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炮灰女配的白月光逆袭之路》 楔子 炮灰女配逆袭任务 【你是男女主爱情的试金石。】 【你是不被人喜欢的万人嫌。】 【你是一路作死最后终于死了的炮灰女配。】 【欢迎来到女配的世界,在这里你将获得与主角媲美的戏份,你将享受到一次又一次的新生,你将收获所有人的目光,你就是万众瞩目的超绝重量级女配。】 【只要和我绑定,你的人生将易如反掌。】 【请问你是否愿意与我绑定,你有以下两个选项,yes or yes?】 嘉萝面无表情盯着悬浮在半空中,不断摇晃着尾巴的机械狗,吐出一个字,“no。” 【噢,不好意思,没有这个选项,请你再选一遍。】机械狗夸张地叫了一声,身后的尾巴一瞬间绷直。 嘉萝:“or。” 【哈哈,亲亲这不是选项捏,请你再选一遍。】机械狗眨了眨眼,试图靠卖萌换得嘉萝松口。 迟迟没有得到回答,机械狗的尾巴缓慢垂落,两只竖直的耳朵也向下蜷曲。 就在他快要转身的那一刻,耳边传来了如同天籁的女子声音。 【yes。】 机械狗乐颠颠凑到嘉萝身边,【绑定成功,接下来我们将进行神奇的穿越之旅,请您做好准备。】 【三——】 【二——】 【一——】 【小说世界《破镜重圆后,霸道侯爷宠我上天》载入完毕,祝您旅途愉快。】 一阵天旋地转,嘉萝身处之地由浸透着营养液的营养仓,换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房间。 嘉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跳到地面,视线快速扫过四周,确定房间里没有外人以及能危及她生命的存在后,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机械狗被嘉萝锐利如刀的眼神震慑,悬浮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他颠颠儿凑到嘉萝身边,本想抱住这根金大腿升职加薪,现在却有点担心自己的小命,早知道应该听前辈的话,对这位杀神敬而远之。 他蜷缩起身体,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任务是什么?”嘉萝扫了眼机械狗,并不在意他的举动,声音不咸不淡。 机械狗不敢乱动,尾巴一甩,一个透明面板出现在嘉萝面前。 面板上有四个选项,分别是人物卡片、小说剧情、任务内容和商城。 嘉萝先点开了人物卡片。 【名字:林嘉萝。】 【身份:父母双亡的孤女,镇远侯沈长宴的妾室。】 【人设:怯懦、寡言、深爱沈长宴。】 看到最后一行几个形容词,嘉萝眼神讽刺,这就是女配的待遇,连性格设定都这么离谱可笑。 她按部就班点开第二个选项,飞快浏览后,弄清楚了原女配的经历。 女配林嘉萝,自幼父母双亡,家乡遭遇灾荒后辗转流落到京城,被镇远侯沈长宴搭救,成了他的妾室。 沈长宴对林嘉萝虽然冷淡,可后院中只她一人,人又生得俊美无俦,林嘉萝真心爱上了他,一心一意侍奉他。 一次醉酒后,两人有了肌肤之亲,林嘉萝本以为守得云开,却没想到这次之后,沈长宴再也不肯见她,哪怕知晓她怀了身孕,也没来关怀她一句。 直到她有孕的第六个月,侯府大摆宴席,迎娶当家主母,她“偷听”到丫鬟讲话,才知晓新娘子和她生得十分相像。 不对,应该是她长得很像新娘子。 丫鬟们叽叽喳喳讲述着夫人如何高贵美丽,如何与沈长宴青梅竹马,两人又是如何错过、实在可惜。 林嘉萝如梦初醒,终于明白沈长宴为何会纳自己为妾,为何总盯着自己,为何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他却开始讨厌自己。 从始至终,她只是供沈长宴缓解相思之情的替身。 林嘉萝深受打击,惊惧之下早产。 府中正在办喜事,她又不受宠,沈长宴连看她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只让大夫尽力保住孩子。 院外喜乐阵阵,宾主尽欢,林嘉萝和她的孩子一脚踩在鬼门关,到最后也没撑住,一尸两命。 林嘉萝至死都不知道,她其实是一本书里的女配,生来就是男女主爱情的垫脚石,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证明男主对女主的深情厚谊,连同她的孩子,都只是这场爱情的陪葬品。 用一个女子和一个未出世孩子的命烘托男女主爱情的伟大,何其奢侈,又何其讽刺。 男主沈长宴用她排解相思不甘之情,和女主重归于好后,便觉得她碍眼,恨不得她去死。 女主苏绮罗一边看不起林嘉萝,一边又妒忌她身怀有孕,指使丫鬟在林嘉萝面前说闲话,还故意扣住大夫,害得林嘉萝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治,难产而亡。 林嘉萝死后,苏绮罗哭两声,说自己是因为太过吃醋,才会耍那些小手段,她也没想到林嘉萝会因为丫鬟几句话早产,更没想到大夫只是晚去了半个时辰,林嘉萝就死了。 而沈长宴听了苏绮罗的话,想的竟然是她终于为我吃醋,实在难得,轻飘飘把此事揭过。 两人之间的感情反而因为林嘉萝的死更胜从前。 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嘉萝实在疑惑,为什么这样两个人会是男女主。 嘉萝的眼神越发冰冷,点开了第三个选项。 【主线任务:攻略沈长宴。】 【主线任务进度:沈长宴好感度-10】 【隐藏任务:虐渣。】 【隐藏任务进度:0%】 【任务警告1:不可违背女配人设行事!!!】 【任务警告2:原女配死亡时间即为任务截止时间!!!】 两个任务,每一个嘉萝都不理解,她随手翻开商城,很快收回目光,看向机械狗:“林嘉萝因为沈长宴而死,为什么还要攻略他?虐渣虐得又是谁?别跟我说还是沈长宴。” “任务对象确实都是沈长宴。”觉察到嘉萝语气不善,机械狗不敢大意,连忙解释。 “阿萝你有所不知,古早小说这些年再度翻火,其中有很多因为主角三观不正、配角过于工具人而被投诉下架。我的任务就是整改这部分小说,让它们能重新上架。” “这本小说的女配无辜被牵连,读者很不满意,所以小说统筹局把它分配到了我的任务单里。任务都是上面根据民情调查安排的,很多人都想看女配逆袭打脸,让沈长宴欲罢不能、悔恨不已的戏码。” 机械狗的话透露出很多内容,听到小说、读者等词汇,嘉萝眉心微不可察拧紧。她曾经也是小说里的人物,据说有很多读者喜爱她,也有很多读者憎恶她。 “女配的人设大多不讨喜,想要攻略男主实在太难,更别提让男主念念不忘。我的前辈们和他们的宿主没有一个成功,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了阿萝!如果你完不成任务,我就会原地爆炸,爆炸的次数超过五次,我就会被销毁。”机械狗语气悲伤,泪水哗哗往外流。 它哭得真情实感,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不敢铤而走险和嘉萝绑定。 万物有灵,小说世界也不例外,但小说世界纬度太低,生灵觉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亿万小说世界里只出了嘉萝这么一个自主觉醒的异类。 身为仙侠世界拥有炉鼎体质的藤草小妖,嘉萝是个不折不扣的炮灰女配,可偏偏,她觉醒了,把曾经对她不怀好意的各路男配乃至男主一一打败,虐身虐心,愣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还把小说统筹局惊动了。 原世界被嘉萝搅得天翻地覆,小说统筹局不得已把原世界封禁,并将她带回局中,好吃好喝供养着。 由于太过特别,局里的人都不敢招惹她。机械狗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上遭受生命威胁,这才硬着头皮去抱嘉萝的大腿。如果不能说服嘉萝好好完成任务,他小命休矣。 在死亡的威胁下,机械狗顾不上心中对嘉萝的害怕,一个铲滑来到嘉萝身边,尾巴缠住嘉萝的手腕,泪如泉涌,“阿萝,你行行好,帮帮我吧。” 嘉萝眼风扫过机械狗,“我和你都绑定了,不帮你能行吗。” “真心实意的帮和虚情假意的帮还是有区别的。”机械狗弱弱道。 嘉萝:“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去!”机械狗精神抖擞,“你可以去不同的世界,接触各种各样的文化......” 机械狗阿巴半天,清清嗓子,来到正题,“最重要的是每完成一次任务,你都可以得到100能量币,这是局里的硬通货,拥有能量币你可以兑换商品栏里任何想要的东西。” 嘉萝等了半天,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消息,她不动声色问:“交换什么都可以?上面的人不管?” 机械狗猛猛点头,“换啥都行,不管。” “任务完成后,你应该也有能量币吧,把你的那份给我,我就全力以赴帮你。”嘉萝道。 机械狗瞪圆了眼,好半晌才下定决心,“好,我的能量币都给你,只要你能完成任务。” 机械狗答应得爽快,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早已掉入嘉萝的圈套。 说到底,不是他选中嘉萝,而是嘉萝选中了他,希望通过他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然机械狗说破天,嘉萝也不可能跟他绑定。 嘉萝莞尔,满身霜意散尽,晶亮的眸子里蕴满星光,看得机械狗一愣。 他有点理解为什么嘉萝所在世界的男主、男配都对她念念不忘,舍生忘死了。 希望他赌得这一把是对的,他实在不愿意品尝身体爆炸的滋味。 “你有名字吗?”嘉萝问。 机械狗摇头。 “名字很重要,每个生物都需要名字。”嘉萝略微思考一番,道:“既然以后是伙伴,我就给你起个名字。” “爆爆。怎么样?创造你的人给你设下爆炸的程序,你想摆脱这样的命运,就要直面它,乃至战胜它。” 机械狗陷入宕机,眼睛盘成蚊香,过了好久,他才回神,“好。” 他能感觉到嘉萝对他的善意,带着善意的名字,他喜欢。 从今天起,他就叫爆爆,去他的鬼程序,他不怕! 还是有点怕的,希望宿主能带他起飞,汪汪! 第1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1 嘉萝在小院里等了整整三日,终于等来了镇远侯沈长宴。 他来的时候没让人通报,得到爆爆提醒的嘉萝只当不知道他已经出现在门外,低着头喝药。 女子乌黑的长发乖顺地垂在身后,眼睑微垂,睫毛长而翘,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的脸色很苍白,透着久病之人才有的虚弱。 从沈长宴的视角看去,只能看到女子的侧脸,仅一眼,他便愣在原地。 无他,眼前人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实在太过相像,像到他都快分不清的地步。 【沈长宴好感度-10】 【沈长宴好感度-10】 【沈长宴好感度-10】 【当前好感度-40】 提示音像杀不死的病毒广告,接二连三响起,嘉萝全当没有听到,轻轻吹凉手上的药。 爆爆却竖起一身坚硬的狗毛,像个应激的海胆。 【沈长宴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50】 好感度在-50堪堪停止。 爆爆早已生无可恋,蹲在原地画圈,只觉统生无望。 一早听说沈长宴是个难缠的家伙,很多攻略者第一次和他相处,就被莫名其妙讨厌,没想到这种情况连嘉萝也不可避免。 嘉萝清楚地感受到沈长宴打量的目光,她捧起药碗,仰头把苦涩难闻的药汁饮尽。 【沈长宴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40】 “多谢。”嘉萝放下药碗,对给她递来热水的丫鬟流云轻声道谢。 【沈长宴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30】 听到好感度增加,爆爆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虽然他不懂好感度增加的原因,但只要不再减少对他来说就是好事。 被爆爆疯狂骂蛇精病的沈长宴迈着长腿,走进房间。 二十来岁的年纪本压不住太重的颜色,可他却把身上的玄色长衫驾驭得极好,冷肃的威压感扑面而来。金镶玉蹀躞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他不像其他世家子弟般佩戴香囊、玉佩,少了几分软玉温香的风流,整个人像把出鞘的剑,见血才能收回。 嘉萝闻声看去,呆愣在原地,似是被他的出现惊住。 耳畔响起流云的问候,“见过侯爷。” 嘉萝脸上错愕更甚,连忙放下茶杯站起身,觉得这样不够,她又后退两步,跪在地上,说话的声音止不住发颤,“侯,侯爷。” 整个人手忙脚乱,无措极了。 沈长宴居高临下看着伏跪在地上的嘉萝,眉心微皱。 他需得收回方才的断言,眼前人除了脸,和苏绮罗根本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沈长宴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20】 “起来吧。”沈长宴沉声道。 嘉萝迟疑地仰起头,和他目光对视后很快移开,随后动作僵硬地站起身,木头一样立在原地,也不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住衣摆,指骨根根泛白。 【沈长宴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10】 “坐。”说着,沈长宴率先落座。 嘉萝低着头,缓慢又轻柔地坐下,眼帘始终半垂。 “身子可好些?”指望嘉萝说话是不可能,沈长宴公务繁忙,不想在她这里浪费时间,遂开口问道。 “好多了。”嘉萝回话。 她咬紧唇,眉尖蹙拢,慢慢抬起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得开口,“多谢恩公,不,多谢侯爷救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我也想尽力回报侯爷一二。只是我实在想不到能为侯爷做些什么。” 她像只新生的鸟雀,脆弱无害,弱小到他一只手便能折断她全部的生机。这点让沈长宴很满意,而她的话,则让沈长宴更为满意。 “我后院无人,你可愿留下侍奉我?”虽是询问,但有了嘉萝方才的话,这番话便含着挟恩图报的意味。 沈长宴不否认自己的卑劣,他想要的东西和人没有得不到的,既然暂且得不到真品,留下一个赝品赏玩也无妨。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嘉萝瞪圆眼睛,欣赏她受惊的神情。 直到女子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最后缓缓点头,同意了他的话,“我,我愿意。” 就是这样,无害一点,听话一点,生不出反抗他的心思,他用起来才趁手。 真愿意还是假愿意,沈长宴分得清。他知道嘉萝是因为恩情无法拒绝他的提议,但他不在乎,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就行。 【沈长宴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0】 “我还有公务要忙,你好生休息。”留下这句话,沈长宴毫不留恋地离去。 他走后,爆爆迫不及待在嘉萝身边打转。 “他他他...怎么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好感?” 这简直不可思议,在沈长宴身上折戟的前辈不知道有多少,她们最多只能把好感度刷到50,这还是努力近一整年的效果。 嘉萝却在短短一天时间,把沈长宴的好感度拉到正常水平,实在让统惊讶。 嘉萝轻笑,“苏绮罗在沈长宴家道中落的时候退掉了和他的婚约,让他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他们现在还没有和好,你觉得他对苏绮罗是厌恶多,还是喜欢多?” 没指望爆爆给出答案,嘉萝继续道:“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却有莫名其妙的恨。沈长宴现在对苏绮罗厌恶居多,我长着和她相似的脸,自然会承接他对苏绮罗的恨。但当他发现我和苏绮罗根本不是一类人,甚至更好掌握后,对我自然就生不出恶感。” 苏绮罗喝药可不会那么干脆,也不会同丫鬟道谢,行事也不会那么无害怯弱。 在沈长宴面前,嘉萝的每一个反应都经过了精心设计,为的就是把自己和苏绮罗彻底区分开。 爆爆直呼牛逼,方才的交锋,看似是沈长宴占尽上风,其实一切都在嘉萝预料之中。 有了嘉萝,爆爆觉得自己强得可怕,完成任务指日可待。 “今日初见,印证了我对沈长宴的猜想,我已经想好该怎么攻略沈长宴。好感度就不用实时更新了,改为每日结算。”嘉萝嘱咐道。 爆爆彻底服了嘉萝,根本不问原因,立刻照办。 第2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2 嘉萝的名分彻底定下,作为沈长宴后院第一个女人,她无疑是特别的。 但沈长宴没打算给她办宴席,帮她把身份过个明路。 她就像投入海水中的一粒沙,来的时候悄无声息,住下后也悄无声息,丁点浪花都激不起。 府中人只知道后院多了位林姨娘,却连她是什么样貌、什么性子都不知晓。林姨娘本人也木讷寡言,从不肯出院门,即便有人想去巴结她,也找不到门路。 距离上回见沈长宴已经过去五日,嘉萝并不着急下一步计划,每日按时吃药用饭,两颊生出软肉,气色比之从前好了很多。 用过晚膳,天色已然黑透,嘉萝却不似从前那般坐在灯下做绣活,反而提起一盏灯,看着像是要出门。 流云纳罕道:“姨娘有事?尽管吩咐我去便是。” 嘉萝摇头,“没事。” “侯爷今日回来,我去接他。” 流云狠狠怔住,想到上次嘉萝问她侯爷的去向,她照实回禀,只说侯爷外出公干,五日才回。不曾想姨娘竟然一直记得,还想去接侯爷。 流云语塞,想劝又不知怎么劝。 难道同姨娘说,侯爷纳你只是为了你的脸,想见的时候自然会传召你,平日里并不需要你履行妾室的职责。更不要说这里是侯府,不是平头百姓家,接侯爷下值这种事也不是妾室可以做的。 这话忒不是玩意,流云说不出口,只能跟着嘉萝出去。反正侯爷不乐意,自会同姨娘明说,她只管把姨娘每日的动向汇报给侯爷身边的青松,余下的事不归她管。 嘉萝头一回出院子,还是夜间,加之侯府很多地方在夜里竟然不曾点灯,因此走得不快。 她赶到的时候,沈长宴已经跨过大门,两人在门口相遇。 “你怎么来了?”沈长宴语气算不得好,朝中一帮人翻出沈家的旧事,给他使绊子,他眼下委实没什么心情理人,更不要说那个人还是嘉萝。 更甚者,连日的忙碌其实已经让他忘了嘉萝的存在,若非她冷不丁出现,他都想不起来府中多了这么一个人。 嘉萝抿抿唇,小声开口:“我...” “妾来接侯爷。妾是侯爷的人。” 一句话解释来意,一句话解释原因。 沈长宴听懂了。 他负手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盯着嘉萝,不知道在想什么。 嘉萝身后的流云和沈长宴身后的青松都狠狠提着心,生怕沈长宴发火。不成想却听见沈长宴轻轻嗯了一声,接着便没了后文。 这是默认了林姨娘可以来接他吗?两人晕头转向,满眼的不可思议。 沈长宴迈开步子,嘉萝顺从地调转脚步,跟在他身后。 大门挂着灯笼尚能照明,走出些距离后,视线内可见之处尽是黑暗,唯一的光亮便是嘉萝手上的灯盏。她快走几步,和沈长宴并肩,方便他视物。 而一直迈步很大的沈长宴觉察到嘉萝靠近后,不仅没有生气喝止,反而放缓了步子,像是在刻意迁就嘉萝的步调。 身形高大的男子和瘦弱纤细的女子并肩走在一处,看起来竟意外的登对。 远远落在后方的青松和流云对视一眼,连呼吸都放轻。自从当年那场变故后,他们就没见哪个女子能这么近侯爷的身。 林姨娘看着平平无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就凭那张脸? 没人能给他们解惑,他们只能满头雾水地跟在沈长宴和嘉萝身后。 沈府只有沈长宴一个正经主子,为了方便,他素日里都住在前院的书房,很少踏足后院。所以送他回书房并不会耗费太多时间,约莫走了一刻钟,嘉萝就完成了自己迎接郎君的职责。 她停下步子,轻声同身旁的沈长宴说话,“侯爷早些歇息。” 她的声音很好听,说话的时候细声细气,慢条斯理。让沈长宴想起曾经见过的含羞草,他觉得嘉萝和这种草很像,羞羞怯怯,碰一下就能受惊。 他本不欣赏这种特质,如今却觉得拥有这种特质的人颇有些可怜可爱。 鬼使神差的,沈长宴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嘉萝。 “你手上的灯质地太差,我恰巧有一盏上好的琉璃灯,随我进去,我拿给你。” 嘉萝眨眨眼,被身后的流云轻推了一下,才想起道谢,“多谢侯爷。” 她把手里的灯盏交给流云,随沈长宴一道走进书房。 青松已经把灯点燃,嘉萝看清了书房的布局。 非要用一个词形容沈长宴的书房,嘉萝只能想到“简洁”二字。 简洁到除了书和必要的桌椅,再没有其他陈设。 整间书房和沈长宴给人的感觉一样,冷硬、疏离。 嘉萝怀疑书房里间,供沈长宴休息的地方,也和这里一样简洁、冷肃。 沈长宴口中的琉璃盏是整间书房唯一不同的色彩,过于精巧的灯盏和这里冷肃的环境格格不入。 沈长宴取下挂在墙面上的琉璃盏,递到嘉萝面前。 嘉萝抬手接过,再次道谢,“多谢侯爷。” 沈长宴微微颔首,“回吧。” 嘉萝福身告退。 走出门,嘉萝唤过仿佛被施展定身咒,一双眼直勾勾盯着琉璃盏的流云,慢悠悠往回走。 回去后,嘉萝梳洗完毕,把琉璃灯挂在床头,打发走几次欲言又止的流云,闭上眼准备休息。 【沈长宴好感度-20,沈长宴好感度+10,沈长宴好感度+10,沈长宴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 听着系统结算的声音,嘉萝很快进入梦乡。 今日开了个好头,没有枉费她把原小说内容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的辛苦。 爆爆啧啧称奇,兴奋地汪汪直叫,十分乖巧地没去打扰嘉萝休息,一个劲儿盯着变成正数的好感度。 呜呜呜,他真的抱上金大腿了,嘉萝一天的业绩,抵得上前辈们一个月的努力。 五天不开张,开张抵月余,嘉萝真厉害! 爆爆美滋滋哼了会儿歌,随后关机,给自己放了会儿假。 一人一统睡得香甜,前院书房里的沈长宴却彻夜难眠,一个人枯坐到天亮。 第3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3 东方既白,破晓的光透过窗户投射进书房,沈长宴已经习惯黑暗的双眼不适地眯起,此时的他像极了盯着自己的猎物,随时准备露出獠牙的阴冷蛇类。 昨夜他又梦到了五年前宁国公府那场熊熊大火,火焰吞噬了因父亲身死一病不起的母亲,吞噬了摆放在灵堂的父亲,吞噬了年仅十岁的小妹。 太祖赐下的宁国公府匾额连同宁国公府百年的荣耀也一并灰飞烟灭。 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拼掉半条命才得到侯爵之位。 如今他成了人人尊敬的镇远侯,可谁还记得他曾经是宁国公府的世子。 不,很多人都还记得,可他们不敢提,怕他找他们清算。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敢撞上来,既然敢拿这些往事戳他的伤疤,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沈长宴不想去追究做噩梦的原因,他心里很清楚,昨日噩梦并非因为蝼蚁挑衅而产生。 一切只是因为他用来解闷的那个女子。 “我来接阿兄,我是阿兄的妹妹。” “妾来接侯爷,妾是侯爷的人。” 如此相像的两句话,让他不禁想到小妹。 小妹和他一母同胞,关系甚笃,从前他在学堂苦读,回府的时候,天色黑透,小妹便会提着灯在府门外等他。 那时他说“家中有仆从,何需你来等”。 小妹便用这句话堵他,言说若非自己是她兄长,哪个愿意站在风里等他。 他听了,心中无不熨帖,嘴上强撑着不说,却还是希望小妹能接他一辈子。 可惜,小妹死了,他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再不会有人守在风里等他。 他也不需要有人等。 沈长宴忽然站起身,吩咐青松为他更衣。 既然满心的怒火和愤恨无处发泄,便拿那些蝼蚁出气吧。 总有一日,他会还父亲和宁国公府一个公道。 * 嘉萝一夜好眠,用过早膳,便开始继续缝制昨日没有绣好的手帕。 流云顶着两个黑眼圈守在一旁,眼见嘉萝满心沉浸在绣东西上,急得嘴里都要长火泡。 等了半日,终于等到嘉萝绣好手帕,却见她又拿出一块崭新的布料,准备再绣一条帕子,流云等不住了。 她给嘉萝递去一杯热茶,顺手取走嘉萝手中的绣绷子,笑道:“姨娘歇会儿,仔细伤了眼。” “多谢。”嘉萝也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让人看了心里敞亮舒服。 流云:“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她心中暗忖,林姨娘和苏大小姐看起来像一胎双生的姐妹。在远处瞧,很难分辨两人的不同。细看却能发现两人的眼睛生得不一样,苏大小姐眼睛更大些、也更圆些,笑起来眼睛弯不成月牙状。林姨娘左眼下有一颗泪痣,苏大小姐却是没有的。 流云忍不住想叹气,眼瞅着林姨娘如花般娇嫩的脸庞,却不知她长成这样是福还是祸。 忆及昨日沈长宴对嘉萝的态度,流云还是想卖嘉萝一个好,她敛去复杂的心思,指了指挂在床头的琉璃盏。 “这灯原是侯爷买给二小姐的。可惜,一场大火,夺走了二小姐的命。侯爷肯把灯送给姨娘,心里定是看重姨娘的,姨娘也该对侯爷更上点心。” 嘉萝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追问流云沈家旧事,在流云讲述的时候,嘉萝配合她露出心疼难受的神情。 流云和其他人一样,只以为宁国公府是因为沈长宴的父亲,最后一代宁国公打了败仗,才被褫夺爵位,就此衰败。 看过小说剧情的嘉萝却知道,宁国公府百年荣耀不复存在,真正的原因只有四个字——功高盖主。 初代宁国公辅佐太祖打下江山,得了世袭的爵位,子孙世代替大燕镇守北方。 传到沈长宴的父亲,已经是第五代。 五代人的积累,使得宁国公府在军中的威望和势力无人能及。 高高在上的帝王怎么可能容忍宁国公府继续发展,哪怕宁国公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沈长宴弃武从文,也无法打消帝王的怀疑,以及隐隐的恐惧。 宁国公不是败在了战场上,而是败在了帝王疑心上。 皇帝都不想让他赢,宁国公怎么可能赢? 可怜宁国公到死那一刻,才明白自己效忠的皇帝有多心狠,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他的家人也被皇帝清算,一个都不剩。 沈长宴为了哄妹妹开心,亲自出去买灯,这才侥幸躲过大火,在旧部的掩护下逃出京城。 皇帝算计了宁国公,却高估了其他将领的本事,鞑子攻破北境边城,势如破竹。 如果不是沈长宴神兵天降,大燕现在说不定要面临割地赔款、喘息度日的窘境。 因为军功,沈长宴被封为镇远侯。 可龙椅上那位杀了他所有亲人,怎么可能真的相信他,加上这些年北境颇为太平,不需要打仗,沈长宴在朝中过得殊为不易。 不过男主就是男主,最终他还是能亲手杀了皇帝,建立新的王朝,和女主共享天下。 那都是原主死后才发生的事,嘉萝肯定见不着。 只能说女配命就是不好,在侯府做妾恰巧碰上沈长宴为父翻案,最为难捱的时候,而苏绮罗嫁进来的时候沈长宴已经翻案成功,只差一步就能登上皇位。 如此看来,原主的孩子很有可能是皇长子,苏绮罗陷害原主绝不可能仅是因为嫉妒。 说到底,沈长宴愿意相信,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苏绮罗的本事,就是可怜了原主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嘉萝听流云讲了半晌的话,末了回了句,“我一定会对侯爷好的。” 流云心花怒放,深觉方才的功夫没有白费,转头见嘉萝又拿起绣绷,脸上的表情僵硬无比。 “侯爷送我灯,我也该给他回礼。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有一手绣活还能入眼。”嘉萝笑得腼腆。 侯爷自小就不喜欢香囊、帕子,姨娘你绣得再好,他也不会收的!流云忍不住在心中呐喊。 可她也明白,嘉萝一个逃荒的孤女,怎么可能送得出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做个帕子表表心意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第4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4 嘉萝说做就做,白日里除了用饭就没歇过手,紧赶着做出一对护膝。 京城地理位置偏北,眼下虽是初冬,天气却冷得厉害。沈长宴身为武将,掌管京城内巡防安全,经常在外行走,有了这样一对护膝冬日也能好过些。 这份礼物算不得贵重,却用了十足的心思。 毛料和针线都是嘉萝让流云用自己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外出采买的,十两银子花出去,只换来一截好布料,将将能做一对护膝。 流云心疼得不行,嘉萝却连眼都不眨,摸着油光水滑的毛料笑得眉眼弯弯。 嘉萝这副样子,流云看了心里不落忍。不由后悔自己多嘴,纵然姨娘拿出全部家当给侯爷准备礼物,侯爷也不见得领情。 侯爷那人年少时是个好相与的,沈家罹难后彻底变了个人,连她们这些自小近身伺候的人靠近侯爷也需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也是糊涂,非要姨娘去讨好侯爷。 只是侯爷实在可怜,家里冷得跟冰窖似的,她才想着让姨娘多关心照顾侯爷。 可姨娘也是个可怜的,流云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麻烦你把护膝送到侯爷处。”嘉萝看向流云,对待她十分客气尊重。 “姨娘既然做了,不如亲自送给侯爷?”流云提议道。 嘉萝摇摇头,“不用了,东西到了就行。” 流云忍不住继续在心里叹气。 得,姨娘是个实心人,做了事却不懂得邀宠,少不得要她从中斡旋。 小丫鬟一脸凝重走出房间。 眼见流云被嘉萝忽悠瘸,爆爆忍不住翘尾巴,“阿萝你是想拉拢她效忠你吗?” 嘉萝好笑地捏住爆爆的尾巴,“我不需要她效忠,只需要她对我偏心一点。她偏向我,上传的消息就利于我,总有一天那些消息会帮到我。” 爆爆似懂非懂,脑袋埋进嘉萝怀中乱蹭。 嘉萝一边给爆爆顺毛,一边透过系统实时面板观看沈长宴的动向。 此时的他正坐在高堂之上,手里拿着一本兵书,神情十分专注。 他一大早就去上朝,安排自己的人弹劾昨日给他不痛快的官员,接着就去了官署,晌午的时候直接歇在署衙。 嘉萝做护膝的时候看了他好几回,他不是在阅兵,就是在练武,时时刻刻都不让自己闲着。 生活无聊得嘉萝连看下去的兴趣都没有。 她百无聊赖地想,过段时间该给沈长宴的生活加点“佐料”了,整日这样过活多无趣。 嘉萝用过晚膳没多久,和昨日一样,提起沈长宴送的琉璃盏便要出门。 流云跟在嘉萝身后,把劝说的话咽回肚子,这事是侯爷默许的,再不合规矩也不是她能说的。 和昨日一样,嘉萝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 沈长宴下值的时辰其实没这么晚,不过他要忙的事情多,总会留在官署多处理一两个时辰的公务,有时连晚膳也不用,实在扛不住才用些糕饼充饥。 沈府旧案后,他便是如此过活,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好能爬得更高,更早为家人报仇。 嘉萝在寒风中等了约莫一刻钟,才看到沈府马车疾驰着赶回。 她走下台阶,去迎沈长宴。 沈长宴余光瞥见她手中提着的琉璃盏,眼底翻涌出暗芒。 “侯爷。”嘉萝轻声唤他。 沈长宴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迈步往前走。 嘉萝提着灯,走在他身侧,像昨天一样为他照明。 两人路上都无话,到了书房,嘉萝福了福身,转头离开。 此后连着五日,嘉萝日日都来接沈长宴回府,把人送到书房就离开,一点不拖泥带水。 第六日夜里,沈长宴忽然生出好奇,想知道她来接自己的原因。 明明她是不愿入府为妾的。 若说此举是为了邀宠就更不可能了——她从来不会和他多说几句话,安静沉默地守在他身边,像一道黑色的影子。 虽然他隐约能猜出缘由,但容易把事情往复杂处想的本性,还是让他不愿轻易相信心底的猜测。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已经能完全把她和苏绮罗区分开,她们虽然长得像,却实实在在不是一类人。 他能看透苏绮罗,却猜不透嘉萝。她太过安静,从不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无从猜起。自然,嘉萝这样身份的人,也不需要他费心猜测什么。 他在嘉萝准备离开的时候开了口,“你为何每日都来接我?” 嘉萝有些疑惑地抬头,好像不懂他缘何有此一问,但她还是柔声回道:“侯爷是妾的夫君。从前阿娘也是这样等阿爹回家的。” 说不清是被嘉萝口中的“夫君”二字震住,还是被她简单直白的逻辑震住,沈长宴久久无声。 她像个入了寺庙的小和尚,按时完成敲钟的任务,一本正经地惹人发笑。 原来不是他看不透她,而是她太过简单,简单到他所有复杂难辨的心思在她这里都失去效用。 “你把我当成夫君?”沈长宴问。 嘉萝眼睛睁大,“自然。” 沈长宴笑,“那你做的未免不够。” 嘉萝敛眉沉思,神情有些落寞,“妾不记得阿娘阿爹是怎么相处的的了。” 沈长宴不再说话,良心罕见地抽疼了一下。 他想起青松提到过的嘉萝的身世,五岁丧父丧母,她没能在完整的家庭里长大,所以也不懂夫妻相处之道,虽然他们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算不得夫妻。 “我说笑的。夜深了,你回吧,”他难得放柔声音。 嘉萝点点头,离开的身影有些僵硬。 【沈长宴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0】 房间里,爆爆忍不住欢呼,“终于涨好感度了。” 今日涨了5点好感度,但前几日嘉萝一去门口等沈长宴,他就开始掉好感,过一会儿又增加,增增减减之下,好感度卡在5点,一动不动。 爆爆本来都死心了,觉得日日去迎接沈长宴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但见嘉萝坚持,便没多话,眼下不由庆幸前几日没有多嘴。 “沈长宴疑心重,他厌恶我讨好他,但又享受我的讨好,所以好感度才反复增减。” “今日过后,他对我的疑心消了大半,也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嘉萝神色冷淡,沈长宴这种心思重的人最难攻略,如果不是她有经验,此刻也该头疼了。 第5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5 翌日,嘉萝用过早膳后难得没有做绣活,而是叫来流云,请她去厨房要些新鲜蔬菜和鱼肉鸡肉。 流云好奇地问她原因。 嘉萝一脸认真地解释:“侯爷说得对,我做的还不够好,从今日起我想给侯爷准备膳食。” 末了,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记得以前邻居家的婶娘总是给在田间忙活的叔叔备饭,然后送到田里,这些应该也都是妻子该做的吧?” 流云一噎,艰难地点头。 这话说的,好像侯爷是在田里忙碌的庄稼汉。 不过想想,侯爷还不如庄稼汉,人家好歹能吃上口热饭,侯爷忙起来却是连饭都顾不上吃的。 沈长宴是沈府最大的靠山和倚仗,流云也怕他身子哪日被自己作垮,很是支持嘉萝为沈长宴准备饭菜。兴冲冲地去厨房拿菜和肉。 嘉萝简单做了四菜一汤,装上盒,拎起盒子便要走。 流云拦住她,“姨娘,没有侯爷的命令,您不能出府。” 一入侯门深似海,这话不是说着玩的。姨娘每日在门口等侯爷已经不合规矩,出门是绝不可能的。这一关,在侯爷哪儿也难过。 嘉萝愣了半晌,眼中的茫然让流云看了心中极为不忍,但她也没办法,“把食盒交给侯爷身边的寒柏,他会送去的。” 嘉萝把食盒交给流云,拿起油纸装了一袋子肉干,一并交给流云。 “这包肉干帮我交给寒柏,就说是我谢他跑一趟。我给你也留了些,当个零嘴吃。” 流云低头应下,声音闷闷的,“是。” 流云走后,嘉萝便用面板观看她的举动。 小丫鬟一路跑到书房,眼睛红红的,她觉得自己一直监视欺骗嘉萝,心里很是难受。 寒柏是个瘦高小伙,和流云、青松一样,是宁国公府的家生子,从小伺候沈长宴。当年他们三个随沈长宴一道外出买琉璃盏,这才躲过一劫。 他们的家人和沈长宴的父母小妹一样,都在大火中丧生。 三人不止从小一起长大,也都失了亲人,在青松和寒柏心里,早把流云当妹妹看待。 “怎么了?谁惹你了?” 平日里青松跟着沈长宴在外行走,寒柏则留在府中打点庶务,和流云接触更多,对她也更好。见流云难受,他便跟着着急。 “没什么,风太大,迷着眼睛了。”流云摇头,把食盒交给寒柏,“这是姨娘给侯爷准备的午膳,她本想亲自送给侯爷,可惜出不了门,你帮忙送去官署吧。” 寒柏拧眉,不太情愿。 “侯爷不按时吃饭,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就让姨娘试试,若是成了,对侯爷只有好处。若是不成,大不了挨顿骂。”流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寒柏随沈长宴出生入死,对他忠心耿耿,听了这话,便有些松动,咬牙道:“好,我去试试。” 流云笑了,过了会儿又问:“姨娘做的护膝,侯爷用了吗?” 寒柏摇头,“侯爷就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我只能收到库房去了。” 流云鼓起脸,“姨娘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月例银子,熬了一天才得了这一对护膝,侯爷竟也不肯用。” “少说两句吧,侯爷的事不是你能插嘴的。”寒柏沉下声音,上下打量她,“你对林姨娘的事未免太上心。” 流云面皮一紧,“姨娘对侯爷好,我自然帮她。” 寒柏忍不住敲她的脑袋,“有那位苏大小姐在,林姨娘出不了头。你的主子也不是她。” “知道啦!”流云拍掉他的手,“亏得姨娘还让我给你带肉干。” 她把油纸袋子塞进寒柏掌心,扭头跑开。 嘉萝关掉实时面板,继续做绣活。 爆爆气得不行,“好好的护膝不用,真是暴殄天物!” 嘉萝没抬头,低着头做自己的事。 “放心,他总有一天会用的。” 她从来不做无用功,也不会让自己的努力白费。 * 寒柏拿着食盒去到皇城司,问了青松才知,沈长宴今日又没用午膳,现在还在审犯人。 “林姨娘给侯爷做的午膳。”寒柏指了指手中的食盒。 青松:“侯爷怕是不会吃。” “好歹试试,总不能让侯爷一直饿着。”寒柏头疼道。 青松:“也行,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在牢房外商量,并没注意到沈长宴已经出来。 “做什么?” 耳边冷不丁响起沈长宴的声音,好悬没把两人吓死。 寒柏硬着头皮回话:“姨娘给爷做了膳食,托我送来。” 沈长宴盯着食盒,一言不发。 “小的知错了,这便把东西带回去。”寒柏被沈长宴的目光凌迟,受不住地开口。 他小心翼翼把食盒藏进身后。 却见沈长宴伸出手。 “拿来。” 寒柏忙不迭把食盒递过去。 染着点点血迹的手握住食盒手柄,“她有说什么吗?” 寒柏思考半晌,才反应过来侯爷说的那个她,指的是林姨娘。 他连忙回道:“姨娘不曾托话。” 直觉侯爷因为他的话脸色变得难看,寒柏绞尽脑汁找补:“听流云说,姨娘本想亲自给侯爷送吃食,奈何出不得门,这才作罢。” 寒柏说完,发现侯爷的脸色回暖,不由松了口气。 沈长宴没有松口让嘉萝自由出入侯府,提着食盒回到办公的地方。 刚审完犯人,沈长宴满身都是血腥气,胃里止不住翻涌,心中对这样的生活厌烦至极。 他随手打开食盒,并没打算用膳,只是想看看嘉萝能做出什么花样。 昨日说她做得不够,今日便送来饭食,含羞草的执行能力竟然意外地强。 沈长宴觉得好玩,更加好奇她的手艺。 不曾想,打开盒子后,鼻腔被霸道的饭菜香味充斥,诱人的香味使得沈长宴久违地感受到饿意。 他拿起筷子,迟疑地夹起一块炸得金黄的鱼肉,送入口中。 鱼肉处理得当,没有一点腥气,只有满满的鲜香。 吃下一块,沈长宴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他的吃相很优雅,动却作越来越快。 寒柏和青松在一旁看得傻眼,这还是他们认识的侯爷吗? 第6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6 皇城司的下属明显感觉到这段时间顶头上司沈长宴的脾气变好了很多。 虽然对他们的操练还是很苛刻,但惩罚的手段却温和了不少。 晌午下值的时候,几个当差的瞧见沈长宴从当值的房间里走出来,都觉得不太适应,印象里沈侯很少这么准时离开。 他们给沈长宴行过礼,落后好几步,并不敢太过靠近他。 没过多久,沈侯贴身的长随来了,不知和沈侯说了什么,隔得老远,几人都能感觉到从沈侯身上散发的阵阵寒意。 几人不敢再看,灰溜溜从侧门离开。 直面沈长宴冰冷视线的寒柏真是有苦说不出,吓得不敢和沈长宴对视。 “怎么病的?”沈长宴心里窝着火,不止因为今日的午膳不是嘉萝做的,还因为嘉萝病了。 想到她那瘦弱的身板,沈长宴气不打一处来。 “说话!” “流云说姨娘是得了风寒,这几日天气转凉,姨娘身子本就弱,又整日...整日站在风里等侯爷,这才病倒。”寒柏头低得更狠。 沈长宴抿着唇,心中不是滋味。 “我私库里有不少补品,你挑些上好的给她送去,让她保重身子。” 寒柏应下,举了举手中的食盒。 “这些饭菜虽比不上姨娘的手艺,但也是姨娘特意嘱咐小的去醉云楼买的,爷您屈尊尝尝?” “拿去扔了。”沈长宴语气发沉。 寒柏皮一紧,不敢再多话,连忙跑去把食盒扔了。 一整个下午,皇城司里哀嚎不止,听说沈侯惩罚不合格兵士的手段又上升一个台阶,皇城司大半的兵士都没逃过惩罚,现在的皇城司是鬼哭狼嚎,如同杀人现场。 而下达残酷指令的沈侯爷则挥一挥衣袖,在傍晚时分,准时下值。 青松一路驾着马车往沈府走,走了一半路程,还觉得跟在梦里一样。 没想到侯爷有一日也能准时下值,当真不可思议。 他仔细回想,没发现今日和往常比起来,有任何不同。 兴许侯爷只是累了,想回去休息。 青松满头雾水赶车。 沈长宴下了马车,视线在门口逡巡一瞬,径自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他却没进去,反而在书房门口停顿片刻,又调转脚步,不知道要去哪儿。 青松和寒柏连忙跟上,走了会儿,两人发现,侯爷要去的地方竟然是林姨娘的院子。 两人如何震惊暂且不提,却说沈长宴一股脑来到嘉萝房门外,脚下如同生了根,再迈不出一步。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今日很不习惯,很不舒坦。 可口的饭菜没了,等候在门口的琉璃盏也没了。 人生前十八年,他生在钟鸣鼎食之家,想要的东西全都唾手可得,莫说好吃的饭菜、精美的灯盏,便是他要天上的月亮也有人冒死为他攀折。 可如今,他竟然开始眷恋这样渺小到不值一提的事物。 五年来,没有这些东西他也走过来了,证明这些本不是他必须拥有的,可为何骤然失去,会让他如此在意。 甚至都不是失去,只是少了一日没有得到而已。 其实沈长宴比谁都明白,他在意的不是所谓的饭菜、灯盏,他只是太孤独了,舍不得林嘉萝给予的关怀和温暖。 短短半月,他竟然已经习惯林嘉萝的存在,习惯她送的饭菜,习惯她在黑暗中的等待。 这种感觉太过糟糕,他不该眷恋这一丝温情的。 人心莫测,对旁人生出眷恋不舍,就是把自己的命交出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万劫不复的深渊走。 【警告!!!沈长宴好感度-50,当前好感度-30】 系统尖锐的警告声在嘉萝脑子里炸开。 这是系统的强制提示,一次性下降太多好感值,意味着任务很可能失败,系统不得不出面提醒。 刷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提到20的好感度,一下子跌破负值。 悬浮在空中的爆爆整个癫狂,疯狂怒骂沈长宴有病。 嘉萝重重咳了一声,抬高声音,“不知道侯爷今日有没有按时用膳。” 流云劝道:“姨娘还是顾会儿自己吧,您自己都还没用晚膳。” 眼见嘉萝皱着眉,流云只得道:“醉云楼的饭菜堪称一绝,侯爷肯定按时用了膳。” 嘉萝这才松开眉头,抬手去拿床头的绣绷。 “您绣了半个多月的江山社稷图,好容易卖出三两银子,转头就拿去给侯爷买酒菜。眼下您还病着,就别绣了。”流云一把夺过嘉萝手中的绣绷,藏到身后,虎着脸看嘉萝。 门外准备离开的沈长宴听到主仆两人的对话,想到被寒柏扔掉的食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离开的步子再也迈不动。 嘉萝语气无奈,“不绣东西,我也没事做。” “您病了,病人就该好好休息,做什么事。”流云拍拍胸脯,“姨娘想做什么只管吩咐我。” 嘉萝忍不住笑,“我就是有点不习惯,你不知道,我从小就靠绣东西过活,一天不做绣活心中就不安稳。” 流云心疼道:“姨娘现在在侯府,不用再为生计操劳了。” “是啊。”嘉萝笑着点头,“若不是侯爷,我早就死了,也不会有如今的好日子。” 嘉萝的眼睛太亮了,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流云试探道:“姨娘喜欢侯爷吗?” 一墙之隔的沈长宴竖起耳朵,等待嘉萝的答案。 “我...一开始我是不想留下的,我听说给人做妾不是好事。可侯爷救了我,还收留了我,我没办法拒绝。后来听你说起侯爷家的旧事,我才知道侯爷原来那么苦,便忍不住想对他好。侯爷生得那样好看,待我也好,我病了,还让人送来补品。从小到大,除了阿爹阿娘,没有人像侯爷对我这样好了。” “流云,我…我想我是喜欢侯爷的。可我有点害怕,我什么都没有,性子也不讨喜,我怕侯爷不喜欢我。” 嘉萝的声音慢慢变小,倚在床头眼睛都快睁不开,却固执地看着流云,也不知想从她嘴里得到怎么样的答案。 流云摸摸嘉萝的头,手心一片滚烫。她知道,要不是姨娘病了,人迷迷糊糊的,断不会说这么多掏心窝的话。 她只能哄骗嘉萝。 “姨娘这么好,侯爷会喜欢你的。” 嘉萝满意了,慢慢合上眼。 【沈长宴好感度+60,当前好感度30】 第7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7 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下来,沈长宴不知在房门外站了多久。 他没能走得掉,却也不知该怎么进去面对嘉萝。 本以为嘉萝是因为名分,以及名分赋予的责任才对他好。 不曾想,她竟对他动了真心。 他对她好? 这话沈长宴听了都想发笑,可偏偏,嘉萝看不出他谎言之下早已冷透的心。 沈长宴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但他又诡异地感到心安。 遭受过未婚妻背叛以及灭门之痛,他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嘉萝天真懵懂,是他能完全掌握把控的类型。 她喜欢他,所以不会反抗他,最重要的是,她无力反抗他,哪怕有一天他腻了,想扔掉她,她也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既然如此,将她留在身边又何妨。 确实是他草木皆兵了,他也是个人,想要一丝温情何错之有?嘉萝没有背叛他,他何必预设没影儿的事。 翻涌而出的阴暗情绪渐渐消散,沈长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模样。 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房间里传来流云惊慌的声音。 “过了这样久,怎么姨娘身上还是这么烫?” 沈长宴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已经推开房门,和急急忙忙往外走的流云四目相对。 “侯爷。”流云震惊过后,福身行礼。 “侯爷是来看望姨娘的吗?”流云问。 沈长宴点头,长腿跨过门槛,他只当自己刚刚到,一边往里走,一边声音平静地问:“她怎么样了?” “姨娘在发热,我换了好几条帕子给姨娘擦身,都没什么用。”流云跟在他身后回话,走了没两步,抬头见侯爷忽然停在原地。 没等她发问,耳边就响起侯爷冷沉的声音,“还不快去请府医。” 流云打了个颤,立刻跑出去,动作慌乱极了,惹得守在门外的青松、寒柏二人面面相觑。 沈长宴并非像流云想的那样动了怒,他其实和流云一样有点慌乱。 无他,只因床榻上满脸绯红、双眸紧闭的嘉萝。 她应是很难受,眉心微蹙,额头和面颊残留着水渍,打湿了两鬓的乌发,看起来很是可怜。 有几颗水珠顺着她的脸往下落,滴在她圆润白皙的肩头,一截雪白的手臂从厚实的被褥里斜刺而出,悬垂在床榻上。 她右半边身子掩藏在被褥里,另一边却近乎“赤裸”在外,被角虚虚覆在锁骨下方,把她的左肩、腰侧大方地留在外边。 沈长宴忽然痛恨起自己的好眼力,明明相隔十几步距离,他却将嘉萝穿了何种颜色的肚兜看得清清楚楚,素淡的青色立刻烙印在他脑海中,怎么都赶不走。 狭长的凤眸半垂,他负着手,缓步走向床榻。 不由在心中暗怪流云做事不经心,依照嘉萝的状态看,定是流云为她擦过身后,随手扯过被角替她遮盖,却没盖严实了,才让嘉萝“有机可趁”,把手伸出来解热。 这副样子若让旁人看见,成何体统。 所以他才打发流云出去。 流云走了,自然只能靠他收拾“残局”。 他侧着头站在嘉萝床前,伸出两根手指夹住被子,猛地一拉,把嘉萝露在外面的肌肤盖住,随后才拿正眼看向嘉萝。 发现嘉萝的手还在外面,沈长宴轻咳一声,坐到床边矮凳上,握住嘉萝的手,把她的手往被子里放。 在他准备抽回手的那一瞬,掌心忽然被细软的手指拉拽。 “侯爷?” 女子沙哑中带着疑惑的声音在沈长宴耳边响起。 她的手指有点湿,但很热,洇得他的掌心也跟着湿热。 她的力气很小,沈长宴用点力就能把手扯回,但他却没有动作,任由嘉萝拽着他的手。 “是侯爷吗?还是我在做梦?” 沈长宴看着嘉萝皱眉,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不知怎么的,心口有些发麻,连带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柔和。 “是我,不是梦。你感觉如何?” 他眼见嘉萝虚掩着的双眸慢慢瞪圆,受惊似得收回手。 温软的触感消失不见,沈长宴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遗憾。 “我...妾,妾好多了,烦劳侯爷关心。”嘉萝挣扎着想要起身,动到一半,身子僵硬地停下,眼眸中尽是尴尬和不敢置信。 沈长宴也意识到她不便起身,很快道:“你还病着,躺下休息,别乱动。” 嘉萝松了口气,小幅度点头,慢慢躺回去。 她根本不敢看沈长宴,恨不得拿被子蒙住头脸,整个人一点一点往被子里钻。 沈长宴看得心中怜意更盛,忍不住逗她,“再动我就看不到你了。” 被子里的人一僵,只得慢慢钻出来,飞快看他一眼,又把眼神移开。 沈长宴嘴角弯起弧度,凤眸蕴着温柔的光,笑看着嘉萝。整个人如冰面破开,露出潺潺流水,不经意间的温柔足以消解一切寒冰。 他不常笑,这是第一回在嘉萝面前露出毫不掩饰的笑容。曾经的宁国公世子是整个京城大半贵女梦寐以求的郎君,不止为他的身份,也为那张英俊的脸,哪怕没有高贵的身份,也有人愿意为这张脸嫁给他,足可见他容貌之盛。 嘉萝看着他发呆,半晌吐出一句真挚的赞美。 “侯爷真好看。” 直白的话语不止惊了沈长宴,也惊了急忙赶来的流云和府医。 听到脚步声,沈长宴脸上的笑瞬间收敛,转头看向门口。 流云和府医低着头,生怕打搅了姨娘和侯爷的好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两人规规矩矩站着,却看得沈长宴直皱眉。 府医是他惯用的人,值得信任,但到底是男子,不方便为后院女眷诊病,赶明儿还是需要寻个女医常住府中。 沈长宴:“李大夫,你先出去。” 李大夫不明所以地退下。 “流云,为姨娘更衣。”沈长宴说着,人走到一旁的屏风后。 临走前,他看到嘉萝的脸因为羞涩整个红透,心中也有些别扭。 他躲在屏风后,因为耳力好,清楚地听到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由后悔方才没有随李大夫一道出去。 所幸流云手脚麻利,尴尬的时间很快过去。 第8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8 沈长宴从屏风后走出,视线中嘉萝已经换上浅绿色襦裙以及同色的夹袄,半倚在床头。 李大夫正在为她诊脉。 嘉萝垂着眼,并不敢看他。 沈长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抹半隐半现的淡青色,反应过来后,身子僵在原地。 以为被侯爷紧盯着的李大夫后背不禁濡湿,反复仔细为嘉萝诊脉,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才收回把脉的手。 “姨娘并无大碍,发一发汗,按时服用两日的汤药,便能大好。”李大夫转过身,向沈长宴回话。 沈长宴颔首,“下去熬药吧。” 随后他又吩咐流云去厨房取晚膳。 房间里只剩下嘉萝和沈长宴。 嘉萝捏住被角,鼓起勇气仰头看沈长宴。 “多谢侯爷。” 沈长宴看出她还在害羞,她虽然话不多,人却是个聪明的,定是从他让她更衣的话里猜出了什么。 沈长宴不禁轻咳一声,“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嘉萝的眼睫受惊似得颤动,嘴角绽开动人心魄的笑,“好。” 她还病着,眼睛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光,水光下是掩饰不住的欢欣。 眉眼间的神情和素日的举动,都在告诉沈长宴一件事——她喜欢他。 沈长宴心底的别扭顷刻间消散。 她喜欢他,又是他的人,他们之间,做什么都不为过,只是看了一眼而已,算不得什么。 沈长宴想开后,迈步来到嘉萝床边,坐到矮凳上。 这个凳子是流云为嘉萝擦身时用的,对沈长宴来说过于矮和小,他坐下后,几乎与嘉萝平视,双腿不能舒展,只能屈在身前。 嘉萝不由道:“侯爷,您这样坐会不舒服的。” 沈长宴倒不在乎这些,行军打仗时比这更差的环境都待过,但他有心逗弄嘉萝,于是问道:“那我该坐哪儿?” 嘉萝被他问住,视线在四周环顾。 用膳的桌椅离床榻有些远,总不能让沈长宴去搬椅子,对面的软榻倒是舒适,但让沈长宴坐到哪儿和她对望着说话,太不像话。 嘉萝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想了半晌,忽然往里挪了挪身子,露出半边床面,伸出手拍了拍床。 “侯爷可以坐这里。” 她低着头,脸庞像红透了的水蜜桃。 沈长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一瞬后,坦然起身坐到空出的一半床上。 他身量高大,坐过来后整个人像山岳般挡住嘉萝左边大部分光亮。 从侧边看,嘉萝的身形也被他挡得严严实实。 他的存在感太强,不容人忽视,嘉萝的身子变得僵硬,手指紧紧拽着被面。 沈长宴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嘉萝猛地抬头,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鼓舞,她重重点头,“我相信侯爷。” 她试探着伸出左手,握住沈长宴右手大拇指。 她没敢太用力,如幼兽般小心翼翼掀开长毛,露出柔软的肚皮给信任的人类。 沈长宴毫不怀疑,如果她感受到一点拒绝的意味,便会翻过身,再不肯露出柔软的一面。 沈长宴当然不会给嘉萝退缩的机会,他伸出手,反握住嘉萝的手,与她双手交握。 看她微不可察松口气的样子,沈长宴用力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就像现在这样,再多信任我一些,多喜欢我一些,永远都不背叛我,我便也不会轻易抛弃你。 深知嘉萝这般性子纯挚天真的人很容易拉拢取信,沈长宴并不介意多给嘉萝一点甜头,以保证她对自己的忠诚。 看着嘉萝对他交付更多信任和依赖,沈长宴的心得到了难得的平静。 他们双手紧握,没有说话,周身的氛围却意外的和谐甜蜜。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拿着食盒进来的流云看到沈长宴坐在嘉萝身侧,脸上的震惊遮都遮不住。 她进退两难,想退下,进屋时发出的声音早被沈长宴捕捉。 “进来。”沈长宴声音淡淡。 流云将饭菜摆放好,识趣地退出。 沈长宴松开嘉萝的手,“去用膳吧,我马上来。” 说罢,先行离去。 嘉萝点头,掀开被子下床,乖巧地坐在桌子前。 沈长宴再回来,身上的玄色衣袍被湖蓝色长衫代替,这个颜色比玄色更难驾驭,一个穿不好,便有故作老成的嫌疑,他穿着却不违和,周身流露出几分威严庄重。 嘉萝静静看他朝自己走来,随后坐到了自己对面。 饭桌很大,正正方方的形状,围满了坐能坐下十几个人,嘉萝和沈长宴相对而坐,中间隔了十几道菜,说是同桌吃饭,其实隔得很远。 这样的用餐环境让嘉萝有些紧张。 她努力找话题活跃气氛,希望得到沈长宴的回应,以此缓解再度变得冷淡的气氛。 “今日的午膳,侯爷可还满意?” 更衣过后,用冷水洗过脸,已经从方才的和谐氛围中抽身的沈长宴目光一凝。 他神色如常,语气平缓道:“不及你的手艺。” 嘉萝因为他的夸奖变得轻松起来,腼腆地笑着,“侯爷更喜欢何种口味的饭菜?妾以后做给侯爷吃。” 沈长宴抬手夹了一块鱼肉,“我不忌口,吃什么都可以。” 嘉萝语气认真,“妾记下了。” 她知道沈长宴说的是假话,沈长宴的经历注定了他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喜好,哪怕是流云,也不清楚经历家变后的沈长宴到底喜欢何种口味的饭菜,何种颜色的衣服。 他怕有人给他下毒,也怕穿得过分年轻压不住手底下的人。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是沈长宴这五年来生活的真实写照。 嘉萝没指望他现在能说真话,因为总有一日,她会让沈长宴心甘情愿地向她交出全部真心。 用过晚膳,流云端来汤药。 嘉萝眼都不眨一饮而尽。 沈长宴没有多逗留,眼看嘉萝喝完药,嘱咐她好生休息,送饭的事等她大好再动手不迟。 嘉萝乖巧应下,送他离开后,打开面板,检查今日好感度的增减状况。 【恭喜宿主紧急避险成功!】 开屏蹦出一句恭喜,看得嘉萝直挑眉。 她料到今日沈长宴会来,但没想到他竟然那么抗拒对旁人的在意,她不得以利用和流云的对话勾起他的愧疚,接着一番真挚表白,这才稳住局面。 细想想,今日情况确实危急。 【沈长宴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35】 忙活一晚,只加了5点好感,意料之中的事,嘉萝倒不气馁。 爆爆忍不住吐槽:“饭菜扔掉,护膝不用,好感度加得还慢,沈长宴这个没有心的石头!” 第9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9 嘉萝病好后,继续给沈长宴准备一日三餐,晚上提灯等他回府。 她缓慢而不着痕迹地渗透进沈长宴的生活,温水煮青蛙似得用一个月的时间把好感度刷到40,到了40,好感度就像被冰冻住了一般,小半个月没有增加一点。 对于沈长宴这般冷心冷清的人来说,40已经是一个比较高的好感度,但对嘉萝来说这些好感度还不够,远远不够。 现在的她于沈长宴而言仍然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充其量就是一个看得顺眼、有一点点在意的宠物。 寥寥几次一起用膳,沈长宴都坐得离她很远;她往书房送了那么多香囊、剑穗,沈长宴也从来不用;至今为止,沈长宴都没叫过她的名字,嘉萝怀疑他可能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沈长宴对她竖着心防,只让她在可容许的范围内活动,却不肯让她接触他的心。 继续走温情路线无法大幅度提升好感度,更没法让沈长宴对她放下全部戒备,嘉萝只能耐心等待一个重要的契机。 这个契机用好了,能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不仅有利于接下来的攻略,也有利于还没有一点进度的虐渣任务。 又过了半个月,嘉萝终于等来了期待已久的机会。 因着嘉萝的存在,沈长宴用餐规律了很多。 青松和寒柏十分感谢嘉萝,都很乐意在出府的时候顺道替嘉萝把绣活带出去卖钱。 不过青松一直贴身跟着沈长宴,行动多有不便,嘉萝更多还是麻烦寒柏替她卖绣品。 月底那一日,寒柏总会外出采买府中下一月需用的东西,嘉萝提前一日把攒了多日的绣品装进盒子里交给他,请他带出去变卖。 寒柏并没有忘记嘉萝的请求,送走沈长宴后,便拿着盒子准备出府。 走到门口的时候,眼见沈长宴的马车折回,寒柏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看见青松跳下马车,冲他大喊,“侯爷旧疾复发,快来帮忙。” 寒柏急忙奔去。 两人一道用力,架着腿疾复发的沈长宴入府。 匆忙中,寒柏手中的盒子脱落,他太过着急沈长宴的情况,竟也没注意到。 嘉萝在沈长宴回府半个时辰后才知道他旧伤复发。 一个不留神,长针刺穿了她的食指,血珠滴落,在绣布上洇开,生生毁了一幅好绣品。 流云自责不已,“都是奴婢不好,吓着姨娘了。” “不关你的事。”嘉萝摆摆手,追问道:“侯爷如何了?” “说是已经稳定,但侯爷这伤是战场留下的旧伤,平时不怎么发作,一发作便疼得要命,事后也需修养许久。”流云忧心忡忡。 嘉萝猛然站起身:“我去看看侯爷。” 两人赶到书房的时候,正撞上一群太医匆匆赶来,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为沈长宴治疗腿疾。 有他们在,嘉萝进不去,只能在书房外的屋檐下静等。 一等,便是两三个时辰。 太医一拨拨进去,一拨拨出来,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沈长宴快死了。 太医们忙活半天,末了给出结论,称沈长宴旧伤太过严重,一个月内不得辛苦劳心,不然旧伤只会更重。 消息传到宫里,皇上“体贴”地给沈长宴换了一个清闲职位,转头让自己的心腹顶替了沈长宴在皇城司的位置。 沈长宴拖着旧伤,跪在书房外领旨。 他被皇帝的无耻气得眼底弥漫起血丝,屈辱地接过圣旨。 太医们和宣旨的太监们一齐离去,书房外只剩下寥寥数人。 沈长宴看到了满目担忧望着他的嘉萝。 瘦瘦弱弱一个人,站在寒风里,也不知道穿件披风,冻得鼻子、手都红红的。 沈长宴收回目光,目不斜视从嘉萝身边掠过。 嘉萝抬手拉住他的衣角。 沈长宴离去的脚步一顿。 “侯爷,您还疼吗?” 沈长宴转过身,猛然拉住嘉萝的手,扯着她往前走。 周围人都被沈长宴的举动吓到,没人敢上前阻拦。 沈长宴的力气太大,攥得嘉萝的手生疼,她没有一丝挣扎,配合着沈长宴同他进入书房。 “彭”的一声,书房门被沈长宴用力关上。 嘉萝被沈长宴抵在房门上,他的大掌握紧嘉萝双手手腕,把嘉萝的手高举过头顶。 铺天盖地的吻落在嘉萝脖颈间。 粗重的呼吸声在嘉萝耳边回响。 沈长宴没有经验,行动受本能支配,对着嘉萝的脖子又咬又啃。 嘉萝咬牙承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反抗的动作。 过分的顺从配合让沈长宴吻得更欢。 嘉萝的脸有点凉,粗糙炽热的舌面掠过她的皮肤时,两人都忍不住颤抖。 沈长宴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送。 没过多久,他松开嘉萝的手,双手用力,把嘉萝打横抱起,往里间走去。 嘉萝被扔到床榻上,本能坐起身,起到一半,被沈长宴按回去。 沈长宴压下身子,继续吻她。 他的动作越发粗鲁,嘉萝忍不住害怕地挣扎。 可他像一堵墙,怎么推都推不动。 “阿萝,别动。” 他低声在她耳边道。 嘉萝呼吸一轻,伸手抱住他的腰身。 她不再挣扎,任他予取予求。 书房外,流云满脸羞红低着头。 侯爷平日里看着正经,没想到脱了衣服也那么会骗人。 不停骗姨娘是最后一次。 这都最后一次多少回了。 她腿都站麻了。 姨娘的声音听起来太过可怜,流云害羞的同时忍不住在心中担忧。 她抬头看了一眼,此时月亮高悬,夜色已深。 而房间内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知会持续多久。 又等了半个时辰,流云方听到沈长宴低沉沙哑的声音。 “备水。” 第10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10 沈长宴站在床榻边,随意披着一件雪白的寝衣,幽幽的烛光映出他洇着汗水的脸,狭长的凤眸眯起,一瞬不瞬盯着已经陷入昏迷,脸上满是泪痕的嘉萝。 他的视线既专注又锐利,仿佛能透过被褥看到她不着一缕的身体,以及皮肤表面斑驳的红紫痕迹。 理智回归后看到嘉萝如此惨状,沈长宴亦久久无法回神。 他没有过女人,做公府世子的时候为了给新妇体面,没有收过通房,后来徘徊在生死边缘,更没有什么旖旎心思。 嘉萝是第一个和他有肌肤之亲的女子。 身体的交融,让他对她的感观变得复杂。 从前只把她当成可有可无的宠物,可经过方才的事,有些东西到底变得不同。 接到圣旨时,沈长宴真的想不管不顾冲进宫里,一剑刺死不要脸的昏君。 可他不能,他只能压抑住满心的仇恨,任由痛苦和不甘在他身体里游走,任由焚毁殆尽的宁国公府在他脑海中浮现。 在他快要发狂的时候,有人问他——还疼吗? 疼啊,怎么可能不疼。 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疼得他说不出话。 他需要一个出口,把身体里、心里积聚的愤怒痛苦发泄出来。 所以扯了嘉萝进书房。 没有缠绵缱绻,只有无尽的宣泄。 嘉萝承受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但她没有一丝反抗 ,只是收紧手臂抱紧他,用满是担忧的眼神望着他,仿佛他是她的全部。 她也不喊疼,不求饶,只是一遍一遍喘着气,努力调整呼吸配合他。 沈长宴觉得她是真的愿意融进自己的身体,把她的一切都奉献给他。 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心中的痛苦,因为她的安抚慢慢消散。 就好像她抚摸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腐烂阴暗的心脏。 沈长宴抬手按住胸膛,隔着皮肤,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有力的跳动,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回应嘉萝炽热的爱。 哪怕他已经不会爱人,不会相信人,但想到有人这么爱着他,他仍然感到安心。 “侯爷,水已经备好了。”流云的声音隔着房门传进来。 沈长宴来不及阻止,眼见床榻上的女子因为受惊长睫晃动,随后缓慢睁开眼,和他四目相对。 嘉萝的眼底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因为刚刚醒来人还有点懵,沈长宴无法从她的眼神分辨她此刻的心情。 他没有收回视线,直勾勾盯着她,想看清楚她的反应。 可她很快移开视线,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僵硬,牙齿咬着下唇,用的力很大,一点也不担心会咬伤自己。 沈长宴近前几步,影子把嘉萝整个笼罩。 他俯下身,手指在嘉萝唇上摩挲,“别咬。” 他明显感觉到嘉萝的身子一颤,于是心脏也跟着颤动。 嘉萝微张着唇,唤他,“侯爷。” 声音太小,太弱,太沙哑,若非离得近,他根本听不到。 之前几回受不住,她便会这样唤他,嗓音细细的,声音怯怯的,气息乱掉,胸膛颤抖。 抚着唇的手松开,转而抚摸她濡湿的脸,掌心的湿热感使他的身体生出一点燥意。 双手用力,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怀中。 怀中人气息比方才更乱,眼神变得慌张。 “别怕,我带你去净室。”沈长宴出声安抚,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嘉萝轻轻嗯了一声,根本不敢乱看,鼻尖充斥着似麝非麝的味道,是她从来没有闻过的气味。 她蜷缩着身体,乖顺得让人心疼。 净室很大,沈长宴把嘉萝整个放入浴桶中,转身去到屏风后的浴桶旁。 水流声夹杂着女子低低的抽气声传到他耳中。 沈长宴身体发僵,想到嘉萝身上的伤,脸色变得难看。 他自认不是个残暴的人,也没有特殊癖好,可偏偏方才失了控,伤了她。 【检测到沈长宴好感度大幅提升,当前好感度55】 【恭喜宿主打破攻略纪录!您将得到系统派发的超级奖励。】 【奖励内容为:商城中任意一件10能量币及以下的商品。】 接连响起三道提示音,嘉萝不由挑眉。 50好感度是个大难关,好感度达到50,已经算是在意的程度,50之后,好感度只会越来越难增加。 之前几个攻略者,把沈长宴的好感值刷到50之后,便再难有寸进。 怪不得任务中心这么大方,还下发了奖励。 不过任务中心未免高兴得太早,她忙了一晚上,被迫在系统空间里看了一整晚的活春宫,攻身又攻心,也只是让沈长宴提升了15点好感值罢了。 听到嘉萝心声的爆爆忽然出现,漂浮在半空中,翘着尾巴。 “按照以往的经验,好感度达到40后,沈长宴就变得越来越吝啬,每次增加好感度都是一点一点往上加,有的时候还零点几的加。” “一回增加15好感值已经很厉害了!”爆爆兴奋道,眼睛一闪一闪,真的亮起了光。 还好只有嘉萝能看见他,不然他怕是会被当成妖怪。 嘉萝忍不住笑,“还要谢谢你的珍藏。” 爆爆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愧疚,“那些都是我捡的别人不要的东西,要不是阿萝你翻出来,我都快忘了。” 爆爆是新手系统,接到的任务还是地狱级难度,根本没机会挣能量币,和嘉萝绑定前,他只能在任务中心捡垃圾度日,有什么捡什么,来者不拒。 嘉萝很早之前便在谋划今日之事,愣是从一堆垃圾里找出一点迷情香。 这香效用不大,最多能勾起沈长宴一丝欲望。 但他当时心神不稳,整个人处于崩溃边缘,急需发泄情绪,嘉萝拉住了他,说的话直达他心坎,这才有了之后几个时辰的床笫之欢。 但凡嘉萝没有拉住沈长宴,没有说出那句话,过程中有一点反抗,今日的事都成不了。 她每一步都算到了,也做到了,沈长宴插翅也逃不掉。 男人向来觉得得到了女子的身体,便是得到并且掌握了她的全部。 自觉彻底拥有嘉萝的沈长宴会忍不住对她放心,这种信任连理智都无法阻止。 嘉萝便是要利用这种心理,冲破沈长宴的心防,在他心里扎根。 然后完完全全地掌握他。 第11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11 沈长宴穿着寝衣,把身体浸泡在浴桶中。 温热的水流冲刷掉满身的粘腻和汗水,他鞠起一捧水,狠狠冲洗头脸,想把脑海中男女相拥的身影赶走。 可越是这样,那些画面反而变得越来越清晰。 屏风另一侧细细低低的抽气声还在继续,敲击着他的耳骨,配合着脑子里支离破碎、不断变化的画面,一点点摧毁他的理智。 眼前闪过素淡的青色和极致的雪色,沈长宴呼吸变得急促。 关键时刻,他轻声吐出萦绕在唇齿间,掌握他所有感官的两个字。 “阿萝。” 声音又低又哑。 “侯爷?”受惊似的女声从屏风另一侧传来,带着询问和不明所以的疑惑。 沈长宴喉头微滚,勉强平复掉喘息,半晌才道:“无事,洗好了吗?可要流云来帮忙?” “不不,不用。”嘉萝声音惊慌。 见她不再追问,沈长宴松了口气,匆匆起身,擦拭过身体换上新的寝衣。 他收拾好,忽然听到隔壁响起重物跌倒的声音以及女子小声的痛呼。 动作快过理智,沈长宴快速越过屏风。 看到嘉萝好好的没事,他紧绷的神色微缓。 嘉萝不知所措地站在衣架旁,她方才没站稳,不小心推倒整个衣架,好在最后平衡住身体,没有以脸抢地。 被沈长宴看到这样的窘境,嘉萝下意识捏紧衣摆,脸色由慌乱转为尴尬。 她身上穿着和沈长宴同色的雪白寝衣,乌发垂落,整个人像一块通透莹润的暖玉。 沈长宴眸光一暗。 几步走到嘉萝面前,将她打横抱起。 嘉萝身子忽然悬空,忍不住伸出手环住沈长宴的脖子,免得掉下去。 她仰起头,小心翼翼看着沈长宴。 注意到嘉萝的视线,沈长宴微微转过头,手下却用力,将她圈得更紧。 他没说话,嘉萝便也没问,任由他抱着自己往外走。 榻上的一切焕然一新,湿透的床单枕头、撕坏的裙子小衣通通消失不见。 好似之前种种都是沈长宴自己的幻觉。 他慢慢把嘉萝放到床榻上,拉住下意识往里缩的嘉萝,半跪在她身前。 一只手抚摸她的脸庞,一只手揽住她瘦弱的肩头。 “辛苦你了。” 他看到嘉萝猛然摇头,眼中带着慌乱和讨好。 “不,妾没事。” 沈长宴心中满意,又有点说不出的怜惜。 【沈长宴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60】 子时将至,系统结算准时到来。 嘉萝保持腼腆羞涩的神色,在沈长宴惊讶的视线中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身。 “妾不辛苦。” “妾只想侯爷开怀。” 【沈长宴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61】 提示声在面板关闭的前一刻响起。 沈长宴凤眸中的惊讶还未褪去。 嘉萝很少有主动的时候,总是沉默地承受他给予的一切。 她从她的拥抱里感受到了关心、安抚的意味。 让他想到她在书房前问他的话。 沈长宴忽然道:“有你在,我就不疼了。” 他回抱住她,慢慢压下身,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随后起身。 灯光暗下,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睡吧。” 沈长宴躺回床榻,和嘉萝肩并着肩。 没多久,他听到身侧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想来是真的累了,不然不会睡得这般快。 沈长宴合上眼,也睡去了。 他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第二日醒来,比平时晚了一刻钟。 摸摸身侧,扑了个空。 沈长宴忍不住皱眉,人也跟着清醒。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嘉萝的声音。 沈长宴随手拿起衣服披在身上,移步到门口。 “都是小的大意,还请姨娘恕罪。”是寒柏的声音。 紧接着是嘉萝的声音,“无妨,你也是担心侯爷,这些银子你拿回去吧,我不能要。” “不,姨娘你就收下吧。” 两人互相推拒。 沈长宴迈步上前,忍不住咳嗽一声,把两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 他的视线在寒柏和嘉萝快要碰到一起的手上凝结,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寒柏吓得激灵,慌忙后撤,低着头不敢说话。 嘉萝握紧手中的银子,心虚地看了沈长宴一眼,小声解释:“妾托寒柏帮忙变卖些绣品,昨日侯爷病发回府,寒柏慌乱之下弄掉了绣品,便想补给我银钱。” 沈长宴听罢,眉头皱得更紧。 他伸出手取走嘉萝手中的银锭,手一扬,把银锭扔回到寒柏怀中,接着拉起嘉萝的手往内室走。 走到床边后,他才松开手,背对着嘉萝,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侯爷,您生气了?”身后响起嘉萝怯怯的声音。 倒不是生气,就是心里堵得慌,他的女人,还需要变卖绣品过活不成? 沈长宴转过身,牵起嘉萝的手,“往后缺钱花,记得问我要。” 昨日就发现了,她的手虽然白皙,却不娇嫩,食指和拇指处有很多老茧。 这双手太过粗糙,是一双常年劳作的手。 上回听流云说她在卖绣品,他也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想,确实是他失职了。 嘉萝忍不住把手往回缩,不想沈长宴忽然加大力度,她没能收回手,只得闷声道:“妾每月有十两月例银子,不缺钱的。” “侯爷别看了,妾的手生过冻疮,还有茧子,不好看的。”她继续挣扎,想把手收回去。 这回沈长宴没再用力,嘉萝顺利抽出手,忙把手藏在身后。 “不缺钱,为何卖绣品?”沈长宴不相信嘉萝的话。 他也是头一回知道嘉萝一个月才十两月例,太少了,这点钱怎么够花。 “妾真的不缺钱。”嘉萝坚持解释,“妾...妾喜欢绣东西,也想攒些钱傍身,所以才会变卖绣品。”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忽,沈长宴相信她才有鬼,但他没有追问,点了点头,表示信了嘉萝。 嘉萝如释重负,缓缓松了口气。 “替我更衣。”沈长宴的声音变得冷淡。 嘉萝只当听不出,服侍他穿好衣服,随后回到自己院子。 第12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12 沈长宴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心中起疑后,非要查个明明白白才行。 他拿出流云呈送上来的消息,一条一条翻看。 所有的消息,他都没看过。 说到底,嘉萝只是他后院一个女眷,根本不值得花心思留神。 如果她真有问题,流云会和他当面禀报,写在纸上的消息,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沈长宴打开时间最近的一条消息。 是昨日的。 “天未亮,姨娘起身为侯爷准备早膳。” “用过早膳,姨娘开始做绣活。” “姨娘听闻侯爷受伤,不慎刺伤手指。” ...... “姨娘今日为侯爷绣了一条剑穗。” ...... “姨娘晨起手腕酸痛,我劝她不要再绣东西,她不肯听。” ...... “姨娘今日学了一道新菜,准备明日做给侯爷吃。” ...... “今日寒柏送来月例银子和几匹青色绸缎,姨娘很高兴。” ...... “姨娘说,上次送侯爷的护膝,侯爷不喜,想攒钱为侯爷重新买一份贵重的礼物。” “姨娘没说准备送侯爷什么礼物,只说要攒一百两银子,这么多银子,不知要攒到何时。 翻了许久,沈长宴在一个半月前的消息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原来如此。 一个半月前,正是她病好后那段时间。 她记得那日他来接自己的时候,仿佛是问过自己喜欢什么。 不喜旁人探知他的喜恶,他便随口答了“玉珏”。 其实,他根本不喜欢玉饰,也不戴这玩意儿。 知道真相后,沈长宴心里反而更堵了。 这个傻子。 玉珏哪有便宜的,依她一个月十两的月例银子,要攒到哪一日才买得起? 怪不得要拼命做绣活。 沈长宴想着,控制不住继续翻看前面的消息。 “姨娘病倒了,怕侯爷不按时吃饭,把好不容易攒的银子拿去给侯爷买酒菜。” ...... “今日卖绣品得了一两银子,姨娘很高兴,说要攒钱给自己买京城最好吃的糕点。” 沈长宴手指微顿,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他想到嘉萝布满茧子的手,想到被寒柏丢掉的饭菜,想到随意看了一眼就不再管的护膝,头一回生出几分悔意。 流云不是个好的监视者,她本来也不是做这个的,流水账一般记录嘉萝每日的举动。 沈长宴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样没有水平,甚至称得上凌乱无聊的消息,他竟然全都给看完了。 还记住了大部分内容。 比如,嘉萝喜欢素淡的颜色,喜欢甜口的饭菜,天一冷手上的冻疮便会发作,人虽然瘦弱饭量却不小...... 她没弄明白他的喜好,他倒先一步知晓了她的。 沈长宴有些好笑地收起流云写的消息。 随后他着青松去请了一位愿意住府的女大夫。 新请一位大夫倒不是全然为了嘉萝,一则李大夫是男子不方便出入后院,二则李大夫平日照顾他的身体,还要为他寻找解毒之法,并没有多余的精力为旁人诊病。 原本上次嘉萝生病时,他就起了请女大夫的念头,后来诸事繁多,便忘了。 今日既然想起来了,便就补上,省得嘉萝冻疮复发,也不肯劳烦李大夫。 女大夫姓秦,约莫四十来岁,精神挺好,人看着却有些严厉。 沈长宴沉声下令:“本侯后院有一位姨娘,日后便请秦大夫照顾她的身体。林姨娘手上有冻疮,先给她配一副伤药用。” 秦大夫回:“是。” 书房安静了好半晌,不知过了多久,沈长宴说出了第二道命令。 “还有,给她熬一碗避子汤,务必看她喝下去。” 秦大夫又回:“是。” 高门大户的侯爷,没娶正妻前,自然不可能让妾室怀孕生子,她明白。 “别让她知道那药是避子汤...就说是补药。” “...是。”秦大夫迟疑应下,不是很明白沈长宴的用意,妾室服用避子汤是常事,怎么沈侯非要她瞒着。 她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反正她只管听令行事。 “下去吧。”沈长宴声音发冷。 秦大夫走后,沈长宴一个人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嘉萝身份太低,且他还有大仇未报,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有孩子。 这是规矩,也是命。 他没必要太过自责。 他只是惊诧自己的卑劣,行事不够坦荡。 不想看到她失望的眼神,不想她疏远自己,所以选择隐瞒避子汤的存在。 圣贤书中教授的道理,被他舍弃得干净。 他早就变得面目全非。 通过面板知晓沈长宴全部举动的爆爆气得快爆炸。 “混蛋。”净网行动中被删掉骂人词汇的爆爆只能说出这种程度的脏话。 嘉萝在灶台前炒菜,对沈长宴的命令和爆爆的跳脚抓狂不置一词。 将菜捞起盛入盘中,嘉萝方在心中回复爆爆,“你先别生气,看看任务进度。” 虽然任务进度每日被调到晚上结算,但也可以实时查看。 爆爆听话地打开面板。 开屏一句贺语。 【恭喜宿主解锁虐渣任务。】 【沈长宴虐心值+2,虐渣进度2%】 爆爆眼睛瞪得老大,反复确认发现自己没眼花后,忍不住两眼发光。 “还有好感度。”嘉萝提醒。 【沈长宴好感度-3,沈长宴好感度+8,当前好感度66】 爆爆感觉自己幸福得快要晕过去。 过了60以后,沈长宴好感度还能一次性上升8点! 真是不可思议。 “怎么之前好感度还下降了?”爆爆低声嘀咕。 嘉萝解释,“他觉得我骗了他。” 爆爆冷哼一声,“真是难伺候!” 嘉萝轻笑,“走吧,去看看沈长宴。既然避子汤非喝不可,那就让它发挥最大的效用。” 她拎起食盒,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秦大夫赶到嘉萝院子后,扑了个空,听说嘉萝去了前院,便拿着药紧追过去。 沈长宴自醒后就没出过书房,听青松说嘉萝来给他送早膳,先是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用膳。 “让她进来吧。” 嘉萝走进书房,和沈长宴四目相对,发现他竟然率先移开眸子,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变得更加灿烂。 她眉眼含笑,双目含情,一步一步走向沈长宴。 第13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13 沈长宴平日里一个人用膳习惯了,书房的餐桌不是很大。 嘉萝把饭菜摆放好,顺从地站在一边,冲沈长宴福了福身:“侯爷慢用,妾先行告退。” “留下一起用膳吧。”挽留的话脱口而出,沈长宴说完,自己都愣了。 书房私密,沈长宴从不让外人长留,平日里嘉萝来送早膳,他一次也没留过,今日竟然鬼使神差地破了例。 嘉萝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看得沈长宴心口微酸,胸腔里的悔意慢慢消退。 他重复道:“留下来吧。” 青松眼疾手快,给嘉萝搬来椅子,放在沈长宴左手边。 嘉萝一边笑,一边朝青松道谢。 沈长宴忽然觉得青松有些碍眼,看他一眼,沉下声音道:“这里有姨娘在,你下去吧。” 青松忙退下。 嘉萝自然而然接手青松的活计,拿起公筷给沈长宴布菜。 沈长宴确实不挑食,什么都肯吃,但只要是人,都会有偏好,沈长宴也不例外,格外喜爱酸甜口的食物。 嘉萝便把自己的口味喜好往酸甜口塑造,今日做的饭菜大多也都是甜口的。 沈长宴用得十分满意。 想起嘉萝和他类似的口味偏好,他想了想,夹了一块拔丝土豆放到嘉萝碗中。 “你也吃点,不用管我。” 嘉萝飞快看他一眼,“多谢侯爷。” 她把土豆吃完,便放下筷子,对投来询问目光的沈长宴解释道:“妾不饿。” 意思是不再吃了。 沈长宴不禁皱眉,昨日荒唐一晚,他这副常年练武的身子都觉得吃不消,更何况嘉萝,不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怎么撑得住。 “你用过了?”沈长宴问。 嘉萝摇头,“没有,妾没什么胃口,侯爷不用管我,快些用膳吧。” “可是身子不适?”沈长宴放下筷子,直勾勾盯着嘉萝,越瞧他的面色越难看。 嘉萝性子太过隐忍,不喜欢喝苦药,生了病多是自己扛过去,这点流云在上报的消息里提到过。 方才没留神看,如今仔细端详,沈长宴发现嘉萝脸上敷了一层很厚的胭脂,明显是用来提气色的,她的眼神也有些疲惫,眼睛里有好几道血丝。 嘉萝被他盯得低下头,小声道:“只是有一点反胃,不是什么大毛病。” 沈长宴声音发沉,“只是如此?” 嘉萝咬唇,不再说话。 这是她第一次在沈长宴面前表现出不情愿,沈长宴的心不受控制地下坠,心底生出几分恼怒。 “青松,去叫秦大夫过来。”他冲门外喊道。 嘉萝猛地抬起头,险些跳起来,忍不住拔高声音阻止:“侯爷,不要。” 沈长宴几乎压不住心中的愤怒,起身来到嘉萝面前,拉着她站起身。 嘉萝没有挣扎,站起来后却忍不住低声抽气,仿佛在忍耐什么。 沈长宴眸光一厉:“你受伤了?” “没有,侯爷别问了。”嘉萝用力想抽出手,无奈沈长宴攥得太紧,她抽不动。 下一瞬,她的下颌被人捏住,被迫仰起头。 沈长宴一字一句道:“阿萝,不要骗我。” 他的神色和语气太过认真,好像嘉萝背着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或许在沈长宴看来,只要嘉萝想对他隐瞒些事情,便是对他的不忠。 今晨那一回他可以不计较,但这一次,嘉萝的抗拒太过明显,明显到让沈长宴感觉不适——她是他的,怎么能对他有所保留和隐瞒。 嘉萝眼底冒出水雾,声音很是委屈,“我不是要骗你,我...我,我身上有点疼,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想看大夫。” 沈长宴面色一怔,手下力道放松。 嘉萝趁机挣脱他的束缚,忍不住往后退。 嘉萝的举动把沈长宴拉回现实,他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站着,气氛一度冷到极致。 “侯爷,秦大夫到了。”门外传来青松的声音。 嘉萝吓了一跳,上前几步拉住沈长宴的衣袖,哀求道:“侯爷,妾真的没事,妾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瞒着侯爷了。” 沈长宴只觉喉咙堵得难受,他牵起嘉萝的手,低声道:“阿萝,你听清楚了,来的是秦大夫,不是李大夫。秦大夫是女子,你尽可以告诉她你的病症。” 嘉萝又期待又害怕地问:“真的吗?” “真的。”沈长宴点头,“以后就由秦大夫照顾你的身体。” 见嘉萝不再抗拒,沈长宴出声唤秦大夫进来。 秦大夫一进来,便被坐在椅子上的嘉萝吸引。 美人如玉,眉眼清澈如春水,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保护的心思。 想来这便是她以后要服侍的林姨娘,秦大夫暗忖,对着嘉萝露出恭敬讨好的笑容,眼见嘉萝笑着冲她点头,秦大夫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眨眨眼,笑容还在,秦大夫方知自己没有看错,心中对嘉萝生出几分好感。 “姨娘身子不适,你替她瞧瞧。” 沈长宴坐在嘉萝身边,眯起眼看秦大夫。 秦大夫不敢耽误,上前为嘉萝诊脉。 “姨娘昨日可行过房事?” 一言激起万层浪,嘉萝瞪大眼,不知所措地看着秦大夫,很快又去看沈长宴。 沈长宴也被秦大夫的直白弄得下不来台,偏生秦大夫一脸认真平静,他也不好责怪,只得维持镇定,替嘉萝把话回了。 “是。” 秦大夫把目光转向沈长宴,“敢问侯爷,行房时间多久?行了几回?” 沈长宴冷冷看她,“约莫两三个时辰。四回。” 秦大夫点头,“姨娘年轻,昨日又是头一回,这般时间、次数,免不得伤身。” 说罢,又看向嘉萝,“姨娘既然疼,就该好生歇息,不然撕扯到伤处就不好了。” 嘉萝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从鼻子里挤出气音,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沈长宴在旁呆得也不自在,出声打发秦大夫走,“姨娘既然疼,你便给她开些止疼的药。” 秦大夫一口应下,“侯爷今晨嘱咐的药,老妇已经熬好,可要现在端来给姨娘喝?这药有时效,喝得晚了怕是不管用。” 沈长宴勉强维持的冷静面皮一寸寸皴裂。 旁边的嘉萝声音懵懂好奇。 “什么药?” 第14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14 沈长宴感受到嘉萝投向他的目光,头一回理解了“如芒在背”四个字的深刻含义。 他勉强笑道:“你身子弱,这药是用来给你补身子的。” 这话本该秦大夫同嘉萝说,如今倒叫他说了。 一旁的秦大夫不由侧目,能把避子汤说成补药,沈侯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着实深厚,这位林姨娘怕是要被沈侯吃定了。 说沈侯在乎林姨娘吧,可他偏让她喝伤身的药,说他不在乎吧,他却费心瞒着林姨娘汤药的真正效用。 可怜林姨娘一无所知,还笑着同沈侯道谢。 秦大夫正在心中感慨,忽然发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整个人不由僵硬。 “老妇去拿药。” 秦大夫很有远见地退下,把空间留给嘉萝和沈长宴。 嘉萝眼见秦大夫离开,调转身子,面向沈长宴。 “方才是我错了。侯爷关心我的身体,我却因为不好意思瞒着侯爷,害侯爷担心了。”嘉萝小声道歉。 她每说一个字,沈长宴的心便收缩一次。 他说不清心中是何感受,但本能地不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 沈长宴伸手抚摸嘉萝的脸,狠下心道:“以后记得听话。” 嘉萝用侧脸蹭他的手,“妾记下了。” 青松一路低着头把汤药端进书房,放到桌面上,全程目不斜视。 虽说青松没看到两人亲密的样子,嘉萝还是有点害羞,坐直身子后很快捧起药碗。 药汁苦得很,还没入口就能闻到浓郁的苦味。 嘉萝忍不住皱眉。 沈长宴也闻到了,只觉这药比一般的汤药还苦。 避子汤都这般苦吗? 他冲一旁的青松道:“去拿些蜜饯来。” 嘉萝阻拦,“不用了,侯爷。甜苦交加,妾更受不了。一点苦味罢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沈长宴只得摆摆手,示意青松不必去。 嘉萝仰起头,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 明明喜欢甜的,喝苦药却这般干脆利落,是因为想快点把苦涩结束掉吗? 这话直到嘉萝离开书房,沈长宴也没问出口。 他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忽然对青松道:“她是不是送了很多东西到书房?” 亏得青松机灵,很快反应过来沈长宴说的她指的是谁。 “是,寒柏把姨娘送的东西都收到库房了。” 沈长宴:“去让寒柏把东西找出来。另外,从我私库里取一百两银子送去听荷院。” 听到最后三个字,青松满心诧异。 侯爷竟然记得姨娘院子的名字,真是稀奇。 他不敢耽误,转身便要去找寒柏。 快走出书房的时候,身后又传来沈长宴的命令。 “去打听一下,京城最好吃的糕点是什么,买一些回来。” * 嘉萝回到院子沾床就睡,可把流云心疼坏了。 没过多久,院子里传来细碎的声响,流云气冲冲出去,想看看谁这般不长眼。 没想到来人竟是寒柏,身后还跟着好几个随行的仆从。 他们脚下摆放着四口大箱子,看起来份量不轻。 “这是做什么?”流云走下台阶问。 寒柏:“这些都是侯爷特意吩咐给姨娘置办的东西,姨娘呢?也叫她出来高兴高兴。” 流云压低声音,“姨娘太累了,现在还睡着。” 寒柏同样压低声音,“那你先替姨娘收着。” 他指着箱子一一道:“这一箱是彩霞锦。” “这一箱是毛料。” “这一箱是头面首饰。” “最后一箱是京城时兴的糕点。” 前面的几样东西,流云都不稀奇,最后一样却让她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买这么多糕点?” 寒柏无奈道:“是侯爷吩咐的。本来我只买了城里卖得最好的茯苓糕,可侯爷尝后觉得太过一般。我又去买了桂花糕、桃花糕,侯爷都不满意。索性我就把叫的上名字的糕点都买了一份。你眼尖点,瞅准了姨娘最喜欢哪种,明日记得告诉我。” 流云瞪大眼,“真是侯爷吩咐的?” 寒柏点头,“如假包换。” 他凑到流云耳边,“不止呢,那些毛料都是侯爷往年亲手猎的珍品,一直收藏在库房,这一回竟拿了一半给姨娘。” 流云张大嘴。 “侯爷这是转性了?” 寒柏:“我可不知道。” “对了,侯爷还赏了姨娘一百两银子。”寒柏说着,从最后一位仆从手里拿过装银子的托盘。 “里面多的五两银子,是我给姨娘赔罪用的。你一说,姨娘就懂了。” 说罢,寒柏带着仆从离开,留下流云一个人消化方才的话。 越品,流云整个人越懵。 以至于嘉萝睡醒,她都还没有完全回神。 “流云,流云。”嘉萝唤她。 “啊,姨娘,你说什么?”流云问。 嘉萝失笑,“帮我涂一下药。” 她说着,伏在床上,褪去肩上的衣物,露出整片后背。 她的皮肤很白,像雪一样,便显得脊背上的指痕越发刺眼。 流云被眼前所见刺激到,一下子清醒。 只后背就这么多淤痕,怪不得姨娘昨日哭得那么惨,侯爷这哪里是送礼,分明是补偿。 流云拧着眉,手指揩掉一层药膏,细细涂在嘉萝伤口处。 “其实没那么疼,就是看着吓人。”嘉萝柔声道。 流云没接话,眼睛有点发酸。 她替嘉萝感到不值,本就是个替身,还要受这样的折磨。 想到嘉萝对侯爷的深情厚谊,流云心里更堵了。 涂完药,嘉萝便又睡下,因着胃里难受,晚膳也没用,只勉强吃了些沈长宴送来的糕点。 流云服侍她睡下后,照例书写嘉萝每日行程。 “辰时一刻,姨娘为侯爷准备早膳。” “巳时一刻,姨娘回到院中休息,一直睡到未时三刻方醒。” “姨娘醒后,听闻侯爷送来礼物,很是欢喜。” “申时一刻,秦大夫送来特制伤药,我为姨娘涂药,发现姨娘身上多有淤痕。” “姨娘胃里难受,一天没有用膳,用了些糕点后早早睡下。” 消息入夜时,呈送到沈长宴书房。 他打开看后,沉默良久。 【沈长宴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68】 【沈长宴虐心值+2,当前虐渣进度4%】 黑夜里,嘉萝看着面板上的数值,满意睡去。 第15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15 翌日,天还未亮,整个侯府因为沈长宴的腿伤,忙得鸡飞狗跳。 “侯爷半夜腿伤复发,李大夫花了一个多时辰针灸,才帮侯爷止了痛。”流云一边给嘉萝穿衣,一边把知道的消息告诉她。 嘉萝的脸皱成一团,“从前侯爷旧伤复发也这般频繁吗?” “从未有过。”流云摇头。 “罢了,去看过侯爷便就什么都知道了。”嘉萝扯了扯身上的披风,把自己裹紧了,转身冲出房门。 因着前日夜里的事,沈长宴的书房似乎对嘉萝放开了权限。 她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书房里间。 沈长宴半倚在床头,满头满脸的汗,唇色惨白得紧。 膝盖上扎着一根又一根银针,为了方便施针,他没有穿亵裤,衣摆撩起,堆在腰腹间。 小腿肚上挂着嘉萝为他缝制的护膝,看起来像是为了扎针,才从膝盖处往下褪去的。 嘉萝顾不上害羞,快步走到他身边,坐在脚踏上,仰头看沈长宴。 “侯爷,你疼不疼?”她轻声唤他。 沈长宴摇头,“不疼。” 这点疼他早就习惯了。 “你莫要看了,免得吓着。”沈长宴又道。 他指的不是泛着寒光的银针,而是他的腿。 沈长宴虽然是武将,但皮肤不似寻常武将般黝黑,反而偏白一点。 正因肤色白,更衬得他膝盖上两团乌黑格外显眼。 浓黑的颜色似乎渗透到他骨头里,看起来邪恶又恐怖。 “这是什么?”嘉萝问。 沈长宴:“是毒。” 嘉萝惊得险些从脚踏上跌落。 沈长宴:“无妨,李大夫有把握为我解毒。” 嘉萝右手抚住胸口,长舒一口气。 “李大夫为侯爷解毒的时候,妾能不能留下来照顾侯爷?” 沈长宴默然。 “妾会很小心的,一定不给侯爷添麻烦。”嘉萝声音焦急,生怕沈长宴拒绝。 沈长宴朝她摇手,拍了拍床边,示意嘉萝坐过来。 嘉萝坐下后,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嘉萝。 “解毒会耗费很长时间,且我的腿伤时不时便会发作,你留下照顾我,会很辛苦。” 嘉萝连忙保证:“妾不怕辛苦。侯爷,你就让妾留下吧,妾看不见侯爷,真的很担心。” 过了半晌,他才道:“好,我答应你。” 沈长宴神情无奈,好似被嘉萝缠烦了,不得已才答应她。 其实他比谁都希望嘉萝能留下来照顾他。 他腿上的毒是三年前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彼时情况紧急,只能控制着不让毒素从膝盖处蔓延。 等仗打赢了,解毒的药引子生骨花却被皇帝暗中毁去,一株不剩。 李大夫拼尽全力,也只能保他五年内不死,且这毒还会不时发作,让他经受蚀骨之痛。 五年一到,若还不能成功解毒,他便会全身溃烂而亡。 这也是皇帝一直不动他的根本原因,皇帝不会为了他这样一个注定早死的人背负残害忠臣良将的骂名。 此次毒发,确实是意外,但也是他的机会。 皇帝不知道,李大夫已经培育出生骨花,可以为他解毒。 恰好他又被解职在家。 天时地利都在他这边。 可他还缺一个信任的人照顾他。 解毒期间,他腿上的伤药必须按时更换,一刻都不能耽误。 寒柏、青松他虽然信得过,但他们跟随他多年,治伤期间,他不能劳心,有些事便需要他们出面解决。 至于流云,实在有些粗心,沈长宴不放心把这件事交给她。 想来想去,竟然只有嘉萝最合适。 所以他今日喝了李大夫熬制的汤药,提前催动毒性发作。 这么做不只是为接下来解毒事宜做准备,也是为了引嘉萝上钩。 他知道嘉萝听闻他病发,一定会来,特意嘱咐青松放她进来。 也没有让李大夫去掉他腿上的银针。 就是为了让嘉萝心软,更加全心全意地照顾他。 果然,一切都按照他想象的那般顺利进行。 自觉掌握一切的沈长宴没有意识到,他对嘉萝太自信,太放心,竟然没有想过她可能不会提出照顾他的话,而是想着如何让嘉萝更加用心得照顾他。 在他潜意识里,就没有嘉萝不愿意照顾他这个选项。 而嘉萝筹谋许久,为的就是得到照顾沈长宴的机会。 小说中,沈长宴因为不信任旁人,解毒时只让李大夫、青松、寒柏近身。 原主当时被困在小院中,连他生病都不知道。 沈长宴自己都不能保证膝盖上的毒能百分百解掉,解毒期间,他一直饱受身体和心理双重折磨。 而这,便是嘉萝看重的机会。 一个得到沈长宴信任后,能走进他内心的机会。 铺垫了两日,终于实现最终目的,嘉萝忍不住笑得灿烂。 沈长宴也露出轻松的笑意。 “这双护膝做得粗糙,没想到侯爷竟然用上了。”嘉萝看着他腿上的护膝,有些失神。 沈长宴:“你做的很好,我很喜欢。前段时日还用不上,我便让人收在库房。如今我旧伤复发,膝盖受不得凉,用起来正合适。” “那妾再给侯爷多做几双,换着穿。”嘉萝笑,“昨日侯爷送来的毛料很厚实,正好可以拿来用。” 沈长宴失笑着摇头,“整张的毛料难得,我送你是让你给自己做大氅用的。用来做护膝岂不浪费?” 嘉萝:“妾不需要大氅。” “莫说傻话,你家乡在南边,不比京城,冬日里的京城可冷得很。”沈长宴点了点嘉萝脑门,“听话,那几个整张的毛料你留下自己用。我库房还有其他毛料,等会儿让寒柏带你去挑一挑。” “可满意了?”他挑眉问。 嘉萝低低嗯了一声。 她有点不好意思,脸颊红红的,泛着蜜糖般的粉色。 眉眼间,尽是欢喜甜蜜。 沈长宴把她往怀里拢。 嘉萝顺势伏在他肩膀上,她很小心,留意着不让身体碰到沈长宴的腿。 腿上的旧伤无时无刻不在发疼,可沈长宴的内心却不似曾经那般满是仇恨怨愤,反而畅快极了。 烙印在心底,溃疡流脓的伤口正在一点点愈合。 第16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16 “侯爷,姨娘,该用早膳了。” 流云的声音传入耳膜,嘉萝下意识起身,她到现在还不习惯被人看到和沈长宴亲密的样子。 沈长宴没拦她,却见嘉萝身子摇晃两下,没起成,反而跌坐回床榻。 “怎么了?”沈长宴眼疾手快拉住嘉萝的手臂,帮助她稳定身形,拧着眉问。 嘉萝缓了会儿,等眼前的黑影消散,方道:“妾就是饿了,身上没有力气,吃点东西就好了。” 说着,她还要起身。 沈长宴比嘉萝动作更快,抬手按住嘉萝的肩膀。 “坐下。”他虎着脸,声音发沉,“别再动了,免得摔倒。” “妾没那么娇弱。”嘉萝小声解释。 沈长宴:“整日盯着我按时用餐,你自己的身体倒不在意了。” 他想到昨日纸条上的消息,嘉萝几乎一整日没有用饭,难怪身上没力气。 “妾昨日没有胃口,吃不下。”嘉萝道。 “那等会儿你陪我多用些。”沈长宴没再揪着这点不放,说到底是他害得嘉萝没力气也没胃口吃饭。 “好。”嘉萝点头。 沈长宴唤流云等人进来摆饭,李大夫也进来为沈长宴褪去银针。 嘉萝冲沈长宴使眼色,示意他放开自己,免得耽误李大夫取针,他倒好,装看不见,虽然不再按着嘉萝的肩膀,却紧紧拽着嘉萝的手臂。 嘉萝只能努力往床头缩,给李大夫腾地方。 虽然屋子里没人敢看她和沈长宴,但嘉萝还是觉得害羞,脸颊浮现淡淡的红晕,眼帘半垂,绝不往任何地方乱瞟。 沈长宴看得直乐,顾及她比纸还薄的脸皮,只是笑笑,没说话。 感受到膝盖处传来的疼痛,沈长宴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凝固,眉心微皱。 过了几息,他轻轻嘶了一声。 嘉萝被他的声音吸引,抬眼看他,“是膝盖疼了?” 她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脸颊的红晕褪去,变得苍白无措。 沈长宴心口胀胀的,有点热,又有点麻。 他勾唇笑道:“一点点疼,不碍事。” 这话像是在强撑着安慰人,嘉萝的担心不减反增,主动握住沈长宴的手,和他五指相扣。 她用行动告诉沈长宴,她会一直陪着他。 沈长宴嘴角的笑蔓延到眼底,回望着嘉萝。 两人脉脉含情,却苦了李大夫。 他跟随沈长宴多年,就没听他喊过疼。 听到沈长宴嘶那一声,李大夫取针的手险些打颤,只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没想到,更惊人的还在后边,侯爷竟然亲口承认自己疼。 李大夫不是不让侯爷喊疼,可对比侯爷受过的其他伤,取针这点疼真不至于拿出来卖惨。 偏生姨娘还相信了侯爷的话。 李大夫颇为无言,只得快速把针取了告退。 李大夫这边完事,流云那边也摆好了饭。 嘉萝正想跟沈长宴说话,腰部忽然受力,那股力道按着她往沈长宴怀里扑,头脸埋在沈长宴胸膛处,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她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抱她的人是沈长宴,嘉萝身子发颤,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惊呼,周身被沈长宴的气息包围,可她还是耳聪目明听到了流云等人惊讶的抽气声。 这下,她连脸也不想抬了,只埋在沈长宴胸膛里,闭上眼睛。 沈长宴抱着嘉萝来到餐桌前,瞧她恨不得缩成一团的害羞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流云等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多少年没见侯爷笑得这般开怀了。 上一次见,应该还是二小姐生辰那日,那时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还在。 苏家大小姐...也在。 侯爷这般开怀究竟是因为姨娘这个人,还是因为姨娘和苏大小姐酷似的脸。 流云几人看不出来,他们觉得可能侯爷自己也分不清。 但有一点他们可以确定,那就是眼下侯爷脸上的笑是真的,开心也是真的。 “不是饿了?”沈长宴拍了拍嘉萝的背,低头在她耳边道:“还不快下来用饭。” 手掌下的身体一瞬间僵硬,脊背绷直。 耳畔的呼吸声变得急促。 沈长宴点到为止,不再继续捉弄嘉萝,弯腰把她放到椅子上。 “我去换身衣服,你先用。” 湿热的气息喷薄在耳畔,嘉萝动都不敢动,从鼻腔里挤出一丝气音。 “嗯。” 直到身边属于沈长宴的气息全部抽离,嘉萝才捂住胸口,长舒一口气。 沈长宴换了身干净衣服回来,发现嘉萝坐在椅子上,没有像她答应的那样先行用膳,反而一直在等他回来,心里又满意又疼惜。 他快步走到嘉萝身边,扯过椅子,和她并肩坐下。 “怎么不用?”他明知故问。 嘉萝:“妾想等侯爷一起。” 沈长宴笑,夹了几块糖醋排骨放到嘉萝碗中。 “快吃吧。” 嘉萝拿起筷子,同样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沈长宴碗中。 “侯爷也吃。”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就没吃到过自己夹的东西,入口的食物全是对方夹的。 用过膳后,沈长宴不似往常那般急着离开去处理公务,反而拉着嘉萝说话。 沈长宴:“秦大夫给你的药膏好用吗?” 嘉萝点头,“很好用。” “昨日送去的糕点,可有格外喜欢的?”沈长宴又问。 嘉萝:“有一个叫金丝糕的,味道特别好,香甜绵软,妾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沈长宴笑了笑,转头看向寒柏。 “去联系卖金丝糕的店家,让他以后每日往侯府送一盒最新鲜的金丝糕。” 寒柏领了命令退下。 沈长宴接着看向流云,“姨娘以后留在书房和我同住,你回去收拾些姨娘平日惯用的东西送来书房。” “衣服什么的就不必拿了,从前那些料子太差。叫府上的绣娘给姨娘做几套新的,那几张毛料,也让绣娘做成大氅。还有...” 话没说完,沈长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 是嘉萝,她眼睛瞪得滚圆。 “妾之前的衣物都是新做的,可以穿的。” 沈长宴挑眉,凑到嘉萝耳边,压低了声音道,“阿萝确定,那些衣服太不经撕,我瞧着却是不好的。” 嘉萝忍不住跳起来。 声音颤颤巍巍。 “妾...妾还是和流云一起回去收拾东西,免得有遗漏。” 说罢,也不管沈长宴同不同意,拉着流云便往外走。 身后响起沈长宴低低的笑声。 嘉萝蹿得更快了。 第17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17 流云、寒柏、嘉萝都走了,只留下青松面对沈长宴。 视线中,沈长宴望着门口发笑,青松只能咧着嘴跟着笑。 “你笑什么?”沈长宴回过神,见青松笑得痴傻,忍不住皱眉。 “小的没笑啊。”青松抿紧唇,低下头不敢看沈长宴。 沈长宴:“去找匠人赶制一张拔步床,尺寸就按照我原先那张的两倍做。” 青松免不了瞳孔收缩。 侯爷要那么大床做什么? 他也不敢问,只能领命告退。 那厢,被嘉萝拽走的流云一边走,一边好奇道:“侯爷方才到底同姨娘说了什么?” 嘉萝脚步一顿,松开流云的手。 “没什么。” 流云不信,但她很有眼色的不再继续问。 没瞧见姨娘脸都红成什么样了,想来侯爷说的一定不是正经话。 这段时间被沈长宴震惊太多回,猜想到沈长宴说了不着调的话,流云竟然也不觉得震惊,她感觉自己因为姨娘和侯爷的存在成长了很多,接受能力变强了。 回到听荷院,流云依照沈长宴说的,只收拾了嘉萝平日用惯的贴身衣物和胭脂水粉,余下所需的东西都准备去领新的。 嘉萝好说歹说,才往包裹里塞进了几件没穿过的长裙。 “其他的都不能拿了,这是侯爷的命令,姨娘就别为难奴婢了。”流云一脸警惕地看着嘉萝。 嘉萝只得道:“好,不装了。” 她走到软榻旁,取出一个大盒子,将针线、布料装起来 流云忙跑到嘉萝身边。 “姨娘去书房照顾侯爷,就别拿这些针线了。” 嘉萝:“我会看情况的,要是忙我就不锈了。之前说要攒钱,还差好多呢。况且我答应了侯爷,要多给他做几对护膝。” 流云提醒道:“侯爷上次不是送来一百两,怎么会还差好多?” 嘉萝笑着摇头,“既然是送给侯爷的礼物,自然要用我自己挣的钱买。” 流云无奈地点头。 两人回到书房,沈长宴看见嘉萝盒子里的针线,忍不住皱眉。 “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严厉,他放缓了语气,“做这些绣活伤手伤眼,你如今有我,不必像从前那般操劳。” 嘉萝:“妾说过要给侯爷做护膝,侯爷难道忘了?” 沈长宴一怔,耳边很快响起嘉萝的声音。 “再者,妾做这些事从不觉得辛苦。妾身为女子,没出过远门,也不敢一个人离开镇子。逃荒前,妾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隔壁的县城。看着花鸟鱼虫、山川湖海在妾手下成型,妾觉得很高兴,很自豪,就好像亲眼看过这些景致。” 女子的声音轻轻柔柔,含着点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向往,听得沈长宴心里一酸。 他再说不出阻拦的话,“好,你想做便做,但有一点,注意保护好眼睛,一日最多做两个时辰。” 为了堵嘉萝的嘴,他又道:“这段时间我无事可做,你若听我的话一日只绣两个时辰,我就每五天给你画一幅山水画,让你做绣样。怎么样?” 嘉萝还没说话,放好东西走过来的流云忍不住劝嘉萝。 “姨娘,快答应,侯爷的画可是京中一绝,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嘉萝眼里亮起光,笑道:“妾多谢侯爷。” 用过午膳,沈长宴便拉着嘉萝来到他平日里办公的地方,要给她作画。 用沈长宴的话来说,画既然是为嘉萝做的,总要她在一旁看着,若她有不满意的地方,他立时便能改了。自然,若是嘉萝还能为他研墨,让他体验一把红袖添香的滋味就再好不过了。 嘉萝站在桌子前,有些手足无措。 “妾...妾不会研墨。” 沈长宴:“无妨,我教你。” 他来到嘉萝身后,将她整个包裹进怀中,两只手分别拉住嘉萝的左右手。 “左手往砚台里加水,右手......” 沈长宴侧头,在嘉萝耳边轻声说着话。 两人的距离太近,若有若无的桂花香钻进沈长宴鼻端,勾起了他好不容易封锁的记忆。 那夜,乌黑的长发铺在他身下,清甜的桂花香气盈满床幔,缓缓渗入他的四肢百骸。 如今这股香味又像当初那样,一点点吞噬他的理智。 沈长宴忽然松开嘉萝的手。 他退得太快,手指勾住嘉萝的衣袖往后扯。 被衣袖遮盖住的斑驳紫痕暴露在沈长宴眼前。 极淡的欲望被惊讶取代,沈长宴看着嘉萝的手腕,久久无言。 嘉萝很快扯着衣袖掩盖手臂上的痕迹。 “还疼不疼?”沈长宴问。 嘉萝不好意思地摇头,“不疼了。” “今日上药了吗?”沈长宴问。 嘉萝:“还没有,秦大夫说一日一次便可。” 沈长宴拉起嘉萝的手,“先去上药,今日不画了。”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画不画的都不重要。 沈长宴朝守在不远处的青松微微颔首,青松去到门外,把故意放进来的钉子打发走。 嘉萝垂下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在心里暗暗思索。 沈长宴被夺了实权,不少人都想探知他的消息,尤其是这几年他得罪过的政敌,一个两个往侯府送探子。 沈长宴自然要配合他们装出失意潦倒、沉迷温柔乡的样子。 否则他怎么可能答应给她作画。 原小说中,沈长宴没有她这个现成的、趁手的工具,走的是借酒消愁的路子。 细细想来,这两条路倒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为了迷惑敌人的眼睛。 这样也好,两人相处的借口又多了一桩。 嘉萝一边想,一边仰起头看沈长宴。 “那妾先去涂药。” “别急,我同你一起去。”沈长宴拉着她的手不放。 嘉萝拒绝:“不必了,侯爷在,不方便的。” 沈长宴不依,“有何不方便?这伤是我弄的,便该由我亲自上药。” 说着,他不顾嘉萝的挣扎,将她打横抱起。 第18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18 嘉萝伏在床榻上,双手紧紧抓着床单,崭新的床单被她抓出深深的折痕。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沈长宴沙哑的声音。 “好了。” 嘉萝听罢,连忙拽着堆叠在腰间的衣裳往上拉,遮盖住暴露在空气中的脊背。 短短半刻钟的上药时间使沈长宴的气息变得十分紊乱。 “我出去一趟。” 他撂下一句话,风风火火离开,好似有要紧的事要办。 嘉萝整理好衣服,慢悠悠下榻。 随手点开面板,不出她所料,沈长宴去了净室。 他也真是看得起自己,刚开荤不久,就敢和她这般亲密接触。 沈长宴确实觉得太过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也低估了嘉萝对他的吸引力,所以才会出现眼下这般狼狈尴尬的情况。 他控制不住去想方才瞧见的画面。 雪白莹润的肩、不盈一握的腰、颤抖的肌肤、连同淡粉色的小衣。 白色和粉色糅合在一起,冲击得他太阳穴突突作痛。 桂花香气粘腻至极,蚕食着他的理智。 若非在理智快要崩断的最后一刻,看到了嘉萝背上的伤,沈长宴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他面色潮红,额头因为忍耐暴起青筋。 无人的净室里,传来一道又一道压抑难耐的声音。 “阿萝。” “阿萝。” “阿萝。” ...... 嘉萝在沈长宴出声前,眼疾手快关掉面板。 她没有偷窥这种事的癖好。 爆爆在嘉萝耳边欢呼。 “+1,+1,+1,阿萝,沈长宴在做什么,怎么忽然加了三点好感度?” 嘉萝不答反问,“就方才加了3点?之前呢?” “之前累计加了4点,现在总好感度是75。沈长宴对你已经快到喜欢了!”爆爆声音激动。 嘉萝并不似爆爆那般高兴,“快到,就是没到。” 80点好感代表喜欢,90点代表爱,100点代表深爱。 这三个数值都是很重要的节点,越往后越难加,以前那样的温柔关怀,小意奉承,很大概率无法撼动这几个关卡。 她还要再想想办法。 这般想着,嘉萝穿上鞋,缓步往净室方向走去。 似有似无的喘气声在净室里回荡,敲击着嘉萝的耳膜。 沈长宴站在墙角处,背对着嘉萝,左手按住盛放衣物的箱子,右手放在身前。 他上半身衣物完整,身体时不时微微颤抖,哪怕有衣料阻隔,嘉萝也能看到他喷张的肌肉。 沈长宴没听到嘉萝靠近的声音。 直到他的腰身被一双柔软的手臂环住。 沈长宴控制不住闷哼一声,全身血液往一个地方冲。 “侯爷。” 身后响起女子轻柔的声音。 沈长宴颤抖着身子,声音沙哑如石子滚过。 “阿萝?” “侯爷,你是不是很难受,妾不想你这么难受,妾可以服侍您的。” 腰上的手圈得更紧,沈长宴感受到湿热的气息喷涌在他后背处。 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崩断。 他转过身,紧紧抱住嘉萝,埋头在她脖颈间喘息。 “你不该来。”他的语气危险又可怕,好似下一刻便会暴起,把嘉萝吞入腹中。 “妾不怕的。”嘉萝抬手回抱他。 沈长宴不再忍耐,举起她放到身后的箱子上。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 嘉萝攀着沈长宴的脖子,努力回应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沈长宴从迷乱中回神,而他怀里的嘉萝半眯着眼,绯色染透了整张脸,使她看起来仿佛喝醉了。 沈长宴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动作轻柔地抱着嘉萝往回走。 他又失控了。 再一次把好不容易修补好的画布弄得满是褶皱,痕迹斑驳。 哪怕嘉萝是自愿的,可他还是做得太过火。 把嘉萝放回床榻,沈长宴摸了摸她濡湿的脸,寻出药膏替她上药。 “对不住。” 嘉萝已经昏睡过去,无法给他回应。 沈长宴眸光一暗,沉默地替嘉萝涂抹药膏,又替她换上干净的寝衣。 【沈长宴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80】 身在系统空间里的嘉萝忍不住弯起唇。 两次鱼水之欢,给了沈长宴足够的刺激,她表现出来的无底线的包容、决绝炽热的爱意,都通过身体的交融传递给了沈长宴,影响着他的感官和判断,把他对她的好感无限放大。 攻身能得到好感度已经到头,以后就不好用了。 不过好在这两次努力没有白费。 * 嘉萝这一觉,一直睡到夜幕降临。 她睁开眼,发现沈长宴坐在床边,忍不住闭上眼再睁开。 “傻瓜,不是梦。”沈长宴见状,笑道。 他往床榻里坐了坐,扶着嘉萝起身,将她圈在怀中,声音闷闷的,“是我不好,让你受伤了。” 嘉萝倚在他怀里,声音细弱,“妾心甘情愿,侯爷不要自责。” “再说,侯爷已经替妾上过药,妾不疼的。”嘉萝又道。 被药膏覆盖的皮肤麻麻凉凉,身体某些部位虽然疼,但全身都很干爽。这些感觉明明白白地提醒她,在她昏睡的时候,沈长宴替她清理过身体,还涂好了伤药。 她有些难为情,想从沈长宴怀中退出,却被他用力搂得更紧。 “别乱动。”他声音嘶哑,带了明晃晃的欲。 嘉萝不敢再动。 沈长宴努力平复着身体的躁动。 所幸方才贪欢,他已然尽了兴,加之怜惜嘉萝身体,这才硬生生把不合时宜的欲压制下去。 比起身体的欢愉刺激,他更眷恋眼下和嘉萝彼此依恋的状态。 两人相依相偎,抱了许久,直到嘉萝的肚子咕咕作响。 听到声音,嘉萝浑身一僵。 头顶传来沈长宴“呵”的一声轻笑。 他没让嘉萝起身,吩咐流云搬来矮几放到床榻上,准备让嘉萝在榻上用膳。 得了吩咐,摆好饭菜的流云,退到一旁后忍不住咽口水。 莫说如今的侯爷,便是从前的侯爷,也不曾有过这样不规矩的时候。 原先侯爷抱着姨娘去用膳的时候她还觉得侯爷太娇惯姨娘。 现在看来,抱着姨娘去吃饭算什么。 是她大惊小怪了。 不过姨娘受累一下午,侯爷格外疼惜她一些也没毛病。 流云努力在心里说服自己接受主子过大的转变。 第19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19 沈长宴拿起一杯热水,递到嘉萝唇边。 “先喝点水。” 他没忘记方才嘉萝脱力的样子,更没忽视嘉萝此刻发干起皮的唇瓣。 出了那么多水。 她现在很需要补充水分。 沈长宴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嘉萝愣了片刻,才回过神。 她有点结巴,抬手握住杯身。 “妾,妾自己来。” 见嘉萝几乎把头埋进怀里,沈长宴也不为难她,慢慢松开了手,指腹擦过嘉萝的手背,两人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嘉萝长睫微颤,捧着杯子缓慢喝水,干燥的唇得到润泽,泛起盈盈水光。 沈长宴不经意扫过,喉间起了燥意,随手拿起另一只杯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嘉萝没醒前,沈长宴就用了饭,他眼下并不饿,一门心思看着嘉萝吃饭。 嘉萝的吃相虽然不似高门贵女般极尽优雅,但也不难看。 她吃东西的速度很快,喜欢把食物一并塞进嘴里,细嚼慢咽,两腮鼓起,像掉进油缸里终于能大饱一顿的小仓鼠。不仅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十分可爱惹人怜。 这种吃法源于饥荒带来的恐惧。没办法,平民百姓在天灾面前太过渺小,只能倚靠旁人救助,但任何救助都是有限的,想吃上饭就要靠抢靠挤。 像嘉萝这样的弱女子,逃荒期间挨饿是常有的事。 沈长宴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嘉萝时的场景,那时她脸上脏兮兮的,被抢食物的人推搡在地。 他正好率兵负责维护赈济点的秩序,眼见她努力挣扎着爬起身。 和她对视后,沈长宴恍如大梦一场。 他当时就在想,若有一日,高高在上的苏大小姐如眼前女子一般陷入如此狼狈的境地,该有多好。 沈长宴从不否认自己对苏绮罗的恨意。 他们自小定下婚约,一同长大,不出意外将会相伴一生。 可意外往往来得猝不及防。 他不怪苏绮罗在宁国公府落败的时候选择明哲保身,人性如此,他能理解。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在母亲病重的时候,当着母亲的面和他提退婚的事。 母亲自小将她当做半个女儿疼爱,她如何能下这样的狠心? 沈长宴望着嘉萝和苏绮罗无比相似的侧脸,心中生出一点宽慰。 幸好,嘉萝不是苏绮罗,不会背叛他,更不会抛弃他。 沈长宴发觉自嘉萝出现后,自己已经很少会想起苏绮罗,虽然过去五年他也很少想起就是了。 如今他哪怕看着嘉萝的脸,也不会联想到苏绮罗。 他看到的只是嘉萝这个人,甚至会忍不住想象她曾经的经历,对她的过去产生好奇。 这种感觉和体验对沈长宴来说无疑是新奇的。 他从没有对某一个人的经历好奇过,更不会遗憾于没能尽早参与对方的生活。 嘉萝带给了他一种全新的体验。 沈长宴忍不住问,“你从前是如何生活的?” 嘉萝奇怪地看他一眼,放下筷子。 流云上前把案几收走,给两人腾出说话的空间。 嘉萝盘坐在床面,面朝着沈长宴,缓缓开口。 “妾从前生活在南方一个很偏远的乡镇。” “镇子的名字很美,叫仙临镇。传说织女娘娘降临凡尘时,曾在镇子里生活过,并传授给镇民绝妙的刺绣技艺。织女娘娘返回天宫后,镇民为了纪念、感激她,便将镇名改为仙临。” 沈长宴笑,“所以你们镇子的人都以刺绣为生?那你的技艺岂不是仙人之法?” 嘉萝点头,一脸严肃,“自然,家家户户的婶娘、姑娘都以此为生。” “至于仙人技法,倒是夸张了。但这些技法也都传承了百年之久,即便比不过其他有名的绣法,也是有底蕴的。” 沈长宴点头,表示赞同。嘉萝绣的东西他见过,没有不精致的,不过绣法针脚确实和时下出名的技法不同。 嘉萝继续道:“侯爷方才问妾,以前是怎样生活的。来京城两月有余,妾对于过往生活的记忆其实已经变得模糊。只记得那时虽然辛苦,但每日能和邻家姐妹们一起做绣工、一起玩闹,妾真的很开心。” 说到最后,嘉萝的语气变得低落,神情有些哀痛。 “可那些姐妹都死在了逃荒路上。” 沈长宴心口猛然一窒。 他不敢想象,如果嘉萝和她口中的姐妹一般,凄惨地死在北上之路...... 不,不能再想下去。 沈长宴握紧手,打断脑海中令人恐慌的猜想。 他这才意识到,嘉萝能好端端走到京城,来到他身边,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她受了那么多苦,跋山涉水,才成全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他情不自禁揽过嘉萝的肩膀,和她面贴面。 温软的触感让沈长宴生出落地的实感。 两人温存半晌,直到秦大夫端来冒着热气的汤药,提醒嘉萝趁热服用,才把他们分开。 沈长宴的目光扫过黑褐色汤药,唇角不由紧抿,绷成一条直线。 余光中,嘉萝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这一次,他连身子都变得紧绷。 心里没来由生出一阵厌烦,这种厌烦的感觉没有具体的作用对象,没着没落,反而更让人厌恶不喜。 秦大夫及时送来避子汤,是尽职尽责的表现。 可沈长宴却控制不住对秦大夫的尽职尽责感到厌烦。 他厌烦秦大夫打破了他精心编织的幻梦,把他的卑劣暴露在阳光底下——他在欺骗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人。 沈长宴忍不住合上眼皮,不去看嘉萝满含情谊的眸。 “侯爷,您怎么了?可是累了?”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 沈长宴掀起眼皮,勉强露出一抹笑,“没什么,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没有处理,你先休息。” 说罢,沈长宴起身离去。 嘉萝目送他离开,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缓缓躺回床榻。 【沈长宴好感度+1,沈长宴好感度-1,沈长宴好感度+1,沈长宴好感度-1......】 面板上的数据不断跳动,像是一堆崩坏的乱码。 经历了将近一刻钟的起落,好感度最终定格在80。 嘉萝缓慢吐出一口气。 身体交缠带来的好感终究太过薄弱,一旦沈长宴出现回避的心理,对她的好感就会不稳。 沈长宴审视自己内心的时候,何尝不是在审视对她的感情。 可想而知,刚刚过去的一刻钟对沈长宴来说有多难熬。 好在,最后沈长宴对她的好感度还是稳定在了80。 这证明,他对她的喜欢并不是无根的浮萍,全然基于肉体的刺激,还是有一点深度的。 第20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20 沈长宴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比嘉萝的听荷院还要大。 最大的房间被当做书房,里间用来休息。 左右两边还有好几间厢房。 沈长宴出去后,并没有再回来,而是去了最近的厢房休息。 他说有事处理倒不完全是欺骗嘉萝的借口。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要静养解毒,很多事需要安排下去,免得养病期间出岔子。 这一忙,就忙到了太阳西沉。 因着心里的别扭,他直接在厢房处理公务。 直到第二日下午才重回书房。 彼时嘉萝已经坐在椅子上做了好半晌绣活。 沈长宴站在珠帘外,静静注视着嘉萝。 他人虽不在书房,但也知道嘉萝醒后因身子不适只得在床上躺了半日,没想到她能动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拿起了针线。 这是他第一次见嘉萝做绣活。 女子微垂着头,穿针引线,动作很熟练。 她做事的时候很认真,一心一意扑在绣品上,连他进来了都没发觉。 她卖出去的绣品,他已经叫寒柏一一赎回。 那些绣品他见过,针脚细密、活灵活现,比府上重金聘请的绣娘手艺还好。 她来到府上将近两个月,做了五十多样绣品,平均下来,一天便能做好一件。 一半拿出去卖钱,一半送给了他。 沈长宴无端想起嘉萝的身世。 她和他不一样,她出身贫苦,不得不靠一双手养活自己。 她虽然不似他这般背负深仇大恨,可也没过过几天正经的好日子。 “姨娘想用自己挣的钱给侯爷买礼物。” 今晨看过的消息在沈长宴脑海中一闪而过。 每日夜里或隔日晨起,翻看流云送来的消息已经成为沈长宴的习惯。 这些消息让他更加了解嘉萝,而越了解,他便越心疼嘉萝。 虽则嘉萝没想着动他送过去的一百两,算是辜负了他的好意,但沈长宴反而更看清了嘉萝对他的真心。 嘉萝从来都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正因毫无倚仗,且本性良善,所以她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所以她没有抛弃赖以生存的手艺,所以她想靠自己的努力攒钱给他买礼物。 她看着听话顺从,骨子里却有自己的坚持。 坚持二字,说来容易,做到却难。 行走在官场,沈长宴见过太多人守不住底线,抛却初心。 当年宁国公府败落,也有追随他父亲多年的副手被金钱收买的原因。 他亲手砍下背叛者的头颅,却也换不回珍视的家人。 如今再看嘉萝做绣活,沈长宴竟然生出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心情。 不再觉得她这般做堕了自己的面子,反而生出支持她的心思。 沈长宴自己都没意识到,从前的他只想让嘉萝全心全意仰赖他,并不在乎她的想法,而现在他却开始尊重起嘉萝的感受,愿意庇护她慢慢成长。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内心深处自信嘉萝必定全身心依靠着他,愿意为他付出所有,便也不吝啬给予嘉萝一些善意。 如果哪一日,做绣活在嘉萝心中的重要性排在他前面,沈长宴绝不会允许嘉萝再碰一下针线。 他迈着长腿往里走。 鞋底和地面触碰发出的声音吸引了嘉萝的注意力。 “侯爷。”嘉萝放下手中针线,站起身笑盈盈看他。 沈长宴快步走到嘉萝面前。 “坐。” 他在嘉萝身旁落座。 嘉萝拿起桌面上的茶壶,给他斟了一杯茶。 沈长宴接过茶杯,没有喝。 “阿萝,你可想要一家属于自己的绣坊?”他问。 嘉萝先是一愣,随后眼底浮现喜悦和向往的神色。 沈长宴又道:“你既然喜欢绣东西,我自然不会反对。但寒柏他们卖绣品,多是低价出给其他绣坊,平白辱没了你的手艺。我的意思是给你开一家店铺,专门出售你的绣品。你意下如何?” 嘉萝自然愿意,但她想到京城的地价,不免迟疑。 “不知在京城盘一间铺子需要多少银钱?” 沈长宴挑眉,听出嘉萝话外之意。 “你是我的人,想盘铺子还不容易?” “可是...” “没什么可是,阿萝,你需得明白。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沈长宴轻叹一声,“你要学会依靠我。” 嘉萝愣怔良久,眼底似有水光浮现。 她轻轻嗯了一声。 “若阿萝觉得过意不去,不如...”沈长宴喉头溢出轻笑,点了点自己的侧脸。 嘉萝忍着脸上的羞意,身子微微前倾,在沈长宴点过的地方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般掠过水面,在沈长宴心底掀起层层涟漪。 他忍不住拉过嘉萝,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埋首在她脖颈处。 “晚些时候,我让寒柏把地契拿给你。” 他说话的嗓音带了点哑,把嘉萝圈得更紧。 从嘉萝的视角看去,只看得到沈长宴的侧脸——另一半脸贴着她的脖颈,看不见。 他的额头上绷起几根青筋,喉头滚个不停,胸膛起伏不断。 有什么地方在发热。 嘉萝忍不住扭动身子,想调整坐姿。 “别动。”沈长宴按住她,抬起头看她,“让我抱会儿。” 湿热的气息喷在嘉萝耳侧。 她肩膀瑟缩了下,身体轻颤。 沈长宴不由闷哼一声。 嘉萝能感觉到他已经忍到极致。 但他只是抱着她,没有多余的动作。 不知抱了多久,久到嘉萝后背生出薄汗,沈长宴额头也泛起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才松开嘉萝。 “侯爷?”嘉萝略带迟疑地唤他。 沈长宴抬手把嘉萝散在额间的碎发别到耳后,拍了拍她的脊背。 “你身上还有伤。” 头两回他没忍住,到底伤了她,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否则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嘉萝怕是又要在床上歇息半日才能动弹。 他也不愿在嘉萝心中留下没有节制的印象。 不过沈长宴没想到,他千辛万苦硬生生压下邪火,忍住没碰嘉萝,自以为能挽回的形象,会因为一张床榻彻底崩塌。 昨日吩咐青松定制的拔步床由七八个人抬着搬进书房,存在感极强,不容人忽视。 嘉萝瞠目结舌。 沈长宴面皮紧绷。 等人都走了,沈长宴轻咳一声,道:“你与我同住,之前的床便不够用,且我腿疾未愈,万一夜里乱动,碰着压着也是不好。” 嘉萝一边压下震惊,一边点头。 “侯爷说得有理。” “妾也怕压着侯爷的腿,不然妾还是去厢房住吧。” “不必。”沈长宴一口否决嘉萝的提议,“有了这床,也不怕你乱动。” 第21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21 拔步床做好了,换洗的新衣也全部备齐,嘉萝彻底在沈长宴的书房住下。 两人同吃同住,夜里相拥而眠,瞧起来倒真有几分新婚夫妻蜜里调油的和美。 流云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俨然已经把嘉萝视作半个主子,地位仅在沈长宴之后。 只有嘉萝知道,和沈长宴相处这三日,两人虽然同声同气,琴瑟和鸣,可他对她的好感度愣是一分没涨,一直停留在80。 若继续这样相处下去,只怕任务时间截止的时候,沈长宴对她的好感度都不见得能提升一分。 好在李大夫这几日已经准备好解毒所需的全部药物,不日便会为沈长宴治疗腿上的余毒。 解毒期间沈长宴会变得异常虚弱,是个刷好感度的好时机。 嘉萝一边静等这一日的到来,一边继续稳固沈长宴对她的好感。 时间很快来到解毒之日。 是日,天气晴朗,艳阳高照。 书房里烧起地龙,整个房间被热气笼罩。 沈长宴躺在拔步床上,只穿一件里衣,亵裤收拢到膝盖以上,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腿和附着着黑色毒药的伤处。 嘉萝坐在床头边的绣凳上,右手被沈长宴紧紧握住,左手拽着衣摆,目光紧紧锁住李大夫手里的长针。 针尖泛着寒光,一点点没入沈长宴的皮肤。 嘉萝感觉施加在右手上的力道猛然变大。 她抬起左手,覆盖在沈长宴的手背上,双手交握,把沈长宴的大掌牢牢抓紧。 随着膝盖处刺入的银针越来越多,沈长宴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手上的力道松了很多。 嘉萝放开沈长宴的手,拿起案几上的帕子,小心翼翼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因为需要解毒,这一次的银针刺入的格外深,几乎碰到骨头,加上先前服用的解毒汤药有致幻的作用,哪怕是沈长宴都感觉有些吃不消,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痛呼,眼前景象开始变得模糊。 在他的意识渐渐溃散,快要合上眼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子声音。 “侯爷,侯爷,你要坚持住,千万不能合眼。” 在关键时刻保证沈长宴意识清醒,是嘉萝今日最重要的任务。 万一沈长宴没抗住,睡着了,药效便会减弱,解毒很可能功亏一篑。 因为这道熟悉的女声,沈长宴意识清明了一瞬。 他努力睁开眼,一张精致美丽的脸映入眼帘。 变成浆糊的脑子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 有这张脸冲着他笑的画面。 有这张脸垂下来害羞的画面。 有这张脸泛起潮红脆弱的画面。 还有这张脸张着唇舌,不停喘息的画面。 ...... “阿萝?” 他呢喃出声。 嘉萝丢开帕子,重新握住他的手。 “是我,侯爷,我一直在。” 沈长宴想回应她,但身上没有力气,身体里的药性翻涌作用,再一次模糊了他的意识。 他的手缓慢垂落,眼皮一点点合上。 嘉萝忍不住叫:“侯爷,你醒醒!” 一旁的青松等人急得团团转,生怕沈长宴彻底昏过去。 李大夫百忙之中出声提点:“姨娘,掐住侯爷的人中!” 嘉萝依言照做。 沈长宴咳嗽一声,眼睛睁开一条缝。 “还请姨娘一直和侯爷说话,务必让侯爷保持清醒。”李大夫又道。 嘉萝当即伏在沈长宴耳边。 “侯爷,我是嘉萝。” “你说过你一定能撑住,让我不要担心,侯爷,你不能食言。” “我很担心你,你能不能醒过来。” “求你。” ...... 沈长宴一直没应声,神情恹恹的,看起来快要睡着。 嘉萝不由拔高声音。 “沈长宴,你不是让我依靠你吗?” “你若死了,拿什么让我依靠?” “你要对我食言吗?” 手心被轻轻蹭了一下,是沈长宴的手指在动。 嘉萝大喜过望。 再度放大声音。 “沈长宴,你听了吗?” “你不能抛下我!” 他的手又动了一下。 嘉萝忍不住握紧沈长宴的手,含在眼眶里的泪水控制不住滑落,滴在沈长宴胳膊上。 “傻瓜,我怎么会对你食言。” 他的声音带点沙哑,听起来十分虚弱,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嘉萝眼中的泪水流得更欢。 泪水模糊了视线,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替嘉萝拭净泪痕,她眼前的世界才重新变得清晰。 入目是沈长宴苍白的脸。 他弯起唇角,抬着始终放在拔步床里侧,被人忽视的右手,一点点把嘉萝脸上最后的泪痕揩掉。 “莫哭了。”他说。 嘉萝泣不成声。 “侯爷,你终于醒了。” 沈长宴弯了弯唇角,“是啊,我醒了。多亏了你。” 他一直迷迷糊糊,脑子糊成一团,要不是嘉萝一直在他耳边说话,他可能真会一睡不醒。 嘉萝则想到自己方才直呼他名姓,抿了抿唇。 “妾情急之下唤了侯爷名字,还请侯爷勿怪。” 沈长宴毫不在意道:“若非你这样唤我,我不一定醒得过来。” 他虽是镇远侯,可对这个身份向来不喜。 仇人赐予的封号,他如何喜欢得起来? 比起做侯爷,他更希望自己还是宁国公府的世子。 哪怕没有实权,哪怕不得不弃武从文,只要有家人相伴,他就心满意足。 所以当他听到沈长宴三个字的时候,终于从一片混沌中挣扎出一丝清明。 太久没有人这样直呼他的名字了。 他是沈长宴,是宁国公府世子,是背负着血海深仇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是什么镇远侯。 “阿萝,像方才那样,再唤一次我的名字吧。”他道。 嘉萝沉默片刻,轻轻唤了一声。 “沈长宴。” “我在。”他应声道,“以后不要再叫我侯爷,唤我的名字。” 嘉萝的眼睛因为受惊瞪得溜圆。 流云等人垂着头,疯狂吞咽唾沫。 李大夫施针的手微微发抖。 房间内,因为沈长宴的话陷入一片死寂。 沈长宴一瞬不瞬,直勾勾盯着嘉萝。 “长宴。” 听到嘉萝如是唤他,沈长宴唇边笑意加深。 他低低应声。 “嗯。” 第22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22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大夫成功将沈长宴膝盖上的银针全部拔出,他看准时机,取出刀在沈长宴膝盖上划下两个“十”字痕迹。 浓黑粘稠的血从伤口渗出,彻骨的疼痛自伤处往沈长宴全身蔓延。 纵然他拼命咬紧牙关,还是没能忍住,从喉头溢出一声闷哼。 他的额头因为痛苦暴起青筋,面皮因为忍耐变得涨红。 “长宴。”嘉萝忍不住唤他。 沈长宴的身体控制不住痉挛,牙齿嗒嗒发颤,无法给她回应。 “姨娘快用布堵住侯爷口腔,免得他咬伤自己。”李大夫一边引出毒血,一边同嘉萝说话。 嘉萝把干净的白帕团成一团,在快要把帕子塞到沈长宴口中时,她忽然停下动作。 “姨娘快些!”李大夫忍不住催促。 嘉萝没听李大夫的话,将白帕扔到一旁,用自己的手代替帕子供沈长宴止痛。 沈长宴翻着白眼,疼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他感觉身体仿佛不再受自己控制,疼痛让他的牙齿颤抖,待觉察到有柔软的物体送入他口中时,他受本能支配,咬住了那节物体。 腥甜的味道一瞬间充斥整个口腔。 那是血的味道。 这股味道刺激得沈长宴太阳穴凸起,从极致的疼痛中寻回一点理智。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传来一道难耐的痛呼。 是嘉萝的声音。 沈长宴努力睁大眼,先是看到嘉萝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 随后视线下移,看清了他嘴里含着的物体不是隐约听到的帕子,而是嘉萝的手臂。 因为震惊,他停止了啃咬的动作。 可嘴里的血味怎么都散不去。 他强忍痛意,张大嘴,伸手握住嘉萝的手臂,想把她的手从自己嘴里移开。 下一瞬,他感受到一股执拗的阻力。 阻力来自嘉萝。 沈长宴忍不住抬眸看她,豆大的汗珠从她侧脸往下滑,明明疼得脸都皱成一团,她却还是努力朝他露出一抹笑。 “咬着就不疼了。”她喘着气,一字一顿道。 柔软的手臂又往他嘴里送了送。 沈长宴拧着眉,尝试说话,可惜每一块肌肤、每一根神经都泛着痛意,让他挤不出一丝声音。 他只能用力继续推搡嘉萝的手臂。 “长宴,我不想你咬着帕子,尊严尽失。” 嘉萝忍痛的声音透过耳膜清晰地传入沈长宴耳中,直击他的心脏。 被帕子塞住口腔确实耻辱,但紧急情况下他亦不是不能忍受。 至于尊严。 他身为宁国公府世子的尊严,生来便有的傲骨,早在五年前逃亡时便被一点点碾碎、一寸寸折断。 在他被杀手一枪刺穿左胸,脱力跪在地上的时候; 在他被驮在马上,眼睁睁看着亲信为他挡箭身死的时候; 在他为了复仇仇不得不向仇人跪地称臣的时候。 尊严二字于他,早就不复存在。 谁还记得,他需要尊严。 就连他自己,为了报仇,也能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反复碾压。 沈长宴没想到,今时今日,能从嘉萝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仿佛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非只为报仇活着的行尸走肉。 嘉萝竟是这样怜惜他、心疼他。 沈长宴的心忍不住翕张,越跳越快。 他蓄着一股劲儿,猛然推开嘉萝的手,抓住被角塞进嘴里。 只要能不伤害到嘉萝,他不愿再去管什么体面尊严。 反正,他早就不在乎了。 嘉萝被推得身形晃动,稳住身子后,看到沈长宴的模样,忍不住落泪。 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根本止不住。 沈长宴知道,她在心疼他。 奇异的,他觉得身体也没那么疼了。 疼痛没有减弱,只是他能用来对抗疼痛的力量增强了。 爱真的能止痛,沈长宴模模糊糊地想。 毒血排干净后,沈长宴和嘉萝同时松了口气。 两人俱浑身湿透,好似从水中被打捞起。 缓过身上的抽疼,意识到自己能发出声音后,沈长宴第一时刻叫了嘉萝的名字。 “阿萝。” 嘉萝坐在床边,抬眸看他。 沈长宴已经坐起身,倚在床头。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紧盯嘉萝,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嘉萝手伸到一半,手心猛然被他握住往前拉,身子不受控制向前倾。 与此同时,沈长宴也把身子前倾,腾出另一只手按住嘉萝的肩膀,帮嘉萝稳定身形。 随后大掌往上移,轻轻捏住嘉萝的下颌,让她直面自己。 “以后不许随便伤害自己,哪怕是为了我。”沈长宴的视线一寸寸掠过嘉萝的眉眼。 “明白吗?”他问。 嘉萝抿着唇点头。 沈长宴松开捏着嘉萝脸的手,转而来到她手臂处,一点点卷起她的衣袖,露出被衣袖遮盖着、周边血迹已经凝固的咬痕。 一圈狰狞的牙印深深印刻在雪白的手臂上,有几个地方因为咬得太用力,甚至翻卷出皮肉。 沈长宴瞳孔一缩,心底生出恼怒——对嘉萝不爱惜自己的恼怒,对自己咬伤她的恼怒。 “拿药来。” 他的声音低沉得吓人,任谁都能从里面听出压抑的怒火。 李大夫打着寒颤,把药奉上。 沈长宴默不作声打开瓶盖,指腹剜出白色固体药膏。 他看着气极,手下动作却很轻柔,小心翼翼把药膏涂抹在牙印边缘。 虽然用的力很轻,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被他握住的手臂在小幅度颤抖。 沈长宴抬起头,见嘉萝死死咬着唇,便知她在忍痛。 “知道疼,还敢往我嘴里送。” 他冷着声音,说得咬牙切齿。 若非他反应过来,及时阻止,强忍住没有继续咬下去,嘉萝的手臂怕是保不住。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咬破你的血管怎么办?” 眼见嘉萝摇头,沈长宴几乎气笑。 他不再说话,专注处理嘉萝手臂上的伤口,涂好药膏后,拿起纱布把伤口一层一层缠紧。 随后放开嘉萝的手,身体后仰,倚在床头,慢慢合上眼。 守在一旁的流云等人瞥了沈长宴一眼,飞快收回视线。 侯爷看样子是动了真火,也不知姨娘能不能把人哄好。 他们几个方才也被嘉萝的举动吓到,虽说姨娘出发点是好的,可到底行事太过莽撞。 也不怪侯爷生气。 第23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23 嘉萝垂下头,眼底酝酿出泪水。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和爆爆对话:“爆爆,我记得你那堆东西里有一根破伤风针,替我打上。” 爆爆哎了一声,闷头去找针。 嘉萝抬起手,擦掉眼睛里的泪水,怯怯地看着沈长宴。 她没有说话,鼻腔里时不时溢出一丝气音——是强忍着哽咽才会发出的声音。 听起来又委屈又可怜。 丝丝缕缕的声音被沈长宴的耳朵捕捉,令他心头燃烧的怒火慢慢冷却。 他本也没有真的动怒,不然不会做出这般需要人哄的姿态。 真正得罪他,让他动怒的人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坟头长满野草的份儿。 只是嘉萝这样不顾惜自己的性子,若他不狠下心教训一番,是改不掉的。 这般想着,沈长宴没有立刻睁开眼,放任若有若无的哭声在他耳边萦绕不绝。 直到他的衣袖被人轻轻扯动。 沈长宴顺势掀开眼皮,入目是嘉萝哭得红肿的双眼。 她拽着他,声音里带了哭腔,眼睛里蕴满水雾。 “侯爷,妾知道错了。” 见她如此模样,又改了称呼,沈长宴的心软下三分,坐直身子,面朝嘉萝。 “你既然认了错,就要拿出改错的诚意。若下回再让我发现你这般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定不轻饶。”他拿捏着腔调,沉着声音说了老长一段话。 嘉萝只有点头的份儿。 到底不愿嘉萝怕了他,沈长宴伸出手捏了捏嘉萝因为抽泣变得通红的鼻头。 “不是说过,让你唤我的名字?” 被他一会儿严厉,一会儿亲昵的姿态弄懵,嘉萝愣了几息,委委屈屈开口。 “长宴,你刚刚吓到我了。” 沈长宴无奈,“你才真的吓到我了,若我没有推开你,你以为你会只受这点小伤?你的手不要了?以后不绣东西了?” 嘉萝的头摇成拨浪鼓。 “养伤的时候不许绣东西。”沈长宴道。 嘉萝:“好。” “这次就放过你,下回......” 话没说完,视线中嘉萝的脸忽然放大,沈长宴的唇被她柔软的唇堵住,所有的话咽回肚子,他甚至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这个吻犹如蜻蜓点水,猝不及防出现,又在沈长宴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消失。 不止吻没了,连人也羞得飞走,跑出内室,离去时拂开的珠帘晃啊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唯有唇上残留的温热和淡淡的咸味,提醒着沈长宴方才发生的一切——嘉萝主动吻了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头几回,虽是她主动撞上来,但亲密时,她总是默默承受,偶有回应,也只是仰起头抬高身子,方便他动作。 怪道他觉得两人床帷间虽然畅快和谐,却仿佛少了些什么。 如今想来,缺的是嘉萝的主动,是她情不自禁的吻。 原来她的吻是软的、咸的、害羞的。 她为他落的泪,混合着她对他的爱,都透过这个吻传达给了他。 沈长宴的手在唇边流连,嘴角控制不住弯起深深的弧度。 这般摸着唇痴笑的样子若是被政敌看到,怕是会觉得他中了邪。 【沈长宴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83】 跑出去的嘉萝看到面板上的字,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追出来的流云见到嘉萝的笑容,喜滋滋道:“姨娘和侯爷当真是恩爱。” 嘉萝笑而不语。 * 沈长宴身体里的毒虽然解了,但人也变得很虚弱。需要卧床静养一个月,才能彻底恢复。静养期间不能见风、不能着凉,娇弱程度堪比新生幼儿。 嘉萝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烹制,糕点果子不曾缺过,短短半个月,沈长宴发觉自己比从前胖了些许,束腰的腰带需得往前调一个度,足可见这段日子他吃得有多好。 不止于此,原先他的书房、卧房只有必要的家具,每样家具都是用黑檀木打造的,所以房间里充斥着黑白二色。 嘉萝住进来半月有余,房间里的黑色被各种颜色代替,一时竟很难再找到。 沈长宴环视卧房,生出恍若隔世之感——桌面上铺着浅蓝色桌布,椅子上放着嫩黄色坐垫以及靠枕,床榻上多了浅绿色软枕、桃红色锦被,墙上挂着的剑柄上多了剑穗。 除了这些,还有湖蓝色茶盏、浅绛色衣架..... 就连他身上,也多了各色的香囊、络子。 嘉萝像道五颜六色的彩虹,照射到他身上,让他的生活里多了很多不一样的色彩。 这些色彩只有父母、小妹在世的时候,他才拥有过。 当然,还有一部分色彩,哪怕是那时的他也没有得到过、感受过。 “长宴,我回来了。” 珠帘晃动,连同女子轻柔的声音一道晃进沈长宴心中。 嘉萝捧着一丛绿色菊花走进来。 花瓣蜷曲着,贴在她泛着蜜糖色的面颊旁。 这一刻,沈长宴深刻体会了“人比花娇”四个字的含义。 自他养病以来,嘉萝每日都会去花房取一些鲜花放在他床头,有时是兰花、有时是风信子...... 而他也习惯,每日看她捧着花走向他。 “花房的师傅可真厉害,竟然培育出了绿色的菊花,妾还是头一回见。” 嘉萝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这颜色可真好看。” 她把菊花插进床头案几上摆放的花瓶中。 沈长宴笑,“确实好看。” 视线却不在菊花上,而是直勾勾落在嘉萝身上。 屋子里烧了地龙,又拢了炭火,比外面暖和不少,嘉萝放下花,转头脱掉身上的夹袄,挂在衣架上。 她今日穿了浅青色衣裙,比绿菊的颜色更淡点儿,俏嫩的绿色衬得她肤白如雪。 手白、脖颈白、处处都白...... 沈长宴想起昨日她睡得不安稳,滚进他怀里,害他受了一夜的苦,硬是到天亮才勉强睡下,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以摧枯拉朽之势烧起来,很快焚毁他全部的理智。 他伸出手,沉声唤嘉萝。 “阿萝,过来。” 嘉萝一无所知把手放进他掌心。 下一瞬,整个人被他突然加大的力道扯向前。 惊呼没能发出,尽数被堵回咽喉。 第24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24 “长宴。” 嘉萝勉强在密不透风的吻中挣脱,双手横在他身前,手掌用力把他往外推,颤着声音唤沈长宴。 与其说嘉萝挣开了沈长宴的吻,不如说是沈长宴吻够了,终于肯放过嘉萝。 他倚在床头,眼角眉梢尽是满足,笑看着嘉萝。 嘉萝红着脸,胸口剧烈起伏——方才她几乎缺氧,吸进几口清爽的空气,快要糊成一团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 “长宴,不能,你还伤着.....” 看着嘉萝快要埋进地里的脑袋,听着她颤颤巍巍的声音,沈长宴都怕她下一刻舌头打结。 “可以的,我问过李大夫了。”他道。 果然,嘉萝如他所想般猛然抬起头,美丽的眼睛里盛满震惊和无措,还有一点对他的控诉。 “你问李大夫了?” 沈长宴点头,喉头滚了滚,凑到嘉萝脖颈间低语。 “阿萝,我难受。” 他的手穿过嘉萝手臂,将她抱进怀中,他的身上很热,快要把嘉萝灼烧。 “给我一次好不好?” 嘉萝浑身一僵。 侧过脸看沈长宴,他的脸有点红,凤眸中闪着光,很亮,眼底覆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看起来很诱人。 沈长宴的声音还在继续。 “好不好?” 嘉萝能说什么,他的声音像钩子一样,勾走她的理智,勾走她的羞涩,让她感觉到一阵燥热。 她微微张开唇,“好。” 下一刻,她的身子被带着往前倾,整个人伏在沈长宴身上。 “阿萝,我腿上有伤,不好乱动,换你来动。” “你答应了的。” 他没给嘉萝拒绝的机会,手臂滑到嘉萝腰侧,扶着她的腰,让她坐起来。 拔步床四角坠着嘉萝缝制的香囊,香囊摇晃个不停,内里的桂花香气往外散,弥漫在卧房每个角落。 香气持续了很久,直到太阳爬上高空,才慢慢消散。 嘉萝倚在沈长宴怀中,一丝力气都没有。 沈长宴的腿虽然不能乱动,但他的手、他的唇舌还能动。 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素来说不出软话的嘴这一次吐出的全是甜言蜜语。 “阿萝好棒。” “阿萝好乖。” 诸如这样的话,她听了不下十遍,第一回听的时候险些没坐稳。 她闭上眼,不去想那些颤抖的声音、凌乱的画面。 沈长宴侧头看向嘉萝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累得闭上眼,忍不住吻了吻她有些潮湿的脸庞。 说句实话,他今日并没有尽兴,但心中的舒爽远胜前两次。 因为他感觉得到嘉萝同他一样快活,不似前两次般一直默默咬牙忍受。 先前,她的心动了情,身体却没有,因为他的粗鲁,她一直很紧绷,这一回,她却很柔软。 他们的心、他们的身体彻底融合在一起,那么的契合,那么的相配。 果然,嘉萝这样的性子,还是要多抱抱她,多夸夸她,多亲亲她,她才能真正地放开自己,真正接纳他。 沈长宴知道嘉萝没睡,伏在她耳边问:“阿萝,这次我没弄伤你。” 嘉萝掀开眼皮,眼睛露出一丝缝,嗯了一声,声音软得不像话。 沈长宴喉头滚了滚。 “以后能不能每日都给我一回?” 嘉萝眼睛一下子睁大,眉尖蹙起来看他。 沈长宴迟疑片刻,改口道:“两日一回?” 嘉萝不说话。 “三日一回,这是我的底线。”沈长宴也皱起眉。 嘉萝忽然翻起身,抬手捂住他的嘴。 “别说了!” 她又急又恼,恨不得缝住沈长宴的嘴。 眼见沈长宴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露出呆愣的神色,嘉萝有点解气,正准备说话,掌心忽然传来湿热的触感。 她吓得赶紧松开手,脊背瞬间绷直。 忍不住斥他。 “侯爷!” 沈长宴毫不脸红,拉过嘉萝的手,凤眸一瞬不瞬锁着她。 “阿萝,答应我吧,你也喜欢的,我能感觉到。” 嘉萝想把手抽出来,没成功,不得不看向沈长宴。 她感觉自己快要热化——被沈长宴的直白烫到。 “三日一回。”她说。 沈长宴脸上的笑加深。 “一言为定。” 他揽住嘉萝的肩膀,让她重新躺回自己怀中。 三日一回,一回多少次,就得他定了。 嘉萝枕在他肩上,劝道:“还是要节制些,你腿伤还没好。” 沈长宴嗯了一声,三日一回,他已然足够节制。 嘉萝见他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就知他没有入心,也不再说,慢慢闭上眼睡去了。 此后半月,沈长宴时时谨记那日从嘉萝处讨来的承诺。 每三日,一定抓了她去,让她一整日出不得卧房。 这倒还好,沈长宴腿伤养好那日,嘉萝简直快脱水而死。 “不是说一次吗?” 入夜,嘉萝实在没忍住,出声质问沈长宴。 沈长宴伏在她肩颈处,轻轻吹气。 “是一回。” “阿萝,你还没明白吗?” “一回不等于一次。” 嘉萝气恼,却没力气和他争辩。 沈长宴轻咳一声,心知自己理亏,把人欺负得太狠,抱起她去往净室。 过去半个月,沈长宴不能乱动,又不喜欢旁人近身,都是嘉萝取了帕子为他擦拭,如今他能起身了,自然不需要嘉萝再操劳。 他走入净室后,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苦味,他寻着苦味看去,眉心狠狠皱起。 怀中的嘉萝也被这股味道刺激得意识清明起来。 她拽了拽沈长宴的衣袖。 “长宴,放我下来吧,我还要喝药。” 嘉萝的话印证了沈长宴的猜想,这药果然是避子汤。 他没放嘉萝下去,沉声问:“药怎么放这儿?” “这药太刺鼻,卧房里烧着地龙,又不能开窗让风透进去,味道很难散干净。我便让秦大夫每隔三日把熬好的药放在净室,这里窗户多,通风快,我来的时候,也能顺便把药喝了。”嘉萝解释道。 沈长宴心口闷闷发疼。 嘉萝为他考虑,怕药味熏着他,一个人躲到净室喝药。 他倒好,已经忘了曾经交代给秦大夫的话,忘了欢愉过后,嘉萝都要喝上这样一碗汤药。 他无地自容,只能把嘉萝圈得更紧。 “长宴,你快放开我,这药喝得晚了,药性就弱了。” 嘉萝的话让沈长宴找回一丝理智——他现在还不能有孩子,不能有摆在明面上的软肋。 更不必说,嘉萝的身份并不适合做他孩子的生母。 沈长宴摸着嘉萝脑后的长发,吻了吻她的眼角。 “好。” 他放下嘉萝,见她仰头把药喝尽,忍不住闭上眼。 第25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25 沈长宴腿伤没好的时候,整日惦记着和嘉萝亲密,好容易腿伤好了,倒不肯再碰嘉萝。 流云整日伺候嘉萝,自然知晓他们的事——沈长宴已经近一个月没和嘉萝同房。 这几日流云愁得吃不下饭,生怕嘉萝就此失宠。 可细瞧瞧,侯爷对姨娘非但不曾疏远,反而愈发上心。 两人照旧同吃同住,哪怕侯爷腿伤好后开始处理公务,每日也还是会按时回来和姨娘一同用餐,回来的时候也总会给姨娘带些小玩意儿。为让姨娘住得舒服,还在拔步床对面添了一张软榻。 这倒叫流云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丫头一边整理嘉萝的衣物,一边苦大仇深地叹气。 嘉萝忍不住放下针线,问她,“小小年纪做什么这样叹气?” 流云看了眼嘉萝,又是一叹。 “侯爷腿伤已经好了,姨娘是不是快要搬回听荷院了?” 嘉萝微怔,脸上的笑淡下去。 “侯爷没提这事。” 流云既欣慰,又担心,“姨娘,婢子觉得你也该想着和侯爷要个孩子了。” 嘉萝彻底放下绣绷,“怎么忽然说这个?” 流云也是愁的,宁国公府枝繁叶茂,好几房住在一起,她在后宅长大,见过太多女子失宠后郁郁而终的惨事,不想嘉萝步她们的后尘。 如今侯爷虽然宠爱姨娘,可到底是为了姨娘的脸,若日后苏大小姐卷土重来,姨娘可怎么办? 要是姨娘能有个孩子傍身,侯爷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也不会对姨娘太差。 而姨娘有了孩子,哪怕失了侯爷的宠爱,日后也能有个盼头。 这些话流云不能直接说,只得含糊其辞,“婢子觉得姨娘和侯爷这般恩爱,若再有个孩子,就更完美了。” 嘉萝点点头,一副我会考虑的样子。 爆爆没忍住跑出来冲着流云摇尾巴。 在他眼里,流云就是嘉萝最强的助攻,每次说话都在点子上。 当然也是嘉萝问话时机抓得巧。 这不,两人的对话又让沈长宴听个正着。 沈长宴也没想到,他在官署处理好公务,一回来就听到嘉萝主仆俩的对话。 他站在珠帘外,瞧不清嘉萝的神色,也没听见她接话,便有些拿不准嘉萝的态度。 若她想要孩子,他该怎么拒绝? 若她不想要...... 不会,嘉萝不可能不想要他的孩子。 沈长宴踌躇良久,出去打了套拳,把心里的郁气、愧疚打散,这才重新返回卧房。 嘉萝放下针线迎他。 “回来了。” “今日怎么迟了两刻钟?可是有事耽误了?”嘉萝问。 沈长宴:“昨日听你说想吃茯苓糕,我下值的时候便想着买些回来。买糕点的人太多,排队排得久了些。” 其实不是,他现在官职清闲,每日去官署也就点个卯,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必再像从前那般早到晚退。 为了买上热乎的糕点,他今日特意早走了半个时辰,若非听到流云和嘉萝的对话,茯苓糕早送到嘉萝面前。 他取出放在衣袖中的纸袋,递到嘉萝手边。 嘉萝接过纸袋,笑着道谢。 她打开纸袋,取出一块糕点放进口中,笑得满足快乐,眉眼弯弯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里也跟着高兴。 不知怎么的,沈长宴视线里突然多了一个小小软软,和嘉萝生得极为相像的女娃,小孩子歪着头对他笑,让他的胸口涨涨的,心下软了又软。 “长宴?想什么呢?” 嘉萝的声音把沈长宴拉回现实,小女娃消失不见,只剩下嘉萝举着糕点,蹙起眉尖看他。 “没什么。”说着,他张开嘴,吞下嘉萝喂给他的糕点。 糕点入口清甜,口腔里满溢的甜味和胸腔里残留的余韵融合。 两种不同的甜让沈长宴意识到,他其实也是盼着能和嘉萝有个孩子的。 若嘉萝真的想要孩子,有些事情便要提前,把所有障碍清除后,他会给她贵妾的位分,也会护好她和孩子。 沈长宴忽然有种破云见雾的快感,这几日笼罩在心头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他不必再愧对嘉萝,也不必再欺骗嘉萝,身份不合适、时间不合适又怎样,他自信可以解决好一切。 沈长宴不再害怕嘉萝同他提孩子的事,反而隐隐有点期待。 世上已经没有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若嘉萝真的为他生下孩子,他一定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给孩子。 可惜,沈长宴等了许久,嘉萝竟然一句也没和他提孩子的事。 嘉萝每开口说一次话,他便失望一次。 到最后,沈长宴甚至怀疑嘉萝不想要他的孩子。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或许是她脸皮太薄,不好意思说。沈长宴这般想着,又把自己哄住。 直到夜里,两人躺在床上,沈长宴睁大眼睛,没睡着。 过了很久,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 “长宴,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你说。”他寻思嘉萝要说孩子的事,尽量保持声音的平静,竖起耳朵听。 “你如今腿伤已经大好,我继续住在书房不合规矩,不如明日我就搬回听荷院吧。” 黑暗中,嘉萝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沈长宴耳中。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侧过脸,直勾勾盯着嘉萝。 月色勾勒出她面部柔和的轮廓,她半垂着眼睑,沈长宴看不清她的神色。 “你说什么?”他沉声追问。 “你明明听到了。”嘉萝的声音有点闷,很弱,很委屈。 往日听她这般语气,沈长宴不免心疼,今日却甚是窝火——他还觉得不知所措,觉得委屈呢! “为何想回去?”他压了压火气,问。 嘉萝头往里侧偏去,半晌方道:“我应该回去了。” 沈长宴坐起身,一把捞起嘉萝,让她面朝自己。 月色映出嘉萝苍白的面容。 沈长宴看到她满脸的泪,满腔的怒火凉透。 语气下意识放缓,“可是住得不习惯?” 嘉萝的泪越流越多,她摇头,“不是。” 沈长宴被她哭得没脾气,可这件事不弄清楚,大家夜里都不用睡了。 “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嘉萝还是摇头。 她这副样子不逼一把是不会说实话的,沈长宴故意问:“那就是我惹你不高兴了。” 第26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26 “不,不是。”嘉萝语气惊慌,连连摇头。 “不合规矩。” 她重复道:“妾住这里,不合规矩的。” 沈长宴眉头皱得更深,妾室住在郎君的书房是不合规矩,可嘉萝出身贫苦,应是不知道这些事的。 “哪个跟你说不合规矩了?”沈长宴问。 “妾知道的。”嘉萝声音哽咽,“从前陈家阿姊入了县令家为妾,规矩很多很重,后来......” 她说着身体忍不住颤抖。 “正妻入门后,说陈家阿姊不守规矩,不配为妾,把陈家阿姊打发回家了。” “妾害怕,妾不想离开侯爷,不想被赶出去。” “妾一开始只是想报答侯爷的救命之恩,可妾变得越来越贪心......” 她掩面哭泣,再说不出一句话。 这份害怕从她答应成为沈长宴妾室那一日,就深深埋进她心里。 沈长宴对她越好,这份害怕就越深。 终于在今日爆发。 眼前人在他面前泣不成声,沈长宴最后一丝怒火也没了,只剩下无尽的怜意。 他不知道嘉萝有这么多的顾虑和害怕。 她如此忧虑,他却一无所察。 沈长宴将嘉萝抱入怀中,抬手抚摸她的脊背。 “阿萝,我们要个孩子吧。”他在嘉萝耳边道。 嘉萝停止哭泣,抬眸看他,眼底满是疑惑,“什么?” 沈长宴猜出嘉萝的顾虑,她不敢跟他提孩子的事,是因为担心自己身份太过卑微,连累孩子,也怕他不同意她生。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阿萝,我...中意你,想必你能感觉到。但人心易变,我无法保证永远不背弃你。承诺于我而言,从来无用,我也不信这个。若你担忧,我们便要个孩子。你的孩子会是我的长子,这是我能给你最大的诚意。” 这是沈长宴第一次,在嘉萝面前展示自己的阴暗面。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喜欢嘉萝,也无法为她抛弃世俗偏见,不可能迎娶她为正妻。 允诺她生下庶长子,是他最大的让步——若第一胎不是儿子,她可以继续生。 就像他更希望嘉萝给他生个女儿,但他同样清楚,只有儿子才能成为嘉萝的倚仗。 世上之事,本就难以两全。 选一条折中的路,对大家来说或许更好。 嘉萝不再哭,轻轻嗯了一声,不去问沈长宴能不能娶自己这样的蠢话。 她伸出手臂环住沈长宴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好。” 她主动亲吻沈长宴的耳垂,“我爱你。” 哪怕你只是中意我,哪怕你永远不会娶我,我还是爱你。 沈长宴听懂嘉萝话里的深意。 忽视心口泛起的刺痛,他一手抱住嘉萝的腰让她坐到自己身上,一手控住嘉萝的脑袋,仰头亲吻她满是泪痕的脸。 他再一次,品尝到了咸味,甚至是苦味。 明明抱住嘉萝,他却感觉抓不住她,于是手下力道加重,抱着她下了床榻。 看着她身子悬空,只能全身心倚靠他的模样,沈长宴的心慢慢落回实处。 唯有更深的交融,才能安抚他内心深处隐隐的焦灼——他不愿给嘉萝堂堂正正的名分,却希望她毫无保留地爱他。 如今看来,有个孩子,不止可以成为嘉萝的指望,也能成为他的。 他希冀这个孩子可以长久地维持嘉萝对他的爱。 这一夜,沈长宴抱着嘉萝走遍卧房,窗边、桌面、软榻,都有他们的痕迹。 两人几乎彻夜无眠,直到天亮才入睡。 翌日,沈长宴醒得比嘉萝早,走出书房后见秦大夫已经端着药,守在门外。 声音控制不住发冷,“以后不必给姨娘准备这种药。” “改成养身助孕的药。” 他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卧房内,感知到沈长宴离去的那刻,嘉萝睁开了眼。 连续在系统空间里待了几个时辰,时刻注意着傀儡身的反应,嘉萝穿回原主身体后精神有些不济。 沈长宴这一个月以来因为愧疚不肯碰她,对她越发温柔小意。 如果不是面板上的好感度只涨了一点,嘉萝都要以为他爱上自己了。 昨日试探过后,好感度又上升了两点,如今堪堪停在86。 虐渣进度加了一点,来到了5%。 不愧是沈长宴,哪怕喜欢上了她,还是能保有理智。 足够冷静,也足够狠心。 他这般冷心冷清的人,轻易不动心,动了心便是地动山摇。 五分的喜欢能表现出八分。 怪唬人的。 嘉萝其实很好奇,原小说中他对苏绮罗的好感度是多少。 这般想着,嘉萝便也问了。 爆爆悬在半空,回答了嘉萝的问题。 “原小说中苏绮罗陪了沈长宴一辈子,他对苏绮罗的好感度也才80,连爱都没到。” 嘉萝并不奇怪,读原着的时候,她总感觉沈长宴对苏绮罗没有那么上心。 不是说他对苏绮罗不好,只是比她想象中的深爱差了很多。 他本就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性子,若真深爱一个人,不该是那样的表现。 可能和苏绮罗当年退婚有关,沈长宴这种性子,能原谅背叛过自己的人已经很不容易。 让他付出全部真心给一个曾抛弃过他的人,怕不是比登天还难。 所以说沈长宴难攻略,连原着女主都没有得到他真正的深爱。 嘉萝头一回觉得任务有些棘手,这一个月好感度涨得还是太慢。 “怎么忽然问起苏绮罗?”爆爆疑惑道。 嘉萝道:“因为很快我就能和她见面了。” 爆爆眼睛一亮,“阿萝你想到涨好感的办法了?” 嘉萝笑着点头,随后打开系统商城,上次任务中心奖励的十点能量币也到了兑换的时候。 按下【确定】按钮,嘉萝用十点能量币兑换了一颗假孕丸。 “这枚假孕丸品质还是太过低劣,只能伪造出孕脉,后期还需要抽走你这具身体的气血伪造出一团血肉用来瞒天过海。”爆爆有些嫌弃地开口。 “最高规格的假孕丸能真的变出一个孩子。可惜,我们没那么多能量币。”说着,爆爆的耳朵折成飞机耳,尾巴也垂在身后。 嘉萝好笑道:“我要一个真的孩子做什么?就算有钱,也不能买你说的那种假孕丸。” “这一枚刚刚好。是死遁的必备良药。” 第27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27 沈长宴行动力惊人,打定主意让嘉萝怀胎生子后,不仅命令秦大夫给嘉萝换了助孕的汤药,床帷里的姿势也是花样百出。 是日夜里,嘉萝刚喝完药,正想下床去净室清洗,不料被沈长宴按住肩膀跌回床面。 他的手贴在嘉萝的腰和床面之间,力道加大,抬高嘉萝的身体,将一个软枕垫在嘉萝腰腹之下。 “这样躺一会儿再去清洗。”沈长宴一边说,一边躺到嘉萝身边。 隐约知晓他的用意,嘉萝脸红得快要爆炸,越发不自在,双腿忍不住动了动。 沈长宴似有所感,抬高腿,压住嘉萝不让她乱动。 “别动,若是觉得无聊,便同我说说话。” 嘉萝轻轻拍打脸颊,长吐一口气,勉强平复剧烈的心跳。 “秦大夫似乎改了药方,这一个月的汤药没有之前那么苦了。” 嘉萝短短一句话,愣是让沈长宴心跳快了几分。 觉察到嘉萝只是随口一问,沈长宴不动声色道:“兴许吧,她照顾你这么久,已然了解你的体质,按你的身体情况改良药方本就是她的职责。” 嘉萝嗯了一声,感觉被他压着不舒服,推了推他,“你把腿拿开,我不乱动。” 两人身上都很粘腻,皮肤贴着更难受。 沈长宴依言照做,又听她说,“长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把脑袋凑到她耳边。 热热的气流随着她的话一道钻进他耳中,“我想去绣坊看看,我都没亲眼见过。” 绣坊的地契一早给了她,但他那时伤着腿,便没带她去看,后来就忘了。 铺子一直交给寒柏打理,沈长宴是放心的,但嘉萝想看,他也不会不允。 “好,明日休沐,我带你去看。” 下一刻,他的侧脸被柔软的唇贴住。 刚刚熄灭的火忽然烧起来。 点火的人笑着松开他,不知死活同他道谢。 沈长宴没让她把话说完,唇舌封住了她的口。 “不能乱动的!” 一吻结束,遭到她的控诉。 沈长宴不理,手指插入嘉萝乌黑的长发,压下身继续吻。 软枕抽走,被火热的大掌代替。 胡闹过后,夜色越发深,嘉萝没有力气,只能任沈长宴把软枕重新垫回腰腹下,这回她连闲聊的力气都没有,就连沈长宴抱她去净室清洗的时候,也一直半眯着眼。 沈长宴没叫醒嘉萝,将她轻轻放回床榻,盖好被子,随后起身去净室清理自己一身的狼藉。 黑暗中,嘉萝慢慢睁开眼,手中凭空出现一枚黑色龙眼大小的药丸。 她把有孕时间设定为一个月,随后将药丸放进口中,重新合上眼。 【假孕丸已生效。】 【温馨提示:请使用者注意,伪造的月份越大,所需使用者的气血越多。推荐使用时限为五个月,超过五个月,使用者将会有生命危险。祝您使用愉快。】 * 翌日,嘉萝和沈长宴乘着马车去往绣坊。 寒柏把绣坊打理得很好,铺子地段也好,嘉萝绣的东西快要不够卖。 一间小铺子,嘉萝愣是逛了好几圈。 沈长宴瞧她高兴,不愿扫她的兴,但他今日还要去郊外寺庙拜访一位世伯,实在不能耽误时间,只得上前拉住嘉萝的手,同她商量早些离去。 马车里,沈长宴把嘉萝抱在腿上,长指点了点嘉萝的额头。 过了半晌,才把心里话问出来。 “就这么喜欢那间铺子?” 嘉萝连连点头,脸上因为兴奋浮出的红晕还没有褪去。 她性子隐忍,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刻。 沈长宴微微皱眉。 “比喜欢我还要多?”他问。 语气轻飘飘,听着像随口一问,嘉萝却不敢随便应付,讨好地环住沈长宴的脖子。 “一百间铺子也比不过你。” 沈长宴这才满意。又觉得自己可笑,和一间铺子比高下。 到了寺庙,沈长宴将嘉萝安排在斋房。独身一人去拜访父亲旧友。 沈长宴提到这位世伯时,面上尽是尊敬感激。 嘉萝瞧在眼中,心情十分微妙。 陈守忠,当年官拜骠骑大将军,因为给宁国公府求情,遭今上厌弃贬官。 宁国公府付之一炬后,陈守忠偷偷护送沈长宴离京,自己却身受重伤,辞官后遁入空门彻底沉寂。 沈长宴对他既愧疚又感激。 因此疏于防备,被陈守忠算计了去,险些丧命。 可以说,这是沈长宴复仇路上,最大的一场变故。 因为那时的他,离死真的只差一步。 等他死里逃生,找陈守忠算账的时候,陈守忠却已自裁而死——皇帝以他独子做威胁,逼他杀了沈长宴,他无计可施,只能答应。事后却发现,儿子早已被皇帝杀害,他死了孩子,丢了道义,已然活不下去,用那把杀了无数敌人的长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陈守忠的死和背叛,加速了沈长宴篡权夺位的进度,让他的心变得更冷更硬。 嘉萝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彻底钻进沈长宴心里,不然以后只会更难。更甚者,她将失去进入沈长宴内心的机会。 见过陈守忠后,沈长宴情绪不高,回程途中一直抱着嘉萝,将头倚在她脖颈处。 他没说话,嘉萝也没问,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处。 嘉萝安静的陪伴,让沈长宴心情好了些许,生出点倾诉的欲望。 他张开唇,想说话,马车忽然剧烈摇晃,险些把嘉萝从他腿上甩走。 沈长宴立刻收力,把嘉萝圈得更紧。 车外响起青松慌乱的声音。 “侯爷,马失控了!” 下一瞬,马儿厉声嘶鸣,马车跑得越发快,在路上疾驰。 马车行走在郊外,行人罕见,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 青松很快被甩下车,重重落到地面上,眼看着马车一去不回头,往悬崖边上跑,他吓得目眦欲裂。 马车内,嘉萝身子不停颤抖,沈长宴长眉紧锁。 两人被甩得左右摇晃,根本无法稳定身形。 很快,沈长宴的意识变得模糊,全身力气一瞬间被抽走,抱着嘉萝的手无意识松开。 眼皮合上前,他听到嘉萝一直在唤他的名字。 但他已经无力回应。 第28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28 嘉萝唤了沈长宴好几声,确定他已经彻底失去意识——陈守忠在沈长宴的茶里下了特制的迷药,迷药不仅会让沈长宴失去力气,也会让他陷入昏迷。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驾车的马不停嘶鸣,状若疯癫。 冷冽的风呼啸着吹进车内,嘉萝被吹得浑身打颤,但她的神色却很平静。 爆爆忍不住飞到嘉萝身边,他算是知道嘉萝提到的增加好感度的办法是什么了。 “阿萝,你会受伤的!”爆爆语气焦急。 若是他们有足够的能量币,买个防护罩罩在身上,坠崖区区小事根本不可能伤到嘉萝,可问题是他们连一个能量币都没有。 嘉萝语气平淡,“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沈长宴是男主,我紧跟着他,掉下悬崖也死不了。” 爆爆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越跑越快,头也不回地奔向悬崖。 马车失重疾速往下坠落的那刻,爆爆侧头看了一眼嘉萝。 视线中嘉萝安静得像一尊雕塑,周身流露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酷。 爆爆恍惚忆及,嘉萝当年之所以被接到小说统筹局,就是因为她在自己所在的小说世界里乱杀,破坏了那里的秩序。 那可是拥有无数流派、道法的修仙世界,想在那种地方大杀四方,嘉萝遭遇的危险、经历的险境,只会比今日更加可怕。 爆爆把心放回肚子,闪身消失。 嘉萝所料不错,沈长宴是男主,注定有男主光环,他们掉落的悬崖下方没有怪石乱林,只有一条堪称宽阔的河流。 水流缓和了下落的冲击力,她和沈长宴一齐掉入深水。 嘉萝费劲儿游上岸,发现沈长宴已经被水流冲到靠近岸边的一块石头上,比她更早一步脱离生命危险。 不愧是男主! 嘉萝沉默着来到沈长宴身边。 他脸朝上,大半个身子倚在石头上,双腿没在水中。 石块为他阻挡了水流,避免他被河水冲走。 他的皮肤表面没什么伤口,最大的问题是中了迷药醒不过来。 这点反而方便了嘉萝——在沈长宴清醒前,她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好一切。 嘉萝没有立刻把沈长宴搬回陆地,而是坐到他倚靠的石头上,一点点把脚浸泡到冰冷的河水中。 接着她拿起大石块上散落的细长碎石,把尖锐棱角对准手臂、大腿狠狠划了几道。鲜血从伤口中渗出,顷刻间染红了破碎的衣料,使她看上去十分凄惨无助。 她闭上眼,安静地坐在沈长宴身旁。 在水中浸泡了短短一刻钟,嘉萝的面色几乎看不出一点红晕,变得比纸还要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一下秒就会倒下去。 每一次摇晃都给人她快要撑不住的错觉,偏偏她咬牙坚持了下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约莫沈长宴快要清醒,嘉萝忽然睁开眼,用力把沈长宴推入河中。 他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很快被河水淹没,往深处掉。 嘉萝紧跟着他跳入水中。 意识回归那刻,沈长宴只感到无尽的寒冷和窒息。 不断有液体涌入他的鼻腔,顺着喉管往下流,脖子好似被人掐住,让他的呼吸变得困难。 沈长宴勉强睁开眼,眼睛被水流冲得很难受。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张开双臂往上游。 但他的力气没有完全恢复,也不擅长凫水,他游不快,更游不动。 如此处境,镇定如沈长宴也有点慌神。 直到视线中闯入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 那道身影艰难且坚定地朝他游来,水流带着衣袖不断摇晃,黑色的长发海藻般散开,使她看起来像传说中世代生活在深海中、美到极致的美人鱼。 纤细的身影越来越近,沈长宴得以看清来人的面容。 熟悉的、苍白的、慌乱的。 那是嘉萝的脸。 意识变得越发清晰,沈长宴想起失控的马车,想起昏迷前一遍遍呼唤他的声音。 嘉萝和他一起陷入险境,他们掉到了水里,她现在在想办法救他。 沈长宴理清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心脏止不住抽搐。 或许是水压作怪,或许是情绪作怪,沈长宴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耳朵里听不到其他声音,只有一声比一声高的咚咚声——是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这一生,有很多人为他受伤流血,甚至付出性命。 那些人如此做,都是为了他的身份、他的父母、他能提供的利益。 只有嘉萝,是单纯的为了他这个人。 仅仅因为他是沈长宴,她便可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沈长宴的眼皮不受控制合上。 意识即将消散的那刻,他没有性命可能不保的慌乱,只有无尽的心安。 * “长宴,你醒醒!” “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上来,你不能死!” “长宴,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耳边是一下比一下慌乱的哭喊声,吵得沈长宴脑仁发疼。 不止于此,他的胸口好似被石头不断捶打,疼得他快要吐血。 沈长宴拼尽全力掀开眼皮,看到了嘉萝满是泪痕的脸。 “长宴,你终于醒了。” 嘉萝满是惊喜的声音唤回了沈长宴模糊的理智。 “阿萝。”他忍着胸口的疼痛唤了一声。 嘉萝一听到他的声音便泪如泉涌,哽咽道:“长宴。” 她扶着沈长宴起身,忍不住抱住他,将脑袋埋进他的左肩。 “长宴。” “长宴。” “长宴。” ...... 嘉萝不断在沈长宴耳边唤他的名字,语气中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失而复得的珍惜。 沈长宴抬手回抱她。 “阿萝,我在。” “你莫怕。” 感觉到嘉萝的身体因为害怕和激动不断颤抖,沈长宴不停抚摸她的脊背,为她顺气,不厌其烦回应她的呼唤。 过了几息,沈长宴肩膀上的重量加重,耳边的声音消失,他身体猛然僵硬,心底不受控制生出无尽恐慌。 “阿萝?” 他侧目看去,嘉萝紧闭着眼,倒在他肩上。 浓重的血腥味钻进他被河水弄得堵塞的鼻腔,险些害他呕吐。 他颤抖着腾出右手,想去试探嘉萝的鼻息。 却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血。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血? 为什么不是水? 他感觉到的湿润原来不是水渍,而是嘉萝的血。 沈长宴目眦欲裂。 第29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29 满手的血在沈长宴视线里蔓延,一度燃烧成橘红色火焰,让他回忆起覆灭宁国公府的那把火。 嘉萝合着眼,悄无声息伏在他肩头,她的身体很冷,宛如一块散发着寒气的冰雕。 沈长宴颤抖着手试探嘉萝的鼻息。 气息很弱,但可以确定嘉萝还活着。 沈长宴大喜过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相似的动作他在五年前也做过——父亲棺椁送回京那日,他不顾旁人阻拦,硬是冲上前试探父亲的鼻息。 他试了很多次,结果都一样。 父亲死了,他再也没有爹爹。 确定嘉萝还活着前,沈长宴的害怕不比当年得知父亲死讯时少。 他已经失去所有亲人,好不容易盼来嘉萝,若再失去,他承受不起。 沈长宴把嘉萝放在地面上,仔仔细细检查嘉萝的身体,发现那些血都是从她手臂和大腿处的伤口流出来的。 每一道伤口都很深,翻卷出皮肉,看起来是被石头划伤的。 河水湍急,嘉萝为了救他,定在河中找了很久,所以才会被流石划伤。沈长宴猜测出嘉萝受伤的原因,心中一阵钝痛。 他撕开衣袍下摆的布料,替嘉萝简单包扎好伤口,背起她寻找出路。 悬崖下的空间很大,河水外沿是荒地,荒地外是一片树林。 穿过荒地,刚进入树林不久,纷纷扬扬的雪花毫无征兆落下。 沈长宴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雪势不小,看样子还会持续很久,他不知身处何地,也不知何时能走出树林,方才穿越荒地就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只怕走出这片树林也要不少时间。 嘉萝的伤等不起,必须立刻医治,继续耽误下去,万一感染发起高热,会伤了根本。 如今飘起雪花,山路只会更难走,一旦大雪封山,他们会被困死在这儿。 不论是为了嘉萝的伤,还是为了两人的性命,沈长宴只能选择向前。 雪花簌簌落下,坠在他凌乱的发间,挂在他卷长的眼睫上。 他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流失。 无处不在的寒冷和背上的重量都在一点点掠夺他的气力。 雪花堆积在地面,厚厚一层,踩下去一脚,要用力才能拔出,他必须小心再小心,保持身体的平衡,因为一旦摔倒,他怕是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进入树林已经一个时辰,还是没有找到躲雪的地方,也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入目只有一棵又一棵光秃的树干。 沈长宴有些绝望,嘉萝的身体越来越冷,他怕嘉萝撑不住。 如果放下嘉萝,他一个人走,可能已经走出树林。 沈长宴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就是放不下。 他掉入河里,生死未卜的时候,嘉萝没有放弃他,如今嘉萝身受重伤,急需医治,他又怎么可能弃她不顾。 诚然,他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年为了自己能活命,他也放弃过道义和本心,对不住过旁人。 可一想到要放弃嘉萝,他的心就忍不住生疼。 恩情什么的,不过是沈长宴用来说服自己的借口,说服自己哪怕和嘉萝一起送命也不能放弃她的借口。 如此的不顾后果,不计代价,甚至是疯狂。 沈长宴却不后悔,反倒觉得自己比从前更像个人。 他加大力道,把嘉萝箍得更紧。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所过之处,白茫茫一片,天地间除了雪,再无其他东西。 “长宴。” 细弱的气音擦着沈长宴耳边掠过。 太冷了,冷得他听觉下降,第一遍的时候没听清,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长宴。” 第二遍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他的衣袖被人扯了扯。 沈长宴这才反应过来,嘉萝在叫他。 他转过头,张开嘴,强忍喉间的不适,开口问:“阿萝,你终于醒了。” “这是哪儿?”嘉萝气若游丝,说话的声音控制不住颤抖。 沈长宴宽慰她,“别怕,穿过这片林子,我们就能出去了。” 嘉萝伏在他肩头,“有你在,我不怕。” 长时间行走在暴雪中,沈长宴已经快要失去知觉,身体的疼痛尚能忍受,内心深处因前路未卜产生的恐慌却无法轻易消解。 听到嘉萝的话,沈长宴心头一轻,平白生出点孤勇。 五年前逃亡路上险象环生,那么难他都挺过来了,如今这点困境又算得了什么。 若非担忧嘉萝情况,他不至于这般忧心。 眼下嘉萝苏醒,有她在身边陪着,更没什么可怕的。 沈长宴又问:“可觉得难受?” 嘉萝回:“不难受。” 沈长宴不再问,嘉萝瞒着他就是不想他担忧,他何必戳破,枉费她一片苦心。 只能把嘉萝抱得更紧,继续往前赶路。 沈长宴确定自己走的方向不曾有过偏差,可就是走不出这片林子,林子太大,仿佛没有尽头,也有可能是他力气不够,走得太慢。 嘉萝也发现这个问题,她喘息着,用尽力气拔高声音,在沈长宴耳边道:“长宴,你放我下来吧。” 沈长宴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不回话,用沉默表示抗拒。 “带着我,你走不出去。”嘉萝继续道。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要沈长宴抛下她,自找生路。 沈长宴的心收缩成一团,痉挛般抽疼着。 “不,你想都别想。”他说得咬牙切齿。 正准备往前走,他的手忽然被一股力量掰开,背上一轻。 身后传来物体落地的闷响。 沈长宴猛然转身,果然看到嘉萝伏在雪面上,头朝下,一点声息都无。 他踉跄着扑跪在地,握住嘉萝的肩膀,将她扶起来。 嘉萝不曾昏迷,她只是没有力气翻身,不得不狼狈地趴在地上。 其实她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没了,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沈长宴痛恨自己没有失聪,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快走,走出去再来救我,不然我们都会死。” “我就在这儿等你。” “求你,快走。” 她一遍遍哀求沈长宴离开。 沈长宴听着,心疼得无法呼吸。 说什么等他,这么大的雪,真把她抛下,等他回来,她说不定已经死了。 都是谎言。 第30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30 “长宴,我会等着你的。” “我知道,你还有未竟之事,不该和我一起埋没在风雪里。” “我会心疼的。” 嘉萝一遍遍劝他。 听到未竞之事,沈长宴本就僵硬的身体越发绷紧。 是啊,他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就是为了给宁国公府百余条性命报仇。 父亲的仇、母亲的仇、小妹的仇...... 还有他的仇。 都没报呢。 若他就这么死了,仇人该多么逍遥。 复仇,本就是他苟活下来的唯一理由。 可嘉萝...亦是他不愿也不能舍弃的。 “长宴,我爱你,不想你留有遗憾,我希望你能开怀,能得偿所愿。” “若我注定成为你的拖累,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说什么胡话!”沈长宴呵斥。 “我不会跟你走的,一遍一遍摔,也能摔死人。”劝阻无效,嘉萝开始拿她的命威胁沈长宴。 沈长宴抬手,准备把嘉萝敲昏了带走,从前只见识过嘉萝小意温柔的一面,今日方知,她竟也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他没能成功把嘉萝敲昏,一来确实没有力气,二来嘉萝一个劲儿推他,身子后仰,恨不得摔下去。 沈长宴怕她摔出好歹,拉着她往自己怀里扣,和她一道滚入地面。 背后是冰冷的雪层,身前是嘉萝。 沈长宴圈抱住嘉萝,把她按在自己脖颈处,声音有气无力,“还好没摔到你。” 怀里的人抖了一下,没说话。 很快,怀中的娇躯不停颤抖,闷闷的哭声持续敲击沈长宴的耳膜。 温热中带着凉意的液体钻进他的衣领。 