凡人村落,且自己身后还有自己的徒弟和他的朋友,如自己使大法力对敌,有可能此处再无活口。 想到这里顿时有了主意,他身子一展,朝着夕尘伊弥斜斜飞去,大声说道:“我在路上碰到你所留暗号,你说你已寻到寺内遗失之宝,可是真?” 夕尘伊弥从地上爬起,高举手中‘六离盆钵’向苦垠禅师抛去:“师父,在此。” “好,有此宝在,可不伤旁人,降服此魔。” 苦垠禅师心中大喜,伸手一招,摄过‘六离盆钵’。 对这院内传说之宝,也来不及仔细查看,便把钵口对准乌麻儿,口中喝道:“妖人,今有我六离禅院镇院之宝在此,看你如何能抵?” 他在心中暗念院中代代所传下的心法口诀,自信满满,却不想那盆钵一如往常,并无任何异样。 乌麻儿见他手拿一小旧盆钵,心中大惊,先前见过夕尘伊弥使用此宝的历害,只是那小和尚道行尚低,但凭此宝与他人配合,竟是能抵挡住自己的几招,如今见这个历害的的老和尚在此,以他之能,难保自己不会饮恨于此。 所以心中打算速战速绝,翻身飞转,疾冲而下,体内真气狂潮似的涌入蛇尾,“呼”的绚光爆吐,全身鳞片炸起,每一片蛇鳞放出一道光华,周身无数银光彩霞,璀璨夺目,带着雷电之势直奔众人飞驰击来。 叶爽被雷电所击,身上的‘红莲纹衣’虽然卸去大半攻击,但却也不是他所能承受的,直飞出数丈之外,伏身在地,喉中腥甜狂涌。 他瞥见苦垠禅师手中握住‘六离盆钵’施法,但却完全无甚威力,一时突然福泽心灵,也顾不得自己全身疼痛,高声呼叫道:“老禅师,这东西是小和尚找到的,或许只有他能用。” 苦垠禅师闻立一愣,心中快速闪过一丝念头:“这‘六离盆钵’不知为何,竟是与我无半点感应,莫非真与我无缘。” 但乌麻儿已然不给他机会,满天霞光雷电霹雳绝伦,声势浩大地向自己这方劈来。 第七十二章 《秘咒》 第七十二章秘咒 “你竟无师自通,从中领悟到六离之术的最高奥秘——‘六离御动之术’,御动此宝,可见此宝与你有缘,也罢,此时正是除魔卫道之际,顾不得许多,我现将六离禅院最高秘咒传于你,你可听清了。”苦垠禅师疾声说道,把‘六离盆钵’抛向夕尘伊弥。 夕尘伊弥闻言心中一紧,只觉呼吸一滞,他自幼便拜在苦垠禅师门下,对于师尊的了解就象对自己的五根手指头一样那么熟悉,当下也不多问,伸手向前,‘六离盆钵’悠悠漂浮落入他手中。 再凝神细听,耳边传来苦垠禅师一字一顿地传音说道:“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又有诸般释意解说。 寥寥数句,精要释意已然听得清楚,不由精神一振,一手托着‘六离盆钵’,一手捏印,全神贯注,心中跟着默念:“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 随着他的念咒,在他脑中一震,虽只静静的站着,但其心神已然被引入钵中世界。 钵内一片虚无空间,无穷无尽,中有万佛之尊容,或飞天、或卧坐、或沉思、或观十方,如幻似真,似近又远,层层叠叠,在他眼前闪现,无比震撼。 夕尘伊弥欲观其形,似要抓住什么,却又无法抓住,诸天佛像由近而远,模糊一片,隐入佛光之中,即便是离他最近的一尊,都是面目清淡模糊,看不清楚。 他仿佛是突然间失去所有的力量,唯有怔怔伫立在原地,只余心神游历‘六离盆钵’内的世界,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正自惊叹间,那尊离得最近的佛像突然在模糊之间清晰明了,现出一尊满面笑容之佛,面白如玉质,凤目微阖,夕尘伊弥正欲伸手触碰,笑佛却突然化成一道光影,如同脱缰野马狂乱似的奔腾而来。 随着笑佛所化光影临近,穿过夕尘伊弥伸出的手掌,继而没入他脑海之中,满天神佛化做乌有,而他如遭雷击,心神亦被弹出‘六离盆钵’内的空间,回归本体。 夕尘伊弥混身一抖,只觉一股庞大的伟力涌入自己体内,急切之间已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起苦垠禅师所授的密咒真言:“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 在他身后一圈佛光隐现,光中有一尊佛影浮现,若是他此时细看,便会发现正是那尊笑佛。 ‘六离盆钵’浮动着一圈彩虹似的七色光环,缤纷闪耀,从他手中飞出,浮于众人头顶,倒扣向下,从钵口处缓缓射出琉璃佛光,把众人笼罩在其中。 从苦垠禅师传授夕尘伊弥密咒到他进入‘六离盆钵’中的佛陀世界,再到他领悟吸收笑佛,放出钵中的护法佛光,说来长,其实却只在刹那之间,快到一切如时间静止。 乌麻儿蛇尾所发的霞光雷电已然飞射而至,一蓬蓬庞大澎湃的罡风云浪般席卷,声势惊人。 夕尘伊弥却恍若未闻,身上的衣物已然鼓荡而起,猎猎作响。 叶爽面色一变,扬声提醒道:“小和尚小心,那蛇人的雷电来了。” 琉璃佛光庞大而稳重,任那霞光雷电把周边柏树林炸得地皮翻飞,树木断枝冲天抛起,却被这佛光所阻,不能近身。 苦垠禅师不禁目光一闪,向来镇定的他也心神为之骇然:这夕尘伊弥竟真的领悟到了六离禅院不传之密,自是又惊又喜,完全没有想到。 他转而又见佛光外罡风不住的流转呼啸,雷电发出隆隆轰鸣,再看向半空中全身电光万丈的乌麻儿,不由面色凝重的说道:“这妖孽使的竟是玄门正宗御雷之法,却不知是何来历?” 叶爽见对方所放雷电无法进入佛光之内,这才定下心神,偏他眼尖,看到远处疾行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你们看,那边有人。”他忙手指向那人叫唤起来。 哈吾勒突然尖声叫道:“阿茹娜,是阿茹娜。” 众人转头看去,见那小小的身影在林中树木地皮炸飞之间,飞速的向这方奔跑而来,在众人眼中看去,竟似如花盛绽的流光异彩中,快得似一道耀眼的光华。 那些石树断枝将要打在她身上的时候,便被她用皮鞭抽开,只是乌麻儿所发出的霞光实在是历害,她虽能用皮鞭抽开,但却显得尤为吃力,有时竟被那霞光所伤,而她此时身上已有数处衣衫地方隐有血迹。 哈吾勒此时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忙挣扎着爬起,就要向阿茹娜奔去,口中大叫道:“我去接应她。” 叶爽忙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你这幅模样,如何能接得人来?” 哈吾勒身上伤势过重,一时挣脱不开,心中不甘,继而只得大叫:“夕尘伊弥,那是阿茹娜,你快救一救她,我瞧见她受伤了。” 夕尘伊弥微阖的双目里,蓦地射出精光,但他此时全身紧绷,体内真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六离盆钵’内,是再也抽不出一丝力气。 苦垠禅师轻轻看了他们一眼,脖子上的佛珠旋转飘荡而起,通身闪起一点白华,继而散发层层佛光,流丽万千,向着阿茹娜风驰电掣飞去,环绕其身四周,云蒸霞蔚,直逼得各种光焰炸物,闪雷电击近不得她身前三尺。 哈吾勒见状,方才放下心来。 阿茹娜瞥了一眼身周环绕的佛珠,面上却任何表情,依旧手持皮鞭,脚下更是加快步伐,身躯不断向着叶爽这边快速跑来。 不一会,就已然行至众人不远处,夕尘伊弥操控着‘六离盆钵’,使其发出的琉璃佛光将其笼罩在内。 苦垠禅师见状收回佛珠,依旧化做拇指大小的珠子一串,挂于胸前。 阿茹娜向苦垠禅师轻轻点了点头:“多谢”,便不再看他。 苦垠禅师见她如此年纪便为人如此冷淡,处变不惊,心中诧异非常。 “你怎么来了?”哈吾勒忙问道,他见阿茹娜已安全,大感爽快。 阿茹娜看了他一眼,轻轻说道:“我看到这个方向有光华闪烁,又是你们经过的地方,想来有可能是你们在这边遇到了什么难题,便同阿依古丽妈妈说了,她让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他们在离开卡克烈部落这么远的地方激战,她竟能看到此地有异,叶爽等人禁不住对她更是佩服。 “阿茹娜,我们在这里碰到妖邪了。”叶爽忙上前说道。 阿茹娜看向半空中的乌麻儿,面色如常:“草原之上多有各种异类邪祟,倒也平常,只是空中的这个我却不曾见过。” “之前我们在林外还碰上两个女妖怪呢,一个有这么高大,”叶爽忙用手比划着:“另一个会变成树,喏,就是那个——” 说着,用手向乌麻儿身后的柏树林中一指,阿茹娜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见到树林深处,一个白发老妇人在鬼鬼祟祟的探头向这边张望,手里握着一片白玉般的树叶子挥舞着,光华闪闪的,在那里趁乱不断操控着巨大的柏树横飞冲天而起,向众人这边砸来。 “原来是她——” 阿茹娜目含精光,口中轻轻的说道:“她曾是我在部落中赶走的人,她和另一个女人一起来的,看着不像好人,所以被我赶走了。” 叶爽与哈吾勒互相以目光交流,顿觉阿茹娜越来越神秘了,这等妖邪也被她认出。 哈吾勒此时忙又插话说道:“我们是被另一个妖女用妖花困住,多亏了叶爽他们,才脱困而出,她们打不过我们,那个妖女逃走了,这个老妖婆跑到这里,又叫了这么个蛇人出来,很是历害,要不是小和尚的师父赶来,我们可能都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阿茹娜也不接他的话,只盯着空中的乌麻儿,皱了皱眉:“这妖邪很强,我们不是他对手。” 叶爽笑着把胸脯一挺道:“小和尚的师父来了,他师父很是历害,不用担心,再加上小和尚现在参悟了他那个宝贝,比之前历害很多。” 阿茹娜闻言也只是再看了一眼苦垠禅师,便又转眼盯着佛光之外的乌麻儿,手持皮鞭,不再说话。 苦垠禅师心中一阵苦笑,平日里,以他之威名,无论是在禅院中,还是在世间行走时,若有认识之人或闻得名号者,无不施礼以示尊敬,没想到在此地,却被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无视,好在他心胸宽大,一笑了之。 乌麻儿见众人躲在琉璃佛光内不出,那光芒如龟壳一般,自己一时难以破开,心中正烦躁不已。 若是往日,自然是想着就此离去罢了,反正自己虽打不过对方,但如果要走,自信对面几人还拦不住自己。 只是如今,对面那青年身上竟有自己在幼年时被生生挖去的一只眼睛,如何能放得下?只此心中顿生出无边怒气来。 他心中盘算着,正欲飞身而下,以身为箭,用血污了对方的佛宝,强行破开琉璃佛光,趁对方不及反应之时,强行虏走那青年再行离去。 正在这个时候,一蓬淡金色光华犹如匹练自云霄泄落,将乌麻儿的身躯笼罩在其中。 乌麻儿原本凌厉强横的模样在这金色光芒的照耀下顿时显得慌张起来,一时手忙脚乱的,狼狈不堪。 原本光滑的鳞片像被这道金光封住,粘在身上,而满天的流光雷电突然失了源头,在空中散成无数束弧光,朝着不同方向,犹如天女散花似的陨落。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乌麻儿牢牢束缚,无法动弹,他挣扎着,但无济于事。 说来也怪,漫天飞舞的柏木甫一接触到这蓬金光立时炸开,转瞬化为齑粉,形消神散,飘荡在空中,一眨眼的功夫,便连一丝烟尘都未有留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叶爽等人都感到震惊,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只苦垠禅师面色微变。 白老夫人放出的柏木大多已灰飞烟灭,剩下的数量虽然更多,却被淡金色光芒阻拦在外,难越雷池半步,只在空中四下游弋飞落。 众人一怔,抬头朝上望去,见到远远的天边飞来一朵巨大的金色奇花,那淡金色光华正是由此花中缓缓射出,这朵花的美丽超乎他们的想象,它散发着一种温暖而祥和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待到这朵金色奇花飞到近处,悬于半空之中,便见花心处立着一位青春洋溢的妙龄少女,她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目如画,秀丽绝伦。 她的出现如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打破了这片天空的宁静,她一身水色衣裳于清风里飘飘荡荡,宛如随时要临风飞起的天上仙子。 周围寂静无声,只见这花中仙子微笑着向众人点了点头,她伸出手掌,掌中浮现出一朵金色的小花。 又轻轻地一扬手,小花瞬间绽放出绚丽的光芒,花瓣化做条条锁链,轻易间便把乌麻儿给绑了。 “我说如何在此处有人会用我们焚香谷的‘花间流霞’御雷之法,竟然是你这孽畜逃到此处。”只听那花中仙子轻轻笑道。 柏树林深处的白老夫人见那女子举手之间,便擒住了乌麻儿,不由心胆俱裂,慌得转身便向着林子更深入钻去。 第七十三章 《怅恨》 第七十三章怅恨 花中仙子也不理她,只缓缓从空中落下,随着她的身形飘落,脚下那朵金色的花径自化成缕缕金沙,散于风中。 她的出现让众人眼前一亮,娇艳中又有几分俏皮,衣衫也随风轻盈飘动着,只见她轻轻拍了拍衣服,对着琉璃佛光中的众人盈盈笑道:“喂,你们不必惊慌,他是我家中仆人,我在这里,他不敢伤你们。” 叶爽等人闻言呼吸登畅,唯有苦垠禅师神色变得凝重,只双目紧盯着眼前的这位花中仙子,见她眉心一片明黄色的叶子形态闪过,心中暗道:此女看似修为不高,但以她如此年纪,便已修达黄级一叶草的境界,且她举手间,便拿住了正在大展玄门正宗御雷之法的乌麻儿,来历决不简单。 他径自猜测此女的来历,正惊疑不定之间,脑中突然想起一处地方来。 花中仙子眼光在众人面上扫过,又看向被她困住的乌麻儿,似快意无比,咯咯大笑。 苦垠禅师看到她从容自若,心中不由一动:此女不过仗着手中金花,若凭修为实力,却是不及乌麻儿许多,她此时来此降服此獠,接下来不知如何?好在有自己在此,若她一言不合,任她法宝再强,也不过如此。 想到此,便对夕尘伊弥轻轻点了点头。 夕尘伊弥忙口念法诀,琉璃佛光层叠飞舞,渐渐没入‘六离盆钵’之中,飞回他手掌上。 苦垠禅师见此倒是在内心深处羡慕不已:此宝原为当年的六离神僧降魔之物,在神僧手中曾威镇天下,后被奉为六离禅院镇院之宝。 此宝只有六离神僧可完全驾驭,院内他人能勉强驾驭的也不过一掌之数,无不是与此宝有些许缘份方才可如此,与此无缘者断不能驾驭,后来因缘际会,此宝与六离神僧一同失踪。 好在六离神僧曾把自己从此宝身上的领悟写成一部经文留在院内,自他失踪之后,院内高僧不断参悟这部经文,但因年代久远,此经有所遗失不全,所以已是残卷,由后世重新抄默编撰,号《六离残篇》。 院内众僧虽从中悟得一二,亦可称为当世高手,其中又以百年前的七人最为杰出,被世人称之为六离七大神僧,只是这七大神僧与之当初的六离神僧相比,实难望其项背。 这‘六离盆钵’的使用法门便记录在《六离残篇》中,实为院中不传之密,只院首与大长老二人知晓。 如今苦垠禅师心知自己与此宝无缘,倒不想自己的弟子竟与此宝有缘,所以在心中暗自羡慕,更不顾院内律法戒规,私下传授于夕尘伊弥。 只是此宝本为六离禅院的镇院之宝,私下传授其法门,着实是犯了院内法规,但苦垠禅师却知此宝终究是回归本院,自己哪怕死无葬生之地,也可含笑了。 众人与那花中仙子点头示意,苦垠禅师则上前一步,口中喧了声佛号,接道:“贫僧六离禅院苦垠,不知仙子来自哪方宝山?” 花中仙子闻言忙行礼笑答道:“原来是六离禅院的苦垠大师,我仍是焚香谷金花婆婆门下,名叫石澜,大师可叫我名字即可。” 原来她便是当日在华莲镇外,与沙明娘一同邀约宫欣兰去往焚香谷拜金花婆婆为师的石澜。 只是她当日与沙明娘一同接走了宫欣兰之后,不知为何又跑到了这大草原上来。 “原来竟是焚香谷门下,贫僧失礼了。” 苦垠禅师虽在心中已有猜想,但听对方亲口承认,还是心中一震,忙还礼。 石澜知道这六离禅院虽然在数百年前,因六离神僧的神秘失踪,又在百年前,院内的七大神僧与疤面鬼仆一战而坐化,如今名气大不如前,但六离禅院院首虚月流却是号称西方十二圣下佛门第一人,受天下万僧朝拜。 且六离禅院多年来,一直为正道除魔卫道做出卓越的贡献,天下共敬,金花婆婆每每谈及,言语中多有肯定,给予应有的尊敬。 而苦垠禅师身为六离禅院首座长老,修为亦是高绝,更难得的是,禅师常年行走于外,度苦救难,在世间拥有无数信徒,所过之处,邪祟退让。 她此次外出,不想竟在此地遇上,少不得要以礼相待。 突然间,不远处的叶爽系在‘震鳞碟躞’腰带上的一个小铜铃儿映入她的美目余光中,心中愕然,但还是先与苦垠禅师寒喧了几句,然后才转头看向叶爽。 “你这铜铃儿倒是眼熟,我家妹子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倒是有趣,你这个是从哪里得来的?”她指着那个小铜铃儿笑问道。 叶爽听闻微微惊讶,忙解下托于掌心:“这铃儿是我兰儿姐姐给的,你认识我兰儿姐姐吗?” 石澜面露欢喜之色,笑道:“你可放心交于我看看?” 此铃是宫欣兰所赐的唯一一件物件,若是平日,叶爽定是不会轻意交于她人,此时却是不知为何,心中只觉眼前的这位姐姐与宫欣兰定是认识,直直的就把手伸了过去。 石澜笑吟吟地接过仔细一看,转手便递还给叶爽:“果然是兰儿妹子的‘天地人三才幻音铃’中的一个。” 