嘉萝哭了。 沈长宴把她的头抬起来,见她哭得双眼红肿,唇瓣被自己咬出血。 比怒火更快出现的是心疼。 “哭什么?又没怪你?” 其实是怪的,可对着这张可怜兮兮的脸,沈长宴说不出责怪的话,只能哄着她,待她稳定情绪,再想办法把她带走。 面朝着沈长宴,嘉萝眼中的泪滴到沈长宴脸上。 鲜血把她的唇染红,声音里满是哭腔。 “长宴,我爱你。” “我不想连累你。” “我会等你来接我。” “你不能有事。” “你要给我报仇的。” ...... 一番话说得调不成调,也没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偏偏沈长宴听懂了。 嘉萝还是不愿意跟他一起走,她会乖乖等他来救她,也做好了死的准备。只要不连累他,她死也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沈长宴恨不得吼出声,声音卡在嗓子里发不出,怕吓到她。 理智告诉他,嘉萝说得是对的。 他们两个一起走,最大概率死在一处,生还的几率很小。 但若是他自己一个人走,生还几率会大大增加。待他找到人,便能折回来寻她。 前者两人活着的几率只有三成,后者有五成。 说得难听点,选了后者,再怎么样,他也能活下去。 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都死强。 但这不是简单的算术题,摆在天平上的是嘉萝的命。 沈长宴无法下定决心。 若林子里出现野兽怎么办? 若他出去后,大雪把一切痕迹覆盖,让他找不到归路怎么办? 若嘉萝撑不到他回来怎么办? 都是问题,都是隐患。 他放心不下,做不了决定,索性闭上嘴,不说话。 嘉萝对这块不愿说话的石头说了一堆掏心掏肺的话,得不到回应,哭得更大声。 哭着哭着,她没忍住抽气。 “长宴,我疼,你找人来救我好不好?” 听她喊疼,沈长宴有些慌,他是知道嘉萝的,轻易不肯喊疼,除非忍不了。 “哪儿疼?”他问。 “肚子疼,好疼。”嘉萝哽咽道。 沈长宴手撑着地面起身。 嘉萝坐在他腿上,双腿勾着他的腰,随他一道慢慢直起腰身。 沈长宴发现嘉萝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头竟然有细细密密的冷汗,睫毛被冰霜冻住,压得她眼睑半垂。 “怎么会肚子疼?”沈长宴问,他记得嘉萝没伤到腰腹。 “不知道,兴许是小日子来了。”嘉萝摇头,疼得抽气。 沈长宴伸手抚摸嘉萝的腰,换来她更大的抽气声。 “疼,别碰。”嘉萝拔高声音,“好疼,动一下就疼。” “长宴,你快走,出去后帮我请大夫好不好?” 这话勾起沈长宴的疑心,他怕嘉萝骗他,故意想法子不跟他走。 视线扫过嘉萝的腰腹,瞳孔忍不住一缩。 她坐在他腿上,两人身体触碰的地方正在缓慢地渗透出鲜血,把他今日穿得月白色衣裳染上刺目的红。 白色和红色刺激着沈长宴的眼球,让他联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想。 他颤抖着唇,想问什么,又把话咽肚子。 不能问,万一是真的,嘉萝会吓坏的。 他不敢碰嘉萝,怕她出个好歹。 “疼,好疼。” 嘉萝主动伏在他肩头,身体抖成筛子,嘴里无意识喃喃着喊疼。 他见过嘉萝来小日子的模样,没这么疼,更别说流这么多血。 嘉萝如今的情况,像极了...小产。 父亲母亲虽然恩爱有加,但三叔、四叔他们的院子里有很多妾室。 沈长宴记得,三叔有一位妾室,就是冬日里受了寒,伤了身子小产而亡。 嘉萝身上其他伤还能撑一撑,可若她真的小产,便一刻也耽误不得,必须立刻止血就医。 带着她赶路只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两害相权取其轻。 眼下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只身寻找出路,出去后再回来救嘉萝。 执意带着她上路,是在害她。 沈长宴颤抖着手抱起嘉萝,把她放到树下,让她倚靠着树干。 抬手拢了拢贴在她面颊上、湿透的碎发,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萝,我去去就回,你一定要等我。” 嘉萝垂着眼皮,她的意识已经模糊,全然记不起成功劝说沈长宴离去的喜悦,恹恹嗯了一声,头一歪,把全身的力量压向树干。 沈长宴深深看了嘉萝一眼,站起身,头也不回往前跑。 多看一眼,他怕自己会舍不得走。 第31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31 背上少个人,沈长宴的速度快了很多,眨眼的功夫,整个人消失在茫茫雪色中。 嘉萝半眯着眼,重重吐出一口气。 原小说里,沈长宴被水流冲到石块上,侥幸没被淹死。 掉下悬崖没能要了他的命,但在穿越树林的时候,他遇到了一群外出觅食的狼。 沈长宴拼掉半条命才从狼群中逃脱,昏倒在树林边缘,恰好被女主苏绮罗搭救。 所以才说,坠崖一事害得沈长宴险些送命。同时,这件事后,沈长宴和苏绮罗的联系渐渐加深。 但今日,因为背着嘉萝行动缓慢,沈长宴和狼群错开。 这些都是嘉萝有意为之,她也可以不昏迷,和沈长宴一起赶路。 但两人一起遇到狼群,嘉萝怕沈长宴因为她的连累送命。 躲开了狼群,沈长宴也快要和女主错过。 所以嘉萝催促他离去。 相信没了她拖累,加上男女主之间的吸引力,两人很快就会遇到。 嘉萝打开面板查看好感度变化。 面板炸开无数电子烟花,烟花散去后,一个大大的数字95,占据在面板中央。 好感度终于越过“爱”的门槛。 过去一个月,嘉萝日日陪伴在沈长宴身边,成功把好感度拉到89,然后好感度检测器就像坏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一丝变化。 这次坠崖,硬生生涨了六点好感度。 虐渣进度爬到了30%。 这个结果没有辜负嘉萝身上受的伤,她难得因为任务进度露出一抹笑。 【爆爆,再给我打一根破伤风针。】嘉萝嘱咐道。 这具身子强度不够,又服用了假孕丸,若是伤口感染,她怕撑不到任务结束那一日。 爆爆埋头翻找,嘉萝则开始观看沈长宴的实时动态。 他在雪地里疾速奔跑,手里拿着几根长条碎布,走出一段距离,便在树干上绑上一根布条做标记。 没过多久,他长衫的下摆消失,露出内里的长裤。 嘉萝眯起眼,想到沈长宴方才咬牙不肯自己一个人离去的样子。 她猜得没错,沈长宴这样的人,受困于骨子里的偏执和太多次的失去,一旦爱上某个人,殉情都做的出来。 好感度没到100,他便已经狠不下心抛弃她活命。 若是到了100...... 爆爆歪头贴在嘉萝肩上,有些担心嘉萝会心软,毕竟沈长宴的举动,连他这个局外狗看了,都觉得感动。 他怕嘉萝当局者迷,万一动了心想留在沈长宴身边,不仅他的任务会失败,嘉萝也有可能被抹杀。 爆爆留了个心眼,没直接问,跑去后台查看嘉萝的心率。发现她的心率一直稳定在正常区间,可谓无波无澜。哪怕坠崖的时候,都没什么变化。 爆爆松了口气,仰头看着面板上的画面。 沈长宴已经跑出树林边缘,拦在一辆马车前。 马车里的人听到他的声音,猛然推开车门。 两人四目相对。 这一幕是沈长宴和苏绮罗久别重逢的名场面。 嘉萝也如愿见到苏绮罗的庐山真面目。 苏绮罗和原主生得很像,两人拥有相似的五官,韵味却大不相同。 因着自小备受宠爱且身份高贵,苏绮罗全身上下流淌着自信和明媚。 她此刻身着玫红色夹袄,内穿同色襦裙,雪白的毛领圈出巴掌大的小脸,手捧赤金手炉,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人。 原小说中描述她像一轮太阳,以不容忽视的姿态,闯入沈长宴的视线。 此言不虚,苏绮罗当得起这份夸赞。 嘉萝在心中做出中肯的点评。 爆爆在一旁长吁短叹,生怕苏绮罗的出现会阻碍嘉萝的任务,眼睛直勾勾盯着面板,如果沈长宴和苏绮罗做出任何亲密举动,他会气得爆炸的! “借马一用。”短暂的失神后,沈长宴扯掉套车的缰绳,翻身上马,往树林的方向疾驰而去。 苏绮罗不得不走下马车,眉尖蹙起,眼看沈长宴疯了一样往树林里钻。 嘉萝关掉面板,倚靠着树干合上眼。 自她身下不断渗出鲜红的血水,把周围一圈的雪层染红,雪花融化后,混合着血水以更快的速度往外蔓延。 这片红成了漫天白芒中唯一的色彩,诡异又刺眼。 沈长宴疾速赶来,远远瞧见嘉萝身下无尽的血色,握着缰绳的手忍不住颤抖。 他夹紧马腹提速,恨不得立刻飞到嘉萝身边。 马蹄溅起血水,血水落下后染红了更外沿洁白的雪层,在雪层上开出点点血花。 沈长宴翻身下马,扑跪在嘉萝身边。 手指在离她半寸距离的地方猛然停下。 他不敢碰她。 “阿萝。” “我来了。” 狂风吹散他仓皇的声音,打在他脸上,生疼。 沈长宴颤着手试探嘉萝鼻息。 感受到微弱的气息那刻,他全身脱力,跌坐在地上。 胸腔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爬起来,将嘉萝抱入怀中。 嘉萝身上淡青色的衣服几乎被鲜血染红。 抱她的时候,沈长宴恍惚生出把她从血水里打捞出来的错觉。 他咬紧牙关,压下喉头翻涌而出的血腥味,眼眶久违地感觉到湿润,恰好一片雪落在他眼尾处,融化掉,眼泪在雪水的掩护下流出,帮他掩饰不愿示人的脆弱。 苏绮罗在原地等了很久,没等来沈长宴,反而等到来寻沈长宴的青松等人。 套话无果,只得透露见过沈长宴的事实,和青松他们一道等沈长宴回来。 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苏绮罗迈开步子往前走,仰起头想看清来人的样子。 是沈长宴,他回来了。 他骑着马,一如多年前那般,向她奔来。 苏绮罗没忍住,用帕子捂住嘴。 随着距离缩短,苏绮罗看到沈长宴怀中抱着一个人。 那人埋头在沈长宴怀中,被他用一只手紧紧抱着,看样子是为防止她掉下马。 因为角度问题,苏绮罗看不清沈长宴怀中人的面容,但她看到了那人脚上穿着的青色绣鞋。 鞋的款式很精致,是眼下京城最时兴的样式。 沈长宴抱着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他拼命驾马也要接回的女人。 苏绮罗捏着帕子的手猛然收缩,整个人僵在原地。 青松等人越过苏绮罗,飞奔着迎接沈长宴。 “姨娘怎么了?” 风把青松的声音送入苏绮罗耳中。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应是她听错了吧? 沈长宴怎么可能纳妾? 第32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32 “她是谁?” 马车内,苏绮罗很轻地问了一声。 在她对面,沈长宴紧紧抱着怀中女子,目光始终汇聚在那人身上。 方才若非怀中人伤得太重,沈长宴也不可能答应和她同乘一辆马车回城。进入马车后,他便抱着人,一言不发。 沈长宴抱着人上车的时候,她终于看清了女子的面容,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个女子闭着眼的模样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女子的面容却深深烙印在苏绮罗脑海中,时不时闪现,让她无法保持理智和冷静。 青松说那女子是沈长宴的妾室,这女子又和自己生得一样。 苏绮罗没法子冷静。 心中别扭,又隐隐有点骄傲。 沈长宴果然没有忘记两人之间的情谊,便是纳妾,也照着她的模样寻。 若非当年为了家族,不得不和他退婚,他们也不至于走到今日地步。 这份隐秘的欢喜没持续太久,苏绮罗的脸色变得僵硬。 沈长宴根本不回她的话,将她视作空气一般。 嘉萝生死未卜,沈长宴哪里有心情和苏绮罗说话,更别提苏绮罗竟然在问嘉萝的事。 沈长宴忽然后悔和苏绮罗同坐一辆马车,让苏绮罗瞧见了嘉萝。 他曾经那些阴暗的心思,断不能让嘉萝知晓。 他侧过身,把嘉萝的面容挡住,拒绝回话的意味很明显。 苏绮罗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长宴,眼眶因为羞愤变得通红。 她的脾气也上来,转过头不看沈长宴。 从前她生气使小性子,沈长宴虽然不耐,但也会说两句软话哄她。可今日,他别说哄了,连看她一眼都不愿。 苏绮罗知晓两人的关系不比当初,可被冷待后,心里仍旧难受得紧。 她放下心中的骄傲和别扭,准备说话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却见沈长宴忽然抱着人,作势要离开。 原来在她发呆的时候,马车已经回城。 “等等......”苏绮罗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视线中,沈长宴已经抱着人跳下马车。 看着不断摇晃的车门,苏绮罗唇色白得吓人。 “就这么急?连听我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沈长宴确实急,急得来不及回侯府,只能把嘉萝送到距离城门最近的医馆。 一路抱着嘉萝,沈长宴比谁都清楚嘉萝的状态,她整个人冷得像冰块,不管他怎么抱紧她给她取暖都没用。 “救命!” “来人,救救她!” 沈长宴声音嘶哑,犹如困兽。 医馆的老大夫指挥沈长宴把嘉萝放到里间的床铺上,坐在床边为嘉萝诊脉。 沈长宴立在床尾处,手撑着身侧的床壁,勉强稳住身子,不曾倒下。凤眸直勾勾盯着嘉萝苍白的脸,生怕一个错眼,嘉萝便会消失不见。 老大夫和药童忙乎半日,总算替嘉萝止住血。 药童帮嘉萝处理伤口。 老大夫则来到沈长宴身边,脸色极为凝重,语气也很严肃。 “这位娘子受寒严重,损伤了根本,必须好生调理。老夫虽然全力保住了娘子腹中的胎儿,可娘子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沈长宴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因为老大夫的话,再次紧绷。 “您请直说。” 老大夫:“娘子这次着实损伤了根本。若将胎儿落了,一心一意调理娘子的身体,或有可能把身子补回来。若全力保胎,之后再用更温和的补药细细养着,胎儿虽能保住,可娘子的身体会越发亏损,加之胎儿不断吸收母体营养,等到娘子生产那日,怕是不易。便是过了生产这关,娘子的寿数也会大不如前。” 沈长宴身子踉跄,险些没站稳。 “孩子保或不保,全在郎君一念之间。” 在妇人和胎儿之间做选择,这种情况不少见,老大夫行医多年,深知自己没有立场劝说,把选择权交给沈长宴。 沈长宴紧咬舌根,强烈的疼痛让他恢复了些理智。 从崖底到医馆,他的神经始终绷紧,唯有知道嘉萝的血止住后,才敢有一瞬间的放松。 听到孩子保住那刻,他有多欢喜,眼下便有多绝望。 他没有猜错。 嘉萝果然怀孕了。 这个孩子,他和嘉萝期盼良久。眼下却成了可能危及嘉萝性命的存在。 原以为流了一路的血,孩子必定保不住,不料他却这般顽强地活了下来。 沈长宴心中抽疼,他曾无数次幻想与嘉萝的孩子是何模样,也曾暗暗发誓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捧给孩子。 他是爱这个孩子的。 但他更明白,他是因为嘉萝才爱这个孩子。 若嘉萝和孩子不能两全,他不会犹豫。 他的选择只会是嘉萝。 嘴里的血腥味再度翻涌,沈长宴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不要孩子,我要大人。” 老大夫有一瞬惊讶,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叹气。 他是医者,自知生命可贵,众生平等。 往日见惯男人们为了孩子舍弃女子,不是不惋惜的,可没他说话的份儿。 这位娘子的情况还不到生产时二择其一的危急情况。眼前的郎君却能坚定地选择保全大人,不要孩子,可见夫妻二人感情甚笃。 偏偏天不遂人愿,不肯给有情人一个圆满。 “娘子身弱,眼下尚不能承受落胎之苦,等调养一段时间,身子好些了,才能行落胎之事。”老大夫再不忍心,也只能开口道。 沈长宴木然点头。 他像道游魂,越过老大夫,半跪在地上,握住嘉萝的手,一瞬不瞬盯着她。 嘉萝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身体有了温度,这点温暖给沈长宴的心带来一丝安慰。 他低下头,任凤眸中的泪落下。 “对不住。” “阿萝,求你不要怪我。” “我不能失去你。” 一墙之隔,苏绮罗听完老大夫和沈长宴的对话,头抵着墙壁,泪如雨下。 沈长宴竟这样在乎那个女人。 那不过是她的替身。 是替身。 是赝品啊。 她这个真品就在眼前,为什么沈长宴却视而不见? 她为了他对抗家族,咬着牙不肯嫁人,拒绝了多少贵族子弟。 那些坚持,全都成了笑话。 苏绮罗的心恨得滴血,她恨沈长宴,更恨那个靠着她的脸,夺走沈长宴心的女人。 第33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33 医馆条件不好,不时有病人登门,待嘉萝情况稳定后,沈长宴便把仍在昏睡状态的嘉萝带回了侯府。 回府后,沈长宴着李大夫、秦大夫逐一为嘉萝诊脉,得到的结果和老大夫所言相差不大。 他不肯死心,命青松拿着自己的腰牌去宫里请太医。 太医看罢,也是一样的话。 能找的医者都无法同时保全嘉萝和孩子。 要孩子,嘉萝最轻也是寿数有损,若有意外,更会赔上一条命。 保嘉萝,孩子就不能要。 二选一从来艰难。 虽然对沈长宴来说,他的答案注定是嘉萝,所面临的并不是选择题,但舍掉孩子,他也着实难受。 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出声,书房一片死寂。 半晌,沈长宴挥手喝退其他人,只留下秦大夫。 秦大夫冷汗涔涔,一把年纪还要受沈长宴冰冷气息的惊吓,屏住呼吸等待沈长宴说话。 “确定两个月后,她的身体便能承受落胎之苦?” 沈长宴冰冷低沉的声音重重敲击在秦大夫耳膜上。 “是。”秦大夫垂首回话。 “好,你看准时机,安排她喝下落胎药。” “找替罪羊也好,你自己背锅也好,本侯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不要让她把这件事怀疑到本侯身上。不然本侯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秦大夫猛然抬头,被沈长宴凤眸中极致的寒意吓到,根本不敢说出拒绝的话。 退出书房后,秦大夫还未缓过来,脑子里不断浮现沈长宴坐在上首,冷冰冰注视她的样子。 她毫不怀疑,如果把这件事办砸了,等待她的将会是比死还可怕的结局。 秦大夫打着寒颤离去。她走后,书房只剩下沈长宴,他没久坐,很快起身去往卧房 掀开珠帘,看到嘉萝的睡颜,沈长宴恍惚生出一股错觉——今日之事并未发生,他的阿萝还和往日一般,困了便在床榻上休息,边睡边等他下值回家。 每当这时,他便会坐在床头看她,等到她快醒的时间点,便用手指捏她的鼻子,或是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 把她逗醒,看她睡眼惺忪、眼含薄雾望着他,一整日的烦闷都能烟消云散。 怪道她这段时间总是贪睡,原先只以为她是绣东西太辛苦,不成想竟是因为她有了他们的孩子。 是他太大意,没觉查出嘉萝的异样。 若他一早察觉阿萝有孕,定不会带她出去,她也不会受此磨难。 孩子已经一个月,应是停掉避子汤后便怀上的。 这孩子实在懂事,知道父亲和母亲盼着他来,便迫不及待来到他和阿萝身边。 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无用,护不住他。 沈长宴面无表情来到床边,挣扎无果,注定要放弃孩子后,他实在生不出力气维持任何表情。眼下只有他和嘉萝,他也不需要做任何伪装。 嘉萝虽然睡着,情况却不比沈长宴好。 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心紧锁,像是被噩梦魇住。 沈长宴坐在脚踏上,静静看着嘉萝。 他没敢碰嘉萝,怕把她弄醒,可他又怕嘉萝一直不醒。 外边的天色黑透,嘉萝已经昏迷两三个时辰,她不醒,沈长宴的心就安定不了。 梆子声敲过一遍又一遍,白光透过云层,照射在地面。 整整一夜,沈长宴没有挪动半分,坐在脚踏上,倚着床沿睡着。 他半梦半醒,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梦。 那些梦都是碎片,不连贯。 有时是嘉萝怀抱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笑着向他走来的画面;有时是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孩满身是血躺在他怀中的画面;有时是嘉萝倚着树,闭着眼,怎么叫都叫不醒的画面...... 最后的最后,沈长宴见到了一个让他心底生出无尽恐惧的画面。 画面中,嘉萝下半身不停流着血,用满是仇恨的目光望着他,嘴里说着恨他。 他想上前扶她,她却躲着他,不让他靠近,口中一遍一遍重复着恨你。 “沈长宴,我恨你。” 这句话几乎成为他的心魔,将他彻底惊醒,身体不受控制往地面倒。 后背狠狠摔在地面上,视线一下子开阔,窗外透进来的光有些刺眼,沈长宴抬手挡在眼前,渐渐看清了周遭环境。 熟悉的布置平复了沈长宴因噩梦剧烈收缩的心脏,手撑着地站起身,见到嘉萝那一刻,所有的恐惧烟消云散。 原来是梦。 幸好是梦。 嘉萝的恨,他承受不起——哪怕是在梦里。 沈长宴心底无厘头地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眼见嘉萝苏醒并向他伸出手,这份庆幸转化成无限的欣喜。 “阿萝。”他快走上前,蹲在地上,一把握住嘉萝的手。 真实的触感让沈长宴生出落地的实感。 嘉萝真的醒了,不是他的幻觉。 “长宴。”嘉萝嘶哑着声音唤他,眉心拧出深褶。 “孩子呢?” 她虚弱的声音传入沈长宴耳中,不啻于平地惊雷。 沈长宴简直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嘉萝。 他根本不想让嘉萝知道自己有孕的事实,哪怕瞒不住,多拖一日让她知晓也是好的。 嘉萝晚知道一日,对孩子的爱便能稍稍减弱一分。 爱少一点,失去孩子时的痛苦便少一点。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瞒嘉萝一辈子,让她永远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无声无息地把孩子送走。 可身体是嘉萝自己的,她又是个谨慎的性子,不可能瞒得过她。 沈长宴冷静过后,明白自己瞒不住嘉萝,唯一的想法就是拖。 只要嘉萝没觉察,他便不会让任何人在嘉萝面前提起孩子的存在。 可他没想到,嘉萝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他孩子的情况。 是了。 她那般聪慧,从身体里流出那么多血,怎么可能还会以为自己只是来了小日子。 沈长宴勉强扯出一抹笑,轻轻拍了拍嘉萝的手。 “孩子好着呢。” 嘉萝松了口气,抬起放在里侧的手,轻轻覆在小腹上,好似在感受孩子的存在。 “果然,母子连心,我没感觉错。” 下一刻,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底的神采几乎灼伤沈长宴的眸。 “长宴,我们有孩子了。” 第34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34 沈长宴笑得比哭还难看,松开嘉萝的手,起身坐到床边。 他拉了拉被子,把嘉萝的手放进被子里,为她掖好被角,保证吹不着风后,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笑。 “是啊,我们有孩子了,大夫说已经有一个月大了。” 嘉萝收起笑容,语气低沉:“我太大意了,竟然一直没发觉孩子已经来了,还好上天眷顾,没夺走这个孩子。” 沈长宴:“月份还浅,你不知道实属正常,若说有错,也是我有错,没能护好你和孩子。” 嘉萝连忙摇头,“你没错,马车失控你也无法预料。” “不提这个了。”嘉萝岔开话题,“长宴,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沈长宴忍住心痛,道:“不拘男女,只要是你我的孩子,我都喜欢。” 嘉萝忍不住笑,“我也是。” 她的眼睛亮亮的,比天上的星辰还要耀眼,可见她有多爱、多期待腹中的孩子。 沈长宴错开眼,不敢直视嘉萝。 “你刚醒,肯定饿了,我去叫人备膳。” 他留下一句话,近乎仓皇地离去。 嘉萝醒后,整个侯府方才从无尽寒冰中解冻,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卧床养病期间,沈长宴把嘉萝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深刻诠释了何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我又不是瓷器,碰一下就碎,能自己吃饭的。”嘉萝倚在床头,无奈地看着沈长宴,着实不理解他为何坚持给她喂饭。 沈长宴一本正经看她,“在我眼里,你现在和瓷器没两样。” “听话,张嘴。”他舀了一勺粥,送到嘉萝唇边。 嘉萝无法,只能张口咽下,脸羞得通红。 流云在一旁看着,没忍住低下头,她怕嘉萝看到她发红的眼眶。 因流云近身伺候嘉萝,沈长宴便也没瞒着流云,流云一直都知晓嘉萝的身体状况,也知道嘉萝腹中的孩子注定保不住,如今瞧着沈长宴和嘉萝这般幸福甜蜜的样子,她不似从前那样欢喜,只有无限的悲伤。 “你太瘦了,一定要多多吃饭,养好身子。” 耳边是沈长宴满是担忧的声音,这话听得流云险些没忍住眼泪。 是啊,姨娘太瘦了。 初见姨娘时,她逃荒而来,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看起来可怜极了。 好容易在侯府享了几个月的福,身上养出些肉。一朝变故,立时被打回原形。 想起那日姨娘苍白着脸被侯爷抱回府的模样,流云一阵后怕。 “我盼着你胖些。”沈长宴又道。 流云眼眶里的泪彻底控制不住,顺着脸庞往下滑。 不止侯爷盼着姨娘长胖些,她也一样。 不胖点儿,将来落胎的时候,姨娘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因着害喜,姨娘食欲很差,流水的饭食、补品进了肚,能吐出去一半多。 她没见过其他女子怀孕的样子,但似姨娘这般吃什么吐什么,一日比一日消瘦的情况,看起来着实不正常,也着实吓人。 侯爷整日监督厨房,变着花样给姨娘进补,根本无济于事。 姨娘像朵入了冬,注定枯萎的花儿,不管匠人如何悉心照料,都无法焕发生机。 她一个外人看在眼里都急得不行,更何况侯爷。 姨娘消瘦,侯爷何尝不是跟着一块消瘦,前几日她去拿侯爷的新衣,发现腰身比从前窄了好几寸,更别提侯爷眼下始终不散的黑青。 流云正伤着心,没留心外界情况,直到沈长宴重重咳了一声,才让她回神。 “怎么一直低着头?叫你也不应,可是出什么事了?”是嘉萝的声音。 意识到嘉萝在同自己说话,流云把头垂得更低,闷声道:“婢子昨日没睡好,眼睛有点酸,还请姨娘恕罪。” 嘉萝自然不会怪她,正想说话,沈长宴在她之前开口,把流云打发出去。 见沈长宴面色不好,流云更是缩着脑袋失魂落魄走出卧房,嘉萝忍不住劝道:“流云照顾我一向尽心,你莫要怪她。” 沈长宴扯了扯唇,“好。” 他舀起一勺粥,“再多吃点。” 嘉萝还是不太好意思,半垂着眼把粥喝了。便也没看到沈长宴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 流云性子简单,沈长宴一眼便能看出她在想什么,正因如此,他既愤怒又欣慰。 愤怒流云不知轻重,如此外露情绪也不怕引得嘉萝起疑。 欣慰流云对嘉萝一片真心,在他看不着的地方,有流云陪在嘉萝身边,他也能更放心。 流云对嘉萝的担心,把他好不容易压下去,强迫自己忘掉的不安恐慌,统统唤醒。 这一个月来,他眼睁睁看着嘉萝因腹中胎儿日渐消瘦,看着她因害喜呕吐不止,看着她夜夜难以入睡,看着她整日昏沉没有精神。自己却一点忙都帮不上,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长宴心中恨极,恨陈守忠的背叛,恨皇帝的歹毒。 可他最恨的,还是自己。 若非他不够警醒,若非他着急让嘉萝受孕,若非他没保护好嘉萝,嘉萝怎么可能受这么多苦。 除了他,那个孩子也是祸害。 大夫们果然没说错,嘉萝腹中的孩子只会害她。 眼看嘉萝受苦,沈长宴对这个孩子的期待和爱意已经全部消失。 他只盼着能早点把孩子落了,好安心给嘉萝补身子。 想到秦大夫今晨同他说的话,沈长宴心痛如绞,不是可惜孩子,而是心疼嘉萝,为了这个注定离去的孩子,她承受了太多。 “老妇和其他大夫都高估了姨娘的身体状况,也低估了孩子的健康程度。” “姨娘腹中的孩子十分康健,源源不断向母体索要能量,姨娘胃口又不佳。吃得少,送出得多,长此以往,姨娘只会更虚弱。”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把姨娘腹中孩子落了,才能及时止损。” 若非秦大夫说,嘉萝的药还剩最后两日要喝,落胎只能等补药喝完才能进行,沈长宴恨不得现在就把孩子打掉。 他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心急,只差两日,嘉萝便能彻底脱离危险,这才在嘉萝面前维持住冷静。 第35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35 “长宴,我明日想出府透透气。”用完膳,嘉萝倚在沈长宴怀中,轻声道。 沈长宴眉心立时皱起,想也没想开口:“你身子尚未恢复,还是不要去了。” 嘉萝微微侧身看他,“这个月我一直在卧房养伤,连书房的门都没出去过,实在憋闷。” 她拉住沈长宴的衣袖,左右摇拽,撒起娇来,“长宴,你就让我去吧。” 沈长宴何尝不知嘉萝这一个月受尽苦楚,待两日后她落了胎,怕要很长时间才能缓过来。 罢了,她既然想出去,他又怎么舍得阻拦。 “好,我明日陪你一起去。”沈长宴松了口。 嘉萝顺心遂意,重新依回沈长宴胸膛前。 “长宴,昨日我做了一个梦。” “我在梦里看到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小男孩,他笑着唤我阿娘,一声又一声,声音可好听了。” “我感觉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 嘉萝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苍白病弱的脸上焕发出奇异的光彩。 沈长宴侧目看去,只看到她含笑的侧脸。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保持着声音的平静。 “是吗?” 嘉萝点头,“母子连心,我的感觉不会错。” “当年阿娘怀我的时候,也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小女娃,她醒后一直觉得我是个女孩,布料、玩具都照着女孩儿的喜好买。我阿爹还不信,后来我出生,阿爹去给阿娘道歉,直说不该不相信她。” 嘉萝不常提起自己的家事,沈长宴一方面想多了解她一点,一方面不想听她张嘴闭嘴都是孩子,便道:“听起来岳父岳母感情很好。” 话音落,沈长宴明显感觉到怀中人身子变得僵硬。 “侯爷不该这么唤他们。”他听到嘉萝轻飘飘的声音,羽毛似的,一下下抓挠他的心。 沈长宴知道自己失言,但他就是想这么称呼嘉萝的父母。 “阿萝,我不止要这么称呼二老。等你身子好后,我还要带你回家乡祭拜他们。”沈长宴把嘉萝的身子扶正,让她面朝着自己,语气十分郑重。 嘉萝眼底忍不住涌出泪花。 “长宴,谢谢你。” 嘉萝身子前倾,环抱住沈长宴。 她又瘦了——这是沈长宴心里涌起的第一个念头。 接着心头被铺天盖地的怜惜占满。 怜惜她如此知分寸,怜惜她因这点小小的举动向他道谢。 终究是他给嘉萝的底气不够。 这段时间一直压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害怕,让沈长宴意识到他对嘉萝的感情已经不仅是喜欢。 他爱她,爱她对自己的一腔真情,爱她给予自己的一切,也爱她温柔眉眼、纯良品性。 既然爱,便看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他愿娶她,予她正妻之位,和她执手到老。 这样的愿景让沈长宴心潮澎湃。 但他眼下还不能给嘉萝任何承诺——他曾发誓大仇未报,绝不成婚,否则不得好死。 这不仅是为了警告自己不可懈怠放松,忘记沈家的血海深仇。 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复仇之路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他不敢有软肋,他赌不起。 沈长宴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好局面,加上嘉萝之前身份卑微,便是有孕,也不至于太过惹眼。 可坠崖一事,却给了沈长宴重重一击——世间之事千变万化,不可能事事按他心意走。 一旦嘉萝成了自己的妻,便会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而他又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护住嘉萝。 现在同她商量婚事,是在害她,也是在害他自己。 “阿萝,你我之间,永远不用道谢。”他抚摸着嘉萝柔顺细长的发,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嘉萝伏在他肩头,闷闷嗯了一声。 沈长宴享受这一刻的温情,凤眸之中满是柔情。 没过多久,他听到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侧头看去,才发现嘉萝已经合上眼睡去。 沈长宴的眼神瞬间阴沉。 他努力压制住负面情绪,轻手轻脚把嘉萝平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已经有好几次,嘉萝和他说着话,忽然就睡着。 第一回出现这种情况,他吓了一跳,生怕嘉萝出什么意外。 再后来,便习惯了。 他也是问过秦大夫才知道,寻常妇人有孕,贪睡是常事,但嘉萝和她们的情况不太一样。 嘉萝腹中的孩子好似生来便和她相克,不断吸取她身体里的营养。嘉萝体内养分不够,便只能靠休息恢复能量。 如此这般,他怎么可能继续爱这个孩子。 望着嘉萝的睡颜,沈长宴心中对孩子的厌恶越发浓厚。恨不得越过明后两天,尽快把孩子落了了事。 沈长宴本想在卧房陪着嘉萝,不成想青松很快出现,带来了一个消息,让他不得不离开。 沈长宴走后,嘉萝慢慢睁开眼。 面板跳出来,屏幕中浮现出沈长宴和青松的身影。 “侯爷,属下查到,当年火烧国公府的死士共有七人,他们回肃国公府复命,六人被当场诛杀,还有一个拼死逃脱。眼下那人正在常州流窜。”青松垂着头道。 沈长宴眯起眼,凤眸中满是杀意。 “调动所有人手,务必活抓了他。”他的声音冷得可怕。 “是。”青松领命。 沈长宴眸中有一瞬挣扎,最终被滔天的仇恨代替,害了他全家的凶手,他一定要亲手捉住。 “我亲自去抓他,你留下。” “明日姨娘出府,你必须一刻不离守在她身边,护她周全。若她有事,你提头来见。” “属下领命,一定护好姨娘。”青松掷地有声。 第36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36 面板屏幕黑掉,青松和沈长宴在嘉萝面前消失。 她没有料错,沈长宴明日根本不可能陪她出去。 皇帝要灭宁国公府,根本不必自己动手,他只需要透露出一点意思,便会有无数人上赶着为他效命,为他杀人。 肃国公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肃、宁两个公府,都曾为大燕江山立下汗马功劳。 与宁国公府每一代都能出优秀子弟不同,肃国公府后继无人,日薄西山,在军中威望逐渐落后于宁国公府,以至于最后军中只知宁国公府,而鲜有人知肃国公府。 现任肃国公和沈长宴的父亲从小一起长大,他无比渴望重振肃国公府,超越沈长宴的父亲。 受困于天赋,无论肃国公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打败沈长宴的父亲,所以他选择把沈长宴的父亲拉下来。 肃国公练武天赋不足,洞察人心的本领却很厉害。 他看出宁国公府鲜花团簇下的水深火热,也看出皇帝对宁国公府深深的忌惮。 他自愿入局,成了皇帝手中的刀,把昔日兄弟的亲眷送入死地。 如果说沈长宴对皇帝的恨有十分,那他对肃国公的恨便有十二分。 终于有机会能找到给肃国公定罪的证据,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过。 明日沈长宴不出现,她的戏才能唱下去。 嘉萝点开好感度页面,屏幕中央的数字仍然停在95。 好感度加得艰难,好在虐渣进度增势喜人。 沈长宴的虐心值已经达到70。 数据波动的折线图成60度角直线增加,增幅却在今日变得缓慢——沈长宴以为孩子马上就能落掉,再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痛心。 嘉萝不知该笑他天真,还是该笑他忘性大。 她关掉面板,嘴角勾起一抹笑。 * 翌日,嘉萝一早起身,坐上马车外出。 “也不知侯爷怎么想的,派你这榆木疙瘩保护姨娘。”马车里,流云忍不住讥讽。 她和青松坐在嘉萝左右两侧,面对着面,一见青松的脸就来气。 她生气,一方面是因为沈长宴无故爽约,昨日下午便急吼吼离开,一句话也没给姨娘留。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青松的固执倔强,虽说侯爷命他保护姨娘,可男女有别、主仆有别,这愣头青称侯爷让他一步不离地守着姨娘,非要钻进马车。 流云这么说,虽有撒气的成分,更多却是委婉替青松说话,怕嘉萝责怪青松冒犯。 说罢,流云瞧了眼嘉萝,见她恹恹垂着眼,没什么精神头,心下忍不住叹息。 昨日姨娘和她说侯爷要陪她出来时有多高兴,今晨知晓侯爷有事无法外出时就有多失落。 这般想着,流云忍不住狠狠瞪了青松一眼。 青松也有些尴尬,低着头不说话。 嘉萝倒没流云和青松以为得那般伤心,她只是在观看苏绮罗的动态,没什么精力做表情。 苏绮罗果然上道,不枉费她撑着身子辛苦外出一趟。 假孕药一直在掠夺嘉萝的生机,她过去一个月受的苦并不完全是装的。 今日出门,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嘉萝合上眼,直到马车停下才掀开眼皮。 今日嘉萝要去的地方是京城有名的珍宝阁。 阁中金银玉器无数,个顶个得名贵。来往的客人也都身着绮罗,富贵豪气。 嘉萝穿戴简单,站在一众客人里毫不起眼。但架不住珍宝阁的掌柜眼睛毒,一眼便瞧出她戴的头面、穿的锦缎俱是绝品,用钱买不到,必须有滔天的权势才能弄来。 掌柜眼都亮了,越过人群来到嘉萝面前,问她想要何物。 “我想买一块玉。”嘉萝道。 掌柜带着嘉萝去往二楼,为她介绍的玉珏一个赛一个贵重,最便宜的也要一千两。 嘉萝捏紧手中一百两面值的银票,面色尴尬,弱弱问:“贵店可有一百两左右的玉珏。” 正在滔滔不绝的掌柜张大嘴,傻眼了。 嘉萝见他如此,更不好意思。 “打扰了。”她转过身,作势要走。 不等掌柜出言阻拦,从三楼走下来一白衣女子,斜刺到嘉萝身前,拦住了嘉萝的路。 “娘子留步,我家姑娘有一对同心佩,想找有缘人送出去。娘子若感兴趣,不妨上楼一叙。”白衣女子气质沉静,面容清丽,姿态落落大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官家小姐。 听她话里的意思,竟然只是个丫鬟。 周围人把目光投向白衣女子和嘉萝所在之处,想要看戏。 嘉萝也有些惊讶,摇头道:“无功不受禄,还是算了。” “娘子,我家姑娘诚心赠玉,娘子若觉得不好意思,用钱买也使得。”白衣女子拿出一个锦盒,打开盖子,露出里面放置的玉佩。 见白衣女子纠缠,流云忍不住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被嘉萝拦住。 “好。”嘉萝应下女子邀请,眼睛直勾勾盯着玉佩,一看就是瞧上了想买。 流云劝不动嘉萝,只能认命地和青松一道跟在嘉萝身后上楼。 上去后,两人被拦在外面。 青松忍不住拔刀。 嘉萝回头看他,“客随主便,你就在外面等我,不会有事的。” 青松梗着脖子,“爷命我寸步不离守着您。” 嘉萝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青松,看样子像动了怒。 青松在心里叫苦不迭,姨娘好心给侯爷买玉佩,侯爷倒好,爽约后不辞而别,留他一个人面对姨娘的埋怨。 他不敢坚持,怕姨娘更怨侯爷,遂退后一步。 嘉萝转身进了房间。 雅间布置简约精致,窗边坐着一妙龄女子,她侧着身,透过窗向外看,面带红纱,身着红衣,头梳朝天髻,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尽态极妍。 嘉萝缓步上前,微微欠身。 “姑娘可是要卖玉?” 随嘉萝一道进来的白衣女子把锦盒放到红衣女子身旁的桌子上,福身退下。 听到关门声,红衣女子转过头,视线从窗外移到嘉萝身上。 “是,好玉当寻有缘人。” “娘子请坐。”红衣女子伸出手,示意嘉萝落座。 嘉萝半垂着眼,上前几步坐下。 红衣女子打开锦盒,拿起同心玉佩,轻叹一声。 “此玉是我曾经的聘礼。” 她的语气似哀似怨,令闻者落泪。 “娘子有心买玉,我有心赠玉,想来你我是有一段缘分的。不知娘子可愿听我这伤心人说一说心事。” “我自然愿意。” 嘉萝连连点头,如苏绮罗所愿露出同情悲伤的神色。 见嘉萝如此容易受骗,苏绮罗满心不屑。 在她对面,嘉萝也忍不住暗暗腹诽。 没想到苏绮罗竟然这么有表演天赋,她想看戏,苏绮罗想演戏,戏台子都搭好了,两人可不是有缘嘛。 第37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37 苏绮罗拿帕子轻拭眼角泪痕,轻声细语讲起自己和沈长宴的过往。 在她口中,两人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是天生的一对。因为变故,他们不得不分开,但她相信他心里一定还有她。 仗着嘉萝不清楚两人过往,苏绮罗隐去自己当年主动退婚之事,只把两人说成因家族变故不得不分开的苦命鸳鸯。 虽然未婚夫后来扶摇直上,她却因为心中愧疚,没有脸面再去见他。对方也对她留有心结,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怕是要错过。 余光瞥见嘉萝怜惜同情的神色,苏绮罗面纱之下的俏脸近乎扭曲。 区区一个赝品,有何资格同情她? 若非因为和自己长了相似的脸,一个逃荒的孤女,怎么可能有机会穿上连她都得不到的衣服首饰? 苏绮罗心中的恨凝成实质,恨不得嘉萝立刻从这个世界消失。 她拼尽全力压下心头浓浓的不忿和被冒犯感,继续道:“多谢娘子耐心听我说这些往事。” 不等嘉萝说话,她伸出手把桌面上的锦盒推到嘉萝面前,“请娘子收下这块玉。” 嘉萝摇头拒绝,正欲说话,对面的苏绮罗忽然摘下面纱,露出瓷白精致的小脸。 苏绮罗如愿在嘉萝面上看到错愕和不可思议。 “娘子也看到了,你和我生得很像。看见你,我便觉得亲切,忍不住想对你好,这块玉我是诚心赠你的,你就收下吧。”苏绮罗情真意切道。 嘉萝愣怔许久,张张嘴,反问:“忍不住对我好?” “对啊。”苏绮罗莞尔,“若我父亲母亲见到你,说不定会愿意收你为义女。” 嘉萝又是一愣,美丽的眸子蒙上一层阴翳。 半晌,她轻轻问了一句,“敢问娘子先前的未婚夫是谁?” 给了那么多暗示,终于问了,苏绮罗在心中暗道。 她状似不经意回:“他曾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如今...如今亦是贵不可言。” 苏绮罗看着嘉萝眼中的希冀破碎,身形控制不住晃动,一手按在桌面上,强撑着才没有从椅子上滑落。心里痛快极了。 踩着她上位,势必登高跌重,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属于她的人和东西,哪怕那些人和东西是她曾经丢弃不要的。 一个孤女,有何资格和她相提并论,她今日便要撕碎这女子的脸面和美梦。 “我和沈郎今生注定无法相守,这块玉我留不住,也不能留。绮罗诚心求娘子收下这块同心玉佩,让它能有个好去处。”苏绮罗声音凄楚。 嘉萝猛然抬头看向苏绮罗,“绮罗?” “姑娘叫绮罗?”嘉萝追问。 苏绮罗目露疑惑,似是不理解嘉萝为何有此一问。 她点点头,“正是。” “珠泪纷纷湿绮罗,少年公子负恩多。”苏绮罗惨然一笑,“想来这个名字不好,才叫我落得今日境地。” 这是暗指沈长宴负了她,引导着人浮想联翩。 嘉萝面色更加惨白,胭脂都遮不住愈加难看的脸色。 苏绮罗点到为止,不再刺激嘉萝,她站起身,戴上幕离,“我该走了。” 说罢,苏绮罗莲步轻移,走出雅间。 门外,流云和青松翘首以盼,眼见苏绮罗推开门离去,都觉得她有些眼熟。但看不清面容,他们也没往苏绮罗身上联想,一齐进入雅间寻嘉萝。 视线中,嘉萝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桌面上的锦盒,脸色苍白得吓人。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被尘封的雕塑。 流云、青松直觉嘉萝状态不对,都没敢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流云和青松后背被汗打湿,嘉萝才把目光从锦盒上移开,看向他们。 流云上前一步,语气担忧,“姨娘,您怎么了?” 嘉萝没说话,拿起盒子,手撑着桌面,勉强站起身来。 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脚步虚浮,看着像是全身脱力,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流云忍不住上前搀住嘉萝的手臂。 嘉萝脚步一顿,身子忽然僵硬,她没有拂落流云的手,张张嘴,到底什么都没问,继续往前走。 下楼梯时,嘉萝好几回险些踩空,要不是流云拉着她,后果不堪设想。 一上马车,嘉萝立刻闭上眼。 流云眼尖,看到了嘉萝眼角沁出的泪珠,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马车里的气氛冷得吓人,好似结了冰。 连青松这个愣头青都觉出不对劲儿。 流云和青松一路胆战心惊护送嘉萝回府。 服侍嘉萝躺到床上,替嘉萝盖好被子,流云嘴唇翕动,想说话,却见嘉萝已经合上眸子,满腹的话只能咽回肚子。 流云急得不行,跑到青松面前问:“侯爷何时回府?” 青松摇头,“我也不知,常州路远,那贼人又武功高强,侯爷最快也要两日才能回来。” “两日。”流云眉心紧蹙,“怕是来不及,姨娘心里肯定有事,她一惯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侯爷不在,姨娘又不肯跟我们说实话,万一憋出个好歹,一切都晚了。” 此时流云虽然担心,但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 一切竟真的来不及,他们和侯爷都错过了最佳解释时机。往后再说什么,嘉萝都不肯信了。 流云这两日过得是战战兢兢,嘉萝虽然按时吃饭、服药、睡觉,但却像个精致的、没有灵魂的人偶,不爱说话,有时间就发呆,眼睛看着一个地方,看着看着忽然落泪。 流云急得干上火,却无计可施,只能不断在心里祈祷沈长宴快些回来。 可她盼星星盼月亮,还是没把沈长宴盼回来。 比沈长宴更先来的是落子汤。 秦大夫没有出面,派了随她跟来侯府的小药童到书房送药。 小药童知道自己端的是落子汤,但秦大夫承诺他此事若成,会给他足够一家人生活一辈子的银钱,他只能昧着良心这么做,事后亦会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从始至终,小药童都低着头,不敢和嘉萝对视。 他放下药,正准备离去,头顶忽然传来嘉萝的声音。 “这药闻起来,怎么和之前的药不太一样?” 轻飘飘一句话,在小药童和流云耳边炸开。 嘉萝的声音虽然轻,语气却很冷。 她头一回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听起来怪吓人的。 流云双腿打颤,若非及时扶住身后的墙壁,整个人怕要跌在地上。 第38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38 卧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嘉萝眼睑半垂,用勺子搅着药汁。 半晌,她撂下勺子,吐出一句话,“这药我不会喝的。” 小药童猛然抬头看向嘉萝。 只见从不肯和别人为难,对他也一直和和气气的林姨娘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总是含笑的眼睛里此刻一点笑意都没有。 小药童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看穿,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流云上前劝了几句,无非是要嘉萝顾惜身子,尽快把药喝了。 嘉萝静静听着,一言不发,末了重复方才的话。 “这药我不喝。” 她看向流云,“我在这里等侯爷,如果侯爷也要我喝,那我便喝。” 流云双腿软得像面条,彻底不敢说话。 姨娘好似什么都知道了,虽然不晓得她怎么猜出来的,但这种情况下,等侯爷回来是最好的法子,也是唯一的法子。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沈长宴清楚地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心里惦记着嘉萝,马不停蹄赶回府。 他想着嘉萝此刻应是喝过了药,正是需要他陪伴的时候,一路上归心似箭,人还没到卧房,声音先响起。 “阿萝,我回来了。” 他掀开珠帘,疾步往里走。 沈长宴想过自己可能看到的千百种画面,也练习过很多次该怎么控制面部表情。 可他没想到,进来后面对的是这样一副场景——嘉萝面无表情坐在桌子前,在她身前是已经冷掉的药汁。小药童和流云站在她身后,两人的脸色白得像鬼。 沈长宴下意识皱起眉,停下步子。 嘉萝抬起头看他,“侯爷。” 声音无波无澜,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和从前唤他时的语气迥然不同。 沈长宴心下一沉,但他没弄明白眼下情况,加上心虚,不敢轻易开口,只点了点头,上前坐到嘉萝身旁。 沈长宴刚落座,嘉萝便把流云和小药童遣走。 两人走后,嘉萝面朝沈长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妾入府以来,喝了五种药。” “第一种,是给妾调养身体的药。第二种,是侯爷特意安排的补药。第三种,还是补药。第四种,是安胎药。” “眼下这碗,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妾想知道,这一碗药究竟有何疗效?” 沈长宴的心愈发下沉,他不动声色道:“自然是给你补身体的药,可能秦大夫换了药方。” 他接着试探,“阿萝,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差,可是这几日没休息好?” 嘉萝没管他的问题,一字一句道:“侯爷确定这药是补药?” 她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眼眶里积聚起泪花。 沈长宴不是傻子,自然觉出不对劲儿,沉默着没接话——他不知晓嘉萝究竟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一旦再说错,怕是会出大事。 见他沉默,嘉萝眼中的泪涌出,顺着脸庞往下落。 “侯爷还记得我提到过的邻家阿姐吗?” “她被主母赶出门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找上门去,却被打骂回来,夫家不认她肚子里孩子,她养不起孩子,只能把孩子落了。” “她的落胎药是我亲自熬的,也是我亲手喂的。” “那碗药的味道我永远都不会忘。” “侯爷还要说这碗药是给我补身子用的吗?” 沈长宴脑子嗡嗡响,身上激出一层冷汗。 “阿萝,我......” 嘉萝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惨然一笑,“侯爷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对吗?” 沈长宴喉头哽住,他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但这话不能说出口。 “不是的,阿萝,我怎么可能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我根本不知道这是落子汤。” 他猛然打翻药碗,药汁飞溅起来,弄污了桌布。 “定是有人想害我们的孩子!” “你放心,我一定把贼人查出来。” 他急于摆脱嫌疑,声音忍不住高亢,凤眸紧紧盯着嘉萝,生怕她起疑。 直到嘉萝冲他点头,同他说“妾相信您”,沈长宴才稍稍安下心。 他把嘉萝揽进怀中,明显感觉嘉萝身子一僵,但他没有放手,只有抱着嘉萝,才能缓解他的害怕和心虚。 没人知道,他方才有多慌乱,看着嘉萝的眼睛,他险些圆不下去。 其实哪怕到现在,沈长宴也没彻底缓过来。 他总觉得今日的嘉萝很奇怪,像是变了一个人。 尤其问他是不是不想要孩子的时候,她眼里的绝望痛苦那么浓厚,那么真切,好似对他失望到了极点。 不该是这样的。 就算嘉萝认得落子汤,也不该怀疑到他身上。 沈长宴越想越不对劲儿,忍不住试探道:“阿萝,你怎么会觉得是我想伤害孩子?” 他问得小心翼翼,声音里带着不易觉察的委屈。 半晌,才得到嘉萝的回复。 “妾这几日睡得不好,总做噩梦,忍不住胡思乱想,怕侯爷不喜欢妾的孩子。” “看到落子汤的时候,妾真的很害怕,可妾卑微,一切都是侯爷赐予,侯爷不在妾身边,妾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没忍住把气撒到侯爷身上,是妾错了。” 听着嘉萝的话,沈长宴的心反而更慌。 什么叫不喜欢妾的孩子? 孩子是他们的,并非她一人的。 同时,沈长宴注意到,从他进门起,嘉萝再没有唤过他长宴,也不自称我,像是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至于嘉萝话里的意思,沈长宴更是不信。 她那么爱他,怎么可能因为几场噩梦对他生疑?怎么可能因为子虚乌有的可能朝他撒气? 看来他离开这两日,一定发生了足以改变嘉萝认知,甚至削减两人信任的事。 他借口有事离去,唤来青松,在东厢房仔细盘问青松有关嘉萝大大小小的事。 听到嘉萝单独见了一个女子后才行为大变。 沈长宴没忍住踹了青松一脚,青松生生受下,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跪着,咬着牙没喊疼。 “本侯要你守着她,你就是这么守的!” 沈长宴怒不可遏,顾及着嘉萝在隔壁,压低声音怒斥。 不多时,流云慌慌张张跑进厢房,一进来就跪在地上。 她的话,让沈长宴满腔的愤怒都化为了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姨娘方才问了婢子,有关......” 流云的牙齿都在打颤。 “有关...苏大小姐的事。” 第39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39 厢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沈长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问什么了?” 流云打着哆嗦,“姨娘忽然问婢子侯爷以前是不是有过婚约,还问了一些苏大小姐的喜好,婢子不敢隐瞒,只能照实答了。” 流云简直不敢回想方才的画面——姨娘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在看陌生人。她以前觉得,姨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很美,可她没发现,原来姨娘冷着脸的样子那么吓人。 “侯爷,婢子怀疑姨娘前日见过的女子是苏大小姐。”流云又道。 沈长宴只觉天旋地转,快要站不稳。 如果嘉萝那日见到的人是苏绮罗,一切就说得通了。 她一定误会了他,以为他把她当成替身,甚至不想要她这个替身的孩子。 他方才说的话,嘉萝根本一个字都没信。 可笑他还以为能糊弄过去,也不知嘉萝看着他拙劣的表演,心里都在想什么。 沈长宴忽然冲出厢房,直奔卧房而去。 珠帘被他一把掀开,珠子乱撞发出嘈杂的声响,惊得坐在软榻上绣东西的嘉萝猛然抬起头。 沈长宴和嘉萝四目相对。 嘉萝的眉眼干净如初,沈长宴却不敢直视她,率先错开视线。 “您回来了。”嘉萝放下绣绷,起身迎他。 沈长宴勉强扯出笑容,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把误会解开。 “怎么又在做绣活?你身子重,莫要伤了眼睛。”沈长宴找到切入口,想借此和嘉萝缓和一下关系。 不曾想嘉萝把绣绷放到篮子里,一瞬不瞬看着他,语气认真道:“妾听侯爷的,以后不会再绣了。” 沈长宴一噎,嘉萝有多喜欢绣东西他看在眼里,之前不知道的时候,他心里是不乐意她做这些,如今晓得绣品在她心中的地位,他又怎么可能阻拦她绣东西。 嘉萝一句话,把沈长宴堵得不上不下,心里的恐慌飞速蔓延。 嘉萝不再说话,为沈长宴斟了一杯茶。 沈长宴没喝,凤眸盯着桌面,半晌方道:“听青松说,前日你得了一块玉?” 沈长宴问得漫不经心,实则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只等嘉萝提及苏绮罗,好同她解释清楚。 他眼见嘉萝明显一愣,心里也不好受。愈发迫不及待想跟她把话说明白。 可嘉萝只是轻轻笑了笑。 “是,妾得的那块玉质地极好。” 接下来嘉萝再没有说一句话,她给自己斟了杯茶,低着头饮茶。 嘉萝不提苏绮罗的事,沈长宴便不好主动问,一则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二则一旦问了,势必暴露流云探子的身份。 如果让嘉萝知晓,打一开始,他就让流云监视着她,后果不堪设想。 沈长宴一番试探,不仅没有达成目的,反而把自己弄得更加狼狈慌乱,他再待不下去,只能找借口离开。 沈长宴决定去找苏绮罗。 跟嘉萝摊牌前,还是要先弄清楚苏绮罗究竟跟她说了什么,才能对症下药。 沈长宴刚骑上马,寒柏匆忙赶到府门外,带来犯人咬舌自尽的消息。 那犯人是他在常州费尽千辛万苦捉来的,也是他扳倒肃国公最有力的人证。 沈长宴挣扎片刻,还是选择先去郊外庄子上查看犯人情况。 为保住犯人性命,一干大夫忙到深夜,沈长宴回府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 还没进书房,一道人影匆忙走出,直直撞到沈长宴身上。 “婢子该死。”流云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沈长宴拧着眉问:“怎么了?” 流云颤着声音,断断续续回话:“侯爷...您,您快去看看姨娘吧。” 沈长宴等不及听她继续说话,长腿一迈,越过流云往里面走。 他一路沉着心,待见到嘉萝,一颗心更是沉到底。 眼前所见让沈长宴惊疑不定——嘉萝半垂着眼,安安静静坐在桌子前,身上穿着绯红色襦裙,外罩同色夹袄,雪白无暇的毛领贴着她的脸,衬得她整个人娇俏明艳。她梳着朝天髻,发髻上插着赤金玫瑰簪,面上画着精致的妆面,使她看起来无一处不精致。 嘉萝做如此装扮自然是美的,但这并非她往日的穿衣风格,发髻、头面也不是她喜欢的。 往日的她像一株含羞草,清雅、沉默,今日的她却像盛开的芍药,热烈、灼目。 如果嘉萝只是变了喜好,沈长宴不至于恐慌,可她的变化,让沈长宴无端想起一个人——苏绮罗。 嘉萝和苏绮罗除了脸,没有相像的地方。沈长宴自信能将两人分开。但眼前的嘉萝和苏绮罗实在太像了,让他有一瞬的幻视。 沈长宴声音艰涩,“阿萝。” 嘉萝抬头看他,眼神一如往昔般清澈。 沈长宴心下稍安,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沈郎。” 沈长宴的笑僵在脸上,表情一寸寸失控。 “你唤我什么?”他问。 嘉萝起身迎他,衣摆翩飞,莲步轻移。 “沈郎,你不喜欢妾这样唤你吗?” 沈长宴舌根发苦,摇头,“还是如从前那般唤我长宴吧。” 嘉萝眸底浮现疑惑,顺从道:“是。” “长宴。” 从前听到嘉萝唤他的名字,他满心都是欢喜,今日却只有苦涩。 她的语气太平淡,像在叫一个陌生人,全然没了从前的柔情。 嘉萝走到沈长宴身前,服侍他脱下外衣。顺手取掉了他蹀躞带上的香囊。 “为何取下?”沈长宴问。 嘉萝一边挂衣服,一边回:“这香囊普通,和侯爷的衣裳不相配,不戴也罢。” 她说着,拿起篮子里的剪刀,想把香囊剪碎。 沈长宴下意识伸手抢救香囊,张开的刀尖刺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红痕,些许血珠从伤口处渗出。 嘉萝手一颤,剪刀刀尖朝下掉到案几上,把案几表面磕出一个大洞。 她想也没想,无视沈长宴的阻拦,跪在沈长宴身前。 “妾错了,还请侯爷恕罪。” 第40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40 沈长宴几乎气笑。 不让她叫沈郎,她便叫他侯爷。 不让她剪香囊,她偏把香囊弄破。 不让她跪,她非要跪,还跪得那么用力。 嘉萝低眉顺眼跪在他面前的样子,让沈长宴目眦欲裂。 他不要嘉萝变成如此卑微模样,更不要嘉萝这般对他。 他伸出手用力把嘉萝拉起来,力道之大,直把右手手背上的伤口崩裂,鲜血涌出,顺着手背往下流,落到嘉萝衣袖上,和衣服上的颜色融为一体。 沈长宴两手箍住嘉萝的手臂,强迫她面朝自己。 他满目悲痛,“阿萝,你究竟怎么了?” 嘉萝摇头,“妾无事。侯爷手受伤了,还是不要用力得好。” 面对这样的嘉萝,沈长宴心中只有深深的无力。 他宁肯嘉萝朝他发火,骂他也好,打他也罢,总好过这副无波无澜、万事不入心的样子。 “阿萝,我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那些都不是真的,我心里只有你。”沈长宴一瞬不瞬盯着嘉萝,剖白心意。 嘉萝扯唇笑了笑,“妾相信侯爷。” 沈长宴眼底的希冀一点点消失。 “你根本不信我。” 他放开嘉萝,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嘉萝才捂着胸口,手撑着软榻,慢慢跌坐到地面上。 决堤的泪水模糊了她脸上的妆,被她压在喉管里的细碎呜咽声控制不住溢出。 “阿娘是不是惹你阿爹生气了?” 她轻轻抚摸小腹,苦笑着开口。 “为什么要生气?” “我只是一个替身啊。” 一墙之隔,沈长宴听到嘉萝的哭声和对孩子说的话,心也跟着收缩疼痛。 方才他确实愤怒,但不至于控制不住怒火。之所以把情绪外露,更多是为逼一把嘉萝,不然她不会跟他说实话。 嘉萝果然误会了他,把自己当成苏绮罗的替身,所以才会穿苏绮罗喜欢的衣服,梳苏绮罗喜欢的发髻,戴苏绮罗喜欢的头面首饰。甚至唤他沈郎。 沈长宴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他的嘉萝那样好,可他却没护好她,让她害怕忧心到不得不心甘情愿成为旁人的影子。 他再也忍不住,拔腿往卧房走。 他一定要和嘉萝解释清楚。 可惜,嘉萝倚靠着软榻昏睡过去,看着嘉萝脸颊上的泪痕,沈长宴没忍心叫醒她,抱着她回了床榻。 替嘉萝盖好被子,唤来流云守在一旁照看着她。 沈长宴这才安下心,骑马疾驰向苏宅。 苏绮罗当年能和沈长宴结亲,家世自然不差,但也算不得好——沈父为削弱皇帝疑心,联姻之事亦是极为小心。 苏家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世代清贵,名声极好,但却没有实权。 娶苏氏女不仅能让宁国公府面上好看,也能减弱皇帝疑心,是故这门亲事在沈长宴很小的时候便定下。 宁国公府未出事时,沈长宴经常出入苏宅,五年过去,门房还记得他的样子,眼见他气势汹汹前来,忙去禀报苏老爷。 不论是宁国公府世子沈长宴,还是镇远侯沈长宴,都是苏家得罪不起的存在。 他要见苏绮罗,没人拦得住。 听到沈长宴要见自己,苏绮罗面上一喜,连忙放下手中书卷,来到梳妆台前整理发髻钗环。 她来到客厅,见到站在大厅中央的高大身影,心跳忍不住加速。 “沈郎。”她轻轻唤了一声。 脸上的笑在沈长宴转过身看她时,凝固在唇边。 原因无他,沈长宴的表情太过骇人,冷着一张脸,凤眸死死盯着她,好似要把她拖进眼底的深渊里摔死。 苏绮罗握紧手,勉强笑道:“你找我有事吗?” “苏绮罗,本侯警告你,离我的人远一点。”沈长宴声音冰冷。 苏绮罗装傻充愣,“你这话是何意?琦儿听不懂。” 她当然不会接受沈长宴的指责,和嘉萝的偶遇以及对话是她精心设计的,她只是一个思念前未婚夫的可怜人,她什么都不知道。 沈长宴太了解苏绮罗,一眼看出她在撒谎,从前她在微末小事上骗人,他可以不计较,但今时今日,她的虚伪却让他感到恶心。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就够了。”沈长宴冷声道。 “我故意什么?你是不是误会我了?”苏绮罗嘴硬。 她早就编好说辞,准备等沈长宴再开口时一一反击回去,可她没想到,沈长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沈长宴一步步逼近她,手掌捏住她的脖子,目光中满是狠戾。 “我不想浪费时间听你狡辩。把你和阿萝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告诉我,不然我灭你苏家满门。我说到做到。” 沈长宴不断收紧力道,苏绮罗面色涨红,胸腔里的空气被挤走,疼得她说不出话,濒死的恐惧让她不断拍打沈长宴的手臂。 眼见苏绮罗快要断气,沈长宴才松开手。 苏绮罗全身脱力,跌跪在地上,全身颤抖。 沈长宴吐出一个字:“说。” 苏绮罗抖得更厉害,她毫不怀疑沈长宴会杀死她这件事,心中对他仅有的一丝期待和爱慕烟消云散,只剩下浓浓的恐惧和不甘。 她喘着气,强忍喉间撕裂般的疼痛,讲述自己和嘉萝说过的话。 越听,沈长宴心中的杀意便越强。 苏绮罗不止在诛嘉萝的心,也在诛他的心。 她怎么敢在嘉萝面前说他们之间余情未了? 她怎么敢让嘉萝以为自己不过是个替身? 她怎么敢这么作贱嘉萝? 感受到沈长宴身上散发的杀意,苏绮罗一边后退,一边呵呵笑。 “沈长宴,你以为你就无辜吗?” “你敢说一开始不是把她当替身养?” “你比我好到哪儿?我只是不想一个卑贱之人踩着我上位。我何错之有?” “你才是真真正正作贱她、利用她的人!” “你想杀了我为她出气?不如先杀了你自己!” 沈长宴把指骨捏得吱吱作响,冰冷的眸盯着苏绮罗,一字一句道:“你很好。” 残存的理智让沈长宴没有动手杀苏绮罗。 望着沈长宴的背影,苏绮罗忽然大喊:“沈长宴,我明明近在眼前,你却非要找替身,是你卑鄙!” “若非你今日登门,我还以为你找不到苏宅在哪儿呢!” “我恨你!” “我恨你!” 沈长宴脚步未停,扬长而去。 苏绮罗伏在地面上,眼泪横流。 “林嘉萝身份卑贱,根本比不上我,她本来就是我的替身,我把实情告诉她,她该感谢我才对。我何错之有?我何错之有?” 第41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41 沈长宴迫不及待想见嘉萝。 他甚至来不及下马,骑着马跨过镇远侯府的大门,疾驰到书房前。 嘉萝还在昏睡着,流云正守在她身边,秦大夫、李大夫站在一旁,神情严肃地小声讨论着什么。 这样的场景宛如一盆凉水浇在沈长宴心头,他拧着眉走进卧房。 两位大夫见到沈长宴,才算找到主心骨,忙不迭上前。 “侯爷,您终于回来了。” 沈长宴沉声道:“怎么了?” 秦大夫斟酌着用词:“姨娘的情况不好再拖了。” 她看了一眼沈长宴阴沉的面容,提着胆子继续道:“姨娘身体损伤严重,近段时日又心情郁结,无法疏解,如此损身损心,对她身体的伤害实在太大。按理说,母体不安受损,胎儿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可姨娘腹中胎儿健壮如初,且一直在吸收姨娘身体里的养分,长此以往,不用三个月,姨娘便会......” “便会如何?”沈长宴的声音冷得吓人。 秦大夫额头沁出冷汗,“便会香消玉殒。” 沈长宴头晕目眩,险些没站稳,他缓了缓,下意识把余光投到嘉萝身上。 嘉萝还在睡着,从沈长宴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她尖尖的下巴,和微蹙的秀眉。 这段时间,她总是这样睡得不安稳。 从前养出来的肉全都消失无踪。 沈长宴不敢相信,若是以后都见不到嘉萝... 不,不会的。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怎样才能救她?”沈长宴转头看向秦大夫,他的声音飘浮,好似从另一个时空传来。 “必须尽快把孩子打掉。”秦大夫垂着头,不敢看沈长宴的脸色。 “好,你现在就去准备落子汤。”沈长宴声音冷然。 “不,不要。” 一道微弱的阻拦声吸引了卧房内所有人的注意——嘉萝醒了,挣扎着要起身。 沈长宴拔腿往她身边跑。 等他走到床边,嘉萝已经掀开被子,她身上没有力气,脚下发软,险些跌倒。 沈长宴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抱进怀中。 嘉萝死死拽着沈长宴的胳膊,红着眼眶恳求:“侯爷,妾会听话的,求您留下妾的孩子,求您了。” “您就把妾当成苏小姐的替身,妾会好好服侍您的。” “苏小姐嫁过来后,若是不喜欢妾,妾可以带着孩子离开侯府,绝不碍您和苏小姐的眼。” 嘉萝的哭求像一根根利箭,把沈长宴的心扎得鲜血直流。他僵硬着身子,嘴唇颤抖,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您要是实在不喜欢孩子,妾可以现在就走,此生绝不出现在您眼前。”嘉萝的泪模糊了双眼,有几滴泪落到沈长宴手背上,让他感到一阵灼痛。 他紧紧抱着嘉萝,一字一句道:“我不可能放你走。” 嘉萝有些绝望地闭上眼,身体在沈长宴怀中不停颤抖。 她在恐惧,更在抗拒。 “阿萝,你不要这样,你误会了,我和苏绮罗早就没有关系,我爱的人一直是你。”沈长宴不肯放开嘉萝,紧紧抱着她,不停在她耳边重复爱她。 嘉萝仰头看他,“真的吗?” 沈长宴重重点头,“真的,我爱你,我只爱你。” 嘉萝一瞬不瞬盯着他,“只要你让我留下孩子,我就相信你。” 沈长宴凤眸中的希冀散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想保住嘉萝,就必须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旦孩子没了,嘉萝一定不会再相信他刚刚说的话,哪怕告诉她孩子根本保不住的真相,她恐怕也不会愿意相信。想要嘉萝相信他的话,就不能打掉孩子,可这样做她的命就保不住。 事到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打掉孩子,嘉萝从此恨上他。 一条,留下孩子,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嘉萝和孩子一起死。 沈长宴不知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嘉萝对他的恨意,但他知道自己一定承受不起失去嘉萝的痛苦。 沈长宴打定主意后,迎着嘉萝的目光,同样不错眼地看着她,凤眸中是化不开的悲痛。 “阿萝,你听我说。” “你的身体太弱,承受不住孩子的索取,他会害死你的。” “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从沈长宴说第一个字开始,嘉萝的眼泪便止不住,她不想哭的,可她控制不住。在这个侯府里,她能倚仗的只有沈长宴,一旦沈长宴不让她依靠,她也就全无办法了。 没有人能违逆他的心意。 她的哀求、她的眼泪都无法让他心软。 他真的爱她吗? 嘉萝分不清,也没有力气去分辨。 今时今日,再纠结爱与不爱已不再重要,她只知道自己是一个母亲,她拼了命都要护住自己的孩子。 她忽然生出一股力气,挣脱掉沈长宴的束缚,当然,她能这么轻易挣脱也是因为沈长宴期待她的反应,放松了对她的控制。 谁都没想到嘉萝还有力气挣扎,沈长宴第一个反应过来,在嘉萝跑到软榻前那一刻,拽住了她的手臂。 但还是迟了,她另一只手已经握住篮子里的剪刀。 “阿萝!”沈长宴忍不住叫她,声音里罕见地带了慌乱。 “把剪刀放下!”他拔高声音吼道,却不敢上前抢夺,因为嘉萝已经把剪刀抵在脸上。 “我那日见到苏小姐了。” “我同她长得真的很像。” 嘉萝忽然开口说话,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握着剪刀的手一直在颤抖,刀尖好几次擦过她的皮肤,在她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侯爷不愿留下妾的孩子,却非要留下妾,是因为舍不得这张脸吗?”嘉萝轻声问。 “如果侯爷一定要伤害我的孩子,我就毁了这张脸,让你什么都得不到。”嘉萝手下猛然用力,刀尖刺破皮肤,往深处扎。 嘉萝左眼下方的皮肤瞬间被鲜血染红。 血色几乎把沈长宴的眸底映红,他强忍心头慌乱,咬着牙道:“我答应你,留下孩子。” “你把刀放下!” 听到沈长宴的承诺,嘉萝有一瞬恍惚,强撑的力气不由卸掉。 沈长宴看准时机,一把夺过嘉萝手上的剪刀,狠狠掷向地面。 嘉萝软着身子往下倒,沈长宴抱着她,和她一起跌在地上。 “阿萝。”他抱着嘉萝,小心翼翼唤她,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 无论沈长宴怎么唤,嘉萝都没有回应,她的眼神空洞得可怕,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呆呆地任由沈长宴抱着。 第42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42 那日过后,沈长宴让人收走了卧房内所有锋利的器具,凡是有可能为嘉萝所用,伤害到她自己的东西连进入她视线的可能都没有。 流云一直守在嘉萝身边,时刻紧盯着嘉萝,不让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嘉萝的活动范围也被严格限制,除了书房、卧房,其他地方她都不能去。 对此,嘉萝毫不在意,只要能保住孩子,别的她都不在乎。哪怕被囚禁、监视,她也不放在心上。 她越是这样淡然处之,越是不在乎,沈长宴的心便越不安。 嘉萝把孩子看得太重了,重到可以为了孩子舍弃一切。 当日答应留下孩子只是他的缓兵之策,沈长宴清楚他绝不可能为了孩子舍弃嘉萝,而一旦打掉孩子,嘉萝势必恨他入骨。 这段时间,他一直避着嘉萝,能不见她就不见她。 可半个月过去,已经避无可避,嘉萝的身子快要撑不住了。 她现在一日里有半日在昏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即便醒着,精神也很差。 短短半月,她人又瘦了一圈。 嘉萝身体受苦,心里却甘之如饴,沈长宴不同,他身心皆受煎熬,比嘉萝瘦得还厉害。 近段时间,他总被噩梦惊醒。 醒来后,竟然庆幸还好他睡在厢房,不会把嘉萝吵醒。 人总要到失去的时候才能认清自己的心。 沈长宴一早承认自己爱着嘉萝,可他没想到,他对她的爱竟然已经镂肌刻骨。 这段时间的患得患失,惶惑不安,让沈长宴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对嘉萝的感情。 他爱她,爱到无可救药。 他不能失去她。 哪怕她恨他,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又是一个不眠夜,沈长宴被梦惊醒后,望着天边的月亮,终于下定某种决心。 卧房内,嘉萝被系统提示音吵醒。 【沈长宴对您的好感度为100。】 【恭喜宿主,您已完成攻略任务。】 爆爆翘着尾巴,围着嘉萝打转。 “芜湖,芜湖湖~~” 嘉萝好笑地摇头,点开虐渣进度。 沈长宴的虐心值已经达到90,算是没有辜负她这段时间的辛苦。 她揉了揉涨疼的脑袋,闪身进入系统空间。 原主的身体孱弱至极,她每日都休息不好,明日有场硬仗要打,她必须保证好的睡眠质量。 被躯壳拖累,身上仿佛压着五指山的感觉消失,嘉萝很快在系统空间内睡着。 沈长宴一夜无眠,翌日一早,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卧房。 彼时嘉萝已经睡醒,正在用早膳。 她换回了曾经喜爱的素色衣裳,松松挽着发髻,正是沈长宴最爱的模样。 如果她没有皱眉就更好了,沈长宴在心中想。 嘉萝害喜严重,吃饭跟受刑一样,不皱眉是不可能的。 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见来人是沈长宴,竟有一刻怔然。 下一刻,她扬起一抹笑,站起身,“长宴。” 她笑着唤他的名字,一如往昔。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没有过误会、裂隙。 但沈长宴知道,这只是假象。他和嘉萝能有现在的和谐,是彼此粉饰太平的结果。但凡有一方不愿伪装,这份和谐就会被彻底碾碎。 破镜难圆,信任一旦被打破,想要重新建立太难太难。 今日,他又要把好不容易粘连起来的镜面重新摔碎。 “阿萝。”沈长宴同样唤她。 嘉萝长睫微颤,笑道:“还没用膳吧?” “流云,去添一副碗筷。” 流云应下,忙不迭准备出去,却被沈长宴制止。 “不必了,我不饿。” 流云讪讪退到一旁。 嘉萝又道:“多少用一些,你肠胃不好,要按时用膳。” 她一边说,一边弯腰拿起一块糕点。 “这糕点味道不错,你尝尝。” “阿萝,我有事同你商量。”沈长宴道。 嘉萝只当听不见,“不喜欢糕点,可以试试这道糖醋里脊,你一定喜欢吃。” 她放下糕点,拿起筷子,想去夹里脊肉,不知怎的,她的手打滑,夹了几次都没夹住。 沈长宴强忍着心痛,重复方才的话,“我有事同你商量。” 嘉萝手中的筷子脱落,掉到地上,清脆的声响重重敲在每个人心头。 “我不想听你说话。”嘉萝抬头看他,声音略带哽咽。 沈长宴知道她定是猜出了他想说什么,她一直都很聪明。 “阿萝,你的身体不能再拖了。”他看着嘉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那双美丽的眼睛流出泪,同样润湿了他的眸。 “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食言。”他听到她如是说。 沈长宴点头,“你就当我是个小人,是我卑劣,说话不算话。” 他以为嘉萝还会哭求,没想到她竟然意外的冷静,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用近乎仇恨的目光盯着他。 是了,从他进来,她就猜出他的来意。 或许在她心里,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他,也不曾对他放下戒备。 那日的事,像一把利剑,横亘在两人心头,让他们的心无法靠近。 沈长宴头一回知道,原来眼神也能杀人,被嘉萝这样看着,他的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连骨缝都透着疼。 “不要恨我。”他哀求道。 “你要杀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恨你。” “你是侯爷,我反抗不了你。” “如你所愿,我会乖乖喝下落子汤。” “但必须你亲自喂给我。” “他也是你的孩子,你不想要他,总该亲自送他一程吧。” 嘉萝冷笑着开口,又在沈长宴心头狠狠插了几刀。 他想开口解释,但他知道嘉萝不会相信他了。 正如她所言,侯府的一切都是他的,他可以找人监视她,也可以半软禁她,那么让大夫们说几句谎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的症结从来不在于他解不解释,而在于嘉萝根本不信他。 是他,弄丢了嘉萝对他的信任,把他们逼到如今地步。 第43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43 落子汤的气味很重很浓,沈长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苦涩难闻的汤药。 他端着药碗,手臂控制不住颤抖。心脏不停收缩着,快要跳出胸膛。 手中褐色浓稠的汤药,快要把他的灵魂吸进去,失重感让他头晕目眩。 沈长宴自问不是个懦弱的人,政敌的明刀暗箭杀不死他,亲信的背叛捅刀伤不到他。 可面对嘉萝,他头一回觉得束手无策。 从前觉得饮鸩止渴是蠢人才会做的事,如今他却希望鸩酒穿肠而过,能帮他留住嘉萝。 这碗落子汤不仅仅是落子汤,更是他的鸩酒,他的希望。 他抬眸看向嘉萝,嘉萝正坐在床榻上看他,她的眼里没有笑意、没有柔情,只有无尽的嘲讽和仇恨。 她是真的将他视作仇敌。 沈长宴错开眼,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阿萝。”他把药放到案几上,来到嘉萝身边,轻声唤她,语气小心翼翼。 嘉萝不曾应声,唇角勾起一抹笑,“沈侯还是不要这么唤我了,苏小姐知道该不高兴了。” 沈长宴如遭雷击,凤眸中尽是慌乱,他解释道:“不,不是的,苏家这代女子从罗字辈,我从没有这般唤过苏绮罗。” 他第一次唤她阿萝,是在两人初次亲密相处的时候,沈长宴不敢想象,嘉萝这般误会于他,岂不是以为他当时在喊苏绮罗? 那一次肌肤相亲,他纯粹在发泄情绪,在嘉萝看来,他该有多卑劣?把她当替身不够,还那般侮辱她。 他迫不及待解释,一瞬不瞬盯着嘉萝。 嘉萝却垂下眼睑,长睫微颤,“不重要了。” “阿萝,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把你当成苏绮罗的替身。”沈长宴不能不和嘉萝解释清楚,不管嘉萝信不信,他都要把话说清楚。 “苏绮罗她骗了你,宁国公府出事时,她害怕被牵连,当着我母亲的面退了我们从小定下的婚约,害得我母亲病情加重。我怎么可能对她留有余情?我对她只有恨和不甘。” “一开始,我确实...确实怀着龌龊的心思,见你与她生得像,携恩把你留在侯府。” 沈长宴含糊掉自己真正的用意,不想在嘉萝面前显得太过阴暗,睚眦必较。 他没有直言,嘉萝却能猜出他的心思。 沈长宴出身尊贵,前半生顺风顺水,无数女子爱慕他,苏绮罗的背叛,他虽然能理解,却无法释怀。 她一开始的判断是对的,沈长宴留下原主的真正原因源自他对苏绮罗扭曲的情感,因骄傲被打破产生的不甘和羞愤。 苏绮罗在他心里究竟是有一些特别的。 嘉萝心里这般想,面上一丝表情也无。 沈长宴不知道嘉萝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但他只能继续解释。 “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一分是因为苏绮罗而产生,我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你可以觉得我初心不端,但我对你的爱是真的。” 听他说完,嘉萝掀起眼皮看他。 “侯爷如今说爱我,又有什么意思?若侯爷没爱上我呢?我便只是个因和苏小姐长得相像才能入府的替身。侯爷说恨苏小姐,我和她长得那么像,侯爷又会怎么对我?这些问题,侯爷想过吗?” “我爱慕侯爷的人品,爱慕你对我的好。可我现在发现,侯爷不止人品堪忧,对我的好更是建立在谎言之上。” “侯爷你说,我要怎么相信你?” “你告诉我打掉孩子是为了我好,我姑且相信你。可你要杀的是我的孩子,我盼了那么久才盼来的孩子,你说不要就不要,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意愿。” “我在侯爷眼里究竟算什么?” 嘉萝说了很多,条理很清晰,她这半个月或许一直在思索这些问题,沈长宴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等他开口想一一解释时,嘉萝一句话给他定下死罪。 “侯爷答不上来也没事,这些都不重要了。” 绝望笼罩在沈长宴心头,他了解嘉萝的性子,看着谦卑怯弱,实则坚韧固执,认准的事绝不回头。 眼下她不想听他辩解,他说再多也无用。 更何况她句句犀利,几乎扯开了盖在两人身上的遮羞布,有些话说透了,反而更伤人。 只希望余生漫长,他能等到她回心转意那日。 “药该凉了。”嘉萝一字一句道。 沈长宴转身去拿药,手指不停颤抖。 仔细想想,他这一辈子,除了父亲身死和宁国公府覆灭那日,还从未有过如此害怕的时刻。 他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在意的人。 只有不断给自己催眠,告诉自己打掉孩子是为了嘉萝好,沈长宴才敢用勺子舀起药汁。 他半垂着眼,只能看到嘉萝苍白的唇。 药汁弄污了她的唇角,不知不觉药碗已经见底。 落子汤一滴不剩进了嘉萝肚子里。 药效在一刻钟后发作,嘉萝疼得牙齿打颤,面色苍白如纸,脸上全是冷汗,汗水打湿了她的鬓发。她没忍住把手贴在腹部,指骨根根泛白,小幅度颤抖着。 沈长宴往嘉萝身边挪了挪,抬手按在她肩上,作势要把她抱进怀中。 嘉萝猛然拂落沈长宴的手。 “别碰我。” 她的声音虚浮,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沈长宴对她毫不设防,竟然真的被她轻飘飘的力道推开。 他被嘉萝毫不掩饰的厌恶刺激,面色怔然,无措地看着她。 嘉萝偏过头,靠在床壁上,根本不在意沈长宴的反应。 彻骨的疼痛游走在嘉萝身体里,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身体里流失。 是这具身体里的气血和力气。 鲜血缓缓渗出,染红了嘉萝今日穿的青色衣裳。 妖冶的红以燎原之势覆盖浅淡的青,灼痛了沈长宴的眼。 他没忍住再次尝试抱紧嘉萝。 这次嘉萝没有推开他,她已经没有力气了,疼痛让她的意识变得模糊,生理和心理方面的弱势地位,都让她无法挣脱沈长宴的怀抱。 沈长宴不敢太用力,虚虚拢着嘉萝,只有抱着她,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但他的拥抱并不能为嘉萝止血。 来之前,他问过秦大夫,知道女子服用落子汤会出很多血,但这是不可避免的,只有彻底把孩子落干净,嘉萝才能少受些苦,万一血流不干净,对嘉萝身体的伤害只会更大。 沈长宴不断在嘉萝耳边重复,“阿萝,很快就好了,你别怕。” “疼。” 嘉萝无意识呢喃的话让沈长宴浑身一震。 怀中人牙齿不停打颤,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怕她咬到舌头,沈长宴像嘉萝曾经做的那样,伸出手臂让她咬着止疼。 尖锐的疼痛从手臂传来,和心底的抽疼混合在一起,让他的身体和嘉萝一样小幅度颤抖。 她疼,他也疼。 她流血,他也流血。 如此,才算公平。 鲜血顺着沈长宴的手臂往下滴,和嘉萝身下的血融为一体。 两人的衣衫被血浸湿。 他们抱在一起,宛如用血浇灌方才破土而出的双生树。 唯有死亡,才能把他们彻底分开。 第44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44 因为失血过多,嘉萝陷入重度昏迷。 地面上、拔步床上都是嘉萝的血,卧房已然不能住人。 沈长宴只能把嘉萝安置在西厢房。 硬灌了一碗药下去,嘉萝的情况得到稳定。 沈长宴坐在床头,寸步不离守着嘉萝,他好像没有正经事可做,就这么守了嘉萝一天一夜。 直到天快亮,沈长宴才迷迷糊糊睡着,没多久,他被噩梦惊醒,额头满是汗珠。 因为受惊而醒,他的心剧烈快速地跳动着,凤眸有些失焦,缓了会儿,眼前的事物才变得清晰起来。 也是这时,沈长宴才发现嘉萝已经醒过来。 她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眼泪顺着眼角不断往下流,软枕被她的泪打湿,洇出一块深痕,可见她哭了很久。 沈长宴伸出手为她拭泪,却被她偏头躲开,只能用沉痛的声音无奈道:“阿萝,别哭了,哭多了对眼睛不好。” 昨日嘉萝流的血太多,勾起沈长宴坠崖那日的回忆,他快要吓死,事后拽着秦大夫问了许多照顾小产女子的注意事项。 其中一条便是小产一个月内不可落泪,若哭坏了眼睛,上了年纪后眼睛很有可能看不见。 嘉萝从小绣东西,眼睛本就有损伤,比一般人容易疲惫。 沈长宴自知嘉萝不可能愿意听他的话,但为了她的眼睛,他也只能讨嫌开口。 如他所料,嘉萝没有给他回应,仍在默默流泪。她甚至把手从锦被里伸出,交叠着放在小腹上。 孩子还在的时候,她经常这么做,笑着跟他说想感受一下孩子的存在。 从前月份小,感受不到什么。 如今孩子没了,更不可能感觉到什么。 可嘉萝还是固执地把手放在小腹上,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沈长宴凤眸中闪过哀痛。 “阿萝,你如今不能见风落泪,我帮你把被子盖好,你也不要再哭了,好吗?”他劝道。 嘉萝这次终于拿正眼瞧他。 被嘉萝用冰冷的视线盯着,沈长宴竟然感到一阵害怕。 “孩子没了,我这个做阿娘的连哭一哭都不可以吗?” 这话是在指责他铁石心肠,身为孩子的父亲,他不止亲手扼杀了孩子的存在,也不曾为孩子落过泪,如今还要阻止孩子的阿娘,不让她为孩子伤心落泪。 原来在阿萝心中,他已经是这副不堪模样。 沈长宴声音苦涩,“你一定饿了,我去给你拿早膳。” 说罢,他狼狈地逃走。 等沈长宴平复好心情,拿着早饭回到西厢房时,床榻上已经没有嘉萝的身影。 那一刻,沈长宴的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懵掉。 食盒从手中脱落,重重砸到他脚面上。 他感觉不到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必须找到嘉萝,他要见她。 只有确认嘉萝平安无事,他无处安放的心才能落回实处,他才能活过来。 “阿萝,阿萝,你在哪儿?”他抬高音量喊,声音微微颤抖。 他人还没走出西厢房,青松便急匆匆冲进来。 “侯爷,姨娘回听荷院了,属下无能,没拦住......” 青松话还没说完,沈长宴已经像一阵风从他身边掠过。 沈长宴一路跑向听荷院,竟然在院门口追上了嘉萝——她刚刚小产,身子太弱,哪怕有流云扶着,走得也很慢。 沈长宴一个箭步向前,从身后抱住嘉萝,流云被他挤到一边,不得不松开搀着嘉萝的手。 “阿萝,别走。” “别离开我。” “求你。” 他伏在嘉萝耳边低声恳求,全然不顾过往仆从投来的视线,把自己的脸面狠狠丢到地上,反复碾压。 曾几何时,嘉萝也这样求过他。 在他毒发快要昏迷的时候,她求他不要离开他。 在他要打掉孩子的时候,她求他留下孩子。 事到如今,他们的地位完全反过来。 沈长宴并不觉得被冒犯,他知道自己活该,但他还是想厚颜求嘉萝原谅他。 流云在一旁看得直落泪,她为姨娘哭,为侯爷哭,也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哭。 作为被哀求的对象,嘉萝始终无动于衷。 她不说话,也不挣扎,安安静静让沈长宴抱着,用沉默表达抗拒。 在沈长宴快要绝望的时候,嘉萝转过头,同他说了一句话。 “侯爷,我累了。” 所以不要再说了。 沈长宴的喉咙仿佛被棉花堵住,再吐不出一个字。 “对不起,阿萝,我抱你回去休息。”沈长宴松开嘉萝,小心翼翼道。 见嘉萝没有拒绝,他的眼底焕发出神采,轻手轻脚把嘉萝打横抱起。 听荷院位置偏远,采光也不好,莫说与前院的书房比,便是和后院其他院落比,也差得远。 沈长宴怎么忍心嘉萝住在这样的地方,可他没脸提要求,这处院落是他拨给她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曾经是怎样薄待她。 扪心自问,若非他真心爱上嘉萝,嘉萝的下场不可能好到哪儿去。 她一开始只是他折辱苏绮罗的替身,是他沉闷死寂生活中一点解闷的乐子。 若他不爱她,她的下场无外乎两种。 可能被他随手丢在院子里自生自灭,也可能被他赶出侯府。 沈长宴不敢想,若嘉萝真的遭遇这些...... 他只能尽力把嘉萝圈紧,从她身上汲取力量。 将嘉萝放到床榻上,沈长宴自然而然拉过椅子坐在一旁。 他打定主意留下,嘉萝懒得赶他,她实在太累,合上眼昏睡过去。 一觉醒来,沈长宴还留在听荷院。 不管嘉萝怎么无视他,他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他紧紧守着嘉萝,生怕嘉萝再次消失。 直到夜幕降临,青松和寒柏带来有关宁国公府翻案的消息,沈长宴才离开听荷院。 走到门口,沈长宴忽然转过身,冲嘉萝道:“阿萝,我去去就回。” 以前他这样说,嘉萝总会笑着对他说“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眼下,她却像没听见,默默把脸转开。 沈长宴苦笑一声,只当她已经做过回应,继续说着从前会说的话。 “我走了。” 到最后,他也没等来期待的那句话——长宴,我等你回来。 第45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45 沈长宴忙着为沈家旧案奔波,一连五日不曾回府,也没有消息传回。 他的虐心值已经达到96,虐渣任务很快就能完成。 距离原主死亡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嘉萝的时间尚算宽裕,但她并没有懈怠,准备乘胜追击。 是日清晨,通过面板得知沈长宴再过两条街便能到达侯府,嘉萝起身来到梳妆台前。 这一举动把站在一旁的流云惊得不轻——这几日流云寸步不离守着嘉萝,眼见她郁郁寡欢,懒得动,懒得吃饭,也懒得说话,和从前比起来,简直像换了个人。 流云忧心忡忡,也跟着食不下咽、寝不能眠,此刻见嘉萝肯动,心里又惊又喜,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嘉萝,蹑手蹑脚来到嘉萝身后。 嘉萝自然知晓流云在看着她,对此她没有任何反应,拿起胭脂为自己上妆。 时间一点点过去,精致美丽的妆容逐渐在嘉萝手下成型,桃粉色胭脂衬得她气色极好。 流云站在嘉萝斜后方,不能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脸,但却能通过镜子窥探嘉萝的妆容。 镜中人明艳动人,面颊染着蜜色,看起来美极了。 平心而论,上妆后的嘉萝比之前有活人气儿多了。 流云却不觉得开心,反而有种惊恐的感觉,后背泛起彻骨的冷意。 流云日夜服侍嘉萝,十分清楚嘉萝的喜好,因此知道嘉萝脸上的妆根本不是她素日里喜欢的。 这妆容分明是苏大小姐喜欢的。 恐慌在看到嘉萝松开发髻,为自己挽上朝天髻那一刻,无限放大。 流云的呼吸变得急促,后怕的感觉顺着脊柱爬进大脑。 自姨娘失去孩子后,不止对侯爷没有好脸色,对她也同样视而不见。 不管姨娘是发现了她探子的身份,还是恨屋及乌,流云知晓自己没有资格计较姨娘对自己的冷待,平日里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生怕扎了姨娘的眼。 眼下情况,流云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在心里不断哀求侯爷快些忙完回府,不然她真怕守不住姨娘。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流云的祈求,下一刻,她竟然真的听到了沈长宴的声音。 流云猛然回头看去,入目是沈长宴疲惫但兴奋的面容。她忍不住小跑向沈长宴。 沈长宴却像没看见她,凤眸里只容得下嘉萝。 他迈着步子往里走,因为角度问题,沈长宴没能看到镜子中嘉萝的模样。 直到流云停在他面前,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侯爷,姨娘...姨娘又化了苏大小姐喜欢的妆容。” 沈长宴僵立在原地,脚下生了根,扎进地里,再迈不出一步。 无力感席卷沈长宴全身。 他以为时间一长,嘉萝对他的怨和恨便能淡化些许。 他不奢望短短五日能让嘉萝少恨他一点,但他没想到嘉萝竟然又把自己往苏绮罗身上靠。 他明明已经解释过从未把她当成替身,阿萝为何就是不肯信他? 沈长宴站在原地,凤眸被哀痛浸染。 视线中,嘉萝回过头看他,竟然冲他露出一抹笑。 因着嘉萝回头,沈长宴终于看清了嘉萝的脸。 那张熟悉的脸上画着违和的妆容,长发被挽成违和的样式,身上却穿着他看惯了的素色长裙。 一半像她,一半又不像她。 嘉萝的样子生生刺痛了沈长宴的心。 “沈郎。”沈长宴听到嘉萝这样唤他。 心脏好似被利剑刺破,疼痛使他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 沈长宴紧盯着嘉萝,在她没有丝毫笑意的眸子中读出了一点恶意和嘲讽,顿觉如遭雷击。 沈长宴忽然明悟,嘉萝是故意的。 她故意装扮成这样,来诛他的心。 她应是相信了他的话,知晓他是爱她的,所以想了这样的办法报复他。 沈长宴不知自己是该高兴嘉萝认可了他对她的爱,还是该痛心嘉萝对他的恨竟这样深,为了刺伤他不惜折辱自身。 沈长宴还在分析嘉萝的行为动机,却见她已经站起身往他面前走。 “沈郎,你回来了。”嘉萝扬着笑脸道。 沈长宴没有应声。 半晌,方开口问她:“这五日来,你便想到了这样的办法来报复我?” 嘉萝脸上的笑一僵。 “阿萝,你就这么恨我?”沈长宴又问。 嘉萝彻底放下伪装,脸上的假笑被仇恨代替。 她冷声道:“是,我恨你!” 沈长宴的心已经麻木,听到嘉萝如此说,竟然不感到意外和疼痛。 “无妨,恨便恨吧,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沈长宴说着,眼底的疯狂偏执几乎凝成实质。 在嘉萝面前,沈长宴一直都是理智冷静的,这般近乎癫狂的样子,嘉萝第一次见,她长睫微颤,忍不住后退一步。 脚跟还没着地,嘉萝硬是控制着自己的腿复归原位,甚至往前走了一步,迎着沈长宴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原谅你。” 她在告诉沈长宴,他会如愿——哪怕在他身边待一辈子,她也不会重新爱上他。 沈长宴假装淡然,音调没有起伏。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放你走。” “五日不够,我可以等五年、十年、五十年。我相信,总有一日,你能看到我对你的真心,放下对我的恨。” “放不下也没事,你我注定生同寝、死同穴。” “侯爷说笑了,妾福薄。若您非要和我死同穴,怕也要跟着英年早逝。”嘉萝言辞如刀,毫不忌讳。 沈长宴脸上的淡然寸寸碎裂,终于忍不住拔高声音质问她:“阿萝,你非要这样诛我的心吗?” “是侯爷你先诛了我的心!”嘉萝将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眼眶微红。 “所以也别怪我诛你的心!” 见她如此模样,沈长宴心头的惊怒被愧疚淹没,他上前几步,不顾嘉萝的挣扎,将她圈进怀中。 “阿萝,对不起,我错了。” 意料中的,嘉萝不曾给出任何回应。 沈长宴也不介意,加大力道把怀中不断挣扎的人儿抱得更紧。 “阿萝,我们成婚吧。” 他在嘉萝耳边轻声道。 第46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46 迎娶嘉萝的念头很早便在沈长宴心底生根。若非顾忌着昔日誓言,他不可能等到今日才跟嘉萝提及此事。 过去五日,不止嘉萝想了很多,沈长宴也想了很多。 嘉萝不肯相信他对她的爱,他必须用实际行动扭转她的念头。 他想到的办法便是迎娶嘉萝,用正室之位让嘉萝看到他对她的重视。 这个念头如野草般在他脑海里疯长,劳什子的誓言也无法束缚住他。 他进门时,便是想着嘉萝听到这个消息该是高兴的,所以也跟着欢喜。 不曾想,嘉萝对他的恨这样深,付诸行动来报复他。 沈长宴现在只盼着能用婚姻之名,世俗枷锁把嘉萝困在自己身边。 如他所言,若此生都无法得到嘉萝的原谅,重新得到她的爱,他至少要占据嘉萝一辈子,和她生同寝、死同穴。 嘉萝听到沈长宴的话,身体变得无比僵硬,近乎失声道:“你疯了!” “阿萝,我没疯,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沈长宴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觉得被冒犯。 嘉萝用力挣扎,被他抱得更紧,末了闭上眼,声音冷淡:“随你的便。” 沉寂多日的侯府因为即将迎娶当家主母变得热闹起来。 勋贵圈子里,有一多半人把目光汇聚到沈府。 沈长宴恨不得把自己即将娶妻的消息宣告天下,根本不做掩饰。 他倒也没完全失智,把侯府周围的布防加重了好几倍,防止探子、贼人趁着府中事忙混进来。 外面的人进不来,却不想,此举竟然诈出了几个深埋进侯府的暗桩。弄得一干仇敌以为沈长宴成婚是假,抓暗探是真。 因这点意外之喜,沈长宴对婚礼越发期待起来。只觉这个决定没做错。 可惜,他的喜悦没有持续太久,随着一件事的发生,悉数转化成了害怕——嘉萝在在婚礼前一日无缘无故陷入昏迷。 自那日拒绝成婚失败后,嘉萝便缩在自己的房间,不肯见沈长宴。 沈长宴一边要筹备婚礼,一边要对付仇敌的试探,加上嘉萝实在抗拒见他,便也不敢刺激她,每日入夜后才敢偷偷去看望嘉萝。 算起来,他也有近半个月没和嘉萝说过话了。 原以为两人能顺顺利利结为夫妻,没想到临了了还是出了事。 听荷院里里外外挂满红绸子,就连嘉萝的卧房也不例外。 收到嘉萝昏倒的消息,疾速赶来的沈长宴看着卧房里满目的红,脑海中不受控制想到了前几次嘉萝满身是血的画面。 他扯掉在眼前晃荡的红绸,将绸缎狠狠摔在地上,踉跄着走到床榻边。 嘉萝紧紧闭着眼,无知无觉躺在床上。 胸膛处的起伏微不可察,好似随时都会消失。 “阿萝。”沈长宴连声音都不敢放大,生怕吵到她,把吊着她的那口气吓散。 知道嘉萝不可能给他回应,沈长宴不再执着于唤醒嘉萝,转头看向跪在一旁的秦大夫。 “跪着做什么,把她救醒啊!” 秦大夫打着哆嗦,看到沈长宴眼底遍布的血丝后,吓得垂下头。 “侯爷,不是老妇不想救。姨娘眼下的情况,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你说什么?”沈长宴目眦欲裂,控制不住抬高声音。 秦大夫恨不得现在就昏过去,可她不敢,她怕自己昏倒后被沈长宴五马分尸,曝尸荒野。 “按姨娘原先的脉相看,只要落了孩子,便能保住性命。可短短半月,姨娘的脏腑器官竟然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败,以致无力回天。” “什么叫短短半月,半个月不够你发现她的病症吗?”沈长宴真恨不得一剑捅死这庸医。 秦大夫听出他话里的杀意,以首叩地,“半月前姨娘拒绝让老妇为她请平安脉,老妇事后问过您的意思,您当时说由着姨娘的意思,不必老妇再去请脉。” “且姨娘这种情况,必定日日饱受器官衰竭的痛苦,可姨娘却不动声色......” “姨娘有心隐瞒,外人实在很难清楚她的身体情况。” 沈长宴眼前发黑,身上一丝力气也无,狼狈地跌跪在地上,眼底的血丝越发浓重,好似真的要滴出血来。 他呵呵笑了两声,像破风箱发出的声音,瘆人得紧。 “你的意思是她明知身体有恙,却瞒着不让我发现?” 秦大夫一句话也不敢说。 下一刻,耳边传来沈长宴满是怒火的声音。 “不可能!” “她马上就要嫁给我,我们马上就能成婚,她怎么可能自愿求死?” “绝不可能!” “我不信!” 沈长宴如同困兽,一遍遍绝望地嘶吼。 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 他否定的全是事实。 嘉萝根本不想嫁给他。 她就是自愿求死,只为摆脱他。 这样的认知让沈长宴几乎癫狂。 阿萝为了摆脱他,竟然不惜求死。 他原先竟然低估了她对他的恨。 若嘉萝恨他恨到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只为摆脱他。 那沈长宴想,他确实承受不起嘉萝的恨。 亏他以为滴水能穿石,亏他以为能把嘉萝留在身边一辈子。 全是笑话。 嘉萝用命给他上了一课,让他认清了自己的无能、可笑、自大、偏执。 可这代价太重,重到他无法承受,重到他无法呼吸。 “阿萝,阿萝...” 他伏在床榻前,小声重复叫着嘉萝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这样叫着嘉萝的名字,好歹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叫着叫着,他好像看见嘉萝眼皮动了动。 这点细微的动静像一截浮木,让如同溺水的沈长宴看到了一点生的希望。 他拉住嘉萝的手,哀求道:“阿萝,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我。” 他一声声的哀求。 不惜赌咒发誓,愿意用自己十年寿数换嘉萝醒来。 终于,他等来了奇迹。 嘉萝醒了过来。 她睁着眼,侧脸看着他。 薄薄的光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看起来越发苍白,仿佛下一刻便会羽化而去。 于无尽惶恐中,沈长宴哑着嗓子叫她。 “阿萝。” 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她留住,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47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47 嘉萝眼神恹恹的,没有一点神采。她像一朵根茎软塌、叶片泛黄的花,随时都有可能凋谢。 沈长宴的情绪已经麻木,他怔怔地看着嘉萝,第一次当着嘉萝的面落泪。 或许嘉萝这样的花,就应该生长在广阔天地间,而不是被他以爱之名困在侯府里。 如果当初没有携恩把她强留在侯府就好了。 沈长宴这般想着,道歉的话脱口而出。 “阿萝,对不住,都是我害了你。” “侯爷。” 嘉萝终于肯给他回应,可惜她的声音太过无力,像天边的云,不知何时来一阵风,就能把她的气息吹散。 嘉萝的声音太陌生、太虚弱,沈长宴闻言浑身一僵。 除了面色,她的语气也能暴露她快要离去的事实。 意识到这点,沈长宴的眼眶变得更红。 “我在。”他的声音嘶哑,忍不住颤抖。 “侯爷,我怕是不行了。”嘉萝轻声道。 沈长宴摇头,握紧她的手,“不会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想问嘉萝为何隐瞒身上的病症,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留住嘉萝,只要嘉萝能留在他身边,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侯爷就不要白费力气了。”嘉萝说着,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那滴血出现得毫无征兆,却分外扎眼。 沈长宴凤眸微缩,手忙脚乱想为嘉萝擦拭唇边血迹,却被嘉萝偏头躲过。 他的手僵在半空,目光无措地看着嘉萝。 “我能碰你吗?” “求你了,阿萝。” 他看到嘉萝长睫微颤,眼睛流出泪水,以为她会心软,没想到她还是拒绝了。 嘉萝摇了摇头,抬起放在里侧的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并趁着沈长宴发愣的时候把被他死死拽在手里的手抽出。 “到此为止吧,侯爷。” “我身为一个母亲,却护不住自己的孩子,有今日,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沈长宴被嘉萝的话刺激得眼前发黑,他低吼出声:“不,是我害了孩子,若要报应,若要惩罚,也只会报应到我身上,惩罚到我身上,你千万不要这么想。” 嘉萝没有对他的话发表任何意见,只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侯爷,我想求你一件事。” “阿萝。”被她交代遗言般的语气刺痛,沈长宴忍不住叫她,声音发颤,“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想临仙镇了,您能不能将我的尸骨送回去?把我埋在我阿爹阿娘身边,我想他们了。”嘉萝道。 沈长宴没有立刻答应,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嘉萝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她没有催促,只是安静而固执地盯着沈长宴。 “好,我答应你。”半晌,沈长宴哑着声音道,嗓音里满是压抑的痛苦。他明白嘉萝话里的意思,她不想嫁给他,连沈家祖坟都不愿意入,只想回自己的家。 嘉萝勾唇笑了笑,“多谢你。” 这是失去孩子后,沈长宴第一次见嘉萝笑,想来能摆脱掉他,她应是很高兴的。 因为嘉萝的欢喜,沈长宴竟也诡异地感觉到一丝快乐。 “侯爷,若有来世,我们不要再见了。”嘉萝的声音越来越轻,薄云最终被风吹散。 眼见嘉萝慢慢合上眸子,沈长宴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跟着脱出躯壳,随她而去了。 他保持着跪姿,双臂撑在床榻上,双手合十把嘉萝的手包裹起来。 “阿萝,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你若累了,就先睡会儿,我自说我的,你不必管。” “我知道你喜欢桂花,便在后院西北角给你建了一座桂花园,树苗都移植好了,想来你一定会喜欢。” “听荷院太小,书房那地方晦气,成婚后我们就不住这两个地方了,我让人把后院最大的院子收拾出来,给我们当新房,本想让你给院子取个名字。你起的名字一定好听。你如今不方便,取名的事就由我代劳吧。” “叫什么名字好呢?” “一时竟想不到,我回去琢磨琢磨,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沈家的仇很快就能报了,到时候我就带你离开京城,我们一起去临仙镇,我答应过你回去祭拜你的父母,我不会食言的。” “若你喜欢临仙镇,我们以后就在哪儿定居。若你喜欢京城,我们就回来。总之,你喜欢什么地方,我们就去什么地方。”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我想吃你做的糖醋鱼了,你好久没给我做了。有机会能不能给我做一次?” ...... 沈长宴拉着嘉萝的手,不停说着话。 他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有时候还自问自答,把跪在地上秦大夫和守在一旁的流云等人吓得直哆嗦,几人都垂着头,恨不得钻进地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黑暗取代了白光,把整个房间笼罩。 屋子里没点灯,阴森森的,不时传来嘶哑的男子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闹了鬼。 寒柏胆子到底大些,硬着头皮抬眼看了沈长宴一眼。 只见他跪在床边,仍是清晨时的姿势。月光透过窗户一角,照在他脸上,映出他麻木的表情。微弱的光只把他的脸照亮,他的身体隐匿在黑暗中,周身散发着死寂的气息,如同腐烂的朽木。 寒柏没见过沈长宴如此模样,当初国公爷战死,夫人小姐被火烧死的时候,侯爷虽然伤心欲绝,可骨子里还是有报仇的欲望,这股欲望吊着他活下去,让他重新站回权利之巅。 眼下,寒柏只从沈长宴身上看到了绝望痛苦,却看不到那股拼却性命也要为所爱报仇的劲儿。 吊着侯爷往前走的那股劲儿,因为姨娘的死,散了。 寒柏觉得不可思议,虽然知道侯爷喜爱姨娘,可他没想到侯爷竟然把姨娘看得比复仇还要重要。 寒柏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侯爷从来无坚不摧,他以为侯爷至多会为姨娘的死伤心几年,时间长了便会打起精神继续生活——老国公、夫人、小姐相继故去,侯爷痛不欲生,最后不还是咬牙坚持了下去。 怎么到姨娘这儿,就不行了? 第48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完) 寒柏心底的不安在听到沈长宴冰冷的声音时,攀至顶峰。 “流云,给她上妆。” 寒柏不可思议地看着沈长宴,沈长宴的目光同样看向他们,只是看的人不是他,而是流云。 流云被沈长宴冰冷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承受不住跌跪在地上。 “没听见吗?过来给她上妆。”沈长宴面无表情重复。 流云被沈长宴的眼神、被他的要求吓得腿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有能力去给嘉萝上妆。她试了好几次,没站起来,颤抖着身子趴在地上。 流云觉得自己可能离死不远了,她提着心,等待着沈长宴对自己的处置,黑暗中,她的耳边响起脚步声,咚咚咚,像死亡的前奏。 那声音越来越近,如同收割她性命的镰刀。 流云咬牙闭上眼,她胆子小,挺怕死的,但她贴身伺候姨娘,却没发现姨娘的异样,如今更是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实在失职,侯爷想要她的命,她认了。 但她没想到,耳边的脚步声忽然远去,就好像沈长宴擦过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流云对听荷院太熟悉,糊成一团的脑子竟然下意识辨认出沈长宴所去的地方是何处。 那里,是梳妆台的位置。 或许,侯爷从一开始就不是来杀她的。流云想着,哆哆嗦嗦抬起头,往身后看去。 那里亮起灯光,使她眼前的画面变得清晰——侯爷站在梳妆台前,弯腰找寻着什么,用衣袍下摆兜起一堆东西。 沈长宴看不懂女儿家上妆的东西,只捡了几个看着眼熟的东西拿着。 他回到床边,点燃床头的灯盏,把嘉萝扶起来,让她倚在床头,按记忆中嘉萝上妆的顺序,一点点为她描眉、涂胭脂。 他的神情很专注,仿佛在做什么重要的事。 “之前没给你描过眉,如今赶鸭子上架,画得不好,阿萝你别怪我。” “我以后多练练,一定能有进步。” “我知道你不喜欢浓妆,但我们马上就要成婚,还是要喜庆些,等婚礼结束,我就帮你把妆卸了。” 沈长宴一边给嘉萝贴上花钿,一边说着话。他的神情、姿态、语气都太过自然,就好像嘉萝还活着。 他心里明白嘉萝已经不在了,但没关系,她是他的妻,这件事永远都不会变。 他要娶她,不管她是生是死。 翌日,天边泛起淡青色,隐隐有金光闪烁,看起来会是个大晴天。 宾客陆陆续续进入镇远侯府,说话声、嬉闹声不断响起。 只是宾客们都有些奇怪,不止是因为新郎官一直没露面,还因为沈府的下人一个个白着脸,在主家大喜的日子竟然一点笑容都没有。 有些人们吃着酒,小声议论着沈府没规矩,顾忌着场合和沈长宴的地位,他们倒不敢太大声,喜宴上还算和谐。 距离吉时仅剩一刻钟的时候,新郎新娘还没出现,宾客们不再说话,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心里的狐疑达到顶峰。 又过了会儿,他们终于见到了一道大红色身影。 等那道身影走近后,他们才看清,原来来人正是沈长宴。 他身穿大红色喜服,怀里抱着一个人,一步步走向大厅。 宾客们面面相觑。 “死,死人。”忽然,一个男子惊呼出声,他指着沈长宴怀中露着侧脸的女子,手指打着哆嗦。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有更多人发现沈长宴怀中女子的异常。 那女子的脸色白得不正常,被大红色喜服衬得格外妖艳。手臂不自然下垂,看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些都是死人才有的特征。 新娘子竟然死了! 沈长宴竟然要跟一个死人成婚! 宾客们不知道两个消息哪个更吓人一点。他们只觉得瘆得慌,想立刻离开。 有人迫不及待往外跑。被沈长宴冰冷锐利的目光锁定,惊得停下步子。 “今日是沈某大喜之日,还请各位赏光,等宴席散了再走。”沈长宴环顾大厅里所有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他怀里抱着个死人,嘴里说着疯话,看起来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如此模样把好几位女眷吓哭,男子们也都面色难看。 有人梗着脖子要走,沈长宴一声令下,身后冲进来一群护卫,拿着刀把客人们团团围住。 “谁敢走,谁就死。”沈长宴凤眸中满是疯狂,语气冰冷如阎罗。 再没有人敢提离开的事,宾客们坐回原位,白着脸看沈长宴一步步往大厅里走。 证婚人吓得声音打颤,死活说不出话。 沈长宴冷冷看了证婚人一眼,自顾自开口。 “一拜天地。” 他弯下腰,抱着嘉萝对着大厅外躬身。 “二拜高堂。” 他转过身,对着上首两块牌位躬身。 “夫妻对拜。” 他看向怀中人,笑了笑,缓缓跪下身。 所有来参加镇远侯府喜宴的宾客回家后都做了噩梦。 世上就没有这么离谱的喜宴。 新娘是死的。 新郎是疯的。 宾客是被架着刀逼着留下的。 证词是新郎自己说的。 天地是新郎抱着新娘拜的。 新郎刚走,代表着喜庆吉祥的红绸就被白幡替代。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喜堂变灵堂。 这婚礼简直比冥婚还吓人,没当场把宾客吓死一个,都算好的。 天还没黑,有关这场婚礼的流言蜚语便传得沸沸扬扬。弹劾沈长宴的奏章雪花一样飘向皇帝桌案。 外边吵得天翻地覆,镇远侯府的喜房内却一片宁静。 喜房里只有沈长宴和嘉萝。 沈长宴坐在床榻上,怀里抱着嘉萝。 嘉萝脸上的妆已经被沈长宴擦干净,她合着眼,精致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面上泛着淡淡的、只有死人才有的青灰色。 她的身体很凉,哪怕沈长宴一直把她护在怀里,屋子里也烧着地龙,都没办法让她的身体升起一丝温度。 沈长宴刻意忽略嘉萝的异样,像从前那样,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话。 “阿萝,你终于嫁给我了。” “你是我的妻。” “我爱你。” 从嘉萝脖颈处传来的阵阵凉意,让沈长宴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温热的眼泪落在冰冷的皮肤上,很快也失去温度。 疯到此刻,沈长宴不得不承认。 他的妻死了。 被他给害死了。 第49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番外1) 我名沈长宴,生来身上便担负着宁国公府传承数百年的荣耀。 我为我的姓氏自豪,也为我祖辈世代的功勋自豪。为了宁国公府的荣耀,我可以付出一切。 在我五岁的时候,父亲说,想要保住国公府,我只能弃武从文。 那时我还不懂父亲的意思,但为了国公府,我选择听从父亲的话。 年岁渐长,我慢慢明白了父亲的深意,懂得配合他降低帝王疑心。 我成了京城最守礼仪,最讲风度的郎君,人都说,这一辈的宁国公世子是个异类,放着武道不走,偏成了酸腐的书生,辱没了祖上威名。 些许流言,于我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我只想好好守住国公府,守住我的家。为此,我可以放弃喜欢的武术,迎娶家族为我安排的苏家小姐,我的牺牲,和我的先辈们比起来,和我的父亲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龙椅上的那位还是夺走了我最珍视的一切。 短短半月,我一无所有。 我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小妹,也失去了宁国公府的荣耀。 我成了过街老鼠,身侧空无一人。 逃窜流亡的日子里我不得不紧绷着神经,满腔宣泄不出的仇恨,让我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的心里住了一只鬼,让我抛弃了为人的道德良知,一心只想着报仇。只要能复仇,我可以忍受任何痛苦,放弃曾经的底线。 我用了五年,重新杀回京城,成了让仇人日夜悬心的头顶利剑。但我的心变得更加阴暗,我深知曾经的宁国公世子已经死去,活下来的是为报仇甘心抛却所有的厉鬼。 鬼是怎样生活的? 大抵是不见天光,阴暗潮湿地缩在角落里吧? 我便是如此,生活里除了仇恨、杀戮、攻讦,再没有一点光照进来。 那时的我根本想不到,日后会有一束微光,不讲道理、不分场合,硬生生挤进我的生活,让我无所适从,心生眷恋。 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她被人群挤着,跌跪在地上,样子很狼狈,但她狼狈的模样却让我升起一丝兴奋。 她长得很像我的前未婚妻,一眼便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我听到丫鬟的惊呼,疾步跑向母亲院落。浸满苦味,压抑着哭声的房间里,我的前未婚妻苏绮罗一脸为难地看着我。我的母亲伏在一旁的床榻上,同样满脸泪水的看着我。 母亲未出阁时是家中独女,备受宠爱,出嫁后又被父亲捧在手里呵护,除了父亲身死那日,我从未见过母亲落泪,这是我第二次见她哭。 至于她哭的原因,自是因为苏绮罗要退婚。 父亲战败身死后,从前和国公府有往来的亲戚一夜间消失,个个紧闭门户,生怕和我们扯上关系。 母亲聪慧,明白世态炎凉的道理,并不肯上门求助,亦是不想自取其辱。 只是她没想到,连她从小当做半个女儿疼爱的苏绮罗也会来国公府落井下石。 我看着母亲脸上的泪,心中后悔不已。 母亲看不透苏绮罗,我还看不透吗?我就不该放任苏绮罗一个人来见母亲,我想着她好歹能有些分寸,却原来我高估了她的品性,低估了她的狠心。 那时我真是恨,恨天恨地,恨世道不公,恨帝王冷酷,同样的,我也恨上了苏绮罗。 后来经历的事多了,我对她的恨看开了不少。 不至于去报复她,但也不想和她有所接触。 可看着面前女子狼狈的面容,我阴暗的心竟然生出一点隐秘的畅快。 对待苏绮罗,我不能像对待其他仇敌那般杀了了事。因为一直没想好怎么对付她,所以我把她丢到一旁,但现在我忽然发现,让苏绮罗后悔、痛心自己当日的选择,是个不错的惩罚她的办法。 在没有达成这个目的之前,留一个和她长得相像的女子在身边,也挺有趣。 怀着这样的卑劣心思,我救下了这个女子。 那时我没想到,她会成为我往后余生最重要、最珍视、最愧疚、也是最对不住的人。 如果我能看到未来发生的一切,我一定会跳下马,把她抱进怀里。 可惜,我没有这样通天的本事。 而我的用心不纯,也为我们日后关系的惨痛收场埋下祸根。 我派人探查了她的身世,确定她不是探子奸细后,便把她安置在后院。 同样的,我也知道了她的名字。 林嘉萝。 无巧不成书,她的名字和苏绮罗的名字竟然也有些相像。 我不禁笑出声,实在觉得有趣。心里越发期待苏绮罗日后痛苦悔恨的样子。 林嘉萝醒后,我去见过她一次。 也是那一次见面,让我发现她和苏绮罗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我能清楚地区分她们,初次交锋我便知晓她比苏绮罗更容易拿捏对付。于是我携恩求报,让她成为了我的妾室。 报复捉弄苏绮罗只是我临时兴起的念头,我有很多更重要的事要忙,忙到把苏绮罗抛之脑后,更不必说林嘉萝。 再见林嘉萝时,她竟然提着一盏灯到府门外接我。 “妾来接侯爷,妾是侯爷的人。” 她一开口,我便想起了小妹。 那个我疼爱了十多年,会笑会闹,最后却变成一具焦黑尸体的小妹。 如果小妹还在,应该也会每日守在府门口等我下值吧。 因为小妹的原因,我默许了林嘉萝来接我,还把买给小妹的琉璃盏赠给了她。 事后我也后悔过,那是小妹的灯,我怎么能送给外人? 可等到第二日,我见到林嘉萝守在门口,手里提着琉璃盏的时候,心中的懊恼竟然全部散去。 她就这样不声不响,每日按时接我下值,从不肯多说一句话。 我自以为能看透她,那几日却觉得迷惑——她不邀宠,也不为自己讨要东西,每日接我下值,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开始好奇,终于没忍住开口问了她。 她回说因为她是我的人。 我说不出失落还是好笑。 世上竟有这样简单分明的人,以至于我苦恼无法看透她。 随口调侃了她一句,她竟然愣怔着离去。 这样的人,我当真是第一次见。 第50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番外2) 收到林嘉萝送来的食盒时,我立刻想到了昨日无心的调侃。 她的执行能力还挺强,我笑着想,顺手打开了食盒。 没想到她的手艺竟然意外的好。 不知不觉,我把她送来的饭用完了。 而她也像接收到了某种信号,开始每日为我准备膳食,风雨不改守在门外接我下值。 对于她的存在,我从一开始的好奇、隐隐的抗拒,变为坦然、习惯。 以至于那日她生病,没能吃到她做的饭菜,我竟然觉得不自在、不习惯。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我冷静地想着,手下狠狠操练着皇城司的兵士。 破天荒的,下值时辰到后,我没有像往常那样留在皇城司,而是回了侯府。 回去的路上,我总是不经意想起林嘉萝的脸,想起她的眼神,想起她提着灯站在门外的样子。 我一路想着,一路走到书房,最后还是顺从心意,去后院找她。 我一面想见她,一面觉得不可思议——我怎么能想见她? 后怕感和不适感让我停下了步子。 区区一个女子,如何值得我这样在意?我不该在意她,更不能在意她。 沈长宴,你还没有被背叛够吗?我在心里告诫自己,调转脚步准备离开。 下一刻,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她在担心我有没有用膳。 自然没有,不是她亲手做的饭菜,多看一眼我都觉得费劲。 我凝神听下去,方知今日扔掉的饭菜竟然是她用变卖绣品的钱买的。 我忽然觉得一阵心虚。 但我没想到,还有更复杂的情绪在后面等着我。 她竟然喜欢我。 当着流云的面亲口承认喜欢我。 我说不出那一刻是什么感觉,欢喜?错愕?震惊? 应该都有吧。 这样复杂的情绪,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体验。 以至于我想快些离开,好想清楚日后该怎么面对她。 可最后,我还是没走成。 她发热了,一直退不下去,我不想就这么离开,最起码要等到她烧退了再走。 病中的她实在让人又爱又怜。 她对我情真意切,性子又简单好拿捏,我心头升起的戒备竟然慢慢消散。 留下她吧,我也是个人,也需要被人关怀。 我劝服了自己,继续享受她对我的好。并开始思索怎么安置她。 在我心里,她已经不是报复苏绮罗,折辱苏绮罗的工具。 看在她对我抱有真心的份儿上,我准备让她安然留在后院,纵然有名无实,我也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我确实没想过让她真正成为我的妾室,那日算是个意外。 皇帝的卑劣让我的情绪失控,我急需发泄满腔的怒火和恨意,否则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提剑到宫里杀了狗皇帝。 偏她不知死活撞上来,问我疼不疼。 我疼啊。 恨不得天下所有人都和我一样疼。 我拽着她往书房走,她很听话,没有一丝反抗。 她的顺从放大了我心底的阴暗面,只想把我和她都毁了。 我感觉得到她很害怕,但我已经无心安抚她。 阿萝两个字就像她的定身符,让她软下来,再也无法反抗我。 她便是这样好哄,这样容易满足的人。 她像一汪水,无底线地包容着我,承受我的索取。 身体的畅快让我腐烂的心得到安抚,意识清醒那刻,我看到她满身狼藉躺在我身下。 我用被子裹住她,不敢直视她。 我的脑子很乱,乱到无法思考。 她醒后,并没有责怪我的粗鲁,为此,我狠狠松了口气。 我不欲给她留下纵欲无度的坏印象,偏偏身子不争气,不用她撩拨,我便丑态尽出。 和她的第二次肌肤之亲,在我看来,我的表现仍然很糟糕。 我想我是疯了,竟然和她在净室敦伦。 遇到她,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她对我真的很好,好到我也想回报她一二。 所以我允诺她生下我的庶长子。 话说出口后,某些看不见的,束缚在我身上的枷锁顷刻间消失。 我迫不及待想和她有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儿,和她一样可爱。 那个我日夜期盼的孩子在我和她都不知道的时候来了。 可他来到真不是时候。 那孩子就像个灾星,时时刻刻掠夺她身体里的养分,消耗她的生命。 不是像,那孩子就是个灾星,根本不该存在于世。 大夫们不敢直说,可我怎会不知,世上没有这样怪异的孩子。母体坠崖摔不死他,母体在暴雪中受冻那么久也冻不死他,母体出了那么多血也流不掉他。 为了阿萝的性命,为了她不背上生下妖孽的骂名,我必须舍下这个孩子。哪怕我同样心如刀割。 为了能下得去手,我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必须恨这个孩子。 恨着恨着,我便也忘了曾经对这个孩子的殷殷期待。 我盼着能落掉这个孩子,但我同样害怕失去这个孩子。 所以我做了逃兵。 我借口去常州,更多的不是因为仇恨,而是想躲开阿萝饮下落子汤的时机。 我不敢面对她,也不敢亲眼看着孩子离开。 我演习了无数次,思考该在她面前露出怎样的表情。 但我的准备落空了,她竟然知道那碗汤药是落子汤。 她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那样哀伤痛苦的神情,我感到惊慌,急于摆脱嫌疑,刻意忽略了她不正常的反应。 知晓她的异样源自见过苏绮罗后,我真的快要站不稳。 她知道苏绮罗的存在后,该是何等的害怕? 她知道我用心不纯后,又会怎么想? 我不敢往深里想,更不敢问她,有些事说开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看到她剪了香囊,跪在我面前那刻,我又惊又怒。可我还是没有把话说开,只求她相信我。 她说了信我,但我知道,她在撒谎。 我负气离开,隔着墙,听到她说自己是替身,不值得我动怒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何为作茧自缚。 她认定自己是替身,不管我怎么解释都不肯相信,甚至穿上了苏绮罗喜欢的衣服,想把自己变成苏绮罗的影子,彻底成为苏绮罗的替身。 她这么做,只为了一件事——保住她腹中的孩子。 那碗落子汤终究成了她过不去的心结。 但我注定不能留下这个祸害。 第51章 破镜重圆文里的替身孤女(番外3) 得知我要除掉孩子,她的情绪变得很激动,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她说她会乖乖成为苏绮罗的替身,求我不要伤害孩子;她说如果我觉得她碍眼,她可以立刻离开。 她的哀求,像一把把刀,把我剥皮抽筋,剔骨刮肉。 我咬着牙没有松口,她便拿着剪刀威胁我,不惜刺伤自己的脸,说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她张脸。 比起她毫不留情的指控,我更痛心她伤害自己的举动。 我做了那么多,就是不希望她受到伤害,可我好像把她越伤越深。 为了稳住她,我谎称可以留下孩子。 她不相信我,甚至仇视我,把腹中的孩子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 或许在她看来,我太难懂,我的话真真假假,她分辨不清。我说爱她,她将信将疑,我说孩子会害了她,她同样将信将疑。 那时的她所能确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她是个母亲,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孩子。我的隐瞒欺骗让她感到害怕和不真实,所以她必须留下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安下心。 奇异的,我竟然能明白她的想法。 因为我太了解她。 可她却不了解我,我没有给她机会了解我,她能接触的大多都是我的伪装。 哪怕我心里爱她,也不愿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本来面目。我怕她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后,就不爱我了。 所以她误解我,不信我,我其实能理解,毕竟这样的结果是我想要的,也是我一手造就的。 我说她不了解我,其实我应该是想错了。 她或许不完全了解我,但她对我的了解却比别人深,也比我以为的深。 正如她能一眼看出我时隔多日的探望,是为了和她开口提落掉孩子的事。 她同样知道让我亲手喂她落子汤,比她自己乖乖喝下汤药,更能伤我心。 她更知道,把自己变成苏绮罗的替身,会让我发狂。 她还知道,她的死会让我痛不欲生。 我们彼此了解,彼此伤害。 她很了解我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有些回忆太痛,我不愿想,但她陪在我身边的时日实在太短,在她离开后,那些痛苦的回忆都变得珍贵。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我总能梦见我们近乎决裂的那段日子。 最后那段日子,她是怎样一个人忍着疼,忍着对死亡的恐惧,承担下所有痛苦的? 这是我始终不敢想的一件事。 器官衰竭的疼,是怎样的? 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比我此刻被长枪刺破胸膛更疼吧。 唯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才敢去想,她那时有多疼。 我睁大眼,看着天边飞过一排大雁,他们成群结队,往自己的家飞去。 天幕中,我看到她正对着我笑。 她穿着青色长裙,容颜依旧,眉眼温柔如初,冲我伸出手。 我想,她也要来接我回家了。 * “阿娘,阿爹什么时候回来啊?”眉眼精致的女娃拽着一个美丽妇人的衣袖,奶声奶气道。 妇人蹲下身子,露出半边脸,笑着和女儿说话。 没过多久,一个男子推开院门,笑着对妇人说,“流云,我回来了。” 流云牵着女儿的手,来到丈夫身边,替他取下头上的斗笠,露出同样让人熟悉的面容,竟是寒柏的脸。 “青松回来了吗?”流云问。 寒柏点头,“今日是侯爷和夫人的忌日,他怎么可能不回来?他此刻正在后山等着我们。” 流云眼睛暗了暗,想到那双曾经的璧人,心里十分难受。 寒柏一看便知她的心思,劝道:“侯爷说过,能和夫人同月同日死,他求之不得。” “有句话我一直不敢说,但我觉得,你心里一定也这么想。” “与其让侯爷那般痛苦地活着,不如让他怀着希望,去寻夫人。” 流云的眼泪猛地流出,她何尝不知道寒柏说得是对的。 她到现在都忘不掉夫人离世那段时间,侯爷疯癫的样子。 先是不顾皇帝训斥,一意孤行带着夫人的棺木回到临仙镇,哪怕路上遭遇数次暗杀,也不曾改变心意。 后又率领旧部杀进京城,砍了皇帝的头,扬长而去,任由皇帝幼子登上帝位,自己则远赴边关镇守边境。 流云本以为侯爷疯完了,去到边关便能好起来。 可直到收到侯爷战死沙场的消息那刻,流云才明白,侯爷的疯病根本没好,甚至疯得更厉害。 他故意留下先帝幼子,放任先帝子嗣登基,为的就是留下一个能要他命、对他恨之入骨的敌人。 夫人病得蹊跷,临去时说自己的死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 这句话,侯爷表面不提,心里却很在意。 侯爷从前不信鬼神,那之后,便开始信了。 流云也是后来才知道,侯爷少时曾发过誓,若大仇未报便娶妻,便叫自己不得好死。 侯爷一直等着誓言成真——没道理上天惩罚夫人,无故夺走了她的命,却叫他誓言落空。 只是侯爷身体一向康健,怎么可能不得好死,于是他才去了边关。 刀剑无眼,侯爷又一心求死,只去了半年,便死在鞑子手里。他死后,少帝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为先帝报仇,命人将侯爷的尸骨扔到荒山里喂狼,不让他入土为安。 如此,竟真的成了不得好死。 侯爷如此算计,就为了那句破誓言。 誓言成真,便证明世上有神明,神明之力无边,他好歹是因为向天赌咒而死,算是死在神明手中,看在这份前因上,他便厚颜求一求神明,助他和夫人再相见。 流云以前觉得侯爷算无遗策,聪明盖世,可她现在真觉得侯爷是傻的。 傻到相信所谓的神明、相信所谓的誓言。 即便世上真有神明,他那算计成真的誓言,神明又哪里会认? 流云擦擦眼泪,和寒柏一左一右握着女儿的手,往后山去。 那里有夫人的坟茔和侯爷的衣冠冢——接到消息后,寒柏和青松都去崖底找过侯爷的尸骨,没找到,只能带回他的血衣在夫人坟旁立了个衣冠冢。 侯爷为了和夫人再相见,竟然能忍受不和夫人死同穴。 流云有时候会想,或许侯爷根本不信鬼神,也不信那所谓的誓言。他只是不想活了,也不想再为难夫人。 当年侯爷不顾夫人意愿娶了她,若还要和她葬在一起,怕夫人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 谁知道侯爷是怎么想的呢?流云看着女儿的侧脸,停止了发散的思维。 春去秋来,哪怕侯爷和夫人不在了,她和寒柏的日子总要过下去。 临仙镇很美,便让她和寒柏在这里守着侯爷和夫人,替他们欣赏这里一年四季的美景吧。 第52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1 【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任务。】 【任务奖励100点能量币已到账,请您及时查收。】 系统提示音在嘉萝耳边响起,此时她已经回到自己在小说统筹局的住处,正坐在沙发上休息。 看着到账的一百能量币,嘉萝嘴角勾起一抹笑。 【您收到好友爆爆转来的一百能量币。】 没等嘉萝收起笑容,面板上跳出一条信息提示。 嘉萝看了眼围在自己身旁,尾巴高高翘起的机械狗,脸上的笑意更深。 她伸手把爆爆抱进怀里,摸了摸它仿真度极高的皮毛。 爆爆受宠若惊,忍不住用脑袋蹭嘉萝的手心。 “下一个任务是什么?”嘉萝问。 爆爆被摸得晕晕乎乎,眼睛盘成蚊香圈,反应半晌,才回道:“任务已经下发了,就在面板新增的任务栏里,阿萝你可以自己查看。” 嘉萝闻言召来面板,果然发现面板发生了一些变化——主页有三个选项,分别是任务栏、商城和实时影像。 她的耳边传来爆爆懒洋洋的声音。 “你上一个任务完成得好,所以任务中心给你升级了面板,方便你以后使用。面板升级后最大的好处是你可以提前在任务栏查看下一个世界的任务详情,为完成任务做准备。” 嘉萝点开任务栏,页面一分为二,左边是已完成任务,右边是待完成任务。 已完成任务只有一个,是嘉萝刚刚完成的那个。 《破镜重圆后,霸道侯爷宠我上天》几个字闪着金光,后面缀着100%完成进度和100分综合评分。 书名下面有几行任务评语:破镜重圆文爆改虐恋替身文,重新上架后广受读者好评,成为骗人眼泪不要命的潜力新书,任务完成度完美! 嘉萝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点开了名为《七生七世,唯你一人》的待完成任务。 书名挺文艺的,嘉萝一边在心里评价,一边点开了人物卡片。 【名字:陈嘉萝。】 【凡人身份:芳菲县龙远镖局女镖师。】 【真实身份:仙界龙族小公主,出生时先天不足,无法破壳而出。大战期间,被魔尊抽出神魂投入凡间,至此不知所踪。】 【人设:贪财、好色、深爱君兰辞。】 原主的身份、人设还挺有意思,龙嘛,贪财好色没啥毛病,嘉萝忽略有关原主人设的最后几个字,忍着没翻白眼,点开了小说剧情。 看了小说开头没多久,嘉萝默默收回了方才觉得这本书文艺的评价。 这本小说根本就是一部以仙侠为背景的无脑玛丽苏狗血虐恋文。 女主上官秋月作为三界第一美人,凤族小公主,神栖山小师妹,收获了无数男子的喜欢,堪称三界团宠。 她的生活就像美丽丝滑的锦缎,没有一丝褶皱和烦恼。 直到大战发生,仙界被魔族攻破,上官秋月的爱慕者之一虎族少主炎烈,为救她神魂受损,陷入昏迷。 这件事的发生彻底改变了上官秋月的命运。 因在大战中居功至伟,虎族取代了全族尽灭的龙族成为仙界新一任主人。 痛失独子的天帝天后半哀求半强迫上官秋月用自己的至阴之体替拥有至阳之体的炎烈蕴养神魂,并为她和炎烈定下婚约。 上官秋月被困在天宫千年之久,日日为炎烈蕴养神魂,饱受身体和精神的折磨——蕴养神魂需要她的心头血,对她的身体损害很大。而且她根本不喜欢炎烈,不想成为他的妻子。 她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她的大师兄君兰辞。 千年间,上官秋月无数次恳求君兰辞救她,都被君兰辞拒绝。理由是他觉得炎烈不惜性命救了上官秋月,且是天界太子,于公于私上官秋月都该帮助炎烈复活。 再一次向君兰辞求助被拒绝后,上官秋月情绪崩溃,跳下诛仙台,落入人间成了凡人。 上官秋月死都不肯为炎烈蕴养神魂,此举惹怒了天帝,天帝派出天兵来到凤族领地,大战一触即发。 神栖山在仙界地位超然,君兰辞作为神栖山大师兄,秉承师门意志,以护佑三界平宁为己任。加上上官秋月跳下诛仙台和他脱不了关系。师门便派他出面调停虎族和凤族之间的矛盾。 虎族要求凤族马上去人间把上官秋月带回来,继续为太子蕴养神魂,凤族则不愿自家公主再受磋磨,两族僵持不下。 君兰辞深知双方都不会让步,为了维护仙界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虎族想要上官秋月,归根究底是为了她的至阴之体。 他再给他们找一个便是。 通过搜魂术,君兰辞锁定了原主。 原主陈嘉萝便是世上除了上官秋月外唯一一个拥有至阴之体的人。 只要她愿意为炎烈蕴养神魂,炎烈便有复活的希望,上官秋月也能解脱,虎族和凤族的矛盾自然迎刃而解。 可问题是,怎么让她愿意? 损失心头血对自身修为影响极大,上官秋月尚且不愿意为自己的救命恩人蕴养神魂,更不要说陈嘉萝这个和炎烈没有任何交际的人。 炎烈没有心头血的蕴养,已经撑不了太久。若陈嘉萝真是个凡人还好,大不了逼着她愿意。 可偏偏她是先天帝唯一的女儿,是龙族唯一的幸存者,还在凡间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若真逼着她为炎烈蕴养神魂,其他各族知道真相后必定不满,说不定还会有心怀叵测之人借此事发动政变、讨伐虎族。 为了虎族的颜面,为了儿子的性命,天帝想了一个办法。 他恳请君兰辞下凡接近陈嘉萝,为她和炎烈系上移情锁。 只要陈嘉萝真心爱上他人,移情锁便可以把她对这个人的爱全部转移到炎烈身上。如此,她自然愿意为炎烈付出心头血。 君兰辞应下天帝请求,为陈嘉萝系上移情锁后便准备离开,但他没想到,陈嘉萝竟然对他一见钟情。 移情锁有个弊端,它只认世上最真最纯的爱,若捆住的人情爱有变,或减弱、或转移,它就会自动断裂,尘封自己,直到千年后才可重新使用。 炎烈等不了千年,君兰辞也等不了,因为这个变故,君兰辞只能留在凡间和陈嘉萝虚与委蛇。 第53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2 陈嘉萝真的很喜欢君兰辞的脸,当然她也喜欢这个人,但她生来坎坷,吃了很多苦,想要她真心爱上他人并不容易。 为了得到陈嘉萝全部的、真心的爱,君兰辞假意与她成婚,甚至为她挡箭而死。 重返天宫后,陈嘉萝以为在人间和自己相守的人是炎烈,以为自己爱的人是炎烈,心甘情愿嫁给他,用心头血为他蕴养神魂。更是不惜以自己半条命为代价,开启龙族上古大阵助炎烈苏醒。 不曾想魔族趁机作乱,破坏了大阵,导致炎烈彻底死亡,陈嘉萝眼见“爱人”身死,殉情追随他而去。 到死她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其实是君兰辞,仙界众人也不知道她其实是君兰辞在凡间明媒正娶的妻子。 而君兰辞听说她殉情而死,只用了两个字评价她。 “愚蠢。” 是愚蠢,嘉萝也觉得原主为了一个男人自杀很蠢,可世上谁都有资格这么说,只有君兰辞没资格。 如果不是他欺骗陈嘉萝,让陈嘉萝爱上他,让陈嘉萝以为他为自己付出过性命,陈嘉萝也不可能为他殉情。 有关原主的剧情到这里彻底结束,小说剩下几百章内容都在描写上官秋月和男配们的爱恨情仇。嘉萝只粗粗翻过,并没有看得很认真,主要是怕受到精神污染。 上官秋月和男配们纠缠上万年,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君兰辞。 经过几十章的纠结,上官秋月劝自己放下对君兰辞当年见死不救的心结,向君兰辞大胆示爱。 后来君兰辞受伤坠入凡间,和上官秋月纠缠了七生七世,上官秋月最终得偿所愿,等来了君兰辞求娶她的承诺。 如果结局是这样也好,男女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自私自利,一个冷心冷肺,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偏偏小说结尾一章,上官秋月和君兰辞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婚礼进行到最后,君兰辞竟然一剑刺死了女主,随后参破无情道,成为仙界战力第一人。 嘉萝因为这个结局陷入沉默,微微哽住。 这本书太过可怕,书名看起来文艺青涩,散发着对爱情的向往和赞美。实则剧情混乱、逻辑颠倒,连作为言情小说最重要的感情线也一塌糊涂。书里的人更是没啥好下场。 原主就不说了,好好一个龙族公主,父母双亡、族人尽皆战死,在人间流浪千年,最后神魂消散。 炎烈也是,好好一个虎族少主,出场就死,死后还不得安生,因为父母的缘故被上官秋月记恨,无知无觉娶了原主,最后神魂尽散。 其他男配当了上万年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配角如此,嘉萝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配角大多是男女主谈恋爱的工具人,不值钱。 可上官秋月作为女主,下场竟然也如此惨淡。 全书也就一个君兰辞好好活到了最后。 爆爆瞥了眼嘉萝的任务面板,眼里的蚊香圈消失不见,惊得猛然飘向面板,冲着面板汪汪直叫。 嘉萝看向他,“怎么了?” 爆爆惨叫一声,“怎么是这个任务???” 不等嘉萝开口询问,爆爆拔高声音不停吐槽。 嘉萝侧耳倾听,明白了爆爆为何这般激动。 原来这个任务在小说统筹局很出名——难得很出名,变态得很出名。 因为书名的缘故,很多人点进了这本小说。 读者们咬牙坚持了几百章,忍住对上官秋月人设过于玛丽苏的吐槽,忍住对君兰辞太过铁石心肠的愤懑,忍住对剧情过于冗杂的不满,就是为了看男女主在一起的结局。 可作者却把女主写死了,还是男主杀的。 君兰辞是无情道大成了,是顺心遂意了,读者们却道心破碎了。 读者们出离愤怒,激情输出,一举把这本书骂到避雷榜第一。 这个任务也成为小说统筹局最难攻克的几个任务之一。 爆爆变成尖叫狗,嚷嚷着想换任务。 嘉萝倒无所谓,觉得他这样还挺好玩,乐得看戏。 直到看见任务奖励,嘉萝收敛起笑容,一把拽住爆爆的尾巴,语气认真道:“这个任务不换,你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就去第二个世界。” 爆爆愣住,见嘉萝的面色罕见的凝重,没敢问原因,弱弱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不休假了?任务结束后都有三天休息期的。” 嘉萝摇头,“不了。” 爆爆没再多问,凝聚能量,打开传送通道。 【三——】 【二——】 【一——】 【小说世界《七生七世,唯你一人》载入完毕,祝您旅途愉快。】 一阵天旋地转后,嘉萝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荒山野岭,嘉萝感觉手上又黏又凉,忍不住垂眸看去。 她看到了一双手和一张染血的脸。 沾着血、右手手背上纵横着一道狰狞疤痕的手应该是原主的。 而被这只手捧着脸的应该是君兰辞。 嘉萝脑子里闪过两个念头。 她很快明白自己穿书的节点是原主对君兰辞一见钟情的时候——原主就看了君兰辞一眼,便被他俊俏的容貌吸引,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君兰辞是天外飞石化灵而成,和三界众生都不一样,他既是三界生灵,又超脱三界之外,他的体质特殊,可以无视仙界、人界的屏障,自由穿梭两界之间。 这也是天帝恳请他下凡为原主系上移情锁的根本原因,其他仙人下凡必须经过诛仙台,洗去记忆,只有他不用。 但移情锁使用起来有点麻烦,君兰辞想给原主系上移情锁,就必须和原主接触,同时念下咒语,所以他选择穿进被原主发现,正准备试探其气息的已死之人的身体里。 剧情进行到这儿,君兰辞已经给原主系上移情锁。 托系统的福,嘉萝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手腕上系着一根金色细锁,锁的另一端无限延展,直通天幕。 缠在嘉萝手腕上的截细锁染上了淡淡的红色。这代表她已经对人产生了爱慕之情。等整条锁链全部被红色覆盖,则代表她彻底爱上了某人,且所有的感情都已经被移给了金锁缠着的另一个人。 嘉萝看着这根金锁链微微失神,落在旁人眼里便是她看君兰辞看得失神。 在嘉萝视线中,金锁顶端开始生出一根细长的红线,红线一点点变长,尾端缠在君兰辞手腕上。红线缠在谁手上,谁就是她真正钟情的人。 一根线,一根锁,把嘉萝、炎烈、君兰辞彻底捆在一起。 第54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3 嘉萝不由松了口气,还好她在原主对君兰辞一见钟情后才穿过来。 若她早一刻穿来,无法对君兰辞产生感情,君兰辞就不会留在人间,任务不用开始就结束。 看来还要想办法骗过移情锁,让它以为自己对君兰辞情根深种,不然任务照样无法推动。 嘉萝一边想着,一边露出痴迷欢喜的神情。 “世上竟有这般俊俏的郎君!”她夸张地赞美。 一手托着君兰辞的脸,一手扒开面前男子两鬓被血黏连的长发,目光如狼似虎。 “幸亏还活着!”她在男子脖间试探片刻,喜气洋洋开口。 而被她“上下其手”的男子却恨不得自己立时断气,死了了事。 君兰辞活了上万年,从没见过这样毫无矜持、不可理喻的女子。 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一个陌生男子,简直荒谬。 觉察到移情锁出现变化的时候,君兰辞还以为陈嘉萝在人间早有喜欢的对象。 而当他感受到那根从移情锁生出的红绳缠到自己腕上,准确来说是缠到自己附身的躯体上时,君兰辞第一次气到失语。 他深知移情锁的特性,知晓自己再走不了。 他不是走晚了,而是选错了附身的对象。 他就不该选个长相俊美的男子附身!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君兰辞压下心头愤怒,缓慢睁开眼。 他颤抖着声音向嘉萝求助,“救......救我。” 陈嘉萝的爱基于皮相,太过肤浅,君兰辞不确定她会不会救他,只能想办法让她心软,愿意搭救她。 跟她回家,和她扯上关系后,他才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眼看着嘉萝握住他的手,含情脉脉地向他保证“她一定会救他”,勉强扯出一抹笑。 “郎君,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扔下你不管。”嘉萝尽职尽责在君兰辞耳边道,语气焦急又真挚,听得人感动。 她一把抱起君兰辞,小跑着往前走。 她边走边和君兰辞说话,美其名曰帮他吊住意识。 君兰辞冲嘉萝“虚弱”一笑,似乎对她十分放心,慢慢合上眼。 随后他封住自己的听觉,只隐约听到嘉萝说了两个字——挺住。 至于她后来有没有在他耳边聒噪,君兰辞不知道,也不在乎。 他分出一缕神魂,返回天宫,找上了天帝。 反复确定天帝也没有办法改变移情锁的特性后,君兰辞冷着脸离开天宫。 他回到神栖山,在自己的寝殿打坐片刻,终于平复好心绪,接受了“不得不让陈嘉萝喜欢上自己,否则仙界必有大乱”的事实。 这般想着,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涌。 察觉到胸腔里的情绪光团不停乱撞,君兰辞猛然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底结出五芒星图案,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破。” 话音落,从他胸腔心房的位置不断冲出一个个光团。 那些光团闪着各色的光,黑的、白的、紫的......数不胜数。 色彩奇异的光团飞舞着、跳动着,看起来很激动,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光团内部冲出来。 “静。”君兰辞冷冷看着光团,目光中一片死寂,像一汪死水,无法产生任何波澜。 光团霎时安静。 君兰辞凝视着这些光团,随手一挥,一个淡灰色光团和一个淡红光团出现在他手心处。 他准确说出这两种颜色代表的人类情绪。 “厌恶。” “愤怒。” 他压低眉眼,回想着在人间遇到嘉萝后产生的感觉。 “原来那些情绪便是厌恶和愤怒。”他轻轻呢喃一句,语气中有明悟,也有疑惑。 空无一人的大殿中,身着雪白长袍的男子坐在地面上,在他身前是无数散发着奇异光芒的光团,男子压着眉眼,狭长的凤眸闪着五芒星图案,使他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金光,不知他说了什么,所有光团争先恐后涌入他的胸腔,将他的脸映出各种色彩。 这一幕,美丽又危险。 嘉萝看着面板中真正的君兰辞的脸,和不远处床榻上躺着的男子做了个对比,忍不住挑了挑眉。 其实小说里君兰辞如果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原主应该会更快爱上他。毕竟他的脸确实是极品。 这般想着,嘉萝轻轻勾了勾唇。 “阿萝,你还笑!君兰辞是顽石化灵,他就是个没有心的怪物,只能靠保存人类的情绪光团才能感知到情绪。一旦脱离光团,他连最基本的情绪都不可能产生。这样的人,怎么攻略得成?” 爆爆语气痛苦,他扒拉着爪子,在面板上一通操作,调出君兰辞的好感度给嘉萝看。 “你看,这就是个零蛋,动都不带动的。” 嘉萝好笑道:“你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二话不说就把我传送过来?” 爆爆不说话了。 “对我再多一点信心。”嘉萝轻轻勾唇。 君兰辞无心,她也无心,正好试试谁的心更硬,谁技高一筹。 “而且,谁说的顽石无心?” “没有心,我帮他长出来一颗不就行了。” 听着嘉萝的话,爆爆忍不住竖起耳朵,有些心潮澎湃。 这可是小说统筹局攻略难度最靠前的小说之一,嘉萝要是能完成这个任务,他也能跟着受益无穷。 不管了,拼了! 他相信嘉萝。 嘉萝一眼看穿爆爆的想法,不再管他,她把手肘抵在床面上,用手掌托着腮,静静看着床榻上容貌俊美的男子。 “你怎么还不醒?” “这次给你治病,花了我不少钱,也不知你有没有钱还我。”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陈嘉萝,嘉是好的意思,萝是...好像是草的意思,我记不清了,给我起名的爷爷希望我能像草一样顽强。” “这名字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野草嘛,虽然容易活,可谁会喜欢?你这么好看,你家里人会不会给你起什么玉啊、宝啊的名字。” “君兰辞。”嘉萝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床榻上的男子长睫微颤,侧目看向嘉萝。 他一字一句道,语气异常认真,“我名君兰辞。” “我师父希望我如兰高雅,辞别过去。” 第55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4 “你醒了!”嘉萝瞪大眼,语气惊喜道。 君兰辞坐起身,倚在床头,对嘉萝露出虚弱的笑,“多谢姑娘搭救在下。” “顺手的事。”嘉萝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末了冲君兰辞笑笑,“公子只要把医药费连本带利还我就好,一共是十两银子零五钱。” “不过我不着急,等你以后有钱了再给我也是一样的。”她体贴地补充。 君兰辞瞳孔微缩,保持着笑容,点头道:“自然。” 说罢,他伸出手,摸向衣襟处,余光扫到身上不属于自己的衣服时,君兰辞面露尴尬和惊慌。 “敢问姑娘,在下的衣服?”他问道。 却见对面的嘉萝猛然从凳子上跳起来,语气急切地解释,“我没碰过你,也没想碰你,你的衣服是医馆大夫给你换的。” 君兰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姑娘我的衣服可还在?” 嘉萝暗暗松了口气,“那衣服上全是血,破得不成样子,我随手给扔了。” “扔了?” 君兰辞面色一变,竟然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嘉萝快步上前,按住他的手,不让他起来,“你干嘛?你现在不能动。” 君兰辞身体一僵,强忍着手背传来的疼痛,“我不动了,姑娘能不能把手拿开?” 嘉萝收回手,看着他手背上鲜红的压痕,面色一垮,心虚道:“对不住,我...我手劲儿有点大。” 她垂着眼,小心翼翼瞥向君兰辞,看了一眼就低下头。 君兰辞此时已经缓过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陈嘉萝的本体为龙,哪怕坠入凡间变成凡人,龙族该有的本能还是刻在她骨子里,这也导致她的力气远超常人。 可恨他现在附身的躯体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被她轻轻一捏,竟然疼痛难忍,害得他也跟着出丑。 君兰辞摇头笑道:“我没事,不过姑娘的力气确实大。” 听他这般说,嘉萝不好意思地挠头,抬眼看向他,“谁让你忽然起来的。你想干吗?我替你做了就是。” 君兰辞:“我的衣服里藏有银票,所以我想去把......”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嘉萝打断。 “银票?”嘉萝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没有吧,我扔衣服的时候仔仔细细检查过,没有银票啊。” 你除了想帮我脱衣服,还搜了我的衣服吗?君兰辞压住下意识想要抽搐的嘴角,“我藏得深,姑娘没找到也正常。” 话音落,嘉萝的声音立刻响起。 “不说这个了,我先去把衣服找回来。” 说罢,她转身便要走,仿佛晚一秒,银票就会自己飞走。 眼见嘉萝跑出门去,君兰辞脸上的笑霎时消失,狭长的眸中没有一点笑意。 不曾想,下一刻脚步声去而复返,刚刚离去的女子冲进房间,冲他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刚刚就想说来着。”她小鹿般圆润的眼睛弯出明显的弧度,“君兰辞,你的名字真好听!” 她的嗓音里带着笑意,声音清脆悦耳,被徐徐吹进来的夜风送到君兰辞耳中。 君兰辞看着她,有一瞬失神,他来不及换掉脸上冷漠的表情,而门口的人似乎也没发现他的异常,很快转身离开,如风一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君兰辞盯着嘉萝离去的方向看了半晌。 “多谢。”他轻声说道。 随后他收回视线,手腕翻转,面前出现一层水幕,水幕中映出嘉萝的身影。 只见她步履匆匆,在夜色中一路小跑,没多久,她在一家医馆面前停下。 门口的药童看见她,立刻认出她来,毕竟她一上来就要扒人衣服的壮举短时间内很难让人忘记。 君兰辞眼见她和药童拉扯半天,终于在一堆染血的纱布里找到了他今晨穿的衣服。 她拿起衣服,里里外外看了半天,撇嘴道:“哪里有银票?莫不是诓我?” “不应该啊,他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可能骗人?” 以容貌定人好坏,不知该说她愚蠢,还是单纯,君兰辞想着,随手一挥,水幕中衣服夹层里陡然出现几张大额银票。 衣服里原先确实没有钱,但只要他想,动动手指便能骗过嘉萝。他这么做,也是怕嘉萝见他没钱,不肯再收留他。 君兰辞重返人间之前,已经仔仔细细调查过陈嘉萝的生平,知晓她喜好金银、美人。便决定投其所好,让陈嘉萝尽快爱上他,他也好早些回神栖山练剑。 果然,没过多久,水幕中传来嘉萝惊喜的声音。 “我的天,竟然有这么多银票?” 她发现了衣服夹层里的银票,眼睛瞪得老大。说完赶紧捂住嘴,做贼似得四处张望,发现没有人关注自己后,忙把银票塞回夹层,将衣服裹成一团,揣进怀中,闷头扎进夜色里。 这副样子看在别人眼里,还真能把她当成贼。 君兰辞面无表情挥散水幕,手掌按在胸口处,这具身体的主人死去后,心脏失去活力,已经不再跳动,而他的神魂本身没有心,所以心房处一片平静。 为了能感知到人类的情绪,并让自己做出正常的反应,他把从前收集的情绪光团一并带来。 其中代表着“尴尬”、“无语”、“感激”、“窘迫”的光团闪着比其他光团更亮的光。 这些都是方才陈嘉萝带给他的感受。 他第一次感受到除“感激”外的其他三种情绪,忍不住细细回想。 她问他要钱时,他的感受应该是“尴尬”。 她否认想摸自己时,他的感受应该是“无语”。 他被她按得手疼,起不来身时,他的感受应该是“窘迫”。 算起来,和陈嘉萝相处了短短时日,他竟然已经感知到了之前从来不曾体会过的五种情绪。 胸腔里黄色的光团忽然发出光芒。 “我在期待什么?期待和她接下来的相处吗?”君兰辞没想到第六种陌生情绪来得这般突然。 他自言自语着,在胸腔处轻轻一点,黄色光团飘出,在他眼前来回晃动。 他的眼底闪过五芒星图案,视线透过黄色光团看到了里面的场景——一个白衣公子站在桃花树下,手里拿着一封信,旁若无人地大笑着:“太好了,秀娘同意我上她家提亲了!好想现在就是我们成婚的日子啊!” 第56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5 君兰辞记得这个男子,彼时他分出一缕神魂去到人间收集情绪,方圆几里内,数他的情绪光团最亮、最大、最多,其中最耀眼的便是赤红色光团和黄色光团。 因为之前收集过代表“狂喜”的赤红色光团,他便只收集了以前没见过的黄色光团。 后来,他通过观察上百个人类,终于弄明白了黄色光团代表的情绪是期待,只是一直没机会亲自体验。 “想见一个人,想做一件事,便是期待吗?”君兰辞呢喃道。 “但我并不想见陈嘉萝,所以我产生期待并不是因为她。”君兰辞又道。 “我想参破无情道,必须体会人类的感情,陈嘉萝能帮我体验更多的情绪,所以我期待和她的接下来的相处。”君兰辞一点点分析,终于说服了自己。 君兰辞没发现,他想修成无情道,何尝不是一种期待,只是因为这种感觉不够强烈,所以他无法通过情绪光团感知到这种感情。 毕竟这些情绪光团归根究底都是别人的感情,他想通过光团感知这些情绪,必须是真的产生了这种感觉且情绪的强烈程度达到了一定强度。 另一边,嘉萝通过实时面板看到君兰辞的状态,听到他的话,一边跑一边挑眉。 她知道君兰辞在观察她,但君兰辞不知道她也能观察他。 因为小说统筹局的世界维度更高,哪怕君兰辞拥有仙法,也无法发现系统面板和爆爆的存在,所以他的反应都是最真实的,没有一点伪装的可能。 真实的君兰辞就是这样,较真、无情、冷漠。 这些特性很贴合他顽石化灵的身世。 这么看来,君兰辞很有当演员的天赋。 方才他的表现,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知恩图报、风度翩翩的清润公子,配上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简直是少女杀手。 嘉萝想着,心底升起跃跃欲试的感觉,这一次她还真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不过初次交锋,她故意在君兰辞面前提起在他看来俗不可耐的宝、玉几个物件,便激得他吐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可见他也不是那么无坚不摧。 要知道他面对原主的时候,用的可一直都是化名。 嘉萝心念微动,隐去身前的面板,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靠近不远处的小院。 “我回来了。”嘉萝推开院门,把门反锁后,兴冲冲跑回房间。 房门没关,她跨过门槛,向里看去。 只见君兰辞双脚踩地,身上披着被子,脊背挺直坐在床面上,笑着往她这边看。 两人视线交汇。 嘉萝率先开口,“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让你乱动吗?” 君兰辞笑笑,“我感觉还好,刚刚还下地走了一圈。” 他说着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像是要证明自己没说假话。 他身上的被子脱落,露出单薄的黑色粗布衣服——这件衣服是嘉萝问医馆大夫借的,过几日还要还的。 衣服料子很差,缝合处残留着线头,毫无美感可言,无奈君兰辞附身的对象太过俊美清秀,愣是把这件廉价的衣服穿出一股昂贵的味道。 嘉萝两眼放光看着君兰辞,由衷赞美:“你可真好看!” 君兰辞施法让自己的脸泛起淡淡的红晕,低下头道:“姑娘谬赞了。” “什么赞?”嘉萝追问。 君兰辞面色一僵,整理好表情后抬眸看向嘉萝,一脸包容道:“谬赞,意思是说我当不起姑娘如此夸奖。” 嘉萝似有所悟地点头,眼睛滴溜溜乱转,嘴里默默重复谬赞两个字的发音。 消化完君兰辞的话,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当得起,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当不起我的夸赞?” “我还遗憾自己大字不识几个,想不到更好的词儿夸你。”她笑得真诚,丝毫不觉得自己不识字有什么见不得人,也不为此感到自卑。 这一点倒叫君兰辞刮目相看,这种感觉君兰辞以前体会过,因此很快分辨出来。 君兰辞想了想,开口道:“姑娘若是愿意,在下可以教姑娘认字,算是答谢你。” 嘉萝眼里亮起光,直勾勾盯着君兰辞,“真的?你愿意教我识字?” 君兰辞点头,“自然。” 嘉萝深吸一口气:“你要是真愿意教我认字,那十两五钱我就不问你要了,权当拜师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为师,终生......” 嘉萝的话被君兰辞打断。 “姑娘千万别这么说,你既然免了我的医药费,我教你识字便算钱货两讫...意思是说我们两个人扯平了,只当彼此帮助,交个朋友。” 嘉萝忍不住拍手:“交朋友好!真把你当爹对待,我心里也有点别扭。” 因拍手的举动,她想起自己怀里还有巨款,忙道:“你的衣服我拿回来了,里面真的有钱,幸亏医馆的人没把它扔了。” 说着,她把衣服递到君兰辞面前,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点不舍得。 知晓嘉萝种族特性的君兰辞再次对她刮目相看,伸手接过衣服,把夹层里的银票全部掏出,随后把银票塞进嘉萝手里。 嘉萝下意识抓紧银票,目光有些呆滞,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看着君兰辞,“你这是做什么?” “你救了我,这是我给你的答谢。”君兰辞语气认真。 说罢,他后撤一步,躬身朝嘉萝行了一礼。 “姑娘救我于危难,在下无以为报,愿娶姑娘为妻,尽余生之力照顾姑娘,还请姑娘答允。” 嘉萝眨着眼,檀口微张,呆立在原地,一瞬不瞬看着君兰辞。 过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不是都给我钱了,做什么还要以身相许?” 君兰辞有些疑惑嘉萝为何能说出“以身相许”四个字,但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他很快直起腰身,回看着嘉萝。 “银票怎么够,若没有姑娘,我早就死了,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儿?”他声音郑重,面色认真,看起来诚意满满。 “姑娘不怕麻烦救了我,可见心底极为善良,能得姑娘为妻,亦是我的荣幸。”他又道。 嘉萝彻底被他说晕,脸颊染上绯红,“我也没你说得那么好。” “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么好。”君兰辞道。 “姑娘可愿嫁我为妻?”他追问。 嘉萝长舒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她花了不少时间平复心绪,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脸,同样认真道:“我愿意!” 君兰辞笑了,眼底洇出真正的笑意。 胸腔里,代表着“喜悦”的淡红色光团第一次闪耀起比其他光团更亮的光。 第57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6 喜悦的感觉是怎样的? 君兰辞一直不知道,今日他总算明白,这种感觉和他曾经吃过的师父给的甜枣一样,甜甜的,存在感不强,但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放任淡红色情绪光团掌握自己的身体,因为对身体的掌控力堪称恐怖,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血管微微翕张,胸腔里那颗属于死人的、已经不会跳动的心脏竟然也出现了细微的抽动。 喜悦的情绪竟然这么强,君兰辞一边感受身体的变化,一边感叹。 他越发觉得“迎娶嘉萝”的决定真是做对了。 成婚,和一个人建立亲密的关系,并和她时时接触,确实能让他更快更好地体验人类的感情。 这不,陈嘉萝刚刚答应他的求婚,他就能感知“喜悦”为何物了。 而他的喜悦,在看到嘉萝手腕上系着的金锁有一半被红色覆盖后,升级成了“狂喜”。 赤红色光团和淡红色光团冲出胸腔,缠在一半变红的金锁上,几乎映红君兰辞的凤眸。 红色代表着积极的情绪,而积极的情绪深受人类喜爱。 君兰辞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人类喜欢红色,喜欢它所代表的情绪。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懂了。 他同样喜欢上了红色。 真希望更多不同程度的红色光团可以亮起,让他感受到更多不一样的人类情绪。 也希望系在陈嘉萝手上的金锁可以更快被红色覆盖。 君兰辞这般想着,看向嘉萝的凤眸头一回浮现出一抹温柔,而他本人毫无觉察。 嘉萝被他看得脸更红了。 “我先走了。”她转过身,飞快跑出屋子。 跑出去后,她才发现君兰辞住的是自己的屋子,客房因为一直没人住,没有放被子。 但她又不好意思回去,于是一边往自己屋子的方向看,一边在院子里踱步。 夜色渐深,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凉,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雾气,嘉萝皮肤表面的温度冷却,脸也被冻得发白。 她终于忍不住,往自己房间里走。 君兰辞自然知晓她在院子里转了半天,不太明白她想干什么,只能通过水幕一直盯着她。 眼见她往自己所在的房间走,君兰辞散去水幕,躺回床上,倚靠在床头。 直到听见脚步声,他才看向门口处,做出惊讶的神情,“陈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嘉萝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姓陈?” 随后道:“我进来拿条被子。” 君兰辞因为嘉萝的话面容微滞,好在他脑子转得快,很快想到对策,“你在床边说过自己的名字,我当时听到了。” 嘉萝点点头,不再纠结。 停顿片刻,她才道:“你以后可以叫我阿萝。” 她说完,垂下眼帘,发白的脸再度泛起微红。 君兰辞彻底愣住,觉察到嘉萝快要抬起头,他立刻唤了一声:“阿萝。” 嘉萝停下抬头的动作,将头埋得更低, 君兰辞松了口气,道:“你以后可以唤我兰辞。” 未婚夫妻更亲昵地称呼彼此,本是应该,更何况是她主动,他这么做应该没错。 君兰辞这般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含着羞意的声音。 “兰辞。” 是陈嘉萝的声音。 君兰辞反应过来,应了一声。 “我在。” 嘉萝却不再和他说话,走到一旁的衣柜里取出一条被子,将被子抗在肩头,挡着脸,跑出房间。 君兰辞看着嘉萝的背影,耳边不断回响着“兰辞”、“兰辞”...... 这世上,只有师父唤过他“兰辞”。 如今,还有加上一个陈嘉萝。 “师父,我想您了。”他轻叹一口气。 嘉萝去到客房后,立刻打开了面板,正好看到君兰辞叹气,听到他的话。 爆爆忍不住飘出来,冲着面板上君兰辞的脸汪汪叫了两声:“他也会思念人?” 嘉萝回道:“君兰辞被他师父一手点化、带大,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我早说过,顽石也有心。” 爆爆没看过小说详情,不知道君兰辞对师父看得很重,嘉萝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还知道君兰辞之所以想感受人的情感,参破无情道,都是为了报答他师傅神栖仙人的点化之恩。 可惜,如果他知道神栖仙人点化他、收养他的真正原因,应该会后悔把神栖仙人看得这么重吧。 人,总要跌几个跟头才能长大,她不例外,君兰辞也不例外。 嘉萝垂下眼,敛去眼中晦暗的神色。 觉察到嘉萝不再说话,且情绪不高后,爆爆凑到嘉萝脸前,耳朵竖起,用夸张的声音道:“多亏阿萝你用1点能量币兑换了一桶万能红色颜料,不然刚刚你答应君兰辞求婚的时候,肯定会露馅。” 嘉萝好笑地看着爆爆,伸手捏了捏爆爆的脸,“也辛苦你拎着颜料桶给金锁上色了。” “应该的。”爆爆不好意思道,脸颊浮现出两个红色爱心。 嘉萝看得惊奇,正准备仔细端详,爆爆已经钻回系统空间,消失不见。 嘉萝摇头轻笑,躺到床上闭目休息。 一墙之隔的君兰辞却没有休息,他修为境界高,早就不需要吃饭睡觉,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打坐悟道。 因着在人间和嘉萝纠缠,他已经耽误了不少修炼时间,今夜打算静坐调息。 修炼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君兰辞再度睁眼,天色已经大亮。 觉察到嘉萝正在向自己靠近,他下了床榻,走到门边,推开门,和嘉萝正面迎上。 视线中,她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盒子,仰着头对他笑。 “兰辞,你醒了。” 君兰辞点头。 “你肯定饿了,这是我一大早排队买的早点,你趁热尝尝。”她说着,举了举右手提着的木盒子。 原来她今晨出去是为了买早点,君兰辞想着,接过盒子,看向她左手。 “这些又是什么?” 他随口问道,不曾想面前女子却错开他的视线,欲盖弥彰地把左手提着的一长串盒子背到身后。 君兰辞有些好奇,但他没有追问。 过了会儿,他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这是我置办的新婚用品。” 第58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7 君兰辞还没反应过来,身前的嘉萝已经擦着他钻进屋子,她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君兰辞回头看去时,只能看到她快速移动的背影。 她这副落荒而逃的样子,难得让君兰辞感到一丝好笑,旋即调转脚步跟在她身后。 嘉萝将东西一股脑放到桌面上,弯腰坐到椅子上,她的脸颊还有些发红,不知是羞得,还是跑得太快热的。 君兰辞在她身旁落座,刚坐下,他便感觉到身侧女子身体一僵,竟然把头埋得更低,一句话也不说。 嘉萝的表现让君兰辞有些奇怪,她的本体是龙,喜好美色是天性,从前在天宫和龙族接触时,那些龙的眼睛恨不得长在他身上。 嘉萝亦是如此,初见时便对他上下其手,如今倒矜持起来,时不时害羞脸红。 君兰辞百思不得其解,预备多找些女子的情绪琢磨一番,定要把嘉萝的异样弄明白。 他正想得入神,耳侧忽然传来嘉萝的声音。 “我仔细想了想。” 这话的语气像是要说重要的事,君兰辞挺直脊背,侧目看向嘉萝,等她的下文。 “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还是要对彼此再多了解几分,以后也好一起生活。” 君兰辞点头,“有理。” 嘉萝见他也同意,便道:“那我先说。” 君兰辞:“好。” “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好在爷爷心善,收养了我,没叫我饿死。三年前,爷爷去世,便只剩下我一人过活,所以我这边是没有亲人的。” “我十岁起就在龙远镖局押镖,一个月能挣二两银子,不过这些钱都没存下来。一大半用来给爷爷办丧事,还有一部分借出去了。” “不过你放心,这间房子是我的,你我成婚后不必担心没有住处,院子里种了菜、养了鸡,足够你我日常吃喝。” 嘉萝把自己的情况倒豆子似的,一箩筐说给君兰辞。 君兰辞仔细听着,晓得她说得都是实情,没有丝毫隐瞒,点点头,把早就编好的话说给嘉萝听。 “我同你一样,无父无母,从小被师父带大,除了师父,我别无亲人。” “我是个商人,走南闯北做生意,居无定所,这些年确实攒了不少钱,无奈前几日被劫匪抢了去,我也差点丢掉性命。” “你放心,伤好后,我会尽快找份营生,绝不让你一个人受累。” 君兰辞说着,眼见嘉萝露出感同身受的神情,便知她信了自己的话。 “没想到我们的经历竟然如此相似。”嘉萝叹口气,随即扬起一抹笑,不让自己沉浸在悲伤中。 她认真地看着君兰辞,一字一句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你的娘子。” 她眉眼间流淌的明媚笑意太过灼人,让君兰辞想到神栖山永不坠落的太阳,忍不住微愣。 家人? 娘子? 这两个词汇对君兰辞来说太过陌生,哪怕见过人生百态,他也还是无法理解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 但这不妨碍他做出从前见过的、学习过的、在这种场合应该表现出的反应。 他勾唇轻笑,语调温柔,“好,我也会成为你的家人,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夫君。” 余光中,嘉萝笑得更加灿烂,君兰辞本想再说些好听的话,哄她开心,眼前突然飞出一只蝴蝶。 那蝴蝶通体泛白,周身散发着金光,是神栖山用来传信的信使。 君兰辞咽下嘴边的话,手指微动,将灵蝶勾到耳边,不动声色倾听灵蝶带来的消息。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的身体骤然绷紧,若非顾及着身侧还有嘉萝,他真想不管不顾回神栖山。 “徒儿,师父近日知悉有一上古秘法,可助你获得一颗伪心。有了这颗伪心,你便能更好地体会人的情感,对你的修为将大有好处。你速去捉一只魇魔,秘法师父之后会用更保险的方法送到你手中。师父尚在闭关中,你获得伪心后,自行参悟即可。” 听到最后一句话,君兰辞压下想回神栖山的念头。 他心念微动,自脚下散开一圈又一圈白色涟漪,不断向外蔓延,顷刻间覆盖百里之外。 嘉萝只当自己是瞎子、聋子,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笑着问君兰辞,“你觉得我们成婚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合适?你我都没有家人,也不必宴请宾客,在院子里拜个天地就行了,并不费事。” 君兰辞正在搜寻魇魔的踪迹,一时没功夫理睬嘉萝,随口回了句,“你定就好。” 说罢,他拿起杯子,假装口渴了要饮茶,以防嘉萝再问话,他能有个缓冲的时间。 见他这样,嘉萝有些失落,道了一声好,不再说话。 君兰辞乐得没人打扰,凝神寻找魇魔踪迹,终于,他在隔壁县寻到了一只魇魔。 通过查看魇魔的记忆,君兰辞发现这只魇魔很喜欢在男女大婚的喜宴上出没,并以在梦中折磨新郎新娘为乐,吞食他们由大喜转向大悲的情绪。 君兰辞放下茶杯,看向嘉萝。 “婚礼太过简单到底委屈了你,我欲大办婚礼,你可愿意?”他问。 嘉萝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你刚刚是觉得婚礼太简单会委屈了我,所以不高兴的吗?” 君兰辞眸光微闪,点了点头。 “兰辞,你真好。”嘉萝语气感激,眼睛里仿佛蕴满了星辰,直勾勾盯着君兰辞的脸看。 君兰辞半垂下眼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可是这个月已经没有吉日,最好的成婚日子也要到下月十八和下月二十七,这两个日子,我们定哪一个好?”嘉萝问。 “都不要。”君兰辞抬眼看着嘉萝,“我想尽快迎娶你,越快越好。” 嘉萝扬了扬唇角,又压下,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太不矜持,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也不能这么急啊,听说日子选得不好,以后婚姻容易不顺。” 君兰辞道:“日子是你我二人一起过的,只要你我夫妻一心,怕什么吉日不吉日的。” “阿萝,我想尽快成为你的夫君,你不想快一点成为我的娘子吗?”他压低声音问,看向她的眉眼间尽是温柔。 嘉萝哪里招架得住,只得应下。 “我都听你的。” 第59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8 君兰辞满意了,“明日成婚可好?” 嘉萝“呀”了一声,“太快了,不成,不成。” 君兰辞皱眉,“为何不行?” 嘉萝道:“如果就你和我在院子里拜个天地,今晚都成。可你不是说想大办婚礼吗?宴请宾客要准备的东西可就多了。” 君兰辞不懂这些,虚心向嘉萝请教:“那最快要准备多久?” “我也不太懂。”嘉萝叹气,“不如你和我去镖局见一见李夫人,她是总镖头的夫人,人脉广,是县里有名的媒婆,懂的一定比我们多。” “不过她话比较多,我也是怕被她缠住问东问西,才没想着告诉镖局里的人我要成婚的事。”嘉萝又道。 君兰辞不知这位李夫人的性情,虽然嘉萝提醒在前,但为了早日抓到魇魔,他还是决定会一会这位李夫人。 “好,我跟你一起去。” 君兰辞眼见嘉萝挑眉看他,尚不知她为何如此,直到见了李夫人,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 “你这后生可真俊!” “老婆子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你还俊的人。” “你今年多大了?家里做什么的?会什么手艺?” “阿萝这丫头捡着大便宜了。” ...... 嘉萝站在门口,双手交叉叠在胸前,垂着头,嘴巴绷成一条直线,死死压住不断叫嚣着想弯起来的唇角,憋笑憋得肩膀不停耸动。 她在笑君兰辞,笑他不知死活,不晓得媒婆的嘴有多厉害,就敢贸然同意来见李夫人。 这不,眼下就遭了报应,被李夫人拉着盘问了近一刻钟。 嘉萝掀起眼皮,小幅度抬起头,用眼角余光看向李夫人和君兰辞所在的方向。 视线中,君兰辞和李夫人相对而坐,君兰辞的身体明显很僵硬,李夫人正说着话,身体微微前倾——原本不是这样坐的,李夫人一开始坐在上首,后来她自己搬着椅子坐到了君兰辞对面,美其名曰替嘉萝好好相看一下未来夫婿。 君兰辞保持着微笑,自他身上不断涌出淡灰色光团、灰色光团,这些光团几乎把他笼罩在灰暗之中,使他俊美的容颜蒙上一层阴翳。 嘉萝的肩耸得更厉害。 淡灰色光团代表“焦躁”,灰色光团代表“不耐”。君兰辞产生的相同情绪越多,同色光团就越多,情绪越强烈,光团就越亮。 从这些光团的数量和强度看,君兰辞现在一定很后悔和她来见李夫人。 眼见一个黑色光团从君兰辞身体里飘出,嘉萝收敛笑容,一边往君兰辞所在的方向走,一边打断李夫人的话。 “您渴了吧?要不要喝点水?” 触发君兰辞“愤怒”情绪的李夫人头也不回,挥了挥手,“我渴什么?我一点都不渴,阿萝你一边玩去,我还有话问你夫君。” 我这可是在救你,嘉萝从桌面上拿起一杯茶,也不管茶凉不凉,强行塞到李夫人手里。 “夫人,我夫君面皮薄,你问得太多,把他吓跑了怎么办?”嘉萝开着玩笑。 李夫人斜睨她一眼,“还没成婚呢,就护上了?” 嘉萝拽了把椅子坐到君兰辞身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冲着李夫人道:“我的夫君我当然护着。” “瞧你这护食的样子,还和小时候一样,我又不会吃了他。”李夫人道。 嘉萝回说了几句。 离她最近的君兰辞却一句都没听清,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嘉萝紧紧握住的手上。 他从来没跟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在他看来,握手已经算很亲密的动作。 哪怕小时候跟着师父学剑,师父也不曾握住他的手亲自教他,都是把剑式传到他脑海中,让他自行学习。 但师父教其他师弟师妹的时候,却会握住他们胳膊或手,一点点教导他们该怎么出力。 他为此第一次感受到何为“失落”。 后来长大了,经历的事太多,他便把这件事忘了。 如今被嘉萝握着手,君兰辞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这件几千年前的小事,记起那份让他感到苦涩的失落。 但很快,这种苦涩被一股甜意冲淡。 他的眼前漂浮着许多光团,其中一个淡粉色光团,让他根本移不开眼,哪怕它的光亮很淡,淡到几乎可以忽略。 这是...甜蜜? 君兰辞认出光团代表的含义。 为什么是甜蜜? 这种感觉不是应该只在恋人或夫妻之间产生吗?他和嘉萝明明只是假夫妻。 君兰辞倍感疑惑。 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情绪很复杂,欢喜、无措、错愕...... 因为嘉萝握住他的手而产生这些感觉,君兰辞不奇怪,但产生甜蜜的感觉,他还是觉得过于离谱、荒谬。 或许是光团太久没换新的,坏掉了。君兰辞冷静地想着,准备过两天收集一些新的光团。 随即他想到师父说的“伪心”,又觉得不必多此一举,等有了“心”,他不需要光团也能感知到情绪。 君兰辞想了很多,回过神后,嘉萝和李夫人已经商量好成婚事宜。 “就这么说定了,除了婚服,其他成婚所需的一切都包在我身上。”李夫人一锤定音。 嘉萝笑得眉眼弯弯,“多谢您。” 她从衣袖里掏出几锭银子,交到李夫人手上。 李夫人拿着银子看了半晌,嘴巴张得老大。 “乖乖,你去劫山匪了?”她问嘉萝。 “我哪有那个本事。”嘉萝失笑,半真半假道:“这是我夫君的钱,他从前做小本生意,赚了些钱,这次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想给我办一个好的婚礼。” 李夫人乐了,“你放心,有这些银子,我定能把你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只是五十两不是个小数目,你夫君攒这些钱也不容易,这五十两确定都用在婚礼上?” 君兰辞在嘉萝之前开口,“是,都用了。” “我想给她一场最好的婚礼。”他转头看向嘉萝。 嘉萝微怔,随后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她没说话,通向天幕的金锁往前延伸了一截。 第60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9 好容易从李夫人家脱身,嘉萝牵着君兰辞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拉着君兰辞离开,君兰辞就要被李夫人拽着留下用饭,出来后便也没松开手。 走出几步,嘉萝没忍住笑出声。 君兰辞:“你笑什么?” “我笑你长得俊,人人都喜欢。”嘉萝道。 君兰辞颇有些无言,他做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没有说话。 嘉萝偏头盯着他,“你害羞了?” 君兰辞低声嗯了一下。 嘉萝笑得更高兴。 君兰辞移开视线,看向街边,目光虚浮着,没有着落点。 嘉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了一家成衣铺,忍不住道:“兰辞,我们去成衣铺看看喜服吧。” “好。”君兰辞回。 嘉萝迫不及待迈开步子,走出两步,觉察到一股阻力,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牵着君兰辞的手,因为快他一步,扯到了手,由此产生阻力。 她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汇的手上,君兰辞的视线同样看过来。 他们就这样站在原地,在大街上直勾勾盯着两人紧握的手。 随后动作一致抬起头,目光也纠缠在一起。 风吹起嘉萝的裙摆和她垂在身后的长发,将她衬得越发柔美清艳。她的脸颊泛起微红,好似裹了一层蜜糖。长而翘的眼捷忽闪忽闪,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君兰辞看着嘉萝,第一次觉得她生得好看——他以前从不在意旁人的长相,对美丑也无特别的印象,嘉萝在他心里,一直只和龙族公主,至阴之体划等号,他更不会在乎她的美丑。 但这一刻,他发现了嘉萝的美,并由衷赞叹。 最美的还要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又圆又大,形状姣好,瞳仁比一般人的大,给人一种天真单纯的感觉。此时这双眼却弯成月牙状,眼睛里流淌着醉人的温柔,像一汪春水,能把人溺死其中。 在她身侧,旁人看不到的金锁又染上了一截红色。君兰辞见状,眸光微闪。 她笑着对他说,“快走啊,兰辞。” 她没有放开他的手,反而抓得更紧,君兰辞感觉到了,没有挣扎,任由嘉萝拉着他走进成衣铺。 他听到嘉萝询问店小二喜服在何处,心想这时她总该放开他的手了吧。 但她没有,仍然拉着他,跟在店小二身后,去看店里做好的喜服。 君兰辞顺着嘉萝的视线看去,一件又一件喜服挂在衣架上,连成红色的海洋,泛着金色波浪。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问,“喜欢哪一件?” “我喜欢那一件。”她指着最中间那套喜服,脸上洋溢着笑容,转过头看他。 君兰辞笑:“好。” 嘉萝兴冲冲跟着店小二取衣服,松开了君兰辞的手。 君兰辞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掌心,微微蹙眉。 “客人,请随我去试衣服。”店小二给嘉萝拿好衣服,折返回君兰辞身旁。 “她呢?”君兰辞看向店小二,冷淡的目光把店小二吓得不轻。 “那位姑娘去女宾处试喜服了。”店小二垂下头,将喜服往前递了递。 君兰辞拿起衣服,去到男宾处试衣服。 明明挥挥手就能把衣服换好,不知怎的,想到嘉萝含笑的眸,君兰辞愣是没有施展仙法,而是像凡人那样,按部就班解开身上的衣服,将喜服套到身上,把盘扣一颗一颗扣好,最后系上腰带。 男子的衣服一贯比女子的好穿,所以君兰辞出来的时候,嘉萝还没有出来。 店小二跑到他身边,满目惊艳,不停赞美君兰辞容貌甚佳,和这件衣服极为相配。 君兰辞一概不理,直到店小二说了一句。 “您这般英俊,新娘子一定喜欢。” 君兰辞停顿片刻,追问,“她会喜欢吗?” 店小二用夸张的腔调道:“当然,她一定会喜欢的。” 接着是一连串的赞美。 君兰辞仍然不理他,但这一次他却并不觉得店小二太过聒噪。 他想起嘉萝喜欢美人,如今他的样子该算得上美。 君兰辞把目光移向身前的铜镜,镜子映出他的全身。 那张陌生的脸确实很俊美,但比不上他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君兰辞转过头,眉心紧紧皱在一起。 “怎么了?是不喜欢这套喜服吗?”这副样子正好被迎面走来的嘉萝看到,她出声询问。 君兰辞没有回她的话,他看着面前的嘉萝,微微发起愣。 嘉萝比方才更美了几分,红衣猎猎,眉眼如画,行动间,衣袖和裙摆处的金线闪着光,整个人明艳到极点。 她的长相本就偏艳丽,龙族女子大多如此,只她平日里穿惯了黑色、灰色的衣服,这两种颜色将她的明艳冲淡,便显得今日穿着红衣的她格外明媚动人。 君兰辞回过神后,舒展眉心,回答她方才的问话:“没有,我挺喜欢这件衣服的。” 嘉萝走到他身前,“那你皱什么眉?” “你一直没出来,我怕你出事。”君兰辞面不改色道。 “我能出什么事。”嘉萝笑着打量他,“好看,衣服好看,人更好看,看到这件衣服的时候我就在想,你穿上肯定会是世上最好看的新郎官。” 君兰辞扯了扯唇角,“是吗?我倒觉得我长得一般,世上还有很多比我长得好看的人。” 嘉萝挑眉,“那你找出来让我看看,要是真比你好看......” “真比我还看,你待如何?”君兰辞问。 “真比你好看,我就把他的画像挂在家里,日日看着。听说每日见到的人好看,人也会跟着好看起来。”嘉萝回道。 听嘉萝这般说,君兰辞一面觉得松了口气,一面又有点失落。 他以为嘉萝会说“真比他好看,她就不嫁他,改嫁那个人”,但她没有。 君兰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产生这两种情绪,只道:“既然你喜欢这套喜服,便就定下吧。” 嘉萝点头,问店小二去哪里付钱。 小二指了柜台的方向,嘉萝朝那边走出几步,忽然回过头,笑看着君兰辞。 “就算世上真有比你好看的人,我也只嫁给你,君兰辞。” 她说完,转身离开。 徒留君兰辞穿着喜服站在原地。 不多时,一个又一个红色光团将他围住。 透过光团之间的间隙,可以看到他弯起的唇角。 第61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10 嘉萝和君兰辞买完喜服便回了家。 “你不用管我,我先去找点东西。”嘉萝一进房间就闷头往衣柜方向去,边走边同君兰辞说着话。 “好。” 君兰辞把装喜服的盒子放到桌面上,随后转过身看嘉萝。 衣柜两扇门大开着,她整个人钻在里面,埋在一堆衣服中,根本瞧不见踪影,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竟让她藏得这般深。 没过多久,她从衣柜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 君兰辞看着她向自己走来,把盒子交到他手上,神神秘秘道:“先别打开,再等我一下。” 说罢,她几步走到床榻旁,蹲下身子,手伸到床底寻找着什么。 君兰辞猜她要找的应该还是和他手里一样的木盒子。 果不其然,她从床底寻摸了会儿,站起身后,手里又多了个小木盒,这个木盒比刚刚那个要小一点。 她如法炮制,把小木盒交到他手中,说了和刚刚一样的话,“别急着打开,还有呢。” 君兰辞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明明只要略施仙法,他就能透过盒子看到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他没这么做,就这么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嘉萝从椅子底、床头柜、桌底等犄角旮旯里陆陆续续掏出七八个小木盒子。 随着他手里的小盒子越摞越高,君兰辞的好奇心攀至顶峰——他很想知道盒子里放着什么东西,很想很想。 所以当嘉萝停止找盒子的动作,来到他身边时,君兰辞问她:“里面究竟是什么?” 嘉萝笑而不语,从他手里拿走一个盒子,打开举到他面前。 君兰辞嘴角的笑微微僵硬。 他没想到,嘉萝铺垫这么久,神神秘秘让他看的东西竟然是他极其讨厌的银锭。 这么小的银锭,看起来最多只有二两,竟然用比它体积大几倍的木盒子装着,真是暴殄天物,这种黄白之物根本不配。 君兰辞面无表情地想着。 嘉萝喜滋滋道:“没想到吧,是银子!” 她拿起里面的银锭,用手心托着,两眼放光地看着银子,“瞧它这美丽的色泽,真让人移不开眼。” 君兰辞没说话,他失去所有兴趣,将手里的盒子全都放到桌面上,随后坐下。 嘉萝紧跟着坐到他身边,把放在上面的小木盒一个个打开。 每个盒子里都放着一枚小小的银锭,一共有八枚。 嘉萝把这些银锭捧在手心,献宝似得举到君兰辞眼前。 “这些是我辛苦八个月挣得的工钱,也是我全部的家当。” 君兰辞皮笑肉不笑,刻意不看银子,转头看向嘉萝,“你真厉害,攒了这么多钱。” 嘉萝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哪有。” 她收回手,把银子举到两人身体之间,银子重回君兰辞视线,想避都避不开。 君兰辞只觉多看一眼这些黄白之物都是脏了自己的眼,但嘉萝在身边,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把目光落到银子上。 下一瞬,他听到嘉萝的声音。 “这些银子以后有你一半。” 君兰辞没反应过来,“什么?” 嘉萝笑道:“我们马上就成亲了,家里有多少钱也该让你知道。” 她转过头,把银子放到桌面,打开了压在最底下,比其他几个小木盒都大的盒子,露出里面闪亮的银色——全是银子,个个份量都很足。 “还有这些。你之前给我的银票面额太大,在桃花县根本花不出去,所以我早上就去银庄把银票都换成了银子,方便以后花销。除去给李夫人的五十两,还剩下四百五十两。加上我攒的钱......” 她说着,把腰间的荷包取下,倒出一堆铜板,仔仔细细数起数。 “一、二、三......” 她数完,把碎银和铜钱小心翼翼放到大盒子里,抬起头看向君兰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们现在一共有四百六十六两五十五钱。” “以后我们赚了钱就把钱放到这个盒子里,需要买东西的话就从里面拿钱,你看行吗?”嘉萝问道。 君兰辞还在愣神中,闻言有些茫然地看着嘉萝,“这些都是你的钱。” 银票已经赠给她,余下的是她的积蓄,这些钱按理来说和他没有一分钱关系。 嘉萝眉尖微蹙,“我们都要成婚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她伸出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指,“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 君兰辞还是很疑惑,龙族喜金银,有的龙财力强大,甚至会用金银宝石筑巢,他们都将钱财看得很重,不可能分给外人,更别说分出去一半。 嘉萝哪怕变成凡人,骨子里的天性也不会变,更不要说她在凡间受了不少苦,该比其他同族更在乎金银才对。 君兰辞还想追问原因,忽然想到他现在于嘉萝而言,并不是外人,而是家人,到嘴的话再说不出口。 恍惚间,君兰辞好像看到一只还没他胳膊长的金色小龙,飞到他身边,把嘴里叼的一堆宝石金银吐到他面前,用尾巴缠住他的手腕,仰着头,模样神气可爱。 其他龙族或是睡在由宝石筑成的巢穴里,或是满身穿戴着金银,享受着其他族群供奉的金银珠宝。 只有她,辛辛苦苦劳作,只得几两碎银,还要跟老鼠打洞一样,把银子东藏一点、西藏一点,也是可怜。 君兰辞轻轻嗯了一声,同意了嘉萝的提议。 他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要沉住气。 他和嘉萝马上就会是夫妻,虽然是假的,但嘉萝不知道,他不能拒绝嘉萝的好意,不然会让她起疑,接受她的提议只是为了取得她的信任。 可他很快被淡粉色光团淹没,这些粉色光团的颜色比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亮多了,数量也很可观。 情绪光团果然出了问题......君兰辞手指微动,第一次出手把这些光团挥散。 他看向嘉萝,发现她正在认真数银锭。 就这么喜欢银子? 君兰辞状似不经意道:“你很喜欢金银?” 第62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11 嘉萝抬头看他,重重点头。 “当然,没有人不喜欢金银。” “为何?”君兰辞追问,声音更冷了几分。 嘉萝假装没有发现他的不悦,兴冲冲道:“第一,它们颜色好看,亮晶晶的,看着就喜庆。第二,它们能买世上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就这些吗?”君兰辞语气平淡。 嘉萝奇道:“这些还不够吗?” 君兰辞陷入沉默,半晌方道:“如果一样东西既没有好看的颜色,也不能用来买东西,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喜欢?” 嘉萝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问他,“那东西是什么?” 君兰辞没有回话,他已经后悔问嘉萝这个问题了。 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何必自取其辱。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化灵的那段日子,那时的他只是一个无父无母、没有灵力的卑微石精。 因是天外来物,他被世界之力排斥,无法引灵入体,结出金丹。 仙界讲究血脉等级,石精弱小,没什么修炼资质,一直被其他族群看不起。 而他因为是天外飞石,不是仙界本土的石头,又不能修炼,在石精里也不受待见。 整个仙界,没有一个人喜欢他,当然他也不在乎。 可总有些精怪无缘无故欺负他,尤其是金精、银精还有其他宝石精,数他们叫嚣得最厉害,时不时在他面前炫耀自己身上的光泽多么漂亮,自己多么受人喜爱,说他多么不受人喜欢,听得他厌烦。 若非后来师父带他回神栖山并传授他特殊的修炼之法,助他结出金丹,他恐怕早被那些精怪欺负死。 不算愉快的回忆涌入君兰辞脑海,让他的声音不自觉发冷,“算了,肯定不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 君兰辞直勾勾盯着桌上的银子看,哪怕它们散发的光泽会灼痛他的眼,他也没有移开视线。 嘉萝拽住他的衣袖,锲而不舍追问:“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告诉我嘛,我真的很好奇。” 君兰辞被她缠烦了,破罐子破摔道:“石头。” 摇着他衣袖的手忽然停下,君兰辞自嘲一笑,不愿再多说,正准备起身离开。 “石头也有人喜欢啊。” 耳畔响起的声音像一道定身咒,让君兰辞全身僵硬。 他呆呆坐在椅子上,缓慢僵硬地转头看向嘉萝。 “什么?” 嘉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哪怕是石头,也会有人喜欢,我又没说错。” “为什么?”君兰辞追问,“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石头。石头不好看,也不值钱,谁会喜欢?” “你怎么会这么想?石头也有很多用途啊,工人用它盖房子,匠人用它刻石碑,很多人的生活都离不开石头。 而且有的石头颜色也有很好看的啊,还有的石头形状天成,硬度极佳,样子也不难看。 我一开始练武的时候,没有钱买武器,就拿路边的石子当暗器练手。没有石头,我就吃不上押镖这碗饭,说不定现在都饿死了。” 嘉萝洋洋洒洒说了一通,末了总结道:“我就喜欢石头,所以你说的不对。” 君兰辞看向嘉萝的眼神更加呆滞。 他嘴唇翕动,过了很久,终于吐出一句话,“你说的都是真心话?没骗我?” 嘉萝挑眉,“我骗你做什么?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君兰辞默默替嘉萝回答,他看着嘉萝的眸色极为复杂晦涩。 “我相信你没骗我。”他道。 嘉萝笑起来,“我当然不可能骗你,反倒是你才是真的不喜欢石头吧。” 君兰辞闻言一愣,回过神后摇头道:“我喜欢的。” 以前是不喜欢,但现在我很喜欢。 他说完勾唇轻笑,有关幼年的不愉快记忆和刻在骨子里的自卑随之消散。 俄而,一道白光从天而落,以极快的速度没入君兰辞眉心。 君兰辞收敛笑容,借口要去厨房烧水。 在他走之前,嘉萝叫住他,告知他装银子的盒子以后就放在衣柜顶上。 君兰辞点头离去。 “不得了,不得了。”君兰辞走后,爆爆忽然飞出来,把面板举到嘉萝面前——面板上,君兰辞的好感度数字终于出现了变化,从0升到了0.01。 面板只在嘉萝面前停留了一秒,就被爆爆收回,它捧着面板,眼露红心,恨不得亲上去。 嘉萝看得一脸黑线,对爆爆不值钱的样子表示没眼看,“0.01是什么很高的好感度吗?” 爆爆摇着尾巴,兴奋道:“这可是历史性的数值。自这个任务颁布以来,没有一个人能让君兰辞的好感度出现变化。” “没有一个人。”爆爆拔高声音,“阿萝,你又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爆爆话音刚落,面板忽然飞到嘉萝面前,浮现出几行字。 【检测到君兰辞好感度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变化。】 【恭喜宿主打破以往任务者记录,您将得到任务中心派发的超级奖励。】 【奖励内容为:商城中任意一件10能量币及以下的商品。】 “又有奖励了,我没说错吧,0.01也可以很了不起!”爆爆飞到嘉萝面前,兴冲冲道。 嘉萝失笑,看来以前的任务者都被君兰辞冷漠强大的外表欺骗了。 如果仔细研究一下这个人,会发现他其实很有意思。 他虽然是块石头,但不是真的无知无觉,只是感情比正常人弱上亿万倍,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但并不是真的无法攻克。 那些容易被人忽略的过往和神栖仙人一直是他所在意的。 她也是抓住了这点,才让君兰辞对她产生了微不可察的好感。 “如果0.01都能让你这么高兴,那以后君兰辞的好感度和正常任务对象一样以正常速度增加,你岂不是要高兴得昏过去?” 爆爆怔住,眼中出现两个大大的问号,无声询问着。 嘉萝笑而不语,调出实时影像。 “自己看。” 面板中,君兰辞站在厨房,自他眉心冲出一道白光,光芒散开,凝成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有着长长的、雪白胡须的老者,身穿白色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 君兰辞冲他躬身行礼,“师父。” 神栖仙人点点头,摸了一把胡须,“兰辞,你的修为又有精进了,不错。” “徒儿日夜苦修,不敢忘却师父的教导。”君兰辞道。 神栖仙人又点了下头,“可找到魇魔踪迹?” 君兰辞:“找到了。” “很好。”神栖仙人露出一丝微笑。 第63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12 “魇魔以吸取人类情绪为生,一经诞生便会不管不顾往人界涌。但很少有魇魔能跨过魔界和人界之间的噬魂河,活着来到人间。 三界之中魇魔的数量不会超过五十只,你能这么快寻到魇魔的踪迹着实不易,一定要小心应对。 魇魔并无实体,只在吸食人类情绪的时候才会凝出实体,但时间只在瞬息,你要抓住机会,一举将他拿下,不然再想活捉他就不容易了。” 神栖仙人声声告诫。 君兰辞面色郑重,“徒儿多谢师父提点。” “捉到魇魔后,你需用秘法将其实体炼化,等到魇魔灵魂消散,他的实体就会化作一颗‘伪心’。秘法师父已经传入你脑海中,你记住口诀后便将秘法毁去,切记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晓秘法的存在。”神栖仙人道。 君兰辞:“是,徒儿谨记。” 随后他在神栖仙人眼皮底下把秘法记住后,亲手将其毁去。 看到秘法被毁,神栖仙人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两人谨慎小心的模样,看得爆爆直乐。 “阿萝,你说这个仙人要是知道秘法是你写下的,我送到仙界藏起来的,就连那只魇魔也是我赶到隔壁县的,会不会气死?” 嘉萝:“可能吧。” “所以阿萝你说君兰辞以后可以像正常任务对象那样攻略,原因在那颗‘伪心’身上?”爆爆问。 到底是伪心,不是真心,它怕不管用。 嘉萝点头,“不错,虽然多了个‘伪’字,但这颗心确实能放大君兰辞的感觉,让他感知到情绪,和真的心无异。只是它能维持的时间不长,最多一年就会消散,所以我必须在一年内拿下君兰辞。” 爆爆刚刚放松下的神经再次绷紧,因为任务太难,加之是仙侠世界,所以原主是在十年后下线的。 它本以为这次任务时间足够长,君兰辞又有了“伪心”,嘉萝一定能成功完成任务,没想到还是高兴早了。 但它旋即又安慰起自己,别统的宿主可没有阿萝那么厉害,还能帮人长出伪心。 不过……阿萝怎么会知道能让人长出“伪心”的秘法? 爆爆看了嘉萝一眼,很聪明地没有把话问出口。 它直觉秘法的事和嘉萝之前的世界有关,而她似乎对那个世界的事讳莫如深...... 觉察到君兰辞快要回来,爆爆闪身躲回系统空间。 君兰辞提了一壶温水进来,给嘉萝倒了杯水。 “快喝点水吧,忙了一上午,你一定早渴了。” 嘉萝接过茶杯,道了声谢。 “已经晌午了,我去做饭,今天我们吃炸鱼肉和鱼头汤。”嘉萝喝完水,便去厨房做饭。 君兰辞想着魇魔的事,由于太过入神,没注意厨房乒乒乓乓的动静。 等嘉萝把菜端上来,一切都晚了——盘子里的鱼肉全是黑色的,肉都被炸糊了,散发着一股臭臭的糊味。盆里的鱼头张着嘴、瞪着眼,漂浮在五颜六色的液体中,好似死不瞑目。 如果这只鱼知道自己死后会被人这么糟践,当初在河里的时候它一定不会贪吃把自己吃得那么肥,以至于游不快,被渔夫的网兜上岸。 看到这两道菜和碗里夹生的米饭,君兰辞还有什么不懂的——嘉萝根本不会做饭! 君兰辞侧目看去,嘉萝正一脸心虚,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一年到头有大半的时间在外押送货物,都是吃干粮。没活的时候,我就吃煮鸡蛋和青菜煮面。 这不是第一次给你做饭,想让你吃点好的,没想到...我明明是按王大婶教的一步步做的,怎么就...” 嘉萝端起盘子,作势要走,“我煮鸡蛋和青菜煮面做得不错,不然我现在重新去做,你等我一会儿。” 君兰辞按住她的手臂,“不用了,我会做饭,我去做。” 嘉萝愣在原地,反应过来的时候,君兰辞已经去往厨房。 她放下盘子,紧跟着钻到厨房。 “你去屋子里等着吧,我很快就好。”君兰辞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出现在门口的嘉萝。 嘉萝笑着往里走,“我留下帮你烧火,吃现成的我心里不踏实。” 君兰辞神色微滞,他刚刚就是吃现成的,虽然没吃上,也不知道嘉萝会不会不喜欢他这样。 他正想着,下一刻,直通天幕的忽然金锁链浮现,红色又将其覆盖了一大截。 走出成衣铺后,金锁上的红色一直在蔓延,锁身时不时晃动,彰显自己的存在——金锁晃动的频率代表着嘉萝因他而产生的心跳频率。 虽然知道金锁晃动表示嘉萝对他很心动,但君兰辞觉得锁链晃动的声音有些烦人,便将其隐去并设下限制,只有感受到嘉萝对他的喜欢大幅度增加或心动频率过高,锁链才会重新出现、晃动。 看到锁链上灼目的红色,君兰辞放下心。 他猜测嘉萝喜欢会做饭的男子,加之嘉萝在一旁看着,便放弃了用仙法直接变出菜肴的想法。 他给自己施了法,此法会自行控制他的身体按正确顺序和手法做菜,让他在嘉萝面前不露破绽。 “好,你想留就留下吧。”君兰辞点头,转身洗菜。 嘉萝来到灶前烧火。 火烧起来后,她便仰着头看君兰辞。 备好菜的君兰辞转身便看到灶台后偷偷摸摸冒出的半截脑袋和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见他看过去,那脑袋猛然往下缩,再瞧不见踪影。 空气中很快传来她自证清白,表示自己没有走神,有在好好做事的声音——“兰辞,我火烧好了,你快做饭吧。” 她偏过头,露出整张脸,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君兰辞没有戳穿她,上前几步,神态自然地炒起菜。 两人就这么各做各的事,一个炒菜,一个盯人加添柴,倒真有几分夫唱妇和的味道。 半个时辰后,吃饱喝足的嘉萝仰靠在椅子上,发出幸福的喟叹。 “兰辞,你做饭太好吃了,我可以吃一辈子!” 君兰辞笑着站起身收拾碗筷。 嘉萝从椅子上蹦起来,从他手里抢过碗筷,“我去洗,你做饭辛苦,休息会儿吧。” 君兰辞一点也不累,都是仙法控制他身体做的,他不用动脑,就出些力,怎么可能累。 但他挺喜欢被人关心的感觉,便没有再说话。 他伸出手,戳了戳飘出来的淡红色光团。 “几句好听的话而已,你便这样欢喜吗?”他自言自语道。 第64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13 时间匆匆飞逝,三天时间转瞬即过。 嘉萝的房子位于桃花巷,因巷子街道旁两排桃花树得名,眼下还不到桃花盛开的季节,但树上已经长出新叶、结出花苞,团团簇簇,看着很是喜人。 因嘉萝成婚的事,桃花树干上系着一根根红色丝带,风一吹,丝带纷纷扬起,衬得整条街道宛如红色的汪洋。 天未亮,桃花巷里便热闹起来,许多人家都去到嘉萝家里帮忙、看热闹。 李夫人确实把嘉萝和君兰辞的婚事办得很热闹。她给桃花巷所有人家都下了请帖。 一则人多了热闹,二则巷子里少有这样盛大的婚宴,家家都想沾点喜气。 君兰辞想要热闹,邻居们想凑热闹,两相合宜,院子里一派和气,喜气洋洋。 嘉萝的房间被一众姑娘、大娘、小孩围得水泄不通,她坐在人群中,李夫人正在给她梳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 李夫人说着吉祥话,眼眶一时微红。 嘉萝头上的发冠重,不好转身,便透过铜镜仰头看她,真心实意道:“多谢夫人。” “你这丫头,刚来镖局的时候才多大点儿,现如今都长这么大了。”李夫人感慨。 屋子里其他人都和嘉萝做了多年邻居,见状也纷纷感慨万千。 有几位大娘想到自己已经出嫁的女儿,眼眶泛红;未出阁的姑娘们都红着脸,低着头憧憬自己以后的郎君是何模样;小孩子则仰着头,满眼天真地看着眼前的大人。 嘉萝笑道:“今日阿萝大婚,多谢各位前来,大喜的日子,该高兴些才是。” 话音落,屋子里的气氛才好转起来。 嘉萝看着眼前铜镜中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眼底笑意不变。逡巡的视线最后凝在一个垂着头的小女娃身上,这孩子穿着红裙,戴着红帽,跟画里的年画娃娃一样。 其他孩子手里都拿着糖,开心地吃着,只有她,把糖攥在手里,也不说话,一个劲儿低着头,慢悠悠往屋子更深处挤,眼下,这小不点已经靠到床边了。 嘉萝勾唇轻笑,这只魇魔性子倒怪,明明是一团气体,轻飘飘便能飞进屋子,却偏偏要挑个小孩子附身——小孩子身量小,又喜欢乱跑,靠着这点,足够他留在新房。 嘉萝记得这只魇魔喜欢往新人床底下钻,等新郎新娘水乳交融时,给他们种下噩梦,让他们丑态尽出。 魇魔养成如此变态的喜好且喜欢附身于人,症结在他受过的情伤。 这只魇魔经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跨过噬魂河来到人间,因力不能支,无法生存,只能附身在一位官宦小姐身体里渡过虚弱期。 原本他休养一月便能走,但他却被这位小姐的美貌善良打动,倾心于她。 为了能和这位小姐在一起,魇魔收集了很多情绪,靠着这些情绪保持着实体不消散,用人身得到了这位小姐的芳心。 魇魔在两人大婚之日,向心上人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小姐吓得花容失色,连夜逃回娘家。 魇魔自此黑化,接连在其他新人的新婚之夜捣乱,验证他们是否对彼此真心——若为真心,则抽出他们的情根,让他们忘掉对对方的爱;若非真心,则将两人都杀了。 这只魇魔手里可有不少人命,用来给君兰辞做“伪心”,也不算冤了他...嘉萝移开视线,不再看被魇魔附身的小女娃。 一墙之隔,君兰辞身着大红色喜服,通过水幕观察新房里的情况。 他同样注意到了小女娃——此时,小孩子已经弯腰钻进了床底。 想到魇魔脑子里,那些有关婚礼的不堪污秽的记忆,君兰辞眼神泛着寒光。 想看他和嘉萝出丑,区区魇魔还没那个命。 他厌恶地移开视线,却在看到镜子里的嘉萝时面色一怔。 他有三日没见过嘉萝了——李夫人说新郎新娘成婚前三日不能见面,硬是把嘉萝接到了镖局,他要练习秘术,便也没有阻拦。 不曾想,再见嘉萝会是这样的场景。 她难得乖巧,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面上画着精致美丽的妆容,眉间描着桃花形状的金色花钿,看起来明艳极了。 她比之前更美了,这是君兰辞第一个想法。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君兰辞眉心微蹙。 于他而言,容貌美丑并不重要,他不看重这个,有时甚至记不住其他仙人的脸。 但现在他看人,第一时间先看的是那人容貌如何。 想来是被嘉萝带歪了,君兰辞冷静地想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嘉萝喜欢美人,影响着他也开始看脸,没毛病。 君兰辞说服自己后,听到不断靠近的脚步声,抬手挥散了水幕。 “兰辞,出来吧,吉时快到了,虽说是上门女婿,但你好歹在巷子里转上几圈再进门,不然面子上不好看。”是总镖头的声音。 嘉萝要成婚的消息被李夫人透给总镖头,总镖头第二日便和李夫人一道登门,除了带走嘉萝,还干了另一件事——把君兰辞变成了嘉萝的赘婿。 君兰辞想到那日的场面,还是有些无言。 大清早的,总镖头就站在院子里,上下打量着他,问他有没有营生,有没有积蓄,有没有房子。 他回说都没有,总镖头当即变了脸色,看他的眼神要多嫌弃有多嫌弃,仿佛他是路边没人要的石子儿。 “没有银钱,没有房子,没有谋生手段。感情你除了一张脸,竟是什么都没有。这跟倒插门女婿有何分别?” 君兰辞隐约知道倒插门女婿是何意思,这种人在人间不受待见。 总镖头怎么说他,君兰辞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总镖头下一句话。 “要啥没啥,再不是上门女婿,阿萝嫁他何用?”总镖头冲死命拽他衣袖的李夫人吼道,气得李夫人拿拳头捶他。 见状,君兰辞总算有些慌神。 他是一定要娶嘉萝的,不能让这忽然冒出来的总镖头给搅黄了。 “我是,我是上门女婿,我和阿萝说好了的。”君兰辞面不改色撒谎,神色十分坦然。 第65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14 回忆消散,最终定格在嘉萝惊讶的面容。 想到听到这句话后,嘉萝目瞪口呆的样子,君兰辞便有些不想见总镖头。 无奈总镖头破铜锣一般的嗓子还在门外死命地嚎。 “快出来,你一个男人,怎么比新娘子还扭捏。” “快出来,别耽误了吉时。” “再不出来,我就进去请你了。” 怕总镖头真冲进来,君兰辞推开了门。 总镖头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姓李,满脸的络腮胡子,一身的健壮肌肉,他和君兰辞一样高,身量却比君兰辞宽出一倍。 眼见君兰辞一身红衣,容貌灼灼,看起来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总镖头先是一愣,后皱起眉头。 他看起来像有话要说,想了想,又咽下去,只拍了拍君兰辞的肩膀,“走了。” 君兰辞才不多事,并不问他是不是有话想说,点点头,迈步往院子里走。 君兰辞走出院门,骑上马,往巷子外走。 回程路上,君兰辞还是知道了总镖头想说的是什么。 “我算是知道阿萝那丫头看上你什么了。啧啧,她就是这性子,一见到好看的人就走不动道。能和你成婚,她肯定高兴。”总镖头到底没忍住,骑着马凑到君兰辞身边。 君兰辞不理总镖头,这人嘴里总没好话,他不喜欢,除了最后那一句还算中听,其余的他都当成空气。 “小子,别怪我没警告你,阿萝虽然喜欢好看的人,也喜欢你,但你若一心靠她养,把所有的担子都扔给她,自己不愿意立起来,我是决计不答应的。”总镖头又道。 君兰辞听得直皱眉,这人把他说成什么了。 “不会,我会对她好的。”君兰辞总算开了尊口。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然我给你好看。”总镖头放过狠话,脸一变,又端起笑,冲着君兰辞道:“我不是故意为难你,只是阿萝这丫头一向过得艰难,我看着她长大,心里把她当半个妹妹,实在不愿她受委屈。” 君兰辞牵着缰绳的手微松,他转过头,一脸郑重地看着总镖头,“我替阿萝多谢你的好意。” 总镖头摆摆手,“都是应该的。” “我也不全然向着阿萝,她这丫头胆子大得很,小时候就无法无天。若她哪一日因为你变得不好看了,或是见到了更好看的人要改嫁,我一定帮你劝她。”总镖头好心道。 君兰辞转过头,拉紧缰绳,提速往前奔去,马蹄扬起尘土,恰好来了一阵风,把尘土全都覆到总镖头脸上。 总镖头呸呸吐着舌头,“你还来脾气,我说的话都是为你好!” 听到总镖头气急败坏的声音,君兰辞唇角微勾,越发提速往前奔驰。 速度太快,加之君兰辞的心神不在总镖头身上,便也没听到总镖头后半句话。 “等哪日见到岚山小子,你就知道厉害了!” 君兰辞一路骑着马,很快回到院子。 他一脚踏进院门的时候,吉时刚至,礼乐声恰巧响起,乐声和宾客交流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很是吵闹。 君兰辞一向喜静,眼下却无厌烦之意。 或许是因为马上就能捉到魇魔,他找到自己没有产生厌烦心理的原因,面上端着笑,另一只脚也跨进院子。 君兰辞进来后,院子里出现一瞬寂静。 无他,这位新郎官的样貌实在太过惊人。 好在只安静了一会儿,大家便继续有说有笑。 “天爷,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阿萝长得也好,不敢想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该有多好看。” ...... “我原先还奇怪,怎得陈嘉萝成婚都不讲究吉日,忽然就说要嫁人。我还以为是婆家不重视。现在看来,定是陈嘉萝怕这俊俏的上门女婿跑了,这才匆匆定下婚事。” 这句不好听的话夹杂在一干道喜声、祝福声中,显得格外突兀。一下子被君兰辞捕捉到,他侧目看向声音来源处。 说话的是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年纪看起来和嘉萝一样大。 君兰辞一眼记住她的长相,不动声色移开视线,仿佛只是随意看了一眼。 黄衣女子低下头,心脏怦怦直跳,她想到君兰辞方才看过来那一眼,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呼吸变得急促。 身边的小姐妹见她如此,忙关怀道:“黄玥,你没事吧。” 黄玥仍然垂着头,以免让人看到自己涨红的脸,她小声道:“我没事,没事...” 等小姐妹不再关注她,黄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喃喃道:“这世上竟然有比岚山公子更好看的人。” 下一刻,她面色一变,“一个岚山公子不够,又来个君兰辞。怎么陈嘉萝就有这样的好运气,总能遇到这般好看的男子。” 黄玥声音里满是不甘,这点嫉妒之心折损了她的美丽,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阴沉之气。 君兰辞已经进屋,第二次错过了岚山这个名字。 他笑得开怀,轻易推开了新房的门。 桃花县没有拦新郎的习俗,君兰辞没受到任何刁难,顺利牵住了嘉萝的手。 嘉萝盖着红色的盖头,让人看不清面容,但君兰辞知道此刻的她有多美。 当着众人的面,君兰辞不好说话,只牵着嘉萝的手去往厅堂。 嘉萝的手很热、手心和手指处有薄薄的茧子,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但却是他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 她的手很小,被他的大掌紧紧包裹着,让君兰辞感觉自己一下子握住了嘉萝的全部,拥有了她的全部。 红色绸缎迎风飘扬,占据了院子大部分色彩。 一个、两个、三个...数不清的粉色光团忽然出现,和红色分庭抗礼,将院子变成粉色和红色的天下。 看着漫天的粉色光团,君兰辞不得不承认,或许情绪光团并没有坏。 在他没发觉的时候,嘉萝于他而言,已经不再寻常。 金色锁链再度浮现,红色又把锁身覆盖了一大截。 君兰辞知道,于嘉萝而言,他亦不是寻常路人,而是被她认可的家人。 哪怕他无法如她一般,将她视为家人、娘子,但他或许也该多护着她一些。 第66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15 “错了错了,不能就这么走。”李夫人追出来,手里拿着一条镶嵌着大花的红绸,她将红绸的两端分别塞进嘉萝和君兰辞手中,此举也把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分开。 李夫人笑着打趣君兰辞,“再急也不能失了礼数。” 君兰辞点头,牵着红绸,和嘉萝一道往前走。 他有点失落,手心里的红绸冷冰冰的,没有嘉萝的手软,也没有嘉萝的手热。 人间的婚礼还有需要改动的地方,他这样想。 不过君兰辞注定没有机会改正他觉得人间婚礼不太好的地方。 证婚人的声音很快把他从不着调的想法中拉出。 “一拜天地。” 君兰辞握着红绸,和身侧的嘉萝冲着院外的天地躬身行礼。 “二拜高堂。” 君兰辞和嘉萝转过身,对着椅子上的牌位行礼。 “夫妻对拜。” 君兰辞和嘉萝同时转过身面朝对方,同时弯腰。 看着面前矮自己一头的嘉萝,听着宾客的祝福声,君兰辞忽然有点理解婚礼的含义和存在的意义。 男女双方拜过天地,再拜父母,最后互相对拜。敬告皇天后土,父母亲人,他们将会互敬互爱,彼此扶持走完一生。 人族重诺,如此郑重立下誓言,是为了表明夫妻双方永不背弃的决心。 永不背弃,这誓言太重。 仙人一生漫长,轻易不会许下这样的诺言。 嘉萝如今是人类,她的一生太短,于他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等回了天宫,她将不再是他的妻,而会成为给炎烈蕴养神魂的容器。 她有如此来日,和他脱不了关系,他该在有限的时间里对她好一点。 君兰辞打定主意,在“礼成”声响起后,和嘉萝一道回了新房。 等他应付完宾客,重新回到新房的时候,嘉萝还和他离去时一样,端端正正顶着红盖头,坐在床榻上。 君兰辞来到床边,拿起喜秤杆挑起嘉萝的盖头——成婚的流程嘉萝反复同他讲过,他记得清清楚楚。 余光中,嘉萝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亮亮的。 她唤他:“兰辞。” “阿萝。”君兰辞回道。 他弯腰,和嘉萝并排坐到床铺上,两人的腿挨到一起,衣袖也交叠在一处。 嘉萝没说话,君兰辞也不知道此情此景下自己该说些什么,两人一时无话。 “你怎么不说话?”没多久,嘉萝的声音在君兰辞耳边响起。 君兰辞侧目看她,嘴唇张了张,一个字没吐出来。 “你是不是紧张了?”嘉萝笑。 君兰辞弄不清自己为何如此,只点点头。 嘉萝身子前倾,凑到他脸前:“我也有点紧张,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笑话你。” 她一边说,一边牵起君兰辞的手。 君兰辞喉头微滚,低低嗯了一声。 “掀完盖头要干什么来着?”嘉萝说着不紧张,却忘了烂熟于心的流程。 君兰辞提醒:“合卺酒。” “对。”嘉萝一拍脑袋,拉着君兰辞往桌子前跑。 站立后,她松开君兰辞的手,倒了两杯酒,一杯握在自己手里,一杯给了君兰辞。 她把手臂弯曲,做出邀请的姿势,“来吧。” 君兰辞弯腰,压低手臂穿过嘉萝臂弯处。 两人的手臂缠在一起,像交缠而生的藤蔓。 方才招待宾客的酒水都被君兰辞换成了清水,君兰辞隐在衣袖中的手微微蜷缩,到底没有把面前的合卺酒换成清水。 为了喝到酒,他愈发压低腰身,如此便和嘉萝靠得更近,近到他能清楚地看到嘉萝根根分明的眼睫。 嘉萝也在看他,两人视线交汇,又很默契地移开。 酒水辛辣,顺着喉管流下去,带来一阵痒意,这是君兰辞第一次喝酒,体验感算不上好。 对面的嘉萝却面不改色,仿佛喝的是茶,不是酒。 看来嘉萝酒量不差,君兰辞记下这一点。 两人分开后,君兰辞耳边响起嘉萝不确定的询问。 “喝完酒,好像该入洞房了?” 不是忘了流程,这一茬倒记得清。君兰辞身子微僵,手下一松,酒杯落到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把酒杯扶起来,用平静的声音道:“没错。” 身旁的嘉萝咯咯笑起来,“你还在紧张。” 没等君兰辞否认,他的手忽然被嘉萝拉住。 “你紧张的话,我教你,我会。” 耳边是嘉萝的声音。 君兰辞被牵着往床边走,没等他站稳,肩膀处传来一股力量,把他推倒在身后的床榻。 他仰面躺着,手肘处用力,慢慢撑起身子,终于看清了嘉萝的样子。 嘉萝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她眉眼间满是笑意,尤其是眼睛,亮得不像样,好似看到肉的狼。 她是狼,他便只能是肉。 身为砧板鱼肉,君兰辞有话想说:“阿萝,你先放我起来。” 他能感觉到嘉萝抵着自己的腿很用力,把他的腿死死挤在床板和她的腿之间。 他想起身,又不好推开嘉萝,只能和她商量着来。 “兰辞,你放心,我真的很会,一定不会搞砸的。”嘉萝同他保证道,弯下腰身。 我不是担心这个...君兰辞腰腹绷紧。 嘉萝握住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握,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把脑袋埋在他的肩头。 君兰辞手指微动,准备把嘉萝弄晕。 “好了,就是这样。”耳边是嘉萝闷闷的声音。 君兰辞:? “什么?”他问。 嘉萝仰头看他,一脸的骄傲,“我说好了,入洞房就是这样,握着手,拥抱在一起,很简单的。” “维持这个动作一刻钟,我们就有可能有孩子了。” 从前突破境界的时候,君兰辞被天雷劈过,但他觉得天雷的威力,还不如嘉萝给他劈的雷威力大。 君兰辞喉咙如同堵了棉花,一句话也说不出。 嘉萝还在他耳边絮叨。 “入洞房可以说话的,兰辞你怎么不说话?” “是不是我压得你难受?” “其实我这样也不好受,闷得不舒服。但今日毕竟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忍一忍,我们都坚持一下。” “好无聊,我不喜欢入洞房,以后再也不做了。” “不是说入洞房能让人快乐吗?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当初看那些小册子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事不太好,果然没感觉错。” “不过册子上有很多姿势,我们等会儿都试试,说不定会找到舒服的动作。” ...... 君兰辞听得麻木。 床底忽然响起一声嗤笑。 那是...魇魔的声音。 第67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16 听到魇魔的笑声,君兰辞首先看向嘉萝,发现她没有觉察后,微微松了口气。 魇魔总算没有失智,知道掩饰自己的声音不让凡人听到。 君兰辞全当自己和嘉萝一样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微微抬高身子,“阿萝,我腿有点麻,咱们换个姿势吧。” 嘉萝抬起头,神色纠结,“还没到一刻钟。” 她接着追问:“你不想要孩子吗?” 君兰辞的脸色和身体一同僵住,半晌方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 “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嘉萝问。 君兰辞艰难地点头,“好。” 嘉萝把脑袋重新埋到君兰辞肩头,声音闷闷的,“你等会儿想换什么姿势?” 君兰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沦落到同嘉萝讨论这件事的境地,他明明只是想迷惑魇魔。 过了很久,觉察到嘉萝又要抬头,君兰辞忙道:“都行。” 嘉萝回:“现在是我压着你,过会儿换你压我吧。” 君兰辞只觉口干舌燥,耳骨处泛起可疑的红色,他不能接受嘉萝用这样单纯自然的语气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不等君兰辞说话,他的耳边又响起嘉萝跃跃欲试的声音。 “我看到还有在窗边的姿势,是站立的。这个姿势我们两个人应该都会很舒服,不然试试这个?我们把窗户打开,还能看到外面的月亮。” 君兰辞抬高声音:“不用!” 觉察到自己有些失态,君兰辞放缓语气,“...就用你说的第一个姿势吧。” 嘉萝啧了一声,“好啊,你还是想压我!想让我还回来是不是?” 她的脑袋在君兰辞肩头乱蹭,腿也跟着乱动,研磨着君兰辞大腿上的肌肤。 床底的魇魔又笑了一声。 君兰辞简直要发疯,腰腹绷得更紧。 他用力抽出和嘉萝交握的手,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抬手捂住她的唇,身子用力一翻,将两人的位置调换。 嘉萝的眼神有点迷茫,似乎没搞懂自己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跑到了底下,被君兰辞压着。 她有点气恼,等君兰辞松开她的唇后,她抽出手猛拍君兰辞紧紧箍住她,硬得像铁的手臂,“时间还没到,你耍赖!” 君兰辞嘴唇紧抿,从喉头挤出一个字,“嗯”了一声——他不能说话,一旦说话就会暴露他无法平复的呼吸,那样粗重的声音和欲望,会显得他像个未开化的野兽,样子太丑了,他不能接受自己这副样子,嘉萝肯定也不会喜欢。 嘉萝更气了,扯着嗓子跟他理论。 “你身为新郎官,不会入洞房,是你的失职!” “我好心教你,你却不肯听话,这下好了,刚刚的努力都白费了。” 君兰辞还是“嗯”。 嘉萝狠狠“哼”了一声——就他会说一个字,就他了不起,好像谁不会似的。 君兰辞不嗯了,呵呵笑了两声。 嘉萝鼓着腮帮,瞪圆了眼睛的样子太过憨态可掬,他忍不住不笑。 这一笑可捅了马蜂窝,把嘉萝气得眼睛都红了,腮帮子鼓得更高,扭过头不看君兰辞。 床上两人“打情骂俏”,床底的魇魔有些按捺不住。 魇魔选择在新人行房时抽取他们的情绪,是为了看他们出丑,不是为了看他们如何恩爱缠绵。 床上两人的状态比交颈的鸳鸯还亲密,深深刺激了被心上人抛弃而满腹怨念的魇魔。 魇魔不再等待,化作气体漂浮到空中。 魇魔出现的那刻,床上的嘉萝眼睛一瞬间瞪大,一缕又一缕黑色气体自她眼底蔓延,浓郁的黑色很快将她的眼白占据,她慢慢闭上眼,好似睡着了。 君兰辞第一时间注意到嘉萝的状态,他没有轻举妄动,也装作被控制的样子,歪头倒在一旁。 空气中响起魇魔尖锐的笑声,黑色气体漂浮着来到嘉萝和君兰辞身边,在床榻上空盘旋。 伴随着魇魔的笑声,他所施展的噩梦开始奏效,嘉萝额头不断涌出细密的汗珠,神色满是挣扎痛苦,自喉头溢出压抑的抽泣声。 君兰辞听到嘉萝的声音,恨不得现在就出手把魇魔一剑刺死,可想到师父说的“伪心”,他只能死死忍住这份冲动。 嘉萝的哭泣声越来越大,君兰辞想象不到,依着嘉萝乐观开朗的性子,该是怎样的噩梦,能让她哭成这样。 他握紧双拳,指骨根根泛白。 在嘉萝的哭泣声停止后,漂浮在半空中的魇魔开始兴奋地吸取嘉萝的负面情绪——她哭得那般伤心,这些情绪一定很美味。 色彩斑斓的情绪气流源源不断注入魇魔的身体,黑色气体和这些气流融合、纠缠,终于凝成实体。 一个身穿黑色衣服,面色白如厉鬼的男子取代黑色气体,漂浮在空中,正是魇魔的实体。 当年他为了那位官家小姐,没有选择魔的形态,而是选择了人族男子的模样作为自己的实体,他们这一族的实体一旦定下,便无法更改。 实体凝出的那刻,魇魔察觉到不对,身体的本能正在叫嚣着让他快跑,但他却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走不了。 一柄闪着白金细芒的长剑凭空出现,瞬间贯穿了魇魔的胸膛,他因剑的冲击力倒飞而出,最终被死死钉在地面。 魇魔仰面躺在地上,努力抬起头,见到了重伤他的人——穿着红色喜服的人族男子正站在床边看他,眉目清明,完全没有被蛊惑的迹象。 当然这只是假象,因为对方不再使用仙法掩饰,魇魔能透过这层人族男子的皮看到真正的君兰辞的脸。 “君兰辞。” 魇魔准确无误叫出了君兰辞的名字。 君兰辞面无表情看着魇魔,似乎对魇魔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一点都不意外——他当年参与仙魔大战,守卫仙界,斩杀了无数魔族,魔族众人至今将他看做死敌,魔殿之上日夜悬挂他的画像,魇魔若不认识他,他或许才会惊奇。 第68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17 “我一个小小魇魔,竟劳得止戈仙君大动干戈,真是不胜荣幸。” 魇魔深知君兰辞的实力,明白今日若想活命,只能靠激怒君兰辞,让他出现破绽,才能勉强寻到一丝生机,于是不怕死地讥讽君兰辞。 君兰辞眼底总算掀起涟漪。 止戈,这个封号还是...先天帝,也就是嘉萝的生父赐予他的。 他也曾为先天帝征战沙场,守卫疆土,先天帝陨落后,现任先帝为了削弱他和先天帝之间的联系,对他重新进行了褒奖,赐予他新的封号“神玄”。 仙宫众人闻弦音而知雅意,只肯唤他“神玄仙君”。 说起来,止戈这两个字,君兰辞已经有数千年不曾听到了。 想到先天帝,君兰辞自然控制不住想起嘉萝。 嘉萝在人间蒙受诸多苦楚,回归仙界后,若发现自己的父母族人尽数战死,怕又要伤一回心。 若她再落泪...君兰辞忍不住皱眉。 魇魔见君兰辞如此神色,以为自己的讥讽奏效,不免得意起来。 “仙君为了捉我,不惜以身入局,在下真是感动。”这魇魔曾在人间混迹多年,为了讨得心上人的欢心,学了很多人族知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咬文嚼字,阴阳怪气得厉害。 “就是不知床上的小娘子知道你一直在利用她,会不会伤心?” “这小娘子生得极美,性子单纯可爱,若仙君不喜她,不如把她送给我,我一定会好生疼爱......” 魇魔疼得止了声音,插在他身体里的剑不断搅动,将他的脏腑尽数碾碎,鲜血控制不住从他嘴角流出。 但魇魔却很高兴。 都道君兰辞无情无心,他还以为多厉害,还不是被他三言两语给激怒了,看来他很在意床上的小娘子,两人的关系一定不是利用和被利用那么简单。 魇魔不顾身上的疼痛,还想说话,却见对面的君兰辞双手结印,嘴里念着他听不懂的古怪呓语。 随着君兰辞的动作,魇魔发觉自己动不了了,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法动弹,而不是因为重伤无力动弹。 他的神魂好似被一张看不见的网兜住。那张网不断收缩,从四面八方挤压他的神魂。 魇魔尖叫出声:“你想做什么?” 君兰辞不理睬他,继续念咒。 低语声传入魇魔耳中,让他头疼欲裂,魔核震颤。 一张金色罗网慢慢浮现,贴住魇魔的身体。 魇魔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金网割碎,他被迫变成气体,却还是无法冲出金网。 最可怕的是,魇魔发现他的魔核被一个又一个他看不懂的金色文字覆盖。 魔核每出现一个文字,他的力量就流失一分,神魂就虚弱一分。 继续这样下去,他会死,他真的会死。 他们这一族特殊,只要跨过噬魂河,来到人间,欲望所生之处,便是他们的天下,几乎相当于不死不灭,鲜少有能杀死他们的方法。 可君兰辞偏偏有杀死他的能力,有杀死他的方法。 魇魔不怕死,可他不能死,他还要去见晚娘。 他还没亲耳听她说后悔当年抛弃了他。 他不甘心,他不想死! “君兰辞,你放过我吧,我不能死。”魇魔哀求。 君兰辞一句话也没说。 魇魔又道:“你让我再去见我娘子最后一面,就一面,见了她之后我任你处置。” 君兰辞不为所动。 魇魔终于崩溃,他不甘道:“你个没有心的破石头!你个怪物,疯子,你比魔都不如!” “你就没有在乎的人吗?我都这么求你了!” “啊!啊!啊!”魇魔气得大喊,在金网中四处冲撞,“君兰辞,我要诅咒你,我诅咒你一辈子没人爱!” “你不是在意身后的小娘子吗?我也诅咒她,我诅咒她不得善终、不得好死!” 听到最后一句话,君兰辞眼底泛过冷意,加快念咒的速度。 魇魔胡乱咒骂着,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消失不见。 一阵金光闪耀,光芒之强甚至刺痛了君兰辞的眼。 金光散尽,君兰辞凝目看去,气体和金网消失,魇魔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颗如同琉璃般透明的心脏模样的东西。 这便是“伪心”?君兰辞站在原地未动。 那颗透明心脏忽然化作流光,钻进了君兰辞心房处。 莫名的伟力注入君兰辞心房,瞬间撕碎了他所附身的凡人躯壳。 君兰辞的神魂显现,远在天宫的身体受召来到人间,与他的神魂合而为一。 白金衣袍无风自动,绸缎般顺滑的长发垂落至脚边,狭长的凤眸覆盖着薄薄雾气,里面没有一丝波澜,容颜皑皑如山上雪,耀眼夺目却让人不敢直视。眉心处,一个黑色石头形状的图案一闪而过。 此时的君兰辞,是仙界众人都熟悉的“神玄仙君”的样子。 他感受到胸腔里那颗“伪心”正在有力的跳动,它很健康,很强健,最重要的是,它能让他感知到情绪的存在——不是由其他人类的情绪光团引起的感觉,而是真真正正属于他的情绪。 以前感知到的情绪终究不是他自己的,就像隔着雾气看花,虽然能闻到花香,但却无法见到花的真容,无法真正理解那些情绪所代表的含义。 但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情绪,不需要特意感知,他便能轻易理解。 这似乎是有心之人与生俱来的天赋。是从前的他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如今,他却也真正拥有。 无数情绪光团从君兰辞胸腔里飞出。它们漂浮在屋顶处,将整个房间映成彩色。 君兰辞看了一眼陪伴他千年之久的各色光团,随手一挥,将它们尽数毁去。 这些东西,他已不再需要。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脏和身体里的神经相连。 这颗心像树根扎入土地一样,深深扎进他的身体,它的每一次跳动都能引起他身体深处的共鸣,仿佛他们原本就是一体。 君兰辞将手按在心口处,唇角微弯,绽放出灼人神采,宛如冰雪初融。 他也有心了。 他终于变得完整,不再是个怪物。 他很欢喜。 “兰辞。”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君兰辞唇边的笑意微凝。 他于是记起,嘉萝还在屋子里。 而他现在并非她记忆中“君兰辞”的样子。 第69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18 “兰辞。” 她还在唤他。 君兰辞不得不转过身。 发觉嘉萝正躺在床上,只是在说梦话时,君兰辞松了口气。 也不知她做了何种噩梦,竟哭得这般厉害。君兰辞拧着眉来到床边,眼底金光一闪,嘉萝的梦便出现在他眼前。 走马灯般看完嘉萝的梦,君兰辞眉心褶皱更深,刚刚拥有的心脏收缩在一起,让他感到一阵憋闷窒息。 他的心正在因为嘉萝的梦,因为她在梦中的经历而感到难过。 在嘉萝的梦里,她的身份没有变化,仍是桃花县女镖师,和“君兰辞”的相遇也没有变化。 但她却经历了和魇魔心上人一样的新婚之夜,梦中的“君兰辞”亲口告诉她,他并非人类,而是魔族。 这便是魇魔对新婚夫妻的考验,他把相同的梦种在一对又一对新人身上,企图从他们身上找出解决他和晚娘情变的办法。 当看到新娘毫不犹豫抛弃新郎,魇魔感到痛苦愤怒,忍不住想杀人;当看到新娘毅然决然选择站在新郎身边,魇魔又觉得嫉妒,他的晚娘尚且没有选择他,旁人又凭什么幸福? 魇魔早就知道晚娘已经嫁人,并生下一儿一女,过得很幸福,可他不甘心,他不能接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所以一边疯了一样残害新人,一边幻想着有一日晚娘可以重新回到他身边。 梦境中的嘉萝并不知道魇魔的痛苦,她也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她因为“君兰辞”的话整个人傻掉,因为“君兰辞”的欺骗倍受折磨。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夜,“君兰辞”就守在门口等她。 天边泛起淡青色,亮起第一道光时,嘉萝推开了门,她走上前抱住有些闪躲犹疑的“君兰辞”,哑着嗓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她说,“兰辞,带我走吧,人间容不下你,但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君兰辞”闻言狂喜,他把嘉萝带到深山之中,在山里建了一个小木屋。 小木屋成了他们的家,嘉萝在屋边空地种了青菜,养了一群小鸡,靠这些东西过活,“君兰辞”则每日抽出半个时辰下山吸取人类情绪,用来维持实体。 两人画地为牢,就这么在山间生活。 他们没有伤害任何人,可平静的日子还是因为“君兰辞”魇魔的身份被打破。 他因为下山吸取人类情绪被凡间修道之人发现。 那是个极有天赋,已经快要飞升成仙的道士。 道士重伤了“君兰辞”。 “君兰辞”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到小木屋,回到嘉萝身边。 嘉萝抱着“君兰辞”,哭得浑身抽搐。 可她的眼泪留不住“君兰辞”,“君兰辞”还是死了,化成一团气体,彻底消失在天地间,连尸体都没留下。 嘉萝保持着怀抱“君兰辞”的动作,在地板上坐了一天一夜。 太阳再度落下后,嘉萝终于起身,她给自己做了两道菜,一道煮青菜,一道煮鸡蛋,慢慢吃起来。 吃完饭,她去到梳妆台前,为自己描眉涂胭脂。 看到这儿的时候,君兰辞是欣慰的,梦里的嘉萝到底是坚强的,有力气重新开始生活。 和他印象中的她一样,总是这般坚强、乐观。 可他没想到,梦中的嘉萝化完妆,穿上成婚那日的喜服,将木屋打扫得干干净净后,竟然一头扎进山间深水中,将自己溺死。 梦境最终定格在不断往山外奔涌而去的深水上——嘉萝已经不见踪影,她的身体可能沉到了水底,也可能随水往山外流去了,水岸边放着她很喜欢的红绣鞋。 这一幕刺激得君兰辞喘不过气。 嘉萝怎么会... 她怎么可能自尽? 不对,这是梦,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这些都不会发生,嘉萝明明好生躺在他眼前。 君兰辞不断告诉自己那些都是梦,不是真的,才勉强平复好不断狂跳的心脏。 只有把视线锁在嘉萝脸上,确定她真的安全无恙,君兰辞才松了口气。 心脏的剧烈收缩让他有点脱力,他沉着脸,一边盯着嘉萝,一边往床面上坐。 刚坐下,他的耳边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嘉萝醒了,正在挣扎着起身。 君兰辞和嘉萝四目相对。 他在嘉萝眼底看到了迷惑和防备,她瞪圆了眼,嘴巴张大,看起来想尖叫。 君兰辞捂住她的唇,凤眸直视她的眼。 “记住,我才是君兰辞。” 他的眼底闪过五芒星图案,用仙法改变了嘉萝的记忆,将她记忆中君兰辞的脸换成了他现在真正的样子。 因为对人类施法,君兰辞眉心处的黑色石头图案一闪而过。 嘉萝缓缓闭上眼。 等她再睁开眼后,看向君兰辞的眼中已经没有陌生之意,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珍惜。 她猛地扑抱住君兰辞,将他死死抱进怀中。 “兰辞,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里的你被人杀死了,吓死我了。”她心有余悸道。 君兰辞身子微僵,他从这个紧紧的拥抱中感觉到了嘉萝的害怕和她对自己的珍惜,忍不住心生怜惜,摸着她乌黑的长发,安慰道:“那是梦,当不得真的。” 嘉萝重重点头,仰起头看他,她半跪在床面上,身子前倾,吻住了他的唇。 温软的触感让君兰辞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耳朵听不进任何声音,只有自己一下比一下有力的心跳。 因为有了心脏,他的欲望被无限放大,比方才被嘉萝压着时来得更猛烈,酥麻感过电似得流遍全身。 难言的欲望混合着方才因梦境产生的害怕、不知所措,一遍遍冲刷着君兰辞的理智。 素来没有任何波澜的凤眸被无尽的欲望覆盖。 他一把拽住准备起身离开的嘉萝,双手环抱住嘉萝的腰,身子后仰,和她一道跌进柔软的被子里。 嘉萝低声惊呼,问他做什么? 君兰辞:“入洞房。” 嘉萝疑惑:“你不是不喜欢我压着你?” 她想起梦境前发生的事,眼底勾出怒火,想跟君兰辞算账。 君兰辞喉头微滚,“喜欢的。” 他仰头,用唇把嘉萝的唇封住,免得她再说些扫兴的话。 拥吻过后,君兰辞翻过身,将嘉萝压住,双手撑在她头边,声音嘶哑到极点。 “错了。” 嘉萝呼吸凌乱,眼底覆盖一层薄薄的水雾,下意识道:“什么错了?” “方才你教错了。” “我教给你正确的方法。” 君兰辞眼底的欲色深如渊薮。 床帐里,他的声音不断响起。 “伸手抱住我。” “腿别乱动。” “调整呼吸,放松。” “对,做的很好” “阿萝...” 大红的喜服被扔下床榻,接着是亵裤、小衣...... “别咬唇,入洞房可以说话的。”君兰辞原话奉还给嘉萝。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不用忍着。” 嘉萝终于承受不住,呜咽出声。 这些呜咽被君兰辞悉数堵住。 第70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19 君兰辞耳边的声音很杂乱。 嘉萝难耐的抽气声、喘息声,他自己狂乱的心跳声,以及缠在嘉萝手腕上不断彰显存在感的金锁链的摇晃声。 这些声音透过耳膜穿进他的脑子,明明白白告诉他,嘉萝眼下很快活,很喜欢他这样做。 他也很快活,从未有过的酥麻感在他身体里流窜,痒意从后腰出发,沿着脊椎骨往上蔓延,直窜进天灵盖。 他看着嘉萝潮红濡湿的脸,心跳得越发快,他的大掌穿过她的后腰,用力一抬,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她的声音被冲得七零八碎,拼凑不出完整的字眼,人也晕厥过去。 觉察到嘉萝无力地伏在自己怀中,已然全无意识,刚刚踏上极乐之巅的君兰辞只得将她放回到床面。 他随手一挥,召来锦被将嘉萝的身体覆盖,白金衣袍也瞬间将他的身体包裹。 君兰辞面上满是餍足,凤眸不复清明,他凝视着嘉萝,视线一寸寸滑过她的眉眼、唇瓣,他第一回这样认真地端详嘉萝的容貌,好似要把她刻进心里。 俄而,嘉萝的面容出现了些许变化,自她眉心处缓慢浮现出一个黑色石头图案。 那石头通体黝黑,内里却仿佛有五彩之色,透过石头表面映出缕缕异色光芒,这些奇异的色彩使得这块石头看起来十分高贵神秘。 君兰辞的视线久久停留在这个图案上,根本移不开眼。 这是他的本体。 眼下却印在嘉萝眉心。 盖因他们方才有了夫妻之实。 仙界道侣结契,两相情好,有了肌肤之亲后,有些出身大族的仙人,因血脉之力过于强悍,便会使得道侣身上出现自己的标记。 君兰辞没想到自己会让嘉萝出现这种情况,他手指微动,将嘉萝眉心处的图案隐去。 只他没想到,图案消失后,嘉萝额头两侧竟然浮出两个光团,淡金色光芒散去后,光团所在的位置生出了两个小小的、粉白色的角。 那是...龙角。 阿萝当年被魔尊报复,神魂流落人间,无法回归仙界,但她仍然是三界唯一存活的真龙。方才她得了自己的元阳,神魂得到增强,便显现出了本体的一部分特征。 君兰辞想明白其中关窍,如雪的面上浮现点点红晕,耳骨跟着发热。 他抬起手,准备隐去嘉萝额头上的短角,手腕忽然被一根覆满鳞片的金色尾巴缠绕。 那根尾巴像活的一样,一圈一圈往他手臂上缠,很快尾巴尖跑到了君兰辞的肩膀处,轻轻蹭着他的侧脸。 看来尾巴很随主人,君兰辞记得嘉萝也很喜欢蹭他的脸,忍着没把这作乱的尾巴甩走,反而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戳了戳尾巴尖端的软肉。 尾巴顿时大惊,缩着往回跑,很快从君兰辞手臂退走。 君兰辞有点懵。 看着缩回床榻,勾缠在嘉萝腰腹上,微微翘起尖端的金色尾巴,君兰辞瞬间想起嘉萝也是这样,看着大大咧咧,喜好美色,其实在他面前很容易害羞,属于有贼心没贼胆。 怪道她连入洞房是什么都不清楚。君兰辞嘴角缓缓绽开一抹笑。 小尾巴可能是觉察到君兰辞的好心情,探头探脑往君兰辞身边凑,尾尖剧烈摇晃着,想往君兰辞衣襟里钻。 君兰辞捏住尾尖上的软肉,严防死守不让它进去,尾巴气得拍他的手。 如果尾巴随主人,那看来他夸早了。 嘉萝也不是有贼心没贼胆,吃到手就是她的,她便也敢上下其手了。 君兰辞脑子里乱糟糟的,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些画面,有嘉萝害羞脸红的样子,也有她扑过来主动吻他的样子,还有方才她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催促他快些的样子...... 真不知她是胆大还是胆小,是真害羞还是装的。 君兰辞无奈地想着,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被他捏住的尾巴不太高兴,在他手心剧烈摇摆,君兰辞只得松开它。 尾巴以为找到时机,猛然往君兰辞衣襟里探去。 君兰辞再次拿捏它。 它故技重施,继续左右摇晃,看样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松,我钻,你捉,我晃”的流程,龙尾和君兰辞上演了好几回。 最后一次,君兰辞假意松开龙尾,另一只手施法,看准时机,在龙尾撞开他衣襟那一刻,将嘉萝的尾巴和龙角一并封印。 君兰辞也很好奇嘉萝的龙尾为何执着于他的...胸膛。 他往床榻看了一眼,确定嘉萝还在昏睡,伸出手解开了衣服带子,衣襟滑落,露出结实有力的肌肉。 看到自己心房处烙印着的金龙图腾后,君兰辞呼吸微窒。 难怪龙尾那般执着,原来是想看它主人在他身体上留下的印记。 心房处的金龙模样神气,龙角比嘉萝额头出生的小角完整,嘴里吐着龙炎,身体盘聚在一起,龙头高高扬起。 那是嘉萝的本体,也是她长大后的样子。 她一直不曾破壳,哪怕神魂在人间流浪了几千年,算起来也还在幼年期。 想到至今放在天宫,盛放着嘉萝本体的龙蛋,君兰辞眉心微蹙。 他该抽时间把她的蛋从天宫接到神栖山,若一直破不了壳,对她的天赋损害太大。 君兰辞想得入神,没发现身旁的嘉萝已然转醒。 嘉萝坐起身子,直勾勾看着他敞开衣襟的模样,眼睛亮得不可思议。 “兰辞。”她惊喜地唤他。 君兰辞浑身僵硬,以为自己听错了。 “兰辞。”嘉萝的声音再次响起。 君兰辞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幻听,他飞速裹好衣襟,系上衣带,缓慢而僵硬地抬起头,猝不及防跌进嘉萝晶亮的眸中。 她的眼睛真的很美,看向他的眼里满是欢喜、快乐,找不到一丝阴霾。 “兰辞。”她身子前倾,双臂张开,环抱住他的脖子。 用洋溢着快乐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我好喜欢入洞房呀,原来册子上说会很舒服不是假的。” 第71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20 她的气息落在君兰辞耳边,吹到他脖间的皮肤上,让君兰辞的身体控制不住颤抖了一下。 心房处的金龙图腾微微发热,温度越来越高,热气散开,在他身体里流窜,引得他四肢百骸跟着发软。 他这是怎么了?君兰辞晕乎乎地想。 不等他想明白,嘉萝已经把全身的重量压向他,将他整个人扑倒在床尾处。 “我要在上面。” 她坐在他腿上,笑得开怀。 君兰辞脑子里烧成浆糊,凤眸覆盖上一层水雾,他张着嘴,想说话,身体深处的颤栗却让他吐不出一个字。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嘉萝压下身子,学着君兰辞之前的动作,将他两只手握紧,按在头顶处。 她腾出一只手,探向君兰辞的衣带。 轻轻一拉,衣带松开。 君兰辞初雪般淡漠的面容寸寸裂开。 君兰辞不再去想自己的身体为何变得这般奇怪,嘉萝轻轻一推就能倒。 他只想抓住眼前的欢愉,记住这让他头皮发麻,欲罢不能的快乐。 他仰起头,迎合嘉萝的吻。 宛若神只的脸上满是欲望,冷漠散去,他宝石般艳丽的容貌闪耀出夺目的光彩。 正是龙族最喜爱的样子——美丽、主动、独一无二。 仙界恐怕不会有一个人想到,一向淡漠禁欲的神玄仙君会有这样被情欲操控的时候,更想不到他会有这样主动迷离的时候。 嘉萝俨然成为主导者,掌握着整场情事的节奏。 她显然是个悟性极强的学生,虽然之前看的小册子都是残次品,误导了她对入洞房的理解,但经过君兰辞之前身体力行的教学,她已经能把之前看过的图纸融会贯通,并举一反三。 得到君兰辞元阳反哺后的嘉萝容光焕发,精力充沛,她的力气比从前还大,直接抱着君兰辞去到窗边。 清凉微风从窗缝透进来,把君兰辞吹出几分理智,他眼底的迷乱褪去,心脏好似被一只手紧紧握住,声音含着惊恐,“阿萝,你做什么?” 嘉萝红着脸,中气十足道:“我想试试在窗边,之前问你,你没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凉意透过衣服传到后背,君兰辞的理智彻底归位,他喉头微滚,忍着身体的颤栗,伸手掰开嘉萝的手,反抱住她,想抢回主动权。 哪料对面的嘉萝眼睛里闪过更亮的光,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赞叹。 “有来有往,我喜欢!” 嘉萝说着,手下也跟着用力,想反制君兰辞。 君兰辞眼前一黑,这都什么话,好像他们现在在打架,还有来有往。 君兰辞觉得自己有必须教一教嘉萝什么是夫妻敦伦,免得她总是口出惊人之语。 整整一夜,两人有来有往,从窗边到桌子,再到椅子,最后一同跌回床榻。 君兰辞的心脏快速跳动,直到枕在他臂弯处的嘉萝睡着,他的心跳才平复。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嘉萝越战越勇,满眼放光看着他的样子,仿佛他们不是在行房,而是在打仗。 明明两人第一回的时候,嘉萝不是这样的。 她那么听话,那么乖,完全没有反抗他的意思。 不对,也不尽然,她会咬他、抓他、捶他。 但总好过现在这般一直想压制他来得好。 可惜,他如此卖力,临了也没把嘉萝的错误思想纠正过来。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虽然他已经筋疲力尽,被榨干了精力,但嘉萝也没好到哪儿去,同样像脱离水面的鱼,连尾巴都甩不动。 这一局,他没有输。 君兰辞迷迷糊糊想着,缓慢合上眼,迎来了他自结出金丹后第一场睡眠。 确定君兰辞睡着后,躺在他身旁的嘉萝睁开眼睑,露出明亮的眸子。 她眉眼清明,哪里还有一分疲惫。 爆爆欢呼着钻出系统空间,“嘿嘿嘿,嘿嘿嘿~~” 爆爆把面板举到嘉萝面前,“阿萝,君兰辞对你的好感度到达60了!天啊,那颗伪心竟然这么厉害!真的让君兰辞变得和正常人无异。” 嘉萝坐起身,轻笑一声,“别高兴得太早,我为他在梦里死过一次,还这么卖力献身,好感度也只到60而已。这块石头淡漠较真,修的还是无情道,没那么好对付。” “也是。”爆爆瘪嘴。 嘉萝笑:“所以,我们还要更努力才行,这几天,就辛苦你摇锁了。我们要给君兰辞设下锚点,把他弄迷糊,让他想不起无情道,想不起至阴之体。” 爆爆汪汪叫了两声,仰着头,表示自己一定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翌日,君兰辞清醒后,发现身侧的嘉萝还在睡着,心里竟然诡异地感到一阵满足。 看来嘉萝昨日比他更累。 他轻轻抽出手,捏了个手诀,将自己和嘉萝清理干净,并为他和嘉萝换上了清爽的衣物。 君兰辞没穿在仙宫的白金道袍,穿的是嘉萝成亲前几日在李夫人家居住时给他买的白色新衣。 衣服料子自然比不上仙袍,但也比寻常百姓家穿的麻布衣服好,款式一般,不过君兰辞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这倒不是君兰辞自夸,是嘉萝亲口说的,称他生得好,不必她特意挑选款式,省下来的银钱能给他买更好的料子。 君兰辞想到嘉萝的话,嘴角微微勾起。 他把视线投向嘉萝,嘉萝身上穿的是他从衣柜里随意抽出的旧衣,料子不是很好,颜色黑灰,好在她皮肤白,能压住这老气的颜色。 嘉萝对他确实很好,自己都没买衣服,反而给他买了新衣,君兰辞心里不是滋味。 余光瞥见地上艳红的喜服和散落在各处的红色绣鞋,君兰辞心脏一紧。 他想到被水淹没的红色喜服,想到遗落在岸边的红绣鞋,呼吸变得急促,恨不得立刻把这些碍眼的东西毁去。 他下意识抬起手,手腕忽然被一抹柔软握住。 是嘉萝,她醒了,正看着他。 第72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21 君兰辞耳边很快响起嘉萝的声音,“兰辞。” 听到声音,君兰辞散去凝在指尖的仙力,反握住嘉萝的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拉,等她稳稳扑进他怀中后,君兰辞抬起另一只手,揽住嘉萝的腰,帮她稳定身形。 “阿萝。”他唤她,声音里满是温柔。 嘉萝在他胸前蹭了蹭,闷声疑惑道:“怎么了?忽然抱我做什么?” 君兰辞抿唇,“没什么,就想抱抱你。” 嘉萝大方道:“那你抱吧,想抱多久都行。” 君兰辞摸着她柔顺的长发,状似不经意道:“你说昨日做了噩梦,梦里我死了,那你呢?你后来怎么样了?” 嘉萝闷不做声,过了很久才道:“我很伤心,很伤心。” 她仰起头看他,“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轻易死掉,不然我会难过的。” 你分明不止是难过...君兰辞欲言又止,“好,我答应你,一定好好爱惜自己,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不论我出了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着。” 感受到怀中人身体发僵,君兰辞心底的忧虑更深,嘉萝这样的性子,胆大跳脱,连他也无法全然摸透,他实在放心不下,非要得她一句保证才能安心。 可嘉萝久不做声,君兰辞只能放开她,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低头注视着她。 “答应我,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要紧着自己的性命,若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又有谁会爱惜你?”君兰辞道。 眼见面前的嘉萝抿着唇,牙齿咬着下唇,眼睛慢慢变红,君兰辞又后悔自己太过严厉,应该再斟酌一下用词。 不等他补救,嘉萝猛然扑进他怀中,死死抱住他的腰身,哇得哭出声。 她哭得很伤心,和昨夜的抽泣声完全不同。 君兰辞知晓她是真的伤了心,有点手足无措。 “是我错了,阿萝,你别哭了,我不该凶你。” 嘉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摇头,声音满是哭腔。 “我没生你的气,我就是开心。” “自从爷爷去世后,再也没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了。” “兰辞,我会好好对你,一定不辜负你对我的好。” 嘉萝眼眶红红,鼻尖也好好的,可她的眼睛却很亮,看向君兰辞的眼中满是认真。 君兰辞喉头微梗,有些不敢看嘉萝的眼,他按住嘉萝的后脑勺,让她的脑袋抵在自己肩上,以此躲过她的注视,躲过她真挚的眼神。 “我信你。”他说道。 按理说,他应该回她“我也会好好对你,绝不辜负你”。 但君兰辞知道自己做不到,他注定辜负嘉萝,又何必多骗她一句。 可能是因为有了心,所以他也开始优柔寡断。 君兰辞为自己的反常找到原因,他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忘掉自己来到人间,接近嘉萝的使命。 这几句话只在君兰辞脑子里重复了三遍,很快他便感觉自己心房处的图腾又开始发热,痒意流遍全身,让他的身体软下来。 身体的异样让君兰辞忘了对自己的警告,很快,他被一股力量推倒。 君兰辞凤眸中满是迷茫,这一次他没感觉错,自己的身体确实不对劲,和昨夜一样,图腾发热后,他便四肢无力,身体里的力量莫名流失。 虽然直觉告诉他,解决这种情况只需要施展一点小小的仙术,可过于不同的体验还是让君兰辞下定决心,一定要弄明白出现这种异样的原因。 君兰辞的脑子飞快运转,思索着各种可能。 在嘉萝俯下身,吻住他唇的时候,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想法不翼而飞,他能见到的,能感知到的,只有身前的嘉萝。 嘉萝的唇上沾着她方才流的泪,导致这个吻有点咸。 她的眼睛红红的,里面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仿佛她的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君兰辞喉头微滚,心房处愈发火热,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并没有出手阻止,反而伸手贴住嘉萝的腰身,把她往自己怀里按。 有了昨日的经历,他好歹守住几分理智,清醒时的快感更加深刻,让他心甘情愿沉沦其中。 君兰辞和嘉萝的斗智斗勇,直到日上三竿才结束。 君兰辞倚在床头平复呼吸,嘉萝枕在他大腿上,饶有兴致地玩弄他乌黑顺滑的长发。 他垂眸看去,视线凝在嘉萝被乌发缠住的手腕。 嘉萝的手腕很白,但却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应该是以前练武时留下的旧伤,他的发缠绕其上,就好像他正握着她的手。黑色和白色缠在一起,给人极致的视觉冲击。 如果没有那根金锁链就好了...君兰辞控制不住脑海中的想法。 缠在嘉萝手上的金锁链直通天幕,其上闪着耀眼的红,红色已经把锁身覆盖大半,只剩下一小截金色。 嘉萝已经快要彻底爱上他.…..君兰辞凤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心脏剧烈收缩着,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他该高兴的,可为何心里反而沉甸甸的? 君兰辞想不明白。 他想要一个答案。 不止是这件事的答案,还有他为何会一再放纵自己沉溺在和嘉萝的交缠中,为何会对嘉萝心生怜惜。 这些事的答案,他都想弄明白。 君兰辞清楚地知晓,自己并没有爱上嘉萝——他修的是无情道,若动心,则功法反噬,可他的修为不仅没有因为反噬倒退,反而还因为和嘉萝的双修有所精进。 他明明不爱嘉萝,为何会忍不住担忧她?怜惜她? 想来想去,君兰辞只能找到一个词解释自己的状态。 愧疚。 他骗了嘉萝,自觉对不起她,所以才忍不住关怀她,不忍心伤害她。 君兰辞花了很大的力气克服心底隐隐的不适,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说法。 “兰辞,想什么呢?叫你好几遍了?”是嘉萝的声音。 君兰辞控制住表情,扯了扯唇问她,“怎么了?” “我说,想剪一段你的头发,和我的系在一起,你同不同意嘛?”嘉萝问。 在她手心里,他的头发和她的头发交缠在一起,宛如一体。 君兰辞看得心口微热,声音快过理智,“好。” 得他应允,嘉萝笑着下床拿回一把剪刀,她分别剪下两人一截头发,用红绳将断发绑在一起,装进一个小木盒中。 做好这些,她举着小木盒,送到君兰辞手边,笑道:“放你那儿,你好好保管,要是哪一日你惹我生气了,把这个拿出来,我看到后说不定就原谅你了。” “好。”君兰辞接过盒子。 第73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22 嘉萝把盒子给君兰辞后,便眼巴巴看着君兰辞,也不说话。 君兰辞问:“怎么了?” 嘉萝回:“兰辞,我饿了。” 君兰辞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抿紧了唇。 虽然是新婚第二日,但日上三竿还不起床,终究不太像话,昨日连同今日这般胡闹,嘉萝不饿才奇怪。 君兰辞轻咳一声,“我去做饭。” 嘉萝露出笑容,怀抱住君兰辞的腰,脑袋蹭着他的皮肤,“兰辞你真好,我去给你烧火打下手。” “不用。”君兰辞停顿片刻,“你也累了,好生休息,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嘉萝仰头看他,“我不累啊,我精神好着呢,就是有点饿。” 她面色红润,声音洪亮,确实没有半分疲惫的样子。 君兰辞伸出手,轻轻抚摸嘉萝的后脑,“听话,你累了,需要休息会儿。” 他的眼底闪过五芒星图案,言出法随,嘉萝很快感到一阵困意,慢慢合上眼脸,偏头睡去。 君兰辞及时捧住她的脸,没让她歪倒在床上,随后将她放平,盖上被子,自己则快步走出房间。 临走前,并没有忘记把嘉萝给他的盒子收进纳戒。 因为对凡人施法,他眉心处再次浮现石头图案——这是这方世界给他的警告,仙人不可随意插手人间之事,不可随意对凡人使用仙法,若有违背,则必遭修为反噬。 君兰辞昨日用仙法替换了嘉萝有关他先前附身的人类的记忆,方才又将她催眠,因嘉萝如今尚是凡人躯体,两次施法,都对他有反噬。 不过他和嘉萝燕好,与她神魂交融,行双修之事,对他自身的修为也有提升。 两相抵消,他的修为不增不减,和之前并无分别。 他把嘉萝催眠,倒不是真的觉得自己修为了得,不在乎区区反噬,实在是有些事他必须尽快弄清楚,嘉萝若醒着,他很难抽得出身。 第一件,就是弄清楚他身上的图腾是怎么回事。若这只是强大龙族给伴侣烙下的印记,为何图腾一发热他便全身无力? 君兰辞深觉那个图腾并非烙印那么简单。 他双手结印,调动仙法,以最快的速度查看神栖山有关龙族的史书典籍。 典籍浩如烟海,大约过了一刻钟,君兰辞才找到自己想知道的图腾记载。 他将相关典籍抽出,打开来细细查看。 “龙族受天钟爱,生来强大,独子息一事极为艰难。龙族欲望极强,道侣常常难以承受满足,故龙族情动后,龙族图腾可助道侣动情,热血活精,于龙族繁衍有利。” 看到这行字,君兰辞瞳孔微缩,直到手中的典籍脱落,掉到地上,他才回过神。 这龙族图腾的效力,未免太过...荒淫。三界之中,再没听说过哪族给道侣烙下的印记还有这般让人难以启齿的功能。 君兰辞将典籍收回,凤眸还是有些失焦,他想到自己接连两次失态以及身体的异常,心脏忍不住加快跳动。 若典籍记载为真,依嘉萝对他的喜欢和迷恋,他还不知要出多少回丑。 这事不能往深里想,君兰辞给自己施了一道清心诀,强迫自己忘掉方才所见字眼。 仙法生效后,他脸上的热意褪去,凤眸变得清明,理智渐渐回笼,又变回了仙界众人都熟悉的无情无心的神玄仙君。 君兰辞眉眼淡漠,双手结印,开始做第二件事。 他站在院子中央,衣摆无风自动,指尖仙力流转,无数白点四散而去,飞进桃花巷各户人家。 这些人昨日都见过他附身的凡人面容,他还要陪嘉萝在人间呆一段时间,必须将他们的记忆一并改了。 仙力散去,君兰辞眉心的石头图案再度浮现,这一次它出现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 感受到体内有一部分仙力流失,君兰辞面色未改,仿佛修为倒退的人不是他自己。 其实他也可以伪造一具和先前男子一模一样的傀儡身在人间行走,这样他不必损失修为,也不必以身入局,可不知为何,君兰辞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绕这么大的弯子,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但他就是想这么做。 反正和嘉萝相遇后,他已经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多这一件也不多,索性不想,只从心而为。 最要紧的两件事做完,君兰辞抬头看向天幕。 人间的隐患除去,该轮到仙界了。 心念微动,君兰辞周身亮起白芒,下一瞬,人便回到了天宫。 “神玄仙君。”镇守天门的仙兵看到忽然出现的君兰辞,俱有些惊讶地开口行礼。这位可是稀客,轻易不肯在仙界走动,也不知哪阵风把他吹来了。 君兰辞在仙兵的引荐下,见到了天帝。 天帝在内殿单独面见君兰辞,一开口便是问嘉萝的消息。 “那女子可是已经完全爱上仙君?” 天帝满脸期待,一向威严的脸上浮现笑容。 “并未。”君兰辞微不可察蹙眉,“她毕竟是先天帝之女,陛下该唤她一声帝姬。” 因嘉萝一直没有破壳,先天帝便没有给她取名,从前阖宫上下都唤她帝姬。 天帝闻言面色微变,忍着未曾动怒,沉下声道:“神玄提醒得是,待帝姬回归,救醒吾儿,吾必重赏于她。” 君兰辞心内一刺,并不想听天帝对嘉萝的种种安排,直接说明来意。 “帝姬神魂有损,无法破壳,我欲带她回神栖山,以神栖山灵泉助她早日破壳,还请陛下应允。” 天帝沉吟片刻,道:“神玄有此要求,吾自然不会不允。但吾很好奇,神玄为何多此一举?之前你与吾曾商量过,待帝姬回归仙界,便用仙法催化,助她破壳。” 面对天帝的试探,君兰辞面不改色,“用仙法催化,很有可能损伤帝姬根底,致使她修为难有寸进。万一帝姬仙法不济,耽误了太子苏醒的大事,我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我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 听得君兰辞无礼桀骜的话,天帝没有动怒,反而打消了刚刚升起的一丝怀疑。 是他想多了,君兰辞一块没有心的石头,脾气又臭又硬,怎么可能因为在人间短短几日的相处,就对那丫头生出怜惜之意,回护于她,他就是不想自己多事罢了。 天帝自觉摸透了君兰辞的秉性,大手一挥,同意了君兰辞的请求。 第74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23 君兰辞如愿见到了龙蛋。 它被放在天宫最偏远的殿宇,整座殿宇空无一人,只有这么一颗蛋。 蛋身没有光泽,其上落满灰尘,简直像一颗死蛋,就那么孤孤单单坐在莲花台上。 君兰辞忽然生出一阵怒火。 天帝指望嘉萝救醒自己的儿子,竟还如此薄待她,当真卑劣。 他抱起龙蛋,化作一道流光,飞速赶回神栖山。 神栖山灵泉自神栖山地脉涌出,蕴含无限灵力,是修仙之人无不渴望的洞天福地。 君兰辞深受神栖仙人看重,寝殿内引渡了一支灵泉水,方便他修炼。 万年来,这支灵泉水为君兰辞一人独享,从没有人能分得一杯羹。 眼下,君兰辞手指微动,灵泉之上出现一尊莲花台,他小心翼翼将龙蛋放置其上。 先天帝在时,日日用天材地宝蕴养龙蛋,君兰辞从前亦见过一回备受先天帝宠爱的小帝姬。 彼时龙蛋全身散发着耀眼的金芒,哪怕里面的小金龙始终无法破壳而出,可她从来都拥有父母族人无尽的爱,哪里像现在这般寥落无助。 君兰辞没来由想到嘉萝提起人间爷爷时悲伤的语气和神色。 若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定是还要落泪的。 他无法让先天帝和整个龙族复活,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保住天赋,以免她醒来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自然,若她受了委屈,他还是会护着她的,只当是偿还对她的亏欠。 君兰辞打定主意,给龙蛋设下结界后,重新返回人间。 房间里,嘉萝已经清醒,她很听他的话,醒来后没有乱跑,而是倚在床头看书。 看着水幕中嘉萝的笑脸,站在门外的君兰辞有些欣慰。 他随手变出两道菜,推开门走进房间。 “饭做好了。” 嘉萝听到声音,从床上跳下来,兴冲冲来到君兰辞身边。 “兰辞,你辛苦了。”她的嘴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随意将手中的书放到桌面上,从君兰辞手中接过饭菜。 君兰辞顺手拿起书,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便僵在原地。 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嘉萝从他手中把书抽走。 “这书是残次品,看了误导人的,兰辞你懂得那么多,肯定看过更好的,这种残缺不全的你根本不用看。” 嘉萝一边说,一边坐到椅子上。 “我就是无聊,才会看着解闷。” 君兰辞转过身,哑声道:“无聊?解闷?我懂得多?” “阿萝你...我...”君兰辞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自己的心情,一时语塞。 眼见君兰辞面皮涨红,磕磕绊绊话都说不清,嘉萝疑惑道:“我怎么了?你又怎么了?难道我哪句话说错了?” “错了!”君兰辞微微抬高声音,在嘉萝身边坐下,颇有些严肃地看着她。 他重复道:“全错了。” “全错了?”嘉萝皱眉,“什么错了?哪儿错了?” 君兰辞长舒一口气,告诉自己阿萝年纪还小,她又自小无人教导,很多事都不懂,他不能和她一般见识。 君兰辞沉声道:“你方才说的话有三处错误。” “一,我并没有懂很多...昨日,昨日我...我亦是头一回。” “二,我从未看过此等图画,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看。” “三,你若无聊,可以看一些典籍游记,不可再看这些东西解闷,这些东西并不能解闷,只会教坏了你。” 嘉萝蹙着眉看他,“你真没看过?” “没有。”君兰辞掷地有声。 “那你如何知道我入洞房的方法是错的?”嘉萝问。 君兰辞哽住。 “我看的并非图画,而是书籍文字,且内容...含蓄,只有一行。”君兰辞艰难道。 “我又不识字,只能看图画,难道文字比图画高贵不成?”嘉萝嘟起嘴,不太高兴。 君兰辞:“我绝无此意,我的意思是你若无聊,我可以教你识字,我原本就答应过你。你若认识字,大可以看诗歌游记,开阔视野,这些闺房野趣还是少看为好。” 嘉萝撇嘴,“你明明也喜欢的,做都做了,干嘛还偷偷摸摸,连个图都不让人看,你这就...就叫那个什么...盖子,算了,想不起来,不想了。” “我不是欲盖弥彰。”君兰辞解释,“我也不是偷偷摸摸,总之,总之你日后不要再看这些东西了,行不行?” 嘉萝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狠狠咀嚼,等把菜咽进肚子,她才看向仍然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君兰辞。 “好,我不看了。” 不等君兰辞露出笑容,他的耳边又响起嘉萝的声音。 “反正我都记住了。” 君兰辞身子微僵,沉默地拿起筷子,指骨处有些发白,他不再说话,看着像在生闷气。 嘉萝打量他好几眼,闹不明白他在较什么劲儿,最终下定决心道:“兰辞,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看那些东西了,也不提这些图画了,你别生气了。” 君兰辞闻言放下筷子,抬眼认真地看着嘉萝:“我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你黑着脸...嘉萝在心中腹诽,面上却带着笑,“好,你没生气,是我说错了。” 君兰辞脸色总算缓和,给嘉萝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 嘉萝捧着碗笑,“谢谢兰辞。” 用过饭,嘉萝拿起碗筷,抢着要去洗碗。 君兰辞没和她争,将碗放到她手上。 嘉萝捏紧碗,神神秘秘凑到他耳边道:“兰辞,我知道那些事不好放在明面上说,你又是读过书的,脸皮薄,不让我多说,我能理解。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看那些图画,也不会再去三麻子那里买了,我用做的,这样你就不用不好意思了,我们一起盖盖子。” 因为嘉萝的话,君兰辞跌坐回椅子,沉思良久。 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他到底,还是没教会嘉萝。 第75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24 典籍上写,龙族欲望强大,君兰辞原先不以为意,接下来近一个月,却深有体会。 嘉萝体质又好,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以至于君兰辞现在一听到金锁链摇晃的声音,都会一阵恍惚。 实在是锁链夜里也晃,白日也晃,如影随形,让他摆脱不掉。 这种日子必须有个了断。 是日夜里,君兰辞按住了嘉萝作乱的手,用仙法压制住不断散发热意的图腾,压低眉眼,对上嘉萝清澈的眸。 他嘶哑着声音,“阿萝,我有事同你商量。” 嘉萝点头,“好呀,你说。”手继续用力,勾住了君兰辞的衣带。 君兰辞用力拉住嘉萝的手,没让她得逞。 嘉萝问:“干嘛?” 君兰辞平复好气息,道:“这事做多了不好,我想同你商量,以后初一、十五,仅这两日,我们可在一处行此事。” 嘉萝当即炸毛,“为何?我不要,我不同意。” “阿萝。”君兰辞唤她的名字,“你听我说,哪怕你我是夫妻,也该多加克制,否则会伤身。” “我不觉得伤身,反而有点强身健体。”嘉萝不肯松口。 君兰辞一时无法,思索片刻后,他凤眸微闪,俯身在嘉萝耳边道:“你不是说想同我有孩子,那这件事就不能太过频繁,否则我们很难有孩子。” 嘉萝疑惑,“当真?” 君兰辞面不改色点头,“当真。” 嘉萝哦了一声,松开手中的衣带。 “那我们休息吧,总镖头这几日谈了好几个单子,明日我就要去镖局忙了。”嘉萝道。 君兰辞暗自松了口气,起身灭掉烛火,重新躺回嘉萝身边。 刚躺下,他的手就被嘉萝握住。 嘉萝的手很热,掌心还有汗,君兰辞忽然生出一丝燥意。 心房处的图腾发着热,君兰辞假装不知嘉萝的心思,闭上眼假寐。 身侧响起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君兰辞能感觉到嘉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灼人得紧。 他仍然闭着眼。 黑夜里,响起嘉萝低低的叹息。 图腾还在发热。 君兰辞心底的躁意更盛,强撑着没有睁眼。 过了会儿,心房处灼人的热意消失,君兰辞耳边传来嘉萝清浅的呼吸声。 他猛然睁开眼,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转过身,不需照明,也能在黑暗中看清嘉萝的脸。 她闭着眼,面容白净,睡颜恬淡,比清醒时乖巧安静很多。 谁又能想到她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些有的没的。 还好今日劝住了她,不然... 君兰辞心念微动,神魂脱离肉体,悬浮在屋子中央,盘腿而坐。 他也好久没修行了,今日好容易有点时间,不好浪费。 爆爆不知何时跑出空间,飘到君兰辞身边,冲他汪汪直叫。 美人在怀,这破石头竟然只想着修炼!真是不开窍。 他不喜欢美人,它还不想继续晃锁了呢,这几日摇锁,摇得它爪子都疼了。 阿萝说得没错,这石头真不好对付,装得一本正经,其实每次摇锁的时候,它都暗自观察过,他的好感度一直在涨,现在都到69了。 明明也很喜欢,非要口是心非。 察觉到嘉萝召唤自己,爆爆赶紧跑回系统空间,老实趴在窝里睡觉。 君兰辞的修炼一直进行到太阳升起。 他睁开眼,发现嘉萝还在睡觉,没有叫醒她,很自觉地去到厨房准备饭菜。 菜炒到一半,嘉萝披着衣服出现在君兰辞面前。 “今日吃什么?” 君兰辞头也不抬,“鸡蛋炒肉,青菜炒豆腐。” 嘉萝一边笑着往里走,一边道:“都是我喜欢吃的,开心。” 她拿起筷子,站在君兰辞身侧,夹起灶台上盘子里已经炒好的鸡蛋炒肉,塞进嘴里。 她这一个月总是这样,忽然出现在厨房,从盘子里夹点吃的,解了馋才肯回卧房穿好衣服,君兰辞早已见怪不怪。 若非她总是突然袭击,他也不必亲自动手炒菜。 “快去把衣服穿上,免得着凉。”君兰辞手下继续翻炒。 嘉萝放下筷子,从后面抱住他窄瘦的腰。 “兰辞,有你真好。” 嘉萝说着,脑袋蹭了蹭君兰辞的肩膀。 君兰辞没说话,继续炒着菜,在嘉萝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嘴角微微弯起。 吃饭的时候,君兰辞明显感觉到嘉萝进食的速度比以往快了很多,忍不住劝道:“慢点喝,仔细烫到。” 嘉萝放下粥,咬一口包子,摆手道:“慢不了,我快迟到了。” 说罢,她站起身,手里拿着吃剩的半个包子,对君兰辞道:“我该走了,今日押镖去的地方不远,晚上就能回来,镖局里管午饭和晚饭,你不用等我,晚上吃完饭早点休息。” 她走得匆忙,君兰辞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飞快跑出门。 他召来水幕,观看嘉萝出门后的动向。 她看起来真的很急,三两下把包子塞进嘴里,开始全力奔跑,灰色衣裙在半空中划出残影。 到了镖局,她手脚麻利装好货物,护送着马车出县。 跟她一道押镖的有好几个人,他们看起来关系很好,一路上说说笑笑。 出了城门,同行的一个瘦高小伙冲着她挤眉弄眼,被她狠狠拍了脑门。 “高子,你小子眼睛抽筋了?有话就直说。” “没有,我就是好奇,以前我都觉得你嫁不出去,没想到你竟然是我们几个里最先成家的,阿萝,你实话跟我说,成婚的感觉如何?”高子问。 君兰辞手指微动,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好啊,好极了。” 听到嘉萝的声音,君兰辞嘴角绽开笑容,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把弯起的嘴角压下。 “是吗?可我听说你那上门夫婿没有正经营生,靠着你养哩。你押镖辛苦,一个月就二两银子,还要养个大男人,这担子可不轻松。”水幕中,高子一脸不信。 君兰辞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凤眸凝在高子脸上,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可恨那高子还在继续说:“还有,我们押镖,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你那夫婿生得又好,能安分吗?” 君兰辞气得握紧手,将指骨捏得吱吱作响。 这高子,实在可恨,竟然这般恶意揣测他! 君兰辞愤愤不平,到底按住火气,想等嘉萝的回话。 若嘉萝狠狠斥责高子,他勉强能消气。 若嘉萝同意高子的话,他...他就回仙界,再不回来了。 第76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25 “说什么呢你!”水幕中,嘉萝抬手猛地拍了一下高子的脑袋。 “他不是这样的人。” 见嘉萝句句维护自己,君兰辞面色微缓,捏紧的手慢慢松开。 “你都不了解他,怎么能这么说他。这一个月,我在家什么都不用干,都是他给我做饭,打扫家务。他很照顾我,我们感情好着呢,他怎么可能做对不起我的事!”嘉萝的声音还在继续。 “高子,你以后再说这种话,别怪我跟你翻脸。”嘉萝说话的时候绷着一张脸,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君兰辞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生气,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她凶,反而觉得她可爱得紧。 高子和君兰辞的感受完全不同,他直面嘉萝的怒火,不敢再碎嘴,讨饶道:“是我错了,我说话不过脑子。阿萝姐,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这么说姐夫了。” 原本君兰辞听到高子的话还觉得这么放过他太便宜他,等听到“姐夫”两个字后,他又觉得高子也没一开始看起来那么不顺眼,虽然嘴巴毒了点,但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记住你的话,以后见了他,放尊重点。”水幕中,嘉萝神色认真看向高子,仍然在维护君兰辞。 君兰辞心中最后一点不悦烟消云散。 他没有挥散水幕,回到床上盘腿坐好,开始修炼。 这是君兰辞第一次在修炼的时候一心两用,他一面运转灵力,一面关注着嘉萝的动向。 好在后半程路没出什么事,嘉萝和同伴一路说说笑笑,将货物送到主家,在附近的食肆用过饭后,便启程往桃花县赶。 货车进城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君兰辞估摸着再有小半个时辰,嘉萝便能到家,准备将灵力再运转一个小周天。 他刚从金丹处积聚起灵力,耳边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子声音,是从水幕那边传来的。 “阿萝姑娘。” “岚山,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在唤嘉萝,而嘉萝显然也认识他,听到嘉萝略带惊喜的回应,君兰辞猛地睁开眼,视线直直刺向水幕——嘉萝已经跳下车,和那所谓的岚山打招呼。 “好久不见。”嘉萝脸上的笑让君兰辞觉得有些刺眼。 名唤岚山的男子生得很是清瘦高挑,乌发用玉冠束起,身穿白色长衫,腰间系玉带,五官精致,含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将他衬得极为多情风流。 他同样道:“好久不见。” 两人这架势看起来像是认识,君兰辞已经记不起修炼的事,一个劲儿盯着水幕中两人相对而站的画面看。 “一起聊聊?”岚山发出邀请。 君兰辞沉着脸看嘉萝的反应。 他本以为嘉萝绝不会同意,毕竟她还要回镖局交差,还要回家陪他,况且天色也不早了,这个劳什子的岚山总不会比他和差事更重要。 可君兰辞没想到,嘉萝竟然答应了。 “好啊。”水幕中,嘉萝笑着应声,回头和高子等人交代了几句,便和岚山一道走了。 君兰辞喉头哽住,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她不知道他还在家里等她吗? 君兰辞内心愤愤,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因为君兰辞的失神,仙法失去指引,没能继续追踪嘉萝,而是停留在了高子等人身上。 高子一脸神秘,对着身边的伙伴道:“阿萝还是喜欢这一口的。” 伙伴疑惑:“什么?” “你不觉得岚山和阿萝家里那个,气质长相什么的,都很相似吗?”高子压低声音道。 可他声音再低,说的话还是被五感过人的君兰辞准确捕捉,把君兰辞刺激得太阳穴发疼。 一派胡言! 这个高子,真该改名叫瞎子,他和那岚山究竟哪里相像? 他们根本一点都不像! 君兰辞气得从床上下来,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 “阿萝姐那么爱财,到她手里的钱我就没见有人能要来一个子儿。当年岚山管阿萝姐借钱,阿萝姐二话不说就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这不是喜欢是什么?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水幕中,高子用胳膊顶了顶同伴的手肘,末了吹了个口哨。 一派胡言,借钱就算是喜欢对方? 那阿萝还把钱平分给他一半,是分,不是借。 如果视线能杀人,高子已经被君兰辞反复杀死好几遍,可惜,高子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继续道:“说起来,这岚山也不错,脾气好,样貌好,就是出身不太好,是个唱戏的。若他不是贱籍,早和阿萝姐成就好事,那个什么君兰辞根本没机会和阿萝姐成婚。” 君兰辞已经出离愤怒,他麻木地听着高子的话,凤眸中满是压抑的沉沉怒火和化不开的寒冰。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找高子算账,而是弄清楚那个岚山是什么来头。他必须冷静,分清主次。 君兰辞接连给自己施了三道清心诀,总算找回一丝理智。 他重新追踪嘉萝的踪迹,很快,水幕中场景一换,出现了嘉萝和岚山的身影。 君兰辞站在水幕前,一瞬不瞬盯着两人看。 水幕另一边,嘉萝笑看着岚山,“最近过得可好?” “尚可。”岚山回道,声音很温柔。 “你找我有事?”嘉萝问。 身侧的岚山陷入沉默,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听说你成婚了?” “是。”嘉萝点头,“我本来想请你来参加婚礼的,只是班主说你去外县表演了,要两个月才能回来,铁定赶不回来。” “不对,这不才过了一个多月,你怎么就回来了?事情忙完了吗?”嘉萝好奇道。 岚山抿了抿唇,忽然停下步子,嘉萝便也停下来看他。 “我是特意告了假赶回来的。”岚山长舒一口气,道:“阿萝,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语气少有的认真。 嘉萝点头道:“你说。” “你跟我自幼相识,我们也算青梅竹马,有些话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说,今日不说,我怕以后便没机会了。”岚山低头看着嘉萝,桃花眼中流露着默默柔情。 第77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26 岚山这样的开场白,君兰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想说什么,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再次崩断。 他的指尖流转着白色光芒,只要轻轻一点,就能让岚山闭嘴,说不出一个字。 可他看着嘉萝清澈的眉眼,看着她一无所知的样子,怎么都下不去手。 他看得出嘉萝并不清楚岚山对她的心意。他应该相信她,相信她对他的心意。 他不觉得区区一个岚山便能动摇嘉萝对他的感情,但他还是想看嘉萝坚定地选择他。 白芒褪去,君兰辞放弃了阻止岚山的想法。 若嘉萝能坚定不移地选择他,他日后一定会尽全力护着她。 若嘉萝三心二意,只能证明他看错了人,他日后再也不会管她的事。 君兰辞思虑间,嘉萝已经笑着让岚山继续说下去。 岚山后撤一步,冲嘉萝行了一礼,“阿萝,我出身不好,但你从未看不起我,一直对我以礼相待。当年我娘病重,也是你借给我银钱,我才能为她请医治病,这份恩情我永志不忘。” “阿萝,我心悦你。”眼见嘉萝露出震惊的神色,岚山忙道:“你放心,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晓我的心意。若哪一日,你觉得现在的日子不快乐,不再喜欢你现在的夫婿了,你可以来找我,我会永远等着你。” 嘉萝面上的震惊消失,她紧紧蹙着眉,“岚山,我把你当朋友,这种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很喜欢我夫君,他也是个很好的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你不用等我,我也不需要你等。” 岚山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别的,“好,我记下了。” “你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嘉萝道。 岚山失魂落魄地摇头,等嘉萝走出几步路后,又叫住她,“还有一件事。” 嘉萝回头看他,“你说。” 岚山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荷包,“你当年借了我三十两银子,我已经攒够,今日还你。” 他上前几步,把荷包递给嘉萝,月光下,他眼眶微红,仍然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看起来很是神伤。 嘉萝接过荷包,“借条在家里放着,你同我回去一趟,我当着你的面把借条烧了,这账便算清了。” 荷包被抽走那一刻,岚山只觉心脏狠狠收缩,好似自己永远地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他木然点头,“好。” 或许这是他和阿萝最后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嘉萝毫不拖泥地转身,岚山紧紧跟在她身后。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照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影子落在同一个方向,却没有一点交汇的地方。 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君兰辞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他的阿萝果然坚定不移地选择了他。 君兰辞欢喜极了,比当年结出金丹时还要欢喜。 这世上,终究还是有人会永远喜爱他,永远维护他。 君兰辞忽然很想嘉萝,迫不及待想见到她。他跑出院子,整个人化作流光向远处奔去。 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便来到了嘉萝身边。 他使用隐身术,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好,光明正大走在嘉萝身侧。 明明只分开了不到一日,且他还一直通过水幕查看嘉萝的动向,可以说,嘉萝出去这一日根本没离开过他的视线。 可直到亲眼看见嘉萝,感受到她的气息,君兰辞的心才有落地的实感,好似悬在空中的人终于踩到了地面上。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有嘉萝在,他总是心安的。 君兰辞忍不住勾起唇,手指虚虚拢住嘉萝的指尖,亦步亦趋守在她身边。 “阿萝,你夫君是做什么的?”沉默了半程子路,岚山忽然开口道。 嘉萝没有回头,“经商的。” “具体做什么买卖?”岚山又问。 嘉萝:“不清楚,他没和我说过这些。” 岚山沉默片刻,“这些事总要和他问清楚的。我不是想多管闲事,挑拨你们的感情,我只是担心你。” 嘉萝:“知道了。” 岚山不再说话,掩去眸中的不甘。 君兰辞将他的神色看得分明,总觉得这家伙不像表面上那般光风霁月,这眼神看起来就不坦荡。 他是觉得心有不甘吗?觉得嘉萝嫁给一个商人,还不如选他一个唱戏的? 君兰辞只在嘉萝的事上犯过糊涂,他不了解情爱,但数万年来观察人族的经验不是假的,他对人类很多眼神和心思十分了解,他敢肯定,岚山看向嘉萝的视线确实是不甘的。 因这一点狐疑,君兰辞分出一缕神魂,去到冥王处查看岚山的命簿。 命簿会记载一个人的生平好坏,想知道岚山其人秉性如何,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岚山,桃花县伶人,幼孤苦,三岁丧父,与寡母相依为命。及冠之年,与桃花县女镖师陈嘉萝结为夫妻。三年后,因缘际会成为长公主入幕之宾,为得公主欢心,杀妻抛尸,罪大恶极。” “因仙界仙人插手,陈嘉萝命数出现变化,未与岚山成婚,岚山和陈嘉萝命轨如何,尚未有定数。” 地府里厉鬼嘶鸣,黄泉河中尽是挣扎求生的魂魄,君兰辞原是不怕这些的,此时却觉得一阵齿冷。 岚山怎么敢的? 若他没有出现,人间之事便会按照命簿运行,嘉萝便会死在岚山手中。 一想到这儿,君兰辞恨不得现在就把岚山的魂灵抽出,投入黄泉河中,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用尽全身力气,忍得手背上暴起青筋,才没有做出失智的事。 他翻遍了嘉萝的命簿,终于知晓了她在人间流浪时受了多少苦——当时在仙界探查嘉萝身世时,他并没有太用心,不然也不会不知道岚山的存在,这一世尚且不用心,他就更不可能去关注嘉萝的前世经历。 命簿上的字像一柄柄尖刀,插进他的心脏,让他感到窒息般的疼痛。 魔尊为报复龙族,除了把嘉萝的神魂抽出打落到人间,还给她下了诅咒,要她永世孤苦,不得善终。 嘉萝前几世的经历,正应了这八个字。 第78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27 永世孤苦,不得善终。 这八个字深深刻进君兰辞脑海中。 很快让他想到魇魔当初放的狠话。 明明不信这些,可君兰辞就是觉得心中憋闷堵塞。 这些人,怎么敢这么对阿萝! 她那么好,为何受他们诅咒伤害? 他不允。 有他在,他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嘉萝。 君兰辞将嘉萝之前的命簿撕得粉碎,化作一道光飞走。 冥差们看着满地狼藉,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一向守礼淡漠的神玄仙君会行如此失智之事。 直到君兰辞彻底消失,黄泉河中的厉鬼才敢继续哭嚎。 分出去的神魂归位后,君兰辞冷冷瞥向身侧的岚山。 岚山拢了拢衣袖,只觉今夜的风比往常更大些。 距离桃花巷只剩几步距离,君兰辞不再逗留,闪身回到家中。 他刚把灯点亮,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拍门声。 “君公子,你在家吗?你快出来吧,陈嘉萝背着你和男人幽会,你再不出来,头上该戴绿帽子了。” 拍门声伴随着一道高扬的女子声音,吵得人耳膜突突。 君兰辞推开门,发现巷子里不少人家都出来看热闹,围在他们家门口。 他的关注点不在这些人身上,视线准确无误落到人群中的嘉萝身上。 门外原本有些吵嚷,君兰辞出现后,场面瞬间变得安静,所有人都被君兰辞身上的气势和夺目的容貌震慑住。 除了嘉萝。 她原本冷着脸,拧着眉,听到开门声后,她收敛起脸上难看的神色,慢慢把目光投到君兰辞身上。 她嘴唇微张,话还没有出口,一旁的黄衣女子已经扯着嗓子,拿捏着腔调开口。 “君公子,你看,陈嘉萝大半夜还和其他男人一起私会,被我抓了个现形。” 黄衣女子说罢,飞快看了君兰辞一眼,眼中满是羞涩。 君兰辞用余光扫了一眼黄衣女子,发现她正是喜宴那日对嘉萝出言不逊的人,心中已然不耐。 黄玥对此一无所察,继续列举嘉萝的罪状,恨不得把她踩到泥里。 她的言辞太过不堪入耳,君兰辞冷冷看向她,只一眼,便把她吓得声音打颤,不敢再说话。 “阿萝已经告诉我今日会和旧友相见,她没有隐瞒我任何事。” “她是我的妻,我相信她不会做对不住我的事,正如她相信我。” 君兰辞掷地有声,他的声音不大,落在众人心中的份量却很重,每一个字都敲进了他们心底。 “还有,哪怕阿萝给我戴了绿帽子,我也永远都不会离开她。” “这位姑娘,你听明白了吗?现在,请你给我的妻道歉。” 君兰辞把目光投向黄玥。 黄玥脸上哪还有娇羞,她被君兰辞展示出来的气势和语气中的冰冷吓破了胆,眼下又被君兰辞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盯着,身子更是不受控制颤抖。 “对...对不住。” 黄玥又怕又恼,说完便想走,可她发现自己的脚好似扎进地里,根本动不了。 她惊恐地抬头,被君兰辞眼底骇人的冷意吓得跌在地上,嘴里不断喊着救命。 君兰辞没有散去锁身术,他收回视线,冲着巷子里的人道:“闹剧一场,诸位都散了吧。” 人群散去后,黄玥的爹娘赶来,急吼吼把有些疯癫的女儿带回家。 门口只剩下君兰辞、嘉萝和岚山三人。 岚山方才一直没有说话,一则是被君兰辞的容貌惊住,二则他也怀着不堪的心思,希望君兰辞误会嘉萝,两人一拍两散,他好趁机而入。 眼下希望落空,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想必你便是阿萝的夫君,在下岚山,是阿萝的好友。” “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和阿萝今日纯属偶遇,绝无私情。” 君兰辞笑着上前,挽住嘉萝的胳膊,“岚山公子说笑了,我从来不曾怀疑过阿萝。方才我说相信阿萝,并不是一句玩笑。” 岚山做出懊恼的神色,“是我失言了。” 君兰辞不再看他,转头看向嘉萝,她从方才起就一直愣愣看着他,也不说话,君兰辞有些担心。 “阿萝,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嘉萝一头扑进君兰辞怀中,紧紧搂着他,手腕处金锁浮现,直通天幕的锁身只剩最后短短一截,便会彻底被红色覆盖。 君兰辞失神地看着锁链,耳边是嘉萝哽咽中带着喜悦的声音。 “我没事,我就是高兴,很高兴。”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一度忘了岚山的存在,最后岚山实在受不了,重重咳了几声彰显存在感,嘉萝才从君兰辞怀中出来。 她走进屋子,拿出借条,回到院子外,当着岚山的面烧掉借条。 火焰散尽,烧掉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联系。 岚山神色恍惚地离开。 嘉萝牵着君兰辞的手回到卧房,回去后,她又重新抱住君兰辞,将他抵在门板上。 “谢谢你。”嘉萝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 “你我夫妻,说什么谢。”君兰辞心下发软,回抱住她。 “要的,我诚心谢你,谢你的信任,你的维护。”嘉萝抬起头,郑重其事道。 “好。”君兰辞感受到嘉萝的认真,回以她同等的认真,“我答应你,我会永远相信你、维护你。” 他低下头,吻住嘉萝的眼。 他爱极了这双全心全意望着他,清晰映出他身影的眼。 他把嘉萝打横抱起。 心口的图腾烧起来,耳边是嘉萝口是心非的问话。 “你不是说只有初一、十五才行吗?” 她语带薄怨,手却诚实地环住他的脖子。 君兰辞喉头微滚,“为夫反悔了。” “娘子不是对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感兴趣,今日我们试试这个?” 嘴里说着询问的话,他的动作却很强势,直接抱着嘉萝坐到椅子上。 爆爆跑出空间,认命地晃锁。 所有的声响停止后,君兰辞靠着椅背,吻了吻怀中眼神迷离、已然脱力的嘉萝。 他无视金丹处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面不改色将嘉萝抱回床榻。 【君兰辞好感度+11,当前好感度80】 与此同时,一直在洞府闭关的神栖仙人猛然睁开了眼。 第79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28 君兰辞清晰地感受到金丹处传来的蚀骨疼痛。 好似有人拿着刀从外部一刀一刀将他的金丹切成碎片,而金丹内部亦有气流不停往外挤,相互冲撞。 内力、外力作用之下,君兰辞的身体出现轻微颤抖,手指指骨根根泛白,脖颈处暴起青筋,额头上尽是细密的冷汗。 他倚靠在床头,手指紧紧攥住床单,忍受着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身上的衣物被汗水浸湿。 这还是他结出金丹后,第一次这样狼狈。 君兰辞隐约知晓,自己这是受到了功法的反噬。 他修的是无情道,一旦动情,必受反噬,轻则修为倒退,难有寸进,重则损伤性命。 君兰辞咬着牙,艰难地转头看向身侧双眸紧闭的嘉萝。 她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乌发散开,落在肩上,与初见时有很大不同。 如今的她身上已然有了区别于少女时期的动人风情,她的眼神清澈如初,动情时里面却藏了一个又一个钩子,将他拖入其中,心甘情愿沉沦。 她有如此变化,都是因为他。 而他,亦和从前的自己大不相同。 他产生了欲望、情爱,越来越像一个人。 他所有的欲望都源于嘉萝,嘉萝也改变了他。 身体的疼痛反而让君兰辞的思维愈发清晰,他意识到了一个在他潜意识里一直刻意回避的事实——他喜欢上了嘉萝。 功法的反噬像一记闷棍,狠狠敲向君兰辞的脑袋。 让他无法再回避对嘉萝的感情。 他所有的反常,所有无法理解之事,都有了解释。 他想对她好,想护着她,会因为她说的话开心,会在意她对他的看法,并不是因为他对她产生了愧疚之情,而是因为他对她生了爱慕之心。 他恋慕她,所以在意她,觉得对不住她。 他弄错了因果,一直都在欺骗麻痹自己。 直到此时,他再也骗不下去。 君兰辞伸出手,他的指尖还没碰到嘉萝的脸,一只灵蝶先落了上去。 “速速回来见我。” 是师父的声音。 君兰辞收回手,面色有些难看。 看来师父已经知道他被功法反噬的事,想必师父也已经知晓嘉萝的存在。 君兰辞变出傀儡身,代替自己躺到嘉萝身边,而他自己则催动仙法,赶往神栖山。 因为使用仙法,君兰辞体内的气息更加不紊,金丹内部的气流愈发暴乱,嘴角控制不住流出鲜血。 往常几息功夫便能走完的路程,这一回君兰辞硬生生用了一刻钟。 等来到神栖仙人洞府外,君兰辞身前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刺目的红落在白金道袍上,看起来很是骇人。 君兰辞望着紧闭的府门,艰难出声:“徒儿求见师尊。” “进来。” 和神栖仙人的声音一道响起的是府门洞开的声音。 君兰辞迈步走上台阶,跨过府门,一步步往里走。 过往万年,他曾无数次踏上这条路,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忐忑。 君兰辞面上不显,背脊挺得笔直,哪怕每一步走来,于他而言都是锥心之痛,他也不愿在师尊面前失去礼数。 洞内阴暗潮湿,没有一丝光亮,神栖仙人坐在洞府最深处的寒石之上。 为了突破境界,神栖仙人已经在这里闭关千年,除了大战时出过一次关,余下时间,再未出现在人前。 细数起来,这也是君兰辞千年来第一次见到师尊的真容。 让师尊在关闭期间分心,是他之过。 君兰辞越发愧疚,一见到神栖仙人,便重重跪在地上。 “徒儿见过师尊。” 神栖仙人睁开眼,视线落在君兰辞身上,一直不曾唤他起身。 君兰辞一声不吭,保持着行礼的动作。 “兰辞,你可知错?” 君兰辞的头顶响起神栖仙人的声音,他低着头,吐出四个字:“徒儿知错。”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神栖仙人仍没有叫君兰辞起身,继续问道:“你当如何改错?” 君兰辞声音艰涩,“徒儿不知。” “杀了她。”神栖仙人的声音满是冷意。 君兰辞猛然抬起头,断然否定,“不!” 他摇头,“不...” 神栖仙人波澜不惊的脸微沉,“你不愿?” “徒儿不愿。”君兰辞拔高声音,急切道:“功法反噬,错在徒儿,与阿萝无关,她是无辜的。” 神栖仙人并不跟君兰辞讨论嘉萝是否无辜,他只问了一句:“兰辞,师父收你为徒那日,你答应过师父一件事,你还记得吗?” 君兰辞:“徒儿不敢忘。” “好,把你当日的话再说一遍。”神栖仙人道。 君兰辞嘴唇翕动,过了很久才道:“师尊怜惜,收我为徒,免我受辱,我定不惜代价修成无情道,守护神栖山,护佑仙界,以报师尊再造之恩。” “既然没忘,你当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神栖仙人说罢,叹气一声,“那孩子的情况我已知悉。她此生命格本就是死于夫君之手,你杀了她,一则可以助你参破无情道,二则亦能替她圆了今生命数。此举乃顺应天道,并无不妥之处。” “若你觉得对不住她,为师可亲自出面,替她破除魔尊诅咒,去冥府将她的神魂接回仙界,可好?” 君兰辞看着神栖仙人的脸,听着他为自己周全的考虑,一颗心跌入谷底。 他松开仍在行礼的手,双手握成拳,手背上布满青筋,整个人陷入痛苦的挣扎。 一边是师尊的期许,一边是嘉萝这一世的性命。 君兰辞的心裂成两半,心脏处的疼痛比身体上的疼痛还要剧烈百倍,让他感到无法忍受。 神栖仙人没有催促君兰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洞府陷入一阵死寂。 “徒儿一定会寻到两全之法,请师尊再给徒儿一些时间。”过了很久,君兰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兰辞,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神栖仙人声音平淡。 “罢了,既然动不了手,你自去吧,走你选的路,师父不会再插手。” 神栖仙人闭上眼,似是不愿再多看君兰辞一眼。 君兰辞被移出洞府,他保持着跪姿,一向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 他终究...还是让师尊失望了。 第80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29 君兰辞在洞府外跪了很久。 神栖仙人的话和失望的眼神像巴掌一样打在他脸上,让他无地自容。 无情道一途之所以强大,便在于无情无爱,心无挂念。 想要参破无情道最后一关,有两个方法。 其一,入情入世后始终坚守本心,能用自身意志压制贪欲、情欲、爱欲,或有可能参悟大道。 其二,入情入世后虽动情,却能迷途知返,亲手斩杀倾心以待之人,如此亦有可能参悟大道。 他因体质特殊,生来便适合修习此道,仙力增进极快,不到百年实力便反超了门内很多弟子。 师尊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成为神栖山第一个将无情道修至大成之人。 可惜,成也无心,败也无心。 因为无心,无法真正入情,他始终参不破无情道最后一关。 所以师尊竭力为他寻找入情之法,情绪光团和“伪心”,这些都是师尊费心为他寻来的悟道方法。 他能想象师尊得知他动情后,会有多失望。 他守不住欲望,又不肯用第二种悟道方法,便是背弃了师尊多年的教诲,忘记了拜入师门那一日的誓言。 说什么两全之法,他心里很清楚,根本没有办法可以既让他悟道,又不会牺牲嘉萝的性命。 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嘉萝,他借机悟道,嘉萝也能回到仙界。 可他下不了手。 亲手杀死嘉萝,这种事,他连想一下都觉得难以呼吸。 他没有明着拒绝师尊,只是不愿太伤师尊的心。 可师尊一定看出了他的抗拒,所以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多说。 君兰辞看着紧闭的洞府大门,朝洞门重重磕了三个头,好在功法反噬最严重的时刻已经过去,否则他这头磕下去,能不能再起来,还是两说。 随后他撑着疼到麻木的身子,失神落魄回到人间。 人间天色已经大亮。 君兰辞刚回来没多久,嘉萝便清醒过来。 她脑袋一歪,伏在君兰辞肩上。 “兰辞。” 她轻声唤他的名字,温热的气息吹在君兰辞脸上,让他的心感到一丝温暖。 至少他还有嘉萝。 君兰辞忘记回话,嘉萝也不在意,伏在他肩头直笑,身体微微颤抖。 听到嘉萝的笑声,君兰辞心下稍稍宽慰,他打起精神,抬手将嘉萝侧脸上干掉的发拢到耳后,手自然而然落在嘉萝肩头,将她揽进怀中,沉着声音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起你昨夜在院子外说的话,忍不住想笑。”嘉萝笑得喘气。 君兰辞问:“哪句话让你笑成这样?” 嘉萝抬高下巴,模仿他昨日的口气:“哪怕阿萝给我戴绿帽子,我也永远不会离开她。” 她说罢,放声笑了会儿,随后整个人贴向君兰辞,将一半的重量压在君兰辞身上,扬着声音问:“你这话可是真的?” 她笑得狡黠,看起来神气得紧。 如此鲜活的模样,让君兰辞冷掉的心和身体彻底回暖。 他不惜违逆师尊,搪塞师尊,为的不就是留住此刻的嘉萝,留住她的笑,她的欢乐。 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他便不会后悔。 “后半句是真的,前半句还需商榷。”君兰辞道。 “商什么?”嘉萝睁大眼看他。 “先不说这个,明明该我审你才对。”君兰辞道。 嘉萝疑惑:“审我?审我什么?我又没做错事,也没有秘密瞒着你。” 君兰辞挑眉,“那个岚山,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嘉萝不以为意,“他?” “我小的时候不住在桃花巷,和爷爷在南巷那边住。屋子隔壁有个戏班子,岚山就在那里学艺。我们年纪差不多大,经常在一起玩。后来爷爷攒钱买了桃花巷的房子,我和他就不常见面了。”嘉萝解释道。 “你以前是不是喜欢他?”君兰辞故意道。 嘉萝一手支起身子,一手猛拍君兰辞的肩膀,“胡说!我才没有喜欢他!” “那你借他那么多钱?你这财迷的性子,若是对他没有好感,怎么可能借给他钱?还一下借那么多,把家底都掏空了。你跟我成婚时说一半的积蓄借人了,那个人就是岚山吧。”君兰辞道。 “你...我没有!”嘉萝气得鼓起脸,“当时岚山的母亲病了,我才借钱给他的。伯母以前很照顾我,爷爷去世时,我连发三日高热,是伯母一直守着我,贴身照料我,才把我从鬼门关里拽了出来。” 提到爷爷,嘉萝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色不太好看。 君兰辞懊恼道:“阿萝,是我错了,不该问你这么多,你别难过了。” 见嘉萝不说话,君兰辞连忙解释:“是我小心眼了,我...我见不得旁的男子与你亲近。”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仿佛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说,脸也红起来。 嘉萝哼了一声,“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岚山确实生得好,你吃醋很正常。”嘉萝甚至反过来宽慰君兰辞。 此举简精准踩到君兰辞痛脚。 他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吃岚山的醋。 但其实自高子说他和岚山相像后,他心里就介意得不行。 后来又在命簿上看到嘉萝和岚山今生是夫妻,他虽惊怒于岚山往后的卑劣行径,可心中未尝不在意这件事。 他不得不承认,他很介意命簿上有关嘉萝和岚山成婚的事,虽然这件事因为他的存在,已经不可能发生。 可他就是介意、就是吃醋,就是嫉妒。 他会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来人间,嘉萝是否真的会喜欢上岚山,与他成婚,与他做尽他们眼下做的所有事...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会疯的。 君兰辞拼命压住脑子里杂乱的想法,凤眸落在嘉萝身上,一字一句道:“你实话交代,遇到我之前,有没有中意的人?但凡有一点好感都不能瞒着我。” 嘉萝身子猛然一僵,眼中促狭的笑转为慌乱。 君兰辞面色发沉,“真有?” “不,没有。”嘉萝否认,“最多是觉得他们生得好看。” 君兰辞喉头一哽。 “他们?” 第81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30 嘉萝打着哈哈,撑起身子,“我饿了,我去做饭。” 君兰辞一把勾住她的腰,将她按回原位,抬高腿压住嘉萝的双腿,防止她离开。 “今日不把话说清楚,别想下床。”君兰辞在嘉萝耳边沉声道。 嘉萝双手双脚都被他紧紧箍着,认命地伏在他身上,“好好好,我说,我说。” “也没几个,最多两个...不对,是三个。桃花县巴掌大点儿的地方,着实没有什么俊俏男子。” 君兰辞长舒一口气。 “哪三个?” 嘉萝掀起眼皮,飞快瞥了君兰辞一眼,“岚山算一个。” 君兰辞不置可否。 嘉萝又看他一眼,“南风阁松月算一个。” “松月?”君兰辞睨着嘉萝,“南风阁是什么地方,也是戏班子?” 嘉萝抿着唇,欲言又止。 君兰辞见她如此,眉心微微皱起,沉着声音道:“说话。” 嘉萝难得扭捏,瓮声瓮气道:“南风阁不是戏班子,是...是...里面的人都是小倌。” 君兰辞眼前一黑,好似有烟花在他耳边轰然炸开,让他出现了一阵耳鸣。 “兰辞,你不要生气,是你让我实话实说的。而且我真的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绝对没有喜欢他的意思。我也没有和他接触过,只是在街上看过他一眼。”嘉萝忙道。 君兰辞气笑,“看了一眼你就觉得他好看了?” “我忘了,当初你也是觉得我好看才救...”君兰辞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他的脸色比刚刚还要难看——他忽然想起来,嘉萝当初救他的时候,一眼看中了他所附身男子的脸,后来她肯答应他的求婚,很大程度也是因为那张脸,算起来,他还是沾了旁人的光,才能和嘉萝结成夫妻。 “对啊,你好看,你当然好看了,我说的第三个人就是你,你是最好看的,比其他人都好看。”嘉萝讨巧道,殊不知这话更刺痛了君兰辞的心。 他虽然替换了嘉萝的记忆,把那男子的脸换成了自己的,可他无法改变嘉萝的感受。 也就是说,在嘉萝心里,当时是真真切切觉得他附身的男子最好看。 君兰辞觉得心脏快要爆炸,他不想再听嘉萝说话了。 他仰起头,用唇封住她的唇,用力坐起身,将嘉萝整个抱进怀里,在她略带慌张的注视下,驾轻就熟解开了她的衣带,把她的手反绑在身后。 君兰辞眼底闪过五芒星图案,嘉萝挣扎的动作一滞。 “阿萝,看着我的眼睛。” 嘉萝眨眨眼,望着他幽深的凤眸。 “记住我的样子了吗?”君兰辞问。 嘉萝点头。 君兰辞:“很好。” 话音落,君兰辞的面容被一层白雾笼罩,白雾散去,他的脸俨然变成了之前附身过的男子的脸。 他和这个男子长得很不一样,虽然都有一双凤眸,可那男子的凤眸十分澄澈,面容极为干净清秀,像一根青竹,自成风骨。 君兰辞的凤眸中常年蕴着寒冰,望之不可亲,五官更为艳丽,很有攻击性,像开到荼靡的花儿,散发着致命的芬芳和诱惑。 “阿萝。”他沉声唤嘉萝的名字,尾音微翘,把两个字喊得缠绵悱恻,勾人得厉害。 “是这张脸好看,还是你刚刚见到的那张脸好看?”他压低了声音问,语气里带了一丝危险。 嘉萝的眼睛有些失焦,她此刻被君兰辞控制,所说的话只会是心底最真实的想法,绝无骗人的可能。 好在嘉萝在君兰辞动手那一刻觉出不对,闪身回了系统空间。 她控制着原身的身体回答道:“好看,刚刚那张脸最好看,我最喜欢。” 听到嘉萝的回答,君兰辞嘴角绽开笑容,一颗心落回实处。 既然嘉萝觉得他最好看,那当日若是他真身出现,她必然也会救他。 他和她注定在一起,谁也分不开。 君兰辞捧住嘉萝的脸,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同时解开了仙法。 他用唇把嘉萝的质疑声悉数堵住。 系统空间中,嘉萝及时关掉实时影像,将面板切到任务页面。 好感度页面出现一行大大的字体:【君兰辞好感度90】 嘉萝之前通过面板看到了神栖山发生的一切,君兰辞对他师父一向敬重,能为了她违逆师命,足以证明他已经认清了对她真正的心意。 他在洞府外长跪,审视拷问着自己内心的同时,也在审视对她的感情。 君兰辞亲手捅破了那层他不愿意承认的窗户纸,对她的感情只会以摧枯拉朽之势蔓延。 眼前的数据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已经爱上她了。 想到马上快要发生的事,嘉萝忍不住勾唇。 这块石头,变得越来越好玩,越来越有意思了。 很快,她就能彻底把他握在掌心。 过了一个多时辰,嘉萝察觉外面的情事结束,重新回到原主身体里。 视线中,君兰辞倚在床头,正低头看她,嘴里微微喘着气。 嘉萝发觉自己整个人挂在君兰辞身上,身上一丝力气也无,遵从身体本能微微眯起眼。 君兰辞小心翼翼松开嘉萝手上绑着的衣带,吻了吻她的眼角。 “是我孟浪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嘉萝没说话,在他怀中睡去。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同房后,她表现出明显的疲惫。 君兰辞有些后悔,方才他真是冲动了。 除了心底隐隐的嫉妒,神栖山上发生的事也一直压在他心头。 他在和嘉萝的交缠中忘乎所以,一度忘了那些糟心的事,便就没忍住,做得有些过火。 君兰辞把嘉萝平放到床上。 嘉萝唇瓣处有一个小小的出血点,是他方才没控制住,不小心咬破的。 君兰辞的目光凝在那处伤口上,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深刻地意识到,只有在嘉萝身边,他才是真正的自己,也只有嘉萝,能真正地欣赏他。 他本来就是一块顽石,和金玉不同,他不珍贵、不美丽、不值钱,但在嘉萝眼中,他必定比那些金玉宝贵千百倍。 嘉萝是他全部的欲望,有她在,他根本修不成无情道。 但那又怎样,他可以不再修无情道。 从前选择无情道,是因为他心中无道,如今,嘉萝便是他的道。 守着她,护着她,便是他的新道。 第82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31 金丹处的疼痛再次蔓延。 君兰辞躺在嘉萝身侧,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他伸出手想摸一摸嘉萝的脸,又怕把她吵醒,让她见到他此刻狼狈的样子,手在半空悬了很久,到底放下。 再后来,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金丹撕裂的感觉太疼,疼得他快要受不了。 唯有看着嘉萝的睡颜,君兰辞才能忍住不痛呼出声,于蚀骨疼痛中寻回一丝理智。 无论如何,他的剑锋绝不会对准嘉萝。 他守不住情欲、爱欲,受此惩罚,他认。 可嘉萝是无辜的,他一定要护住她。 君兰辞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靠着这个念想,他熬过了金丹再一次的反噬。 只是他不知道,仙界之内,神栖山洞府之中,他的师尊神栖仙人并未如往日一般闭关修炼,反而睁着眼,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情况。 神栖仙人一向淡漠的眼中,第一次浮现浓重的渴望。 他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从他见到君兰辞第一眼时,便一直期待的机会。 他等了上万年,如今终于快要守得云开。 “兰辞,别怪师父心狠。” 君兰辞对此一无所知,他因为疼痛陷入昏迷,再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 嘉萝已经离开,临走前给他留了纸条,告诉他自己要去镖局忙,早饭已经买好,就放在桌子上,还说让他累了就好生休息,千万不要逞强。 看着纸条上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的字,君兰辞没忍住笑出声。 他这个师父,还是教得不够好,嘉萝的字到现在也没什么长进。 原先他还说,教她学了字后,她可以多读些名家典籍陶冶情操。 一个月过去,嘉萝名家典籍没读一本,整日拉着他研究册子上的图画,把他也给带偏。 君兰辞心知肚明,这亦是他有心纵容的结果,可笑他之前还麻痹自己,觉得自己肯包容嘉萝皆是因为对她心生愧疚。 至于嘉萝最后一句,要他不可逞强,君兰辞看罢竟然心如止水。 反正在嘉萝心里,从不觉得自己比他弱。 他虽是男子,可日常生活中还是嘉萝照顾他更多些,她在外赚钱养家,他也只能给她做点饭,打扫整理家务。 虽说这么看,他是夫纲不振,但被嘉萝护着、惦记着、心疼着的感觉,君兰辞觉得甚好。 若是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可惜,他们的身份注定不可能在人间久留,便是要留,也有太多问题需要解决。 想到虎族对嘉萝至阴之体的觊觎以及移情锁的存在,君兰辞眉心狠狠一皱。 若想打消虎族对嘉萝的觊觎,就必须给他们一个至阴之体。 这点不难,他可以找到转世的上官秋月,将她带回仙界,亲手交给天帝。 可这么做,凤族必定不悦,两族若有纷争,事情又会回到原点,他们势必还是会把目光投到嘉萝身上。 除非他能强压着凤族点头,同意交出上官秋月,可他现在受无情道功法反噬,实力大不如前,根本无法镇压凤族,师尊也不可能为了嘉萝向凤族施压。 便是他能想到办法镇压凤族,让他们心甘情愿舍弃上官秋月,嘉萝身上的移情锁一日不除,他和嘉萝还是会分开。 只要想到嘉萝对他的情爱会被转移给炎烈,君兰辞就觉得呼吸困难。 阿萝爱的是他,炎烈算什么东西! 君兰辞压下心中暴虐的杀意和浓重的悔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现在有两件事要做。 一,寻找办法摆脱无情道反噬,即便不能彻底消除反噬带来的危害,最差也要保住现在的实力。只有自身强大起来,他才能真正守护嘉萝。 二,毁去移情锁,若无法毁掉这件上古法器,最差也要阻止它继续生效。 两件事中,后者更为要紧。 整理好思路,君兰辞盘腿坐回床榻,用意念翻查神栖山典籍,希望能从中得到启示。 无奈移情锁乃上古法器,有关它的记载多在仙界传承中佚散,君兰辞找遍神栖山所有典籍,竟然没有寻到只言片语。 移情锁是天帝交给他的,看来他还是要回一趟仙界,君兰辞缓缓睁开眼,心念微动,化作流光消失。 守门的仙兵再次见到君兰辞,这回总算没有失态,引着他去见天帝。 “敢问陛下处可有关于移情锁的记载?”君兰辞开门见山。 大殿之上,天帝听罢君兰辞的来意,忍不住沉下声音。 “移情锁为上古法器,吾手中只有一张残页,其上记载了它的使用方法。” “那页残卷神玄你也见过,除此外,整个仙界怕不会再有任何关于移情锁的记载。”天帝语气笃定。 君兰辞的心狠狠沉下,面上还要保持镇定,应付天帝的盘问。 “可是人间出了事?” 君兰辞:“无事,陛下放心,您很快便能得偿所愿。” 说罢,他转过身,消失在大殿中。 身后天帝的目光变得越发幽深。 这神玄,仗着神栖山,仗着自身实力,越发不把他这个天帝放在眼中了,若非还用得着他...... 天帝眼中闪过狠辣。 出了天宫,离开众人视线后,君兰辞猛然吐出一口血。 他抬手擦掉嘴角血迹,忽然出手狠狠砸向漫天云层,将整片云层打碎。 “为何没有记载?” “该死!” 君兰辞的声音微微发颤。 此时此刻,他内心的恐惧远超愤怒。 他不敢想象,若有一日,嘉萝的笑不再对着他,而是对着旁人绽放;嘉萝不再唤他夫君,而是将旁人视为挚爱... 他会疯的,他一定会疯的。 一条锁链而已,何为毁不去? 他不能接受。 他不要阿萝“爱”上别人。 阿萝只能是他的,谁都别想把她从自己身边夺走。 君兰辞眼底布满血丝,凤眸之中的疯狂和偏执几乎化为实质,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像,眉心处的石头图案不断浮现又消失。 直到一只灵蝶落到他肩上,带来熟悉的声音。 “速来见我。” 神栖仙人的声音让君兰辞找到一丝理智,眉心处不断闪烁的图案缓缓消失。 第83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32 “师尊。”君兰辞同昨日一样,伏跪在神栖仙人面前。 他没想到,昨日之后,师尊竟然还肯见他。 “兰辞,你糊涂!”神栖仙人沉下声音。 君兰辞垂着头,不曾反驳。 “你竟然对那女子使用了移情锁。”神栖仙人拔高声音,“你既然爱慕她,为了她不惜违逆我这个师父,又为何如此行事?若非我用神魂探查过她,到现在怕是还被你蒙在鼓里!” 君兰辞猛然抬头,眸色沉痛,“徒儿没想到最后会爱上她,徒儿错了,徒儿真的知错了。” 在神栖仙人面前,君兰辞罕见地露出一丝脆弱和迷茫。 “师父,徒儿该怎么办?您教教我吧。”君兰辞喃喃道,他跌坐在地上,再也无法保持风姿和仪态。 望着这样的君兰辞,神栖仙人目光微闪。 印象中,君兰辞从没有这般失态过。 神栖仙人还记得初见君兰辞的场景,那时的他不过是一个毫无仙法的小石精,被同族嘲笑排挤,被别族欺负凌辱,可他的眼神却没有一丝怯弱,反而蕴满不甘和倔强。 正是因为君兰辞的眼神和特殊的身世,他才收他为徒。 一晃,竟然有万年之久。 原先弱小的石精,变成了仙界数一数二的强者,仙途比他还要顺畅。 可惜,他们终究无法成师徒,只能为仇敌。 神栖仙人不再去想曾经,用柔和的目光看向君兰辞。 “徒儿,若为师有法子帮你阻止移情锁生效,你可愿意一试?” 君兰辞喜出望外,“师父请说。” 一纸残卷凭空出现在君兰辞面前,他下意识拿起残卷,耳边响起神栖仙人的声音。 “此法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会损伤你的神魂,你要想清楚。” 君兰辞看清残卷上的字迹,凤眸中闪过狂喜。 “徒儿多谢师尊怜惜。” 君兰辞收起残卷,朝神栖仙人重重叩首。 “罢了,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走吧。” 君兰辞只顾着高兴,一时竟没有发现神栖仙人复杂的眼神,他再次以首叩地,拜谢过神栖仙人后,迫不及待往人间赶。 过了很久,洞府中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兰辞啊兰辞,你我师徒注定缘散。” 君兰辞回到人间后,又在房间仔仔细细研读了一遍残卷上的内容。 这张残卷和天帝手中那张质地相同,想必出自同一本典籍,从上古时期便开始存在。 神栖山传承久远,底蕴深厚,师尊拥有上古残卷的可能性很大,此残卷必定是真的。 残卷记载,移情锁是用世上最坚固的材料锻造而成,绝无损毁的可能,但却有能阻止它生效的方法。 相传锻造移情锁的仙人曾是一方大能,他有一位自幼相识的未婚妻,两人本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这位大能却觉得未婚妻天资太差,配不上他,一直想悔婚。 无奈未婚妻对他痴心一片,始终不肯同意和他解除婚约。 他愤怒之下锻造出移情锁,将未婚妻对他的感情移到了另一个一直爱慕未婚妻的男子身上。 移情锁生效后,他如愿和未婚妻解除婚约,甚至亲自参加了未婚妻和那男子的婚礼。 他本以为没了未婚妻的纠缠,他便可以静心修炼,挑选最适合自己的仙子成婚。 可他没想到,失去未婚妻后,他竟然处处不适应,没日没夜地思念她。 起初大能还觉得自己只是一时不习惯,可当他得知未婚妻怀有身孕后,当日夜里竟然走火入魔。 他不得不承认,经过千万年的相处,他早就爱上了未婚妻,离不开她。 他作茧自缚,弄掉了所爱之人。 此后半生,大能一直在想办法解除移情锁的效用。 可惜,他到死都没寻找真正的解决办法。 移情锁一旦生效,绝无更改的可能,但在它没有完全生效之前,尚有补救之法——只要被移情之人的心上人肯分出一半神魂和力量附在移情锁上,用自己的神魂和力量镇压移情锁,就能阻止它彻底变红。 除了被移情之人的心上人的神魂和力量有用外,其他任何人的神魂都无法附到移情锁上。 君兰辞看明白了,天上地下,唯有他能阻止移情锁生效。 一半神魂和力量,这个代价太重,怪不得师尊让他好生考虑。 残卷上最后写了一句话,字迹歪歪扭扭,看着像弥留之人握不稳笔时写下的。 “玩弄情爱,终将被情爱所伤。” 这句话,凝聚着那位大能无尽的悔恨。他自以为能操纵未婚妻的感情,余生却被情爱折磨,抱憾而死。 比起大能至死无法挽回所爱的悲惨下场,失去一半神魂和力量,似乎已经算幸运。 君兰辞心中满是庆幸。 他不怕失去神魂和力量,他只怕阿萝“爱上”别人,与他见面不识。 一半神魂和力量而已,这代价,他付得起。 君兰辞下定决心后,盘坐在床榻上,开始分离神魂和力量。 整个过程如刀斧加身,与金丹反噬的痛苦不相上下。 不断有鲜血自君兰辞皮肤表面渗出,将他的道袍染成妖冶的红色。 神魂撕裂之痛使他的身体控制不住颤抖,眉心处黑色石头图案若隐若现,其上的五彩光芒慢慢变淡。 君兰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分离出来的神魂和力量按残卷上的秘法压缩成一个金色光团。 光团只有他拳头大小,却凝聚了他半条性命和他全部的希望。 君兰辞脱力倒在床榻上。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光团,用近乎虔诚的目光望着它。 他想勾唇笑一笑,却发现自己脸上的肌肤早已僵硬,根本做不出任何表情。 “兰辞。” 恍惚间,他好似听到了嘉萝的声音。 外面天色黑沉,确实到了嘉萝回家的时辰。 君兰辞只来得及换去身上的血衣,随后眼前一黑。 “兰辞。”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又一次听到了嘉萝的声音。 还好去除了血衣,不然要吓到阿萝了,他这样想着,彻底陷入昏迷。 第84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33 “兰辞,我真的好担心你,你能不能快点醒过来?” “兰辞,我害怕。” ...... 君兰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场景他已经记不清,只感觉有一股力量一直压制着他,让他无法清醒过来。 于无尽黑暗中,他的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子声音。 那道声音带着哭腔,一直在哀求他醒过来。 他行走在黑暗中,想找到出口。 可他走了很久,仍然在原地打转。 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颗散发着五彩光芒的透明石头凭空出现,漂浮在他眼前。 石块表面光滑,看起来十分完整,可君兰辞潜意识里觉得这块石头是不完整的,它还缺了一角。 君兰辞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兰辞。 耳边再次响起熟悉的声音。 君兰辞强迫自己把视线从石块身上移开,继续往前。 在他越过石块的刹那,整个空间崩塌,光从四面八方照进来。 他睁开了眼。 耳边立时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 “兰辞!你终于醒了!” 是嘉萝的声音。 君兰辞侧目看去,嘉萝正坐在床边,红着眼睛看他。 直通天幕的锁链明晃晃出现在他视线中,红色蔓延百丈之远,只剩最后寸许距离便能彻底把锁身染红。 君兰辞瞳孔收缩,完全听不到嘉萝的声音,他连忙坐起身,催动仙法控制着光团没入锁链中。 白色光芒瞬间蔓延,将锁身上的红色覆盖。 最后一丝红色被覆盖掉后,锁链骤然消失。 压在君兰辞心头的大石终于被移走。 他成功了,成功阻止了移情锁移走嘉萝感情的可能。 他大笑起来,猛然抱住前倾着身子,准备查看他情况的嘉萝。 “阿萝,阿萝...” 君兰辞不断呼唤嘉萝的名字,声音热切又激动。 嘉萝顾不上问话,一遍又一遍回应他。 “我在,我在...” 两人抱了很久,久到嘉萝的身子都有些僵硬——她扭着身子被君兰辞抱着,这个姿势实在不好受。 嘉萝忍不住在君兰辞耳边道:“兰辞,你怎么了?” 君兰辞已经彻底清醒,他慢慢松开嘉萝,望着她担忧的目光,笑道:“我没事。” “骗人。”嘉萝低头擦去眼角泪水,声音闷闷的,鼻音很重,“你昏睡了一日一夜,大夫根本找不到原因,怎么可能没事。” 君兰辞捧起嘉萝的脸,让她直面着他。 “阿萝,你相信我吗?”他一字一句道。 嘉萝毫不犹豫,“我当然相信你。” “好。”君兰辞松开手,一瞬不瞬盯着嘉萝,“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可能会出乎你的意料,但你不必害怕,你只需要记住一点,那就是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我其实......” 君兰辞话还没有说完,一只又一只灵蝶忽然出现。 神栖仙人竟然连发十二道音讯,急召他回神栖山。 君兰辞面色微变,“阿萝,我有急事必须去处理,等我回来,我会把所有的真相都向你说明。” 嘉萝拉住君兰辞的衣袖,用哀伤的眼神望着他。 “你刚醒,又要去哪儿?” “阿萝,你信我,我忙完了事,一定会回来接你。”嘉萝的身世三言两语解释不清,神栖山那边又催得紧,君兰辞只想处理好一切琐事后,再和嘉萝坦白真相。 嘉萝抿着唇,哽咽道:“那你记得,一定要来接我。” 君兰辞错开嘉萝的视线,艰难地抽出自己的衣袖。 他跳下床,飞奔向屋外。 “我会一直等你。”嘉萝冲着门喊道。 飞身赶往神栖山的君兰辞听到嘉萝的声音,心中闷闷地发疼。 他压下心中强烈的不舍,来到神栖仙人洞府外。 他的脚刚踩到地面,整个洞府忽然散发强烈的光芒,无数金芒从地面涌出,蔓延向上,在半空中相汇,钩织成一张巨大的金网,把洞府所在的天地笼罩其中,也将他困住。 君兰辞蹙眉看向金网,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 “师尊。”他唤道。 四下寂静,无人应答。 君兰辞站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 头顶的金网越织越密,君兰辞尝试攻击金网,可他所有的招式都被金网吞噬,根本破不开金网的防御。 “兰辞,莫做无用功了。” 熟悉的声音让君兰辞攻击的动作一滞。 他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神栖仙人,凤眸中闪过迷茫。 “师尊此言何意?” “兰辞,你我师徒一场,我不忍伤你,你若主动死于我剑下,我便放过她,你觉得如何?”神栖仙人手指微动,一枚金色龙蛋忽然出现在半空。 看到龙蛋,君兰辞呼吸微窒。 他握紧双拳,指骨根根泛白。 “你究竟意欲何为?”他一字一句问道。 神栖仙人叹了口气。 “你一向聪慧,非要我把话挑明吗?” “请仙尊赐教。”君兰辞一瞬不瞬盯着神栖仙人,咬牙道。 “兰辞,你知道为了参破无情道,我花了多长时间吗?”神栖仙人不答反问,他没指望君兰辞回话,继续道:“三万两千五百年。” “为了修成大道,我花了整整三万两千五百年。” “这三万多年来,我看着同道中人一个个陷入情网,身受反噬,在痛苦中死去。” “我很怕,我怕成为下一个失败之人。所以我不能输,我一定要保证我能万无一失参破大道。” “为了这一日,我苦心孤诣,布局万年。” “徒儿,你就成全为师吧。” 神栖仙人说了很多,君兰辞听明白了。 打从一开始,他就是神栖仙人养的蛊。 师徒情亦是天道所认可的感情,亲手杀了他,神栖仙人便有可能悟道。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君兰辞忍不住呵呵笑出声。 笑他这些年识人不清,笑他早入罗网,却一无所知。 他失了一半神魂和力量,又遭受功法反噬,毫无反抗之力。 更不要说,神栖仙人还拿了嘉萝的肉身作为要挟他的筹码。 “为了杀我,仙尊真是煞费苦心。”君兰辞讽刺道。 神栖仙人面色未改,“你进步太快,快到我都觉得害怕,若不是你在人间动了情,自毁长城,我怕是杀不了你。” 君兰辞冷冷看他,“把她还给我。” 神栖仙人面色微怔,催动仙法将蛋送到君兰辞面前。 君兰辞小心翼翼抱住蛋,发现它没有损伤后,方松了口气。 他抬起头,目光冷然。 “想要我的命,仙尊最好亲自来取,我没有上赶着找死的习惯。” 第85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34 君兰辞走后,嘉萝立刻打开了实时影像。 看着面板中师徒反目的场面,嘉萝眸光微闪。 原小说中,因为君兰辞始终无情无心的缘故,神栖仙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诛杀君兰辞,师徒两人反目的情节很靠后。 正是因为神栖仙人的背叛,君兰辞的心彻底冷下来,抛弃了最后一丝微弱的感情,假意和上官秋月成婚,杀妻以证道,成功得到天道回应,修成无情道。 此前君兰辞两次拜见神栖仙人的对话嘉萝全部知晓,她虽然猜出神栖仙人很有可能会提前动手,但当这件事真正发生时,嘉萝心中不无唏嘘。 这群修无情道的都是疯子。 现在就看谁能疯过谁,谁能狠过谁。 面板中,君兰辞和神栖仙人已经动起手来。 两人都用剑,招招狠辣,剑光如虹,各色仙法将面板整个糊住。 爆爆出来凑热闹,摇着尾巴看向面板,发现什么都看不清后,冲着嘉萝道:“阿萝,谁能赢啊?” 嘉萝:“君兰辞。” 她对君兰辞很有信心,男主光环不是摆设。 嘉萝的话音刚落,面板屏幕迸发强烈的金芒。 余光散去后,君兰辞倒飞向地面,被神栖仙人用剑指着的画面,在屏幕上定格。 爆爆急得汪汪叫。 “君兰辞要输了!” 嘉萝很淡定,“别着急,继续看。” 爆爆这家伙不好好研读原小说,就让它着急上火一阵儿吧。 影像还在继续。 君兰辞倒在地上,全无反抗之力,神栖仙人的剑已经抵在他金丹处。 君兰辞无心,本体又是石头,所有力量都凝聚在金丹上,唯有破坏掉他的金丹,他才会彻底死亡。 眼见神栖仙人的剑已经没入君兰辞的身体,爆爆急得全身毛炸开。 “完蛋了。” 爆爆的哀嚎完全没有影响嘉萝,她声音平淡:“别急。” 爆爆很急,简直要化身尖叫狗,如果君兰辞死了,他会爆炸的! 它丧失挣扎的力气,四肢瘫开,趴在地上,等待自爆的到来。 面板又亮起刺眼的光,看起来很像爆炸的前兆。 爆爆闭上眼,面容很安详。 “啊啊啊!” 自面板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爆爆感同身受,哭出了声——君兰辞死完,该到它了。 爆爆等了很久,发觉自己的身体无事发生。 它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 透过狭窄的缝隙,爆爆看到了面板上的画面,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君兰辞仍然满身是血倒在地上,他的面色很平静,凤眸中一派冷意。 神栖仙人虽然站着,但他却神色惊慌,身子抖如筛子,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竟然在慢慢消失,他握着剑、刺向君兰辞的手臂已经变得透明。 “啊啊啊。”神栖仙人如方才一般发出痛苦的哀嚎,他想收回刺出去的剑,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不止于此,自他将剑刺入君兰辞金丹之后,他的力量便开始流逝,而他流失的力量则通过剑身传到了君兰辞身体里。 换言之,是君兰辞在吸收他的力量。 “你究竟是何种怪物?”神栖仙人目眦欲裂。 君兰辞勾起唇,声音不屑,“仙尊收我为徒之前,难道一点都不奇怪,何为我能在那么多高阶精怪的折辱下死里逃生?” 他慢慢站起身,鲜血将他全身染红,使他看起来宛如魔界从血水中诞生的血魔。 不,应该说他比血魔还要恐怖,血魔以吸食人血为生,而他,则会吞噬人的力量和全部生机。 “不是因为他们慈悲,而是因为他们都被我吞噬了。”君兰辞一字一句,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听到吞噬二字,神栖仙人瞳孔剧烈收缩。 “兰辞,为师错了,看在我教导你上万年的份儿上,你放过我吧。”神栖仙人忍不住求饶。 君兰辞冷笑出声。 这便是他一向敬重的师父,可笑啊,真是太可笑了! 君兰辞没有说话,暗暗加快了吞噬的速度。 神栖仙人的身体越发透明,他张着嘴,眼睛凸起,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青蛙。 轰的一声,神栖仙人化作一团血雾,彻底被君兰辞杀死,他的金丹则飞入君兰辞腹部,消失不见。 漫天金网随着神栖仙人的死亡灰飞烟灭,光重新照到了君兰辞身上。 神栖山大殿之上,属于神栖仙人的命灯忽然熄灭,守灯的弟子慌忙敲响丧钟,整个神栖山陷入混乱,无数弟子化作流光,往神栖仙人洞府赶来。 强行吸收神栖仙人金丹的君兰辞猛然吐出一口血,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化为了本体。 内里闪烁五彩光芒的黑色石头如一颗流星,穿过无尽云层,落回了他在人间的家,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嘉萝关掉实时影像,打开系统商城,手指轻点屏幕,兑换了自己的任务奖励。 【引雷针兑换成功。】 【温馨提示:由于该产品规格较低,需要使用者自行安装,请使用者珍爱生命,小心使用。】 嘉萝把引雷针甩给爆爆,“爆爆,你先研究一下它的使用方法,等我召唤你的时候,你立刻把引雷针插到移情锁上,记得速度一定要快。” 爆爆还没从自己不用爆炸的喜悦和君兰辞竟然这么厉害的惊讶中抽身,看到有东西飞过来,它下意识抬起前肢,接住引雷针。 啥?它没听错吧?阿萝竟然兑换了一根引雷针,还让它去安装? 爆爆忍不住目瞪狗呆 难道他这辈子逃不过被炸的命运? 比起被雷轰炸,自爆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了。 “安心,只要你速度够快,把针插进锁链缝隙后立刻回系统空间就会没事的。”嘉萝安抚爆爆,“我也想兑换更高级的设备,但一则能量币不够,二则这个世界的任务奖励还没用,如果这个世界不用就浪费了。” “加油,你就当提前做一次爆炸演习。”嘉萝说罢,迈开步子往屋外走。 爆爆望着嘉萝的身影,险些哭出来。 它以前怎么没发现阿萝还有说冷笑话的潜力。 看着爪子里握着的细细小小,周身泛着紫光的银针,爆爆一时不知该可怜自己,还是该可怜君兰辞。 要知道,君兰辞还有一半神魂附在移情锁上啊。 他还能跑回系统空间,君兰辞可跑不掉,注定要被雷劈的。 第86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35 嘉萝急忙跑出屋子。 只见院子中央有一大块地面下凹,周边全是迸溅而出的碎石。 君兰辞的本体正躺在凹陷的地面里,在他本体旁边,还有一颗金色的蛋。 君兰辞和神栖仙人斗法时,将嘉萝的蛋收回了纳戒,方才他带着纳戒穿过云层,纳戒受仙、人两界屏障挤压,彻底损毁,所幸龙蛋坚硬,完好无损随君兰辞一道落回人间。 嘉萝做出惊讶的神情,小心翼翼靠近黑色石头和金色龙蛋。 龙蛋始终闪着金芒,黑色石头表面时而闪过金光,时而浮现紫光等其他光芒,这些光芒时强时弱,看起来很不稳定。 “阿萝,你家没事吧?”石块掉入院子发出的声响惊动了旁边的邻居,有人出声询问。 嘉萝正准备回话,黑色石块忽然消失,所在的位置被一个人身替代。 待看清了那人的脸,嘉萝脚下踉跄,险些跌倒。 她捂着嘴,眼神惊恐而慌乱。 “阿萝,怎么不说话?”邻居还在问。 嘉萝颤抖着声音道:“没事,我不小心弄翻了水缸。” 邻居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嘉萝快步跑到院子中央,跪坐在地上,扶着君兰辞起身。 君兰辞半眯着眼,脸上、身上全是血,衣服被血水染红,散发着很重的腥味。 神栖仙人活了几万年,仙力、记忆都十分强大,君兰辞想彻底吞噬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吞噬之力听起来唬人,但也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只有当君兰辞陷入濒死境地,他的吞噬之能才会生效,使用过吞噬后,他会陷入很长的虚弱期,吞噬的对象越强,虚弱期就越长。 陷入虚弱期后,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杀死他。 找一个没有人的山头渡过虚弱期,消化神栖仙人的力量,是君兰辞最好的选择。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龙蛋回到人间,回到了嘉萝身边。 他想嘉萝了,很想很想。 神栖仙人的剑没入金丹后,他是真的快要死了。 和从前每一次面临死亡一样,他满心不甘、满心愤怒。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多了不舍。 他舍不得嘉萝。 他答应过她,要回来接她的。 他不想死。 所以他死里逃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管不顾回到嘉萝身边。 天上地下,三界之中,他唯一能信任的只有嘉萝。 他相信嘉萝不会害怕他现在的样子。 果然,他赌对了。 看着嘉萝眼底的担忧,君兰辞艰难抬起手,想替她擦一擦眼泪。 可他满手的血,定会弄脏她的脸。 君兰辞犹豫片刻,还是准备放下手。 不曾想,嘉萝竟然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脸侧。 “兰辞,你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君兰辞声音艰涩,喘着气道:“我没事。” “阿萝,你怕我吗?”他的声音很快再次响起,凤眸执拗地望着嘉萝。 他在她泛红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耳边是她坚定的声音。 “我不怕。” “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我只知道,你是我夫君,是我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啊。 君兰辞露出笑,歪倒在嘉萝怀中。 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形消失,化作本体,落在嘉萝腿上。 嘉萝呆呆看着腿上黝黑的石头,回过神后轻手轻脚将石头捧在掌心。 她一手握着石头,一手抱着龙蛋,回到了屋子,随后将石头和龙蛋放置在柔软的被面上,坐在床边,紧紧盯着它们。 龙蛋和方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石头则不再变换色彩,全身上下只有黑色一种颜色,那黑色格外浓稠,如深渊般让人不敢直视。 嘉萝克服石块给人带来的不舒服感,直勾勾看着它。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种情况下,她确实无力维持表情,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着疑似是君兰辞的石头。 她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直至夜幕再次来临。 不知过了多久,石块终于出现变化,重新变回了君兰辞。 “兰辞。”嘉萝第一时间唤他。 君兰辞恢复了点力气,坐起身后,将嘉萝揽进怀中。 “阿萝。”他同样唤她的名字。 嘉萝回抱住他,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对自己的依赖和珍视。 君兰辞化作本体消化神栖仙人金丹的时候,虽然不能说话,不能动,但却能感知到外界的情况,他知道嘉萝一直守在他身边,一步都没有离开。 哪怕知道他不是人,哪怕见到了他的本体,嘉萝仍然坚定地选择站在他身侧。 君兰辞想起了魇魔曾给嘉萝种下的噩梦,梦中即便他是魔,嘉萝也没放弃他。 无论他是人、是仙、还是魔,她都会站在他身边。 正如她所说,她只会嫁给他君兰辞。 她最爱的人是他。 君兰辞的心脏不断收缩。 他的心跳很快。 咚—— 咚—— 咚—— 心跳声大到在屋子里回响。 嘉萝仰起头看他,她的脸上有丝丝缕缕的血迹,是在他肩膀处蹭到的,以及之前贴着他脸时留下的。 她身上黑色的衣服也沾了很多他的血,洇出一个又一个深色团块。 君兰辞诡异地感到一阵满足。 嘉萝全身上下都是他留下的痕迹,他的血,他的气息。 她完完整整地属于他。 这样的念头,让君兰辞的心跳得更快。 咚咚声敲击着嘉萝和君兰辞的耳膜。 “兰辞,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嘉萝问道。 君兰辞点头,他想解释那是他的心跳。 话未出口,他的胸口忽然闪过一抹亮光。 一个散发着五彩光芒的透明石块从他身体里飞出,悬浮在他和嘉萝身体之间。 君兰辞眉心浮现出黑色石头图案。 嘉萝眉心也浮现出黑色石头图案。 两人一同低头盯着忽然出现的不明物体。 君兰辞凤眸微闪,这块石头他见过——在他黑暗压抑的梦中。 当时他觉得这块石头是不完整的,现在它似乎变得完整。 君兰辞还发现,除了颜色外,这块石头的形状和他的本体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这块石头对他产生了很强的吸引力。 就好像,他们原本是一体的。 第87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36 【君兰辞对您的好感度已达100,恭喜宿主完成攻略任务。】 【恭喜宿主完成超级隐藏任务——顽石真心。本世界任务全部完成后,您的能量点奖励将翻倍。】 在透明石块出现那一刻,嘉萝耳边响起系统提示音。 她飞快扫过隐藏任务的内容,面色微怔。 顽石真心,意思是说当君兰辞彻底爱上一个人后,他便会生出真心。 不是“伪心”,而是一颗完完整整、真正属于他的心。 嘉萝曾和爆爆说过要让君兰辞生出一颗心,但她说的一直是“伪心”。 正是以为掌握着炼化“伪心”的办法,她才对这个任务这般自信。 可她没想到,君兰辞竟然真的因爱长出了一颗真的心。 爆爆也惊住,跳出系统空间,神色紧张望着嘉萝。 君兰辞这般真心爱着嘉萝,它怕嘉萝会动摇。 无数任务者用血的教训印证了一个道理——对任务对象动心,十赌九输,轻则被统筹局除名,重则在小世界失爱丧命。 人心反复,情爱易变,现在君兰辞对嘉萝是真心的,可再过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他还能始终如一吗? 爆爆不想嘉萝来日后悔,落得惨淡收场的结局。 它汪汪叫了两声,唤道:“阿萝......” 话还没说完,爆爆听到了嘉萝的指示。 “准备动手。” 爆爆微怔,反应过来后叼起引雷针,往高空飞去。 越接近天幕,引雷针作用越大,它一定要把引雷针插进移情锁距离天空最近的位置,让它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汪汪,冲冲! 觉察到爆爆兴冲冲地离开,嘉萝出声把陷入沉思的君兰辞拉回现实。 “这是什么?” 君兰辞不确定道:“我也不知道。” 他伸出手,戳了戳石头表面。 石头忽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嗖得一下钻进君兰辞的胸膛。 君兰辞浑身一僵。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奇怪的变化,一阵阵暖流从心房处流向四肢百骸,体内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都变得无比亢奋。 就好像,他的身体终于等来了期待已久的东西。 心口处的灼热感越发强烈。 热意散去,他感受到了一阵强有力的心跳。 这种感觉和“伪心”带给他的感觉相似,却比那时更加强烈百倍。 君兰辞在一声又一声的心跳中明悟。 他有心了。 一颗从他身体里长出来,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心。 “阿萝,我有心了!” 他的声音满是亢奋,双手紧紧握住嘉萝的手臂。 他吻了吻嘉萝略带迷茫的眸。 这颗心,是因爱滋生的,没有嘉萝,就不会有这颗心的存在。 他爱嘉萝,君兰辞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阿萝,我爱你,我爱你。”他抱住嘉萝,在她耳边示爱。 很快,他听到了嘉萝的回答。 “我也爱你。” 君兰辞畅快极了。 因为吸收炼化了神栖仙人一部分的金丹,他控制住了无情道的反噬,只要不强行悟道,他便能保有曾经的实力,这股实力足够他在三界之内护住嘉萝。 他有了能守护嘉萝的实力,移情锁也得到了控制,不会再生效,阻碍他和嘉萝在一起的所有障碍都被扫除。 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如何能不畅快。 君兰辞耳边又响起嘉萝的声音。 “兰辞,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回道,嘴角绽放灿烂的笑容。 下一瞬,空中响起响起熟悉的锁链摇晃声。 本该消失的移情锁再次浮现,一圈一圈缠绕在嘉萝身上,锁的一端系在嘉萝手腕上,另一端通向天幕。 君兰辞脸上的笑僵住。 他用力闭上眼,再睁开。 移情锁还在。 他没看错。 君兰辞目眦欲裂。 这不可能! 他明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他伸出手拉扯嘉萝身上的锁链,将嘉萝吓得不轻。 “兰辞,你做什么?” 君兰辞低着头扯锁,没有说话。 扯不掉,不论他用再大的力气,使用再多仙法,移情锁始终牢牢缠在嘉萝身上,一动不动。 君兰辞抬起头,凤眸中满是血丝。 面前的嘉萝一无所知,还在问他怎么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移情锁的存在,不知道移情锁会把他们分开。 都是他的错,他错了。 君兰辞满心绝望,颤抖着声音唤她。 “阿萝。” “我在。” 嘉萝的声音被一阵雷响淹没。 漆黑的天幕因为方才那道惊雷忽然亮了一下,随后重归黑暗。 君兰辞第一时间觉出不对。 这道雷威力太大,根本不是人间雷电能有的程度,反而像是修士突破境界时才会出现的天雷。 似是在印证他的想法,天边再次炸开一道雷,将人间照得亮如白昼。 君兰辞侧目看去,只见整个天幕弥漫着滚滚惊雷,雷海翻涌,萦绕着紫色光芒。 真的是天雷,君兰辞惊疑不定,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直至一道手臂粗细的天雷轰然劈向悬在半空的移情锁。 移情锁剧烈摇晃,锁身的白色屏障出现裂痕。 君兰辞猛然吐出一口血。 白色屏障由他神魂所化,天雷劈那一下,几乎将他一半神魂劈碎。 于蚀骨疼痛中,君兰辞明白天雷为谁而来。 君兰辞想不明白天雷为何会出现,也没时间去想。 他只知道一点,一旦天雷劈碎了白色屏障,移情锁便会生效,他和嘉萝之间就完了。 他只有一个念头,那边是死都不能让天雷破除屏障。 他慌忙起身,想去外面探查情况。 衣袖却被人拉住。 君兰辞茫然回头,看到了嘉萝满是泪痕的脸以及她身上一圈又一圈的移情锁。 “兰辞,我害怕,你怎么了?” 君兰辞声音艰涩,“阿萝莫怕,我有点事要处理,很快就会回来。” 他俯身,吻住嘉萝的唇,嘴角的血迹将嘉萝的唇染红,凤眸中的泪落到嘉萝眼角。 在嘉萝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用长剑切下被她紧紧拽着的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向着雷海奔去。 阿萝,我也害怕,但我不能回头。 若我回头,我怕我们再无来日。 第88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37 整个桃花巷乃至桃花县的百姓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日。 漫天雷海翻滚,将漆黑的天幕映成紫色,白色雷电形如树枝,在半空中碎裂、蔓延、炸响。 如此场面,宛若天罚。 又是一声震天的雷响,每个人耳边都响起锁链晃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使他们头皮发麻、灵魂震颤。 天空和地面之间,忽然出现一根粗长的锁链,其身散发耀眼金光,但很快,这些金芒便被妖冶不祥的红色覆盖。 自锁链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有男子的声音,也有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女声居多。 锁链上好似附着许许多多无法挣脱的冤魂,他们用哭泣诉说自己的不甘怨愤。 锁身流出血泪,狂风吹过,将这些泪水吹散。 君兰辞悬浮在半空中,凤眸中一片血红,白金道袍已成血衣,鲜血从他身体每一寸肌肤流出,随后落向地面。 他绝望不甘地看着连通天地的锁链,脑子一片空白,疼痛和害怕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只知道一件事——他真的要失去阿萝了。 天雷乃自然伟力,再厉害的修士也无法与之对抗,更不要说移情锁上只附着了他一半的神魂。 他没拦住,被破了防。 破碎的神魂为了活下去,争先恐后往他身体里涌。 没了神魂守护,移情锁再度被红色覆盖。 他因为嘉萝喜欢上红色,如今却惧怕红色。 锁身上满目的红代表着嘉萝对他的爱,而他却因为自负无知,亲手舍弃了这份爱。 锁链上的血泪被风吹得四散,有一颗落到了君兰辞指尖。 无数画面在君兰辞脑海闪过,他看到了一个被移情的女子的一生。 画面中的女子真挚热烈地爱着自己亲自挑选的夫婿。 可她不知,她的夫婿一直另有所爱,娶她只是为了她宗主之女的身份。 她的夫君借她财势修成大能,为了成功摆脱她且不污损自己的名声,狠心给她系上移情锁,将她对他的感情移给了一只血魔。 女子为了血魔叛离宗门,拼死跨过仙、魔两界屏障,来到了那只血魔身边。 血魔将她视为补品、吃食,吸干了她的血。 女子倒在血泊中,不敢置信地看着血魔,想要一个答案,可她说不出话,只能在无尽痛苦中死去。 而在她咽气那一刻,她记起了所有被转换改变的感情,死不瞑目。 移情锁转移情爱,同样的,也保存了被移情对象的记忆,这些记忆在他们死后化成了一滴滴血泪,被收存在锁链之中。 那么多血泪,该有多少伤心人。 临死前,发现自己一生都被愚弄,她们又该有多伤心。 君兰辞到这一刻才真正认识到,移情锁有多么可怕,而他竟将这样可怕的东西使用在嘉萝身上。 典籍上不曾记载,被移情的人死前会记起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谁,会知道自己其实是被心爱之人移除了感情。 也是,他们都死了,怎么可能有机会将移情锁这一特性说出去。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君兰辞喃喃自语,凤眸流出泪水,泪水混合着鲜血,俨然成了一滴滴血泪。 狂风大作,大雨倾盆,无数血泪被冲散,哭泣声骤然停止,移情锁不再摇晃,向外辐射出百丈红光。 天地色变,尽是血红,人间宛如末日。 于无尽红光中,桃花巷所在的位置亮起金芒,一道嘹亮的龙吟响彻天地,身长数百米的金龙直冲云霄。 它在云海、雷海之间遨游,龙头昂扬,看起来神气极了。 金龙出现后,红光散去,移情锁不断缩小,化作流光,系在龙爪之上。 “阿萝。”君兰辞一眼认出嘉萝的本体,慌乱而急切地唤着她的名字。 金龙歪头看他一眼,比君兰辞身体还大的巨大龙目轻轻掠过他,里面没有一丝波澜,好似根本不认识他。 君兰辞目眦欲裂,全身僵住。 “阿萝。”他扯着嗓子高喊,运转仙力往金龙所在的方向飞去。 金龙以为他来者不善,冲他大吼,龙威散开,警示他不要靠近。 接收到嘉萝传递的信息,君兰辞心如刀割。 除了心脏处的抽疼外,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也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破碎的神魂在他身体里流窜,冲撞着他的五脏六腑。 理智告诉君兰辞他现在应该立刻停止催动仙力,尽快找一处洞天福地修补破碎的神魂。 可他不敢停,不愿停。 他一定要去到嘉萝身边,他不要和她分开。 金龙冲着君兰辞大吼,见他明显状态不对,却不要命地往她身边靠,龙目中浮现一丝迷茫。 它停止飞翔,留在原地等这奇怪的人近身。 可它没等到,奇怪的人飞到一半,忽然仙法溃散,直勾勾往地面落。 金龙大吼一声,甩着尾巴,头也不回往高空飞。 君兰辞不甘地扬着手,最后看了金龙一眼,它的身影在雷海间若隐若现,已经看不清了。 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见到嘉萝了。 真是不甘心啊。 最后一个念头被无尽黑暗吞噬,君兰辞化作本体,以极快的速度坠向地面。 金龙朝高处飞,石头往地面落。 他们注定难有交集。 雷海散去,嘉萝化作人身漂浮在云端。 自她身前,天幕裂开一道缝隙,从缝隙中垂下天阶,一直蜿蜒到她脚边。 龙蛋在神栖山灵泉蕴养下,有了破壳的迹象,君兰辞走后,嘉萝进入蛋中金龙身体,成功破壳。 原主在人间漂泊千年,世世不得善终,早就削弱了魔尊的诅咒。 神魂和肉体合一后,嘉萝凭借龙族强大的血脉天赋冲破了魔尊的诅咒,成功飞升。 这才有脚下天阶的出现。 原主当年是在君兰辞和天帝仙法催化下破的壳,不止损伤了天赋,还被偷偷摸摸藏在天宫,仿佛她是什么不可说的禁忌。 其他各族发现原主天资不足,大失所望后,也不再关注她。 嘉萝如今便要替她堂堂正正回到天界。 她踩在天阶上,一步步走向天界。 她每走一步,天空便会响起一声龙吟,无数灵鸟在天空盘旋高歌,迎接着她的回归。 第89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38 感知到金龙降世,仙界一阵躁动。 所有人都以为,龙族在千年前便已灭族,不曾想世上竟还有一条真龙。 天帝急吼吼赶往保存着炎烈真身的宫殿,待见到炎烈手腕上金光闪闪的细链后,忍不住放声大笑——移情锁生效后,会自动化为两条手链,分别系在被移情人和移情对象手腕上。 “成了!吾儿有救了。” 天帝兴奋过后,心中又有些不悦。 他本意是希望嘉萝能悄无声息地回来,乖乖成为替他儿子蕴养神魂的容器,不曾想,她回归时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 如此,之前的计划便行不通了。 为了他和虎族的声誉,嘉萝回归这件事决不能草草了之。 没过多久,仙界众人收到天帝口谕。 谕旨言称先天帝之女,三界最后一只真龙渡劫而归,特封其为“云螭帝姬”。三日后,天宫将为“云螭帝姬”举办册封庆典,望三界众仙前来仙宫赴宴。 一石激起千层浪,仙界各族如何议论暂且不提。 神栖山却是无心管这些俗事,自神栖仙人死后,神栖山一片愁云惨雾,在发现本该主持大局的大师兄同样杳无音信后,更是大乱。 好在真龙回归没多久,天门大开后,他们在人间感知到了大师兄的存在,立刻派人通过诛仙台去往人间,寻找君兰辞的下落。 最终,神栖山弟子在人间一处破败的院子找到了君兰辞的本体,将他带回了神栖山。 与此同时,天门处聚集了许许多多年轻仙君、仙子。他们都是来瞻仰三界最后一只真龙的风采。 传闻龙族乃三界最强种族,千年前为守护仙界全族战死,没想到他们一族竟还有一位遗孤,如何能不让人好奇。 众人翘首以盼,终于见到了在人、仙两界出尽风头、新鲜出炉的“云螭帝姬”。 她跨过最后一阶天阶,稳稳踩在云层之上。 众人屏住呼吸,静静端详着眼前尊贵美丽的女子。 她有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目光清澈如水,容貌艳丽,乌黑的长发垂落,蔓延至脚边。身着白金衣裙,腕间缠着一条细细长长的金链,眉心处镌刻着一个黑色石头图案。 整个人像旭日朝阳般耀眼,无愧金龙之名,强大又美丽。 她抬起手,腕间金链闪过红色光芒,红芒一路蔓延,往天宫内部而去。 这一变化使众仙君、仙子回过神。 “参见云螭帝姬。”一个人行过礼后,余下众人也跟着行礼。 可惜,云螭帝姬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他们眼睁睁看着帝姬追随红线而去,自他们身边掠过。 众人齐齐转身,目送她离去。 有人不忿,“真龙了不起?竟对我等这般视而不见。” “别胡说,她刚飞升,哪里知道自己是云螭帝姬。”有人反驳道。 “就是,飞升时最忌讳有人打扰,我们本来就不该在天门集合。” “那道红色光芒连接的方向是天宫,难道帝姬认识天宫的人?可她不是自小便被魔尊抽出神魂打落人间了吗?” ...... 众人叽叽喳喳议论着。 直到一个小仙子拔高声音道:“你们不好奇帝姬眉心处为何有一块石头图案吗?” 四下一片寂静,随后掀起更大的讨论声。 “对啊,帝姬是真龙,族群图腾不是龙身也该是龙鳞,怎么会是一块黑黢黢的石头?” “说不定这正是金龙一族的特殊之处?” ...... 这些小仙大多不到千岁,出生于大战后,从来没见过龙,说了半天也没找出答案。 “我怎么觉得帝姬眉心的图案和神玄仙君的本体很像。”还是方才那位小仙子的声音,只是她的声音很弱,听起来没什么底气。 热热闹闹的讨论声一下子停止。 小仙子的朋友猛然拉过她,将她藏在身后。 “你疯了!竟然敢编排那位?” 小仙子忙捂住嘴,不敢再说话。 因为那四个字,众仙齐齐打了个寒颤,做鸟兽散。 被他们重点讨论的嘉萝此时已经来到天宫门外。 一位笑呵呵的老婆婆上前迎她。 “帝姬安。” 老婆婆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嘉萝,显然是在对她说话。 嘉萝疑惑道:“帝姬?方才也有人这么叫,难道他们是在唤我?” 老婆婆笑着做出请的动作,“帝姬想必有很多疑惑,还请入天宫一叙,天帝正在等您,届时您便什么都明白了。” 嘉萝看着红芒延伸的方向和老婆婆手臂指着的方向,略略迟疑后,迈步往前走去。 她走进一座殿宇,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很威严的男子站在大殿中央,他的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 老婆婆已经不见,嘉萝眉心微蹙。 “云螭帝姬。”天帝露出一抹笑,“吾乃仙界之主,你可以唤吾陛下,当然,吾更希望你唤我父帝。” “父帝?”嘉萝眉头蹙得更紧。 “你随我来。”天帝转过身,往殿内走。 嘉萝跟在他身后。 走了百余步后,天帝停下步子,嘉萝也停下脚步。 她怔怔地看着红芒消失的地方,身子僵硬无比。 那是一个散发着寒气的冰棺,其上躺着一个男子,雾气弥漫,她看不到男子的脸,心却一阵阵抽疼,眼睛忍不住流出泪水。 她脚步踉跄,跌跌撞撞来到冰棺旁。 她的嘴唇翕动,说不出一句话。 天帝的声音在嘉萝耳边响起。 “他叫炎烈。” “是吾的儿子,也是你在人间的爱人。” “你本是先天帝之女,大战时,魔尊将你的神魂抽出投入人间,同年,吾儿亦在大战中神魂受损。” “为了救醒他,吾将他的神魂送到人间,希望他能再度飞升。” “吾没想到,他会和你相遇、相爱并且结为夫妻。和你相遇那一世,他是个石妖,因和你成婚,触怒天道,所以受到天罚,神魂更加虚弱,我不得已只能将他带回来。” 天帝把早就编好的说辞一一讲给嘉萝听。 这些都是君兰辞去往人间前,同他商量好的。 唯一的出入便是炎烈的石妖身份。 天帝没想到君兰辞竟然和嘉萝成了真的夫妻,他的视线紧紧凝在嘉萝眉心的石头图案上,眼中满是不悦。 他用和蔼的声音对满脸泪痕的嘉萝道:“你与炎烈尚无名分,眉心的图案还是不要示于人前为好。” 不等嘉萝同意,天帝随手一挥,将她眉心的图案封印。 第90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39 “不!” 感受到嘉萝和自己的联系被切断,正在接受治疗的君兰辞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君兰辞盘腿坐在莲花台上,睁着赤红的眼,眼底流出血泪,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吼,把身边为他输送仙法的师叔师伯吓了一跳。 君兰辞挣扎着起身,还没走出一步,他脚下一软,跌跪在地面。 “兰辞!” 众师叔师伯惊呼,强压着他坐回莲花台。 君兰辞不甘地闭上眼,再度化为本体。 师叔师伯们无奈叹气,齐齐向君兰辞输送仙法。 君兰辞再度醒来,已经是三日后。 经过治疗,他的情况得到稳定,破碎的神魂不再暴乱,蜷缩在心房处。 发觉自己能动后,君兰辞第一时间跳下床榻,夺门而出,将守在门外的弟子吓得不轻。 弟子们面面相觑,连忙去长老处汇报情况。 君兰辞御剑而行,目标直指天宫。 他有预感,嘉萝一定在天宫,天帝是不会放过她的。 天宫宫门处挂满红色绸缎,似有喜事发生。 君兰辞瞳孔微缩,心中升起不安,他拽住守门的仙兵,引得来往仙人瞩目。 君兰辞视若无睹,质问道:“天宫为何挂满红绸?” 仙兵声音打颤,“陛下给云螭帝姬举办盛宴,所以......” 君兰辞打断他的话:“云螭帝姬?她是谁?” 仙兵:“云螭帝姬是先天帝之女。” “她在哪儿?”君兰辞追问。 仙兵连连摇头,“属下不知。” 君兰辞松开他,直往天宫里闯。 守门的仙兵和来往的仙人都认识他,深知他的性子和实力,一时竟不敢阻拦。 此时天色还早,宴席还未开始,正是各族赴宴的时辰,来来往往的仙人瞧见君兰辞的身影,面上俱是震惊。 神栖山最近刚出了大事,已经说明不会出席此次宴席,便是派人赴宴,也不可能是君兰辞,这位从不肯沾染此等俗事。 别说一个龙族帝姬了,便是天帝的面子他也是不卖的。 再看他风尘仆仆,一脸病容,全无往日的仪态风姿,众仙不免将好奇的目光投到他身上。 只见他正在盘问一位仙侍。 “云螭帝姬何在?” 仙侍指向远处,“帝姬在太子殿下宫殿。” 君兰辞眉心紧皱,化作流光离去。 众仙一时不知该震惊君兰辞的失态,还是该震惊云螭帝姬竟然在太子宫殿这件事。 此事很快经由众人之口向各族内部传播。 君兰辞很快赶到炎烈殿宇外。 上次他踏足此地,还是为了和天帝商讨救治炎烈的办法,也是在这里,他提出了让嘉萝代替上官秋月为炎烈蕴养神魂。 他有今日,正应了“作茧自缚”四个字。 君兰辞露出讽刺的笑。 因为殿宇设有结界,所以无人看守,君兰辞破开结界,畅通无阻进入殿内。 他很快见到了伏在冰棺旁的嘉萝。 嘉萝亦看向了他。 她穿着赤红色衣裙,衣摆处绣着金龙鳞片,容颜依旧,明艳如初。 可她看向他的眼神却很陌生,好像他们从未相识过。 因为她的目光,君兰辞的脚在地上生了根,一步也迈不出去。 “你是谁?” 君兰辞听到嘉萝质问的声音,心脏泛起细密的疼痛。 他再也忍不住,快步向前,半跪在地上,伸出手将嘉萝抱住。 “阿萝。”他低声唤她的名字。 正欲挣扎的嘉萝听到君兰辞的声音,迟疑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她的话像一柄柄利剑直插进君兰辞的心脏。 “阿萝。”君兰辞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劲儿唤她的名字。 嘉萝眉心微蹙,伸手推他。 觉察到嘉萝的动作,君兰辞用力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你放手!”嘉萝拔高声音,“你究竟是谁?” 君兰辞陷入沉默。 阿萝问他是谁。 对啊,他是谁? 他多想告诉嘉萝“我是君兰辞,是你的夫君,是你最爱的人”。 可君兰辞知道,他不能说,嘉萝现在一心以为自己爱的人是炎烈,根本不认识他,也不记得他,他若把话说开,嘉萝不相信是一回事,恐怕还会以为他是疯子。 他也不能说自己和嘉萝在人间的经历,因为嘉萝以为那是她和炎烈一起经历的。 他还能说什么? 君兰辞满心迷茫。 “你到底是谁?”嘉萝又问了一遍,手下更加用力。 君兰辞顺势放开她,身子后仰,跌坐在地上,嘴角渗出鲜血。 嘉萝瞪大眼,惊慌道:“你...我不是故意的。” 她坐直身体,慢慢站起身,冲君兰辞伸出手。 君兰辞看着嘉萝的手,凤眸闪过笑意,嘉萝还和从前一样,心软、容易相信人。 他一示弱,她便忘了怒火,反对他生出愧疚。 这是他刚刚想到的办法,移情锁已经生效,他无力改变这一点。 若想一切回归原位,只能让嘉萝再次爱上他。 君兰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他必须试一试。 首先,便是要扭转因为方才的冲动给嘉萝留下的坏印象。 