叶爽双目一亮:“你果然认得兰儿姐姐,她现在在哪里?可还安好?” 因为这‘天地人三才幻音铃’的名字只有与宫欣兰相识之人方才知晓,叶爽更加肯定她与宫欣兰相识。 “她现在在我们焚香谷内,随金花婆婆修炼。”石澜笑答。 叶爽正欲再问,那石澜似是不愿多说宫欣兰之事,转头便对着苦垠禅师接道:“这蛇人本是我焚香谷中的守谷花奴,值日之时,盗走谷中异品花种出逃,我奉婆婆之命,寻了他好久。” “适才见到这里雷电奇特,依稀似我焚香谷独有的御雷之法‘花间流霞’,所以便来瞧上一瞧,不想真是这孽畜在这里用这法门伤人,幸好有大师在,不曾伤及无辜,否则,真是万难辞其疚。” 苦垠禅师知道那焚香谷金花婆婆最是护短之人,平日里与佛门弟子也未有来往,如今自己这方也未有伤亡,更何况佛门里最是主张讲究息事宁人,即对方开口了却此事,也无不可。 他虽不知道双方因何起了争执,但焚香谷行事多有随心所欲,至少是一直站在正道这边,所以也不问缘由,就此做主,想要揭过。 便只颔首:“原是竟是焚香谷门下,难怪会这玄门正宗的御雷之法,小徒等人学艺不精,好在也不曾有损伤,就此揭过。” 夕尘伊弥心中虽有不服,但是他自幼尊师重道,即然禅师已开口,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叶爽与哈吾勒却是心有不甘,尤以哈吾勒更甚,但苦于自己技不如人,不免脸上露出不满之意,只是对方身为夕尘伊弥的师父,自己与之深交为好友,此时却也不好开口。 “不行,我的眼睛在那人身上,我是要取回的。” 偏那乌麻儿此时被花瓣所化的锁链绑住,早已跌落在地,蛇尾盘旋,上半身立起,双目幽光如电,锋锐的射在哈吾勒脸上。 众人闻言无不愕然,石澜闻言更是一怔,忙问道:“你说什么?” 乌麻儿龇牙裂嘴的怒目望向哈吾勒:“我那只眼睛就在他身上。”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叶爽身后的哈吾勒,不明所以。 石澜心头不禁暗凛,见对方草原民族打扮,一身华贵,与叶爽等人一同站在苦垠禅师身侧,也不知是什么身份。 转念再想乌麻儿与自己同为焚香谷中人,自己自然是偏向于他,但想要帮乌麻儿拿回他的眼睛,自然是寻思着是要先与苦垠禅师打个招呼才是。 “我刚拜入焚香谷门下之时,曾听闻乌麻儿幼年被人生生挖走一目,后幸得婆婆偶然路过,救其性命,但却无法恢复其目,今日即知其失去的一目在此,大师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还他如何?”石澜心念急转,当机立断,知道事至如今,再无隐瞒必要,于是向着苦垠禅师轻轻一福,试探的笑问道。 苦垠禅师却是一怔,他只为门下弟子夕尘伊弥而来,是以看向夕尘伊弥。 夕尘伊弥忙道:“哈吾勒是我的朋友,这蛇人和其他两个妖人一起抓了他和他的同伴们,用其精血养育妖花,好不容易被我们救了出来,这才打起来的。” 说完,又转向苦垠禅师道:“师父,哈吾勒是好人。” 叶爽冷眼旁观,对着乌麻儿愤然怒道:“妖人,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石澜听得叶爽叫乌麻儿为妖人,心中不悦,毕竟同为焚香谷中人,再不好,也不愿让别人称之为妖人,但看在宫欣兰的面子上,却不与他计较,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叶爽。 只在心中暗道这哈吾勒不过是苦垠禅师的弟子救下的人而已,应该交情并不深厚,只向苦垠禅师点了点头:“即如此,还请禅师不要插手。” “你身上即有乌麻儿之眼,便还于他吧。”石澜也不等苦垠禅师说话,转而望向哈吾勒,面色平静的说道。 哈吾勒神色有些紧张,但却也不怯,大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乌麻儿之眼,我身上何曾有这样的东西?” “放屁,你额头上的那块是什么?可不就是我的眼睛?”乌麻儿怒极而笑,自是见哈吾勒居然不承认,眼中的幽光更盛,心中愤怒到了极点。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望向哈吾勒额间所饰之物。 哈吾勒闻言摸了摸额间,那顶银色头冠正中镶的碧绿珠子。 “此为我家长辈所赐,我却是不敢将之转交他人。” 他这银冠得自鸠摩罗什洞,上面所饰的这颗珠子是否便是乌麻儿之眼尚不确定,但洞主所赐,他日日戴于额间,却是不敢轻易给人。 石澜此时皱了皱眉,面色一下冷了下来,话中带有责难之意:“我且不管是谁所赐,但行此挖人眼睛做为装饰,如此恶毒之事,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乌麻儿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好歹也是我焚香谷中人,说不得我要替他拿回,再顺便教训一下你,以报当年那人对我焚香谷中人的挖目之仇。” 话音刚落,身子已向前飘起,脚下金花灿灿,手掌一翻,劲力呼啸,便向哈吾勒头上抓来。 “你们都别拦我,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石澜向着其余众人冷喝道。 叶爽刚刚虽然知晓宫欣兰与石澜认识,并与之同门,但此时却也是将哈吾勒视为朋友,见石澜如此逼近,心随意动,手碗一抖,便欲挥动‘虬龙鞭’将哈吾勒护在身后:“石姐姐慢动手,他是我朋友。” 哈吾勒见她出招凌厉,亦不愿累及叶爽:“难道我怕你不成。” 一拍‘补天石’,五彩光壁乍现,护住二人。 “我洞中弟子,你也敢说教训?”突然间,一个清冷的声音自半空中遥遥传来。 石澜虽然只有黄级一叶草的修为,但到底是焚香谷金花婆婆门下,顿觉危险将至,身形一震,心中不敢有半点怠慢,忙收回手掌,身形翻飞倒退,金花闪现,护住周身。 第七十四章 《独目殇》 第七十四章挖目之仇 “什么人?” 石澜口中清叱道,身形倒飞的同时,放出两朵金色花朵,刹那间如同上下两个花碗合扣在一起,把她与乌麻儿包裹在其中。 那声音却是冷哼一声,“叮”的一声,众人只听得如同琉璃破碎的清脆声音传来,那护身的金色花朵被炸得粉碎,闪避不及,稍慢片刻,两人同时闷哼一声,被一股看不见的罡劲撞飞,跌落在地。 众人见状,心中无不惊骇到顶点。 苦垠禅师一身正气,六离禅院与焚香谷交情不深,但金花婆婆亦正亦邪,与院中几位高僧有过几面之缘,只此便起了恻隐之心。 “来者是哪方高人,还请现身。”在心中默念了一句佛号之后,苦垠禅师开口问到。 同时上前站在石澜与乌麻儿身前,脖子上的佛珠放出一溜光华,罩住三人。 “你即是佛门中人,且看在你弟子曾救助过我洞内门人的份上,我不与你为难,你且退过一边。”那声音冷浸浸的传来,话音如冬日里的寒冰,让人心里发寒。 苦垠禅师闻言面有难色:“贫僧即为佛门中人,行救人之事,不可不助,望万见谅。” “你挡不住。”那声音又道。 苦垠禅师修行多年,虽早已忘却了争强好胜之心,但对方却如此看低自己,不由冷冷道:“那贫僧今日便试试看,能不能挡得住。” 哈吾勒先前听到这声音,先是面露喜色,但见苦垠禅师面有不悦,忙对着半空叫道:“月叔,你来了,他是我朋友的师父……” 未等他说完,那声音又传来:“住口,如此地狼狈,你忘了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了吗?” 叶爽见哈吾勒被训斥,心中不忍,忙替他说话:“哈吾勒是因为被困在妖花之中多日,又和妖邪打了这许久,他已经很历害了。” “一条条小蛇,还有小小的魁人族遗骨和柏树妖都打不过,枉为在洞内修行了这许久。”那声音十分不屑。 叶爽与夕尘伊弥心中俱是大震,原来哈吾勒一路行径都逃不过此人的眼睛,不由都在猜测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伟力神通。 夕尘伊弥虽为自己师父鸣不平,但也收敛起狂妄之心,强辩道:“那蛇人乌麻儿可是出自焚香谷……” “那又如何?”那声音冷冷的哼道。 “你敢小觑我焚香谷。”石澜闻言怒叱道。 她话音刚落,身躯便被一股莫名劲道抛飞起数丈之高,撞落在身后的柏树林间,口吐鲜血,难以挣扎起身。 叶爽与乌麻儿一左一右的飞奔了过去,乌麻儿欲要伸手想要扶起石澜,却才想起自己还被绑着,叶爽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扶石澜。 石澜见叶爽对自己伸以援手,心中诧异,开口问道:“你为何助我?” 只因她先前见叶爽与哈吾勒交好,便以为他会站在哈吾勒一边,自己这方虽有宫欣兰与之相识,但即便不帮对方,也不会帮自己。 “宫欣兰姐姐即与你相识,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叶爽轻轻说道。 石澜闻言心中自是难过,自己本以为出身焚香谷,在外行事自是以自己为尊,遇事也是去解救别人的,却不想今日,倒是需谷内其他弟子的面子来救助自己。 当下眉毛一挑,沉声叱道:“焚香谷中人,还沦落不至于此,你闪一边去。” 她真气狂潮似的涌入双臂,“呼”地绚光爆吐,口中向着空中呼喝道:“想必你便是挖走乌麻儿眼睛的人,依仗法力高深持强凌弱,算什么前辈高人。” 乌麻儿见她如此,心中感动,低声说道:“石姑娘,这人法力惊人,你不必为我如此。” “你说什么呢?我焚香谷中人在外,几时受过这等侮辱,你偷出谷的事,我们回谷之后,自有婆婆处罚于你,但你在外,代表的是我焚香谷,绝不许人轻谩,更何况还是对方挖你之目,你取回自己的东西,何罪之有?为何要受此凌辱?”石澜目光一转,望向他哼道。 乌麻儿闻言脸色一变,心中羞愤不已,不禁胸口一挺,对着天空狂妄嚣张的厉声怒吼道:“你听着,我今日必定要取回我这只眼睛,并报当日挖目之仇。” 石澜心中一动,绑住乌麻儿的锁链化成片片花瓣,绚芒流舞间,渐渐隐去。 乌麻儿脱了束缚,轻声说了句:“谢姑娘。” 只见他黑袍猎猎,周身电光气浪炸涌开来,与石澜并肩防守在一起。 “他倒底是谁?”叶爽悄悄的行了过去,低声问哈吾勒。 “他便是我月叔,亦是我师所在的鸠摩罗什洞中日、月二神中的月神。”哈吾勒轻声说道。 叶爽心中暗暗为石澜担心,只因当日曾听哈吾勒说过鸠摩罗什洞洞主之威,洞中的日、月二神想来也是超绝之人。 只听月神的声音从云间传来:“当年只取你一眼,放你一条生路,今日你即寻来,切欲加害我洞中弟子,少不得要把另一只眼留下了。” 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阵惊雷之声,众人抬头望去,见一团黑云迅速聚集,其中似乎隐藏着某种强大的存在。 不由心中一紧,纷纷猜测这突然出现的黑云究竟意味着什么? 天上云层下压,风卷轰烈,一只大手从黑云中探出,当空疾冲而下,猎猎鼓舞,越冲越快,把众人遮在手下。 乌麻儿刚脱了束缚,身上电光闪闪,再次施展御雷之法‘花间流霞’抵抗,谁知周身徒然僵直,已被一股威压制住,心中又惊又怒,动弹不得。 石澜到底是出自焚香谷,看破他此时危急,忙破空急掠,挡在他身前,口中大叫:“住手。” 她此再不敢逞强,手中同时放出三道金光,交叠刺目,金光之中,无数金色花朵徒然由内而外鼓涌起数百丈高的金色气浪,如狂潮滚滚,护住乌麻儿。 众人目瞪口呆,脸色惨白,只因这从天而降的巨大手掌实在太过惊人,皆被震慑难言,先前魁人族翠儿的白骨之身竟似蚂蚁与巨象之别。 即便是苦垠禅师,亦是如此,见空中大手之强霸狂猛,比起当日自己在院中目睹七大神僧与疤面鬼仆之战更为惊人。 当下聚气凝神,衣袂被气浪所卷而翻飞,脖子上的佛珠绚光闪烁而起,便要离身而出。 但他却突然感到一股莫明的阻力,压制住自己丹田内的真气,使得真气如同陡然被绳索给紧紧缠住,只在丹田之中狂乱四窜,竟是无法调动,身子更是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动弹不得。 苦垠禅师又惊又怒,喝道:“你使的什么妖法?” 瞬息之间,大手已然临近,所带气浪澎湃,石澜被那气浪所卷,亦是喉中腥甜,天旋地转,抵挡不住,双袖炸裂。 乌麻儿纵声大吼道:“石姑娘不必为我费神,‘花神泪’乃谷主自‘九天金花’中炼出的神物,赐你防身的,切不可为我这残身所废。” “你说哪里话?我们焚香谷中人可是任人宰割的不成?” 石澜拼命打出的三支‘花神泪’,破空急冲,卷起无数金花,在狂风怒卷中飞舞盘旋,滚滚奔腾,瞬间连接成三层花墙,金光刺目,映照半天。 但那大手如入无人之境,缓缓而下,金花一碰到大手,如炸石飞雨,气浪狂涛翻卷,金光眩目闪耀之间,激照得天地间一片绚丽迷离。 乌麻儿这一刹那,所有的恐惧恼恨已全都烟消云消,轰鸣滚滚,充耳不闻。 可笑的是对手强大如斯,自己竟还异想天开,妄想寻仇,并寻回自己的眼珠,还连累了石澜。 一时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都如这世间最可笑之言,泪水禁不住自独目中夺眶而出。 “你挡他不住,这毕竟不是‘九天金花’,你快快收手离去,我今日合该命丧于此。” 他见石澜不顾自身安危,只得努力劝说石澜快快离去。 几在同时,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了出来,立于石澜与乌麻儿身前。 “你做什么?” 夕尘伊弥猝不及防,又惊又怒,手臂一振,伸手欲上前拉住叶爽。 叶爽却是抽手避开,闪向一旁,笑道:“兰儿姐姐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 “你……” 夕尘伊弥一时语塞,竟是无言以对,他突然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行至叶爽身左,与之并肩而立,扬首向前。 叶爽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你不必如此。” 夕尘伊弥笑道:“你也是我的朋友。” 话音刚落,二人相视而笑,彼此精神大振。 石澜与乌麻儿一时竟看得呆了。 谁知晓阿茹娜也紧接着挪动脚步,挺身而出,立于叶爽身右。 “月叔手下留情。”哈吾勒急切之间,忙凌空掠起,张开双臂,挡在阿茹娜之前。 “你来干什么?”阿茹娜伸手想要推开哈吾勒。 哈吾勒大叫道:“那你来干什么?” “他们是我的朋友。”阿茹娜突然笑道,她的笑容并不十分美丽,但此时却绽发出十分别致的美丽。 哈吾勒回头瞧见,双眸炯炯,便再也移不开双眼。 “哼——” 一声冷哼,巨大的手掌如影似幻,穿过众人身体,早向着他们身后的乌麻儿飞去。 众人下意识的向后看去,但是那气浪飙卷开来,众人被震得半身酥麻,只堪堪转过半边身子,便动弹不得,只目光锁定在乌麻儿身上。 手掌轻轻掠过,翻掌之间,乌麻儿血流满面,唯一的一只眼珠子也失去了,面对如此巨大的痛苦,却听不到他发出一丝声响。 众人见他脸色乌青,牙关紧咬,心知他必定是痛得很,心中无不为他痛惜,只是他默默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一直在强忍着不发出惨叫声。 石澜妙目中闪过恐惧、愤恨、后悔等诸种神色,双眼中虽有泪水,却被她强忍住,无法滴落。 高空之巅,云层之内,传出一声轻咦,然后冷哼道:“也罢,看你还算有点骨气的样子,我给你个机会。” 乌麻儿脸色煞白,眼见对手如此强大,本以为自己将永远也无法取回自己的眼珠了,不想对方却如此说,在口中一字一字的吐出:“什么机会?” 月神却不理他,清冷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哈吾勒,他这颗眼珠我会放在艾丁圣湖中,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后,你与这蛇人一战,如你在三招以内不能败他,这颗眼珠我就还给他。” 那是月神的声音,冷漠而又充满了力量,他的话语虽然简短,却充满了挑战和考验。 “月叔——”哈吾勒心中一紧。 乌麻儿咳嗽了几声,喘息说道:“此话当真——” 他本是为寻一只眼睛而来,不想却丢了另一只眼睛,如今方知对手之强大,自己即便再修个万年,也未必是其对手,如今双目尽失,已成瞎子,今生终将生活在一片黑暗之中,直叫人心碎欲裂,生不如死。 此刻事已至此,除了尖锐刺骨的恐惧,更多的是肝肠寸断的伤心。 但对方却给了自己一线重见光明的希望,心中虽是激动,但面上却不露一丝一毫。 月神的这一番言语,不仅让乌麻儿心生希望,更在众人心中激起了一股波澜。 第七十五章 《聚散依依》 第七十五章聚散依依 叶爽与夕尘伊弥心知哈吾勒作为鸠摩罗什洞主之徒,月神又被其称为叔叔,三年内如果得其用心教导之下,必将拥有非凡的力量和技艺。 只因哈吾勒曾说过,鸠摩罗什洞主之威,即便整个大草原所有门派高手齐聚,联手也不是其十招之敌。 哈吾勒即便再无能,在这样的人门下,三年时间,亦不知会成长成什么样的巨擎? 