现在看来,他成功了。 君兰辞握住嘉萝的手,借她的力站起身。 “方才是我唐突,我曾效忠龙族,得知帝姬回归,喜不自胜,一时失态,还请帝姬谅解。”君兰辞朝嘉萝躬身行礼。 听他这般说,嘉萝脸上亦有动容,抬高双手托住君兰辞的手臂。 “原来如此。”她用力托起君兰辞的手臂。 君兰辞的注意力却被嘉萝右手手腕上细长的金链夺走。 就是这根锁链,害他和阿萝见面不识。 “仙君?仙君?”觉察到衣袖被人用力扯着,君兰辞从愤恨中抽身。 视线中,嘉萝正面带疑惑地望着他。 “帝姬见谅,我此前受了重伤,方才耳鸣,未能听清帝姬说话。”他道。 “没事。”嘉萝摇了摇头,“我就是想问问仙君叫什么名字。” 君兰辞抬眸看向嘉萝,一字一句道:“我名君兰辞。” “君兰辞。”嘉萝重复了一遍。 她笑道:“很好听。” 君兰辞垂下眸,掩去里面的失落。 阿萝果真不记得他了。 第91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40 “仙君能给我讲讲我父亲的事吗?”嘉萝看向君兰辞。 君兰辞点头,“自然可以。” “我父亲......” 嘉萝只说了三个字,宫殿深处忽然响起一阵钟声,打断了她的话。 钟声停止后,她用歉疚的目光看向君兰辞。 “仙君,真是对不住了,我还有事要忙,我们改日再聊吧。” 君兰辞站在原地未动,“帝姬有何事?我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嘉萝沉吟片刻,道:“并非要紧的事,仙君还是请回吧。” 君兰辞不再坚持,“好,帝姬若有需要,我随时供您驱使。” “多谢。”嘉萝道。 君兰辞深深看了嘉萝一眼,在她的注视下走出大殿。 觉察到嘉萝收回视线,君兰辞去而复返,隐匿神魂绕回了大殿。 刚靠近冰棺,嘉萝的目光猛然落到他所在的位置。 君兰辞呼吸一窒。 他没料到嘉萝飞升后洞察力竟这样敏锐,只得催动仙法加大隐身力度,同时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嘉萝只盯着他看了会儿,很快收回视线,看样子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君兰辞松了口气,越发好奇嘉萝接下来要忙何事,竟让她如此警觉。 视线中,嘉萝走到冰棺旁,缓缓坐下。 她的目光紧紧落在炎烈身上,伸手摸了摸炎烈的脸,轻声道:“炎烈,你何时能醒来?我想你了。” 她的眼神那样哀伤,周身萦绕着寂寥孤寂的气息,全无往日的快乐无忧,是君兰辞从未见过的样子。 她摸着炎烈,用温柔的语气和炎烈说话,这些话本该说与他听,他才是嘉萝最珍视的人啊。 可他连嫉妒都不敢,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比起他承受的痛苦,始终被蒙在鼓里的嘉萝才最无辜。 君兰辞想象了一下,若嘉萝陷入昏迷,生死不知,他大抵会生不如死。 想来嘉萝此时便是如此感受。 君兰辞只觉心如刀割,他真的错了。 他痛恨曾经的自己,也心疼嘉萝因他受此折磨,悔愧无极。 他本以为此时的心痛已到极致,却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会让他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 原来世上没有最痛,只有更痛。 只见嘉萝松开摸着炎烈脸庞的手,一把匕首凭空出现,被她握在手中。 君兰辞眼中闪过惊恐,他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 而这件可怕的事正发生在他眼前——嘉萝举着刀,正要往心口刺。 君兰辞心神俱裂,流转的仙法陷入凝滞。 嘉萝猛然看向他所在的方向,手腕翻转,本该刺向她心口的匕首僵硬地调转方向,直刺向君兰辞。 君兰辞被迫现身。 嘉萝站起身,用冰冷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是你。” “你想做什么?” 君兰辞堪堪躲过匕首,苦笑一声。 “我没有恶意,只是有点担心帝姬,所以才偷偷溜了进来。” “担心我?”嘉萝冷笑,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我知帝姬不肯相信,但我所说句句真心,若非看到帝姬欲伤己身,我也不会失态以致暴露踪迹。” “万望帝姬保重身子,爱惜自己。” 君兰辞直勾勾盯着嘉萝,凤眸满是真诚。 嘉萝面色微缓,“我有分寸,至于仙君所说是真是假,时间自会证明。” “还请仙君立刻离开。”她下了逐客令。 君兰辞不愿就此离开,“取心头血对帝姬损伤极大,还请帝姬三思。”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嘉萝蹙眉。 “太子的情况我略知一二,结合帝姬的举动,真相不难猜出。”君兰辞回答。 “看来你在仙界地位不凡。”嘉萝微微勾唇,继续道:“炎烈乃天宫太子,身份贵重,他的安危关乎仙界安宁和平定。你乃仙界重臣,为何要劝我,阻我救他?” 君兰辞微怔,“我……我只是担心帝姬安危。” “你究竟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不愿炎烈醒来?”嘉萝冷声质问。 她在守护炎烈,努力为炎烈扫除隐患。 意识到这点,君兰辞的心一片麻木。 “帝姬误会了,据我所知,世上并非只有帝姬一个至阴之体,我劝帝姬三思,并不是要阻止您救太子,只是希望您先不要着急伤害自己。”君兰辞斟酌着用词,解释道。 “你说的另一个至阴之体是凤族公主吧?”嘉萝问。 君兰辞没想到她竟知晓上官秋月的存在,愣神后很快道:“正是。” “既是如此,仙君不必费心了。我知晓秋月仙子并不肯用心头血蕴养炎烈的神魂。凤族看重公主,若动她,则仙界必有祸事,炎烈还在昏睡着,我必须替他守好仙界。这件事,只能我来做,也只有我来做,我才能放心,交给其他任何人,我都放心不下。”嘉萝道。 她的话堵住了君兰辞所有说辞,让他哑口无言。 凤族看重上官秋月,你焉知自己没有人看重?我亦能为你对抗凤族、虎族。 君兰辞在心中大喊,却不敢发出声音。 他不能说,他没有立场说。 说了只会把嘉萝越推越远。 君兰辞拼命压制着快要崩断的理智,语气艰涩,“我有一法,可缓解帝姬痛苦,帝姬便留我在身边,襄助你吧。” 他见嘉萝面色迟疑,补充道:“听闻今日是帝姬册封庆典,若帝姬因取血损伤身体,误了庆典,岂非不妙?” 君兰辞句句在理,全然为嘉萝考虑,嘉萝对他的怀疑打消大半,沉吟片刻后到底同意了他的请求。 “有劳。” 嘉萝说罢,重新坐到冰棺上,变幻出匕首。 君兰辞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 眼见她举着刀划开心口处的肌肤,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被狠狠刺了一刀。 那颗因她而生的心正在流血,正在哭泣。无尽的痛苦在他身体里游走,比神魂破碎时还要疼。他的脸色变得极为惨白。 君兰辞麻木地催动仙法,为嘉萝止痛。 鲜血染红了嘉萝身前的衣服,一滴一滴血流进翠绿色碗中,不多时,整只碗被血水装满。 君兰辞痛苦地闭上眼。 阿萝,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92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41 嘉萝举起碗,将里面的血水倒在冰棺表面。 鲜红的血水以极快的速度渗透冰层,将整个冰棺染红,如同寒玉的冰棺变成血玉。 嘉萝站在冰棺旁,红衣猎猎,她的面色很苍白,嘴角却露出一抹笑。 她弯下腰,抚摸炎烈的侧脸。 炎烈也穿着红衣,置身于一片血红之间。 满目的红仿佛无尽炼狱,叫嚣着把嘉萝吞噬其中。 而她心甘情愿,俯身投入炼狱,甚至想亲吻炎烈的眉心。 君兰辞下意识伸出手握住嘉萝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 嘉萝转头看他,眉心紧紧蹙起。 “帝姬感觉如何?”君兰辞没有松手,面不改色道。 嘉萝只得直起身子,用力抽回手臂。 “比之前好多了,多谢仙君相助。” 君兰辞面色微变,“帝姬此前取过很多次血?” “加上今日,一共三次。”嘉萝道。 君兰辞心中大恨。 上官秋月在时,每半月才取一次血,天帝竟然让嘉萝一日取一次血,不过是欺负嘉萝无人相护罢了。 君兰辞恨不得立刻冲到天帝跟前,同他理论。 “药王断言,每半月取一次心头血蕴养太子神魂即可。”君兰辞压下怒火,低声道,希望能让嘉萝发现天帝虚伪的真面目。 “这件事我知道,但我担心炎烈的神魂不稳,每日蕴养一次到底更放心些。”嘉萝不以为意。 君兰辞头晕目眩,险些没站稳。 嘉萝竟然自请每日取血蕴养炎烈神魂,她怎么这么傻?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 面前的嘉萝已经转过身,重新注视着炎烈。 她看得那样认真,连一丝视线也没分给他,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君兰辞站在嘉萝身后,陪她等到冰棺上的血红褪去。 眼见冰棺将血水吸收干净,嘉萝方转过身。 “庆典快要开始,想来父帝也快入席,仙君随我一道赴宴吧,免得误了时辰。”嘉萝看向君兰辞。 君兰辞耳边轰然炸开惊雷。 “父帝?”他哑着声音道。 先天帝已死,嘉萝这声父帝绝不可能是在叫先天帝。 君兰辞想到某种可能,全身血液倒流,彻骨的寒冷席卷他的身体。 他死死盯着嘉萝,不断在心中哀求,希望嘉萝口中的父帝是在唤先天帝,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仍然这样渴求着。 可惜,他注定无法如愿。 “今日庆典,父帝会向仙界各族宣布我和炎烈的婚约,如此,我便不瞒着仙君了。” 嘉萝的话给君兰辞判了死刑,彻底掐灭了他的希望。 阿萝是他的妻,怎么能嫁给别人? 君兰辞脑子里最后一根理智之弦崩断,猛然拉住准备从他身边走过的嘉萝。 嘉萝质问:“你做什么?” 君兰辞一字一句道:“别嫁给他” “你不能嫁给他。” 他的语气半命令,半哀求。 嘉萝气笑,冷下声音:“凭什么?你站在何种立场同我这样说话?” 君兰辞没有说话。 “不可理喻。”嘉萝用力抽回手,却被君兰辞再一次拽住衣袖。 “别嫁给他。”君兰辞近乎哀求道,固执地捏着嘉萝的衣袖,好似在拼命捉住自己仅有的东西。 他红着眼,凤眸里满是血丝,眼底似有水光。 嘉萝怔然。 “为何?”她没有抽回衣袖,想听听君兰辞的理由。 君兰辞说不出话,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他把自己的立场和理由弄丢了,彻底失去了合情合理留在嘉萝身边的可能。 “我……” 嘉萝等了半天,只等来这么一个字,终于失去耐心,变出匕首割断了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去。 君兰辞抓着被嘉萝割断的、不要的衣袖,茫然抬起头。 眼见嘉萝的身影快要消失,他忽然拔高声音喊道:“那你呢?为何非要嫁他?” 嘉萝脚步微顿,回头看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我爱他,他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君兰辞脚下踉跄,身子狠狠晃动,他喃喃重复了一句,随后大笑出声,状若疯癫。 嘉萝拧紧眉,静静注视着他,见他仍在大笑,转过身不再看他,继续往前走。 “你爱他?” “你爱他!” “若他永远都醒不过来呢?你还要嫁给他?还爱他吗?” 嘉萝刚跨过大殿门槛,身后响起君兰辞歇斯底里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冷声道:“会。” 说罢,她化作流光,消失在君兰辞眼前。 君兰辞呵呵笑出声,面容狰狞而癫狂,笑到最后他连腰都直不起来,跌坐在地上。 整座宫殿响彻他绝望的笑声。 嘉萝竟是这样爱着他。 他该高兴的,为什么要哭? 君兰辞擦掉眼角滑落的泪水,仰倒在地面上,继续放声大笑。 他的喉咙发出笑声,眼睛却在流泪。 嘉萝的话和坚决的态度明明白白告诉他一件事——想让嘉萝再次爱上他,根本是痴人说梦。 他早该清楚嘉萝有多爱他,不是吗? 他曾经那样自信嘉萝会永远爱他,如今又哪里来的脸觉得能让嘉萝移情别恋? 他做不到的。 除非炎烈死了! 除非炎烈死了,不然嘉萝不可能回到他身边。 君兰辞止了笑声,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往冰棺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召出佩剑,剑尖对准躺在冰棺之上的炎烈。 他只往前刺出寸许距离,剑身忽然受到阻碍,冰棺闪耀着金芒,一条和人身体差不多大的金龙盘旋在高空,冲着他口吐龙炎。 那是嘉萝的部分神魂。 她竟然不惜伤害自己,分离出部分神魂守在炎烈身边。 金龙此时只是现身警告,若他继续动手,真正威胁到炎烈的性命,嘉萝一定能感知到炎烈有危险,届时她必定会怀疑到他身上。 君兰辞到底不愿直面嘉萝的怒火和怨恨,不甘地放下佩剑。 感知到危险散去,金龙大吼一声,甩着龙尾消失,化作金光没入冰棺之中。 君兰辞死死盯着炎烈的脸,凤眸中是化不开的冰冷和沉沉杀意。 总有一日,他会杀了炎烈! 杀了这个夺走他妻子的人。 阿萝只能是他的,谁敢从他身边抢走阿萝,他就要谁的命。 第93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42 君兰辞赶到大殿时,庆典刚刚开始。 天帝天后坐在上首。 嘉萝坐在他们左手边第一个位置。 发觉君兰辞的身影,满殿人都望向他。 除了嘉萝。 她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低下头饮茶,似是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君兰辞忍住心痛,一步一步走进大殿。 原本坐在右手边第一个位置的仙君起身给他让座。 君兰辞坐下后,正好和嘉萝面对着面。 他垂下目光,没有看嘉萝。 天帝的视线在嘉萝和君兰辞身上逡巡,笑道:“神玄竟也来了,当真是稀客。” 君兰辞:“陛下说笑了,帝姬回归是仙界大喜之事,我神栖山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他说着,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嘉萝身上。 嘉萝再不能对他视而不见,举起酒杯,道:“多谢仙君赏光。” 大殿陷入寂静,众仙望着嘉萝,都替她捏了把冷汗。 神玄仙君怕是不会与她共饮,帝姬注定颜面尽失。 不曾想君兰辞竟然拿起桌面上的酒杯,仰头将酒饮尽。 众仙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君兰辞,心中对方才听到的传言有了一些考量,只觉传闻未必空穴来风。 天帝目光一沉。 嘉萝对大殿内众人各异的心思不甚明了,她亦将杯中酒饮尽,随后垂下眸,不和君兰辞对视。 君兰辞放下酒杯,同样垂下眸。 众仙收回探究的目光,场面再度热闹起来。 酒至酣时,天帝命人拿来一个托盘,上面覆盖着红绸,让人看不清里面盛放着何物。 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上首处。 天帝大笑一声,揭开红绸。 只见托盘中放置着一颗巨大牙齿,牙齿色白如雪,表面流转着红色暗芒,浑身散发着极强的威压,不时逸散出丝丝缕缕仙力,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此乃吾族先祖遗物,是我虎族的至宝。今日吾以此至宝为聘,为吾儿求娶云螭帝姬,不知帝姬意下如何?” 天帝一言,使得整座大殿陷入寂静。 天帝只有一子,于千年前神魂受损,陷入昏迷,至今未醒,着实不是好的归宿。 更不要说,太子炎烈曾和凤族公主定下婚约,虽然前段时间两人解除了婚约,可这么快就为太子另聘新妇,着实不像话。 等太子殿下醒后再定婚约也不迟啊。 太子不醒,太子妃的名头也就听着好听,可没人愿意当,若不是凤族理亏,当年太子和凤族公主的婚约也定不下来。 殿上众人心思各异,眼见嘉萝来到大殿中央跪下,都等着看云螭帝姬拒婚触怒天帝的场面。 “多谢陛下爱重,云螭愿与太子殿下成婚。” 嘉萝的声音在大殿回响。 她跪在地面,脊背挺直,众人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和背影,但从她的语气和脸上的笑来看,她并无半分不愿,反而很欢喜。 嫁给险些为旁的女子丧命,不知何年何月能醒的男子,帝姬竟然很高兴? 大家俱摸不着头脑,目光惊疑不定看着嘉萝。 嘉萝此时已经站起身。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金色鳞片,“这是我的逆鳞,我愿以此为信物,赠予太子殿下。” 众仙哗然。 天帝眼底亦掀起波澜。 君兰辞的目光死死落在嘉萝身上,落在她手中的鳞片上。隐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指骨根根泛白。 龙之逆鳞,亦是龙之死穴,将逆鳞交给炎烈,不啻于把自己的性命悉数托付给炎烈,向他许下生死盟誓。 阿萝竟这样不给自己留余地。 竟这样爱着他。 越是知晓嘉萝爱他,越是感受到她对他毫无保留的爱,君兰辞的心便越痛。 他多希望嘉萝没那么爱他,那样他便不会这么绝望。 他现在已经不奢求能让嘉萝移情别恋,重新爱上他。 他只怕,纵然炎烈身死,嘉萝还是会坚持为炎烈守节,不会选择他。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他好像走到了死路,连一点退路都没有。 可悲的是,正是嘉萝对他毫无保留的爱和他的自负无情,将他自己逼到了死路。 他不甘心啊。 明明他才是嘉萝真正爱的人。 君兰辞心神愈发不稳,眉心处不断闪烁黑色石头图案,自他周身翻涌着一道道冷风,席卷整个大殿。 众仙很快把惊悚的目光投向君兰辞。 今日他们真是长见识了。 先是天帝厚脸皮为昏迷不醒的儿子求娶刚飞升不久的帝姬,疑似欺负人家不知晓仙界情况。 再是云螭帝姬交出逆鳞,心甘情愿嫁给尚在昏迷的太子,似是神志不清。 眼下神玄仙君又忽然发疯,在大殿之上溢散仙力,看起来像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好嘛,这些站在仙界之巅,掌握他们生死的掌权者一个个都跟疯了一样。 众仙如何不惊。 君兰辞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他勉强压制住暴涌的仙力,站起身含笑看向嘉萝。 “恭喜帝姬与太子喜结良缘。” 嘉萝蹙眉看他,良久方道:“多谢神玄仙君,来日喜宴还请仙君赏光前来。” 君兰辞竟冲她露出一抹笑,“自然,本君一定会赴宴。” 他说罢,复坐回原位,不再说话,眉目平静如雪,看起来正常得不像话,好似方才仙力溢散的不是他。 天帝眼中闪过失望,目光时不时落在君兰辞身上。 可惜,直到庆典结束,君兰辞的仙力再没出任何意外。 目送嘉萝离去后,君兰辞化作流光,极速飞往神栖山。 神栖山弟子大半都出去寻找君兰辞,他的寝殿此时无人看管。 君兰辞一路跌跌撞撞,狼狈地跑向床榻。 他的周身弥漫着仙力,破碎的神魂冲出心房,在他身体里流窜。 无情道的反噬又来了。 他盘腿坐在床榻,继续吸收之前没有消化完的神栖仙人的金丹之力。 眉心处黑色石头不断闪现,牵引着他心房里的透明石头一起抽动。 经历过不亚于重塑筋脉的漫长痛苦,君兰辞身上的气息终于平复,他睁开眼,身上气势比曾经更上一层楼。 神栖山子弟受到感应,纷纷看向君兰辞所在的地方。 大师兄他……好似参破大道了。 第94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43 神栖山上空聚集起浓郁的仙力,引来天地共鸣。 仙界所有人都望向神栖山所在之处。 只见高耸入云的山头萦绕着白色仙力,仙力盘旋向上,不断向外扩散、蔓延,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如此浓郁的仙力,比神栖仙人和天帝身上的仙力都强,神栖山众人都以为君兰辞悟道成功,不由陷入狂喜。 神栖仙人陨落后,神栖山失去守护人,元气大伤。 而杀害他的凶手一直追踪不到,弟子们这几日情绪都很低落,如今君兰辞“悟道”成功,他们如何能不欣喜? 长老、弟子都赶至君兰辞寝殿。 君兰辞推开门,长发垂至地面,眉心镌刻着石头图案,凤眸隐隐闪烁着五芒星图案,周身溢散着强大仙力。 “兰辞,好啊,好啊。”大长老语气欣慰。 被众人簇拥着的君兰辞沉默未语。 众人被喜悦冲昏头脑,一时没有觉察到君兰辞眼底不时闪过的黑色暗芒。 君兰辞根本没有悟道,因将神栖仙人的金丹全部炼化,他压制住了无情道的第三次反噬,甚至突破了一个小境界,仙力比从前的神栖仙人和天帝还要强大,越发深不可测,让人看不透深浅。 无情道从没有人参破,众人见状便以为君兰辞成功悟道。 君兰辞也不解释,言说自己要闭关巩固修为,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有关君兰辞悟道的消息顷刻传遍整个仙界。 仙界这几日当真热闹,先有龙族公主成功飞升,再是太子与龙族公主定亲,眼下神玄仙君又参破大道。 这几件事,涉及凤族、虎族、神栖山几大势力,还有龙族这个仙界传说,让整个仙界的格局都有所改变。 各族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纷纷下令约束族中子弟,命令他们这段时间绝不可任意妄为。 活跃在众人口舌之间的君兰辞并没有闭关,他通过搜神术找到了上官秋月在人间的所在,亲自去往人间,神不知鬼不觉将上官秋月的神魂捉回,困在镇魂塔中。 直至上官秋月被君兰辞带回仙界,凤族都没有发现自家公主的神魂已经神秘失踪。 君兰辞的悟道,使神栖山热闹了几日,但他多日不露面,仙界众人的目光又被云螭帝姬和太子的喜宴吸引。 虽说婚礼举办得很突然,但这场婚事仍然是天宫千年来第一件大喜事。 且有传言称云螭帝姬与太子殿下的神魂在人间相知相爱,太子为护帝姬,原本快要修复的神魂再次破碎,帝姬也因对太子的爱,突破了魔尊的诅咒,成功飞升。 这便解释了帝姬为何心甘情愿嫁给太子,一些心软的仙子还因他们的凄美爱情落下眼泪。 各族纷纷赴宴,连一些隐世的大能也为此事出关。天宫一时间热闹非凡。 嘉萝坐于梳妆台前,静静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面色有些恍惚。 身后的仙侍觉察到嘉萝的失神,上前一步道:“太子妃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并没有。”嘉萝回过神,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起与殿下在人间成婚的场景。” 仙侍微怔,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伺候太子妃多日,她自然知晓太子妃与太子在人间相爱的事,但她并不知悉其中内情。 眼见太子妃神伤,仙侍眼中闪过不忍。 连和嘉萝认识不过几日的仙侍都如此,透过水幕观察嘉萝情况的君兰辞更是心如刀绞。 嘉萝身上的喜服由火焰鸟羽毛编制而成,色艳如血,无光亦能折射出淡金色光芒,看起来高贵神秘,比他们在人间成婚时所穿的喜服华贵许多。 君兰辞心中多有悔恨——当日与嘉萝成婚时到底仓促,没能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 现如今,天帝为了将嘉萝更快更彻底地绑在炎烈身边,虽大办了婚礼,但成亲的日子选得同样很随意,所求不过一个“快”字。 想到人间有关“成婚吉日”的说法,君兰辞凤眸闪过冷意。 若他和嘉萝因没有选择吉日,以致姻缘无法延续,不得圆满,那么天帝也别想如愿。 君兰辞的身影忽然在洞府内消失。 与此同时,嘉萝所在的宫殿掀起一阵狂风,众仙侍无端陷入昏迷,嘉萝只来得及回过头,整个人跌入一双幽深的凤眸中,那双凤眸闪过五芒星图案后,她便什么都瞧不清了。 君兰辞的身形完全显现,接住了昏迷的嘉萝。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嘉萝的脸庞,眼中满是庆幸和眷恋。 “阿萝,我好想你。” 他压低声音道,似是害怕声音太大会吵醒嘉萝。 可惜,他虽然小心,但门外传来的惊呼声和嘈杂的脚步声,却不会顾及嘉萝尚在昏迷之中。 君兰辞眼中的柔情消退,化为沉沉杀意。 他挥了挥衣袖,召来镇魂塔,放出上官秋月的神魂。 做完这些,君兰辞抱起嘉萝,以极快的速度离开宫殿。 仙兵们推开殿门,所见便是一地狼藉——仙侍们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凤族秋月仙子的神魂漂浮在大殿半空,最可怕的是,整座宫殿根本寻不到太子妃的踪迹。 太子妃被人掳走的消息迅速席卷宴席,消息一道道往上传,最终传到了天帝耳中。 天帝怒不可遏,摔碎手中酒杯,目光落到神栖山所在的方向。 如果现场没有上官秋月的神魂,天帝还不会如此笃定是君兰辞动的手。 他送来上官秋月的神魂,便是想用上官秋月交换嘉萝。 可笑,君兰辞以为参破了大道,便可以为所欲为,将虎族的颜面踩在脚下? 真是不知死活。 天帝一面命仙兵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一面秘密传唤凤族族长前来大殿。 凤族族长见到爱女神魂,气得面皮涨红。 天帝沉声道:“定是君兰辞做的,他让你我两族颜面扫地,此事决不能姑息。” 为了得到凤族族长的支持,与他一道讨伐君兰辞,天帝将移情锁之事和盘托出。 凤族族长沉默良久,仍然不肯松口和虎族一起对抗君兰辞。 一则君兰辞悟道后实力深不可测,二则他也怕凤族成为天帝和君兰辞斗法的牺牲品。 见凤族族长如此,天帝虽然恼恨,到底没有失去理智出兵神栖山。 第95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44 神栖山深处一座洞府中。 君兰辞轻手轻脚把嘉萝放到床榻上。 仔细看,能发现这处洞府的陈设和他们在人间的住所一模一样。 君兰辞特意把洞府打造成如此模样,希冀能让嘉萝记起他。 他守在床榻边,凤眸一瞬不瞬落在嘉萝脸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见过嘉萝了。 上次一别,到如今已经有半个月。这半个月,他日思夜想,盼着能再次见到嘉萝。 如今再见到她,他既高兴,又忍不住害怕。 他怕嘉萝会怪他,会恨他。 这其实不是可能,而是必然。 他在新婚之日把嘉萝掳走,嘉萝不可能不恨他。 可哪怕嘉萝恨他,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嘉萝嫁给炎烈。 如果嘉萝真的嫁给炎烈,他会疯的,他一定会疯的。 君兰辞眉心的石头图案不断闪烁,眼底浮现丝丝缕缕的黑气,身上的仙力被黑暗侵蚀,黑色气流与白色气流交缠,自他身体不断向外溢散。 这副样子,俨然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君兰辞双手结印,强行压下身体内部翻涌的气流,嘴角控制不住流出一丝血迹。 和外人以为他已经悟道,实力大大增强不同,君兰辞很清楚,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虽然炼化了神栖仙人的金丹,借此压制住无情道的反噬,但反噬无时无刻不在增强。 之所以没有否认仙界众人有关他悟道的猜测,也是为了震慑虎族和凤族。 他在饱受金丹破碎之苦的同时,更是有走火入魔之兆。 他的心魔便是嘉萝。 若再见不到嘉萝,他不止会疯,更会堕入魔道。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牢牢把嘉萝困在身边。 她是他的,谁都抢不走。 “阿萝。”君兰辞痴痴唤了嘉萝一声,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凤眸中的泪水滑落,滴在嘉萝睁开的眼睛里。 嘉萝怔怔看着身前放大的君兰辞的脸,回过神后猛然推开他。 毫无防备之下,君兰辞被推得踉跄后退。 他跌坐在床尾,泛红含泪的眸紧紧落在嘉萝身上。 嘉萝拧着眉看他,像看一个疯子。 君兰辞不由苦笑,回到仙界后,嘉萝总喜欢皱眉。 不对,应该是见了他后,嘉萝总会皱眉。 曾几何时,嘉萝见他时,从来都是笑着的。 她的笑很美,可他已经太久没见过。 “你究竟想做什么?”嘉萝拔高声音质问。 对面的君兰辞穿着大红喜服,喜服样式和她身上的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嫁的人是他。 嘉萝惊怒交加,看向君兰辞的眼神冷得不像话。 “阿萝,你当真忘了我吗?”君兰辞凤眸闪过哀痛,他无法接受嘉萝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自我回归仙界,仙君所作所为我实难相忘。”嘉萝声音讽刺道。 君兰辞自嘲一笑,“你忘了也没事,我可以把我们之间的往事说与你听。” “你看看这个房间,觉不觉得很熟悉?这里和我们在人间的家一模一样,是我一点一点布置的。” “若非去人间必须过诛仙台,我已经带你回我们的家了。” 君兰辞紧紧盯着嘉萝的眼,发现她仍然防备地看着他,心中虽失望,但还是继续说着。 “我去到凡间历练,不幸受伤,你救了重伤濒死的我,我为报恩,求娶于你,你同意了我的请求。” “为了举办婚礼,你带我去拜会了李夫人,李夫人很热情,答应帮我们操办婚礼。” “从李夫人家走出来后,你和我去买了喜服。” “三日后,我们成婚,那日真的很热闹,整个桃花巷的邻居都来参加喜宴,祝贺你我新婚之喜。” “你难得规矩,端端正正坐在喜房等我回去。你嘲笑我紧张得忘了婚礼流程,但其实你自己才真的忘了个干净。” “你把什么都忘了,唯独没有忘记入洞房,还说要教我怎么入洞房......” “停。”嘉萝打断了君兰辞的话。 “神玄仙君,我不管你从哪里听说了我和炎烈在凡间的经历,想借此事蒙骗于我。但我不是傻子,我清楚地知道与我经历这些的人是炎烈,不是你。” “今日是我与炎烈大婚之日,我可以不计较你的无礼,但请你立刻放了我,莫要耽误我大婚的吉时。” 嘉萝的声音很冷,她说着不计较君兰辞的无礼,但心里已经把他恨透。 君兰辞被迫止了声音,又听了一通嘉萝对他的指责,早已心痛得无以复加。 “阿萝。” 他忍不住放大声音叫嘉萝的名字,换来嘉萝饱含怒意的注视。 “你不会入洞房,还是我教的你。”君兰辞固执地接着方才被打断的话题,一字一句道。 随后他在嘉萝震惊的目光下,解开了喜服的衣带。 接着是盘扣,一颗又一颗。 他的手指修长,如玉莹白,解扣子的动作利落干脆。 乌黑的长发垂在床面,在他身下铺陈开,几缕短发落在他的肩上,和白皙的手缠在一起。 白色、黑色、红色交融,晃得人眼睛疼。 如果忽略场合和身份的鸿沟,嘉萝并不介意欣赏一下眼前美景。 可问题是,此情此景之下,她又是代嫁新娘的身份,此等艳福,她实在无福消受。 嘉萝连忙闭上眼,厉喝道:“你疯了!快把衣服穿上!” 君兰辞动作未停,褪去喜服后,只着雪白里衣,他半跪在床面,双膝用力,从床尾一路移到床头。 他握住嘉萝的手,声音嘶哑,“阿萝,你看看我。” 嘉萝被他扯开手,紧紧闭着眼,死活不愿意睁眼看他。 君兰辞身子前倾,吻上了嘉萝的唇。 嘉萝猛然睁开眼,手被他握着不能动弹,她便用嘴咬她,直将他的唇咬得鲜血直流。 鲜血在两人相贴的唇齿间研磨,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和鼻端弥漫。 嘉萝下了狠劲儿,君兰辞不为所动,甚至嚣张地松开嘉萝的手,腾出手来,一只手来到嘉萝脑后,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扣,另一只手揽住嘉萝的腰,同样按着她的腰贴向自己的腰腹。 两人的唇和身体相贴,宛如一体。 嘉萝挣脱不得,气得眼睛都红了,双手用力捶打君兰辞的肩膀,力道用了十成十,足以锤碎石块,偏他连表情都没变。 第96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45 “以前你便喜欢捶我肩膀,看来这个习惯是改不掉了。”君兰辞松开唇,仍然扣着嘉萝的头和腰,低声说了一句,语气里满是怀念。 随后他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 听起来像是被打爽了。 嘉萝气笑,“你真是疯了,想当炎烈想疯了是吧!” 君兰辞如今听到炎烈,虽然还会心痛,但已经不至于失去理智。 他甚至笑着说,“很快你就会知道究竟是我想当炎烈,还是你认错了人。” 他说着,按在嘉萝腰间的手缓缓上移,手指轻轻一拉,解开了嘉萝的衣带。 嘉萝瞪大眼,质问的话没说出口,就被他再次吻住。 君兰辞抱着她坐到自己腿上,弯下腰,加深了这个吻,哪怕这样他会看到嘉萝越发仇恨他的眼神,哪怕他被嘉萝更用力地撕咬,他也不愿停止。 唯有这样刻骨的疼痛和亲密的接触,才能抚平他早就千疮百孔的心。 至少他和她紧紧相拥,密不可分。 不知何时,君兰辞已将嘉萝压在身下,他将手垫在嘉萝脑袋下,忘情地亲吻嘉萝的脸颊,唇角的血落在她侧脸上、眼角边、脖颈间...... 嘉萝躺在君兰辞身下,她没有继续拍打君兰辞,双手紧紧抓着床单,把床单抓出道道深痕。 君兰辞眼中闪过亮光,越发卖力讨好嘉萝。 没多久,在他的手滑向嘉萝里衣时,他的心口猛然一疼,好似有什么东西插进了他的心脏。 君兰辞低头看去,只看到一个短短的刀柄,刀身已经没入他的身体。 这把刀他认识,正是嘉萝那日取心头血用的刀。 当日她用这把刀划开了自己的心口,如今她把这把刀差插进了他的心口。 君兰辞轻轻笑了一声,方才他还奇怪嘉萝为何不再剧烈挣扎,反而有些配合他,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也对,他心口的图腾并没有发热,可见嘉萝并未动情。 他堪称平静地抬眸,将视线落在嘉萝脸上。 她的脸有点红,很像之前情动时的模样,但她的眼神和那时迥然不同。 她睁大眼睛恶狠狠地看他,目光仇恨而敌对。 从前他这般吻她、抚摸她时,她会发出畅快的声音、会高高仰起头、会张开嘴轻喘。 可方才,她死死咬着唇,一点声音都不肯发出。 君兰辞不得不承认,纵然他用尽百般手段,嘉萝对他仍然毫无欲望。 明明她曾经最喜欢他的脸、他的身体。 君兰辞不知自己还有何种倚仗可以让嘉萝多看他一眼,他沉默了很久,当着嘉萝的面拔掉心口插着的刀。 迸溅而出的血溅落在嘉萝脸上,在她的芙蓉面上开出一朵朵血花。 君兰辞的动作没有停,他扔掉刀,单手扯开了衣襟。 嘉萝微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她震撼惊恐的眼神明明白白怒斥他是个疯子。 君兰辞不管这些,握紧她的手按向自己流血的的伤口。 “阿萝,你摸一摸,这里有你留下的痕迹。”他哑着声音道。 “龙族的图腾,你应当很熟悉吧,你看一看,摸一摸,这是不是真的?” “在人间,你我行房后,这枚图腾便印刻在我心口,而你眉心处,亦留有我的烙印。” “阿萝,记忆可以被篡改,但图腾不会骗人。” “你信我一回,好不好?” 君兰辞声音哀求,凤眸中满是血丝。 嘉萝的目光怔怔落在君兰辞心口处,金龙图腾虽然被血染红,看不清楚,但她知道,这图腾不会是假的。 至于君兰辞所说的烙印。 她伸出另一只手,抚摸自己的眉心。 “所以,你说的都是真的?”嘉萝声音艰涩,尾音发颤。 君兰辞眼中闪过狂喜,“对,阿萝,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信我,你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他松开嘉萝的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扶起来,越发把衣襟敞开,将心口的血迹擦干净,好让嘉萝更清楚地看到他心口处的图案。 随后他用仙法破除掉天帝在嘉萝身上设下的禁制,使她眉心处的石头图案重新浮现。 他变幻出镜子,举在嘉萝面前。 “你看,我也有相同的图案。” 嘉萝望着他的眉心看了会儿,后又移开视线看向镜中的自己。 君兰辞没说谎,两人眉心处的图案一模一样。 嘉萝目光变得迷茫。 君兰辞拿出了证据,证明他没有说谎。 可她的记忆不是这样的。 她的记忆里没有君兰辞,她的记忆告诉她,她喜欢的人是炎烈。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的记忆又算什么?” “我的记忆明明白白告诉我,我喜欢的是炎烈。我看到他的时候,我真的很欢喜,我的心也告诉我,我喜欢的是他。你现在让我相信你,相信你是我在人间的爱人,甚至拿出了证据。” “你告诉我,我究竟该信谁?是信你,还是信我自己。” 嘉萝眼眶泛红,眼角流出泪水,固执地看着君兰辞。 被他抢婚,被他藏在洞府中,被他强行亲吻,嘉萝都没哭,可她现在却哭了。 君兰辞知道,都是因为他,嘉萝才会这般伤心的。 “阿萝,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害了我自己。” “我对你用了移情锁,把你对我的感情转移给了炎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君兰辞宁肯嘉萝知道移情锁的存在后恨他,也不想嘉萝认为自己爱的人是炎烈。 他宁愿嘉萝恨他,也不愿她忘了他,“爱”上别人。 嘉萝的爱与恨,只有他能拥有。 “移情锁?” “移情锁?” 嘉萝重复这三个字,面色猛然一变,吐出一口血。 鲜血喷在君兰辞衣服上,将他雪白的里衣染红,还有一些溅落到君兰辞心口,和他的血融为一体。 君兰辞惊恐地抱住陷入昏迷的嘉萝,失声唤道:“阿萝!” 第97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46 “阿萝。” 君兰辞怀抱着嘉萝,不停给她输送仙力,可她嘴里的血根本止不住,鲜血顺着她的唇角往下流,落到她的脖颈间、衣襟上。 她腕间的手链迸发出强烈的红芒,红色光芒将整个洞府映得血红,远远看去,宛如魔窟。 君兰辞凝视着嘉萝腕间的手链,凤眸中满是血丝,他直觉嘉萝昏迷是因为移情锁,可面对这条细细长长的链子,他竟然无能为力——他不敢对移情锁做任何事,唯恐伤了嘉萝。 不多时,链子上的红芒凝成实质,化作红线,冲开洞府大门,一路蜿蜒着向前。 一股强大的力量开始和君兰辞抢夺嘉萝,想把她从君兰辞怀中带走。 君兰辞死死抱着嘉萝,催动仙法和那股力量对抗。 在他和那股力量抗争的时候,嘉萝又呕出一口血,她半睁开眼,声音含糊,不停唤着炎烈的名字。 君兰辞身子一僵,运转的仙法微微凝滞。 就是这一瞬的失神,让那股力量有机可乘,以极快的速度把嘉萝带走。 君兰辞立刻追出去,发现那股力量正携带着嘉萝往天宫的方向去。 结合嘉萝方才的呓语,君兰辞愈发断定一切都是移情锁搞的鬼。 这该死的锁见不得嘉萝想起他,要把她从他身边带走,送到炎烈身边。 君兰辞凤眸中掠过无尽杀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黑气再次从他身体里冒出。 他的长发无风飞起,衣摆同样扬起,漂浮在半空,似有似无的黑气在他周身流窜,哪里还有曾经的淡漠威严。 这一次,他不再浪费仙力和时间压制黑气,催动仙法极速前进。 “呜呜呜,君兰辞好可怕。”驮着嘉萝一路往天宫赶的爆爆吐着舌头,气喘吁吁道。 脱离原主身体,躲进系统空间的嘉萝安抚道:“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到天宫了。” 她说罢,手指轻点,查看起虐渣进度。 大大的数字90浮现在嘉萝眼前。 自她回归仙界已经过去月余,虐渣进度每天都有增加,走势稳中向好。 嘉萝本想按部就班走完剧情,刷满虐渣值后一走了之,不成想君兰辞竟然不管不顾将她掳走,还拿出铁证证明两人的关系。 嘉萝只能顺势而为,佯装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 君兰辞在她面前自爆,为的便是把她留在身边。 这和嘉萝的打算背道而驰,她必须把主动权重新握到手中。 所以她假装吐血昏迷,让爆爆把她带走。 反正有移情锁这个万能背锅侠在,一切都能推给它。 等回了天宫,有天帝和凤族族长在,她再演一场戏,君兰辞想带她走就难了。 只是可怜了爆爆,为了甩开君兰辞的追踪,累得大喘气。 嘉萝又道:“等任务结束,我给你买一套新皮肤。” 爆爆跑得头晕目眩,要不是体内装有定位系统,照它现在状态怕是要迷路,可它听到嘉萝的话,竟然一下子来了精神。 “汪汪!”爆爆语气兴奋,“阿萝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新皮肤?” 第98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48 嘉萝笑:“你加了那么多皮肤到购物车,以为我看不到吗?” 爆爆嘿嘿一笑,“我要那套炫酷黑。” “可以。”嘉萝很爽快。 爆爆不再说话,默默加快速度,四肢都快擦出火星。 身后的君兰辞眼见嘉萝离自己越来越远,眼底杀意越发浓厚。 总有一日,他会把那该死的移情锁毁了! 自太子妃离奇失踪,整个天宫一改晨时的喜气欢乐,被低迷笼罩。 赴宴的宾客坐在大殿,俱都垂着头,不敢高声议论。 迎亲的百余只彩凤落在殿宇之上,收敛着翅膀,头上的凤冠垂落,看起来无精打采。 为首的彩凤忽然仰起头,发出一声嘹亮的凤鸣,余下的彩凤跟着鸣叫,它们扇动翅膀,一边叫一边飞向远处,似是在迎接谁的到来。 凤鸣声引起大殿之人的注意,一位仙子指着殿外某一处,拔高声音道:“是帝姬,帝姬回来了。”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所有彩凤围着一道身影嘶鸣振翅。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彩凤为贺今日之喜,早已记住帝姬的气味,它们如此兴奋高叫,必定是因为帝姬回来了。 众人目送彩凤飞往太子所在的殿宇,正准备收回视线,却见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紧跟着彩凤。 不,应该说是紧跟着太子妃。 仙兵们飞至高空,连那道黑影的身都没近,便被强大的仙力震开。 仙力余波散开后,所有仙人陷入沉默,大殿内一阵死寂。 那是……神玄仙君的仙力。 他为何会追着太子妃?为何要攻击仙兵?还有,为何他们从他的仙力中感受到了魔气? 众人不敢再往下想,有几个胆小的仙君甚至抖起了身子。 君兰辞无心顾及身上的魔气,他如今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追到嘉萝,把嘉萝抢回来。 他有种预感,这一次若带不走嘉萝,他将会永远失去她。 可不管他怎么追,总是棋差一步,和嘉萝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始终摸不到她。 等他进入大殿,嘉萝已经飞到炎烈的冰棺旁。 刚接近冰棺,嘉萝便醒了过来。 她睁着眼,脚踩地面,视线静静落在君兰辞身上。 “神玄仙君。”嘉萝微微蹙眉,“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眼神中只有疑惑,完全没有对他的仇恨和得知真相后的迷惘,像是把方才在洞府发生的事都忘了。 君兰辞凤眸狠狠一沉,“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嘉萝反问。 君兰辞沉默良久,吐出三个字,“移情锁。” 嘉萝神色微怔。 “移情锁?” 她说罢,身形狠狠一晃,猛然吐出一口血。 君兰辞瞬移到嘉萝身边,半跪在地面,接住了往后仰倒的她。 怀中嘉萝紧紧闭着眼,显然已经陷入沉睡。 君兰辞望着她的脸,隐隐猜到“真相”,唇角绷成一道直线,身上的黑气愈发浓郁。 不多时,嘉萝幽幽转醒,发觉自己被君兰辞抱在怀里,她用力推搡君兰辞的手臂,却被他抱得更紧。 “你为何会在这里?快放开我!你想做什么?” 听到嘉萝的声音,君兰辞如坠冰窖。 看来他猜得没错,一旦他告知嘉萝移情锁的存在,移情锁便会生效,消除嘉萝这部分记忆。 他毁不掉移情锁,也没办法让嘉萝重新喜欢上他,更无法让她知晓移情锁的存在。 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嘉萝嫁给炎烈,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君兰辞眼底洇开血红,周身的黑气浓郁得可怕。 “阿萝,是不是只有炎烈死了,你才会回到我身边?”他在嘉萝耳边低语,声音嘶哑得可怕,带着沉沉杀意。 嘉萝瞳孔微缩,手下力道加重,猛然推开君兰辞,站起身将冰棺护在身后。 “你想做什么?”她拔高声音质问。 因被嘉萝推倒,跌坐在地面的君兰辞面色还有些怔然。 听到嘉萝的声音后,他抬起头,直勾勾盯着嘉萝,唇角缓慢弯起,从喉头溢出一声轻笑。 他整个人都被黑气笼罩,眉心处的石头图案不停闪烁变幻,最后彻底定格。 此情此景下,他的笑声便显得格外突兀而悚然。 置身黑气之中,君兰辞看不清嘉萝的脸,只觉她的脸模模糊糊,如雾里看花, 瞧不真切。 君兰辞脑海中闪过嘉萝的脸,她笑的样子,她娇嗔的样子..... 这些画面太美好,让他忍不住心生眷恋。 不等他凝神详看,这些画面一转,变成了她用仇视的目光、陌生的目光看着他。 君兰辞的心脏剧烈收缩,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郁。 这些黑气在大殿内弥漫,带着不详和诅咒。 嘉萝沉下声音,“你入魔了。”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并非询问,只因君兰辞确实入了魔。 仙人入魔和生而为魔,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魔族生来以怨念、鲜血、骨肉为食,骨子里便残忍嗜血,魔力更是阴郁可怕,蕴含着无尽负面影响,可腐蚀肉体凡胎。 而仙人吸收天地灵气,通过金丹运转,将灵气转化为自身实力,仙力纯粹干净。 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这也导致仙人堕魔后和传统的魔并不相同。 前者仍有金丹,可以吸收和使用灵气,但这个过程会因为自身魔化变得格外痛苦,唯有毁去金丹,使用魔族的修炼之法,才不会感到痛苦。 哪怕不修炼,魔气也会时时刻刻侵蚀金丹,相当于两种不同的、对立的力量一直在身体里对冲,其痛苦不亚于仙人入诛仙台,魔族跨噬魂河。 仙人堕魔一般由心魔引起,执念难消或欲望太深都有可能让他们生出心魔,从而被心魔引诱,一步步堕魔。 除非心魔消除,欲望得到满足,堕魔才能重新走回仙途。 但很多堕魔根本等不到这一日,便因为无法承受金丹蚀体之苦自行毁去金丹,彻底绝了恢复的可能。 君兰辞身上的黑气比正经魔族还要浓烈,可见他的心魔之强,执念之深。 嘉萝不由后撤几步,身体紧紧贴住冰棺,防备他突然发难。 第99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49 “阿萝,你不要怕。”看到嘉萝的举动,君兰辞压低声音,唯恐吓到她。 他强忍着疼痛催动仙力,收敛起周身的黑气,捏了个手诀,将自己的长发用玉冠束起,同时隐去了眉心的图案,这副样子和他在人间的装扮别无二致,除了身上的大红喜服。 “阿萝你看,我和从前一模一样,你不要怕我,好不好?”他试探着向前迈出一步。 嘉萝微微侧身,越发把冰棺护在身后。 君兰辞身体发僵,停下了步子。 “你的心魔是我?”嘉萝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君兰辞,出声询问,“为什么?” 君兰辞避而不答。 “你只需知道,不论我是仙还是魔,都不会伤害你。” 嘉萝语气讽刺,“我与炎烈一体,你要伤害炎烈,怎么可能不伤到我?” 君兰辞眼底控制不住溢出黑气,他死死握紧拳头,没有说话。 嘉萝手指微动,召来佩剑。 她举起剑,剑尖对准君兰辞。 “我绝不可能让你害他。” 她手中的剑通体赤红,剑身镌刻着虎族族徽。 君兰辞一眼看出,这柄剑和炎烈的佩剑是一对。 我与炎烈一体——嘉萝的声音在君兰辞耳边回荡,一点点蚕食他所剩不多的理智。 原本被压制的黑气再度从君兰辞身体向外逸散,他一瞬不瞬盯着嘉萝,迈开步子往她身边走。 安静的殿宇内,只有他的脚步声。 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嘉萝的耳膜。 嘉萝退无可退,脚尖轻点,另一只空着的手甩出一根银针。 君兰辞不躲不避,任由银针刺入手臂。 感受到手臂传来的麻疼,君兰辞反而露出一抹笑。 银针是嘉萝在人间押镖时用的武器。 见她不曾丢下在人间学的本领,君兰辞心中莫名有些欣慰畅快。 他继续往前走,嘉萝一连甩出十几根银针,这些银针全部没入君兰辞身体里,却都没能阻止君兰辞的脚步。 “你若再往前,我便一剑刺死你。”嘉萝冷声道。 君兰辞面色不改,甚至加快了动作。 嘉萝如她所说,刺出长剑。 君兰辞一把抓住剑身,手掌被利剑刺破,鲜血汩汩往外流。 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把剑身握得更紧,拽着剑尖对准自己的心脏。 “来,往这儿刺。”他沉声道。 嘉萝紧紧蹙着眉,并没有动作。 君兰辞低笑,“阿萝,你若不刺死我,来日我一定会要炎烈的命。” “你是不是舍不得...” 君兰辞的话还没有说完,心房泛起剧烈的疼痛,他听到了刀刃划破肌肤的声音。 嘉萝到底对他动了手。 君兰辞摇着头,低低笑起来,他的凤眸里一片血红,眼底翻涌着黑气。 嘉萝这一剑,彻底刺消了他的不忍和耐心。 炎烈的命他要定了,哪怕嘉萝就此恨上他。 她若恨他还如了他的心意。 恨和爱一样,让人无法忘怀。 嘉萝的爱和恨,他总要占一样。 他品尝过她的爱,如今便来试试她的恨,总好过相见不识,宛如路人。 君兰辞指尖闪烁,锋利的剑身寸寸碎裂。 剑身碎一寸,他便上前一步。 很快,他距离嘉萝只有一步之遥。 君兰辞打定主意要杀炎烈,三界之内无人能阻。 更不要说他如今入了魔,仙力暴涌,实力比之从前更胜一筹。 嘉萝被她控制着佩剑,抽不出也松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君兰辞一步步靠近她。 “阿萝你让开。”君兰辞放柔声音道。 嘉萝怒视他,“不可能。” “那便没得商量了。”君兰辞凤眸一凛,眼底闪过五芒星图案,直勾勾盯着嘉萝。 嘉萝一直看着他,不防他忽然出招,瞬间被控制,身体动弹不得,眼神失去焦距。 “睡吧。”君兰辞吐出两个字。 嘉萝眨眨眼,慢慢合上眼睑。 君兰辞唇角微勾。 他松开剑身,伸出手臂揽住嘉萝的腰,正准备把她放到一旁,一道金光忽然贯穿他的腰腹。 施法的人正是嘉萝,她已经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就那么看着他,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好似他是她的仇人。 哦,不对,他要杀炎烈,嘉萝此刻恐怕已经把他当成生死仇敌。 君兰辞麻木地想着,凤眸注视着嘉萝,根本不管腹部正在流血的伤。 嘉萝站在原地,声音冰冷,“再敢动手,我必杀你。” “你想要我的命,说一声,我自双手奉于你。但在此之前,我一定要杀了炎烈,你拦不住我。”君兰辞抬手擦掉唇边血迹。 “那便没得说了,动手吧。”话音落,嘉萝甩出手中银针,银针泛着寒光,向君兰辞而去。 君兰辞忽然从原地消失,化作一道黑白两色缠绕的气流,翻卷着飞窜向冰棺。 嘉萝的剑和匕首都没了,能使用的只有银针,银针威力有限,君兰辞又变成气流,她连瞄准他都做不到。 黑白气流盘旋在大殿上空,一只脚凭空出现,踩在冰棺上。 那是君兰辞的脚。 眨眼间,他全身显现出来,长发垂落,在他身后飞扬,黑白气流将他全身笼罩,他的容貌隐在气流中,看不清晰,唯有满是血红的凤眸若隐若现,周身溢散着强大的仙力和魔气。 这副样子,比之魔尊临世还要可怕。 嘉萝调转身子看他,又刺出几枚银针。 君兰辞微微抬手,银针凝滞在半空,就此湮灭。 “阿萝。” 君兰辞的凤眸紧紧锁在嘉萝身上。 他一字一句道:“还记得移情锁吗?” 嘉萝:??? 她不得不摇晃两下身子,跌坐在地上,咬破最后一袋血包。 嘉萝嘴角流着血,抬起头最后看了君兰辞一眼,随后歪倒在地面。 与此同时,嘉萝回到系统空间,一回来就赶紧翻找爆爆之前收集的那堆东西,翻了半天,又找出几袋血包。 “可恶,君兰辞也太狡猾了!这块狠心的石头。”爆爆一边帮嘉萝翻血包,一边骂骂咧咧。 嘉萝:“无妨,他狠心一点,我们的任务只会进展得更顺利。” 他们说话间,空间外的君兰辞已经小心翼翼控制住嘉萝分出的部分神魂,让这条小金龙陷入昏迷。 第100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50 金龙合起眼那一瞬,化作流光飞回了嘉萝身体里。 君兰辞再无后顾之忧,举起剑对准冰棺中的炎烈。 嘉萝已经回到原主身体里,严阵以待站好最后一班岗。 “神玄,敢伤吾儿,你找死!” 一道蕴满怒火的声音在大殿内响彻,正是姗姗来迟的天帝发出的。 闭眼装晕的嘉萝在心里为天帝点了根蜡。 这时候来,根本就是送人头。 不过天帝这个人也挺该死,送人头就送人头吧。 这般想着,嘉萝耳边又响起一道声音。 “大胆神玄,竟敢将我女儿的神魂抽出关进镇魂塔,我凤族绝不会放过你!” 得,又来一个。 凤族族长在原着里为了权势地位,杀了很多无辜之人,他嘴里说着心疼女儿,照样让她被困天宫千年,是个很虚伪圆滑的人。 这两人来送人头,嘉萝一点都不担心。 不过以他们两人的惜命程度,显然不可能只自己来。 凤族族长话音落后,大殿外陷入噪杂,今日赴宴的宾客大半都被天帝和凤族族长唬来——他们听说嘉萝回归和君兰辞闯入天宫的消息后,犹豫了很久,到底下定决心,想借今日各族齐聚的机会除掉君兰辞。 一则君兰辞确实嚣张,他们早就心生不满。 二则各族强大战力都在,有这么多人托底,不愁拿不下君兰辞,便是拿不下,也能让他身败名裂,让他背后的神栖山彻底沉寂。 天帝眼底闪过精光,扬起声音,“君兰辞,你爱慕太子妃,为阻止她嫁人,将她掳走在先;擅闯天宫,因嫉妒欲杀吾儿在后。你如此无视天规戒律,胆大妄为,今日我便取了你的性命,替神栖山清扫门户。” 君兰辞在天帝进来时已经转过身,直面大殿。 眼下听到天帝的声音,他发出讽刺的笑声。 “你笑什么?难道吾说得不对?”天帝沉声质问。 君兰辞不语,唇角扬得更高,满殿都是他讥讽的笑声。 “天帝说得一字不差,我确实爱慕帝姬,见不得她嫁给别人,也确实因为嫉妒想杀炎烈。”君兰辞止了笑声,坦诚道。 天帝微怔,身后仙人一片哗然。 “我有罪我认,我笑的是你这同样满身罪孽的人竟然高高在上地审判我,你哪里来的脸?你又算什么东西?”君兰辞的声音又冷又怒。 天帝沉下面色,“神玄,你已堕入魔道沦为堕魔,就休要胡言乱语了,你以为你所说的,仙界各族会相信吗?” 说罢,天帝化作本体,与宫殿几乎等高的巨大老虎瞬间占掉大殿之内四分之一的空间。 老虎扑向君兰辞。 君兰辞身形未动,刺出长剑。 长剑和老虎缠斗在一起,一旁的凤族族长也化作本体,嘹亮的凤鸣声在众人耳边响彻。 和老虎焦灼的长剑发出一声争鸣,一分为二,一柄留下继续和天帝纠缠,另一柄斜掠至凤族族长身前。 君兰辞修无情道,善剑,方才面对嘉萝,他始终不曾出剑。 对付天帝和凤族族长,倒不必再留手。 两柄剑化作四把,六把,八把…… 直到最后老虎和凤凰周身都被剑尖对准。 君兰辞虽然堕魔,但他的仙力确实高于天帝和凤族族长,再加上魔气的加入,使他的仙力更加具有攻击性。 天帝和凤族族长竟然落入下风。 君兰辞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云螭帝姬生来便是至阴之体,心头血可助太子神魂不灭,天帝找上我,要我下界为帝姬系上移情锁,将她的感情全部移给太子。” 老虎猛然嘶吼一声,虎目怒视着君兰辞。 君兰辞一概不管,继续道:“我与帝姬在人间相恋,可移情锁却把帝姬对我的感情移给了炎烈。我捉上官秋月,只是为了拨乱反正,炎烈为救她陷入昏迷,她本就该替炎烈蕴养神魂。帝姬是无辜的,不该成为替炎烈蕴养神魂的容器。” “我只想要回我的妻,让她回到我身边,不被他人利用。还望仙界各族莫要插手此事,否则别怪我心狠。” 大殿外众人神色各异,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很明智地没有选择插手这件事。 天帝和凤族族长发觉自己连君兰辞的佩剑都无法战胜,俱心神震颤,他们想脱身,却发现四处都是剑气,剑气形成囚笼,把他们困在其中,锋利的剑芒不停切割他们的皮肤。 没过多久,两人狼狈地倒飞在地,纷纷化为人形,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君兰辞脚尖轻点,从冰棺上下来。 他站在距离冰棺几步远的地方,手中佩剑萦绕着仙力和魔力,剑意铮铮,剑势如虹。 他的指尖运转起黑白二色,对准冰棺挥出自己最强一剑。 “不!”伏趴在地面的天帝失声尖叫。 他的声音阻止不了长剑的刺出。 惊天剑芒直刺向冰棺。 君兰辞睁大眼,唇角微微勾起。 只有炎烈死了,嘉萝才能回到他身边。 他要亲眼看着炎烈死。 可他没能看见长剑摧毁冰棺,反而看到一条金龙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冰棺前。 剑身没入龙身,金龙高叫着发出痛苦的声音,龙尾四处摆动。 金龙伏在冰棺上,变成了嘉萝的样子。 她身上的血把冰棺整个染红,血水顺着棺身往下流。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震碎冰棺棺盖,跌进了冰棺内。 “阿萝!”君兰辞目眦欲裂,嘶吼道。 他脸上的笑彻底消失,被无尽的惊恐替代。 他忘记使用仙法,疾步跑向冰棺,跌跪在地面。 他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碰嘉萝,只敢透着冰棺凝视嘉萝的脸。 嘉萝伏在炎烈身上,将脑袋埋在炎烈肩上。 她伸出手,抚摸着炎烈冰冷的脸庞,眼角流出泪水。 “我好想你啊。” “你说过要接我回家的。” “这话我记住了,今生等不到你来接我,来世你一定要早些出现,带我回家。” “不然我要生气的。” “我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若真惹我生气了,你定是很难哄好的。” 第101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完) “还记得我给你的头发吗?” “若你来晚了,记得拿出它,再同我说几句好话,我肯定就原谅你了。” “我好冷,你能不能像从前那样抱着我?你抱抱我,我就不冷了。” 嘉萝痴痴望着炎烈,艰难出声。 她每说一句话嘴角便会流出鲜血,可她像是觉不到疼,仍然固执地说着,直到满嘴都是血,再也说不出话为止。 君兰辞起先连动都不敢动,听到嘉萝说冷,他忽然回神,疯了一样站起来,把嘉萝从冰棺里抱出来。 他倚靠着冰棺,坐在地面上,把嘉萝紧紧抱在怀里。 “阿萝,很快就不冷了。” “你别怕。” 他一边说,一边给嘉萝输送仙力。 可嘉萝的身体像个破风的漏斗,盛不下任何仙力。 那一剑威力如何,君兰辞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根本救不活嘉萝。 君兰辞的手不停颤抖,凤眸中流出血泪,滴在嘉萝脸上。 他说不出话,用力把嘉萝抱得更紧。 嘉萝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她的身上破了一个大洞,鲜血从伤口处不断往外涌,将她和君兰辞身上大红的衣服洇成深色。 她的身体很凉,不论君兰辞给她输多少仙力,都无法让她的身体升起一丝温度。 她伏在君兰辞怀中,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 觉察到她的生命力正在飞快流逝,移情锁慢慢闪烁起红光。 溢散而出的红芒凝实,化作一根细细长长的红线飞入嘉萝心口处。 嘉萝身体微微颤抖,她努力睁开眼,和君兰辞的目光对视。 “原来是你啊。” 她轻声呢喃道,声音轻得像一缕风。 望着她的眼睛,君兰辞明白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这也意味着嘉萝真的快死了。 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不,不…” 他想开口挽留,嘉萝却已经闭上眼。 那双清澈的眸再映不出他的脸。 “阿萝,阿萝…” “啊,啊——” 君兰辞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像风吹起破风箱时产生的声响。 “我错了。” “是我害了你。” 他流出的血泪越来越多,面上尽是斑驳的残红。 嘉萝是为了保护炎烈死的,其实也是为了他而死。 更不要说,那柄剑是他刺出的。 是他害死了嘉萝。 “别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 他的佩剑忽然浮现,以极快的速度刺穿他的心脏。 那颗因嘉萝而生的心脏失去了活力,跳得越发缓慢。 君兰辞却露出一抹笑,他的手心出现一个木盒,盒子里是他和嘉萝的缠在一起的头发。 嘉萝的手无力地垂在他大腿上。 君兰辞把盒子放到嘉萝手边,大掌紧紧握着她的手。 “你说过的,拿着盒子找你,你就不会生气了。” 他垂下眼睑,凝视着嘉萝的脸。 “阿萝,你走慢一些,等等我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催动仙力和魔力在他心脏游走,把他的心冲得七零八落。 “没有你,我要这颗心何用?”他的嘴角控制不住流出鲜血。 “阿萝,我来陪你。” 他舍不得合上眼,就这么静静看着嘉萝,很快便气息全无。 系在嘉萝和炎烈手腕上的链子,连同君兰辞腕间的红绳一道消失。 天空忽然落下血雨。 每一滴雨水,都承载着他们的回忆。 雨散,人亡,所有的回忆也将灰飞烟灭。 第102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番外1) 兰辞,是我的名字。 如兰高雅,辞别过去。 这是神栖仙人对我的期许,我亦心向往之——我期待忘掉曾经的屈辱,忘掉被人诟病的身世。 漂泊千年,终于有了名字,有了住所,可以走上修行大道,我对神栖仙人心怀感激。 那时我还唤他师父。 我曾许诺,穷尽一生追求大道,以我之身守卫仙界,守卫神栖山。 我真心实意许下诺言,亦践行此诺。 为此我不惜代价,只要能维持仙界安定,我可以做任何事。 我生来便是无心之人,做这些事良心也不会痛。 无心之人,何来心痛? 我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有心痛之日,却没想到…… 心痛的感觉原是那样的,比天雷加身还要可怕,比金丹碎裂还要疼痛。 陈嘉萝。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无波澜。 我不知道这个人,会在往后的日子里成为我最珍贵的存在。 若我知晓,绝不会和她以那样的方式见面。 初见她时,她对我上下其手,称赞我生得好看。 我的任务是系移情锁,很快就能走,听到她的话,我虽不喜,但也无太多感触。 可我没想到,她竟然对我所附身的男子一见钟情。 即便她生来便有着龙族贪恋美色的天性,但这般行事,还是过于荒谬。 最让我心烦的是,她的一见钟情让我无法抽身离开,只能继续陪她在人间演戏。 有陪她演戏的时间,我还不如去修炼。 我心中不满,但想想仙界如今的局势,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留在人间和她虚以委蛇。 她是个很神奇的人,和她在一起短短时日,我万年不变的情绪出现了多次起伏。 厌恶、愤怒、尴尬、无语、感激、窘迫。 这些情绪,我在收集情绪光团的时候感知到过,但一直没机会亲身经历。没想到因为她,我在一天以内竟全部品尝到。 每次体会到新的感情,我都会细细回想。 她确实是个很能引动人情绪的人。虽然她有时候行事让我摸不着头脑,但她其实十分简单好懂,一眼就能看得明白。 正因性子简单,她并未多加怀疑,便同意了我的求婚。 向她求婚,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出的办法,凡人女子总会对夫婿掏心掏肺,为了快点让她爱上我,对我死心塌地,我选择了这个办法。 还是那句话,便是我做的事情昧良心,可我又没有心,并不会觉得对不住她。 对待婚事,我并不上心,娶她只是我的手段,而非我的本意。 什么日子成婚,请多少人,请谁来,我通通不在意。 若非神栖仙人传信来,告知我“伪心”的存在,我恐怕会同意和她随便选个日子叩拜天地,如此行事最为简单,也能省去我的麻烦。 为了在新婚之日引出魇魔,我提议大办婚礼。 她同意了,而且很开心,即便我对吉日的选择很草率,她也没有生气。 拜会李夫人前,我没想到李夫人的话那么多,简直是天下第一多话之人。 我被李夫人困住,她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还以为我看不到。 她还算讲情义,没有忘记我,很快便出面“营救”我。 只是我没想到她会握住我的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握我的手。 我忽然想起从前练剑,看到师父握着师弟师妹的手时,心中隐隐的失落。 其实我是希望有人能握住我的手的。 这份希冀延续万年,竟然被她满足。 我说不出当时的心情。 情绪光团判断我感受到了“甜蜜”。 笑话,这怎么可能? 我断定情绪光团出了错,不再理这件事。 出了李夫人家,她笑着说要去买喜服。 她脸上的笑真的很美。 我头一回这样细细端详她的容貌,发觉她最美的便是那双眼。 眼明如秋水,我甚至能从她的眼中清楚地看到我的影子。 仅仅因为一个对视,她对我的喜欢便加深了。 现在想来,我当时应该也对她动了心。 可惜,我动心而不知自,因为没有心,所有的感情于我而言都是微弱的,乃至虚无的。 可再虚无的感情,仍然会如潮水般澎湃起来。 只因她那句——“就算世上真有比你好看的人,我也只嫁给你,君兰辞。” 回到家里,她东翻西找,将多年积蓄摆在我面前,大大方方分给我一半使用权。 我既感动,又隐隐有些不忿。 为何她这般喜爱金银? 哪怕我知道喜爱金银是她作为龙族的天性,也是她今生为人不得不看重的。 但我仍然不忿。 我并非圣人,近千年被那些金银宝石精怪欺辱,多次濒临死亡,我不喜欢它们实在太过正常。 我没忍住,问她为何喜欢金银。 她给出的答案和大多数人一样。 因为金银漂亮,有价值。 是啊,正因我没有金银好看,也没有价值,便活该不受人待见。 幼年的我一直承受这种非议。 我潜意识里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她却说我想得不对。 她告诉我石头也有好看的,如果使用得当也可以很有价值。 她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 我一定不知道,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有多开心。 此后三日,她去了李夫人家待嫁。 李夫人来接她那日,还带来了总镖头。 总镖头说我除了脸,一无是处,若不当赘婿,便没有资格娶她。 我当然不能让他的嘴破坏了我的计划,欣然承认我是她的赘婿。 我到现在都记得,她当时震惊的样子有多可爱,嘴巴张得很大,简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她离开后,我一直在练习神栖仙人送来的秘术,几乎没有想起她。 以至于成婚那日,从水幕中见到她的时候,我竟然有些恍惚。 她盛装打扮,坐在梳妆台前,被一群人围着,眼中满是欢喜。 她如此期待与我成婚,而我只想利用这场婚礼引出魇魔。 我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也不愿去想胸腔中沉压的郁气因何而来。 所幸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魇魔,便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些事。 若我想弄明白这些感觉究竟是什么,必须真的拥有一颗心。 那只魇魔的命我要定了。 第103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番外2) 很快到了接亲的时辰,我无法再观察下去,只得走出院子。 人间的婚礼在我看来极其繁琐没有意义。 可当我握住她的手,带她一步步走出新房后,我竟然有所感悟——这场婚礼,是我与她的盟誓。在众人的见证下,我们将结为夫妻,许下白首不离的诺言,往后余生,我们便是彼此的依靠。 我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她将自己一生托付给了我。 我想我或许无法承担起为人夫君的责任,但我总该尽力护着她,权当补偿今日对她的欺骗。 拜过天地后,我便被拉去陪酒。 人间的酒席文化当真可怕,我被拉着一杯杯灌酒。 若非我用仙术把酒水换成清水,怕早就一睡不醒了。 再回到新房时,我发现她竟然乖乖坐在床榻上等我。 她这样的性子,要她规规矩矩几个时辰不乱动,也真是为难她。 这是我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我微微愣神。 我何时会这样打趣人了? 和她在一起久了,我竟越来越像个人。 我收敛心神,来到她身边,挑开了她头上的盖头。 她果然等得无聊,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我坐到她身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问我紧不紧张。 紧张? 可能有一点,但我觉得她比我更紧张。 她连婚礼流程都忘了。 经我的提醒,才想起接下来该饮合卺酒。 她忘了饮合卺酒的环节,却没忘新婚之夜需要入洞房。 也罢,她早对我垂涎三尺,我不觉得意外。我躺在床面上,心如止水地想着。 她看起来很自信,对我说她比我会,肯定能做好。 但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我早便想好,新婚之夜将她迷晕,用傀儡身替换掉她和我,助我引出魇魔。 没等我使出仙法,我便发现她其实什么都不会,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伏在我身上,一动不动,说这样保持一刻钟,我们便能有孩子。 她的话连魇魔听了都要发笑。 可她一无所知,又与我说了许多啼笑皆非的话。 我脑袋一热,用力调换了我和她的位置。 她显然懵了,怪我破坏了她的计划,让她的努力付之一炬。 我感觉自己变得很奇怪,身体里好像烧起一把火,连同我的理智也被这把火烧得消失殆尽。 如果不是魇魔忽然出现,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 魇魔现身后,我恢复了理智,记起了自己的任务。 魇魔的梦让她陷入痛苦之中,她的哭声激起了我的怒火。 我没有留情,一剑洞穿了魇魔的身体。 魇魔死后,我得到了“伪心”。 “伪心”的存在,放大了我的欲望和感情。 所以在她扑过来吻我的时候,我没有推开她,反而配合着她,引导着她,任自己沉沦在欲海之中。 与她结合后,她的眉心出现了我的印记,而我心房处也留下了她给的烙印。 我们如此亲密,宛如一体。 胸腔中新生的心脏因为她跳得那样快。 我知道,她在我心里到底不同了。 接下来一个月,我和她过着凡人夫妻都会过的生活。 每日一起醒来,一起吃饭,然后说说话,日子过得平淡而简单。 在这一个月里,我甚至忘记自己来到人间真正的目的,只记得她是我的妻,而我是她的夫君。 与她在一起的日子总是畅快的,唯有一点,她总喜欢拉着我厮混。 虽然过程我也很喜欢,但我自幼修习无情道,万年来清心寡欲,这般行事到底让我有些无法接受。 我与她商量将行房的日子改为初一、十五。 她同意了,但显然不是很高兴。 我假装睡着,无视心口发热的图腾。 我知道她想与我亲近,我其实……也想。 可纵欲太过到底不好,我拼命忍住睁开眼亲吻她的冲动。 在她睡去后,我终于抽出时间修炼。 第二日,她要去押镖,早早便走了。 我一边修炼,一边召来水幕观察她的情况。 她做这一行很多年了,我其实不担心她的安全问题,召来水幕只是为图心安。 但我没想到高子的嘴竟然那么坏,话里话外都在编排贬损我。 我气得忘记修炼,只顾着等她的反应。 事后想想,我确实冲动了。 难听的话我不是没听过,比高子说的更难听的话我也听过,但我那时也没这般生气。 好在她始终站在我这边,一直坚定地维护我。 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我安下心没多久,水幕那边又蹦出一个岚山。 他的出现让我很不悦。 我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份不悦基于岚山带给我的危机感,以及我藏在心中隐隐的嫉妒。 我当然看得出岚山喜欢她。 我很怕她会因为岚山的痴情心软。 所幸她没有。 她明明白白告诉岚山,她的选择只会是我。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欢欣。 只想立刻去到她身边。 哪怕她看不见我,我也想陪在她身边。 天上地下,只有她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身边。 她其实也只有我。 这世上有太多人薄待她。 看似喜欢她的岚山若按命簿安排,会在来日杀死她;连见都没见过面的魇魔死前口口声声诅咒她;害她全族尽灭的魔尊将尚未破壳的她投入人间,要她永世孤苦,不得善终。 我控制不住心疼她,她这般好,为何要受这些苦? 所以当她被指责不守妇道时,我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她,永远相信她。 我说的这些话,句句真心。 她想必感受到了我的真心,郑重其事同我道谢。 这个傻子。 她予我全部的真心,我只回馈她一二,她便这般感动。 她这般好骗,这般轻易便对人交付真心。 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感知到金丹处传来的疼痛,我竟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觉。 我果然爱上了她。 我怎么可能不爱她? 我对她生出回护之意,从不是因为对她心生愧疚,而是因为我爱她。 神栖仙人感知到我金丹处的变化,召我回神栖山。 他要我杀了阿萝。 阿萝是我心爱之人,亦是最爱我的人。 我怎么可能杀了她? 我第一次违背神栖仙人的命令,换来他失望的眼神。 那时我还视他为师父,对他的失望感到难受。 我在他的洞府前跪了很久。 冷风吹在我身上,反而让我更加清醒。 我越发看明白自己的心——我爱阿萝。她在我心中,已经变得比师父,比昔日承诺还要重要。 我不能失去她,更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哪怕那个人是我自小敬重的师父。 除了神栖仙人,还有天帝和移情锁。 这两个东西的存在,也有很大可能会让我们分开。 为了和她永远在一起。我必须打消天帝对她的觊觎,防止移情锁生效。 可我寻遍三界,竟然找不到解决移情锁的办法。 只要想到她对我的感情会被移给炎烈,我便心痛如绞。 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神栖仙人给我送来了一个办法。 舍去一半神魂和力量便能换她永远留在我身边,我根本不会犹豫。 看着移情锁被白色覆盖,消失不见,我彻底放下心。 只要阿萝能留在我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我本想跟她道出全部真相,包括她的身世来历,以及我的身份。 但神栖仙人连发十二道命令,要我速回神栖山。 他到底是我师父,还助我解决了移情锁这个大麻烦。我不可能对他置之不理。 只是我没想到,此一去竟彻底斩断了我和他的师徒情分。 不对,应该说是单方面斩断了我对他的情谊。 他对我,想来没有半分情分。 我不过是他为修成大道所养的蛊而已。 人怎么可能对自己养的蛊生出情分? 这样也好,我吞噬他的时候便不会犹豫了。 他说我是怪物。 他说得没错。 我来历不明,能吞噬旁人的力量。 这样的我,当然是怪物。 可怪物也有感情。 我曾经,也是真心把他当师父的。 哪怕我已经不在乎他,可听到他这么说,我还是感到难受。 我好想阿萝。 我知道,若这世上有人能接受我的怪异,那个人只会是她。 她也没有让我失望。 作为人类,见到我的本体后,她并没有害怕,反而一直守在我身边。 她便是如此真心待我。 我感觉到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一下又一下。 那颗“伪心”消失不见。 我有了一颗真的心 一颗因她而生,为爱而生的心。 因为她给予我的爱,我真正变得完整。 我有了爱人的能力,可以更好地去爱她。 我的阿萝,我的心上人。 我抱着她,向她诉说我的欣喜。 她虽然不明白我有多高兴,但听到我的表白,她同样努力回应着我。 第104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番外3) 她爱我,哪怕这是我一直知晓的事实,可听到她说出那三个字,我仍然心生感动,满心欢喜。 移情锁重新出现的那刻,我以为自己眼花了。 没人知道,我当时有多惊恐。 从天堂到地狱,原来只需要一瞬。 天雷降世,要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而我对此无能为力,枉我修行万年,历经多次雷劫,到头来,还是抗争不过天命的安排。 我拦不住天雷,只能眼看着天雷把我的神魂劈碎,破掉我费尽心思设下的屏障。 移情锁彻底显形,她对我的爱被移走。 她恢复了真身,遨游在天际。 她的真身很好看,很威风。 我拼尽全力向她飞去,却因力不能支,坠向地面。 真是不甘心啊,明明只差那么一点,我就能碰到她了。 石头注定落在地面,真龙生来傲游云海。 我与她,本不相配。 更不要说,一切只是我作茧自缚。 若非我图谋不轨,我也不会失去她对我的爱。 可没有最初的算计,我和她也不会相遇。 对错纠缠,早就算不清了。 而我,也没有力气再去想这些事。 其实,我就该在这一日死去。 这样后面的事就都不会发生。 可我偏偏没死,偏偏活了下来。 我满心不甘,去到天宫找她。 她果然不记得我了。 我心中愤恨,怨气冲天,既怪炎烈,也怪天帝,更怪我自己。 可我仍然贪恋她的爱。 我就是如此卑劣之人,即便知道是我对不起她,知道我有今日都是因为自己,可我还是想要她爱我。 我计划让她重新爱上我。 但我低估了她对我的爱。 她因爱我,对炎烈掏心掏肺,不顾自身安危多次为炎烈取心头血,分出神魂保护炎烈,拔下逆鳞赠给炎烈,甚至还要嫁给生死不知的他。 她的爱,原本就该是我的! 炎烈怎么配? 我嫉妒得无以复加,同时绝望地认识到我根本没办法让她重新爱上我。 我得到过她全部的爱,怎会不知她的爱有多纯粹?怎会不知她根本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 我无法让她重新爱上我,也无法毁去移情锁,让她记起真相。 我什么都做不到。 只能眼看她嫁给炎烈。 我不甘心,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可能放弃。 我在大婚那日抢走了她。 我把洞府布置成我和她在人间的家的模样,我和她说起我们在人间的经历,我希望靠这些让她想起我。 哪怕想不起来,最起码也能让她心生疑惑,怀疑她的记忆和感情是有问题的。 可还是不行! 该死的移情锁,把我告知她真相的记忆全部清除。 它竟这样不给我留余地。 一点希望都不给我留。 我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那就是杀了炎烈。 炎烈死了,她就有可能回到我身边。 这个念头夺走了我全部的理智,让我忽视了一个极有可能出现的后果。 或许我不是没想到,只是我不愿意深想。 怀着一丝侥幸之心,我对炎烈动了手。 看到她替炎烈挡住我的剑招,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是我害了她。 她是为我而死的。 即便她没有替炎烈挡剑,她也活不成的。 在魇魔的梦里,她便为我殉过一回情。 我若真的杀了炎烈,焉知她不会再殉一次情? 我以为杀了炎烈,她会追杀我到地老天荒,这样我们也算一辈子不分开了。 我为了自己的私心,为那点侥幸之心,把她逼到了死路。 我害了她。 她说她冷,我抱着她,怎么都没办法让她暖和起来。 我怎么这么没用! 怎么这么没用! 为什么我要这么自私? 为什么天雷没把我劈死? 为什么要我亲眼看着她死? 阿萝,阿萝,阿萝。 我多想叫她的名字,可我说不出话。 “原来是你啊。”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最后在想什么?她想起一切后,会不会恨我?会不会怪我? 这些我都没机会知道了。 但我想,我这么坏,她肯定不喜欢我了。 我不求她继续爱我。 我用心不纯,伤她太深,已经不敢奢求她继续爱我。 我只求,黄泉路上,她能走慢点,等一等我。 让我亲口对她说一声。 对不起。 * 仙界众人永远忘不了那一日。 堕魔的神玄仙君怀抱着云螭帝姬,殉情而死。 他死前还睁着眼睛,似乎在不舍些什么。 他们的尸体在大殿摆放了很久,一直没人为他们收尸。 一则帝姬所在的龙族名存实亡。 二则君兰辞堕魔,使得神栖山名声大损,且他死前将天帝和凤族族长重伤,直接导致两人重伤不愈,身死道消,神栖山众人亦不愿与之扯上关系,当日便将这位大名鼎鼎的仙君扫地出门。 三则,天帝与凤族族长身死后,虎族和凤族内斗不止,仙界各族也蠢蠢欲动,各方势力重新洗牌,大小械斗陆续发生,众人也没心思关心云螭帝姬和神玄仙君的后事。 直到三个月后,狼族脱颖而出,取代虎族成为天宫新的主人。 为拉拢人心,新天帝派仙官着手为云螭帝姬和神玄仙君准备后事。 仙官赶至大殿,只见神玄仙君仍然紧紧抱着帝姬,两人的姿势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办法让神玄仙君松手。 最后只能动用仙法,这才勉强将两人分开。 谁知,两人刚分开,便纷纷化作流光,消散不见。 大殿外,忽然下起急雨。 仙官不知怎的,想到了那场血雨。 当时他被雨水弄湿了头发,眼前竟然意外浮现云螭帝姬和神玄仙君在人间的过往。 那时的他们,当真是一对璧人。 可惜,神玄仙君用心不纯,两人也只能潦草收场。 想来他最后殉情而死,与帝姬共赴黄泉,心中该是欢喜的。 仙官轻叹一声,冒雨走出大殿。 第10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 【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任务。】 【本次任务奖励1000能量币,因宿主同时完成隐藏任务,奖励翻倍,2000能量币已下发,请您查收。】 【您收到好友爆爆转来的100能量币。】 面板接连弹出三条消息,嘉萝微微勾起唇角。 她没有迟疑,在商城用99能量币给爆爆兑换了一套黑色炫酷皮肤。 爆爆欢呼一声,立刻换上黑色皮肤,围着嘉萝乱飞。 嘉萝低头查看自己的能量币。 上个世界,她用1能量币买了一桶红色万能颜料,最后被君兰辞佩剑刺穿时,又用5能量币兑换了一剂止疼针。 加上第一个世界赚到的200能量币,两个世界的结余加起来共计2195能量币。 两个任务比较起来,还是高难度的任务性价比更高。 不然像第一个世界那样,费了半天劲儿,才挣100能量币,只够给爆爆买套皮肤。 嘉萝看向爆爆:“还有像上个世界一样任务难度高,任务奖励丰厚的待完成任务吗?” 爆爆此时已经站在镜子面前,左照照镜子,右照照镜子,欣赏自己的绝美新皮肤。 闻言,爆爆扭过头看嘉萝:“有啊,统筹局积压了不少这样的任务。这些任务会定期向任务者下发,轮到谁算谁倒霉。除此以外,还可以通过向上递交申请获得这类任务。” 嘉萝点头,“帮我打一个申请。” 爆爆眨眼,愣了会儿,回道:“好。” 要是第二个任务之前,它听到嘉萝这样说,肯定要劝她。 现在嘛,看着自己美丽的新皮肤,爆爆表示,它全力支持阿萝,阿萝指哪儿,它打哪儿。 “阿萝,已经好了,你看一下任务栏。”爆爆效率极快,闷头弄了会儿便抬起头道。 嘉萝的手指划向任务栏。 任务栏没什么变化,左侧仍然是已完成任务。 《七生七世,唯你一人》几个字闪着金光,后面缀着100%完成进度和100分综合评分。 书名下是任务评语:破石头爆改娇娇石,小说内容又甜又虐,重新上架后骗得大量读者眼泪,差评权重降低,任务完成度完美! 嘉萝没有多看,目光移向待完成任务。 任务书名叫《重生后,我被皇帝独宠了》。 看书名像是宫斗文,嘉萝一边想,一边点开人物卡片。 【名字:谢嘉萝。】 【身份:教坊司舞女,大庆朝谢贵妃。】 【人设:善舞、工于心计、深爱封华琰。】 嘉萝第三次看到“深爱xxx”的句式,不免再次感叹女配人设的模板化。 随后她点开了小说剧情。 从正文剧情上看,这本小说对女主白秋岚来说是后宫甜宠文,对女配谢嘉萝来说,则是一个虐身虐心的巨大骗局。 原主谢嘉萝,本是教坊司一名普普通通的舞女,一次宫宴结束后,她偶遇在御花园散心的皇帝,一朝承宠,飞上枝头变凤凰。 皇帝封华琰对谢嘉萝宠爱非常,接连破格封赏于她,使她在无子无家世的情况下位至贵妃。短短时日便力压原本最受宠、家世最高的贤妃,成为名副其实的后宫第一人。 因为皇帝高调、不留余地的盛宠,后宫众人对谢嘉萝恨之入骨,谢嘉萝则以为自己真的得到了皇帝的真心,对他掏心掏肺。 实则不然,谢嘉萝只是封华琰推出来用以迷惑人心的靶子。 封华琰年幼登基,朝中大权皆被大司马王检把持。他靠着藏拙熬到及冠参政,大司马以他年纪尚轻,阅历不够为由不肯放权,朝臣也不服他,大庆朝堂仍然是王检的一言堂。 王检把持前朝尤觉不够,他还插手封华琰的后宫,借着选秀的机会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为妃。 若非大庆朝有先例,唯有诞育皇子的后妃才可为后,恐怕王菱悦入宫伊始便不是贤妃,而是皇后了。 王检的用心封华琰心知肚明,一旦贤妃有孕生子,他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暴毙”,给留有王氏血脉的孩子腾位置。 他一边和贤妃虚与委蛇,一边寻找破局之法。 最终他采纳了女主的建议,用“沉迷美色,荒淫无道”伪装自己。 使用此法,一来可以迷惑王检,二来功成后,只需除掉“祸国妖妃”便可以轻松洗清封华琰身上污名。 身份低贱却异常美丽的原主进入封华琰视线。 这样的女子最好掌握,予她一丝宠爱便能让她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待刀锋脏污后,处理起来也不麻烦。 原主在封华琰的刻意引导下,成了人人喊打的妖妃。 朝臣后妃把封华琰犯的错都扣到谢嘉萝头上。 封华琰识人不清,是因为贵妃从旁进言,任人唯亲。 封华琰膝下无子,是因为贵妃善妒,容不下人。 封华琰疏于朝政,是因为贵妃谄媚惑主。 总之,谢嘉萝就是一个巨大的靶子,哪里需要哪里搬。 等王检被封华琰扮猪吃老虎吃掉后,谢嘉萝没了用,封华琰一杯毒酒要了她的命。 谢嘉萝死后,举国欢庆,都言陛下圣明。 而女主则因献计有功,被封华琰迎入后宫,诞下长子后,成为皇后。 小说到这里便结束了。 虽然男女主三观不正,拉无辜的原主下水,害她一生孤苦,但宫斗甜宠文的读者接受度一向比较高。 很多人认为入了宫就要斗,斗不过死了也是活该。 总之一句话,菜是原罪。 所以虽然原主的死也引起了一部分读者的不满,但呼声不高。 可让读者们没想到的是,作者在小说完结一天后,掉落了一章番外。 就是这章番外,引得读者破口大骂,将这本小说送上了热搜。 读者们以为这章番外是描写男女主婚后生活的特别福利,兴致勃勃打开番外,最终纷纷被创死。 番外里揭露,原来男主一早就发现女主是重生的。 大权在握后,他觉得女主知道得太多,掌握的力量太过未知,下令赐死了她,包括他们刚出生的孩子,并接手了女主因先知之能积攒的大量财富。 靠这些财富,男主开疆拓土,成为大庆朝最有名的帝王。 读到番外的读者疯了,破防大骂作者脑子有病。 当年很多任务者进入过这个小说,但因为男主太过狠心绝情,纷纷折戟沉沙,这个任务自此被束之高阁。 嘉萝却很满意,这个任务难归难,奖励的能量币却很多,足有1000个。 值得她走一遭。 第10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 【三——】 【二——】 【一——】 【小说世界《重生后,我被皇帝独宠了》载入完毕,祝您旅途愉快。】 嘉萝慢慢睁开眼,一张极英俊的男子面容映入眼帘。 剑眉入鬓,下颌清晰,五官精致如画,一双桃花眼潋滟生姿,眉眼间尽是温柔笑意。 唯有富贵温柔乡才蕴养得出的这般风流神态。 他自喉头溢出一声轻笑,“舍得睁眼了?” 他的声音略带一丝沙哑,尾音上翘,宛如蛊惑人心的魔音,让人甘愿溺死在他醉人的柔情中。 嘉萝认出他是男主封华琰,没有挣扎,微微垂下眼睑,长睫翘啊翘,像振翅欲飞的蝴蝶,让人望之生怜。 窄小的软榻并不能很好地容纳身量极高的封华琰,他只能斜倚在软榻上,双脚踩着地面,嘉萝则被他整个抱在怀中,伏在他身上。 两人的姿势暧昧丛生。 没能等来嘉萝回话,封华琰也不恼,松开揽在嘉萝腰肢上的手,双手撑着软榻,微微坐起身。 嘉萝挂在封华琰身上,如一叶孤舟,随他起伏。 为免掉下去,她不得不紧紧拽住封华琰的腰带。 封华琰调整好姿势,把腿移上软榻后,斜睨着嘉萝,视线在她涨红的脸和紧握着他腰带的手上流连,垂首在嘉萝耳边低语,“便这般急不可耐?” 嘉萝瞪大眼,檀口微张,没等出言解释,便被他用手堵住唇,腰间被施加一股巨力,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整个压在软榻上。 “别叫,更别说话。”封华琰命令一声,松开了嘉萝的唇。 嘉萝细细喘着气,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封华琰眼中闪过满意。 他一手揽住嘉萝的肩,一手握着她的腰,用力将她翻了个面。 嘉萝的头脸埋在软榻上,双手下意识想要抓握什么,无奈软榻上空空如也,她只能张开手指,扣紧榻面,纤细的手指绷紧,指骨根根泛白,身子止不住颤抖。 封华琰看得出,身下的女子很紧张。 但他没有兴趣和耐心安抚她,抬手扯掉了她头上唯一一根金簪。 乌黑的长发散开,宛如最上乘的绸缎,在封华琰眼前铺陈开,淡淡的玫瑰香味在封华琰鼻尖弥漫,勾起了他因催情酒升起的欲望。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封华琰眼中满是冰冷。 贤妃和王检欺人太甚,当他是配种的种马吗? 他偏不让他们如意。 想象着明日贤妃和王检难看的脸色,封华琰心底隐隐有些畅快。 他伸出左手,插进嘉萝乌黑浓密的长发,右手滑向她的衣带,轻轻一拉。 极致的雪色使他呼吸微滞。 他对眼前所见之景尚算满意,低声在嘉萝耳边重复,“记住,千万不要叫。” 嘉萝小幅度点头。 封华琰不再耽误时间,撩开衣袍,压下身去。 偏僻的宫殿陷入无边暧昧,持续不断的轻微喘气声在寂静的夜色蔓延。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封华琰喟叹一声,自软榻上起身。 他身上衣物完整,连腰带都没去掉,大马金刀坐在榻边,暗自平复呼吸。 过了会儿,他侧目看向软榻上的女子。 她已然昏迷,伏在榻上,长发盖在她身上,使他看不清她的脸。 方才欢好,她一直保持伏趴的姿势。 陷入情欲中的男女总是丑陋的,他不愿见到她情动时的脸,也不愿她看到他的。 到底是精心选出来的刀锋,封华琰随手掀开女子身上的长发,捏住女子的下颌,将她的脸转过来。 于昏黄烛光中,封华琰清晰地看到了女子的脸。 她的脸上布满泪痕,眼角洇出绯红,看起来很是可怜。 她闭着眼,让人看不到眼睛的形状。 封华琰脑海中闪过一双清澈干净的杏眸。 他知道,那是她的眼。 他见过她的画像,曾用心记住她的样子。 美丽、无枝可依。 拥有这两种特性的女子很多,但她是其中最美的一个。 连以容貌冠绝京都的贤妃都逊色她三分。 如此美貌,足以让他的计划顺利进行。 封华琰指尖停在嘉萝侧脸之上,到底没有摸下去。 一枚棋子而已,碰她不过是为了疏解欲望,再多的接触便不必了。 只盼这把刀好用一点,耐用一点,免得他再费心去寻新的。 封华琰收回手,抬高声音道:“进来。” 宫女们鱼贯而入,替封华琰更衣,换上新的衣物。 封华琰穿戴整齐,站在软榻前。 嘉萝也已换上崭新的寝衣,仰面躺在榻上,乌发散在她肩头。 封华琰看着尚在昏迷中的嘉萝,沉默片刻,弯腰将她抱入怀中。 一众宫女见状微惊,齐齐垂下头。 封华琰抱着嘉萝大摇大摆走出殿宇,一路遇到很多太监、宫女。 这些太监、宫女虽然不敢多看,事后却以极快的速度把这件事传扬出去。 封华琰的脚还没有踏进勤政殿,该知道这件事的人就都知晓了。 受到最大冲击的便是贤妃。 夜宴结束后,她遍寻封华琰不得,径直去了勤政殿,得知封华琰没有回勤政殿后,她便一直守在偏殿等候,越等心越慌。 听到众人叩拜封华琰的声音后,贤妃忙不迭走出偏殿,正撞见封华琰怀抱嘉萝的画面。 贤妃脸色一瞬间惨白,美目直勾勾盯着封华琰怀中的嘉萝,恨不得吃了她。 她苦心创造的机会,竟然被这贱人占了便宜。 愤怒和嫉妒冲昏了贤妃的头脑,让她连行礼问安都忘了。 还是封华琰先出了声,他笑看着贤妃,脸上没有一丝尴尬,桃花眼中满是温柔。 “爱妃怎么来了?” 贤妃抬眼看着封华琰脸上的笑和眉眼之间的餍足满意,只觉心如刀割,眼底泛起泪花。 陛下是她的,旁人怎么配染指? 他明明都有她了,为何要去宠幸一个贱婢? 一定是贱婢勾引,陛下才会犯了糊涂! 第10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 贤妃努力控制住快要扭曲的表情,勉强扯出一抹笑,“陛下,这是哪位妹妹,臣妾之前怎么没见过?” “这是朕今日新得的美人,是教坊司的舞女。”封华琰笑着解释。 贤妃脸上的笑僵住,正欲说话,却见封华琰怀中的女子幽幽转醒,细声细气唤了一声“陛下”。 封华琰垂头看向嘉萝,“醒了?” “朕正和贤妃聊你,你今日侍奉有功,朕欲封你为贵人,入住昭华殿。” 面前的女子眼中残留着迷茫,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瞪大眼,挣扎着从他怀中退出。 封华琰抱紧她,“别乱动,你身上还有伤。” 一句话暧昧横生。 把嘉萝羞得垂下头,把贤妃气得红了眼。 “奴婢无碍,谢陛下关怀。”嘉萝瓮声瓮气道,嗓音娇媚婉转,听得人骨头酥麻。 封华琰眼神微暗。 贤妃身子晃了晃,沉着声音道:“陛下金口玉言封赏妹妹为贵人,妹妹怎可再自称奴婢?如此言语岂不是没把陛下的话放在心上?” 嘉萝目露惊慌,下意识拽住封华琰的衣袖,“陛下,奴...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整个人瑟缩在一起,显得清白又无辜。 封华琰看着她的眼中闪过趣味,放柔声音道:“朕如何会怪你?爱妃莫怕。” “多谢陛下宽宥。”嘉萝一边道谢,一边红了眼眶,她的脸本就红着 ,如今眼角、鼻头也泛起红,看着像被人欺负狠了。 她怯生生看着贤妃,嗫嚅道:“这位姐姐,臣妾知错了,陛下也原谅臣妾了,您能不能不要怪我了?” 贤妃气得倒仰,咬牙道:“妹妹说笑了,姐姐也是为了陛下的威信着想,并没有怪罪妹妹的意思。” “太好了。”嘉萝如释重负,“臣妾很喜欢姐姐,日后可不可以经常去找姐姐玩?” 她话虽然是对贤妃说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封华琰。 封华琰忍不住勾唇轻笑,“自然可以。” 封华琰都开了口,对面的贤妃能说什么,只得扯出一抹笑,“陛下说的是,姐姐也觉得妹妹很合眼缘,日后你我姐妹可要常来往。” 封华琰放声笑起来,“看到两位爱妃和睦相处,朕心甚慰。” 他说罢,看向贤妃,“夜深了,爱妃快些回宫休息,若受了冻,朕会心疼的。” “是。”贤妃声音艰涩。 看着封华琰小心翼翼抱着嘉萝走入勤政殿,贤妃终于没忍住,眼角流下清泪。 她的眼泪像珍珠一样往下落,看起来楚楚动人,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可惜,她想引起怜惜的对象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便是看了,也不会对她真的怜惜。 若非一旁的宫婢拉着她离开,她怕还要在殿门外流连,不肯离开。 嘉萝垂着眸,乖巧地被封华琰抱进殿内。 他把她放到了床榻上。 嘉萝很快站起身,跪在封华琰脚边,“臣妾多谢陛下厚爱。” 封华琰没有立刻让她起身,掠过她坐到床面上。 嘉萝碾着膝盖,调整跪姿,面向封华琰。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低沉没有起伏。 嘉萝仰起头,微微垂着眼帘。 下一瞬,她的下颌被人捏住,那只手控制着她越发高扬起头。 嘉萝不得已直视封华琰的脸。 入目是他含笑的眉眼和温柔的神色。 这样的神态,使他看起来不像一朝帝王,反而像个富家公子,风度翩翩、涉世不深。 尤其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更为他添了几分风流雅致。 这便是封华琰的伪装,温柔风流只是他的面具,掩藏在面具之下的是冷硬异常的心和浓郁的野望。 靠着这副面具,封华琰骗过了历经三朝的老狐狸王检,骗过了重生而来的女主,亦骗过了自幼生于深宫,不肯轻易相信旁人的原主。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嘉萝不敢大意,她做出惊艳的神色,呼吸变得急促,看起来十分紧张。 封华琰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嘉萝,在嘉萝的呼吸变得更急促后,他忽然笑出声,“爱妃果真极美。” 他松开捏着嘉萝下颌的手,转而用手背抚摸她的侧脸。 嘉萝努力仰着头,任他动作。 几息后,封华琰收回手,“起来吧。” 嘉萝谢恩后,站起身。 “昭华殿尚未修缮,这几日你便在偏殿休息,等昭华殿布置好了,朕亲自送你回去。”封华琰道。 嘉萝后退一步,正准备谢恩,眼前忽然压下一道暗影——封华琰站起身,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膝盖上有伤,莫要跪了。”他柔声道。 嘉萝脸颊泛起红晕,声音轻颤,“多谢陛下。” 这般含羞带怯的样子,让封华琰想到了方才的情事,她跪在软榻上,膝盖磨破了也一声不吭,那样听话,那样配合。 若非宫女替她穿衣时,他不小心看到了她膝盖上的伤,他怕是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罢了,虽然是枚棋子,到底称得上趁手,他还算满意,不欲去寻新的,若有损坏,反倒不美。 封华琰一言不发,转身去到架子旁拿起一个小瓷瓶,递到嘉萝手边。 “这是止血药。”他道。 嘉萝愣神后,很快道:“多谢陛下。” “下去休息吧,莫要累着了。”封华琰不欲和嘉萝继续纠缠,偏还把话说得极为动听。 嘉萝垂首告退,去到偏殿休息。 嘉萝坐在床面上,凝视着偏殿的陈设,已经能想象今夜后宫会掀起怎样大的波澜——后妃虽有在勤政殿偏殿留宿的先例,但那些妃子无一不是盛宠在身,远非她一个毫无底蕴、还没有行册封礼的教坊司舞女可比。 不过初见,封华琰便亲手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而他的好感度只在方才她和贤妃明争暗斗时加了1点,连身体交融,都不能让他对她心下心肠,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不愧是当皇帝的材料。 也是,他连妻儿都能杀,还指望他能有正常人的感情吗? 第10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 不出嘉萝所料,整个后宫都因为她的骤然受宠沸腾起来。 封华琰幼年登基,在位十几年,后宫空无一人,及冠亲政后才行选秀之事,如今后宫也就十几个妃子。 贤妃霸道,仗着家世高、后台硬,屡屡从其他妃子手中截人,后妃中承宠的不过寥寥,平日里连见封华琰一面都难。 贤妃也就罢了,她的出身确实尊贵,独享陛下宠爱,众人虽然不满,但没人敢和她别苗头。 可一个教坊司舞女,竟然比她们这些正经的妃子更先受宠,甚至堂而皇之住进了勤政殿偏殿,一干妃子心中不免愤愤。 这点不忿在听到勤政殿白日里响起歌乐声后,更是化作了沉沉的怒火——陛下性子和善,从不贪恋美色,那舞女一朝受宠,便引得陛下流连歌舞,足可见她是个不安分的。 众妃摩拳擦掌,只等那舞女真正入了昭华殿,入了后宫,去到她们的地盘,好给她些颜色瞧瞧。 几日前,封华琰得了风寒,王检以他身体尚未恢复为由,将奏折悉数扣在内阁。 封华琰如今连折子都不用批,勤政殿的乐声从白日响到深夜。 嘉萝坐在封华琰腿上,被他整个圈进怀中。 “仙乐在畔,爱妃可愿一舞,为朕助兴?”封华琰在嘉萝耳边低语。 他饮了不少酒,眼中覆盖着薄薄水雾,眉目般般如画,让人忍不住心动。 “臣妾乐意之至。”嘉萝红着脸,痴痴地望着封华琰。 没过多久,嘉萝身着桃粉色舞衣,赤脚在大殿之上翩翩起舞。 她的穿着十分大胆,薄薄的轻纱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雪白的手臂上缠着赤金臂钏,臂钏上缀着银色铃铛,手腕翻转间便是一阵清脆的声响,裙摆层层叠叠散开,犹如盛开的花瓣。 封华琰坐在上首,手中握着酒杯,眼睛微微眯起,一瞬不瞬盯着嘉萝,似是被她迷住。 乐师们隐匿在屏风后,什么都看不见,大殿之内其实只有嘉萝和封华琰两人。 封华琰凝神看了会儿,忽然放下杯子,站起身来。 嘉萝动作未停,杏眸追随着封华琰,见他向自己靠近,冲他甩出水袖。 封华琰握住水袖,几步走到嘉萝身前,将她抱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爱妃舞姿曼妙,甚得朕心。” 嘉萝抬眸看他,声音娇羞,“陛下谬赞了。” 封华琰笑而不语,握住嘉萝的手,拉着她往寝殿走。 乐声很快停止, 乐师们纷纷退出大殿。 寝殿内很安静,并没有太大的声响传出。 勤政殿伺候的宫女、太监都知晓封华琰的规矩,对此见怪不怪——陛下不喜妃子侍寝时发出声音。 曾有一位贵人不小心叫了一声,当即被陛下扔出寝殿。 虽说陛下并未惩罚那位贵人,此后却不愿再召见她。 那位贵人失了宠,自觉余生无望,一时想不开竟投了河,被找到的时候人都泡肿了。 有了这一茬,后妃们侍寝的时候都不敢发出声音,便是贤妃那样骄纵跋扈的性子,也不敢破了这个规矩,唯恐因此失宠。 除了给后妃侍寝时立的规矩怪了点,素日里陛下还是很好说话的,为人宽厚和善,从不与人为难。御前行走的人对封华琰大多心怀感激,十分尊敬他。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平日里宽仁和气的陛下,此时的眼神有多冰冷。 重重叠叠的床帐垂落,隐去了嘉萝和封华琰的身影。 和昨日一样,嘉萝伏在床榻上,手指紧紧攥着床单,泛着淡淡粉色的身体轻微颤抖,乌发如海藻般散开。 白色和黑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封华琰却像是没看见一样,桃花眼中满是淡漠,没有一丝情欲。 他像是在完成任务,而不是在欢好。 他双手撑着床榻,和身下女子的身体隔了很大一片空隙,行房过程中,也没有任何安抚的动作,能不碰身下女子的身体便不碰。 封华琰能觉出她并不舒服,他也一样,只觉此事污秽肮脏,每每得不到快乐,反而有种反胃的感觉。 他喉头微滚,翻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走出寝殿。 嘉萝伏在床上细细抽气,缓过来后拉起床面上散落的薄纱,穿戴整齐后回了偏殿。 宫女们已经为她准备好衣物、热水。 嘉萝泡在浴桶之中,打开了实时影像。 封华琰的脸出现在面板上,他苍白着脸,一手按在净室的柜面上,一手捂着胸口干呕。 他从不和后妃同榻而眠,只因每次和她们行房后,他都会觉得恶心难受。 她们的身体让他感到恶心,碰了她们身体的他,同样让他自己感到恶心。 眼见封华琰呕得眼角泛红,身体轻颤,嘉萝不由挑眉。 小说正文一直采用春秋笔法,只说封华琰在床事上极为冷淡,不曾亲吻过任何一个女子,并未透露封华琰和女子同房后会这般难受。 嘉萝猜,封华琰这么讨厌男女欢好,甚至出现如此严重的躯体化表现,和先帝之死脱不了关系。 先帝和封华琰处境相似,都是年少继位,虽是天子,头顶上却压着更强势的人。 不同的是,封华琰是被臣子压制,先帝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压制。 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一直找借口不肯还政给先帝。 先帝夺权无望,又狠不下心处置自己的母亲,自此灰心丧气,开始沉迷美色,以致皇子扎堆出生。 封华琰排行十一,年纪不占优势,生母家世不显,八岁前,他一直在宫里挣扎求生。 八岁那年,他与生母大吵一架,负气出走,躲到一处宫殿,迷迷糊糊睡着。 没过多久,他被一声尖利的女子叫喊声吵醒。 他睁开眼,只见一个女子赤裸着身体,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往外走,而他那仅见过几面的父皇正仰面躺在床榻上,睁着眼,流着口涎,模样极为怪异可怕。 封华琰慌忙逃走,回去后连发三日高烧,半只脚踏进鬼门关。 他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却伤了身体根基。 正因身子不好,他被辅政的王检挑中,一手扶上皇位。 先帝死于马上风,死得极不体面,想来他当时的丑态深深刻在封华琰脑海中,使封华琰对男女欢好极为抵触。 第10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 嘉萝凝神想着,忽觉这个世界的小说剧情有些不对劲。 她在读小说的时候就有过怪异的感觉,如今看着封华琰苍白无血色的脸,嘉萝忽然想明白这份怪异因何存在了。 小说正文一直是以女主视角进行描写的,对封华琰的描写仅限于外貌,大致经历,以及和女主的互动,竟无半点有关他的心理描写。 读者磕糖也都是从封华琰的神态、动作扣细节,从细微处体会他对女主的“爱”。 帝王之爱,隐忍不发,不显山、不露水很正常,这种爱相当戳一部分读者的性癖。 读者越扣细节,越觉得男主对女主爱得深沉,甚至有很多读者觉得女主重生后钻研商道,成为皇后仍然不放弃经商,是不顾家不负责的表现,觉得女主对男主的爱不够真挚,比不上男主对她的感情。 这也导致很多读者歪屁股,更偏爱封华琰,觉得他受了委屈。 番外掉落后,封华琰狠心杀妻杀儿的举动,狠狠扇了读者的脸,从前偏爱他的读者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由爱生恨,怒骂几千楼,成功把这本书和它的作者钉在耻辱桩上。 嘉萝浏览小说剧情的时候,也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实在是正文和番外跨度太大,让人摸不着头脑,好比坐拥万贯家财,却在一夜之间破产,任谁都无法接受前后的落差。 那么多任务者在这个世界落马,或许真相并没有它所呈现得那般简单。 只是小说统筹局有明文规定,严禁任务失败的任务者对任何人提起任务世界的情况。 一则,后续接手这个世界的任务者肯定会收集相关资料,有投机取巧、降低任务难度之嫌,不利于统筹局的和谐发展。 二则,任务者之间存在竞争关系,彼此防备,没人知道他们说的话是真还是假,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有人故意放出假消息,给后面的任务者使绊子的恶性竞争行为。 《重生后,我被皇帝独宠了》这本小说还没有整改完毕,论坛上根本没有一个讨论它的帖子。 这类高难度任务,肯定都有各自的难点痛点。 上一个世界的难点是君兰辞没有心,无心之人,你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得到他的爱。 所以嘉萝给了他一个“伪心”,这颗“伪心”在攻略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么这个任务呢?它的难点又在哪里? 嘉萝原本以为这个世界的攻略难点在于封华琰的狠心绝情,对付这种封心锁爱的人,只有飞蛾扑火般的强烈爱意,才有可能让他动容。 嘉萝一早做好为任务流血牺牲的准备,可若是她没有猜对任务难点,把方向搞错了,恐怕流再多血也没用。 看来她要放缓动作,再观察封华琰几日,那他这个人吃透才行。 面板中,封华琰已经回到寝殿,闭目休息。 嘉萝关掉实时影像,把页面滑到系统商城,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性价比极高的商品。 【追梦香,点燃后可令攻略对象梦到印象深刻的经历,帮助任务者更好地熟悉攻略对象。】 【价格:10能量币。】 嘉萝按下按钮,兑换出追梦香。 她把香线交给爆爆,让它去到封华琰的寝殿,将香点燃。 爆爆叼着香线离开。 嘉萝重新打开实时影像,静静凝视着封华琰的脸。 追梦香很快发生效用。 面板旁出现一个浮窗,是封华琰的梦境。 嘉萝拖拽着浮窗令面板一分为二——左边是封华琰的脸,右边是他梦到的有关他的真实经历。 右边屏幕最开始是一片黑暗。 过了几息,黑暗褪去,因为是以封华琰的视角进行的,屏幕中没有出现封华琰的脸,而是出现了一个宫殿。 这处宫殿很简陋,殿外的朱漆脱落,台阶上长了青苔。 封华琰应该是抬了一下头,屏幕出现了一块匾额,上书“落樱阁”。 这便是宫殿的名字,嘉萝记得落樱阁是封华琰生母的住处。 看来封华琰是来找他母亲的。 他很快低下头,直直往殿内冲,因为跑得又急又快,屏幕变得模糊,出现重影。 与此同时,嘉萝耳边响起一阵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一道稚嫩的男童声音。 “母妃!” 是封华琰的声音。 从声音判断,他那时年纪应该不大,而且他的声音很小很轻,好似被扼住了喉咙,很难大声说话。 喘息声也是他发出的,应该是跑得太累了。 “母妃!” 封华琰又叫了一声,他正说着话,没办法发出其他声音。 但是喘息声并没有停止。 嘉萝这才发现,殿内还有人在发出喘息声。 封华琰显然也听见了,他不再说话,慢慢走到房门外。 喘息声越来越大,同时夹杂着女子低低的呻吟。 屏幕的画面停在门框上,想必当年的封华琰听到这些声音后,一定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屏幕里出现一只短短小小的手,那只手捅破了窗纸,通过圆圆的孔,嘉萝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一个眼尾处生有泪痣的女子双手撑着床面,坐躺床榻上,两只白生生的腿踩在一个身穿太监衣服的男子肩上,男子的脑袋埋在层层叠叠的衣服中,不知在做什么。 画面停在两人交缠的身体上,久久不曾改变。 由此可见,封华琰盯着这个场景看了多久。 慢慢的,屏幕浮现一丝丝红痕。 这是封华琰的视角,这些红痕应是他眼底的血丝。 红痕出现后,屏幕很快出现变化,其上内容不再清晰,变成了一道道黑影,让人看不到任何东西。 封华琰在跑,他跑得太快了,脚下打滑,踩空后重重跌下台阶。 屏幕只剩一道小缝,透过缝隙可以看到“落樱阁”的匾额。 几道血水顺着屏幕往下落。 封华琰受伤了,他倒在地上,一句话都没说,一声都没吭,并不肯向他的母妃求救。 第11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 屏幕出现了水痕,和血水混在一起。 封华琰在无声地落泪。 他就这样倒在寒风里,不言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嘉萝耳边响起一道女子声音。 “十一殿下!” 有宫女发现了封华琰,上前把他扶起来。 宫女的声音惊动了大殿里的人。 一位美丽的女子跑出来,身后跟着身穿太监服饰的男子。 画面到这里便结束了。 屏幕漆黑一片,只剩下嘈杂的声音。 “太医呢?” “还不快传太医!” “娘娘,陛下驾崩了,太医如今都在勤政殿候命,怕是请不来。” ...... 后面的声音太模糊,像是从云边飘下来的,嘉萝听不太清。 屏幕彻底陷入黑暗,画面和声音通通消失不见。 嘉萝微微蹙眉。 想到宫女的话和封华琰一开始的状态,她可以断定,封华琰先是亲眼目睹先帝因马上风身死,在去找母妃的时候,又发现母妃和太监厮混。 这两件事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着实有些残忍,哪怕这个孩子自幼生在深宫,心思深沉,怕也很难接受得了。 接连受惊后磕破头,又在寒风中待了那么久,还请不来太医,怪不得封华琰会高烧三日,以致伤了根本。 封华琰生母偷情的事,小说中并没有着墨描写,这便可以验证嘉萝的猜想,这本小说正文确实隐藏了很多东西。 可它隐藏的内容便只有封华琰生母偷情的事吗? 这件事虽然对封华琰的性格塑造有很大影响,但若说这件事是导致封华琰性子冷淡,冷心冷肺的根本原因,还是有些过于牵强。 嘉萝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是从屏幕里发出的。 “别睡了,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以后会经历什么吗?” 这道声音宛如魔音,尖锐非常,让人分不清男女。 嘉萝一瞬不瞬盯着屏幕,集中注意力倾听后文。 没想到那道刺耳的声音竟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面板左侧屏幕中开始出现变化——原本安然睡着的封华琰忽然眉头紧皱,大滴大滴的汗水自他额头生出。 他猛然睁开眼,大喘着气坐起身。 他的眼中翻卷着晦暗不明的神色,宛如深渊。 “为何会梦到这件事?” 大殿中响起封华琰嘶哑的声音。 他说罢,仿佛失去全身力气,身子后仰,仰面倒在床榻上。 嘉萝直觉封华琰所说的事和她方才见到的不是一回事,但追梦香已经燃尽,封华琰也醒了,今日显然不适合再去深挖他的事。 嘉萝最后看了封华琰一眼,发现他仍然睁着眼,看样子今日是不会再睡了。 她只能关掉面板,闭目休息。 翌日一早,嘉萝被一阵清扬的乐声吵醒。 她模模糊糊睁开眼,等候在旁的宫女立刻上前扶她起身,伺候她洗漱穿衣。 嘉萝穿戴好,来到勤政殿的时候,封华琰正倚靠在软榻上,在他面前,是一群舞姿曼妙的舞女。 透过舞女之间的缝隙,嘉萝和封华琰四目相对。 封华琰从软榻上下来,赤脚穿过正在跳舞的女子们,来到嘉萝身边。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他的嘴角扬起笑,用温柔的语气道。 嘉萝微怔,反应过来后垂下头,脸颊猛地一红。 “陛下。”她轻声唤他,声音婉转娇媚,抬起头飞快看了封华琰一眼。 封华琰笑着握住嘉萝的手。 “爱妃与我一道欣赏歌舞吧。” 他拉住嘉萝的手,将她牵到软榻旁,抱着她坐下。 封华琰比嘉萝高很多,嘉萝坐在他腿上,竟还比他微微矮了一些。 她抬眼看着封华琰,脸红得不像话。 封华琰捏着她的下颌,将她的头转向舞女们所在的方向。 “专心看。” “这是教坊司新编的舞蹈,爱妃舞姿出众,好生学一学。” 他低下头,在嘉萝耳边轻声道:“学会了,今夜跳给朕看。” 嘉萝嗯了一声,红着脸点头。 封华琰不再说话,松开嘉萝的下颌,双手自然而然落在嘉萝腰上。 嘉萝脊背挺得笔直,一瞬不瞬看着舞女们的动作,视线根本不敢乱瞟,认认真真记牢舞姿。 封华琰见状,眼底的寒冰消退一些。 虽然昨日的梦让人很不舒服,但新得的刀确实很好用。 想到今晨探子回禀的消息,封华琰心底一阵畅快。 贤妃若能把满殿的花瓶都摔了,再去找她爹闹上一闹,他会更高兴。 可惜,封华琰的想法到底落空。 贤妃没去找她爹闹,反而来了勤政殿。 “陛下,贤妃娘娘求见。”小李子弯着腰进殿回禀。 封华琰没有说话。 嘉萝转头看向他,“陛下,外面风大,贤妃姐姐身份尊贵,不好吹风的。” 封华琰看她一眼,抬手捏了捏嘉萝的脸。 “爱妃真是大方。” 他的声音不辨喜怒,转头对小李子道:“外面风大,让贤妃回去吧,朕还要陪朕的贵人听曲儿,就不留她了。” 小李子应声退下,走出殿门前,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情况,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小李子想得没错,贤妃听到他转达的话后,脸都扭曲了,若非身边的宫婢拉着,她下一刻便能闯进勤政殿。 贤妃不甘地看着殿门,狠狠剜了小李子一眼,拂袖而去。 小李子吓得浑身哆嗦。 他也闹不明白陛下今日是怎么了,往日陛下明明最疼爱贤妃娘娘,如今竟然为了谢贵人,这般落贤妃娘娘的面子。 可他想了想谢贵人的脸,又觉得陛下这般做没那么难理解了。 毕竟谢贵人容貌实在罕见,陛下偏疼她一些很正常。 贤妃回宫后,如封华琰所愿,将整座宫殿摔得稀巴烂,许多价值连城的宝物被她随手一扔,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摔完东西,贤妃伏在床榻上狠狠哭了半晌,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 哭够了,贤妃望向勤政殿的方向,语气中满是狠毒。 “这个贱人,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区区教坊司贱婢,敢跟我抢东西,真是不要命了!” 第11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 贤妃走后没多久,封华琰便带嘉萝去了昭华殿。 昭华殿是后宫中距离封华琰寝殿最近的殿宇,为历代宠妃住处。殿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本不必特意修葺,只是这座宫殿空置许久,很多东西都需要更换。 内务府效率很高,不过一日的功夫,就把昭华殿修缮完毕,一应物品都换成了最新最好的。 流水一样的物件送入昭华殿,明晃晃出现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阖宫上下都看出这位新得宠的谢贵人正是陛下的心头好。 太监、宫女纷纷运作,盼着能进昭华殿做事,好跟着新主子过上好日子。后妃们虽然看不惯嘉萝,但也都准备避其锋芒,等嘉萝失宠后再对她动手,免得惹了封华琰不快。 唯有贤妃,刚平复好情绪,听说封华琰竟然亲自送嘉萝去昭华殿后,恨得直将手中团扇折断。 她看向身旁最得用的宫婢紫鸢,“让你安排人去昭华殿,事情办妥了吗?” 紫鸢回:“人已经送进昭华殿。” “很好,把人给我叫来,我有事吩咐。”贤妃一字一句道。 紫鸢迟疑片刻,劝道:“娘娘,谢贵人刚得宠,陛下正看得紧,是不是再等等。” 贤妃斜睨着紫鸢,“等?” 她啪的一声把团扇扣到桌面上。 “等那贱人生了孩子与我抢夺后位吗?” “我与陛下相识近十载,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若放任她不管,焉知她来日不会爬到本宫头上?” 紫鸢垂首:“这件事需要告诉大司马吗?” “一个贱婢而已,本宫随手就能处置,何需惊动父亲?”贤妃不以为意。 “大司马前几日把奏折扣在内阁,虽是为陛下身子着想,可陛下似乎并不领情。”紫鸢抬眼,小心翼翼观察贤妃的脸色,“奴婢以为陛下宠爱抬举谢贵人,或是与大司马斗气。” 贤妃看向紫鸢的眼神一厉,恨不得把她活剥了。 紫鸢硬着头皮继续说:“若娘娘要动手,还是同大司马说一声比较好。” 紫鸢说罢,立时跪到地上。 贤妃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紫鸢面前,绣鞋狠狠踩在紫鸢手背上,用力碾了几下。 “别以为你是父亲派来的人就可以教本宫做事。”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编排我父亲和陛下。” “我父亲辅佐陛下登基,亲自教导陛下武艺,两人不仅是翁婿,更是师徒,陛下怎么可能与我父亲斗气?” 贤妃弯下腰,捏住紫鸢的下颌,将她的头抬起,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不用时时刻刻提醒我这些,我知道父亲疑心陛下已久。可这么多年过去,父亲也该看到,陛下性子温和,待我更是温柔,我不信他会对父亲动手。” “你只管把我的意思转告给父亲。” 贤妃松开手,转过身。 “滚出去跪着,若下次再口无遮拦,本宫要你的命。” 紫鸢也不敢碰被踩得快要流血的手,低着头退下。 她该说的都说了,贤妃不肯听,她也没办法。 只盼她来日不要后悔才好,走出宫殿的紫鸢微微勾起唇角。 被贤妃恨之入骨的嘉萝正被封华琰牵着手,观赏昭华殿的景致。 “爱妃看看,可还喜欢?”封华琰看着嘉萝,笑道:“若有何处不满意,告诉朕,朕即刻命内务府重新置办。” 嘉萝摇头,“陛下给臣妾的都是最好的,臣妾很喜欢。” 她仰头看着封华琰,面颊泛起红晕,“臣妾多谢陛下。” 封华琰停下步子,揽住嘉萝的腰,垂首在她耳边低声道,“爱妃若要谢朕,不妨为朕一舞。” 他摸了摸嘉萝的侧脸,声音温柔:“就跳今日新学的那支。” 嘉萝垂下头,两人的距离太近,她的脑袋都快埋进封华琰胸膛里,瓮声瓮气道:“好。” 封华琰当即抱起嘉萝,迈步进入大殿。 两人身后的太监、宫女连忙跟上。 他们虽然垂着头,不敢看封华琰和嘉萝,但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从陛下的语气可以听出,他心情应当极好。看来昭华殿这位以后真要不得了了。 而费尽心思往昭华殿调,希冀鸡犬升天的昭华殿宫女、太监们则喜不自胜。眼见谢贵人如此得宠,他们也放心了。 嘉萝余光扫见守在殿门口的宫女脸上的笑容,目光微闪。 人多口便杂,封华琰总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对她的好,不过是想借这些人的嘴把他对她的宠爱传扬出去。 重修昭华殿,只是他的第一步,借众人之口造势,则是他的第二步。 嘉萝知道,他还有很多后招,这些招数足够把她架到火上炙烤,让她声名狼藉。 可她还不知晓封华琰真正的秘密,暂且不能轻举妄动。 嘉萝一边想,一边做出害羞的模样,抬起眼,害羞带怯地偷看封华琰。 封华琰何等敏锐,自然注意到嘉萝的视线。 只他心中波澜无惊,甚至有些索然无味——这些年他披着温和的面皮,骗过了一个又一个人,眼前女子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无甚特别之处。 他连她的名字都记不清,自然不会因为她一时的爱慕心软。 在她又一次偷看他的时候,封华琰转过头看她,将她抓包。 “爱妃瞧什么呢?”他用温柔的语气问。 “没什么。”嘉萝慌乱垂下头,“臣妾该去换衣服了,烦请陛下等一等臣妾。” 封华琰也不逼她,松开手,将她放下来,笑道:“好,快去吧。” 嘉萝行礼告退。 在她身后,封华琰眼中笑意尽褪,浮现出沉沉寒冰。 他喝退了所有守在大殿内侍奉的太监宫女,随后从衣袖里取出素色帕子,一点点擦拭手背和手心,力道之大,险些把手擦破皮。 他长身玉立,眉眼如画,手指修长白皙,指节根根分明,简简单单的擦手动作因为是他做出来的,也变得极为好看。 可他眼中的厌恶冰冷,却生生损了这份美感,让人不敢直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 第11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8 嘉萝去到内室,看着衣柜中堪称暴露的舞衣,微微勾起唇。 有封华琰在,她何愁做不了祸国妖妃。 她拿起一件绯红色舞衣,换好后很快去了大殿。 大殿里只有封华琰,嘉萝冲上首的封华琰行了一礼,随后甩动衣袖,翩然起舞。 封华琰凝视着她,眼中蕴满笑意,全无方才擦手时的厌恶嫌弃。 如昨日一般,封华琰很快牵起嘉萝的手,与她进入内室。 不同的是,昨日两人欢好是在黑夜,今日他竟在青天白日行此事,无疑又在嘉萝身上泼了一桶脏水。 后妃文官可不会觉得这件事是封华琰的错,只会更加把嘉萝当成惑主妖妃。 封华琰面上装得餍足,换好衣物走出内室后,对着昭华殿大宫女红袖道:“谢贵人还睡着,不必叫醒她,让她多睡会儿,养好精神,朕夜里再来看她。” 一番话既关心了嘉萝的身体,又暗示夜里还会宠幸嘉萝,引得昭华殿宫女齐齐红了脸。 封华琰犹觉不够,走出昭华殿没几步,便对着身旁的小李子道:“你去告诉内务府,着他们在昭华殿西南角搭一座阁楼和舞台,朕要给谢贵人一个惊喜。” 小李子得了吩咐,忙去到内务府传话。 昭华殿本就是个大筛子,各宫都往这里送了人,封华琰前后两段话很快被后妃们知晓。 往常封华琰虽然体贴温柔,但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这样关怀备至的话,收到消息的妃子们又“失手”打碎了不少花瓶。 自嘉萝得宠后,各宫不时便要摔碎些东西,今日比昨日多了足足一倍,可见封华琰这把火加得有多旺。 嘉萝通过实时影像看完封华琰表演的全过程,眼神无波无澜。 这人心智坚定、目标明确,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确实不好对付。 最重要的是,他的心太硬,里里外外把她利用个遍,对她的好感度竟然一点都没加,还是1个点。 嘉萝唤来爆爆,问道:“帮我查一下封华琰对其他人的好感度。” 爆爆手脚麻利,很快把数据交给嘉萝。 嘉萝大致扫了一眼,忍不住挑起眉。 她还是高估封华琰了。 封华琰活了21年,接触了成千上万人,对大部分人的好感度竟然都是负数。 寥寥几个好感度为正的人,嘉萝只见过两个,一个是贤妃身边的紫鸢,一个是他安插在昭华殿的红袖。 这两个人都是封华琰的眼线,两人是同母姐妹,一个帮封华琰盯着贤妃,一个帮封华琰盯着她。 原小说中,封华琰能除掉贤妃,把原主引到死路,多亏了这两个人。 剩下在封华琰心中好感度为正的人,也都是他的心腹,分散于宫中各个角落以及许多朝臣家中,嘉萝暂时没见过。 值得注意的是,封华琰对女主的好感度竟然是最低的-100,比王检的-99还吓人。 看来他这个时候已经发现女主身上的诡异之处,对她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而他对自己的生母,如今的太后,好感度是-50,对已逝的先帝好感度则是-60,对贤妃是-80。 生母、生父、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这些人都是他的至亲。 恰恰这些人,却是封华琰最为防备厌恶的人。 除了可用的心腹,他对其他人没有一丝感情。 嘉萝如今是封华琰手中的棋子,之前又帮他气了贤妃一场,所以好感度勉强是正的。 这般分析着,嘉萝大致有了攻略他的想法。 而她的想法,在夜间探查过封华琰最深的秘密后,最终成型。 一场沉默无声的情事结束,封华琰和往常一样翻身离去。 他刚下床榻,发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慢慢转过头。 视线中,方才在他身下承欢的女子一手拢着衣襟,一手拉着他的衣袖。 她红着脸,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仿佛被水润过般晶莹美丽的眸子怯怯望着他,封华琰甚至能从她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的耳边响起她的声音。 “臣妾前几日身子不济,每每晕厥,没能伺候陛下更衣,今日便让臣妾服侍您一回吧。” 封华琰面色未改,甚至勾起唇轻笑,“爱妃辛苦,好生歇着便是。” 他看着嘉萝眼中的期待破灭,很快补了句,“朕今日有事要处理,就不留下来陪你了。” 嘉萝只得松开手,依依不舍地望着封华琰。 “陛下为国事劳心,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爱妃安心,朕心里有数。”封华琰说罢,转身离去。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0】 听到系统提示音的嘉萝仍然保持着目送封华琰离去的动作。 直到封华琰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收回视线。 封华琰这个人防备心太重,对亲密关系极为排斥,也不相信任何感情。 她不过试探一番,便引得他不耐。 怪不得小说中女主、原主甚至贤妃真心真意对他,他都不为所动。 或许只有极致的利益关系,才能让他真正放下心。 嘉萝打开实时影像,只见封华琰已经回到勤政殿。 他命人准备好热水,坐在浴桶间,将自己里里外外洗个干净。 他的手劲儿很大,把身上的皮肤都搓红,白皙的皮肤布满红痕,配上潋滟生姿的容貌,很有些活色生香。 可惜,他的眼神太过晦涩冰冷,被水打湿的长发粘贴在额前,脸上映着忽明忽暗的灯光,配上满身斑驳的痕迹,使他看起来像从水中爬出来的艳鬼。 “谢贵人。” 他意味不明说出三个字,自喉头溢出一声讥笑。 “原也是个蠢的。” 莫名被骂的嘉萝嘴角微抽。 喜欢他就是蠢? 那她还真希望这世上都是聪明人。 可惜,总有飞蛾想扑火。 而她便是装,也必须成为飞蛾中的一只。 比起早就猜到的可能,嘉萝更注意另一个细节——封华琰称她谢贵人,而非全名,可见他确实不知晓她的名字。 该说不说,封华琰的心当真比石头都硬。 嘉萝懒得再看他,手指滑向系统商城。 第11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9 【惑心香:追梦香上位产品,与追梦香作用一致,但效用更强,使用时间更长。】 【价格:30能量币。】 【您已兑换成功,祝您使用愉快。】 嘉萝手腕翻转,指间凭空出现一根香线。 昨日没能挖到封华琰真正的秘密,一来是追梦香用完了,二来也是封华琰对那段记忆太过抵抗,竟然挣脱迷香的作用,清醒过来。 嘉萝只得换更强效的迷香,免得今夜再次无功而返。 “爆爆,你去勤政殿,等封华琰入睡后,把香点燃。”嘉萝道。 爆爆点头,叼起香线很快消失。 嘉萝重新打开实时影像,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面板浮现一个小窗,嘉萝点开小窗,面板一分为二。 右侧屏幕和昨日一样,漆黑一片。 “别睡了,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以后会经历什么吗?” 熟悉的语调和话语在嘉萝耳边响起。 梦接上了。 看来封华琰心中最在意的确实不是有关先帝和他生母的事,而是这道怪异的声音。 因为封华琰高烧不退,尚在昏迷中,右侧屏幕仍然什么都没有。 “你不过是个可怜的书中人,被作者用剧情控制着“爱”上不喜欢的人,你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坐稳皇位,却只能沦为女主白秋岚身上华美的衣服,你甘心吗?” 嘉萝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微微蹙眉。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 “你本不是女主的挂件,你是大男主,杀伐果决、断情绝爱,是大庆朝最厉害的君主。”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警惕起来,太后、王检、王菱悦、白秋岚,这些人都会阻止你成为千古一帝,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们,不要对他们心软。” 右侧屏幕忽然亮起来,出现了一页纸。 纸上的字是简体字,封华琰应该看不懂,那道声音很贴心的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封华琰,皇子中排行十一,大庆朝第十一代皇帝。” “其父文平帝,大庆朝第十代皇帝,因太皇太后不肯还政之故,郁郁寡欢,沉迷美色,最终死于马上风。” “其母曾氏,淮乡县县丞之女,十六岁嫁与裴景为妻,婚后第三年,因美貌被文平帝抢夺入宫,与丈夫生离,对所生下的文平帝之子极为厌恶。” “封华琰目睹文平帝之死,连日高烧,损伤根本,因体弱、母族不显,入王检视线,被王检扶上帝位。” “封华琰在位多年,隐忍蛰伏,利用贤妃等人扳倒王检,发现白秋岚重生真相后,从她口中套出未来之事,占尽先机,诛灭异族,使大庆朝走向鼎盛。” 念完纸上内容,这道声音忽然消失。 左侧屏幕中,封华琰猛然睁开眼。 他没有起身,望着床帐发呆。 嘉萝也有些愣神。 重生文天然带有神鬼色彩,和一般的小说不太一样。 这种小说诞生出世界意志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此意志非彼意志,并不是指世界拥有了独立的意识,它其实是作者意志的投影和加强。 有了世界意志的小说,底层规则更加稳固,小说世界运转更加流畅,会更加坚定不移地推动小说剧情发展。 嘉萝猜,这本小说作者一开始没打算写后宫甜宠文,而是想和番外一样,写封华琰通过伪装坐稳皇位,开疆拓土,成为千古一帝。 无奈读者很喜欢封华琰伪装出来的对女主的感情,作者只能改了剧情走向。 但作者可能实在舍不得原本的剧情,又写了番外。 番外和小说正文的对抗割裂,使这本小说的底层逻辑崩坏。 原本的世界大纲和小说世界融合,催生了世界意识,世界意志作为作者意志,开始按照大纲推动故事发展。 封华琰梦中的声音应该是世界意志发出的。 它在用这种方法推动世界剧情按照原来的大纲发展。 这一切都是暗中进行的,连作者本人都不知道,所以正文没有关于封华琰知晓自己未来走向的描写。 这本小说已经彻底脱离作者的掌控,和她的设定变得完全不同。可以理解为女主虽然是重生的,但男主同样开了上帝视角,所以最后成功反杀女主。 嘉萝想明白后,忍不住叹气。 她也是被作者创造出来的人物,她的出生带着作者对她天然的恶意。 不,应该说作为工具人,创造她的人或许并不厌恶她,但也绝不会喜欢她。 相比她来说,封华琰并没有真正觉醒,他仍然困在书中,因为知道自己的结局,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是虚幻的,所以他对一切都不相信,并且非常厌恶身边人。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只是别人笔下的人物,所处的世界尽是虚幻,怎么可能还愿意相信旁人? 怪不得封华琰心防这么重。 嘉萝原本的想法是挑破和封华琰之间的窗户纸,让他以为自己已经知晓他的计划,再向他表忠心,成为他信任的棋子以及合作对象后,慢慢攻略他。 毕竟他对站在他同阵营的人比一般人更加宽容些。 现在看来,如紫鸢、红袖般的心腹尚算不得和封华琰同一战营。 不过问题不大,嘉萝有办法和他成为真正的同类。 相信她这个同类,会比红袖、紫鸢更让他信任、亲近。 行走在黑暗中的人,要么渴望一束光,要么渴望能与他同行的人。 前者是异类相吸,后者是同类相吸。 嘉萝判断,封华琰是后者。 他不会喜欢一无所知的小白花,天真单纯的人只会让他觉得愚蠢。 他需要的是能和他并肩战斗,能理解他所有的恐慌与害怕,接受他黑暗面的同类。 他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是真实的。 他不相信感情,只相信最纯粹的利益。 那她就来做第二个清醒的、真实的、与他利益完全一致的人。 “砰——” 一道沉闷的声音在嘉萝耳边响起。 她抬起头,只见左侧屏幕中,封华琰已经坐起身,他的拳头落在床榻内侧的墙壁上。 嘉萝抬头时,正好看见封华琰收回手。 他的指骨上全是血,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桃花眼中凝出血丝,一瞬不瞬盯着虚空处。 “又在装神弄鬼!” “你究竟是谁?” “给我滚出来!” 第11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0 翌日,因为封华琰身边最得用的苏公公的到来,整个昭华殿沸腾起来。 苏公公此来,有两件事。 其一,宣读嘉萝的册封圣旨。 其二,将封华琰特意吩咐的赏赐交于嘉萝。 嘉萝的位分毫无悬念,正是封华琰几日前应允的贵人。 册封圣旨并不让人惊喜,最让人意外的是苏公公带来的赏赐。 苏公公带来的箱子已经打开,露出里面美丽耀眼的锦缎。 艳阳高照,薄薄金光倾落,锦缎仿佛变成流动的河流,折射出美丽的光泽,正应了“浮光跃金”四个字。 嘉萝手握圣旨,眼睛直勾勾盯着箱子里的锦缎。 苏公公很有眼色地在嘉萝耳边解释。 “昨日蜀州进贡了几匹蜀锦,陛下听说后,吩咐老奴到库房取来,尽数交于娘娘。” “蜀锦寸锦寸金,宫里每年也只得几匹,眼下都在娘娘您这儿了。” 苏公公的奉承和风细雨,让人听着心里舒坦,嘉萝冲他点头,视线瞥向红袖。 红袖几步上前,往苏公公手中塞了一个荷包。 “一点心意,还请苏公公收下。”嘉萝柔声道。 听她这般说,苏公公停下本要推拒的动作,将荷包揣进衣袖。 “陛下那边还等着老奴回去复命,老奴就不多打扰娘娘了。” 苏公公弯下腰,声音恭敬。 “公公慢走。”嘉萝扬着笑,看了一眼守在殿门处的小宫女,“莺儿,你去送一送苏公公。” 名叫莺儿的小宫女忙引着苏公公离去。 跟在嘉萝身边的红袖特意看了两人一眼,随后把目光移到嘉萝身上。 眼见嘉萝一直含笑望着蜀锦,红袖眼中闪过暗芒。 她上前一步,来到嘉萝身边。 “往日蜀锦都是送到贤妃娘娘的风华殿,旁人连见一面都难。” “如今陛下悉数将蜀锦赏赐给娘娘,可见陛下心里十分惦念娘娘。” 嘉萝侧头,笑看着她,“陛下待我确实极好。” 说罢,她微微蹙眉。 “陛下既然将蜀锦全数送到昭华殿,贤妃姐姐今年怕是没有蜀锦裁制新衣。” “我毕竟入宫晚,也该给诸位姐姐表表心意。” “这样吧,等会儿莺儿回来,你和她一道,拿一匹蜀锦送到风华殿。 ” “除了贤妃姐姐,宫中位分在我之上的姐姐共有六位,余下五位也都命人送一匹蜀锦过去。” “剩下的妹妹们,便送些首饰头面吧。” 红袖听完嘉萝的吩咐,对嘉萝倒有几分侧目。 她原以为谢贵人教坊司出身,眼皮子恐怕会浅,没想到竟然舍得拿蜀锦做人情。 后宫女子们争得不仅仅是位分、宠爱,更是它们代表的面子、好处。 谢贵人受宠,扎了满宫人的眼,有珍贵的蜀锦缓和,那些出身高贵,最讲究体面的妃子明面上自然肯给她三分薄面,毕竟谢贵人给的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但有一人必定例外——贤妃是绝不肯领情的,不仅不会领情,恐怕她还会以为贵人是在向她炫耀、宣战。 但这些话,红袖不可能跟嘉萝说。 贤妃越看不惯谢贵人、越嫉恨谢贵人,做出蠢事的概率便越大。 这完全符合封华琰的利益,红袖作为封华琰的眼线,对这种情况自然乐见其成。 红袖的心思几经翻转, 面上笑意盈盈,道:“娘娘思虑周全,奴婢这就去办。” 嘉萝笑而不语,转身进入大殿,随后将殿中宫女遣走。 她打开实时影像,观察起红袖。 红袖能被封华琰看重,能力自然很强,很快把嘉萝的意思传达下去,将各宫的礼物安排好,她则带着莺儿去往风华殿。 莺儿是个看起来很规矩的人,她手捧托盘,始终垂着头跟在红袖身后。 进了风华殿,红袖将蜀锦交给贤妃身边的紫鸢,与她对视一眼,又很快错开目光。 “谢妹妹真是有心了。”贤妃手握团扇,对着身边紫鸢道:“去把我父亲前日送来的金项圈找出来。” 紫鸢很快捧着装有金项圈的盒子出来。 贤妃站起身,接过盒子,亲自将盒子交给红袖。 “你回去告诉谢妹妹,她的心意本宫收下了,也望她能收下本宫的心意。” 贤妃虽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红袖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垂下头,“是,奴婢一定把贤妃娘娘的话尽数说与贵人。” 贤妃转过身,重新坐到软榻上,不再说话。 红袖捧着盒子告退。 走出风华殿没多久,莺儿忽然捂着肚子道:“红袖姐姐,我怕是吃坏肚子了。” 红袖心知莺儿想做什么,面上装得关切,“知道了,你快去吧,贵人那里有我。” 莺儿连声道谢,很快消失不见,她绕了一个大圈,重新回到风华殿。 一进去,看见上首的贤妃,莺儿立时扑跪在地上。 贤妃今日倒没摔东西,眼中的刻毒却快要凝成实质。 她冷笑一声,“区区教坊司贱婢,竟敢如此羞辱本宫。” 听出贤妃话里的杀意,莺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贤妃的目光落在莺儿身上,“你怕什么?本宫说的又不是你。” 莺儿哆哆嗦嗦回道:“奴婢不怕。” 贤妃蹙起眉,看着身侧的紫鸢,“你给本宫找的便是这般不成器的东西?” 紫鸢跪倒在地,并不反驳:“都是奴婢办事不力。” “罢了,便是个蠢物,如今也只能用她了。”贤妃不耐道。 “你如今管着昭华殿的饮食?”她看向莺儿。 “是。”莺儿勉强克服心中的害怕,回道。 “很好。”贤妃轻笑一声,脸上的不耐荡然无存,她从衣袖里取出一包药粉,扔到地面上。 “陛下不是特意吩咐过给那贱人熬补汤吗?本宫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命,享得了陛下无上的恩宠。” “把这包药粉下到补汤里。” “记着,本宫今日便要听到消息。” 莺儿猛然抬起头,颤抖着身子往前爬,将药粉抓紧手心。 “是。”莺儿以首叩地,眼中落下清泪。 “本宫再提醒你一句。” “若事成,本宫会照顾你在宫外的家人。” “但若你胡乱攀咬,说些不该说的,本宫诛你九族。” 贤妃一字一句道。 莺儿连头都不敢抬,“奴婢记住了。” 嘉萝最后看了一眼面板中贤妃冰冷的目光,将影像关掉。 她不怕贤妃出手,就怕她不出手。 能得如今结果,也不枉她用蜀锦刺激贤妃一场。 第11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1 莺儿回到昭华殿没多久,封华琰便来了。 他身着蓝色常服,比往日少了几分尊贵,更添了些温润,看起来与世家公子无异。 他看向嘉萝的眼神温柔如初,没有一丝阴霾,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 若非嘉萝已经通过实时影像得知他已然清楚贤妃的算计,还真要以为他一无所知,无辜得紧。 封华琰来,自然不可能是为了阻止贤妃的计划。他只是想做个样子,让满宫的人以为他亲眼见到她受害,好为日后清算贤妃做铺垫。 嘉萝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面上仍笑得灿烂,弯下腰行礼。 封华琰握住她的手臂,“爱妃莫要多礼,快起来吧。” 嘉萝顺势起身,“多谢陛下。” 封华琰装都不愿多装,刚落坐便道:“朕今日饿得紧,爱妃陪朕早些用膳吧。” “陛下来得正是时候。”嘉萝露出一抹笑,“臣妾想着陛下可能会来,一早吩咐小厨房熬了乌鸡汤,您处理公务辛苦,可要多用些。” 封华琰唇角微勾,“爱妃有心了。” 膳食很快备好,摆满整个桌面。 嘉萝亲手盛了一碗乌鸡汤,送到封华琰手边,“陛下尝尝。” 封华琰端起碗,浅酌一口,“果然鲜香。” “爱妃也用些。”他道。 嘉萝点点头,正要再盛一碗汤。 红袖忽然出声,“娘娘。” 嘉萝看向她,封华琰也把视线投过去。 “娘娘您忘了,您的补汤要在饭前用,否则效力会弱的。”红袖垂着头解释。 嘉萝做恍然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封华琰,“瞧臣妾的记性,竟把陛下的心意给忘了。” “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封华琰的声音里满是宠溺。 嘉萝脸上浮现红晕,嗯了一声,从红袖手中接过补汤。 殿内人的视线都汇聚到嘉萝身上。 封华琰目光不变,红袖垂下眼睑,莺儿则紧张得屏住呼吸。 在众人的注视下,嘉萝仰头将碗中的补汤饮尽。 红袖拿着碗退下,离去的身影十分僵硬。 嘉萝和封华琰照常用膳。 大约过了一刻钟,嘉萝刚把一块羊肉放到封华琰身前的碗碟中,面色忽然一变。 玉箸自她手中滑落,与碗碟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封华琰抬眼看她,只见她皱着眉,身体微微发颤,像快被风吹倒的蒲草。 “爱妃。”封华琰唤了一声,起身来到嘉萝身边,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你怎么了?”他问道。 这一惊变把昭华殿内侍奉的宫人吓得肝胆俱裂。 嘉萝的手按在小腹上,“疼,陛下,臣妾肚子好疼。” 她苍白着脸,额头渗出冷汗,看起来可怜极了。 封华琰对着慌了神的宫女太监大喊:“快宣太医!” 随后他抱起嘉萝,跑向内室,将她放到床榻上。 松开手后,他发现自己手心尽是粘腻的鲜血。 嘉萝身下的裙摆已经被血水染红。 他手上的血都是她的。 鼻端萦绕的血腥味和手心的粘腻都让封华琰感到不喜,他面上不显,声音里满是焦急,“爱妃莫怕,太医很快就来了。” 床上女子一把抓住他的手,用颤抖的声音问他,“陛下,臣妾是不是快死了?” 她抖得那样厉害,眼眶里盈满泪水,看起来可怜极了。 封华琰反握住她的手,“不会的,有朕在,朕不会让你出事,你一定不会死。” 视线里,谢贵人忍痛点头。 “臣妾相信陛下,臣妾不怕。” 听到她的话,封华琰心中嗤笑。 有他在,她才该害怕,毕竟他一早便知道那碗补汤有问题。 但他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就是她不会死。 贤妃给她下的是绝子汤,并非穿肠毒药。 她只是会没有孩子罢了。 封华琰近乎残酷地想着。 太医很快赶到,跪在床榻边为嘉萝诊脉。 太医看了眼站在一旁,黑着脸的封华琰,心下微颤,硬着头皮回禀。 “谢贵人并无性命之忧,但贵人误用了绝子汤,日后怕不会再有子嗣。” 太医说罢,立刻以首叩地,不出他所料,他的耳边响起天子震怒的声音。 “误用绝子汤?” “笑话!” “当着朕的面,贼人都能给谢贵人下药,好啊,好得很。” “是不是哪日朕也能误用了毒药?” 满殿的宫女太监身子一颤,纷纷跪下。 “查,给朕查,务必查得清清楚楚!” 封华琰蕴满怒火的声音在昭华殿响彻。 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直到一声微弱的呜咽声从床榻边传来。 封华琰快步来到床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他紧紧握住嘉萝伸出来的手。 “陛下,臣妾真的再也不能给陛下诞育皇子公主了吗?”嘉萝满脸泪痕,声音凄恻。 她虽是这般问,眼中却没有希冀的光,可见心中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她还是不死心,还是想问问。 封华琰见她如此模样,冷硬的心到底起了一丝波澜。 “爱妃放心,便是你不能为朕诞下皇子公主,朕也不会让你膝下寂寞。” 嘉萝闭上眼,怔怔落泪,很快昏过去。 跪在大殿的太医、宫女、太监们,听到封华琰最后一句话,俱是一惊。 在这后宫中,女子无法生育,无疑是绝了恩宠。 不曾想,陛下竟这般疼惜谢贵人,在她无法生育的情况下,还愿意承诺给她一子,这便意味着,日后陛下定会给谢贵人抱一个皇子、公主养在膝下。 如此,谢贵人便是无子,日后也能有个依靠。 第11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2 要知道,哪怕谢贵人恩宠极盛,也不见得能成功生下皇子、公主。 君不见贤妃娘娘受宠一载,仍然未能受孕。 谢贵人此番,虽然绝了生育的可能,却板上钉钉能有一个孩子,也算因祸得福。 众人一面感叹谢贵人命好,一面惊叹于她所受恩宠之深。 昭华殿一向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加上这件事还有封华琰的身影,消息传得格外快。 风华殿内,贤妃听说嘉萝在封华琰眼皮子底下被害,心里虽然慌了一瞬,到底忍住,看向紫鸢道:“李美人那里确定都安排好了?” 紫鸢点头,“娘娘放心,一切准备妥当。” 贤妃松了口气,倚靠在软榻上,“这件事你办得不错,本宫妆奁里有根桃花金簪,赏你了。” 紫鸢忙跪下谢恩。 贤妃闭上眼,唇角微勾。 她今日心情甚好,便也不在意封华琰给出的承诺——她能让谢嘉萝生不出孩子,自然也能让她养不活孩子。 有贤妃精心布局,嘉萝中药一事查得又快又顺利。 苏公公跪在地面回禀。 “老奴已查明,谢贵人身中绝子药,系昭华殿宫女莺儿所为。” “庆华殿李美人不忿谢贵人受宠,收买莺儿残害谢贵人。李美人本欲自尽谢罪,好在被宫人及时救下。” “李美人悬梁前,写下认罪书,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莺儿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这是李美人的认罪书和莺儿的证词。请陛下过目。” 苏公公等了半晌,没等来封华琰的声音,慢慢抬起头,却见他坐在床边,握着谢贵人的手,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谢贵人。 苏公公保持跪姿,不再说话。 过了很久,他的头顶响起封华琰嘶哑的声音。 “莺儿、李美人残害谢贵人,罪不可赦,着下令处死,即刻行刑。” “谢贵人无辜受害,朕心甚怜,晋谢贵人为谢嫔。” 苏公公眼皮颤了颤,“是,老奴领命。” “都退下吧,朕想单独陪陪谢贵人。”封华琰很快道。 众人几息内走了个干净。 整个昭华殿只剩下封华琰和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嘉萝。 封华琰松开嘉萝的手,直起腰身,脸上的怜惜荡然无存。 他取出手帕,一点点擦拭手心上沾染的血迹,模样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爆爆看得无语,飘出系统空间冲着封华琰大叫,怒骂他是混蛋。 嘉萝点开实时影像,面板上封华琰的人用两个死囚把莺儿和李美人替换掉,正要将莺儿和李美人护送出宫。 嘉萝心下稍安,随后坐到系统空间内的长椅上,计算着自己的能量币。 追梦香10能量币,惑心香30能量币,方才兑换的止疼剂5能量币,这个世界还没完成,她就先投入了45能量币的成本。 投入这么多,这个任务便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而成败,都在她接下来一举。 嘉萝反复斟酌等会儿要说的话,确定没有问题后,把爆爆叫了回来。 在止疼剂时效还有半个时辰便会结束的时候,嘉萝回到了原主身体里。 她拧着眉,不停摇头。 “不,不可能。” “我怎么可能是话本中的人?你骗我。” 正在擦手的封华琰动作一滞,手中的帕子脱落了他也没觉察。 他猛然转头,直勾勾看着嘉萝,眼神如刀,锋利得可怕。 床上的嘉萝还在说话,她的声音里满是惊恐。 “不,我不相信陛下会这么对我。” “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你个妖孽,快从我脑子里出去!” 封华琰的眼神幽深如渊薮,让人读不懂他的心思。 但他的手却慢慢覆上了嘉萝的脖子。 白皙修长的手如同象牙雕刻的艺术品,此时却决定着一个人的生死。 其上的血明明被擦干净了,却隐隐有血色一闪而过。 封华琰眼底浮现血丝,手指微微收拢。 他的心跳地又快又急,几乎要跑出胸膛。 多少年了,他再次感受到血液沸腾的感觉。 就好像,这些年浑浑噩噩的日子只是他的错觉。 他应该再用点力,把面前的女子掐死在睡梦中,杜绝所有的隐患。 可他的心莫名有些抗拒这样做。 在这一瞬的迟疑间,眼前女子已经睁开眼。 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和惊恐。 这副样子,和他当时一模一样,狼狈又恐慌,不知所措到极点。 “陛下。”封华琰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 她忽然起身,将他抱了个满怀。 因为过于惊慌,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覆在她脖颈间的手。 封华琰默默收回手,将手覆在她背上。 “怎么了? 可是做了噩梦?”他轻声问道。 嘉萝把脑袋埋在他肩头,颤着声音嗯了一声。 “到底是什么噩梦竟把爱妃吓成这样?”封华琰按住嘉萝的肩膀,使她面朝自己,追问道。 嘉萝眼角流着泪,哭得很伤心。 “臣妾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忽然有一道不辨男女的声音对着我说,说....” “它说我其实是话本中的人物,我的命运早就注定,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它还说,我将来会死在陛下手里。” 封华琰握着嘉萝肩膀的手微微收紧。 “还有吗?那道声音还说别的了吗?” “比如你为何会被我杀死?又是怎么死的?” 他一字一句问得认真。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嘉萝止了哭声,抬眼看向封华琰。 “没有了,他只说我会死在陛下手里。” 封华琰说不上失落还是放松,这么多年,那道声音只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一次,任他怎么追踪,都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他不敢跟任何人提起此事,可那道声音说的话一一被证实。 他被王检扶上帝位。 白秋岚身上确有谜团。 ...... 这些事足以证明那道声音说的话都是真的。 如今再加上谢贵人说的。 他原本给她安排的便是死路——她确实会被他杀死。 若真如此,他确实会如那道声音所说的一般,成为白秋岚的挂件,存在的意义便是爱她。 但这本不是他原本的命运。 这些年他也琢磨明白,那道声音所说的前半段是他被篡改后的命运,后半段则是他原本的命运走向。 他真正的命运是成为大庆朝最厉害的君主,而非必须爱上白秋岚的工具。 他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摆脱被篡改后的命运。 不管那道声音提醒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最起码那道声音的背后之人是站在他这边的,是希望他改命成功的。 那它提醒谢贵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封华琰心思百转,思考着该怎么处置嘉萝。 是一杀了之,还是留在身边观察禁锢? 他需要好好思量一番。 第11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3 “爱妃莫怕,梦境皆是虚假,你梦到的事一定不会发生。”封华琰敛去眸中晦暗的神色,轻声安抚嘉萝。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暂且留下嘉萝。 只他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室内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放肆,你竟敢质疑吾的话。” 这道声音雌雄莫辨,语气幽幽,似是从遥远天边飘浮而来,在大殿内卷起细微寒风。 封华琰瞳孔微缩,视线在室内逡巡,却一无所获。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道声音,没想到时隔十三年,这道声音竟然再次出现。 他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住,回头看去,发现嘉萝苍白着一张脸,身体止不住发颤。 “陛下,你听到了吗?刚刚那道声音正是臣妾在梦中听到过的。” “方才......臣妾可能没有做梦。” 嘉萝的话让封华琰更加肯定那道声音确实再次出现了。 他眼睛微眯,转头看向大殿半空处,沉下声音,“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有关你和她命运的走向。”爆爆悬浮在半空,举着变声器,一字一句道。 它的声音在大殿回响,从四面八方向嘉萝和封华琰涌来,极为神秘诡异。 封华琰冷笑,“所以呢?” 爆爆停顿片刻,照着嘉萝教的话对封华琰道:“你难道甘心成为女子的附庸?” “还有后面那位小娘子,你难道甘愿将来被你身边这个男人杀死?” 封华琰和嘉萝沉默不语。 爆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吾乃话本之灵,不愿见你们被命运束缚,这才冒险给你们提示。” “记住,改命机会只有一次,且仅剩一年时间。若失败,你们一辈子都将困在话本中,身不由己,所思所想只能任由旁人操控。” 爆爆念完台词正准备离开,封华琰忽然开口:“为何是我和她?” 爆爆卡壳,眨巴着眼看嘉萝,这个问题阿萝没教过它啊。 好在封华琰的注意力一直在大殿内,并没有留心嘉萝,嘉萝趁机用心声给爆爆传话。 “你和她都曾濒临死亡,所以能听到吾的声音。” “生死之间,混沌之内,尽在吾的掌控之中。” 爆爆照着嘉萝的话说完,闪身回到系统空间。 它离开后,大殿内突兀出现的风消失不见,整个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陛下,它...它是何意思?难道陛下和臣妾一样,也曾听到过它的声音?”嘉萝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封华琰回过头看她,她的脸色比方才还要苍白,整个人紧绷着,若非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下一刻便有可能晕过去。 封华琰能感觉到她在害怕。 可她在怕什么? 是他?还是那道声音? “是,朕八岁的时候便听到过这道声音,他告诉朕,朕终有一日会被控制着成为某个女子的裙下之臣,心甘情愿将我封氏数百年基业与她共享。”封华琰一瞬不瞬盯着嘉萝,说出了心中最深的秘密。 这一刻,他竟有种畅快的感觉。 这么多年,这个秘密压在他的心里,成为他的魔障,让他喘不过气。 有一个人与他分担也挺好。 但前提是,这个人永远不会背叛他,否则他绝不会留她看到明日的太阳。 既然知道了他的秘密,摆在谢贵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臣服于他。 要么死。 只看她选哪一条。 罕见地,封华琰没有立刻做出选择,而是愿意把选择权交给嘉萝。 “你不怕吗?它说了,你将来会死在朕手里。”封华琰语气和缓,似是在和嘉萝谈论今日天气如何。 嘉萝收紧手指,将封华琰的衣袖拽得更紧。 “臣妾怕,事关生死,臣妾怎会不怕?” “可它也说了,臣妾和陛下的命运是既定的,是被操控的,并非你我心之所愿。” “陛下对臣妾的好,臣妾感觉得到。臣妾相信,陛下此刻待臣妾是真心真意的。” “若改命成功,陛下做得了自己的主,绝不会要臣妾的性命。” “若改命不成,陛下当真被操纵着,想要臣妾的命,臣妾甘愿奉上。” “臣妾只怕来日被命运裹挟,死得不明不白。但臣妾绝不害怕陛下。” 嘉萝说罢,直勾勾望着封华琰。 封华琰同样看着她。 他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她还是没懂那道声音是何意思。 她既定的命运是被他杀死,这一点的真实性,他自可保证,改命于她而言,是摆脱被他杀死的命运,被控制的人是她,而非他。 同理,他想改命,要摆脱的是被控制着爱上白秋岚。 他们的改命任务从来没有交集,是单线的。 她弄混了,以为他杀她也是被控制的。 实则不然,杀她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是他改命必经的道路。 自那年知晓他所处的世界是话本后,他一度对自己的存在、对身边人的存在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若一切皆为虚幻,那他们存在的意义为何?他时常这样想。 有时候看到一个陌生人,他会忍不住猜测那人的既定命运为何,那人在话本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可他想不明白,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更不可能知晓旁人的命运。 他开始疑神疑鬼,无法相信旁人,因为他怕接触的人是话本撰写者派来推着他走向既定命运的人。 压抑到极致的生存环境和压抑到极致的内心,让他对人命看得很轻。 反正人们都是要死的,反正所有人都是虚幻的,那么生死便也不再重要。 所以决心利用谢贵人的时候,他心中并无歉疚——为了达成目的,他连自己都能利用,遑论旁人。 可如今,到底不同了。 她不再是虚幻的人物,不再是一个又一个他见过但却拥有相同脸谱的木偶人。 她在他眼前觉醒,与他是一类人。 他与她,同为话本中的人物,有着可悲的既定命运。 如此便罢了,那个所谓的话本之灵偏要告知他们真相,让他们不得安宁。 第11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4 封华琰有时候也会想,是浑浑噩噩、被操纵着过完一生好,还是知道真相后痛苦地活着好。 可他始终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如今,他想问问眼前的女子,看看她是如何想的。 这般想着,他问出了声。 面前女子沉思片刻,用坚定的语气告诉他她的答案。 “臣妾小的时候家里穷,为了养活两个弟弟,臣妾的阿娘用五两银子把臣妾卖了。” “知道自己被卖的时候,臣妾哭得很伤心,臣妾跪在地上抱住阿娘的大腿,求她别不要我。” “陛下知道,我阿娘对我说了什么吗?” 没等封华琰回答,嘉萝忽然勾起唇,笑着道,“她说,我是个女孩儿,命贱。她是女子,命也贱,我们的命都没法自己做主。我阿爹要卖我,她别无选择。” “我听完她的话,放开了抱着她的手,再也没有哭,就那么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不见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明明在笑,眼睛却流出泪。 封华琰看着嘉萝,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她含泪的眸。 “臣妾这一生,从来身不由己,便也恨命运不能由己。” “若要臣妾选,臣妾宁肯知道残忍的真相,痛苦地活着,也不愿被人欺骗,浑浑噩噩地活着。” 嘉萝抬手擦掉眼角的泪,冲着封华琰露出一抹笑。 她的笑太过明媚,带点淡淡的哀伤,竟让封华琰产生头晕目眩之感。 而她的话更让他有种耳膜被炸开的感觉。 最开始他与她的想法是一致的,他宁愿直面惨淡的真相,也不愿麻木地活在虚幻里。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那种不真实感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被冲淡,反而时时刻刻笼罩着他、提醒着他——他身边的一切都是虚妄,接触的人是被安排好的,发生的事情也是被安排好的。 久而久之,他也变得麻木,心中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一定不要被篡改的命运操控。 余下的,他都不再在意,也不再逼着自己去想。 如今看来,他看得还不如谢贵人明白。 “莫哭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封华琰沉默片刻,开口道。 嘉萝点头,“臣妾一直都知道臣妾没错。” “生而为女不是臣妾的错,活在话本中亦不是臣妾的错。臣妾不知该怪谁,臣妾只想努力为自己而活,能做自己的主。” 她说罢,伸出手将手心覆在封华琰手背上。 “陛下,你同样没错。臣妾会陪着您,帮您改变命运,您想做任何事,臣妾都支持您。” 封华琰没有拂落嘉萝的手,他沉默了很久,吐出一个字。 “好。”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5。】 【恭喜宿主超过封华琰历史最高好感度4.5,刷新了好感度记录,您将获得任务中心为您准备的超绝奖励——商城中任意一件10能量币及以下的商品。】 嘉萝一边听着系统提示音,一边把脑袋倚到封华琰肩上。 她能感觉到封华琰身子僵了一瞬,但他并没有推开她。 封华琰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对谢贵人的靠近不似对旁人那般抗拒。 明明之前每碰她一次,他都有种反胃难受的感觉。 如今这感觉淡的他快要感知不到。 封华琰没说话,任由嘉萝倚在他肩头。 很快,他的耳边传来嘉萝闷闷的声音,她的身体连同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疼,陛下,臣妾好疼。” 她疼得用力抓紧他的手臂,封华琰愣怔一瞬,心知是之前的止疼药失了效。 他伸出手环住嘉萝的腰,手掌抚摸她单薄的脊背。 随后转头冲着殿外大喊苏公公的名字。 苏公公火急火燎进来,人都没站稳,耳边响起封华琰的命令。 “速去为贵人准备一碗止疼药。” 苏公公认命离去,临走前,飞快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陛下怀抱着谢贵人,那样小心,那样珍重。 他不敢多看,忙垂下头离开。 封华琰不是第一次见人疼痛难忍的模样,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亲眼目睹谢贵人饮下绝子汤,下身被血浸湿,当时的他心无波澜 如今见到谢贵人疼得满头大汗,他竟生出几分不忍。 封华琰无暇分辨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情绪,他一下一下抚着嘉萝的背,希望能缓解她的疼痛。 说到底,她变成这样,是他放任的结果,若说贤妃是主谋,他便是从犯。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6。】 嘉萝埋首在封华琰肩膀处,微微弯起唇角。 苏公公动作很麻利,没多久止疼药便熬好送到封华琰手边。 嘉萝抬起头,松开封华琰的手臂,正准备拿起托盘中的碗,一只手斜刺过来,将她的手按住。 “别动了,朕来。”是封华琰的声音。 嘉萝侧头看他,却见他已经拿起药碗,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倚在床头。 红袖很有眼色地拿来软枕垫在嘉萝身下,也不多嘴说要服侍嘉萝用药,默默退到一边。 嘉萝仰着头,牙齿咬着下唇,沉吟片刻后轻声道:“多谢陛下。” 封华琰没说话,舀了一勺药汁,身子微微前倾,送到嘉萝唇边。 嘉萝乖顺地喝下, 面色忽然一变,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很快抿紧嘴唇,似是后悔发出了声音。 封华琰沉默片刻,问道:“可是太烫了?” 嘉萝看他一眼,飞快低下头,“一点点。” 第11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5 “是朕大意了。”封华琰又舀了一勺汤药,放在唇边轻轻吹拂,待热气消失不见,才喂给嘉萝。 两人一个喂、一个喝,配合无间,一碗汤药很快见底。 封华琰把碗放到托盘上,转头看着嘉萝,“还疼吗?” 嘉萝下意识点头,又飞快摇头。 “好多了,陛下不必担心。” 封华琰如何看不出她说的是假话,她不愿他担心,他何必点破。 封华琰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嘉萝身上,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嘉萝不知何时竟拽住了他的衣摆。 封华琰垂下眸,“你好生休息,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好,臣妾会在昭华殿等着陛下。” 感受到施加在衣摆处的微小力气消失,封华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封华琰离开昭华殿没多久,便听说了贤妃明日将在风华殿举办赏花会,邀请宗室女眷一同赏花的消息。 贤妃倒是毫不掩藏幸灾乐祸的心,选在明日办赏花会,封华琰眼底闪过冷意。 哪怕心里再厌烦,翌日封华琰还是去了风华殿。 一则,他这几日冷落贤妃已久,还是要找时间与她缓和一下关系,免得她太早发疯。 二则,赏花会上有他要见的人。 白秋岚听到“皇上驾到”四个字的时候,微微弯起唇角,眼见贤妃一脸欣喜起身迎接封华琰,嘴角笑意不由更深。 也只有贤妃这样的蠢货,会以为陛下真的喜欢她。 有王检这个大司马做爹,贤妃或许能得到无上的尊荣与宠爱,却唯独得不到陛下的心。 白秋岚无不刻薄地想着。 上一世,她与贤妃同年参加选秀,一道进入后宫为妃。 她的家世不如贤妃,却是太后娘家的侄女,算起来,陛下还要叫她一声表妹。 因着这层关系,她被贤妃百般为难,入宫不过一个月便遭贤妃算计,坏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 可恨她当时不明真相,被贤妃推出来的替罪羊蒙蔽了双眼,以为自己已经报了仇。 仇人死了,她又坏了身子,彻底失去斗志,整日把自己关在宫殿里,不愿出门,不仅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还失了陛下的欢心,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没想到老天开眼,竟叫她重活一世,回到了选秀前一年。 她仍然喜欢陛下,想做陛下的皇后,可王检一日未死,后宫一日是贤妃的天下,她不愿置身其中,便设法躲过了选秀,同时利用太后远房侄女的身份,讨得太后欢心,受封郡主,以致今日能够自由出入皇宫。 便是贤妃,也想讨好她这个“表妹”,凡有宴请,绝不可能漏下她。 殊不知,贤妃此举,为她和陛下见面省了多少麻烦。 若贤妃知晓,每次她进宫赴宴,陛下都会暗中抽空见她,怕会气得吐血。 这般想着,白秋岚脸上的笑愈发灿烂。 她实在等不及想见贤妃绝望痛苦的神情。 与贤妃虚与委蛇一番,封华琰寻机会抽身离开,去到一处偏僻宫殿和白秋岚碰面。 “臣女拜见陛下。”白秋岚伏跪在地。 封华琰上前将她扶起,“朕早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白秋岚脸颊微红,站起身后微微垂下眸子,便也没看到封华琰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 封华琰自八岁起听到白秋岚的三个字后,前后查了近百个唤此名的女子,始终一无所获。 直到两年前,他这位远房表妹主动接近他,不时展现出聪明才智,惹得太后喜爱,宫人敬重,他才确定当日那道声音所说的白秋岚,正是眼前的白秋岚。 每每见到她,他便会不由自主被她的身影吸引,独处时还会想起她。 封华琰不认为自己喜欢她,发生在他身上的怪异,让他更加确定了白秋岚并不简单。 多番试探之下,他理解了那道声音所说的“重生”的意义——白秋岚比所有人多了一世的经历和记忆,拥有“先知”的能力。 封华琰今日见她,便是想从她口中得知谢贵人前世的命运,想知道前世的谢贵人是否死于他手。 两人面对面寒暄过后,封华琰开门见山。 “谢贵人为贤妃所害,已然无法生育。” 说这话的时候,封华琰一直观察着白秋岚的脸色。 “臣女也没想到贤妃娘娘竟然这般心狠手辣。”白秋岚面露震惊惋惜之色。 封华琰一眼看出白秋岚的惊讶是装的。 白秋岚的反应说明,前世谢贵人同样被贤妃戕害,服下了绝子汤。 封华琰垂下眸,“谢贵人此番身受大苦,朕于心不忍,若换个人选...” “陛下不可。”没等封华琰说完话,白秋岚立即道。 反应过来后,她收敛起焦急的神色,将妒恨藏进心底,劝道:“臣女知晓陛下心善,可王贼一日不除,陛下一日不能实现心中抱负。此法是臣女献给陛下的,若来日上天责怪,也只会报应在臣女身上。” 封华琰:“朕不是这个意思,朕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朕好。” 白秋岚眼眶微湿,“有陛下这句话,臣女万死不悔。” “陛下名讳五行属火,王检属木,火虽能焚木,但王检根基太深,木成林,一把火难以将他烧死。” “谢贵人名唤嘉萝,嘉为好,萝为草,草属木,木生火,火利于陛下,可助陛下焚毁山林。 ” “所以谢贵人这步棋至关重要,绝不能中途换人。” 白秋岚说了许多,封华琰心知这些只是她编出的理由,听罢只记住了三个字——谢嘉萝。 原来她叫谢嘉萝。 “当真换不得?”封华琰最后问了一句。 白秋岚斩钉截铁道:“不能换。” 前世,便是谢嘉萝做了祸国妖妃,引得贤妃失智,被封华琰抓住马脚,再加上他在前朝多年的运作,这才扳倒了王检。 王检倒台后,她才知真正害了自己的人是贤妃,才知谢嘉萝从来都是陛下手中的棋子,才知原来在世人眼中温润如玉的陛下竟有那样的韬略,那样隐忍的心性。 她死的那年,陛下成功诛灭北部异族。 凯旋的乐声激昂,她听着乐声慢慢断气。 死前所见的最后一个画面,竟是那年刚入宫时见陛下的第一面。 她方知,原来自己早便喜欢上陛下,只是这份欢喜在深宫折磨之下被她淡忘了。 她好不容易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心想靠襄助陛下实现抱负得到他的青睐。 谢嘉萝这步棋谁都不能动,哪怕是陛下也不行。 她怕动了,后面的事会变得不同,影响到陛下。 好在陛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白秋岚又和封华琰说了些外面的见闻,聊了一柱香的时间,这才离去。 封华琰没有立刻走,他坐在原地,眼底闪过晦暗。 他想帮谢嘉萝改命的,但...... 无论如何,还是他改命一事更为重要。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7。】 实时影像旁浮现一行小字。 这行字配上封华琰淡漠的眉眼,还真有种鬼故事的感觉。 她的命,竟然只值一点好感度。 嘉萝面无表情地想着,关掉了面板。 第12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6 封华琰下定决心后,很快离开那处偏远宫殿。 他的脚还没迈进勤政殿的大门,便见小李子急色匆匆,小跑着来到他身边。 “陛下,王大司马正在殿内等您。” 封华琰闻言,桃花眼中的笑意凝滞。 臣下拜见君上,哪个不是在殿外等候,偏他王检特立独行入殿等候 ,而勤政殿上下竟无一人敢拦他。 欲使其亡,先让其狂。 王检确实狂到头了。 封华琰扬起笑,走进勤政殿。 听到“皇上驾到”四个字时,王检才慢悠悠从椅子上起身。他年约五十,留有短须,国字脸,虽已老迈,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姿。 此时封华琰已经走到他面前。 “老臣拜见陛下。”王检道。 封华琰扶住他的手臂,“王卿不必多礼。” 王检顺势直起腰身,“多谢陛下体恤。” 封华琰笑着落座,居上首,王检则坐在他左手边最近的位置。 “不知王卿所来为何?” 王检笑了两声,“老臣近日新得了逗乐之物,想着陛下整日闷在宫中,特送来与陛下一道观赏。” “哦。”封华琰挑眉,“是何乐趣,竟让王卿亲自相送。” 王检双手合十,拍了下手,“呈上来。” 话音落,一老翁携一女童自殿外走来,两人手捧托盘,跪在大殿中央。 “你们将东西拿出来,给陛下表演一段。”王检冲着老翁和女童道。 “是。”老翁与女童齐齐应声,颤巍巍站起身,掀开托盘上的红绸。 待看清托盘中盛放的东西,封华琰隐在衣袖中的手猛然收紧。 “此乃傀儡戏。”王检摸了摸短须,笑道:“老臣以为,表演者用丝线控制着傀儡,决定傀儡的一举一动,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实在有趣得紧。” “陛下以为呢?”王检看向封华琰。 封华琰回他一笑,“朕也觉得很有意思。” 两人说话间,老翁和女童已经开始表演。 他们手上缠着丝线,手指不停翻转,被丝线控制着的傀儡人偶开始做出一个又一个动作。 傀儡身上系着无数红色丝线,那些丝线扎进他们的身体,如骨附蛆。 封华琰边看边笑,握手成拳,指骨根根泛白。 王检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贤妃娘娘自幼被老臣娇纵,总爱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她若知晓老臣有了这等好玩的东西先送与陛下赏玩,怕要使小性子。” 封华琰将目光从傀儡身上移开,“王卿放心,朕待会儿便去风华殿,与贤妃共赏傀儡戏。” “陛下厚爱,老臣替小女谢过陛下。”王检道,“陛下,继续观戏吧,这戏快到精彩部分了。” 封华琰笑而不语,视线落到系着傀儡的红丝上。 红丝碍眼,丝丝缕缕难以断绝。 他恨不得将其尽数剪断,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等等,再忍忍,封华琰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勉强压下心中暴戾。 没过多久,小李子进殿禀报,“陛下,贤妃娘娘求见。” 封华琰露出笑容,看向王检,“贤妃与王卿心有灵犀,看来不必朕亲往风华殿,贤妃也能见到此等趣物。” “宣贤妃进殿。”封华琰又道。 贤妃着一身绯红宫裙,秀发梳成高高的发髻,步步生莲走进大殿。 “臣妾拜见陛下。” “爱妃平身。”封华琰走下台阶,将贤妃扶起。 贤妃与封华琰并肩而立,眉眼间尽是欢喜, “老臣拜见贤妃娘娘。”王检站起身,冲着贤妃道。 “爹爹快起。”贤妃上前一步,扶着王检起身。 封华琰在一旁看得厌烦,王检给自己女儿行礼,比给他这个皇帝行礼还要诚心诚意。 他端着笑,朗声道:“爱妃来得正巧,王卿带来了宫外趣物,今日你我夫妻二人便和国丈一道赏戏,也是一段佳话。” 听封华琰这样说,贤妃和王检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见到欣喜之色。 贤妃紧跟在封华琰身后,坐到他身边。 王检对着封华琰弯腰行礼,“娘娘和陛下恩爱有加,老臣便不打扰陛下和娘娘相聚,先行告退。” 贤妃心知王检在给自己创造机会,羞涩地垂下头,没有出声阻止,愈发把身子靠向封华琰。 封华琰忍着心中翻滚的厌恶与嫌弃,没有推开贤妃,反而扯出一抹笑,“小李子,替朕送一送王卿。” 王检走后,贤妃再无顾忌,双手扒着封华琰的手臂,便要把头枕在封华琰肩上。 不等她得逞,封华琰忽然伸出手,将她的脑袋推走,侧目看向她。 “傀儡戏难得,爱妃还是专心看戏,莫要辜负王卿一番心意。” 贤妃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封华琰说完话便转过头,认认真真看戏,她继续抛媚眼也是给瞎子看,只得松开手,挺直脊背,恢复了以往的端庄姿态。 封华琰的心思不在戏上,目光有些失焦地盯着傀儡以及他们身上的红线,只觉那红线和贤妃身上的红一模一样,红得刺眼,红得人心烦。 王检的意思他明白,无非是敲打他,让他认清身为傀儡的宿命。 当爹的变着法子打压他,当女儿的恨不得化身豺狼扑倒他。 这对父女,当真欺人太甚! 台下戏散,贤妃迫不及待将老翁和女童打发走,握住封华琰的手。 “陛下,臣妾都好几日不曾见您了。”她放柔声音撒娇。 封华琰笑看着她,眼中流转着脉脉温情。 “是吗?” “今晨赏花会朕才与爱妃见过,爱妃难道忘了?” 贤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与陛下分别不过两三个时辰,臣妾便心生思念。臣妾真想日日都能见到陛下。” “再说了,赏花宴上陛下只和臣妾说了两三句话,接着便一门心思扑在花儿身上,难道臣妾还没有那些花儿美吗?”贤妃说着,微微侧过身子,看样子是想倚到封华琰怀中。 封华琰猛然起身,贤妃扑了个空,茫然地抬头看着封华琰。 “朕忽然想起太后今日寻朕有事,爱妃请回吧,朕过几日再去看你。” 贤妃眼中的茫然转为震惊,似是没想到封华琰会这么对她,可封华琰拿太后说事,她若敢表现出不满,一顶不孝的帽子便要扣在她身上,她担不起,只能咬着牙含恨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封华琰。 “陛下承诺了,这几日会来看臣妾,您莫要忘了。” 说罢,一步三回头走出了勤政殿。 第12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7 封华琰独自一人去太后宫中转了一圈,得知太后还在午睡,也没久留,很快走出福康殿。 太后并未找他,勤政殿所言不过是赶走贤妃的借口。 他与太后母子缘浅,没什么可聊的,便也不留下讨人嫌。 走出福康殿,金色的阳光照到封华琰身上,令他感受到淡淡暖意。 他举目四望,看着远处的碧瓦飞甍以及更远处的四方天空,忽觉偌大的皇宫,好似并无他的容身之处。 不对,或许还有一个地方。 他迈开步子,凭借记忆往前走。 远远的,他看到“昭华殿”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快步跨过宫门,生平头一次那么急切想见到一个人。 在这荒诞的世界里,或许只有她能明白他,能理解他的痛苦和狼狈。 怀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期待,封华琰走进了昭华殿。 寝殿里很安静,似乎没有人,隔着珠帘,封华琰见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内室的窗户被帘子遮盖,外面的光透不进来,地面上摆着很多蜡烛,围成一圈又一圈,将一个人簇拥起来,仿佛花朵最嫩的花心,那人抱膝坐在地上,脑袋死死埋在手臂间。满室灯光取代了天然的阳光,使这方天地亮如白昼。 坐在地上的人如同腐烂沼泽中开出的花,柔软脆弱、孤立无援,在泥沼里苦苦求生。 封华琰默然站立许久,忽然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圆润的珠子晃动着,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响惊动了埋首膝前的女子,她抬起头,看向声音来处,和封华琰四目相对。 她明亮的眼睛比之前暗淡不少,里面遍布血丝,眼尾绯红,似是哭了很久。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那双眼忽然亮起来。 她站起身,跨过蜡烛,向他奔来。 封华琰下意识停下步子,目光落在嘉萝身上。 昏黄的烛光摇曳着,将她的影子拉长,她跑得很快,裙摆扬起风,烛火晃啊晃,连成一片,让封华琰有些头晕目眩。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任由嘉萝环住他的腰身,将侧脸贴在他胸前。 “陛下。”她低声唤他,声音哀婉,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仿佛什么都说尽了——她期待他的到来,感激他的到来。 封华琰伸手抚摸她散落在身后、略有些冰凉的发丝。 “怎么了?”他问。 “臣妾有些害怕。”她仰头看他,“臣妾也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有人围着我的时候,我又止不住心慌。” “臣妾,臣妾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听起来那样可怜。 明明语无伦次,封华琰却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眼下的困苦,八岁时他也面对过。 怀疑一切、害怕一切,很多时候不敢和人说话,但又渴望和人对话。 世界仿佛被蒙上一层薄雾,任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真相、看清人心、看清自己的命运。 “莫怕。”封华琰手掌下滑,覆在嘉萝轻微颤抖的脊背上,“朕来了。” 他看到她眼角涌出泪珠,冲着他点头,重重嗯了一声,“有陛下在,臣妾不怕。” 封华琰伸手,拂落她眼角的泪。 既然这般害怕,昨日为何不想办法留下他? 这话封华琰到底没问出口。 他如何不清楚答案——她不敢,没有贤妃那样的家世,他在她面前拥有绝对的威严,他不愿留下,她再害怕,也不敢开这个口,便也只能自己咬牙忍受。 多像啊,眼前的她,和八岁那年的他实在太过相像。 深宫里群狼环伺,而他们竟无一人可信。 “以后,朕便是你的倚靠。”封华琰听到自己这样说。 他清楚地知道这句话对眼前女子的杀伤力,足以让她捧出一颗真心,将自己彻底托付给他。 果不其然,他如愿看到了她眼底的动容和依赖。 封华琰心中升起一阵诡异的满足。 在这荒诞的世界里,他太需要一个不问理由,不需理由便会完全依赖信任他的人。 他们是走在吊桥之上的同行者,脚下是万丈悬崖,身边有层云蔽目,唯有咬牙往前,才能搏得一线生机。 只有一年时间了,他必须握住这个棋子,让她心甘情愿...... 封华琰的脑子忽然一空,万般思绪顷刻间抽离。 他呆滞地看着眼前放大的美丽面庞,她闭着眼,晶莹的泪珠自她眼角滑落。 她的手环住他的脖颈,近乎虔诚地向他献上一吻。 她的唇很凉、很软。 那滴泪落到他们相贴的唇间,使这个吻变得苦涩。 这是一个不含情欲,没有讨好,只有感激、信任的吻。 封华琰意外地不觉得恶心。 第12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8 她很快松开手,放平脚跟,结束了这个吻。 她的眼睫不停颤抖,垂着眼,不敢看他。 全无方才的大胆。 封华琰沉下声音命令,“抬起头,看着朕。” 嘉萝慢慢仰起头。 她的脸很红,眼底蕴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使封华琰看不清倒映在里面的、他的身影。 他的心头飞快掠过一丝不悦。 他不要这样,他要她的眼中装满他。 他俯身,擒住了那抹柔软。 视线中,她睁大了眼,眼底的水雾荡漾着、消失不见。 他撞碎了水雾,重新在那汪清澈的泉水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这样的认知,让封华琰感到一阵心安。 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眼前女子是他的,他可以操纵她的悲喜,乃至命运。 满目虚妄中,只有她是真的,也只有她的靠近不曾让他产生迷乱、恶心的感觉。 他遵从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将她拦腰抱起,越过满室烛光,与她一道跌入床榻。 床幔层层叠叠落下,如垂落的花瓣,护住花蕊处最动人的风姿。 幽幽烛光摇曳着,在墙壁上映出一对交颈璧人,他们面对面拥抱着,宛如双生的藤蔓,至死方休。 直至日落,墙壁上的人影才分开。 封华琰双手撑在床面上,看着身下的女子。 她的脸很红,好似喝醉了,那抹绯红比天边的晚霞还要明艳。 他喘着气,拢了拢她濡湿的鬓发,低低唤了一声。 “阿萝。” 视线中,她本快要合上的眼睛因为听到这两个字猛然睁大,她的身体连同眼底的水光一同荡起波澜。 “陛下。”她有些茫然地开口,尾音发颤。 “阿萝。”封华琰又唤了一声,用行动告诉她,方才她没有听错。 “日后私下里,便唤朕的名字。 ”他道。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嘴唇翕动。 封华琰本以为能从她嘴里听到他的名字,不曾想,她竟有些窘迫地问道:“陛下的名讳为何?” 封华琰嘴角的笑有一瞬间凝滞。 “臣妾从前卑微,不配知晓陛下名讳。” 封华琰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 是了,她确实无从知晓他的名字。 便是他,继位后也再没听旁人唤过他的名字。 “光彩之华,美玉之琰,朕的名字是华琰。”封华琰道。 “华琰。”嘉萝重复道,“陛下的名字真好听。” 封华琰笑笑,“礼部拟名,自是选寓意好的字上呈,朕的名字不过是先帝随手指的,唯一的好处也就是好听了。” “臣妾失言...”嘉萝忙道。 封华琰很快打断她的话,“朕并未责怪你。” “阿萝,你记住,这世上你我是最亲近、最利益相关的人,你在朕面前,不必伪装,朕不喜欢你像旁人一样害怕朕、畏惧朕。你明白吗?” 嘉萝点头,“臣妾明白了。” 封华琰摸了摸嘉萝的脸,很有些安抚奖励的意味。 嘉萝顺从地垂下眼睑,蹭了蹭他的手掌。 封华琰眼底闪过暗芒,手指移到嘉萝唇边,轻轻摩挲。 方才情事是他唯一一次感到畅快的,身体的交融填满了他身体缺失的一块,久违地,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真真切切拥有一个人,竟是这样让人心动、快活。 过往的厌恶、抵触,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封华琰不知道自己的心病是真的好了,还是因为那个人是嘉萝,他才不感到恶心。 他无暇去想这些,只愿与她再赴深海,溺毙其中。 他俯身,正欲落下一吻。 殿外忽然响起苏公公的声音。 “陛下,贤妃娘娘突发喘疾,想请陛下......” “滚!”封华琰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带着雷霆之势在众人耳边炸开。 殿外伺候的所有人全部吓得扑跪在地。 苏公公擦了擦额前冷汗,直觉老命休矣。 他就不该问。 方才殿内传出那样的声音,足见陛下对谢嫔娘娘的喜爱,要知道,他伺候陛下这么多年,从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在侍寝时发出声响。 他也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敢为了贤妃的嫉妒心坏了陛下的好事。 如今陛下盛怒,他...他怕是完了。 封华琰确实怒火中烧。 不仅因为被外面的声响打断了动作,也因为贤妃的嚣张与跋扈。 贤妃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法子引他去风华殿。 从前他只觉得贤妃可笑愚蠢,从未如现在般羞愤震怒。 贤妃的手伸得太长,直戳戳指到嘉萝眼前,要在她脸上扇巴掌,还是在这种时候。 封华琰不能不怒。 他有种被羞辱的感觉,被下了面子的窘迫,尤其嘉萝还用那样清澈的眼神望着他。 他缓了缓气息,抚平脸上近乎扭曲的神色。 “朕不会离开的。”他对着嘉萝保证道。 不曾想,嘉萝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展露笑颜。 “华琰,你还是去吧。” 封华琰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他有些不敢置信。 “什么?” “臣妾从昨日琢磨到今日,隐约明白了陛下的处境与身不由己,臣妾不愿陛下为难,陛下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不必考虑臣妾的感受。”嘉萝道。 封华琰耳边轰鸣,身体变得僵硬。 “我知陛下不愿成为女子附庸,但贤妃娘娘家世显赫,身后有大司马撑腰,陛下不可急于一时。”嘉萝又道。 消化了很久,封华琰才明白嘉萝话里的意思。 一开始,他以为嘉萝知晓了他准备扳倒王检的图谋,洞悉了他多年的隐忍蛰伏,看破了他的伪装。 实则不然,因为他的语焉不详,嘉萝并不知晓他被话本控制着爱上的女子是白秋岚。 以她的视角看,天下能让他被迫与之共享天下的女人,唯有贤妃。 所以她劝他,不可轻举妄动。 万幸,她并不知他全部的图谋和秘密,也不知他对她的算计。 看着嘉萝满是担忧的眸,封华琰心底掠过不忍。 她如此信任他,全心全意为他考虑。 可他却想要她的命。 想到可能会失去嘉萝,封华琰心中堵着一口闷气,上不来、下不去。 明明几个时辰前,他还在考虑如何欺骗她的感情,让她对他死心塌地。 可现在...... 罢了,这么多年,他身边从没有可心的人。 好容易出现一个,他舍不得也很正常,何必对自己过分苛求,想留便留吧。 待他扳倒王检,独揽大权,纵然她身负妖妃之名,他也能保住她。 这般想着,封华琰心底郁气彻底消失。 王检他要杀,嘉萝他也要护。 他是皇帝,大权、美人,有何不能兼得? “好,朕知晓了。”封华琰没有解释白秋岚的存在,从善如流应下。 “朕去去就回,你好生休息。”封华琰直起腰身。 嘉萝手撑着床面,正准备起来,肩膀忽然被封华琰按住。 “不必送朕。”封华琰按着嘉萝的肩头,使她躺回床榻,扯过锦被盖在她身上。 他说罢,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身子太凉,朕好不容易暖热,若见了风,又要凉下来。阿萝最好听朕的话,莫要让朕一番辛苦白费。” “陛下!”她垂下眼睑,根本不敢看他的眼,声音拉得很长, 有点薄责、也有点嗔怪,让人又爱又怜。 封华琰不禁笑出声。 笑声传到殿外,惹得苏公公一脑门官司。 方才还在盛怒中的陛下竟然笑了? 这是被谢嫔娘娘哄好了? 第12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9 封华琰刚离开,红袖便进来禀告嘉萝,称贤妃有礼物要送给她。 嘉萝倚在床头,“请娘娘的人进来吧。” 贤妃派来送礼的人是紫鸢,她一直守在昭华殿外,眼见封华琰去往风华殿,这才捧着托盘求见。 “奴婢给谢嫔娘娘请安。”紫鸢跪在地面上,垂眉敛目。 只她接下来的话却句句藏锋,并不似面上那般恭顺。 “贤妃娘娘记挂您,说您伺候陛下辛苦,理应赏赐,特意遣奴婢给您送来一件趣物。” 紫鸢一边说,一边打开托盘上的红绸。 “此乃表演傀儡戏所用的人偶,是王大司马费心为陛下和贤妃娘娘寻来的解闷之物。” “贤妃娘娘得了此物,最先想到的便是您。娘娘怜惜您多年困于教坊司,与人赏乐,没有机会和福气欣赏这等宫外之物,特赏赐傀儡人偶,给您解闷。” 听得此话的昭华殿宫女俱面色下沉,怒视着紫鸢。 嘉萝轻笑一声,“多谢贤妃娘娘记挂。” “红袖,把东西收起来。”嘉萝又道,她的语气和缓,竟没有一丝怒火。 红袖上前接过托盘,与紫鸢对视一眼后垂下头。 紫鸢道:“礼物已经送到,奴婢还要回风华殿给贤妃娘娘回信,这便告退。” “有劳。”嘉萝说罢,看向红袖,“你去送一送紫鸢姑娘。” “是。”红袖将托盘放到床头案几上,引着紫鸢离去。 嘉萝随手拿起傀儡人偶,将扎进傀儡身体的红线缠在五指上,手指起伏间,人偶僵硬地动起来。 她静静坐在床榻上,目光凝在人偶身上,也不说话。 这一幕落在昭华殿宫女眼中,险些把她们吓出冷汗。 谢嫔娘娘皮肤本就白皙,眉眼精致如画,人偶为人所造,亦具备面白、精美这两个特点。 有几个瞬间,谢嫔娘娘美丽却没有表情的面庞和人偶的脸几乎重叠在一起。 如何能不叫她们心悸? 贤妃的话和举动都太过嚣张,刻意贬低折辱娘娘,下了娘娘的面子,若娘娘生气砸东西还好说,这般不声不响摆弄人偶,着实让人害怕啊。 “须臾弄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梦中。” 一众宫女听得耳边响起的幽幽女声,俱头皮一紧。 虽说她们听不懂这句诗的意思,但娘娘压低声音吟诵诗句的语气太过哀婉,让人心里发毛。 红袖刚回来,便听到这句诗,见到嘉萝平静却好似掩藏着惊涛骇浪的面色,忙上前道:“娘娘,您身子尚未恢复,不如把人偶收起来,早些休息吧。” “不了,本宫不累。”嘉萝摇了摇头,“你们都下去吧。” 红袖欲言又止,到底领着宫女退下。 殿内陷入寂静。 嘉萝把人偶放置在被面上,打开了面板。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2。】 看着面板上的数据,嘉萝缓缓勾起唇。 封华琰的心太难进入。 兴致来了,也不顾她身子尚未痊愈,事成后,更是吝啬,竟然只给5点好感。 不过嘛,恶人自有恶人磨,此去风华殿,封华琰怕也要脱一层皮。 嘉萝点开方才让爆爆录制下来的影像,面板上浮现紫鸢和红袖的脸,正是红袖送紫鸢出昭华殿的画面。 “贤妃娘娘可是动了大怒?”红袖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道。 “正是,王大司马为贤妃和陛下创造机会,陛下借口有事离去,转头来了昭华殿,贤妃怒不可遏,划伤了风华殿好几个宫女的脸。”紫鸢面上浮现冷意,“若陛下此去留在风华殿还好,若陛下坐坐便走......” “她又想?”红袖面色一变。 “是。”紫鸢无奈点头。 红袖暗骂一声,“真是疯了!” “她能算计陛下,我们还不能算计她吗?”红袖眯起眼,冰冷至极的目光落在风华殿所在的方向。 紫鸢顺着红袖的目光看去,“阿姐说得对,贤妃欺人太甚,想来陛下也不会责怪我们自作主张。” 影像到此结束。 若换个不知内情的人来听,定然听不出两人话里的玄机,但嘉萝不同,她曾仔细研读过整本小说,很清楚紫鸢和红袖的打算。 紫鸢和红袖本是同母姐妹,自幼父母双亡,不得已卖身与人为奴。 买下她们的正是王家。 王菱悦是王检的老来女,被王检视为掌上明珠,自她出生,王检便想将她推上皇后的位置,如此既能给爱女至高无上的荣耀,又能使王家更上一层楼。 为了让王菱悦顺利登上皇后之位,加之王菱悦自幼患有喘疾,王检买了很多丫鬟,想把她们培养成医女,好生辅佐王菱悦。 紫鸢于医术一途很有天赋,入府没多久便被挑走,做了王菱悦的贴身丫鬟。 红袖当时有病在身,精力不济,无人看重,只得留在柴房做烧火丫头。 紫鸢本想讨得王菱悦欢心后,便求王菱悦将阿姐调到身边,免得她继续做苦力。 可惜,天不遂人愿。 那一日,京城下了很大的雪,红袖送餐途中不慎冲撞了着急去见封华琰的王菱悦,将她新做的红色衣裙弄污。 王菱悦大怒,下令杖责红袖。 红袖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将白雪染红。 王菱悦笑称“贱婢之血,恰与衣裳添色”,下令继续责打红袖,打满五十大板才能停,随后回到阁楼更衣。 紫鸢收到消息赶去时,红袖已经被人拖走,雪地里仅剩一摊血水。 打人的小厮称红袖撑不住重罚,气绝而亡,人已经被扔到乱葬岗。 紫鸢大恨,可她对付不了王菱悦,只能留在她身边隐忍蛰伏。 好在当初入府时,紫鸢和红袖被分在不同地方做事,王府管束森严,两人轻易见不到面,便也没有人知晓两人是亲姊妹,紫鸢这才能安然无恙继续服侍王菱悦。 去年随王菱悦入宫,紫鸢方在宫中见到红袖,姐妹团圆。 原来当年红袖被扔到乱葬岗的时候,并没有死透,被特意寻来的封华琰救下——封华琰去到王府探视生病的王检,恰好见到红袖被杖责。 他没有立刻出面阻拦,而是等红袖被扔到乱葬岗才现身救下她。 为的便是打造一柄对王菱悦恨之入骨的尖刀。 更妙的是,红袖还有个妹妹在王菱悦身边做事。 第12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0 因着救命之恩、救姐之恩,红袖和紫鸢投效封华琰,暗中为他做事。 红袖不知当年封华琰故意拖延没有及时救她的内情,一心将封华琰视为恩人,对他忠心耿耿。 这也是嘉萝没有动心思拉拢红袖的根本原因,红袖不可能质疑封华琰的任何决定,更不可能同情被封华琰利用的她。 但借红袖之口给封华琰泄露一些消息还是可以的,也不枉费她方才一番表演。 至于红袖和紫鸢两人方才打的哑迷,其实也很简单。 封华琰高烧那年下了猛药方得好转,此后身子便弱了下来,虽然和他自己身体不争气有关系,但王检也暗中做了手脚。 王检给封华琰下了慢性毒药,那毒药和缓,通过勤政殿的熏香一点点渗透到封华琰身体里。 因毒药不常见,导致的结果只是让人精力不济、气虚体弱,稳稳被弱症掩盖,哪怕谨慎如封华琰也一直不曾察觉。 直到七个月前,因封华琰始终不肯宠幸后宫妃子,便是贤妃也未能承宠,王检着急之下,给贤妃透出一丝口风。 王检只说让贤妃在风华殿点燃一种熏香,届时封华琰必然生病,她可以借侍疾的机会拉近和封华琰的关系。 紫鸢抽丝剥茧,这才发现封华琰一直身中慢性毒药,勤政殿常年点着的熏香是毒药,王检让贤妃点燃的熏香则是引子,可以诱得封华琰毒发,陷入迷乱之中。 七个月前,贤妃靠熏香得了甜头,眼下想故技重施,把封华琰留在风华殿。 所以红袖那般生气,她口中的报复则是想让紫鸢引得贤妃喘疾发作。 毕竟春日里飞花众多,紫鸢又贴身伺候贤妃,动手的机会数不胜数。 贤妃、封华琰、紫鸢、红袖,乃至王检,这几个人的关系着实复杂,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有趣得紧。 想到接下来的好戏,嘉萝眼底浮现笑意。 她重新拿起傀儡人偶,控制着人偶做出一个又一个动作。 封华琰走进昭华殿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视线中,嘉萝十指纤纤,红线缠绕在她指间,仿佛扎进她的血肉。 封华琰满是血丝的眼中闪过惊怒。 贤妃! 又是贤妃! 他真恨不得一剑刺死她。 风华殿中,贤妃装病想让他留下,因记挂着和嘉萝的承诺,他婉拒了贤妃的请求。 随后贤妃当着他的面点燃了能引得他毒发的熏香。 感受到大脑深处传来的一阵阵晕眩,封华琰心中恨得滴血。 哪怕贤妃不知那熏香是他所中之毒的引子,可她却很清楚,一旦点燃熏香,他便会高热难受。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贤妃两度对他下手,与王检何异? 看着贤妃眼中的关切和势在必得,封华琰几欲作呕,若非及时从风华殿离开,他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对贤妃动手。 封华琰近乎狼狈地离开,晕乎乎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昭华殿。 可来了昭华殿,贤妃和王检这一对父女给他留下的阴影还是挥散不去,他们像躲在暗地里的毒蛇,流着口涎,随时准备将他生吞活剥。 吃了他不够,还想要好名声,想名正言顺。 做梦!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让贤妃生下皇子。 王检想要他的皇位,想要封氏的江山,有本事就做犯上佞臣,背负千古骂名,没本事就等着他反扑。 他便是死,也不会让这对父女好过! 好疼,他的头好疼。 封华琰步履踉跄,摇摇晃晃走向嘉萝。 殿内的蜡烛尚未清走,他撞倒了很多烛台,蜡烛骨碌碌滚向四周,发出沉闷的声响。 嘉萝寻声看去,只见封华琰眼尾洇出绯红,眼睛半眯着,一副喝醉了,神志不清的样子。 嘉萝正准备起身。 封华琰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别动!” 他说着,快步走到床边,脚下一软,扑倒在床上。 “陛下。”嘉萝惊呼出声。 封华琰没给嘉萝搀扶他的机会,猛然坐起身,直勾勾盯着嘉萝手中缠绕的红线。 他一言不发,伸出手拉扯红线,没过多久,傀儡人偶被他捏在手中。 他弯腰捡起一根滚到床边的蜡烛。 火舌自人偶脚下蔓延,烧毁了人偶的衣服、四肢、脸庞、头发。 啪嗒—— 人偶掉落在地面,残缺的身体置身火中。 火焰以极快的速度顺着红线往上爬。 封华琰还不肯松手。 “陛下!”嘉萝伸出手,想把封华琰手上的红线扯落。 她的手还没碰到红线,便被封华琰另一只手握住,难有寸进。 “陛下,你怎么了?”嘉萝声音慌乱,眼中含泪看着封华琰。 封华琰一言不发,任火舌沿着红线掠过他指间的皮肤。 灼热的疼痛让他恢复了一丝理智。 他松开嘉萝的手,转过头,面向嘉萝。 第12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1 “朕不愿做傀儡,”他嘶哑着声音道。 嘉萝眼眶里的泪涌出,环抱住他的腰身。 “陛下不是傀儡,臣妾不会让您成为傀儡的。” 封华琰将脑袋埋在嘉萝肩膀处,不断在她耳边重复“朕不愿做傀儡”。 嘉萝紧紧抱着他,从上到下轻轻抚摸他颤抖的脊背,一遍遍告诉他,他不是傀儡。 “娘娘,陛下如何了?” 殿外响起红袖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嘉萝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红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是对着嘉萝。 “贤妃娘娘,陛下和我家娘娘正在殿中,您不能硬闯...” 接着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贱婢,竟敢拦本宫?你主子都没这么大的胆子。” “滚开!” “娘娘,您不能进去。” “娘娘......” 砰—— 房门被人踹开。 哗—— 珠帘被人掀开。 嘉萝抬起头,与怒气冲冲的贤妃四目相对。 贤妃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宫女,有昭华殿的,也有风华殿的。 所有人都看到嘉萝和封华琰依偎在一起,那样的密不可分,封华琰的脑袋还埋在嘉萝肩上。 “啊!”贤妃目眦欲裂,气得尖叫。 红袖愣在原地,一只手捂着红肿的脸,神色怔然。 紫鸢将涂有花粉的衣袖挡在贤妃面前,看样子像护主心切,不愿贤妃再受刺激。 这场闹剧以贤妃捂着胸口,急促喘息着昏过去结束。 担心轻易挪动会使贤妃病情加重,一众宫女手忙脚乱将贤妃安置到昭华殿偏殿。 太医急匆匆赶来,一波去往偏殿,一波去往正殿。 偏殿的贤妃喘疾发作,正殿的陛下高热不退,整个太医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齐院判闷头走进正殿,先是被滚落在四处的蜡烛绊了一跤,好容易稳住身形,穿过满地蜡烛来到床边,陛下却死死抓着谢嫔娘娘的手不放,让他无从诊脉。 齐院判终于支撑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颤着声音道:“娘娘,陛下如此,老臣...老臣实在无法诊脉。” 嘉萝看了看倚在自己肩膀处的封华琰的侧脸,轻声道:“陛下,太医来了,您松松手,让太医给您诊脉行吗?” 封华琰半眯着眼,没有说话,只把嘉萝的手捏得更紧。 “陛下。”嘉萝声音焦急,“您发了高热,需得尽快就医。” 封华琰还是不松手。 “陛下,臣妾不会走的,臣妾就在这儿陪着您。”嘉萝放柔声音,“您把手松开,成吗?” 本以为封华琰不会听话,没想到他竟然慢慢松开了手 嘉萝大喜,坐起身,握住封华琰的手臂,服侍着他仰面躺到床榻上。 她刚直起腰身,手臂忽然被封华琰紧紧握住,他睁着眼看她,额头、脸颊、脖子这几处的皮肤红得吓人。 “陛下。”嘉萝伸出另一只手覆住封华琰的手背,“您放心,臣妾不走。” 封华琰听罢,忽然闭上眼,手上的力道一松。 嘉萝忙坐到床边,对着齐太医道:“动作快些,陛下昏过去了。” 一阵手忙脚乱,齐太医终于摸到了封华琰的脉。 诊断过后,他由衷松了口气。 “娘娘放心,陛下并无大碍,发热是因体内的弱症,服下几副汤药便能好。”齐太医对嘉萝道。 嘉萝点点头,命齐太医下去开方子熬药,随后掏出帕子为封华琰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他的身体很烫,面皮涨红,任谁瞧见都会以为他是犯了老毛病。 这便是王检的高明之处,他十几年如一日给封华琰下毒,可那毒药却不致命,只会让封华琰精力不济,思维混乱,以致高热难退,连太医都看不出其中端倪。 便是封华琰哪日疯了、死了,众人也只会以为他是因体内弱症高热不退,烧坏了脑子,葬送了性命。 一面送女儿入宫以图皇嗣,一面给封华琰下毒,进可攻,退可守,足见王检对那把龙椅志在必得,执念之深。 可惜,这执念成就了王检,成就了王家,最后也毁了王家、毁了他的爱女。 嘉萝正想着王菱悦,下一瞬,她便出现了。 贤妃苍白着脸,被紫鸢搀扶着走进来,她先是恶狠狠剜了嘉萝一眼,随后直勾勾望着封华琰,眼中爱恨交织。 “谢嫔,你可知罪?”过了很久,贤妃将目光移到嘉萝身上,勉强拔高声音,想喊出气势,可她气力不足,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明显弱下去,强撑的气势难以为继。 “臣妾不知犯了何罪。”嘉萝站起身,“还请娘娘明示。” “陛下在你昭华殿发病,你侍候陛下不周,自是有罪。太后久病未愈,本宫位居妃位,掌六宫事宜,今日定要治你的罪,以正六宫法度。”贤妃喘着气,每说几个字,便喘一口气,好似随时会昏倒。 “娘娘此言差矣。”嘉萝轻笑一声,站起身,“陛下自风华殿回来,入昭华殿不过几息便神志不清,若说伺候不周,也是娘娘在先,臣妾在后。” “依臣妾看,娘娘若要明宫中法度,行掌宫之权,理应自罚己身,为六宫做表率。如此,后宫姐妹伺候陛下必然更加尽心。”嘉萝不避不让,迎着贤妃几欲噬人的目光道。 “混账!”贤妃伸出手指着嘉萝,手臂抖得不成样子。 她被气得说不出话,也心虚地说不出话。 本以为谢嫔一个教坊司舞女,听到她的指责会吓得立刻认罪,没想到谢嫔非但不认罪,还敢反唇相讥。 这贱婢缘何有此底气?还不是陛下纵容的! 贤妃脑海中控制不住回想起封华琰和嘉萝抱在一起,密不可分的画面,不由喘着粗气,两眼一翻,昏倒在紫鸢怀中。 待贤妃被人抬走,彻底消失后,嘉萝猛然跌坐在床头。 “陛下。”她握住封华琰的手,语气哀婉,“您快些醒来吧,臣妾害怕。” 封华琰脑子晕晕乎乎,眼前一片黑暗,他想睁开眼,可无论怎么努力,眼皮始终重若千斤,抬不起来。 他虽然睁不开眼,却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大殿内太安静,一开始他只能听到细碎的风声、沉闷的脚步声,以及身边女子急促的喘息声。 封华琰知道守在他身边的是嘉萝,她一定怕极了。 可他连出声安慰她的能力都没有。 自贤妃出现,安静的环境被打破,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倒打一耙的指责声,让他头疼欲裂。 他身上没有力气,连握拳都做不到,突如其来的紧迫氛围让他心跳加快。 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一群人在他耳边吵。 宫女的哭泣声、太医的叹气声... 整个世界颠倒错乱。 他所能知道的消息通通来自旁人的交谈。 他从宫女嘴里知晓,短短几日,排在他前面足足五位皇兄都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去世,满宫人被拉去陪葬,皇城上下,处处弥漫着血腥味。 伺候他的宫女害怕地哭了,不住求他别死。 他当时也很害怕,不断哀求上天留他一命。 接着,他听到了那道声音。 他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知道自己不会死。 他怎么可能死呢? 他是王检杀了那么多皇子后,精心选中的傀儡。 他是为白秋岚添彩的华衣。 他怎么会死? 怎么能死? 怎么敢死? 回忆和现实不断交织,封华琰的心疾速跳动着,耳畔充斥着砰砰的心跳声。 他不要这样的人生! 不要被控制! 封华琰拼命挣扎着 终于,他睁开了眼。 一双熟悉的、眼尾泛红的杏眸映入眼帘,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陛下,您终于醒了。” 嘉萝惊喜地叫出声,她眼中的泪滑落,滴到了封华琰侧脸上。 那滴泪凝在封华琰脸上,好似他流下的泪。 封华琰望着嘉萝,低声唤道:“阿萝。” 嘉萝忙替封华琰擦拭掉脸上的泪。 “方才你做得很好。”封华琰趁机握住她的手,“朕的阿萝很勇敢。” “您都听到了?”嘉萝惊讶。 封华琰点点头。 嘉萝尾音发颤,“臣妾其实怕得要命。” “您醒了,可要护一护臣妾。”嘉萝低下头,将脸贴在封华琰手背上。 “自然。”封华琰扯唇笑了笑,“朕一定会护住朕的阿萝。 封华琰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揩掉嘉萝脸上的泪珠。 “莫哭了,有朕在呢。” 嘉萝破涕为笑,“有陛下在,臣妾什么都不怕。”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一人伏在床头,一人躺在床上,虽然没有说话,但彼此之间流转的默契与温情,任谁也插不进去。 红袖端着药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她的眼底闪过晦暗,垂下头,一步步往前走。 “陛下,该喝药了。”红袖出声提醒。 嘉萝直起腰身,“臣妾服侍您喝药吧,陛下。” 封华琰松开嘉萝的手,“好。” 嘉萝扶着封华琰起身,从红袖手中接过药,舀起药汁,吹凉了后喂给封华琰。 封华琰十分配合,嘴角始终噙着笑,乖乖把药喝尽。 红袖站在一旁,衣袖中的手不由收紧,她垂眉敛目,余光却一直观察着封华琰和嘉萝。 她和陛下幼年相识,虽然陛下从不曾和她说起自己的抱负,可她隐约能猜出些内情,她一直以为陛下心中只有大业,没有情爱。 可今日见到陛下脸上的笑意,红袖惊觉,陛下并非没有感情,只是从前那些人不足以让陛下动情罢了。 陛下不是矫情性子,何时需要人服侍着喂药?他肯让谢嫔娘娘近身,心中定然是信任、中意她的。 可谢嫔娘娘是必然会被舍弃的一把刀,陛下如何能对她动情? 她的这份担忧在见到封华琰伸手拉住嘉萝的手时,达到顶峰。 “陛下。”红袖耳边响起谢嫔娘娘有些嗔怪的声音,她生得真美啊,杏眸清澈,眉目如画,蹙着眉尖看人时,直叫人心生怜意,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捧给她,只为换她展颜。想来陛下此刻便是这样的心情。 红袖很想听一听陛下会说何话,但昭华殿内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消了她好奇心得到满足的可能。 “太后懿旨,请谢嫔娘娘速来领旨。”一位上了年纪、看起来很严苛的嬷嬷走进大殿。 红袖看清嬷嬷的脸,瞳孔微缩。 太后常年礼佛,轻易不出宫门,也不理六宫事宜。 这位孔嬷嬷是陪在太后娘娘身边最久的宫婢,是太后最得用的人,很有几分尊贵体面,能让她亲自来宣旨,足见谢嫔娘娘已经进入太后娘娘的视线。 见到孔嬷嬷,封华琰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僵硬地松开嘉萝的手。 嘉萝上前几步,跪在大殿之上听旨。 “谢嫔侍候陛下不周,有失本分,着抄写宫规十遍,以儆效尤。”孔嬷嬷的声音在大殿响彻。 “臣妾多谢太后娘娘教诲。”嘉萝道。 “娘娘请起。”孔嬷嬷扶着嘉萝起身,“太后想见您,请您随老奴到福康殿走一遭。” “是。”嘉萝回道。 嘉萝话音刚落,一直不曾说话的封华琰忽然出声:“母后礼佛多年,喜静不喜闹,谢嫔伺候朕时日不长,很多规矩都不懂,依朕看,今日便不必让谢嫔去福康殿打扰母后的清净了。” “老奴给陛下请安。”孔嬷嬷俯身行礼,声音不卑不亢,“正因谢嫔娘娘不熟悉宫中规矩,惹得后宫不宁,太后娘娘不得已才出面管束,此番让谢嫔娘娘去福康殿,也是为了堵住后宫众人的嘴,太后娘娘此举全然是为陛下谋划。” 封华琰久久未语,末了把视线投到嘉萝身上,“太后有心,你便跟着太后好生学学规矩,待你今夜回来,朕亲自考校。” “臣妾领命。”嘉萝应声。 “老奴告退。”孔嬷嬷说罢,冲嘉萝做出“请”的手势,与她一道走出昭华殿。 昭华殿宫女本想随行,都被孔嬷嬷挡了回去,称“太后只见谢嫔娘娘一人”。 有太后这座大山压着,昭华殿无人敢和嘉萝同行,便是封华琰也没再说话。 待到了福康殿,孔嬷嬷先行入内禀告,嘉萝只得立在檐下等候。 孔嬷嬷去后再未返回,没有太后的命令,嘉萝不能离开,便也只有继续站着等的份儿。 嘉萝心知太后这是在敲打她,目的是为了给贤妃出气,更是为了给王检出气。 她挺直脊背,站得很端正,垂眉敛目,把姿态放得很低。 落日余晖照在她脸上,长而翘的睫毛在她眼下投出一圈阴影,将她衬得越发恭顺。 她一人站在殿外,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守在福康殿外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很识趣地不和嘉萝搭话,有几个胆大的还用余光偷偷观察嘉萝。 嘉萝并不像众人以为的那般可怜,她正通过实时影像,吃瓜吃得起劲儿。 只见昭华殿内,红袖从床边走到大殿中央,跪了下去。 封华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奴婢擅作主张,指使紫鸢用花粉引出贤妃娘娘的喘疾,还请陛下责罚。” “此事你做得很好,朕不怪你,但功过相抵,朕也不赏你。”封华琰语气平淡,“起来吧。” “多谢陛下。”红袖说罢,忽然以首叩地,“奴婢还有一言。” 封华琰:“讲。” “谢嫔娘娘是陛下亲选的刀锋,与奴婢一样,都是陛下为完成大业的工具,陛下曾说过工具是不必爱惜的,损毁了,换一把便是。”红袖道。 封华琰面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 “你想表达何意?”良久,封华琰压着声音问了一句。 “奴婢并无他意,只是想提醒陛下,谢嫔娘娘注定要被舍弃,陛下若为她,伤了与太后娘娘的母子情分,实在不值。”听出封华琰话中的冷意,红袖没敢抬头,更没敢起身,硬着头皮道。 封华琰凝视着红袖,似是想将她看透,红袖被他瞧得冷汗涔涔,身子微微颤抖。 “朕心中有数,不需你提醒。”封华琰收回视线,“下去吧。” “是。”红袖再不敢多言,起身告退。 红袖走后,大殿内只剩下封华琰,他倚在床头,整张脸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2。】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2。】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5。】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5。】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1。】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1。】 ...... 封华琰陷入沉默的同时,面板上不断弹跳出好感度增减信息,一条接一条的消息把面板完全占满。 过了很久,乱码一样的消息消失,只留下最后一行字。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为30。】 嘉萝看了眼封华琰毫无起伏的神色,搭配上最后定格的好感度,足可见隐藏在他平静面容下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红袖的话封华琰听进去了,但他还是对她生了好感,这份好感一旦产生,便难以停下。 封华琰控制不住的,一个和他有着相同悲惨童年,被“书灵”选中的改命之人,对他天然便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嘉萝一早看出,封华琰的性格有很大缺陷。 他一直戴着面具生活,体内又藏着能让人精神衰弱的毒,这便导致封华琰的情绪难以稳定,他面上越是不动声色,内心便越山呼海啸。 眼下他正毒发,情绪本就不稳,太后、红袖却偏偏把他拽进残酷的现实。 太后和红袖对她的恶意,只会让封华琰越发感同身受,越发怜惜她。 可封华琰的理智告诉他,太后和红袖并没有做错、说错,他不能对她心软,所以他对她的好感度跟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可惜,再多的理智也拗不过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渴望。 封华琰对她的好感度还是在拉扯中上升了。 一个把整个世界当成虚假话本,有时连自己都认不清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想抓住满目荒唐中唯一真实的存在? 嘉萝不再看昭华殿内的情况,转而把影像定位到福康殿。 殿内,孔嬷嬷和太后正在说话。 “陛下他当真说了那样的话?”太后倚在软榻上,斜睨着孔嬷嬷,问道。 太后生得极美,哪怕上了年纪,岁月也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有母如此,难怪封华琰那般俊美。 外界都传太后诚心礼佛,可她一身绛紫色宫裙加身,头戴白玉发簪,不似寻常礼佛妇人那般一身缟素,殿内更是燃着腻人的甜香,全无佛堂重地的威严庄重。 孔嬷嬷见怪不怪,“是,陛下看起来很维护谢嫔娘娘。” “什么叫看起来,他分明就是。话里话外提醒哀家不可动谢嫔,还规定了她回去的时限。”太后轻笑一声,“能让陛下出言相护的人,哀家还真有些好奇。” “娘娘好奇什么?”自屏风后走出一个人,那人身着太监服饰,面皮白净,仪态出众,看着不像太监,倒像个出身不凡的世家公子。 “一个看起来像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太后勾唇轻笑,“裴郎既然来了,便随哀家一同瞧瞧吧。” “是。”被唤做裴郎的太监上前扶住太后的手。 孔嬷嬷后退几步,站在墙壁前,只当自己是瞎子。 “看起来是个美人。”太后来到窗边,戳破窗纸,看了一眼嘉萝后收回视线。 “陛下年少慕艾,喜欢美人不足为奇。” 太后斜睨着身边人,“是吗?” “陛下不是会怜香惜玉的性子,贤妃虎视眈眈,他也敢把心尖上的人放在众人眼皮底下?” “若真心爱,自然要把人藏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太后眼底的笑慢慢落下。 “娘娘为我受苦了。” 太后一把扯过身边人的衣袖,“既知我苦,便该好生谢我。” 嘉萝忙关掉影像。 太后作为书中着墨不多的人物,一直没怎么出场,但嘉萝对她的印象却很深。 不止因为她敢在宫中私藏裴景,更因为她对封华琰的态度始终如一。 她没有因为封华琰皇帝的身份,对这个儿子露出过笑脸。 她从来都记得这个孩子是被强迫得来的,将其视为一生的耻辱。 第12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2 小说后期,王检走投无路之下捉了裴景威胁她,她便也真的为了裴景刺杀封华琰。 虽然这个人物被封华琰的拥护者骂得狗血喷头,但嘉萝意外地不讨厌她,说到底,太后的一生也是一场悲剧。 美貌无罪,觊觎的人多了,便也成了她的罪。 太后和原主一样,因为过分美貌,以致一生孤苦。 不同的是,作为封华琰的母亲,太后所做之事被牢牢掩盖,死后尽享尊荣,与先帝同葬,原主则背负骂名,为人唾弃。 但嘉萝想,若是可以,太后宁愿选择被挫骨扬灰,也定是不愿和先帝合葬的。 “谢嫔娘娘,您请回吧。夜深了,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今日就不见您了。” 一直到太阳落下,天边透出黑色,孔嬷嬷方从福康殿内退出来。 “您只需记住一点,这宫中除了陛下,太后,最尊贵的便是贤妃娘娘。您当众下了贤妃娘娘的面子,太后不能坐视不管。” 嘉萝拔高声音,冲着殿内行礼,“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说罢,嘉萝转身离开。 她离开的步子很稳,虽然在风中站了两个时辰,却没失了仪态和风姿。 孔嬷嬷轻叹一声,收回视线。 这皇家,藏污纳垢,吃了太后一个不够,怕也要吃了这位谢嫔娘娘。 嘉萝刚出福康殿,两个面熟的宫女便迎了上前。 “娘娘,陛下派了轿辇来接您。” 嘉萝点点头,在宫女的搀扶下上了轿辇。 远远的,看到轿辇的影子,封华琰一颗心落回原地。 轿辇落下,封华琰唤了一声,“阿萝。” 没人应声。 封华琰掀开帘子,发现嘉萝竟然睡着了。 这一日她确实受苦了,先有贤妃挑衅,后是太后训诫,定然担惊受怕了很久。 封华琰弯腰,将嘉萝抱起。 感受到身子悬空,嘉萝猛然惊醒。 她瞪大眼,有些茫然,“陛下?” 封华琰垂头看她,“醒了。” “陛下。”封华琰的声音让嘉萝从迷茫中清醒,“外边风大,您怎么出来了?您快放臣妾下来吧。” 封华琰不语,将嘉萝抱得更紧,快步走进大殿。 他喝退了所有宫人,慢慢把嘉萝放到床榻上。 “朕无事,已经不难受了。”封华琰语气轻柔,“倒是你,受苦了。” 嘉萝摇头,“不,太后娘娘并没有为难臣妾。” “她连见都未见你,自然找不了你的麻烦。”封华琰语气发冷。 “陛下您都知道了?”嘉萝问。 封华琰点头,“你怪不怪朕没有出面为你解围?” 嘉萝忙道:“臣妾怎么可能怪陛下?今日确实是臣妾失礼,顶撞了贤妃娘娘,太后娘娘责罚臣妾也是应当应分。” 封华琰沉默良久,方道:“你不是莽撞的性子,若受委屈的是你自己,你必然会忍让,朕知道,你是为朕不平。” 封华琰很清楚,若是没有他那句“朕不愿做傀儡”,嘉萝断然不会和贤妃呛声。 他伸出手环抱住嘉萝。 “阿萝,朕很惭愧,你是为了我才受到太后责罚,可朕却不能为你说话。” 嘉萝回抱住他,“臣妾知道陛下的苦衷和无奈,臣妾不会怪陛下,臣妾只是心疼陛下。” 封华琰闻言,把嘉萝抱得更紧。 在旁人眼中,他是皇帝,坐拥天下,实在没什么好可怜的。 唯一有立场心疼他的人,却恨不得他在这个世上消失。 印象中,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心疼他。 “陛下。”嘉萝看着封华琰,“您身上还是有些烫,快躺下休息吧。” “好。”封华琰松开嘉萝,上了床榻。 不过他没有躺下休息,而是倚着床头,让嘉萝枕在自己肩上,手则绕到嘉萝背后,将她揽住。 “阿萝。”封华琰唤了一声,“与我说说话吧。” “陛下想听什么?”嘉萝问。 “唤我的名字吧,也莫要自称臣妾,今夜你不是妃子,我不是皇帝,我们只是自己。”封华琰语气认真道。 嘉萝笑道:“好,今夜我不是妃子,只做琰郎的阿萝。” 封华琰喉头微滚,“好。” “琰郎想听什么?阿萝讲给你。”嘉萝道。 “不拘着说什么。”封华琰声音温柔,“不然阿萝给我讲讲你入宫后的事。” 嘉萝沉吟片刻,开口:“我一进宫,便入了教坊司。一开始,我们这些年纪小的新进宫的,还不够格给贵人们表演,整日练习基本功,若合格,便能留下来,若不合格,便会被打发到旁的地方做事。” “教坊司的生活虽然严苛,好歹能习字练舞,不必做伺候人的活计,我便卯足了劲儿想留下来。本以为这辈子最好的归宿或是成为教坊司里的教习姑姑,或是出宫置办一套宅院,颐养天年。” “这两条路对于教坊司出身的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我做梦都没想到,那一日会偶遇琰郎,成为琰郎你的人。” 听到嘉萝最后一句话,封华琰心跳猛然加快——他们的相遇并非因为偶然,亦不是天意,全然是他得算计。 他声音微沉,岔开这个话题,“轮到我说了。” 眼见嘉萝并未执着于方才的话题,封华琰暗自松了口气,继续道:“父皇有很多皇子、公主,我非嫡非长,母妃也不受宠,在宫中受了很多年冷落。” “内务府时常克扣予我的份例。一直到开蒙读书,我才在书房见到先帝。可先帝连我是他第几个儿子都记不得,我站在书房,看他将三皇兄抱在膝上,心里很羡慕。” “好在我读书努力,虽然开蒙玩,功课却比几位皇兄做得更好。先帝慢慢将我看入眼中。可三皇兄却看不惯我,带领着其他皇兄排挤我,甚至在冬日将我推入河中。” “三皇兄是贵妃之子,母族显赫,我难与之抗衡,从此不敢在课业上拔尖,先帝便也忘了我。” “得宠后失宠和从未得过宠,差别很大,宫人们以为我再无指望,越发不将我看在眼中。” 封华琰感觉到嘉萝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不由轻笑,“都过去了,我并不在意。” “三皇兄推我入河,自己最后却溺死在河中。不止他,还有几位欺负过我的皇兄,也都不幸殒命。那段时间,宫里着实死了太多人。”封华琰嘴角勾起讽刺的笑,“阿萝,我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如今也要连累你与我同行了。” “我不怕,只要能和琰郎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嘉萝抬起头,满目认真地看着封华琰。 “我一定竭尽全力护住你。”封华琰侧头,在嘉萝额前落下一吻。 他并没有其他动作,只单纯吻了吻嘉萝。 “你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封华琰说着,掀开被子准备离开。 “琰郎。”嘉萝眼疾手快捉住他的衣袖,“你还病着,不易吹风,今夜可否留在昭华殿休息?” 封华琰微愣,他看着嘉萝满是关切的眼神,拒绝的话哽在喉头,说不出口。 风华殿走一遭,让他明白自己的心病并没有治好,嘉萝于他而言,是个例外。 既然他可以与她面对面欢好,也不排斥她的声音,那么与她同床共枕,应当也不是难事。 再有,此时回勤政殿,一旦贤妃醒了找她麻烦,他无法及时赶到,方才承诺要护住她,岂非成了一句空话? 这般想着,封华琰便也说服自己留下。 “好,我不走。”封华琰笑道。 嘉萝害羞地垂下头,“那...那我们便安置吧。”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这样的亲密,比身体相连还要让封华琰感到不适。 他闭着眼,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闪现嘉萝含笑的样子,一会儿浮现她委屈落泪的样子,还有她红着脸,眼底洇出水痕,连看他都不敢看的样子...... 这些画面让他的心静不下来,心里好似烧了一把火。 莫名的躁意迫使他睁开眼。 他侧目看去,发现嘉萝已经安静睡去。 借着昏黄的灯光,封华琰得以清楚地看到嘉萝的睡颜。 她的睡相很乖,没有一点攻击性。 眼睛紧紧闭着,嘴巴也闭着,让人联想到美丽精致的偶人。 封华琰眉心微蹙,觉得拿偶人和嘉萝比,着实玷污了她。 她分明比偶人鲜活千百倍。 封华琰不可遏制地想到今日踏进昭华殿见到的那一幕——傀儡人偶身上的红线紧紧束缚在嘉萝手上,仿佛要寄生在她身上。 封华琰的眉心皱得更紧。 有他在,他绝不会让她成为傀儡。 他能烧掉那些红线一次,便也能烧毁他们千百次。 第12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3 薄光自窗柩落下,将整个昭华殿映亮。 嘉萝在偏殿梳洗好,重新回到正殿,命令宫女在殿外等候。 封华琰还睡着,嘉萝轻手轻脚来到床边。 许是身上热,肩膀上的被子被他掀飞在外。 嘉萝捏住被角,俯下身,正准备给封华琰盖上被子。 下一瞬,她的喉咙被人扼住,手上骤然失力,被角垂落在床面。 封华琰的眸中映出嘉萝瞪大眼、茫然无措的样子。 这一幕将封华琰刺激得彻底清醒。 他连忙收回手,看到嘉萝泛红的脖颈,忍不住瞳孔一缩。 “你怎么样?”他手足无措,根本不敢碰嘉萝。 嘉萝跌坐在床榻上,一边喘气,一边摇头。 “臣妾没事,陛下不必担心。” 封华琰如何放心得下,看向门外,“来人...” 话未说完,嘉萝用力拽住他的手臂。 “不可。” 她缓了缓,继续道:“若让人进来,怕有心之人定会起疑。” 封华琰何尝不知嘉萝说得有道理。 这也是他从不与人同榻,也不让人守夜的重要原因。 初登皇位那几年,他每天都很害怕步前面几位皇兄的后尘,便在枕头下藏了刀,夜里睡不安稳,总会中途惊醒,一醒过来就握着刀四处挥舞。 后来这种情况虽然好了一些,但残留在身体里的本能还是改不掉。 “朕不该留下来的。”封华琰面露自责。 嘉萝忙握住他的手,“陛下千万不要这般想,生活在宫中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您这么做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您没有错。” “你不怪朕?”封华琰问。 “比起怪陛下,臣妾更怪自己,若臣妾能早些来到陛下身边,陛下也不会受这么多苦。”嘉萝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封华琰反握住嘉萝的手,他的力气那样大,好似在拼命握着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 嘉萝也不叫疼,静静看着他,直到他平复好心绪。 眼见嘉萝脖颈间、手背上的指痕,封华琰眼中闪过懊恼。 “之前给你的药膏呢?”封华琰问。 嘉萝视线向下,瞥了瞥腰间绯红色缠枝荷包,“在荷包里。” 封华琰取下荷包,拿出里面的瓷瓶。 他用指腹揩掉一层药膏,小心翼翼涂到嘉萝手背上。 嘉萝笑道:“陛下的手真好看。” 封华琰斜睨她一眼,眼底有些无奈,却没出声说话,认认真真给她上药。 “陛下为何不说话?”嘉萝凑到他脸前追问。 封华琰仍不言语,将指腹移到她脖颈间。 “嘶——”嘉萝轻声叫了一声。 “可是疼了?”封华琰语气着急,“疼就不要说话,万一伤到嗓子就不好了。” “不会伤到嗓子的。”嘉萝挑眉,“陛下为何不回答臣妾方才的问题?” 封华琰垂下眼睑,揩掉一层药膏,放轻力道涂到嘉萝脖颈间。 嘉萝细着嗓子道:“陛下可是害羞了?” 封华琰手下一顿,声音很冷静,“怎么可能?” “这样啊。”嘉萝露出了然的神色。 “陛下的眉毛生得很好看,眉形锋利,眉骨突出。” “陛下的眼睛长得也很好看,状如桃花,脉脉含情。” “陛下的鼻子高挺,是臣妾见过最高的鼻子。” 封华琰停下手中动作,直勾勾看着嘉萝。 嘉萝还在夸他,“陛下的唇红而薄...” “阿萝不妨猜猜,我最喜欢你身上哪处?”封华琰喉头微滚,打断了嘉萝的话。 嘉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随后,她便再没有说话的机会,唇瓣被封华琰紧紧堵住。 封华琰的手托着嘉萝的后脑,将她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扣,愈发投入到这个吻中。 嘉萝眨着眼,眼睫不停颤抖,双手抓住封华琰身前的衣襟,胸膛剧烈起伏着。 过了很久,封华琰结束了这个吻。 他喘着气,手指停在嘉萝唇角边。 “我最喜欢这里。” “陛下!”嘉萝似嗔似怪地看了封华琰一眼,脸颊红得发烫。 “阿萝这是害羞了?”封华琰笑,“方才评价朕容貌的时候,倒不见你脸红。” “我...我只是单纯欣赏陛下的容貌罢了,是陛下你使坏。”嘉萝鼓起脸看封华琰。 “好好好。是朕使坏。”封华琰语气无奈,后软下声音,“阿萝想不想报复回来?” “此言何意?”嘉萝追问。 封华琰身子前倾,凑到嘉萝耳边,低声道:“阿萝可以告诉朕,最喜欢朕哪个地方?若说了,朕可以让你欺负回来。” 嘉萝瞪圆了眼,呼吸变得急促。 封华琰见状,放声大笑,揽住嘉萝的腰,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 “想不起来没关系,阿萝可以慢慢想,朕不着急。” 嘉萝刚穿好的宫裙,很快被他扔下床榻,没有裙子相隔,两人贴得越发近。 封华琰找到嘉萝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我...” 嘉萝嘴角微张,话未说出口,尽数转为呜咽。 ...... “阿萝还未回答,最喜欢我哪里?” “我...” 封华琰每每问完,总要用唇堵住嘉萝的唇,松开嘉萝后,乐此不疲地继续问,不知哪里来得怪癖。 …… 事后,嘉萝躺在床上,眼皮都抬不起来。 耳边忽然响起封华琰的声音。 “阿萝还没回答...” 这一次,换嘉萝用手捂住他的唇。 她语速极快道:“臣妾最喜欢陛下的眼睛。” 封华琰眨眨眼。 “为何?”他也不管嘴是不是被嘉萝堵着,追问道。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热触感,嘉萝受惊似得收回手。 “阿萝,告诉我答案。”封华琰锲而不舍,凑到嘉萝耳边追问。 嘉萝声音微颤,“因为陛下的眼睛很好看。” 封华琰轻笑,抬起头,啄了啄嘉萝的唇。 “没想到朕的阿萝还是个以貌取人的。” “朕该庆幸生了这副好皮囊,不然怕阿萝哪日便不喜欢朕了。” “陛下莫要胡说。”嘉萝抬高声音,“臣妾喜欢您,绝不是因为您的相貌。不管您生得何种模样,臣妾都喜欢。” 封华琰目光微闪。 “原来阿萝喜欢朕?” 嘉萝垂下眸,不再看他。 封华琰将头埋在嘉萝肩上,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嘉萝皮肤上。 “朕也喜欢阿萝。” 感受到嘉萝的身体微微颤抖,封华琰勾起唇轻笑。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40。】 嘉萝和封华琰一直到晌午才真正穿好衣服起身。 用过饭,嘉萝坐到书桌前,准备抄写宫规。 封华琰踱步来到她身边。 “陛下。”嘉萝说着便要起身,被封华琰按着肩膀坐回椅子上。 “不必多礼。”封华琰道。 “你抄你的,朕在一旁给你研磨。”他说罢,看了红袖一眼。 红袖身子一僵,默默往后退,给封华琰腾位置。 嘉萝见状,心下微微叹息。 封华琰此人还真是面上和善,心有反骨。 幼时便立志与命运抗争的经历,让他对被人安排好的东西很是厌烦。 红袖昨日进言,着实踩到了他的底线。 他不需要旁人告诉他怎么做,尤其是他潜意识里不愿做的事。 红袖的心思他未必看不出来,却不肯点破,还故意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这样的人,对自己在乎的人,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捧给对方,对自己不在乎的人,便是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 嘉萝正想着,肩膀忽然被人揽住,她转过头,恰好看到封华琰的侧脸。 “爱妃习得何字?”他问。 嘉萝收回视线,垂下眼睑,“簪花小楷。” “甚好。”封华琰轻笑,“簪花小楷娟秀,与爱妃之姿相得益彰。” 嘉萝面颊微红,“陛下谬赞了。” “可惜,朕习得是草书,不然还可以帮爱妃一起誊抄。”封华琰道。 嘉萝忙道:“太后娘娘有心教导臣妾,臣妾岂敢借陛下之手躲懒。” 封华琰笑,“朕开个玩笑,爱妃不必惊慌。” 他说罢,收回手,竟真的站在一旁准备研墨。 嘉萝用余光观察红袖,发现她死死咬着唇,直将嘴唇咬得发白,心中有了计较。 封华琰如此做,于她而言,或许是好事。 只盼来日他不会后悔如今这般刺激红袖。 嘉萝一面想,一面拿起毛笔在宣纸上誊写。 她和封华琰,俱都生得极好,两人一坐一站,一个埋头抄写,一个在旁研磨。 抄写的那个虽然认真,每隔一段时间却要抬头看看身侧的人,研磨的那个更不必说,将一心二用贯彻到极致,手下研磨,并不耽误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旁处。 两人本就宛若一对璧人,再加上这些小眼神、小动作,看起来竟有几分新婚夫妻蜜里调油的甜蜜和美。 此情此景,落到殿内各宫派来的宫女眼中,自是引得众人心思百转。 红袖不必多说,隐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得泛红。 其中一个圆脸宫女默默离开,紧赶慢赶将消息递进了风华殿。 贤妃一脸虚弱躺在床榻上,眼中闪烁着刻骨的恨意。 谢嫔害得她昏倒,陛下非但不曾来看望她,还帮着谢嫔完成太后的责罚。 他们如此恩爱,那她呢? 她算什么? 贤妃此刻甚至连封华琰都恨上。 她与他从小一同长大,为何他要偏帮旁人? “给父亲传信,告诉父亲,若他不管我,我便真要死在这宫里了。”贤妃恶狠狠看着紫鸢。 紫鸢拢了拢衣袖,掩盖住身上被贤妃醒后以护主不力责罚的伤。 “是。” 第12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4 昭华殿内,嘉萝仍然埋首誊抄宫规。 封华琰忽然俯身,凑到她耳边道:“爱妃一手簪花小楷果真清秀娟丽,想来定是下过苦功夫练习。” 嘉萝停下手上的动作,仰头看向封华琰。 “臣妾能有习字的机会着实不容易,自不敢懈怠。” 封华琰目露疼惜,放缓声音道:“爱妃若喜欢练字,朕可以送些字帖供你临摹。” “多谢陛下。”嘉萝扬起一抹笑。 封华琰跟着弯唇轻笑。 随着苏公公入殿回禀消息,封华琰脸上的笑意凝滞下来。 “陛下,王大司马听闻您旧疾复发,特意上了奏折向您请安。”苏公公捧着一本奏折,高举过头顶。 红袖上前将奏折取走,交到封华琰手中。 “王大司马称陛下尚在病中,不宜过分操劳,主张将奏折留在内阁,让诸位大人替陛下代为批阅,还请陛下允准。” 苏公公以首叩地,继续道。 昭华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封华琰面色不变,幽幽道:“奏折本也一直放在内阁,大司马着实不必问朕的意见。” 苏公公身子发抖,没敢说话。 “你去告诉大司马,朕允了,奏折留在内阁朕也能省些事,朕尚在病重,朝中大事还请大司马多费心。”封华琰打开奏折,随意看了一眼后,将奏折合上。 “还有,告诉大司马,贤妃已然无恙,若大司马思女心切,朕可以让贤妃回王府省亲,以慰大司马思女之情。” “是。”苏公公应下后,连忙起身走出大殿。 啪—— 封华琰将手中奏折扔到桌面上。 众宫女头皮一紧,齐齐垂下头。 嘉萝站起身,命令宫女先行退下。 待大殿只剩下她和封华琰后,嘉萝拉住封华琰的手,让他坐到自己原本的位子上,自己则重新搬来一把椅子,坐到封华琰身边。 “阿萝此举何意?”封华琰转头望着嘉萝的侧脸,出声询问。 “琰郎可否稍等片刻?”嘉萝没有立刻回答封华琰的问题,她拿起毛笔,将毛笔蘸满墨汁。 封华琰的目光落在嘉萝手上,不再追问。 嘉萝取出一张空白宣纸,在宣纸上画出一个圆点。 她伸出手,指着黑色圆点,道:“陛下请看。” 她说着,在圆点旁边继续点出一个圆点,两团圆点汇聚在一起,不断扩大,向外洇出墨色。 “积塔成沙,集腋成裘。”嘉萝手指轻点,又在宣纸上落下一个黑色圆点。 “只要持之以恒,不断落笔,整张宣纸总有一日会被墨色覆盖。” “更不必说王家本不是白纸一张,明面上的黑点与暗地里的污垢连在一起, 足够颠覆世人的认知。” 嘉萝随手在宣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圆点,很快,宣纸上几乎被圆点占满。 封华琰伸手捏了捏嘉萝的脸颊,“朕的阿萝竟如此通透。” 嘉萝一边笑,一边将笔递给封华琰,“陛下可愿一试。” 封华琰自嘉萝手中取过笔,手腕微垂,在些许空白处落笔,墨色洇开,与周围的墨迹相连。 “欲使其亡,先让其狂。阿萝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 封华琰放下笔,笑看着嘉萝。 “朕会忍耐,等待有把握反击的那一日。”封华琰道。 “琰郎胸有成竹,阿萝预祝琰郎旗开得胜,心想事成。”嘉萝回望着封华琰,一字一句道。 封华琰心中不无感慨。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嘉萝的聪慧远在他认知之上,他虽然知晓她聪明机警,潜意识里还是低估了她。 她明白他的无奈和困窘,亦能猜出他的图谋与想法。 不必他多言,她便什么都知晓。 就连宽慰他的方法都如此别出心裁。 果然,在这世上与他境遇最相同的人是她,最能体谅他的人也是她。 “阿萝,我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封华琰道。 “琰郎你说。”嘉萝道。 “想必你定是猜到了我此刻隐忍蛰伏,皆是为了来日能一举摧毁王家根基。” “王检不满我对贤妃的态度,今日所作所为便是为了逼我低头,他还当我是曾经那个任他摆布的傀儡。” “我有意迷惑他,让他以为我沉湎美色 ,意志消沉。” 封华琰说这话的时候,一瞬不瞬盯着嘉萝,不肯错过她一个表情。 见她面上虽然惊诧,却没有不赞同的意思,封华琰心下稍安。 虽然他有很多事都不能和嘉萝直说,譬如他中毒之事,譬如他曾想舍弃她的事,但能说的他也不愿再瞒着她。 嘉萝聪慧,若能与她坦白,得到她的支持,想必他所行之路也会简单一些。 “琰郎的意思是...让我配合你?”嘉萝声音迟疑。 “阿萝果真聪慧。”封华琰轻笑,朝嘉萝伸出手,“不知你可愿与我同演一场戏?” “却之不恭。”嘉萝将手放到封华琰掌心上。 “敢问陛下有何计划?”嘉萝问道。 封华琰:“王检既让我好生休养,那我便听他的,留在昭华殿修养身体。” “好。”嘉萝点头,“不论琰郎想做何事,阿萝都会竭尽全力配合你。” “但我如此行事,必会将你推到风口浪尖......” 嘉萝伸出另一只手轻点封华琰唇瓣,没能让他把话说完。 “为了琰郎,阿萝心甘情愿入局,九死不悔。”嘉萝直勾勾盯着封华琰,眼底尽是他的影子。 封华琰迎着嘉萝干净的目光,心脏处微微抽动,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自心口流向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感受到一阵阵酥麻痒意。 他的心情太复杂,得遇知己的欣慰,对嘉萝的爱怜感激,满腹心事宣泄出去的轻松...... 这些情感将他的心搅得天翻地覆。 桃花眼中浮现出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醉人温柔。 和往常装出来的柔情不同,此刻封华琰的眼底当真蕴满星辰,晃得人眼花。 这双遗传于太后的美丽眼睛,绽放出了最美的风采——喜欢、恋慕一个人的样子。 他扯开嘉萝的手,与她保证。 “我封华琰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50。】 第12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5 封华琰说到做到,派人大张旗鼓从勤政殿拿了许多他日常需用的东西到昭华殿,彻底在昭华殿住下。 宫人们如何议论纷纷暂且不提,却说嘉萝和封华琰在昭华殿相处的日子,当真是羡煞旁人。 两人本也没正事可做,整日腻歪在一处。 嘉萝抄写宫规,封华琰便守在她身边给她研墨。 嘉萝于新建的舞台练舞,封华琰便在一旁给她伴奏。 嘉萝在阁楼赏月,封华琰便陪着她直至夜深。 ...... 两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宛如一人。 谢嫔受宠程度之深,早早在宫中传开。 宫人都道陛下从前虽然待人温柔,如今却只愿将柔情尽数交于一人,只偏爱那一人。 流言蜚语传入贤妃耳中,直叫她恨得牙根痒痒。 听着从昭华殿方向传来的歌乐声,坐在软榻上的贤妃用力将手中茶盏狠狠掷向地面。 满殿宫人身体一颤, 齐齐跪下。 紫鸢快步走进殿内,将宫女们遣走。 “父亲怎么说?”贤妃冷冷看向紫鸢。 “大司马在信上说,陛下沉迷美色,不思朝政,于王家而言并非坏事,叫娘娘莫要轻举妄动。”紫鸢被贤妃凶狠的目光盯着,忍不住垂下头。 “大司马还说,娘娘此前对谢嫔娘娘动手,着实鲁莽,若谢嫔没有坏了身子,替陛下诞下皇长子,王家便有法子重走十三年前的......” “啊——”不等紫鸢把话说完,贤妃忽然大叫一声,拂落案几上所有东西。 紫鸢连忙跪下。 “把信给我。”贤妃怒道。 紫鸢不敢起身,用膝盖研磨地面,小心避开地面上的的碎瓷片,移到贤妃身前,将信双手奉上。 贤妃一把抓过信,草草浏览完信上内容,猛然将信纸撕碎。 碎纸飘扬,和碎瓷片一道将整个地面覆盖。 “娘娘息怒。”紫鸢压低声音劝道,“大司马并不是不管娘娘,只是另有打算,还望娘娘顾全大局。” 贤妃冷笑一声,弯下腰,嵌住紫鸢的下颌,用力上扬,迫使紫鸢和她对视。 “回去告诉你主子,本宫一定要谢嫔那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即便他不肯帮本宫,本宫也会亲自动手。” “娘娘。”紫鸢面色惨白,声音发颤,“还请娘娘三思,大司马...啊——” 紫鸢话没说完,忽然被贤妃掀翻在地。她伏在地上,回头看向贤妃,只见贤妃眼底闪过滔天的恨意,宛如罗刹。 紫鸢心知,贤妃此刻已然失智,再听不进去旁人的话,如此也不枉她费心编造的谎话。 王检信中只告诫贤妃,不让她轻举妄动,斥责贤妃的话是她自己加的。 对贤妃而言,父亲、陛下是她最重要的人。 若这两个人都向着谢嫔,贤妃的理智便会荡然无存。 失智的人,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事都是有可能的。 风华殿内一片狼藉,昭华殿内却歌舞升平。 嘉萝身着浅绛色舞衣,在大殿上翩翩起舞。 昭华殿这几日歌乐不断,虽是封华琰有心为之,但他未必不沉迷其中。 他坐在台阶上,胸前衣襟敞开,露出几道浅浅的抓痕,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握着酒杯,视线紧紧落在大殿中央那道曼妙的身影上。 封华琰倚靠着身后台阶, 迷离的眼中闪过暗色。 声色犬马的日子确实腐蚀人心,他这几日着实过得乐不思蜀,怪道先帝明明少时怀有大志,流连美色后便一蹶不振,以致死因荒唐,为人唾弃。 或许先帝一开始确实是装的,但美人美酒到底酥软了他的骨头。 这样的想法只是封华琰一闪而过的感慨,他从不觉得自己和先帝一样。 他不是先帝,嘉萝也不是那些浅薄的美人。 他和阿萝是并肩同行之人,暗夜执炬,势必焚毁盘踞百年的大树,将其连根拔起。 封华琰仰头饮尽杯中酒,随手把酒杯、酒壶扔到地上,慢慢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向嘉萝。 他的脸色很红,眼中闪着潋滟的水光,全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嘉萝眼波流转,抛出水袖扔到封华琰肩上。 封华琰一把拽住水袖,一步步往后退。 嘉萝紧跟着他的步子,往前走。 退至台阶处,封华琰脚步一停,一手用力拉着水袖,一手揽住嘉萝的腰,抱着她跌至地面。 “陛下。”嘉萝忍不住惊呼。 封华琰轻笑,“放心,有朕在,不会让阿萝摔倒的。” 嘉萝眼睫轻颤,脸红得不敢抬头看他。 封华琰捡起滚落在地面的酒壶。 “此酒甚是美味,阿萝尝尝吧。” 封华琰一边说,一边打开盖子,闷头饮了一大口,将酒咽下后,用带着酒水的唇吻住嘉萝的唇。 奏乐的乐师们见状,连忙抱着乐器退出大殿。 眼见人走了个干净,嘉萝长舒一口气,推了推封华琰的肩膀。 封华琰此时已经不执着于嘉萝的唇,转而在她脖颈间落下密密匝匝的吻。 “陛下,人都走了,我们快起来吧。”嘉萝压低声音道。 封华琰充耳不闻,甚至把目标放到嘉萝耳垂上。 嘉萝浑身一颤,连带着声音也在颤抖,“陛下——” 封华琰停下动作,喘着气在嘉萝耳边道:“阿萝这个时候还能保持清醒,看来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说罢,他腰腹用力,猛然坐起身,嘉萝被他整个抱进怀中,嘴也被他堵住,再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封华琰才结束这个吻。 嘉萝倚在他怀中,面色酡红,人已经完全没有力气。 封华琰抱着嘉萝起身,将她放入床榻之上。 方才漏入喉间的酒水慢慢起效,嘉萝眼神变得迷离,面颊上晕着两团绯红,活似一颗沾满酒气的汤圆,又白又美味。 封华琰素日里不喜欢吃汤圆,今日却兴致勃勃,食欲大开。 层层床幔落下,让人瞧不清里面的动静,唯有淡淡酒香浮动,浸满整座大殿。 以至最后,封华琰也有些微醺。 但他心甘情愿,沉溺在这场醉酒中。 第13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6 嘉萝再睁开眼时已经是黑夜。 殿内燃起烛火,将宫殿映得昏黄。 嘉萝环顾四周,发现封华琰并不在殿内。 她揉了揉有些发昏的脑袋,慢慢坐起身。 她的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寝衣,整个人清清爽爽,对比曾经,封华琰待她确实上心了很多。 嘉萝打开面板查看好感度。 经过近十日的努力,封华琰对她的好感度已经达到60。 不算很高,但于封华琰而言,已经称得上难得。 嘉萝手指滑向实时影像。 封华琰的脸出现在面板之中。 “陛下,这是紫鸢配置的解毒丹药。”红袖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盒子里盛放着十几颗指甲大小的黑色丸药。 封华琰接过木盒,转身离开。 “陛下。”红袖忽然出声,“您真的不再考虑让人把药丸送到谢嫔娘娘手中吗?” 封华琰不语,径直离开,他的动作已经给了红袖答案。 眼见封华琰朝着正殿的方向赶来,嘉萝关掉影像,重新躺回床榻。 她的脑海中闪现方才见过的精致锦盒。 说起来,这个锦盒里装的药便是葬送了贤妃和原主性命的罪魁祸首。 封华琰所中之毒虽然不致命,却不好解。 紫鸢研究了七个月,终于在今日做出解药。 原小说中,解药被封华琰安排的宫女以养身丸的名义进献给原主。 原主又把药丸呈给封华琰。 封华琰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止是为了掩盖他服用解药的真相,更是为了引贤妃上钩。 贤妃狠毒了原主,她不仅想让原主死,更想让原主身败名裂,为封华琰厌弃。 所以在听说原主给封华琰进献丹药,惹得封华琰极为高兴后,贤妃在紫鸢的暗示下,派王检安插进宫里的钉子在封华琰的丹药里做手脚,意欲把弑君谋反的罪名安在原主身上。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封华琰假装中毒,将贤妃引上钩,以她弑君的举动以及过往的恶行为突破口,逼得王家步步后退。 王家落败后,为封华琰提供丹药的原主难辞其咎,加之丹药有成瘾性,朝臣便以原主惑主进谗为由,纷纷上折子要求处死原主。 封华琰顺水推舟,以原主之死掩盖自己所有的谋划。 这一计,确实很好用。 不过听封华琰方才的意思,竟是不准备继续利用她? 嘉萝有些疑惑,60好感度似乎不足以让他对她心软。 嘉萝正想着,忽觉鼻尖传来一阵阵痒意。 她忍不住睁开眼,迎面撞上封华琰含笑的眸。 “陛下。”嘉萝轻声唤他。 封华琰收回作怪的手,笑道:“再不醒就要错过晚膳了,午膳没用便罢了,晚膳再不用,该伤胃了。” 他弯下腰,坐到床边,伸出手把嘉萝扶起。 嘉萝顺势倚到他肩头,视线落在他另一只手拿着的锦盒上。 “琰郎拿的何物?可是给我的点心?”嘉萝仰头看着封华琰。 封华琰身子微僵,沉默片刻开口道:“阿萝,朕有事与你商量。” 他声音低沉,语气难得认真,嘉萝不由坐直身子,一瞬不瞬看他。 “何事?” 封华琰将锦盒拿到嘉萝眼前,“我有一计,可使王家自毁根基。” 嘉萝追问:“何计?” 封华琰:“朕欲从贤妃下手,撬开王家防守,贤妃对你积怨颇深......” 剩下的话封华琰有些说不出口,还是嘉萝主动道:“所以琰郎的计策与我有关。” 封华琰听出她用的陈述句,而非反问句,心知她有了猜测。 “正是。锦盒中装有方士所炼丹药逍遥丸,若你将丹药进献给朕,贤妃很有可能以此为突破,做出错事,朕便能抓住她的把柄。” “既然如此,琰郎为何要犹豫?”嘉萝问。 封华琰声音艰涩,“即便贤妃犯错,可丸药出自你手,到底不利于你的名声。” 这话原是有根据的,前朝皇室信奉道教,宗亲们常服丹药健体,民间效仿贵人,滥服丹药,上行下效,以致方士横行。 方士以炼丹为名大肆敛财,以致民不聊生。 本朝吸取前朝教训,虽未明令禁止服用丹药,但很多人对丹药仍然带有偏见。 嘉萝听封华琰这样说,心中明了他的意思——他不肯放弃逍遥丸这个铲除王家的大好机会,但也不愿承受她的怨怼,便来试探她,想让她主动揽下污名。 原主当时不知内情,以为逍遥丸只是寻常药丸,这才亲自献丹。 封华琰的人刻意散布,称逍遥丸乃道家药丸,原主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封华琰眼下确实不曾骗她,但对她的狠不比原主差多少。 此番是坦白,也是试探,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嘉萝别无选择。 她扬起笑,从封华琰手中拿走锦盒,“琰郎忘了,我说过,一定会帮你改命,这条独木桥,我会陪你一起走到黑。” “区区污名,何足挂齿。” “便是哪一日,琰郎需要阿萝的性命成就大业,阿萝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封华琰怔怔看着嘉萝。 虽然他早有预料,心知嘉萝不会拒绝他,可亲口听到嘉萝这般说,他怎能不动容? 这条看不见前景的路,因为有嘉萝陪伴,走起来,竟也不似往常那般难熬。 封华琰身子前倾,将嘉萝紧紧抱住。 “阿萝,你放心。” “我一定会护住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的大业绝不需要用你的性命铺就。” “以后不准说这样的傻话,我只想和你天长地久。” “待事成后,我一定会补偿你,再不让你受委屈。” 嘉萝回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 “阿萝永远相信琰郎。”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65。】 听到耳边响起的提示音,嘉萝微微勾起唇角。 果然,60点好感度不足以让封华琰把她排到大业之前,那100点呢? 鳄鱼的眼泪虽然虚假,也没什么用,但流得多了,可能连鳄鱼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第13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7 逍遥丸虽是解毒药丸,却有成瘾性,每每服用逍遥丸,都会让封华琰产生飘飘欲仙之感。 封华琰连服三日,精神越发亢奋,面色却似久病之人般青白。 “陛下,今日便不要服用了吧。”嘉萝按住锦盒,阻止了封华琰打开它的动作。 封华琰勾唇轻笑,“阿萝放心,朕自有分寸。” 听他如此说,嘉萝只能按下心中担忧,松开手。 封华琰取出丹药,将药丸和水吞下。 没过多久,药效发作,竟叫他额前生汗,面色泛红。 “走吧。”封华琰站起身,冲嘉萝伸出手。 嘉萝把手放到封华琰手心里,与他一道走出昭华殿,去往阁楼所在的方向。 乐师已经在阁楼上等候多时。 待封华琰和嘉萝落座,乐声随之响起。 封华琰紧紧拉着嘉萝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腿上,不时与她低声说话,还亲手喂她瓜果、酒水。 这一幕尽数落到有心之人眼中。 不论是宫内各嫔妃,还是宫外各家族,都是实打实的有心人。 有人乐意见封华琰如先帝般消沉荒唐,譬如王检以及他身后的簇拥者。 有人对封华琰的堕落恨铁不成钢,譬如贤妃。 这对父女,俱耳目通达,对昭华殿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王检不必提,作为大庆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他确实希望下一代皇帝有他王氏血脉,但若封华琰如先帝般烂泥扶不上墙,他亦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有封华琰这个傀儡皇帝挡在前面,很多事他更有运作的余地。 至于贤妃,因着封华琰的偏心和这几日的冷落,她本就对封华琰冷了心肠,对嘉萝更是恨得厉害,想法也越来越偏激。 她心知王检此时顾不上她,越发自怨自艾,将风华殿闹得鸡飞狗跳。 又过了几日,听着昭华殿方向传来的歌乐声,贤妃再也忍不住,唤来紫鸢。 “本宫让你告诉陛下本宫病了,可本宫等了足足三日,陛下为何还不来?你到底有没有把消息告知陛下?” 紫鸢伏跪在地,“奴婢三日前便将消息当面禀告给陛下,陛下不肯来,奴婢也没办法。” 听得这话,贤妃怒发冲冠,用力扫落桌面上的杯子,杯子斜飞出去,将紫鸢的额头砸得通红。 “贱婢,竟敢嘲笑本宫!”贤妃怒道。 “娘娘恕罪。”紫鸢以首叩地,“奴婢绝不敢嘲笑娘娘,奴婢是在心疼娘娘啊。” “谢嫔教坊司出身,本就善用狐媚手段勾引陛下,这几日她进献丸药给陛下,更是惹得陛下龙心大悦,陛下一时被她蛊惑,这才无暇来见娘娘。” 贤妃眯起眼,冷笑一声,“她也只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勾引陛下。” “谢嫔不似娘娘出身高贵,总想着用下九流的手段笼络陛下。” “日久见人心,只要娘娘待陛下如初,陛下总有一日能看见娘娘您的好。”紫鸢忙道。 贤妃斜睨她一眼,“你的意思是让本宫等?” 不等紫鸢答话,贤妃猛然拔高声音,“做梦! ” “本宫绝不可能坐以待毙,让那个贱人爬到本宫头上! ” 贤妃说着,扔出一块令牌。 “拿着这枚令牌,去御膳房找一个叫王瑾的人。入夜后,带他来见本宫。” 紫鸢心脏一颤,捡起令牌,垂下头,“是。” 终于,这枚王检安插在宫中、埋得最深的暗探,浮出了水面。 “逍、遥、丸。”贤妃一字一句道,嘴角勾起讽刺的笑。 紫鸢心头猛跳,伏在地上不敢乱动。 自她头顶,响起贤妃冰冷的声音,“本宫倒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用这丹药维系宠爱。” * 入夜,昭华殿内。 嘉萝坐在床边,手支着脑袋,眼巴巴望着殿门口,等待封华琰回来。 过了会儿,珠帘晃动,封华琰只身走进来。 他沉着脸,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琰郎。”嘉萝轻唤一声,站起身,几步上前,拉住封华琰的手。 封华琰拍了拍嘉萝的肩膀,勉强笑道:“我没事。” 说罢,拉着嘉萝的手往前走,与她一道坐在床边。 封华琰能感觉到嘉萝直勾勾望着他的视线,她没有说话,是不想打扰他,她的手紧紧握着他,是希望给他力量。 嘉萝无声的关怀让封华琰心底淌过暖意,平复了他知晓贤妃打算后震怒的心情。 “阿萝,我只有你了。”封华琰轻声道。 “琰郎。”嘉萝声音轻颤,“到底怎么了?” “我早知贤妃待我不是真心,但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弑君。”封华琰语气冰冷,眼底闪过杀意。 “什么?”嘉萝目露震惊。 封华琰看着嘉萝,安抚道:“阿萝莫怕,我已经知悉贤妃的手段,绝不会让她得逞。” 嘉萝反握住封华琰的手,“琰郎,她到底想做什么?” “若此事当真如此凶险,你可不可以不要以身涉险了?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你出事。” 她的眼底涌出泪花。 封华琰微微侧身,与她面对着面,“阿萝,路行至此,我已别无选择,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守住我所拥有的一切,不叫乱臣贼子称心如意。” “你信我,好不好?”他问。 “好。”嘉萝眼中流出清泪,泪水顺着面颊往下滑,滴到封华琰手指上。 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灼痛,这份灼痛不明显,却让人无法忽视。 “琰郎你想怎么做,我都配合你。”嘉萝道。 封华琰伸出双手,捧住嘉萝的脸,与她四目相对。 他看着嘉萝泛红的眼角,身子前倾,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这个吻又轻又快,像一朵飞花落在嘉萝皮肤上,少了往常的掠夺之意,多了几分疼惜怜爱。 “我需要你陪着我。” 封华琰在嘉萝耳边低声道,随后将手滑向嘉萝腰侧,用力一抬,控制着她坐到自己腿上。 他扶着嘉萝的腰,抬高她的身子,仰头吻住她的唇。 嘉萝的手缠在封华琰的脖颈间,垂下头迎合他。 两人一道跌进床面,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第13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8 夜越来越深,昭华殿内的动静渐渐消失。 封华琰衣襟敞开,倚靠着床头。 嘉萝全身被锦被覆盖,伏在封华琰腰腹处,只露出一张芙蓉面和半截雪白的脖颈。 封华琰一只手落在锦被上,一只手握着嘉萝一缕秀发,眉目舒展,全无方才的阴沉。 嘉萝发髻松散,面色酡红,好似醉酒,连声音也百转千柔,“琰郎,你还未说要阿萝怎么配合你。” 她说着,仰头看向封华琰。 封华琰垂下目光,与她对视。 “贤妃想从逍遥丸下手,污蔑你弑君犯上。” 话音落,封华琰明显感觉到嘉萝身子一僵。 “莫怕,她尚需时日准备,短时间内还不会动手。”封华琰的手隔着锦被,从嘉萝肩膀处往下抚摸,安抚着她。 嘉萝抿唇,沉默片刻道:“琰郎届时会服用有毒的丹药吗?” 封华琰点头,“做戏自然要做真,那丹药并不致命,只是会令人吐血昏厥。” 嘉萝不再说话,低下头,越发贴近封华琰,白藕般细腻的手臂从锦被中滑出,环住封华琰的腰身。 瞥见嘉萝手臂上的指痕,封华琰喉头微滚,手臂用力,将锦被连同里面的人一并往上拽。 被子里传来嘉萝惊慌失措的声音,“陛下。” 封华琰的眼前一片模糊,视觉的减弱放大了他余下的感官,他寻声探去,擒住一片柔软。 又软又甜的味道让他想起嘉萝亲手喂给他的果肉。 从前只觉美色误人是挽尊之话,如今亲尝,他竟有些认同。 若真寻到真心疼惜之人,便是如他眼下这般,片刻都不愿与之分离吧。 封华琰模模糊糊想着。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70。】 回到系统空间的嘉萝很快看到面板上弹跳出来的信息。 70好感度,应付接下来的情况,够用了。 封华琰没有过多透露贤妃的打算。 嘉萝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早在先帝朝,王检便开始陆陆续续往宫里送人。其中潜伏最深的便是御膳房大厨王瑾。 多年来,封华琰暗地里摸排过数次,连给他下毒的内应都发现了,唯独漏了王瑾。 若非贤妃这次昏了头,王瑾到现在都不一定会浮出水面。 王瑾此人,能以奴仆之身冠以王姓,足见王检对他的信任、看重。他深谙易容术、缩骨功,武功更是不凡。 原书中,正是他假扮太监混入昭华殿,成功在逍遥丸中动手脚。 若非封华琰提前得到消息,绝无可能将其当场抓捕。 毕竟是弑君之罪,贤妃用王瑾,也是求个心安,想万无一失。 可惜,她的计划不仅落空,还葬送了王检埋在宫中最得用的棋子,赔了夫人又折兵。 嘉萝随手关掉面板,倚在沙发上。 接下来,只有两件大事。 一是贤妃对她的栽赃嫁祸。 二是太后对封华琰的刺杀。 用好这两件事,嘉萝有信心把封华琰的好感度刷满。 这般想着,嘉萝闭上眼假寐。 反正最少还要半个时辰,她才能出去。 * 贤妃为把事情做周全,确实下了功夫,嘉萝和封华琰等了足足七日,才等到她动手。 而这七日间,有关谢嫔魅惑君主的消息已经从宫内传至宫外。 上书弹劾谢嫔的奏折雪花般飞进内阁。 情势如此,更让贤妃血热,下定决心要利用逍遥丸一事把嘉萝拉下马。 她亦知晓王检扣着弹劾嘉萝的奏折不给封华琰看,怀的是让他更加堕落的心思,便也越发瞒着王检,不让他知道这件事。 * 自窗柩投下第一缕光,落入昭华殿,映出封华琰和嘉萝的身影。 两人俱穿戴整齐,眉眼清明。 他们握着彼此的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身。 斑驳的金光投在他们身上,迎着他们从昏暗的宫殿走向暖阳挥洒的殿外。 今日,是封华琰和王党开战的日子。 若问封华琰是何种心情,他只有四个字——期待已久。 薄光落到他脸上那刻,让他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多年隐忍,磨剑十余载,只为今日。 封华琰看着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的嘉萝,沸腾的心慢慢回落。 除却大业,他也有想要守护之人。 这份柔情并没有让他心生怯弱,反而越发明白自己所求为何,更加珍重自己的性命。 从前他怀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心想若不能扳倒王家,便与之共焚,好过继续做傀儡。 嘉萝所给的温暖让他感受到为人的乐趣,品尝过真情的人,想要放下这份情感太难、太难。 而今,他只想拼尽全力覆灭王家,与嘉萝安安稳稳走过后半生。 封华琰牵着嘉萝的手,与她踏上去往阁楼的路。 “阿萝,你怕吗?”封华琰压低声音问道。 “不怕。”嘉萝摇头,“有琰郎在,阿萝什么都不怕。” 封华琰嘴角绽放出笑容,阳光为他俊美的脸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柔和了他锋利的面部轮廓,配上眼底几乎溢出来的柔情,比他素日里伪装出来的温柔更让人心动。 嘉萝亦然,她的周身被薄光笼罩,微风吹起她脚边的裙摆,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如一只停在枝头,随时准备振翅飞翔的蝴蝶。 封华琰停下步子,抬手将她两鬓的碎发收拢到耳后 他的动作那样小心,满是珍惜的味道。 嘉萝仰头看他,嘴角绽放出笑容。 两人四目相对,眼底流转的温柔爱意。 碎光、微风、飘飞的花瓣,成了他们的点缀。 此情此景,晃得人眼花缭乱。 贤妃气势汹汹赶来昭华殿,正撞上这一幕,覆在紫鸢手臂上的手猛然收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封华琰和嘉萝看。 自和封华琰相识,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温柔的模样。 这一刻,贤妃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封华琰真的喜欢上了谢嫔。 这样的认知让贤妃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恨不能立刻冲上去撕烂谢嫔的脸。 好在紫鸢及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万事俱备,娘娘只需忍耐片刻,便能心想事成。” 贤妃收回迈到一半的脚步,理智回笼。 对,她不能冲上去,她要冷静。 她不止要谢嫔死,还要谢嫔和封华琰离心,让封华琰彻底厌弃谢嫔。 第13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9 “陛下和妹妹当真是一对璧人,羡煞旁人。”贤妃挤出一抹笑,边走边道。 嘉萝背对着贤妃,没能第一时间回头。 封华琰闻声抬眸,与贤妃四目相对。 他眼底的温柔褪去,阴霾一闪而过,重新戴上平日里的面具。 “臣妾请陛下安。”贤妃步子极快,嘉萝刚转过身,她便来到封华琰和嘉萝面前。 嘉萝也弯下腰,给贤妃行礼,“臣妾给贤妃娘娘请安。” “爱妃请起。”封华琰将手负在身后,沉声道。 “多谢陛下。”贤妃站起身后,立刻上前一步,将嘉萝扶起来,“妹妹莫要多礼,快些起来吧。” 嘉萝直起腰身,“臣妾多谢娘娘关怀。” 她欲收回手臂,贤妃却极热情地拉住她的双手。 “姐姐上回病得迷迷糊糊,冲撞了妹妹,妹妹如今可还怪我?”贤妃笑着道。 此番行为,与贤妃素日里的性格大相径庭,为了杀她,贤妃这样跋扈的性子竟也学会了忍耐。 嘉萝回以一笑,“怎会,妹妹知道姐姐是担心陛下龙体,并非有意针对妹妹。” “上回的事,也怪妹妹口无遮拦,竟把姐姐气得旧疾复发,实在是妹妹的不是。”嘉萝又道。 贤妃嘴角笑意加深,“妹妹能这般想,姐姐真是太高兴了。” “你我姐妹二人今日能把误会解开,可见命中有这样一段姐妹情谊。” 嘉萝回握住贤妃的手,“姐姐说得极是。” 两人姐姐妹妹叫得亲热,不知道的真要以为她们是亲姐妹。 贤妃把目光移向封华琰,声音委屈:“陛下呢?谢嫔妹妹原谅了臣妾,陛下可否看在妹妹的份儿上,也原谅臣妾。” 封华琰嘴角勾起一抹笑,“爱妃多虑了,朕从未怪过爱妃,何来原谅一说?” 贤妃目光微滞,直勾勾盯着封华琰,似是想看穿他,瞧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可惜,封华琰太会装,贤妃一时分不清真伪。 她取出帕子擦拭眼角,“陛下一直没来看臣妾,臣妾还以为陛下当真怪上臣妾了。” 封华琰语气惊讶:“爱妃怎会这般想?” “你身子弱,需要静养,不宜见人,朕高热不退,见你岂非害你?” “陛下原是这样想的。”贤妃垂下眼睑。 她心知封华琰话里有漏洞,略有松动的心再次变硬。 封华琰能为了谢嫔冷落她一次,来日也会为了旁人再次冷落她。 唯有他的身边只剩下她,他才能真正属于他。 她是王氏女,要什么得不到。 待除掉谢嫔这个贱人,她便想法子为封华琰生下皇儿,让父亲逼着封华琰退位,没了权势地位,还怕封华琰不肯就范。 越想贤妃的目光越热切,恨不得立刻捏着封华琰的嘴让他吞下有毒的逍遥丸。 封华琰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边走边道:“爱妃既然来了,便与朕和谢嫔一道去阁楼赏舞吧。” 他一个人走了,剩下贤妃和嘉萝手挽着手跟在后面。 上了阁楼,封华琰居上首,嘉萝坐在他左侧,贤妃坐在他右侧。 歌乐声起,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场上翩翩起舞的舞女。 “陛下、妹妹,请。”贤妃举起酒杯,冲着嘉萝和封华琰道。 三人举杯对饮,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古怪。 走上阁楼送药的红袖眼见此画面,眼底闪过暗芒。 “陛下,服用丹药的时辰到了。”红袖捧着锦盒上前,将锦盒摆放在桌面上。 贤妃看着锦盒中黑色的丸药,忍不住轻笑,“这便是谢嫔妹妹特意为陛下进献的逍遥丸?大小均匀,色泽上乘,果真是极品。” 封华琰侧目看她,“爱妃好眼力,这逍遥丸着实是个好东西。” 说罢,他转过身,看向嘉萝,“爱妃有心了。” 嘉萝露出娇羞的笑容,“为陛下分忧,照顾陛下龙体,是臣妾的本分,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 贤妃嘴角的笑意落下,“既是好东西,陛下快些服用吧,莫耽误了时辰。” 封华琰回头深深看了贤妃一眼,坐正身子,拿起药丸放进嘴里。 明知将要服毒,封华琰的心情竟然意外的平静。 这一刻,他好似与整个世界隔绝,歌乐声远似天边而来,遥远得几乎听不到。 唯有身边几人的动作、声音被他清清楚楚地听到、看到。 贤妃的呼吸十分急促,听起来很紧张、很期待。 红袖垂着头,封华琰看不清她的神色,也无意深究。 而他最关心的那个人,借着宽大衣袍的遮盖,死死抓着他的衣袖。 她用的力气那样大,手应该还在颤抖,不然他的袖子不会抖。 感知到嘉萝对他的关心,封华琰被阴霾笼罩的心忽然拨开云雾,只剩下轻松。 他不曾回头看嘉萝,唯恐见到她眼中的泪,也怕吓到她。 丸药入喉的时候,封华琰甚至在想——今日的逍遥丸比昨日的略苦。 药效发作的速度极快,封华琰很快感受到上涌的血气。 腥甜的血腥味在他嘴里蔓延,胃里好似有一把刀胡乱搅着,痉挛般的疼痛顷刻间席卷全身。 他控制不住喷出一口血。 血水四落,一部分坠到桌面上,一部分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洇湿了他的衣襟。 “啊——” 阁楼里响起阵阵惊呼。 封华琰被这些声音包裹着,脑子很乱。 忽然,他感觉自己被人抱进怀中。 他努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嘉萝满是泪痕的脸。 她的身体一直在抖,封华琰想安慰她,却说不出话。 耳边最后响起的是嘉萝和贤妃重叠在一起的声音。 “琰郎。” “大胆谢嫔,陛下刚服用你献上的逍遥丸,便吐血昏迷,说,是不是你蓄意谋害陛下!来人,立刻把这个犯上的罪妇拿下! ” 贤妃说了什么,封华琰一句也没听清,他只听见嘉萝在唤他。 此时此刻,他当真觉得“琰郎”二字,是这世上最好听的两个字。 第13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0 贤妃在宫中积威深重,宫人们因为封华琰骤然吐血吓得肝胆俱裂,听到她的命令,自以为找到了主心骨,竟然真的站起身,准备围住嘉萝。 而比这些宫人动作更快的是贤妃从风华殿带来的宫女们。 十几个宫女一齐上前,将嘉萝围住。 贤妃见状,嘴角勾起笑意,目光一寸寸扫过嘉萝的脸,见她抱着封华琰,贤妃视线冷下来,扬起手,便要在嘉萝脸上落下巴掌。 一直站着没动的红袖忽然上前,拽住贤妃的手臂。 贤妃大叫一声,怒视着红袖,“你做什么!” 嘉萝仰头看着颇有些狼狈的贤妃,冷笑一声,“娘娘一句话便给我定罪,为时尚早吧。” “你我究竟谁是毒害陛下的凶手,你心知肚明。” 贤妃本因红袖的大胆举动怒上心头,听到嘉萝的话,挣扎的动作一顿。 “一派胡言!丹药是你进献的,与本宫何干!死到临头还敢攀咬本宫,你还真是蛇蝎心肠。”贤妃仅慌了一瞬,当即拔高声音怒斥道,只她被红袖死死拽住手臂挣脱不得,气势上便弱了一筹。 嘉萝迎着贤妃几欲吃人的目光,“ 娘娘这话,还是等陛下醒来亲自对他说吧。” “来人,陛下无故吐血昏迷,着封禁昭华殿,任何人不得外出。”嘉萝转过头,冲着阁楼外喊道。 贤妃拧着眉,一边死死盯着嘉萝,想看她还有什么花招,一边怒骂红袖,“贱婢,还不放开本宫!” 这声贱婢,唤起了红袖埋在脑海深处最深的仇恨和屈辱,她冷笑一声,手下越发用力,竟生生折断了贤妃的手臂。 若非还需要贤妃亲自认罪,用她的供词扳倒王家,红袖恨不能现在就杀了贤妃。 “啊——”贤妃惨叫一声,面色变得格外苍白。 伴随着贤妃的惨叫声,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将整座阁楼包围,隐隐的,还有利剑出鞘的声响。 一群身穿玄色盔甲的兵士冲进阁楼,将所有人围住。 贤妃的声音被堵进喉咙,呆呆地看着忽然出现的士兵。 她认得这些人,他们是封华琰的亲卫——龙甲卫。 这支兵士世代承袭,誓死效忠封氏皇族,正是因为忌惮这支亲卫,加之乱臣贼子的名声不好听,她父亲才迟迟没有以武力图谋至尊之位。 谢嫔这个贱人怎么可能命令得动龙甲卫? 可偏偏,嘉萝当着她的面取出一枚银色令牌,高高举过头顶。 “龙甲卫听令,即刻封锁昭华殿,除太医外,任何人不得进出,若有违令者,杀无赦!”嘉萝拔高声音下令。 “是! ”龙甲卫齐齐拔出剑,对准被围在中间的人群。 情势急转直下,原本占据上风的贤妃瞬间落入下风。 贤妃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嘉萝,“你怎么可能有这枚令牌?” 嘉萝冷声道:“自然是陛下给的。” “不可能!”贤妃当即否定,她看着周围的龙甲卫,高喊:“你们瞎了吗!没看到陛下被这个贱人害得吐血昏迷,竟然还帮着她!你们疯了!你们都想造反吗?” 龙甲卫连一个字都没跟贤妃说,衬得她状若疯癫。 嘉萝冷笑道:“依本宫看,是娘娘你想造反吧。” 贤妃被嘉萝锐利的视线看得心惊,她想到龙甲卫,想到父亲对她的告诫,眼睛猛然瞪圆,眼珠子都快突出来。 “是你!你早知道...” “不,你和他串通好了,是他要害我!” 贤妃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不曾说出封华琰的名字。 她知道,嘉萝能听懂她的话。 果然,她看见嘉萝弯起唇角。 “娘娘您终于反应过来了。” “可惜,太晚了。” 贤妃被刺激得耳膜发疼,她直勾勾盯着嘉萝,喉咙里发出啊啊啊的声响,猛然扑向前。 好在红袖将她死死拽住,没让她前进分毫。 “贱人,本宫要杀了你,本宫一定要杀了你 !” 嘉萝不欲和她争辩,给红袖使了个眼色。 红袖一个手刀把贤妃劈晕,死死拽着贤妃的手臂,没让她软倒在地上。 嘉萝忙遣龙甲卫将封华琰抬到正殿,没过多久,太医匆匆赶到。 在太医的救治下,封华琰情况得到稳定,只是还会昏迷小半个时辰。 封华琰和嘉萝事先商量好,在这小半个时辰内,龙甲卫由嘉萝指挥,不许放任何人入昭华殿。 嘉萝现在要做的,便是守住昭华殿。 因为封锁及时,封华琰昏倒的消息没有立刻传播。 很长一段时间内,昭华殿外波澜无惊。 但调动龙甲卫的动静太大,根本瞒不住宫人,还是把很多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昭华殿。 在封华琰还有一刻钟便会醒来的当口,太后竟然亲至昭华殿。 嘉萝看了一眼尚在昏迷中的封华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殿门。 昭华殿一片寂静,唯有远处的敲门声显得格外刺耳。 “太后娘娘驾到,还不速速开门——” “太后娘娘驾到,还不速速开门——” ...... 嘉萝来到宫门处,“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门外的叫喊声连同叩门声一道停下。 “谢嫔。”一道低沉的女声响起。 嘉萝回道:“回禀太后娘娘,正是嫔妾。” “既然知道哀家来了,还不开门吗?”太后语气平淡,每个字却似刀子落在众人心头。 “太后容禀,臣妾不是不给您开门,实在是皇命难违。”嘉萝道。 “皇命?”太后嗤笑一声,“哀家是陛下生母,什么样的皇命连孝道都可以不顾了?” “太后赎罪。”嘉萝声音虽然发颤,语气却很坚定,“事关江山社稷,臣妾只能听陛下的。” 太后眉心猛然蹙起,她没有猜错,龙甲卫都出来了,这宫里果然要出大事。 想到封华琰、贤妃、龙甲卫都在昭华殿内,太后眉心直跳。 “既然是陛下的命令,便让陛下亲自来跟哀家说。” 嘉萝沉默片刻,道:“陛下正在休息,臣妾不敢打扰陛下安睡。” 太后能信嘉萝的话才是有鬼。 “谢嫔,你当知道糊弄欺骗哀家是什么下场。” 嘉萝:“臣妾不敢欺瞒太后娘娘。” “罢了,哀家不管你和陛下搞什么花样。”太后声音冰冷,“你去转告陛下,他想做什么是他的事,只要不连累哀家,哀家绝不会管他。” 不等嘉萝回话,太后转身便走。 第13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1 直到杂乱的脚步声自宫门外传来,嘉萝才反应过来太后已然走了。 她怔怔转过身,尚有些迷茫的眸子撞进一双晦暗不明的桃花眼中。 那是封华琰的眼睛。 他已经清醒,正被人扶着站在屋檐下。 他只着雪白寝衣,乌发垂在肩膀处,面色惨白,眼下青黑,看起来竟有些可怜。 嘉萝可以肯定,他听到了太后最后一句话。 她有些无措地看着封华琰,嘴唇翕动,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看见封华琰弯起的唇角,她才如梦初醒,一路小跑着奔向封华琰。 封华琰推开身边的太监,勉强往前走了几步,手臂放置在前,微微张开,做出迎接的姿势。 嘉萝跑得很快,快到封华琰身边时,她开始放缓脚步,距离封华琰一步之遥时,她停下了步子,以免撞伤封华琰。 嘉萝扬着笑,张开手臂,乳燕投怀般抱住封华琰。 “琰郎。” 她只说了两个字,却似把所有的话都说尽了。 封华琰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嘉萝的存在确实安慰到了他。 他与太后母子缘浅,太后从来不喜欢他,这一点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但听到太后那般冷漠的话,封华琰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这种难受的感觉并不强烈,甚至称得上浅淡,像扎在心尖上的刺,时不时往心口刺上一刺,不疼,却让人无法忽视。 连生他的人都不爱他,他怎能不珍惜嘉萝给他的爱和支持。 “阿萝,多谢你。”封华琰轻声道。 嘉萝手下用力,将他抱得更紧,“阿萝答应过琰郎,会永远陪着你。” 封华琰心下发软,牵起嘉萝的手与她一道站在大殿外。 接下来,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贤妃和王瑾已经被扣押,这两人所做之事涉嫌弑君,以此为突破口,足够把整个王家拉下水。 但这些还不够,王检身为大司马,手握兵权,在军中很有威望,想要动他,不止需要他犯上的铁证,更要见血。 封华琰手握龙甲卫且师出有名,捉拿王检当有九成的胜算。 九成,听起来是个很高的数字,但若不幸失败,便就什么都没了。 自负如封华琰,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也不免有些忧心。 封华琰看着昭华殿外手握长剑的龙甲卫,“龙甲卫听令。” “在。”龙甲卫齐声应道。 “朕命你们即刻包围大司马府,若有违抗,不论何人,杀无赦。”封华琰声音冰冷,没有一丝起伏。 “是。”龙甲卫声音震天。 封华琰看向苏公公,“传朕口谕,命五品以上朝臣即刻入宫。” “老奴领旨。”苏公公应声。 即便对苏公公这等见惯流血牺牲的宫中老人来说,今日所发生的事也很出乎人的意料。 不论是封华琰吐血昏迷,还是嘉萝手握龙甲令牌号令封氏亲卫,都是能让人瞠目结舌的大事。 有这两件事在前,封华琰如今这两道命令竟然让人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宫中,这大庆,要变天了。 苏公公和龙甲卫离开后,嘉萝服侍封华琰更衣。 看着垂首弯腰,认认真真为自己系腰带的嘉萝,封华琰心下发软。 待她忙完后,封华琰牵住嘉萝的手,让她与自己平视。 “阿萝。”封华琰轻声唤着嘉萝的名字,“你在昭华殿安心等我回来,我会给你留一支龙甲卫护你周全。” 嘉萝仰头看他,闻言摇了摇头,“此去凶险,琰郎不必给我留守卫。” “琰郎若成事,便不会有人敢伤我;若不幸......阿萝誓与琰郎同生共死。” “所以守卫留与不留,于阿萝而言,并无分别。” 封华琰怔怔看着嘉萝,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虽然他一直知晓嘉萝深爱着他,但他没想到嘉萝竟然愿意与他生死与共。 封华琰把嘉萝抱入怀中,“阿萝,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不叫你担忧。” 嘉萝回抱着封华琰,“陛下金口玉言,阿萝相信陛下一定会成功的。” 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触感,封华琰心底生出不合时宜的不舍,若是可以,他更想和嘉萝在昭华殿花前月下,而不是出去面对外面的风霜刀剑。 可若他不为嘉萝撑起来,还有谁能为她谋划。 他和阿萝从来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只有彼此。 也只需要彼此。 封华琰压下心中不舍,在嘉萝眉心落下一吻,慢慢松开缠在嘉萝腰上的手。 “我走了。” 他说罢,转身就走。 步子还未迈出,嘉萝忽然牵住他的手。 封华琰下意识回过头。 视线中,嘉萝眼眶泛红,泪珠一颗颗落下。 封华琰嘴唇微动,正欲说话,嘉萝却松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琰郎你快走吧。”她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 封华琰身子微僵,他心中知晓,若他还不走,只会惹得嘉萝更伤心,若想嘉萝开怀,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拼尽全力,赢下这一局,真正掌握权柄。 “好。”封华琰轻声道。 说罢,他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脚步声渐渐消失,嘉萝坐到软榻上,打开实时面板,追踪封华琰的动向。 面板中,封华琰面色冷沉,全无方才面对嘉萝时的犹豫、温柔,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身上的气势却很惊人,像一把随时会出鞘伤人的利剑。 被他请来的朝臣规规矩矩站在自己应该站的位置上,瞥见封华琰的神色后,俱心头一颤,生出“陛下今日与往常格外不同”的感叹。 无缘无故被请来,已经让朝臣们心中不安,如今又见封华琰如此模样,众人心头的不安越发浓厚。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大臣齐齐朝着坐在龙椅上的封华琰俯身跪拜,山呼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封华琰沉着声音道。 朝臣们起身后,却听上首的陛下冷着声音继续说着话。 而他说的话如一道道惊雷,只把众人炸得头晕目眩。 众大臣先是被告知贤妃受王检指使,在逍遥丸中下毒,意图弑君。 再是被告知王检种种罪行,私自养兵、贪污受贿...... 桩桩件件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朝臣们后知后觉——陛下这是要对大司马动手。 有几个胆小的不由眼前发黑。 王检根深叶茂,陛下资历尚浅,两人此番对上,不管谁成谁败,于他们这些只求安稳,混个闲差的人而言,都不是好事。 受皇权思想禁锢,一心向着封华琰的保皇派却心潮澎湃。 他们都是先帝朝留下来的老人,亲眼看着陛下长大,虽然知晓陛下性格难当大任,但还是希望他能执掌大权,使封氏百年基业不至旁落。听闻陛下近日来沉迷美色,几位老大人险些气死,如今眼见封华琰欲动王家,又见他神色威严不可侵犯,很有些“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 至于王检的党羽,俱面色凝重。 入宫时未见王检身影,他们心中便有不好的猜测,如今看来,今日势必有一场硬仗,若不能在陛下手中护住大司马,接下来被清算的便是他们。 王氏党羽俱跪下求情,称王检一心守护大庆,定是被冤枉。 封华琰冷笑,“朕已经派人去请王大司马,是非曲直究竟如何,诸位爱卿可以与他当面辩上一辩。” 王党面面相觑,齐齐噤声。 王检很快被龙甲卫押送至大殿。 相比满身盔甲的龙甲卫,王检一身常服,倒比他们气势更足,与其说王检被押送,不如说他才是押送犯人的人。 封华琰见状,眸光微闪,对着身侧的苏公公颔首。 苏公公上前一步,朗声复述王检的罪状。 王检听罢,神色不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如今翅膀硬了,想舍了老臣,老臣无话可说。” 封华琰面色发青,王检深谙人心,不正面为自己辩驳,反而指责他编造罪名,这是想离间他和朝臣,陷他于不义。 “王检,你做了何事,你自己心中清楚,你不喊冤,因为你根本就不是被冤枉的!” 王检冷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臣早料到会有今日下场。” “狡兔死,走狗烹,焉知王某今日不是诸位的来日。”王检锋利的视线扫过众大臣的脸。 封华琰按在龙椅上的手不由收紧。 “放肆! ” “你身为大司马,不想着为国尽忠,反倒肆意搜刮民脂民膏,罔顾先帝对你的托付。” “任你巧舌如簧,也无法掩盖你的滔天罪行!” 王检冷冷看着封华琰,忽而仰天大笑。 “怪我,怪我瞎了眼,看错了陛下。” “陛下罔顾多年君臣情谊,一定要置老臣于死地,老臣还能说什么。” “既然陛下不仁,就莫怪老臣不义。” 说罢,王检取出指间套着的玉扳指,狠狠掷在地面上。 碎玉声响,站立在殿门口的羽林卫忽然冲进大殿,与龙甲卫正面对上。 羽林卫担负着守卫皇宫之责,并不受大司马调度。王检能号令得动他们,足见狼子野心。 封华琰的目光直直刺向王检。 “大司马这是想做乱臣贼子?” 王检冷笑,“是陛下不仁在先。” 说罢,他转过头看向诸位大臣。 “陛下遭妖妃蛊惑,神志不清,欲诛忠臣,毁大庆根基,本官身为大司马,不能坐视不理,今率羽林卫清君侧、诛妖妃。” 随后,他又看向羽林卫,“杀龙甲卫一人,赏黄金十两,待陛下神志恢复,本官亲自为你们请旨升官。” 羽林卫拔出长剑,剑身划破长风,发出刺耳的声响。 王检转过身,笑看着封华琰。 “王贼,你所说的妖妃怕不是你的女儿。你指使女儿给朕下毒,大殿之上欲动兵戈,反心昭然,朕今日便要除了你这忤逆弑君的狂妄小人!”封华琰冷声道。 王检不以为意,他从前便是太在意名声,而今走到生死关头,方知名声算个鬼,若叫封华琰这小子一口吞下,他必会背负骂名,遗臭万年,到时候命没了,名声也没了,他还图个什么。 可惜,封华琰下一句话,却让王检目眦欲裂。 “羽林卫听令,捉拿反贼王检,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话音落,羽林卫的剑锋齐齐对准王检。 王检震惊地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封华琰。 封华琰云淡风轻的神色看得王检心头猛颤。 “你......你早知之前的羽林卫是我的人,你故意害我。” 封华琰轻笑一声,“朕知道你党羽众多,手握兵权,哪怕有方才的罪状,也不足以将你问斩,但你当着众大臣的面造反,铁证如山,任你如何狡辩都没有用。” “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朕要害你,是你的野心和不自量力害了你。” 王检目光冰冷,如同走入绝境的孤狼,死死盯着封华琰,恨不能吃了他。 “装了这么多年,陛下果真好心计。” “都是大司马教得好。”封华琰反唇相讥。 王检一边大笑,一边怒骂封华琰,状若疯癫。 封华琰不置一词,冷声命令兵士把王检带走。 随着王检被龙甲卫、羽林卫一道押入天牢,大殿内冷凝的气氛烟消云散。 不等朝臣们松口气,苏公公再度上前,罗列王氏党羽的罪状。 一个个大臣被清算,被拖走。 求饶告罪声不绝于耳。 剩下的大臣听着满殿悲嚎,看着封华琰冰冷的面色,忍不住俯跪在地,没有一个人敢替被拖走的人求情。 压在他们头顶上十几年的王检都败了,他们又怎么敢违逆封华琰。 朝臣们清楚地认识到一个事实,陛下和从前不一样了,再不是可以被随意糊弄的主儿。 这大庆,终究是封氏的。 第13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2 封华琰在大殿之上处置了很多人,宛如嗜血的罗刹,回到昭华殿后却缓和了面色。 他没有让人通禀,遣散众人,一步步走向正殿。 他知道,阿萝在里面等他。 天色已暗,正殿内有些昏暗,封华琰掀开珠帘,一眼瞧见了坐在床边,垂着头,眼神没有焦距的嘉萝。 这一幕和她知道自己既定命运那日的样子重合在一起,都是那样的可怜失意。 封华琰的心境却出现了很大不同。 那时他虽然觉得与她同病相怜,但心中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想着如何欺骗她。 如今他却忍不住心疼她,怜惜她,想要保护她。 “琰郎。” 封华琰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她高仰着头,一瞬不瞬看着他。 很快,她站起身向他奔来。 她跑得很快,裙摆扬起,像盛开的花朵。 封华琰上前几步,张开手臂将嘉萝抱进怀中。 “琰郎,你终于回来了。”嘉萝的侧脸贴在封华琰胸膛前,手臂紧紧圈住封华琰的腰身,颤着声音道。 封华琰的心不受控制软下去。 “我回来了,你不必再担心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像春日漫天飞舞的洁白柳絮,轻缓地落到人的心里。 “阿萝,我做到了。”封华琰继续道,“王检不日便会被问斩,我终于扳倒了王家。” 今日朝堂上的凶险仅是冰山浮出的一角,若没有暗地里费尽心思的布局,王检或许真能造反成功。 十几年来,他不敢有懈怠,默默培养人手,网罗王家罪状,才有今日的拨云见雾。 王检这座大山,不止压在朝臣头上,也一直压在封华琰头上,让他喘不过气。 成功除掉王检以及他背后的拥护者,封华琰的心情很复杂。 面对朝臣们,他的感觉是扬眉吐气,这么多年,这些大臣没有把他放在眼中,看着他们因为他的清算变得惶恐的神情,封华琰心中只觉畅快。 可回到昭华殿,回到嘉萝身边,封华琰脑海中竟然闪过很多零碎的画面。 那些画面多是他幼年时的经历——他被三皇兄欺负,冬日里跌进冰冷的河水中;他高烧几日不退,醒来后却看到王检,王检笑着跟他说他以后便是皇帝;他坐在龙椅上看着王检号令百官,挥斥方遒...... 这么多年的身不由己、担惊受怕、压抑委屈,因为嘉萝的拥抱,如洪水般倾泻。 在外人面前他必须学会伪装,一旦露出丝毫破绽,便会被人上赶着撕咬分食。 可在嘉萝面前他不需要任何伪装,因为她能懂他,更不会伤害他。 听到封华琰的话,嘉萝抬起头看他,眼眶微红,她用力点了点头,晶莹的泪珠自面上滑落,“阿萝恭喜琰郎,心愿得偿。” 封华琰抬手拂落嘉萝脸颊上的泪,“傻瓜,这是好事,哭什么?” 嘉萝握住封华琰的手,“我这是喜极而泣,我替你高兴。” 封华琰嘴角微勾,双手捧住嘉萝的脸,在她唇上轻轻啄了啄。 “我的谢礼,多谢阿萝为我忧心。” 本以为嘉萝会害羞,没想到她却踮起脚,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吻住了他的唇。 她的眼睛好亮,好似装了一汪水,看起来那样美丽。 封华琰的手滑到嘉萝腰间,将她打横抱起。 此时此刻,他只想和嘉萝在一起。 他轻手轻脚把嘉萝放到床面上,慢慢吻了上去。 垂下的床幔盖住两人的身影,隔绝了外界一切的纷纷扰扰,在这里,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 封华琰处置了大司马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皇宫各个角落。 福康殿中,太后听着孔嬷嬷的回禀,眉眼微垂。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陛下。”太后沉声道。 她语气感概,好似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 今晨被拦在昭华殿外时,她便已经心有预感,只是没想到封华琰竟然真的成功吞掉了王家。 不过这与她本没有多大关系,她和封华琰虽是母子,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封华琰失权也好,掌权也罢,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惜,太后虽是这般想,事实却不如她心意。 她去到密室,却没看到裴景身影。 昏黄的烛光摇曳着,将她的身影投在密封的墙壁上。 太后拧着眉往密室中央的床榻走去,只见床面上放着一张纸。 她拿起纸张,匆匆扫过,脸色猛然一变。 太后的手连同身体因为纸上的内容不停发颤,她将纸揉成一团,放到烛火中焚烧。 眼见纸张被彻底烧毁,太后的呼吸渐渐恢复正常。 她的视线在整间密室逡巡,眼神冰冷得可怕。 是她天真了,既然入了深宫,又成了皇帝的生母,万事都由不得她自己。 原来王检一早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她自以为把和裴景的事瞒得滴水不漏,不成想王检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现在更是派人捉了裴景,用裴景的性命威胁她。 她只想和裴景在一起,这样简单的愿望却不容于世,人人都要来阻拦。 王检,王检,好个王检。 太后恨毒了王检,可她一时竟想不出别的办法。 这么多年,她从不插手宫中事务,一心一意躲在福康殿,手中并没有实权,想从王检属下手中救出裴景,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她也不能求助封华琰,一旦封华琰知晓裴景和她的关系,不止裴景要死,裴景的亲族连同她的亲族也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她只有一个选择了。 太后走出密室,寻找孔嬷嬷,对她道:“陛下隐忍多年,今日功成,哀家身为他的母亲,不好坐视不理。” “你去吩咐小厨房,准备一些点心,哀家要去见见陛下。” 孔嬷嬷心中震惊,面上却不露声色,垂着头,“是。” 点心备好后,太后亲自拿着点心去往昭华殿。 彼时嘉萝和封华琰已经穿戴好衣物,准备用晚膳。 听到外面的通传声,封华琰目光微闪。 注意到嘉萝担忧的神色,封华琰安抚道:“莫要担心,我与母后虽不亲厚,但她到底是我母亲,许是她听说了今日之事,有些担心我。” 嘉萝点点头,“陛下和太后娘娘是亲母子,若陛下想与太后娘娘亲近,今日是个好机会。” 封华琰勉强笑笑,嘉萝不知太后入宫前的事,更不知裴景的存在,只以为他和太后是单纯的不亲近,所以才会有这般天真的想法。 太后今日来找他,绝不可能是为了和他重修母子情分,至于她究竟有何目的,他还要好生试探一番,才能知晓。 这般想着,封华琰带着嘉萝一道在殿门口迎接太后。 第13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3 太后站在殿外,一身白色宫裙,发髻上没有任何钗环,手腕上缠一串佛珠,看着确实像整日礼佛,不问世事的人。 “拜见母后。” “拜见太后娘娘。” 封华琰和嘉萝齐齐给太后行礼。 太后一改往日的冷淡,亲自扶封华琰起身。 “陛下不必多礼。”她说着,余光扫过嘉萝,“谢嫔也起来吧。” “多谢太后娘娘。”嘉萝站起身,不动声色看向封华琰。 他被太后握着手,身体明显有些僵硬。 “外面风大,还请母后入殿。”封华琰抽走自己的手。 太后神色微变,到底没说什么,往正殿走去。 大殿之上,太后坐于上首,封华琰坐在她左手边,嘉萝坐在她右手边。 太后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精致的糕点,“陛下尝一尝,哀家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点心了。” 封华琰看着碟子里的点心,心中疑惑更甚。 他不喜欢太后这般待他,太后如今做出亲近的姿态,还不如从前视他如无物的时候让他感到舒服。 “多谢母后费心,只是儿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不再喜欢腻人的点心。”封华琰道。 太后神色一僵,举着碟子上不来下不去,尴尬得紧。 嘉萝忙站起身,伸出双手,“陛下吃不下,臣妾能吃,不知娘娘可否把糕点赏给臣妾?” 太后看了眼嘉萝,把碟子送到她手中,没有说一句话。 嘉萝捧着糕点坐下,拿起一块送入口中。 “早便听闻太后娘娘的小厨房堪称一绝,里面大厨的手艺比御膳房的师傅还厉害,臣妾今日吃了这点心,方知传闻不虚。”嘉萝咽下糕点,冲着太后和封华琰笑道。 “谢嫔的嘴很甜,怪不得陛下宠爱你。”太后神色微缓。 嘉萝拿出一块糕点,站起身,来到封华琰身旁,“陛下尝一尝吧。” 封华琰看着近在眼前的糕点,到底不愿嘉萝难做,将糕点接了过来。 不等封华琰把糕点吃下,嘉萝忽然捂着胸口,喘着气,“陛下,臣妾好难受。” 封华琰忙站起身,扶住嘉萝,手中的糕点掉落在地。 太后目露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嘉萝。 她虽然在糕点里下了软筋散,可软筋散再厉害,也不会立时发作。 难道谢嫔有旧疾在身? “来人,快请太医!” 封华琰的声音让太后回过神,她抬眼看去,只见封华琰已经抱着谢嫔去往内室。 绝对不能让太医过来,太医一来,她所做的事便会彻底暴露,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失败便什么都没了。 太后眼底闪过冷芒,站起身跟在封华琰身后。 封华琰抱着嘉萝,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 太后取出藏在衣袖中的匕首,拿刀的手都在发颤。 “陛下您不用担心,臣妾没事,就是身上没什么力气。”嘉萝倚在封华琰胸口,轻声道。 封华琰嘴角绷紧,没有说话。 嘉萝仰起头,“陛下,您把太后娘娘一个人留在大殿实在不合适。”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封华琰身后。 “琰郎小心!” 嘉萝惊慌的声音在大殿响彻。 封华琰回过头,正对上太后刺来的刀尖。 他瞳孔一缩,抬起腿狠狠踢向太后手腕。 霍啷一声,太后手中的刀被踢飞,她本人也因为较强的冲击力侧倒在地上,腿骨碰到坚硬的地面,疼得她叫出声。 封华琰踢出那一脚全是基于身体本能,看着倒在地上、形容狼狈的太后,他面色愣怔。 他做梦也想不到,太后竟然想杀他。 恰在此时,苏公公等人进了正殿,眼见太后倒在地上,谢嫔被陛下抱着怀中,而太后和陛下好似在对峙,众人吓得心脏猛跳,忙背过身去。 封华琰不管有没有人进来,他一瞬不瞬盯着太后,身体因为怒火不住颤抖。 “为什么?”封华琰声音冰冷,尾音却忍不住发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忽然拔高声音。 太后没有说话,伸出手在地面上摸索,想捡起不远处的匕首。 封华琰忍不住笑出声,都这样了,还想着杀他,他这位母亲究竟是有多恨他,多想他死。 封华琰越过太后 ,将太后眼前的匕首踢飞。 他一字一句问:“到底为什么?” 太后仰头看着他,咬紧牙没有说话。 “琰郎。”怀中传来的声音让封华琰从震怒中回过神。 他忽然想到什么,怒视着太后,一字一句道:“是你,你在糕点里放了什么?说啊!” 封华琰的神色太过可怕,太后身子打了个哆嗦。 “软筋散罢了。”太后道。 封华琰先是一怔,随后冷笑出声。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拿着糕点来看我。”封华琰边说边笑,看起来像是疯了。 他以为太后来找他,是有事相求,不料她竟然是想杀他。 软筋散、匕首,若是阿萝没有先行吃下软筋散全身无力,怕他真会着了太后的道。 封华琰满心愤恨,他冷着声音,咬着牙道:“把太后看管在福康殿,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探视。” 说罢,他抱着嘉萝,头也不回地走向内室。 “琰郎,你不要太担心,我没事的。”嘉萝被放到床榻后,握住封华琰的手,轻声安慰着他。 封华琰半蹲在床边,“我不怕,阿萝你也不要怕。” 话是这般说,封华琰的手却在小幅度颤抖。 他其实很怕,怕得要死。 连太后都想杀他,这世上除了嘉萝他当真一无所有了,他怕嘉萝出事,也怕忽然冲出来一个人想要杀他,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好在太医很快赶来,替嘉萝把过脉后,称她并无大事,封华琰这才松了口气。 太医给嘉萝把脉的时候,封华琰便像尊雕塑,面无表情立在嘉萝床头。 太医走后,他重新蹲下身,一瞬不瞬看着嘉萝。 嘉萝冲他伸出手。 封华琰像溺水之人见到浮木,一把抓住嘉萝的手。 第13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4 “琰郎,你若心中难受,可以和我说说话,不要把痛苦都憋在心里。”嘉萝轻声道,她没有力气,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封华琰却听进耳中。 他好疼,真的好疼。 这种痛苦自他出生起便刻在他骨子里,无时无刻不存在,直到今日,彻底爆发。 他不得不承认,太后根本不爱他。 不,太后不止不爱他,还恨不得他去死。 “阿萝,我真的不配得到爱吗?”封华琰有些茫然地开口。 嘉萝急忙开口,“怎么可能?琰郎这样好的人,怎会不配得到爱?” “便是世间所有的人都背弃琰郎,我也绝不会离开你。” 视线中,嘉萝急得快要哭出来,因为她的话,封华琰的心得到一丝安慰。 他忽然有了倾诉欲,他想要告诉面前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被他埋在心底深处,有关母亲二字给他带来的所有痛苦和屈辱。 封华琰张了张嘴,“太后入宫前本已嫁人,她是被先帝抢回宫的,所以她很厌恶我。” “我小的时候,一直不懂太后为何从不肯抱我,从不肯与我多说说话。” “直到坐上皇位,我才慢慢知晓,原来太后自有孕起便一直想着打掉我,若非先帝以她全族作为要挟,我根本不可能出生。而她身边那个姓裴的太监其实是她的前夫,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净身改面,入了皇宫。” “阿萝,你知道我看到太后和那个太监抱在一起时,心里有多恨吗?” “可哪怕我和太后的关系再不堪,我都没想过她会这么对我。” 封华琰的眼底满是猩红,泪水自他眼中落下。 “琰郎。”嘉萝努力握紧他的手,“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再这般伤心难过。” 因为泪水的存在,嘉萝的脸在封华琰眼中变得模糊,但她的样子一直深深刻在他的心底,这一刻,他好像看到她在笑。 封华琰露出一抹笑,“好,阿萝的话我记下了。” * 夜色渐深,封华琰躺在嘉萝身侧,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确定她已经睡着后,轻手轻脚掀开被子。 他等不及第二日再问太后,今日他便要知晓她想杀他的原因。 封华琰走后,嘉萝慢慢睁开眼睛。 经过今日的事,封华琰对她的好感度已经达到82,和嘉萝预估的数值没什么太大分别。 回顾今日发生的一切,嘉萝只能想到两个字——荒唐。 太后所为,着实荒唐了些。 这段在原小说中一笔带过的情节原来这般抓马。 太后的刺杀计划漏洞太多,偏偏在原着中,险些真的要了封华琰的性命,今日若非有她,封华琰最少一个轻伤。 太后幼时受宠,家人将她捧在手心,从没有受过苦,出嫁后裴景亦对其宠爱有加,被先帝强抢入宫后不久,裴景便为了她改换面容,净身入宫,一直在她左右护着她,先帝死后,她顺利成了太后,再没有人敢折辱她。 一直有人爱着宠着,便也导致她的心性过于简单,甚至是幼稚。 慌乱之下所做的选择也就格外失智。 其实她若肯向封华琰坦白一切,封华琰未必不会救裴景,可惜...... 她选择了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 嘉萝穿好衣服,在宫人的劝阻下,去了福康殿。 路上,她打开了实时影像。 封华琰已经赶到福康殿,见到了太后。 太后蓬头乱发坐在大殿中央,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和脚步声也不曾抬头。 “儿臣给太后请安。”封华琰来到太后身旁, 太后轻笑一声,没有看他,“你来做什么?来杀我吗?” 太后此时已经心灰意冷,她不能杀死封华琰,便救不出裴景,裴景若死了,她活着也没有意义,不如死了算了。 “太后虎毒食子,便以为朕也会弑母吗?”封华琰讽刺道。 “你不会吗?”太后根本不信封华琰的话。 “若太后告知今日刺杀朕的原因,朕可以既往不咎。”封华琰道。 太后不肯说话。 她到现在也不愿说出裴景被王检手下绑走的事实,就是怕封华琰知晓裴景和她的关系。 大庆以孝治天下,封华琰不可能真的处死她和她的母族,最多秘密让她病逝,打压她的母族,但裴景和裴家就未必了。 裴景已经为她变成太监,她怎么能让他再失去全部亲人? “太后不肯说,那朕来猜猜。” “方才入福康殿,朕没有看见裴公公。” 听到最后三个字,太后猛然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封华琰。 “朕原本还不能确定,眼见太后如此,一切都明了了。” “你是为了裴景才要杀我的。”封华琰声音冰冷。 太后不停摇头,“不,你猜错了,是我想杀你,与旁人无关。” 封华琰气笑,“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护着他!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事,你以为你不承认,朕就拿你们没办法。” 太后神色呆滞,如遭雷击。 “你都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封华琰嗤笑一声,“太后还记得朕八岁在你殿门口跌倒那日吗?从那时起,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太后脸上的呆滞转变为不可思议,她没想到封华琰那时便知晓一切,还忍了这么多年。 “说!究竟是谁利用裴景要挟你杀我的?”封华琰声音里满是杀意,问出幕后主使,是他今日最重要的目的。 他不能容忍有人躲在暗地里操纵一切,妄图杀死他。 太后闭口不言,被封华琰心计之深沉吓得瑟瑟发抖。 “朕只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不说,待我找到裴景,一定将其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不止他,还有他身后的裴家,朕一个都不会放过。折辱当朝太后,这个罪名,足够裴景和裴家永远被钉在耻辱桩上。”封华琰一字一句,声音宛如从地狱传来。 他太知道太后的七寸在哪儿,故意往她心口插刀。 第13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5 “不,裴家世代清贵,怎能受此折辱?”太后拔高声音反驳。 “裴家清贵,不堪折辱,太后便来折辱朕吗?”封华琰眼中满是冰冷,“朕再问最后一遍,究竟是谁指使你加害朕?” 太后面色惨白如纸,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道:“王检。” 她只说了两个字,封华琰却像被人点了穴位,愣怔在原地。 比起惊讶王检已经入狱还能有此能力,封华琰更痛心的是太后宁肯相信王检这样一个犯上作乱的贼子,也不愿向他坦白实情,寻求他的帮助。 他与太后,当真母子缘浅。 太后不肯信他,他又何尝愿意宽恕太后? 不知过了多久,封华琰慢慢转过身,朝着殿门口走去。 太后忽而站起身,摇摇晃晃追着封华琰的背影。 “陛下!”太后的声音在封华琰耳边响起。 封华琰脚步停顿,他站在原地,并没有回头。 “求你,求你救救他,他是无辜的。”太后声音哀求。 封华琰没有说话,待太后把话说完,他方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出福康殿。 “你救救他吧,陛下!” ...... 身后不断传来太后的哭求声。 封华琰疾步走出殿门,想快点逃出这个让他感到压抑的地方。 只他没想到,他刚跨过殿门,迎面便碰到了嘉萝。 她身形单薄,着浅色宫裙,头上只松松挽了个很简单的发髻,看样子是急忙忙赶过来的。 想来她定是醒后发现他不在,这才来福康殿碰碰运气。 她是真的了解他。 也是真的关心他。 封华琰心头沉压的郁气因为嘉萝的出现一扫而空。 明月高悬,她和月亮一样,明亮而不刺眼。 他在夜间独行时,她便静静散发光辉,照耀他前行的路。 因为有她,他永远都不会孤单。 封华琰心中生起莫名的感动,他快步走向嘉萝,牵住她的手。 他没问嘉萝为何出现,柔声道:“陪我走走,可好?” 嘉萝点头,“好。” 两人手牵着手,离开了福康殿。 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映在嘉萝和封华琰身上。 他们行走在月光中,享受彼此的陪伴与片刻的宁静。 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影子又长又窄,离他们好远,却又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起。 过了很久,封华琰的声音在嘉萝耳边响起。 “我去看太后了。” 嘉萝转过头看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目光明显是在询问此事。 封华琰继续道:“王检的属下捉了裴景,以此为要挟,让太后对我动手。” 嘉萝沉默许久,忽然停下步子。 封华琰跟着放缓步子。 “琰郎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嘉萝站定后,看向封华琰。 “我不知道。”封华琰摇头。 若他知道怎么做,也不会这般苦恼了。 “琰郎不妨忘掉朝局平衡,皇家威严,只问问自己的心,想要怎么做,想要怎样的结果。”嘉萝道。 封华琰微怔,“我的心?” “正是。”嘉萝点头,“我知道此事让琰郎十分为难,但涉及太后娘娘,阿萝不愿琰郎一时冲动,做出遗恨后悔的事。” 封华琰神色松动,显然把嘉萝的话听进了耳中。 第14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6 月华静静流淌,嘉萝和封华琰相对而站,久久无言。 见封华琰仍在发愣,嘉萝趁机道:“琰郎曾说,太后娘娘当年是被掳进宫的。试问一个与夫君恩爱情深,家庭幸福和睦的女子忽然被人强抢到一个陌生可怕,随时会丢掉性命的地方,心中怎会没有怨恨?”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封华琰的神色,发现他并没有动怒,这才继续道:“琰郎,若易地而处,你我站在太后和那裴姓男子的立场上,面对当年之危机,又会作何选择?” 嘉萝的声音很轻,可她话里的意思却给了封华琰当头一棒,将他敲得脑仁发疼。 若他为裴景,面对夺妻之恨,自当搏力拼命,剑刺先帝,杀之而后快。 若阿萝为旁人诞下孩子,他,他... 封华琰想象不到自己会做出何等可怕的事,他可能会杀掉那个孩子,也可能拉着嘉萝与她一道奔至天涯海角,将她藏起来,再不让任何人见到。 这般想着,他的眼中竟泛起血丝。 “琰郎。” 嘉萝的声音把封华琰拉回现实,他看着嘉萝饱含担忧的目光,面上的沉郁渐渐散去,明白了嘉萝方才一番话的深意。 “是我狭隘了。”封华琰苦笑道:“我从前只觉得太后苛待我,不似旁的母亲般温柔,但我却未想过她这些年心中有多苦。” “太后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责任,我亦不曾做到为人子的本分。”封华琰自喉头挤出一声哼笑,语气中满是苦涩。 他笑他们母子竟生疏至此。 “琰郎莫要这样想。”嘉萝握住封华琰的手,“太后一介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与权势抗争,左右自己的命运。琰郎亦然,多年前,你也只是稚子孩童,在宫中尚不能自保,如何能解太后烦忧?当年之事,琰郎和太后都是受害者,阿萝说句大不敬的话,唯一有错的便是先帝。” 封华琰没有打断嘉萝的话,直勾勾盯着她,似要将她看穿。 嘉萝不躲不避,迎着他的视线道:“先帝已逝,徒留琰郎与太后在深宫中相互怨怼,隔阂渐深。阿萝不忍见琰郎和太后骨肉相残。旁人种下的苦果,琰郎和太后尝了二十余年,还要继续尝下去吗?” 封华琰抿唇不语。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抽刃向更弱者。琰郎在阿萝心中,从来都是强者。” 嘉萝说罢,忽而放开封华琰的手,跪在他身前,以首叩地,“臣妾逾越,陛下若要治臣妾的罪,臣妾甘愿领受。” 她先前所说的三段话堪称大不敬,若封华琰翻脸,治她一个死罪都不为过。 嘉萝确实同情太后的遭遇,希望能帮她一把,让她不至于落得和原小说一样因裴景身死而疯癫的下场。 同时,嘉萝也想借此事在封华琰心中更进一步。 忠言逆耳,有82点好感度打底,嘉萝赌封华琰能听进去她的话。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87。】 听到系统提示音,嘉萝知晓,自己赌对了。 第14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7 封华琰眼帘半垂,望着跪在地面的嘉萝,眸色几经变幻。 嘉萝所说的话,是他以前从未听到过的,如今听来竟让他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和太后在深宫里彼此怨怪了二十余年,身为始作俑者的先帝从未进入他们的视线,只因先帝处于尊位,他和太后无力抗争,而等他们拥有力量和权柄后,先帝早已死去。 罪魁祸首一生逍遥,他和太后却困在名为血脉的囚笼中,相互攻讦。 何其可笑。 封华琰很清楚,今日这番话除了嘉萝,不会再有人跟他说了。 没有人会像嘉萝一样敢冒着被降罪的风险开解他。 封华琰心中五味杂陈,他弯下腰,将嘉萝扶了起来。 “你一心为我,我怎么可能怪你?”封华琰一瞬不瞬看着嘉萝。 嘉萝眸中含泪,“多谢陛下体谅。” “是我该谢你才对,若没有你,我恐怕真的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封华琰道。 嘉萝小心翼翼开口,“陛下准备怎么做?” 封华琰沉吟片刻,道:“我会救出裴景,将他交还给太后,今后不管太后作何选择,我都不会插手。” 嘉萝嘴角勾起一抹笑,“陛下英明。” 封华琰笑着摇头,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嘉萝的额头。 两人牵着手,往昭华殿所在的方向走去。 翌日,封华琰以雷霆手段处置了王检的余党,从暗探手中救下了裴景。 他没有见裴景,命人把裴景送回了福康殿,并解除了太后的禁足。 没过多久,孔嬷嬷入勤政殿,称太后想见封华琰一面。 彼时封华琰正在批阅奏折,嘉萝站在一旁为他研墨。 闻言,封华琰手下一顿,墨汁汇聚在笔端,凝成水滴状,落在雪白的宣纸上。 “朕知道了。”过了很久,封华琰才开口。 “陛下,让臣妾陪您一起吧。”眼见封华琰放下笔,站起身,嘉萝出声道。 封华琰深深看了一眼嘉萝,“好。” 去往福康殿的路上,封华琰一直没有说话,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太后,年幼时如此,如今亦然。 不论他是卑微还是尊贵,年幼还是年长,只要他和太后的心结不除,他们就做不成正常的母子。 他不知太后今日寻他所为何事,印象里,除了上一次对峙,他们母子再没有单独见过面。 “琰郎。” 封华琰的耳边忽然响起嘉萝的声音,感受到她担忧的目光和施加在手心的力道时,封华琰脑子里纷乱的想法如潮水般褪去,心慢慢变得安定。 他扯了扯唇角,冲嘉萝笑道:“我没事。” 说罢,他牵着嘉萝的手继续往前走,两人很快来到福康殿外。 封华琰脚步微顿,在福康殿外站立。 “陛下,臣妾想陪你一起进去。”嘉萝忽然开口。 封华琰侧目看她,沉默许久,方点了点头。 他握紧嘉萝的手,推开了殿门。 门内,是他至亲之人,亦是让他痛不能言之人。 他有种预感,他与太后过往所有的恩怨爱恨,都会在这一日有个了结。 封华琰稳了稳心神,迈步往大殿深处走。 第14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8 福康殿内,太后坐于上首,裴景立在她身旁。 嘉萝和封华琰携手而来,站在大殿中央,同太后和裴景对视。 “你来了。”太后看着封华琰,开口道。 封华琰沉默片刻,道:“儿臣给太后请安。” 嘉萝紧随其后,“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望着规规矩矩给自己行礼的两人,忽而笑出声。 “你们都起来吧,今日过后,大庆不会再有太后。” 封华琰猛然抬起头。 太后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其事道:“这深宫我已经待够了,恳请陛下送我和裴景出宫。” 说罢,太后站起身,朝封华琰行了一礼。 封华琰站在原地,全身都僵硬了。 “好,朕知道了。”过了很久,封华琰出声道。 他的预感没有错,今日他和太后之间的纠葛确实有了决断——太后再一次抛弃了他。 也好,太后所做之事一旦暴露,于他而言,将是不小的打击,她肯走,是好事一件,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封华琰笑不出来。 他不奢望能和太后修补母子亲情,像正常母子一般相处,但“太后的第一选择始终不是他”这件事还是让他感到憋闷难受。 罢了,没有母亲他也长这么大了,从前不需要,如今自然也不需要。 封华琰弯下腰,对太后行了一礼,转过身便要走。 “陛下。” 太后的声音忽然响起。 封华琰离去的脚步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等太后的下文。 太后一瞬不瞬看着封华琰,“身为母亲,我亏欠你良多,可你却愿意救裴景,这份恩情我永志不忘。陛下,往日之事不可挽回,就让他过去吧,我盼着你来日顺遂平安。” 太后说到最后,忽而勾唇轻笑,视线在嘉萝和封华琰之间徘徊,“陛下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想来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因为太后的话,封华琰愣在原地,久久不曾回神。 太后方才是在与他讲和?她竟然说了关心他的话。 封华琰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嘉萝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唤了一句“琰郎”,封华琰才回过神。 视线中,太后头一回用堪称温柔的神色望着他。 封华琰的心缩在一起,无比复杂的情绪在他身体里流窜。 他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化为六个字,“多谢太后关怀。” 太后看着与她血脉相连却比陌生人还不如的儿子,嘴唇微张,“是我对不住你。” 不论是生而不养,还是受胁迫后舍弃了封华琰,她都欠封华琰一声抱歉。 封华琰握着嘉萝的手猛然收紧,另一只手也握成拳,指骨根根泛白。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福康殿内流淌的静默几乎凝固,封华琰放开了嘉萝的手,掀开衣袍,跪了下去。 他连磕三个响头,起身后深深看了太后一眼,随后拉起嘉萝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离去的背影那样决绝坚定。 福康殿外,阳光正好。 太后望着封华琰的背影,眼见他走进光里,慢慢收回视线。 他们母子的孽缘,今日就此斩断,彼此都得到了解脱。 此为幸事,亦为快事。 思索间,身侧的人握住了她的手。 太后侧目看去,与裴景相视一笑。 殿内殿外,光暗交织,两对人牵着彼此的手,宛如照镜子。 有人站在光里,殊不知暗夜将至。 有人站在阴影里,将奔赴渴望已久的光明。 第14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9 福康殿外,光阳倾洒,落在封华琰和嘉萝身上,让人感到无尽的暖意。 封华琰没有说话,拉着嘉萝回了昭华殿。 此后几日,他的话明显少了很多,有时候还一个人望着空气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后离宫那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是个极好的天气。 封华琰没有去送太后,下朝后便把自己关在勤政殿,谁也不肯见。 嘉萝想进勤政殿,苏公公不敢拦,到底放了她进去。 视线中,封华琰坐在书桌前,眉眼低垂,目光落在桌面上。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正与嘉萝四目相对。 “琰郎。”嘉萝轻声唤了一声,走到封华琰身边,弯下腰行礼。 封华琰看着嘉萝,眼神有些空洞,还有些迷茫。 “你来了。”他低声道。 嘉萝站起身后,来到封华琰身边,与他并排坐下。 “太后娘娘的马车现在还等在宫门口。”嘉萝轻声道。 封华琰身子微僵。 “今日一别,琰郎和太后娘娘见面的机会只怕寥寥,琰郎不去瞧一瞧吗?”嘉萝道。 封华琰沉默很久,最终摇头,“不了。” “去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封华琰苦笑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和太后之间的嫌隙没有那么容易消散,便是消散了,也不可能像正常母子般亲厚。 嘉萝不再劝说,紧紧握住封华琰的手,“不管琰郎作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她轻轻倚在封华琰肩头,希望自己的存在能安慰到他。 封华琰确实因为嘉萝的存在感到欣慰,他的身子倾向嘉萝所在的方向,垂眸看着嘉萝,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过了几息,封华琰忽然开口:“阿萝,陪我出去走走吧。” 嘉萝点头,“好。” 两人携手走出勤政殿。 阳光正好,薄薄的金光落在嘉萝和封华琰身上,天空好似被水洗过,一片澄澈。 封华琰不曾说话,拉着嘉萝一路往前走,穿过重重宫殿,登上高高的阁楼。 阁楼所在的方向正好能看到宫门口的情况。 低调华贵的马车停在那里,不时有太监宫婢手持腰牌出入深宫,只有这辆马车停在此地一动不动,看起来很有些寥落。 马车内,太后第五次抬起手想掀开车帘,最终又放下。 裴景将太后的失落看在眼中,劝道:“若你舍不得...” 太后摆摆手,打断了裴景的话,“我今日是一定会走的,这里我当真一刻也待不下去,不曾有半分不舍。” “......我只是...”太后轻叹一声,“有一点点奢望。” 她摇头苦笑,“可奢望终究是奢望,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合格,他不愿来见我很正常。” 裴景有些心疼地揽过太后的肩膀,“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太后倚在裴景怀中,闭上眼,任眼泪横流。 这些年她太痛苦了,年轻的时候心气高,性子执拗,看见年幼的封华琰就想起不堪的经历,对他没有好脸色,更不要提疼爱。 后来她上了年纪,身边又有裴景相伴,想法不再偏激,可多年隔阂,哪能一朝冰释前嫌,加之她也不愿对封华琰忍让退步,以致母子两人越走越远。 终于,在她对封华琰动手那刻,这段孽缘有了了断。 刺出那一刀的时候,她的内心一片麻木,没有丝毫快要救出裴景的喜悦,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封华琰若死了,困扰她多年的阴影便会消散,便是王检不遵守诺言,转头杀了她和裴景,她也不惧。 那一刻,她是想毁掉一切的。 可她没想到,封华琰竟然愿意救裴景,愿意放她出宫。 她忽然发现,原来她从未认清过封华琰,这个与她血脉相连却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儿子,终究长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本以为他会来送她,可...... 罢了,她还是看不透这个儿子。 太后抬手擦干净眼泪,哑着声音道:“我们走吧。” 裴景嘴唇微动,想了想,又把话咽回去,抬高声音对着车夫道:“驾车出宫。” 马车慢悠悠驶出宫城。 太后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她身后,高高的阁楼之上,封华琰一直注视着她所在的马车,直到马车慢慢变小,从清晰的轮廓变为模糊的圆点,最后消失不见。 马车消失后,封华琰收回视线,眼睑低垂,望着地面,无人知他在想什么。 嘉萝站在他身边,并没有出声打扰他。 直到封华琰主动开口:“阿萝,我没有娘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带着迷茫,更带着痛苦。 封华琰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从一开始就清楚太后根本不爱他,他也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太后,可若真如此,如今他心头的失落又是为何? 嘉萝环抱住封华琰的腰身,闷声道:“你还有我。” 她的话让封华琰全身一僵。 嘉萝轻轻抚拍封华琰不断发颤的脊背,重复道:“你还有我。” 封华琰七上八下,不断跳动的心忽然落定。 他忽然明白自己患得患失的原因是什么了。 嘉萝的存在让他比从前心软了很多。 因为感受到过爱,所以他变得比从前更加宽容,愿意成全太后,以至于对她心生期待。 可他骨子里还是不够相信太后,抗拒和她亲近,所以他缩在角落,目送太后离开。 他的改变都是因为嘉萝,并非因为在太后身上感受到了爱。 如果没有嘉萝,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对太后做出什么事,但这件事导致的结果一定不是现在的他愿意看到的。 封华琰回抱住嘉萝,在她耳畔低语:“谢谢你。”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谢谢你让我不再独单一人。 谢谢你改变了我,哪怕只是变了一点点。 感受着怀中人带来的柔软触感,封华琰心中最后一丝难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欢愉。 谁离开都无所谓,只要嘉萝在他身边便好。 “琰郎,太后离开了几乎葬送她一生的深宫,去寻找她真正想要的生活,我们该为她高兴。” “我会陪着你,找到你想要的生活。” 嘉萝的声音在封华琰耳边响起。 封华琰勾唇轻笑,“好。” 第14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0 太后离开后不久,封华琰便为太后举办了隆重的葬礼。 因太后新丧,封华琰下旨大赦天下,独独没有宽宥王家。 王检弃市,贤妃贬入冷宫,盘踞在大庆朝堂后宫数十年的大树被连根拔起。 此番变故后,大庆朝堂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氏党羽被问罪,朝堂中出现了很多职位空缺,这些位置大多由封华琰以及其他氏族举荐的人补齐。 而在大庆朝廷重新运作的同时,有关封华琰旧日所为也被翻了出来。 朝臣们大多不知封华琰的谋算,王检谋反之日他们虽管中窥豹,猜出封华琰不甚简单,但他们对封华琰的认知更多还是停留在那个被王检打压得抬不起头,全身上下找不出任何才能唯有宽仁二字值得称颂的傀儡皇帝上。 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次虽算不得改朝换代,可陛下性子大变,于朝臣而言,这样的变化不亚于改朝换代,这意味着他们要重新寻摸陛下的性情,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 而嘉萝,这个盛极一时又没有任何倚仗的宠妃,成为了有心之人用来试探封华琰深浅的筏子。 除了一些心怀鬼胎的朝臣想要以嘉萝为突破口,便是曾经在王检威压之下仍然忠心于封华琰的老臣们也纷纷上呈折子,恳请封华琰惩治嘉萝,肃清后宫不正之风。 这些老臣或许没有试探封华琰的意思,只是想让嘉萝这个为了邀宠进献丹药于天子的妖妃付出代价,再也没有能力祸害封华琰,但他们的折子无疑使讨伐嘉萝的声势更加浩大。 讨伐之声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勤政殿内,封华琰再一次将大臣们要求惩处嘉萝的奏折驳回。 批了红还不解气,封华琰抓起桌案上的奏折,狠狠投掷到地面上。 守在一旁的苏公公头皮一紧,伏跪在地上,颤声道:“陛下息怒。” 封华琰怒不可遏,握手成拳,沉着声音问:“昭华殿内可有透露任何消息?” 苏公公忙道:“陛下放心,按您的吩咐,这些大臣的无谓之言一个字都没有传到谢嫔娘娘耳中。” 闻言,封华琰心头怒火稍稍消解。 今日之事,他虽然一早便料到,可看着摆在案头、一道道要求惩处嘉萝的折子,他还是感到愤怒,乃至惊惧。 封华琰深知被这群大臣们盯上有多恐怖,曾几何时,他们中有几个不怕死的甚至敢指着王检的鼻子怒斥他越俎代庖,实为佞臣,封华琰毫不怀疑,换作是他行差踏错,他们仍然敢冒死进谏。 即便他贵为皇帝,也不能全然不顾大臣们的心意,只是这次处置王家的余威尚在,大臣们不敢公然违逆他,便挑了嘉萝出来,间接劝谏他。此外,还有一些氏族勋贵们想借此事打压他。 这般想着,封华琰眉心皱起,拧成“川”字。 大臣们的心思很好猜,处理起来也简单——想保住嘉萝,便要给这些大臣找些事做,待到他们自顾不暇,自然不会紧紧盯着嘉萝不放。 封华琰真正担忧的是白秋岚的存在。 惩处嘉萝的消息传得这样广,白秋岚功不可没。 舍弃、处置这枚棋子,并不会让封华琰产生一丝犹豫。 可白秋岚身上的秘密他还没有完全掌握,此时处置她,时机不对。 思来想去,封华琰按下了传召白秋岚的念头。 第14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1 与勤政殿沉闷的氛围不同,昭华殿内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舞台之上,嘉萝翩翩起舞,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引得一旁观赏的宫女们齐齐拍手叫好。 谢嫔娘娘性子和善又得陛下宠爱,连带着昭华殿宫人们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凡是在昭华殿伺候的宫人无不与有荣焉。 近日宫内有关娘娘妖媚惑主的流言甚嚣尘上,好在陛下信任娘娘,下了死命令封口,从不叫这些流言搅扰娘娘的清净。 陛下如此爱重谢嫔娘娘,昭华殿众人犹如吃了定心丸,近身伺候嘉萝的几个宫女更是接连几日面带笑意,走起路来脚下生风。 有此前情,宫人们为嘉萝之舞鼓掌时,如何能不尽心尽力。 唯有红袖一人,隐在欢欣雀跃的人群中,面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这段时间,红袖冷眼瞧着,越发觉得陛下对谢嫔娘娘的感情不一般。 若非在意爱护,陛下怎么可能封住满宫人的口,不让大臣们的谏言传进谢嫔娘娘耳中。 陛下他独自一人与朝堂诸公对抗,把所有的压力抗在自己身上,只为护住谢嫔娘娘脸上的笑容。 眼前美人笑靥如花,可她知不知道她能有今日安乐,皆是陛下俯身为她撑起了一方天地? 红袖垂着眼睑,心中满是不忿。 明明只是一枚棋子,陛下缘何如此爱护于她? 为了一枚棋子污损自己的声誉,当真值得吗? 这话埋在红袖心中已久,瞥见封华琰靠近舞台时,红袖险些没忍住,想要问出声。 可她到底没发疯,死死掐住掌心,紧咬唇瓣,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红袖眼睁睁看着封华琰将食指抵在唇瓣上,示意她们噤声,随后迈开步子,往舞台中央,谢嫔娘娘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一脸温柔笑意,接住谢嫔娘娘抛出的水袖。 从前陛下和谢嫔娘娘纵乐,红袖还能劝慰自己,告诉自己一切不过是陛下掩人耳目的手段。 可如今王检已除,陛下还对着谢嫔娘娘笑得开怀,不是真心喜爱谢嫔娘娘,又能是什么? 红袖再不能自欺欺人,忽而垂下头,将所有的情绪藏进心底。 嘉萝虽面对着封华琰,余光却将红袖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她勾起唇角,芙蓉面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慢慢将头倚在封华琰胸膛前。 封华琰自然而然把手揽在嘉萝腰间,将她打横抱起,往正殿所在的方向走去。 “陛下,您快放臣妾下来,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嘉萝含羞带怯道。 封华琰笑道:“朕倒不知阿萝这样害羞,也不知昨日是谁...” 嘉萝抬手捂住封华琰的唇,不叫他继续说下去。 封华琰并不与她计较,反而将她抱得更紧,离去的步子也更快了几分。 两人情意绵绵的样子被满宫人看个正着,宫人们齐齐跟紧封华琰的脚步,随侍在侧。 唯有红袖落在最后,神情迷茫怔然。 谢嫔头顶妖妃之名,陛下与她这般恩爱要好,落在天下人眼中,便是昏聩的表现。 这一点,陛下不会想不明白,可他仍然独宠谢嫔娘娘,这是把谢嫔看得比自己的名声还要重要。 红袖脸色苍白得可怕。 自封华琰将她从乱葬岗救出那日起,她便发誓这辈子都要效忠封华琰,封华琰的抱负便是她的抱负,为了帮助封华琰,她什么苦都能吃,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做。 要她眼睁睁看着封华琰为了一个女子背上污名,哪怕是他自愿为之,她也不能接受。 她一定要想办法保住陛下的声誉。 哪怕这么做的代价是付出她的性命。 第14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2 封华琰轻手轻脚把嘉萝放到床榻上。 宫人们守在殿外,不曾跟进来,整个内室只有封华琰和嘉萝两人。 “阿萝昨日那般热情,今日倒害起羞来。”四下无人,封华琰把方才没机会说出口的话重新说了出来。 嘉萝斜睨他一眼,嗔怪道:“从前在众人面前恩爱是为了迷惑旁人的眼。若只有我和琰郎两人,关起门来做什么都成。可如今王党已除,再要我像从前那样,与琰郎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亲密,我实在做不到。” 封华琰怔住,恍然道:“是我大意了。” 嘉萝身负妖妃之名,细算下来,他予她的宠爱都会成为有心之人攻讦她的把柄,这一点他日后需要格外注意。 嘉萝仰头笑看着他,双手环住封华琰的脖颈,在他耳畔吐气如兰,“眼下无人,琰郎想做什么都可以。” 封华琰同样笑出声,一手揽住嘉萝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垂首吻住嘉萝的唇瓣。 他放在嘉萝腰间的手施加的力道越来越重,几乎要将她融进骨血之中,嘉萝愈发仰起头回应他,双膝抵在床面上,整个人贴向封华琰。 封华琰的脊背绷紧,如同拉开的满弓,脖颈和手背凸起青筋,明显动了情。 他不再忍耐,身子前倾,将嘉萝压回床榻,与她一道跌进柔软的被面。 他们面对面侧卧着,拥吻着,眼中只看得见彼此。 这方天地渐渐升温,有什么东西融化了,蜜糖一样拉出丝,甜得人头昏脑胀。 封华琰置身甜蜜与柔软之中,桃花眼中流淌着无尽的温柔,耳骨和眼尾泛起微红,看起来像是醉了。 他一遍遍轻唤嘉萝的名字,誓要将她一道拉入这场欢愉中。 嘉萝当然配合他,同样轻唤他“琰郎”。 情到深处,封华琰用沙哑到极点的嗓音同身下双眼有些迷离的嘉萝示爱。 “我爱你。”他喘着气,声音轻颤,无端勾出几分暧昧。 眼见嘉萝细细抽气,没有及时回应他,封华琰的手忽而穿到嘉萝抬高的腰下,直将她抱起,同时腰腹用力,自己也坐起来。 “阿萝,我爱你。”他在嘉萝耳边低声重复,直起腰身后,直勾勾盯着嘉萝看。 嘉萝眼神仍有些溃散,如一汪被搅碎的春水,荡漾起一层层涟漪。 她呆呆看着封华琰,大脑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封华琰爱极了嘉萝此刻的模样,但没有听到想听的话,他又很不甘心,便凑到嘉萝耳侧,轻咬她的耳垂。 细微的疼痛使嘉萝回过神,按在封华琰脊背的手猛然收紧,在他背上留下两三道红色抓痕。 封华琰没忍住嘶了一声。 嘉萝彻底清醒过来,有些惊慌地唤他,“琰郎。” 封华琰自然不会怪她,喉头溢出一声轻笑,“不必管这些,阿萝还没有回答我。” 嘉萝面露疑惑,下意识问:“什么?” 封华琰面朝嘉萝,一瞬不瞬盯着她,第三次重复,“我爱你。” 话音刚落,他的唇被嘉萝堵住。 嘉萝少见的主动让封华琰瞳孔微缩,他没惊讶太久,也没反客为主,就这么由着嘉萝近乎笨拙地吻他,心中倒比自己占据主动权时更畅快些。 “我爱你。”一吻毕,嘉萝捧着封华琰的脸,一字一句道。 她的眼底清晰地映出封华琰的身影。 封华琰心脏快跳几分,耳边除了嘉萝那句“我爱你”,便是自己又快又急的心跳声。 【封华琰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92。】 第14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3 封华琰听到了想听的,倒没继续纠缠嘉萝,抱着她清洗过后,便回到勤政殿处理政务。 他走后没多久,嘉萝回到原主身体里,慢慢睁开眼。 不久前迷离如春水的眸子瞬间变得清明,水面上荡漾的涟漪消失不见,只剩下平静与淡漠。 房间内氤氲着潮湿的热气,窗柩半开,清风透进来,吹散了暧昧的气味,带来一缕缕清甜的花香。 嘉萝直起腰身,倚在床头,乌发松松垂在肩头,微张檀口,“来人。” 红袖一干宫女听到呼唤声进来后,见到的便是一幅美人侧卧图。 只见谢嫔娘娘以手掩唇,懒懒打着哈欠,眼睑半垂,长而翘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看起来很是疲惫。 她的皮肤很白,与身上雪色的寝衣交相辉映,衣袖宽大,垂落在她臂弯处,层层叠叠堆着,露出斑驳着青紫痕迹的小臂。 那些痕迹好似落在雪面上的朵朵红梅,那样显眼,明晃晃扎进人眼中,让人想视而不见都难。 与其他宫女们又羞又喜的神情不同,红袖看了嘉萝一眼便垂下头,视线落在地面上,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色。 嘉萝状似随意地抬眸,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声音慵懒道:“替本宫梳洗。” 她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点点娇媚,钩子一样勾住众人的心。 几个宫女被羞红了脸,愣了好半晌才上前扶着嘉萝起身,替她梳洗打扮。 近身服侍的时候,红袖愈发看清嘉萝身上的斑驳痕迹,她的眼神复杂晦涩到可怕的地步。 不能再等了,她一定要想办法淡化陛下对谢嫔娘娘的感情。 红袖的情绪忽而变得激动,失手扯断了嘉萝的头发。 反应过来后,红袖立刻跪到地上请罪,“奴婢有错,请娘娘责罚。” 红袖耳边响起嘉萝温柔的声音,“你素日细心谨慎,今日这是怎么了?” 红袖垂眸道:“奴婢昨日未曾休息好,还请娘娘恕罪。” 红袖说罢,忙以头叩地,她等了许久,并未等到谢嫔娘娘的降罪,反而等来了谅解与宽怀。 “无妨,你下去休息吧。” 红袖茫然地抬起头,梳妆台上的镜子映出谢嫔娘娘的面庞——她神色如常,并无半分愠怒。 做探子这些年,她跟过很多“主子”,谢嫔娘娘确实是其中脾性好的,或许是因为曾经出身低微,她待宫人们一向和善。 但在红袖心中,她唯一的主子是封华琰,谢嫔只是她需要监督的棋子,谢嫔为人是好是坏她都不在乎,昭华殿宫人们对谢嫔的称赞她听到了也只当没听见,转眼便忘了。 因为从来没把谢嫔当成自己人,红袖一直游离在外,对昭华殿内发生的一切都不入心。 如今亲身体会谢嫔的宽仁,红袖的心好似忽然被一只大手攥紧。 这样的人,被扣上妖妃的名头...... 不,你在想什么,你不能心软,想想你曾经立下的誓言,想想陛下对你的恩情,与陛下相比,谢嫔根本什么都不是。 红袖压下脑子里纷乱的想法,缓缓退出大殿。 嘉萝穿戴整齐后,很快去往福康殿。 “太后”的尸身已葬入皇陵,福康殿内的白幡尽数撤去,嘉萝此来,名义上是为了给太后祈福消灾,实则是为了等一个人的出现。 她安静垂首,双手合十跪于蒲团上,面前是太后为掩人耳目供奉的佛祖金身。 香炉里燃着檀香,淡淡的香味弥漫整间佛堂,白色轻烟团聚在一起,形状宛若莲花。 嘉萝这一跪便是半个时辰,没等到想见的人,反倒先等来了封华琰。 “阿萝。” 嘉萝听到声音,回首看去,只见封华琰正快步走向她,没多久便来到她身前。 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封华琰已经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扶起来。 嘉萝顺势起身,只是跪了太久,她膝盖发疼,小腿使不上力,险些跌跪在地上,好在封华琰眼疾手快,力气也大,及时将她扶起。 “为何跪在此处?”封华琰问。 嘉萝笑道:“臣妾在给太后娘娘祈福,祈求佛祖保佑娘娘顺心遂意,余生无忧。” 封华琰神色微怔,他沉默了很久,方道:“你有心了,这些原是我该做的。” 嘉萝摇头道:“琰郎与阿萝休戚与共,福祸同当,我做便是琰郎做了。”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封华琰声音微颤,“好。” 他松开嘉萝的手,上前一步,跪在蒲团上。 “佛祖在上,望您显灵,护佑吾母喜乐康健。” 封华琰说罢,以首叩地,朝佛像重重一拜。 他并不相信神鬼一说,若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神鬼也不过是局中棋子,信来何用? 但眼下,他愿意信一次,只因嘉萝相信。 她是为了他才跪拜的佛祖,这份深情厚谊封华琰如何不感动。 这段时间有嘉萝相伴,他的心境平和了很多,也愿意给他和太后之间留有余地。 封华琰站起身,看向身旁的嘉萝:“快些回去吧,跪了那样久,容易伤到膝盖。” 嘉萝点点头,“好。” 两人牵着手往外走,行至殿门处,迎面遇到一行人。 为首的是两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其中一个梳着少女发髻,显然未曾出阁,另一个则是妇人打扮,怀中还抱着一个三两岁的稚童。 两名女子看到封华琰和嘉萝,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立刻行礼问安。 “陛下金安。”两人齐声道。 那年轻妇人看着嘉萝,目露迟疑,看样子并不知晓嘉萝的身份。 一旁的少女口齿伶俐,对着嘉萝道:“谢嫔娘娘万安。” 年轻妇人忙跟着道:“谢嫔娘娘万安。” 封华琰微微蹙眉,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嘉萝笑道:“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多谢娘娘。”年轻妇人和少女齐声道。 嘉萝看向少女,好奇地问:“你是谁?我从未见过你,你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臣女白秋岚,封号怀安。”少女眉眼弯弯,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臣女虽不常进宫,但宫里的娘娘大多见过,听闻谢嫔娘娘深受陛下宠爱,能与陛下携手并进,臣女又无缘相见的,除了谢嫔娘娘,不做他想。” 第14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4 白秋岚不愧是活了两世的人,说话做事面面俱到,叫人挑不出错。 她今日装扮得用心,身着嫩绿色长裙,外罩淡黄色薄衫,眉间贴着桃花形状的金箔,眼神灵动如少女,整个人像春日里新开的花苞,娇俏得厉害。 白秋岚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嘉萝,脸上笑意盈盈,眼神却有一瞬失神。 上一世她曾见过谢贵妃。 犹记得那时是春日,她熬过寒冷的冬季,身子好了很多,恰逢谢贵妃设赏花宴,也给她下了帖子。 她思索良久,到底去了,一则紧锁宫门太久,她身子都躺朽了,很该出去见见人,二则谢贵妃盛名在外,她也很好奇到底是何等人能压得过贤妃的风光。 赏花宴初见,谢贵妃容貌之盛让她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觉,她当时便想也只有这样的美人才能压倒贤妃,在后宫争斗中拔得头筹。 开宴没多久,陛下亲至,花宴上贤妃故意和谢贵妃斗气,陛下斥责了贤妃,带着谢贵妃施施然离去。 那时她不知贤妃是害了她的元凶,还觉得贤妃同她一样可怜,红颜未老恩先断,对谢贵妃的盛宠也有了清晰的认知,心中很是艳羡。 临死前,她已经知晓一切真相,过往种种犹如走马灯,在她脑海中一遍遍闪现。 有那么一两个画面竟然是谢贵妃的脸。 听闻谢贵妃最后是服鸩酒而死,那样的美人竟死得那般惨烈,就像赏花宴上被贤妃故意折断踩在脚下碾了又碾的花儿,绽放时耀眼夺目,还没盛放多久,便落得与尘土相融的下场。 白秋岚不是不同情谢贵妃的下场,可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自然更在意自己,想让自己出人头地,独得君心。 为了不让事情出岔子,影响这一世的发展轨迹,她只能在封华琰面前推出谢嘉萝,让谢嘉萝重新踏上上一世的命运,发挥她迷惑王党的作用。 只是白秋岚没想到,今世王党覆灭后,封华琰并没有厌弃谢嘉萝,反而将她护得紧。 其实在谢嘉萝未能获封贵妃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陛下似乎并没有像上一世那样不遗余力地利用谢嘉萝。 白秋岚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而这份不安在收到宫中探子来信时,愈发强烈起来。 从探子的信中,她看出陛下对谢嘉萝的态度不一般,并非她想象的那样厌恶利用,反而用足了真心。 王党未灭之前,陛下待谢嘉萝好,尚可以说是为了迷惑旁人的无奈之举。 可王党覆灭后,陛下对谢嘉萝仍然耐心十足,宠爱如初。 谢嘉萝喜爱牡丹花,陛下竟亲自为她栽植牡丹。那样堆金叠玉的人,也会为了一个人弯腰侍弄花草,何其不可思议。 谢嘉萝吃不得辣椒,陛下便下令撤掉御膳中所有辣菜,陪着她不吃辣。可她明明记得,陛下很能吃辣菜。 谢嘉萝善舞,每日必去舞台练舞,陛下便在一旁吹奏洞箫,为她伴奏。两人琴瑟和鸣,倒显得专职伴奏的乐师们多余。 ...... 信上还有很多陛下为谢嘉萝做的事,白秋岚强忍着心痛看完后,再也坐不住。 先是派人暗中扩散对谢嘉萝不利的流言,再就是今日入宫,想见一见封华琰,进一步探查他的想法。 毕竟朝臣们奏请处置谢嘉萝时日已久,他却迟迟不表态,白秋岚不能不忧心。 第14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5 白秋岚是为了见封华琰才入的宫,可她没想到能一并见到谢嘉萝。 谢嘉萝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太一样。 虽然那张盛极的芙蓉面还是和从前一样让人见之难忘,可她这一世的装扮较之上一世少了浮夸张扬之感,反倒很是内敛华贵。 眼前的谢嘉萝虽无贵妃之名,穿着打扮、举手投足却比上一世更像个贵妃。 白秋岚一边笑,一边暗暗思索,旋即将视线移到封华琰身上。 封华琰并没有看她,眉眼之间蕴着冷淡,和从前风流贵公子的模样天差地别。 这是白秋岚第一次亲眼看见卸下昔日伪装,露出全部锋芒的封华琰,心中竟有些恍然之感。 谢嘉萝和陛下,一个两个,都变了。 这样的变化使白秋岚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 “你便是怀安郡主。” 白秋岚耳边响起清脆好听的女声,她按下心头纷乱的想法,笑看着嘉萝。 “娘娘好眼力。”白秋岚赞叹道。 嘉萝同样露出笑容,“怀安郡主果然和传闻一般聪明颖悟。” 白秋岚启唇,正想说话,身旁少妇怀中的稚童忽然朝嘉萝伸出手。 那是个女童,小手又嫩又白,像一节莲藕,五根短短的手指握成拳,嘴巴大大张开,挤得眼睛弯成一条缝,宛如年画娃娃,可爱得紧。 “抱...抱。”女童声音软糯,黑亮的眼睛紧盯着嘉萝,明显是在和她说话,一点儿也不怕人。 这一打岔,白秋岚到嘴的话咽回肚子。 少妇面带惊恐,拽住女儿的手,告罪道:“稚子无状,还请谢嫔娘娘恕罪。” 嘉萝尚未开口,被少妇紧紧抱在怀中,手也被按住的女童先不高兴了,她撇着嘴,眼眶立时泛红,嘴里发出呜咽,小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无妨,本宫瞧这孩子很合眼缘。”嘉萝笑着伸出手,对着女童道:“你方才是让我抱你吗?” 女童停下呜咽,眨着眼看嘉萝,小身子一个劲儿往前拱。 少妇见嘉萝不怪罪,女儿又实在固执,只得松开手。 嘉萝成功将女童抱入怀中,只觉抱住了一块奶酥糕,淡淡的奶香味在她鼻端萦绕。 女童好似没骨头,又软又小,倚在嘉萝身前,两只短短的手臂环住嘉萝的脖颈,小脸儿贴住嘉萝的面颊,很是自来熟。 嘉萝怀抱着女童愣了好一会儿,直将留神观察她的少妇吓得心肝发颤。 好在没过多久,嘉萝忽然笑出声,她转过身面朝封华琰,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里满是喜悦,“陛下,你瞧她多可爱。” 封华琰不觉得女童可爱,反倒是嘉萝微红着脸,眼神明亮的样子让他觉得甚是可爱可怜。 不过他还是顺着嘉萝的话头夸道:“爱妃说得不错。” 封华琰本以为嘉萝很快便会放下女童,不成想那女童是个会讨人欢心的,当着他的面,在嘉萝侧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亲罢便仰着头笑,露出尚未长齐,缺斤少两的白牙。 而嘉萝丝毫不嫌弃女童,伸出手轻挠女童下巴,将女童逗得咯咯直笑。 封华琰看得嘴角一抽。 第15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6 女童虽纯稚可爱,封华琰心中却无甚波澜。 他更希望嘉萝快些将女童放下,好随他一道回昭华殿。 潜意识里,他不愿意嘉萝和白秋岚接触太多。 白秋岚安排在昭华殿的探子早被他收服,此前白秋岚命探子呈报有关嘉萝的消息,他没有多加阻拦,便是想看看白秋岚意欲何为。 只是他没想到白秋岚会煽动朝臣们对嘉萝进行讨伐,待他发现后,舆论已经形成,很难被改变。 封华琰自知朝臣们不会放过嘉萝,可白秋岚贸然插手,在背后推波助澜,此举无疑触及他的逆鳞,没有立刻动她,也只是想探知更多有关未来的秘密。 但若白秋岚不长眼,还想对嘉萝不利,他断不会再留她。 想要更好地保护嘉萝,首先不能让白秋岚有接近她的理由。 这般想着,封华琰出声轻唤嘉萝,想劝他把女童放下。 不曾想这声爱妃不仅吸引了嘉萝的注意,也把女童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 嘉萝和女童齐齐看向他。 视线中,女童笑着朝他伸出手。 封华琰眉心狠狠一跳,并没有抱人的意思。 下一刻,他的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陛下,她很喜欢你呢,你要不要抱抱她?” 嘉萝笑看着他,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封华琰的心口忍不住发软,到底不愿拂了嘉萝的面子,木着脸伸出手。 女童舍弃嘉萝,笑着扑进封华琰怀中。 女童入怀的刹那,封华琰整个身子都僵住。 他竟不知小孩子是如此软嫩,春花一样,又轻又小,叫他不知该用何等力气搂抱。 当然,这种想法只在须臾间便消失不见——这女童安静不过一瞬,很快便如雨后泥鳅般在他怀中胡乱拧动,更是把脑袋抵在他肩头乱蹭。 若非嘉萝及时上前,虚虚揽住女童的小身子,封华琰恨不得立刻把女童从怀里扔出去。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陛下。”嘉萝笑看向封华琰。 封华琰不由挑眉,在他怀里乱动,踩着他的腰腹,蹭着他的肩膀便算是喜欢他了?那方才女童在她怀中那般安静乖巧,岂非更加喜爱她? 心知嘉萝是故意为女童转圜,封华琰胸腔里的不适消散,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女童喜欢他”这一说辞。 此举叫守在一旁的少妇深深松了口气。 白秋岚则陷入沉默,美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她何尝看不出封华琰根本不喜爱小孩子,一切不过是看在谢嘉萝的面子上。 陛下竟然这般纵容迁就谢嘉萝? 如今两人一并抱着孩子,面朝对方眉眼含笑的样子看起来还真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这一幕刺痛了白秋岚的心,她的嗓子好似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话。 白秋岚不言不语,一旁的少妇却眼睛发光。 她的女儿素日便是个活泼讨巧的好孩子,可惜夫家重男轻女,对女儿并不上心。 今日女儿若能得陛下和谢嫔娘娘青眼,传扬出去,不止女儿能被夫家看重,连她也能受用些好处。 少妇上前一步,笑道:“稚子顽劣,惹陛下和娘娘见笑了。来日陛下和娘娘的孩子一定比小女更加雪玉聪慧。” 此言一出,周遭霎时安静,随侍在旁的宫人齐齐伏跪在地。 封华琰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彻底消失,脸色冷得吓人。 第15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7 突兀出现的跪地声让少妇陷入茫然,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身旁的白秋岚拉拽着跪在地面上。 “家嫂困于内宅,鲜少进宫,言语冲撞了陛下和谢嫔娘娘,还请陛下和娘娘开恩,饶她无知之罪。”白秋岚以首叩地,朗声求情。 她的声音使少妇从茫然中回神,话里的意思更令少妇头皮绷紧,后背激起大片冷汗。 少妇伏在地面上,颤声求饶,“臣妇浅薄无知,不知何处冲撞了陛下、娘娘,还请陛下、娘娘宽宥。” 殿外一阵安静,唯有少妇的求饶声和控制不住的喘气声在众人耳边回荡,宫人们只把头埋得更低,白秋岚则恨不得把这糊涂的嫂子一脚踹回府宅。 谢嘉萝为贤妃所害,已然不能生育,她嫂子一番话,不仅没能讨好陛下,更会勾起陛下对谢嘉萝的怜惜之情,当真是叫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保住她白府在陛下面前的恩宠,切莫叫蠢妇一句话给毁了。 白秋岚仰起头正欲开口,陡然跌进封华琰冰冷如寒霜的眸,一颗心猛地揪起,嗓子好似被人掐住,竟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封华琰的手因暴怒收紧,怀中女童本就感到不适,又见周遭乌泱泱一片跪满人,连阿娘和姑姑都不能幸免,心中不免害怕,本能地察觉出危险,竟哇得一声哭出来,且哭声越来越大,刺得人耳朵疼。 女童的哭声扬起,带着众人的心也跟着高高飞起,直升到喉管里。 早不哭晚不哭,偏偏这个时候哭...白秋岚大脑一片空白,有些绝望地看着封华琰。 少妇见女儿哭得可怜,催心折肝之余更添惊惧,如今她已不指望女儿能得陛下和谢嫔娘娘喜爱,只盼能逃过一劫,和女儿平平安安归家。 爱女之情使少妇升起一阵孤勇,竟生出些许力气。 她直起腰身,抬起头看着封华琰阴沉的脸色,想要开口说话却不知该如何让陛下消气,又被封华琰的脸色吓到,方才生出的气力瞬间消散,整个人被一股更深更大的绝望笼罩。 恰在这时,少妇耳边响起温柔的女声——谢嫔娘娘开了口。 “不知者不罪,陛下许诺过来日必会让臣妾体会到为人母的滋味,陛下这份心意足以慰藉臣妾的遗憾,那位夫人所言臣妾并不介意,陛下也不要介怀了。” 少妇不知谢嫔娘娘何故有此一言,但她知晓谢嫔是在为自己求情,冰冷的心重新回暖,目露希冀地看着嘉萝。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嘉萝身上。 包括封华琰。 最初听到那番戳人心窝的话,封华琰心头生出不可遏制的震怒,回过神后,怒意被惊恐取代,他甚至不敢看嘉萝的脸,唯恐见到她失意痛苦的样子。 如今却是避无可避。 眼见嘉萝面色苍白,却还要挤出笑容宽慰他,为旁人求情,封华琰心头一阵刺痛。 他宁愿嘉萝不要这么懂事,哭也好,闹也罢,将心中的不忿发泄出来,总好过如今这般哭着笑。 【封华琰虐心值+10,虐渣进度10%】 第15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8 封华琰愣神之际,嘉萝的双手已穿过女童腋下,手腕用力,将女童抱到自己怀中。 女童黝黑的眸经过泪水清洗变得格外明亮,她的小手扒着嘉萝的脖颈,凝在眼睫上的晶莹泪珠堪堪坠落,滴在嘉萝衣襟上。 嘉萝怀抱着女童,柔声哄她,“莫怕,没事了。” 她一边说,一边抚摸女童发颤的脊背。 女童在嘉萝的安抚下,哭声渐止,小脑袋倚在嘉萝肩头,眼睑半阖,似有睡意。 嘉萝目视封华琰,轻声道:“小儿贪睡,又受了惊吓,臣妾想带她回昭华殿休息。” 封华琰沉默半晌,方道:“好。” 虽只一字,语气却有凝滞之感,其间复杂情感,同为局中人的嘉萝心如明镜。 她上前一步,牵住封华琰的手,笑道:“多谢陛下体谅。” 分明是他该谢她体谅才是...... 封华琰抿唇,竟从口中品出几分苦涩。 嘉萝一手怀抱女童,一手牵着封华琰,缓步向前,经过少妇和白秋岚身边时,忽然出声:“郡主、夫人快些起来吧。” 说罢,她未做停留,继续往前。 身后众人连忙起身跟上嘉萝和封华琰的脚步。 少妇只觉死里逃生,喜极而泣。 白秋岚一双美眸暗沉,紧紧盯着嘉萝和封华琰相牵的手。 方才情况危急,容不得她多想,如今危机解除,倒叫她想起一些细节。 贤妃被贬冷宫,种种罪状与王家众人的罪行一并列数。 她亦细细读过王家众人的判罪书,其上记录与她前世所知的贤妃犯下的罪行并无出入,唯一不同的便是那上面没有记录贤妃戕害谢嫔一事。 她一直关注宫中情况,早前听闻谢嫔遭人谋害,永远也做不成母亲,便知此事是贤妃所为。 没过多久,宫中又传来消息称谋害谢嫔的人已经查出,是个小小美人。 此种手段与前世贤妃谋害她以及谢嘉萝的手段别无二致。 戕害谢嘉萝的凶手一定是贤妃,可判罪书中并没有记录这一点。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封华琰有意隐去了这一点。 贤妃害的人多了去,少这一桩罪状并不会影响对她的定罪。 既然不是为了贤妃,那便是为了谢嫔。 封华琰为何要瞒着谢嫔真相? 前世她也是看了贤妃的判罪书才发现自己一直报错了仇,恨错了人。 如果把自己带入谢嫔...... 是了,封华琰从一开始就在利用谢嫔,焉知贤妃所为不是他刻意纵容? 若他一直知晓真相,却隐而不发,有意引导,以致谢嘉萝失去成为母亲的机会...... 白秋岚自认对封华琰有几分了解,他如今看重谢嘉萝,自然不愿谢嘉萝因为昔日之事与他离心离德,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也要掐灭,所以他才隐去贤妃这一罪行,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欺骗谢嘉萝。 若她能揭开封华琰刻意隐藏的秘密,谢嘉萝和封华琰之间一定会出现问题,她的目的便达成了。 白秋岚拼尽全力按下心头激动,不让自己笑出声。 这一趟进宫,值了! 或许是有意回避,聪明如白秋岚拒绝思考前世的自己是否也如谢嘉萝一样,乃封华琰执在手中的棋子。 人生难得糊涂,较真便容易走弯路,她糊不糊涂不要紧,只盼谢嘉萝是个较真的。 第15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9 白秋岚垂眉敛目,紧跟在嘉萝和封华琰身后。 再入昭华殿,白秋岚的心境不仅和前世大不一样,便是和一刻钟前的自己比,也迥然不同。 前世抑郁不得志,忽得贵妃邀约,她诚惶诚恐,眼见昭华殿富丽堂皇,心中更是艳羡。 如今因解了一桩心事,白秋岚心情大好,再看昭华殿中华贵内敛的陈设,心中虽然不适,好歹能克制。哪怕被宫女拦住,不能进入内室,她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悦。 只是看到守在殿门外的红袖时,白秋岚眸色微怔。 她前世未曾见过红袖,但却对此婢女印象深刻。 听闻红袖原是谢贵妃的贴身侍女,谢贵妃身死后,她不仅没有受到陛下厌弃,反而扶摇直上,成为大庆朝第一位女官,风头无两。 重生后,她小心打探,终于见到红袖的真容。 不受谢贵妃连累,反而深受封华琰信任...... 这个叫红袖的婢女不简单。 白秋岚眉眼含笑,视线从红袖身上掠过,投向内室。 隔着屏风,白秋岚只能看到不断晃动的珠帘,珠子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一点点敲击她的耳膜,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着急,再等等。 内室中,嘉萝抱着女童直奔床榻,松开封华琰的手,两手托着女童的小身子,小心翼翼将她放在榻上。 在嘉萝怀中时,女童已经睡着,沾床后更是身子一滚,脸朝内,屁股朝外,伏在软枕上睡得安心舒适。 小小一团缩在床头,只比软枕大一点,看得人心头发软。 嘉萝嘴角含笑,扯过锦被盖在女童身上。 小家伙咂吧着嘴,睡得香甜,丝毫没觉察有人靠近。 嘉萝也没动她,盖好被子便转过身离开。 封华琰站在内室中央,眼见嘉萝将女童安置好,迈步向他走来,沉了一路的心渐渐回归原位。 “阿萝......” 他轻唤一声,却见嘉萝将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很快,嘉萝来到他身前,牵住他的手,低声道:“阿萝知晓琰郎想说什么。我真的无事。虽然遗憾不能和琰郎有亲生的孩儿,可有琰郎陪着我,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琰郎便是我唯一的家人,有你在,我知足了。” 封华琰听得出嘉萝所言不假,她确实将他看得很重,也确实不纠结有无亲子。 可她的眼神中仍有哀伤失落,足见心中对此事还是在意的。 可恨世上没有后悔药,不然他说什么都不会放纵贤妃,让她的毒计得逞。 事到如今,悔之晚矣,只能尽力弥补。 封华琰喉头微梗,过了很久才道:“阿萝如此喜爱那个孩子,不如认她做义女,我可以拟旨予她郡主身份,让她能时时入宫陪伴你。” 嘉萝笑着点头,眼中弥漫着薄薄水痕,“琰郎有此意,是这孩子的福气,阿萝替她谢过琰郎。” “你开心便好。”封华琰勉强扯唇笑了笑。 封华琰深知,此法只能慰藉嘉萝一时,时日久了,没有孩子这根刺只会在嘉萝心中扎得越来越深。 他必须想办法尽快将这根刺拔出。 第15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0 女童仍在熟睡,嘉萝和封华琰没有在内室久留,很快离去。 少妇和白秋岚已经进入正殿,并排坐在椅子上。 封华琰与嘉萝走出内室,少妇和白秋岚立刻站起身行礼。 “参见陛下、谢嫔娘娘。” 因着方才的事,起身后少妇并不敢看嘉萝和封华琰,头垂得很低,反倒是白秋岚,目光平视着封华琰,不避分毫。 封华琰亦看着她,眼中有冷意划过。 嘉萝笑着对少妇道:“本宫十分喜爱夫人的孩子。本宫有意收她做义女,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少妇猛然抬头,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回过神后,少妇结结巴巴道:“臣妇...臣妇自然愿意,多谢娘娘厚爱小女。” “不知夫人是哪家的?那孩子叫什么名儿?”嘉萝问。 少妇忙道:“臣妇姓谢,夫家正是太后表亲,庆安侯白家。” 提到女儿,谢夫人忍不住露出笑容,“小女名唤白静姝,这名字是她祖父赐的。” “静姝。”嘉萝重复女童的名字,嘴角露出一抹笑,“好名字。” 她沉吟片刻,转过头对封华琰道:“静女其姝,这孩子的名字意头很好,陛下给她的封号可不能太差。” 一番话惊得谢夫人瞪大眼睛,连一旁的白秋岚也将目光从封华琰身上移走,投到嘉萝身上。 不曾想嘉萝这般喜爱那孩子...封华琰忍不住笑道:“自然,你我的义女,合该配世上最好的字。” 他很快道:“昭、明,这两个字你觉得如何?” 嘉萝点头,“这两个字好。” 谢夫人忙伏跪在地,“静姝年岁小,怕压不住这样贵重的字。” 她说得诚惶诚恐,头几乎埋进地里。她没敢说的是府中老太爷给女儿赐名时,特意舍弃了贵重的字样,只道一个女娃压不住,对女儿唯一的期盼便是娴静懂事。 女儿得蒙圣宠是好事,可宠爱太盛,来得又突兀,她心里实在慌乱。 “夫人快起。”嘉萝弯腰将谢夫人扶起,“夫人莫要这般想,陛下既然赐下这样的封号,便证明静姝配得上,你若拒绝,才是断了静姝的福气。” 嘉萝的话在理,谢夫人自认只是个普通人,她害怕突如其来的权势,心底深处不是不想将这份机遇牢牢握在手中。 这般想着,谢夫人咬咬牙,“多谢陛下、谢嫔娘娘厚爱。” 嘉萝轻轻拍着谢夫人的手,转过头对封华琰露出一抹笑。 封华琰回她一笑。 大殿内真正不高兴的便只有白秋岚一人。 她家虽是太后表亲,沾光封了侯爵,实际上只是个好听的名头,府中无男子做官,面子足,里子虚,一应开销大多靠着祖母的嫁妆。 她受封郡主,享受食邑,倒比府中儿郎更出息,也比他们更受白家老太爷重视。 太后过身后,白府地位一落千丈。 白秋岚此番进宫,一则是为了见封华琰,二则也是家里人的意思,老太爷希望她进宫后能勾起陛下一丝香火情,让他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不叫白府太过落魄。 如今倒好,她没替白家争得脸面,反倒叫个奶娃娃赶超,当真气煞人也。 而这一切,都是拜谢嘉萝所赐。 第15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1 内室里的奶娃娃在懵然不知的情况下成为了大庆皇帝下旨亲封的昭明郡主。 圣旨在白府颁布,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整个勋贵圈子。 白府此前只是个空壳子,太后对这些亲戚不甚看重,若非前年府中出了个由太后懿旨亲封的郡主,这家人早被京城众人遗忘。 不成想,今日陛下竟然下旨亲封白家重孙辈一个小女娃为昭明郡主。 昭、明二字,哪里是能随便用的,更别提让一个非宗室的小孩子用。 众人深究背后原因,才知那孩子因着被谢嫔喜爱,成为了谢嫔的义女,这才有此圣宠。 白府众人大喜过望,恨不得把白静姝捧着含着,当月亮供起来。 一干子勋贵不满白家因个奶娃娃骤然受宠。 朝臣们则再次体会到陛下对谢嫔的维护,有人望而却步,不敢继续和封华琰对着干,有人越挫越勇,发誓要替大庆铲除奸妃。 京城的深水因为这道圣旨,泛起波澜。 有封华琰在,这些变动传不进昭华殿,影响不到嘉萝。 圣旨颁布的时候,白静姝恰好醒来,被守在一旁的宫女抱出内室。 小姑娘睡眼惺忪,张开小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见到嘉萝后,她的眼睛亮了亮,冲嘉萝露出一抹笑,伸出手要嘉萝抱她。 嘉萝自然满足她,将她抱入怀中。 封华琰在一旁看得惊奇,他虽然抬举了这孩子,对她却不是发自真心的喜爱。 如今见她这般亲近嘉萝,封华琰心中略有宽慰,对她稍稍升起一丝喜爱。 静姝年纪小,忘性大,睡饱后便也忘了方才对封华琰的害怕,窝在嘉萝怀中,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封华琰。 嘉萝顺着静姝的目光寻去,与她一道盯着封华琰。 眼见一大一小两张脸齐齐望着自己,封华琰不由微怔。 静姝伸开五指,掌心朝着封华琰一张一合。 封华琰沉默半晌,僵硬地伸出手准备摸一摸静姝白嫩的小脸,不妨静姝手掌忽然合拢,将他的食指握住。 他的身体更加僵硬。 小孩子的手很软,收紧的时候也没什么力道,他只消稍稍用力,便能将手指抽出。 可不知怎的,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任由静姝将他的手指往自己脸前拉。 静姝张着小嘴,看样子是想咬封华琰的手指。 封华琰没纵着她咬自己的手,在手指快要碰到静姝小嘴的时候,他的手腕忽然用力,手指扬起,剐蹭了一下静姝的鼻子。 小家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回神后,发现自己中意的“磨牙棒”没了,不由撇起嘴,回过头找嘉萝做主。 嘉萝忍不住轻笑,伸手捏了捏静姝的鼻子。 静姝趁势握住嘉萝的手指,身子前倾,张开嘴想要吮咬。 封华琰一把拽住静姝衣服后领,眉心微皱,颇有些嫌弃地开口:“哪里养成的毛病?” 静姝犹如受惊的小兽,身子蜷缩成一团,眼睛瞪得滚圆。 嘉萝忙道:“小孩子都这样,陛下莫要生气。” 她眉心微蹙,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封华琰。 封华琰叹息一声,松开手。 嘉萝用力将静姝抱得更紧,搂在怀中轻轻摇晃。 她眉眼之间流淌的温柔,是封华琰从未见过的。 不同于面对他时的柔情似水,嘉萝此刻的温柔饱含宽容平和。 她若做母亲,定然如现在般温柔。 鬼使神差的,封华琰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刹那而过的念头使他的身子微僵。 第15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2 【封华琰虐心值+5,当前虐渣进度15% 】 【封华琰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95。】 从前为了保命,不让王检有理由对自己下手,封华琰严防死守,不愿亦不敢叫任何后妃有孕。 不止贤妃,任何一个妃子有孕,诞下皇子,王检都会扶持那孩子上位。 对于孩子,他心中没有任何期盼,仅有的感觉便是厌恶、恐惧——一个出生便会取代他的存在,他怎么可能喜爱? 所以他放任贤妃对嘉萝动手,眼见贤妃得手,他欣喜于又抓住贤妃一个把柄,对无辜受害的嘉萝视而不见。 因着对小孩子天然的厌恶,哪怕后来对嘉萝情根深种,他也不曾幻想过和嘉萝有个孩子。 方才的想法明明白白告诉他:他亦想和嘉萝有个亲生的孩子。 如今悔愧无极,已是惘然。 而有着他和嘉萝骨血的孩子,也只能是奢望。 封华琰沉默良久,忽然开口:“你既然这般喜爱这个孩子,不如将她长留宫中?” 他一瞬不瞬盯着嘉萝,自然看到她愣怔的样子。 视线中,嘉萝忽而轻笑,冲着他摇头。 “不必了。”嘉萝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在封华琰耳边响起。 “为何?”封华琰问。 “静姝是谢夫人爱女,母女连心,我不愿断送了她们之间的情分。”嘉萝道。 “她必定是愿意的。”封华琰皱眉,劝说道。 在他看来,白静姝能留在昭华殿,被嘉萝亲自扶养,是无上的荣耀。 整个白府,包括谢夫人,都不可能不同意。 谢夫人和白秋岚为了迎接圣旨已经回到白府,此时不在昭华殿。 若谢夫人在,封华琰自信能从谢夫人口中听到满意的答案。 不曾想嘉萝仍然摇头,“为了静姝的前途,为了白府的未来,谢夫人不会有第二个选择,她一定会同意。我明白琰郎你的心意,但...真的不必了。我到底不是静姝的生母,怕做的不好。而且有琰郎相伴,有没有孩子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见嘉萝如此坚持,封华琰只得作罢。 “好,听你的,我会给静姝一块令牌,让谢夫人能畅通无阻带她进宫见你。” “多谢琰郎。”嘉萝总算收起颇有些严肃的神色,嘴角扬起一抹笑。 封华琰想将嘉萝抱进怀中,无奈白静姝隔在两人中间,实在多余,叫他不好下手。 他轻咳一声,引得嘉萝注意后道:“她在宫中逗留太久,谢夫人该担心了。” 方才还不顾谢夫人的意愿想要夺走人家的女儿,如今倒考虑起谢夫人的心情。 嘉萝微微挑眉,到底没有拆穿他,“琰郎说得是。” 说罢,嘉萝转身看向守在一旁的红袖,“身子可好些了?” 红袖垂着头,回道:“多谢娘娘关怀,已经无碍了。” “既然如此,你便替本宫走一趟,将静姝好生护送回白府。”嘉萝笑道:“你一向细心,事情交给你办,本宫更放心些。” 红袖应声,“是,奴婢一定会把郡主安全送回白府,不辜负娘娘的信任。” 第15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3 让红袖把静姝送回白府,自是嘉萝有心为之。 红袖对封华琰忠心至极,白秋岚对封华琰势在必得,她们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离间她和封华琰的机会,结盟只是时间问题。 而以白秋岚和红袖的心智,加上她们各自掌握的信息,一定能找出离间她和封华琰的关键所在。 等鲜血淋漓的真相被赤裸裸地揭开,她便能顺利离开这个世界。 封华琰其人心思太重,对这个世界割裂感太强,想成功把好感度和虐渣度刷满,还差一剂猛药。 事实证明,嘉萝所料不差,接下来半个月,即便她和封华琰朝夕相对,即便封华琰对她几乎有求必应,可他对她的好感度仍然没有增加分毫。 如果不来点儿狠的,怕她只有在这个世界和封华琰周旋一辈子,才能把好感度刷满。 这种情况是嘉萝绝不愿意看到的。 好在红袖和白秋岚已经搭上线,这种不上不下、任务难有进展的日子很快就能结束了。 对红袖和白秋岚来说,这半个月亦是煎熬。 自上次白府相见,两人结成同盟后,她们便一直在一起商量了离间封华琰和嘉萝的办法,思来想去,她们把目光放到了“封华琰故意放纵贤妃谋害嘉萝,以致她不能生育”这件事上。 一则从谢嫔对白静姝的态度看,她很喜欢小孩子,若得知封华琰是导致她不孕的帮凶,她一定接受不了,冲动之下行事必会失去分寸,伤害她和封华琰之间的情分。 二则戳穿这件事,还能顺势让谢嫔知晓她只是封华琰手中的棋子,让谢嫔对封华琰彻底死心。 任何亲密关系,想要瓦解,必定要从内部开始。 只要谢嘉萝对封华琰失望,不用她们再费心思,两人一定反目。 这还要感谢封华琰对谢嘉萝撒的谎,让谢嘉萝以为她和封华琰的感情无坚不摧,至真至纯。 同为女子,易地而处,若她们发现倾心相待的恋人一直都在欺骗自己,利用自己,她们也是不肯原谅的。 而封华琰贵为帝王,哪怕再喜欢谢嘉萝,也不可能俯身迁就一个妃子,他和谢嘉萝只会越走越远。 红袖和白秋岚商量好对策,便由白秋岚暗中派人寻找当日那位蒙冤受屈、被封华琰送走的美人以及莺儿。 