所以三年之后,乌麻儿想要在其手下撑过三招不败,也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只因他不过是焚香谷中的一个守谷花奴,焚香谷又如何会为一个下人耗费精力。 天空中云层涌动,一道银光从天而降,轻飘飘地落在哈吾勒身前。 银光幻灭处,现出一张精美至极的地毯,缓缓地落在地上,仿佛是从月亮之上飘落下来的宝物。 地毯上满是用银线绣着的各种奇异图案,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月光的精髓,映照得周围一片斑斓,犹如梦幻般美丽。 “还不快回家?” 月神此话一出,让众人大出意外,如同春风拂面,让人心生温暖,与之前的威严凌历完全不同。 哈吾勒看了一眼阿茹娜,苦笑道:“我走了。” 阿茹娜淡淡道:“你又不是小孩子,走便走罢,与我说做什么?” 哈吾勒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他转身与叶爽与夕尘伊弥道别,站在地毯之上,银光轻舞,地毯缓缓升空,带着一股回旋的气流,又见林外远处数道人影被地毯放出的银光卷起,落在毯上,向着远处飞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连带着天上那层层叠叠的云层也散去,阳光明媚。 石澜心头一松,深深的吐了口气:“这魔头终于走了。” 天上飘飘荡荡的金色花朵此时一晃而没,化做三枝点缀有金色花朵的簪子,插在石澜发际之间,花朵微微颤颤,迎风而动,却是十分的好看。 她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望着天空,见月神施展神通,飞毯载着阿吾勒他们早已走远,眼角满是恨意。 叶爽与夕尘伊弥对望一眼,叶爽想着正要上去说话,那石澜却是转过头了灼灼瞪视他,又看向苦垠禅师与夕尘伊弥,口中恨恨的对着乌麻儿低声道:“我们走。” 随之一跺脚,金花涌起,托起她与乌麻儿,人影急掠,金光闪过,已飞向天边。 叶爽竟自愕然,心中砰砰大跳,脸色涨红,一时竟难以开口。 苦垠禅师见状,望着这满地苍夷,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这小女娃是个记仇的主,想来日后你行走天下,如再碰上,定是难以讨好的了。” 他这话虽是对夕尘伊弥而说,亦是对叶爽而言。 “师父,你看,这便是神僧留下的宝物。” 偏那夕尘伊弥此时却兴冲冲的把‘六离盆钵’递了过来,对苦垠禅师的告戒却是置若罔闻。 苦垠禅师此时双手合什,恭恭敬敬对着‘六离盆钵’念了句佛号,接在手中,此时再无那与乌麻儿对战之时的威仪。 “此物为六离神僧之法器,内有我佛门广大的降魔伟力,自从与神僧一同消逝的这几百年,我六离禅院便江河日下,直至百年前,被人杀上院中,院内七大神僧竟不能挡,元气大伤。” “此物能重回院内,不出百年,院内必将可再出一位真正的神僧。”苦垠禅师信心满满。 夕尘伊弥见禅师如此,便拉着叶爽的手,把他推到苦垠禅师前,笑道:“师父,你看看叶爽,如何?” 苦垠禅师不禁多看了两眼,心中飞快的盘算了一下,无论如何他也想不通天山什么时候出了一个如此年纪轻轻,但却灵性如此之高的弟子。 “天山一脉贫僧认识之人不多,你是哪一位的弟子?”苦垠禅师心念一动,把‘六离盆钵’递回给夕尘伊弥:“你且收好了。” 夕尘伊弥从苦垠禅师手中接过盆钵,那盆钵“叮”的一声清鸣,如灵犀一点,幻化出点点佛光繁星,最终在明灭中渐渐散去。 苦垠禅师心知此宝已认定了夕尘伊弥,想来自己要尽快带着他返回禅院才是,此宝绝不能再有闪失。 “冰心。” 叶爽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奇异感觉,对眼前的这个干瘦的老和尚颇有好感。 “喔,有所耳闻,却未曾见过面,她的外袓父冰老倒是与老衲在‘墨雪春会’上有过一面之缘。”苦垠禅师笑道。 “墨雪春会?”叶爽奇问道,就是夕尘伊弥也不禁侧目聆听。 苦垠禅师笑道:“天山有一种墨梅,色若玄冥,形如掌大,十年一开,墨梅盛开之际,天山二老便会摆下赏梅酒宴,广邀北地各门各派共赴天山,贫僧当年也曾参与过一次,所以与之有一面之交。” “师父,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呢?”夕尘伊弥突然问道。 这样的盛会,不知有多少人会去,夕尘伊弥年纪不大,自然是心向往之。 “你当年还小,好吧,即你说起,下次盛会自会带你一起。”苦垠禅师忍俊不已。 “对了,师父,叶爽要回天山,我答应要送他回去,要不,你自己先回禅院吧,我送他到了天山后再回去。”夕尘伊弥看着叶爽,笑了笑,对着苦垠禅师说道。 苦垠禅师不置可否:“你可安生些吧!” “现如今你身负禅院之宝,你可知此物对禅院有多重要,现下最要紧的,便是把此宝尽快带回去,我六离禅院为此已低迷沉寂了数百年,为免夜长梦多,当速返禅院才是,是不可再有闪失了。”他深深颔首低声说道。 “可是我答应了叶爽的。”夕尘伊弥急道。 叶爽在边上悄悄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紧接着笑着说道:“老禅师说的是,小和尚,你不用送我了,想来天山也不远了,我自己可以走得到的。” 夕尘伊弥却是不舍,还想要再说什么,见苦垠禅师对着叶爽说道:“他即说要送你,虽如此,但以你二人的脚力,却是还需多日方能到达天山,不如贫僧施法,送你到那天山脚下,我们再行离去,这样,也不至于失信于你,你看如何?” 叶爽心中大喜:“这自然好,有劳大师了。” 一直立在旁边的阿茹娜此时上前与三人说道:“此事已了,我去林子那边看看,经此一事,那村里还不知如何?” 此时叶爽与夕尘伊弥方想起阿茹娜,又想起林那边的村子及还等在林外的陈良忠与王文通二人。 夕尘伊弥忙又向苦垠禅师介绍了阿茹娜,那禅师此时心中只记挂着要护送“六离盆钵”回返六离禅院,哪有心思顾这些,只微微颔首而过。 叶爽谢过之后,又把林外等候的陈良忠与王文通托付于阿茹娜,阿茹娜与三人挥手作别,便出林去寻那陈良忠与王文通去了。 只听“哧”的一声破风锐响,只见苦垠禅师凌空弹出一道乌金色光华,冲天飞起,螺旋急转了几下,破空远去。 那禅师道:“即然要去一趟天山,少不得要耽搁此时间,贫僧已用‘浮光掠影’法报知院首,为保六离之宝安全迎回,他自然会派下法架来接应。” 紧跟着他脖子上的佛珠飞起三颗,一时轰然鼓涨,化做数丈之大。 袖口翻飞卷舞处,扬起两道气浪,将叶爽与夕尘伊弥缠缚拽起,各自轻轻地落在一颗珠子上,他自己纵声长笑,身形一晃,也踏足一颗珠子之上,三人各踏一颗巨大的珠子,朝外电驰而去。 叶爽低头看时,见下方长草摇曳,花海起伏,激流呼啸不断,眼前眼花缭乱,渐渐地便什么也看不清楚。 三人在空中飞了半日,前方地平线上,一座高峰涌入眼帘。 山间层层白云环绕,真若造化钟神秀,离天不盈尺。 叶爽正在感叹惊赞之时,蓦然觉得脚下一沉,那珠子已缓缓降下飞行高度,转眼已然落下。 “天山规矩,百里之内定为禁地,外人不得在空中飞驰,所以就送到这里吧。”叶爽耳边传来苦垠禅师的声音。 蒙蒙光影一晃,叶爽只觉得身外一道柔和真气流转,托住自己的身体,徐徐稳住身体飘落着地,抬眼望去,苦垠禅师与夕尘伊弥也已然落在地上。 三人脚下的珠子光华一闪,带着点点缤纷落英似的流星,飞回苦垠禅师处,与其它珠子汇合成串,挂在他脖子之上。 叶爽遥遥向着苦垠禅师一礼:“谢过大师一路护送。” 夕尘伊弥心中万分不舍,却也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拉着叶爽的手道:“这一去,也不知多早晚才见了,你自是要保重。” 叶爽亦是心中难过,泪水禁不住悠然涌出,他此时方才八岁,虽与同龄人相比,早熟了许多,但幼童心理依旧,难经这分离之苦。 他用手轻拭了一下眼泪,旋即又笑道:“我们俩也别太婆婆妈妈了,好在这里只你师父一人在侧,若让外人看到,倒是笑话起我们两个大男人来了。” 苦垠禅师咳嗽了几声,假意转过身子去,目望远处风景。 “即如此,你去吧,待到墨雪春会之时,我定来天山看你,或是他日你若修炼有成,下山历练时,也可到六离禅院来寻我。”夕尘伊弥强笑道。 他又高声对着苦垠禅师说道:“师父,烦你再等一等,我想看着叶爽离去后,我们再走。” “你看那山脚下有一小镇,此镇乃天山所属,你去罢。”苦垠禅师转过身来对叶爽说道。 叶爽再次拜谢过苦垠禅师,与二人挥手道别,带着万千不舍之情转身向那天山脚下的小镇行去。 夕尘伊弥看着他小小的身影渐行渐远,一点红色却是引人注目。 “唉”他轻叹了一声,说道:“叶爽是个苦命人,如此幼小的年纪便经历许多苦难,佛曰,众生皆苦难,我虽也无父母,却得师父待我如亲生,他却苦命至此,可悲可叹。” “痴儿,那叶小施主福缘深厚,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他将来成就或许还在你之上,你有何好担心的。”苦垠禅师却是笑道。 他是何许人也,自然是看出叶爽资质不凡,所以这一番话,倒不是在安慰夕尘伊弥,反而是真心有感而发。 夕尘伊弥憋嘴道:“师父你不知道,他之前可是个孤儿,被人捡到之后,在一个富贵人家里做童仆,收养他的那位好心人过世之后,倍受诸多欺辱,更是差点儿丢了性命,逃出来后才有了些许奇遇,他即遇着了我,便如亲兄弟一般,怎么能不挂心惦念。” 苦垠禅师闻言笑道:“也罢,你现在法力不济,尚无法学得我的‘浮光掠影’,我传你一法,名为‘朝飞暮卷’,以此法护送‘两心石’去往天山与之联系,清晨时发出,落日时飞回。” 夕尘伊弥心中大喜,忙道:“如此甚好,师父你快教我。” 只见那禅师伸手在夕尘伊弥的光头上轻轻一敲,夕尘伊弥假意被敲痛,撕牙裂嘴的在口中直叫“痛——” “你急什么?回去再说。”苦垠禅师笑骂道。 说罢,便见苦垠禅师脖子上的佛珠飞出两颗,由小而大,光华闪闪,托起二人,向天边飞去。 第七十六章 《离天不盈尺》 第七十六章离天不盈尺 天地四方,上下诸天,北地所在,层峦叠嶂之间,云雾缥缈之处,有一座几近接天的山峰,直入云间,望不到顶,不似人间景像,世人称之为天山。 天山自古便有‘造化钟神秀,离天不盈尺’之说。 此时虽是早春时节,草原上已处处水暖花开,绿草郁郁,更有老树嫩芽新爆。 只这极北之地,山下虽然弥漫一片明媚之景,但山间自云雾隔断,透过半山腰的流云,依希可见其上,依然是冰封天地、银装素裹。 天山脚下有一条蜿蜒的长河,名为‘碎叶水’,此河水从天山自上而下,川流不息。 传言碎叶水源头来自天山之顶,为亿载寒冰融化而成,上游谷深流急,向下而展宽,地势高低造成水势由湍急而转变得平缓,河水波粼荡漾,水清而寒,透着一丝静谧的气息。 民间传说,碎叶水非凡间之水,由天外而来,凝洁成冰,而后化水,倾入人间,水有灵性,向下灵性越渐稀薄,但依旧能使一方水土富饶。 它不仅养育着天山脚下的一片茂密草原,使得沿途水草丰美,又途径北地的那一片沙漠地带,极大程度的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与旅人提供水源。 天山脚下有一个镇子,依着碎叶水两岸而建,镇子不大,与其说是镇子,不如说更似一个大集市,镇内大多是世居此地的原住民。 这些原住民们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沿着河的两岸,修建起这安生之所。 刚开始,人们用树木削成木板,修建房屋,割草为棚,虽不高大,但却十分精巧,错落分布在碎叶水两岸,久而久之,渐成了规模。 天山派地处极北之地,虽然名气在北地也是响亮,终究地处偏僻,与那繁花似的富贵温柔之所在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而天山弟子不多,不过千百人而已,与北地其他门派比起来,算是人丁稀少的。 这些弟子中,有来自北地各国的名门望族,出身富贵,自小便娇身惯养,金尊玉贵似的人儿,虽知入了天山,这修仙的好处是不可估量。 但家中长辈们疼爱,知晓修仙艰难,心疼自家骨肉要受那许多苦楚,便遣了族人来此地落户。 对外称之为经商,实则为照顾家中这些有资质修仙的子弟,以行便利。 而天山派是一个修仙的门派,弟子之间,平日里虽然修炼的时间占据大多数,但是为了修行,免不了会有一些物品、法宝、功法、材料之间的交换和贸易往来。 所以,为了方便山上的弟子能够自由与外界互相来往,这些世族们便在山下开设各种交易场所。 但是世俗人家要的是什么?无外乎便是财色名利。 争名夺利,只在乎实力,但世事无常,若家族之中没有个能人做为靠山,即便名利双收,却又怎能保住这些财富世代相传? 所以,这些世族无不想着法的提升家族力量,为夺利,亦为护己。 每当北地有修仙门派入世招览弟子时,便争抢着把自家那些有资质的后辈推荐过去。 初时,这些家族所遣派之人到了此处之后,与原住民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是非,有利益是非的地方就有派系政治,有了爱恨纷争,如此就有了交易,就有了恩怨。 他们大兴土木,划地私有,更有甚者,为争夺利益,即使同为天山弟子的同族中人,也因派系不同,利益不均而大打出手,波及无辜,搞得原住民怒不可遏。 这些世族中人背后皆有天山弟子撑腰,族人之争逐渐蔓延到了这些天山弟子身上。 他们为族人出面,争强好胜,一时的斗争,互不相让。 天山派戒律,禁止本门弟子互斗,他们刚开始还偷偷摸摸找个偏远一点的地方,私下斗法解决。 那些法力弱些的即便败了,为了家族,也皆不服输,强撑斗狠。 后几有了伤亡,这才引得天山二老大怒,出手制止,严罚不殆,亲自出手废了几个领头弟子的修为,逐出天山,其家族一并放逐,三代以内,不再收录,方才暂时做罢。 而后又勒令众天山弟子遣散这些外来族人,还地于那些原住民。 但天山派有那许多长老,亦是这些世族中人,本来修仙者,自当清心寡欲,脱俗离世才对,禁不住族中后辈苦苦哀求,又有派中修行的同族子弟求情,只得率众拜求天山二老,那二老看如此,也就做罢。 只是定下规矩,日后未得许可,世族中人不得上山,亦不可借由族内的天山弟子名号,在镇内做威做福,更需与镇内原住百姓和睦相处,方才肯依。 又为了给弟子们一个相对公平公正的交易场所,防止一些修为强横的弟子凭借着自身修为,仗力欺人。 天山二老亲自出手,在这镇内各处设下禁制,并由门中抽调一些丁级弟子来此地巡逻守卫,监视、管理这个小镇的各交易场所。 那些天山弟子背后的世族们自此收敛,小心经营,方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天空中“哧”的一声破风锐响,远远的一道灰色人影如闪电横空,向着天山电驰飞来。 这灰色人影正在空中飞过,突然心中一跳,若有所感,停下身形,飘浮于半空,眺目侧望。 远处天边一前一后掠过两道光华,贴着云间快速飞行,他定睛凝看,认出这是佛门中人使用的禅门驭风飞天遁术,心中颇为疑惑,亦不敢大意。 此地距离天山不远,地处北地深处,古往今来,少有生人来此。 天山名垂千年,源远流长,名动北地,方圆百里内的上空,均不可从空中飞行而过。 平日里即便是有那偶然路过的,亦是知道天山规矩。 即便是天山中人,也只有制定此规的天山二老方可在天山上空自由飞行,余者均需绕道,或落地步行。 灰衣人心念一动:现如今天山二老外出,不在山中,禅门中人有此功力者,定非无名之辈,此时路过天山,也不知道所为何事,让人颇感意外。 他临风凝立,双目凝神紧盯着,在这空旷的天地之间,那两道禅门遁光远远的飞过。 而正在空中飞行的那两道佛门遁光似乎也感应到灰衣人的观注,瞬间便加快了速度,闪掠极快,一个呼吸间便已消逝在天边。 灰衣人见遁光远去,正自沉吟奇怪,又抬眼远眺天山,到底有些不放心,眉头一蹙,御动真气,双袖鼓荡如充满气的皮囊,猎猎轻响,霎时如离弦怒箭,破空向着天山脚下冲去。 他法力雄厚,只半柱香的时间,已至天山脚下,远远地见镇口处一抹红艳,心中不由微微诧异,停下遁光,从空中落下。 抬头一望,眼中射出一抹精光,见前方有一红衣童子与一白衣少年争执,而那身着白衣之人,便是自己的外孙,在他旁边伫立着两个白衣青年。 那几人突见一道遁光飞来,速度快得惊人,只一闪便已到眼前,现出人影。 两位白衣青年先是以为有敌来袭,慌忙中便要掐指念诀,放出飞剑应对,只那白衣少年眼尖,看清来人,眼睛登时一亮,面露喜色:“外公,你回来了。” 两位白衣青年这才看清来人,忙面容肃穆,抱拳躬身而拜:“拜见大长老。” 原来这灰衣人竟是天山二老中雪老的首徒,天山派的大长老——怒目仙翁,白衣少年则是他的外孙高延峰。 “你们这是为何?” 怒目仙翁步履轻移,宛如闲庭信步,朝前方小小的迈出一步,便已到众人身前,皱眉沉声质问。 众人立即感受到怒目仙翁带来的无形压力,就像一圈无形的绳索不动声色的向自己身上箍来,缠得自己连喘气都凝重起来。 “外公,这小子想偷入天山,被今日轮值的郭玉林、陈炳荣两位师弟发现,正要擒拿,我知道外公今天回来,便下山迎接,故来此地等候,因见他年幼,恐是误入,所以出面化解。” “不想这小子不识好歹,小小年纪,不知哪里学得的满口谎言,假称在天山已入他人门下,所以我正要拿下他。”高延峰向怒目仙翁拜了一拜,抢先说道。 “你胡说……” 叶爽见他满口胡言,正要分辩,同时便要拿出当日叹风先生所赠的令牌展示于众人。 怒目仙翁却已然大喝道:“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他不想在此多费时间,喝声雄浑如雷,声波冲入叶爽脑海,仿若一座山岳直压过去。 叶爽触不及防,只觉耳边惊雷连奏,震耳欲聋,六阳之首如被重锤狠擂,呼吸窒堵,哼也不及哼一声,已被震得脑中嗡嗡作响,气血浮动,意夺神摇。 又见怒目仙翁屈指一弹,轻描淡写的弹出一道灰芒,也不见什么花巧变化,呼的一下便把叶爽缠住,光华逝去,化做一条细细的灰铁锁链。 紧接着又拿出一颗冰晶似的珠子,晶莹剔透,由小而大,放出丝丝寒气,叶爽猝不及防,已被吸入珠内,被怒目仙翁托于掌上。 高延峰暗自拍手叫好,正要开口,瞥见怒目仙翁阴沉面色,急忙住嘴。 郭玉林、陈炳荣见情况不妙,倒抽了一口凉气,内心骇异惊恐,不敢直视,只低头矗立在旁。 叶爽一时回过神来,脸色煞白,见自己被摄入冰珠之内,绑得如粽子似的,动弹不得,正要调动丹田内的真气,挣脱锁链。 但那灰铁锁链也不知是什么所制,竟挣不脱,反而越挣越紧,若非红袍神异,早以嵌入皮肉之内。 他心中大怒,张口便骂:“你这臭老头,趁人不备,算什么英雄?还不快放我出去……” 这冰珠有阻断声音的功效,众人只见叶爽在那冰珠之内不断开口怒吼,却听不到声音,见其满面怒容,想来定不是什么好话。 郭玉林、陈炳荣互望一眼,郭玉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踌躇着上前小声说道:“禀大长老,这童子说是来寻冰心长老的,并说他还是应叹风长老所指引。” “哼,此童来历不明,谁知道他所说是真是假。”高延峰在一旁冷笑道。 怒目仙翁清澈半闭的眼眸中,陡然射出两道凌厉森寒的冷光,利刃一般地落在郭玉林脸上,目光中竟是冷酷无情到了极点。 郭玉林被毒蛇盯上了一般,只觉后背寒毛直乍,已被冷汗浸湿,慌忙低头不敢再言语。 怒目仙翁望向高延峰,目光转为平和,轻声问道:“我离开的这些时日里,山中可有什么变故?” “并未有什么变故呀?”高延峰一头雾水。 怒目仙翁又问:“当真?” 高延峰见他如此追问,只细细想想,又道:“就是前些日子已外出数月未归的叹风长老突然带着冰心长老匆匆赶回,直入药堂后便闭关了,至今未出。” 此时蓦然听得半空中一声鹤鸣,清啸振野,怒目仙翁抬头望天,眉头一皱:“哼,我们回去再说。” 袖袍一卷,如气球似的鼓荡膨胀,转瞬积聚凝成一蓬罡风,托着包裹住叶爽的那颗冰珠,脚尖轻点,已越过众人,穿过小镇,向着天山上风驰电掣而去。 第七十七章 《妄念》 第七十七章妄念 高延峰转身看了一眼郭玉林、陈炳荣二人,阴沉的笑了笑,脚下生风,如行云流水一般,紧随怒目仙翁之后快步离去。 郭玉林、陈炳荣二人面面相觑,站在原处。 原来,叶爽离了夕尘伊弥与苦垠禅师,独自踏上通向天山的路。 远望天山高耸入云,他脑中亦曾闪过无数个念头,如今越到近处,心中反而越发的平静。 短短不过百余日,仿佛已经过了数十年之久,身边不断人来人走,从冰心到夕尘伊弥,一路上,一波三折,心潮汹涌,直如大梦一场。 细想之下,无不惊心动魄,悲喜交参,若非从华莲镇离去,哪里能想到竟经历这么多曲折变故。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以后的路,自己终是要一个人走的。 冰心为救自己花费了四颗‘百花玉颜丹’,爷爷曾教导自己绝不可轻易有亏欠他人,那自己去做她的药童还债又何妨。 想到爷爷,他心中登时一阵如绞剧痛,寻思着去天山把欠冰心的债给还了,便要回去在爷爷坟旁搭个小屋,伴其一生。 如此思绪又转到了阿茹娜和卡克烈部落,看到伤病者因为缺少像蓝黛胭脂这样的药师而得不到应有的治疗,让家人柔肠寸绞,旁人看着心生怜悯的情景。 日后在天山,自己自然是要跟冰心好好学习医药之术,只为将来能够救治更多的人。 又想到夕尘伊弥,脸上不由泛起一丝笑容:这光头骗子…… 蓝天澄澈,天山巍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刺目的金光,漫山遍野都是碧草红花,分外绚烂妖娆。 叶爽走了一路,只觉尘心尽涤,所有的烦郁忧闷似乎清减了许多。 他得冰心私传‘逍遥游’心法,体内真气日渐积累,虽还不能御风飞行,但行走之间,真气转动,脚步轻盈,比起常人倒是快了许多。 ‘逍遥游’心法乃是天山独有,虽已失传大半,但却依旧玄妙,一路上有丹田内的真气补充,也不觉累,望山跑死马的数十里地,竟让他在半日内走完。 山下镇子入口处,两个白衣青年静静伫立着守在这处,此时来往此镇的人不多,皆从二人身旁缓步而过,彼此打着招呼。 左边的青年男子方脸阔嘴,浓眉厉目,身材魁梧高大,在他身边的另一个青年则肤白纤瘦,面容俊秀,颇有仙风道骨之姿。 这二人神精气足,背后各自插着一柄雪白配剑,剑上系着白色丝麻所制的剑穗,猎猎飘舞,煞是好看。 恰逢这二人今日值守,叶爽一袭红袍由远而近,颇为醒目,二人远远的便已瞧见,直至近处看清他面容之时,径自觉得惊为天人。 这二人入天山之前也是富贵人家子弟,见过多少风华人物,上天山修行后,所见皆惊采绝艳的师兄师姐们,但纵观生平所见,竟无一能比得上来人的惊世容颜,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孩童。 但职责所在,这二人忙收敛心神,对望一眼,一同上前拦住叶爽的去路。 “来人且住,此镇仍是天山所属,往来人等皆需自报家门,经验明正身后方可进入,你家大人何在?”高大男子沉声喝道。 话说出口,便心生后悔,只恐自己惊到了这如璀璨明珠一般的小娃娃。 叶爽似是猜出他的心思,展颜笑答:“二位师兄,小子叶爽,是来天山寻找冰心的。” 那二人对望一眼,大感讶然,天山药仙冰心,名声在外,来此求见的大多是为求药而来,随行更是满车礼品,怎的这个童子竟然空手而来? 他们只当叶爽是与他人一样,都是来求药的。 二人四目齐刷刷地盯住叶爽,纤瘦俊秀男子缓缓说道:“冰心长老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让你家大人来说话。” 叶爽一脸笑吟吟:“我是冰心长老新收的药童。” 高大男子“啊”地一声,双目闪过奇怪的神色:“药堂从未有什么药童,冰心长老也从未有收过什么药童,你有何凭证?” 叶爽眉头一皱:“叹风先生也是知道的……”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毛孩子?还不早早的打发了,我外公今日从明月帝国永乐府回归,若让他瞧见,成何体统,郭玉林、陈炳荣,我看你们两个是不想待在天山了。”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说话。 只见一个头戴白色幞头,斜眉入鬓,容貌寻常,尚不如纤瘦青年英秀挺拔,同样一身雪白,腰间却挂满了许多金玉香袋,做那世间公子哥打扮的白衣少年从镇内缓步走来。 他身上的白衣不同于那两名白衣青年,面料光滑,不知用什么织成,在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光华。 胸前两襟用金线密织绣着梅花型的宝花纹样,在花瓣、蓓蕾、枝叶以及周围空缺处,还使用细如蜂目的银色珠子填为宾花,与朵朵金色梅花共同组成美伦美幻的一个排列方式,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两襟相交叠压处的花纹,竟在交叉连接处,形成一个环状,手工之精妙,叹为观止。 这两个白衣青年闻言面色大变,忙转过身,躬身一拜,口中同时称道:“高师兄。” “嗯,这怎么回事?” 原来来人正是天山派大长老怒目仙翁之孙高延峰。 见这高延峰缓步而来,镇口处的行人纷纷避让,只一会儿,便只余几人在场。 今日在镇口轮值的二人中,身材魁梧的是郭玉林,而纤瘦俊秀的就是陈炳荣,这二人皆是天山派的丁级弟子。 天山弟子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丁排名最未,因二人天资有限,入门数年,也未得入丙级。 “这童子声称是药堂冰心长老新收的药童,且说有叹风长老为为证,弟子二人正欲求证中。”郭玉林抱拳答道。 高延峰负手站在一旁边,俊脸徒沉,高声喝道:“胡说,从未听说冰心长老有收过什么药童,且她刚与叹风长老一同回返天山不久,此时正在闭关,可别是有什么宵小,假借两位长老之名,欲混入我们天山。” 这高延峰说话之间,双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身着红袍的童子,只觉对方虽小小年纪,但生得俊秀可爱,眼睛明亮有神,充满了灵气,让人一见便心生喜欢。 他却是不知,叶爽面上戴有云妃秘宝‘朝露流云’,即上天山,知道不便再用迷雾遮面,但心中牢记湖畔二老之言,不想真容现世,近来研习此宝又有所得,所以用此宝幻化,只露出十之六七的真实容貌现于人前,虽如此,已然惊艳众人。 上古八大天妃的秘宝又岂是高延峰所能知晓的,他显然亦被眼前这个长相俊美的幼童所惊艳。 又听郭玉林说他是冰心长老新收的药童,心中没由来的便起了一股浓浓的嫉妒之心。 叶爽见来人身着华服,且那两名白衣青年对其恭敬的样子,猜到对方在天山之内是有身份的人。 但听他言语中有暗讽之意,心中不快,当下朗声道:“这位师兄……” “谁是你师兄?” 高延峰脸色一沉,音调高涨:“且不说你是否真的已入冰心长老门下,即便是新入门的弟子,也不是你想去谁门下便去的,需行入门礼后,由三法司之一的律堂按需分配,又岂是如你说的这么随意。” 原是他见到叶爽,便起了心思,他自视过高,皆因有一个好外公,即身为天山二老首徒,且又是大长老,以怒目仙翁在天山的地位,只在二老之下,身份高绝。 高延峰狐假虎威,身边不乏许多攀附之人,这些人因他大长老之孙的身份而依附于他,说不上什么真心。 他也知一个人的能力再大,也不可能事事亲为,终是需要一些追随者,他要在天山建立自己的一个小圈子,成为一股力量,方可在日后成为这一代的第一人。 也只有成为第一人,才能拥有像自己的外公——怒目仙翁那样的地位。 但他的身边却是没有一个可用之人,没个臂膀,终是伟业难成。 恰逢天山二老与怒目仙翁外出,他在山上百无聊赖,而当他知晓怒目仙翁今日将要回归天山,便下山相迎,远远的瞧见镇口处那一袭红袍,风采绝世,便打起了他的主意。 他虽无识人之术,但看眼前这个童子生得俊美可爱,想来日后绝非寻常人物。 如此天姿,若是被冰心长老一脉得去,终是对自己无益,何不想个法子,收归自己门下,成为自己的追随者,且他如此年幼,只要自己慢慢调教,不怕他日后不只以自己为尊。 且冰心长老掌管药堂,自己平日里需要修练的丹药都需从药堂处申领,多有刁难,心中已是十分不满,所以乐得从她处抢人。 即便日后冰心真要怪罪,自有自己的外公为其撑腰,并且,自己捷足先登,这童子即已归入自己门下,也不怕她来闹事,逼人改投师门,为天下大忌。 故而假意搬出天山派门规,暗指冰心不守门规,又为自己夺徒奠定基础。 谁知叶爽由温家出来后,又经这些日子的游历,阅历大增,也不出言顶撞,只轻声说道:“我来此是要偿还冰心的债务,虽非我本意,但即已答应了她,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我自去寻她,若她亲口说出不再需要我偿还,我转头就走。” 高延峰顿时恍然,心中一动,面上阴晴不定,暗道:原来冰心要收他为药童是为了要他还债,如此更好,只要他还没有真正拜入冰心门下,我自有道理。 又暗自猜想:只是不知他欠的是什么债?我外公那里的宝贝不少,随便挑一两件抵给她,也不知抵不抵得过? 于是冷笑道:“你当自己是谁,药堂长老高高在上,岂会强收你为药童做为还债,也罢,我看你年幼,不知轻重,便做主,收你入我门下,你且站在一旁候着,我外公,也就是天山的大长老一会儿回返天山,我在此迎接后,带你一同上山去往律堂登录入籍。” 话语之间,似已然把叶爽归到自己门下。 叶爽心中徒沉,失声道:“你说什么?” 自己来此不过是应了冰心之约,偿了债后,自己还不一定在天山,何况还与春申君有三年之约,眼前之人竟要强收自己为徒,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郭玉林、陈炳荣二人亦骇然瞠目,心中均是怦怦大跳。 高延峰瞪眼道:“你没听见吗?我把你收到我门下,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叶爽眼白翻动,见他胡搅蛮缠,脸上说不出的鄙夷厌憎:“不与你说了,我要见冰心。” 说着,便要从众人身侧而过,向镇中行去。 高延峰闻言大怒,一个移步挡在叶爽身前,厉声喝道:“小子,你别不识好歹,我外公可是天山大长老,别人跪求入我门下,皆不入我眼,难得我今日大发善心,收你入门,你竟如此推脱。” 此时天边飞来一道灰影,落在众人不远处,来人正是怒目仙翁,这才有了之前之事。 待到高延峰走远,陈炳荣苦着脸道:“这如何是好?大长老和药堂我们都惹不起,就连叹风长老也牵扯其中,我们俩恐怕是祸事来了。” 第七十八章 《笼中鸟》 第七十八章笼中鸟 郭玉林寒着脸:“都怪这来历不明的小子,若早些时辰到来,我们早就放其过去了,哪用等到那高延峰到来。” 顿了顿,又叹道:“这小子生得一幅好皮囊,你入天山这么些年,可曾看到过冰心长老收过药童吗?” “这小子虽只是个幼童,但看那长相,端是可爱,如此人才,被冰心长老看重也是有的。”陈炳荣叹了口气。 “高延峰自己资质一般,现如今的修为都是拿药堆出来的,自己如此,还想要收人为徒,可不就是误人子弟吗?”郭玉林轻声耻笑道。 “还不是因为纪佩娸纪师姐,听说她闭关修炼‘冰魄寒光’第三重,前几日出关,修为已至一叶草青叶境,如今稳坐天山年青一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宝座。” “高延峰不过是仗着大长老的势,从不把别人看在眼里,先前更是听说想要与纪师姐结成仙侣,共修大道,谁知纪师姐都不拿正眼瞧他。”郭玉林气愤不已。 原来郭玉林口中的这纪佩娸便是天山派年青一代的大师姐,生得貌美如仙,性情冰冷,只一心修道,对待他人更是面冷心冷,在天山一众弟子心中有着较高的地位,也是许多年青弟子心中爱慕的对像,更是将其与药堂长老冰心并称为天山最美的两朵雪莲花。 她不止人长得美,天赋同样令人惊艳,修为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年纪不过双十,已然是天山新一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 而高延峰身为大长老的外孙,占尽了各种修炼便宜,也经不住他本身资质平平。 怒目仙翁用了大量的神药仙丹,又不惜耗费自己的真气,为其温精聚气,推穴养脉,即便如此折腾,也不过刚入一叶草黄叶境,勉强为天山派这一代的佼佼者之一。 这高延峰平日里虽得怒目仙翁多次告戒,不可仗着怒目仙翁大长老的身份以势压人,平日里大家又因他身份特殊,所以身边除了几个带有目的性的狐朋狗友之外,再无他人与之亲近。 又因他从怒目仙翁处得了许多好处,修为被强行提了上来,便自觉的瞧不上那些努力一点一滴靠自己修行而进步缓慢的弟子,更半点容不下那些天赋比自己好的弟子。 常常仗着那靠丹药堆出来的修为与怒目仙翁所赐之宝,以指点为名,到处寻人斗法,靠碾压对手来满足自己那颗争强好胜的虚荣心。 许多被他寻到的弟子修为本就不如他,又碍于他的身份,斗法中往往败得一塌糊涂。 偏他却不见好就收,非要把人打得鼻青脸肿,轻则回去休养数日方才恢复,重则损人法宝,伤及筋骨,更需花费月余的时间来疗伤。 所以在天山众弟子心中,高延峰为人着实不堪。 怒目仙翁身为天山二老中雪老之首徒,雪老也曾因他对高延峰多有宠爱,导至自身在天山一派口碑不佳而颇有微词。 偏怒目仙翁所有的后辈中,只高延峰一人勉强能够修成灵根,所以这才多加溺宠,见老师责怪,便在雪老面前哭得不成人形,以情动之。 雪老念其为自己的首徒,多年来亦尽心服侍,方才睁一眼闭一眼,只要高延峰不十分闹腾,也就由得他去。 陈炳荣憋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嘿嘿”地笑道:“你小子,不会是还在想着纪师姐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纪师姐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会看上你?” 郭玉林一时红了脸,恶狠狠地“哼”道:“姓陈的,你的舌头几时变得那么长?” “放狗屁,老子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这才好心提醒于你,你反而骂我!”陈炳荣笑骂道。 这二人一道上的天山,相交甚厚,平日里互相打骂嬉笑,偶有拌嘴的,也不当真。 “哼,那你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日你在镇中偷偷买的绣有梅花的手帕哪里去了?”郭玉林取笑道。 陈炳荣一时神色有些慌张:“没有,你可别乱讲——” “哎呦,这不是郑师妹吗?这是要去哪里呀?”郭玉林突然望向陈炳荣身后,举手打了个招呼。 陈炳荣如遭电击,陡然大震,满面通红,语无伦次:“郑师妹,你……你别听……” 转过身去,未及说完,已然发现身后并无一人,方知中计。 他脸色从通红转为酱紫,又从酱紫变为铁青,跳起脚来,伸手便向郭玉林胸口一锤擂去:“好你个郭玉林,竟敢诳我,打死你这个无赖。” 郭玉林忙笑嘻嘻的用手挡住,二人扭打做一团,竟不十分用力。 却说怒目仙翁离了小镇,一路上山,他身形快绝,衣袂翻飞,树木草叶摇曳起伏,穿行于间。 叶爽被囚在冰珠内,如茏中之鸟,只能透过珠壁向外放眼望去,珠外四周绿意一闪而过,什么也瞧不真切。 而冰珠内,整个空间仿佛都随之停滞,无声无息,只有珠壁上的映影在晃荡,在阳光下变幻着深蓝浅绿的层叠色彩。 将至天山山门,忽听一声声嘶嚎吼叫传来,如惊雷滚滚不绝,怒目仙翁心中一凛,忙止住前行的脚步。 扭头向左看去,一头形如豹子,却生有一张人形面孔,面生独目,耳朵如牛,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生有六足的奇兽自山中缓步走来。 它足有三丈多高,加之尾巴身长超过十丈,一边走着一边把尾巴放在嘴边叼着玩耍,嘴里不断吐出嘶吼声。 每一步踏出落脚之处,地面便向上凸起一个台阶似的石墩,由下而上托住它落下的三趾蹄,当它再次抬脚离地时,这个石墩便会下沉,恢复原样。 怒目仙翁让过身子,神色恭敬。 这奇兽缓步行过他身边时,停下脚步,歪头看了他一眼,便把头伸了过去,独目上下打量着他手中托着的冰珠。 叶爽在冰珠内见奇兽伸头过来,那颗巨大的独目眼珠泛着妖异的嫣红,正向珠内探望,不由得隔着冰珠,怒瞪回去。 怒目仙翁心中一跳,眯起眼,深吸了一口气:“尊者,世间事毕,现返山门,冲撞了尊者之路,万乞不究。” 那奇兽听若罔闻,依旧定定的看着冰珠,怒目仙翁亦不敢作声。 许久,那奇兽才转过头,看也不看他一眼,蓦地踏步远去。 怒目仙翁这才长嘘了一口气,转身向山门处疾行而去。 入了天山山门,一路畅通,直入一处院内。 那院子占地颇广,内有数间阁楼,或三、四层,楼上轻纱灰幔低垂。 怒目仙翁一个踏步,带起一阵轻风,吹拂卷起慢账,已踏入正中的那栋四层阁楼内。 长幔飘摇,楼外正是天光,楼内却烛火通明,一派清寒的景象。 楼内厅堂正中摆放着一个雕刻有三足飞鱼托起的寒玉青石案,案上立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阔口青铜小鼎,鼎身刻有‘观云’二字,从鼎中轻飘飘的散出一缕青烟,缭绕于空。 叶爽身在冰珠之内,向外望去,心头一凛:如今身在天山,不知此地是哪里?冰心又在哪里?无人知其所在,之后自己该如何行事?心中悬起巨石。 念头未已,所在冰珠被怒目仙翁随手一丢,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飘向青铜小鼎,被青烟托住,离地丈许高,飘浮于半空之中而不落下。 叶爽怒目而视,紧盯着怒目仙翁,看他将要如何处置自己。 早有个女弟子悄然而至,轻轻将一盅热茶置于一旁那张镶有贝母雕花的枫木八仙桌之上,怒目仙翁也不说话,挥手示意她退下。 他也不搭理冰珠内正朝自己怒目相对的叶爽,也不吃茶,只闭目而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养神。 只一盏茶的功夫,高延峰随后跟了进来。 怒目仙翁冷哼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高延峰快步走向怒目仙翁:“这小子是块美玉,可不能再让冰系一脉增添人才了。” “那冰心自负是我们天山一派中炼药第一人,把持药堂多年,对我们雪系一脉多有打压,现如今她又收得这小子,如果调教得当,定会是一员猛将,我看这小子虽然年幼,但他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即便不把他收到我们这边,那也绝不能让冰心给带走。”话到此处,眼神冰冷,面露杀机。 “外公,您是我们天山一派除了二老之外,辈份最高的一位,又是雪老的亲传大弟子,您要多多为我们雪系一脉考虑才是。”高延峰缓缓说出自己的意图。 “住口,天山冰、雪二脉同气连枝,哪里来的分岐之意,你这话只到此处打住,不可再提。”怒目仙翁大怒。 高延峰见怒目仙翁如此,不敢多言,只静静的待立在一旁。 怒目仙翁眯起双眼,冷眼凝视着飘在半空中的冰珠,思绪飞转。 “此事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多言。”怒目仙翁面上看不出喜怒。 高延峰心中一凛,登时知道自己猜得没错,精神大振。 不由心中一动,转移话题:“外公,您这次去永乐府,可有什么线索?” “永乐明王爱女失踪,明月帝国上下震惊,明王雷霆震怒,王妃更是痛不欲生,大帝亦下旨各部严查此案,又传太常寺协律郎速水先生与此案有关,这速水先生素有北国乐神之称,交游广阔,虽声称自己与此案无关,但永乐明王失女之痛,怎会轻信。”怒目仙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高延峰惊疑不定,颤声道:“北国乐神难道真与此案有关?那可是明月帝国中唯一受大帝册封过的贺兰郡主呀!” 怒目仙翁目光炯炯,看着那只观云小鼎:“速水先生遍邀好友,前往永乐府共同为其担保,老师与他交情颇深,本欲亲自前往,但因西方天女册封大典,受十二圣之邀前往观礼,分身乏术,只得令我代师前往。” “那速水先生也是了得,不仅得我们天山做保,另有他的几位至交好友,皆为一方人物,永乐明王无奈,也不过份逼迫,但此案终是与其有关,由明月大帝出面,下旨限其三个月内,为永乐明王寻到爱女,以洗清白之身。” “速水先生真能在三个月内破案?”高延峰面上疑惑。 怒目仙翁起身摇头:“难,只是速水先生人品高洁,否则以我老师之尊,怎可能为其做保,但当日有人指证,在乐永郡主失踪之时,曾看到速水先生家的官船出现,并且连郡主的守将六品校尉慕挺当日也一同失踪,且有人看到他出现在速水先生的官船之上……” 二人在那堂内不断交谈,不多时,便一同离去,诺大的一个楼内,只有那座观云鼎上青烟托住的冰珠,在那里缓缓上下沉浮。 却说冰心被叹风先生救回天山,径直冲入药堂之内,翻箱倒柜,找出几味珍藏多年的宝丹服下,身上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勉强压制住霍敏的‘七毒大日烈焰’,但那半边脸上的腐骨依旧清晰可见。 冰心怔怔的望着身前铜镜,脸容映照在镜中,半张脸俏丽如画,另半张脸却狰狞可怖。 她不由得闭了上眼,睫毛儿一颤,泪水悠然流过脸颊,被那屋外吹入的山风一吹,凉入心脾。 第七十九章 《冰川压青冥》 第七十九章冰川压青冥 天山派的药堂乃是由一座古朴且并不高大的大殿,以及两侧各立着的一座两层小阁楼组成,大殿后是一大片错落有致的药田,延绵伸展。 整个药堂虽占地甚广,平日里却是只有冰心一人在此。 除此之外,无人照看,但这并不防碍药堂成为整个天山派除了天山二老的居所外,最为神秘的禁地。 药堂四处空空荡荡,大殿内亦是无任何装饰,尽显空旷。 只大殿内四周各立有两排重木架子,上有抽屉无数,整齐排放,又因采用卯榫结构制作,架子底部腿足间设刀牙板,整体更显空灵有致。 整个大殿正中央,肃立着一座巨大的冰雕蟠虺纹四足方鼎,紫雾缭绕,被这八排重木架子以八卦方位呈放射状环绕住。 鼎下青焰烈烈,鼎内药香淡淡溢出,冰心用一块绣着墨梅的白纱面巾遮面,跌坐在冰鼎旁的一个蒲团上,双目痴痴的凝望冰鼎,不顾鼎下之火灼热,面巾下的双颊晕红尽染。 叹风先生则站立在其身后,心中难过。 这几日间,他陪着冰心,二人几乎把药堂翻了过来,也未寻到解毒之法。 “‘七毒大日烈焰’奇毒无比,药堂内并无记载解毒之法,你费尽心思,炼出来的解毒丹也不见效。” “依我看,你不如等二老回来,二位师尊学究天人,想来必能为你找到方法,可解此毒。”叹风先生思考良久,见冰心始终如尊雕像一般,他终是无可奈何,出言相劝。 冰心默不作声,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看着眼前这个清丽的女子日渐清瘦,从前丰润圆美的手臂已削减近半,瞧来格外让人心疼。 他已把安慰之言说尽,此时再说不出半句。 更知她已然数日未曾开口说话,自己唯有日夜陪伴在侧,以期她开口说话之时能与她解解闷。 他如今不想再看到冰心如此,自是再忍不住,凝声说道:“这一炉已经是第四炉药了……” 冰心却是打断他,不咸不淡地说道:“我知道。” 叹风先生走到她身侧,见她长长的睫毛也掩盖不住那眼底的失望,心中唯恐她若如此下去,必生心魔,不由目光一黯,心中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药堂上空传来仙鹤冬儿鸣叫数声。 冰心身躯微微一震,站了起来,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只沉思了片刻,又抬头望了一眼正冒着紫雾的冰鼎,双目似乎蒙上了一层寒意,足尖轻点,扭身蓦地朝屋外奔去。 叹风先生知她与冬儿相伴多年,心意相通,此时冬儿于药堂上空鸣叫,想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只见他身形晃动,已从堂内冲出,守在冰心身边。 冰心抬头双目如电,凝视着那在半空中不断盘旋的巨大白鹤。 冬儿见下方冰心在立,便向着她又鸣叫了数声。 冰心凝神静听,突地心中砰砰大跳,双目大放精光,纵身向外跃去。 叹风先生心中徒沉,欲要将她拦腰阻下,却又恐她心生不悦。 虽不明白此时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冰心如此急切,只得跟着跃出药堂,紧随其后。 山间寒风凛冽,二人一前一后,疾掠如飞,穿过山涧,绕过屋殿,沿着天山派内的花草石路一路狂奔。 那些派中弟子偶有瞧见,正要参拜,但二人一闪而过,众弟子无不面面相觑,大感讶然。 眼见地势渐行渐高,再往上去,便是天山二老及派中各位长老的居所。 叹风先生看那冰心前行的速度依旧,如此行径,必不是什么好事,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过了一弯清池,冰心踏足一条幽静的小道,道路尽头,有一处亭台楼阁。 “那是大长老的居所,你要干什么?” 叹风先生瞳孔骤然一缩,急忙传音,他之所以出声提醒,正是因为前方乃是天山派大长老怒目仙翁的居所——涵碧阁。 冰心却是未曾理会,飞身而至,素手一推,竟将那处外院巨门轰然撞飞开来。 院内传来许多惶急的呼叫声,又有数名男女弟子疾冲而至:“何人如此大胆,竟不知此地乃是大长老的涵碧阁吗?” 还不等叫声停止,冰心已然冲入阁内。 那数名弟子见状怒喝,便要出手阻拦。 “原来是药堂的冰心长老,不知今日来此为何?”此时院内一声轻叱传来。 紧接着一股冷冽寒气朝着冰心扑面而来,冰心避也不避,护体真气鼓舞迸爆,双掌扬起,那浸人心神的寒气喷涌到她的双掌前,磅礴巨力登时反弹激涌,如莲花怒放,夹带着片片雪花四下抛飞散开。 来人怒吼一声,身形猛的向后倒飞退却。 那些闻声围冲而来的弟子则尖叫如狂,被二人交手的气浪撞得倒飞了出去,跌落满地,皆是脸色青紫,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斑斑点点地各自喷了一身,疼得嘶声惨叫。 得知来人竟是药堂长老冰心,众人无不面面相觑,脸色由青紫转如土,忙纷纷相互搀扶起来拜见。 “说,叶爽在哪儿?” 冰心水袖飘荡,径自越过众人,来到那人身前,一双妙目冷冷地凝视着他。 来人原来正下高延峰,他先前为阻冰心,与之对了一招,即便他得怒目仙翁之助,已是天山新一代中的翘楚,但冰心必竟是一派长老,他竟不是对方一合之敌。 被冰心一招震退十数步后,勉力稳住身形,心中愤怒已极,真气运转,缓缓压制住伤势,怒哼道:“冰心长老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大长老的居所,莫不是仗着冰老的势?” 冰心只冷冷的望向高延峰,再次问道:“叶爽在哪?” “叶爽?谁是叶爽?” 高延峰心中一登,故作不解,眼眸接连闪烁,心中极力克制着愤怒与不安。 冰心面沉如水,眉眼间又冷了几分,大袖挥动,一道炽艳红光闪过,‘南海人面血蛛丝’已轰然破袖而出。 高延峰心中大骇,忙轻叱一声,奋力聚气于掌,瞬间化出一面纵横数丈、厚达三尺的掌盾。 冰心目光中露出不屑的神采,红光冲天怒舞,朝着高延峰凌空疾射而去。 高延峰一时竟觉得气浪似刃,已划破自己在身前设下的三尺护体掌盾,手心处被风刃划破数条细小的口子。 狂猛的劲力亦逼得他踉跄后退,几乎跌跪在地,狼狈万分。 慌乱间,他忙意念闪动,用手朝腰间一拍,所配的锦囊中飞出一柄约寸许的碧玉小伞,迎风一晃,变成三尺长短,旋转中“唰——”的一声撑开。 那伞面由碧玉打磨而成,镶有各色宝珠,转动间浮出团团青气,又有点点玲珑宝光飞旋而出,当空如涟漪荡漾,护在他身前。 这‘南海人面血蛛丝’连氤倥荒原内的‘蓝邪天蜈’尚能绞成数截,不想竟被这碧玉小伞的青气宝光所阻,上下浮于空中,难再寸进。 但此时的高延峰却是心中砰砰大跳,屏息凝神,心中极是紧张。 叹风先生随后飞身而入,见此情景,心中微凛:‘青冥玲珑伞’,大长老竟把这件宝物给了他。 “冰心,不可造次。” 他口中轻喝一声,飞身一闪,人已就位,挥手间,显现出一把白色羽扇,向着二人间轻轻一挥。 “‘冰川天羽扇’?来者可是刑堂的叹风长老?” 高延峰眼见一道沛然莫御的巨风吹过,‘青冥玲珑伞’的青气宝光被吹得飘浮不定,几乎被其吹散,天山上有此威力的宝贝,唯有天山三法司之一,司掌刑堂的堂主——叹风先生手中所持的‘冰川天羽扇’。 “这里毕竟是大长老的居所,你我未经他许可闯入,已然犯了门规,你……”叹风先生扭头低声向着冰心说道。 未经叹风先生说完,冰心已然上前一步,‘南海人面血蛛丝’红光闪过,已缩回她袖中,对着高延峰再一次冷道:“我再问你一次,叶爽在哪里?” “我不知道?谁是叶爽?你虽贵为长老,但也不能无故栽赃。” 高延峰压住眼底的躁动,高声怒道。 冰心右手滑垂的水袖中红光闪耀,袖内如风刮卷,呜呜激响,竟是垂下数根‘南海人面血蛛丝’。 叹风先生心知冰此时已然怒极,忙喝道:“你稍安片刻,若真在这里,我自然有办法找到。” 话音才落,已然掏出一个青铜所制的圆盘,一支三寸左右长短的白玉细针悬浮其上。 他用手指轻轻拔动,玉针爆起一圈淡淡光华,并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高延峰见到这青铜圆盘,惊怖骇怒之下,脸色煞白:“‘咫尺天涯’,叹风长老,这里是大长老的居所,你竟敢用此宝查探此地隐私,大长老若是知晓,定不饶你。” “若那叶爽不在这里,我自当向大长老请罪。”叹风先生目光清冷。 高延峰心中怦怦大跳,也不知道外公现在去了哪里,暗盼其快快回来,眼下只有他才能阻拦下这二人。 却是越为紧张心越乱,忐忑不安,眼角不自觉的跳动着。 冰心见他如此,心中越是笃定叶爽一定在此地。 “师兄,‘咫尺天涯’指向何处?” 冰心秋波转处,瞥向叹风先先手中的青铜圆盘,圆盘上那支玉针‘滴溜溜’的一直在转个不停。 叹风先生脸色一红,此宝虽号称‘咫尺天涯’,但其实只可勘查百丈之内的人或物件,且有个缺陷,便是以使用者的法力而定。 他如今最多也只可勘查二十丈内,且叶爽并无什么随身物件做为引导,他勘查起来,又难了几分。 他凝神聚意,在心中疾念法诀,脑中浮现出叶爽的相貌,以供‘咫尺天涯’更为精准的查探。 只见他手中的青铜圆盘上绚光鼓舞,那只玉针突地一震,指定一个方向。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冰心足尖轻点,已闪电似的向着玉针所指疾飞而去。 白衣如电,横跨院落,猛的冲向另一座阁楼。 叹风先生回眸怒瞪了一眼高延峰,手持‘咫尺天涯’飘然而出。 高延峰又惊又怒,知道叶爽行踪已露,不及阻拦,忙飞身冲起,喝道:“你们尔敢!” 叶爽此时正在冰珠内百无聊赖,堂内空无一人,他正寻思着如何脱困。 却见堂外突然一声巨响,气浪澎湃,大门处应声炸散,四下坍塌,一道白影划过。 他禁不住朝那处望去。 紧接着见那白影已至‘观云鼎’前,由下而上地注视着鼎上青烟托着的冰珠。 叶爽见白影虽是白纱遮面,却一眼认出是冰心,心中不由大喜:“冰心,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快救我出去。” 此时的他见到冰心,如见亲人,真是又悲又喜,几乎要落下泪来。 “大长老的‘寒晶球’——” 冰心星眸一闪:“大长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寒晶球’虽不是什么历害的宝贝,但解起来颇费些功夫,此地不宜久待,先带回药堂再说。” “冰心,叹风,你们二人好大的胆子!” 一阵怒喝传来,怒目仙翁话音由远而近,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竟如在耳边说话一样。 冰心心下一沉,袖中数根‘南海人面血蛛丝’破空飞舞而出,红光炸现,交织成网,兜住冰珠。 她手中一紧,扯着便向外跃去。 第八十章 《七年无药》 第八十章七年无药 ‘观云鼎’内飘出的青烟如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裹住冰珠不放。 但冰心手中的这南海玄机洞之宝却也是不凡,世间少有,在双方极限拉扯之下,‘南海人面血蛛丝’被崩得紧直。 冰心一时恼怒,手中真气暴涨数倍,红光刺目,将青烟强行震开,冰珠被‘南海人面血蛛丝’拉着势如奔雷,径直随着冰心,在其身后疾冲而出。 那空中的青烟虽被震开,但却凝而不散,‘观云鼎’周身青气缭绕,青烟层云翻卷,不断收缩,最后居然飞回鼎内。 而那‘观云鼎’吸收完青烟,竟蓦然飞升而起,跟在冰心与冰珠之后,疾飞而去。 飞行中,鼎口猛的喷出一大股青烟,比之前更为浓烈,如有实质,迅如疾电,向冰珠与冰心席卷来。 叹风先生手持青铜圆盘‘咫尺天涯’,从坍塌的堂门处一跃而入,双目如电,见此情景,挥轻‘冰川天羽扇’,一团白色的光波自扇中轰然鼓爆而出,摧枯拉朽,陡然切断那股青烟。 阁内众弟子与侍从目睹二人如此凶悍之状,无不骇然惊呼,一时间忙左右闪躲,也不敢直攫其锋。 高延峰疾驰如飞,但依旧晚来一步,彼时见那阁楼迸裂,应声炸散,沙尘如雾,茫茫一片。 心头不禁一颤,厉声大喝:“你们竟敢如此……” 又见冰心手中红光数道,扯着封住叶爽的那颗冰珠从中高跃而起,擦着阁楼碎片朝外飞速冲离。 叹风先生一手挥舞着‘冰川天羽扇’,一手持青铜圆盘‘咫尺天涯’,紧随其后,所向披靡,借势随行,朝外飞掠而出。 瞬间,二人一前一后已冲出数百丈远。 高延峰不由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到二人如此大胆,竟敢毁坏怒目仙翁的涵碧阁。 又想到怒目仙翁若是回来看到如此惨状,纵然再疼爱自己,也必要怒罚,瞬间斗志大馁,面如纸色。 还没等他还过神来,突听得飓风狂作,直传云霄。 众人眼见前方光华大作,身侧却是暗影深沉,一座巨大的冰山从天而降,向冰心与叹风先生二人砸去。 一时天日失色,山川无颜。 偏二人脸上不动声色,知是闹了这许久,正主儿怒目仙翁终是来了。 叹风先生凝神凛气,口中大喝道:“大长老,得罪了!” 翻手收起‘咫尺天涯’,催动十成真气,另一只手中扇子朝着冰山用力猛挥,一道沛然莫御的耀眼白华咆哮而出,宛如春潮澎湃,瞬间破开冰山。 只见光芒怒爆,狂风鼓舞,冰块炸射飞散,轰隆之声不绝。 被那轰鸣所震,山间楼阁竟似随之微微摇晃起来。 趁着这时机,冰心闪电似的避开满天散落下来的冰块,水袖奋力挥舞,将偶有挡在自己身前的冰块凌空抛飞。 “你们二人大逆不道,竟敢以下犯上,好、好、好——我就看看你们两人的本事究竟长了多少?”大长老的声音远远传来,此时竟是怒极,连说三个“好”字。 随之‘观云鼎’从涵碧阁内飞出,渐飞渐高,见风就涨,最后竟有一人之高,倒悬于空,鼎内青烟如海潮倒涌而出,奔冲时凝结成团,仿若一个个青色的雷球,落雨般凌空砸下。 叹风先生面色凝重,他知道怒目仙翁乃是天山派除去二老外,法力最高的一人。 而这‘观云鼎’更是天山二老所赐之宝,亦是他所持有的最强大的三件宝物之一。 鼎内青烟有诸般妙用,可凝成‘暮雨春雷’。 相传上古时,大地干涸,民不聊生,仙人以此雷招唤春雨,灌溉农田,后被人间修行之大能采集炼化,用于对敌。 叹风先生深吸一口气,寒目一闪,长啸一声,身形飞速蹿出,凌空盘旋,体内真气运转,口中默念真言,从‘冰川天羽扇’中疾冲出团团寒气,向那‘暮雨春雷’卷去。 二者相遇,只听得轰隆巨响,在半空中炸开无数惊雷。 ‘暮雨春雷’接连猛撞在‘冰川天羽扇’上,登时将叹风先生打得呼吸窒堵,踉跄几步。 但一想到不远处的冰心,叹风先生咬牙强撑。 只因天山派平日里等级虽不十分严明,叹风先生对天山二老敬若神明,不敢冒犯。 而怒目仙翁虽身为天山大长老,但是叹风先生却也只当他是位年长一些的长辈,所以与其对阵,虽有些束手束脚,但也不十分后缩。 怒目仙翁此时竟不现身,只隔空操控‘观云鼎’,飘浮于空,鼎内青烟不断冒出,化做‘暮雨春雷’,向叹风先生砸来。 叹风先生手持‘冰川天羽扇’与之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数个回合下来,却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由此可见,却是怒目仙翁技高一筹,在还未现身的情况下,只在远处操控‘观云鼎’,便已是战平叹风先生。 而此鼎在平日间,只供在怒目仙翁的涵碧阁大堂内,并无出奇之处,若是那不了解之人看到,只以为是个日常摆设之物,却又怎知它乃是天山圣物,天山二老珍藏多年,后才赐于怒目仙翁。 怒目仙翁也知此宝之贵重,所以从不敢私带出天山,就怕出了什么变故,遗失此宝。 叹风先生自是识得此宝历害,好在他手中的‘冰川天羽扇’乃是天山二老当年行走于西海之时,帮助过灭蒙鸟一族,得其送了三支白羽。 传说这种鸟全身皆为青色,身后尾巴上却生有数根红色的羽毛,非常美丽。 此鸟经年潜修,千年修为高深者,便会在头顶处生出一根白色羽毛,又因修炼方向不同者所生长出的羽毛,含有各自所修不同的元素,所以,每一根羽毛,用处皆有不同,异常珍贵。 天山二老所得的这三支白羽,乃是灭蒙鸟一族前人遗留,内含风、霜、雪之元素,可唤飓风、寒霜冷气、冰冻雪水对敌。 二老得了这三支白羽,回到天山后,采用天山上独有的‘万载冰晶雪玉’为骨,又配了各种珍贵的稀世宝物,共同炼成这把‘冰川天羽扇’,更难得的是上有九道天道铭纹,历害非常。 后又赐于叹风先生,叹风先生对其爱若珍宝。 如今二宝对持,‘冰川天羽扇’却是稍落下风。 但二人只此数招之间,冰心已手持‘南海人面血蛛丝’,拖着冰珠,飘然回至药堂。 叹风先生边打边退,眼见就要落到药堂门口,突然不远处,一座楼顶上现出一个灰色人影。 半空中与之纠缠的‘观云鼎’不断收缩,由大化小,向那灰色人影飘去,化成一尊半尺多高的阔口青铜小鼎,落在那人掌中。 叹风先生微微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那灰衣人已从那楼顶飘然而降。 “大长老——”,他心中陡沉。 怒目仙翁双目如电,厉声喝道:“叹风,你还认得我是大长老?” 话音未落,已至叹风先生身前十丈处。 不待叹风先生回话,药堂内的冰心已然率先发难:“大长老,你私自囚禁我药堂弟子,怎么?我这个弟子可是有得罪了大长老,才让大长老用‘寒晶球’囚于私宅?如此滥用私刑,可是与大长老的身份不符。” “冰心,我还没有怪你擅闯我涵碧阁,打破我院门及阁楼之罪,你到是先倒打一耙,哼,戾气如此之重,何以当得了我天山一派的长老?且还打伤我院内弟子,那你就休怪我上门寻你了。”怒目仙翁闻言怒哼。 紧接着大喝一声,用手指向‘观云鼎’。 “呼!”那鼎内青烟冲天喷涌而出,万千道青芒交织纵横划过,突然凝结成数颗‘暮雨春雷’,滚滚地向药堂冲来。 先前他只是隔空操控,已是威力不凡,此时亲至,‘观云鼎’威力爆涨,‘暮雨春雷’轰鸣震耳,隐隐夹杂着雷暴轰震之声,呼啸而至。 “师兄,你不必阻他,你且进来。” 冰心在堂内叫唤叹风先生。 叹风先生心中暗叹,衣袂翻飞,转身已跃入药堂。 ‘暮雨春雷’重重地撞击在地,气浪奔腾,翻涌起数十丈高青褐浑浊的烟尘,将药堂笼罩。 药堂院内许多花草树木及一些山石亦被炸飞抛舞,腾空回旋。 好在药堂内并无其他弟子及侍从,且屋舍也不似涵碧阁那般多,现场虽然惨烈,却是比涵碧阁要好得多。 “一、二、三……” 数了数下,只听冰心冷笑道:“大长老,你在我这里轰了七下,未来七年内,药堂将无药可供与你,你可再继续,每多轰一下,便延期一年。” “冰心,你敢——” 怒目仙翁眼中凶光连闪,全无罢手之意,寸步不让,同时祭出‘观云鼎’,欲以‘暮雨春雷’炸平药堂,以解心头之恨。 罡风狂澜,‘暮雨春雷’落在药堂前后,光晕荡漾,好端端的诺大一个院落,竟被轰得满目疮痍,到处飞沙走石,狼藉遍地。 “哼——” 冰心冷哼一声,不再出声,只从窗户处看着怒目仙翁一手托‘观云鼎’,‘暮雨春雷’已然不见,鼎内再无青烟冒出。 但是却见他另一只手心处却有一点光亮,明灭之间,掀起一重重亮闪闪的炫光,幻化成漫天的雪花不断飘落,组成一个又一个的琉璃雪花剑阵。 剑阵内罡劲凌厉,任何实物一碰就炸开,一时间,几乎将药堂内为数不多的几栋阁楼夷为平地。 叹风先生神色凛然,扬眉道:“大长老,药堂乃天山禁地,多有珍贵药品丹丸,你这样用强,即便冰心长老不计较,怕是最后也没有多少可用了,你就不担心二老回来后怪罪于你?” 他望了一眼冰心,闪身而出,冲天高掠,手中‘冰川天羽扇’不断横扫,每次扇出,都有一道白色光波爆出,与那满天的雪花剑罡相撞。 那雪花剑罡在白色光波里“哧哧”连响,荡开一圈雾状的巨大光轮,暴雨似的四下飞散。 二人接连对轰,劲浪如潮四散奔卷,狂风鼓舞,光波呼啸,叹风先生身侧土浪不断地炸涌翻腾,石板横飞。 冰心本不担心,若在平日,即便是整个药堂被毁,也不见得让自己动容。 但如今,恐祸及一些药堂内珍贵藏药,再想着自己脸上的伤,还需这些药物炼制疗伤之药,心中一阵刺痛,暗叹了一声,一皱眉头,银牙一咬,拂袖而去。 只见她转身疾行,闪电般投入一处门内,片刻,手捧着一个黑色木盒而出。 叶爽却是在‘寒晶球’内大声叫道:“那老坏蛋坏得很,冰心,你帮我揍他,出出气。” 他一时忘了这‘寒晶球’有隔音的功能,心里愤恨,见冰心准备冲出大门,便出声高叫。 冰心却是连看也不看他一眼,飘然而去。 出到门外,她身侧护体真气滔滔,光华轮转,四周土浪呼呼怒卷,竟隐隐形成了一个光球,把她全身罩在其中。 “大长老,我知道你的‘琉璃冻’很历害,但不知道你能否顶得住我的‘神舞’。”冰心只身徐徐来到院内,昂然说道。 蓦然远远的亮起一黑一青两道光影,一胖一瘦两个中年男子飞掠而来。 第八十一章 《含愤》 第八十一章含愤 身材胖硕的那一位黑衣长须男子衣裳鼓舞,大鸟似的从山间俯冲而下,顷刻间已率先赶到。 他人还在飞驰中,双手十指齐齐弹跳,掐印之间,便已张开一个灰色布袋。 “呼啦啦——”地从布袋内刮出一阵狂风,树枝簌簌,漫天雪花剑罡与白华蒙蒙卷舞,被这股狂风牵扯着,一股脑儿的倒卷入袋内。 另一位青衫消瘦男子则疾飞如电,青衣怒卷,犹如一团蒙蒙青烟,从黑衣男子身上一掠而过,随后疾冲至叹风先生身侧,伸臂探腕,一把紧扣住他的手腕。 一招得手,便听这青衫男子口中大喝道:“住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就要问大长老了……” 叹风先生一时不慎,竟被这突如其来的青衫男子扣住手腕,心中又惊又怒。 “鸣钟客,你放开我……” 刚要用力,直觉对方五指如钩,紧紧箍住自己手腕,动弹不得,不由脸色涨红一片。 “你只答应我不要再出手,我便放开你,如何?” 青衫男子鸣钟客望着他,见他竟不似往日里称自己为师兄,竟直接叫起自己的称号来,不由目光霍闪,心中虽知他此时必是怒极,但心中亦是不快。 叹风先生却不以为意,蹙眉冷笑:“若大长老停手,我自然也不出手。” 几在同时,二人望向立于墙上三尺高处的怒目仙翁。 四周雪花飞舞,白光漫天,潮水似的被黑衣男子手中灰色布袋鲸吞,不过片刻,已全部被收入袋内。 放眼望去,空中再无半片雪花。 “你们退下,这里没你们的事,无令不得靠近。”黑衣男子向着不远处小心观望的一众天山弟子纵声大喝道。 原来这里打闹之声喧嚣,四周已然聚集了不少闻声而来的天山弟子。 长辈们的事,无论对错,自然是不想让弟子们知晓,所以黑衣男子出声训斥一番,就是为了给在场的长老们留得一丝颜面。 “是……” 四周响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应声迭起,人影闪烁,四面八方的退去。 怒目仙翁面上的神色阴沉,亦纵身从墙上飞身跃下,灰衣猎猎鼓舞,左手抬于胸口处,手心一点星光明亮闪耀,仔细一看,原是飘浮着一朵琉璃状的雪花,径自不断转动。 点点细小星尘微光从雪花上飘落,散于空中,渐闪渐没。 若细心看来,那点点细小星尘微光竟是一片片缩小版的雪花。 “参香子,你竟也要来与老夫做对吗?”怒目仙翁气势万均,朝着黑衣男子高声怒喝。 黑衣男子闻言愕然叫道:“大长老,这从何说起?” “冰心身为药堂长老,不尊门规,私闯老夫住所,一而在、再而三地挑衅老夫,而叹风助纣为虐,怎么?如此这般,你还要护着他(她)们吗?”怒目仙翁不冷不热的质问。 参香子听他如此说,脑中“嗡”的一响,连忙收起灰色布袋,满脸惊奇:“私闯大长老的涵碧阁?冰心师妹和叹风师弟如何怎会如此不智?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怒目仙翁冷哼一声,不客气的反问道:“难道老夫的涵碧阁是自己坍塌的不成?” 鸣钟客更是闻言大凛,心中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派中的这三位长老产生嫌隙。 又见在场三人态度强硬,想要将之误会化解,唯有顺其性子周旋才是。 于是,一把松开叹风先生的手腕,朗声说道:“前些日子听闻叹风师弟与冰心师妹匆匆而归,且一回药堂便闭关,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本打算过几日,你二出关后,再来此询问,不想今日药堂这里雪花飞舞,白光轰鸣,闹得如此大,连一众弟子都惊动了,来此观望,你们都身为我天山派的长老,怎会如此不知轻重?” “大家一门师兄弟,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可解的?” 言语之间,似有劝架之意。 冰心却不领他的好意,上前一步,对着怒目仙翁“哼”道:“废话少说,你今日在我这里共轰了一十九下,坏我药堂内不少物件,那许多炼好的、未炼好的药,也不知有多少毁于你的‘琉璃冻’下。” 她秋波流转,面纱之下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自打今日起,我药堂将有十九年不会供应你这一脉的所有丹药。” 怒目仙翁眉梢一挑,就要怒吼。 “大长老,若你还要再打,我奉陪到底,且看你‘观云鼎’内的混元青气可否抵得住我的‘神舞’一望。”冰心却是不惧,对面怒目仙翁的压迫,昂然而立,一双眸子灿然生光,傲然冷道。 口中虽如此说,但心中却不敢怠慢,真气运转,周身“嗡嗡”作响,荡起一股劲风,如气轮漩涡,卷动白衣鼓舞,猎猎飞扬,一手托着黑木盒,一手按在其上,做状便要开打其盖。 参香子等人见她如此,具是神色大变,下意识的朝后连退数步,各人衣袂轰然翻飞,各色光芒乍现,化做层层护体气罩,绕身盘旋,上下腾卷。 大长老更是又惊又怒,如临大敌,‘观云鼎’蓦的出现在头顶,从内飘出团团青气,向下倒灌,状如水母,护住身体。 他森然喝道:“怕你不成。” “叮”的一声,真气涌入左臂,直冲手掌处,只见那朵雪花明灭骤亮,点点星光化成一道道寒冰剑罡,由雪花内扩散而出,冲天飞起,层层叠叠,沉浮聚散,与雪花共舞。 只待他手心发力,化作幻光琉璃的雪花剑罡,便会疾射而出,将整个药堂覆盖。 参香子见话要说僵,这二人手中威镇天山的奇宝就要攻出,着实又惊又骇。 已是心知不妙,急忙喝劝:“二位长老休要急躁……” “冰心师妹,你先把‘神舞’放下,莫要失手,伤了和气……” “大长老,莫要冲动,快把这‘琉璃冻’收了,有话好说……” “冰心师妹,莫要冲动。”鸣钟客亦翻身飞掠,冲到冰心身则,从旁劝道。 冰心不愿与大长老低头,手握天山重宝‘神舞’,哪怕怒目仙翁手中有着‘观云鼎’与‘琉璃冻’两件至宝,她依旧不惧,底气十足。 只是转念一想,参香子与鸣钟客二人对自己甚好,小时候多得这二人照拂,也当他们叔伯一样的看待,也不好驳了他们的面子。 只脸色微微一松,但语气依旧不善:“二位师兄,我虽修为不高,但却也身为一堂之主,不是任人欺辱的,大长老今日损毁我药堂,这笔账却是不可不算。” 怒目仙翁闻言勃然变色:“冰心,你敢颠倒黑白?” 他手心处的那朵雪花一闪,落下的点点亮光飞舞,气浪涨爆,道道三尺剑罡也凌空上下浮沉不定,剑尖直指冰心。 “事实如此。” 冰心神色漠然,放在黑木盒盖上的手已然做好准备,向前一递,就要打开,寸步不退。 “是你先私闯老夫居所,推倒外院大门,损毁院内阁楼三座,更是因此伤了老夫门下弟子及阁楼侍从一十三人,这些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今日你需给老夫一个交待,否则,即便你是冰老之孙,也难逃门规之责。”怒目仙翁按耐不住,忍不住耸眉冷笑大喝。 