封华琰保下两人,本是想利用她们来对付贤妃,后来为了不让嘉萝起疑,便也没动用这两枚棋子。 而他绝不会想到,这两枚已经被他遗忘的废子,会在某一日成为刺向他胸膛的尖刀,把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碾碎。 此时的她仍在和朝臣们僵持。 很多大臣眼见封华琰这半月以来态度坚决地维护谢嫔,已经很有眼色地不再趟这趟浑水。 剩下几个坚持要求封华琰惩处妖妃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臣,这些人各个是硬骨头,将祖宗家法奉为圭臬,每日上朝都要参嘉萝一本,偏偏他们年纪大,声望重,封华琰不好对他们下重手,不然他们的门生故交怕会蜂拥而上,届时情况只会对嘉萝更不利。 第15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4 封华琰掌控了白秋岚安插在皇宫内的探子,但他并没有把白秋岚在宫外的势力看在眼中,便也错过了知晓白秋岚打算的机会。 是日,天朗气清,阳光正好。 白府昨日往昭华殿递消息,言称郡主思念谢嫔娘娘,请求明日入宫拜见。 嘉萝自然应允,翌日送封华琰上朝后便一直在大殿里等着谢夫人和小静姝。 红袖垂眉敛目站在嘉萝身边,心中对今日将要发生的事情十分期待,她等不及看陛下和谢嫔反目成仇,等不及看陛下迷途知返。 白秋岚怀抱着静姝,在嘉萝和红袖的殷切期待下踏进昭华殿。 嘉萝一眼看出跟在白秋岚身后垂着头的两个宫女正是李美人和莺儿。 她佯装不知,柔声唤几人起身。 “嫂嫂今日身子不适,便托我送静姝来见娘娘。”白秋岚起身后笑道:“娘娘有所不知,静姝这几日嘴里总念着‘干娘’两字,可见对您思念得紧。” 她话音刚落,静姝忽然奶声奶气唤了一声,“干娘。” “您瞧,臣女可没骗您。”白秋岚脸上的笑更加灿烂。 嘉萝莞尔,“小静姝,干娘抱抱你好不好?” 白秋岚立刻对着身后的莺儿道:“还不快把郡主抱给娘娘。” 莺儿垂着头,身子控制不住颤抖,迟迟没有动作。 白秋岚眉心拧紧,“糊涂东西,没听见我说话吗?” 莺儿还是没动。 白秋岚面上满是怒火,转过身,正要训诫,莺儿先一步承受不住,双腿发软跌在地面上。 “你这是做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白秋岚说罢,转身面朝嘉萝,道:“这婢子是臣女新买的,胆小怯弱,不懂宫里规矩,还请娘娘恕罪。” 嘉萝摇摇头,正欲说话,身侧的红袖突然惊呼出声。 “娘娘,这……这个人长得好像莺儿啊。” 听到红袖的话,跌在地面的莺儿身体猛然一僵,她用衣袖盖住脸,挣扎着站起身,拔腿往殿门口跑。 一旁的李美人见势不对,也想跑,可她从小娇生惯养,接连受惊之下全身发软,根本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逃跑,整个人如一尊雕塑站在大殿中央,目光呆愣地看着莺儿的背影。 “保护娘娘。”红袖挡在嘉萝身前,厉喝一声,“来人,抓住她!” 听到红袖的声音,昭华殿宫人好似找到了主心骨,蜂拥而上,把莺儿围堵起来。 莺儿眼见逃不掉,惊慌之下也顾不得挡住头脸,卯足了劲儿往外冲。 可惜,她势单力孤,根本冲不开众人的包围,数次被拦回来。 几道尖锐惊慌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真的是莺儿!” “莺儿没死?!” …… 听到声音的莺儿再次抬起手臂挡住头脸,矢口否认:“不,我不是莺儿。” 她边说边哭,看起来十分狼狈。 “把她带过来。”嘉萝坐在上首,脸色发沉,再没有往日的和善。 红袖最先行动,她气势汹汹冲上前,拽住莺儿的手臂,将她拉拽到嘉萝面前。 “娘娘,奴婢没看错,此人正是莺儿。”红袖一边说,一边捏着莺儿的下颌,迫使她仰头。 和莺儿四目相对那刻,嘉萝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 第15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5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莺儿身体抖如筛子,不断以首叩地,声音发颤道。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只有莺儿恐惧颤抖的求饶声不时回荡。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过了很久,嘉萝艰涩出声,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莺儿。 莺儿身体一僵,并不敢回话。 嘉萝又把目光投向呆呆站在一旁,忘记低头掩饰面容的李美人身上,“还有你,李美人,你又为何会活着出现在这里?” 李美人身子猛然一抖,二话不说跪在地上,整个人如同一摊烂泥。 见两人不肯说话,白秋岚上前一步,面上装得惊恐,“娘娘容禀,这两人本是臣女见着可怜,从人牙子手里买下的婢女。我见她二人生得齐整,便想留在身边调教些时日再使唤。无奈今日臣女的贴身侍婢身子不适,只能由她们二人顶上,不知这两人哪里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明示。” 嘉萝没有立刻说话,红袖解释道:“此二人一个曾是宫中婢女、一个曾是宫中妃嫔。数月前,两人联手谋害我家娘娘,被陛下处以死刑,今日竟然离奇复生,当真是好手段。” 白秋岚瞪圆了眼,好似什么都不知晓,她抱着静姝跪在地上,声音哀求道:“娘娘明鉴,臣女虽然有幸数度入宫,却未见过这两人,更不知她们是谋害娘娘的罪首,若臣女知晓,便是给臣女十个胆子,臣女也不敢救下她们,更不敢把她们带进宫。” 白秋岚说起这番话来底气并不弱,她虽然对莺儿和李美人的身份心如明镜,但莺儿和李美人并不知晓她知道这些事,只以为她真的是路过救下她们的恩人,就连两人落入人牙子之手,背后亦有白秋岚的手笔。 这便是白秋岚的高明之处,为了在封华琰面前留有余地,她不会让自己过分掺和到李美人和莺儿的事情里,入宫前也没告诉莺儿和李美人要去何处,这才导致莺儿和李美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入了昭华殿。 不止于此,白秋岚还特意在莺儿和李美人的饮食中下了轻微的致幻药粉,此药粉能麻痹人的神经,所以莺儿和李美人才会这般不经吓。 “不知者不罪,郡主起来吧。你先带着静姝下去,本宫有话要单独问问莺儿和李美人。”嘉萝开口道。 白秋岚垂着头,抱着怀中的静姝起身,“是。” 说罢,她抬起头,飞快和红袖交换视线,随后转身离开。 白秋岚走后,嘉萝把殿内除红袖以外的宫人们全都遣走。 大殿霎时一空。 嘉萝坐于上首,垂眸看向莺儿和李美人。 “你们是怎么活过来的?” 听到嘉萝的声音,莺儿和李美人浑身一震,谁都没有回话。 “本宫再问最后一遍,你们……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是谁助你们免于死罪的?”话音落,嘉萝猛地拍打椅子扶手,面上没有一丝笑意。 这是她成为宫妃后罕见地摆起上位者的姿态诘问她人,足见那碗绝子汤在她心中是道难以跨越的坎儿。 红袖见状,不由在心中窃喜,这一步她和白秋岚走对了! 第16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6 莺儿是贤妃在宫中的暗线,受贤妃指使陷害李美人。李美人则被贤妃以家人性命为威胁,不得已写下认罪书,成为贤妃的替罪羔羊。 两人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不成想行刑前夜竟被封华琰安排人救下。 封华琰承诺,只要她们在合适的时机出面指认贤妃,来日他会帮她们脱罪,让她们和家人团圆。 两人满怀希望,左等右等,以为能为扳倒贤妃贡献一份力量,重获新生,可她们等了几个月,最后等来的却是失望。 封华琰以贤妃罪证已然足够,无需她们出面为由,给了她们一些金银,勒令她们立刻离开京城,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她们还活着的事实,便将她们赶走了。 从头至尾,封华琰都没有出现,只有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作为传声筒,把封华琰的话带给莺儿和李美人。 莺儿和李美人都不是傻子,她们知道自己对封华琰而言已经无用,想要活命,想要不连累家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闭紧嘴,拿着钱远离京城。 两人本已逃到距离京城最近的青城,盘了一间房屋过活,几日前却被人贩子掳走,辗转重返京城,沦为私奴。 这几日她们过得担惊受怕,好容易被白秋岚买下,终于安定下来,不料却被白秋岚带到皇宫,带到谢嫔面前。 莺儿和李美人进退两难——把真相告诉谢嫔,便是违逆了封华琰的心意;可若闭口不言,谢嫔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比起封华琰,谢嫔自然更好应付一些,但事关子嗣,谢嫔既然发现了她们,不把事情查清楚是不可能罢休的。 两人中莺儿更简单天真些,想不到封华琰救下她和李美人却又把她们放走的真正原因。这几日她过得十分痛苦,又被下了药,精神有些失常,被嘉萝厉喝两声,情绪有些崩溃,忍不住松了口风。 “谢嫔娘娘,若奴婢愿意说出真相,您能保下奴婢的性命吗?”莺儿试探道。 “可。”嘉萝声音微沉,“只要你愿意告诉本宫真相,本宫保你不死。” 莺儿惊喜道:“多谢娘娘。”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美人猛然拉住莺儿的衣袖,“不,不能说。” 莺儿目露挣扎,沉默片刻后用力拂落李美人的手,“李姐姐,我没有家人、没有软肋,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想活着,不想过从前那样颠沛流离的日子了。你虽然有家人,可他们何尝把你放在心上?李姐姐,你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说罢,莺儿转头面向嘉萝,“谢嫔娘娘,奴婢一直是贤妃的人,当日给您下药是受了贤妃的指使。” 莺儿小心观察着嘉萝的脸色,发现她听到贤妃二字后明显愣神,心头莫名一缩。 她停顿片刻,狠下心继续道:“贤妃狠毒,怨恨您夺了陛下的恩宠,害怕您比她先诞下皇子,所以才想了这样的毒计害您。奴婢的命捏在贤妃手中,不得不帮着她做伤天害理的事。奴婢有罪,可奴婢也是被逼无奈,还请娘娘明鉴。” 第16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7 李美人被莺儿一番话震得头昏脑涨。 她出身不显,有幸被陛下选中入宫为妃,已是不得了的造化。 父母亲人很为她骄傲,她自入宫后也努力争宠,想为家族争光。 因为争宠,她被贤妃记恨,在宫里的日子很难捱。 本以为这辈子只能在宫中无宠老死。 不成想贤妃还是不肯放过她。 死里逃生后,她也想过联系家人,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家族除名。 她顶着谋害宠妃的罪名被下旨“处死”,生前无宠,死后遭人唾骂,这样的人,确实只会给家人带来耻辱和灾难,也只有被抛弃的份儿。 莺儿说得没错,她只有自己了,要为自己打算,先保住命,过了眼前难关才是正理。 她没有害人,为何要背负骂名?成为人人厌弃的罪人? 陛下明明知晓她是被冤枉的,却不愿为她申冤;父母亲人也丝毫不念及骨肉亲情,如同丢垃圾一样将她除名,任由她的“尸体”被扔在乱葬岗。 她的至亲至爱都不在乎她了,她为何还要在乎他们? 李美人已经不愿意管自己说出事情真相后,李家会不会受牵连,封华琰会不会不满。 她要为自己争一争。 李美人在莺儿说完后,颤巍巍直起腰身,拔高声音道:“娘娘,我没有害您,那碗绝子汤不是我下的。贤妃用家人性命威胁我,让我替她顶罪,我别无选择,被逼着写下认罪书,我是冤枉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李美人的眼泪控制不住落下。 整件事中,她是最无辜的,什么都没有做,只因身份卑微,无人相护,所以只能沦为旁人手中的棋子,连自己的生死都做不了主。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便是死,她也不要继续背负骂名了! “还请娘娘明察,还我清白!” 李美人以首叩地,重重给嘉萝磕了个头。 大殿内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嘉萝的声音响起。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当日害我的是贤妃?” 李美人和莺儿齐声道:“是。” 嘉萝又问:“是谁...救了你们?” 李美人和莺儿齐齐顿住,两人飞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决绝。 “是陛下。” 两人异口同声道。 听到陛下二字,守在一旁的红袖终于品出一丝不对。 从见到李美人和莺儿起,嘉萝便在追问她们,是谁帮助她们逃脱了死罪。 虽然凭两人的身份,无人相助的情况下肯定不可能从大牢里逃出去,可谢嫔如此发问,竟像是笃定了有人在帮她们。 难道谢嫔在见到莺儿和李美人还活着那刻,便想到了帮助他们的人可能是陛下?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又被红袖立刻否定。 不可能...陛下对谢嫔宠爱非常,谢嫔怎么可能会这样想... 否认过后,红袖抬眸看向一旁的谢嫔。 谢嫔的脸色很苍白,看着有几分骇人,她扶着椅子把手,身体控制不住发颤,像枝头快要凋落的花,那样脆弱、无助。 第16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8 莺儿回完话,便直勾勾盯着嘉萝,眼见她面色难看,吓得不敢喘气,生怕嘉萝气恼之下处置了她。 李美人倒不怕死,她和谢嫔同为封华琰妃嫔,境遇、恩宠却天差地别,心中自然不平,如今见谢嫔伤心难过,心中除了兔死狐悲之感,亦有几分扭曲的畅快。 “陛下为何救你们?”过了很久,嘉萝声音艰涩道。 莺儿抢先道:“陛下派人救下奴婢和李美人,那人传了陛下口谕,称陛下想让奴婢和李美人作为证人,在合适的时机指认贤妃,揭露她的罪行。” 李美人附和道:“莺儿说得都是实情,陛下救下我二人,为的便是给贤妃定罪。只是前段时日清算贤妃之时,陛下却忽然改变主意,没有让我和莺儿出面指证贤妃,反而将我们放了,并警告我们绝不可暴露身份。” 李美人飞快看了嘉萝一眼,随后垂下眼睑,“我与莺儿奉皇命离开京城,本打算一辈子把这件事埋进心里,无奈我二人命运多舛,被歹人劫掳为奴。幸得白郡主搭救,这才保住性命。若非阴差阳错进了宫,见到娘娘,我的冤屈怕要随我一道埋进土里,如今我将实情说与娘娘,陛下怕也不会放过我。” “求娘娘为我做主,还我清白。只要能洗去污名,便是被陛下赐死,我也心甘情愿。”李美人以首叩地,声音恳切。 红袖挑眉看着李美人,眸中闪过暗芒。 这位李美人在皇宫为妃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实则是个妙人,字字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尤其是最后几句话,说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她刻意强调陛下希望她和莺儿把这个秘密永远瞒下去,谢嫔听了,怎么可能不多想? ——陛下要瞒谁? ——为何要瞒? 只这两个问题就足够谢嫔头疼得了。 果然,红袖眼见嘉萝双拳握紧,指骨根根泛白,便知她内心定然挣扎痛苦。 过了很久,红袖耳边传来嘉萝的声音。 “本宫既然答应过你,便不会食言。”这句话是对李美人说的。 红袖听了不免在心中冷笑,谢嫔眼下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竟还想着旁人,真是...天真得紧。 很快,红袖等来了嘉萝给她的吩咐。 “红袖,你带她们下去休息,本宫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嘉萝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红袖,可红袖冷眼瞧着,能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红袖心中大定,谢嫔越是情绪郁结,越是把李美人的话放在心上,行事便越会失去分寸。 陛下马上就下朝了,谢嫔眼下的状态,若和陛下见面,定会触怒龙颜,惹出大乱。 只要想到谢嫔被陛下降罪的画面,红袖心中便一阵激荡。 她稳了稳心神,回道:“是。” 说罢,红袖领着莺儿和李美人退出大殿。 殿门外,白秋岚正抱着静姝站立在檐下。 红袖与白秋岚飞快交换视线,彼此的目光中尽是得意之色。 “郡主,请随奴婢去偏殿休息。”红袖对着白秋岚行礼道。 “好。”白秋岚勾唇轻笑。 第16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9 红袖等人离去没多久,封华琰便来了昭华殿。 他刚下朝,还穿着朝服,明黄色龙袍加身,倒叫他看着比平日里更添几分威严。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心情很好的样子。 今日早朝,朝臣们终于不再上折子要求惩处嘉萝,放弃了对嘉萝长达一个多月的围剿。 封华琰心中畅快不已。 一则他护住了嘉萝,二则在博弈中胜了朝臣,立了威严。 虽然这份欢喜不能和嘉萝言明,但他另有喜事同嘉萝分享。 “在门外守着,不必跟进来。”给身后的太监宫女撂下一句话,封华琰抬脚走进正殿。 眼见殿内无宫人伺候,一片寂静,封华琰并没有起疑,毕竟嘉萝一向喜欢独处,更何况等会儿他要和嘉萝说的话也不宜叫宫人们听了去,殿内无人正合他心意。 封华琰含笑走进内室,只见嘉萝正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连他进来了都没发觉。 “阿萝。”封华琰一边往前走,一边轻唤道。 嘉萝有些茫然地抬头,露出红肿含泪的双眼。 封华琰看得一惊,眉心狠狠皱起,加快步子来到嘉萝面前。 “怎得哭了?可是有烦心事?”封华琰问。 嘉萝没有立即回话,一瞬不瞬盯着封华琰。 “阿萝,究竟发生何事了?”封华琰追问。 嘉萝嘴唇微张,到底没吐出心里话,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臣妾方才看了一个话本,里面人物的结局不太好,一时伤神,叫陛下笑话了。” 封华琰轻笑一声,颇有些无奈道:“往日只知你喜欢话本传奇,倒不曾发觉你竟如此痴迷。为个不存在的人物伤情,哪里值得?” 嘉萝勉强勾唇露出一抹笑,“陛下莫再取笑臣妾了。” “好,不提了。”封华琰一边说,一边坐到嘉萝身旁。 好在椅子够大,容得下两人,甚至还有间隙,封华琰紧挨着嘉萝,揽住嘉萝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你听了定然欢喜。” 嘉萝没有抬眸看他,顺着他的话问:“什么事?” 封华琰没有发现嘉萝的异样,他沉浸在莫名的喜悦和兴奋中,很快道:“我之前承诺过你,会给你一个皇子。这段时间我已经在宗室里寻到了合适的人选,那孩子一岁有余,生得聪明伶俐,年纪也小。最重要的是他生母难产早亡,父亲前些日子也病死了,若将他养在你膝下,来日他定视你为亲母。” “我如今膝下无子,骤然过继宗室子,朝臣难免有非议,宗室亲族也不会答应。待过个两三年,我会寻个合适的由头,将那孩子接进宫来。朝臣见我年久无子,必不会说什么。如此一来,你我也算儿女双全。” 封华琰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说罢便直勾勾盯着嘉萝,很有些做了好事讨夸的意味。 可惜,他等了许久,嘉萝也没抬头看他一眼,反而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发。 “阿萝?”封华琰忍不住出声,“你不高兴吗?” 他方才所言,便是许嘉萝一生一世,再无旁人,为了嘉萝他可以不要亲生的孩子。 如此重诺,封华琰不觉得嘉萝会不高兴。 他预设了嘉萝听闻此事后可能出现的众多反应,唯独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沉默,如此...不情愿。 第16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0 自见到嘉萝那般喜爱白静姝后,封华琰脑子里便一直盘旋着过继宗室子的想法。 这几日他一边处理朝中有关嘉萝的流言,一边费心寻找合适的孩子,好容易才敲定了人选。 他从不喜欢孩子,于他而言,有无子嗣并不重要。 但他坐拥皇位,朝臣和宗室皇亲不可能眼看着他膝下无子。 国无太子,他这个皇帝的位子也会坐不稳,届时不要说护着嘉萝,他自己都要被言官的折子淹死。 可若他和旁人生下孩子,嘉萝必定伤心,他也不愿为了孩子委屈自己的心意,这会让他想起从前为了保命不得不和出身高贵的后妃们周旋的日子。 为着不伤害他和嘉萝的情分,为着他和嘉萝的未来,过继宗室子为太子是最好的办法。 他想放肆一回,为嘉萝,更为自己。 本以为这样的决定能更加促进他和嘉萝之间的感情,不料嘉萝的态度竟如此奇怪。 “阿萝,你不开心吗?”封华琰迟疑道。 嘉萝忽而抬起头,红肿充血的眼睛直视着封华琰。 她的眼神堪称锋利,像一把出鞘的宝剑,看得封华琰心中一惊。 而嘉萝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封华琰耳中轰鸣。 “若能有亲生孩儿,我要过继的孩子做什么?”嘉萝直勾勾盯着封华琰,一字一句道。 “阿萝你......” 封华琰话没说完,便被嘉萝打断,她拔高声音质问:“我因何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陛下当真不知吗?” “阿萝!”封华琰急声道,“你可是想到了当初的伤心事?我并不在意有没有亲生的孩子......” “可我在意!”嘉萝再次打断封华琰的话,四个字说得掷地有声,话音落后,室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封华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直觉嘉萝情绪如此激动,背后原因必不简单,可一时竟想不出是何原由。 不等封华琰沉下心细想,嘉萝又道:“陛下肯为臣妾过继宗室子,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气。可你我本能拥有血脉相连的孩子。陛下你明知贤妃要害我,却视而不见,断送了这份可能,是也不是!” 封华琰闻言,浑身一僵,嘴唇翕张,说不出一个字。 嘉萝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惨然一笑,“看来臣妾没有猜错,陛下啊陛下,臣妾太了解你了。见到莺儿和李美人后,臣妾就一直在想,为何陛下救了她们后,又将她们放了?臣妾百思不得其解,就在刚刚,见到陛下的第一眼,臣妾忽然想明白了。而陛下此时的神情也验证了臣妾的想法——陛下不仅知晓那碗绝子汤是贤妃的手笔,还放纵汤药进入昭华殿,入了我的口,为的便是来日能用谋害后妃的罪名给贤妃定罪。” “陛下今日说什么过继,究竟是因为真心喜爱臣妾,还是因为心中有愧啊?” “臣妾是陛下的妃子,更是陛下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若想臣妾乖乖喝下绝子汤来对付贤妃,臣妾莫敢不从,不过一句话的事,何需那么多弯弯绕绕?何需瞒我至此啊?” 第16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1 在封华琰的印象中,嘉萝一向是乖巧可人,善解人意的,他从未见她如今日这般激动,乃至歇斯底里。 嘉萝的反应,让他的心跌入谷底。 “阿萝。”封华琰声音艰涩,轻轻唤了嘉萝一声。 嘉萝的连声质问让他无地自容。 他从没有这般害怕过,害怕嘉萝知晓一切真相,害怕嘉萝离他而去,害怕嘉萝……不再爱他。 他不愿就此承认往日的卑劣,还想挣扎挽留,好在震惊过后,他的理智稍稍回笼,从嘉萝的言语中找出破绽。 封华琰声音镇定道:“阿萝,你在说什么?我为何听不懂?” 不等嘉萝出声,封华琰又道:“既然你已经见过莺儿和李美人,有些事我也不瞒你了,免得你误会我至此此等地步。” “我确实知晓那碗绝子汤是贤妃的手笔,但也是事后才知晓,绝非事前便知。彼时王检势大,我无法立刻为你讨回公道,只能暗中保下莺儿和李美人,以图将来。贤妃的罪名板上钉钉,有没有绝子汤这桩事都不会影响对她的定罪,我怕旧事重提,再惹你伤心一回,所以才决心隐瞒此事,放走了莺儿和李美人。” “阿萝,你若怪我隐瞒了伤害你的真凶,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我事先真的不知道贤妃要害你,你当真冤枉我了。”封华琰一瞬不瞬盯着嘉萝,桃花眼中满是受伤。 嘉萝的眼眶红肿,眼睛里蓄着一汪眼泪,她迎着封华琰的视线,沉声道:“陛下所言当真是事实吗?” “若陛下事先不知贤妃要害臣妾,为何一夜之间便能查明真相,救下莺儿和李美人?陛下一向防备着贤妃,在她身边安插了那么多眼线,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嘉萝逻辑清晰地反驳封华琰。 “阿萝,你便如此不信我吗?”封华琰心虚之余,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他自觉与嘉萝两心相许,便是他从前用心不纯,利用了嘉萝,可与嘉萝互明心意后,他再未动过那样混账的念头,打定主意和嘉萝永远在一起,这份心意,苍天可鉴,他不信嘉萝全无感觉,如今她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他如何能不伤心? “并非臣妾不肯信任陛下,实在是臣妾太过了解陛下。陛下含垢忍辱十余年,前有王检挟天子以令群臣,后有未知书灵预见来日之祸,可谓腹背受敌,如此境况,自然人人可为棋子,贤妃如此,臣妾怕也如此。”嘉萝说着,眼眶中的泪水顺着面颊往下滑。 “陛下,臣妾不是怪你利用臣妾。只要为了陛下好,臣妾甘愿为你手中棋子,哪怕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臣妾接受不了的是陛下的隐瞒和欺骗,臣妾今日只要陛下一句准话,在与臣妾心意相通之前,陛下当真不知贤妃的打算,当真没有利用过臣妾吗?”嘉萝一瞬不瞬盯着封华琰,铁了心要一个答案。 封华琰望着她,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 第16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2 一如嘉萝所说她了解他,封华琰自认对嘉萝也算了解。 她与他同样被未知的命运左右,同样亲缘浅薄,在这个荒诞又真实的世界生活,想法何其相似。 嘉萝想要纯粹无二,不掺一点假意的爱情,他亦然。 他固然可以向嘉萝坦白一切,料想嘉萝也不会怪他,毕竟此前她便心甘情愿为他犯险,可只要有一点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变得不纯粹的风险,他都不愿意承担——谁也不能保证他向嘉萝坦白有关绝子汤的真相后,嘉萝会一点都不介怀。他不能保证,嘉萝自己也不能。 只要嘉萝心有芥蒂,这份芥蒂终有一日会变得越来越深,以至消磨掉他们之间全部的情谊。 在深宫求生多年,封华琰习惯把所有事都往最坏处想。 行至今日,封华琰唯一在乎的便是嘉萝,他是那样珍重他们之间的感情,若赌注是他和嘉萝往后的情谊,那么任何赌局他都赌不起。 他和嘉萝之间的感情必须完美无瑕,谁都不能破坏! “阿萝,我向你发誓,我事先并不知贤妃要动手害你,若我所言为虚,便叫我不得好死,失去珍重的一切。”封华琰一瞬不瞬看着嘉萝,刻意将誓言许重。 嘉萝回望着他,眼泪一颗颗落下。 过了很久,她抬手擦去脸颊上的泪珠,“是我多疑,说了那样戳人心窝的话,让琰郎伤心了。” “只是我实在害怕,不知为何,见到李美人和莺儿后,我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奇怪的画面,内心深处仿佛有一道声音反复告诉我,当日之事琰郎早就知情,顺水推舟想要利用我扳倒贤妃。” “其实我知道那时琰郎与我并没有太多情分,利用我也在情理之中,可我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如今有琰郎这句话,我也能安心了。” “若你需要,便是要我的性命,我都愿意为你割舍。我不怕琰郎利用我,我只怕你有事瞒着我。这个世上有那么多难以琢磨、难以猜透的事,我只希望琰郎与我之间永远都没有隐瞒隔阂,我只有琰郎了,我真的怕......” 封华琰揽住嘉萝的肩头,打断了她的话,“莫怕。” 他的手顺势上滑,放在嘉萝脖颈处,微微用力将她扣向自己,让她倚在自己肩头。 “阿萝,我不会骗你,永远都不会。只要你在我身边一日,我便会永远护着你,不叫任何人伤害你,所以不要怕。”封华琰柔声向嘉萝承诺道。 嘉萝顺从地倚在封华琰肩膀处,“有琰郎这番话,阿萝知足了。日后我再也不会疑心琰郎了。只要琰郎安好,便是要阿萝付出性命,阿萝也心甘情愿。” 听到嘉萝最后一句话,封华琰的心不受控制轻颤。 一股扭曲的兴奋在他心底滋生。 今日之事,是危机,也是契机。 他清楚地知晓,他想要的嘉萝毫无保留的爱,如今终于得到了。 原本因听到嘉萝提到的心中奇怪的声音而产生的惊恐,都被这种让他头皮发麻、灵魂近乎颤栗的兴奋冲淡了。 第16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3 红袖守在大殿外,本以为嘉萝和封华琰会闹起来,不成想除了最开始隐约听到嘉萝比往日拔高的语调,后面竟再也听不到争执的声音。 这次机会千载难逢,以谢嫔对陛下的情谊,必然容不下欺骗,而陛下身份尊贵、性情高傲,只要发现谢嫔有一丝不满,定然大怒,两人之间的嫌隙便有了。 可看眼下的情况,谢嫔和陛下竟然没有吵起来吗? 红袖虽一直贴身伺候嘉萝,目睹了嘉萝和封华琰之间的情谊,可她到底是局外人,加之嘉萝和封华琰有些事也着意瞒着身边人,所以红袖虽然知晓封华琰对嘉萝很特别,却也低估了两人的感情。 她和白秋岚的法子用来对付寻常皇帝和妃子或许有用,可对嘉萝和封华琰却没用。 嘉萝和封华琰不仅是皇帝和宠妃的关系,更是利益相关的同盟、处境相似的知己、是彼此眼中另一个自己。 封华琰有多爱自己、多怜惜自身,就有多爱嘉萝、多怜惜嘉萝。 红袖和白秋岚的算盘注定落空。 大殿内,嘉萝和封华琰相依相偎,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他们都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心安。 方才的争吵仿佛落花随水流逝,一点踪迹也寻不到。 “阿萝,你方才说见过莺儿和李美人,她们如今在何处?你又是在何处见到她们的?”过了片刻,封华琰出声道。 嘉萝回道:“今日白郡主带着静姝入宫见我,身边随侍的丫鬟便是莺儿和李美人。据两人说,她们依照琰郎的吩咐离开京城,本已寻到合适的地方栖身,无奈被匪徒劫掠,辗转流落回京城,入了白府做侍女。” “琰郎。”嘉萝柔声唤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封华琰,“莺儿虽然参与了下药之事,可她到底是受了贤妃的胁迫,虽然有罪,却罪不至死。李美人更不用说,为了家人的性命不得已做了贤妃的替罪羊,白白担了一身污名。她们向我袒露实情,违逆了陛下的旨意,却也是受了我的威胁不得不为,从始至终她们都没得选。还请陛下对她们二人从轻发落。” 封华琰听罢,没有立刻表态,桃花眼中闪过缕缕阴霾。 直到嘉萝扯着他的衣袖,再一次轻声唤他后,封华琰才沉声道:“阿萝的意思我明白了。待我见过两人,确定她们没有问题后,我自会给她们一个好的去处。” “多谢琰郎。”嘉萝笑道。 封华琰嘴角微勾,扯出一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嘉萝对着殿门口道:“红袖,进来。” 红袖垂首入内,快步走到嘉萝和封华琰身前,行礼时她飞快抬起头看了一眼,险些愣在原地。 视线中,嘉萝和封华琰并肩而坐,封华琰的手揽着嘉萝的腰,嘉萝身子微倾,将部分重量压在封华琰身上,两人眉眼含笑,十足的情谊绵长,哪里有半点撕破脸的样子。 红袖耳边一阵轰鸣,若非用仅存的理智拼命强迫自己低下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露出可怕的神情。 “你去把莺儿和李美人带来。”红袖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 红袖心脏停了一瞬,回过神后道:“是。” 第16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4 李美人和莺儿很快被重新带到大殿,随之而来的还有白秋岚,静姝则留在偏殿休息。 看到坐在上首的封华琰,莺儿吓得立刻伏跪在地,哆哆嗦嗦道:“陛...陛下。” 李美人盯着封华琰看了会儿,又将目光移到坐在一旁、紧挨着他的嘉萝身上,忍不住勾唇轻笑。 她笑得突兀,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大殿内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 “你笑什么?”封华琰凝视着李美人,沉声道。 “没什么。”李美人轻轻摇了摇头:“看到陛下和谢嫔娘娘如此恩爱,我心里羡慕,只盼陛下待娘娘永世如此,成就一段佳话。” 这番话自然不是李美人的真心话。 她对嘉萝说出所知的真相,既希望嘉萝能还自己一个清白,也希望挑拨嘉萝和封华琰之间的关系。 这种隐秘又阴暗的期盼时常让她感到陌生——对自己的陌生。 她好像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扭曲又麻木,可她心里又实实在在希望这份期盼成真。 眼下见封华琰和嘉萝的关系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李美人又觉得自己方才因算计谢嫔而产生的愧疚、挣扎很可笑。 她很清楚自己有今日,错不在谢嫔。 不管有没有谢嫔,封华琰的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她的位置,她对谢嫔隐隐的敌意实在是可笑至极。 最愚蠢的是她对封华琰竟然还怀有几分隐隐的期待。 倘若封华琰在意她,就不会眼看着她被贤妃冤枉,更不会罔顾她的冤屈、赶她出京。 李美人满心不忿、满心委屈,但这些她都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哪怕她发了疯一般质问封华琰,也得不到他的怜惜与理解,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难堪。 封华琰并不在意李美人的想法,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沉声询问了莺儿和李美人几个问题——都是方才嘉萝问过的。 通过问话,封华琰并没有发现破绽,莺儿和李美人此番入宫确实是意外,至少她二人是不知情的。 至于其他人...... 封华琰将目光移到白秋岚身上。 他的目光太过锋利深邃,只把白秋岚吓得浑身一僵。 “你来说。”封华琰紧紧盯着白秋岚,“你当真不知她们的身份?此番带她们入宫当真是意外?” 白秋岚忙道:“臣女确实不知她们的身份,还请陛下明鉴,臣女虽得太后垂怜,入过几次宫,却没见过李美人。至于莺儿,一个在宫中侍候的小宫女,臣女更不可能见过了,便是见过,也不可能有印象。” 说罢,白秋岚跪在地上,重重叩首,“臣女所言,句句为真,若有一个字欺骗陛下,便叫臣女不得好死。” “罢了,你说得有理。”封华琰收回放在白秋岚身上的视线,随口道:“起来吧。” “多谢陛下。”白秋岚缓缓起身,自以为瞒住了封华琰,心中窃喜不已。 虽说这次没能成功离间谢嫔和陛下,好歹陛下不曾起疑,她还有机会。 她尚不知封华琰已经知晓她全部的底细,若她知道,此时便不会得意,该是恐惧了。 眼下白秋岚的状态正诠释了一句话——无知者无畏。 嘉萝坐在一旁,看台下众人心思各异,你方唱罢我登场,心中也觉得有趣。 她料想封华琰也是这种感觉,转过头看着他,“陛下,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您就发发善心,帮李美人洗脱罪名,也放莺儿一条活路吧。” 封华琰稳坐高台,将白秋岚之流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心底深处虽生出掌握人心的快感,可真见识了人性中阴暗的一面,他又不免恶心厌烦。 嘉萝的话像一缕清风吹过他心底,吹散了萦绕在他心头浅淡却真实存在的不适。 好在他还有嘉萝。 这满殿的女子中,除了嘉萝外,用的种种心思,使的各种手段,看似为他,实则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和野心,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他好。 只有嘉萝,她有着纯白善良的底色,对他,所求不过一份真挚无暇的感情,对旁人也总怀有善意。 “好,都听你的。”封华琰回望着嘉萝,眼底的冰冷渐渐消散。 嘉萝握住封华琰的手,“陛下英明。” 封华琰前后两副面孔,看得白秋岚心头一窒。 他对她不假辞色,对谢嫔却满目温柔,真叫人恼恨! 白秋岚忍不住握紧拳头,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再忍一忍,只要封华琰厌弃了谢嘉萝,总有一日他能看到她的好。 红袖冷眼看着嘉萝和封华琰的互动,眼底越发冰冷。 今次没能扳倒谢嫔,不知来日还有没有机会? 莺儿大喜过望,忙叩首谢恩。 李美人满心复杂,很是愣了片刻,听到莺儿的谢恩声后才回过神。 她直勾勾盯着嘉萝,心底最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和怨恨烟消云散。 “多谢谢嫔娘娘,多谢陛下。” 李美人谢恩时,把嘉萝排在了封华琰前头。 她心里清楚,没有谢嫔为她和莺儿说话,封华琰不可能这般轻易松口,还她清白。 这句道谢,她说得心甘情愿。 “你本就无辜,还你清白是应该的,何需向本宫道谢,快起来吧。”嘉萝笑看着李美人。 不等李美人回话,封华琰先开了口,“她谢你是应该的。” 此话坐实了他是看在嘉萝的面子上才饶恕了莺儿和李美人,听得众人心头一怔。 尚跪在地上的莺儿很快反应过来,对着嘉萝道:“奴婢多谢娘娘大恩,方才奴婢高兴过了头,竟忘了叩谢娘娘恩情。” 说罢,莺儿重重给嘉萝磕了几个头。 “好了,今日事已了,你们都下去吧。”封华琰沉声道。 莺儿和李美人很快退下,只剩下白秋岚站在大殿中央。 “今日之事错不在你,但你也犯了识人不清的错,两个不知底细的人你也敢带进宫,若下次带进来的是刺客,又该如何收场?”封华琰语气严肃,对着白秋岚道。 不防封华琰忽然发难,白秋岚愣在原地,一时无话。 第16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5 “臣女知错。”反应过来后,白秋岚垂首认错。 “好在你带进来的不是刺客,不仅没有隐患,还帮朕和谢嫔了却一桩心事,让朕和谢嫔之间再无嫌隙,也算有功。”封华琰用平淡的语调说着诛心之语,“功过相抵,朕不重罚你,你且回府去吧,静姝便留在昭华殿陪伴朕和谢嫔。” “是,臣女告退。”白秋岚强忍着心脏处的抽疼,低声道。 白秋岚离开后,封华琰吩咐红袖将静姝抱来大殿。 静姝刚睡醒,正是精神的时候,一见到嘉萝便干娘长、干娘短的叫着。 嘉萝把静姝搂在怀中,爱不释手。 “朕与你提到的那孩子,年纪比静姝小,却是一样讨喜的性子,你见了一定喜欢。”封华琰趁机道,他还没有歇下过继宗室子的心思,见嘉萝情绪好转,立刻提了起来。 嘉萝看了眼封华琰,没有顺着他的话聊下去,转头唤来红袖,“把郡主抱到偏殿,好生照看着。” “是。”红袖接过静姝,垂首道。 待红袖的身影消失,嘉萝方道:“陛下正值盛年,过继一事事关重大,必要考虑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封华琰道。 “好,陛下既然这样说了,此时此刻臣妾便以后妃的身份向陛下进言,过继一事万不可行。”嘉萝的态度很坚决,声音微微拔高。 “为何?”封华琰眉头皱起。 “陛下乃大庆天子,子嗣传承是社稷大事,关乎的何止你我,更有万千百姓。陛下爱重臣妾,愿意为了臣妾过继后嗣,臣妾无以为报,可臣妾不能眼睁睁看着您为了臣妾陷入为难的境地。”嘉萝不避不让迎着封华琰的视线,眼底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 “阿萝,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封华琰眉心的褶皱更深了,“若不过继宗室子,你想让我怎么做。” “请陛下......”嘉萝只说了三个字,喉头好似被一团又冷又湿的棉花堵住,再也说不下去。 “阿萝,我知道,你舍不得的。”封华琰眉心舒展,眼底闪过了然。 “便是你舍得,我也不会那么做。从前我只在心中想过,从没有对你说出来,今日我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今生今世,我只想要你一个人。”封华琰握住嘉萝的手,语气郑重道。 “琰郎。”嘉萝眼眶泛红,眼泪顺着面颊滑落,滴在封华琰手背上。 “我是舍不得,可我...可我也不愿你将来被朝臣们为难。”嘉萝哽咽道。 “阿萝,我是你夫君,保护你是应该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所有的风雨,我都能替你担着,你能明白吗?”封华琰身子前倾,用力抱住嘉萝。 嘉萝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颤抖,像一朵柔软的花。 但她的想法却不柔弱。 封华琰耳边很快响起嘉萝的声音,“夫妻一体,琰郎既说是我的夫君,我又怎能放任你一人面对风雨。来日群臣诘问,阿萝与琰郎共进退。有琰郎这句话,阿萝便做一回千古罪人又有何妨。” “好,我们一起面对。”封华琰心口微热,将嘉萝抱得更紧了。 嘉萝回抱着封华琰,将头倚在封华琰肩上,视线落在远处一角浅色宫裙上。 红袖并没有离去,她胆子倒大,竟然敢抱着静姝偷听她和封华琰的对话。 这样也好,能省去她诸多麻烦。 打从一开始,嘉萝便没想着用绝子汤的事做文章和封华琰离心。 因为此事和封华琰反目,不说效果不佳,用力过猛还会让封华琰觉得她对她的爱不够深,这对封华琰来说是大忌。 封华琰想要纯白无瑕的爱情,她可以给,只看他受不受得住。 都说物极必反、月满则亏,爱意太多太深,也能伤人。 浅色衣角消失那刻,嘉萝耳边响起系统提示音。 【封华琰好感度+4,当前好感度99。】 嘉萝唇角微勾,“阿萝会永远陪着琰郎。” * 入夜后,昭华殿内一片寂静,唯有几盏蜡烛散发着幽幽光亮。 “不要,不要......”床榻上,嘉萝满头冷汗,嘴里不住低声念叨着什么。 “啊——” 她的声音忽然尖锐,将身侧的封华琰惊醒。 封华琰的睡意尽数消散,起身看着嘉萝,发觉她满头大汗、神情惊恐后,不由愣住。 “阿萝,阿萝你怎么了?”封华琰轻轻摇晃嘉萝的肩膀。 嘉萝猛然睁开眼,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阿萝。” 她的耳边响起封华琰的声音。 与封华琰四目相对后,嘉萝用力直起腰身,双手环住封华琰的脖颈,缠着声音道:“琰郎。” 她是那样的害怕,犹如溺水之人,紧紧抱着封华琰这块浮木。 “阿萝,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封华琰一手揽住嘉萝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脑袋。 她的头发上也有汗水,潮湿了他的掌心,也让他的心下沉了几分。 封华琰想不通,究竟是怎样的噩梦,能让嘉萝害怕成这样? 他又追问了一句,“是不是做噩梦了?” “别担心,梦都是反的。”他手臂用力,将嘉萝抱起来,让她倚在自己怀中。 嘉萝的身体还在颤抖,她像一个精致的人偶,窝在封华琰怀中,不发一语。 “琰郎。”过了很久,嘉萝忽然开口,轻轻唤了一声。 “我在。”封华琰垂眸看着嘉萝。 在他的视线中,只能看到嘉萝的侧脸。 嘉萝的脸色很苍白,长而翘的眼睫上挂着泪珠,乌黑的秀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她的额头上、鬓角旁。 “我方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吓着你了。”嘉萝声音低落。 “无妨,是什么梦,怎得吓成这样?”封华琰道。 嘉萝嘴角紧抿,沉默片刻道:“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个很可怕的梦。这梦给我的感觉就像踩在悬崖上,稍不留神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莫怕了。”封华琰轻抚嘉萝的脊背,“梦都是相反的,做不得真。” “是吗?” 嘉萝的声音又轻又快,封华琰没听清,追问道:“什么?” “我说知道了。”嘉萝回道。 封华琰安下心,抱着嘉萝沉沉睡去。 第17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6 翌日,封华琰醒后,发现嘉萝已不在怀中,唤来贴身太监问话。 “娘娘起得早,眼下正在小厨房给陛下熬汤,说是等陛下下朝便能用了。”苏公公垂首道。 早朝的时辰快到了,封华琰没再多问,穿戴整齐后,匆匆离开昭华殿。 本以为今日早朝也会和往日一般无甚波澜,不成想礼部尚书禀报了一件怪事。 “与京城毗邻的青州昨日夜里出现一则异象。”礼部尚书垂眉敛目,沉声道:“青州以北本是一座荒山,山中只有草木,无人居住。可就在昨日,一夜之间,这座荒山上的草木竟然全部消失,只留下光秃秃的山体,且并无火烧的迹象。” 青州和京城相邻,消息传得快,礼部尚书又是青州人士,自己家乡发生这样怪异的事,礼部尚书不能不管。 “如今此事已在青州传开,闹得人心惶惶,还请陛下下旨派人探查此事,以平物议。”礼部尚书掷地有声道。 封华琰面色微沉。 此事确实怪异。 若说是人祸,一夜之间不用火烧的办法,却能让整座山的草木消失,背后之人莫不是有通天之能?而他又怀着怎样的目的? 若非人祸,只怕事情到最后会归到天灾上,届时流言只会传得更加难听。 封华琰很快敲定主意,“此事既然是费卿提出来的,又发生在你的家乡,便由你带人彻查。五日内,朕要一个真相。” 礼部尚书道:“臣领旨。” 除了礼部尚书所说的事,余下的都是小事,早朝很快结束。 封华琰回到昭华殿的时候,嘉萝的乌鸡汤也熬好了,服侍封华琰换上常服后,两人一道在桌前用早膳。 嘉萝一边盛汤,一边道:“臣妾看陛下眉心一直不得舒展,可是出了什么烦心事?” 封华琰微愣,抬手轻抚眉心,“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 封华琰随口将青州的事说与嘉萝听,末了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怪异罢了。” 他的话音刚落,耳边忽然响起瓷器破碎的声音——嘉萝手中的碗,连着里面的热汤齐齐落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视线中,嘉萝面色恍惚,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蹲下身子捡拾破碎的瓷片。 眼见她的手快要碰到尖锐的碎片,封华琰忙站起身,弯腰握住嘉萝的手臂。 “仔细伤到手。”他用力把嘉萝扯起来,将她带到一旁。 苏公公和红袖立刻上前,把碎片清理干净。 “你这是怎么了?”封华琰声音发沉,“替朕更衣时拿错了玉带,摔了碗后又不顾自身安危去捡碎瓷片,可是昨夜睡得不好,精神不济?” 嘉萝点点头,很快又摇头。 “不完全是没休息好的缘故,青州的事也叫臣妾不安,所以失了神。” “青州?”封华琰有些疑惑,“这事无需你操心。” “虽是这般说,可臣妾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若这件事有了决断,陛下一定要告知臣妾。”嘉萝道。 “好,朕答应你,此事若有了结果,朕一定与你说。”封华琰承诺道。 “莫再想这般多了,朕陪你去休息。”封华琰又道。 嘉萝道:“陛下还未用膳,臣妾如何安睡?还是让臣妾陪您一起用膳吧。” “你去休息,朕自己用膳,如何?”封华琰问道。 “好。”嘉萝点头应下。 嘉萝离开后,封华琰吩咐红袖去厨房看顾着,为嘉萝准备一些她平日里爱吃的点心、饮子,等她醒来提醒她食用。 把一切安排妥当后,他才开始用膳。 经过方才的事,御前伺候的人都提起心,苏公公为防出错,特意给封华琰盛了一碗嘉萝亲手熬的汤。 封华琰只用了一口,便把汤放下。 碗底和桌面相碰的声音不大,却如一记闷棍敲在苏公公头上,叫他的心皱成一团。 下一刻封华琰起身的动作更是让苏公公的心提到嗓子眼。 陛下这是不用膳了,连谢嫔娘娘熬的汤都不管用了? 眼见封华琰往内室走去,苏公公忙跟在他身后。 封华琰进来的时候,嘉萝虽然已经躺下,却还没有睡着,听到声音忙睁开眼,“琰郎?你怎么来了?” 封华琰边走边道:“我来看看你。” “可好些了?若实在难受,便唤太医来替你瞧瞧。”封华琰很快来到床榻旁,坐在床边问道。 嘉萝笑道:“无妨,只是没有睡好。” “陛下用过膳了?”嘉萝问道。 “朕不饿,你先休息,待你醒了,我们一道用些糕点便是。”封华琰道。 “好。”嘉萝应下。 封华琰弯腰替嘉萝把被子盖好,嘱咐道:“快些休息。” “若非陛下进来,臣妾说不定已经睡着了。”嘉萝轻笑道,缓缓闭上眼。 封华琰深深看了嘉萝一眼,方起身离开。 他总觉得嘉萝今日怪怪的,不止是拿错玉带和失手打碎了碗的事。 就连那锅她精心熬了一个时辰的汤,里面也忘了放盐。 如此粗心,不是她做事的风格。 可他一番询问,也没发现嘉萝有什么心事,想来症结还在昨日那场噩梦上。 “去勤政殿把奏折拿过来,朕就在昭华殿批折子。”出了内室,封华琰对着苏公公道,“还有,去太医院取些安神香,香气不要太重。” 苏公公领命退下,心中不免啧啧称奇。 陛下对谢嫔娘娘实在太过宠爱。 就为了娘娘昨日没睡好,早膳用到一半便忍不住去看望娘娘,还要留在昭华殿批折子。 这还不算,谢嫔娘娘醒来用的点心、夜间用的香料陛下也能想到、周全到,可谓用心十足。 苏公公在宫里待了很久,侍奉过两代皇帝,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如陛下这般宠爱一个妃子的,他真是没见过。 他有种预感,能得陛下如此宠爱在意,谢嫔娘娘来日必定不可限量。 小小嫔位怎么够? 说不准这昭华殿内很快就能出一位贵妃。 第17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7 封华琰批完折子便去内室看嘉萝。 嘉萝虽睡着,却睡得很不安稳,梦里都皱着眉。 封华琰负手立在床边,望着嘉萝的睡颜,忍不住也跟着皱起眉。 “不,不要!”不多时,躺在床上的嘉萝忽然惊慌出声。 封华琰来不及安抚,便见她睁大了眼。 四目相对,封华琰从嘉萝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惊恐。 “又做噩梦了?”封华琰俯下身询问。 “琰郎。”嘉萝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下一秒便会哭出声来。 她直起身子,一把抱住封华琰的腰身。 “琰郎,我害怕。”嘉萝颤声道。 “莫怕,我在。”封华琰轻轻抚摸着嘉萝的脊背。 待怀中人不再颤抖后,他转过头看向苏公公,“去请太医!” 苏公公忙不迭出去。 “太医很快就到,莫怕了,等太医来了,让他给你开剂安神的方子,你喝了便能好受些。”封华琰道。 嘉萝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更加用力,死死抱着封华琰。 封华琰一边抚摸嘉萝的脊背,一边问:“究竟是什么噩梦?如何吓成这样?” “我...我...”嘉萝声音颤抖,从封华琰怀中抬起头,眼眶里盛满泪水,“我不记得了。” 封华琰不再追问,缓缓坐到床榻上,好让嘉萝抱得更省力、更舒服。 齐太医赶到的时候,嘉萝和封华琰还抱在一起。 “陛下,娘娘。”齐太医只看了一眼,很快垂下头,跪在地上请安。 封华琰没有立刻放开嘉萝,转头看向齐太医,“谢嫔噩梦连连,无法安睡,你来替她瞧瞧。” “是。”齐太医应声。 “阿萝,让太医给你诊脉,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好?”封华琰问。 嘉萝轻轻嗯了一声,主动松开封华琰。 封华琰也顺势松开手,起身后站到床边。 齐太医上前几步,跪在床榻旁为嘉萝诊脉。 “娘娘做了几日噩梦?”诊完脉,齐太医问道。 “昨日夜里一次,还有方才一次 。”嘉萝道。 齐太医摸一把胡须,谨慎道:“老臣观娘娘脉相,并无不妥之处。娘娘这两日梦魇之前,可有什么症状?” 嘉萝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没有。” 齐太医又道:“许是这两日天气渐热,娘娘心绪不宁,所以才连发噩梦。娘娘的病症不需吃药,只要注意饮食清淡、莫多忧思便可。方才陛下差苏公公取的安神香,入夜后也可点上,娘娘闻着能更好安睡。” “有劳齐太医。”嘉萝柔声道。 “娘娘此言折煞老臣了。”齐太医忙道。 齐太医离去后,封华琰重新坐回到嘉萝身边,“你这几日心情不好?” “没有,或许正如齐太医所言,夏日将至,我心中憋闷罢了。”嘉萝道。 封华琰抬手摸了摸嘉萝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热,心下稍安,“既然醒了,可要用些点心?” 嘉萝轻轻点头,“好。” 红袖刚把点心拿进内室,一个小太监着急忙慌跑进来,“陛下,礼部尚书有要事禀报,此刻正在勤政殿外候着。” 封华琰面色瞬间沉下。 “陛下,臣妾能照顾好自己,大事要紧,您快去勤政殿看看吧。”嘉萝忙道。 封华琰看向嘉萝,“你好生休息,朕去去就回。” 说罢,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不知怎的,封华琰心中总有些不安。 礼部尚书不是不知分寸的人,若无意外,此时他本该在青州探查草木失踪的案子,可眼下他却在勤政殿外等候,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青州之行出了意外。 这般想着,封华琰的步子迈得更大了。 封华琰此去,直至晌午才回到昭华殿。 “陛下。”嘉萝听到通禀声,连忙跑到大殿外迎接封华琰。 她眼下状态尚可,比几个时辰前多了几分活力。 见她如此,封华琰心中稍感安慰。 “陛下,午膳已经备好,臣妾特意让小厨房准备了您爱吃的菜肴,待会儿可要多进些。”嘉萝牵起封华琰的手往里走。 嘉萝如花般的笑靥冲淡了封华琰心头的阴霾,让他的心情好转了很多。 “这道老鸭汤是御膳房大厨最新研究的菜品,不仅味道好,还有滋补的效果,您尝尝。”嘉萝盛了一碗汤送到封华琰面前。 封华琰笑着接过。 “听说青州之事陛下交给了费大人调查,费大人此番进宫,可是青州之事已经有了眉目?”嘉萝笑着问。 封华琰握着碗的手一松,抬眸看向嘉萝。 “你以前对这些事从来不感兴趣,怎么今日这般上心?”封华琰随口道。 嘉萝笑容不变,“陛下知道的,朝堂上的事臣妾不懂,也不感兴趣。臣妾素日里便喜欢看些话本解闷,青州之事很像话本里的传奇故事,臣妾自然好奇。” 封华琰本就是随口问问,嘉萝的解释合情合理,他便没有多想,回答起嘉萝方才的问题,“青州之事并未解决,反而愈发棘手。” “此言何意?”嘉萝面色微僵,追问道。 封华琰挂心青州诸事,并没有发现嘉萝面色不对,他沉下声音解释:“费卿去往青州的路上,又发生了一桩怪事。” “何事?”嘉萝嘴角紧抿,隐在衣袖中的手握成拳。 “京城通往青州的官道去岁才重新修缮,可今日竟然在费卿眼皮子底下塌陷了一截,好在无人受伤。” “朕下令追责工部承办此事的一应官员,可追查下来,却发现他们并没有渎职,修路用的材料都是上好的,可保官道百年无虞。”封华琰说着,忍不住皱起眉。 “竟有此事?”嘉萝往封华琰碟子里夹了一块羊肉。 封华琰:“阿萝放心,此事朕会处理好,你若感兴趣,待事情有了结果,朕会说与你听。” “好,陛下自己说的,莫要忘了。”嘉萝垂下眼睑,扯了扯唇角,勉强笑道。 封华琰点点头,“自然不会忘。” 封华琰此时应承得爽快,可接下来三日,京城附近的城池几乎每日都会发生一则怪异之事。 这些怪事和青州荒山、官道塌陷之事被百姓串联到一起,竟然演变成京城附近有鬼怪作乱的荒谬传言。 为了平息流言,封华琰忙得脚不沾地,连着三日都宿在勤政殿偏殿,根本没时间见嘉萝。 第17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8 “娘娘您有所不知,眼下京城里的百姓白日都不敢出门,生怕有鬼怪忽然出现,将他们捉了去。”昭华殿的小太监小喜子站在嘉萝面前,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听到的传言。 “说仔细些。”嘉萝道。 见嘉萝感兴趣,小喜字更加卖力地讲述,“不久前,青州一座山头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草木;京城去往青州的官道无故塌陷;明城护城河里的水入夜后干涸,到现在都没恢复......总之,京城附近的城池全部发生了怪事。百姓们都说京城有天子庇佑,所以怪鬼们不敢入京作乱,可这些日子鬼怪作乱一直没被抓住,保不齐他们功力大增,不日便能入京,所以百姓们都吓得不敢出门了。” 小喜子还想继续说,却见上首的谢嫔娘娘面色难看得紧,他头皮一麻,忙道:“娘娘放心,皇宫有陛下坐镇,妖魔鬼怪绝不敢来犯。” “退下吧。”嘉萝按了按发疼的额头,有气无力道。 小喜字离开后,红袖上前对嘉萝道:“娘娘若是担心,何不去勤政殿瞧瞧陛下,陛下眼下正是烦恼的时候,见到娘娘,也能稍感宽慰。” 封华琰不来昭华殿,不止嘉萝见不到他,红袖也见不到。 红袖不是寻常宫女,小喜字之流听到所谓传言不过当成趣闻,鹦鹉学舌般讲出来讨好主子,可她却能从流言中窥探出如今朝堂的不平静。 红袖一心为了封华琰的大业筹谋,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京城和朝堂因为几句流言出现波澜。 她虽然不喜欢谢嫔,却也知晓,此时此刻能让封华琰产生一丝安慰的只有谢嫔。 而她也能借着谢嫔的东风,见一见封华琰。 “你说得有理,本宫确实该去见见陛下。”嘉萝看着红袖,柔声道:“你去小厨房拿几样点心装起来,待会儿陪本宫一道去勤政殿。” “是。”红袖垂下头,藏起眼中的暗喜。 红袖离开后不久,爆爆从空间中出来,飞到嘉萝面前。 “阿萝,今日还需要我制造一件怪事吗?”爆爆摇着尾巴问。 嘉萝轻轻摇头,“不必,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 爆爆尾巴摇得更欢,“好耶!” “阿萝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爆爆又问。 “去看一场好戏。”嘉萝一边笑,一边调出系统面板。 面板上,白秋岚正穿着华丽的衣裙等候在勤政殿外。 爆爆的尾巴缠在嘉萝手腕上。 它双眼放光,心中对嘉萝所说的好戏很期待。 * 嘉萝赶到勤政殿的时候,白秋岚已经入内。 苏公公守在殿门外,见到嘉萝忙上前迎接。 “娘娘,您怎么来了?” “听闻陛下这几日食欲不佳,本宫来给陛下送些点心。”嘉萝看了眼勤政殿门,发现殿门紧闭,不由道:“陛下可还忙着?” “陛下正在召见白郡主。”苏公公道。 “白郡主?她来做什么?”嘉萝目露疑惑。 “老奴也不知。白郡主一早便等在勤政殿外,陛下无暇见她,郡主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得以入内觐见。”苏公公 “白郡主这般着急,或许事关静姝。”嘉萝忍不住皱眉,“本宫现在便要进去。” 苏公公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陛下对谢嫔的宠爱他看在眼中,在陛下的纵容下,谢嫔进出勤政殿本就畅通无阻,连陛下都默许了,他是疯了才会阻拦谢嫔。 “娘娘请。”苏公公垂下头。 嘉萝拎着食盒走入勤政殿。 勤政殿很大,眼下殿内无人,安静得出奇。 封华琰批折子和面见大臣的地方不在一处,中间用仙鹤屏风隔断。 嘉萝轻手轻脚往里走,很快来到屏风前。 屏风另一侧,白秋岚伏跪在地,封华琰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朕听说你这几日病了,想是脑子病糊涂了,才会这样胡言乱语,念你是初犯,朕不罚你,滚回白府静思己过去吧。” 封华琰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冷得吓人。 “臣女所言皆是为了陛下,绝无半分私心,还请陛下认真考虑臣女的话。”白秋岚满目恳切地看着封华琰。 “没有私心?”封华琰冷笑一声,“朕看你字字句句全是私心。” “你当朕是傻子,看不出你的心思?朕告诉你,但凡坊间传出一丝不利于谢嫔的流言,朕头一个治你的罪。” 封华琰话说得极不客气,直将白秋岚说得面色惨白。 “陛下!”白秋岚不敢置信地看着封华琰,“您真的冤枉臣女了!” “天通道长修为极高,他预料的事没有不成真的。大师虽然占卜到谢嫔娘娘被妖物附身,可大师也说了,只消将娘娘送到京郊外的佛寺修行三两月,便可除去娘娘身上的妖物。如今各地异象频出,京城内人心惶惶,陛下难道要置之不理吗?” 白秋岚一瞬不瞬盯着封华琰,眼中蓄满泪水,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封华琰冷眼看着白秋岚表演,心中厌烦不已。 这几日他本就因为处理各地异象心情烦躁,偏白秋岚不长眼撞上来。 封华琰实在懒得和她周旋。 “你还敢喊冤,白秋岚,上次你故意把莺儿和李美人送到阿萝面前,朕看在往日情面上,姑且没有治你的罪。如今你变本加厉,要把妖孽的名头安到嘉萝身上,朕看你是活腻了,不想要命了。” 白秋岚浑身一僵,梗着脖子狡辩:“陛下说什么?臣女听不懂。臣女当真不知莺儿和李美人的身份,臣女只是把天通大师的话转述给陛下。若陛下不爱听,臣女可以闭嘴,陛下也可以惩罚臣女。但臣女不能接受陛下将这样大的罪名扣在臣女头上。”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封华琰面无表情看着白秋岚,声音冷到极点。 第17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9 “许多事朕不拆穿你,你便真以为朕是傻子。”封华琰冷笑一声,“你假借天通的名头为自己谋了那么多利,竟然还不知足。从前的预言究竟是天通占卜出来的,还是你借天通之口传扬出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听完封华琰的话,白秋岚挺直的脊背瞬间弯曲,她好似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有气无力地跌坐到地上。 她的视线始终落在封华琰身上,一颗心被他冰冷的视线刺得粉碎。 “你......都知道些什么?”白秋岚语气艰涩道。 “知道什么?知道天通不过是你花钱雇来的假道士;知道莺儿和李美人是你故意送入宫中;知道嘉萝被当成祸国妖妃的流言是你传出的;如果你指的是这些,朕确实全都知道。”封华琰道。 封华琰的话好似一柄巨锤,重重敲击着白秋岚的脑袋,让她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在封华琰面前一向谨小慎微,因为重生而知晓的未来之事她都是借了天通道长的嘴说出去。 她一直觉得自己伪装得极好,不成想封华琰竟然早就知晓天通道长背后之人是她。 明明被人扒得干干净净,她却以为自己藏得很高明,在封华琰面前装傻。 刻骨的羞耻感席卷白秋岚全身,除此外,她的心底还涌出一股极深的恐惧。 封华琰既然已经知晓有关未来的事不是天通占卜的,那他会不会猜出这些事其实是她...... 不,不可能。 白秋岚极力在心底否认这个可能,可她的身体却因为害怕轻轻颤抖起来。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朕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封华琰的声音宛如魔音,在白秋岚耳边炸开。 她茫然地看着封华琰,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你的身份,你的来历,你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朕全都知晓。所以,你不用继续在朕面前装了。”封华琰冷声道。 白秋岚的表情一开始很惊恐,慢慢的,她的脸上只剩下一片空洞的麻木,整个人宛如一潭死水,掀不起半分波澜。 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消化封华琰的话,那些话进入她的耳朵,传递到大脑中,可她愣是反应不过来。 等反应过来,接受封华琰的说辞后,她低低笑出声。 嘶哑低沉的声音不似往日清脆,和破风箱发出的声音没有两样,听起来很有几分绝望恐怖的味道。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白秋岚用了肯定的语气。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秘密的?”她很快问道。 “在你接触朕三个月后。”封华琰道。 “原来那么早之前我便暴露了。”白秋岚语气嘲讽,不知是在讽刺封华琰虚伪,还是在嘲笑自己愚蠢。 “为什么?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是......”重生是白秋岚最大的秘密,她说不出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有自己的机缘,得以再世为人,焉知旁人没有?”封华琰面无表情盯着白秋岚,声音不喜不悲。 白秋岚浑身一震,“也对,陛下乃真龙天子,有奇遇并不稀奇。” 封华琰对她的感慨不置一词。 “我确实重活了一回。正因如此,陛下更该相信我说的话,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您的霸业。陛下您细想想,我之前所做的事,可有一桩害了您?”震惊和恐惧散去后,白秋岚的思维重新活络起来,她极力向封华琰表忠心,希望能重拾封华琰对她的信任。 “是吗?”封华琰勾唇轻笑,“你屡次陷害谢嫔,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的私心,妄图取她而代之?你如何有脸说自己全心全意为朕打算。” “冤枉啊,陛下。”白秋岚直起身子,微微拔高声音,“臣女和谢嫔娘娘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没有缘由地害她?” “既然陛下什么都知道了,臣女也不瞒您。前世,谢嫔娘娘虽宠冠后宫,却只是您用来对付贤妃、平衡后宫的棋子,最后被您一杯毒酒赐死,早早地去了。” “死于您手,是谢嫔娘娘既定的命运。” 白秋岚最后一句话精准踩中封华琰的逆鳞,他的目光陡然锋利。 白秋岚虽然被封华琰黑沉的面色吓得不敢喘气,可她知道眼下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她不能退缩,必须让封华琰看到自己的诚意和忠心,不然她不敢想象,知晓她重生秘密的封华琰会不会将她当成妖孽,一把火给烧了。 “一开始,臣女向您献计,让您利用谢嫔娘娘对付贤妃,便是为了保证前世的命轨如旧,不出现任何差错,以免耽误了您的大业。可臣女没想到您竟然那般看重谢嫔娘娘,臣女唯恐陛下因破坏了谢嫔娘娘既定的命运而受到伤害,所以才铤而走险,想用莺儿和李美人离间您与谢嫔娘娘。” “离间计失败后,臣女也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对不起谢嫔娘娘,所以便一直待在府中思过。可臣女无意间听说大庆眼下异样频生,京城百姓人心惶惶。出现这样的祸事,都是因为谢嫔娘娘没有走上既定的命运,扰乱了因果。臣女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您的江山被动摇,所以想借占卜之名,将谢嫔娘娘送走。” “只要能保住陛下的江山,臣女甘愿做个无情无义的罪人。臣女有罪,陛下怎么惩罚臣女都不要紧,便是取了臣女的性命给谢嫔娘娘出气也无妨。但臣女恳请陛下听臣女一言,千万不要和前世命运抗衡。”白秋岚脸上布满泪水,她重重叩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开给封华琰看上一看。 白秋岚说了一堆话来表达自己对封华琰的忠心,将自己塑造成为了封华琰甘愿背负一切骂名的可怜女子。 白秋岚的话,封华琰一个字都不信,但她言语中透露出的一则消息,却让封华琰很上心——大庆近日出现的异象和嘉萝有关。 虽然这则消息很可能是白秋岚为了中伤嘉萝,替自己脱罪编造的谎言,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他便不能轻易揭过。 第17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0 “你方才说大庆近日出现的灾异和谢嫔有关?”封华琰一瞬不瞬盯着白秋岚,音调毫无起伏。 白秋岚身子一僵,她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抬起头道:“正是。” 白秋岚脑子转得飞快,她很清楚这是她唯一能除掉嘉萝的机会。 她太想除掉这个挡在她面前,阻扰她得到封华琰真心的祸患了。 上次离间计失败不久,红袖又传消息告诉白秋岚,封华琰竟然因为谢嘉萝无法生育动了过继宗室子的心思。 白秋岚不能不心急,封华琰对谢嘉萝太好太上心,简直像被猪油蒙了心,继续放任下去,她怕封华琰会把大庆皇后的位置捧给谢嘉萝。 凤位是她的,谁也不能夺走! 后来又出了那么多怪事,她想除去谢嘉萝的想法便越来越强烈。 刚刚被封华琰诘问一通,让白秋岚明白,她的道行还是太浅,行事不够缜密,面对封华琰,半真半假不够,七分真、三分假才有可能骗过他。 所幸,她这一次没有撒谎,她有七成把握,大庆眼下的怪异和谢嘉萝有关。 “陛下,您细想想,这几日发生在京城周围的事哪一件是人力所能达成的?您自己也有不同寻常的经历,更能明白这世间确有超脱凡俗的存在和力量。臣女这一年来虽然拥有前世记忆,但一直小心翼翼不破坏原定的因果。事实证明,遵循因果方能平安。而唯一和臣女记忆有所出入的便是......谢嫔娘娘的经历。”提到嘉萝,白秋岚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了很多。 “说下去。”封华琰不动声色道。 白秋岚飞快抬眸看了封华琰一眼,垂下头继续道:“按照前世的轨迹,谢嫔娘娘此时早已是贵妃,且因大臣弹劾被陛下禁足昭华殿,无诏不得出。” “所以你觉得大庆的灾异和谢嫔有关。”封华琰眯起眼,冷冷凝视着白秋岚。 白秋岚忙道:“非是臣女如此觉得,而是事实如此。陛下若不信,不妨先将谢嫔娘娘禁足于昭华殿,瞧一瞧灾异是否还会继续降临。若灾异停止,便证明症结在谢嫔娘娘身上,若灾异不止,谢嫔娘娘此身便分明了。” “倒是个好主意。”封华琰道。 白秋岚心中一喜,试探道:“是呢,按理说,前世谢嫔娘娘卒于十九岁生辰那日,算算日子娘娘的华诞也不远了。若娘娘清白无碍,陛下正可替娘娘好生操办一场生辰宴。” “若事实证明谢嫔确实和那些怪异有关,朕又该如何做?” 白秋岚听到封华琰的问话,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静,“若谢嫔娘娘当真妨碍了陛下的江山,陛下再不忍,也只能忍痛舍弃。” “好啊。” 白秋岚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险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可封华琰接下来的话却像一记闷棍,狠狠敲在她脑袋上。 “好得很!”封华琰怒极而笑,“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让朕随意处置了阿萝。” “口口声声说阿萝是祸端,那你呢,一个早就该死的人,躲在年轻时自己的皮囊里,谋求算计着上辈子得不到的东西,满肚子害人的诡计,朕看你才更像是祸端!大庆眼下的灾异怕不是你引来的!” 第17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1 “陛下!”白秋岚像一条被掐住七寸的蛇,拔高音调唤了封华琰一声。 封华琰的话太难听,不仅毫不留情撕碎了他们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还将她贬的一无是处,让她无地自容。 “臣女回来一年有余,在此期间诸事顺遂,一切都按照前世发展的轨迹进行,不曾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陛下怎么可以把妖孽的罪名扣在臣女头上。”白秋岚红着眼眶质问封华琰。 “妖孽分明另有其人,只是陛下不愿相信罢了。”白秋岚满腹冤屈,倔强地看着封华琰。 若说在封华琰开口前,白秋岚觉得谢嘉萝和灾异有关的可能性只有七成,那么现在,她几乎可能笃定,谢嘉萝就是妖孽。 不然怎么解释陛下为了她心甘情愿做出这么多出格的事? 封华琰不言不语,只盯着白秋岚看,白秋岚被他冰冷的视线惊到,下意识垂下眼睑。 “再敢让朕从你嘴里听到妖孽两个字,朕立刻要你的命。”封华琰一字一句道。 白秋岚把头垂得更低。 “把你知道的事都写下来,写得好朕可以留你一命,你照样能回白府做你的郡主;但若写得不好......”封华琰随手将桌案上的宣纸拂落,纸张纷飞,落得满地都是。 有一张纸颤巍巍飘到白秋岚肩头,本已落定,却因她肩膀剧烈收缩了一下,失去支撑,飘向地面去了。 白秋岚的目光落在被宣纸填满的地面上。 此刻的她已经生不出反抗之心——最大的秘密被封华琰轻易知晓,自以为和封华琰之间有些情谊,其实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样的情况下,白秋岚的心气儿早散了,但她求生的本能还在。 封华琰信不信她,爱不爱她都不要紧,她必须活下去。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好在她还有些利用价值。 白秋岚抓住地上的纸,指骨根根泛白,声音艰涩道:“是。” 在两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屏风另一侧的嘉萝已经悄然走出勤政殿。 她拎着食盒走出殿门,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苏公公忙迎上去,“娘娘,您怎么出来了?” 嘉萝听到声音,受惊似得抬眸,看到苏公公的脸,她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陛下和白郡主在商量事情,本宫不便打扰,先行出来。”嘉萝解释道,“陛下这几日忧心政事,不必告诉陛下本宫今日来过。” “是。”苏公公应下。 “红袖,回宫。”嘉萝的视线落到红袖身上。 红袖上前搀扶住嘉萝的手臂,竟发现嘉萝的手在微微颤抖,而嘉萝整个人好似纸糊的,硬撑着一口气立在那儿。 “快些回宫。”很快,红袖耳边传来嘉萝有气无力的声音。 红袖不知勤政殿内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心中隐隐觉得宫里很快会有大事发生,这种微妙的感觉让她有些不安。 她最后看了一眼勤政殿,收回视线后,随着嘉萝的轿辇往昭华殿的方向走去。 第17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2 那厢,白秋岚被逼着写出自己所知道的未来之事。 封华琰站在白秋岚身边,一瞬不瞬盯着她写,以防她耍花招。 因着莺儿和李美人的事,他早便想料理白秋岚。 这几日他为城中怪事忧心,无暇收拾她,她却自己撞上门来。 只消拿了她所知道的未来之事,便将她打发得远远的,再也不见。 封华琰的视线凝在“贵妃谢氏殁于暮春。”一行字上,桃花眼中布满冷意。 未来之事又如何?他乃天子,何事更改不得? 有他在,这行字记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 嘉萝回到昭华殿后,立即屏退左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一众宫女在外面围着,所有人都很焦急。 “好姐姐,你是跟着娘娘一起去的,你肯定知道实情,你就告诉我们,娘娘到底怎么了?”有人拉着红袖的手询问。 所有目光汇聚到红袖一人身上。 红袖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她径直挣开手,往自己房间走去,步子却比平日里沉重三分。 一干宫女见她如此,倒不敢再问,做鸟兽散了。 内室之中,嘉萝安然坐于软榻上,通过事实面板观看了红袖等人的反应以及勤政殿内的情况。 眼下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入夜,昭华殿内一片寂静。 一道尖利突兀的女声将这份平静彻底打破。 “啊——” 嘉萝抱着头,瑟缩在床角,为自己寻到了一片安全之地。 宫女们把床榻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红袖道:“娘娘,您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嘉萝只抱着头,不肯说话。 红袖又问了几个问题,照旧得不到回答,只得作罢。 一旁的小宫女见状,急忙忙说了一句,“娘娘眼下这般情况,非待有陛下在身边不可。” “陛下。”小宫女话音刚落,一直垂着头不言不语的嘉萝忽然抬起头,语气又哀求又急切,“我要见陛下。” “我去请陛下,你们几个去太医院找太医,余下众人留守殿内,好生照看娘娘。”红袖当即道。 封华琰收到消息后急忙赶来昭华殿,却见嘉萝身着寝衣、可怜兮兮缩在床角,周边围满了人。 他以为嘉萝此次发噩梦和前两次一样,不防被这一幕惊住,心底竟生出几分恐惧。 “阿萝。”他轻声唤着嘉萝的名字,越过众人,来到床边。 “阿萝。”封华琰朝嘉萝伸出手。 嘉萝听到声音后,缓慢抬起头,见到来人是封华琰,她的眼泪先掉下来,接着便是一道又急又委屈的轻唤,“琰郎。” 她握住封华琰的手,直起腰身,双膝抵在床面上往前移,直到另一只手能抱住封华琰的腰才停止挪动。 封华琰的手落在嘉萝轻颤的脊背上,她的身体一直在抖,不受控制地抖。 感受到嘉萝的害怕和对他的依赖,封华琰的心忍不住发软。 “琰郎,你终于来了。” 封华琰的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他垂下头,声音中带了一丝歉疚,“是我来迟了,莫怕了。” 第17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3 封华琰只静静揽着嘉萝,并没有追问她什么。 期间还用眼神示意红袖等宫人退下,免得嘉萝觉得人多憋闷。 直到感觉嘉萝的身体不再颤抖,封华琰方柔声问道:“方才梦到什么了?为何这般害怕?” 嘉萝仰头看他,轻轻摇头,“我不记得了。” “太医给的方子可按时用了?”封华琰又问。 嘉萝神情一滞,沉默片刻道:“那药我吃了两日后便不再发噩梦,自觉身上已经大好,就做主停了。” “我知错了,琰郎不要生气,也不要惩罚齐太医他们。”嘉萝很快补了一句。 她脸色还苍白着,目露哀求的样子太过楚楚可怜,封华琰哪里舍得怪她,却不肯太娇纵她,语气里带了点薄责,声音却很柔和,“让你自作主张停药,如今知道难受了。” 嘉萝听声音便知道他不怪罪自己,扬着笑脸道:“我知错了,日后再不敢了,琰郎便饶我这一回吧。” 封华琰努力绷紧脸,“好吧,姑且饶你一次。” “琰郎这几日忙得都顾不上昭华殿,今夜既然来了,外面更深露重,还是少奔波一回吧。”嘉萝用力拉住封华琰的衣袖,左右摇着,把封华琰的心都摇软了。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封华琰俯身在嘉萝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嘉萝的耳廓瞬间红透,双手环住封华琰的脖颈,与他一道跌进床榻上。 顾及着嘉萝的身体,封华琰不敢太放肆,这次时间倒比往日短上许久。 事后,两人相拥而眠,宛如交颈鸳鸯。 翌日,封华琰睁开眼后,习惯性摸了摸手边,发现嘉萝已经起身,并不在身边,他的睡意消了大半。 他直起腰身环顾四周,恰好和走进内室的嘉萝四目相对。 嘉萝已经穿戴好,面上敷着脂粉,眉心贴着桃花形状的金箔花钿,身着绯红色宫裙,裙面绣着团簇在一起、开得正盛的桃花,行动间步步生莲。 她很少这样盛装打扮自己,封华琰呆了一瞬,眼中闪过惊艳。 “阿萝。”反应过来后他伸出手,轻声唤道。 嘉萝快步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琰郎。” “怎起得这样早,可是昨夜未休息好?”封华琰问。 嘉萝面色微红,“有琰郎陪着我,怎么会睡不好?正是睡得好,今日才起得早。” 封华琰轻笑出声,“看来我待日日陪着阿萝才行。有我在,阿萝何需吃什么药,只需......” “琰郎——”嘉萝急忙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封华琰的嘴,语气嗔怪道。 封华琰没忍住笑出声,握住嘉萝的手臂,将她的手按下去,“几句闺房趣话,阿萝不爱听,我不说便是。” 见嘉萝放松警惕,露出“这还差不多”的神色,封华琰压低了声音,语气又急又快:“阿萝白日不爱听,我便只在夜里说。” 眼见嘉萝瞪圆了眼,斜他一眼后落荒而逃,封华琰的笑声再也忍不住,高高扬起来。 守在殿外的苏公公先是听到陛下堪称爽朗的笑声,又见谢嫔娘娘急忙忙从内室走出来,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17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4 封华琰的喜悦一直持续到早朝快结束。 前几日,每每朝会,必有官员呈报一则大庆城池内出现的怪异之事,而今日,这样的不详奏报却没有出现。 封华琰心头沉压的重石总算落下。 白秋岚之言他虽不尽信,心中总有些疑虑,生怕嘉萝真的和怪异之事扯上关系。 若白秋岚所言为真,非要嘉萝身死,才能保大庆万里江山无虞,便证明书灵所言都会一一应验,届时他不止护不住嘉萝,连自己也要失去尊严,为命运控制,一生不得自由。 那他这些年的反抗和隐忍,岂不都成了笑话? 万幸,万幸白秋岚所言不真。 灾异总算止住了。 想来再过几日,主审的官员便能查清这些祸事究竟是谁人在背后捣的鬼。 “既无事,诸位爱卿便退......”封华琰沉声道。 “陛下,老臣有一事禀告。”忽有一老者出列。 “宋卿请讲。”虽然被打断了话,封华琰面上并无一丝不悦,他话说得很客气,语气也很柔和。 这位宋姓老者是封华琰原先的老师,教导他五载,因性子耿直见罪于王检,只得辞官,隐居故乡。 前段时日,封华琰掌握实权,念及这位老师的恩情,特将他请回朝堂,虽只领个虚职,无甚实权,在一众朝臣中却极有体面,只因他的话封华琰很能听得进去。 “陛下及冠一载有余,行事周全果决,文治武功,无一不精。大庆得主如此,实乃百姓之福,臣工之幸。然国祚传承,子嗣为首。陛下膝下空无一子,老臣见之,心内泣血。今以老迈之躯叩请陛下广纳妃嫔,充盈后宫,绵延皇室血脉,以安江山社稷。”宋姓老者说罢,颤颤巍巍跪在地上。 待他大礼行毕,封华琰方道:“宋卿所言甚是,朕亦忧心子嗣传承。然灾异未平,百姓忧之,朕怎可因一己之私兴师动众,损耗国库财帛。且王党之祸虽了,朝廷却因此事元气大伤,朕欲加设考试,遴选贤才,为我大庆网罗有志之士。纳妃之事待遴选过后再议吧。” 封华琰一锤定音,并不给人反驳的余地,“退朝吧。” “臣等告退。”众大臣齐声道。 他们不是傻子,从陛下的反应中看出他对选秀并不感兴趣,自然不会上赶着讨嫌。 君不见,连宋老都被陛下下了面子。 若陛下真愿意选秀,按陛下往日的性子,宋老的膝盖怎可能跪得到地面上? 他不拦,便证明他不情愿。 历经上次谢嫔之争,他们再不敢和这位陛下拧着来,左右陛下正值盛年,早晚会有子嗣,何必急这一时。 封华琰的好心情因纳妃之事戛然而止。 事涉子嗣,不免叫他想起“他和嘉萝此生再不可能有亲子”的憾事。 当时不以为意,如今却满腹遗恨。 封华琰憋了满腔郁气,面色自然难看。 待进入昭华殿,见了嘉萝,他心里的不痛快才慢慢消减。 “阿萝。”他步子迈得极大,很快来到嘉萝身边,将她抱入怀中。 嘉萝不明所以,却很配合地回抱他。 第17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5 “做朕的皇后吧。” 封华琰将脑袋倚在嘉萝肩上,放柔了声音道。 嘉萝瞪圆了眼,一时没有出声。 好在殿内除了他们,并没有宫人留守,否则封华琰语出惊人,倒不是会闹出多少乱子。 “阿萝?”久久没有得到回复,封华琰忍不住唤了嘉萝一声,他总算觉出不对,把头扬起,面朝着嘉萝,一瞬不瞬盯着她。 “臣妾身份低微,做不得皇后。”嘉萝垂下眼睑,不肯和封华琰对视。 “有朕在,无人敢议论你的身份。若你当真在意家世,朕可以给你寻个高门干亲,如此便能堵住流言。”封华琰忙道。 嘉萝仍不肯应,她抬起头直视封华琰,“非是臣妾要驳陛下的好意。实在是皇后之位干系重大,大臣们不会由得陛下因一己私情行事,臣妾也不愿见陛下与肱骨大臣离心,遭人指责非难。不拘什么身份,只要能陪在陛下身边,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封华琰皱起眉,心中极不痛快,语气跟着沉下来,“阿萝,我要你做我的妻。与我共担风雨,同享康乐的妻。我只问你一句,抛却诸多计较疑虑,你可愿做我明媒正娶的妻?” 封华琰看起来冷静,实则双手已经捏住嘉萝的肩,手下力道渐渐加重。 嘉萝迎着他暗沉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阿萝愿意做琰郎的妻。” 不等封华琰面色好转,嘉萝又道:“可舞女谢嘉萝不能做大庆天子的妻。” 封华琰面色越发难看,嘉萝只当看不出,继续道:“臣妾资质愚钝,担不起凤位之重。若陛下当真爱惜臣妾,便赐臣妾贵妃之位吧。” “谢嘉萝。”封华琰拔高了声音,头一次唤嘉萝的全名,“你敢再说一遍?” “臣妾资质愚钝,不敢忝居凤位......” “够了!”封华琰猛然放开嘉萝,深深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去。 “臣妾恭送陛下。”嘉萝看着封华琰的背影,弯腰行礼。 听到声音,封华琰脚步一顿,想回头,理智却被恼怒烧尽,到底不肯示弱,迈开步子往前走。 守在殿外的宫人听不真切,隐约听见嘉萝和封华琰比往日高了几个度的声音,又见封华琰沉着脸从殿内走出,俱吓得跪在地上,待封华琰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敢起身。 一干人面面相觑,竟都不敢入内瞧上一瞧。 还是红袖主动请缨,迈步进入殿内。 可她话没说一句,便被嘉萝赶出去。 望着门外宫女、太监丧气的脸,红袖心中却乐得开花。 她虽不知谢嫔哪里惹恼了陛下,但见今日情形,两人怕生了大嫌隙,轻易转圜不得,若就此生分,正合她意。 这样的想法持续不过半刻钟,便被苏公公带来的圣旨碾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华殿谢氏,人品贵重,性柔恭俭,特晋为贵妃,钦此。” 红袖藏在脸上的笑瞬间凝固。 陛下盛怒而去,手书圣旨,竟然不是为了废妃,而是晋谢嫔为贵妃? 好没道理。 第18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6 嘉萝获封贵妃的消息像一滴清水落入油锅,使整个昭华殿沸腾起来。 原先还心急如焚的宫女、太监犹如吃了定心丸,将方才的恐惧担忧尽数忘却,面上满是欢喜。 那可是贵妃啊。 大庆立国数百年,能得贵妃封号的娘娘不过五指之数,比之皇后还要罕见。 君不见,贤妃那般势大,没有诞下皇子前,也只能屈居妃位。 他们一早便明白,自家娘娘身份低微,背后全无倚仗,顶破天得个妃位,一辈子也无忧了。 却不想,陛下爱重娘娘至此,竟然许了贵妃之位。 昭华殿陷入沸腾之际,前朝后宫也因这道圣旨掀起滔天波澜。 太祖朝时,贵妃韦氏深得帝宠,族中子弟各个争气,前朝后宫连成一片,结成党羽。 贵妃之势一度力压皇后,盛极的荣宠使贵妃野心滋长,为了扶持自己所出的幼子,竟然谋害业已长成的太子,险些颠覆大庆朝局,万幸太子机敏,躲过一劫。 太祖痛定思痛,弥留之际立下“皇后在,则不可立贵妃”的遗训。 陛下如今尚未立后,封谢氏为贵妃不算违背祖宗规矩,可众大臣心中仍担忧不已。 先头为着谢氏,陛下罚了多少臣子,眼下又破格封其为贵妃,足见这位谢贵妃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如此宠妃,恐来日成为国朝祸患。 可大臣不敢拿这样没影儿的事去阻止封华琰。 将谢氏比做韦氏,不仅有污蔑贵妃之嫌,更有指责陛下昏聩的意思,没有哪个大臣敢这般不要命。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谢氏不过舞女出身,背后并无家族倚仗,她再有本事,也只能在后宫施展,手伸不到前朝。 朝臣们心思各异,皆有打算,一时倒没人去勤政殿进言,触封华琰的霉头。 不过虽然无人打扰,封华琰的心情却不甚美妙。 苏公公本以为陛下封赏谢嫔,心愿得偿,定然十分快活。 可他哪想得到,他兴冲冲回到勤政殿复命,等来的不是陛下的打赏,而是天子的雷霆之怒。 “她可高兴?” 听到封华琰的问话,苏公公一张老脸笑得宛如菊花,“这样天大的喜事,谢嫔娘娘自然欢喜。” “是吗?” 苏公公脸上笑意一凝,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坏了,不然怎么会在这大喜之日听到陛下不阴不阳的语气。 他正想抬眼瞧一瞧,耳边忽然炸开一声巨响。 陛下摔了砚台,那方极难得的好砚顷刻间粉身碎骨,碎片滑到他脚边,堪堪停下。 意识到发生了何事,苏公公心脏停了一瞬。 他的本能快过理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息怒。” 他不知封华琰因何生气,只知道自己一条老命很有可能在今日断送,硬着头皮道了一句,随后再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在他之后,勤政殿内值守的太监、宫女纷纷跪下。 没有人敢抬头,更没有人敢说话,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好似被冻结,耳边除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声,还有陛下阴沉到极点、压抑着无尽怒火的声音。 “好极了!” 第18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7 勤政殿内发生的事并没有影响谢贵妃的册封庆典,整个后宫的人都因册封大殿忙碌不已。 出了勤政殿,无人知晓天子曾动过那样大的怒。 若说陛下对贵妃不满,故此动怒,事后却命内务府全力筹办贵妃的册封大典,前后行动太过矛盾,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这般看来,症结并不在贵妃身上。 御前行走的人总比旁人多长几个心眼,既然不晓得症结所在,便没有人敢多嘴。 众人心照不宣闭上嘴,只在伺候封华琰的时候更添几分小心。 而他们也明显感觉到,封华琰这几日比往日更难伺候了些,总是无端阴沉着脸,叫人望之生畏。 自然,如苏公公般生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并没有忽略另一件事——自册封谢贵妃的圣旨颁布后,陛下再未踏足昭华殿,而贵妃娘娘也不似往常那般不时做些糕点、果饮送入勤政殿。 作为当日直面封华琰怒火的人,苏公公比之其他人更添几分警觉,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封华琰当日动怒和谢贵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这两人,一个是贵妃,一个是天子,那都是真佛,便是要斗,也不是他能掺和的。 未免做了被殃及的池鱼,苏公公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似往常般总在封华琰面前提起嘉萝。 身边人不提嘉萝,嘉萝也不来勤政殿,封华琰连台阶都没有,想下都下不了。 起初他还能端着架子和嘉萝置气,待过了三四日,他便有些坐不住。 一开始,只要想到前几日发生的事,他的心头就升起熊熊怒火以及不好同外人道的委屈。 他满腔真心,自以为捧了最珍贵的凤位给嘉萝,偏她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生生拒了他的好意,他怎能不恼? 他不是不能理解嘉萝的为难,不是看不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现实问题。 正因了解,在被嘉萝拒绝的时候,他才更生气——嘉萝不肯接受凤位,何尝不是对他信心不足的表现。 嘉萝不相信他能排除万难,立她为后。 或者说,没有那么相信。 而这点不信任,恰恰是他最不能忍受的部分。 难看、愤怒、伤心......太多情绪裹挟着他,让他拉不下脸去见嘉萝。 偏嘉萝也是个执拗性子,若持续僵持,只怕伤了彼此间的情分。 时间一日日流逝,封华琰心头的怒火越来越弱,渐渐的,倒生出几分悔意。 可恨前些日子姿态摆得太高,再想回头却是有了难度。 这日,封华琰处理好奏折,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散飘浮在最上层的茶末,状似不经意道:“内务府的差事办得可还好?” 苏公公头皮一紧,回道:“贵妃娘娘的册封大典是阖宫的喜事,内务府不敢不尽心。” 封华琰不再说话,慢条斯理饮茶。 苏公公脑子转得飞快,看了眼封华琰波澜不惊的面容,狠了狠心道:“今日内务府将册封的吉服送去了昭华殿,想来娘娘穿上必定光彩照人,陛下可要去瞧瞧?” 第18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8 封华琰没有立刻表态,待手中的茶饮尽,他才沉声道了一句:“那便去昭华殿看看吧。” 说罢,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迈开步子往殿外走。 苏公公忙跟在封华琰身后,眼见他步履匆匆,不由在心中松了口气。 看来他赌对了,陛下心里还是惦记贵妃娘娘的。 时隔多日,再次踏足昭华殿,封华琰心头沉压的郁气总算消散。 进了昭华殿,他的步子反倒放缓。 红袖一干宫女听到声音,忙迎上前。 “陛下金安。” 意识到嘉萝未曾亲迎,封华琰眸色微沉,视线落到红袖身上,“你们娘娘呢?” 红袖被盯得头皮一紧,只把头垂得更低,“娘娘精神不济,正在殿内休息,吩咐了不许人打扰。” 闻言,封华琰面色更加难看,眼下正值晌午,恰是用午膳的时辰,远不到休息的时候,嘉萝此时便精神不济,听着叫人揪心。 封华琰皱眉道:“可是病了?太医可来瞧过?” 红袖忙道:“过几日便是册封大典,娘娘难免劳心,一时贪觉也是有的。娘娘亲口说了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叫太医白跑一趟。” 听到这儿,封华琰面色稍霁,“她睡前可曾用过午膳?” “并未。不过奴婢已经吩咐小厨房为娘娘制膳,待娘娘醒来便能用。”红袖道。 “很好。”封华琰点点头,“你是贵妃的贴身宫女,一定要用心侍奉好贵妃。” “是,奴婢谨记。”红袖道。 了解完基本情况,封华琰抬脚走进殿中。 内室无人看守,封华琰放轻步子,很快来到床榻旁。 嘉萝闭目睡着,似乎睡得很沉。 封华琰近乎贪婪地盯着嘉萝白净的面庞。 仔细算起来,自那日不欢而散,他们已经三四日不曾见面。 除去前段时日他为了诡异之事忙碌,两人再没有分开这般久,便是那时候,他和嘉萝虽然见不着面,可嘉萝每日都会往勤政殿送糕点、补汤,他所收到的关怀并不比两人相见时少。 而这三四日,他是实实在在被嘉萝冷落得彻底。 好容易他拉下面子来见她,偏她自己睡得酣畅,生生将他晾在一旁。 出奇的,封华琰心中并无多少恼怒,反而生出几分快慰。 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一个人,只是见上一面,他便心满意足。 “这辈子,真是栽在你手里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内室响起,语气中既有几分身不由己的无奈,更兼无尽的宠溺。 罢了,他贵为天子,哪能真和一个女子较劲。 况嘉萝外表柔弱,性子却倔强,真与她斗气,他也不会好过。 封华琰自觉想通——不过一个名分,嘉萝自己都不在乎,他又何需太执着。左右他只宠她一个人,时日长了,旁人自然明白他的心意,将她当成真正的皇后看待。 名分的事他不再和她计较,但她对他信心不足这笔账,日后总要同她讨回来。 封华琰在内室等了会儿,见嘉萝久久不醒,自回勤政殿去了。 反正嘉萝醒后,定会知晓他去过昭华殿,梯子都递到她脚下了,料想她也该顺势往下走,说不得要来勤政殿寻他。 第18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9 封华琰在勤政殿等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也没等来嘉萝。 此时距离他去昭华殿,已经过了三四个时辰,嘉萝不可能没醒。 醒了却不见人,只能说明她根本没想来勤政殿找他。 想到这种可能,封华琰面色阴沉得可怕。 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目光落在桌面上,谁也不知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静候在一旁的苏公公早吓得魂飞天外,他伺候封华琰时日已久,对他的性子多少有几分了解。 若先前他猜想得不错,陛下真与贵妃怄气,那陛下今日肯去昭华殿,便是在向贵妃示弱。 尊者向位卑者低头,当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可贵妃那厢瞧着却不领情——陛下的梯子都递到贵妃脚下了,贵妃竟然不肯顺势往下走。 贵妃拿乔,倒苦了他们这群伺候的人。 陛下的怒气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苏公公在心里叫苦不迭,无数次向上天祈求,希望贵妃娘娘发发善心,快些哄一哄陛下。 终于,在苏公公殷切的期盼下,昭华殿来人了。 听到通禀声,苏公公飞快看了眼封华琰,上前道:“想是娘娘刚醒,这便来拜见陛下......” 苏公公的话卡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 盖因走进来的不是嘉萝,只有一个红袖。 封华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苏公公。 苏公公心里一哆嗦,险些跪下,他勉强稳住心神,往后撤了一步,垂下头,不敢再说一个字。 封华琰不置一词,偏过头,一瞬不瞬看着红袖。 红袖心头莫名一跳,站定后跪下身,“陛下金安。” 封华琰并未叫她起身。 红袖顿了一下方道:“娘娘尝了小厨房今日新做的点心,觉得味道甚好,特命奴婢送来,请陛下品鉴。” 封华琰仍旧不发一言。 眼见封华琰如此,苏公公更不敢动。 没了苏公公调和,红袖被晾在一边,足足跪了一刻钟。 身为嘉萝的贴身侍婢,红袖比一般人更敏锐些,所知道的事情也更多些,她隐约觉出嘉萝和封华琰之间出现了矛盾,但嘉萝获封贵妃的喜讯硬是把她的疑虑降到最低。 若陛下当真厌了谢嫔,怎可能许她贵妃之位? 今日以前,她也只当自己太想叫陛下厌弃谢嫔,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可此时此刻,跪在落针可闻的勤政殿,那些被她深深掩藏起来的想法再次涌上心头。 或许陛下和谢嫔之间确实出了问题? 这般想着,红袖心中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她和白郡主机关算尽,也没能扳倒谢贵妃,心中本已绝望,可架不住谢贵妃她自己拎不清。 陛下乃九五至尊,万乘之躯,也是她一介妃子可以得罪的? 红袖垂着头,拼命压制快要扬起的唇角。 若是可以,她甚至愿意在勤政殿罚跪整晚——若陛下当真如此行事,只能说明他心底的怒火够大够旺。 可惜,这样的想法注定落空。 没过多久,她的头顶响起封华琰的声音。 “把东西放下吧。” 莫名的,红袖从他无波无澜的语气里听出一股沉压的怒火。 第18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宠妃80 红袖本想在勤政殿多留一会儿,好更清楚地探查封华琰的心意,不料封华琰下一刻便将她赶走。 “回去复命吧。” 红袖垂首道:“是。” 眼见红袖退出勤政殿,苏公公立时伏跪在地,“老奴言语失当,请陛下降罪。” 封华琰久久未语,过了会儿方道:“朕罚你有何用?下去吧。” 苏公公猛然松了口气,心情放松的同时,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听陛下的语气,仍在为贵妃之事忧虑,甚至有些患得患失,若他能解陛下烦忧,日后必定扶摇直升,成为陛下真正的心腹。 只是此事却不好掺和。 苏公公一边起身,一边拼命思考如何抓住这要紧的机遇。 终于,在他快要走出殿门时,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想法。 苏公公停下步子,咬了咬牙,转过身去。 “陛下,老奴有一言,或可为陛下排忧解难。”苏公公快步走到封华琰面前,跪在地面道。 “说。”封华琰沉声道。 “老奴记得,贵妃娘娘的生辰便在七日后,娘娘从前栖身教坊,怕鲜少有人为娘娘庆生。不若将娘娘的册封大典与生辰宴合办。一则喜上加喜,二则两宴合办,出师有名,倒可以把庆典办得更隆重些,以示陛下对娘娘的无上荣宠。”苏公公字斟句酌,小心翼翼道。 这一次他算是赌上一切,只求能在封华琰面前出头,为封华琰排忧解难。 毕竟他这样的人,生死荣辱都系在主子身上,主子高兴,他受益,主子不悦,他受牵累。 继续放任陛下和贵妃斗气,苦的只会是他。 封华琰确如苏公公所想的那般心里窝了很大的火。 发自内心迁就一个人,向一个人低头,他也是破天荒头一回。 走出昭华殿后他有多忐忑、多期待,此刻便有多恼怒。 这种感觉,不啻于被人迎头浇上一盆冷水,直叫人又气又怨又恼。 若换了旁人,他一早下旨将人贬入冷宫,哪里会给一点好脸色。 可偏偏,那人是嘉萝。 叫他骂不得、罚不得、打不得。 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来、下不去。 封华琰有些不情不愿道:“朕乃天子,上赶着哄一个后妃,成何体统。” 苏公公缓缓抬起头,将封华琰的脸色看在眼中,发觉他虽沉着脸,语气也生硬,却不是震怒的样子。 若陛下真恼了贵妃,他说完刚才的话,恐怕就会被降罪,哪里有机会听到陛下状似抱怨的话。 想是陛下拉不下面子再次服软,偏生心里盼着与贵妃和好,服软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才要在口头上讨些便宜——一个荒谬、甚至大逆不道的想法在苏公公脑海中成型。 觉察到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苏公公自己都愣了。 他怎能把陛下想成这怨夫模样? 可偏偏,他找不到理由反驳。 陛下这几日的行为确实有往这方面发展的趋势,且陛下自己甚至“乐在其中”。 果不其然,苏公公很快听到封华琰的声音。 “罢了,罢了,贵妃是女子,朕身为男子,总要更宽容些。” “便依你所言,吩咐内务府,将贵妃的册封大典与生辰宴合办。记着,嘱咐他们务必要办得隆重体面。” 第18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81 因嘉萝吩咐了不许人打扰,红袖回到昭华殿后便去到自己房间休息。 她的心情好极了,只要想到谢贵妃和陛下之间生了嫌隙,往日的柔情蜜意很可能不复存在,红袖的心便止不住狂跳。 她等不及看谢贵妃和陛下两相厌弃的场景。 离了谢贵妃,陛下就会恢复以往的英明神武,再不受私情私爱的影响,而她会一直守在陛下身边,助他成就千秋霸业。 可惜,这场美梦持续了大约一刻钟,便被一个消息击得粉碎。 “你说什么?”红袖直勾勾盯着手下的小宫女,失声道。 小宫女被红袖尖锐的声音吓得身体僵硬了一瞬,停了很久才道:“方才内务府的李公公来报,称陛下为贺贵妃娘娘芳诞,命内务府将娘娘的册封大典和生辰宴合办,且要办得盛大体面。李公公特意来问娘娘的意思,看娘娘有没有特别的要求。” 本能的,小宫女没有重复方才赞叹陛下对贵妃娘娘宠爱至极的话,毕竟红袖的反应实在诡异,并不像真心实意为贵妃主子高兴的样子,小宫女怕自己说多了,反倒惹来一身腥。 红袖坐在椅子上,陷入长久的静默。 怎么会...... 陛下不是厌弃了贵妃?为何短短时间便转换了心意? 为了讨好贵妃,竟然如此服软。 这还是她从前认识的陛下吗? 果然,陛下只要碰上谢贵妃,行事总会出人意料,不可以常理度之。 “娘娘呢?娘娘看起来高兴吗?”红袖的声音又轻又快。 小宫女被她问得一愣,“这我倒没注意。” “不过如此喜事,娘娘定是欢喜的。”小宫女很快道。 “是吗?”红袖冷笑一声,站起身夺门而出。 徒留个小宫女站在原地,面带疑惑地挠头。 红袖很快来到正殿前,正殿的门掩着,一干宫女都守在门外。 红袖以“天色已晚,总要劝娘娘用膳”为借口,在一众宫女殷切又忐忑的注视下进了大殿。 红袖放轻步子,慢慢往前走着,殿内寂静的气息使她心头变得沉甸甸的,被怒火和不甘充斥的大脑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不顾后果冲进来,实在是昏了头。 谢贵妃深得陛下宠爱,她不能轻易得罪,也得罪不起,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取得谢贵妃真正的信任,留在她身边徐徐图之。 须臾之间,红袖转换了想法,步子踩得愈发轻。 视线中,谢贵妃端坐在桌案前,身上仍穿着内务府今日送来的吉服。 那件吉服真的很美,轻柔的锦缎上用金银双色丝线绣着凤凰图案,凤凰昂首展翅,栩栩如生,金色瞳孔中透出几分高高在上的淡漠。 如此图案,本是违制,可若没有陛下默许,内务府哪有胆子将这件吉服送到昭华殿。 陛下对谢贵妃的偏爱简直让人心惊。 更可恨的是谢贵妃看起来并不领情。 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坐着,面上不悲不喜,好似不论得了陛下多大的恩宠,她都不在意。 第18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宠妃82 嘉萝听到动静,抬眸看向红袖。 “有事?” 她的眼神太过淡漠,直将红袖看得心里发怵。 “天色已晚,娘娘还未用膳,仔细饿坏了身子。”红袖垂首道。 嘉萝收回落在红袖身上的视线,“本宫不饿,你下去吧。” 红袖轻抿唇瓣,硬着头皮劝了一句:“陛下心系娘娘,若娘娘有分毫损伤,陛下会心疼的。” 红袖本以为这样说能讨谢贵妃欢心,谁知贵妃情绪忽而激动起来,语气扬得很高,“本宫说了让你下去。” 感受到嘉萝身上一瞬间高涨的情绪,红袖不敢再多言,“娘娘恕罪,是奴婢多嘴,奴婢这便退下。” 离去前,红袖壮着胆子瞧了眼嘉萝,发现她面上似悲似泣,胸膛剧烈起伏,并不像动怒的样子,倒像是在...忍痛。 红袖心中闪过一丝狐疑,可她没有时间细细分辨,只能迈开步子,速速退出大殿。 “如何?娘娘肯用膳吗?” “娘娘怎么样了?” ...... 无视围上来的宫女和她们叽叽喳喳的话,红袖冲出人群,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内室中,嘉萝伏在桌案上,在铺好的宣纸上落笔,一滴清泪自她面颊滑落,模糊了刚刚写好的字,她擦拭掉眼泪,手腕翻转,继续往下写。 四周空荡寂静,无人知她到底写了什么。 在她写下最后一个字时,殿外忽然热闹起来。 嘉萝将纸张折好,压在玉枕之下,随后寻声而去。 透过窗纸,能看到一群太监、宫女站在外面,为首的那个正是内务府总管李公公。 先前李公公便禀过嘉萝,入夜会来昭华殿装点宫室。 一干人手脚麻利,架起梯子,开始张挂彩灯、绸带。 一盏又一盏牡丹形状的彩灯排成排,点点微光汇聚到一处,宛如一道星河,将昭华殿衬托得恍若仙境。 红色绸缎迎风飞舞,将昏黄的灯光染上一点红。 宫女们仰头望着檐下星河,发出一声声赞叹。 嘉萝随意收回视线,并没有出去瞧上一眼的欲望。 接下来几日,内务府的人成为昭华殿的常客,为着不久后的庆典,昭华殿几乎被他们重新翻修,比之从前更加气派奢华。 后宫和昭华殿因为庆典之事闹热了很久。 在此期间,封华琰始终没有在嘉萝面前露面。 嘉萝也没有给勤政殿递过一回消息。 是日,天色微亮,昭华殿内已灯火通明。 宫女、太监们压低眉眼,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若不凝神细听,甚至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 内室之中,嘉萝正在宫女们的簇拥下上妆。 她坐在梳妆台前,身着吉服,墨发垂于脑后,好似最上等的绸缎。 眉心盛开的牡丹花钿将她的肌肤衬得愈发莹白,宛如细雪。 如斯容貌,若肯笑上一笑,怕连天上的仙子都能比过。 可惜,嘉萝面上并无一丝笑意,神色冷淡至极。 近身伺候的宫女不敢多言,更不敢多看,只在心中腹诽:娘娘这几日脾气越发怪异,这样风光的好日子,一生中能有几回,竟也不肯赏脸笑一笑。 第18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83 嘉萝不肯笑,守在一旁的宫女们却一个个笑得眉眼弯弯。 贵妃受陛下如此恩宠,她们这些在昭华殿伺候的也跟着水涨船高,走出去,宫中谁人不高看一眼。 娘娘不愿意笑也无妨,贵妃之尊,在这宫中本就无人可比,若太过和善,反倒叫人轻视,不若气势全开,叫阖宫上下都瞧瞧她们家娘娘的风采和威严。 这般想着,宫女们将嘉萝的妆容画得更浓重了些,衬得嘉萝的眉眼都比平日凌厉,搭配上高耸的发髻和满头的珠翠,愈发显得高不可攀。 说句僭越不要命的话,贵妃如此装扮,便是皇后也当得。 尤其陛下特意叫人赶制的吉服,料子的颜色乃是皇后才可用的大红色。 陛下之心,昭然若揭。 自然,她们家娘娘的容色、品行也配得上皇后之尊,除了身份稍欠缺了些。 可在这宫里,陛下的恩宠才是顶要紧的。 贵妃手中攥着陛下的心,便是有贵女借着家世凌驾在娘娘之上,成为皇后,娘娘也是不必怕的。 这般想着,一干宫女们的心怦怦直跳,血液都在沸腾。 “陛下驾到——” 听到声音,宫女们齐齐跪在地上。 “陛下金安。” 唯有嘉萝岿然不动,始终端坐在椅子上,显得格外突出。 封华琰一眼便瞧见了嘉萝的背影。 莫名的,他竟感觉今日的嘉萝有些陌生。 那道背影太过孤寒......甚至冷漠。 封华琰不由握紧拳头,若非有宽大的衣袖遮挡,恐怕身后跟着的太监们立时便会发现他的失态。 “都下去吧。”封华琰停在距离嘉萝几步之遥的地方,沉声道。 “是。” 嘉萝身边围着的宫女和封华琰身后跟着伺候的人走得干干净净。 大殿之内,只剩下封华琰和嘉萝两人。 嘉萝坐在梳妆台前,垂眉敛目,视线直直落在妆盒之上,盒中尽是封华琰为她搜罗来的珍贵珠宝。 封华琰仍旧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盯着嘉萝身前的铜镜,镜中映出嘉萝此刻的神色。 他们都没有动,也没有开口说话,好似陷入了某种僵持——谁先动,谁先说话,在这场博弈中便输了。 殿内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庆贺的礼乐声响起,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眼见嘉萝仍然垂着眉眼,封华琰眉心猛然皱起。 他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嘉萝的手腕。 奈何嘉萝仍然不愿转过身看他一眼。 封华琰只觉心底那团火快要压制不住,愤怒和委屈刺激得他太阳穴发疼。 “看着我。”他沉着声音,一字一句道。 嘉萝恍若未闻,并没有动作。 “我让你看着我。”封华琰重复了一句,声调比之方才高了很多。 他的样子看着骇人,其实只要他愿意,大可强行拉扯嘉萝的身体,让她面朝他。 可他没有这样做。 而嘉萝,总算愿意转过头,将视线落在封华琰身上。 看清嘉萝面容那一刻,封华琰面色微怔。 铜镜中的人脸太过模糊,他看得并不真切,是以并未发现嘉萝脸上细微的变化。 这种变化太过微小,整日伺候她的人未必能发现得了,但封华琰与嘉萝已经近半月不曾见过面,所以一眼便瞧出不同。 她还是那个她,却好似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除了面上过于浓重的脂粉,最让人觉得不同的便是她的眼睛。 从前的嘉萝,眼神清白明亮,好似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可今日的她,眼底却有很多红色的血丝,眼神更是透着一股冰冷,全无往日的温柔明媚。 看着这样的嘉萝,质问的话犹如一团团棉花堵在封华琰嗓子里,竟是一个也吐不出来。 “阿萝。”封华琰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 “你怎么了?”他问道。 嘉萝语调毫无起伏,“没什么。” 她仰着头,一瞬不瞬盯着封华琰,“陛下能放开我了吗?” 封华琰如何肯放,他用力把嘉萝的手腕攥得更紧。 “何为不唤疼?”封华琰盯着嘉萝的眼,一字一句道。 嘉萝的眼神太冷,冷到冻结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若你唤疼,我便放开你。 这句话潜在的意思是:若你服一下软,我便什么都不计较。 可惜,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说下去。 “因为一点都不疼。”嘉萝微微勾唇,冷声道。 此言和挑衅无异,彻底激起了封华琰拼命压制的怒火,也撕碎了他的理智。 他不再心有顾忌,用力扯着嘉萝的手臂,迫使她站起身。 高大的身躯沉压,将嘉萝死死压在梳妆台上。 “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对朕?”封华琰改换了自称,语气变得生硬。 “陛下乃天子,怎么可能做错事。”嘉萝面无表情道。 眼见嘉萝处于弱势地位仍然不肯示弱,封华琰眼睛都要气红。 “朕诚心诚意把皇后的宝座捧到你眼前,你却不肯要,是你辜负了朕的心意。” “偏你还要与朕斗气,如此蛮不讲理,朕也忍了。” “朕几次三番给你台阶,你却不肯下。今日庆典,朕用足了心思,盼与你重归于好。你却不肯说一句好话,将朕的心意踩在脚下。” “谢嘉萝,你当真以为朕的脾气很好,当真以为朕非你不可?” 说到最后,封华琰开始口不择言。 嘉萝原本无甚表情的脸,在听到最后四个字后微微一变。 这一变化被始终紧紧盯着嘉萝面容的封华琰捕捉到,心头不由升起一丝喜悦。 “陛下自然并非臣妾一人不可。” 嘉萝的话像一盆冷水,将封华琰刚刚有所回暖的心和那一点点欢愉,一并浇灭。 因为震惊,封华琰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嘉萝却不依不饶道:“陛下想找谁,请自便。” 封华琰瞪大了眼,怒道:“你再说一遍。” “陛下若想听,臣妾可以再说千遍、万遍。” 第18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宠妃84 “好,好,好。”封华琰连说三个好,“谢嘉萝,你欺人太甚。” 他的身子愈发前倾,视线在嘉萝面上一寸寸滑过,发觉她眉眼如旧,不曾有一丝变化后,猛然甩开嘉萝的手腕。 嘉萝倚靠着身后的梳妆台,双手死死撑在桌面上,不叫自己陷入狼狈的境地。 她不避不让,迎着封华琰快要吃人的视线看去。 封华琰被她的反应刺激,猛然握紧双手,手臂上青筋暴起。 他怒极反笑,“望你来日不要后悔。” “臣妾必不叫陛下失望。”嘉萝反唇相讥。 封华琰冷冷看了嘉萝最后一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怕继续待在这儿,会忍不住发疯。 守在昭华殿外的宫女、太监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匍匐在地——到最后,封华琰和嘉萝已经全无顾忌,声音之大,连殿门都穿透,那些吵闹声精准无误落入众人耳中。 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昭华殿宫女只觉贵妃疯魔了,竟敢和陛下争吵,还是在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贵妃不止是疯了,这是连命都不要了。 勤政殿太监则想到陛下这几日阴晴不定的性子,贵妃这一添乱,陛下盛怒之下,或许还肯顾惜贵妃,却万不可能宽恕他们,一个伺候不好,撞到枪口上,只有死无全尸的下场。 许多宫人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膝盖直发软,已然跪不住,跌坐在地上。 不论他们在心中如何祈求,那道殿门还是开了。 有一两个胆子大的,微微抬高眼皮,看清了一些画面。 是陛下亲自开的门。 平日还算好相与的陛下此刻面如寒霜,全身气势外放,宛如一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杀神。 看到这里,再大胆的人也承受不住,惊恐地垂下眼皮。 封华琰的视线扫过跪了满地的宫人,声音冷如寒冰,“贵妃谢氏,言语失当,今日起,禁足昭华殿,非诏不得出。” 他的声音很大,传扬得很远,足够殿内之人听到,也足够乐师们听到。 礼乐声在这一刻停止,有乐师崩断了琴弦,刺耳的争鸣使所有人的心高高提起。 “奴婢该死,请陛下责罚。”崩断了琴弦的乐师伏跪在地,声音颤抖,几欲昏厥。 万幸封华琰没有追究,他在殿门外站了会儿,始终没能等来想要的求饶声,带着满身怒火离开了昭华殿。 勤政殿太监们连忙跟上封华琰的步子。 死里逃生的乐师在其他同僚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 昭华殿宫人一个个跌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彼此。 “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给朕撤了。” 远远的,陛下冰冷的声音传入宫人们耳中。 细碎的抽泣声在宫人之间传开。 有人仰起头,看着飞扬的红色绸缎,不由露出一抹惨笑。 很快,身穿盔甲的侍卫围困了昭华殿,陛下口中碍眼的彩灯、绸带被侍卫们粗暴地扯断,纷纷落到地上。 “碰——” 昭华殿的大门被彻底关闭。 看着紧闭的朱漆大门,方才还留有一丝理智的部分宫人也崩溃了,抱着身边的姐妹哭泣。 唯有一人,瑟缩在角落里,目光盯着另一道紧闭的门。 那人抱膝坐在地上,堪堪露出的眉眼让人分辨出她的身份——红袖。 红袖尚算镇定,昨日夜里,当她收到谢贵妃的命令,去取一样东西时,她心底那股早就出现的不祥预感彻底凝实。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会坏到这个地步。 恍惚间,红袖好似看到了昨日发生的场景。 她受贵妃之召,推开了那扇眼下被紧紧关闭的门。 内室不曾燃灯,显得很昏暗,她小心翼翼往前走着。 贵妃就坐在床榻上,手里捧着一盏烛台。 烛台散发的幽幽烛火是大殿之内唯一的光亮。 昏黄的烛光映照出贵妃的容貌。 她心中一早便知晓贵妃容色之盛,世所罕见,可那夜的贵妃在烛火的映衬下美得格外突出,甚至可以用美得让人惊心动魄来形容。 贵妃像一只破茧的蝶,眼底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以至于被贵妃盯着,她竟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 “红袖,本宫请你替本宫取一样东西。”她听到贵妃如是说。 “什么?”她下意识追问。 “砒霜。” 贵妃吐出的两个字叫她心神俱裂,她呆呆看着贵妃,脑海中一片空白,说不出一个字。 “本宫知道,你能做到。” 不等她拒绝,贵妃的声音再次响起。 “便是你做不到,你的妹妹紫鸢也一定能做到。” 红袖记得很清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彻底失控,近乎狰狞地看着贵妃。 而贵妃不以为意,甚至轻轻笑出声。 “你想问本宫为何知道紫鸢是你妹妹?” 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贵妃。 “红袖,你记住,本宫知道的,远比你想象得还要多。至于是谁告诉本宫这些秘密,你可以自己想。” 她能怎么想,除了陛下,还有谁能告诉贵妃这些事。 “现在,你能做到了吗?” 她只能木木地点头。 “桌上有一封信,你好好收着,交不交、什么时候交,全在你。反正那个时候,本宫也管不着你。”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贵妃的声音又轻又快,她努力竖起耳朵,才勉强听出贵妃到底说了什么。 可惜,便是听清楚了,她也无法理解。 昨夜的记忆犹如走马灯在红袖脑海中回放,最终定格在贵妃收到药后灿烂的笑容上。 回想着贵妃脸上的笑,以及最后说的那句话,红袖猛然睁大眼。 她好像知道贵妃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怎么可能? 陛下明明那般宠爱她,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她怎么舍得抛下这一切? 红袖不断劝告自己,方才所想根本不可能成真,可她的心却开始失控下沉。 彻骨的寒冷包裹着她,冻住了她的嗓子,让她说不出话。 她仿佛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贵妃不能死! 陛下对她终究不同,再是恼了她,也没要她的命。 便是陛下真想贵妃死,也该由陛下亲自下令。 贵妃可以死在陛下手中,却不能死于紫鸢亲手制作、她亲手交给贵妃的砒霜剧毒。 贵妃若死,陛下不会放过她和妹妹! 不可以! 红袖发了疯一般推开紧闭的大门,冲了进去。 她的动作太快,一众宫人没能拦住,眼睁睁看着她消失不见。 有几个宫女勉强站起身,面面相觑后,咬牙跟了进去。 她们刚刚跨过门槛,便听到一声尖锐的喊叫。 “啊——” 是从内室发出的、属于红袖的声音。 红袖的叫声让众人意识到出事了。 为首的几个宫女不由加快步子,跌坐在檐下的宫人们也在莫名的恐惧驱使下站起身。 宫人们走进内室,却见最先进去的几个宫女愣愣站在珠帘外,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和视线。 他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心中的恐惧不断放大,催促着他们更快地往前走。 “到底怎么了?”一个性急的小太监推了一把其中一位僵硬着身子,站在珠帘外的宫女。 他没用太大的力气,谁知那宫女竟沿着门框,软着身子滑落在地。 小太监震惊地弯下腰。 “你怎么了?说话......” 他的声音被身后响起的尖叫声打断。 小太监不耐烦地转过头,“你们叫什么?” 回应他的是身后宫女惊恐的目光,那宫女抬起手指,指着前方,“娘娘...娘娘...啊!” 小太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下一刻,如被他“推倒”的宫女般跌跪在地上。 “啊!”他同样失声尖叫着。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里面的场景深深映在他瞳孔之中——贵妃娘娘端坐在软榻上,她面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眼下流出血水,口鼻处也尽是鲜血,那血和她身上的艳红的吉服混在一起,像一团烈火,烧得人眼睛疼。 软榻正对着珠帘,掀开珠帘,没有任何缓冲,迎面见到贵妃面色惨白、口吐鲜血的样子,是个人都会害怕。 少了小太监的阻挡,更多人看到珠帘内的画面。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大殿内响起,宛如鬼嚎。 红袖的心已经麻木。 听到外面的尖叫声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她只知道一件事,谢贵妃死了,她和妹妹也完了。 大庆宫中严禁藏毒。 贵妃问她讨要砒霜的时候语焉不详,她以为贵妃讨要毒药是陛下默许的。 可看眼下的情况,贵妃要毒,分明是她自己的意思。 她更想不到,贵妃会服下那穿肠毒药。 陛下一定会追究贵妃之死的真相,不管贵妃因何自尽,为她提供毒药的人一定是活不成的。 “为什么?为什么!”红袖跌跪在软榻旁,目光怨恨地看着早已魂归九霄的谢贵妃。 为什么要自尽? 为什么要用她给的毒药自尽? 为什么死了还要拖她和紫鸢下水?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人能告诉红袖原因。 除了在昭华殿等死,她一时竟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自己倒不怕死,可她还有妹妹。 她的妹妹是无辜的。 谢贵妃,你好狠的心! 红袖的状态再管不了事,珠帘外被惊吓到的宫人们渐渐回过神。 “阿姊,娘娘薨了,我们可怎么办?” 一道弱弱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那是个年纪很小的宫女,她死死拽着引荐她进昭华殿的姐姐的手臂,脸上满是泪水。 “还能怎么办?娘娘畏罪自尽,若陛下龙颜大怒,我们这群人便是犯了监管不利的大罪,保不齐要给娘娘陪葬。”一个宫女又气又怕道。 小宫女听到声音,眼泪流得更欢,嘴里嘟囔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没有人想死,可发生了这样天大的事,他们这些人的命便不在自己手里,而是在陛下一念之间。 小宫女的姐姐穗儿抚摸着妹妹的脊背,眼神变得坚定。 “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娘娘薨逝的消息告知陛下。若延误了消息,我们才真是死路一条。”穗儿拔高声音道。 好歹有人肯出头,宫人们齐齐看向穗儿,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话是这么说,可陛下封禁了昭华殿,我们怎么才能把消息传出去?” “是啊,那些侍卫那么凶,能帮我们吗?” ......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 穗儿冷笑一声,“贵妃薨逝,何等大事,那群侍卫看护不利,同样难逃责罚,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还能不帮我们?” 穗儿说得有理,众人也不愿等死,大都强撑着站起身,往大门处汇聚。 昭华殿的大门很厚实,关起来连条缝都看不见。 为防外面听不到声音,宫人们围在门前,一起用力拍门。 宫门发出沉重的声响。 守门的侍卫听到拍门声,其中一个长着大胡子的高大男人不耐烦道:“做什么敲门?还没到午膳时间,敲了也没饭。” 穗儿紧紧扒着门,扯着嗓子喊道:“贵妃服毒自尽,业已薨逝,我等惶恐,求侍卫大哥将此消息带到勤政殿告知陛下,请陛下裁断。” 大胡子愣了一瞬,“说什么胡话?即便想出来也不必这般咒你们家主子。” 其他几个侍卫也一脸不信。 贵妃曾经的盛宠他们可还记得,不过是禁足,哪里到自尽的地步。 便是想不开,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尽身死,跟算好了似的。 毒药也需时间发作,能这么快身死,只可能是陛下前脚走,贵妃后脚便服毒。 但这怎么可能? 怕不是贵妃故意做出自尽的模样,好让宫人诓他们去请陛下。 大胡子冷哼一声,继续道:“陛下金口玉言,非诏不见贵妃,诸位还是省些心思,莫走这旁门左道。” 大胡子的话把宫人们气得不轻,穗儿怒道:“你若不信,只管自己进来看,贵妃的尸身如今还在殿内。” “陛下并未废除我家娘娘贵妃之位,可见对我家娘娘还有几分情谊,你们若执意不信,赌的是你们自己的命!若来日真丧了命,可别怪我们今日没有提醒!” 穗儿的话掷地有声,听着不似作伪。 大胡子等人面面相觑,为着自家性命,到底决定派出一人进入昭华殿探查一番。 第18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完) 推来推去,入内探查的任务落到了大胡子身上。 他本就是这群侍卫中武功最高的,胆子也大,甚至在陛下面前都露过脸,由他去再合适不过。 大胡子也不推辞,取出钥匙打开宫门。 宫门洞开那刻,所有侍卫一齐抽出佩剑,指向门内。 大胡子也不例外,他一面举着剑,一面往里走。 穗儿等人一开始被十好几把剑指着,确实有些害怕,可他们本也没想逃跑,见侍卫们只是举着剑,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高悬的心渐渐放下。 “谁是探查的人?跟我来吧。”穗儿壮着胆子开口。 “方才说话的人是你。”大胡子上前一步,直勾勾盯着穗儿,“你记着,我今日踏进这道门,若发现你撒谎,你的小命定然保不住。” 大胡子一边说,一边举了举手中的剑。 穗儿身体抖了两抖,本能的反应褪去后,她瞪圆眼睛看着大胡子,“我没有撒谎,你也不必吓我。” 说罢,穗儿抬起步子,便要带路。 只她没走出一步,衣袖忽然被人拽住。 “阿姊,我怕。” 听到妹妹的声音,穗儿心脏一抽,她强忍着没有回头,害怕看到妹妹的脸后好不容易积聚的勇气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穗儿用力抽出衣袖,“莫怕,阿姊不会让你出事的。” 大胡子狐疑地看了眼穗儿妹妹,小丫头吓得全身打颤,面上满是泪痕。 这般样子,定是惊吓到了极点。 大胡子的心猛然一沉,催促穗儿道:“快些带路。” 穗儿没笑话他,说到底这些侍卫和他们一样,命都不握在自己手里,她强忍泪水,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大胡子和穗儿的身影很快消失。 余下宫人则站在原地,由侍卫们看守。 宫人们抱成一团,侍卫们虽然举着刀,心底却被不安笼罩。 穗儿和大胡子穿过堪称狼藉的院子——前几日内务府的人热火朝天悬挂的彩灯、绸缎,眼下像破烂一般被扔在地上,彩灯被踩烂,绸缎被人用刀剑之类的利器割得粉碎。 看到这样的场景,穗儿和大胡子都有些唏嘘。 今日以前,昭华殿可是宫中最热闹的所在啊。 可惜...... 大胡子越想越不对劲儿。 “贵妃娘娘当真薨逝了?”他看向身前的穗儿,迟疑道。 穗儿拧起眉,“你若不信,自己去看便是。” “我不是不信...算了...”大胡子找不到准确的词语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 穗儿没心情和大胡子闲聊,步子迈得更大。 大胡子紧随其后。 大殿的门仍开着,呼啸的风直直往里钻,将门拍得作响,衬得这扇门像个择人而噬的怪物。 “娘娘就在里面。”穗儿说罢,径直走进大殿。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大胡子不由握紧手中的剑。 此情此景,唯有手中的剑能让他感受到一丝安全。 大殿内一片寂静。 穗儿走到珠帘外便不再动。 那样的画面,她仅敢见一次。 她只是个二等宫女,负责小厨房的事宜,不比一等宫女近身伺候贵妃,可以时时在贵妃面前露脸,若非贵妃总爱亲自下厨为陛下制膳,怕她一年到头也见不了贵妃一面。 可偏偏,她见过贵妃很多次。 贵妃笑起来的样子好看极了,说话细声细气,语气很温柔,从不苛责下人。 她心里很喜欢贵妃,觉得有这样的主子真是三生有幸,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把妹妹调来昭华殿。 其他宫人或多或少在心中责怪嘉萝自尽,穗儿却真心为嘉萝感到伤怀——贵妃为陛下制作糕点的时候满眼爱意,她对陛下思慕至深,死前却遭陛下训斥,那时她该有多难过。 “哐当——” 耳边响起的声音把穗儿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 穗儿的视线落在地面上,那里躺着一把锋利的剑。 是大胡子的剑。 此刻大胡子正站在珠帘外,脸上的神情同她第一次见到贵妃死状时一模一样,震惊、恐惧、不敢置信。 穗儿心中再度涌起酸涩。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大胡子几乎快要跪下。 看到贵妃那一眼,他便确定贵妃定是死了。 没有哪个活人的脸会那般灰白。 没有哪个活人眼睛、口鼻、耳内会流血。 贵妃已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大胡子再顾不上其他,连剑都没时间捡,转过身一把抓住穗儿的手腕,“随我去勤政殿,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讲给陛下。” 说罢,也不管穗儿同不同意,便扯着穗儿往前走。 穗儿没有挣扎,贵妃身死事关重大,她虽然同样搞不清楚状况,好歹比大胡子知道得多一些,若放任大胡子不清不楚地到勤政殿回禀,只怕更会惹怒陛下。 守在大门外的侍卫眼见大胡子拉着穗儿出来,不由出声问道。 “怎么样?” “你的脸色为何这般难看?” ...... 大胡子只回了一句话,所有侍卫犹如石化,再说不出一个字。 “贵妃薨了!” 众侍卫尚未反应过来,大胡子已经拉着穗儿跑出很远的距离。 侍卫们看着大胡子和穗儿消失的方向,茫然地举着剑。 剑身锋利,却不知该拿这剑对准昭华殿宫人,还是该引颈自刎,免得陛下盛怒之下牵连他们的家人。 不论是守门的侍卫,还是昭华殿的宫人,无一例外,都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远处,等待着命运给他们的审判。 大胡子走得很快,穗儿跟不上他的脚步。 到最后,大胡子直接把穗儿扛在肩头往前跑。 两人的举动太过怪异,第一时间引起勤政殿外苏公公和一众侍卫的注意。 侍卫们不约而同抽出剑,对准大胡子和穗儿。 苏公公面色不善,目光阴沉地盯着大胡子。 看清大胡子面容后,苏公公眼底的寒冰被疑惑代替。 若他没看错,这位应该是看守昭华殿的侍卫。 他没事来勤政殿做什么?还扛着一个宫女。 真是不知所谓! 苏公公手一挥,指挥着身侧的侍卫与他一同往前走。 大胡子眼见苏公公和侍卫们面色不虞,忙止了步子,站在原地,不敢往前再走一步。 “你不要命了!”未免惊扰到勤政殿内的封华琰,苏公公压低声音怒喝道。 大胡子放下穗儿,干脆利落地跪下。 穗儿正晕着,眼见大胡子已经跪下,忙跟着跪在他身边。 大胡子垂着头,纵然心急如焚,却也要守宫里的规矩,“奴才是昭华殿守卫,有要事禀告陛下。” 苏公公眉心一跳,“贵妃有事?” 苏公公追问得太急,大胡子的心提到嗓子眼,他咽了口唾沫,“贵妃服毒自尽,已然薨逝了。” 苏公公耳边轰得一震,险些站不稳。 “混说什么!竟敢诅咒贵妃娘娘,你不要命了!” “奴才万死不敢诅咒贵妃娘娘。”大胡子抬起头看着苏公公,“奴才所言,句句为真。” 说罢,大胡子转头看向穗儿,“公公若不信,可以问她,她是昭华殿伺候的宫女,是最早发现贵妃身死的人,她能证明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被苏公公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盯着,穗儿说话都不利索,“奴婢...奴婢昭华殿宫女穗儿。第一个发现贵妃身死的人不是奴婢,是红袖姐姐。具体的情况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只知道,陛下走后没多久,娘娘便服毒自尽了。” 苏公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宁愿相信这是贵妃为让陛下回心转意使的手段。 可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穗儿和大胡子没有胆子拿这种事撒谎。 苏公公眼前一黑,踉跄着往后退,若非侍卫们眼疾手快扶住他,恐怕他已经狼狈地跌倒在地。 “要命啊!”苏公公哀嚎一声,在侍卫们的搀扶下站起身后,直奔向勤政殿内。 苏公公和大胡子交流的时候距离殿门还有一段距离,守在门口的太监不明所以,眼见总领太监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往殿内闯,都有种今日自己还没睡醒的错觉,否则苏公公怎么会这般失态?明知陛下吩咐过不许人打扰还敢往殿内闯,简直是不要命了! 苏公公一路狂奔进勤政殿。 封华琰正坐在桌案前,手里拿着一本奏折。 在他面前,还摆着好几摞奏折。 这些奏折平日里都是苏公公帮着收拾的,他一眼看出,奏折摆放的位置根本没有变化,也就是说,陛下坐在桌案前近两刻钟,一道折子都没看进去。 意识到这点,苏公公的心越发揪起。 能让陛下这般心不在焉的,满宫里只有贵妃一人。 可...贵妃却薨了。 苏公公简直不敢想,陛下知道真相后会如何。 被封华琰冰冷的视线扫过,苏公公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陛下——”苏公公嚎叫一声,老泪纵横,“贵妃薨逝了——” 苏公公的头抵在地面上,根本不敢抬起来。 在他嚎出那一嗓子后,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苏公公等了很久,都没等来封华琰一句话。 他壮着胆子,小幅度抬起头。 视线中,陛下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手里仍然拿着那道折子,整个人好似被定了身。 苏公公看了一眼便准备收回视线,恰在此时,封华琰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苏公公头皮骤然绷紧。 陛下的视线过于骇人,好似下一秒便会将他剥皮抽筋。 “你方才说什么?” 苏公公的头顶响起封华琰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 苏公公只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掐住,窒息感将他死死包裹。 他意识到陛下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不怪陛下不相信,连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觉得过于离谱了些。 苏公公废了很大的劲儿才稳住心神,他不敢看封华琰的眼睛,更不敢低头,只能放空大脑,不让视线聚焦,颤抖着声音道:“昭华殿宫女及守宫侍卫来报,贵妃服毒自尽,已经薨了。两人眼下正在殿外侯着,陛下若有疑虑,可传召他二人问话。”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 苏公公跪在地上,耳边充斥着他又快又急的心跳声,那颗藏在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封华琰不说话,苏公公更不敢说话。 在恐惧漫过头顶,彻底将苏公公淹没时,封华琰动了。 最先动的是他的手指。 准确来说,是松。 他的手不受控制松开,手中的折子落到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接着,他的手指、手臂出现不同程度的抖动。 他勉强握手成拳,拳头抵在椅子扶手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听到了什么? 他的阿萝死了? 这怎么可能? 简直太荒谬了。 他要去惩治那群乱嚼舌根的宫人。 镇日里说些有的没的,如今竟敢编排到阿萝头上。 封华琰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苏荃所言当不得真。 可他心底深处竟然相信了这个消息。 他想到了白秋岚的话。 她说,上一世,阿萝死在生辰那日。 今日,正是阿萝的生辰。 她还说,上一世,阿萝死于他赐下的毒酒。 若他没聋,方才苏荃说阿萝是服毒自尽的。 可那都是上一世发生的事。 这一世,他没有赐下毒酒,阿萝怎么可能死? 死这个字,怎么可能和阿萝扯上关系。 她才十八岁,她的生辰还没有过完,她怎么会死? 定是她怨他将她禁足,故意骗他的。 对,她看着听话,性子却很倔强,胆子更是大到没边。 别人不敢骗他,她一定敢。 那起子蠢人信了她的话,他却不可能信。 他要亲自去昭华殿抓住她,好生责罚她,免得将她的胆子养得越发大,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骗。 封华琰勉强生出点力气,双手撑着椅子扶手慢慢站起身。 苏公公只觉耳边掠过一阵风,定睛一看,桌案前已经没有陛下的身影,他僵硬着脖子转过头,只见陛下正快步往殿外走,跨过门槛后,许是嫌走得慢,陛下甚至跑了起来。 苏公公咬紧牙关从地上起来,跟着跑出殿外。 门外尚处在茫然状态的侍卫、太监见状也跟了上去。 穗儿和大胡子走在最后,他们被疾驰而出的陛下吓得不轻,实在不敢在此时凑上去。 大庆皇子需文武兼备,封华琰也有些武艺傍身,全力奔跑之下,许多身强体壮的侍卫都被他甩在身后。 昭华殿宫门外的侍卫、宫人们见到封华琰的急掠而来的身影和他阴沉焦急的面容,一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喘,跪在地上给他请安。 “陛下金安。” 封华琰停下步子,视线一寸寸扫过满地乌泱泱的人头,“贵妃呢?” 无人敢应声。 “贵妃呢?”封华琰一字一句道,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柄锋利的匕首,悬在所有人头上。 “呜呜——娘娘在殿中。”穗儿妹妹到底年纪小,忍不住哭出声。 得到想要的答案,封华琰收回视线,径直往前走。 那条通往大殿的路好长,他走了很久、很久。 穿过满地的彩灯、绸缎,越过被折断的奇花佳木。 越走,封华琰的心越疼。 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把昭华殿弄成这般模样。 这里,明明是他视作家的地方。 封华琰麻木地走着,恐惧和绝望抽走了他的力气,他已经跑不动了。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就此停下步子。 只要看不到,就代表没发生。 他还能骗一骗自己,告诉自己嘉萝没出事,眼下正好好地待在昭华殿等他。 可他到底没停,强撑着走到了珠帘外。 那道珠帘就像一道屏障,很多人都没有勇气掀开,走进去。 隔着珠帘,封华琰见到了嘉萝。 她明明好端端坐在软榻上,为何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阿萝已经死了。 “霍啷——” 珠帘被用力拨开,彼此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红袖听到声音看过去,越发把自己瑟缩起来。 陛下的样子太吓人,像是随时能提剑杀人,她不敢靠近。 封华琰根本没注意到红袖,他的心中只有嘉萝。 离得近了,才能发现嘉萝并不是“坐”在软榻上,而是倚靠着身后的锦被,才没有倒下。 封华琰慢慢坐到嘉萝身边,破坏了嘉萝身体和锦被之间的平衡,嘉萝的身体出现倾斜,恰巧倒在封华琰肩头。 “若你方才便这样服软,我们何至于吵架。”封华琰勾唇笑了笑,声音诡异地含了点宠溺的味道。 身边的人已经没有呼吸,从前她倚在他肩头时,他的耳边总充斥着她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如今,这样微弱的声音已经没有了。 “从前你便喜欢靠着我睡觉,睡着了也好,省得你跟我置气。” “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这么会气人。” “过刚易折,性子太倔强不是好事。只有我肯这般迁就你。” “今日庆典我命人准备了很久,宴会上的菜单、歌舞都是我精心择定的,料想你会喜欢。” “你若当真喜欢,便不许再生我的气。” 封华琰歪头看着嘉萝,声音轻柔得可怕。 “你不回答,我便当你同意了。”封华琰又道。 自然不会有人回应他,他也不恼,转过头对着殿外高喊。 “来人!” 苏公公垂着头走进来,他守在珠帘外,早已看清里面的场景,贵妃死了,陛下却对着贵妃的尸体说话,和疯了没两样。 宫中最要紧的两位主子,一个薨逝,一个状若疯癫,他的命怎这般苦,有事只能自己顶上来。 “陛下金安。”苏公公跪下身。 “今日乃贵妃生辰,宴会可备好了?”封华琰问。 苏公公一愣,颤抖着声音道:“备好了。” “既然备好了,还不快开宴,晚了贵妃要不高兴了。”封华琰沉声道。 苏公公迟疑地抬头,目光落在贵妃惨白的脸上。 贵妃这模样,想不高兴也没机会了吧。 “还不快去!”注意到苏公公的视线,封华琰声音里带了杀意。 “是。”苏公公岂敢再看,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逃命一般逃了出去。 “这群奴才办事越发不经心了。”封华琰转头看着嘉萝,“阿萝莫恼,待你生辰宴过完,我再处置他们。” 奔逃出去、刚在手下小太监搀扶下站稳的苏公公听到内室传来的声音,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陛下看来是真疯了。 能拖一时是一时,陛下要人,他寻来便是。 教坊司的舞女、乐师很快受召来到昭华殿,他们尚不知内室的情况,苏公公不敢把贵妃和那个字联系起来,只得道:“进去以后,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否则,害得不止是你们自己,还有你们身后一家子人的性命。” “是。”舞女、乐师齐齐应声。 众人心中虽打鼓,更多的却是期待,为贺贵妃晋位之喜,这支舞她们足足排练了月余。 本以为能在贵妃生辰宴上大放异彩,求得封赏,更甚者入了陛下的眼,和贵妃一样在宫里当娘娘。 哪知贵妃一朝触怒陛下,连带着她们也无出头之日。 峰回路转,机会又到了她们手边,她们一定要牢牢抓住。 众舞女挺直脊背,宛如一支支盛放的荷花,踩着莲步走进内室。 她们挺直的背脊在看清室内场景后一齐弯下,面上的笑容也齐齐凝在脸上。 她们看到了什么? 陛下和贵妃并排坐着,贵妃虽然倚在陛下身上,那张脸却毫无生机可言,状似厉鬼。 “鬼——鬼啊——”有舞女尖叫。 苏公公在外面听得眼前发黑。 封华琰眯起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尖叫的舞女。 女子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得干净。 “你觉得贵妃很可怕?”封华琰问。 舞女拼命摇头。 “既然不怕,那便继续跳,跳得好了有赏,跳得不好,以死谢罪。”封华琰冷着声音道。 众舞女硬着头皮站好队,可她们不过二八年华,青葱一样的年纪,实在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跟软脚虾似的,能撑着走两步路都算了不得,遑论跳舞。 这舞着实不堪入目,偏封华琰不喊停,她们只能继续跳。 乐师们还好些,只把眼睛盯在乐器上,不敢乱看一眼。 直到乐声结束,所有舞女连同乐师,一齐跪在地上。 “苏荃,滚进来。”封华琰冲着殿外喊。 苏公公忙进来。 “贵妃的生辰宴一直由你盯着,你就是这样办差的?”封华琰沉声道。 苏公公求饶道:“老奴死罪,求陛下开恩。” “外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叫进来给贵妃贺寿。若连句好话都不会说,宫里也不必养着你们这群饭桶。”封华琰道。 “是,老奴这就去办。” 苏公公叫来了很多人,他们排成矩形方阵,将内室围得水泄不通。 “你先来。”封华琰随手指了最边上一位宫女。 那宫女抬起头,叫封华琰也愣怔片刻。 而一直缩在角落的红袖则不敢置信地看着紫鸢的脸。 紫鸢怎么会在这里? 不可能啊,贤妃死后,妹妹就被调到了太医院,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红袖的疑问,同样是封华琰的疑问。 “你为何在此处?”封华琰问道。 紫鸢不敢隐瞒,“贵妃昨日命人通禀,要奴婢在今日此时来昭华殿一趟。”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封华琰更是急声道:“贵妃为何命你来昭华殿?” “奴婢不知。”紫鸢摇了摇头。 “不知,好个不知。”封华琰冷笑一声,“人人都道贵妃服毒自尽,深宫之中,毒从何来?依朕看,害了贵妃的便是你!” 听到封华琰的话,众人方明白陛下并没有疯,他只是接受不了贵妃的死,所以才行为失常,可一旦涉及贵妃的死因,他便会死死咬住不放。 陛下的指责有些无厘头——若紫鸢真是贵妃唤来的,岂非冤了她。 可陛下话里的意思却没错,谁说贵妃一定是自尽而亡的? 万一贵妃真是叫人给害死的呢? 或是有人骗她吃了带毒的糕点,或是有人故意投毒,都是有可能的。 紫鸢立刻想到了红袖问她要的那包砒霜,她知道姐姐一向不喜欢贵妃,若真是姐姐...... 这般想着,紫鸢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的迟疑落在封华琰眼中便成了铁证。 他太需要一个“嘉萝并非自尽而死”的可能。 自尽,这个词太残忍,对他如此,对嘉萝亦是如此。 阿萝若是自尽而死,死前该有多孤单,又该有多恨他,连只言片语都不留给他,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他见。 阿萝的恨,他当真承受不起。 所以他只能寻找另一种可能——阿萝并非自尽而死,而是叫歹人毒害的。 这个念头占据了封华琰的大脑,吞噬了他仅剩的理智。 阿萝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不然她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他。 “是不是你?贵妃那么相信你,你竟然敢害她!”封华琰怒吼道。 “不承认也没关系,来人,把她押到诏狱,大刑伺候,直到她认罪为止。” 封华琰哪里肯给紫鸢说话的余地,两句话说得又快又急,生怕给紫鸢留下辩解的时间。 而紫鸢,因着红袖的缘故,一时竟也不曾为自己求饶辩白。 紫鸢的身后跪着两个侍卫,两人听到封华琰的吩咐,很快站起身,一左一右拽住紫鸢的肩膀,俨然将紫鸢当成罪人。 紫鸢仍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 砒霜是她给姐姐的,贵妃死于砒霜之下,她和姐姐都难逃罪责,左右都是个死,若牵连出姐姐,不过白搭上一条命,不如她全认下,好歹护住姐姐。 红袖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赶在她被押走之前行动,她仍旧躲在软榻旁,比所有人都靠近封华琰。 她像一道鬼影,忽然窜出来抱住封华琰的大腿。 众人这时才发现,原来红袖一直躲在内室。 “陛下,我妹妹是无辜的,贵妃不是她害的。”红袖拔高声音喊道。 众人尚未来得及消化紫鸢和红袖乃是姐妹的事实,又被她下一句话惊到。 “贵妃不知为何知晓了我和妹妹的关系,向我讨要砒霜,我不敢拒绝,只得给了,我妹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贵妃实乃自尽而亡,请陛下明察。” 红袖声声泣血,急于把紫鸢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不敢有任何隐瞒,全都坦白了。 可她料错了封华琰的性子。 他这个人,表面披了一副谦谦君子的皮,实则偏执得厉害。 他认定的事,不会让任何人改变。 他现在只想要“歹人毒害贵妃”的结果,至于这个结果会导致多少人受冤枉,他一概不在乎。 “把她一并带去诏狱。”封华琰看都没看红袖一眼,便给她判了死刑。 红袖不敢置信地看着封华琰,死死抱着他的腿,“陛下,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另有两个侍卫上前架住红袖的手臂。 “陛下!奴婢是第一个发现贵妃身死的人,我进来的时候,贵妃已经气绝身亡。短短时间,奴婢根本来不及给贵妃下毒,昭华殿宫女皆可为奴婢作证啊,陛下!” “贵妃真的是自尽的!奴婢和妹妹是冤枉的!” 红袖被侍卫拖拽着,很快松开封华琰的腿,她不甘心,大声为自己喊冤。 被她点名的昭华殿宫人一个个垂着头,不敢说话。 她们知道红袖说得有道理,可眼下情况,无人敢开口替她说话。 陛下铁了心要治红袖姐妹的罪,谁敢在此时出头。 就连穗儿,也被吓得不敢说话。 红袖眼底尽是疯狂,不管不顾道:“你们以为现在装死,陛下就会放过你们,可笑!他就是想让我们所有人为贵妃陪葬!我死了,接着就是你们!” 红袖的语气太过怨毒,闻者皆心惊不已。 就在穗儿忍不住抬起头,准备说话的时候,自红袖衣袖中掉出一封信。 那封信轻飘飘飞舞着,很快落到地上。 红袖瞥见那张纸,忍不住大喊道:“这封信是贵妃留给我的,陛下可敢看上一看。” 此前她沉浸在恐惧中,竟忘了这封信。 若不是这封信忽然掉出来,她恐怕要进了诏狱才能想起来。 红袖不知道贵妃在信上写了什么,她只知道的眼下唯有这样东西,能让陛下动容,为她和妹妹拖延一点时间。 如红袖所料,听到贵妃二字,封华琰猛然抬起手,示意侍卫放开红袖。 而另外两个押着紫鸢的侍卫也停下了步子。 红袖捡起地上的信封,双手捧着送到封华琰面前。 封华琰扶着嘉萝,让她躺在软榻上,这才接过信封。 “贵妃可留了话?”封华琰问道。 “贵妃说,让奴婢找个时间把信拿出来。”红袖努力回想着嘉萝的话。 封华琰眼中闪过失望。 信封上并没有写明这封信是给谁的。 封华琰心头升起一丝恐惧,他怕这封信不是嘉萝留给他的。 但他并没有停止拆信的动作。 不管这封信是不是嘉萝留给他的,他也一定要看一看。 “琰郎,见字如面。” 看到这一句,封华琰的心稍安。 确定这封信是写给他的,封华琰继续往下读。 “琰郎,前段时间我噩梦频频。梦醒后我总告诉你,那些梦我都不记得了,其实我记得一清二楚。梦里的画面清晰地刻在我的脑子里,拔除不掉,一度让我分不清何为梦境、何为现实。” “在梦中,我看到了很多事。而我也是后来才发现,那些事都在我们上一世发生过。” “我看到了你全部的挣扎和无奈,同样也看到了我命定的结局。” “我深知今世非前世,我多想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改变命运。” “可书灵告诉我,我改变不了任何事,让我死了这条心。” “我不知怎么面对你,只能离你远一些,我以为这样,我的存在对你的影响就能小一些。” “可我没想到,因为我还活着,因为我尚未失宠,大庆境内竟然发生了那么多怪异之事。” “那日,我听到了你和白秋岚的谈话。她说得没错,我确实是祸端,只要我不出昭华殿,那些怪异之事便不会发生。” “这件事越发让我明白,我若不按前世的命轨走,便会危及你的江山,甚至是你的性命。” “若我是你改变命运之路上不详的变数,那我情愿用我的命换你实现愿望,我情愿用我的死换你的生。” “通过梦境,我知晓了红袖和紫鸢的关系,上一世,我正是死于红袖送来的毒酒,炼毒之人是紫鸢,下旨赐酒的人是前世的你。” “我知道陛下绝不可能赐我毒酒,只能尽力还原前世发生的一切。” “我死后,陛下不必将我葬入妃陵,东山脚下是我前世埋骨之地,陛下将我葬在那里便好,此一点尤为重要,切记切记。” “一切都是我的计划,恳求你不要怨怪他人。若你要恨,便恨我吧。终究是我食言,负了与你一同改变命运的决定。” “情深缘浅,或许便是你我此生的命数。” “阿萝惟愿琰郎能达成心愿,坐拥锦绣山河,一生自在随心。” 信的内容不长,封华琰反复读了好几遍,忽而放声大笑,笑到最后,他喷出一口血,血如落梅,染红了整封信。 “阿萝,你好狠的心!” 封华琰转头看着嘉萝,声音悲切,下一刻,他再支撑不住,陷入昏迷。 【封华琰好感度100】 【虐渣进度100%】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第19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番外) 封氏第五代君主封华琰,冲幼继位,在位一十二载,盛年而亡,谥号庆昭。 帝独爱贵妃谢氏,然谢氏红颜薄命,青春早夭。 贵妃身死,帝哀恸不止,缠绵病榻半年有余,终随贵妃而逝。 帝病榻之上留有遗诏,追封贵妃为昭仁皇后。 帝崩,与谢皇后合葬,共入皇陵,永享供奉。 ——摘自《大庆史书》 昭仁皇后谢氏,原教坊司舞女,后承宠于庆昭帝,帝甚爱之,时凤位空缺,帝立其为贵妃。 贵妃体弱,沉疴难治,于生辰之日薨逝。 贵妃薨,帝哀甚之,追封其为皇后,葬于皇陵。 ——摘自《大庆后妃传》 * (封华琰自述) 勤政殿内浸满了苦药味,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不过我倒情愿溺死在梦中,只因梦中有她在。 她心里总归是惦记我的,所以时时入梦,伴我左右。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太久,没了她,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在我未觉察的时候,我对她的情早已深入肺腑。 从前的我自诩冷心冷肺,不为私情私爱所扰,觉得为一个人而活是世上最蠢的事,如今我却做着这样的蠢事,且甘之如饴。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我不太记得了,或许我和她的缘分,在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便就注定了。 我和她是这世上最能明白彼此的人。 我们之间有太多美好的回忆。 那些回忆支撑着我苟延残喘至今。 太医说我是伤心太过,心内郁结,所以才一病不起,劝我看开些,莫要太过伤怀。 苏荃同样劝我,他说贵妃心里最惦记我,要我保重身体,不然贵妃在天上也放心不下。 他说这样的话,一口一个死,倒不怕我杀了他。 也对,自我病后,我的杀意消减了很多。 也不对,我不是杀意消减,而是了无生趣,不愿再计较其他。 剩下的时间,我只想留给阿萝。 若不是阿萝留下的那封信,昭华殿以及勤政殿的人,乃至我自己,我都不可能轻易放过。 阿萝独身而去,该有多寂寞,定要寻些人陪她才好。 可她求我不要牵连无辜。 既是她所求,我一定会办到。 我连我自己都放过了,何况其他人。 我这条命是阿萝所珍视的,自然不敢随意处置。 只是有一点,她毕竟没有经过我同意便私自做了决定,那么这条命怎么活,活成什么样,我便要自己做主。 想到这儿,我又有些恨她了。 是的,我爱极了她,却也恨着她。 我恨她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以身入局,换我改命。 我更恨她自作主张抛下我,留我一人在这虚妄的世间。 她明知道,这世上的一切不过文字编就,尽是虚妄,天上地下,唯有她和我才是真实的。 可她还是狠心留我在此,还要我好好活着。 这哪里是祝愿,分明是诅咒。 没了她,我如何能好好活着。 我要记着这恨,记着这痛,只有记得深刻、记得牢固,来日我才能在人群中找到她。 精力渐弱,我能记得的事越来越少,我怕到我死那日,我会把她忘了。 可那一日发生的事,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 千万别忘,别忘了我的罪。 我说了那样狠绝的话,做了那样不可饶恕的事,如何敢忘?如何能忘? 她冷漠待我,是为了还原我和她前世早已决裂的状态。 我却误会了她,说了那么多伤人至深的话。 我都说了什么啊! 我说我未必非她不可。 那一瞬,我看到了她脸上的动摇。 我在窃喜,以为终于刺伤了她,找到了她在意我的证据。 可其实,我与她最后相处的每分每秒,都是在伤他,而她,从始至终都把我放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在她的纵容下,成了刺向她心口的利器。 在我知道真相后,那些话也变成利剑,插在我心底。 我确实非她不可。 我日日悔愧难当。 可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有何面目恨她? 我最该恨的是我自己。 恨我为何这般迟钝,没能早点发现她的异样。 恨我的心太硬,对她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恨我不够谨慎,被她轻易骗过去。 我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发现真相,却生生错过了。 她的演技明明不好,露出过那么多破绽,但凡我抓住其中一个,便能留住她了。 可我什么都没发现。 把她一个人留在对未来的恐惧和很可能连累我的自责里。 那时的她,该有多伤心、多害怕。 书灵缠着她,唤起她前世记忆的时候,她是不是很害怕? 书灵告诉她,她会连累我的时候,她是不是很愧疚? 听到我和白秋岚对话的时候,她是不是很恐惧? 可惜,许多事我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太多太多的错过,太多太多的遗憾。 而我最遗憾的是我和她明明不剩多少时间,却生生浪费了。 最后一点时间,竟全用来置气了。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阿萝,留我一人在这世间,是你负了我。” “我也只好不听你的话了。” “我要你陪我在皇陵,受封氏世代香火供奉。” “我要早早去寻你,若晚了,徒生‘我生君已老’的遗憾。” “这两点,是我有负于你。” “如此,你负我一回,我负你两回,到底没还清,你定要记得向我讨回来。”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间,我看到阿萝穿着一身红色吉服,慢慢向我走来。 她穿这件衣服真的好美,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她定然不知,这件衣服是我画了样式,让绣娘照着缝制的。 可惜,这样的美的衣服,她穿上时,我却没能夸上一句好看。 我多想摸摸她的脸,可我的手抬到一半,就没力气了。 最终,我还是没能摸到她的脸。 而她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我眼前。 我好像真的要死了。 苏荃哭得声音好大。 好吵。 定是他们把我的阿萝吓跑了。 可我没力气让他们闭嘴,也没功夫管他们。 我要去找我的阿萝了。 再晚,我怕她不要我了...... * 象征着皇帝崩殂的丧钟在皇城响彻。 宫门外,两道身影定格。 红袖和紫鸢转过身,对着勤政殿所在的方向跪下身。 两人结结实实为封华琰磕了三个头,全了十多年的主仆情谊。 红袖在紫鸢的搀扶下站起身。 紫鸢担忧地看着红袖,欲言又止:“阿姊......” 红袖拍了拍紫鸢的手,轻轻摇头,“我没事。” 比起紫鸢,红袖对封华琰的感情更深。 她到底是被封华琰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心里始终记得他的恩情。 年少慕艾时,也曾对这位身份不凡的主人动过一丝不可言说的心思。 碍于身份有别,那份心意一直被她深深压在心底,连紫鸢都没有发现。 她自认一直把这份见不得光的感情藏得很好。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暴露的? 应该是在觉察陛下对谢嘉萝付出真心的时候吧。 那时的谢嘉萝还是只嫔位,可陛下却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为了她,连过继的心思都动了。 她便是在那时真切地恨上了谢嘉萝。 以至于被越来越多的人看穿心思。 可她敢发誓,她从来没有妄想成为陛下的枕边人。 陛下是她此生唯一的信仰,是她心底最高不可攀的存在,她怎么敢亵渎? 陛下身边应该站一位身份贵重的大臣之女。 她不配,谢嘉萝更不配。 所以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陛下对谢嘉萝死心,让一切回到原定的轨迹。 为着这个蠢念头,她做了太多错事。 而最让她后悔的便是将那包砒霜交给谢嘉萝。 虽然那包砒霜是谢嘉萝主动问她要的。 可她何尝没有动过旁的心思——若谢嘉萝用毒药害人,定然见弃于陛下。 哪怕她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是陛下嘱咐谢嘉萝藏毒。 但她确实曾怀有一丝恶念。 所以,她也遭了报应——被陛下怀疑毒害谢嘉萝,险些丧命。 而在陛下来之前,她更是被无尽的恐惧折磨,生怕会被牵连。 有时候,她的大脑也会闪过一丝荒唐的念头。 或许谢嘉萝借她的手取得砒霜剧毒,随后服毒自尽,也有几分报复她的意思? 她知道这个念头很荒谬,听起来也很不识好歹。 可她的直觉告诉她,未尝没有这种可能。 就像她从没看清谢嘉萝这个人一样,那么,她看不清谢嘉萝的心思也很正常。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人。 明明身份卑微,从底层爬上来,心中仍然保持着难得的善意。 明明陛下愿意为她过继宗室子,她却直言拒绝,哪怕惹恼了陛下也不在乎。 明明陛下把心都能给她了,她却能弃之如敝屣,走得干脆利落。 明明只差一步便能拥有富贵荣华,她却能毫不犹豫的放弃。 明明自己都已经死了,却还是写信向陛下求情,让陛下放过她们这些无人在意的宫人。 ...... 太多太多的事,她都看不懂。 所以她成不了谢嘉萝。 她是红袖。 是紫鸢的姐姐。 是被封华琰从死人堆里救出来、大难不死的有福之人。 是偿还完所有恩情、罪孽,一身轻松的自在之人。 从今日起,她只是红袖,不是谁的奴婢,她只是她自己。 欠谢嘉萝的恩情,今生还不了,只能寄希望于来世了。 “不可能!陛下怎么可能死?” 一道尖利的女子声音将红袖的思绪打断。 她和紫鸢回头看去。 却见一个身着红衣,披头散发的女子正跌跌撞撞往她们所在的地方跑来。 那女子的目标是她们身后皇城。 离得近了,红袖方才认出,那红衣女子竟是白秋岚。 白秋岚一路跑着,嘴里念念有词。 “不可能,陛下不会死。” “陛下不可能现在死啊。” “妖妃已除,一切都会按照原定的轨迹发展,陛下该长命百岁,建立不世功勋,怎么会突然死了。” “哦,我知道了,陛下是假死,当时我画地为牢,好多事不知道。肯定是我太不关心外面的事,所以漏了陛下假死的大事。” “不知是那个人献的计,真是便宜他了!” ...... 白秋岚没头没尾说了很多,红袖和紫鸢听在耳中,不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出了震惊。 这位白郡主虽然用心不纯,人却一向伶俐,怎么好端端魔怔了? 追在白秋岚身后的白府家丁同样觉得她疯了。 他们跑得愈发快,终于在宫门口抓住了白秋岚。 “祖宗,前面可是皇城,你在这里发疯,连累的是整个白府。” 几个家丁拽住白秋岚的手臂、衣袖,让她难有寸进。 此时的白秋岚距离红袖和紫鸢所在的位置只有几步之遥,她挣扎着伸出手,扯着嗓子喊,“红袖,你是红袖!” “你快告诉我,陛下是不是假死?” “陛下没死对吧?” 白秋岚的模样称得上狰狞。 红袖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我没疯,我真的没疯,你相信我,陛下是大庆最厉害的君主,他不可能死。就算死也不会是现在。”白秋岚看出红袖的意思,拔高声音解释。 可她越这样说,越容易让人把她当成疯子。 白府家丁拉着她往后退,对着红袖道:“姑娘见谅,我家小姐犯了癔症,神志不清,她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家丁看着白秋岚道:“小姐,老太爷说了,若你继续疯下去,他就把你逐出白府。” 白秋岚听到这句话,停止了挣扎的动作,好似被人定了身。 家丁们松了口气,松懈了一瞬。 恰在此时,宫内的丧钟彻底停止,铺天盖地的哭声自深宫中飘出。 白秋岚眼睛瞪得滚圆,竟凭空生出几分力气,挣脱了家丁的束缚。 “陛下,你真的死了?” “不可能啊。” “你还没有娶我做皇后,怎么能死呢?” 白秋岚越过红袖和紫鸢,站在宫门前又哭又笑。 白府家丁见状,还想上前捉她,被她躲了过去。 “可笑!”白秋岚转身,怒视着这群家丁。 “白家苟延残喘至今,靠的是我这位太后亲封的郡主。” “那个糟老头子,有什么资格逐我出门!” “当不了皇后,我留在白府有什么意思?你们当我喜欢哪个害死我母亲,又还苦了我的鬼地方。” “今日,不是我被逐出白府,而是我白秋岚自愿脱离白府、脱离宗族!” 白秋岚用尽全部力气嘶吼着,声声泣血。 白府家丁被她身上的气势吓倒,一时不敢上前,忙分出一人回白府报信去了。 不多时,离去的家丁带回白老太爷的口信,正式将白秋岚逐出白府。 白秋岚恍若未闻,逆着人群,往京城外走去。 上一世,她为了家族踏入深宫,失宠后却被这群吸血鬼抛弃。 这一世,她只想为自己活一把,求一求那至高之位,机关算尽也没能如愿。 她真的是累了。 不想再争、再斗了。 想找一个清净地方好好歇一歇。 红袖和紫鸢看着白秋岚的背影久久未曾回神。 “或许她并没有疯。”红袖叹息一声。 “谁知道呢,阿姊,我们回家吧。”紫鸢握住红袖的手。 “好,我们回家。”红袖回握住紫鸢的手。 第191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1 【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任务。】 【本次任务奖励1000能量币,能量币已下发,请您查收。】 【您收到好友爆爆转来的100能量币。】 熟悉的系统信息弹跳出来。 嘉萝并没打算休息,直接打开任务栏。 已完成任务多出了一个模块,正是上一个世界。 《重生后,我被皇帝独宠了》几个字闪烁着金色光芒,后面缀着100%完成进度和100分综合评分。 下面是任务评语:任务者设法与男主产生深刻羁绊,任务期间演技超绝,毫无破绽。小说重新上架后获得众多读者喜爱,任务完成度完美! 未完成任务栏暂时是空白。 嘉萝歪头看了眼爆爆。 黑皮爆爆摇着尾巴飞到嘉萝肩头,“阿萝你还要申请积压的任务吗?” 嘉萝点头。 “好嘞。”爆爆尾巴一甩,未完成任务栏更新出一个新任务。 任务书名是《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书名很古早,仅这几个字也不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嘉萝正准备点开其他板块查看详情,爆爆忽然开口道:“这个任务的世界观是星际未来。” “怎么看出来的?还是说你知道这个任务?”嘉萝问。 “字体颜色。”爆爆回说,“为了更好地区分小说世界的类别,任务中心给不同世界观的小说设置了不同的字体颜色,以作区分。星际世界是蓝色。” 嘉萝仔细看了一眼,发现爆爆说得没错,新任务的字体确实是蓝色。 “既然是星际世界,我想我知道这个任务的难点是什么了。”爆爆又道。 它很快解释,“星际世界和古代世界不同。那里科技高度发达,有些世界还存在精神力和异能。这些特殊能力的出现,使得那里的人们不仅拥有超凡力量,且格外警觉,曾经有任务者因扮演原身时不够谨慎,被当成抢夺他人身体的歹人处死,导致任务失败。” “快穿统筹局级别很高,我出现在星际世界并不会被发现。但是系统商城里的低、中等商品在星际世界却禁止使用,这条规矩是统筹局吸取前人教训特意添加的。” 爆爆讲得很清楚,嘉萝简单总结了一下,“所以在这个世界,我必须严格遵守原主的性格设定,且不能使用道具。” “对。”爆爆点头,“不同任务的难点不同,阿萝你之前去的两个世界,任务难点都在男主身上,这次的星际世界难在对你本身限制比较大,具体还要看原主的人物设定。” “不过我听其他前辈说星际世界很好玩,很有意思。除了星际世界,以后你还会遇到灵异世界、女尊世界、向哨世界、abo世界,这些世界应该都很有趣。”爆爆眼睛里浮现人性化的期待,尾巴摇得更欢了。 嘉萝有些失笑,嘴角弯了又弯。 “阿萝,快看看原主是什么人设吧。”爆爆催促道。 嘉萝把视线移到面板上,手指点开人物卡片。 【名字:顾嘉萝。】 【身份:垃圾星黑户。】 【人设:精神力f级超级废柴,无法说话,深爱司玉琅。】 浏览完任务卡片的嘉萝忍不住笑了。 她被带回统筹局还没有成为任务者前的那段时间,阅读过很多小说,对星际世界观有一定了解。 垃圾星、黑户、废材、无法说话几个字连在一起,简直是把原主的社会地位压到最低。 嘉萝已经可以想象,她穿过去后会受到多大限制。 爆爆也有些傻眼。 这什么破烂人设? 不能说话,阿萝还怎么和男主交流,怎么培养感情? 果然,每一个被积压的任务都有它独到的地方。 嘉萝很快点开小说剧情。 快速浏览完剧情,嘉萝对原主的悲惨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原主顾嘉萝,从出生就一直待在垃圾星,且没有户口。 这样的出身,几乎注定了她一世悲苦。 都说不以出身论英雄,可顾嘉萝所在的星际世界却是个等级分明,社会阶层几乎不再流动的地方。 全因这个世界已经发展数万年之久,很多事情都已经固化。 星海中有无数星球,这些星球组成了一个繁荣而强大的政权——永昼帝国。 以历史周期律来看,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再厉害,也不可能维持政权万年之久,偏偏永昼帝国打破了这个规律,成为整片星海最耀眼的存在。 这一切,皆因星际人类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星兽。 星际人类经过基因改良,每个人都拥有精神力。 星兽以星际人类的精神力为食,一度将人类赶尽杀绝。 精神力给星际人类招来了杀身之祸,却也赐予了他们对抗星兽的武器。 人类的精神力达到一定等级,便能召唤出精神兽,这些精神兽有的能掌握风的力量、有的能掌握水的力量...实力堪比星兽。 靠着伴生的精神兽,人类终于在星兽的围追堵截下存活。 经过近千年的抗争,人类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建立了永昼帝国。 帝国的发展史是一部奋斗史。 又过了近万年,永昼帝国开疆拓土,占据星海泰半地盘,而原本纵横星海的星兽因为星际人类的存在无法肆意在星海遨游。 星际人类和星兽成为死敌,始终对抗,却无法铲除对方。 这样的大环境导致了永昼帝国对精神力崇拜至极,更以斩杀星兽为最高荣耀。 帝国将精神力从高到低划分为sss、ss、s、a、b、c、d、e、f。 只有c级以及c级以上的人才有可能将精神力凝成精神海,召唤出精神兽,c级以下的人此生都不可能召唤出精神兽。 星兽也遵从这样的划分,sss级最强,f级最弱,据说sss级星兽甚至能一口气吞掉一个星球。 过于严苛细致的等级划分和时时存在的星兽威胁,使这个世界彻底固化。 帝国婴孩在五岁时便会进行全国性的精神力检测,拥有c级及以上精神力的孩子可以进入学校学习凝出精神海、召唤伴生兽的办法。其他人则无法入学,相当于被社会抛弃。 第192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 精神力等级和基因息息相关,这也导致了贵族更容易生出高等级孩子,而他们手中又攥着很多修炼精神力、提高精神力的方法,便是用资源堆,也能培养出历史不错的后代,一来二去,强者更强、弱者更弱。 永昼帝国信奉强者为尊,并不给弱者提供保障。 普通人尚且拼命挣扎求生,更何况原主这样的垃圾星黑户,在星际连人权都没有。 星际黑户,意味着这个人没有监护人,没有家人,且精神力为f。 原主就是这么一个无依无靠、还不能说话的小可怜。 但她一直不曾放弃,哪怕在垃圾星以捡拾垃圾为生,她也努力把自己养到了十八岁。 如果不是男主司玉琅的出现,原主不可能失掉自己一颗心,还丢了命。 司玉琅出身永昼帝国四大世家之一的司家,精神力等级高达sss级,从小众星捧月,是司家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可他却在十岁那年因一场意外,精神海损毁严重,精神等级跌落至c,再也无法召唤出自己的精神兽。 司家人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让司玉琅的精神海恢复,渐渐放弃了他,选择了新的继承人进行培养。 拥有后失去的痛苦让司玉琅彻底消沉,精神海无法恢复的既定结局也让他心生绝望,他变得不学无术,荒唐放浪,沦为整个世家的笑柄。 而他和原主的孽缘,始于一场赌局。 司玉琅因犯错被司家家主罚落至原主所在的垃圾星。 到了垃圾星后,司玉琅行事更加放肆,身边汇聚了一群想靠他带挈的垃圾星原住居民。 这群人为讨司玉琅欢心,想到了一个乐子。 他们设了一个赌局,以原主为赌注,赌谁能把原主收入囊中。 原主被选中的唯一原因便是她足够漂亮,是垃圾星难有的殊色。 因为知晓空有美貌而无自保之力只会招来祸患,原主一直小心隐藏自己的容貌,却被司玉琅一眼看穿,揭穿了她的伪装。 众人见原主如此美丽,便生了这歹毒的想法。 好在原主一直很谨慎,没有轻易答应任何一个人的追求。 参与赌注的人一个个失败,最后,司玉琅起了玩心,加入了这场赌局。 原主同样拒绝了他。 八岁那年的经历让司玉琅恨极了失败,原主的拒绝更是让他感到羞耻,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他更加用心地追求原主,最终打动了原主。 原主从小孤苦,自以为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爱人,对司玉琅掏心掏肺地好,给了自己能给的一切。 可司玉琅什么没见过,哪怕等级跌落,他也仍然是司家家主之子,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财富和权势,自然不会把原主对他的好放在心上。 刑罚期满,司玉琅拍拍屁股离开垃圾星,一句话都没留给原主。 原主去司玉琅家里找他,却得到他早已离开的消息。 曾经被原主拒绝的那群人出现,把原主好一通奚落,又“好心”地告诉她真相。 原主不肯相信,追到港口。 就那么倒霉,一只星兽撕裂空间,出现在港口,原主最终死于星兽之口。 司玉琅坐在星舰上,目睹原主被星兽追赶的全过程,却没想过让身边人救一救原主,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惨死。 有关原主的剧情到这里便结束了,后面的剧情不外乎司玉琅精神海恢复,打脸众人,征战星海,成为帝国最年轻的元帅。 而他年少时所做的荒唐事连成为他人生污点的资格都没有。 原主的死,犹如石子投入大海,没有激起一点波澜。 到死,她都没能走出垃圾星,没能去看看她一直期待的大好河山。 而这本小说的读者之所以大量投诉此书,也不是真的为了原主,替她的死感到惋惜。 他们只是觉得司玉琅这样在道德上有瑕疵,年少放荡的人不配得到帝国最高赞誉,成为全星际人的信仰。 同时,他们也质疑作者有给司玉琅大开金手指、夹带私货的嫌疑。明明故事一开始最厉害的人是司玉琅的堂哥司明堂。 这部分明着指责司玉琅道德有瑕疵,实则将司明堂视为本命的人和司玉琅的唯粉吵得不可开交,不仅搅得互联网乌烟瘴气,甚至在现实中大打出手。 由于社会影响太坏,这本小说才被列入整改的行列。 可无数任务者改来改去,读者还是觉得不满意。 只因不管任务者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司玉琅在最后的星海大战立下不世功勋的结果。 这就导致,不管怎么改,司玉琅始终有一批死忠粉,而司明堂的粉丝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被一个前期堪称渣滓的人踩在脚下。 没有一个人为原主鸣不平,即便有,也都怀着不可言说的私心,把原主当借口,以此攻击司玉琅。 说到底,原主只是这本小说前期出现、为了显现司玉琅有多放纵自己的卑微小炮灰。 甚至有很多人读到司玉琅眼看着原主身死那一段剧情,觉得这样心狠手黑的男人实在很有魅力。 嘉萝不愿再看一眼小说剧情,也不想再想有关这本小说的诸多争议,将剧情卡片关闭后,点开了任务卡片。 【主要任务:取得司玉琅100点好感知,完成虐渣进度。】 【隐藏任务:查清原主真实身份及死因。】 看到隐藏任务,嘉萝的眉心猛然皱起。 这个任务很有意思,几乎明摆着告诉嘉萝原主的死有蹊跷,而她的身份也不仅仅是垃圾星孤儿这般简单。 难道她在小说世界里还有家人? 本来因为强者为尊、等级森严的世界设定和自己出生的仙侠世界太过相似,嘉萝对将要去的星际世界很没有好感。 可现在,她忽然对这个世界升起了几分兴趣。 “走吧,我们一起去会会司玉琅,会会奇异的星际世界。”嘉萝看向爆爆。 “好。”爆爆吐着舌头,眼中闪过期待。 精神力、精神兽、星兽,想想就有意思。 星海,爆爆我来了! 【三——】 【二——】 【一——】 小说世界《你是我的命中注定》加载完毕,祝您任务愉快,一切顺利。 第193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 嘉萝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一处很嘈杂的环境,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嘶吼声,有人类的、也有猛兽的。 穿越时空产生的晕眩结束后,嘉萝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 她此刻所处的地方很封闭,四面都是黑色高墙,建造墙体的材料很特殊,是一种会流动的液体,仔细看,甚至能看出液体流动的方向,它们不断向上延伸,在最高处汇聚,形成一个白色穹盖。 黑白二色分明,两色连接处融合流动,出现一个个漩涡,漩涡向顺时针方向转动,看起来倒像这处奇异建筑的装饰品。 原主残存的记忆告诉嘉萝,这里是垃圾星斗兽场,构成这座高达数千米建筑的材料则是超凡者的精神力。 只有a级以上的超凡者能将精神力外放,这样的人在任何一个星球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要凝聚出这么一座斗兽场,至少需要数百名a级超凡者持续不断输送精神力。 这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 只有精神力等级达到c级及c级以上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超凡者。 每一位超凡者都是帝国战略资源,除了军部,很少有其他力量能调动这么多超凡者。 恰好,司家是其中之一。 垃圾星地处偏远,这里的人连精神兽都召唤不出,根本不需要设置斗兽场。 这座斗兽场是司玉琅穷极无聊下,命身边随从临时打造的。 斗兽场的比赛分为两种,一种是超凡者和超凡者用精神兽对抗,一种是超凡者用精神兽和星兽对抗。 这两种方式在垃圾星都无法进行。 所以司玉琅开辟了另一条道路——让无法召唤出精神兽的普通人和星兽对抗。 星兽不仅身体坚硬如铁,还掌握各种各样的超凡力量,普通人碰上星兽,只有被咬死成为星兽食物的份儿。 司玉琅开辟这样的比赛方式,足可见他骨子里有多狠、多不在乎人命。 他确实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天龙人。 这座斗兽场也是读者们攻击他最多的地方。 因为获胜奖励太丰厚,垃圾星的人对斗兽场趋之若鹜,前赴后继往里面填命,只为搏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原主最初听到斗兽场的存在时,并没有很上心,她很爱惜自己的性命,为了赏金不要命,在她看来实在很愚蠢。 可前几日流出的一则消息,让整个垃圾星沸腾,也让原主把目光投向了斗兽场。 不同于往日的赏金奖励,斗兽场今日推出的获胜奖励是一瓶可以提升精神力等级的b级药剂。 能够提升精神力等级的药剂很难炼制,且基本被皇室、世家大族以及顶级学校垄断,只有很少一部分有可能流向世面。 正因掌握着可以帮人改命的药剂,全星际人才会对皇室、世家大族以及顶级学校追捧不已,以进入这三大势力为荣。 一瓶b级药剂,足够垃圾星的人陷入疯狂。 原主也不能免俗。 精神力太重要了。 这个世界的一切规则都在告诉她,仅拥有f级精神力的她连活着都不配。 可她不信命,她一定要活下去,哪怕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所以她来到了斗兽场。 场内坐满了人,无数张饱经风霜的面容映在嘉萝的瞳孔之间,他们正因方才宣布的获奖礼品欢呼雀跃,陷入莫名的癫狂之中,用尽全身力气呐喊嘶吼,好似下一刻b级药剂就能出现在他们手中。 嘉萝坐在角落里,和这群人格格不入,她仰起头,看向了最高处。 头顶只有白色的穹盖,连阳光都遮蔽。 嘉萝知道,司玉琅就在那里,精神力形成的特殊屏障将他的身形隐藏,他坐在最高处,随手丢出一瓶不入流的药剂,笑看众人厮杀。 嘉萝眯了眯眼,面板浮现在她眼前,投映出司玉琅的脸。 男主的外貌一向出挑,司玉琅也不例外,五官无一处不精致。 最吸引人视线的是他的眼睛,瞳孔翠绿,宛如星海中最神秘耀眼的绿晶,蕴藏着无尽的秘密。 与一般超凡者为方便作战尽量穿得很简约不同,他身上穿着繁复的黑色描金礼服,手上带着黑色手套,双手交叠放置在身前的白色桌面上, 若他胸前再别上一束红色玫瑰花,和嘉萝所知道的某些小说世界中的西方贵族几乎无差。 唯一不同的是,他胸前别的不是花,而是一枚精致到极点的青龙徽章,青龙盘踞着身体,龙目紧闭,身上的鳞片散发着金光,好似下一刻便能活过来。 掌握创世之力的青龙,司家先祖的精神兽。 受基因影响,司家后辈的精神兽基本都是龙系,不过旁支后辈的精神兽大多是亚龙种,只有主家后辈才几乎人人都能召唤出真正的龙。 司玉琅的精神兽便是一只青龙幼年体。 他刚召唤出精神兽的时候,连皇室都惊动了,人人都道他是帝国明日之星,必将传承先祖遗风,替帝国征服星海。 可惜,天才陨落,是个人都能踩上一脚。 嘉萝心中无甚波澜,如果司玉琅都能用惨来形容,那原主一个连精神兽都没有,一直生活在垃圾星的孤儿,岂不是惨绝人寰? 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做恶的借口,若是伤害了旁人,就要做好承受反噬的准备。 “整个星球九成的人都来了,今天的战斗一定能让您满意。”一直站在司玉琅身边,宛如一尊雕塑的灰发男子忽然开口道。 司玉琅冷笑一声,“无趣。” 灰发男面色剧变,忍不住吞咽口水。 司家这位主太难伺候,任何事都觉得无趣,他也快没辙了。 灰发男大脑疾速转动,过了很久,他提出一个乐子。 “您若觉得比斗无聊,不如玩一玩人心。” 司玉琅总算有所行动,赏了灰发男一个眼神。 灰发男自觉有戏,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我认识不少朋友,可以和他们一起设一场赌局给您解闷。以场上最漂亮的女人为注,谁能追到她,得到她的心,便算赢。您只需押注赌谁能赢即可。” 第194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13 司玉琅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机器人,是他妈妈在他出生前专门买的,用来照顾他、保护他。 嘉萝没想到,仅隔了几秒,那个传说中的机器人就出现在实时面板上。 始终监督司玉琅一举一动的爆爆兴奋道:“阿萝,仿真机器人出来了,司玉琅正在和他见面。” 下一秒,实时面板弹出,映出司玉琅和那个机器人的脸。 “让你调查的事有进展了吗?”司玉琅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他的对面凭空显现出一道年轻男子的投影。 男子的长相很清秀,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天蓝色的眼睛犹如大海般深邃,同色的长发垂在脑后,用一根黑色发带系着,看起来像个忧郁的艺术家。 