他声音滚滚如雷,远远地在天山回荡。 鸣钟客与参香子在一旁禁不住心中大急:这二人皆不退让,可如何是好?不由面面相觑。 “冰心师妹,你这样所为,却是不妥。” 参香子眉头皱起,直叹了一口气。 眼前这个他自小看着长大的清丽女子,参香子心中是极为喜爱的,只因冰心素日里最是性情恬淡,与世无争,他一生修仙,却未成家,只当冰心为自己女儿一般,百般疼爱。 但只是实在想不出今日所为何事,竟私自闯入大长老的居所,还毁了人家的大门。 鸣钟客与参香子一样,但此刻却是要平息二人怒火纷争,容不得他多想,当下思绪飞转,把话题引开。 原来他心细如发,来了这一会子,见冰心始终带着面纱,未曾露脸,觉得此事蹊跷:“师妹,你今日怎么用上了面纱?你的脸?” 冰心闻言却是浑身为之一颤,白纱之下花容微变,却是不愿在此多说,声音亦提高了许多:“横竖不与你们相干,只是今日之事却不是因我而起。” 鸣钟客与参香子本欲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礼,却见冰心油盐不进,只得互望一眼,彼此心中皆知今日难了。 参香子叹道:“可惜了,今日玉师姐不在山中,否则有她在,想来定可解决此事。” 但他却深知,冰心决不可有闪失,先不提她乃冰老之孙的身份,只凭她天山炼药第一人的身份,自己就绝不能让怒目仙翁在此伤她分毫。 只因天山派与那世间所有门派一样,但凡门中弟子修炼时,并各种所需的丹药,皆按其级别有一定份额,每人每月定量领取,而门中所提供的丹药,九成皆出自冰心之手。 只是每月领取数量有限,不足的还需要自行解决,要么自己开炉炼制,要么在外购买。 但又因炼丹之道,需要天份,丹师一途,并非人人都可以成就。 所以自己开炉炼丹者甚少,成丹者更少。 这就导致了山下碎叶水河畔的小镇内,丹药生意无比红火。 所以,只此一项,参香子便要保她无恙。 只是大长老身份之高,只在天山二老之下,自己一人无法抗衡,只有意无意的朝站在冰心身边的鸣钟客瞥了一眼。 鸣钟客见参香子望向自己,这二人相识多年,与怒目仙翁、叹风先生、玉无瑕、冰心四人并称天山六仙,且二人平时散漫惯了,不似其他四人有各自的职责,除了修炼,便是相约游山玩水,相处的时间比他人都多,自然心意想通,知根知底。 天山六仙之名仍是天山二老取自眼、口、鼻、耳、身、意六识之意,又有‘六根清净,一尘不染’之说。 此时饶是他舌绽莲花,雄辩滔滔,也不知当说什么才好,不由冷汗涔涔,突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鸣钟客目中精光闪耀,心中暗想: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得豁出去这张老脸。 一念及此,只得摇了摇头,沉吟道:“大长老,师妹素来冷静,即然这么说,想来必有原由,还请大长老看在我等面上,暂时放下,待二老与玉师姐回来之后再说,可好?” 说完,身子轻移,挡在冰心身前。 看他举动,不言而喻,自是有心护住冰心。 见此二人竟与叹风先生一般,坦护冰心,怒目仙翁只觉全身灼烧如火,胸口热血沸腾,目光在几人脸上来回扫过,怒笑道:“好、好、好……” 他连说了几个“好”字,深吸一口气,对着冰心咬牙道:“你如此倒行逆施,我必将向二老参你一本。” 又望向叹风先生:“还有你,你身为刑堂之主,竟不阻拦,其罪同等,我们二老面前见吧。” “大长老,若非你先以身试法,强行抢走药堂童子在先,又何以会发生后面的事?我亦秉公执法,二老面前亦会如实相告。” 叹风先生心中陡然一沉,亦不退让。 第八十二章 《重遇》 第八十二章重遇 鸣钟客与参香子见怒目仙翁乌衫鼓舞,乱须飞扬,双目中怒火熊熊;而叹风先生又言辞咄咄,双方情绪激动,方知竟还牵连有什么药堂童子? 不由得双双在心中思量:莫不是其中还牵涉着不为人知的内情?看眼前这三人,从自己二人来到,直至此时竟都未曾言明事情完整的来龙去脉,似乎颇为复杂,甚至有些难以为外人道明的隐情。 原来这天山一派的药堂之内,自开派至今,从未有过什么药堂童子的名号。 以往药堂之主冰心炼药,向来只会临时遣派一些门内弟子为其打打下手,先将其所采得的药草等送入药堂丹房,由冰心挑选,择其可用,再交由这些弟子研磨加工,所得归类装盒入箱,留以备用,开炉炼制,皆由她独自一人完成。 所以药堂内竟不设仆役,药堂童子之说更是无中生有。 也不知此时这药堂童子之名是一个借口?又或是真有其人? 鸣钟客与参香子心中各自暗道:这什么药堂童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从未有人提起过? 二人不由得对望一眼:这真是一出好戏,如今恐怕说什么他们都是听不进的,即然多说无益,不如等他们心情平复些后,再慢慢开导不迟。 只是他二人却又生怕怒目仙翁与冰心等二人再说出什么激愤之语,相互惹恼对方,这一对望,心意相通,忙上前各自拦住一人。 怒目仙翁扬眉冷“哼”一声,面色森然:“胡说八道,是否是药堂童子,还未有定论,我们走着瞧。” 话音才落,眼见青气回流,雪花剑芒迎风炸散,怒目仙翁已收起‘观云鼎’和‘琉璃冻’二宝,也不搭理众人,身形蓦然一晃,腾起一蓬青雾,在其脚下缭绕翻腾,灰衣鼓动,竟已腾空,在各屋舍楼阁、山石树木间穿掠高飞而去。 直至他身影在山间绝迹,鸣钟客与参香子方才深呼了一口气,心下大松。 怒目仙翁与冰心二人终究一个是在天山派地位高绝,一个是掌管天山派的修炼命脉,皆为天山一派的根本所在,鸣钟客与参香子与其同为天山六仙,自然是不愿其反目。 如今暂告一段落,待天山二老自西方天女册封大典返回后再做打算,如此甚好。 众人默然无语,过了好一会儿,参香子眼见怒目仙翁已然远去,便转身看向冰心,沉声问道:“你的脸倒底怎么回事?那药堂童子又是怎么回事?如今大长老已离去,你可不必忌讳,与我们说说看。” “若真是大长老以势欺人,我们为你做主,他虽是二老之下第一人,我们几人合力,未必就不如他。”鸣钟客亦上前说道。 冰心轻叹了一口气,散去周身真气,把高举的黑木盒子缓缓放下。 只是她听得二人如此说,脸色微沉,眼圈忽然一红,却不答话,只默默转身,也不招呼众人,径自走向先前取出黑木盒子‘神舞’的那一处屋子。 叹风先生看她如此,心中说不出的一阵如绞剧痛,深吸了一口气,低首收拾起这一地断木颓垣起来。 鸣钟客见此,指着怒目仙翁逝去的方向,高声问道:“难道大长老所说是真?你们二人真的犯下大错?连那什么药堂童子也是假的?” 无论参香子与鸣钟客如何问话,冰心与叹风先生却是不语,一个已走入药堂主殿左首边的那栋阁楼,一个轻挥衣袖,光波潋滟,宛如万千春藤折转飞舞,卷扫着地上的碎石砖瓦。 参香子二话不说,蓦地人影闪动,霎时间左掌真气轰然爆射,强行荡开那春藤炫光,面容一肃,对着叹风先生沉声问道:“她不说,你来说。” 叹风先生被其真气所激,身子向后一晃:“师兄不必多费口舌,今日之事,我承你二人之情,只是事关冰心师妹,我不便言明,若她愿意告知,你们可自去问她。” 他开始时脸上隐有不忿怒意,渐渐缓和,一番话说得平和缓慢。 “……” 参香子见状一怔,鸣钟客则上前一把拉住他,一个眼神递了过去,参香子欲言又止。 鸣钟客看向叹风先生,点了点头:“如此也罢,师弟不愿说,那就等二老与玉师姐回来再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冰心消逝处,嘴上继续吩咐:“你在此好生看着,别再出事了。” 参香子上前一步,深深看了一眼叹风先生,正色嘱咐:“大长老到底是我天山一派长老之首,好歹留点面子,你闲时劝一下冰心师妹。” “师妹自小便爱使小性,又是二老的掌上明珠,除二老之外,再无一人能入其眼,当年那……” 未及说完,便听叹风先生厉声大喝:“师兄,别忘了忌讳。” 参香子心下大凛,住口不提,眼珠子定定的盯着叹风先生许久,这才徐徐说道:“你平日里与她倒是能说上几句话,你劝她,兴许还能听进去。” 叹风先生修长挺拔的身躯微微颤抖,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故做自然而应道:“无需师兄提醒,我自是晓得。” 三人久久沉默,参香子与鸣钟客心中虽思绪澎湃起伏,但眼前的叹风先生却是闭嘴不言,几次话到唇边,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只得告辞,双双转身冲天掠起,朝着药堂外闪电似的疾飞而去。 叹风先生呆呆凝视他二人远去的身影,回忆起当年早被尘封已久的那一幕幕场景…… 记忆中的画面越是清晰,他心底的痛与恨就越深。 往事如同一双无形的巨手,牢牢卡住他的咽喉,几令他窒息。 再说冰心进得那处屋内,看见正中地上停放着一颗冰珠,闪烁明亮,在晶莹的辉光映照下,珠内人影浮现。 此时叶爽依旧被困其中,见她近来,虽是白纱遮面,但那一袭白衣的风采,却是一眼就让人认出这位天山药仙来。 在他心中不由想起当日二人在氤倥荒原处,因‘蓝邪天蜈’而相识,再到草原相处,若非偶遇四象国师霍敏,又哪有后来种种奇遇。 过往历历在目,再相重遇,不禁悲喜交织。 一时竟忘了困住自己的冰珠,能隔绝一切,珠内与外界互不相通,声音即传不进来,也传不出去,只用手趴在珠壁上,不断大叫:“冰心,快救我……” 只见冰心明眸流转,白衣鼓舞,身形已然来到冰珠前,素手轻挥,当空银光怒卷,掌影重重叠叠地拍在冰珠上。 她不断飞身移动,掌印忽高忽低,灵巧百变,如此共拍出二十一掌,每一掌都拍在冰珠的某一个位置上。 掌力化真气于无形,随着她的拍击,冰珠上无数圈涟漪凌空荡漾,眩人眼目。 涟漪霓芒越来越威,只听“咔啪……”数声,冰珠表面龟裂,继而炸散坠地,叶爽从中掉出。 那些落地的冰块突然光芒爆放,绚光闪处,碎裂的冰珠瞬间又径自合拢在一处,缩小如半拳大小,落在地上,晶莹剔透。 叶爽脱困而出,他识人不多,但对于冰心,却是与夕尘伊弥一般,视为平生唯二交心之人,自想不到在这等情景之下重遇。 他缓缓站起身来,怔怔地凝视了冰心许久,双拳紧握,竟说不出一句话,眼中酸涩,泪水忍不住滑了下来。 他此时也不过是一个八岁多的孩童,一时受了委屈,身边碰到个可说话的人,便再也忍不住,绽露出这真性情来。 冰心望着叶爽,身子微微一晃,虽有面纱遮挡,却也能看得出来脸色惨白,手指颤抖。 眼前的这幼童容貌虽然依旧俊美可爱得让人惊艳,但却是不如当日初见许多,心中虽是疑惑,现今却也顾不得,也不多想。 古云: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曦。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她哪里知道上古八大天妃之一的云妃所持秘宝‘朝露流云’的奥秘! 叶爽谨记当日湖畔二老之言,深知此宝用处,早施秘法幻化遮面,现在展现人前,不过是本来面目的十之六七而已,已是让人动容。 此宝能阻挡天人的神识探察,以冰心之能,怎可看破。 只见她娇躯飞跃,已然飘至叶爽身前,哑声问道:“我且问你,‘逍遥游’修炼到什么境界?可能随意调动掌控腹内那股红气?” 叶爽本以为劫后相遇,彼此应欢喜才是,不曾想她第一句话竟是如此,愕然答道:“还不能随意调动……” “你当日不是进步神速吗?怎的还没有找到方法?”冰心颇感失望,蹙眉说道。 她本以为叶爽当日新习‘逍遥游’,展现出惊人天赋,那口威力无比的红气又是他自己腹中所出,想来如今也该摸着门道,可以调动这股天生的力量。 只是这口红气的出处又岂是她所能知晓,自以为容易撑控,今日重逢,便是想着能借其力,炼制解毒之药,见叶爽说尚不能控,不由怒火上涌。 “我当日如此费尽心思,教你天山不传之秘,你竟如此不长进?” 听她如此怒斥,叶爽突然咧嘴笑道:“这‘逍遥游’依你之说,仍是天山绝学,又怎会如此容易学得透彻,而我腹中红气,无影无踪,我又哪里知道如何调动?” 说着,瞥了眼冰心脸上的那层面纱,神色突然一黯。 “你的脸怎么了?” “我中了霍敏的‘七毒大日烈焰’,你要尽快学习‘逍遥游’,从中悟出调动真气之法,掌控腹中红气,我需要你的帮助来炼制解毒之药。” 冰心情绪激动,声音不觉大了许多,引得身在屋外的叹风先生飞身冲了进来。 “叶爽能助你炼制解药?” 他惊喜的目光在冰心与叶爽间飘过,脑海中却满是疑问。 叶爽虽不知‘七毒大日烈焰’是什么毒物,但见冰心此时用白纱遮面,便已猜到必是对其容貌有所影响的剧毒。 世间女子自然是对自己的美貌视若生命,冰心也不例外。 当日在草原处,那霍敏随侍的四个银冠少女手中所持花篮内所放粉色花瓣便是含有剧毒,叶爽也是在与夕尘伊弥相处之时,了解天下各方风土人情才知,霍敏所在的四象国,地处南地,而南地民风开放,却是天下最擅用毒之所在。 所以叶爽不由得狠狠咬了一下嘴唇,暗骂霍敏心思歹毒,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却偏偏施此剧毒毁人容颜,真比杀了对方还要狠毒三分。 叶爽虽不会炼药,却也想着若能就此学会医治之法,日后再碰上,说不得也好为冰心出一口恶气,破了霍敏的毒技,让她再不能以此害人。 但他此时却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我不会,但我可以学。” “你现在还没有这本事,若有恒心,事不宜迟,你跟我来。” 冰心瞟了他一眼,转身对叹风先生低声说道:“师兄,此间事有劳你了,我要带叶爽入药堂主殿内,指点他‘逍遥游’心法精要,并教授他药理医学,炼丹之道,让他尽快学有所成,他身有异术,我此时也不知如何说起,日后你自然会知道。” 也不待对方回应,便望了一眼叶爽,示意跟上,便向门外走去。 第八十三章 《炼体》 第八十三章炼体 叶爽闻得冰心说自己没本事,不由激起好胜斗志,寻思着要在天山学习医药之理,若真能解了冰心所中之毒,她自是不会再小瞧自己。 眼见冰心向外走去,他忙向叹风先生轻轻抱拳,便快步跟在冰心身后而去。 叹风先生见状不语,只在心中暗道:即使是我等天山六仙,也并没有人习得‘逍遥游’完整心法,先不说早在上古时代,此心法便已失传大半,现今存于世间的散句,亦是经过无数先辈推演改变而成的。 天山二老不知有多少未曾传出的句子,天山众人所习皆有不同,想要参悟其中奥妙,着实是难。 他一时低头凝眉,目光所至,右手向前伸出,地上那颗冰珠离地飞起,落入其掌内。 “寒晶球……” 只见冰心与叶爽二人一前一后,穿过铺满冰晶似的玉石小道,道路两侧种植着几株不知名的蓝色花树,一路前行,进入药堂主殿。 踏足殿内,一股深郁的药香气息扑面而来,让叶爽禁不住浑身一震。 他不由“咦”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突然之间神清气爽,连日来所有的疲惫全部都一扫而空。 带着满脸惊讶不解,他不禁好奇的四处张望起来。 眼前这座方圆十多丈的药堂大殿内,只在四周壁上置有数盏冰晶所制的油灯,灯座为九组双勾如意彩云纹样,侧向绽放有九朵莲花,花蕊中又探出冰枝数支,呈柳枝下垂样,枝头未端向上翘起,顶有钵形灯碗,碗内盛有墨色油脂,碗口处亮有一点明火,照得殿内一片通明,犹如白昼。 又见殿内摆设极为简单,前前后后整齐的摆放有八排架子,架上罗列着大大小小的药箱、药炉、药盆、药书…… 架子环绕的正中心处,摆放着一座高约一丈、浑身晶莹剔透、满是古朴玄奥花纹的如寒冰所制的药鼎,鼎下燃着熊熊蓝色烈火,鼎上紫气萦绕,弥漫在空气中浓郁至极的药香气,正是从这座冰鼎中散发开来的。 除此之外,便是有几个连珠对鸟纹绫锦包成的蒲团环绕摆放在冰鼎四周。 “你是不是也感受到了这里与外面不一样?” 冰心一袭白衣如雪,悄然无声的踩在石地之上,立于冰鼎前。 她脸上蒙着一袭白纱,虽然遮住了她的容颜,但望着眼前这尊雄伟的药鼎,露在白纱外那一双清澈冷冽的眸子里,透着一丝莫名的期望,秋水为神,异常明亮,偏偏背影却显得那么的落寞与寂寥。 叶爽已然感觉到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药香正从他全身的皮肤毛孔中渗入,虽然缓慢到几乎察觉不到,但是却实实在在正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他的肉身,强化着他的血肉筋骨。 “这香气?” 叶爽心中一片茫然,禁不住问道。 冰心恍若未觉,整个人仿佛入定一般,只紧紧地盯着大殿中央的冰鼎,半晌也不见反应。 叶爽在她身后静静伫立良久,见她还是没有动静,于是徐徐走到她身旁,扯了一下对方的衣袖:“你怎么了?” 冰心身子一震,拂袖弹开叶爽的手臂,转身看向别处,避开叶爽。 此时她宛如一座雄伟的火山,霍敏的‘七毒大日烈焰’奇毒无比,面纱之下的半张花容早已是白骨腐肉,在她心中,对于解毒,恢复昔日容颜以及对霍敏的恨意已如灼热奔腾的熔岩,难以压抑。 天山二老远在西方,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的,一去一回,至少半年之久,且西方盛会也不知何时方休,自己所中之毒,却是等不了许久。 需知身中剧毒者,若不尽早寻得解药,那毒便会随着日久天长,渐渐与人身体相交融合,拖得越久,越是难解,即便有了解药,也可能无法完全根治,亦会留下后患。 