如果因为外貌小看他,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虽然没有异能,智商却很高,思维缜密且动手能力极强,能将热武器玩出花,具备顶级黑客能力。 嘉萝记得,他的名字是司玉琅起的,叫司明。 司玉琅身边不仅有顶级机器人司明,还有司龙这样神话级别的精神兽,不怪他能力压司明堂,成为最后的赢家。 “没有头绪。”司明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 司玉琅沉下声音,“罢了,你先放下手头的事,从星海回来吧,我有其他事让你去办。” 司明问道:“请您指示。” “帮我查一个人,名字叫顾嘉萝,我觉得她的身份有古怪。”司玉琅道。 “是。”司明应声,身影很快消失。 司明离开后,司玉琅在桌案前坐了很久,眉心紧紧拧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嘉萝有些意外司玉琅竟然派司明调查她的身份。 司玉琅发现了什么?难道他认识原主? 原主的身份果然有疑点。 可嘉萝记得很清楚,原主的记忆并没有缺失,她确实是刚出生就在垃圾星生活了。 如果不是一个好心的拾荒老人每天给原主喂半管低级营养液,一直把她养到五岁,还带着她一起捡垃圾,原主早就没命了。 原主的印象里,从来没有所谓家人的存在。 如果司玉琅真的在她身上发现了蛛丝马迹,倒是可以乘他的东风早点查清楚原主的身份。 因为司玉琅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嘉萝关闭了实时面板,嘱咐爆爆继续在后台盯着司玉琅,她则提着垃圾往原主之前的住处走去。 远远的,好几道声音被微风送到嘉萝耳边,嘉萝猫着腰,躲在一块石头后。 原主家门口围了七八个人,都是男人,他们穿着黑色作战服,身上散发出恐怖的气息,因为天色有些黑,且他们一直背对着嘉萝,嘉萝没能看清他们的脸。 “还是没人,老子今天都快把垃圾星翻个遍,连她的影子都没看见。” “是啊,天都这么黑了,她怕是不会回来了,继续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个事。” “大哥,你拿个主意,总不能让大家伙一直在这里干等。” ...... “闭嘴!”一道粗犷且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周围七嘴八舌说着话的人立刻噤声,不敢再说一个字。 “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太晚,根本不知道那个顾嘉萝跑哪里去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株待兔,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耐心等着。顾嘉萝精神力低,还被那么多人追捕,坚持不了太久,屋子里有不少营养液和星币,一旦她撑不下去,一定会回来拿这些东西。”被叫做大哥的人继续道。 “我们好不容易把其他人赶走,决不能功亏一篑。”大哥一边说,一边踹开身前的门,领着身后小弟大摇大摆走进原主的家。 嘉萝的眼神变得很冷,五指收拢,双手紧紧握成拳。 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可见这里之前发生了一场大战。 缠在嘉萝手腕处的青龙感受到嘉萝的愤怒,忍不住分出小细线,轻轻点了点嘉萝的手背。 嘉萝垂眸看去。 小细线连忙组成一行字——“那是美人的家吗?” 嘉萝点头。 得到答案的小细线蜷缩了两下,变成另一行字——“美人你不要难过,我陪你一起把坏人打跑。” 嘉萝盯着那行字,忽然勾唇轻笑。 她的身后是灰暗的天空,天空飘着几块乌云,因为能见度太差,连一颗星辰都看不到。 青龙以前生活在主星,那里拥有全星际最好的生存环境,夜晚的天空悬挂无数星子,它没事的时候总喜欢飞到天上,腾云驾雾,近距离观看星海的模样。 星海广阔,帝国诗人总喜欢做些酸诗赞美星海。 青龙从前只觉得不屑,如今却觉得那些溢美之词用来形容嘉萝正合适。 她是万里星海中最美的一颗星辰。 青龙陷入呆愣。 美人真的好美啊,它好喜欢。 眼见精神力丝一直不动,嘉萝有些不解地戳了戳延伸出来的小细线。 青龙回过神,有些严肃地写到——“美人,你脸上的药剂失效了。” 嘉萝眉心猛然皱起,有些慌忙地寻找赤金花藤蔓。 她坐到地上,倚靠着身后的石头,挤出赤金花汁液,这一次的汁液比之前更多。 嘉萝将汁液均匀地抹在脸上。 她的脸再次发生变化。 美丽的容貌被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覆盖,走在路上都不会有人回头看第二眼。 嘉萝拿出星脑打字——“可能我之前挤的汁液太少,易容的时效有些短。这次我多挤了一些,应该能管几天。” 青龙凝出字——“美人说得有道理。” 它在嘉萝面前有多乖巧,在司玉琅那边就有多放肆。 “啊啊啊,都怪你,害得美人有家不能回,一直东躲西藏不说,还要不断变幻面容!”青龙愤怒地指责司玉琅。 司玉琅任它随便骂,等青龙骂累了,他才道:“一个人只有在腹背受敌、孤立无援的时候,才会更珍惜帮助她的人。” 第195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14 青龙顿了顿,“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喜欢她吗?如果我和她成了朋友,你就能一直留在她身边了。”司玉琅的语气里带了点蛊惑。 “你要和她交朋友?”青龙有些狐疑。 “不可以吗?”司玉琅笑着反问。 青龙直觉司玉琅没跟它说实话,但司玉琅是它的主人,隐瞒它一些事比喝水还要简单。 不管他有什么打算,只要能让它留在美人身边就好。 “随你的便,但是你不可以再伤害美人了。”青龙吼了一声,声音在司玉琅脑海中消失。 司玉琅收起脸上的笑,面容瞬间阴沉。 嘉萝易好容,盘腿坐在地上,面上闭目休息,实则她已经通过实时面板听到了司玉琅方才说的话。 朋友? 司玉琅想熬鹰一样熬她,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刚和司玉琅对完话的青龙有些心虚,它小心翼翼延伸出小细线,蹭了蹭嘉萝的侧脸。 嘉萝睁开眼,看着小细线。 不知是不是错觉,青龙感觉美人的眼神比之前更冷了。 好在美人很快朝它露出一抹笑,青龙忘掉脑子里的想法,小细线讨好地圈住嘉萝的手指。 “美人,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它分出更多细线,在空中凝出字。 嘉萝用星脑回答它——“今夜我们在这里休息。这里原本就很少有人来,刚才那群人实力不俗,有他们守着屋子,加上这里浓重的血腥味,天亮之前,不会有人敢靠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想不到我会在这里休息。” 青龙觉得嘉萝说的有道理,小细线一齐上下摇晃,表示赞同。 嘉萝继续打字——“快睡吧,这里后半夜环境很差,一旦起了雾气,我们就没办法休息了。” 精神兽拥有意识,是一种特殊的生命形态。它们比人类更加强悍,能做到三天三夜不休息,但一直清醒着不休息不利于它们恢复实力。 青龙此前已经睡了很久,眼下还不觉得疲惫,它指挥着小细线写到——“美人安心休息,我一点也不困,我会一直守着你,一旦有危险也好及时通知你。” 嘉萝面色微怔,她沉默片刻低下头打字——“谢谢!” 青龙看到“谢谢”两个字,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哼起歌。 嘉萝很快闭上眼,倚在石头上休息,不久便传出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司玉琅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耳边断断续续传来青龙的歌声。 他沉声怒斥,“司龙,大半夜你发什么疯?还让不让人睡觉?” 青龙歌声一顿,它得意得忘了形,一时没想起来司玉琅也需要休息。 “你睡不着也不是第一天了,怎么能全怪在我身上。”青龙有些心虚,还有些委屈。 司玉琅长舒一口气,只觉被青龙气得一口老血卡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 “我说的是实话,自从你被黑气缠上,精神一直紧绷,每天能睡一两个小时就阿弥陀佛了。”青龙继续道。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司玉琅声音发冷。 青龙被他的声音冷到,嘶了一声,“所以你就不要继续自己硬扛了。” “我在美人身边脑子一点都不疼,感觉很安心、很舒服,脾气也不暴躁了,你的感觉肯定跟我一样。我愿意主动让出身体的掌控权,让你附身,你上了我的身,就能好好休息了。” 司玉琅迟迟没有表态。 青龙真心为司玉琅着想,继续劝道:“你就来嘛,真的很舒服,你休息好了,精神肯定好,对付司明堂肯定更有把握。” 司玉琅嗯了一声,勉为其难答应,“好吧。” 青龙险些没忍住开怼。 它这个主人,总说它幼稚,其实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明明是对他有益的事,非要它三催四请才肯做。 司玉琅附到精神力丝那刻,整个人好似踩在云朵上晕乎乎的。 脑子里烦人的声音消失,好似有徐徐清风向他吹来,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原本一点也不困的司玉琅慢慢合上眼睛,陷入睡梦。 感受到司玉琅已经睡着,缩在角落里的青龙心里很高兴。 主人太久没这么快入睡了。 真希望时间可以慢一点,能让主人多睡一会儿。 青龙看了看司玉琅,又看了看嘉萝,只觉心安。 可惜,客观的事实不会因为青龙内心的祈求改变。 如嘉萝睡前所说的那样,垃圾星的天气在后半夜出现了剧烈的变化。 不同于白日过分强烈的日照和过高的温度,垃圾星的夜晚总是寒冷的。 气温在极短的时间内下降,冷空气卷起地上的沙石呼啸而来。 原主的家远离人群,四周没有任何植被,只有几块巨大的石头勉强能挡住夜晚的寒风。 嘉萝倚靠的巨石前还有一块石头,冷空气遭遇巨石阻挡,分成两股气流,没有直接冲击到嘉萝身上。 青龙也是这时才明白嘉萝为什么选择在这里休息,它大声呼叫司玉琅,“主人,快点醒一醒,有危险!” 司玉琅从不敢进入深度睡眠,这一次同样不例外。 哪怕这次是他十几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但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青龙只喊了一声,就把司玉琅叫醒了。 嘉萝也在此时睁开眼睛。 她皱眉看向身边的乱流,当即抓起身边两个袋子,转过身体,面对着巨石,伸出手抓住巨石身上凸起的部分。 乱流吹到她身上,切割她的皮肤。 嘉萝的手死死扣住巨石,力气之大,直将手指磨破。 鲜血染红了她的十指,她像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的野草,哪怕经历风吹雨打,绝不轻易放弃自己,努力把自己的根往下扎,不断增强自己应对风雨的能力。 乱流持续了一刻钟,呼啸的风声毫无征兆停止,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 风声停止后,嘉萝松开双手,她的手已经麻木,无法正常屈伸。 她把袋子扔到地上,倚靠着巨石,不断喘着气。 第196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15 看着嘉萝手上的血和脸上的碎冰,青龙怒了,“为什么不让我帮美人?你自己不愿意帮,我去帮还不行吗?” 青龙快要气死,冷空气来临那刻,它就请求司玉琅帮助嘉萝,只要分出足够多的细线形成屏障,把嘉萝罩在其中,她就能免受寒风侵袭。 司玉琅偏偏不肯,气得青龙不断和司玉琅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它哪里挣得过司玉琅,只能眼睁睁看着嘉萝受苦。 司玉琅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不喜欢蠢人。她选择在这里休息的时候就该想好会面对什么。没有倚仗,贸然做出决定,后果只能由她自己承担。” “我跟你说不通!”青龙吼了一声,继续抢夺身体掌控权。 司玉琅一边压制青龙,一边道:“事实证明,她没有任何倚仗,只能拿命去拼。” 垃圾星的冷空气可怕在冷,风势并不强,不然那几块巨石早就被掀翻,顾嘉萝手中的袋子也早被撕裂。 面对冷风,她选择硬扛,做法虽然不高明,却最简单、最不需要成本。 嘉萝给了司玉琅第二次惊喜——她的忍耐力出奇的好。 第一次惊喜,则是因为嘉萝在死亡森林的表现。 他以为她慌不择路,想要送死,可她却凭借神奇的走位和身法,一次次躲过变异植物和变异动物的攻击。 司玉琅对嘉萝的兴趣越来越浓了。 除了她身份的疑团,顾嘉萝这个人本身也越来越让他好奇。 司玉琅紧紧盯着嘉萝。 视线中,她尝试活动僵硬的手指,不断做着屈伸手指的动作。 一开始,她的手连弯都不能打。 慢慢的,她可以控制手指往下弯曲90度,直到彻底掌握手指的控制权。 她伸出手,从袋子里取出止血药剂喝下,手上的鲜血把瓶身染红。 司玉琅控制小细线凝出字——“外城有旅馆,为什么不去住旅馆?” 嘉萝眉心微蹙,等手指不再流血,她才拿出星脑打字——“没钱。” 司玉琅愣了愣,继续凝字——“外面那些人虽然不怀好心,想要捉你,但总有愿意帮你、愿意跟你合作的人,你为什么不找人求助?” 嘉萝看着细线凝出的字,基本确定现在掌握精神力丝的是司玉琅。 青龙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它不是追根究底的性格,之前她已经回答过为什么要在这里休息,它就不会多问。 只有司玉琅才会问出这样既带着试探意味,又带着微妙恶意的问题。 他难道想不到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听到他的假设后,很有可能会被动摇,真的出去找人合作。 那时候,她才真是死路一条。 嘉萝挑了挑眉,弯曲手指按动按键——“在这个世上,我只相信自己,不相信别人。” “你是精神兽,不了解人心险恶,外面那些人找我只是想把我剥皮拆骨,压榨我所有的价值。” 望着屏幕上的两段话,司玉琅顿了顿。 “哪怕以命相搏,弄得满身是伤?”——他用小细线凝出字迹。 嘉萝忽然笑起来,这一刻,司玉琅从她眼底看到了明亮的光。 透过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司玉琅仿佛看到嘉萝用她本来的样子对他笑。 又圆又大的眼睛里尽是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 那样单纯无害的眉眼本不该露出这样的神色。 她很快低下头,司玉琅眼前的景象忽然消失。 星脑屏幕出现在他眼前——“搏命又怎样,眼前的路都被堵死了,不拿命搏,难道等死吗?” “我要变得更强,强到没有人能随随便便伤害我。” “好,我等你变得更强。”——司玉琅凝出字迹的回答。 他放开对精神力的掌握,离开了精神力丝。 青龙掌握精神力丝后,猛然窜到嘉萝身边,伸出小细线,一点点擦拭嘉萝额头、眼睫、鼻窝等处结出的碎冰。 它的动作很小心,生怕弄疼了嘉萝。 嘉萝从精神力的举动中猜出司玉琅已经离开——司玉琅绝不可能这么温柔地对她。 青龙愿意帮忙,嘉萝自然不会拒绝,她慢慢闭上眼,好让青龙能够更加轻松地除去她眼睫上的冰珠。 时间一点点流逝,等青龙把嘉萝身上的碎冰彻底清理干净,四周慢慢升起雾气。 雾气很浓,影响了可见度。 嘉萝敲击按键——“起雾了,阳光照射雾气时会产生毒气,我们需要快点离开,赶往居民区,那里有清洁系统,能够赶走雾气。” 精神力丝上下摇晃,表示赞同。 青龙控制分出的小细线拿起地上两个袋子。 又用细线凝出字,解释道——“现在没人,让我帮帮你,等到了人多的地方,我会把自己藏好。” 嘉萝轻轻点头,对着精神力丝露出一抹笑。 自觉和嘉萝关系更近一步的青龙开心极了。 如果他真正的身体还在,此刻应该会高高翘起龙尾,狠狠拍打地面;或是载着嘉萝飞到天上,去看万里星海。 嘉萝走了大约半刻钟,雾气里忽然传出几道声音。 “猎虎会昨天杀得很凶,应该就是他们占领了那个女人的家。” “猎虎会又怎样?我们花钱买了防毒面罩,趁着雾气浓,我们一起冲进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对,咱们有十几个人,人数上占优势。” ...... 嘉萝避开声音传来的方向,屏住呼吸躲在一旁,有雾气掩映,那些人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直到声音彻底消失,嘉萝才沿着之前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雾气越来越浓,嘉萝凭借原主对周边环境的记忆和自身对方向感的准确掌握,慢慢走到了居民区。 居民区此时已经有很多人家亮起灯。 借着微弱的灯光,嘉萝走得更快了。 青龙在嘉萝进入居民区前,乖乖变成手链模样,老老实实缠在嘉萝腕间。 嘉萝身上的作战服出现多处破损,还粘着已经凝结的血迹。 她的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外人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眼见嘉萝面无表情,满身血腥气,居民区的路人一时没有人敢靠近她。 第197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16 昨天垃圾星对嘉萝心怀歹意的人把内外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嘉萝的人影。 因为利益冲突,许多势力发生械斗,死了不少人。 内城有人传出话,不许外城人跟他们抢夺顾嘉萝。 眼下有胆子寻找嘉萝的人要么是外城各大要钱不要命的帮派,要么是内城的富人,甚至是垃圾星政府人员。 总之,这些人都是外城普通人惹不起的存在,很多人已经放弃寻找嘉萝。 路上随便拉人的举动基本消失。 嘉萝一路畅通无阻,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一家门店前。 店铺没有名字,经常捡垃圾的人却知道,这家店的主人一直用比市面更高的价格收集电子芯片和电子零件。 不管东西来自什么渠道,只要能用,老板来者不拒。 原主以前经常在这里售卖捡来的电子产品。 嘉萝走进店铺,店里很安静,没有其他顾客,只有老板。 老板姓李,大约五十岁的年纪,鼻梁上架着黑框近视眼镜。 永昼帝国科技发达,医学进步极快,早就研制出彻底治疗近视的方法,连失明都能治。 垃圾星人平时很难接触到电子产品,很少有人近视,其他星系的人近视了可以做手术,一两秒就能恢复正常视力且没有后遗症。 所以帝国人中很少有人戴眼镜。 李老板明显是个异类。 他已经看到嘉萝,脸上扬起一抹笑,放下手中的零件,笑着走到嘉萝身边。 “您要买东西?还是卖东西?” 店里不仅回收芯片和零件,还售卖一些老板自制的电子产品。 原主的老式星脑是在垃圾场捡的,她尝试着拿给李老板修复,没想到老板竟然真的把东西修好了。 李老板知道原主不能说话,特意减免了手工费。 原主一直对李老板心存感激。 嘉萝无意让李老板知道她不能说话的事实,免得李老板联想到什么。 她举起装着垃圾的袋子,把袋子扔到地上后大摇大摆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李老板看清袋子里的东西,明白了嘉萝的意思,“您稍等,东西有点多,我要看看哪些是能利用的,才好给您算钱。” 原主之前总会把捡到的垃圾筛选一遍,找出完好能用的卖给老板,免得老板麻烦。 嘉萝没有这样做,她必须和原主彻底区分开,让李老板以为她只是个没有礼貌的外行人。 听到李老板的话,嘉萝冷冷斜了他一眼,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李老板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并没有计较嘉萝的失礼,低头筛选有用的零件和芯片。 嘉萝在心里默默对李老板说了一声抱歉,高高悬起的心落回肚子。 她其实有点担心李老板会忽然暴起,毕竟李老板很不喜欢对他没有礼貌的人。 原主死得早,不知道这位李老板的真实情况和真实性格。 小说中,李老板在司玉琅离开垃圾星后,带着自己制作的爆炸装置,躲过了内城机器的扫描,把富人区一户人家引爆了。 趁着暴乱,李老板安全离开了内城。 那户被炸的人家的儿子是一名政府工作人员,刚好和司玉琅发生过矛盾,司明堂一派把这场爆炸的罪名安到了司玉琅头上。 为了迷惑众人的视线,司玉琅背了这个锅。 成为元帅后司玉琅下令调查这件旧事,最终抓住了李老板,李老板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法庭上,李老板声嘶力竭复述自己的经历。 他和原主一样,只有f级精神力。 但他不是孤儿,反而父母双全,且父母都是超凡者。 可惜,他的父母嫌弃他是个废物,觉得他丢了家里人的脸,不肯让他出去见人,经常把他锁在房间里。 李老板修理机器的能力就是在那时练成的,他觉得自己精神力等级低也没关系,当不成超凡者,他还能学些别的东西。 那时的他年纪小,不肯服输。 随着年龄增长,李老板渐渐认识到,精神力真的很重要。 他那么努力学习科技知识,没日没夜读背知识点,精神系超凡者只看一遍,就能把那些知识全部记在脑子里。 他辛辛苦苦动手制作机器,手都磨变形了,力量系超凡者却能把力量控制到极致,做出来的东西比他更精准。 ...... 超凡者在科技领域的天赋和优势让李老板绝望了。 如果这个世界不需要精神力等级低微的废物,为什么他会存在? 父母的无视和面对很多事的无力感让李老板的心理渐渐扭曲。 他痛恨帝国以精神力等级定人高低的规矩,心里却迫切渴望拥有高等级的精神力。 终于,他的愤怒、不甘、仇恨在父母生下弟弟那天彻底爆发。 弟弟生下来就是b级精神力,全家人把弟弟当宝贝,把他当成草。 李老板和家里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彻底惹怒了父母。 父母将他关了起来。 两天后,房门自动打开。 李老板问过周围邻居才知道,他的父母为了让弟弟得到更好的教育,带着弟弟去往更高等级的星球。 他们不仅没有想着带他走,还和他断绝了亲子关系。 因为已经成年,法院同意了李老板父母的请求。 没有监护人且精神力等级为f的李老板被执法人员强行送到了垃圾星。 李老板恨死了自己无情的父母,同时对帝国把精神力奉上神坛的观念十分不满。 可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根本撼动不了深扎在人们脑海中的观念,垃圾星里被抛弃的人大多麻木地活着,没有人理解李老板的不甘。 李老板渐渐绝望,不再妄想改变世界。 他只有一个愿望——攒钱拿到户籍,离开垃圾星,去父母所在的星球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抛弃他? 李老板心里知道原因,可他还是想听他的父母亲口告诉他。 30岁生日那天,李老板攒够了钱,花钱进入内城,请政府人员帮他办理户籍。 那位政府人员收了钱,却没有帮李老板做事,不仅把他赶出了政府大楼,还对他出言不逊。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场,一个被帝国抛弃的废物,竟然妄想走出垃圾星,真是做梦。” 李老板大笑着冲法官复述那位工作人员的话。 第198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17 他的眼睛里流出血泪。 他恨啊! 凭什么他要经历非人的痛苦和屈辱。 他要所有伤害过他的人通通付出代价。 炸死那个人都是便宜他了。 镜头到这里被强行掐断,星网上有关李老板的视频被全部删除。 政府发出通告,严厉斥责李老板的行为,称他是瓦解帝国、引导阶级对立的罪人。作为无法为帝国战斗,无法守护人类安全的无能之人,帝国仍然愿意划出星球供养他们,是帝国的仁慈。帝国尽了应尽的义务,李老板却没有安分守己,接受命运的安排。反而制造暴乱,罪行累累,请帝国人民以他为诫,牢记自己的使命,为帝国而战,为人类而战。 李老板的话只在帝国人心中停留了一瞬,他们很忙,要忙着修炼精神力、忙着杀星兽,分不出太多心神给李老板这样的罪人。 和李老板拥有同等处境的垃圾星居民则因为无法上网,连李老板是谁都不知道。 李老板最终被判死刑。 想到李老板的结局,嘉萝心内叹息一声。 距离李老板被赶出政府大楼,才过去短短一年时间,李老板就老了这么多。 他开这家店,回收芯片和零件,为的就是利用以前学习的知识,制作屏蔽器和爆炸装置。 嘉萝不评价李老板的做法,他和垃圾星其他人不一样,如果生来就在垃圾星,他可能不会像今天这么痛苦。 “清点好了,这是给您的星币,一共100枚。”李老板拿着一袋星币,笑呵呵朝嘉萝走来。 恍惚间,李老板微笑的模样和他在法庭上歇斯底里的样子重合。 嘉萝垂下眼睑,站起身,从李老板手里接过袋子,作势要走。 李老板有些疑惑,“您不查一下吗?” 嘉萝摇摇头,转过身离开。 太阳已经出来,阳光照在嘉萝身上,让她感到一丝暖意。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高悬的太阳。 永昼帝国的疆域蔓延十八个星系,每个星系都有一颗恒星,恒星的名字都叫太阳。 垃圾星的太阳和其他星系的太阳不一样,它的温度很高,一天里随着时间流逝,太阳带来的温度会越来越高,严重的时候能烫伤人的皮肤。 帝国唯一拥有预知能力的超凡者曾预言,垃圾星的太阳会在一千年以后爆炸,届时整个垃圾星系都会化为湮灭。 这则预言只在皇室和世家之间流传。 生活在垃圾星的人民并不知道这件事。 帝国其他星系的普通人也不知道这件事。 帝国高层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阻止太阳的爆炸,或许他们都在期待着那颗恒星的爆炸,好名正言顺的处理掉帝国的包袱。 嘉萝望着太阳,直到眼睛酸涩,才低下头。 莫名的,缠在嘉萝手腕上的青龙感觉出嘉萝好像很不高兴——兽类的直觉通常敏锐。 无奈周围都是人,青龙有话也不好问。 等跟着嘉萝来到垃圾场,青龙被臭味熏得难受,早忘了之前的直觉。 垃圾场在居民区的边缘,因为清理系统的存在,这里没有产生毒气。 很多捡拾垃圾的人买不起居民区的房子,都和原主一样选择在居民区外建一座房子,早上趁着毒气没出来的时候,赶紧进入居民区捡垃圾,一直待到晚上再回家。 不似原主特意选择偏僻的地方建造屋子,他们的房子大多建在一起,图个安全。 眼下这些人全部出现在垃圾场,埋头捡拾垃圾,甚至为了某一样垃圾大打出手。 嘉萝身量高,衣服上沾着血,看着像个会杀人的煞星。 许多人默默远离她。 嘉萝去到一处无人的地方,面无表情捡拾垃圾。 在她手中的袋子快要装满时,一群人忽然闯进垃圾场。 为首的是灰发男。 他们一行四人,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脸色阴沉如厉鬼,看着像是刚从死亡森林跑出来。 四个人在垃圾场横冲直撞。 好在他们最先冲向人多的地方,嘉萝这边人少,没有成为他们第一个目标。 四个人只要看见人,就把人拉到自己身边盯着人家的脸看,嘴里不断说着什么。 因为距离太远,嘉萝听不太清,总归不会是什么好话。 “烦死了!” “那个女人到底跑哪儿了?不会死在死亡森林了吧?” 灰发男忽然大吼一声。 他的声音很大,嘉萝听得分明。 这些人果然是在找她。 她藏到一座垃圾山后,隐匿好身形。 灰发男等人又找了几分钟,最终气急败坏地离开。 他们并没有用心找,更像是心里相信嘉萝已经死了,为了应付司玉琅的要求不得不装出很努力找人的样子。 嘉萝从垃圾山后出来。 小小的插曲没有影响嘉萝的心情。 灰发男看着脑子不好,不可能想到她用了赤金花汁液,易容藏在人群中,只会当她已经死了。 除了他们和司玉琅,没人知道她去了死亡森林。 其他人不知道这点,一直按照她之前的模样找人,自然如大海捞针,一无所获。 只要司玉琅不多事,她现在就是安全的。 嘉萝早做好总有一天会被司玉琅背刺的准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发生了再说。 现在谁也不能阻止她捡垃圾。 嘉萝继续埋头工作。 青龙盘在嘉萝手腕上,眼睛失去了光。 美人不累吗?她的鼻子闻不到味道吗?它快被臭晕了。 昨天嘉萝在垃圾场停留的时间不长,青龙勉强能接受,可今天,嘉萝在垃圾场足足待了两三个小时,青龙感觉自己要被臭气腌入味了。 他在司玉琅的脑海深处直哼哼。 司玉琅不堪其扰,多次让它闭嘴。 青龙不理它,继续制造噪音。 司玉琅放下手中资料,长舒一口气。 “你不是说要想办法帮她挣钱吗?” 青龙的声音很蔫,“太臭了,我没办法思考。” “她需要电子产品换钱,你可以想办法给她给她找一些值钱的电子产品,有了值钱的东西,她自然不会继续留在垃圾场。”司玉琅忍住心中怒火,沉声道。 第199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18 青龙眼睛刷得变亮,它觉得司玉琅说得很有道理。 被扔在垃圾场的电子产品大多已经损坏,只有很少一部分零件能再次回收利用,美人找一百个残破的电子产品,不如它去找一块完好的电子产品来得挣钱。 至于东西从谁身上拿,它看刚刚那几个人就不错。 青龙看了眼正在认真埋头寻找电子产品的嘉萝,没有跟她商量,偷偷分出一根精神力丝。 缠在嘉萝腕间的手链变细了一圈。 翠绿色精神力丝如一条游鱼,沿着垃圾山缝隙飞速穿过,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青龙很快追上灰发男一行人。 几人正在交谈。 “我们已经把外城翻了个遍,那个女人肯定死在死亡森林了。” “没错,虽然没找到她的尸首,但她一个精神力低微的废物,根本不可能在变异动植物的手里活下来,说不定被什么变异动物给吃了,死无全尸。” “只要我们把情况说明,那位应该不会怪我们吧。” ...... 青龙听到几人的对话,心头烧起怒火。 如果不是顾忌嘉萝在附近,未免给她惹麻烦,它非要抽他们一顿,再给他们编织一个噩梦,让他们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青龙悄无声息跟在几人身后。 精神兽能和星兽对抗的根本原因在于它们有超凡力量。 青龙最本源的力量属于精神系,力量直接作用于人脑。 普通的拥有精神系超凡力量的精神兽只能攻击人的大脑,青龙与它们最大的不同在于他可以调动其他超凡力量把梦境化为现实。 可惜青龙现在很虚弱,最多只能编造梦境吓唬人。 它控制着自己的本源力量进入灰发男等人的大脑。 原本正在往前走的几人忽然停下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缓缓闭起,脑袋无力地下垂。 青龙猛地窜到他们身边,像个强盗似的把几人身上值钱的东西全给搜刮了一遍。 青龙消失后,作用在灰发男等人身上的超凡力量消失。 他们在同一时刻睁眼,眼底满是恐惧。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说话。 灰发男咽了口唾沫,方才的感觉太过恐怖,他好似被人控制了思维,背后的人强行控制他进入睡眠,而他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他们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如果那人想杀他们...... 几人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没胆子追究是谁催眠了他们,撒开腿逃跑,生怕跑得晚一点,会被人在梦里割下脑袋。 他们也是多虑了,青龙使用精神力量一下子控制四个人类入睡,已经耗尽了精神力,并没有余力取他们的命。 而且它仅能把几人轻度催眠,一旦动手,几人立刻便会惊醒。 青龙拿着东西一路飞回垃圾场。 它本想偷偷把抢来的东西放到垃圾山上,没想到嘉萝恰在此时扭头,把它逮了个正着。 眼见嘉萝眉心蹙起,青龙拎着东西,乖乖飞到嘉萝面前。 嘉萝迅速看向四周,发现周围并没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捏起精神力丝的尾端,把青龙拽到垃圾山后。 “你去干什么了?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嘉萝飞快打字。 青龙凝出字迹——“我看你挣钱太辛苦,想帮帮你。” 嘉萝顿了顿,紧紧盯着青龙手中的东西。 智能腕表、储物戒、微型热武器...... 每一个东西都不便宜。 “东西哪里来的?”——嘉萝举着星脑,面色有些难看。 看着嘉萝的脸色,青龙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什么,手忙脚乱地解释——“这些东西是我从刚刚那群坏人手里抢的,他们活该。” 嘉萝看着青龙凝出的字,面色微缓。 “你没有受伤吧?”——嘉萝继续打字。 青龙心里一乐,小细线左右摇晃起来——“没有,我很厉害的,他们连我一根手指头都伤不了。” 嘉萝沉默片刻,埋头打字。 “谢谢你!” 青龙看着屏幕上的字,心里更乐了。 有了青龙给的东西,嘉萝今天提前收工。 她把这些东西拆开,取出能够追踪定位的芯片,将芯片焚毁后,转手把剩下的东西卖掉。 今天挣的星币是昨天的几千倍,嘉萝手头终于宽裕起来。 她用其中一部分星币购买了一套干净的作战服和睡眠仓。 作战服和嘉萝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虽然这种作战服只供给内城人,但外城也有许多帮派,帮派里的人大多是流窜到垃圾星的星际通缉犯。 他们没有户籍,但很有钱,生活琐事上不乐意亏待自己,对能隔绝污染的作战服有很大需求。 有需求就要供给,总有一时缺钱的内城人偷偷在外城黑市把自己的作战服卖掉,再向政府上报,称自己的作战服不小心丢了,三天后政府便会重新给他们发一套防护服。 至于睡眠仓,则是一种能够满足人类野外生存需求的高科技产品。 睡眠仓的形状类似戒指,能被人戴在手上,十分便携。 戒指上有个圆点,按下圆点后,戒指的体积和形状会发生剧烈的变化,最终变成一个巨大的圆球。 圆球表面能生出无数短肢,短肢具有吸附能力,可以吸附在任何物体上,起到稳定的作用。 圆球内部则放着床、衣架和沙发,可以供人休息。 有了这个睡眠仓,嘉萝再也不用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她想休息,就能立刻舒舒服服地躺下。 “谢谢你!”嘉萝表现得很高兴,走出黑市后,她拐到一条巷子里,确定避开监控摄像头后,拿出星脑再一次对青龙表达了感激之情。 “我手里还剩下很多钱,这些钱都是你挣的,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嘉萝继续打字。 青龙感动坏了,美人果然心疼它。 它没和嘉萝客气,操纵小细线凝出字迹——“我想要一棵古树木雕!大小只要够我盘在上面休息就行。我从前一直盘在树上睡,失去实体后,再也没这样睡过觉,真的好怀念啊。” 第200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60 “好,我现在就去买。”——嘉萝很快打出一行字,答应得很爽快。 找遍居民区内所有的商铺后,嘉萝发现自己答应早了。 整个居民区竟然没有卖木雕的地方。 这并不稀奇,外城区的人大多在生死线上挣扎,活着已经很不容易,哪里有闲心欣赏什么艺术品。 即便有,也不可能用木头雕刻古树。 一来,自从动植物出现大变异后,星际正常的动植物数量急剧减少,整个垃圾星都不见得有一棵正常的植物。物以稀为贵,基本没人会把珍贵的植物砍断,用来做木雕。 二来,星际人民崇拜精神兽,涉及娱乐性质的东西大多以精神兽的形象出现,很少出现植物形象。 青龙的要求看似简单,实则在垃圾星根本不可能实现。 “没事的,美人,我就是随口一说,找不到就算了。”——青龙叹息一声,忍住失落,用小细线凝出字迹。 嘉萝盯着青龙写的字,久久没有反应。 “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不会轻易放弃。我希望你能睡得舒服。”——星脑屏幕上显示出这样一句话。 精神力丝僵在半空,过了很久,它忽然飞到嘉萝面前,首尾相连,变成圆环模样,慢慢飞起来,稳稳落到了嘉萝头发上。 莫名的,嘉萝好似看到了一只精致的青龙,盘着身子,乖巧睡觉的模样。 她任由青龙落在她发间,低下头打字。 青龙视角全开,在嘉萝头上也能看清她打的是什么内容——“有一种叫做绞柳的变异植物,前身是柳树。据说绞柳死后会变成正常的柳树,我们可以去死亡森林找一找有没有这样的变异植物。如果真能得到柳树树干,我亲手给你雕一棵古树。” 青龙身子微僵,从嘉萝头顶飞下来,急急忙忙用小细线凝出字——“你不能去死亡森林,那里太危险了,我不想你受伤,我可以不要木雕的。” 嘉萝莞尔一笑,给出自己的回答——“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保护好自己。” “你只说,到底想不想要古树木雕?” 青龙无法昧着良心说自己不想要。 “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去买武器,今晚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死亡森林。”——嘉萝一锤定音,没有给青龙拒绝的机会。 青龙的心受到很大触动,整条龙好似被泡在甜水里,脑子晕乎得不像话,它飞到嘉萝面前,狠狠贴住嘉萝的脸,好一通乱蹭,尾端甚至蹭到了嘉萝的唇瓣。 一直和青龙保持通感的司玉琅立刻感受到异样。 他指点完青龙便去忙着处理事情,没有关注嘉萝和青龙的举动,被身体突然出现的异样弄得很狼狈,没忍住闷哼出声。 正在向司玉琅汇报情况的下属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停下声音。 几十双眼睛紧紧盯着司玉琅。 司玉琅垂在桌案前的手猛然攥起,手背暴起青筋,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继续。” 对面的下属眼见司玉琅面色微红,额头溢出薄汗,一时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继续!”司玉琅拔高声调,声音里满是沉压的怒火。 下属身子一颤,垂下头继续汇报。 司玉琅根本顾不上听他说话,转头在心里怒骂青龙,“你又在发什么疯?” 青龙有些心虚,“美人答应送我一个礼物,我很开心,所以......” “你最好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不然我现在就把你召唤回来。”司玉琅冷声道。 青龙不情不愿哦了一声,从嘉萝脸前移开,变成手链模样挂在嘉萝腕间。 司玉琅身体翻腾的异样慢慢消失,他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身上散发着阵阵寒气。 顾嘉萝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仅是和他的精神兽接触,就能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结束会议后,司玉琅立刻联系了司明。 “找到顾嘉萝身上的疑点了吗?”司玉琅沉声问。 司明波澜不惊的眼神掀起涟漪,“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动作快点,我要没有耐心了。”司玉琅声音发冷。 “是。” 司明的身影消失后,司玉琅附身到精神力丝上,留在青龙身边监督,不许它和嘉萝有更亲密的接触。 同时,他从青龙口中得知了嘉萝今天跟它说的话。 司玉琅陷入沉默。 青龙出生后一直跟着他没日没夜地训练,从来没有朋友,遭逢变故后,它陷入沉睡,一直无法凝出实体。 比起其他人的精神兽,它确实受了很多苦和委屈。 “你想要木雕,怎么不跟我说?”司玉琅问青龙。 青龙顿了顿,“你那么忙,我不想打扰你。” 司玉琅不再说话。 【司玉琅对您的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5。】 面板上忽然跳出的提示让爆爆愣了愣。 回过神后,爆爆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嘉萝。 彼时嘉萝正在购买武器。 她手里拿着枪,对准远处的移动靶子射出一枪。 爆爆的话没有让嘉萝出现任何停顿,她的动作又快又流畅。 子弹穿过靶心。 “十环!”机器人报出嘉萝的成绩。 周围的顾客纷纷把目光落到嘉萝脸上。 靶子离他们很远,射击的时候还有专门的干扰物和噪音影响他们的注意力,如果没有精神力加持,仅靠肉眼很难正中靶心。 他们眼前这个女生虽然把精神力外化,身上却没有使用精神力后残留的余波,可见她是靠自己射中的靶心。 这份功力不浅。 看到全过程的司玉琅眼神微暗。 “美人好厉害!”青龙大声赞叹。 司玉琅没有说话,目光在嘉萝脸上停留了很长时间。 【司玉琅对您的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6。】 爆爆惊喜的声音传入嘉萝耳中,“阿萝,司玉琅的好感度又加了一点。” 老板刚好来到嘉萝身边,嘉萝对老板露出一抹笑,从口袋里取出星币,交到老板手上。 同一时刻,嘉萝在脑海中回了爆爆一句。 “铺垫了那么久,司玉琅也该加好感度了。” 第201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0 买好武器,嘉萝再次回到原主的家附近。 四周没有人,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地面上和巨石上沾了很多殷红的血迹,血水干涸,颜色比新鲜的血液更深,可见发生在这里的打斗早已经结束。 嘉萝想到今天早上见过的那群人。 不知他们和那个帮派的人哪一方赢了? 或者,现在占据原主家的是另一伙势力。 嘉萝没有回去查看,转身向着东北方向走去。 远远的,死亡森林的全貌在嘉萝眼前出现。 天色很黑,能见度很低。 外围的变异植物舞动着藤蔓和树枝,许多黑色的大鸟扇动着翅膀,在森林上空盘旋,嘴里不时发出尖锐的叫喊。 嘉萝停在几公里外,没有继续往前走。 她按下睡眠仓上的圆点,一个通体雪白的圆球出现在她身前。 嘉萝打开睡眠仓的门,走了进去。 仓内的空间不大,用来休息绰绰有余。 嘉萝来到睡眠仓控制面板前,手指飞快点击着。 随着嘉萝的动作,圆球的颜色由白色变为黑色,圆球下方生出几根短肢,短肢紧紧吸附着地面。 在夜色掩映下,如果不仔细看,恐怕会把圆球当成垃圾星随处可见的巨石。 看着面板上圆球现在的形象,嘉萝满意地收回手。 她来到床边,坐下去,从口袋里拿出星脑打字。 “有睡眠仓在,你不用守夜了,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有场硬战要打。” 司玉琅看着星脑上的字,控制小细线凝出字迹——“好。” 得到回答,嘉萝放下星脑,把翠绿色手链从腕间褪下,放到床头。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种程度的触碰对司玉琅来说很好抵抗,他只僵了一瞬,便放松心房,任那股舒服的感觉在自己身上游走。 为免夜晚出现突发状况来不及应对,嘉萝没有脱掉身上的作战服,和衣躺到床上。 垫子很柔软,嘉萝的身体陷入床垫中,很快进入梦乡。 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司玉琅控制着精神力丝慢慢飞到半空。 他向下看去。 嘉萝双手叠在腹部,睡得很熟。 精神力丝缓缓往下落,挨着嘉萝的手指,落在轻柔的被子上。 “务必在她清醒前叫醒我。”司玉琅对青龙说道。 青龙嘴角一抽,“你为了睡得舒服,偷偷摸摸挨着美人,还想我给你望风?没门!” 司玉琅语气凉凉,“我现在是你,我做的事就是你做的。” 青龙气得发抖,却没办法反驳司玉琅,只能不情不愿回了一句,“知道了,我会及时叫醒你的。” 它很快又道:“不如你把身体的控制权还给我,你留下休息,我望风观察情况,及时撤退。这样你不仅能睡个好觉,也不用担心被美人发现你做的小动作。” 司玉琅闭上眼,没有说话。 青龙自讨没趣,缩在角落里画圈圈。 没过多久,它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好无聊,你先把身体控制权还给我,我分出一缕分身,出去给美人多抢点值钱的玩意儿,你放心,我肯定会在美人清醒之前回来。” 青龙没有等来司玉琅的回话,还以为他睡着了,不由失落地盘起身子。 下一秒,青龙感觉身体的控制权回到了自己手中,它眼睛一亮,忍不住吼了一声。 (多谢!祝你好梦!) 落在被子上的手链出现变化,一根长长的翠绿色丝线从手链内出分裂,飞到睡眠仓上空。 青龙鬼鬼祟祟点击睡眠仓的面板,在面板上录入自己的脸,随后打开了大门。 它兴奋地飞出去,顺手把大门关上。 青龙走了,睡眠仓内只剩下嘉萝和司玉琅。 司玉琅睁开眼,一瞬不瞬盯着嘉萝。 青龙对她的喜欢未免太过了...... 司玉琅忍不住皱眉。 手链消失,化为精神力丝的模样。 司玉琅控制精神力丝来到嘉萝脸前。 一根小细线从精神力丝体内分出,慢慢落到嘉萝眉心。 翠绿色精神力亮起,一圈一圈向外扩散,如同海面上荡起的涟漪。 司玉琅控制精神力进入了嘉萝的大脑,他想看看,嘉萝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星际人的精神海藏在大脑深处,精神海对他们来说比性命还重要,没有人会同意让另一个的精神力进入自己的大脑。 哪怕当年司玉琅精神海被毁,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劝他放医生的精神力进入他的大脑一探究竟。 入侵一个人的大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受到对方精神力的反击,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所以这么多年,没有人发现盘踞在他精神海里的黑气。 司玉琅敢放自己的精神力进入嘉萝的大脑,一则是他现在精神力微弱,危险程度不高,不会引起嘉萝精神力的剧烈反扑,二则是嘉萝精神力等级太低,精神海的防御不强,她现在又在梦中,很难发现他的精神力。 司玉琅这个人,很讨厌未知的东西,既然有机会弄清楚嘉萝身上的秘密,他就不会轻易放过。 司玉琅的意识附着在小细线上,小心翼翼在嘉萝大脑中游走。 奇怪的是,他一直没能感受到嘉萝精神力的存在。 哪怕f级精神力很少很微弱,无法凝聚出精神海,也不该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可司玉琅找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一丝属于嘉萝的精神力。 他花费半晌的功夫,不仅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反而增添了很多新的疑惑——每一个星际人都拥有精神力,不存在没有精神力的情况。 顾嘉萝的大脑里怎么可能一丝精神力都没有? 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怪不得他一路畅通无阻,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没有精神力,哪里来得防御和反击? 司玉琅慢慢退出嘉萝的大脑。 精神力丝没有飞回嘉萝手边,而是落到了之前在床头的位置,变回手链模样。 为了解决自身的精神力问题,司玉琅自认看遍了帝国有关精神力研究的所有书籍。 没有一个人像顾嘉萝这样,连一点精神力都没有。 除非,她跟他一样,精神海被毁。 第202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1 因为刚才的发现,司玉琅的睡意彻底消失,他回了一趟自己的身体,紧急召唤司明。 司明可能在忙,拒绝了司玉琅的召唤,没有第一时间投影到司玉琅面前。 司玉琅眉心一拧,给司明发布了一道紧急密令,要求司明以最快的速度查出嘉萝的身世。 对面的司明隔了会儿才发回消息,恳请司玉琅取一滴嘉萝的血给他,他会立刻根据定位,派出机器人把血取回来。 “你查到了什么?”司玉琅问道。 司明的消息回得更慢——“抱歉,主人。没有结果前,我不能告诉您。” 司玉琅了解司明的性子,他性格严谨,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他不说,只能证明他确实还有疑惑,没能把事情完全弄清楚,但既然他开口要顾嘉萝的血,那么就证明,他一定查到了很重要的消息,只需要做最后的确认。 “好,我会取到血给你。” “不要让我失望。” 发完消息,司玉琅重新回到精神力丝上。 睡眠仓的桌面上放着一把水果刀。 司玉琅分出细线,圈住水果刀的刀柄,又去嘉萝包里找出一瓶止血药剂。 精神力丝卷着刀和止血药剂,飞回到嘉萝身边。 刀身很锋利,轻轻一划便割破了嘉萝的手指。 嘉萝的手指微微颤抖。 司玉琅忙把止血药剂倒在伤口处。 伤口太浅,不过一秒的时间便愈合,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司玉琅控制着面板打开睡眠仓大门,将水果刀扔到地上。 睡眠仓大门关闭没多久,一个通体黝黑,只有人类手指大小,长着四肢的小机器人从土里钻出来,把水果刀带走了。 司玉琅进入嘉萝大脑时,嘉萝便从原主的身体脱离,回到了系统空间。 司玉琅给司明发的消息以及他取血的全过程都被嘉萝看在眼中。 嘉萝目光微沉。 司明究竟查到了什么? 她找到原主的家人了吗? 在司玉琅之前,嘉萝其实探查过原主的身体。 原主大脑中并没有一丝精神力,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拥有低等级精神力的人无法凝聚精神海,召唤精神兽,他们的精神力散落在大脑各个角落,难以被聚集。 如原主这般,连一点精神力都找不到的情况确实很罕见。 嘉萝对此也没什么头绪。 所以在感觉司玉琅想要进入她大脑的时候,嘉萝没有阻止,反而配合他深入。 他的精神力丝在她脑海里转悠了很久,到最后甚至有点慌不择路,可见司玉琅的心神因为没能在她大脑中找到精神力存在陷入了慌乱。 看样子,司玉琅也没头绪。 嘉萝回系统空间,本是为了再次翻看原小说,希望能从剧情中找出答案,没想到竟然意外见到了司明和司玉琅对话的过程。 虽然司明很可能已经查到了原主的身世,但嘉萝并没有放弃阅读原小说,原主身上的疑点并非只有身世,还有她的精神力,以及为什么青龙说跟她待在一起很舒服。 可惜,任嘉萝看得再认真,也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大亮。 嘉萝关掉小说内容,从系统空间回到了原主的身体。 她睁开眼睛,坐直身体,揉了揉眼睛,做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一夜无眠的司玉琅看着嘉萝的动作,有些沉默。 “美人看起来睡得很好!一切都是我的功劳。”青龙在嘉萝“清醒”前已经回来,它的声音很充满了骄傲和欢乐。 司玉琅没有理会青龙。 嘉萝转过头,看到床头放着的一堆东西,嘴巴下意识张大。 屏蔽器、治疗仪...... 全是难得一见的高科技产品。 嘉萝眨着眼睛,久久没有动作。 “你快把身体的掌握权还给我,美人肯定有很多疑问,我要给她解惑,还要和她贴贴。”青龙对司玉琅道。 司玉琅不理睬它,一瞬不瞬盯着嘉萝。 嘉萝的视线很快落到手链上,和司玉琅对视。 她连忙找出星脑打字——“这些东西是你拿回来的。” 司玉琅凝出字——“是。”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星脑上的内容很快更换。 “我不瞌睡,有了这些东西,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你放心,这些东西是我从那些在街上随便拉人的坏人手里抢的,他们的样子我都记得,不会抢错人的。”司玉琅无视青龙的抗议声,模仿青龙的语气凝出字。 嘉萝微怔,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把手链拿起来,放到自己掌心。 司玉琅有些懵。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更加手足无措。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面团,被嘉萝捧在手心里随意揉捏。 她的手不断按压他的身体,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灼烧着他的理智。 缩在嘉萝里的青龙已经放弃抵抗,舒展身子躺下,享受嘉萝的按摩。 司玉琅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每次被她触碰,他的身体总是不受自己控制,从身体深处升起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快感。 司玉琅知道,那不是由情欲催生的快慰。 而是一种发自灵魂的颤栗。 让他的身体和大脑感觉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放松。 如果非要找出一种类似的感觉,司玉琅觉得这种感觉和顶级治愈师为他治愈暗伤时的感觉类似。 不过前者带来的的效果和产生的影响比后者强上百倍。 这个类比其实并不准确。 但司玉琅并没有更好的形容方式。 他盘腿坐在地上,勉强控制自己没有和青龙一样躺下。 过了大约一刻钟,嘉萝停止了抚摸精神力丝的动作。 感受到快感正在慢慢流逝,司玉琅松了口气,心里却有些不舍。 他抿着唇没说话,青龙比他直白多了,软着声音表达不舍,“美人怎么不再多按会儿?” 听到青龙声音的司玉琅面色一黑。 青龙眼下这副德行,哪里像威风凛凛的神龙,简直比毛毛虫还不如。 第203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2 司玉琅冷哼一声,“她每多按一秒,你的丑态就会多存在一秒。” 青龙的声音虽然软绵绵的,话里的攻击意味却很浓,“得了吧,你分明也很喜欢,不用狡辩,我是你的一部分,不用瞒我,你心里的不舍不见得比我少。” 司玉琅罕见地没和青龙争执。 嘉萝把手链放到床上,拿出星脑打字——“多谢你,你昨晚一定很辛苦,我给你按摩放松一下,希望你能喜欢。” 青龙欢呼一声,得意洋洋道:“看见没,美人最心疼的是我,你分明沾了我的光。” 司玉琅不和青龙逞口舌之快,用力把青龙挤到更小的角落。 青龙蜷缩在一起,“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话音落,青龙能蜷缩的地方又小了一圈。 青龙哀嚎一声,不敢再说话。 司玉琅控制小细线凝出字迹——“谢谢。” 小细线在半空顿了会儿,忽然凝出新的字迹——“我很喜欢。” 嘉萝见状露出一抹笑。 “喜欢就好,有时间继续给你按摩。”——她用星脑写到。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死亡森林吧。” “好。” 早晨的死亡森林在某种程度上比夜晚时更加吓人。 晚上太黑,很多东西看不清,而且部分变异动植物会在晚上陷入沉睡,只要不自己脑补,不自己吓自己,夜晚的死亡森林其实没那么可怕。 白天则不同。 雾气不敢靠近死亡森林,虽然死亡森林周围没有毒气的威胁,但太阳直直照射在死亡森林上空,阳光清楚地映出死亡森林的样子。 夜晚看不清的景象一下子变得高清。 嘉萝选择的入口,是死亡森林最危险的入口之一。 最外围的大树名叫鬼面。 树如其名,每一棵鬼面树的树干上都有一张张酷似人脸的图案。 鬼面树没有旁逸斜出的枝干,笔直的树干直通天幕,像一根竖起的巨大棒子。 鬼面树的树干上,每隔一米就会出现一张人脸,而且这些人脸全然不同。 远远看去,好似一个个死不瞑目的人被钉死在树干上。 “这个入口很危险,但卖给我枪的老板说过,穿过鬼面树林和喋血花丛,就能看到一棵怪柳。这棵怪柳很可能是死亡森林唯一一棵怪柳。你跟紧我,见机行事,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嘉萝在星脑上打字。 司玉琅配合地凝出回答——“好。” 他变成手链模样,落在嘉萝腕间。 鬼面树不算难缠,只要耐心足够、准头足够,就能把它们拿下。 刚好这两样东西,顾嘉萝都有,所以司玉琅并不担心。 嘉萝一只手拿着枪,一只手紧握着从地上捡起的石子,慢慢往死亡森林走去。 她的步子很轻,踩在地面上,恍若无人——鬼面树没有视觉,但它的听力很发达,一旦听到声音就会发起攻击。 嘉萝蹑手蹑脚靠近鬼面树,在距离鬼面树两三米的距离停下。 鬼面树的攻击距离最远不超过两米,这里是个安全位置。 嘉萝扔出手中的石子,石子划破空气,发出沉闷的响声。 最外围的鬼面树一齐发出攻击。 树干上的人脸图案生生撕裂,宛如弹簧般射向石子,人脸图案和树干之间被无数藤蔓连接。 鬼面树的攻击很像人类单手打拳,不同的是,它打出的不是拳头,而是一个个凸起的人脸模样的木疙瘩。 被木疙瘩打中,并不会立刻丧命,但鬼面树的攻击太过密集频繁,数之不尽的攻击落在人身上,就很容易出事了。 想要战胜鬼面树,只有把它打怕。 嘉萝眯起眼,射出一枪,子弹正中其中一张人脸木疙瘩后面的藤蔓。 藤蔓断裂,人脸木疙瘩砰一声砸在地上。 子弹继续往前,接连穿透四五根藤蔓。 四五个人脸木疙瘩一起跌落在地。 剩下的人脸缩回树干里。 嘉萝如法炮制,继续扔出石子。 人脸木疙瘩如刺出的尖刀,再一次攻向石子,哪怕这个石子在很多鬼面树的攻击范围之外,可它们还是一起发动了攻击。 嘉萝这一次射下了六个人脸木疙瘩。 接下来,嘉萝不断重复扔石子、开枪的动作。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地面上落满了人脸木疙瘩。 那些人脸有的朝上、有的侧着、有的朝下,看起来吓人得厉害。 司玉琅看出鬼面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只要嘉萝继续耐着性子用刚刚的方法攻击鬼面树,一定能成功战胜鬼面树。 恰在此时,司玉琅收到了司明的传讯。 司明的仿真度虽然很高,可他终究是机器人,与很多高科技产品一样,他的控制芯片被埋在司玉琅手臂皮肤下,通过芯片,司明能够主动联系司玉琅。 距离司明上一次主动用芯片联系司玉琅,已经过去十年。 司玉琅直觉司明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他看了一眼正在认真射击的嘉萝,闪身回到自己的身体。 “主人。”司明的投影出现在司玉琅面前。 “什么事?”司玉琅问道。 司明罕见地卡了下壳,短暂的停顿引起司玉琅的怀疑。 作为高等级机器人,司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快说。”司玉琅沉着声音道。 “是。”司明回道。 “垃圾星的监控视频每十年迭换一次,我找到视频原件,修复了垃圾星二十年前到十年前的所有视频。” “通过观看视频,我发现和正常的f级精神力孤儿不同是,顾嘉萝并不是被政府送到垃圾星,而是在某天忽然出现在了垃圾星居民区一条巷子里。” “有个拾荒的老人捡到了她,一直把她养到五岁。顾嘉萝五岁那年,老人去世了,她便一直靠捡垃圾为生。” “顾嘉萝出现在垃圾星并不是偶然,应该是有人撕开时空裂缝,把她传送到了垃圾星。” “帝国中有能力撕开时空裂缝的超凡者不过寥寥,顺着这条线索,我找到了有关顾嘉萝身世的秘密。” “您还记得您的精神力被毁那年,帝国发生的那件大事吗?” 第204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3 听到最后这句话前,司玉琅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他很早就确定顾嘉萝身世有疑,不然也不会把他最信任的司明叫回来,让司明调查顾嘉萝的事。 司明前几句话不过是让他更确信“顾嘉萝的身世有问题”这件事。 可司明最后一句话里的意思...... 司玉琅心脏猛然收缩,“你是指皇太女的死?” 司明点头,“正是。” “皇太女出事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她的丈夫正是一位拥有顶级时空天赋的超凡者。” 司明的话如一道惊雷在司玉琅耳边炸开。 他的母亲是旁系亲王之女,皇太女温雅算是他的表姨。 永昼帝国皇室之所以能传承千万年之久,是因为他们的超凡能力足够特殊。 皇室成员的精神体全是拥有治愈能力的植物。 和普通治愈系超凡者不同的是,皇室成员的精神体可以净化星兽死后产生的怨气。 星兽死后的怨气能够轻松进入超凡者的精神海,污染他们的精神力,让超凡者等级跌落、精神海崩溃,生不如死。 帝国建立前很长一段时间,超凡者对星兽怨气造成的污染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凡是被怨气污染的超凡者只有等死的份儿,根本没有被治愈的可能。 治愈系超凡者只能缓解他们的痛苦,减缓精神海崩溃的进度,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精神海崩溃的事实。 人类和星兽的战场集中在星球之外的星海。 六万年前,一群星兽突破战争防线,来到人类居住的星球。 它们没有杀人,而是当着所有人的自爆。 自爆带来的危害,比杀人还要严重。 无数怨气涌出,进入超凡者的精神海中,顷刻间废掉了人类将近七成的作战力量,只有剩下的三成高等级超凡者能够勉强抵抗住怨气的侵蚀。 人类面临真正的生死关头。 星兽似乎铁了心要把人类赶尽杀绝,为此不惜牺牲了数万只星兽。 数万只星兽形成的怨气无处不在,盘旋在天空上方,遮盖了阳光。 人间成为炼狱。 每分每秒都有人因为精神海崩溃而死。 被怨气杀死的人比战场上死的人都多。 所有人都失去了抗争的勇气,安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在人类损失近一半同伴时,一个人类少女的身上出现了神奇的变化。 原本精神力等级为d,一直无法凝聚出精神力的她竟然召唤出了精神兽。 不,那不是兽类。 而是一株蒲公英。 少女发现她的蒲公英精神体竟然能够阻挡怨气的入侵。 黑色的怨气只要靠近蒲公英精神体就会被蒸发掉,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的异象很快引起人们的注意。 经过实验,众人发现,少女的蒲公英精神体竟然可以净化深入人脑的怨气,只要把怨气清理干净,超凡者的精神海就会慢慢恢复。 人们把少女当成救世主,不遗余力帮她提高精神力。 无数药剂喂下去,少女的精神力提高到了a。 拥有a级精神力后,少女的蒲公英一次性能够治疗的人变得更多,体积也比之前大了三四倍。 只要身处蒲公英精神力散发的金光照耀下,怨气就无法伤害人类。 少女所在的星球成为人类星系中唯一幸存的星球,其他星球的人全部死在星兽怨气的侵蚀下。 活下来的人类拥戴少女为女皇,建立了永昼帝国。 那个少女,便是永昼帝国的开国大帝温芷。 她那神奇的精神体通过遗传,代代相传,守卫着皇室和帝国。 经过数万年基因改良,皇室成员的精神力等级基本维持在s级以上,ss级精神体的净化之力能够覆盖半个星球,sss级精神体的净化之力则能覆盖整个星球。 或许是因为能力太过逆天,皇室成员每一代只有一个人的精神力等级能够达到sss级。 皇太女温情便是皇室上一代唯一拥有sss级精神力的人,是名正言顺的帝国继承人。 可惜,她却死在一场意外中。 十八年前,皇太女外出时遭遇星兽袭击,所在星船被毁,连尸骨都不曾剩下。 帝国人民陷入莫大的惶恐。 万年来,皇室的净化之力一直保护着他们免受精神海崩溃的痛苦。 可以说,没有皇室,就没有今日的永昼帝国,没有今日的人族。 人们真心信仰皇室、拥戴皇室。 皇太女是温言大帝的幼女,皇太女出生前,帝国已经为sss级净化之力后继无人担忧了近百年。 可以说,皇太女出生前,皇室的威信已经出现危机。 温雅皇太女检测出sss级精神力后,举国皆欢。 帝国等待百年的继承人竟然就这么死在星兽手中。 “战争只存在于星海”早已成为星兽和人类不成文的约定。 星兽违背约定,擅自撕开空间裂缝,来到人类居住的星球,劫杀帝国的继承人,打破了人类和星兽万年以来维持的平衡。 温言大帝悲痛之余,派出军队越过星海战线,攻入星兽所在的星球。 帝国人民在悲痛和愤怒地驱使下,悍不畏死,一举摧毁了数个星兽所在的星球。 可惜,捣毁再多的星兽星球也没办法挽回皇太女的性命。 皇太女死后,净化之力出现断代,上一辈拥有sss级精神力的温言大帝已经有两百岁,下一辈皇室成员并无人觉醒出sss级精神力。 十八年过去了,下一辈皇室成员中还是没有人觉醒出sss级精神力。 因为命定继承人始终没有出现,失去最宠爱女儿的温言大帝只能拖着病体继续支撑帝国。 大帝逐渐老迈,帝国却没有年强力壮的继承人,这些年永昼帝国的局势并不太平。 失去sss级精神体的皇室就像失去利爪的老虎,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震慑世家。 皇室衰微,世家强大,此消彼长,一旦平衡被打破,帝国很有可能四分五裂。 许多人已经嗅到风雨欲来的味道。 司玉琅出身司家,对这些事了解得更清楚。 第205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4 大帝已经日薄西山,不论是司家,还是其他世家,都对那把王座虎视眈眈。 净化之力又怎样,只要把温家打落王座,夺走他们的权柄,把他们圈养起来,帝国照样能把净化之力握在手中。 用不了一年,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 司玉琅神色不断变幻,如果司明说的是真的,永昼帝国一定会掀起滔天巨浪。 前提是,顾嘉萝真的是温雅皇太女的女儿,且拥有sss级精神力。 如果没有sss级精神力,即便确定了顾嘉萝是皇太女的女儿,也不过是让皇室多死一个人罢了。 “你要顾嘉萝的血,是为了做最后的确认?结果呢?她究竟是不是皇太女的女儿?”司玉琅一瞬不瞬看着司明。 司明点头那刻,司玉琅的心出现了剧烈的收缩。 他很快追问,“青龙和我靠近她的时候,大脑里的声音就会消失,这是否证明她仍然拥有净化之力?而我脑海中的黑气其实是星兽的怨气?” 司明的程序指令和底层逻辑是永远保护司玉琅、永远效忠司玉琅。 司玉琅对他完全信任,并没有隐瞒黑气的存在和青龙已经苏醒的事实。 司明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确定。您曾说过顾嘉萝大脑里没有精神力的存在,那么她就不可能拥有净化之力。” “您和我都曾怀疑隐藏在您精神海里的黑气是星兽怨气。事实证明,那些黑气和怨气有本质的区别。皇室成员曾多次为您净化精神海,可皇室的净化之力并没有净化掉黑气。” 司玉琅也想到这两点,眼神暗了暗。 “虽然顾嘉萝大脑里没有精神力,但她既然能够安抚您的情绪,就证明她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或许她体内存在着精神力,只是无法用一般的方法鉴别出来,如果能让我接触到她,或许我能找出她身体里的秘密。”司明又道。 司玉琅紧紧盯着司明,“你有把握吗?” “五成把握。”司明回答。 “好,我现在就把人带回来。”司玉琅道。 司明离开后,司玉琅派人叫来灰发男。 灰发男见到司玉琅,膝盖猛地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司少爷,那个女人已经死在死亡森林了,赌局的事情能不能取消?”灰发男颤抖着声音道。 “是吗?”司玉琅勾唇轻笑。 “是是是,我绝不敢骗您。”灰发男爬到司玉琅脚边,狠狠磕了一个头。 “请您相信我。” “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实在是你做事太不用心。”司玉琅沉声道。 “我收到消息,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死,她利用赤金花汁液易了容,光明正大在你眼皮底下晃了好几圈,而你一点都没有察觉。” 灰发男不敢置信地看着司玉琅,嘴唇疯狂翕动,他想为自己辩解,却说不出一个字。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司玉琅一把拎起灰发男的衣领,“她现在在死亡森林鬼面树入口处,把她给我带回来。记住,绝对不能向她透露我的身份。” “是,我一定把她抓回来交给您。”灰发男颤抖着声音道。 司玉琅松开手,“还不快去。” 灰发男从地上爬起来,飞奔向大门。 “别伤了她。” 身后,司玉琅的声音宛如魔音般响起。 灰发男脚下踉跄,颤抖着声音回了一个字。 “是。” 灰发男打开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叫上守在城堡外的同伴,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往死亡森林。 “司玉琅真是不要脸!”爆爆没忍住骂了一句。 已经知晓原主身世和司玉琅全部打算的嘉萝压下心中震惊,附和了一句,“确实不要脸。” 嘉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主竟然有这样离奇的身世。 净化之力、黑气、怨气...... 许多事串联到一起,让嘉萝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真相边缘,只差临门一脚。 想知道所有的真相,还是要去到司玉琅身边。 接下来,她不仅不会反抗,还会让司玉琅如愿以偿。 这般想着,嘉萝再次扔出一个石子,重复射击鬼面树藤蔓的动作。 又过了几分钟,嘉萝扔出手中最后一个石子。 鬼面树毫无反应——当意识到自己无法杀死对手后,鬼面树就会停下攻击,陷入静默期,在此期间,它不会攻击任何靠近他们的人。 静默期的时间持续两个小时。 这意味着嘉萝如果能在两个小时内返回,离开死亡森林,她就不用再打一次鬼面树。 嘉萝面上露出一抹微笑。 鬼面树懂得用人脸恐吓人类,足见他们有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嘉萝打得这么凶,它们是真的害怕被嘉萝给打死。 可惜,这个入口好进不好出。 鬼面树只是开胃菜,真正的重头戏在喋血花身上。 喋血花以人类鲜血为食物,一旦抓到人类,一定会把人类全身的血液吸干。 因为心中有更记挂的事,嘉萝不是很想和喋血花打架。 她站在原地,做出谨慎观察的样子,实则在为灰发男等人创造时间。 “他们马上到。”爆爆在嘉萝脑海中提醒了一句。 嘉萝迈开步子,准备进入死亡森林。 刚走出一步,她的脚腕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 嘉萝低头看去,只见一个机器利爪死死握着她的脚。 利爪另一端被灰发男握在手中。 “抓到你了!”灰发男坐在星船上,哈哈大笑道,神色近乎癫狂。 嘉萝现在就是他的命。 抓住嘉萝,他的命就保住了。 司玉琅不可能骗他,鬼面树方向只有这么一个女人出现。 一定是她,虽然她的脸和之前不一样,但这一定是因为她做了伪装。 嘉萝多次尝试挣脱机器利爪的束缚,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她转过身看着灰发男,用星脑打出字,高高举起——“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抓我?”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啊。”灰发男从星船上跳下来,看清星脑上的字后拔高声音道。 “美人,斗兽场一别,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灰发男来到嘉萝身边。 看到嘉萝瞳孔收缩,手指不自觉收拢,灰发男越发笃定嘉萝的身份。 第206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5 “什么斗兽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放开我,不然小心我不客气。” 嘉萝打的字在灰发男看来不过是狡辩。 他大笑一声,“别装了,跟我回去吧。” 嘉萝脸色猛然一沉,举起手中的枪射向灰发男。 一道白光将灰发男笼罩,子弹碰到白光竟然按原路折返,如果不是嘉萝躲得快,那颗被反弹的子弹很有可能射中嘉萝的肩膀。 嘉萝握着枪,一瞬不瞬盯着被白光笼罩的灰发男。 “别挣扎了。”灰发男外放着屏障,慢慢走到嘉萝身边。 “防护罩中注入了防御系超凡者的精神力,普通的热武器根本伤不到我,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 说话间,灰发男已经来到嘉萝面前。 他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管透明药剂,打开塞子,手腕上扬。 管子里的液体洒到嘉萝脸上,破除了赤金花汁液的效果。 嘉萝的脸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平平无奇的脸被一张堪称绝色的脸庞代替。 斗兽场上惊鸿一瞥,灰发男当时处于高处,并没有很清晰地看到嘉萝的脸。 此时面对面看着嘉萝,模糊的面容变得高清,灰发男很难把视线从这张脸上移走。 很难想象,世上竟然有这么精致美丽的脸庞。 灰发男的呼吸变得急促,跟在他身后的人没忍住吞咽口水。 他们当时不在斗兽场,并没有看到嘉萝的样子,事后听灰发男形容嘉萝的容貌,心里并不是很相信,觉得灰发男言过其实。 现在,他们仍然觉得灰发男描述得不准确。 这张脸哪里是非常好看四个字能够覆盖的? 不愧是纨绔,果然没有文化。 灰发男没有时间告诉他们司玉琅已经把嘉萝划归到自己的领地,几人以为赌局仍在继续,纷纷围了上来。 白发男对着嘉萝吹了一声口哨,“美女,我家在内城,爸爸是副星长,你跟了我吧,我能给你一辈子都用不完的星币。”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想把嘉萝拉到自己身边。 嘉萝对准他的胳膊射出一枪。 子弹没入白发男的手臂,疼得他弯下腰,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 剩下几个人脸色发沉,目光不善地看着嘉萝。 白发男忍着疼给自己喂下一管止疼药剂。 缓过劲儿后,白发男怒视着嘉萝,声音里满是杀意,“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发男按了按手背凸起的一块皮肤,一把能量枪忽然出现在他手中。 他举起枪,对准嘉萝的胳膊。 “不要!”灰发男想到司玉琅的话,厉喝一声,想要阻止白发男的动作。 白发男听到声音,手下动作微滞,没有扣下扳机。 他张开嘴,想问灰发男什么意思。 可他惊恐地发现,他竟然说不出话,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他的手,扣动了扳机。 “砰——” 能量光束直直射向嘉萝。 比起普通的热武器,能量枪所蕴含的力量更强,被能量枪攻击到的人,不死也残。 灰发男目眦欲裂,失声尖叫,“不——” 白发男茫然地看着自己而手,身体忍不住轻颤。 他明明没有动手,为什么...... 究竟是什么力量操纵了他? 白发男犹如雕塑,呆呆站在原地。 他张了张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就在刚刚,一股恐怖的力量袭击了他。 从白发男被控制着射出能量弹,再到他被神秘力量攻击得吐血,只过去了短短一秒钟的时间。 而他“射”出去的能量光束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嘉萝奔去。 青龙心急如焚,可司玉琅压制着他的力量,不允许它轻举妄动。 “美人有危险,我要救她!”青龙在司玉琅脑海中怒吼。 “用不着你。”司玉琅的声音很快传来。 司玉琅话音落下那刻,能量光束已经来到嘉萝身前,只差最后一寸距离,它就能穿过嘉萝的胳膊,彻底废掉她的手臂。 能量光束携带的白芒十分刺眼,几乎把嘉萝的身体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嘉萝身上亮起一团翠绿色光芒,绿色吞噬了白色,蕴含极大能量的光束像被浇了一盆水的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绿芒散去,嘉萝毫发无伤。 瞪大眼、满心绝望的灰发男看着眼前景象,双膝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差一点,就差一点。 灰发男无比确定,如果这个女人受了伤,司玉琅不会放过他。 万幸、万幸。 来不及多想,一股强风卷起,把灰发男吹得在地上乱滚。 不止他,还有他的同伴,都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风吹得满地打滚。 白发男最惨,嘴里的血还没吐干净,又被风卷着胡乱飞,剧烈的晃动使他嘴里的血越吐越多。 在场人中,只有嘉萝没被波及。 抓住她脚腕的机器利爪无声破裂。 她本能一走了之,可她没有这么做,美丽的眼睛四处逡巡,警惕地看着周边环境。 “是在找我吗?” 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响起,音调拉得很长,好似来自遥远的天边,又好似近在咫尺。 嘉萝寻找声音来源看去。 强风卷起尘土,满天沙尘中出现一道人影。 那人的身边出现一片真空地带,风沙无法靠近他分毫。 他的周身亮起翠绿色光芒,和方才忽然出现,护住嘉萝的绿光如出一辙。 嘉萝拧紧眉头看着那道人影。 他微微抬高手臂。 风沙霎时间停止,灰发男等人滚了几十个跟斗后,终于脱离苦海,不再被风卷着往前。 沙尘散去,隐在沙土后的人脸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张精致到没有任何瑕疵的脸,仍然让人不禁感叹造物者的偏心——为何有人生来完美,有人却生来潦草? 司玉琅一步一步走向嘉萝,他肩宽腿长,身材比例极好,黑色礼服完美显现出他的好身材。 一丝不苟的着装和过分精致的容貌,不难让人看出他是一个很讲究的人。 司玉琅一瞬不瞬盯着嘉萝。 看清她眼底的警惕后,司玉琅不禁勾唇轻笑。 星际时代,精神力等级的高低成为衡量人价值的标准。 人类过分看重实力不假,可这不代表他们不看脸了。 从出生到现在,司玉琅见过太多人因为他的容貌露出惊艳的目光。 在他失去精神兽后,甚至有不知死活的贵族因为觊觎他的脸,跑到他面前说要庇护他。 面前的顾嘉萝是第一个,看到他的容貌,不仅没有露出惊艳的目光,反而对他抱起十二万分警惕的人。 第207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6 司玉琅感觉很新奇。 曾有很多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但都不是第一眼。 顾嘉萝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司玉琅心道。 这是一个好习惯,司玉琅希望嘉萝能一直保持下去。 他在距离嘉萝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重复刚才的话,“你在找我吗?” 嘉萝无法给出回应,她静静注视着司玉琅,握着枪的手不由收紧。 司玉琅的目光自嘉萝手边掠过,笑了笑,“我对你没有恶意。” 同一时刻,司玉琅在脑海中冷声对青龙道:“还不过来。” 两种说话的语气截然不同,前者温柔,后者冷漠。 如果有人能同时听到他的心声和正常的声音,恐怕会把他当成精分患者。 青龙不情不愿冷哼一声,从嘉萝手腕脱落。 感受到异样的嘉萝垂下眼睑,正好看到翠绿色手链变成细线模样,慢悠悠往前飞。 它的飞行路径是身前男人所在的方向。 嘉萝的目光随着精神力丝而动,最终落到司玉琅身上。 精神力丝漂浮在他身侧,看起来很乖巧。 嘉萝眉心褶皱更深。 “如你所见,我是它的主人,感受到它处于危险之中,特意赶来,正好见你遇到歹人攻击,顺便救了你。” 司玉琅的语调很轻柔,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接收到司玉琅的指令,青龙扭了扭身子,飞到嘉萝和司玉琅之间,装模作样凝出字体——“主人,美人不能说话。” 精神兽和超凡者能够用意识交流,青龙凝出这行字根本目的是为了给嘉萝看。 接着它分出更多小细线,对着嘉萝所在的方向凝出字迹——“美人,他确实是我的主人,他对你没有恶意的。” 嘉萝的视线在司玉琅和精神力丝之间来回徘徊,眉心折痕慢慢舒展。 她接受了司玉琅的说辞,拿出星脑打字。 因为嘉萝特意调大了字体,即便两人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司玉琅也能看清星脑屏幕上的字——“谢谢你。” 他冲嘉萝露出一抹笑,“不客气。” 他伸出手指着青龙,“你也替我照顾了它。” 嘉萝握着星脑的手紧了紧,尝试对司玉琅露出一抹笑。 她应该很少对人笑,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司玉琅看出嘉萝的不自在,脸上笑容更加温柔,“那几个人,需要我帮忙处理掉吗?” 被点名的灰发男等人心里咯噔一响。 几人被吹得七零八落,东一个、西一个躺在地上,比丧家之犬还不如。 他们的大脑被风吹得生疼,不剩什么思考力,头晕目眩时,听见司玉琅对嘉萝说的话,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 更魔幻的还在后面。 司少爷竟然要替那个女人教训他们? 怎么回事? 不是他下令让他们来抓人的吗? 比起其他人,亲自和司玉琅接触的灰发男显然想得更多。 他想到司玉琅下令时的措辞。 司少爷说把人给他抓回去,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司少爷看上这个女人,把这女人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还有,司少爷让他不要伤到那个女人。 现在又装不认识他们。 灰发男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和同伴成了司玉琅英雄救美的垫脚石。 作为垫脚石的他不敢有意见,反而积极地配合起司玉琅。 “你是谁?”灰发男大喝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女人是我们先看上的!” 他做出十足的反派模样。 剩下几个人脑袋懵懵地看着司玉琅和灰发男,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司玉琅转过身子,眯起了眼。 和司玉琅对视那刻,灰发男感觉司玉琅真的对他动了杀心,他颤颤巍巍站起身,嗓子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脸色憋得通红。 司玉琅慢慢向他走来。 灰发男的眼神变得惊恐,再也坚持不下去,拔开腿逃跑。 几个同伴陷入短暂的僵硬,回过神后纷纷紧跟上灰发男的脚步。 他们跑得很快,好似身后有鬼在追他们。 青龙紧紧追着几人身后,很快越到几人前面,将他们捆在一起。 司玉琅收回视线,转过身看着嘉萝,无奈地耸肩,“他们看起来吓坏了,我会把他们送进监狱,你不要担心。” 嘉萝迟疑地点头,拿出星脑打字——“多谢。” 屏幕下方还有一行字——“你的恩情,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通常这种说辞后面会伴随告别的话,司玉琅笑道:“你要走了吗?” 嘉萝微怔,牙齿咬住下唇,目光下意识投到远处的青龙身上。 看出嘉萝心中的不舍,司玉琅催促青龙快些返回。 嘉萝低头打字的时候,青龙一路拖着灰发男等人往回赶。 “不,我答应过你的精神兽,会送给它一个礼物,你能不能等我五个小时,我想把礼物交到它手上再走。” 屏幕上的话不仅映在司玉琅眼中,也被疾速奔来的青龙看到。 青龙感动到无以复加,尾端绑着灰发男等人,首端无限延伸,很快来到嘉萝面前。 它蹭了蹭嘉萝的侧脸,动作很轻很小心。 司玉琅有些复杂地看了嘉萝一眼。 “它被我宠得太过,我替它谢谢你,谢谢你肯包容它。”司玉琅表现得很绅士,很有礼貌。 听到他的话,灰发男等人眼睛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他们屏住呼吸,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当成瞎子、聋子。 嘉萝很快打字回应——“它很好,我很喜欢它。” 司玉琅明知故问,做出难为情的样子,“它问你要什么礼物了?很难办到吗?” 嘉萝摇摇头,埋头打字。 “不难。但我需要进一趟死亡森林,可能会耽误你一些时间。” 司玉琅善解人意道:“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毕竟我是它的主人,有义务替它完成愿望。” 嘉萝乐得休息,司玉琅既然愿意帮忙,她自然不可能拒绝,面上却表现得很难为情。 经过一段时间的拉扯,司玉琅成功拿下击杀怪柳的任务,进入死亡森林前,他特意问了嘉萝一句。 “除了怪柳,你还有其他需要的东西吗?” 第208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7 司玉琅表现得太过游刃有余,好像等会儿要进入的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死亡森林,而是自己家的后花园。 嘉萝深深看了司玉琅一眼,摇了摇头。 鬼面树的缓冲时间没有结束,司玉琅靠近鬼面树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他没有带青龙,只身一人进入死亡森林。 望着他的背影,嘉萝拿起星脑敲击。 “我们真的不进去帮他吗?”这话是问青龙的。 刚把灰发男等人敲晕,转过身就看到屏幕上疑问的青龙身子一僵。 比起司玉琅,青龙面对嘉萝很有些心虚,它生怕灰发男几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只要把人敲晕了才安心。 青龙若无其事控制小细线凝出字迹。 他先解释了自己的行为——“主人不在,我怕他们几个搞小动作,把他们敲晕了更安全。” 接着回答了嘉萝的问题——“不用,主人很厉害的,身上有各系超凡武器,死亡森林对他来说没有威胁。” 超凡武器中蕴含超凡者的精神力,弥补了超凡者超凡能力单一的弊端。 打个比方,火系超凡者按理来说只能调动火系力量,但如果他有一个蕴含水系能量的超凡武器,那么他就可以操纵水系超凡武器使用出水系攻击。 不过超凡武器造价昂贵,且很难炼制,除了世家子弟,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一定有一把属于自己的超凡武器,更不要说很多把了。 变异动植物是很厉害,却比不过人类超凡者。 人类比动植物更加聪明,对超凡能力的开发更加深入,变异动植物发动攻击靠的是生物本能,人类却是用脑子战斗。 司玉琅拥有各系超凡武器,确实不需要嘉萝操心。 她点点头,不再打字。 青龙凑到嘉萝身边,凝出字迹——“美人,多谢你惦记我。” 嘉萝看着青龙,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她脸上的伪装已经被破除,阳光落到她脸上,柔和了她有些清冷的眉眼,将她脸上的笑衬得越发温柔。 司玉琅拖着一截柳树枝走出死亡森林,恰好看到了嘉萝脸上的笑。 比起对他露出的笑,嘉萝对青龙展露的笑容明显更温柔、更自然。 司玉琅的目光闪了闪,朝着嘉萝和青龙所在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引起嘉萝的青龙的注意。 嘉萝和青龙一齐看向司玉琅。 莫名的,看到嘉萝和青龙挨在一起的样子,司玉琅心底生出“本该如此”的感觉。 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他用力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对着嘉萝道:“这么多够用吗?” 嘉萝看向被他拖拽着的柳树枝,点点头。 她低下头打字。 在此期间,司玉琅已经走到她身边。 打完字,嘉萝抬起头,正撞入司玉琅翠绿色的瞳孔中。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嘉萝的眼睛微微张大。 司玉琅在她清澈的眼底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以及一丝惊艳。 他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满意,骄矜地看着嘉萝。 嘉萝很快回神,往后撤了一步,举起星脑。 “我带有睡眠仓,你可不可以在睡眠仓里等我两个小时?我会尽快完成雕刻。” 司玉琅点头,“可以。” 嘉萝松了口气。 “请跟我来。”——星脑屏幕上字迹出现变化。 司玉琅配合地跟上嘉萝的脚步。 他们在距离死亡森林几公里外的地方停下脚步。 嘉萝把睡眠仓放出来,做出请的手势,邀请司玉琅进入。 司玉琅看着嘉萝,笑道:“这里环境有些恶劣,让你在这里给青龙雕刻礼物我实在不好意思。我想邀请你去我家暂住几天,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太失礼。我能感觉到青龙很喜欢你,作为青龙的主人,我想我应该对它的朋友好一些。” 青龙很快反应过来,和司玉琅打起配合。 它顾不得管灰发男等人,松开尾端,任几人跌到地面上,整根精神力丝飞到嘉萝手边,像一开始那般缠住嘉萝的手腕,不断向上蜿蜒,首端倚靠着嘉萝。 “主人说得对,美人,我想请你去我家看一看。”青龙用小细线凝出字。 “看来我说的没错,青龙真的很喜欢你,还请顾小姐给我一个薄面。”司玉琅继续道。 因为他的称呼,嘉萝目光微怔。 “青龙是我的精神兽,我可以查看他的记忆,进入死亡森林时,我和青龙共享了记忆,所以知道顾小姐你的名字,也知道顾小姐你遇到了一些麻烦。青龙已经告诉你我的身份,我就不多做介绍。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来我家做客,整个垃圾星的人不会再敢打你的主意。”司玉琅笑道。 司玉琅自信自己的话对嘉萝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他没想到嘉萝还是拒绝了他。 视线中,嘉萝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可以问一问原因吗?”司玉琅道。 嘉萝手指飞快打字——“无功不受禄,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必了。” 嘉萝的话很礼貌,但司玉琅明白,她拒绝他的根本原因是还没有对他消除戒心。 她有着很强的防备心。 哪怕他是青龙的主人,还救了她,也无法让她放下戒备。 诡异的,司玉琅并没有被拒绝的愤怒,反而更高看嘉萝一眼。 他喜欢有脑子的人。 【司玉琅对您的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7。】 “我邀请你,除了想感谢你,还因为我有事想求你。”司玉琅的声音有些无奈,“本想和你拉近些距离再开口,现在只能提前了。” 他轻咳一声,语气很郑重,“顾小姐,青龙以前受到过重创,受了很多苦才恢复意识。我身边有很多心怀叵测的人,所以我不敢告诉别人青龙已经苏醒的事,请你一定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嘉萝认真地点头。 “直到我死,我都不会和任何人说这件事。”——星脑屏幕显示出她的答案。 司玉琅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多谢你。” 青龙也凝出字,表达对嘉萝的感谢——“谢谢美人。” 嘉萝盯着青龙凝出的字,目光微闪。 第209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8 嘉萝用星脑和司玉琅交流——“我们进去吧。” 她伸出手,指了指睡眠仓。 司玉琅面上保持着温柔和煦的笑。 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方案一不管用,那就再加把火。 “女士优先。”他一瞬不瞬看着嘉萝,笑着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嘉萝垂下头,错开司玉琅的目光,朝睡眠仓所在的方向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一道赤红色能量光束以极快的速度射来,目标正是嘉萝。 嘉萝听到声音,只来得及转过身。 如人血般艳红的能量光束染红了她的眼睛,光束携带的能量波动太过强烈,寂灭了她耳边所有的声音,让她出现了片刻失聪。 能量光束的速度太快,嘉萝来不及躲避。 她只是一个精神力低微的普通人,哪怕她的速度再快,行动再敏捷,也快不过携带了火系超凡能力的能量光束。 时间在这一瞬定格、寂静。 嘉萝能做的似乎只有等死。 有人扯住了她的手臂,嘉萝仓惶看去,司玉琅震惊焦急的面容占据了她整个视线,她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 “小心!” 他扑到她身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他的力气好大,嘉萝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她睁大眼睛,紧紧看着前方。 在司玉琅身后,赤红色能量光束炸开,几乎把天幕染成红色。 轰的一声巨响,无数沙石炸开。 嘉萝张开嘴,第一次想开口叫一个人的名字,可她却发不出声音。 她只能用力回抱住司玉琅,向后仰着身子,睁大眼去看司玉琅的脸。 “你没事吧。”司玉琅咳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嘉萝,苍白着脸扯出一抹笑。 他的脸色很难看,嘴角流着血。 伤重的模样没有折损他的容貌,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病弱的破碎感,减轻了骨子里生来便有的高高在上。 他那样的出身,即便脸上带着笑,身上总还会流露出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疏离冷漠,让人不敢靠近。 此刻,这种疏离感却消失了。 那双翠绿色的眸子紧紧凝视着嘉萝,深邃得像见不到底的井,直把嘉萝往里面吸。 “你有没有受伤?”他又问了一句。 嘉萝回过神,连忙摇头,能量光束消失后,她的听力慢慢恢复过来。 司玉琅勾唇笑了笑,“明明是我受伤,怎么你看着比我还要狼狈、紧张。” 这话不假,嘉萝的状态看起来不比司玉琅好。 她的皮肤原本就白皙细腻,此刻更是比雪还要白上三分,嘴唇同样发白,身子小幅度打颤。 和死神擦肩而过,没有人会不害怕。 “吓坏了?”司玉琅语气轻松,“我没事,那道能量光束携带的超凡能力很微弱,回去找治愈系超凡者治疗一下就好。” 嘉萝怔怔看着司玉琅,忽然松开抱着他的手,绕到他身后。 他背上的衣服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不断向外渗出鲜血、皮肉向外翻卷着的伤口。 伤口周围跳跃着红色火苗,那是火系超凡能量的残余。 嘉萝抬高手臂,在手指快要碰到伤口的时候,她感觉到一阵灼痛,残存的火系能量跳跃着,想要吞噬她的血肉。 火苗眨眼间消失,她的手腕被人攥住。 司玉琅转过身,皱紧眉头看着嘉萝。 “小心!” 他的声音比之前高了许多。 嘉萝紧紧看着他的嘴唇,好似在发呆。 原来他抱紧她之前说的是小心。 被嘉萝凝视着的司玉琅有些不自在。 他放柔声音,语气有些无奈。 “火系能量残余会灼烧你。” 听到司玉琅的话,嘉萝回过神,视线从司玉琅嘴唇移开,转而看向了他紧紧握着她手腕的手。 司玉琅同样看过去,很快松开手。 “大哥,没打到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嘉萝和司玉琅的注意力,司玉琅抬起头,翠绿色凤眸微微眯起,眼底闪过杀意。 嘉萝回头看去。 只见一群人正朝她和司玉琅所在的方向走来。 结合方才的声音和这群人恶狠狠的目光,可以断定,刚刚的能量光束是他们射出的。 领头的男子看到嘉萝那一刻,眼睛亮了又亮。 他近乎贪婪地盯着嘉萝,目光足可以把嘉萝生吞活剥。 司玉琅上前一步,把嘉萝护在身后。 为首的男人看到这一幕,目光变得凶狠,啧了一声道:“哪来的不要命的东西,敢挡你猎虎爷爷的路。” 男人自报家门,似乎想用自己的威名震慑司玉琅。 司玉琅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嘉萝躲在司玉琅身后,视线落到猎虎身上。 看来这群人就是之前占据了原主房子的人。 名叫猎虎的男人出离愤怒,在他看来,身上没有精神力波动的嘉萝和司玉琅两个人不过是两只蝼蚁。 连日来,为了抓到嘉萝,他和兄弟们一直守在被雾气包围的破房子里,受罪不说,还总遇到突然袭击,却连嘉萝的影子都没看见,早憋了一肚子火。 刚刚不知什么人用机器人给他传信,说他要找的人就在死亡森林鬼面树入口。 猎虎将信将疑,怕这是其他人声东击西的手段。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决定去死亡森林看看。 没想到那个消息竟然是真的。 当时他看那个女人要进睡眠仓,只得狠狠心,用了帮派里唯一的超凡武器,射出了最后一发火系能量光束。 超凡武器来之不易,是他保命的底牌。 可超凡武器再珍贵,也比不上那个女人的价值。 只要把那个女人抓到手,超凡武器他想要多少有多少。 可惜这一切都被眼前的男人搞砸。 被司玉琅坏了好事,又被司玉琅明晃晃讥讽的猎虎恨不得吃司玉琅的肉,喝司玉琅的血。 他上前一步,脚掌抓地,手里凭空出现一把巨大的砍刀。 砍刀上覆盖着土黄色荧光,光点聚拢,连成线,在刀身上游走。 “找死!”猎虎大喝一声,举起刀劈向司玉琅和嘉萝。 自刀身冲出一个黄色气流,气流划破长空,呼啸着向前。 第210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9 猎虎大笑一声,伸长脖子,迫不及待想看嘉萝和司玉琅被砍刀劈得满身鲜血的样子。 他是金系超能力者,可以控制超凡能力凝出各种各样的冷兵器,虽然召唤不出精神兽,但靠着这手绝活,垃圾星里能战胜他的人不超过五个。 猎虎自信能捉住司玉琅和嘉萝,笑声越发狰狞可怖。 司玉琅眼神冰冷无比,看向猎虎的目光几乎在看一个死人。 给这群人传信的目的已经达到,既然伤了他,那就别活着了。 他抬起手臂,一道金色光束自他指尖射出,以极快的速度向前。 和司玉琅射出的光束相比,猎虎引以为傲的精神力宛若婴孩,不仅光芒逊色,连力量也十分不堪一击。 仅仅一个照面,猎虎的精神力就被打散。 猎虎受到反噬,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他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射出的金色光束和他的超凡力量是同系的,但等级却比他高上数个台阶。 可这个男人身上的精神力波动分明很微弱,他不可能是高等级超凡者。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那道光束是由超凡武器发出的。 猎虎听说过,主星科学家早已研发出能够植入人皮肤的超凡武器。 这个男人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家底。 猎虎脸色几经变换,他擦掉嘴角的血,冲着身后的弟兄大喊,“撤!” 说罢,猎虎率先迈开步子。 他身后的人仓皇转身。 众人狼狈逃窜。 很快,他们感受到身后出现了一股可怕的能量波动。 众人只来得及回头看上一眼,赤红色光芒便将他们全部吞噬。 他们的身上燃起火焰,皮肤被过高的温度灼伤,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 他们扑倒在地上,到处在地上滚,身上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火系超凡能力燃起的火焰只有水系超凡能力可以扑灭。 如果没有水系超凡者出手帮忙,他们一定会被烧死。 死亡的威胁让他们濒临绝望,猎虎勉强站起来,忍受着灼痛,冲司玉琅求饶,“放...放过我们吧。” 火焰灼伤了他的喉咙,每说一个字,猎虎都能感觉到刺骨的疼痛,到最后,他实在支撑不住,跪倒在地面上。 几人被火焰吞噬的场景实在骇人。 司玉琅眉心微皱,他刚刚动了怒,下手有些重,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她。 司玉琅并不想给嘉萝留下坏印象。 这般想着,他转过头看向嘉萝。 仅一眼,他就愣在原地。 无他,嘉萝的目光太冷了,连他见了都有些胆寒。 她面无表情盯着猎虎会那群人,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 这样的目光,并不适合出现在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子身上。 虽然帝国不乏优秀的女性超凡者,她们镇守帝国边防,为人敬仰,斩杀星兽毫不手软。 但嘉萝和那些人不同,她一直生活在垃圾星,因为精神力等级低连学校都没去过,更没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对人命不该如此漠视。 司玉琅装作没有看出嘉萝的冷漠,放柔声音,看似安抚,实则试探,“别怕,我不会真要他们的命。” 嘉萝看向司玉琅,拿出星脑打字——“我不害怕,他们死不足惜。” “因为他们想抓你?”司玉琅问。 之前倒没看出她这么记仇。 嘉萝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全是为我自己,这群人是猎虎会的,我曾经见过他们杀害无辜的人,用比火烧更残忍的方法。这种草菅人命的家伙,活着只会继续害人。” 她倒是嫉恶如仇...司玉琅心道。 他冲着嘉萝笑了笑,“如你所愿。” 话音落,猎虎会众人身上跳跃的火焰拔高,他们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火焰烧成灰烬,连尸骨都没剩下。 火焰慢慢消失,地面上什么都没有,仿佛刚刚根本没有人出现过。 嘉萝收回视线,垂下眼睑,她的脸上浮现出一层司玉琅看不懂的脆弱。 不可能是因为同情猎虎会的人。 可她为什么看起来很伤心。 司玉琅有些好奇,他问了一句,“你心情不好?” 嘉萝抬起头,静静看着司玉琅,末了对他露出一抹笑。 她用星脑给出自己的回答——“我只是觉得很可笑,很可悲,为我自己,为所有像我这样被人觊觎却没有能力自保的人。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很多事和人,可我没有能力改变,只能强迫自己接受。” 司玉琅目光微怔。 他没有感觉错,比起垃圾星上大部分麻木平庸地活着的人,嘉萝明显更有思想。 “被人觊觎代表你有价值,如果连一点价值都没有,你只会活得更难。” “没有能力也不用怕,抓住任何能提高自己的机会,搏出一条路就好。” “我也不喜欢这个世界,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改变这一切。” 听到司玉琅的话,嘉萝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次她的笑,少了之前的疏离感,变得自然了很多,让司玉琅产生一种他们关系拉近了的感觉。 “你说得对。”——星脑上出现新的字迹。 嘉萝举着光脑,脸上的笑更加灿烂。 司玉琅回以一笑。 或许,方才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他趁热打铁,试探道:“先后来了两伙人,他们都是冲你来的,你的位置肯定已经暴露,这里并不安全,不如你跟我回内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这一次,嘉萝没有立刻拒绝。 看着嘉萝沉思的样子,司玉琅轻轻嘶了一声。 嘉萝抬头看向他。 “我后背有点疼,你身处危险之中,作为你的朋友,我即便回去疗伤也不会安心的。”他压低声音,凤眸紧紧锁着嘉萝。 这是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不得不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司玉琅确实能屈能伸。 嘉萝咬紧下唇,面色挣扎。 过了很久,她低下头打字。 “好,我先送你回去疗伤,等你伤好了,我再离开。”——她打打删删,最终在星脑屏幕上留下这样一句话。 司玉琅脸上的笑加深。 去到他的地盘,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嘉萝收回睡眠仓,走进了司玉琅提供的星船。 星船和睡眠仓一样,可以随意变幻大小,被司玉琅放在空间戒指里。 能随时随地变出一艘星船,不得不说司玉琅实在壕无人性。 星船启动后,以极快的速度往上空飞去。 司玉琅站在控制面板前,声音冷漠,“死亡森林附近出现了很多人。” 他的声音吸引了嘉萝的注意。 嘉萝来到他身边,目光落在控制面板上。 面板屏幕显示出死亡森林的俯瞰图。 死亡森林很大,占据了垃圾星整个东北方向,面积大约是垃圾星总面积的八分之一。 此时此刻,无数黑点向死亡森林涌来,几乎把死亡森林包围。 这些黑点每一个都代表一个人。 “通常进入死亡森林的人不会这么密集,他们很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司玉琅道。 嘉萝面色凝重地点头。 “不用怕,只要你跟我留在内城,就不会出事。”司玉琅笑道。 嘉萝没有立刻反驳他,眼睛里闪过挣扎。 司玉琅再接再励,“你想变强,我恰好有帮你变强的实力,而且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可以试着相信我,我会帮你增强实力。” 嘉萝怔怔看着司玉琅,眼底的挣扎之色更加明显。 过了很久,她转头看向面板,屏幕上的黑点越来越多,几乎把整个屏幕染黑。 这些人,都是想抓她的...... 嘉萝握紧拳头,指骨根根泛白。 司玉琅把一切都看在眼中,他安静地等待着,没有出声催促。 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他确信嘉萝一定会同意他的提议。 结果不出他所料,嘉萝松开手,埋头在星脑上打字。 “为什么帮我?仅仅因为你把我当朋友?我们只见了一面不是吗?” 看着屏幕上的字,司玉琅嘴角微勾。 他的笑容很真挚,透着点温柔的味道,翠绿色眸子里漾出几分笑意,看起来像极了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如果司家人见到他这个样子,一定会以为他被鬼上了身。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完全理解你的担忧,请相信我,我确实把你当成了朋友。你对青龙很照顾,这点足够我将你视作朋友。” “我帮你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还因为我需要帮手,你可以理解为我想和你结盟,对你的帮助算是前期投资。” 司玉琅明显看出嘉萝表情放松了很多,显然,她的戒备心很强,比起无缘无故的帮助,她更相信利益交换。 “我的精神力等级很低,很难帮到你。”——嘉萝用星脑打出自己的疑惑。 司玉琅早有所料,给出答案,“我需要的不是高等级超凡者,而是一个对我足够友善、足够忠心的人。我身边围了很多人,他们对我别有企图,我不敢交付信任。”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身份,世家的水很深,如果你选择和我结盟,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垃圾星。走出垃圾星后,你留在我身边可能会遇到危险,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但你也要考虑清楚后果,我不希望你以后后悔。” 闻言,嘉萝目光闪烁。 司玉琅本以为嘉萝会继续思考一段时间,没想到她竟然很快给出回应。 “我答应你。” 看着星脑上的字,司玉琅微怔,回过神后追问道,“你确定想好了?” 嘉萝毫不犹豫点头。 “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愿望是走出垃圾星。你能帮我变强,还能带我离开垃圾星,我没有理由不答应。从今天起,我会成为你最忠心的下属。” 司玉琅凝视着星脑屏幕上的字,末了露出一抹笑,“我说过,我把你当成朋友,我们的关系是同盟、是伙伴。” 他冲嘉萝伸出手。 嘉萝呆呆看着司玉琅骨节分明、白皙好看的手。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定格。 司玉琅能看出自己的话给面前的女生带去了很大的冲击。 这并不让人惊奇。 一个在垃圾星挣扎求生的少女,第一次接触到朋友这个词,怎么可能不动容。 司玉琅自觉拿捏住了嘉萝的心思,脸上笑容越发温柔。 即便她再戒备、再小心,他也会撬开她的心防,得到她全部的信任。 如果她的体内真的含有净化之力,她真的是皇室等待已久的sss级精神力拥有者,那么这笔投资,将是他做过最划算的买卖——只是付出一点微末的好处,就能得到让人惊叹的利益。 为此,司玉琅不介意压抑嗜血残暴的本性,披上一层温润如玉的假人皮。 哪怕嘉萝没有第一时间握紧他的手,司玉琅也不生气。 他静静看着嘉萝,眼底尽是温柔。 嘉萝抬眼看着他,坚定地握住司玉琅的手。 她的表情太过认真,认真到司玉琅都愣了一瞬。 很快,和她接触的地方升腾起一阵让他头皮发麻的痒意。 奇异的感觉在他身体里游走,险些让他叫出声。 他及时咬紧牙关,避免自己露出异样。 没想到用他自己的身体和她接触,竟然会把她带来的快感放大数倍。 她的身体里一定有秘密,司玉琅越发好奇起来。 嘉萝很快松开握住司玉琅的手。 在她的手离开那刻,司玉琅明显感觉到那股快感消失了。 他的心头罕见地生出几分不舍。 他很快做出决定——哪怕顾嘉萝体内没有净化之力,为着她这份特别,他也愿意把她留在身边。 星船的速度很快,大约四五分钟就飞到内城。 在内城官方进行过登记的星船可以穿过防护罩,自由在内城上空飞翔。 嘉萝第一次见到内城的全貌。 此时正是阳光最强烈的时候,灿烂的阳光落在内城街道上、房屋上,将整个内城染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像揉碎的金箔,晃得人眼花。 嘉萝睁大眼,不错眼地看着下方景象。 这样的美景,外城是见不到的。 居民区外是有毒的雾气,雾气降低了可见度,伸手不见五指。 居民区内高楼林立,阳光被楼房遮挡,街道上总是阴森森的。 第211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0 星船很快降落。 走出星船,嘉萝更觉出内外城的区别。 阳光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一点也没有外城阳光的灼烧感。 呼出吸入的空气很清新,带点淡淡的香味,不像外城的空气,总有些呛人。 嘉萝伸出手,高举过头顶,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她微微仰起头,透过指缝看向高悬在上空的太阳。 手掌的影子落在她瓷白的脸上,斑驳的光影在她脸上跳跃,将她的瞳孔染上淡淡的金色。 司玉琅站在嘉萝身边,转头看向和他肩膀齐高的嘉萝。 在他的视角,能将嘉萝的脸看得很清楚。 他知道她很美,这样的容貌,哪怕放在主星那群贵族小姐之中也毫不逊色。 他自认不是看脸的人,眼下也为嘉萝的美丽惊艳。 她的眼睫很长,因为阳光刺眼,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眨动,连带着眼睫也跟着轻轻颤抖,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的面部轮廓很清晰,脸上的线条流畅,显然得到了造物者的偏爱。 细碎的金光模糊了她的脸,她置身阳光下,整个人好似在发光。 司玉琅的脑海中飞快闪现一张人脸。 已逝的皇太女的脸。 皇室成员有着金色头发和金色瞳孔,净化之力璀璨如金,全力施展时,所过之处都会被染成金色。 净化之力越强,头发和瞳孔的金色就越深。 嘉萝以前一直是黑发黑眸,和皇太女不是很像。 当她置身太阳之下,眼睛和头发因为阳光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竟然和皇太女有三分相像。 司玉琅这时才对“嘉萝是皇太女的女儿”这件事产生几分实感。 “你很喜欢阳光吗?”回过神后,司玉琅对着嘉萝轻声道。 嘉萝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司玉琅,对他露出一抹笑,随后摇了摇头。 她低下头,拿出星脑打字 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和打字时透着认真的眉眼,司玉琅第一回生出“可惜她不能说话”的遗憾。 如果她会说话,声音应该很好听吧——司玉琅脑子里鬼使神差闪过这样的念头。 嘉萝抬起头,高举着星脑给司玉琅看的时候,他恰好回神。 他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字,因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一阵阵荒谬。 他是在同情顾嘉萝? 司玉琅,你搞清楚,眼前人只是一颗不知道有用还是没用的棋子,你怎么能对她生出恻隐之心? 【司玉琅对您的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6。】 举着星脑的嘉萝听到提示音,脸上表情不变。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星脑。 司玉琅回过神,眯起眼看清了屏幕上的内容——“算不上喜欢,只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舒服的阳光,心里有点惊奇。” 司玉琅笑着收回目光,“走吧,我带你认认路。” 说罢,他转过身。 嘉萝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他为什么减少好感度?”爆爆在嘉萝脑海中问道。 它敢肯定,司玉琅刚刚看着阿萝都愣了,分明被阿萝惊艳到了,难不成他嫉妒阿萝长得好看? “不知道。”嘉萝望着司玉琅的背影,在心里回复爆爆。 “男人心,海底针。司玉琅比一般男人还会装。”嘉萝吐槽一句。 想到司玉琅在嘉萝面前温润有礼的样子,爆爆深表赞同,“说得对。” 那厢,司玉琅和青龙也在对话。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美人都快跟不上了。”青龙不满道。 它被司玉琅压制着不能出来,早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找不到机会发泄。 “她跟得上。”司玉琅冷声道。 青龙哦了一声,声音拖得很长,怪里怪气,故意给人给人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司玉琅直觉不妙,下一秒听到青龙的感悟,整张脸黑了下去。 “你刚刚看着美人看呆了,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司玉琅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是。” “不要狡辩了,我分明感觉到你心跳加快了。”青龙反驳道。 “你感觉错了。”司玉琅拒不承认。 “你太吵了,闭嘴。”司玉琅冷声道。 他太清楚青龙的性子,在它张嘴前,把它的意识塞进精神力丝里放了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青龙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外界——他被司玉琅扔了出来! 意识到这点的青龙怒火高涨,张嘴要骂。 “再敢多说一个字,立刻把你收回来,一个月不许出去。” 脑海中传来的司玉琅的声音逼得青龙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青龙看着司玉琅的背影,恨不得冲上去咬死他。 忽然,一只手拍了拍它。 青龙抬起头,正对上嘉萝含笑的脸。 精神力丝激动地绷成一条长长的直线,猛地窜到嘉萝面前,欢乐地缠住她的脖子。 走在前面的司玉琅脚步一顿。 青龙蹭着嘉萝的脸,余光瞥见这一幕,忍不住在心底狂笑。 以为不让它说话,它就不能报复回去? 可笑! 青龙愈发快乐地缠着嘉萝,扩大和她的接触面积。 司玉琅的异样越来越明显,明显到嘉萝都看出端倪。 他仍然背对着她,露出烧伤的后背,整个人像一张绷紧的弓,脊背挺得很直,迈开的步子有些僵硬。 嘉萝低下头,用星脑打出一行字,随后快步追上司玉琅,忽然拉住了他的胳膊。 她明显感觉到司玉琅抖了两抖。 嘉萝拧紧眉头,绕到司玉琅身前,紧紧盯着他。 司玉琅的脸很红,额头和脖子渗出点点汗珠。 没想到会被嘉萝拉住,司玉琅罕见地卡了壳。 缠在嘉萝脖子间,做了坏事的青龙悻悻松开嘉萝,漂浮在嘉萝身侧。 司玉琅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红晕慢慢消失。 “你的伤口很疼吗?” 嘉萝举起星脑屏幕询问。 本在发愁怎么解释自己异样的司玉琅重重点头,顺着嘉萝的话说下去,声音很是低哑:“可能是残余的火系能量出现了波动。” 嘉萝眉头皱得更紧,面上的担忧越发浓重。 她拉住司玉琅的手,头也不回往前走,速度比刚刚还要快。 司玉琅一边往前走,一边盯着嘉萝握紧他的手,刚刚消失的快感再次袭来,脸色变得愈发潮红,连眼尾都染了淡淡的绯红。 第212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1 “阿萝,司玉琅现在好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爆爆在嘉萝耳边道。 大虾? 嘉萝一边往前走,一边侧着头用余光看身后的司玉琅。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嘉萝原本以为爆爆使用了夸张手法,没想到竟然是写实风格。 司玉琅的脸真的很红,像熟透快要爆汁的苹果,汗水自额头渗出,顺着高挺的鼻梁不断往下流,直到没入衣领深处,再寻不到踪迹。 他的嘴唇很薄,染上红色后,像被捣烂的花瓣,水珠悬在花瓣上,要掉不掉,看起来有点涩。 至于他整个人的表情,就更奇怪了,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无法聚焦。 他变成这副糟糕的鬼样子,绝对和火系超凡力量无关。 嘉萝主动拉他的手,本就是为了试探。 司玉琅眼下的情况更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记得司玉琅说过,每次和她接触,他和青龙都感觉很舒服。 司玉琅之前一直没在她面前出现过,嘉萝对他口中的舒服没有实感。 现在看来,司玉琅这是舒服过头了吧。 只是握手而已,太夸张了吧。 嘉萝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视线看向前方,手指破开司玉琅的手,和他十指相握。 明显的,嘉萝感觉司玉琅的手腕在抖,手指也蜷缩起来。 有点好玩。 嘉萝试探着用力扣紧司玉琅的手,两个人的手掌紧紧贴在一起,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 “唔——” 清凉的风拂过嘉萝耳边,同时送来一道奇怪的闷哼。 嘉萝微微挑眉,心说这反应也太大了。 她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司玉琅。 司玉琅不得不停下步子,早在他控制不住发出声音时,他就恨不得晕过去。 感受到嘉萝的目光,司玉琅头一回深刻理解了“如芒在背”四个字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糟糕——呼吸乱掉,胸膛不断起伏,连正常说话都做不到。 司玉琅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平复好呼吸。 他直视着嘉萝,看清了她眼底的担忧和疑惑。 这一刻,司玉琅无比庆幸嘉萝不会说话,不会问出让他难以启齿的问题。 “没想到残留的能量波动这么强。”他把所有的锅都推到能量残余上。 反正嘉萝从小生活在垃圾星,根本不了解超凡力量,糊弄她实在太简单。 被当成“白痴”的嘉萝如司玉琅所愿,露出懊恼的神色,似乎在责怪自己让司玉琅受了这么大的罪。 司玉琅善解人意道:“我没事,你先放开我吧。” 嘉萝瞳孔微缩,目光呆呆落在她和司玉琅交握的手上。 下一刻,她猛地甩开司玉琅的手,抬起头看着他。 她张了张嘴,反应过来自己发不出声音,低下头手忙脚乱想拿星脑打字。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会拉住我。” 司玉琅的声音在嘉萝耳边响起,嘉萝放弃寻找星脑,抬眸看向他。 “我让你放手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是想提醒你,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司玉琅保持着微笑,声音嘶哑低沉。 嘉萝更加懊恼,她不好意思地摇头。 这片区域很空旷,街道宽阔,房子坐落在街道两边,每一座房子之间的空隙都很大。 嘉萝拉着司玉琅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也没走到第一座房子前。 她用余光扫了眼身后,眉尖微蹙,唇瓣紧抿。 尴尬、局促从司玉琅身上转移到了嘉萝身上。 司玉琅笑道:“我带你认认路。” 嘉萝点点头,乖巧地站到司玉琅身边。 司玉琅身体里的快感慢慢褪去,已经能正常说话、走路,他的脸上残留着淡淡的红晕,柔和了过分精致锋利的面容。 他伸出手,指向距离两人最近的房子。 “这里住着我的护卫队,他们穿着绿色军装,是一群不好相处的家伙,没事不要和他们交流。” 嘉萝点头,好奇地看了眼那座有两层高、通体雪白的房子。 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睛和嘉萝对视。 嘉萝没有收回目光,静静看着对方。 司玉琅很快注意到嘉萝的异样,他顺着嘉萝的目光看去,翠绿的瞳孔闪过厌恶。 “尤其是这个家伙,格外地让人讨厌。”司玉琅在嘉萝耳边道。 远处的司瑾垂下目光,对司玉琅行了一个军礼。 司玉琅没有任何表示,转头看向身侧的嘉萝,“虽然这么说有些刻薄,但司家护卫队存在的意义是监视我,我想我有理由讨厌他们。” 嘉萝毫不犹豫地点头。 司玉琅嘴角弯起,露出一抹笑。 “继续往前走吧。” 说罢,他迈开长腿,和嘉萝并肩走在宽阔的道路上,很快越过第一座房子。 站在二楼的司瑾望着嘉萝和司玉琅离去的背影,目光中满是探究。 斗兽场里惊鸿一瞥,司瑾记住了嘉萝的长相。 他想到那个荒唐的赌局,目光暗了暗,并没有把这件事上报给主家。 司玉琅对司瑾的心思一向拿捏地很准,所以才敢堂而皇之地带嘉萝回家。 想到司瑾刚刚震惊的目光,司玉琅心情不错,继续给嘉萝介绍他的地盘。 除了第一座房子发挥了供人居住的作用,剩下三四座房子都是司玉琅用来放杂物或是娱乐消遣的地方。 一路走下来,嘉萝的表情由震惊转为麻木。 司玉琅看在眼中,颇有些失笑,直觉继续说下去,面前的女生会生出仇富的心理。 好在他们已经走到道路尽头。 一座巨大的城堡矗立在尽头处,有十几层楼那么高。 嘉萝仰起头,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看到城堡顶部。 “这是我住的地方,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了。”司玉琅看向身边的嘉萝。 嘉萝猛地转过头,和司玉琅四目相对。 他的嘴角噙一抹笑,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的感觉。 嘉萝愣愣看着他,过了很久才收回视线,她低下头,拿出星脑打字。 “谢谢你。”——星脑屏幕上浮现这样三个字。 司玉琅眼底的笑意更深。 他压低声音,低下头,在嘉萝耳边道:“不客气。” 【司玉琅对您的好感度+4,当前好感度10。】 嘉萝和司玉琅进入城堡。 城堡很大,和它的外观一样。 嘉萝本以为会见到管家和一群仆人齐齐出来迎接司玉琅的场景,没想到城堡里竟然空无一人。 “司明。”司玉琅站在原地轻声唤了一句。 二楼入口处忽然出现一道人影,“主人。” 是司明,他来到了垃圾星。 司明在嘉萝和司玉琅的注视下走了下来。 司玉琅看着嘉萝,“他是司明,高级机器人,能自主思考,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需要什么东西都可以找他。” 嘉萝点点头,目光却没有从司明脸上移开。 她眼底的惊奇太明显,像小孩子见到喜欢的机甲玩具,眼睛亮亮的,不容人忽视。 “她是顾嘉萝,我的朋友,以后就住在这里。”司玉琅向司明介绍嘉萝。 “是。”司明转头看向嘉萝,“顾小姐好。” 没想到机器人会跟自己说话,嘉萝愣了愣,回过神后立刻拿出星脑打字。 她把屏幕举到司玉琅面前——“他认识字吗?我可以用星脑和他交流吗?” 司玉琅点头,“他很聪明。” 嘉萝垂下头,继续打字,随后面朝司明——“司明,你好,请多关照。” 她的手不自觉握紧星脑,看起来有些紧张。 司明见怪不怪,表现得很自然。 司明的反应让嘉萝松了口气。 司玉琅看在眼中,目光微闪。 虽然她一直表现得很自信,但不能说话对她来说还是一道难以忽视的伤疤。 鬼使神差的,司玉琅对着嘉萝道:“司明身体里储藏有治愈系超凡能量,他的医术不错,刚好这里有很齐全的医疗设备,不如让他替你看一看嗓子?” 司玉琅的话彻底让嘉萝失神,她呆呆地看着司玉琅,一时没有反应,手中的星脑都脱落了,她也没顾得上去捡。 司明以为司玉琅这么说是为了方便他探查嘉萝身体里的秘密,跟着附和道:“主人说得对,顾小姐,请允许我为你检查嗓子,找到病因。” 司明的话让嘉萝回过神,她慌张地弯下身子想要捡回自己的星脑。 没想到有人快了他一步。 司玉琅已经拿到了她的星脑。 他弯着腰,正准备起身,和正在向下弯腰的嘉萝四目相对。 两人的脸挨得很近,几乎要贴到一起。 司玉琅甚至能感受到嘉萝呼吸间吐出的热气。 热热的气流喷在他脸上,让他的呼吸停了一瞬。 嘉萝瞪大眼,看清司玉琅的脸后,猛然直起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司玉琅若无其事直起身子,把手中的星脑递出去。 “没摔坏,还能用。” 嘉萝手指蜷缩,僵硬着步子上前,拿回了自己的星脑。 她低下头想要打字,手指却有点发颤,按错了好几个键,打了半天才打出“谢谢”两个字。 她垂着眼睑,举起星脑给司玉琅看。 司玉琅的视线凝在嘉萝脸上,“不用谢。你同意我刚刚的建议吗?既然已经结盟,我自然要照顾好你,如果你的嗓子真的能治好,对你以后的发展会更有帮助。当然,现在的你同样很好,如果你不愿意改变,我尊重你的选择。” 嘉萝猛然抬起头,因为太急切,她甚至张了张嘴,可她发不出声音,只是慌乱地用星脑打字。 “不,我愿意改变,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听一听自己的声音。” 她飞快打好字,把屏幕举给司玉琅看。 “我也很期待听到你的声音。”司玉琅勾起一抹笑,声音里满是认真。 嘉萝忍不住笑起来,脸上的慌张、焦急一扫而光。 想了想她又打出一行字——“我的事情不着急,还是先让司明看一看你背上的伤吧。” 看到嘉萝打出的字,司玉琅明显一愣。 他没想到嘉萝在那样激动的情况下,还惦记着他的伤。 那道能量光束力量不强,他后背的伤早就不疼了,如果嘉萝不提,他甚至都要忘记所谓的伤口。 司玉琅笑着摇头,“我没事,卫队里有精通治疗的超凡者,我叫他来为处理伤口就好。” “司明,我把顾小姐交给你了,你务必仔细替她看一看嗓子。”司玉琅转头看向司明,他知道司明误会了,但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只能将错就错。。 “是,主人。”司明应了一声。 他上前一步,来到嘉萝面前,“顾小姐,请跟我来。” 嘉萝下意识看向司玉琅。 司玉琅微微点头,“快去吧,说不定你出来的时候,我的伤已经好了。” “那我走了,你尽快找人替你治伤,你背后的伤耽误不得。”——嘉萝用星脑打出字。 “放心,我会的。”司玉琅回道。 嘉萝得到准确的回复,这才放心跟司明离开。 治疗室在三楼。 嘉萝跟着司明去到三楼,听他的话躺进了一个充满科技感的治疗舱里。 楼下,目送嘉萝离开后,司玉琅轻轻按了按左手大拇指指腹上的皮肤。 一道亮白色光芒将他笼罩。 光芒散去,司玉琅背后的伤眨眼间消失,后背光洁如初,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起来很有力量。 青龙不知什么时候溜走,再出现时用精神力尾部勾缠着一件衣服。 “主人,换衣服。”它在司玉琅脑海中讨巧道。 司玉琅斜睨它一眼,没有说话。 青龙勾着衣服越发往前凑,“主人,我从衣柜里给你拿了一件最好看的衣服,你穿上一定很帅。” 司玉琅不置可否,过了会儿才伸出手取下衣服。 青龙暗暗松了口气。 司玉琅换上青龙拿来的深绿色礼服,迈开步子,走到三楼,推开治疗室的大门。 司明守在治疗舱外,看到司玉琅后,恭恭敬敬叫了一声,“主人。” 司玉琅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治疗舱。 舱门闪着红色大字——使用中。 司玉琅看向司明,“这就是你说的能检测出净化之力的机器?” 司明点头,“是,我偷了皇室检测净化之力的机器,进行了改进,只要顾小姐身体内含有净化之力,机器就能检测出。我在治疗舱里加入了睡眠液,顾小姐不会知道检测过程。” “做的不错。”司玉琅赞了一句,随后一瞬不瞬盯着治疗舱看。 第213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2 治疗舱很快出现变化。 红艳艳的“使用中”三个大字仍然存在。 机器却不断发出通报。 ——“检测到ssss级净化之力。” 听到声音,司玉琅和司明飞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不等他们交流,下一道通报声就出现了。 ——“检测到sss级净化之力。” ...... ——“检测到b级净化之力。” ...... ——“检测到f级净化之力。” ...... ——“检测完毕,恭喜您,拥有f级净化之力。” 治疗舱舱身上的“使用中”三个字消失不见,变成了绿色的“使用结束”四个字。 司明冲上前,按下一个按键,治疗舱本要打开的舱门重新关闭,舱身出现黄色的“休眠中”三个字。 他转身看向司玉琅,“顾小姐还睡着,暂时不会醒来。” 司玉琅皱着眉点头,“究竟怎么回事?难道机器坏了?” 不论是检测出ssss级净化之力,还是检测出的净化之力等级不断下跌,能解释这两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检测器坏了。 司明回答得很坚定,“不可能,顾小姐使用之前,我还进行过检查,这台机器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顾小姐体内确实含有净化之力,只是她的净化之力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变得很不稳定,最低的时候是f,最高的时候是......4s。”司明解释道,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也带了不确定。 司玉琅嘴角抽了抽,4s级净化之力,怎么可能? “先不要管她的等级了。”司玉琅沉下声音,“既然她体内含有净化之力,那么她一定拥有精神力,为什么上次我没能在她脑海中发现精神力?” 皇室的净化之力源于精神力,精神力是因,净化之力是果,没道理嘉萝体内含有净化之力,却没有精神力。 如果把精神力比做大类学科,那么净化之力就是其中一个分支。 没有精神力就不可能有净化之力。 “或许,顾小姐的精神力并不存在于脑海之中。”司明给出自己的猜测。 “什么意思?”司玉琅追问道。 “精神力检测器主要作用于人脑,皇室的净化之力检测器同样如此,为了骗过顾小姐,我把检测器改良成治疗舱,治疗舱作用于人的全身。治疗舱检测出了净化之力,但净化之力却不一定存在于顾小姐的大脑。”司明解释道。 “带她去检测一下精神力。”司玉琅很快想通其中关窍,虽然司明的话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但排除了一切可能,剩下的那个一定是真相,哪怕他再不愿相信,也只能接受。 司明点点头,转过身打开治疗仓。 嘉萝安安静静躺在治疗舱里,因为睡眠液的原因,她仍然昏睡着,双眸紧闭,睡颜恬淡。 司明伸出手,正准备把嘉萝抱出来,没想到司玉琅快他一步,已经绕过他,弯下腰把嘉萝抱住。 司明罕见地愣了愣。 司玉琅抱着嘉萝,与她身体接触的面积更大,他的脸色瞬间变红,和嘉萝肌肤相触的地方涌起一阵阵痒意,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检测器在哪儿?”司玉琅咬牙问道,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司明立刻回神,指了指治疗舱不远处的一台机器。 司玉琅僵硬着身子,双腿打颤抱着嘉萝走向机器,将她放到座椅上。 司明紧随其后,来到司玉琅和嘉萝身旁。 司玉琅伸出左手用力按住不断颤抖的右手——刚刚他抱嘉萝的时候,主要用的是右手,右手和嘉萝的接触面积更大,反应也更大。 司玉琅抬头看向司明,嘴里不断喘着气,“每一次和她触碰的时候,我都是这样的反应。” 听到司玉琅的话,司明在心里把“主人主动抱顾小姐”这件事的动机归于“主人在给他做示范,希望他能更加了解两人触碰后的症状”。 自以为找到真相的司明说服了自己,向司玉琅投去敬佩的目光,“已知主人体内有来源不明的黑气,顾小姐体内含有等级未知的净化之力。结合所有条件,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顾小姐体内的净化之力确实是4s,高于所有皇室成员,所以能清除连大帝都无法为您清除的黑气。” “至于黑气究竟是星兽怨气,还是其他物质,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有可能顾小姐的净化之力出现异变,可以清除星兽怨气以外的物质。也有可能黑气就是异变后的星兽怨气,只有更高等级的净化之力才能清除异变后的怨气。” 司玉琅眉心皱起,点头同意了司明的分析。 “先看一看她的大脑里有没有精神力吧?” “是。”司明回道,他给嘉萝的头部佩戴上仪器。 连通头部仪器的检测器很快亮起。 机器一连十几分钟都没有任何反应,忽地,机器卡顿了一下,发出声音:“真是太遗憾了,您竟然没有精神力。” 检测器的电子音没有起伏,一板一眼,可司玉琅和司明硬生生从这则通报声里听出讥讽的味道。 司明默了默,“看来顾小姐大脑里确实没有精神力。” “我会尽快做出能够作用于人体全身的精神力检测器。”司明向司玉琅保证道。 司玉琅:“好,你去忙吧。” 司明离开后,司玉琅紧紧盯着躺在座椅上的嘉萝,仿佛想透过她看到所有未知的秘密。 过了很久,他才收回视线。 嘉萝还没有醒。 司玉琅弯下腰,伸出手把嘉萝抱了起来。 为了避免和嘉萝有太大面积的触碰,司玉琅尽量伸直手,把嘉萝横在手臂上。 亏得他臂力惊人,还动用了超凡武器,在手臂上叠加了一层土系超凡力量,才维持着了这诡异的姿势,没把嘉萝摔下去。 司玉琅伸直手臂,不敢打一点弯,僵硬着身子走到顶楼,用脚踢开了为嘉萝准备的房间的门。 虽然接触面积不大,但接触时间过长,此时的司玉琅脸色泛红,额头浸满汗水,好似刚从浴室里走出来。 第214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3 司玉琅好容易走到床边。 他弯下腰,正准备把嘉萝放下。 没想到松手那一刻,嘉萝竟然睁开了眼,她黑亮的眸子透着点茫然,直勾勾盯着司玉琅,带着明显的疑问。 司玉琅瞳孔微缩,猛地抽回手。 嘉萝的身体和床面还有一段距离,因为司玉琅的动作,她直直摔到床上,陷入柔软的床垫中。 她的目光没有从司玉琅身上离开过,仍然一瞬不瞬盯着他,眼睛因为震惊瞪得很大。 司玉琅长舒一口气,努力平复紊乱的呼吸。 “我可以解释。” 陷入床垫的嘉萝微微点头。 司玉琅站直身子,“你在治疗舱睡着了,所以我送你回来。” 他指了指四周,“这是为你准备的房间。” 嘉萝用手撑着床垫,慢慢坐起身。 她盘着腿,黑色作战服勾勒出修长的身形,黑亮的眸子只惊讶了一瞬,便恢复平静。 她很白,衣服颜色将她衬得更加白皙,整个人像一片精致的雪花。 身下雪白的床垫、被子是皑皑白雪,她落在其上,不仅毫不突兀,反而和这处环境融为一体。 黑色和白色的强烈对比晃了司玉琅的眼,他的视线凝在嘉萝身上,不知是看呆了,还是在等她的回答。 嘉萝同样注视着司玉琅。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绿色礼服,这样的颜色很少有人压得住,容易穿出老气的感觉,他则不同,将这份绿色驾驭得很好,金线刺绣给他添了几分贵气,中和了满身的气势。 翠绿色眸子里蕴起一片水汽,像被云雾缭绕的翠山,吸引人去探究。 嘉萝盯着司玉琅看了会儿,忽然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星脑打字。 嘉萝的举动让司玉琅回过神,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半空中。 嘉萝打好字,见司玉琅并没有看向她,她慢慢直起身子,伸出手在司玉琅眼前晃了晃。 司玉琅看向她。 嘉萝举起手中的星脑——“谢谢你送我回来。你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嘉萝的话已经很给司玉琅留面子,他的样子何止是看起来不太好。 面色潮红,眼神迷离,说他中了不可言说的药都有人信。 司玉琅狠狠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我没事,伤口已经好了,就是有点热。” 他说着,伸出手为自己扇风。 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凉意的嘉萝露出礼貌的微笑。 司玉琅也觉得自己的借口太烂,他抬高手,理了理头发。 好在嘉萝没有继续看着他,而是低下头打字。 司玉琅松了口气。 “我的嗓子怎么样了?”——星脑屏幕出现这样一行字。 司玉琅盯着这行字,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虽然司明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说给嘉萝看嗓子只是借口,但他毕竟没有阻止,默认了司明的选择。 因为对嘉萝的检测结果太过惊讶,事后他也忘记要求司明给嘉萝看嗓子,被嘉萝这么一问,他很难立刻反应过来。 司玉琅的沉默让嘉萝的眼睛暗了暗,她咬紧下唇,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没事的,不能说话也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她用星脑打出字,举到司玉琅面前。 看着嘉萝难掩失落却强撑着对他笑的样子,司玉琅的心罕见地快速抽动了一下,竟然有点不忍心。 “不是,你误会了。”司玉琅道。 感受到嘉萝紧紧盯着他的目光,司玉琅面无表情撒谎,“司明准备的机器等级不够,他正在改良技术,机器升级后会再为你做一次检查,你的嗓子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恢复。” 嘉萝的眼睛亮了亮,像暗夜里的星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 司玉琅被她灼热的目光看着,不由低下头。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不等嘉萝用星脑打字,他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嘉萝目送他的背影,直到他走到门口。 司玉琅停在门口,正准备推开门,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司玉琅沉默地打开门。 司明站在门口,见到司玉琅那刻,脸上难掩惊讶——不止惊讶司玉琅出现在嘉萝房间,也惊讶他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主人。”司明语气恭敬地叫道。 司玉琅眉心微皱,“你来做什么?” “机器改良好了,我估计顾小姐已经醒来,找她去做检测。”司明解释道。 没想到你也在......司明隐去了这句话。 司玉琅转过身,正准备说话,却见嘉萝已经下床,往他这边走。 她很快走到他面前,停下步子。 “你听到了?”司玉琅问道。 嘉萝点点头,一副已经做好准备的样子。 司玉琅顿了一下,“走吧。” 他转身走出屋子。 嘉萝和司明跟在他身后。 司明感觉有人在戳他,转头看向嘉萝。 嘉萝举着星脑冲他笑。 “给你添麻烦了,司明先生。” 她的笑容很好看,司明的目光闪了闪,嘴角弯起微不可察的弧度,语气平静地回她,“不用谢。” 司玉琅听到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嘉萝和司明一眼。 司明立刻收敛笑容,和嘉萝拉远距离。 主人一向不喜欢他和人类有过多接触,他不能越界。 感觉到司明的疏远,嘉萝有些不明所以,垂下头,不再有其他动作。 三人很快来到治疗室。 “顾小姐,请进入这台机器。”司明上前一步,指着一台黑色机器道。 嘉萝十分配合,躺进了机器里。 机器里添加了睡眠药剂,嘉萝刚进去,就感觉一阵晕眩,脑子昏昏沉沉,陷入了沉睡。 她及时从原主身体脱离,进入了系统空间。 爆爆飞到嘉萝身边,前肢扒在嘉萝肩头,后肢踩在嘉萝脊背,尾巴缠住嘉萝的脖子。 嘉萝看了爆爆一眼,总觉得今天的爆爆有些缠人,而且缠着她的姿势莫名眼熟。 爆爆目视前方,假装没有看到嘉萝探究的目光。 青龙一个任务对象的精神兽都能缠着阿萝的脖子,它贵为阿萝的系统,为什么不可以? 嘉萝并没有多说什么,转头看向外界。 爆爆暗暗松了口气,尾巴收力,默默把嘉萝缠得更紧。 第215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4 机器外,司玉琅和司明沉默地等待着。 ——“检测到精神力存在,精神力等级为...滋滋...” 机器的通报声进行了一半忽然卡住。 司明快步走到操作面板前。 面板屏幕上显示精神力等级的数据起伏又大又快,像一条波浪,数值不断在f、d、b、s等几个字母间闪烁。 “滋滋,检测者精神力超过阈值,无法检测。” 第二道通报声响起后,面板屏幕上的数据消失,整个变成黑色。 司玉琅也在这时来到控制面板前。 司明快速调出另一个数据屏幕显示出嘉萝的全身图,在她咽喉处密密麻麻分布了很多细小的白点。 “这是什么意思?”司玉琅看着那些白点,沉声道。 他脸上的潮红已经完全消失,冷着脸的样子和从前一样吓人,跟在嘉萝面前刻意表现出的温润儒雅截然不同。 “白点代表精神力的分布情况。”司明解释了一句,接着给出结论,“顾小姐的精神力都集中在嗓子里。” “这和她不能说话有关吗?”司玉琅问道。 司明没想到司玉琅会这么问,忍不住看向他,“很有可能。” 他很奇怪为什么主人没有第一时间询问顾小姐精神力的问题。 司玉琅无视司明带着探究的目光,“她的精神力为什么会分布在这里?” “不知道。”司明回答。 “她的精神力等级是多少?”司玉琅又问。 “有很大可能是4s。”司明道。 司玉琅不再说话。 “精神力等级最高能达到sss级”只是世俗认知,并不完全准确。 随着人类的不断发展和基因的不断优化,曾有人提出过精神力等级的上限会不断拔高——这并不是无稽之谈。 经过考古,帝国人发现最早一批拥有精神力的人类中,等级最高的也不过是现在的a级。 精神力等级划分标准更是经过多次变更,才在一万年前确定下来。 只是这一万年来,人类的精神力等级一直没有出现突破,所以很多人忘记了“人类精神力等级很有可能不断增长”的推断。 司玉琅和司明显然不在这群人之列。 对于嘉萝很可能是4s级精神力拥有者这件事,他们接受良好。 毕竟皇太女和她的丈夫都是天赋卓绝的人,他们的女儿天赋自然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顾小姐的精神力集中在咽喉处,无法正常使用,使得她看起来好似没有精神力。”司明继续道。 “有办法把她的精神力集中回大脑里吗?”司玉琅问。 司明顿了下,“去找顾小姐前我已经调查过,帝国史上曾出现过一个和顾小姐很相似的例子。那个人的精神兽在战场上被星兽打散,精神力却没有消失,而是神奇地分布在身体各个部位。他尝试把精神力重新赶回大脑,但过程太过痛苦,他没能坚持下来,到死都没有把精神力集中回大脑。” “那个人曾经留下过一本手札,手札上记录了他把精神力凝聚回大脑的方法,只是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适用于顾小姐。” “顾小姐的精神力为什么出现在咽喉处,原因还不清楚,如果贸然让她凝聚精神力,后果我无法估量。”司明提醒道。 司玉琅没有说话,他的视线直勾勾落在聚集在嘉萝咽喉处的白点上,眸色几经变化,深沉得可怕。 过了很久,他开口道:“把手札内容发到我的星脑。” 司明垂下头,“是。” 该说的他都说了,主人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他就不会再多嘴。 系统空间内,嘉萝同样看着那些白点。 爆爆转头看向嘉萝,“阿萝,原主身上的秘密也太多了。” 嘉萝:“确实,不过很多真相已经浮出水面,暗线任务应该稳了。” 爆爆煞有介事地点头,随后叹了口气,“司明说的方法究竟能不能成功让精神力回到大脑?” 嘉萝语气平淡,“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我有预感,原主的死很有可能和她诡异的精神力有关。” 爆爆觉得嘉萝说的很有道理,它看着司玉琅,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或许和司玉琅也有关系。” 那个方法听起来很危险,他却想让阿萝用,心实在太黑了。 嘉萝没有说话。 爆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 嘉萝:“我回去了。” 说罢,她的身体在系统空间消失。 回到原主身体后,嘉萝的意识很清晰,但身体很沉重,眼皮也控制不住下合。 嘉萝索性闭上眼装睡。 机器的门很快被打开。 司玉琅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嘉萝。 他熟门熟路抱起嘉萝,一副要送她回房间的架势。 司明盯着司玉琅和嘉萝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收回视线。 主人从来没抱过人,为什么会连着几次主动抱顾小姐? 司明想不明白,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 作为高等级机器人,他很少有想不明白的问题,除了涉及人类情感的问题。 但主人和顾小姐刚刚认识,应该不存在什么感情吧?司明默默想着。 正在经受冰火两重天的司玉琅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愿意送嘉萝回房间。 因为和她接触很舒服? 确实舒服,但也要命。 这个理由显然不成立,如果他想舒服些,大可以找机会握住她的手,根本没必要抱她。 司玉琅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 更不要提他现在因为身体的异样,大脑乱成一团,根本没时间思考。 他僵硬地抱着嘉萝,和之前一样尽量不和她产生身体接触。 嘉萝能感觉到司玉琅的僵硬,她歪了歪头,慢悠悠睁开眼,做出震惊的神色。 司玉琅的注意力放在路上,一时没有注意到嘉萝的状况。 直到感觉有人握住他的手臂,他才猛地低下头,和嘉萝四目相对。 怀中人已经醒来,她的目光太过震惊,让司玉琅生出心虚的感觉。 他强忍下手臂处传来的颤栗,哑着声音解释,“你可能太累了,加上机器里放有舒缓精神的药剂,所以才会睡着。” 第216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5 嘉萝愣愣点头,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 她松开司玉琅的手臂,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自己,最后伸出两根手指做出小人走路的样子。 奇异的,司玉琅看懂了嘉萝的意思。 她想让他把她放下来,自己走路。 司玉琅沉默一瞬,弯下腰,慢慢把嘉萝放了下来。 之前他把嘉萝当成一盘菜端着,现在要放她下去,手臂不可避免出现弯曲,嘉萝的身子不受控制滑向他。 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挨在一起,司玉琅胸前好似烧起一团火,那把火直冲天灵盖,几乎把他的理智烧没。 他的喉头微滚,正想说话,脖子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 熟悉的、强烈的感觉瞬间在他脖颈间烧起。 不用看,司玉琅也知道是谁碰了他的脖子。 他垂下眼睑,果然看到嘉萝略有些慌乱的脸,因为害怕掉下去,她一只手绕过他后颈缠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拽着他胸前的青龙徽章。 司玉琅的脸迅速变红,身体出现轻微颤抖,隐藏在礼服下的手臂暴起青筋。 强烈的身体反应让他支撑不住,一只腿忽然脱力,猛地跪到地上。 好在他核心够稳,及时稳住身子,没有狼狈地趴到地上。 突然出现的变故让嘉萝瞪大了眼。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司玉琅。 感受到嘉萝的目光,司玉琅恨不得立刻消失。 嘉萝连忙松开缠在司玉琅脖子的手,从他怀里挣脱。 站稳后,嘉萝第一时间冲司玉琅伸出手。 司玉琅单膝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出现在视线中属于嘉萝的手。 短短一天,他好像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该死的,为什么每次和她接触,他的身体都会变得这么奇怪? 司玉琅的面部表情出现一瞬的失控。 他握紧拳头,用拳头撑着地面,猛地站了起来。 他努力挤出一抹笑,“我没事,自己也可以站起来。” 嘉萝收回手,站在司玉琅身旁,看起来有些无措。 她挣扎了很久,终于用星脑打出字。 在她打字期间,司玉琅过得很煎熬。 他觉得嘉萝一定会问他为什么摔倒,这个问题他真的不想回答。 可再不想回答,他也不能对嘉萝的话视而不见。 “我是不是太重了?”——星脑上出现这样一句话。 司玉琅没想到嘉萝会第一时间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如果她都能用重来形容,那全帝国恐怕找不出一个瘦子。 司玉琅毫不犹豫摇头。 “不是,我摔倒不是因为你。” 嘉萝松了口气,继续打字——“是因为你替我受的伤?” “不。”司玉琅摇头,这个借口用多了也不好,“是因为我身体里有暗伤,暗伤发作的时候,我会四肢发软,用不上力。” “谢谢你送我,我能自己回去,你快点回去休息吧,免得伤势加重。”——嘉萝用星脑打出字。 司玉琅笑着点头,“好。” 嘉萝走后,司玉琅盯着嘉萝的背影看了很长时间。 如果他刚刚没看错,听到他有暗伤,她的眼中闪过的是...心疼吧? 第217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6 目送嘉萝离开后,司玉琅回到自己房间处理事务。 他虽然离开了主星,但他的庄园、赌场等财富以及效忠他的下属都还在主星。 司玉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手下给司明堂找点麻烦,这次也不例外。 司明堂敢从他手里抢东西,就要承受应付的代价。 司玉琅眼底闪过阴狠,不断下达指令。 虽然司玉琅已经不是司家少主,但作为司家主明面上唯一的儿子,他仍然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财富和势力。 同时,司玉琅还从他母亲那里继承了庞大的财富和人力资源。 他本就是世家和皇室联姻的产物,比一般的世家子弟更尊贵,更有权利。 这些年来,司玉琅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偏偏没人敢动他。 只要他心血来潮,就会派人打砸司明堂名下的房屋、商铺...... 因为司玉琅,司明堂损失了不计其数的财富和身为司家少主的脸面。 眼下,司玉琅面前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显示出万里之外的画面——一群身穿翠绿色军装的超凡者站在一座高大气派的庄园外,天色渐渐变暗,庄园内仍灯火通明。 司玉琅正坐在座椅上,指挥着效忠他的超凡者闯入司明堂名下最豪华的庄园。 “全都砸了,一个不留。” 司玉琅声音冰冷。 超凡者就像被他远程操纵的npc,听到命令后跟打了鸡血一样往庄园里冲,看见东西就砸。 短短时刻,豪华阔气的庄园变成废墟,连一块好地都没有。 庄园里的守卫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司玉琅的人又砸又摔,竟然没有一丝阻拦的意思。 “无聊。”司玉琅盯着屏幕中的画面,冷冷吐出两个字。 “阿琅,好久不见。”屏幕那端响起一道男子声音。 满目疮痍的庄园内,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那人身穿黑色礼服,黑发绿眸,肩头趴着一条睡着的小火龙,他的容貌和司玉琅有五分相像,气质却和司玉琅迥然不同。 除了在嘉萝面前,司玉琅还愿意装一装温良绅士。 剩下时候,司玉琅总以一副嚣张恣睢的形象示人,一如眼下,他坐在座椅上,满目冰冷,凤眸微眯,像是睥睨天下的君主,谁都不看在眼里。 一个人伪装得太久,行为举止难免受影响,司玉琅也不例外,更不要说这副纨绔的皮还挺好用,他乐得用这样的面目示人。 比起司玉琅的嚣张放肆,司明堂明显走上了另一个极端。 他踩在布满碎片的地上,置身被砸的稀烂的庄园,竟然还能面带微笑,而且笑得很真诚。 司明堂的目光落在半空中,声音平缓有力,“阿琅,我知道你在。家主罚你去垃圾星是为你好,你气不过,打砸些东西发泄怒火也无所谓,但你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我会求家主早些把你接回来。” 司玉琅面前的屏幕是单向的,他能看到另一端的画面,那边的人却看不到他,可偏偏司明堂好像能透过虚空看到他,目光正好和司玉琅对视。 仅一个露面,一句话的功夫,司明堂就在众人面前塑造了一个宽容爱护不懂事弟弟的好哥哥形象。 司玉琅听到司明堂的声音,简直想吐。 他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看法,冰冷嚣张的声音透过面板准确传到了屏幕另一端。 “司明堂,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得让人讨厌,道貌岸然得让人恶心。” 司明堂神色未变,语气平静如初,“阿琅,少主的位置是由家主和各位叔伯决定的,我从来没想过抢你的东西。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的精神力能够恢复,我一定会把少主的位子还给你。” 司玉琅冷笑一声,“只怕到时候你舍不得。” “不论你相不相信,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司明堂面不改色道,趴在他肩头的小火龙忽然睁开眼睛,和他的主人一样看向半空处。 火龙的注视让司玉琅眯起眼睛,他忽然有些厌烦,这样的话每一年司明堂都要说上几十遍,司明堂说不腻,他都要听腻了。 “神经病。”司玉琅骂了一声,切断了和属下的连线,悬在半空的屏幕忽然消失。 他骂完,忽地笑出声。 缩在角落的青龙飞出来,看着司玉琅脸上的笑,有些担心他被司明堂气疯了。 “主人,你还好吧?”青龙问道。 司玉琅眼中笑意未减,“我很好,只是看着司明堂觉得很好笑。” 不等青龙询问,司玉琅继续道:“司明堂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出身不堪,不得不在众人面前博一个好名声,生怕哪一日身份被戳穿,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怕这个、怕那个,明明天赋不错,却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每次看他演戏,我都觉得可笑。” 也没见你之前笑过......青龙拼命压制这个念头,生怕司玉琅觉察。 好在司玉琅没注意到,他看着青龙,“他说等我精神力恢复后,就把属于我的通通还给我,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他自诩正人君子,真到了那一天我很好奇他会怎么选。” 青龙:“我也很期待!” 它松了口气,原来主人是因为精神力恢复有望,心里高兴,所以才没和之前一样见司明堂一面就生气,还有兴致和它分析吐槽司明堂。 这一切都是因为美人的出现! “主人,美人真的能帮你除掉黑气吗?”青龙声音兴奋、满怀期待。 司玉琅点点头,“应该可以,她的净化之力很强,等级很高,只要重回大脑,能够正常使用,有九成把握能帮我除掉黑气。” 青龙欢呼一声,“太好了!” 高兴过后,青龙又有些担忧,“可是让精神力重回大脑困难重重,我怕美人受不了。” 司玉琅垂下眸子,声音发冷,“有些事由不得她选。” 青龙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回去。 它知道,主人一旦做了决定,就没有任何人能更改,不管它说什么都没用。 第218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7 “混蛋!”系统空间里,爆爆怒骂一声。 虽然一早猜出司玉琅的心思,可真听到他那么冷酷的话,爆爆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嘉萝没有说话,手下认真雕刻着木雕。 “阿萝,青龙都不帮你说话,你还要帮他做木雕!”爆爆很生气,他觉得青龙一点都不配。 感受到爆爆滔天的怒火,嘉萝这才开口,“青龙归根到底是司玉琅的潜意识,和司玉琅一体共荣,怎么可能帮我说话?” 爆爆当然知道,可还是气不过,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响,显然还在生气。 嘉萝笑道:“我知道你关心我,但对青龙好,就是对司玉琅好,不然凭我和司玉琅短短一天的相处,他怎么可能愿意给我好脸色,还加了好感度。青龙发自内心亲近我,司玉琅对我就会少很多防备,这点对接下来的任务至关重要。” 爆爆没说话。 嘉萝继续道:“青龙之于司玉琅,就像你之于我。如果有一个人对你很好,我也会承他的情。” 爆爆眨巴着眼睛,尾巴高高翘起,摇得飞快。 它现在一身黑,看不出脸红害羞的样子,但它感觉自己的皮快要被热熟了。 阿萝的意思是说,它对她很重要? 爆爆的心砰砰跳动,脑子里乱糟糟的,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 他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任务者愿意为阿萝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了。 它也愿意啊! 被钓成翘嘴的爆爆终于安静了,它坐在系统空间的沙发上,前肢撑着脸,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嘉萝耳根清净,手下动作更快。 古树雏形在她手下成型。 正常人手臂粗细的树干和主要的枝干已经完成,剩下的是更精细的雕刻。 嘉萝用了十成十的心思,花费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把古树雕刻完毕。 她放下刻刀,伸了个懒腰,耳边忽然传来敲门声。 “是司玉琅。”听到声音后,爆爆立刻查看了实时面板。 嘉萝站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司玉琅换了一件新衣服,来之前应该还洗了澡,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他身上的玄色礼服很贴身,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身材,发端微湿,残留几滴水珠,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潇洒不羁。 嘉萝目露惊艳看着司玉琅。 司玉琅端起一抹笑,“晚饭时间到了,我来叫你吃饭。” 嘉萝垂下眸,做出回神的样子,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司玉琅的声音在嘉萝头顶响起。 嘉萝点头,跨过门槛。 走出房门没几步,嘉萝忽然抬起头。 司玉琅已经转过身,和她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嘉萝迈大步子,很快追上司玉琅,拽住了他的袖口。 司玉琅停下步子,回头看去。 目光瞥到嘉萝拽着他袖口的手,眼中闪过惊讶,“有什么事吗?” 嘉萝仰头看着司玉琅,重重点头。 司玉琅勾起唇角,“不要着急,我等你。” 嘉萝听懂了,慢慢松开手,从口袋里拿出星脑。 “请等我一分钟。”——星脑屏幕浮现一行字。 司玉琅点头,“好,我等你,多久都可以。” 嘉萝飞快看他一眼,转身回到房间。 司玉琅站在原地,望着嘉萝离去的方向,眸光微闪,不知在想什么。 嘉萝很快回来,立在司玉琅身前。 她的手背在身后,第一时间引起司玉琅的注意。 司玉琅下意识思考嘉萝手里拿了什么,还没摸到头绪,就见嘉萝伸出手,露出了藏在身后的东西。 那是一个很精致的古树木雕,被她托在白皙的掌心。 树高大约三十厘米,枝叶茂盛,欣欣向荣,司玉琅甚至能看清每一片叶子的纹路。 青龙忽然冲出来,飞到古树树顶,整根精神力丝激动得快要缠成麻花。 它绕着古树飞了好几圈,一直没落到上面,似乎是怕自己压坏了这小小的木雕。 “给青龙的礼物?”司玉琅问。 嘉萝笑着点头。 她一手托着古树,一手握住高兴得乱蹦的精神力丝,把精神力丝轻轻放到树顶。 青龙试探着压在古树身上,发现这小小的古树竟然能够轻松承担它的重量。 它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现在没以前那么大、那么重,这个古树的大小正合适他。 青龙高高兴兴盘着古树,尾端把树干缠了一圈又一圈,首端则埋在树顶。 它真的好开心。 好久没这样睡过觉了。 青龙的兴奋太过浓烈,轻松通过共感传给司玉琅,让司玉琅感受到久违的快乐。 这种快乐很纯粹,完全基于生理和本能。 【司玉琅对您的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20,】 司玉琅眼中的笑真诚了很多,他对着嘉萝道:“你有心了,多谢你。” 嘉萝无法说话,回给司玉琅一抹笑。 她托着古树,轻轻抚摸精神力丝表面,似乎在哄青龙睡觉。 青龙彻底放弃挣扎,瘫在树上,任嘉萝揉按。 少女眉眼含笑,垂着头抚摸精神力丝的样子太温柔,司玉琅没忍心打破,暗暗握紧拳头,压制身体传来的异样。 他转过身,背对着嘉萝,声线有些发颤,“走吧。” 说罢,他迈开步子,走得很快。 嘉萝一边撸精神力丝,一边跟上司玉琅的脚步。 下楼的过程对司玉琅来说很有些煎熬。 好几次,他感觉自己大腿发软,险些跌倒,多亏和嘉萝接触的次数变多,他对身体的异样有了抵抗,不然一定会出丑。 终于熬到一楼,司玉琅停下步子,转过身,肩膀微微靠墙。 “把古树给我吧,我会把它放到合适的位置。”司玉琅道。 嘉萝不疑有他,把手中的古树交给司玉琅。 司玉琅接过古树,狠狠用指腹压了压精神力丝。 被嘉萝揉得晕晕乎乎,软成一摊泥的青龙猛然惊起,抬起头正想发火,忽然和司玉琅四目相对。 青龙吓得一激灵。 “睡得好吗?” 青龙听着司玉琅的声音,眼前一阵发黑,他垂下头,整根精神力丝像死了一样软绵绵挂在古树上。 它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看来它还没醒。” 第219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8 司玉琅不再看装死的青龙,对着嘉萝道:“我们去吃饭吧。” 经过餐桌旁的书架,司玉琅把古树放到书架上,对着身边的嘉萝解释,“让它在这里多睡会儿,我们先吃饭。” 嘉萝点头。 两人很快来到餐桌前。 餐桌是长方形,相对的方向分别摆放着两套餐具,中间是各式各样的菜肴。 司玉琅上前一步,拉开距离嘉萝最近的一把椅子,“请坐。” 嘉萝连忙掏出星脑——“谢谢。” 她快速打好字,来到椅子前坐下。 司玉琅去到对面落座。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我让厨房都做了点,咸的、辣的、甜的...你看看喜欢哪一种。”司玉琅面朝嘉萝道,他双手交叠,放置在桌面上,眉眼含笑,十足的富贵公子模样。 嘉萝手握星脑,指尖飞快打字。 她举起星脑——“多谢你准备这么多食物。我以前没吃过这些,只喝过营养液,不知道自己喜欢哪一种菜。但我不挑食,什么口味的营养液都喝,所以这些我应该都可以吃。” 超凡者的五感很强,虽然隔了不远的距离,但司玉琅能看清星脑上的字。 他有些懊恼。 嘉萝以前生活在垃圾星外城,肯定没吃过变异动植物烹制的菜,他还问她喜欢哪一种,真是失策。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忘记你没吃过这些东西。”司玉琅道。 嘉萝快速摇头,用星脑打字——“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收留了我,还为我准备了这么丰盛的菜,我真的很感激你。” 司玉琅看着嘉萝,声音认真道:“多谢你的谅解。” 嘉萝连忙摆手。 看着嘉萝慌张的样子,司玉琅忽然发现,司明堂那层伪装的君子皮很好用,轻而易举就能博得别人的好感和宽容,甚至让对方心生愧疚。 他不再排斥这层伪装,笑得越发温柔,“吃饭吧。” 嘉萝连忙点头,她胡乱夹起最近一盘菜里的肉,塞进嘴里。 肉的味道很辣,嘉萝瞪大眼,强忍着把肉嚼碎咽下去。 司玉琅看在眼中,手指微勾,一杯蓝色液体出现在嘉萝手边。 “很辣的话喝点这个会好些。”司玉琅解释。 嘉萝拿起杯子,仰头喝下里面的液体,嘴里的辣味瞬间消失。 她好奇地举着杯子,盯着里面的液体看。 蓝色液体清透,如梦似幻。 司玉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道菜是用变异山羊的肉做的,变异山羊的肉很腥,需要用很多辣椒掩盖。我记得市面上有辣椒味的营养液,你应该喝过,不过这道菜比辣椒味营养液要辣很多。这杯蓝色液体名叫蓝雾,是蓝雾果液体,喝起来很清爽。” 他声音温润,腔调平缓,娓娓道来,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温柔的味道。 嘉萝的视线早从蓝雾移到他身上,竟然盯着他发起呆。 司玉琅只当没有觉察嘉萝的异样,继续道:“看来你不太适合辣的口味,不如尝尝这道红莲果制作的甜点。” 说罢,他勾了勾手指,一盘甜点出现在嘉萝面前。 突如其来的甜点惊醒了嘉萝,她回过神,受惊似的垂下眼,拿起盘子里的甜心,放入口中。 眼见嘉萝目光放空,颇有些出神的样子,司玉琅便知她根本尝不出点心的味道。 至于嘉萝发呆的原因,他隐约猜出来,心里很高兴。 他需要嘉萝的净化之力来恢复破碎的精神海,获取她的好感是必须要做的。 至于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全看他的心情。 还好,眼前的嘉萝并不让他讨厌,接触起来没有恶心的感觉,比主星的贵女顺眼多了。 如果他看嘉萝不顺眼,即便为了净化之力,他也懒得讨好她,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奇异的,被嘉萝看着发呆,和她一起说话吃饭,他竟然不讨厌,反而很放松。 司玉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感觉很疑惑。 直到他看见盘在古树上的青龙。 青龙很喜欢顾嘉萝,这点他一直知道。 青龙是他潜意识的化身,青龙亲近谁,他很难对对方产生恶感。 能让青龙这么喜欢,足以说明顾嘉萝对青龙是真心的,对他也是真心没有恶意的。 想通其中关窍,司玉琅接受良好,继续投喂嘉萝。 嘉萝在他的照顾下,吃了很多从前没吃过的美食,大大过了嘴瘾。 最后拿起一块点心,嘉萝摆摆手,示意自己真的吃不下了。 司玉琅有些遗憾地收回手。 嘉萝真的很乖,喂什么吃什么,吃到喜欢的东西眼睛亮亮的,咀嚼的动作会变慢,细细品尝食物的味道;吃到不喜欢的东西会快速把食物嚼碎咽下,不愿意让食物在口腔里多留一秒。 司玉琅记得帝国史中有记载,动植物没有变异前,一部分古人类十分喜欢喂养小动物。 喂养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小动物很可爱,古人类很喜欢照顾他们的感觉,觉得投喂小动物很幸福。 司玉琅当时年纪不大,小小的他很不能理解,变异动物那么丑,怎么可能有人喜欢? 哪怕书本展现了一些未变异的可爱小动物形象,司玉琅还是不理解。 养那么小、那么容易死的家伙不觉得心累,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有那闲工夫,他不如多和青龙学习一些新技能。 可现在,司玉琅奇异地共情了喜欢喂养小动物的古人类。 如果小动物都和顾嘉萝一样乖,一样听话,他应该会乐意养。 “吃好了?”司玉琅笑道。 嘉萝咽下最后一小块点心,冲着司玉琅点头。 “虽然还有很多菜都没吃,但没关系,时间还长,你肯定能一一吃到。”司玉琅道。 莫名感觉司玉琅很高兴的嘉萝露出一抹笑,低下头打字——“谢谢,我吃的很开心。” “我也是。”司玉琅回答。 你明明没吃多少...嘉萝一边吐槽,一边打字。 “我的嗓子情况怎么样?” 看清嘉萝打的字,司玉琅的笑僵在脸上。 第220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9 有关嘉萝精神力的事,司玉琅很早之前就做好了选择——暂时隐瞒净化之力的真相,等嘉萝疏导精神力成功后,再想办法让她帮自己净化黑气。 一路走来,他利用了很多人,不差嘉萝一个。 可看着她满怀期待的明亮眼眸,司玉琅到嘴的话一时竟说不出口。 连青龙都觉出司玉琅的异样,从古树上抬头,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嘉萝和司玉琅。 因为司玉琅的沉默,嘉萝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放下手中星脑,低下了头。 司玉琅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让嘉萝产生了误会,忙道:“你不要误会,你的嗓子有救。” 嘉萝猛地抬头,一瞬不瞬盯着司玉琅,黑亮的眼眸洇出点点水痕,让人见之不忍。 如果她能说话,此刻一定追着司玉琅问个不停,可惜没有如果,她只能瞪圆眼睛,等待司玉琅的回答。 “你身体里的精神力因为未知原因聚集在咽喉处,这应该是导致你无法说话的主要原因。”司玉琅看着嘉萝的眼睛,沉下声音,“如果把精神力重新凝聚回大脑,你应该就能说话。” 嘉萝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垂下头打字,手指出现轻微的颤抖。 ——“怎么才能把精神力聚回大脑?” 看着星脑屏幕上的字,司玉琅目光微闪,他轻轻勾了勾手指,一本白皮册子出现在嘉萝面前。 “这是一位和你有着相似情况的战士留下的手札,里面详细记录了让精神力凝聚回大脑的办法。”司玉琅解释道。 嘉萝伸手拿住册子,如获至宝。 “使用这个方法的时候你会很痛苦。”司玉琅道。 嘉萝放下册子,拿起星脑打字。 ——“只要有机会说话,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司玉琅不再劝,嘉萝自愿且积极主动使用这个方法,对他来说是好事。 “这个方法有些危险,你如果使用,一定要告诉我,我会陪在你身边,保证你的安全。”司玉琅道。 嘉萝点点头,用星脑跟司玉琅道谢。 司玉琅看着星脑上的字,目光闪了闪,“不用谢。” “我今晚就想研究一下这个方法,可以吗?”嘉萝很快打出一行字。 司玉琅很能理解嘉萝的迫切,他点点头,“好。” 两人起身上楼。 值得一提的是,司玉琅和嘉萝的房间都在顶楼,上了楼梯,左手边尽头处是嘉萝的房间,右手边尽头处是司玉琅的房间。 两人往左拐,很快来到嘉萝的房间。 招呼司玉琅坐下后,嘉萝埋头研究白皮册子上的内容。 司玉琅有些无聊,当着嘉萝的面,他不好歪倒在座椅上,只得端端正正坐好,两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 他的视线在房间逡巡,城堡里大多数房子布局都很像,装潢也差不多,司玉琅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慢慢把目光移到嘉萝身上。 她低着头看书的样子很认真,长而翘的眼睫忽闪忽闪,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从天花板倾泻下来的灯光明亮耀眼,把嘉萝的容貌清晰地映在司玉琅眼中。 整个房间,也只有嘉萝的存在让司玉琅有些感兴趣,他就这样盯着嘉萝,嘉萝看了多久的册子,他就看了多久的嘉萝。 直到嘉萝合上册子,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他才猛然惊醒,收回了视线。 意识到自己盯着嘉萝看了很久,司玉琅生出一种“我疯了吗”的荒谬感。 他轻咳一声,慢慢把视线移到嘉萝身上,发现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看完了?有什么地方不懂吗?”司玉琅问道。 嘉萝点点头,用星脑给出更加准确的答案——“我大致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想现在就试试,好不好?”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淡,时间不算早,一般这个时候司玉琅都在内城区的地下赌场里玩,很少有这么安静祥和的时光。 比起迷惑敌人的眼,自然是帮助嘉萝恢复净化之力更重要。 司玉琅笑道:“当然可以。” 嘉萝一脸感激地看着司玉琅。 白皮册子里的方法很简单,仅有三个步骤,只是这些步骤实施起来会很痛苦。 第一步,感知分布在大脑之外的精神力,和它们建立联系。 第二步,将大脑之外的精神力凝聚起来。 第三步,用运转精神力的方法引导大脑之外的精神力回到原位。 三个步骤理论上来说都很简单,实操却很难。 比如第一步,嘉萝以前从来没有使用过精神力,想和身体里的精神力建立联系没那么简单,必然经历多次失败。 只有从小和父辈、母辈的精神兽一起生活并亲密接触,对精神力有一定了解的人,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和身体里的精神力产生共鸣。 再比如第二步和第三步,精神力的凝聚和引导使用,都是帝国学校专门开设的课程。很多学生在学校学习三年五年才能完全掌握这些能力。 司玉琅没指望嘉萝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今天晚上,她能有勇气进行第一次的尝试,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这本册子我之前看过,和精神力产生联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即便第一次失败了也没关系。现在我来教你该怎么做......” 不得不说,司玉琅有几分当老师的天赋,他没有填鸭式地给嘉萝灌输有关精神力连接的理论知识,而是召唤出青龙,给嘉萝做演示。 精神力说白了是一种蕴含在人大脑里的力量,是有实体,可以被触摸到的,听起来玄乎,其实和嘉萝出生的仙侠世界中的仙力、妖力没什么区别。 青龙之前一直跟着嘉萝,嘉萝的一举一动都在青龙眼皮子底下进行,嘉萝害怕暴露,就没尝试和原主体内的精神力勾连。 眼下嘉萝已经知道原主体内精神力的具体位置,又在白皮册子上看到了连接精神力的理论知识,还有司玉琅这个老师当面演示如何连接精神力,嘉萝闭上眼都能勾连起聚集在原主嗓子里的精神力。 第221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40 她顺利感知到了那些小白点的存在,并和它们建立了一种玄妙的联系。 它们仿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直存在着,等待被她唤醒。 这一点和做妖精时需要辛辛苦苦收集蕴含在天地间的妖气很不一样——太简单了些。 掌握自己身体里本就拥有的力量和掌握从外部吸收进身体的力量,自然是前者更容易上手。 嘉萝慢慢睁开眼。 时间太短,果然失败了......司玉琅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露出一抹笑,“失败了也没关系,毕竟是第一次,一回生......” 司玉琅后面的话因为眼前嘉萝的样子,硬生生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视线中,嘉萝盘腿坐在宽敞的沙发上,一瞬不瞬盯着他,眉心缓缓浮现出一道细长的白色闪电图案。 “你成功了?”司玉琅骇然。 凡是成功和精神力勾连上的人,眉心都会出现一道不同颜色的闪电图案,闪电的颜色和精神力蕴含的超凡力量有关。 他当年成功和精神力勾连,眉心出现的是翠绿色闪电图案。 随着对精神力的理解加深,成功把精神力凝聚成精神兽的人,眉心的闪电图案会变成精神兽的样子。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完成这一步的跨越。 但这不代表成功把精神力勾连起来就很简单。 相反,这一步是入门,也是把很多人拦在超凡者世界之外的门槛。 完不成这一步,就没有办法凝聚出精神海,成功召唤精神兽。 司玉琅记得,在他之前,最快和精神力建立联系的人是百年前一位天才,那位天才用了半天的时间完成和精神力的连接,轰动了帝国。 他当时用了三个小时,被帝国誉为最年轻的天才。 而面前的嘉萝呢? 她用了多长时间? 三分钟? 司玉琅产生一种自己可能在做梦的错觉。 直到嘉萝举起手中的星脑,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司玉琅才回过神。 星脑屏幕上只有一句话——“我也不知道成没成功,但我能感觉我的嗓子里确实有东西存在,它们好像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 司玉琅勉强消化掉“嘉萝打破他创下的记录,比他更快连接起精神力”的事实。 他扯出一抹笑,“确实成功了,你自己看。”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虚空划出一道线。被他划过的地方出现一道蓝色水镜,镜面干净明亮,清晰地映照出嘉萝的样子。 嘉萝好奇地看着自己眉心的闪电图案,抬手摸向眉心。 “只要成功和精神力建立起联系,就会出现这样的图案,白色代表你的超凡能力很有可能和治愈系有关。你不用担心,一个小时后,这道图案会自动消失。”司玉琅在一旁解释。 他心态不错,已经完全接受“嘉萝是个天才” 的可能。 天才好啊,能免去他许多麻烦,缩短除去他体内黑气所需要等待的时间。 嘉萝放下手,冲司玉琅露出灿烂的笑容。 “咔嚓——” 突兀的响声吸引了嘉萝和司玉琅的注意力。 只见翠绿色精神力丝首尾相连,吊着最新款的相机,分出的小细线拿着相机,镜头对准嘉萝。 “做什么呢?”司玉琅沉下声音问青龙。 青龙吊着相机飞到嘉萝面前,用小细线凝出字——“美人,我给你拍了人生照片,这么重要的时刻不能错过。” 嘉萝认真地看着青龙,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眼见嘉萝这么感动高兴,司玉琅也不好计较青龙未经他允许就拿他相机的事。 “青龙没有拍过照片,图片构图不太好,我来给你重新拍一张吧。”司玉琅走到嘉萝身边,目光落在相机屏幕上嘉萝灿烂的笑靥上。 青龙甩了甩相机,在司玉琅脑子里吼,“你胡说。” 司玉琅没说话,伸手捏住相机,直接上手去拿。 青龙只得松开手。 嘉萝连忙低头打字,在司玉琅手握相机,一脸笑意看向她的时候,她举起了手中星脑。 “我觉得青龙拍的很好,这是我人生中第一张照片,我很喜欢。” 看着星脑屏幕上的字,司玉琅微微垂眸,“好吧,是我说错话了。” 青龙纳罕了,总觉得主人在美人面前装装的,很像那个讨人厌的司明堂。 嘉萝拧着眉,手指飞快敲击按键。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和青龙都是为了我好。不是说要给我拍照吗?快拍吧。” 打完字,嘉萝挺直腰身,把屏幕举到司玉琅眼前。 司玉琅看向嘉萝,吐出一个字“好。” 嘉萝暗暗松了口气。 在司玉琅的指挥下,嘉萝站到了房间中央,她的头顶是某种不知名的珍稀宝石,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亮光把嘉萝的皮肤提高了几个度,使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她眉心的图案则散发着莹润的白芒,给人一种高洁神圣的感觉。 这一刻的她,简直像帝国古典史书中记载的仙子,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司玉琅站在嘉萝身前,记录下这绝美的瞬间。 青龙飞到嘉萝身边,盘起身子,慢悠悠落在嘉萝发间。 通身翠绿的它像一件美丽无瑕的饰品,在亮光的照耀下闪着幽幽绿芒。 嘉萝的头发不长,不适合戴华丽贵重的饰品,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翠绿色圆环似乎比任何饰品都适合她,将她衬得越发美丽脱俗。 青龙伸长小细线,在嘉萝头顶凝出一根小细线,是给司玉琅看的——“主人,帮我和美人拍一张合照!谢谢!” 司玉琅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青龙很生气,可它不想在嘉萝面前和司玉琅硬碰硬。 于是它讨好地用小细线凝出新的字——“主人,我们来拍合照吧!” 反正它在美人头上,到时候把主人裁掉,照样能得到它和美人单独的合照。 青龙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它死死压制着心中的想法,不让司玉琅觉察。 没有用来凝字的小细线飞舞起来,兴冲冲邀请司玉琅来拍合照。 第222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41 司玉琅和青龙的眉眼官司,嘉萝已经通过实时面板看得一清二楚,她做出疑惑的神情,拿出星脑打字。 “青龙怎么了?为什么要跑到我头上?” “它想跟你和我拍合照。”司玉琅很快回答,他一瞬不瞬看着嘉萝,“可以吗?” 嘉萝不住点头。 司玉琅低头,对着手中相机道:“你自己找角度,给我和那位小姐拍一张合照。” “好的。”相机内部发出一道萌萌的男孩声音。 下一秒,相机脱离司玉琅的控制,自觉漂浮在半空。 司玉琅一边往嘉萝的方向走,一边解释:“这款相机其实是相机形态的微型机器人,除了拍照,还能录像,也能变成微型机器人形态,做一些简单的事。” 嘉萝两眼放光看着相机机器人。 “你如果喜欢,我就把它送给你。就像青龙说的那样,你以后会有很多重要的时刻,用相机把它们记录下来,让那些美好的瞬间变成一瞬的永恒,永远留在你身边。”司玉琅笑道。 嘉萝下意识想拒绝,可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相机,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 司玉琅又道:“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我们是盟友,用在你身上的投资,以后你都要以另一种形式还给我。” 嘉萝神色自然了很多,对着司玉琅点头。 司玉琅指了指相机所在的方向,“看镜头。” 相机记录下这一刻——黑发黑眸的美丽少女正视前方,眼中残留着茫然,她的头顶落着一个翠绿色圆环。圆环向上延伸的小细线十分扭曲,连接在一起的小细线隐约能看出几个字的形状,似乎是慌乱之中,没来得及把细线全部收回去。少女身侧的青年绿眸黑发,歪头看着少女,他的眼中氤氲着醉人的温柔和戏谑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绽放出灿烂的笑,像一只做了坏事的绿瞳黑猫,正舔着爪子欣赏自己的“战绩”。 “啊啊啊,我还没准备好!我的英勇形象都被你给毁了!”青龙怒了,在司玉琅脑海中咆哮。 司玉琅丝毫不受影响,对着嘉萝道:“刚刚那张不算,我只是想试一试相机的声控拍照功能。” 嘉萝不疑有他,点点头,挺直脊背,目不转睛地看着相机镜头,做出认真拍照的样子。 自司玉琅喉头发出一声轻笑,他转过身子,正视着镜头。 被当成空气的青龙连忙收好小细线,只露出两根长长的细线,在半空中比出一个小小的爱心。 这一幕被相机永远定格。 司玉琅召来相机,“过来。” 他拿起相机,一边操作,一边对嘉萝解释,“试拍的效果不好,我把刚才的试拍删掉。” 嘉萝自然没有意见,轻轻点头。 她头上的小细线也跟着上下摇晃,好似在点头。 没有人知道,连青龙也不知道,司玉琅在删除那张照片前,把它传到了自己的星脑中。 “阿萝,司玉琅没有删除照片。”爆爆在嘉萝耳边道。 嘉萝面色不变,在心中回道:“知道了。” 司玉琅把相机交给嘉萝,当着她的面,把相机机器人的底层指令改为“无条件服从主人顾嘉萝”。 相机正式易主。 嘉萝手拿相机,把相机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需要充足的睡眠,明天我们再继续进行第二步。”司玉琅道。 嘉萝沉思片刻,虽然不舍,还是决定听司玉琅的话。 她用星脑打字——“今天谢谢你,晚安。” “晚安。”司玉琅道。 嘉萝把司玉琅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开。 青龙也跟着司玉琅一道离开。 直到司玉琅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嘉萝才关上门,折返回房间。 爆爆一早检查过,这间房间没有监控,也没有超凡力量波动,十分安全。 嘉萝调出实时面板,观察司玉琅回房后的一举一动。 他回去后,便坐到床边,青龙落在他肩头。 “你不高兴吗?”许是因为在自己的地盘,青龙这次没有用意念和司玉琅交流,直接出声。 嘉萝第一次听到青龙的声音。 