所以冰心才会如此急切的寻找解毒之法,而此刻,她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叶爽身上。 世间丹药,分为下、中、上、王、皇、帝、仙等七个品级。 而每一品级的丹药在成丹时,又因炼制者的修为、手法,还有其对火候的掌控力,以及对所炼丹药的理解,最终在成品内蕴含的药力由一成至十成不等。 世间药师所炼的丹药蕴含药力大多为五五之数,大成者可有六至八成不等,难见九成,而十成完美丹药更是世间罕见。 治病疗伤本是逆天而为,与天夺命,而丹师炼药亦是行逆天之举,为众生求一线生机。 所以,每每丹成之日便会激发天怒,引来天劫,若能安稳渡过天劫,丹药可成。 而天劫威力总会伴随着丹药所含药力高低不等,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药师功亏于此。 但总有些绝代人杰,与天抗争,欲炼制十成完美丹药,这便需要提前做好准备,抵御天劫。 只是欲炼成高品级的丹药,除去先前所说,最重要的还要有一口极好的鼎,而好鼎更需要有好火来驾驭,方能有机会炼出那旷世奇丹。 殿内的这座冰鼎虽为天山圣物,但是千百年来,无人能够完全使用。 皆因此鼎品阶极高,非凡火所能驾驭,平日里所用乃是天山独有的万载冰层之下,地心熔岩中,冰与火的临界点处生出的一丝灵气,经由天山先辈们采集后提炼而成的一点冰焰。 天山中人,会炼丹的不少,能有所小成的,左右也不过冰心一人而已。 以冰心之能,靠着这冰鼎和万载冰层之下的冰焰,才堪堪炼制出中品丹药,而她所炼丹药中所蕴含药力最高可达六成,如此已可称之为天山药仙。 可见世间药师炼制丹药,是有多么困难。 而她更是凭借此炼丹技艺,交好于南海玄机洞,常用炼制好的丹药与之换得一些外界难得一见的宝贝,如那玄机洞独有的‘南海人面血蛛丝’,亦是被她用一炉‘百花玉颜丹’所换得。 只因南海玄机洞内全是女子,而女子爱美,这‘百花玉颜丹’为天山独有,不但可以救死扶伤,其最大的功效便是使人容颜不老,至死皆可保持住青春模样。 但即便冰心能炼成这‘百花玉颜丹’,却也对霍敏的‘七毒大日烈焰’束手无策。 当日她见叶爽腹中神秘红气,灼热不同凡火,连‘南海人面血蛛丝’都能消融掉,想是威能更胜冰焰。 所以冰心对其寄于厚望,只是这股红气非常人所能操控,目前,也只能让叶爽尽快习得‘逍遥游’,操控体内红气,与自己配合得当,方有可能炼制出克制‘七毒大日烈焰’的解药来。 更有甚者,还有可能炼制出平日里难以炼制的上品丹药来,即便炼制不出,把丹药内所蕴含的药力提升到七成,甚至八成,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冰心想到自己容颜受损,宛如被人用小刀子硬生生的宛下一块块肉来,突然鼻子一酸,泪珠儿就要落下。 她艰难的压抑着自己的悲痛与愤怒,但它们却如同毒蛇一般,时时刻刻折磨吞噬着她的念想。 偏此时药堂内还有叶爽立在身侧,她只得强行止住悲愤,在心底里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这座药堂乃是天山建派时就修建的,经过这许多年,也不知在这里炼制过多少炉丹药,每当开炉炼药时,便会散发出浓郁药香,汇集于此。” “又因堂内设有禁制,药香无法溢出,所以这里的药香乃是汇集了不知道多少炉丹药的精华氤氲之气而成,常在此地修炼,对于修行之人是有着极好的益处。” 叶爽闻言心中自是开心不已:想不到这天山药堂倒真是一块宝地。 他下意识的一提丹田真气,引导药香入体,随着药香化做股股热流,顺畅欢快的流淌过周身经脉,继而汇集于丹田,使得丹田内温暖充盈,直让他生出飘然欲飞的感觉。 而他的额头处也显出一片红色叶子,只是他自己看不到,而冰心却是侧身而立,不曾注意。 一时间,叶爽只觉得自己耳目顿开,变得聪慧敏锐起来,药堂内每一个角落的情景变化,都逃不出他的感观。 仿佛生了千里眼、顺风耳一般,触感如潮水一样朝四周延伸,迳自舒展向更远的空间。 “难怪我一入药堂,闻到这药香,便觉得自己身体里流淌着一股柔和的真气,说不出的舒畅自在。”叶爽吓了一跳,赶紧收敛真气,难以置信的叫道。 即便如此,他的丹田亦在不断自动汲取着那空中流动的药香,只是没有运功导气时那般迅猛。 冰心蒙着纱的秀颜转了过来,秋水似的明眸扫了叶爽一眼:“如此你安生在此修炼,其它诸事,暂时你不用去理会。” 叶爽心中迷惑,忙道:“不用我做药童了吗?” 直到现在,他心底仍然以为冰心要寻他做药童,以偿还当日那五颗‘百花玉颜丹’的债。 “你那‘逍遥游’心法现在炼得如何?”冰心避而不答,只是再次问他修炼情况。 叶爽歪头想了一下:“灵根已显。” “什么?” 冰心美目中充满了震憾,重又燃起更多的希望。 她身为天山一派长老,自然是见过太多天才,只是却从未见过叶爽这样的。 “你把手伸出来……” 她知叶爽天赋极高,但心中却是疑惑,‘逍遥游’心法还未有所成,怎么可能就此生出灵根? 叶爽不明所以,将手伸出之际,想了想,又缩了回来,在红袍上擦了一下,才又伸出。 原来他自觉冰心一身白衣,想是极洁喜净之人,自己适才从冰珠内跌出,双手撑地,似有不净,所以便在自己身上擦净后,再行递出。 冰心不以为然的望了他一眼,这才抬手伸出食中二指,搭在其手腕上,凝神探查。 这一查不打紧,心中更是疑惑不已:“为何你体内真气空空如也?你说你已种出灵根,但我却探查不出。” “奇怪,当日在草原处时,我明明看到你周身红霞,额显赤叶轮廓,显然是已跨进一叶草红叶境,为何我查不出你真气所在?” 原来叶爽虽是道明自己修出仙苗,种出灵根,但冰心却是查不出他体内有任何真气仙力。 叶爽听她如此说法,惊讶的张大嘴巴,诧异道:“你说的我不懂,但我却是能感觉得到灵根在我丹田之内。” 他运转真气,便见额心处一片红叶显现,色若朝霞,比之当日更是鲜亮。 看其不像说谎的样子,冰心又抬眼见他额头处的红叶,心中若有所思,双指再行探查一二,也无发现,只得索然一叹:“果是与他人不同,想是你异于常人,也未可知。” 她指着冰鼎周围的一个蒲团,示意其坐下。 面对着冰鼎,冰心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我辈修仙者,修习的乃是三花五气,进而演练为大罗浮生道果,蕴五气可为太乙灵性,练三花便为结出道果,使太乙灵性能依托在道果之内。” “大罗浮生道果之根本便是灵根,所以灵根为一切本源之根本,日后生出叶片,由少而多,更生无穷伟力……” 她抬眼望了一下叶爽,暗暗叹息后又接道:“但你体内虽有灵根,但我却感受不到一点儿力量……” 第八十四章 《珠玑之言》 第八十四章珠玑之言 叶爽一怔,眉头轻拢,神色几番变换,突然插口问:“那灵根之力何来?” 冰心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他,眼神专注而若有所思:“灵根之力来源于个人修行,汲取天地灵力为己用,而天地灵力为一切力量的本源,你对‘逍遥游’心法理解不透,所以虽然进展神速,但却还不得要领……” 又沉默了半晌,这才说道:“你可说说看,我为你解惑。” 原来她见叶爽只听自己说了这几句话,便能立即抓住重点,果然是天赋高得惊人,如此也来了兴致,神情专注的为其解惑。 叶爽听她说起,双眉轻轻蹙动,露出思索之色,将‘逍遥游’心法口诀清晰而迅速的在脑海中温习了一遍,心中思量一二,这才抬首问道:“我想起那句‘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不知何解?” “此为如尘埃飘扬,乃世间万物自然气息吹拂所致。” 冰心怔了怔,仔细端详了对方片刻,唇边笑容渐盛,连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笑意。 叶爽闻言身子一震,目光闪烁,脑袋慢慢开始运转起来,沉思了半盏茶的功夫,口中念念:“原来如此……” 他此时方才明白,心中暗赞先人的妙法,果然是人学始知道,不学非自然。 冰心知他已然想通,心中又是欢喜几分,叶爽越是聪慧,对‘逍遥游’心法解析得越是通透,修行便越是神速,助自己炼成解药的机率就会越大。 她也不说话,面纱下的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双眼定定的望着叶爽,任他提问。 “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又何解?”叶爽骤然抬头,望向冰心,嘴里喃喃问道。 “这说的是水深则可载舟,但如水的积累不多,便则如溪塘水之弱,那么也就无法承载大船,此为因果,若要行舟于海,那必先将溪塘水的容积扩如江河湖海之量……” “‘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又该何解?” “如在堂前低洼之处倒上一杯水,而以一棵小草做为航行其上的一艘船,这岂不是水浅而船大之因!” “‘其视下也’怎么说?” “这便是向下俯视之意。” “‘旁礴万物心为一’又该如何?” “此句说的是天地万物,无所不包容,可混同在一起。” …… 二人问答之间,不知时光已过去多久。 “咕噜噜……” 叶爽瞬间面色涨红。 冰心一时整个脸庞都呈现出难以辩识的复杂之色,几乎“噗哧”笑出声来,白了他一眼,径直抬手向其丢去一颗白色小药丸。 “我这有‘辟谷丸’,你肉体凡胎,尚未断绝人间烟火,先暂服用,可使你数日不饥。” 叶爽讪讪一笑,伸手接过‘辟谷丸’,放在掌中仔细瞧看,眼见这药丸细如米粒,色泽白晰,他心中虽不信这小小的一颗药丸,竟有如此大的功效,但腹中饥感却使他放下疑虑,将之放入口中。 这‘辟谷丸’入口却是无味,只随着津液从喉咙直入腹中。 这药丸所过之处升起一股暖气,向着叶爽身体各处散去,穿行于四肢,顿感饿意退去,浑身舒畅。 他心中大奇,长出一口气:“这‘辟谷丸’甚好,有此神药,世间还种什么稻谷杂粮,若我学会了炼制之法,赶明儿便去那世间推广授人,也得些好处。” “这‘辟谷丸’不过是我辈药师入门级的丹药,有甚可贵之处!只是相对世间而言却是珍贵,寻常人若要炼这丹药,实为非份之想,还不如种稻谷杂粮充饥来得容易。” “再说这等仙门之术,又怎会流落出去,想那世间也不是人人都有这等造化的。”冰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心中想着此不过是顽童的玩笑之言罢了。 “你日后在药堂,除修行炼气外,还要学习药学医理,方才有机会参于到炼药中来,到时候,你就知道‘辟谷丸’虽不过尔尔,却也不是人人都能炼得出来的,若你真拿去传世,那些世人多有愚昧,又岂知我仙门妙术,彼时还要把你当成妖人,捆了沉江,也未可知。”又用眼角的余光横了他一眼,神情庄重的告戒道。 叶爽心中虽不服气,但也知道冰心所说确实如此,一粒小小的丹药便可让人数日不饥,那大伙儿还种什么粮食?人人都去炼药得了。 只是这等炼制的难度,却是要比种田难得多。 况且人心难测,虽有天大的好处,却是动了一些人的利益,人人都炼药,谁还吃稻谷杂粮?谁又再去种稻谷杂粮?那些靠此营生的岂有不加害之理? 他此时已无饿意,精神大振,摒弃杂念,继而又向冰心虚心请教各种修行问题。 “常听人说起三花五气?你与我讲讲,那是什么?” 冰心沉吟片刻,这才轻声说道:“这三花五气是门高深的学问,本不是你现在可接触到的,但你即提起,我就为你说说,世人所言的三花五气,其实分别对应的就是人体内的精、气、神及五脏。” “我等修仙者说得再细些,这三花五气,指的便是指人体内所存在的三尸五贼。” “消缺三尸虫,斩却五情贼,使得自身元神清净纯粹,再无杂质,如此方可善于天机推演,知晓福祸,参悟天道。” “再经不断修炼,突破天道禁制,度过层层天劫,顶上开出三花,现出五气,花开叶现,最终生出十叶,一步结出大罗浮生道果,如此可成‘混天清净琉漓圣体’,不受时光所缚。” “但传言此圣体有一个缺点,那便是法力不足,毕竟三花五气现于顶上,而非融入自身体内,终为身外之物,自然也是不完美,虽能长生,却不可永生,还需受天道与时光的影响。” “又有上古传说,修成大罗浮生道果,为十叶草之境时,‘混天清净琉漓圣体’若能把顶上的三花五气再融入自身同化,即把那三尸虫与五情贼再行吸入体内,纳其之力,融合为一,如此才算完美,便不再受其影响,可脱离天道,成就万古大道。” “但这些都是亘古传说,也是所有修仙之人的终级目标,如今世间灵力不足,四叶草炼气士已是世间之巅,我尚未听说有五叶草炼气士存于世间,所以三花五气之说更是飘渺虚无之境。” 冰心说着一叹,唇角眉梢尽是嗟叹之意:“即便是我,也只是在古书上看到过上古时便有那前人为求长生,虽已走在三花之路,五气之道上,但也不知谁人可至终点?” 冰心如此娓娓而述,字字珠玑,坐在冰鼎前的叶爽则听得暗暗咋舌。 叶爽目光掠过冰心那张蒙着面纱的脸,见那双美目眼神虽然清澈,明如秋水,但眼底却是露出茫然之色,想着以冰心之能,还做此感叹,可见修仙路之难。 他不由转眼望向冰鼎下熊熊燃烧的蓝色烈火,遥想那等长生之道,不知离自己有多远,古往今来,又有哪个能长生不老?世间多少精才绝艳之辈,都在这条路上奋而前进,尚不得要领,到头来终须一死,前人尚且如此,更何况自己。 但要说自己没有那等奢望,却是假话。 修仙者若无目标,也无进取之心,只怕便会被其他修仙者踩在脚下,做为登仙路上的踏脚石,修仙路上万万千千,为他人做嫁衣裳,那还不如早早放弃,入世做那一世红尘俗世人罢了。 冰心见叶爽听得精精有味,陷入沉思,不由斜视殿外,见那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便停下教授。 心中悄然叹息,暗道:霍敏所下的‘七毒大日烈焰’太过恶毒,先前与叹风师兄合力炼制的丹药无一有效,自己对于解毒之方还并无头绪,眼下便是该着手寻找新的药方与炼制方法才是。 虽然她心中想着天山二老法力通天,比自己高出许多,但对于解毒医理、炼丹之术,所学尚不如自己。 为了恢复自己的容颜,目前唯一的指望,就是眼前这个不满十岁的孩童了。 在冰心眼中,叶爽腹内那股不知名的红气,也许便是她炼制解药中的最大助力。 “今日就说到这吧!你去楼上,自己挑一个房间,以后便是你的住处。” 冰心随手一指药堂主殿一则。 叶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角落里有一处楼梯,倾斜向上,原来此处还有二楼,自己先前竟是没有注意。 “你可先自行修炼,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先行记下,待我来时再问我。” 冰心接着又指向殿内那八排重木架子:“这些架子均按八卦方位所立,分为: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分别代表天、地、雷、风、水、火、山、泽。” “上面有各类奇珍,或药或书,其中藏书均是天山密藏,记录有大千世界的医理药学等秘术,书架上有法印封禁,你现在法力低微,是看不得的。” 她突然手指一弹,一点星光弹出,叶爽避闪不及,那星光早已划过一道凌厉如电的弧线,已没入眉心。 叶爽虽知冰心不会伤害自己,但趁人不备,如此电光石火之间出手,却是让人不喜。 他惊怒之间,正要出言喝问,耳廓微动,已传来冰心低声话音:“这是由左向右,第一排乾位书架的解封法咒,你日后炼药,却是需要学习大量的药理知识,你就先从这第一排最浅显的开始学起吧。” 叶爽心下一凛,早忘了适才冰心出手引起的不快,默然记下没入脑中的那点星光内所暗藏的咒法语句。 接着又注视着冰心,突然得意地笑道:“你不怕我把那架子上的药都找出来吃了?反正你要我尽快提升实力,才好便宜助你练药,岂不更好?” 冰心白了他一眼:“这些药不止有良药,亦有毒药,你不怕死的话,尽管去吃,我不拦你。” “你好歹告诉我,哪些是毒药,哪些是可增加法力的就好了。”叶爽张口结舌,失声叫道。 他原是想着自己功力低微,若是那架子上有什么增加功力的灵药,找出来吃下,岂不美哉,但听冰心这样说法,且自己不识药性,哪里还敢存此心思,心中虽是暗暗咒骂,却也不表露出来。 “法力自然是自己修的最好,用丹药增强法力,始终落了下乘,并且你以为那些增加功力的丹药是可随意服用的吗?” 冰心一脸的鄙夷,伸手便在叶爽头上敲了一下。 叶爽冷不防被敲打,虽然冰心只是轻轻用力,但他却是用手摸着头,假意裂嘴喊痛,嘴上直嘟囔着:“为何不可以?” “若要服用增加法力的丹药,需循序渐进,以自身原有法力去消磨与融合,若非如此,丹药内所蕴含的药力过大过猛,服药者压制不住,轻则真气迷乱,筋骨俱断,重则五脏俱碎,爆体而亡。”冰心泰然自若的说道 叶爽闻言不寒而栗,登时心中更是咯噔:这也忒可恶了,望着那八排重木架子上玲琅满目的瓶子,真如宝山一样的,却是无法使用,可见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好事,一时缄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