它的声音有点稚嫩,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声音很清脆,带着不加掩饰的疑惑。 青龙真的很疑惑,它明明感觉到司玉琅的心情很好,不然今晚它也不敢在司玉琅脑子里放肆,可进入房间后,司玉琅的心情就莫名低落,甚至出现厌烦自弃的情绪。 “有什么事值得我高兴吗?”青龙本以为司玉琅不会回答,没想到过了会儿,它竟然听到了司玉琅的声音。 “当然有啊。”青龙理所当然道,“美人成功和精神力勾连,说不定很快就能掌握净化之力,帮你净化黑气。还有,我们和美人拍了合照,记录了美好的时刻。这两件事还不值得高兴吗?” “美好时刻?只是你以为的美好吧。”司玉琅语气冰冷。 “这话说的......”青龙正准备和司玉琅理论,忽然被司玉琅控制着陷入沉睡,连话都没说完。 精神力丝软软搭在司玉琅肩头,失去了意识。 司玉琅随手一挥,一张照片出现在他手中。 正是在他口中已经被删掉的那张照片。 他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目光变得暗沉。 美好时刻? 这就是美好时刻吗? 司玉琅伸出另一只手,另一张照片出现在他手中。 照片中是一个黑发绿眸的小男孩,男孩眉心闪烁着翠绿色闪电图案,脸色臭臭的,嘴巴撅起,看起来很不情愿拍这张照片。 小男孩长得很精致,眉眼间依稀有司玉琅的影子,很像缩小版的他。 司玉琅一瞬不瞬盯着照片。 透过照片,司玉琅好似能听到给他拍照的女人的声音。 “阿琅,乖,看一看镜头。”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 “笑一笑啦,哪有人拍照片不笑的。” “好吧,不想笑就算了,但是照片一定要拍,妈妈要帮我们阿琅记录每一个重要的、美好的瞬间。” “一、二、三,茄子。” 第223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42 司玉琅陷入回忆,无意识捏紧手中的照片。 他出神地看着照片中的自己,凤眸中满是怀念。 拍下这张照片时,他应该只有六岁,仅用三个小时就和精神力联立联系,轰动了整个司家。 司家上下都为拥有了一个天赋卓绝的少主兴奋不已,连他那个一向狠心薄情的爸爸也十分高兴。 妈妈也很高兴,但司玉琅能感觉到,妈妈的高兴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她单纯地为自己的孩子拥有很强的天赋高兴,而不是兴奋于能从他身上获得什么。 她说要帮他记录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可她食言了。 八岁以前,他的童年很美满,他拥有温柔美丽的妈妈、强大威严的爸爸、高贵无匹的身份、无人能及的天赋。 可这一切,都在他失去精神海后变了。 爸爸不再伪装,妈妈因为种种打击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那时他才知道,从天堂到地狱,不需要漫长的时间,往往只需转瞬一念。 失去精神海前,每一年他生日,妈妈都会给他拍一张照片。 出生照、生辰照......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帮他记录了所有美好的瞬间。 照片汇集成册,一直被她珍藏在空间戒指中。 他那时年纪小,性子傲,脸皮薄,嘴上说着烦,心里却很喜欢被妈妈珍视在意的感觉。 那本册子一度是他心中不可言说的欢喜。 后来怎么就变了呢? 他从司家少主沦为废子,精神海恢复无望,妈妈每天都在为他的事奔波求人,再也没有给他拍过照。 有没有照片其实不重要,他在意的从来不是什么照片,而是他的妈妈。 可最后,他连妈妈也没留住。 他恨。 恨那个男人娶了妈妈却背叛她。 恨那个男人让妈妈含恨而终、死不瞑目。 恨那个男人让一个私生子夺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他更恨自己。 恨自己怎么那么没用,不能给妈妈争气。 恨自己太过弱小,无法给妈妈报仇。 恨自己从前口是心非,从来没有对妈妈说过一句爱。 知道司明堂身份的妈妈陷入绝望,心如死灰之下焚毁了空间戒指中所有承载着她和那个男人过往的东西。 那本相册也被摧毁,烧得一干二净。 只有这张照片,因为青龙贪玩,背着人偷偷拿回他的房间,这才保留了下来。 妈妈去世的时候,青龙的意识还没醒,当时的他在司家孤立无援。 继承了大量财富却没有精神力的八岁稚子,犹如幼童抱金过于闹市,谁都能来踩一脚,谁能想来骗一骗。 他只能用狠绝的话语、放肆的行为来保护自己——只有亲眼看到他成了一个意志消沉、再也扶不起来的废物,那些见不得他好的人才会放心。 这么些年,司玉琅都习惯做个浪荡子,做个扶不上墙的混蛋了。 偏偏青龙和顾嘉萝让他重新想起了那段美好纯粹的过往。 青龙毕竟沉睡消失过一次,醒来后忘记了有关妈妈的事,或许在他潜意识里,有关妈妈的事太过沉痛,只有忘掉才能减轻自己的痛苦。 青龙什么都忘了,却还记得“用照片记录下美好时刻”这件事。 他什么都没忘,只是一直回避这件事。 直到眼下,避无可避,被刻骨的痛苦包围。 妈妈一直想把他教养成端方懂礼的绅士,现在的他和这四个字离得太远、太远。 远到他害怕死后见到妈妈,会让她失望——如果他死后真能见到她的话。 司玉琅漂亮的眼睛流出泪水。 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把玄色衣领洇出深色痕迹。 “妈妈,我不会一直让你失望。” 司玉琅没有管脸上的泪水,沉着声音,一字一句道。 他收起小时候的照片,目光一寸寸扫过方才的合照——少女的脸、他自己的脸,还有青龙,整张照片的构图那么和谐、不落刻意。 司玉琅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最终他没有选择毁掉照片,而是将它一同收回空间戒指。 空间戒指内,两张照片悬浮在半空。 时隔多年,那本相册终于续上了新的篇章。 曾经傲娇稚嫩的男孩,经历人心浮沉,时光洗涤,面容成熟了很多,个子蹿得老高。 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却始终未曾改变。 【司玉琅对您的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30。】 “芜湖~~”爆爆兴奋地叫了一声。 实时面板中,司玉琅收回照片后,已经躺到床上休息。 他的眼睛仍然蕴着泪,浸透了眼眸,在灯光照耀下反射着晶亮的光,透着几分虚弱可怜。 这副暗自舔舐伤口的模样,真的很像淋了雨还没吃饭,只能躲在大树下舔爪子的流浪猫。 但嘉萝知道,司玉琅并不是什么可爱柔弱小猫咪,他是失去了利爪但兽性仍存的猛虎,随时都有可能跳起来吃人。 虽然司玉琅的脸确实权威,但他一直睁着眼发呆,显然继续看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嘉萝收回目光,关掉了实时面板。 她瞥了眼陷入兴奋的爆爆,“幼年的经历对司玉琅影响很大,这次意外触及他的回忆,所以才加了这么多好感度,以后恐怕没那么容易。” 爆爆瞬间正色,“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多触动他的回忆。” 嘉萝笑道:“这段时间长进了不少。” 爆爆吐了吐舌头,挺起胸脯,“那当然,我可是爆爆。” 嘉萝赞道:“不愧是爆爆。” 爆爆越发挺起胸脯,尾巴吱呦呦地乱转。 嘉萝唇角微勾,“辛苦爆爆帮我继续盯着司玉琅的一举一动。” 这个世界和之前的世界不一样,超凡力量无处不在,很多事情无法用科学解释。 她唯一的优势就是能躲过司玉琅的注视观察他的行为,同步知道他的打算和计划。 先机不能失,不然她会很被动,只能让爆爆多盯着点。 爆爆一口应下,“没问题。” 嘉萝道谢后,很快也回到床上休息。 第224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43 翌日。 用过早饭后,嘉萝和昨天一样叫住了司玉琅,请他帮她继续治疗嗓子。 房间内,司玉琅柔声给嘉萝讲解如何凝聚精神力。 他召唤出青龙。 被迫陷入沉睡的青龙憋了一肚子火,也不管嘉萝在不在旁边,一出现就绷成一条直线,直勾勾往司玉琅怀里撞。 司玉琅眼皮都没抬,一把抓住青龙。 青龙挣扎未果,无力地垂下头和尾巴,整条精神力丝看起来无精打采。 嘉萝用星脑询问——“青龙心情不好吗?” 司玉琅面不改色道:“它昨天没有好好睡觉,起床气有点严重。” 青龙怒了,“你胡说!” 带着怒火,微微暗哑的少年音在嘉萝耳边响起。 嘉萝目光错愕,直勾勾盯着青龙。 青龙心脏猛跳,一动不动装死。 完了,他太生气,一时忘了伪装。 嘉萝低下头打字。 司玉琅拧眉看了看青龙,随后把目光投向嘉萝。 “青龙会说话?”——星脑屏幕上不出意外出现这样一句话。 司玉琅笑着点头,“是的,高等级精神兽可以说话,青龙昨天力量增强了些,所以能开口说话,还请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司玉琅一句话既说明了青龙能够说话的原因,又解释了青龙之前为什么没有在嘉萝面前说过话,挑不出一点错。 嘉萝不住点头,没有产生怀疑。 她一瞬不瞬盯着青龙,好像在看什么宝物。 没有感受到司玉琅怒火的青龙重新支棱起来,它控制着精神力首端看向嘉萝。 明明只是一根光溜溜的细线,嘉萝却好像能看到一只小青龙瞪大眼睛看着她的样子。 她对青龙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随后低下头打字。 ——“你的声音很好听!” 看到嘉萝打的字,青龙高兴极了,尾端高高翘起,搭到了司玉琅手臂上。 司玉琅凉凉看了青龙一眼,青龙悻悻垂下尾端。 它一边暗暗观察司玉琅的脸色,一边回答嘉萝的话,“谢谢美人,我也觉得我的声音很好听!” 以前青龙叫嘉萝美人都是用字写出来,冷不丁操着少年音叫嘉萝美人,着实把她叫得一愣。 莫名有种羞耻的感觉。 嘉萝的脸颊慢慢变红,好似刷了一层淡淡的蜜糖,像极了熟透的水蜜桃。 司玉琅第一时间察觉嘉萝的变化,看向嘉萝的目光微闪。 嘉萝没有注意到司玉琅的视线,她很快低下头的打字。 “不要再叫我美人了,叫我的名字吧,嘉萝或者阿萝。”——嘉萝举起星脑屏幕给青龙看。 青龙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看法,反问道:“只有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嘉萝一愣,下意识看向司玉琅,发觉他正在看自己后,立刻低下头。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这么叫我。” 嘉萝把星脑举给司玉琅看。 青龙也看到了星脑上的内容,在司玉琅开口前道:“我不要,我要独一无二的称呼,我就要叫你美人。” 嘉萝有些沉默,张张嘴,想说什么,就听见一旁的司玉琅开了口。 “你的名字很好听,还没问过你,是谁给你取的名字?” ——“我小时候是被爷爷捡到养大的,爷爷姓顾,因为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有一截枯萎的藤萝,所以爷爷给我起名嘉萝。” 皇太女的精神体是生命藤萝,发生变故时她才刚刚出生,力量孱弱,经不起空间移动的颠簸,所以皇太女用自己的精神体一路护送她到垃圾星,皇太女死后,精神体跟着死亡枯萎...司玉琅收敛思绪,又问了一句:“你爷爷平时怎么叫你?” “爷爷叫我嘉萝。”——嘉萝很快用星脑给出答案。 “所以没人叫你阿萝?”司玉琅问。 嘉萝点点头。 “那我以后就叫你阿萝。”司玉琅道。 “阿萝。”不等嘉萝做出反应,司玉琅很快道,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拖长,无端生出几分缱绻暧昧的感觉。 嘉萝明显愣神,站着眼看司玉琅,过了好久,她才回神,对司玉琅露出一抹笑。 “你可以叫我阿琅。”司玉琅对嘉萝道。 “你既然让我叫了独一无二的称呼,我当然也要回馈你一二。小的时候,我妈妈总这么叫我,她去世后,很少有人会再这么叫我了。”司玉琅垂下眼睑,面上浮现淡淡的哀痛。 嘉萝立刻低下头打字——“好,我以后就叫你阿琅。” 司玉琅看着星脑屏幕上的字,嘴角缓缓勾起。 果然,她这么叫他,他一点不觉得恶心。 司明堂个该死的狗东西,天天叫他阿琅,白白玷污了他的名字,叫他听了恶心。 青龙被司玉琅和嘉萝晾在一边,心里早不乐意,无奈嘉萝和司玉琅之间的氛围太和谐,叫它插不进去。 眼下它终于找准机会,张大嘴准备说话。 “唔——唔——” 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的青龙又惊又怒,转头看向司玉琅,见他一脸平淡,好像什么都没做的样子,险些气晕过去。 “我后悔了,我要叫美人阿萝,你快解开禁制,我要说话。”青龙在司玉琅脑子里大吼。 司玉琅置若罔闻。 “快点!” 青龙嚷了半天,司玉琅总算给了它一个眼神。 “美人这个称呼更适合你的水准,你就这么继续叫吧。” 从司玉琅语气里听出浓浓不屑的青龙,“你在嘲笑我?你觉得我的水准不高吗?可笑!” 这一次,不管青龙怎么表达不满,司玉琅都没有理它,他看向嘉萝,声音里满是温柔。 “阿萝,接下来我会教你怎么凝聚精神力,你看好了。” 说罢,司玉琅闭上眼,双手开始结印。 他手上的动作很简单,嘉萝已经记熟。 和使用妖力有前摇一样,使用精神力的时候也有固定的动作,不过这些动作是准对对精神力掌握不够熟练的人群,随着对精神力掌握越来越熟练,结印的动作会越来越简单,直到言出法随,只用意念就能操纵精神力。 第225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44 “你已经和精神力建立联系,只要认真感受,就能看到你身体里的精神力。用心感知它们,让它们和你的意识同频,和你的身体融为一体,就能凝聚它们。” 司玉琅说话的时候,精神力丝慢慢散成无数翠绿色光点,飞舞在嘉萝和司玉琅之间。 嘉萝和司玉琅坐在沙发上,面对着面。 翠绿色光点落在他们身上,散发着幽幽光亮。 司玉琅的头发、眼窝、鼻梁等处都落着绿色光点,像一颗颗碎钻,把他装点得越发英俊。 他本就生得精致秀气,盘腿闭眼、满身绿芒,看起来倒真像从茂密森林里走出来的精灵。 嘉萝紧紧盯着他,目光有些出神。 司玉琅把散落的精神力凝聚好,睁开眼那刻,就看到嘉萝痴痴盯着他的样子。 他微微挑眉,心里升起得意。 这副皮囊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却也不是完全没用嘛。 对面的嘉萝很快低下头。 司玉琅在心里啧了一声,有些不满,觉得嘉萝回神得太快。 他轻咳一声,双腿落地,手搭在大腿上,“你悟性很高,昨天一次就成功勾连精神力,相信今天也能很快凝聚精神力。” 出于某种别扭心理,司玉琅今天没走鼓励路线,改走捧杀激进路线。 嘉萝嘴角抽了抽,对司玉琅“看起来狠戾无情,骨子里却有些傲娇幼稚”的刻板印象再次加深。 他性格中有一部分真的很像猫咪。 可惜,这点可爱的性格不足以让人无视他的冷酷狠辣。 或许可以用天真的残忍来形容司玉琅。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伤害很多人,但他不在乎,他骨子里仅存的人性和柔软只会留给自己在意的人。 嘉萝冲他露出一抹笑,学着他方才的样子闭眼盘腿。 她的手指修长白皙,简单的结印动作被她做得好看极了。 司玉琅静静看着嘉萝,等待她的失败。 莫名的,他感觉有点兴奋,索性歪倒在沙发上,手肘抵着沙发扶手,手掌托着脑袋,一瞬不瞬盯着嘉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嘉萝还没有睁眼。 司玉琅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胜券在握变得迟疑,他坐直身子,身体微微前倾,更加仔细地观察嘉萝。 嘉萝的额头渗出细碎的汗珠,眉心却很舒展,脸色也很平静,就像是她在很努力地做一件事,这件事虽然有难度,但她还能应付得过来。 这样的认知让司玉琅的心猛地提起。 他确实不觉得嘉萝能在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就凝聚起精神力,并不是因为他小看嘉萝。 精神力太过玄妙,帝国人民研究万年都没能把精神力彻底研究清楚,很多认知和理论都来自一次又一次的试验。 迄今为止,帝国史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第一次尝试时,就能成功凝聚起精神力。 就连他,当时也失败了整整五次,前后耗时七天七夜,才成功把浩瀚的精神力光点凝聚成精神海。 嘉萝虽然闭着眼,但也能看到司玉琅的神色。 她一心二用,看了会儿司玉琅震惊的神色,随后便一门心思凝聚精神力。 原主的精神力很多很分散。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白色光点,嘉萝可以确定,原主的精神力等级一定是4s。 这些精神力光点比之前看到的司玉琅的精神力光点多很多。 嘉萝沉下心,慢慢凝聚精神色光点。 时间飞快流逝。 坐在嘉萝对面的司玉琅神色几经变化,从最初的震惊到不信,再到麻木,直至变成现在的平静。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他再觉得不敢置信,再觉得不合常理,也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 顾嘉萝竟然真的第一次尝试就进入凝聚精神力的状态。 精神力凝聚状态玄之又玄,很难进入,进入后就注定能成功凝聚精神力。 “美人的天赋比你高很多呀。”青龙语气凉凉道。 “是啊,所以她的精神体一定比你厉害。比我强又怎样,没有我厉害,我还看不上呢。”司玉琅冷声道。 青龙一噎。 “美人的精神体是植物,而且是治愈系,我青龙仍然是精神兽里最英勇、最厉害的存在。” 司玉琅出声嘲讽,“可笑,你先拥有完整的身体再来说大话吧。还最英勇的存在,我看你是最嘴硬的存在吧。” 青龙陷入沉默,过了会儿忽然开口:“我们去分离精神力吧。” 司玉琅嗤笑一声,“现在才知道努力,晚了。她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你想让她现在就发现我们的秘密吗?” 青龙彻底安静,不说话了。 司玉琅不再管它,转头看向嘉萝。 她脸上满是汗水,好似刚被人从河里打捞出来,齐耳的短发濡湿,乖顺地贴在她头皮上,展现出她完美的头骨。 司玉琅忽然想起一句古话——美人在骨不在皮。 听说这句话是古人类留下来的,那时人类还没有进化出精神力,也没有来到星海,他们使用的文字很晦涩,和现在简单直白的星际通用语完全不同。 “美人在骨不在皮。”——以前读到这句话的时候,司玉琅觉得古人类说话太夸张,要求太严苛。 只要皮囊够美,还管什么骨相。 直到现在,看着眼前的嘉萝,司玉琅才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感受。 主星美人万千,却没有一个像嘉萝这般鲜活生动。 她的美,不止在皮囊,更在她的内里。 她的灵魂、她的聪慧、她的坚韧,构成了她独一无二的美丽。 【司玉琅对您的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33。】 刚刚凝聚完精神力,正准备松口气的嘉萝听到了系统播报。 她睁开眼,正对上司玉琅灼灼的目光。 他的目光太过热烈,像猫咪见到了小鱼。 嘉萝不知道这家伙又在心里脑补了什么,只要能加好感度就行。 她冲司玉琅露出一抹笑,低下头打字。 “我好像成功了!” 司玉琅笑道:“我来看出来了,恭喜你。” “需要休息一会儿吗?”司玉琅问道。 嘉萝摇摇头,用星脑打字——“还好,我没有感觉到很累,就是有点渴。” 司玉琅嘴角的笑意僵了僵。 “还是休息会儿吧。”他道。 第101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完) “还记得我给你的头发吗?” “若你来晚了,记得拿出它,再同我说几句好话,我肯定就原谅你了。” “我好冷,你能不能像从前那样抱着我?你抱抱我,我就不冷了。” 嘉萝痴痴望着炎烈,艰难出声。 她每说一句话嘴角便会流出鲜血,可她像是觉不到疼,仍然固执地说着,直到满嘴都是血,再也说不出话为止。 君兰辞起先连动都不敢动,听到嘉萝说冷,他忽然回神,疯了一样站起来,把嘉萝从冰棺里抱出来。 他倚靠着冰棺,坐在地面上,把嘉萝紧紧抱在怀里。 “阿萝,很快就不冷了。” “你别怕。” 他一边说,一边给嘉萝输送仙力。 可嘉萝的身体像个破风的漏斗,盛不下任何仙力。 那一剑威力如何,君兰辞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根本救不活嘉萝。 君兰辞的手不停颤抖,凤眸中流出血泪,滴在嘉萝脸上。 他说不出话,用力把嘉萝抱得更紧。 嘉萝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她的身上破了一个大洞,鲜血从伤口处不断往外涌,将她和君兰辞身上大红的衣服洇成深色。 她的身体很凉,不论君兰辞给她输多少仙力,都无法让她的身体升起一丝温度。 她伏在君兰辞怀中,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 觉察到她的生命力正在飞快流逝,移情锁慢慢闪烁起红光。 溢散而出的红芒凝实,化作一根细细长长的红线飞入嘉萝心口处。 嘉萝身体微微颤抖,她努力睁开眼,和君兰辞的目光对视。 “原来是你啊。” 她轻声呢喃道,声音轻得像一缕风。 望着她的眼睛,君兰辞明白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这也意味着嘉萝真的快死了。 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不,不…” 他想开口挽留,嘉萝却已经闭上眼。 那双清澈的眸再映不出他的脸。 “阿萝,阿萝…” “啊,啊——” 君兰辞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像风吹起破风箱时产生的声响。 “我错了。” “是我害了你。” 他流出的血泪越来越多,面上尽是斑驳的残红。 嘉萝是为了保护炎烈死的,其实也是为了他而死。 更不要说,那柄剑是他刺出的。 是他害死了嘉萝。 “别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 他的佩剑忽然浮现,以极快的速度刺穿他的心脏。 那颗因嘉萝而生的心脏失去了活力,跳得越发缓慢。 君兰辞却露出一抹笑,他的手心出现一个木盒,盒子里是他和嘉萝的缠在一起的头发。 嘉萝的手无力地垂在他大腿上。 君兰辞把盒子放到嘉萝手边,大掌紧紧握着她的手。 “你说过的,拿着盒子找你,你就不会生气了。” 他垂下眼睑,凝视着嘉萝的脸。 “阿萝,你走慢一些,等等我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催动仙力和魔力在他心脏游走,把他的心冲得七零八落。 “没有你,我要这颗心何用?”他的嘴角控制不住流出鲜血。 “阿萝,我来陪你。” 他舍不得合上眼,就这么静静看着嘉萝,很快便气息全无。 系在嘉萝和炎烈手腕上的链子,连同君兰辞腕间的红绳一道消失。 天空忽然落下血雨。 每一滴雨水,都承载着他们的回忆。 雨散,人亡,所有的回忆也将灰飞烟灭。 第102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番外1) 兰辞,是我的名字。 如兰高雅,辞别过去。 这是神栖仙人对我的期许,我亦心向往之——我期待忘掉曾经的屈辱,忘掉被人诟病的身世。 漂泊千年,终于有了名字,有了住所,可以走上修行大道,我对神栖仙人心怀感激。 那时我还唤他师父。 我曾许诺,穷尽一生追求大道,以我之身守卫仙界,守卫神栖山。 我真心实意许下诺言,亦践行此诺。 为此我不惜代价,只要能维持仙界安定,我可以做任何事。 我生来便是无心之人,做这些事良心也不会痛。 无心之人,何来心痛? 我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有心痛之日,却没想到…… 心痛的感觉原是那样的,比天雷加身还要可怕,比金丹碎裂还要疼痛。 陈嘉萝。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无波澜。 我不知道这个人,会在往后的日子里成为我最珍贵的存在。 若我知晓,绝不会和她以那样的方式见面。 初见她时,她对我上下其手,称赞我生得好看。 我的任务是系移情锁,很快就能走,听到她的话,我虽不喜,但也无太多感触。 可我没想到,她竟然对我所附身的男子一见钟情。 即便她生来便有着龙族贪恋美色的天性,但这般行事,还是过于荒谬。 最让我心烦的是,她的一见钟情让我无法抽身离开,只能继续陪她在人间演戏。 有陪她演戏的时间,我还不如去修炼。 我心中不满,但想想仙界如今的局势,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留在人间和她虚以委蛇。 她是个很神奇的人,和她在一起短短时日,我万年不变的情绪出现了多次起伏。 厌恶、愤怒、尴尬、无语、感激、窘迫。 这些情绪,我在收集情绪光团的时候感知到过,但一直没机会亲身经历。没想到因为她,我在一天以内竟全部品尝到。 每次体会到新的感情,我都会细细回想。 她确实是个很能引动人情绪的人。虽然她有时候行事让我摸不着头脑,但她其实十分简单好懂,一眼就能看得明白。 正因性子简单,她并未多加怀疑,便同意了我的求婚。 向她求婚,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出的办法,凡人女子总会对夫婿掏心掏肺,为了快点让她爱上我,对我死心塌地,我选择了这个办法。 还是那句话,便是我做的事情昧良心,可我又没有心,并不会觉得对不住她。 对待婚事,我并不上心,娶她只是我的手段,而非我的本意。 什么日子成婚,请多少人,请谁来,我通通不在意。 若非神栖仙人传信来,告知我“伪心”的存在,我恐怕会同意和她随便选个日子叩拜天地,如此行事最为简单,也能省去我的麻烦。 为了在新婚之日引出魇魔,我提议大办婚礼。 她同意了,而且很开心,即便我对吉日的选择很草率,她也没有生气。 拜会李夫人前,我没想到李夫人的话那么多,简直是天下第一多话之人。 我被李夫人困住,她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还以为我看不到。 她还算讲情义,没有忘记我,很快便出面“营救”我。 只是我没想到她会握住我的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握我的手。 我忽然想起从前练剑,看到师父握着师弟师妹的手时,心中隐隐的失落。 其实我是希望有人能握住我的手的。 这份希冀延续万年,竟然被她满足。 我说不出当时的心情。 情绪光团判断我感受到了“甜蜜”。 笑话,这怎么可能? 我断定情绪光团出了错,不再理这件事。 出了李夫人家,她笑着说要去买喜服。 她脸上的笑真的很美。 我头一回这样细细端详她的容貌,发觉她最美的便是那双眼。 眼明如秋水,我甚至能从她的眼中清楚地看到我的影子。 仅仅因为一个对视,她对我的喜欢便加深了。 现在想来,我当时应该也对她动了心。 可惜,我动心而不知自,因为没有心,所有的感情于我而言都是微弱的,乃至虚无的。 可再虚无的感情,仍然会如潮水般澎湃起来。 只因她那句——“就算世上真有比你好看的人,我也只嫁给你,君兰辞。” 回到家里,她东翻西找,将多年积蓄摆在我面前,大大方方分给我一半使用权。 我既感动,又隐隐有些不忿。 为何她这般喜爱金银? 哪怕我知道喜爱金银是她作为龙族的天性,也是她今生为人不得不看重的。 但我仍然不忿。 我并非圣人,近千年被那些金银宝石精怪欺辱,多次濒临死亡,我不喜欢它们实在太过正常。 我没忍住,问她为何喜欢金银。 她给出的答案和大多数人一样。 因为金银漂亮,有价值。 是啊,正因我没有金银好看,也没有价值,便活该不受人待见。 幼年的我一直承受这种非议。 我潜意识里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她却说我想得不对。 她告诉我石头也有好看的,如果使用得当也可以很有价值。 她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 我一定不知道,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有多开心。 此后三日,她去了李夫人家待嫁。 李夫人来接她那日,还带来了总镖头。 总镖头说我除了脸,一无是处,若不当赘婿,便没有资格娶她。 我当然不能让他的嘴破坏了我的计划,欣然承认我是她的赘婿。 我到现在都记得,她当时震惊的样子有多可爱,嘴巴张得很大,简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她离开后,我一直在练习神栖仙人送来的秘术,几乎没有想起她。 以至于成婚那日,从水幕中见到她的时候,我竟然有些恍惚。 她盛装打扮,坐在梳妆台前,被一群人围着,眼中满是欢喜。 她如此期待与我成婚,而我只想利用这场婚礼引出魇魔。 我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也不愿去想胸腔中沉压的郁气因何而来。 所幸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魇魔,便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些事。 若我想弄明白这些感觉究竟是什么,必须真的拥有一颗心。 那只魇魔的命我要定了。 第103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番外2) 很快到了接亲的时辰,我无法再观察下去,只得走出院子。 人间的婚礼在我看来极其繁琐没有意义。 可当我握住她的手,带她一步步走出新房后,我竟然有所感悟——这场婚礼,是我与她的盟誓。在众人的见证下,我们将结为夫妻,许下白首不离的诺言,往后余生,我们便是彼此的依靠。 我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她将自己一生托付给了我。 我想我或许无法承担起为人夫君的责任,但我总该尽力护着她,权当补偿今日对她的欺骗。 拜过天地后,我便被拉去陪酒。 人间的酒席文化当真可怕,我被拉着一杯杯灌酒。 若非我用仙术把酒水换成清水,怕早就一睡不醒了。 再回到新房时,我发现她竟然乖乖坐在床榻上等我。 她这样的性子,要她规规矩矩几个时辰不乱动,也真是为难她。 这是我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我微微愣神。 我何时会这样打趣人了? 和她在一起久了,我竟越来越像个人。 我收敛心神,来到她身边,挑开了她头上的盖头。 她果然等得无聊,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我坐到她身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问我紧不紧张。 紧张? 可能有一点,但我觉得她比我更紧张。 她连婚礼流程都忘了。 经我的提醒,才想起接下来该饮合卺酒。 她忘了饮合卺酒的环节,却没忘新婚之夜需要入洞房。 也罢,她早对我垂涎三尺,我不觉得意外。我躺在床面上,心如止水地想着。 她看起来很自信,对我说她比我会,肯定能做好。 但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我早便想好,新婚之夜将她迷晕,用傀儡身替换掉她和我,助我引出魇魔。 没等我使出仙法,我便发现她其实什么都不会,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伏在我身上,一动不动,说这样保持一刻钟,我们便能有孩子。 她的话连魇魔听了都要发笑。 可她一无所知,又与我说了许多啼笑皆非的话。 我脑袋一热,用力调换了我和她的位置。 她显然懵了,怪我破坏了她的计划,让她的努力付之一炬。 我感觉自己变得很奇怪,身体里好像烧起一把火,连同我的理智也被这把火烧得消失殆尽。 如果不是魇魔忽然出现,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 魇魔现身后,我恢复了理智,记起了自己的任务。 魇魔的梦让她陷入痛苦之中,她的哭声激起了我的怒火。 我没有留情,一剑洞穿了魇魔的身体。 魇魔死后,我得到了“伪心”。 “伪心”的存在,放大了我的欲望和感情。 所以在她扑过来吻我的时候,我没有推开她,反而配合着她,引导着她,任自己沉沦在欲海之中。 与她结合后,她的眉心出现了我的印记,而我心房处也留下了她给的烙印。 我们如此亲密,宛如一体。 胸腔中新生的心脏因为她跳得那样快。 我知道,她在我心里到底不同了。 接下来一个月,我和她过着凡人夫妻都会过的生活。 每日一起醒来,一起吃饭,然后说说话,日子过得平淡而简单。 在这一个月里,我甚至忘记自己来到人间真正的目的,只记得她是我的妻,而我是她的夫君。 与她在一起的日子总是畅快的,唯有一点,她总喜欢拉着我厮混。 虽然过程我也很喜欢,但我自幼修习无情道,万年来清心寡欲,这般行事到底让我有些无法接受。 我与她商量将行房的日子改为初一、十五。 她同意了,但显然不是很高兴。 我假装睡着,无视心口发热的图腾。 我知道她想与我亲近,我其实……也想。 可纵欲太过到底不好,我拼命忍住睁开眼亲吻她的冲动。 在她睡去后,我终于抽出时间修炼。 第二日,她要去押镖,早早便走了。 我一边修炼,一边召来水幕观察她的情况。 她做这一行很多年了,我其实不担心她的安全问题,召来水幕只是为图心安。 但我没想到高子的嘴竟然那么坏,话里话外都在编排贬损我。 我气得忘记修炼,只顾着等她的反应。 事后想想,我确实冲动了。 难听的话我不是没听过,比高子说的更难听的话我也听过,但我那时也没这般生气。 好在她始终站在我这边,一直坚定地维护我。 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我安下心没多久,水幕那边又蹦出一个岚山。 他的出现让我很不悦。 我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份不悦基于岚山带给我的危机感,以及我藏在心中隐隐的嫉妒。 我当然看得出岚山喜欢她。 我很怕她会因为岚山的痴情心软。 所幸她没有。 她明明白白告诉岚山,她的选择只会是我。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欢欣。 只想立刻去到她身边。 哪怕她看不见我,我也想陪在她身边。 天上地下,只有她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身边。 她其实也只有我。 这世上有太多人薄待她。 看似喜欢她的岚山若按命簿安排,会在来日杀死她;连见都没见过面的魇魔死前口口声声诅咒她;害她全族尽灭的魔尊将尚未破壳的她投入人间,要她永世孤苦,不得善终。 我控制不住心疼她,她这般好,为何要受这些苦? 所以当她被指责不守妇道时,我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她,永远相信她。 我说的这些话,句句真心。 她想必感受到了我的真心,郑重其事同我道谢。 这个傻子。 她予我全部的真心,我只回馈她一二,她便这般感动。 她这般好骗,这般轻易便对人交付真心。 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感知到金丹处传来的疼痛,我竟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觉。 我果然爱上了她。 我怎么可能不爱她? 我对她生出回护之意,从不是因为对她心生愧疚,而是因为我爱她。 神栖仙人感知到我金丹处的变化,召我回神栖山。 他要我杀了阿萝。 阿萝是我心爱之人,亦是最爱我的人。 我怎么可能杀了她? 我第一次违背神栖仙人的命令,换来他失望的眼神。 那时我还视他为师父,对他的失望感到难受。 我在他的洞府前跪了很久。 冷风吹在我身上,反而让我更加清醒。 我越发看明白自己的心——我爱阿萝。她在我心中,已经变得比师父,比昔日承诺还要重要。 我不能失去她,更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哪怕那个人是我自小敬重的师父。 除了神栖仙人,还有天帝和移情锁。 这两个东西的存在,也有很大可能会让我们分开。 为了和她永远在一起。我必须打消天帝对她的觊觎,防止移情锁生效。 可我寻遍三界,竟然找不到解决移情锁的办法。 只要想到她对我的感情会被移给炎烈,我便心痛如绞。 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神栖仙人给我送来了一个办法。 舍去一半神魂和力量便能换她永远留在我身边,我根本不会犹豫。 看着移情锁被白色覆盖,消失不见,我彻底放下心。 只要阿萝能留在我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我本想跟她道出全部真相,包括她的身世来历,以及我的身份。 但神栖仙人连发十二道命令,要我速回神栖山。 他到底是我师父,还助我解决了移情锁这个大麻烦。我不可能对他置之不理。 只是我没想到,此一去竟彻底斩断了我和他的师徒情分。 不对,应该说是单方面斩断了我对他的情谊。 他对我,想来没有半分情分。 我不过是他为修成大道所养的蛊而已。 人怎么可能对自己养的蛊生出情分? 这样也好,我吞噬他的时候便不会犹豫了。 他说我是怪物。 他说得没错。 我来历不明,能吞噬旁人的力量。 这样的我,当然是怪物。 可怪物也有感情。 我曾经,也是真心把他当师父的。 哪怕我已经不在乎他,可听到他这么说,我还是感到难受。 我好想阿萝。 我知道,若这世上有人能接受我的怪异,那个人只会是她。 她也没有让我失望。 作为人类,见到我的本体后,她并没有害怕,反而一直守在我身边。 她便是如此真心待我。 我感觉到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一下又一下。 那颗“伪心”消失不见。 我有了一颗真的心 一颗因她而生,为爱而生的心。 因为她给予我的爱,我真正变得完整。 我有了爱人的能力,可以更好地去爱她。 我的阿萝,我的心上人。 我抱着她,向她诉说我的欣喜。 她虽然不明白我有多高兴,但听到我的表白,她同样努力回应着我。 第104章 仙侠虐恋文里被移情的原配(番外3) 她爱我,哪怕这是我一直知晓的事实,可听到她说出那三个字,我仍然心生感动,满心欢喜。 移情锁重新出现的那刻,我以为自己眼花了。 没人知道,我当时有多惊恐。 从天堂到地狱,原来只需要一瞬。 天雷降世,要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而我对此无能为力,枉我修行万年,历经多次雷劫,到头来,还是抗争不过天命的安排。 我拦不住天雷,只能眼看着天雷把我的神魂劈碎,破掉我费尽心思设下的屏障。 移情锁彻底显形,她对我的爱被移走。 她恢复了真身,遨游在天际。 她的真身很好看,很威风。 我拼尽全力向她飞去,却因力不能支,坠向地面。 真是不甘心啊,明明只差那么一点,我就能碰到她了。 石头注定落在地面,真龙生来傲游云海。 我与她,本不相配。 更不要说,一切只是我作茧自缚。 若非我图谋不轨,我也不会失去她对我的爱。 可没有最初的算计,我和她也不会相遇。 对错纠缠,早就算不清了。 而我,也没有力气再去想这些事。 其实,我就该在这一日死去。 这样后面的事就都不会发生。 可我偏偏没死,偏偏活了下来。 我满心不甘,去到天宫找她。 她果然不记得我了。 我心中愤恨,怨气冲天,既怪炎烈,也怪天帝,更怪我自己。 可我仍然贪恋她的爱。 我就是如此卑劣之人,即便知道是我对不起她,知道我有今日都是因为自己,可我还是想要她爱我。 我计划让她重新爱上我。 但我低估了她对我的爱。 她因爱我,对炎烈掏心掏肺,不顾自身安危多次为炎烈取心头血,分出神魂保护炎烈,拔下逆鳞赠给炎烈,甚至还要嫁给生死不知的他。 她的爱,原本就该是我的! 炎烈怎么配? 我嫉妒得无以复加,同时绝望地认识到我根本没办法让她重新爱上我。 我得到过她全部的爱,怎会不知她的爱有多纯粹?怎会不知她根本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 我无法让她重新爱上我,也无法毁去移情锁,让她记起真相。 我什么都做不到。 只能眼看她嫁给炎烈。 我不甘心,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可能放弃。 我在大婚那日抢走了她。 我把洞府布置成我和她在人间的家的模样,我和她说起我们在人间的经历,我希望靠这些让她想起我。 哪怕想不起来,最起码也能让她心生疑惑,怀疑她的记忆和感情是有问题的。 可还是不行! 该死的移情锁,把我告知她真相的记忆全部清除。 它竟这样不给我留余地。 一点希望都不给我留。 我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那就是杀了炎烈。 炎烈死了,她就有可能回到我身边。 这个念头夺走了我全部的理智,让我忽视了一个极有可能出现的后果。 或许我不是没想到,只是我不愿意深想。 怀着一丝侥幸之心,我对炎烈动了手。 看到她替炎烈挡住我的剑招,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是我害了她。 她是为我而死的。 即便她没有替炎烈挡剑,她也活不成的。 在魇魔的梦里,她便为我殉过一回情。 我若真的杀了炎烈,焉知她不会再殉一次情? 我以为杀了炎烈,她会追杀我到地老天荒,这样我们也算一辈子不分开了。 我为了自己的私心,为那点侥幸之心,把她逼到了死路。 我害了她。 她说她冷,我抱着她,怎么都没办法让她暖和起来。 我怎么这么没用! 怎么这么没用! 为什么我要这么自私? 为什么天雷没把我劈死? 为什么要我亲眼看着她死? 阿萝,阿萝,阿萝。 我多想叫她的名字,可我说不出话。 “原来是你啊。”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最后在想什么?她想起一切后,会不会恨我?会不会怪我? 这些我都没机会知道了。 但我想,我这么坏,她肯定不喜欢我了。 我不求她继续爱我。 我用心不纯,伤她太深,已经不敢奢求她继续爱我。 我只求,黄泉路上,她能走慢点,等一等我。 让我亲口对她说一声。 对不起。 * 仙界众人永远忘不了那一日。 堕魔的神玄仙君怀抱着云螭帝姬,殉情而死。 他死前还睁着眼睛,似乎在不舍些什么。 他们的尸体在大殿摆放了很久,一直没人为他们收尸。 一则帝姬所在的龙族名存实亡。 二则君兰辞堕魔,使得神栖山名声大损,且他死前将天帝和凤族族长重伤,直接导致两人重伤不愈,身死道消,神栖山众人亦不愿与之扯上关系,当日便将这位大名鼎鼎的仙君扫地出门。 三则,天帝与凤族族长身死后,虎族和凤族内斗不止,仙界各族也蠢蠢欲动,各方势力重新洗牌,大小械斗陆续发生,众人也没心思关心云螭帝姬和神玄仙君的后事。 直到三个月后,狼族脱颖而出,取代虎族成为天宫新的主人。 为拉拢人心,新天帝派仙官着手为云螭帝姬和神玄仙君准备后事。 仙官赶至大殿,只见神玄仙君仍然紧紧抱着帝姬,两人的姿势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办法让神玄仙君松手。 最后只能动用仙法,这才勉强将两人分开。 谁知,两人刚分开,便纷纷化作流光,消散不见。 大殿外,忽然下起急雨。 仙官不知怎的,想到了那场血雨。 当时他被雨水弄湿了头发,眼前竟然意外浮现云螭帝姬和神玄仙君在人间的过往。 那时的他们,当真是一对璧人。 可惜,神玄仙君用心不纯,两人也只能潦草收场。 想来他最后殉情而死,与帝姬共赴黄泉,心中该是欢喜的。 仙官轻叹一声,冒雨走出大殿。 第10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 【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任务。】 【本次任务奖励1000能量币,因宿主同时完成隐藏任务,奖励翻倍,2000能量币已下发,请您查收。】 【您收到好友爆爆转来的100能量币。】 面板接连弹出三条消息,嘉萝微微勾起唇角。 她没有迟疑,在商城用99能量币给爆爆兑换了一套黑色炫酷皮肤。 爆爆欢呼一声,立刻换上黑色皮肤,围着嘉萝乱飞。 嘉萝低头查看自己的能量币。 上个世界,她用1能量币买了一桶红色万能颜料,最后被君兰辞佩剑刺穿时,又用5能量币兑换了一剂止疼针。 加上第一个世界赚到的200能量币,两个世界的结余加起来共计2195能量币。 两个任务比较起来,还是高难度的任务性价比更高。 不然像第一个世界那样,费了半天劲儿,才挣100能量币,只够给爆爆买套皮肤。 嘉萝看向爆爆:“还有像上个世界一样任务难度高,任务奖励丰厚的待完成任务吗?” 爆爆此时已经站在镜子面前,左照照镜子,右照照镜子,欣赏自己的绝美新皮肤。 闻言,爆爆扭过头看嘉萝:“有啊,统筹局积压了不少这样的任务。这些任务会定期向任务者下发,轮到谁算谁倒霉。除此以外,还可以通过向上递交申请获得这类任务。” 嘉萝点头,“帮我打一个申请。” 爆爆眨眼,愣了会儿,回道:“好。” 要是第二个任务之前,它听到嘉萝这样说,肯定要劝她。 现在嘛,看着自己美丽的新皮肤,爆爆表示,它全力支持阿萝,阿萝指哪儿,它打哪儿。 “阿萝,已经好了,你看一下任务栏。”爆爆效率极快,闷头弄了会儿便抬起头道。 嘉萝的手指划向任务栏。 任务栏没什么变化,左侧仍然是已完成任务。 《七生七世,唯你一人》几个字闪着金光,后面缀着100%完成进度和100分综合评分。 书名下是任务评语:破石头爆改娇娇石,小说内容又甜又虐,重新上架后骗得大量读者眼泪,差评权重降低,任务完成度完美! 嘉萝没有多看,目光移向待完成任务。 任务书名叫《重生后,我被皇帝独宠了》。 看书名像是宫斗文,嘉萝一边想,一边点开人物卡片。 【名字:谢嘉萝。】 【身份:教坊司舞女,大庆朝谢贵妃。】 【人设:善舞、工于心计、深爱封华琰。】 嘉萝第三次看到“深爱xxx”的句式,不免再次感叹女配人设的模板化。 随后她点开了小说剧情。 从正文剧情上看,这本小说对女主白秋岚来说是后宫甜宠文,对女配谢嘉萝来说,则是一个虐身虐心的巨大骗局。 原主谢嘉萝,本是教坊司一名普普通通的舞女,一次宫宴结束后,她偶遇在御花园散心的皇帝,一朝承宠,飞上枝头变凤凰。 皇帝封华琰对谢嘉萝宠爱非常,接连破格封赏于她,使她在无子无家世的情况下位至贵妃。短短时日便力压原本最受宠、家世最高的贤妃,成为名副其实的后宫第一人。 因为皇帝高调、不留余地的盛宠,后宫众人对谢嘉萝恨之入骨,谢嘉萝则以为自己真的得到了皇帝的真心,对他掏心掏肺。 实则不然,谢嘉萝只是封华琰推出来用以迷惑人心的靶子。 封华琰年幼登基,朝中大权皆被大司马王检把持。他靠着藏拙熬到及冠参政,大司马以他年纪尚轻,阅历不够为由不肯放权,朝臣也不服他,大庆朝堂仍然是王检的一言堂。 王检把持前朝尤觉不够,他还插手封华琰的后宫,借着选秀的机会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为妃。 若非大庆朝有先例,唯有诞育皇子的后妃才可为后,恐怕王菱悦入宫伊始便不是贤妃,而是皇后了。 王检的用心封华琰心知肚明,一旦贤妃有孕生子,他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暴毙”,给留有王氏血脉的孩子腾位置。 他一边和贤妃虚与委蛇,一边寻找破局之法。 最终他采纳了女主的建议,用“沉迷美色,荒淫无道”伪装自己。 使用此法,一来可以迷惑王检,二来功成后,只需除掉“祸国妖妃”便可以轻松洗清封华琰身上污名。 身份低贱却异常美丽的原主进入封华琰视线。 这样的女子最好掌握,予她一丝宠爱便能让她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待刀锋脏污后,处理起来也不麻烦。 原主在封华琰的刻意引导下,成了人人喊打的妖妃。 朝臣后妃把封华琰犯的错都扣到谢嘉萝头上。 封华琰识人不清,是因为贵妃从旁进言,任人唯亲。 封华琰膝下无子,是因为贵妃善妒,容不下人。 封华琰疏于朝政,是因为贵妃谄媚惑主。 总之,谢嘉萝就是一个巨大的靶子,哪里需要哪里搬。 等王检被封华琰扮猪吃老虎吃掉后,谢嘉萝没了用,封华琰一杯毒酒要了她的命。 谢嘉萝死后,举国欢庆,都言陛下圣明。 而女主则因献计有功,被封华琰迎入后宫,诞下长子后,成为皇后。 小说到这里便结束了。 虽然男女主三观不正,拉无辜的原主下水,害她一生孤苦,但宫斗甜宠文的读者接受度一向比较高。 很多人认为入了宫就要斗,斗不过死了也是活该。 总之一句话,菜是原罪。 所以虽然原主的死也引起了一部分读者的不满,但呼声不高。 可让读者们没想到的是,作者在小说完结一天后,掉落了一章番外。 就是这章番外,引得读者破口大骂,将这本小说送上了热搜。 读者们以为这章番外是描写男女主婚后生活的特别福利,兴致勃勃打开番外,最终纷纷被创死。 番外里揭露,原来男主一早就发现女主是重生的。 大权在握后,他觉得女主知道得太多,掌握的力量太过未知,下令赐死了她,包括他们刚出生的孩子,并接手了女主因先知之能积攒的大量财富。 靠这些财富,男主开疆拓土,成为大庆朝最有名的帝王。 读到番外的读者疯了,破防大骂作者脑子有病。 当年很多任务者进入过这个小说,但因为男主太过狠心绝情,纷纷折戟沉沙,这个任务自此被束之高阁。 嘉萝却很满意,这个任务难归难,奖励的能量币却很多,足有1000个。 值得她走一遭。 第10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 【三——】 【二——】 【一——】 【小说世界《重生后,我被皇帝独宠了》载入完毕,祝您旅途愉快。】 嘉萝慢慢睁开眼,一张极英俊的男子面容映入眼帘。 剑眉入鬓,下颌清晰,五官精致如画,一双桃花眼潋滟生姿,眉眼间尽是温柔笑意。 唯有富贵温柔乡才蕴养得出的这般风流神态。 他自喉头溢出一声轻笑,“舍得睁眼了?” 他的声音略带一丝沙哑,尾音上翘,宛如蛊惑人心的魔音,让人甘愿溺死在他醉人的柔情中。 嘉萝认出他是男主封华琰,没有挣扎,微微垂下眼睑,长睫翘啊翘,像振翅欲飞的蝴蝶,让人望之生怜。 窄小的软榻并不能很好地容纳身量极高的封华琰,他只能斜倚在软榻上,双脚踩着地面,嘉萝则被他整个抱在怀中,伏在他身上。 两人的姿势暧昧丛生。 没能等来嘉萝回话,封华琰也不恼,松开揽在嘉萝腰肢上的手,双手撑着软榻,微微坐起身。 嘉萝挂在封华琰身上,如一叶孤舟,随他起伏。 为免掉下去,她不得不紧紧拽住封华琰的腰带。 封华琰调整好姿势,把腿移上软榻后,斜睨着嘉萝,视线在她涨红的脸和紧握着他腰带的手上流连,垂首在嘉萝耳边低语,“便这般急不可耐?” 嘉萝瞪大眼,檀口微张,没等出言解释,便被他用手堵住唇,腰间被施加一股巨力,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整个压在软榻上。 “别叫,更别说话。”封华琰命令一声,松开了嘉萝的唇。 嘉萝细细喘着气,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封华琰眼中闪过满意。 他一手揽住嘉萝的肩,一手握着她的腰,用力将她翻了个面。 嘉萝的头脸埋在软榻上,双手下意识想要抓握什么,无奈软榻上空空如也,她只能张开手指,扣紧榻面,纤细的手指绷紧,指骨根根泛白,身子止不住颤抖。 封华琰看得出,身下的女子很紧张。 但他没有兴趣和耐心安抚她,抬手扯掉了她头上唯一一根金簪。 乌黑的长发散开,宛如最上乘的绸缎,在封华琰眼前铺陈开,淡淡的玫瑰香味在封华琰鼻尖弥漫,勾起了他因催情酒升起的欲望。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封华琰眼中满是冰冷。 贤妃和王检欺人太甚,当他是配种的种马吗? 他偏不让他们如意。 想象着明日贤妃和王检难看的脸色,封华琰心底隐隐有些畅快。 他伸出左手,插进嘉萝乌黑浓密的长发,右手滑向她的衣带,轻轻一拉。 极致的雪色使他呼吸微滞。 他对眼前所见之景尚算满意,低声在嘉萝耳边重复,“记住,千万不要叫。” 嘉萝小幅度点头。 封华琰不再耽误时间,撩开衣袍,压下身去。 偏僻的宫殿陷入无边暧昧,持续不断的轻微喘气声在寂静的夜色蔓延。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封华琰喟叹一声,自软榻上起身。 他身上衣物完整,连腰带都没去掉,大马金刀坐在榻边,暗自平复呼吸。 过了会儿,他侧目看向软榻上的女子。 她已然昏迷,伏在榻上,长发盖在她身上,使他看不清她的脸。 方才欢好,她一直保持伏趴的姿势。 陷入情欲中的男女总是丑陋的,他不愿见到她情动时的脸,也不愿她看到他的。 到底是精心选出来的刀锋,封华琰随手掀开女子身上的长发,捏住女子的下颌,将她的脸转过来。 于昏黄烛光中,封华琰清晰地看到了女子的脸。 她的脸上布满泪痕,眼角洇出绯红,看起来很是可怜。 她闭着眼,让人看不到眼睛的形状。 封华琰脑海中闪过一双清澈干净的杏眸。 他知道,那是她的眼。 他见过她的画像,曾用心记住她的样子。 美丽、无枝可依。 拥有这两种特性的女子很多,但她是其中最美的一个。 连以容貌冠绝京都的贤妃都逊色她三分。 如此美貌,足以让他的计划顺利进行。 封华琰指尖停在嘉萝侧脸之上,到底没有摸下去。 一枚棋子而已,碰她不过是为了疏解欲望,再多的接触便不必了。 只盼这把刀好用一点,耐用一点,免得他再费心去寻新的。 封华琰收回手,抬高声音道:“进来。” 宫女们鱼贯而入,替封华琰更衣,换上新的衣物。 封华琰穿戴整齐,站在软榻前。 嘉萝也已换上崭新的寝衣,仰面躺在榻上,乌发散在她肩头。 封华琰看着尚在昏迷中的嘉萝,沉默片刻,弯腰将她抱入怀中。 一众宫女见状微惊,齐齐垂下头。 封华琰抱着嘉萝大摇大摆走出殿宇,一路遇到很多太监、宫女。 这些太监、宫女虽然不敢多看,事后却以极快的速度把这件事传扬出去。 封华琰的脚还没有踏进勤政殿,该知道这件事的人就都知晓了。 受到最大冲击的便是贤妃。 夜宴结束后,她遍寻封华琰不得,径直去了勤政殿,得知封华琰没有回勤政殿后,她便一直守在偏殿等候,越等心越慌。 听到众人叩拜封华琰的声音后,贤妃忙不迭走出偏殿,正撞见封华琰怀抱嘉萝的画面。 贤妃脸色一瞬间惨白,美目直勾勾盯着封华琰怀中的嘉萝,恨不得吃了她。 她苦心创造的机会,竟然被这贱人占了便宜。 愤怒和嫉妒冲昏了贤妃的头脑,让她连行礼问安都忘了。 还是封华琰先出了声,他笑看着贤妃,脸上没有一丝尴尬,桃花眼中满是温柔。 “爱妃怎么来了?” 贤妃抬眼看着封华琰脸上的笑和眉眼之间的餍足满意,只觉心如刀割,眼底泛起泪花。 陛下是她的,旁人怎么配染指? 他明明都有她了,为何要去宠幸一个贱婢? 一定是贱婢勾引,陛下才会犯了糊涂! 第10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 贤妃努力控制住快要扭曲的表情,勉强扯出一抹笑,“陛下,这是哪位妹妹,臣妾之前怎么没见过?” “这是朕今日新得的美人,是教坊司的舞女。”封华琰笑着解释。 贤妃脸上的笑僵住,正欲说话,却见封华琰怀中的女子幽幽转醒,细声细气唤了一声“陛下”。 封华琰垂头看向嘉萝,“醒了?” “朕正和贤妃聊你,你今日侍奉有功,朕欲封你为贵人,入住昭华殿。” 面前的女子眼中残留着迷茫,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瞪大眼,挣扎着从他怀中退出。 封华琰抱紧她,“别乱动,你身上还有伤。” 一句话暧昧横生。 把嘉萝羞得垂下头,把贤妃气得红了眼。 “奴婢无碍,谢陛下关怀。”嘉萝瓮声瓮气道,嗓音娇媚婉转,听得人骨头酥麻。 封华琰眼神微暗。 贤妃身子晃了晃,沉着声音道:“陛下金口玉言封赏妹妹为贵人,妹妹怎可再自称奴婢?如此言语岂不是没把陛下的话放在心上?” 嘉萝目露惊慌,下意识拽住封华琰的衣袖,“陛下,奴...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整个人瑟缩在一起,显得清白又无辜。 封华琰看着她的眼中闪过趣味,放柔声音道:“朕如何会怪你?爱妃莫怕。” “多谢陛下宽宥。”嘉萝一边道谢,一边红了眼眶,她的脸本就红着 ,如今眼角、鼻头也泛起红,看着像被人欺负狠了。 她怯生生看着贤妃,嗫嚅道:“这位姐姐,臣妾知错了,陛下也原谅臣妾了,您能不能不要怪我了?” 贤妃气得倒仰,咬牙道:“妹妹说笑了,姐姐也是为了陛下的威信着想,并没有怪罪妹妹的意思。” “太好了。”嘉萝如释重负,“臣妾很喜欢姐姐,日后可不可以经常去找姐姐玩?” 她话虽然是对贤妃说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封华琰。 封华琰忍不住勾唇轻笑,“自然可以。” 封华琰都开了口,对面的贤妃能说什么,只得扯出一抹笑,“陛下说的是,姐姐也觉得妹妹很合眼缘,日后你我姐妹可要常来往。” 封华琰放声笑起来,“看到两位爱妃和睦相处,朕心甚慰。” 他说罢,看向贤妃,“夜深了,爱妃快些回宫休息,若受了冻,朕会心疼的。” “是。”贤妃声音艰涩。 看着封华琰小心翼翼抱着嘉萝走入勤政殿,贤妃终于没忍住,眼角流下清泪。 她的眼泪像珍珠一样往下落,看起来楚楚动人,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可惜,她想引起怜惜的对象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便是看了,也不会对她真的怜惜。 若非一旁的宫婢拉着她离开,她怕还要在殿门外流连,不肯离开。 嘉萝垂着眸,乖巧地被封华琰抱进殿内。 他把她放到了床榻上。 嘉萝很快站起身,跪在封华琰脚边,“臣妾多谢陛下厚爱。” 封华琰没有立刻让她起身,掠过她坐到床面上。 嘉萝碾着膝盖,调整跪姿,面向封华琰。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低沉没有起伏。 嘉萝仰起头,微微垂着眼帘。 下一瞬,她的下颌被人捏住,那只手控制着她越发高扬起头。 嘉萝不得已直视封华琰的脸。 入目是他含笑的眉眼和温柔的神色。 这样的神态,使他看起来不像一朝帝王,反而像个富家公子,风度翩翩、涉世不深。 尤其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更为他添了几分风流雅致。 这便是封华琰的伪装,温柔风流只是他的面具,掩藏在面具之下的是冷硬异常的心和浓郁的野望。 靠着这副面具,封华琰骗过了历经三朝的老狐狸王检,骗过了重生而来的女主,亦骗过了自幼生于深宫,不肯轻易相信旁人的原主。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嘉萝不敢大意,她做出惊艳的神色,呼吸变得急促,看起来十分紧张。 封华琰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嘉萝,在嘉萝的呼吸变得更急促后,他忽然笑出声,“爱妃果真极美。” 他松开捏着嘉萝下颌的手,转而用手背抚摸她的侧脸。 嘉萝努力仰着头,任他动作。 几息后,封华琰收回手,“起来吧。” 嘉萝谢恩后,站起身。 “昭华殿尚未修缮,这几日你便在偏殿休息,等昭华殿布置好了,朕亲自送你回去。”封华琰道。 嘉萝后退一步,正准备谢恩,眼前忽然压下一道暗影——封华琰站起身,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膝盖上有伤,莫要跪了。”他柔声道。 嘉萝脸颊泛起红晕,声音轻颤,“多谢陛下。” 这般含羞带怯的样子,让封华琰想到了方才的情事,她跪在软榻上,膝盖磨破了也一声不吭,那样听话,那样配合。 若非宫女替她穿衣时,他不小心看到了她膝盖上的伤,他怕是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罢了,虽然是枚棋子,到底称得上趁手,他还算满意,不欲去寻新的,若有损坏,反倒不美。 封华琰一言不发,转身去到架子旁拿起一个小瓷瓶,递到嘉萝手边。 “这是止血药。”他道。 嘉萝愣神后,很快道:“多谢陛下。” “下去休息吧,莫要累着了。”封华琰不欲和嘉萝继续纠缠,偏还把话说得极为动听。 嘉萝垂首告退,去到偏殿休息。 嘉萝坐在床面上,凝视着偏殿的陈设,已经能想象今夜后宫会掀起怎样大的波澜——后妃虽有在勤政殿偏殿留宿的先例,但那些妃子无一不是盛宠在身,远非她一个毫无底蕴、还没有行册封礼的教坊司舞女可比。 不过初见,封华琰便亲手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而他的好感度只在方才她和贤妃明争暗斗时加了1点,连身体交融,都不能让他对她心下心肠,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不愧是当皇帝的材料。 也是,他连妻儿都能杀,还指望他能有正常人的感情吗? 第10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 不出嘉萝所料,整个后宫都因为她的骤然受宠沸腾起来。 封华琰幼年登基,在位十几年,后宫空无一人,及冠亲政后才行选秀之事,如今后宫也就十几个妃子。 贤妃霸道,仗着家世高、后台硬,屡屡从其他妃子手中截人,后妃中承宠的不过寥寥,平日里连见封华琰一面都难。 贤妃也就罢了,她的出身确实尊贵,独享陛下宠爱,众人虽然不满,但没人敢和她别苗头。 可一个教坊司舞女,竟然比她们这些正经的妃子更先受宠,甚至堂而皇之住进了勤政殿偏殿,一干妃子心中不免愤愤。 这点不忿在听到勤政殿白日里响起歌乐声后,更是化作了沉沉的怒火——陛下性子和善,从不贪恋美色,那舞女一朝受宠,便引得陛下流连歌舞,足可见她是个不安分的。 众妃摩拳擦掌,只等那舞女真正入了昭华殿,入了后宫,去到她们的地盘,好给她些颜色瞧瞧。 几日前,封华琰得了风寒,王检以他身体尚未恢复为由,将奏折悉数扣在内阁。 封华琰如今连折子都不用批,勤政殿的乐声从白日响到深夜。 嘉萝坐在封华琰腿上,被他整个圈进怀中。 “仙乐在畔,爱妃可愿一舞,为朕助兴?”封华琰在嘉萝耳边低语。 他饮了不少酒,眼中覆盖着薄薄水雾,眉目般般如画,让人忍不住心动。 “臣妾乐意之至。”嘉萝红着脸,痴痴地望着封华琰。 没过多久,嘉萝身着桃粉色舞衣,赤脚在大殿之上翩翩起舞。 她的穿着十分大胆,薄薄的轻纱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雪白的手臂上缠着赤金臂钏,臂钏上缀着银色铃铛,手腕翻转间便是一阵清脆的声响,裙摆层层叠叠散开,犹如盛开的花瓣。 封华琰坐在上首,手中握着酒杯,眼睛微微眯起,一瞬不瞬盯着嘉萝,似是被她迷住。 乐师们隐匿在屏风后,什么都看不见,大殿之内其实只有嘉萝和封华琰两人。 封华琰凝神看了会儿,忽然放下杯子,站起身来。 嘉萝动作未停,杏眸追随着封华琰,见他向自己靠近,冲他甩出水袖。 封华琰握住水袖,几步走到嘉萝身前,将她抱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爱妃舞姿曼妙,甚得朕心。” 嘉萝抬眸看他,声音娇羞,“陛下谬赞了。” 封华琰笑而不语,握住嘉萝的手,拉着她往寝殿走。 乐声很快停止, 乐师们纷纷退出大殿。 寝殿内很安静,并没有太大的声响传出。 勤政殿伺候的宫女、太监都知晓封华琰的规矩,对此见怪不怪——陛下不喜妃子侍寝时发出声音。 曾有一位贵人不小心叫了一声,当即被陛下扔出寝殿。 虽说陛下并未惩罚那位贵人,此后却不愿再召见她。 那位贵人失了宠,自觉余生无望,一时想不开竟投了河,被找到的时候人都泡肿了。 有了这一茬,后妃们侍寝的时候都不敢发出声音,便是贤妃那样骄纵跋扈的性子,也不敢破了这个规矩,唯恐因此失宠。 除了给后妃侍寝时立的规矩怪了点,素日里陛下还是很好说话的,为人宽厚和善,从不与人为难。御前行走的人对封华琰大多心怀感激,十分尊敬他。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平日里宽仁和气的陛下,此时的眼神有多冰冷。 重重叠叠的床帐垂落,隐去了嘉萝和封华琰的身影。 和昨日一样,嘉萝伏在床榻上,手指紧紧攥着床单,泛着淡淡粉色的身体轻微颤抖,乌发如海藻般散开。 白色和黑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封华琰却像是没看见一样,桃花眼中满是淡漠,没有一丝情欲。 他像是在完成任务,而不是在欢好。 他双手撑着床榻,和身下女子的身体隔了很大一片空隙,行房过程中,也没有任何安抚的动作,能不碰身下女子的身体便不碰。 封华琰能觉出她并不舒服,他也一样,只觉此事污秽肮脏,每每得不到快乐,反而有种反胃的感觉。 他喉头微滚,翻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走出寝殿。 嘉萝伏在床上细细抽气,缓过来后拉起床面上散落的薄纱,穿戴整齐后回了偏殿。 宫女们已经为她准备好衣物、热水。 嘉萝泡在浴桶之中,打开了实时影像。 封华琰的脸出现在面板上,他苍白着脸,一手按在净室的柜面上,一手捂着胸口干呕。 他从不和后妃同榻而眠,只因每次和她们行房后,他都会觉得恶心难受。 她们的身体让他感到恶心,碰了她们身体的他,同样让他自己感到恶心。 眼见封华琰呕得眼角泛红,身体轻颤,嘉萝不由挑眉。 小说正文一直采用春秋笔法,只说封华琰在床事上极为冷淡,不曾亲吻过任何一个女子,并未透露封华琰和女子同房后会这般难受。 嘉萝猜,封华琰这么讨厌男女欢好,甚至出现如此严重的躯体化表现,和先帝之死脱不了关系。 先帝和封华琰处境相似,都是年少继位,虽是天子,头顶上却压着更强势的人。 不同的是,封华琰是被臣子压制,先帝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压制。 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一直找借口不肯还政给先帝。 先帝夺权无望,又狠不下心处置自己的母亲,自此灰心丧气,开始沉迷美色,以致皇子扎堆出生。 封华琰排行十一,年纪不占优势,生母家世不显,八岁前,他一直在宫里挣扎求生。 八岁那年,他与生母大吵一架,负气出走,躲到一处宫殿,迷迷糊糊睡着。 没过多久,他被一声尖利的女子叫喊声吵醒。 他睁开眼,只见一个女子赤裸着身体,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往外走,而他那仅见过几面的父皇正仰面躺在床榻上,睁着眼,流着口涎,模样极为怪异可怕。 封华琰慌忙逃走,回去后连发三日高烧,半只脚踏进鬼门关。 他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却伤了身体根基。 正因身子不好,他被辅政的王检挑中,一手扶上皇位。 先帝死于马上风,死得极不体面,想来他当时的丑态深深刻在封华琰脑海中,使封华琰对男女欢好极为抵触。 第10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 嘉萝凝神想着,忽觉这个世界的小说剧情有些不对劲。 她在读小说的时候就有过怪异的感觉,如今看着封华琰苍白无血色的脸,嘉萝忽然想明白这份怪异因何存在了。 小说正文一直是以女主视角进行描写的,对封华琰的描写仅限于外貌,大致经历,以及和女主的互动,竟无半点有关他的心理描写。 读者磕糖也都是从封华琰的神态、动作扣细节,从细微处体会他对女主的“爱”。 帝王之爱,隐忍不发,不显山、不露水很正常,这种爱相当戳一部分读者的性癖。 读者越扣细节,越觉得男主对女主爱得深沉,甚至有很多读者觉得女主重生后钻研商道,成为皇后仍然不放弃经商,是不顾家不负责的表现,觉得女主对男主的爱不够真挚,比不上男主对她的感情。 这也导致很多读者歪屁股,更偏爱封华琰,觉得他受了委屈。 番外掉落后,封华琰狠心杀妻杀儿的举动,狠狠扇了读者的脸,从前偏爱他的读者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由爱生恨,怒骂几千楼,成功把这本书和它的作者钉在耻辱桩上。 嘉萝浏览小说剧情的时候,也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实在是正文和番外跨度太大,让人摸不着头脑,好比坐拥万贯家财,却在一夜之间破产,任谁都无法接受前后的落差。 那么多任务者在这个世界落马,或许真相并没有它所呈现得那般简单。 只是小说统筹局有明文规定,严禁任务失败的任务者对任何人提起任务世界的情况。 一则,后续接手这个世界的任务者肯定会收集相关资料,有投机取巧、降低任务难度之嫌,不利于统筹局的和谐发展。 二则,任务者之间存在竞争关系,彼此防备,没人知道他们说的话是真还是假,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有人故意放出假消息,给后面的任务者使绊子的恶性竞争行为。 《重生后,我被皇帝独宠了》这本小说还没有整改完毕,论坛上根本没有一个讨论它的帖子。 这类高难度任务,肯定都有各自的难点痛点。 上一个世界的难点是君兰辞没有心,无心之人,你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得到他的爱。 所以嘉萝给了他一个“伪心”,这颗“伪心”在攻略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么这个任务呢?它的难点又在哪里? 嘉萝原本以为这个世界的攻略难点在于封华琰的狠心绝情,对付这种封心锁爱的人,只有飞蛾扑火般的强烈爱意,才有可能让他动容。 嘉萝一早做好为任务流血牺牲的准备,可若是她没有猜对任务难点,把方向搞错了,恐怕流再多血也没用。 看来她要放缓动作,再观察封华琰几日,那他这个人吃透才行。 面板中,封华琰已经回到寝殿,闭目休息。 嘉萝关掉实时影像,把页面滑到系统商城,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性价比极高的商品。 【追梦香,点燃后可令攻略对象梦到印象深刻的经历,帮助任务者更好地熟悉攻略对象。】 【价格:10能量币。】 嘉萝按下按钮,兑换出追梦香。 她把香线交给爆爆,让它去到封华琰的寝殿,将香点燃。 爆爆叼着香线离开。 嘉萝重新打开实时影像,静静凝视着封华琰的脸。 追梦香很快发生效用。 面板旁出现一个浮窗,是封华琰的梦境。 嘉萝拖拽着浮窗令面板一分为二——左边是封华琰的脸,右边是他梦到的有关他的真实经历。 右边屏幕最开始是一片黑暗。 过了几息,黑暗褪去,因为是以封华琰的视角进行的,屏幕中没有出现封华琰的脸,而是出现了一个宫殿。 这处宫殿很简陋,殿外的朱漆脱落,台阶上长了青苔。 封华琰应该是抬了一下头,屏幕出现了一块匾额,上书“落樱阁”。 这便是宫殿的名字,嘉萝记得落樱阁是封华琰生母的住处。 看来封华琰是来找他母亲的。 他很快低下头,直直往殿内冲,因为跑得又急又快,屏幕变得模糊,出现重影。 与此同时,嘉萝耳边响起一阵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一道稚嫩的男童声音。 “母妃!” 是封华琰的声音。 从声音判断,他那时年纪应该不大,而且他的声音很小很轻,好似被扼住了喉咙,很难大声说话。 喘息声也是他发出的,应该是跑得太累了。 “母妃!” 封华琰又叫了一声,他正说着话,没办法发出其他声音。 但是喘息声并没有停止。 嘉萝这才发现,殿内还有人在发出喘息声。 封华琰显然也听见了,他不再说话,慢慢走到房门外。 喘息声越来越大,同时夹杂着女子低低的呻吟。 屏幕的画面停在门框上,想必当年的封华琰听到这些声音后,一定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屏幕里出现一只短短小小的手,那只手捅破了窗纸,通过圆圆的孔,嘉萝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一个眼尾处生有泪痣的女子双手撑着床面,坐躺床榻上,两只白生生的腿踩在一个身穿太监衣服的男子肩上,男子的脑袋埋在层层叠叠的衣服中,不知在做什么。 画面停在两人交缠的身体上,久久不曾改变。 由此可见,封华琰盯着这个场景看了多久。 慢慢的,屏幕浮现一丝丝红痕。 这是封华琰的视角,这些红痕应是他眼底的血丝。 红痕出现后,屏幕很快出现变化,其上内容不再清晰,变成了一道道黑影,让人看不到任何东西。 封华琰在跑,他跑得太快了,脚下打滑,踩空后重重跌下台阶。 屏幕只剩一道小缝,透过缝隙可以看到“落樱阁”的匾额。 几道血水顺着屏幕往下落。 封华琰受伤了,他倒在地上,一句话都没说,一声都没吭,并不肯向他的母妃求救。 第11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 屏幕出现了水痕,和血水混在一起。 封华琰在无声地落泪。 他就这样倒在寒风里,不言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嘉萝耳边响起一道女子声音。 “十一殿下!” 有宫女发现了封华琰,上前把他扶起来。 宫女的声音惊动了大殿里的人。 一位美丽的女子跑出来,身后跟着身穿太监服饰的男子。 画面到这里便结束了。 屏幕漆黑一片,只剩下嘈杂的声音。 “太医呢?” “还不快传太医!” “娘娘,陛下驾崩了,太医如今都在勤政殿候命,怕是请不来。” ...... 后面的声音太模糊,像是从云边飘下来的,嘉萝听不太清。 屏幕彻底陷入黑暗,画面和声音通通消失不见。 嘉萝微微蹙眉。 想到宫女的话和封华琰一开始的状态,她可以断定,封华琰先是亲眼目睹先帝因马上风身死,在去找母妃的时候,又发现母妃和太监厮混。 这两件事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着实有些残忍,哪怕这个孩子自幼生在深宫,心思深沉,怕也很难接受得了。 接连受惊后磕破头,又在寒风中待了那么久,还请不来太医,怪不得封华琰会高烧三日,以致伤了根本。 封华琰生母偷情的事,小说中并没有着墨描写,这便可以验证嘉萝的猜想,这本小说正文确实隐藏了很多东西。 可它隐藏的内容便只有封华琰生母偷情的事吗? 这件事虽然对封华琰的性格塑造有很大影响,但若说这件事是导致封华琰性子冷淡,冷心冷肺的根本原因,还是有些过于牵强。 嘉萝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是从屏幕里发出的。 “别睡了,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以后会经历什么吗?” 这道声音宛如魔音,尖锐非常,让人分不清男女。 嘉萝一瞬不瞬盯着屏幕,集中注意力倾听后文。 没想到那道刺耳的声音竟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面板左侧屏幕中开始出现变化——原本安然睡着的封华琰忽然眉头紧皱,大滴大滴的汗水自他额头生出。 他猛然睁开眼,大喘着气坐起身。 他的眼中翻卷着晦暗不明的神色,宛如深渊。 “为何会梦到这件事?” 大殿中响起封华琰嘶哑的声音。 他说罢,仿佛失去全身力气,身子后仰,仰面倒在床榻上。 嘉萝直觉封华琰所说的事和她方才见到的不是一回事,但追梦香已经燃尽,封华琰也醒了,今日显然不适合再去深挖他的事。 嘉萝最后看了封华琰一眼,发现他仍然睁着眼,看样子今日是不会再睡了。 她只能关掉面板,闭目休息。 翌日一早,嘉萝被一阵清扬的乐声吵醒。 她模模糊糊睁开眼,等候在旁的宫女立刻上前扶她起身,伺候她洗漱穿衣。 嘉萝穿戴好,来到勤政殿的时候,封华琰正倚靠在软榻上,在他面前,是一群舞姿曼妙的舞女。 透过舞女之间的缝隙,嘉萝和封华琰四目相对。 封华琰从软榻上下来,赤脚穿过正在跳舞的女子们,来到嘉萝身边。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他的嘴角扬起笑,用温柔的语气道。 嘉萝微怔,反应过来后垂下头,脸颊猛地一红。 “陛下。”她轻声唤他,声音婉转娇媚,抬起头飞快看了封华琰一眼。 封华琰笑着握住嘉萝的手。 “爱妃与我一道欣赏歌舞吧。” 他拉住嘉萝的手,将她牵到软榻旁,抱着她坐下。 封华琰比嘉萝高很多,嘉萝坐在他腿上,竟还比他微微矮了一些。 她抬眼看着封华琰,脸红得不像话。 封华琰捏着她的下颌,将她的头转向舞女们所在的方向。 “专心看。” “这是教坊司新编的舞蹈,爱妃舞姿出众,好生学一学。” 他低下头,在嘉萝耳边轻声道:“学会了,今夜跳给朕看。” 嘉萝嗯了一声,红着脸点头。 封华琰不再说话,松开嘉萝的下颌,双手自然而然落在嘉萝腰上。 嘉萝脊背挺得笔直,一瞬不瞬看着舞女们的动作,视线根本不敢乱瞟,认认真真记牢舞姿。 封华琰见状,眼底的寒冰消退一些。 虽然昨日的梦让人很不舒服,但新得的刀确实很好用。 想到今晨探子回禀的消息,封华琰心底一阵畅快。 贤妃若能把满殿的花瓶都摔了,再去找她爹闹上一闹,他会更高兴。 可惜,封华琰的想法到底落空。 贤妃没去找她爹闹,反而来了勤政殿。 “陛下,贤妃娘娘求见。”小李子弯着腰进殿回禀。 封华琰没有说话。 嘉萝转头看向他,“陛下,外面风大,贤妃姐姐身份尊贵,不好吹风的。” 封华琰看她一眼,抬手捏了捏嘉萝的脸。 “爱妃真是大方。” 他的声音不辨喜怒,转头对小李子道:“外面风大,让贤妃回去吧,朕还要陪朕的贵人听曲儿,就不留她了。” 小李子应声退下,走出殿门前,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情况,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小李子想得没错,贤妃听到他转达的话后,脸都扭曲了,若非身边的宫婢拉着,她下一刻便能闯进勤政殿。 贤妃不甘地看着殿门,狠狠剜了小李子一眼,拂袖而去。 小李子吓得浑身哆嗦。 他也闹不明白陛下今日是怎么了,往日陛下明明最疼爱贤妃娘娘,如今竟然为了谢贵人,这般落贤妃娘娘的面子。 可他想了想谢贵人的脸,又觉得陛下这般做没那么难理解了。 毕竟谢贵人容貌实在罕见,陛下偏疼她一些很正常。 贤妃回宫后,如封华琰所愿,将整座宫殿摔得稀巴烂,许多价值连城的宝物被她随手一扔,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摔完东西,贤妃伏在床榻上狠狠哭了半晌,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 哭够了,贤妃望向勤政殿的方向,语气中满是狠毒。 “这个贱人,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区区教坊司贱婢,敢跟我抢东西,真是不要命了!” 第11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 贤妃走后没多久,封华琰便带嘉萝去了昭华殿。 昭华殿是后宫中距离封华琰寝殿最近的殿宇,为历代宠妃住处。殿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本不必特意修葺,只是这座宫殿空置许久,很多东西都需要更换。 内务府效率很高,不过一日的功夫,就把昭华殿修缮完毕,一应物品都换成了最新最好的。 流水一样的物件送入昭华殿,明晃晃出现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阖宫上下都看出这位新得宠的谢贵人正是陛下的心头好。 太监、宫女纷纷运作,盼着能进昭华殿做事,好跟着新主子过上好日子。后妃们虽然看不惯嘉萝,但也都准备避其锋芒,等嘉萝失宠后再对她动手,免得惹了封华琰不快。 唯有贤妃,刚平复好情绪,听说封华琰竟然亲自送嘉萝去昭华殿后,恨得直将手中团扇折断。 她看向身旁最得用的宫婢紫鸢,“让你安排人去昭华殿,事情办妥了吗?” 紫鸢回:“人已经送进昭华殿。” “很好,把人给我叫来,我有事吩咐。”贤妃一字一句道。 紫鸢迟疑片刻,劝道:“娘娘,谢贵人刚得宠,陛下正看得紧,是不是再等等。” 贤妃斜睨着紫鸢,“等?” 她啪的一声把团扇扣到桌面上。 “等那贱人生了孩子与我抢夺后位吗?” “我与陛下相识近十载,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若放任她不管,焉知她来日不会爬到本宫头上?” 紫鸢垂首:“这件事需要告诉大司马吗?” “一个贱婢而已,本宫随手就能处置,何需惊动父亲?”贤妃不以为意。 “大司马前几日把奏折扣在内阁,虽是为陛下身子着想,可陛下似乎并不领情。”紫鸢抬眼,小心翼翼观察贤妃的脸色,“奴婢以为陛下宠爱抬举谢贵人,或是与大司马斗气。” 贤妃看向紫鸢的眼神一厉,恨不得把她活剥了。 紫鸢硬着头皮继续说:“若娘娘要动手,还是同大司马说一声比较好。” 紫鸢说罢,立时跪到地上。 贤妃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紫鸢面前,绣鞋狠狠踩在紫鸢手背上,用力碾了几下。 “别以为你是父亲派来的人就可以教本宫做事。”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编排我父亲和陛下。” “我父亲辅佐陛下登基,亲自教导陛下武艺,两人不仅是翁婿,更是师徒,陛下怎么可能与我父亲斗气?” 贤妃弯下腰,捏住紫鸢的下颌,将她的头抬起,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不用时时刻刻提醒我这些,我知道父亲疑心陛下已久。可这么多年过去,父亲也该看到,陛下性子温和,待我更是温柔,我不信他会对父亲动手。” “你只管把我的意思转告给父亲。” 贤妃松开手,转过身。 “滚出去跪着,若下次再口无遮拦,本宫要你的命。” 紫鸢也不敢碰被踩得快要流血的手,低着头退下。 她该说的都说了,贤妃不肯听,她也没办法。 只盼她来日不要后悔才好,走出宫殿的紫鸢微微勾起唇角。 被贤妃恨之入骨的嘉萝正被封华琰牵着手,观赏昭华殿的景致。 “爱妃看看,可还喜欢?”封华琰看着嘉萝,笑道:“若有何处不满意,告诉朕,朕即刻命内务府重新置办。” 嘉萝摇头,“陛下给臣妾的都是最好的,臣妾很喜欢。” 她仰头看着封华琰,面颊泛起红晕,“臣妾多谢陛下。” 封华琰停下步子,揽住嘉萝的腰,垂首在她耳边低声道,“爱妃若要谢朕,不妨为朕一舞。” 他摸了摸嘉萝的侧脸,声音温柔:“就跳今日新学的那支。” 嘉萝垂下头,两人的距离太近,她的脑袋都快埋进封华琰胸膛里,瓮声瓮气道:“好。” 封华琰当即抱起嘉萝,迈步进入大殿。 两人身后的太监、宫女连忙跟上。 他们虽然垂着头,不敢看封华琰和嘉萝,但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从陛下的语气可以听出,他心情应当极好。看来昭华殿这位以后真要不得了了。 而费尽心思往昭华殿调,希冀鸡犬升天的昭华殿宫女、太监们则喜不自胜。眼见谢贵人如此得宠,他们也放心了。 嘉萝余光扫见守在殿门口的宫女脸上的笑容,目光微闪。 人多口便杂,封华琰总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对她的好,不过是想借这些人的嘴把他对她的宠爱传扬出去。 重修昭华殿,只是他的第一步,借众人之口造势,则是他的第二步。 嘉萝知道,他还有很多后招,这些招数足够把她架到火上炙烤,让她声名狼藉。 可她还不知晓封华琰真正的秘密,暂且不能轻举妄动。 嘉萝一边想,一边做出害羞的模样,抬起眼,害羞带怯地偷看封华琰。 封华琰何等敏锐,自然注意到嘉萝的视线。 只他心中波澜无惊,甚至有些索然无味——这些年他披着温和的面皮,骗过了一个又一个人,眼前女子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无甚特别之处。 他连她的名字都记不清,自然不会因为她一时的爱慕心软。 在她又一次偷看他的时候,封华琰转过头看她,将她抓包。 “爱妃瞧什么呢?”他用温柔的语气问。 “没什么。”嘉萝慌乱垂下头,“臣妾该去换衣服了,烦请陛下等一等臣妾。” 封华琰也不逼她,松开手,将她放下来,笑道:“好,快去吧。” 嘉萝行礼告退。 在她身后,封华琰眼中笑意尽褪,浮现出沉沉寒冰。 他喝退了所有守在大殿内侍奉的太监宫女,随后从衣袖里取出素色帕子,一点点擦拭手背和手心,力道之大,险些把手擦破皮。 他长身玉立,眉眼如画,手指修长白皙,指节根根分明,简简单单的擦手动作因为是他做出来的,也变得极为好看。 可他眼中的厌恶冰冷,却生生损了这份美感,让人不敢直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 第11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8 嘉萝去到内室,看着衣柜中堪称暴露的舞衣,微微勾起唇。 有封华琰在,她何愁做不了祸国妖妃。 她拿起一件绯红色舞衣,换好后很快去了大殿。 大殿里只有封华琰,嘉萝冲上首的封华琰行了一礼,随后甩动衣袖,翩然起舞。 封华琰凝视着她,眼中蕴满笑意,全无方才擦手时的厌恶嫌弃。 如昨日一般,封华琰很快牵起嘉萝的手,与她进入内室。 不同的是,昨日两人欢好是在黑夜,今日他竟在青天白日行此事,无疑又在嘉萝身上泼了一桶脏水。 后妃文官可不会觉得这件事是封华琰的错,只会更加把嘉萝当成惑主妖妃。 封华琰面上装得餍足,换好衣物走出内室后,对着昭华殿大宫女红袖道:“谢贵人还睡着,不必叫醒她,让她多睡会儿,养好精神,朕夜里再来看她。” 一番话既关心了嘉萝的身体,又暗示夜里还会宠幸嘉萝,引得昭华殿宫女齐齐红了脸。 封华琰犹觉不够,走出昭华殿没几步,便对着身旁的小李子道:“你去告诉内务府,着他们在昭华殿西南角搭一座阁楼和舞台,朕要给谢贵人一个惊喜。” 小李子得了吩咐,忙去到内务府传话。 昭华殿本就是个大筛子,各宫都往这里送了人,封华琰前后两段话很快被后妃们知晓。 往常封华琰虽然体贴温柔,但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这样关怀备至的话,收到消息的妃子们又“失手”打碎了不少花瓶。 自嘉萝得宠后,各宫不时便要摔碎些东西,今日比昨日多了足足一倍,可见封华琰这把火加得有多旺。 嘉萝通过实时影像看完封华琰表演的全过程,眼神无波无澜。 这人心智坚定、目标明确,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确实不好对付。 最重要的是,他的心太硬,里里外外把她利用个遍,对她的好感度竟然一点都没加,还是1个点。 嘉萝唤来爆爆,问道:“帮我查一下封华琰对其他人的好感度。” 爆爆手脚麻利,很快把数据交给嘉萝。 嘉萝大致扫了一眼,忍不住挑起眉。 她还是高估封华琰了。 封华琰活了21年,接触了成千上万人,对大部分人的好感度竟然都是负数。 寥寥几个好感度为正的人,嘉萝只见过两个,一个是贤妃身边的紫鸢,一个是他安插在昭华殿的红袖。 这两个人都是封华琰的眼线,两人是同母姐妹,一个帮封华琰盯着贤妃,一个帮封华琰盯着她。 原小说中,封华琰能除掉贤妃,把原主引到死路,多亏了这两个人。 剩下在封华琰心中好感度为正的人,也都是他的心腹,分散于宫中各个角落以及许多朝臣家中,嘉萝暂时没见过。 值得注意的是,封华琰对女主的好感度竟然是最低的-100,比王检的-99还吓人。 看来他这个时候已经发现女主身上的诡异之处,对她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而他对自己的生母,如今的太后,好感度是-50,对已逝的先帝好感度则是-60,对贤妃是-80。 生母、生父、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这些人都是他的至亲。 恰恰这些人,却是封华琰最为防备厌恶的人。 除了可用的心腹,他对其他人没有一丝感情。 嘉萝如今是封华琰手中的棋子,之前又帮他气了贤妃一场,所以好感度勉强是正的。 这般分析着,嘉萝大致有了攻略他的想法。 而她的想法,在夜间探查过封华琰最深的秘密后,最终成型。 一场沉默无声的情事结束,封华琰和往常一样翻身离去。 他刚下床榻,发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慢慢转过头。 视线中,方才在他身下承欢的女子一手拢着衣襟,一手拉着他的衣袖。 她红着脸,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仿佛被水润过般晶莹美丽的眸子怯怯望着他,封华琰甚至能从她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的耳边响起她的声音。 “臣妾前几日身子不济,每每晕厥,没能伺候陛下更衣,今日便让臣妾服侍您一回吧。” 封华琰面色未改,甚至勾起唇轻笑,“爱妃辛苦,好生歇着便是。” 他看着嘉萝眼中的期待破灭,很快补了句,“朕今日有事要处理,就不留下来陪你了。” 嘉萝只得松开手,依依不舍地望着封华琰。 “陛下为国事劳心,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爱妃安心,朕心里有数。”封华琰说罢,转身离去。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0】 听到系统提示音的嘉萝仍然保持着目送封华琰离去的动作。 直到封华琰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收回视线。 封华琰这个人防备心太重,对亲密关系极为排斥,也不相信任何感情。 她不过试探一番,便引得他不耐。 怪不得小说中女主、原主甚至贤妃真心真意对他,他都不为所动。 或许只有极致的利益关系,才能让他真正放下心。 嘉萝打开实时影像,只见封华琰已经回到勤政殿。 他命人准备好热水,坐在浴桶间,将自己里里外外洗个干净。 他的手劲儿很大,把身上的皮肤都搓红,白皙的皮肤布满红痕,配上潋滟生姿的容貌,很有些活色生香。 可惜,他的眼神太过晦涩冰冷,被水打湿的长发粘贴在额前,脸上映着忽明忽暗的灯光,配上满身斑驳的痕迹,使他看起来像从水中爬出来的艳鬼。 “谢贵人。” 他意味不明说出三个字,自喉头溢出一声讥笑。 “原也是个蠢的。” 莫名被骂的嘉萝嘴角微抽。 喜欢他就是蠢? 那她还真希望这世上都是聪明人。 可惜,总有飞蛾想扑火。 而她便是装,也必须成为飞蛾中的一只。 比起早就猜到的可能,嘉萝更注意另一个细节——封华琰称她谢贵人,而非全名,可见他确实不知晓她的名字。 该说不说,封华琰的心当真比石头都硬。 嘉萝懒得再看他,手指滑向系统商城。 第11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9 【惑心香:追梦香上位产品,与追梦香作用一致,但效用更强,使用时间更长。】 【价格:30能量币。】 【您已兑换成功,祝您使用愉快。】 嘉萝手腕翻转,指间凭空出现一根香线。 昨日没能挖到封华琰真正的秘密,一来是追梦香用完了,二来也是封华琰对那段记忆太过抵抗,竟然挣脱迷香的作用,清醒过来。 嘉萝只得换更强效的迷香,免得今夜再次无功而返。 “爆爆,你去勤政殿,等封华琰入睡后,把香点燃。”嘉萝道。 爆爆点头,叼起香线很快消失。 嘉萝重新打开实时影像,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面板浮现一个小窗,嘉萝点开小窗,面板一分为二。 右侧屏幕和昨日一样,漆黑一片。 “别睡了,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以后会经历什么吗?” 熟悉的语调和话语在嘉萝耳边响起。 梦接上了。 看来封华琰心中最在意的确实不是有关先帝和他生母的事,而是这道怪异的声音。 因为封华琰高烧不退,尚在昏迷中,右侧屏幕仍然什么都没有。 “你不过是个可怜的书中人,被作者用剧情控制着“爱”上不喜欢的人,你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坐稳皇位,却只能沦为女主白秋岚身上华美的衣服,你甘心吗?” 嘉萝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微微蹙眉。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 “你本不是女主的挂件,你是大男主,杀伐果决、断情绝爱,是大庆朝最厉害的君主。”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警惕起来,太后、王检、王菱悦、白秋岚,这些人都会阻止你成为千古一帝,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们,不要对他们心软。” 右侧屏幕忽然亮起来,出现了一页纸。 纸上的字是简体字,封华琰应该看不懂,那道声音很贴心的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封华琰,皇子中排行十一,大庆朝第十一代皇帝。” “其父文平帝,大庆朝第十代皇帝,因太皇太后不肯还政之故,郁郁寡欢,沉迷美色,最终死于马上风。” “其母曾氏,淮乡县县丞之女,十六岁嫁与裴景为妻,婚后第三年,因美貌被文平帝抢夺入宫,与丈夫生离,对所生下的文平帝之子极为厌恶。” “封华琰目睹文平帝之死,连日高烧,损伤根本,因体弱、母族不显,入王检视线,被王检扶上帝位。” “封华琰在位多年,隐忍蛰伏,利用贤妃等人扳倒王检,发现白秋岚重生真相后,从她口中套出未来之事,占尽先机,诛灭异族,使大庆朝走向鼎盛。” 念完纸上内容,这道声音忽然消失。 左侧屏幕中,封华琰猛然睁开眼。 他没有起身,望着床帐发呆。 嘉萝也有些愣神。 重生文天然带有神鬼色彩,和一般的小说不太一样。 这种小说诞生出世界意志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此意志非彼意志,并不是指世界拥有了独立的意识,它其实是作者意志的投影和加强。 有了世界意志的小说,底层规则更加稳固,小说世界运转更加流畅,会更加坚定不移地推动小说剧情发展。 嘉萝猜,这本小说作者一开始没打算写后宫甜宠文,而是想和番外一样,写封华琰通过伪装坐稳皇位,开疆拓土,成为千古一帝。 无奈读者很喜欢封华琰伪装出来的对女主的感情,作者只能改了剧情走向。 但作者可能实在舍不得原本的剧情,又写了番外。 番外和小说正文的对抗割裂,使这本小说的底层逻辑崩坏。 原本的世界大纲和小说世界融合,催生了世界意识,世界意志作为作者意志,开始按照大纲推动故事发展。 封华琰梦中的声音应该是世界意志发出的。 它在用这种方法推动世界剧情按照原来的大纲发展。 这一切都是暗中进行的,连作者本人都不知道,所以正文没有关于封华琰知晓自己未来走向的描写。 这本小说已经彻底脱离作者的掌控,和她的设定变得完全不同。可以理解为女主虽然是重生的,但男主同样开了上帝视角,所以最后成功反杀女主。 嘉萝想明白后,忍不住叹气。 她也是被作者创造出来的人物,她的出生带着作者对她天然的恶意。 不,应该说作为工具人,创造她的人或许并不厌恶她,但也绝不会喜欢她。 相比她来说,封华琰并没有真正觉醒,他仍然困在书中,因为知道自己的结局,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是虚幻的,所以他对一切都不相信,并且非常厌恶身边人。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只是别人笔下的人物,所处的世界尽是虚幻,怎么可能还愿意相信旁人? 怪不得封华琰心防这么重。 嘉萝原本的想法是挑破和封华琰之间的窗户纸,让他以为自己已经知晓他的计划,再向他表忠心,成为他信任的棋子以及合作对象后,慢慢攻略他。 毕竟他对站在他同阵营的人比一般人更加宽容些。 现在看来,如紫鸢、红袖般的心腹尚算不得和封华琰同一战营。 不过问题不大,嘉萝有办法和他成为真正的同类。 相信她这个同类,会比红袖、紫鸢更让他信任、亲近。 行走在黑暗中的人,要么渴望一束光,要么渴望能与他同行的人。 前者是异类相吸,后者是同类相吸。 嘉萝判断,封华琰是后者。 他不会喜欢一无所知的小白花,天真单纯的人只会让他觉得愚蠢。 他需要的是能和他并肩战斗,能理解他所有的恐慌与害怕,接受他黑暗面的同类。 他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是真实的。 他不相信感情,只相信最纯粹的利益。 那她就来做第二个清醒的、真实的、与他利益完全一致的人。 “砰——” 一道沉闷的声音在嘉萝耳边响起。 她抬起头,只见左侧屏幕中,封华琰已经坐起身,他的拳头落在床榻内侧的墙壁上。 嘉萝抬头时,正好看见封华琰收回手。 他的指骨上全是血,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桃花眼中凝出血丝,一瞬不瞬盯着虚空处。 “又在装神弄鬼!” “你究竟是谁?” “给我滚出来!” 第11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0 翌日,因为封华琰身边最得用的苏公公的到来,整个昭华殿沸腾起来。 苏公公此来,有两件事。 其一,宣读嘉萝的册封圣旨。 其二,将封华琰特意吩咐的赏赐交于嘉萝。 嘉萝的位分毫无悬念,正是封华琰几日前应允的贵人。 册封圣旨并不让人惊喜,最让人意外的是苏公公带来的赏赐。 苏公公带来的箱子已经打开,露出里面美丽耀眼的锦缎。 艳阳高照,薄薄金光倾落,锦缎仿佛变成流动的河流,折射出美丽的光泽,正应了“浮光跃金”四个字。 嘉萝手握圣旨,眼睛直勾勾盯着箱子里的锦缎。 苏公公很有眼色地在嘉萝耳边解释。 “昨日蜀州进贡了几匹蜀锦,陛下听说后,吩咐老奴到库房取来,尽数交于娘娘。” “蜀锦寸锦寸金,宫里每年也只得几匹,眼下都在娘娘您这儿了。” 苏公公的奉承和风细雨,让人听着心里舒坦,嘉萝冲他点头,视线瞥向红袖。 红袖几步上前,往苏公公手中塞了一个荷包。 “一点心意,还请苏公公收下。”嘉萝柔声道。 听她这般说,苏公公停下本要推拒的动作,将荷包揣进衣袖。 “陛下那边还等着老奴回去复命,老奴就不多打扰娘娘了。” 苏公公弯下腰,声音恭敬。 “公公慢走。”嘉萝扬着笑,看了一眼守在殿门处的小宫女,“莺儿,你去送一送苏公公。” 名叫莺儿的小宫女忙引着苏公公离去。 跟在嘉萝身边的红袖特意看了两人一眼,随后把目光移到嘉萝身上。 眼见嘉萝一直含笑望着蜀锦,红袖眼中闪过暗芒。 她上前一步,来到嘉萝身边。 “往日蜀锦都是送到贤妃娘娘的风华殿,旁人连见一面都难。” “如今陛下悉数将蜀锦赏赐给娘娘,可见陛下心里十分惦念娘娘。” 嘉萝侧头,笑看着她,“陛下待我确实极好。” 说罢,她微微蹙眉。 “陛下既然将蜀锦全数送到昭华殿,贤妃姐姐今年怕是没有蜀锦裁制新衣。” “我毕竟入宫晚,也该给诸位姐姐表表心意。” “这样吧,等会儿莺儿回来,你和她一道,拿一匹蜀锦送到风华殿。 ” “除了贤妃姐姐,宫中位分在我之上的姐姐共有六位,余下五位也都命人送一匹蜀锦过去。” “剩下的妹妹们,便送些首饰头面吧。” 红袖听完嘉萝的吩咐,对嘉萝倒有几分侧目。 她原以为谢贵人教坊司出身,眼皮子恐怕会浅,没想到竟然舍得拿蜀锦做人情。 后宫女子们争得不仅仅是位分、宠爱,更是它们代表的面子、好处。 谢贵人受宠,扎了满宫人的眼,有珍贵的蜀锦缓和,那些出身高贵,最讲究体面的妃子明面上自然肯给她三分薄面,毕竟谢贵人给的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但有一人必定例外——贤妃是绝不肯领情的,不仅不会领情,恐怕她还会以为贵人是在向她炫耀、宣战。 但这些话,红袖不可能跟嘉萝说。 贤妃越看不惯谢贵人、越嫉恨谢贵人,做出蠢事的概率便越大。 这完全符合封华琰的利益,红袖作为封华琰的眼线,对这种情况自然乐见其成。 红袖的心思几经翻转, 面上笑意盈盈,道:“娘娘思虑周全,奴婢这就去办。” 嘉萝笑而不语,转身进入大殿,随后将殿中宫女遣走。 她打开实时影像,观察起红袖。 红袖能被封华琰看重,能力自然很强,很快把嘉萝的意思传达下去,将各宫的礼物安排好,她则带着莺儿去往风华殿。 莺儿是个看起来很规矩的人,她手捧托盘,始终垂着头跟在红袖身后。 进了风华殿,红袖将蜀锦交给贤妃身边的紫鸢,与她对视一眼,又很快错开目光。 “谢妹妹真是有心了。”贤妃手握团扇,对着身边紫鸢道:“去把我父亲前日送来的金项圈找出来。” 紫鸢很快捧着装有金项圈的盒子出来。 贤妃站起身,接过盒子,亲自将盒子交给红袖。 “你回去告诉谢妹妹,她的心意本宫收下了,也望她能收下本宫的心意。” 贤妃虽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红袖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垂下头,“是,奴婢一定把贤妃娘娘的话尽数说与贵人。” 贤妃转过身,重新坐到软榻上,不再说话。 红袖捧着盒子告退。 走出风华殿没多久,莺儿忽然捂着肚子道:“红袖姐姐,我怕是吃坏肚子了。” 红袖心知莺儿想做什么,面上装得关切,“知道了,你快去吧,贵人那里有我。” 莺儿连声道谢,很快消失不见,她绕了一个大圈,重新回到风华殿。 一进去,看见上首的贤妃,莺儿立时扑跪在地上。 贤妃今日倒没摔东西,眼中的刻毒却快要凝成实质。 她冷笑一声,“区区教坊司贱婢,竟敢如此羞辱本宫。” 听出贤妃话里的杀意,莺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贤妃的目光落在莺儿身上,“你怕什么?本宫说的又不是你。” 莺儿哆哆嗦嗦回道:“奴婢不怕。” 贤妃蹙起眉,看着身侧的紫鸢,“你给本宫找的便是这般不成器的东西?” 紫鸢跪倒在地,并不反驳:“都是奴婢办事不力。” “罢了,便是个蠢物,如今也只能用她了。”贤妃不耐道。 “你如今管着昭华殿的饮食?”她看向莺儿。 “是。”莺儿勉强克服心中的害怕,回道。 “很好。”贤妃轻笑一声,脸上的不耐荡然无存,她从衣袖里取出一包药粉,扔到地面上。 “陛下不是特意吩咐过给那贱人熬补汤吗?本宫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命,享得了陛下无上的恩宠。” “把这包药粉下到补汤里。” “记着,本宫今日便要听到消息。” 莺儿猛然抬起头,颤抖着身子往前爬,将药粉抓紧手心。 “是。”莺儿以首叩地,眼中落下清泪。 “本宫再提醒你一句。” “若事成,本宫会照顾你在宫外的家人。” “但若你胡乱攀咬,说些不该说的,本宫诛你九族。” 贤妃一字一句道。 莺儿连头都不敢抬,“奴婢记住了。” 嘉萝最后看了一眼面板中贤妃冰冷的目光,将影像关掉。 她不怕贤妃出手,就怕她不出手。 能得如今结果,也不枉她用蜀锦刺激贤妃一场。 第11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1 莺儿回到昭华殿没多久,封华琰便来了。 他身着蓝色常服,比往日少了几分尊贵,更添了些温润,看起来与世家公子无异。 他看向嘉萝的眼神温柔如初,没有一丝阴霾,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 若非嘉萝已经通过实时影像得知他已然清楚贤妃的算计,还真要以为他一无所知,无辜得紧。 封华琰来,自然不可能是为了阻止贤妃的计划。他只是想做个样子,让满宫的人以为他亲眼见到她受害,好为日后清算贤妃做铺垫。 嘉萝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面上仍笑得灿烂,弯下腰行礼。 封华琰握住她的手臂,“爱妃莫要多礼,快起来吧。” 嘉萝顺势起身,“多谢陛下。” 封华琰装都不愿多装,刚落坐便道:“朕今日饿得紧,爱妃陪朕早些用膳吧。” “陛下来得正是时候。”嘉萝露出一抹笑,“臣妾想着陛下可能会来,一早吩咐小厨房熬了乌鸡汤,您处理公务辛苦,可要多用些。” 封华琰唇角微勾,“爱妃有心了。” 膳食很快备好,摆满整个桌面。 嘉萝亲手盛了一碗乌鸡汤,送到封华琰手边,“陛下尝尝。” 封华琰端起碗,浅酌一口,“果然鲜香。” “爱妃也用些。”他道。 嘉萝点点头,正要再盛一碗汤。 红袖忽然出声,“娘娘。” 嘉萝看向她,封华琰也把视线投过去。 “娘娘您忘了,您的补汤要在饭前用,否则效力会弱的。”红袖垂着头解释。 嘉萝做恍然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封华琰,“瞧臣妾的记性,竟把陛下的心意给忘了。” “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封华琰的声音里满是宠溺。 嘉萝脸上浮现红晕,嗯了一声,从红袖手中接过补汤。 殿内人的视线都汇聚到嘉萝身上。 封华琰目光不变,红袖垂下眼睑,莺儿则紧张得屏住呼吸。 在众人的注视下,嘉萝仰头将碗中的补汤饮尽。 红袖拿着碗退下,离去的身影十分僵硬。 嘉萝和封华琰照常用膳。 大约过了一刻钟,嘉萝刚把一块羊肉放到封华琰身前的碗碟中,面色忽然一变。 玉箸自她手中滑落,与碗碟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封华琰抬眼看她,只见她皱着眉,身体微微发颤,像快被风吹倒的蒲草。 “爱妃。”封华琰唤了一声,起身来到嘉萝身边,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你怎么了?”他问道。 这一惊变把昭华殿内侍奉的宫人吓得肝胆俱裂。 嘉萝的手按在小腹上,“疼,陛下,臣妾肚子好疼。” 她苍白着脸,额头渗出冷汗,看起来可怜极了。 封华琰对着慌了神的宫女太监大喊:“快宣太医!” 随后他抱起嘉萝,跑向内室,将她放到床榻上。 松开手后,他发现自己手心尽是粘腻的鲜血。 嘉萝身下的裙摆已经被血水染红。 他手上的血都是她的。 鼻端萦绕的血腥味和手心的粘腻都让封华琰感到不喜,他面上不显,声音里满是焦急,“爱妃莫怕,太医很快就来了。” 床上女子一把抓住他的手,用颤抖的声音问他,“陛下,臣妾是不是快死了?” 她抖得那样厉害,眼眶里盈满泪水,看起来可怜极了。 封华琰反握住她的手,“不会的,有朕在,朕不会让你出事,你一定不会死。” 视线里,谢贵人忍痛点头。 “臣妾相信陛下,臣妾不怕。” 听到她的话,封华琰心中嗤笑。 有他在,她才该害怕,毕竟他一早便知道那碗补汤有问题。 但他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就是她不会死。 贤妃给她下的是绝子汤,并非穿肠毒药。 她只是会没有孩子罢了。 封华琰近乎残酷地想着。 太医很快赶到,跪在床榻边为嘉萝诊脉。 太医看了眼站在一旁,黑着脸的封华琰,心下微颤,硬着头皮回禀。 “谢贵人并无性命之忧,但贵人误用了绝子汤,日后怕不会再有子嗣。” 太医说罢,立刻以首叩地,不出他所料,他的耳边响起天子震怒的声音。 “误用绝子汤?” “笑话!” “当着朕的面,贼人都能给谢贵人下药,好啊,好得很。” “是不是哪日朕也能误用了毒药?” 满殿的宫女太监身子一颤,纷纷跪下。 “查,给朕查,务必查得清清楚楚!” 封华琰蕴满怒火的声音在昭华殿响彻。 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直到一声微弱的呜咽声从床榻边传来。 封华琰快步来到床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他紧紧握住嘉萝伸出来的手。 “陛下,臣妾真的再也不能给陛下诞育皇子公主了吗?”嘉萝满脸泪痕,声音凄恻。 她虽是这般问,眼中却没有希冀的光,可见心中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她还是不死心,还是想问问。 封华琰见她如此模样,冷硬的心到底起了一丝波澜。 “爱妃放心,便是你不能为朕诞下皇子公主,朕也不会让你膝下寂寞。” 嘉萝闭上眼,怔怔落泪,很快昏过去。 跪在大殿的太医、宫女、太监们,听到封华琰最后一句话,俱是一惊。 在这后宫中,女子无法生育,无疑是绝了恩宠。 不曾想,陛下竟这般疼惜谢贵人,在她无法生育的情况下,还愿意承诺给她一子,这便意味着,日后陛下定会给谢贵人抱一个皇子、公主养在膝下。 如此,谢贵人便是无子,日后也能有个依靠。 第11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2 要知道,哪怕谢贵人恩宠极盛,也不见得能成功生下皇子、公主。 君不见贤妃娘娘受宠一载,仍然未能受孕。 谢贵人此番,虽然绝了生育的可能,却板上钉钉能有一个孩子,也算因祸得福。 众人一面感叹谢贵人命好,一面惊叹于她所受恩宠之深。 昭华殿一向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加上这件事还有封华琰的身影,消息传得格外快。 风华殿内,贤妃听说嘉萝在封华琰眼皮子底下被害,心里虽然慌了一瞬,到底忍住,看向紫鸢道:“李美人那里确定都安排好了?” 紫鸢点头,“娘娘放心,一切准备妥当。” 贤妃松了口气,倚靠在软榻上,“这件事你办得不错,本宫妆奁里有根桃花金簪,赏你了。” 紫鸢忙跪下谢恩。 贤妃闭上眼,唇角微勾。 她今日心情甚好,便也不在意封华琰给出的承诺——她能让谢嘉萝生不出孩子,自然也能让她养不活孩子。 有贤妃精心布局,嘉萝中药一事查得又快又顺利。 苏公公跪在地面回禀。 “老奴已查明,谢贵人身中绝子药,系昭华殿宫女莺儿所为。” “庆华殿李美人不忿谢贵人受宠,收买莺儿残害谢贵人。李美人本欲自尽谢罪,好在被宫人及时救下。” “李美人悬梁前,写下认罪书,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莺儿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这是李美人的认罪书和莺儿的证词。请陛下过目。” 苏公公等了半晌,没等来封华琰的声音,慢慢抬起头,却见他坐在床边,握着谢贵人的手,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谢贵人。 苏公公保持跪姿,不再说话。 过了很久,他的头顶响起封华琰嘶哑的声音。 “莺儿、李美人残害谢贵人,罪不可赦,着下令处死,即刻行刑。” “谢贵人无辜受害,朕心甚怜,晋谢贵人为谢嫔。” 苏公公眼皮颤了颤,“是,老奴领命。” “都退下吧,朕想单独陪陪谢贵人。”封华琰很快道。 众人几息内走了个干净。 整个昭华殿只剩下封华琰和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嘉萝。 封华琰松开嘉萝的手,直起腰身,脸上的怜惜荡然无存。 他取出手帕,一点点擦拭手心上沾染的血迹,模样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爆爆看得无语,飘出系统空间冲着封华琰大叫,怒骂他是混蛋。 嘉萝点开实时影像,面板上封华琰的人用两个死囚把莺儿和李美人替换掉,正要将莺儿和李美人护送出宫。 嘉萝心下稍安,随后坐到系统空间内的长椅上,计算着自己的能量币。 追梦香10能量币,惑心香30能量币,方才兑换的止疼剂5能量币,这个世界还没完成,她就先投入了45能量币的成本。 投入这么多,这个任务便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而成败,都在她接下来一举。 嘉萝反复斟酌等会儿要说的话,确定没有问题后,把爆爆叫了回来。 在止疼剂时效还有半个时辰便会结束的时候,嘉萝回到了原主身体里。 她拧着眉,不停摇头。 “不,不可能。” “我怎么可能是话本中的人?你骗我。” 正在擦手的封华琰动作一滞,手中的帕子脱落了他也没觉察。 他猛然转头,直勾勾看着嘉萝,眼神如刀,锋利得可怕。 床上的嘉萝还在说话,她的声音里满是惊恐。 “不,我不相信陛下会这么对我。” “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你个妖孽,快从我脑子里出去!” 封华琰的眼神幽深如渊薮,让人读不懂他的心思。 但他的手却慢慢覆上了嘉萝的脖子。 白皙修长的手如同象牙雕刻的艺术品,此时却决定着一个人的生死。 其上的血明明被擦干净了,却隐隐有血色一闪而过。 封华琰眼底浮现血丝,手指微微收拢。 他的心跳地又快又急,几乎要跑出胸膛。 多少年了,他再次感受到血液沸腾的感觉。 就好像,这些年浑浑噩噩的日子只是他的错觉。 他应该再用点力,把面前的女子掐死在睡梦中,杜绝所有的隐患。 可他的心莫名有些抗拒这样做。 在这一瞬的迟疑间,眼前女子已经睁开眼。 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和惊恐。 这副样子,和他当时一模一样,狼狈又恐慌,不知所措到极点。 “陛下。”封华琰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 她忽然起身,将他抱了个满怀。 因为过于惊慌,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覆在她脖颈间的手。 封华琰默默收回手,将手覆在她背上。 “怎么了? 可是做了噩梦?”他轻声问道。 嘉萝把脑袋埋在他肩头,颤着声音嗯了一声。 “到底是什么噩梦竟把爱妃吓成这样?”封华琰按住嘉萝的肩膀,使她面朝自己,追问道。 嘉萝眼角流着泪,哭得很伤心。 “臣妾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忽然有一道不辨男女的声音对着我说,说....” “它说我其实是话本中的人物,我的命运早就注定,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它还说,我将来会死在陛下手里。” 封华琰握着嘉萝肩膀的手微微收紧。 “还有吗?那道声音还说别的了吗?” “比如你为何会被我杀死?又是怎么死的?” 他一字一句问得认真。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嘉萝止了哭声,抬眼看向封华琰。 “没有了,他只说我会死在陛下手里。” 封华琰说不上失落还是放松,这么多年,那道声音只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一次,任他怎么追踪,都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他不敢跟任何人提起此事,可那道声音说的话一一被证实。 他被王检扶上帝位。 白秋岚身上确有谜团。 ...... 这些事足以证明那道声音说的话都是真的。 如今再加上谢贵人说的。 他原本给她安排的便是死路——她确实会被他杀死。 若真如此,他确实会如那道声音所说的一般,成为白秋岚的挂件,存在的意义便是爱她。 但这本不是他原本的命运。 这些年他也琢磨明白,那道声音所说的前半段是他被篡改后的命运,后半段则是他原本的命运走向。 他真正的命运是成为大庆朝最厉害的君主,而非必须爱上白秋岚的工具。 他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摆脱被篡改后的命运。 不管那道声音提醒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最起码那道声音的背后之人是站在他这边的,是希望他改命成功的。 那它提醒谢贵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封华琰心思百转,思考着该怎么处置嘉萝。 是一杀了之,还是留在身边观察禁锢? 他需要好好思量一番。 第11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3 “爱妃莫怕,梦境皆是虚假,你梦到的事一定不会发生。”封华琰敛去眸中晦暗的神色,轻声安抚嘉萝。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暂且留下嘉萝。 只他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室内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放肆,你竟敢质疑吾的话。” 这道声音雌雄莫辨,语气幽幽,似是从遥远天边飘浮而来,在大殿内卷起细微寒风。 封华琰瞳孔微缩,视线在室内逡巡,却一无所获。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道声音,没想到时隔十三年,这道声音竟然再次出现。 他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住,回头看去,发现嘉萝苍白着一张脸,身体止不住发颤。 “陛下,你听到了吗?刚刚那道声音正是臣妾在梦中听到过的。” “方才......臣妾可能没有做梦。” 嘉萝的话让封华琰更加肯定那道声音确实再次出现了。 他眼睛微眯,转头看向大殿半空处,沉下声音,“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有关你和她命运的走向。”爆爆悬浮在半空,举着变声器,一字一句道。 它的声音在大殿回响,从四面八方向嘉萝和封华琰涌来,极为神秘诡异。 封华琰冷笑,“所以呢?” 爆爆停顿片刻,照着嘉萝教的话对封华琰道:“你难道甘心成为女子的附庸?” “还有后面那位小娘子,你难道甘愿将来被你身边这个男人杀死?” 封华琰和嘉萝沉默不语。 爆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吾乃话本之灵,不愿见你们被命运束缚,这才冒险给你们提示。” “记住,改命机会只有一次,且仅剩一年时间。若失败,你们一辈子都将困在话本中,身不由己,所思所想只能任由旁人操控。” 爆爆念完台词正准备离开,封华琰忽然开口:“为何是我和她?” 爆爆卡壳,眨巴着眼看嘉萝,这个问题阿萝没教过它啊。 好在封华琰的注意力一直在大殿内,并没有留心嘉萝,嘉萝趁机用心声给爆爆传话。 “你和她都曾濒临死亡,所以能听到吾的声音。” “生死之间,混沌之内,尽在吾的掌控之中。” 爆爆照着嘉萝的话说完,闪身回到系统空间。 它离开后,大殿内突兀出现的风消失不见,整个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陛下,它...它是何意思?难道陛下和臣妾一样,也曾听到过它的声音?”嘉萝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封华琰回过头看她,她的脸色比方才还要苍白,整个人紧绷着,若非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下一刻便有可能晕过去。 封华琰能感觉到她在害怕。 可她在怕什么? 是他?还是那道声音? “是,朕八岁的时候便听到过这道声音,他告诉朕,朕终有一日会被控制着成为某个女子的裙下之臣,心甘情愿将我封氏数百年基业与她共享。”封华琰一瞬不瞬盯着嘉萝,说出了心中最深的秘密。 这一刻,他竟有种畅快的感觉。 这么多年,这个秘密压在他的心里,成为他的魔障,让他喘不过气。 有一个人与他分担也挺好。 但前提是,这个人永远不会背叛他,否则他绝不会留她看到明日的太阳。 既然知道了他的秘密,摆在谢贵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臣服于他。 要么死。 只看她选哪一条。 罕见地,封华琰没有立刻做出选择,而是愿意把选择权交给嘉萝。 “你不怕吗?它说了,你将来会死在朕手里。”封华琰语气和缓,似是在和嘉萝谈论今日天气如何。 嘉萝收紧手指,将封华琰的衣袖拽得更紧。 “臣妾怕,事关生死,臣妾怎会不怕?” “可它也说了,臣妾和陛下的命运是既定的,是被操控的,并非你我心之所愿。” “陛下对臣妾的好,臣妾感觉得到。臣妾相信,陛下此刻待臣妾是真心真意的。” “若改命成功,陛下做得了自己的主,绝不会要臣妾的性命。” “若改命不成,陛下当真被操纵着,想要臣妾的命,臣妾甘愿奉上。” “臣妾只怕来日被命运裹挟,死得不明不白。但臣妾绝不害怕陛下。” 嘉萝说罢,直勾勾望着封华琰。 封华琰同样看着她。 他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她还是没懂那道声音是何意思。 她既定的命运是被他杀死,这一点的真实性,他自可保证,改命于她而言,是摆脱被他杀死的命运,被控制的人是她,而非他。 同理,他想改命,要摆脱的是被控制着爱上白秋岚。 他们的改命任务从来没有交集,是单线的。 她弄混了,以为他杀她也是被控制的。 实则不然,杀她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是他改命必经的道路。 自那年知晓他所处的世界是话本后,他一度对自己的存在、对身边人的存在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若一切皆为虚幻,那他们存在的意义为何?他时常这样想。 有时候看到一个陌生人,他会忍不住猜测那人的既定命运为何,那人在话本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可他想不明白,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更不可能知晓旁人的命运。 他开始疑神疑鬼,无法相信旁人,因为他怕接触的人是话本撰写者派来推着他走向既定命运的人。 压抑到极致的生存环境和压抑到极致的内心,让他对人命看得很轻。 反正人们都是要死的,反正所有人都是虚幻的,那么生死便也不再重要。 所以决心利用谢贵人的时候,他心中并无歉疚——为了达成目的,他连自己都能利用,遑论旁人。 可如今,到底不同了。 她不再是虚幻的人物,不再是一个又一个他见过但却拥有相同脸谱的木偶人。 她在他眼前觉醒,与他是一类人。 他与她,同为话本中的人物,有着可悲的既定命运。 如此便罢了,那个所谓的话本之灵偏要告知他们真相,让他们不得安宁。 第11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4 封华琰有时候也会想,是浑浑噩噩、被操纵着过完一生好,还是知道真相后痛苦地活着好。 可他始终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如今,他想问问眼前的女子,看看她是如何想的。 这般想着,他问出了声。 面前女子沉思片刻,用坚定的语气告诉他她的答案。 “臣妾小的时候家里穷,为了养活两个弟弟,臣妾的阿娘用五两银子把臣妾卖了。” “知道自己被卖的时候,臣妾哭得很伤心,臣妾跪在地上抱住阿娘的大腿,求她别不要我。” “陛下知道,我阿娘对我说了什么吗?” 没等封华琰回答,嘉萝忽然勾起唇,笑着道,“她说,我是个女孩儿,命贱。她是女子,命也贱,我们的命都没法自己做主。我阿爹要卖我,她别无选择。” “我听完她的话,放开了抱着她的手,再也没有哭,就那么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不见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明明在笑,眼睛却流出泪。 封华琰看着嘉萝,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她含泪的眸。 “臣妾这一生,从来身不由己,便也恨命运不能由己。” “若要臣妾选,臣妾宁肯知道残忍的真相,痛苦地活着,也不愿被人欺骗,浑浑噩噩地活着。” 嘉萝抬手擦掉眼角的泪,冲着封华琰露出一抹笑。 她的笑太过明媚,带点淡淡的哀伤,竟让封华琰产生头晕目眩之感。 而她的话更让他有种耳膜被炸开的感觉。 最开始他与她的想法是一致的,他宁愿直面惨淡的真相,也不愿麻木地活在虚幻里。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那种不真实感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被冲淡,反而时时刻刻笼罩着他、提醒着他——他身边的一切都是虚妄,接触的人是被安排好的,发生的事情也是被安排好的。 久而久之,他也变得麻木,心中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一定不要被篡改的命运操控。 余下的,他都不再在意,也不再逼着自己去想。 如今看来,他看得还不如谢贵人明白。 “莫哭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封华琰沉默片刻,开口道。 嘉萝点头,“臣妾一直都知道臣妾没错。” “生而为女不是臣妾的错,活在话本中亦不是臣妾的错。臣妾不知该怪谁,臣妾只想努力为自己而活,能做自己的主。” 她说罢,伸出手将手心覆在封华琰手背上。 “陛下,你同样没错。臣妾会陪着您,帮您改变命运,您想做任何事,臣妾都支持您。” 封华琰没有拂落嘉萝的手,他沉默了很久,吐出一个字。 “好。”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5。】 【恭喜宿主超过封华琰历史最高好感度4.5,刷新了好感度记录,您将获得任务中心为您准备的超绝奖励——商城中任意一件10能量币及以下的商品。】 嘉萝一边听着系统提示音,一边把脑袋倚到封华琰肩上。 她能感觉到封华琰身子僵了一瞬,但他并没有推开她。 封华琰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对谢贵人的靠近不似对旁人那般抗拒。 明明之前每碰她一次,他都有种反胃难受的感觉。 如今这感觉淡的他快要感知不到。 封华琰没说话,任由嘉萝倚在他肩头。 很快,他的耳边传来嘉萝闷闷的声音,她的身体连同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疼,陛下,臣妾好疼。” 她疼得用力抓紧他的手臂,封华琰愣怔一瞬,心知是之前的止疼药失了效。 他伸出手环住嘉萝的腰,手掌抚摸她单薄的脊背。 随后转头冲着殿外大喊苏公公的名字。 苏公公火急火燎进来,人都没站稳,耳边响起封华琰的命令。 “速去为贵人准备一碗止疼药。” 苏公公认命离去,临走前,飞快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陛下怀抱着谢贵人,那样小心,那样珍重。 他不敢多看,忙垂下头离开。 封华琰不是第一次见人疼痛难忍的模样,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亲眼目睹谢贵人饮下绝子汤,下身被血浸湿,当时的他心无波澜 如今见到谢贵人疼得满头大汗,他竟生出几分不忍。 封华琰无暇分辨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情绪,他一下一下抚着嘉萝的背,希望能缓解她的疼痛。 说到底,她变成这样,是他放任的结果,若说贤妃是主谋,他便是从犯。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6。】 嘉萝埋首在封华琰肩膀处,微微弯起唇角。 苏公公动作很麻利,没多久止疼药便熬好送到封华琰手边。 嘉萝抬起头,松开封华琰的手臂,正准备拿起托盘中的碗,一只手斜刺过来,将她的手按住。 “别动了,朕来。”是封华琰的声音。 嘉萝侧头看他,却见他已经拿起药碗,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倚在床头。 红袖很有眼色地拿来软枕垫在嘉萝身下,也不多嘴说要服侍嘉萝用药,默默退到一边。 嘉萝仰着头,牙齿咬着下唇,沉吟片刻后轻声道:“多谢陛下。” 封华琰没说话,舀了一勺药汁,身子微微前倾,送到嘉萝唇边。 嘉萝乖顺地喝下, 面色忽然一变,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很快抿紧嘴唇,似是后悔发出了声音。 封华琰沉默片刻,问道:“可是太烫了?” 嘉萝看他一眼,飞快低下头,“一点点。” 第11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5 “是朕大意了。”封华琰又舀了一勺汤药,放在唇边轻轻吹拂,待热气消失不见,才喂给嘉萝。 两人一个喂、一个喝,配合无间,一碗汤药很快见底。 封华琰把碗放到托盘上,转头看着嘉萝,“还疼吗?” 嘉萝下意识点头,又飞快摇头。 “好多了,陛下不必担心。” 封华琰如何看不出她说的是假话,她不愿他担心,他何必点破。 封华琰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嘉萝身上,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嘉萝不知何时竟拽住了他的衣摆。 封华琰垂下眸,“你好生休息,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好,臣妾会在昭华殿等着陛下。” 感受到施加在衣摆处的微小力气消失,封华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封华琰离开昭华殿没多久,便听说了贤妃明日将在风华殿举办赏花会,邀请宗室女眷一同赏花的消息。 贤妃倒是毫不掩藏幸灾乐祸的心,选在明日办赏花会,封华琰眼底闪过冷意。 哪怕心里再厌烦,翌日封华琰还是去了风华殿。 一则,他这几日冷落贤妃已久,还是要找时间与她缓和一下关系,免得她太早发疯。 二则,赏花会上有他要见的人。 白秋岚听到“皇上驾到”四个字的时候,微微弯起唇角,眼见贤妃一脸欣喜起身迎接封华琰,嘴角笑意不由更深。 也只有贤妃这样的蠢货,会以为陛下真的喜欢她。 有王检这个大司马做爹,贤妃或许能得到无上的尊荣与宠爱,却唯独得不到陛下的心。 白秋岚无不刻薄地想着。 上一世,她与贤妃同年参加选秀,一道进入后宫为妃。 她的家世不如贤妃,却是太后娘家的侄女,算起来,陛下还要叫她一声表妹。 因着这层关系,她被贤妃百般为难,入宫不过一个月便遭贤妃算计,坏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 可恨她当时不明真相,被贤妃推出来的替罪羊蒙蔽了双眼,以为自己已经报了仇。 仇人死了,她又坏了身子,彻底失去斗志,整日把自己关在宫殿里,不愿出门,不仅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还失了陛下的欢心,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没想到老天开眼,竟叫她重活一世,回到了选秀前一年。 她仍然喜欢陛下,想做陛下的皇后,可王检一日未死,后宫一日是贤妃的天下,她不愿置身其中,便设法躲过了选秀,同时利用太后远房侄女的身份,讨得太后欢心,受封郡主,以致今日能够自由出入皇宫。 便是贤妃,也想讨好她这个“表妹”,凡有宴请,绝不可能漏下她。 殊不知,贤妃此举,为她和陛下见面省了多少麻烦。 若贤妃知晓,每次她进宫赴宴,陛下都会暗中抽空见她,怕会气得吐血。 这般想着,白秋岚脸上的笑愈发灿烂。 她实在等不及想见贤妃绝望痛苦的神情。 与贤妃虚与委蛇一番,封华琰寻机会抽身离开,去到一处偏僻宫殿和白秋岚碰面。 “臣女拜见陛下。”白秋岚伏跪在地。 封华琰上前将她扶起,“朕早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白秋岚脸颊微红,站起身后微微垂下眸子,便也没看到封华琰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 封华琰自八岁起听到白秋岚的三个字后,前后查了近百个唤此名的女子,始终一无所获。 直到两年前,他这位远房表妹主动接近他,不时展现出聪明才智,惹得太后喜爱,宫人敬重,他才确定当日那道声音所说的白秋岚,正是眼前的白秋岚。 每每见到她,他便会不由自主被她的身影吸引,独处时还会想起她。 封华琰不认为自己喜欢她,发生在他身上的怪异,让他更加确定了白秋岚并不简单。 多番试探之下,他理解了那道声音所说的“重生”的意义——白秋岚比所有人多了一世的经历和记忆,拥有“先知”的能力。 封华琰今日见她,便是想从她口中得知谢贵人前世的命运,想知道前世的谢贵人是否死于他手。 两人面对面寒暄过后,封华琰开门见山。 “谢贵人为贤妃所害,已然无法生育。” 说这话的时候,封华琰一直观察着白秋岚的脸色。 “臣女也没想到贤妃娘娘竟然这般心狠手辣。”白秋岚面露震惊惋惜之色。 封华琰一眼看出白秋岚的惊讶是装的。 白秋岚的反应说明,前世谢贵人同样被贤妃戕害,服下了绝子汤。 封华琰垂下眸,“谢贵人此番身受大苦,朕于心不忍,若换个人选...” “陛下不可。”没等封华琰说完话,白秋岚立即道。 反应过来后,她收敛起焦急的神色,将妒恨藏进心底,劝道:“臣女知晓陛下心善,可王贼一日不除,陛下一日不能实现心中抱负。此法是臣女献给陛下的,若来日上天责怪,也只会报应在臣女身上。” 封华琰:“朕不是这个意思,朕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朕好。” 白秋岚眼眶微湿,“有陛下这句话,臣女万死不悔。” “陛下名讳五行属火,王检属木,火虽能焚木,但王检根基太深,木成林,一把火难以将他烧死。” “谢贵人名唤嘉萝,嘉为好,萝为草,草属木,木生火,火利于陛下,可助陛下焚毁山林。 ” “所以谢贵人这步棋至关重要,绝不能中途换人。” 白秋岚说了许多,封华琰心知这些只是她编出的理由,听罢只记住了三个字——谢嘉萝。 原来她叫谢嘉萝。 “当真换不得?”封华琰最后问了一句。 白秋岚斩钉截铁道:“不能换。” 前世,便是谢嘉萝做了祸国妖妃,引得贤妃失智,被封华琰抓住马脚,再加上他在前朝多年的运作,这才扳倒了王检。 王检倒台后,她才知真正害了自己的人是贤妃,才知谢嘉萝从来都是陛下手中的棋子,才知原来在世人眼中温润如玉的陛下竟有那样的韬略,那样隐忍的心性。 她死的那年,陛下成功诛灭北部异族。 凯旋的乐声激昂,她听着乐声慢慢断气。 死前所见的最后一个画面,竟是那年刚入宫时见陛下的第一面。 她方知,原来自己早便喜欢上陛下,只是这份欢喜在深宫折磨之下被她淡忘了。 她好不容易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心想靠襄助陛下实现抱负得到他的青睐。 谢嘉萝这步棋谁都不能动,哪怕是陛下也不行。 她怕动了,后面的事会变得不同,影响到陛下。 好在陛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白秋岚又和封华琰说了些外面的见闻,聊了一柱香的时间,这才离去。 封华琰没有立刻走,他坐在原地,眼底闪过晦暗。 他想帮谢嘉萝改命的,但...... 无论如何,还是他改命一事更为重要。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7。】 实时影像旁浮现一行小字。 这行字配上封华琰淡漠的眉眼,还真有种鬼故事的感觉。 她的命,竟然只值一点好感度。 嘉萝面无表情地想着,关掉了面板。 第12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6 封华琰下定决心后,很快离开那处偏远宫殿。 他的脚还没迈进勤政殿的大门,便见小李子急色匆匆,小跑着来到他身边。 “陛下,王大司马正在殿内等您。” 封华琰闻言,桃花眼中的笑意凝滞。 臣下拜见君上,哪个不是在殿外等候,偏他王检特立独行入殿等候 ,而勤政殿上下竟无一人敢拦他。 欲使其亡,先让其狂。 王检确实狂到头了。 封华琰扬起笑,走进勤政殿。 听到“皇上驾到”四个字时,王检才慢悠悠从椅子上起身。他年约五十,留有短须,国字脸,虽已老迈,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姿。 此时封华琰已经走到他面前。 “老臣拜见陛下。”王检道。 封华琰扶住他的手臂,“王卿不必多礼。” 王检顺势直起腰身,“多谢陛下体恤。” 封华琰笑着落座,居上首,王检则坐在他左手边最近的位置。 “不知王卿所来为何?” 王检笑了两声,“老臣近日新得了逗乐之物,想着陛下整日闷在宫中,特送来与陛下一道观赏。” “哦。”封华琰挑眉,“是何乐趣,竟让王卿亲自相送。” 王检双手合十,拍了下手,“呈上来。” 话音落,一老翁携一女童自殿外走来,两人手捧托盘,跪在大殿中央。 “你们将东西拿出来,给陛下表演一段。”王检冲着老翁和女童道。 “是。”老翁与女童齐齐应声,颤巍巍站起身,掀开托盘上的红绸。 待看清托盘中盛放的东西,封华琰隐在衣袖中的手猛然收紧。 “此乃傀儡戏。”王检摸了摸短须,笑道:“老臣以为,表演者用丝线控制着傀儡,决定傀儡的一举一动,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实在有趣得紧。” “陛下以为呢?”王检看向封华琰。 封华琰回他一笑,“朕也觉得很有意思。” 两人说话间,老翁和女童已经开始表演。 他们手上缠着丝线,手指不停翻转,被丝线控制着的傀儡人偶开始做出一个又一个动作。 傀儡身上系着无数红色丝线,那些丝线扎进他们的身体,如骨附蛆。 封华琰边看边笑,握手成拳,指骨根根泛白。 王检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贤妃娘娘自幼被老臣娇纵,总爱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她若知晓老臣有了这等好玩的东西先送与陛下赏玩,怕要使小性子。” 封华琰将目光从傀儡身上移开,“王卿放心,朕待会儿便去风华殿,与贤妃共赏傀儡戏。” “陛下厚爱,老臣替小女谢过陛下。”王检道,“陛下,继续观戏吧,这戏快到精彩部分了。” 封华琰笑而不语,视线落到系着傀儡的红丝上。 红丝碍眼,丝丝缕缕难以断绝。 他恨不得将其尽数剪断,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等等,再忍忍,封华琰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勉强压下心中暴戾。 没过多久,小李子进殿禀报,“陛下,贤妃娘娘求见。” 封华琰露出笑容,看向王检,“贤妃与王卿心有灵犀,看来不必朕亲往风华殿,贤妃也能见到此等趣物。” “宣贤妃进殿。”封华琰又道。 贤妃着一身绯红宫裙,秀发梳成高高的发髻,步步生莲走进大殿。 “臣妾拜见陛下。” “爱妃平身。”封华琰走下台阶,将贤妃扶起。 贤妃与封华琰并肩而立,眉眼间尽是欢喜, “老臣拜见贤妃娘娘。”王检站起身,冲着贤妃道。 “爹爹快起。”贤妃上前一步,扶着王检起身。 封华琰在一旁看得厌烦,王检给自己女儿行礼,比给他这个皇帝行礼还要诚心诚意。 他端着笑,朗声道:“爱妃来得正巧,王卿带来了宫外趣物,今日你我夫妻二人便和国丈一道赏戏,也是一段佳话。” 听封华琰这样说,贤妃和王检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见到欣喜之色。 贤妃紧跟在封华琰身后,坐到他身边。 王检对着封华琰弯腰行礼,“娘娘和陛下恩爱有加,老臣便不打扰陛下和娘娘相聚,先行告退。” 贤妃心知王检在给自己创造机会,羞涩地垂下头,没有出声阻止,愈发把身子靠向封华琰。 封华琰忍着心中翻滚的厌恶与嫌弃,没有推开贤妃,反而扯出一抹笑,“小李子,替朕送一送王卿。” 王检走后,贤妃再无顾忌,双手扒着封华琰的手臂,便要把头枕在封华琰肩上。 不等她得逞,封华琰忽然伸出手,将她的脑袋推走,侧目看向她。 “傀儡戏难得,爱妃还是专心看戏,莫要辜负王卿一番心意。” 贤妃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封华琰说完话便转过头,认认真真看戏,她继续抛媚眼也是给瞎子看,只得松开手,挺直脊背,恢复了以往的端庄姿态。 封华琰的心思不在戏上,目光有些失焦地盯着傀儡以及他们身上的红线,只觉那红线和贤妃身上的红一模一样,红得刺眼,红得人心烦。 王检的意思他明白,无非是敲打他,让他认清身为傀儡的宿命。 当爹的变着法子打压他,当女儿的恨不得化身豺狼扑倒他。 这对父女,当真欺人太甚! 台下戏散,贤妃迫不及待将老翁和女童打发走,握住封华琰的手。 “陛下,臣妾都好几日不曾见您了。”她放柔声音撒娇。 封华琰笑看着她,眼中流转着脉脉温情。 “是吗?” “今晨赏花会朕才与爱妃见过,爱妃难道忘了?” 贤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与陛下分别不过两三个时辰,臣妾便心生思念。臣妾真想日日都能见到陛下。” “再说了,赏花宴上陛下只和臣妾说了两三句话,接着便一门心思扑在花儿身上,难道臣妾还没有那些花儿美吗?”贤妃说着,微微侧过身子,看样子是想倚到封华琰怀中。 封华琰猛然起身,贤妃扑了个空,茫然地抬头看着封华琰。 “朕忽然想起太后今日寻朕有事,爱妃请回吧,朕过几日再去看你。” 贤妃眼中的茫然转为震惊,似是没想到封华琰会这么对她,可封华琰拿太后说事,她若敢表现出不满,一顶不孝的帽子便要扣在她身上,她担不起,只能咬着牙含恨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封华琰。 “陛下承诺了,这几日会来看臣妾,您莫要忘了。” 说罢,一步三回头走出了勤政殿。 第12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7 封华琰独自一人去太后宫中转了一圈,得知太后还在午睡,也没久留,很快走出福康殿。 太后并未找他,勤政殿所言不过是赶走贤妃的借口。 他与太后母子缘浅,没什么可聊的,便也不留下讨人嫌。 走出福康殿,金色的阳光照到封华琰身上,令他感受到淡淡暖意。 他举目四望,看着远处的碧瓦飞甍以及更远处的四方天空,忽觉偌大的皇宫,好似并无他的容身之处。 不对,或许还有一个地方。 他迈开步子,凭借记忆往前走。 远远的,他看到“昭华殿”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快步跨过宫门,生平头一次那么急切想见到一个人。 在这荒诞的世界里,或许只有她能明白他,能理解他的痛苦和狼狈。 怀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期待,封华琰走进了昭华殿。 寝殿里很安静,似乎没有人,隔着珠帘,封华琰见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内室的窗户被帘子遮盖,外面的光透不进来,地面上摆着很多蜡烛,围成一圈又一圈,将一个人簇拥起来,仿佛花朵最嫩的花心,那人抱膝坐在地上,脑袋死死埋在手臂间。满室灯光取代了天然的阳光,使这方天地亮如白昼。 坐在地上的人如同腐烂沼泽中开出的花,柔软脆弱、孤立无援,在泥沼里苦苦求生。 封华琰默然站立许久,忽然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圆润的珠子晃动着,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响惊动了埋首膝前的女子,她抬起头,看向声音来处,和封华琰四目相对。 她明亮的眼睛比之前暗淡不少,里面遍布血丝,眼尾绯红,似是哭了很久。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那双眼忽然亮起来。 她站起身,跨过蜡烛,向他奔来。 封华琰下意识停下步子,目光落在嘉萝身上。 昏黄的烛光摇曳着,将她的影子拉长,她跑得很快,裙摆扬起风,烛火晃啊晃,连成一片,让封华琰有些头晕目眩。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任由嘉萝环住他的腰身,将侧脸贴在他胸前。 “陛下。”她低声唤他,声音哀婉,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仿佛什么都说尽了——她期待他的到来,感激他的到来。 封华琰伸手抚摸她散落在身后、略有些冰凉的发丝。 “怎么了?”他问。 “臣妾有些害怕。”她仰头看他,“臣妾也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有人围着我的时候,我又止不住心慌。” “臣妾,臣妾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听起来那样可怜。 明明语无伦次,封华琰却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眼下的困苦,八岁时他也面对过。 怀疑一切、害怕一切,很多时候不敢和人说话,但又渴望和人对话。 世界仿佛被蒙上一层薄雾,任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真相、看清人心、看清自己的命运。 “莫怕。”封华琰手掌下滑,覆在嘉萝轻微颤抖的脊背上,“朕来了。” 他看到她眼角涌出泪珠,冲着他点头,重重嗯了一声,“有陛下在,臣妾不怕。” 封华琰伸手,拂落她眼角的泪。 既然这般害怕,昨日为何不想办法留下他? 这话封华琰到底没问出口。 他如何不清楚答案——她不敢,没有贤妃那样的家世,他在她面前拥有绝对的威严,他不愿留下,她再害怕,也不敢开这个口,便也只能自己咬牙忍受。 多像啊,眼前的她,和八岁那年的他实在太过相像。 深宫里群狼环伺,而他们竟无一人可信。 “以后,朕便是你的倚靠。”封华琰听到自己这样说。 他清楚地知道这句话对眼前女子的杀伤力,足以让她捧出一颗真心,将自己彻底托付给他。 果不其然,他如愿看到了她眼底的动容和依赖。 封华琰心中升起一阵诡异的满足。 在这荒诞的世界里,他太需要一个不问理由,不需理由便会完全依赖信任他的人。 他们是走在吊桥之上的同行者,脚下是万丈悬崖,身边有层云蔽目,唯有咬牙往前,才能搏得一线生机。 只有一年时间了,他必须握住这个棋子,让她心甘情愿...... 封华琰的脑子忽然一空,万般思绪顷刻间抽离。 他呆滞地看着眼前放大的美丽面庞,她闭着眼,晶莹的泪珠自她眼角滑落。 她的手环住他的脖颈,近乎虔诚地向他献上一吻。 她的唇很凉、很软。 那滴泪落到他们相贴的唇间,使这个吻变得苦涩。 这是一个不含情欲,没有讨好,只有感激、信任的吻。 封华琰意外地不觉得恶心。 第12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8 她很快松开手,放平脚跟,结束了这个吻。 她的眼睫不停颤抖,垂着眼,不敢看他。 全无方才的大胆。 封华琰沉下声音命令,“抬起头,看着朕。” 嘉萝慢慢仰起头。 她的脸很红,眼底蕴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使封华琰看不清倒映在里面的、他的身影。 他的心头飞快掠过一丝不悦。 他不要这样,他要她的眼中装满他。 他俯身,擒住了那抹柔软。 视线中,她睁大了眼,眼底的水雾荡漾着、消失不见。 他撞碎了水雾,重新在那汪清澈的泉水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这样的认知,让封华琰感到一阵心安。 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眼前女子是他的,他可以操纵她的悲喜,乃至命运。 满目虚妄中,只有她是真的,也只有她的靠近不曾让他产生迷乱、恶心的感觉。 他遵从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将她拦腰抱起,越过满室烛光,与她一道跌入床榻。 床幔层层叠叠落下,如垂落的花瓣,护住花蕊处最动人的风姿。 幽幽烛光摇曳着,在墙壁上映出一对交颈璧人,他们面对面拥抱着,宛如双生的藤蔓,至死方休。 直至日落,墙壁上的人影才分开。 封华琰双手撑在床面上,看着身下的女子。 她的脸很红,好似喝醉了,那抹绯红比天边的晚霞还要明艳。 他喘着气,拢了拢她濡湿的鬓发,低低唤了一声。 “阿萝。” 视线中,她本快要合上的眼睛因为听到这两个字猛然睁大,她的身体连同眼底的水光一同荡起波澜。 “陛下。”她有些茫然地开口,尾音发颤。 “阿萝。”封华琰又唤了一声,用行动告诉她,方才她没有听错。 “日后私下里,便唤朕的名字。 ”他道。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嘴唇翕动。 封华琰本以为能从她嘴里听到他的名字,不曾想,她竟有些窘迫地问道:“陛下的名讳为何?” 封华琰嘴角的笑有一瞬间凝滞。 “臣妾从前卑微,不配知晓陛下名讳。” 封华琰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 是了,她确实无从知晓他的名字。 便是他,继位后也再没听旁人唤过他的名字。 “光彩之华,美玉之琰,朕的名字是华琰。”封华琰道。 “华琰。”嘉萝重复道,“陛下的名字真好听。” 封华琰笑笑,“礼部拟名,自是选寓意好的字上呈,朕的名字不过是先帝随手指的,唯一的好处也就是好听了。” “臣妾失言...”嘉萝忙道。 封华琰很快打断她的话,“朕并未责怪你。” “阿萝,你记住,这世上你我是最亲近、最利益相关的人,你在朕面前,不必伪装,朕不喜欢你像旁人一样害怕朕、畏惧朕。你明白吗?” 嘉萝点头,“臣妾明白了。” 封华琰摸了摸嘉萝的脸,很有些安抚奖励的意味。 嘉萝顺从地垂下眼睑,蹭了蹭他的手掌。 封华琰眼底闪过暗芒,手指移到嘉萝唇边,轻轻摩挲。 方才情事是他唯一一次感到畅快的,身体的交融填满了他身体缺失的一块,久违地,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真真切切拥有一个人,竟是这样让人心动、快活。 过往的厌恶、抵触,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封华琰不知道自己的心病是真的好了,还是因为那个人是嘉萝,他才不感到恶心。 他无暇去想这些,只愿与她再赴深海,溺毙其中。 他俯身,正欲落下一吻。 殿外忽然响起苏公公的声音。 “陛下,贤妃娘娘突发喘疾,想请陛下......” “滚!”封华琰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带着雷霆之势在众人耳边炸开。 殿外伺候的所有人全部吓得扑跪在地。 苏公公擦了擦额前冷汗,直觉老命休矣。 他就不该问。 方才殿内传出那样的声音,足见陛下对谢嫔娘娘的喜爱,要知道,他伺候陛下这么多年,从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在侍寝时发出声响。 他也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敢为了贤妃的嫉妒心坏了陛下的好事。 如今陛下盛怒,他...他怕是完了。 封华琰确实怒火中烧。 不仅因为被外面的声响打断了动作,也因为贤妃的嚣张与跋扈。 贤妃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法子引他去风华殿。 从前他只觉得贤妃可笑愚蠢,从未如现在般羞愤震怒。 贤妃的手伸得太长,直戳戳指到嘉萝眼前,要在她脸上扇巴掌,还是在这种时候。 封华琰不能不怒。 他有种被羞辱的感觉,被下了面子的窘迫,尤其嘉萝还用那样清澈的眼神望着他。 他缓了缓气息,抚平脸上近乎扭曲的神色。 “朕不会离开的。”他对着嘉萝保证道。 不曾想,嘉萝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展露笑颜。 “华琰,你还是去吧。” 封华琰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他有些不敢置信。 “什么?” “臣妾从昨日琢磨到今日,隐约明白了陛下的处境与身不由己,臣妾不愿陛下为难,陛下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不必考虑臣妾的感受。”嘉萝道。 封华琰耳边轰鸣,身体变得僵硬。 “我知陛下不愿成为女子附庸,但贤妃娘娘家世显赫,身后有大司马撑腰,陛下不可急于一时。”嘉萝又道。 消化了很久,封华琰才明白嘉萝话里的意思。 一开始,他以为嘉萝知晓了他准备扳倒王检的图谋,洞悉了他多年的隐忍蛰伏,看破了他的伪装。 实则不然,因为他的语焉不详,嘉萝并不知晓他被话本控制着爱上的女子是白秋岚。 以她的视角看,天下能让他被迫与之共享天下的女人,唯有贤妃。 所以她劝他,不可轻举妄动。 万幸,她并不知他全部的图谋和秘密,也不知他对她的算计。 看着嘉萝满是担忧的眸,封华琰心底掠过不忍。 她如此信任他,全心全意为他考虑。 可他却想要她的命。 想到可能会失去嘉萝,封华琰心中堵着一口闷气,上不来、下不去。 明明几个时辰前,他还在考虑如何欺骗她的感情,让她对他死心塌地。 可现在...... 罢了,这么多年,他身边从没有可心的人。 好容易出现一个,他舍不得也很正常,何必对自己过分苛求,想留便留吧。 待他扳倒王检,独揽大权,纵然她身负妖妃之名,他也能保住她。 这般想着,封华琰心底郁气彻底消失。 王检他要杀,嘉萝他也要护。 他是皇帝,大权、美人,有何不能兼得? “好,朕知晓了。”封华琰没有解释白秋岚的存在,从善如流应下。 “朕去去就回,你好生休息。”封华琰直起腰身。 嘉萝手撑着床面,正准备起来,肩膀忽然被封华琰按住。 “不必送朕。”封华琰按着嘉萝的肩头,使她躺回床榻,扯过锦被盖在她身上。 他说罢,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身子太凉,朕好不容易暖热,若见了风,又要凉下来。阿萝最好听朕的话,莫要让朕一番辛苦白费。” “陛下!”她垂下眼睑,根本不敢看他的眼,声音拉得很长, 有点薄责、也有点嗔怪,让人又爱又怜。 封华琰不禁笑出声。 笑声传到殿外,惹得苏公公一脑门官司。 方才还在盛怒中的陛下竟然笑了? 这是被谢嫔娘娘哄好了? 第12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19 封华琰刚离开,红袖便进来禀告嘉萝,称贤妃有礼物要送给她。 嘉萝倚在床头,“请娘娘的人进来吧。” 贤妃派来送礼的人是紫鸢,她一直守在昭华殿外,眼见封华琰去往风华殿,这才捧着托盘求见。 “奴婢给谢嫔娘娘请安。”紫鸢跪在地面上,垂眉敛目。 只她接下来的话却句句藏锋,并不似面上那般恭顺。 “贤妃娘娘记挂您,说您伺候陛下辛苦,理应赏赐,特意遣奴婢给您送来一件趣物。” 紫鸢一边说,一边打开托盘上的红绸。 “此乃表演傀儡戏所用的人偶,是王大司马费心为陛下和贤妃娘娘寻来的解闷之物。” “贤妃娘娘得了此物,最先想到的便是您。娘娘怜惜您多年困于教坊司,与人赏乐,没有机会和福气欣赏这等宫外之物,特赏赐傀儡人偶,给您解闷。” 听得此话的昭华殿宫女俱面色下沉,怒视着紫鸢。 嘉萝轻笑一声,“多谢贤妃娘娘记挂。” “红袖,把东西收起来。”嘉萝又道,她的语气和缓,竟没有一丝怒火。 红袖上前接过托盘,与紫鸢对视一眼后垂下头。 紫鸢道:“礼物已经送到,奴婢还要回风华殿给贤妃娘娘回信,这便告退。” “有劳。”嘉萝说罢,看向红袖,“你去送一送紫鸢姑娘。” “是。”红袖将托盘放到床头案几上,引着紫鸢离去。 嘉萝随手拿起傀儡人偶,将扎进傀儡身体的红线缠在五指上,手指起伏间,人偶僵硬地动起来。 她静静坐在床榻上,目光凝在人偶身上,也不说话。 这一幕落在昭华殿宫女眼中,险些把她们吓出冷汗。 谢嫔娘娘皮肤本就白皙,眉眼精致如画,人偶为人所造,亦具备面白、精美这两个特点。 有几个瞬间,谢嫔娘娘美丽却没有表情的面庞和人偶的脸几乎重叠在一起。 如何能不叫她们心悸? 贤妃的话和举动都太过嚣张,刻意贬低折辱娘娘,下了娘娘的面子,若娘娘生气砸东西还好说,这般不声不响摆弄人偶,着实让人害怕啊。 “须臾弄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梦中。” 一众宫女听得耳边响起的幽幽女声,俱头皮一紧。 虽说她们听不懂这句诗的意思,但娘娘压低声音吟诵诗句的语气太过哀婉,让人心里发毛。 红袖刚回来,便听到这句诗,见到嘉萝平静却好似掩藏着惊涛骇浪的面色,忙上前道:“娘娘,您身子尚未恢复,不如把人偶收起来,早些休息吧。” “不了,本宫不累。”嘉萝摇了摇头,“你们都下去吧。” 红袖欲言又止,到底领着宫女退下。 殿内陷入寂静。 嘉萝把人偶放置在被面上,打开了面板。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2。】 看着面板上的数据,嘉萝缓缓勾起唇。 封华琰的心太难进入。 兴致来了,也不顾她身子尚未痊愈,事成后,更是吝啬,竟然只给5点好感。 不过嘛,恶人自有恶人磨,此去风华殿,封华琰怕也要脱一层皮。 嘉萝点开方才让爆爆录制下来的影像,面板上浮现紫鸢和红袖的脸,正是红袖送紫鸢出昭华殿的画面。 “贤妃娘娘可是动了大怒?”红袖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道。 “正是,王大司马为贤妃和陛下创造机会,陛下借口有事离去,转头来了昭华殿,贤妃怒不可遏,划伤了风华殿好几个宫女的脸。”紫鸢面上浮现冷意,“若陛下此去留在风华殿还好,若陛下坐坐便走......” “她又想?”红袖面色一变。 “是。”紫鸢无奈点头。 红袖暗骂一声,“真是疯了!” “她能算计陛下,我们还不能算计她吗?”红袖眯起眼,冰冷至极的目光落在风华殿所在的方向。 紫鸢顺着红袖的目光看去,“阿姐说得对,贤妃欺人太甚,想来陛下也不会责怪我们自作主张。” 影像到此结束。 若换个不知内情的人来听,定然听不出两人话里的玄机,但嘉萝不同,她曾仔细研读过整本小说,很清楚紫鸢和红袖的打算。 紫鸢和红袖本是同母姐妹,自幼父母双亡,不得已卖身与人为奴。 买下她们的正是王家。 王菱悦是王检的老来女,被王检视为掌上明珠,自她出生,王检便想将她推上皇后的位置,如此既能给爱女至高无上的荣耀,又能使王家更上一层楼。 为了让王菱悦顺利登上皇后之位,加之王菱悦自幼患有喘疾,王检买了很多丫鬟,想把她们培养成医女,好生辅佐王菱悦。 紫鸢于医术一途很有天赋,入府没多久便被挑走,做了王菱悦的贴身丫鬟。 红袖当时有病在身,精力不济,无人看重,只得留在柴房做烧火丫头。 紫鸢本想讨得王菱悦欢心后,便求王菱悦将阿姐调到身边,免得她继续做苦力。 可惜,天不遂人愿。 那一日,京城下了很大的雪,红袖送餐途中不慎冲撞了着急去见封华琰的王菱悦,将她新做的红色衣裙弄污。 王菱悦大怒,下令杖责红袖。 红袖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将白雪染红。 王菱悦笑称“贱婢之血,恰与衣裳添色”,下令继续责打红袖,打满五十大板才能停,随后回到阁楼更衣。 紫鸢收到消息赶去时,红袖已经被人拖走,雪地里仅剩一摊血水。 打人的小厮称红袖撑不住重罚,气绝而亡,人已经被扔到乱葬岗。 紫鸢大恨,可她对付不了王菱悦,只能留在她身边隐忍蛰伏。 好在当初入府时,紫鸢和红袖被分在不同地方做事,王府管束森严,两人轻易见不到面,便也没有人知晓两人是亲姊妹,紫鸢这才能安然无恙继续服侍王菱悦。 去年随王菱悦入宫,紫鸢方在宫中见到红袖,姐妹团圆。 原来当年红袖被扔到乱葬岗的时候,并没有死透,被特意寻来的封华琰救下——封华琰去到王府探视生病的王检,恰好见到红袖被杖责。 他没有立刻出面阻拦,而是等红袖被扔到乱葬岗才现身救下她。 为的便是打造一柄对王菱悦恨之入骨的尖刀。 更妙的是,红袖还有个妹妹在王菱悦身边做事。 第12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0 因着救命之恩、救姐之恩,红袖和紫鸢投效封华琰,暗中为他做事。 红袖不知当年封华琰故意拖延没有及时救她的内情,一心将封华琰视为恩人,对他忠心耿耿。 这也是嘉萝没有动心思拉拢红袖的根本原因,红袖不可能质疑封华琰的任何决定,更不可能同情被封华琰利用的她。 但借红袖之口给封华琰泄露一些消息还是可以的,也不枉费她方才一番表演。 至于红袖和紫鸢两人方才打的哑迷,其实也很简单。 封华琰高烧那年下了猛药方得好转,此后身子便弱了下来,虽然和他自己身体不争气有关系,但王检也暗中做了手脚。 王检给封华琰下了慢性毒药,那毒药和缓,通过勤政殿的熏香一点点渗透到封华琰身体里。 因毒药不常见,导致的结果只是让人精力不济、气虚体弱,稳稳被弱症掩盖,哪怕谨慎如封华琰也一直不曾察觉。 直到七个月前,因封华琰始终不肯宠幸后宫妃子,便是贤妃也未能承宠,王检着急之下,给贤妃透出一丝口风。 王检只说让贤妃在风华殿点燃一种熏香,届时封华琰必然生病,她可以借侍疾的机会拉近和封华琰的关系。 紫鸢抽丝剥茧,这才发现封华琰一直身中慢性毒药,勤政殿常年点着的熏香是毒药,王检让贤妃点燃的熏香则是引子,可以诱得封华琰毒发,陷入迷乱之中。 七个月前,贤妃靠熏香得了甜头,眼下想故技重施,把封华琰留在风华殿。 所以红袖那般生气,她口中的报复则是想让紫鸢引得贤妃喘疾发作。 毕竟春日里飞花众多,紫鸢又贴身伺候贤妃,动手的机会数不胜数。 贤妃、封华琰、紫鸢、红袖,乃至王检,这几个人的关系着实复杂,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有趣得紧。 想到接下来的好戏,嘉萝眼底浮现笑意。 她重新拿起傀儡人偶,控制着人偶做出一个又一个动作。 封华琰走进昭华殿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视线中,嘉萝十指纤纤,红线缠绕在她指间,仿佛扎进她的血肉。 封华琰满是血丝的眼中闪过惊怒。 贤妃! 又是贤妃! 他真恨不得一剑刺死她。 风华殿中,贤妃装病想让他留下,因记挂着和嘉萝的承诺,他婉拒了贤妃的请求。 随后贤妃当着他的面点燃了能引得他毒发的熏香。 感受到大脑深处传来的一阵阵晕眩,封华琰心中恨得滴血。 哪怕贤妃不知那熏香是他所中之毒的引子,可她却很清楚,一旦点燃熏香,他便会高热难受。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贤妃两度对他下手,与王检何异? 看着贤妃眼中的关切和势在必得,封华琰几欲作呕,若非及时从风华殿离开,他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对贤妃动手。 封华琰近乎狼狈地离开,晕乎乎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昭华殿。 可来了昭华殿,贤妃和王检这一对父女给他留下的阴影还是挥散不去,他们像躲在暗地里的毒蛇,流着口涎,随时准备将他生吞活剥。 吃了他不够,还想要好名声,想名正言顺。 做梦!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让贤妃生下皇子。 王检想要他的皇位,想要封氏的江山,有本事就做犯上佞臣,背负千古骂名,没本事就等着他反扑。 他便是死,也不会让这对父女好过! 好疼,他的头好疼。 封华琰步履踉跄,摇摇晃晃走向嘉萝。 殿内的蜡烛尚未清走,他撞倒了很多烛台,蜡烛骨碌碌滚向四周,发出沉闷的声响。 嘉萝寻声看去,只见封华琰眼尾洇出绯红,眼睛半眯着,一副喝醉了,神志不清的样子。 嘉萝正准备起身。 封华琰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别动!” 他说着,快步走到床边,脚下一软,扑倒在床上。 “陛下。”嘉萝惊呼出声。 封华琰没给嘉萝搀扶他的机会,猛然坐起身,直勾勾盯着嘉萝手中缠绕的红线。 他一言不发,伸出手拉扯红线,没过多久,傀儡人偶被他捏在手中。 他弯腰捡起一根滚到床边的蜡烛。 火舌自人偶脚下蔓延,烧毁了人偶的衣服、四肢、脸庞、头发。 啪嗒—— 人偶掉落在地面,残缺的身体置身火中。 火焰以极快的速度顺着红线往上爬。 封华琰还不肯松手。 “陛下!”嘉萝伸出手,想把封华琰手上的红线扯落。 她的手还没碰到红线,便被封华琰另一只手握住,难有寸进。 “陛下,你怎么了?”嘉萝声音慌乱,眼中含泪看着封华琰。 封华琰一言不发,任火舌沿着红线掠过他指间的皮肤。 灼热的疼痛让他恢复了一丝理智。 他松开嘉萝的手,转过头,面向嘉萝。 第12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1 “朕不愿做傀儡,”他嘶哑着声音道。 嘉萝眼眶里的泪涌出,环抱住他的腰身。 “陛下不是傀儡,臣妾不会让您成为傀儡的。” 封华琰将脑袋埋在嘉萝肩膀处,不断在她耳边重复“朕不愿做傀儡”。 嘉萝紧紧抱着他,从上到下轻轻抚摸他颤抖的脊背,一遍遍告诉他,他不是傀儡。 “娘娘,陛下如何了?” 殿外响起红袖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嘉萝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红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是对着嘉萝。 “贤妃娘娘,陛下和我家娘娘正在殿中,您不能硬闯...” 接着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贱婢,竟敢拦本宫?你主子都没这么大的胆子。” “滚开!” “娘娘,您不能进去。” “娘娘......” 砰—— 房门被人踹开。 哗—— 珠帘被人掀开。 嘉萝抬起头,与怒气冲冲的贤妃四目相对。 贤妃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宫女,有昭华殿的,也有风华殿的。 所有人都看到嘉萝和封华琰依偎在一起,那样的密不可分,封华琰的脑袋还埋在嘉萝肩上。 “啊!”贤妃目眦欲裂,气得尖叫。 红袖愣在原地,一只手捂着红肿的脸,神色怔然。 紫鸢将涂有花粉的衣袖挡在贤妃面前,看样子像护主心切,不愿贤妃再受刺激。 这场闹剧以贤妃捂着胸口,急促喘息着昏过去结束。 担心轻易挪动会使贤妃病情加重,一众宫女手忙脚乱将贤妃安置到昭华殿偏殿。 太医急匆匆赶来,一波去往偏殿,一波去往正殿。 偏殿的贤妃喘疾发作,正殿的陛下高热不退,整个太医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齐院判闷头走进正殿,先是被滚落在四处的蜡烛绊了一跤,好容易稳住身形,穿过满地蜡烛来到床边,陛下却死死抓着谢嫔娘娘的手不放,让他无从诊脉。 齐院判终于支撑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颤着声音道:“娘娘,陛下如此,老臣...老臣实在无法诊脉。” 嘉萝看了看倚在自己肩膀处的封华琰的侧脸,轻声道:“陛下,太医来了,您松松手,让太医给您诊脉行吗?” 封华琰半眯着眼,没有说话,只把嘉萝的手捏得更紧。 “陛下。”嘉萝声音焦急,“您发了高热,需得尽快就医。” 封华琰还是不松手。 “陛下,臣妾不会走的,臣妾就在这儿陪着您。”嘉萝放柔声音,“您把手松开,成吗?” 本以为封华琰不会听话,没想到他竟然慢慢松开了手 嘉萝大喜,坐起身,握住封华琰的手臂,服侍着他仰面躺到床榻上。 她刚直起腰身,手臂忽然被封华琰紧紧握住,他睁着眼看她,额头、脸颊、脖子这几处的皮肤红得吓人。 “陛下。”嘉萝伸出另一只手覆住封华琰的手背,“您放心,臣妾不走。” 封华琰听罢,忽然闭上眼,手上的力道一松。 嘉萝忙坐到床边,对着齐太医道:“动作快些,陛下昏过去了。” 一阵手忙脚乱,齐太医终于摸到了封华琰的脉。 诊断过后,他由衷松了口气。 “娘娘放心,陛下并无大碍,发热是因体内的弱症,服下几副汤药便能好。”齐太医对嘉萝道。 嘉萝点点头,命齐太医下去开方子熬药,随后掏出帕子为封华琰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他的身体很烫,面皮涨红,任谁瞧见都会以为他是犯了老毛病。 这便是王检的高明之处,他十几年如一日给封华琰下毒,可那毒药却不致命,只会让封华琰精力不济,思维混乱,以致高热难退,连太医都看不出其中端倪。 便是封华琰哪日疯了、死了,众人也只会以为他是因体内弱症高热不退,烧坏了脑子,葬送了性命。 一面送女儿入宫以图皇嗣,一面给封华琰下毒,进可攻,退可守,足见王检对那把龙椅志在必得,执念之深。 可惜,这执念成就了王检,成就了王家,最后也毁了王家、毁了他的爱女。 嘉萝正想着王菱悦,下一瞬,她便出现了。 贤妃苍白着脸,被紫鸢搀扶着走进来,她先是恶狠狠剜了嘉萝一眼,随后直勾勾望着封华琰,眼中爱恨交织。 “谢嫔,你可知罪?”过了很久,贤妃将目光移到嘉萝身上,勉强拔高声音,想喊出气势,可她气力不足,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明显弱下去,强撑的气势难以为继。 “臣妾不知犯了何罪。”嘉萝站起身,“还请娘娘明示。” “陛下在你昭华殿发病,你侍候陛下不周,自是有罪。太后久病未愈,本宫位居妃位,掌六宫事宜,今日定要治你的罪,以正六宫法度。”贤妃喘着气,每说几个字,便喘一口气,好似随时会昏倒。 “娘娘此言差矣。”嘉萝轻笑一声,站起身,“陛下自风华殿回来,入昭华殿不过几息便神志不清,若说伺候不周,也是娘娘在先,臣妾在后。” “依臣妾看,娘娘若要明宫中法度,行掌宫之权,理应自罚己身,为六宫做表率。如此,后宫姐妹伺候陛下必然更加尽心。”嘉萝不避不让,迎着贤妃几欲噬人的目光道。 “混账!”贤妃伸出手指着嘉萝,手臂抖得不成样子。 她被气得说不出话,也心虚地说不出话。 本以为谢嫔一个教坊司舞女,听到她的指责会吓得立刻认罪,没想到谢嫔非但不认罪,还敢反唇相讥。 这贱婢缘何有此底气?还不是陛下纵容的! 贤妃脑海中控制不住回想起封华琰和嘉萝抱在一起,密不可分的画面,不由喘着粗气,两眼一翻,昏倒在紫鸢怀中。 待贤妃被人抬走,彻底消失后,嘉萝猛然跌坐在床头。 “陛下。”她握住封华琰的手,语气哀婉,“您快些醒来吧,臣妾害怕。” 封华琰脑子晕晕乎乎,眼前一片黑暗,他想睁开眼,可无论怎么努力,眼皮始终重若千斤,抬不起来。 他虽然睁不开眼,却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大殿内太安静,一开始他只能听到细碎的风声、沉闷的脚步声,以及身边女子急促的喘息声。 封华琰知道守在他身边的是嘉萝,她一定怕极了。 可他连出声安慰她的能力都没有。 自贤妃出现,安静的环境被打破,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倒打一耙的指责声,让他头疼欲裂。 他身上没有力气,连握拳都做不到,突如其来的紧迫氛围让他心跳加快。 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一群人在他耳边吵。 宫女的哭泣声、太医的叹气声... 整个世界颠倒错乱。 他所能知道的消息通通来自旁人的交谈。 他从宫女嘴里知晓,短短几日,排在他前面足足五位皇兄都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去世,满宫人被拉去陪葬,皇城上下,处处弥漫着血腥味。 伺候他的宫女害怕地哭了,不住求他别死。 他当时也很害怕,不断哀求上天留他一命。 接着,他听到了那道声音。 他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知道自己不会死。 他怎么可能死呢? 他是王检杀了那么多皇子后,精心选中的傀儡。 他是为白秋岚添彩的华衣。 他怎么会死? 怎么能死? 怎么敢死? 回忆和现实不断交织,封华琰的心疾速跳动着,耳畔充斥着砰砰的心跳声。 他不要这样的人生! 不要被控制! 封华琰拼命挣扎着 终于,他睁开了眼。 一双熟悉的、眼尾泛红的杏眸映入眼帘,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陛下,您终于醒了。” 嘉萝惊喜地叫出声,她眼中的泪滑落,滴到了封华琰侧脸上。 那滴泪凝在封华琰脸上,好似他流下的泪。 封华琰望着嘉萝,低声唤道:“阿萝。” 嘉萝忙替封华琰擦拭掉脸上的泪。 “方才你做得很好。”封华琰趁机握住她的手,“朕的阿萝很勇敢。” “您都听到了?”嘉萝惊讶。 封华琰点点头。 嘉萝尾音发颤,“臣妾其实怕得要命。” “您醒了,可要护一护臣妾。”嘉萝低下头,将脸贴在封华琰手背上。 “自然。”封华琰扯唇笑了笑,“朕一定会护住朕的阿萝。 封华琰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揩掉嘉萝脸上的泪珠。 “莫哭了,有朕在呢。” 嘉萝破涕为笑,“有陛下在,臣妾什么都不怕。”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一人伏在床头,一人躺在床上,虽然没有说话,但彼此之间流转的默契与温情,任谁也插不进去。 红袖端着药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她的眼底闪过晦暗,垂下头,一步步往前走。 “陛下,该喝药了。”红袖出声提醒。 嘉萝直起腰身,“臣妾服侍您喝药吧,陛下。” 封华琰松开嘉萝的手,“好。” 嘉萝扶着封华琰起身,从红袖手中接过药,舀起药汁,吹凉了后喂给封华琰。 封华琰十分配合,嘴角始终噙着笑,乖乖把药喝尽。 红袖站在一旁,衣袖中的手不由收紧,她垂眉敛目,余光却一直观察着封华琰和嘉萝。 她和陛下幼年相识,虽然陛下从不曾和她说起自己的抱负,可她隐约能猜出些内情,她一直以为陛下心中只有大业,没有情爱。 可今日见到陛下脸上的笑意,红袖惊觉,陛下并非没有感情,只是从前那些人不足以让陛下动情罢了。 陛下不是矫情性子,何时需要人服侍着喂药?他肯让谢嫔娘娘近身,心中定然是信任、中意她的。 可谢嫔娘娘是必然会被舍弃的一把刀,陛下如何能对她动情? 她的这份担忧在见到封华琰伸手拉住嘉萝的手时,达到顶峰。 “陛下。”红袖耳边响起谢嫔娘娘有些嗔怪的声音,她生得真美啊,杏眸清澈,眉目如画,蹙着眉尖看人时,直叫人心生怜意,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捧给她,只为换她展颜。想来陛下此刻便是这样的心情。 红袖很想听一听陛下会说何话,但昭华殿内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消了她好奇心得到满足的可能。 “太后懿旨,请谢嫔娘娘速来领旨。”一位上了年纪、看起来很严苛的嬷嬷走进大殿。 红袖看清嬷嬷的脸,瞳孔微缩。 太后常年礼佛,轻易不出宫门,也不理六宫事宜。 这位孔嬷嬷是陪在太后娘娘身边最久的宫婢,是太后最得用的人,很有几分尊贵体面,能让她亲自来宣旨,足见谢嫔娘娘已经进入太后娘娘的视线。 见到孔嬷嬷,封华琰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僵硬地松开嘉萝的手。 嘉萝上前几步,跪在大殿之上听旨。 “谢嫔侍候陛下不周,有失本分,着抄写宫规十遍,以儆效尤。”孔嬷嬷的声音在大殿响彻。 “臣妾多谢太后娘娘教诲。”嘉萝道。 “娘娘请起。”孔嬷嬷扶着嘉萝起身,“太后想见您,请您随老奴到福康殿走一遭。” “是。”嘉萝回道。 嘉萝话音刚落,一直不曾说话的封华琰忽然出声:“母后礼佛多年,喜静不喜闹,谢嫔伺候朕时日不长,很多规矩都不懂,依朕看,今日便不必让谢嫔去福康殿打扰母后的清净了。” “老奴给陛下请安。”孔嬷嬷俯身行礼,声音不卑不亢,“正因谢嫔娘娘不熟悉宫中规矩,惹得后宫不宁,太后娘娘不得已才出面管束,此番让谢嫔娘娘去福康殿,也是为了堵住后宫众人的嘴,太后娘娘此举全然是为陛下谋划。” 封华琰久久未语,末了把视线投到嘉萝身上,“太后有心,你便跟着太后好生学学规矩,待你今夜回来,朕亲自考校。” “臣妾领命。”嘉萝应声。 “老奴告退。”孔嬷嬷说罢,冲嘉萝做出“请”的手势,与她一道走出昭华殿。 昭华殿宫女本想随行,都被孔嬷嬷挡了回去,称“太后只见谢嫔娘娘一人”。 有太后这座大山压着,昭华殿无人敢和嘉萝同行,便是封华琰也没再说话。 待到了福康殿,孔嬷嬷先行入内禀告,嘉萝只得立在檐下等候。 孔嬷嬷去后再未返回,没有太后的命令,嘉萝不能离开,便也只有继续站着等的份儿。 嘉萝心知太后这是在敲打她,目的是为了给贤妃出气,更是为了给王检出气。 她挺直脊背,站得很端正,垂眉敛目,把姿态放得很低。 落日余晖照在她脸上,长而翘的睫毛在她眼下投出一圈阴影,将她衬得越发恭顺。 她一人站在殿外,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守在福康殿外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很识趣地不和嘉萝搭话,有几个胆大的还用余光偷偷观察嘉萝。 嘉萝并不像众人以为的那般可怜,她正通过实时影像,吃瓜吃得起劲儿。 只见昭华殿内,红袖从床边走到大殿中央,跪了下去。 封华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奴婢擅作主张,指使紫鸢用花粉引出贤妃娘娘的喘疾,还请陛下责罚。” “此事你做得很好,朕不怪你,但功过相抵,朕也不赏你。”封华琰语气平淡,“起来吧。” “多谢陛下。”红袖说罢,忽然以首叩地,“奴婢还有一言。” 封华琰:“讲。” “谢嫔娘娘是陛下亲选的刀锋,与奴婢一样,都是陛下为完成大业的工具,陛下曾说过工具是不必爱惜的,损毁了,换一把便是。”红袖道。 封华琰面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 “你想表达何意?”良久,封华琰压着声音问了一句。 “奴婢并无他意,只是想提醒陛下,谢嫔娘娘注定要被舍弃,陛下若为她,伤了与太后娘娘的母子情分,实在不值。”听出封华琰话中的冷意,红袖没敢抬头,更没敢起身,硬着头皮道。 封华琰凝视着红袖,似是想将她看透,红袖被他瞧得冷汗涔涔,身子微微颤抖。 “朕心中有数,不需你提醒。”封华琰收回视线,“下去吧。” “是。”红袖再不敢多言,起身告退。 红袖走后,大殿内只剩下封华琰,他倚在床头,整张脸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2。】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2。】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5。】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5。】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1。】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1。】 ...... 封华琰陷入沉默的同时,面板上不断弹跳出好感度增减信息,一条接一条的消息把面板完全占满。 过了很久,乱码一样的消息消失,只留下最后一行字。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为30。】 嘉萝看了眼封华琰毫无起伏的神色,搭配上最后定格的好感度,足可见隐藏在他平静面容下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红袖的话封华琰听进去了,但他还是对她生了好感,这份好感一旦产生,便难以停下。 封华琰控制不住的,一个和他有着相同悲惨童年,被“书灵”选中的改命之人,对他天然便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嘉萝一早看出,封华琰的性格有很大缺陷。 他一直戴着面具生活,体内又藏着能让人精神衰弱的毒,这便导致封华琰的情绪难以稳定,他面上越是不动声色,内心便越山呼海啸。 眼下他正毒发,情绪本就不稳,太后、红袖却偏偏把他拽进残酷的现实。 太后和红袖对她的恶意,只会让封华琰越发感同身受,越发怜惜她。 可封华琰的理智告诉他,太后和红袖并没有做错、说错,他不能对她心软,所以他对她的好感度跟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可惜,再多的理智也拗不过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渴望。 封华琰对她的好感度还是在拉扯中上升了。 一个把整个世界当成虚假话本,有时连自己都认不清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想抓住满目荒唐中唯一真实的存在? 嘉萝不再看昭华殿内的情况,转而把影像定位到福康殿。 殿内,孔嬷嬷和太后正在说话。 “陛下他当真说了那样的话?”太后倚在软榻上,斜睨着孔嬷嬷,问道。 太后生得极美,哪怕上了年纪,岁月也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有母如此,难怪封华琰那般俊美。 外界都传太后诚心礼佛,可她一身绛紫色宫裙加身,头戴白玉发簪,不似寻常礼佛妇人那般一身缟素,殿内更是燃着腻人的甜香,全无佛堂重地的威严庄重。 孔嬷嬷见怪不怪,“是,陛下看起来很维护谢嫔娘娘。” “什么叫看起来,他分明就是。话里话外提醒哀家不可动谢嫔,还规定了她回去的时限。”太后轻笑一声,“能让陛下出言相护的人,哀家还真有些好奇。” “娘娘好奇什么?”自屏风后走出一个人,那人身着太监服饰,面皮白净,仪态出众,看着不像太监,倒像个出身不凡的世家公子。 “一个看起来像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太后勾唇轻笑,“裴郎既然来了,便随哀家一同瞧瞧吧。” “是。”被唤做裴郎的太监上前扶住太后的手。 孔嬷嬷后退几步,站在墙壁前,只当自己是瞎子。 “看起来是个美人。”太后来到窗边,戳破窗纸,看了一眼嘉萝后收回视线。 “陛下年少慕艾,喜欢美人不足为奇。” 太后斜睨着身边人,“是吗?” “陛下不是会怜香惜玉的性子,贤妃虎视眈眈,他也敢把心尖上的人放在众人眼皮底下?” “若真心爱,自然要把人藏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太后眼底的笑慢慢落下。 “娘娘为我受苦了。” 太后一把扯过身边人的衣袖,“既知我苦,便该好生谢我。” 嘉萝忙关掉影像。 太后作为书中着墨不多的人物,一直没怎么出场,但嘉萝对她的印象却很深。 不止因为她敢在宫中私藏裴景,更因为她对封华琰的态度始终如一。 她没有因为封华琰皇帝的身份,对这个儿子露出过笑脸。 她从来都记得这个孩子是被强迫得来的,将其视为一生的耻辱。 第12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2 小说后期,王检走投无路之下捉了裴景威胁她,她便也真的为了裴景刺杀封华琰。 虽然这个人物被封华琰的拥护者骂得狗血喷头,但嘉萝意外地不讨厌她,说到底,太后的一生也是一场悲剧。 美貌无罪,觊觎的人多了,便也成了她的罪。 太后和原主一样,因为过分美貌,以致一生孤苦。 不同的是,作为封华琰的母亲,太后所做之事被牢牢掩盖,死后尽享尊荣,与先帝同葬,原主则背负骂名,为人唾弃。 但嘉萝想,若是可以,太后宁愿选择被挫骨扬灰,也定是不愿和先帝合葬的。 “谢嫔娘娘,您请回吧。夜深了,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今日就不见您了。” 一直到太阳落下,天边透出黑色,孔嬷嬷方从福康殿内退出来。 “您只需记住一点,这宫中除了陛下,太后,最尊贵的便是贤妃娘娘。您当众下了贤妃娘娘的面子,太后不能坐视不管。” 嘉萝拔高声音,冲着殿内行礼,“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说罢,嘉萝转身离开。 她离开的步子很稳,虽然在风中站了两个时辰,却没失了仪态和风姿。 孔嬷嬷轻叹一声,收回视线。 这皇家,藏污纳垢,吃了太后一个不够,怕也要吃了这位谢嫔娘娘。 嘉萝刚出福康殿,两个面熟的宫女便迎了上前。 “娘娘,陛下派了轿辇来接您。” 嘉萝点点头,在宫女的搀扶下上了轿辇。 远远的,看到轿辇的影子,封华琰一颗心落回原地。 轿辇落下,封华琰唤了一声,“阿萝。” 没人应声。 封华琰掀开帘子,发现嘉萝竟然睡着了。 这一日她确实受苦了,先有贤妃挑衅,后是太后训诫,定然担惊受怕了很久。 封华琰弯腰,将嘉萝抱起。 感受到身子悬空,嘉萝猛然惊醒。 她瞪大眼,有些茫然,“陛下?” 封华琰垂头看她,“醒了。” “陛下。”封华琰的声音让嘉萝从迷茫中清醒,“外边风大,您怎么出来了?您快放臣妾下来吧。” 封华琰不语,将嘉萝抱得更紧,快步走进大殿。 他喝退了所有宫人,慢慢把嘉萝放到床榻上。 “朕无事,已经不难受了。”封华琰语气轻柔,“倒是你,受苦了。” 嘉萝摇头,“不,太后娘娘并没有为难臣妾。” “她连见都未见你,自然找不了你的麻烦。”封华琰语气发冷。 “陛下您都知道了?”嘉萝问。 封华琰点头,“你怪不怪朕没有出面为你解围?” 嘉萝忙道:“臣妾怎么可能怪陛下?今日确实是臣妾失礼,顶撞了贤妃娘娘,太后娘娘责罚臣妾也是应当应分。” 封华琰沉默良久,方道:“你不是莽撞的性子,若受委屈的是你自己,你必然会忍让,朕知道,你是为朕不平。” 封华琰很清楚,若是没有他那句“朕不愿做傀儡”,嘉萝断然不会和贤妃呛声。 他伸出手环抱住嘉萝。 “阿萝,朕很惭愧,你是为了我才受到太后责罚,可朕却不能为你说话。” 嘉萝回抱住他,“臣妾知道陛下的苦衷和无奈,臣妾不会怪陛下,臣妾只是心疼陛下。” 封华琰闻言,把嘉萝抱得更紧。 在旁人眼中,他是皇帝,坐拥天下,实在没什么好可怜的。 唯一有立场心疼他的人,却恨不得他在这个世上消失。 印象中,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心疼他。 “陛下。”嘉萝看着封华琰,“您身上还是有些烫,快躺下休息吧。” “好。”封华琰松开嘉萝,上了床榻。 不过他没有躺下休息,而是倚着床头,让嘉萝枕在自己肩上,手则绕到嘉萝背后,将她揽住。 “阿萝。”封华琰唤了一声,“与我说说话吧。” “陛下想听什么?”嘉萝问。 “唤我的名字吧,也莫要自称臣妾,今夜你不是妃子,我不是皇帝,我们只是自己。”封华琰语气认真道。 嘉萝笑道:“好,今夜我不是妃子,只做琰郎的阿萝。” 封华琰喉头微滚,“好。” “琰郎想听什么?阿萝讲给你。”嘉萝道。 “不拘着说什么。”封华琰声音温柔,“不然阿萝给我讲讲你入宫后的事。” 嘉萝沉吟片刻,开口:“我一进宫,便入了教坊司。一开始,我们这些年纪小的新进宫的,还不够格给贵人们表演,整日练习基本功,若合格,便能留下来,若不合格,便会被打发到旁的地方做事。” “教坊司的生活虽然严苛,好歹能习字练舞,不必做伺候人的活计,我便卯足了劲儿想留下来。本以为这辈子最好的归宿或是成为教坊司里的教习姑姑,或是出宫置办一套宅院,颐养天年。” “这两条路对于教坊司出身的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我做梦都没想到,那一日会偶遇琰郎,成为琰郎你的人。” 听到嘉萝最后一句话,封华琰心跳猛然加快——他们的相遇并非因为偶然,亦不是天意,全然是他得算计。 他声音微沉,岔开这个话题,“轮到我说了。” 眼见嘉萝并未执着于方才的话题,封华琰暗自松了口气,继续道:“父皇有很多皇子、公主,我非嫡非长,母妃也不受宠,在宫中受了很多年冷落。” “内务府时常克扣予我的份例。一直到开蒙读书,我才在书房见到先帝。可先帝连我是他第几个儿子都记不得,我站在书房,看他将三皇兄抱在膝上,心里很羡慕。” “好在我读书努力,虽然开蒙玩,功课却比几位皇兄做得更好。先帝慢慢将我看入眼中。可三皇兄却看不惯我,带领着其他皇兄排挤我,甚至在冬日将我推入河中。” “三皇兄是贵妃之子,母族显赫,我难与之抗衡,从此不敢在课业上拔尖,先帝便也忘了我。” “得宠后失宠和从未得过宠,差别很大,宫人们以为我再无指望,越发不将我看在眼中。” 封华琰感觉到嘉萝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不由轻笑,“都过去了,我并不在意。” “三皇兄推我入河,自己最后却溺死在河中。不止他,还有几位欺负过我的皇兄,也都不幸殒命。那段时间,宫里着实死了太多人。”封华琰嘴角勾起讽刺的笑,“阿萝,我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如今也要连累你与我同行了。” “我不怕,只要能和琰郎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嘉萝抬起头,满目认真地看着封华琰。 “我一定竭尽全力护住你。”封华琰侧头,在嘉萝额前落下一吻。 他并没有其他动作,只单纯吻了吻嘉萝。 “你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封华琰说着,掀开被子准备离开。 “琰郎。”嘉萝眼疾手快捉住他的衣袖,“你还病着,不易吹风,今夜可否留在昭华殿休息?” 封华琰微愣,他看着嘉萝满是关切的眼神,拒绝的话哽在喉头,说不出口。 风华殿走一遭,让他明白自己的心病并没有治好,嘉萝于他而言,是个例外。 既然他可以与她面对面欢好,也不排斥她的声音,那么与她同床共枕,应当也不是难事。 再有,此时回勤政殿,一旦贤妃醒了找她麻烦,他无法及时赶到,方才承诺要护住她,岂非成了一句空话? 这般想着,封华琰便也说服自己留下。 “好,我不走。”封华琰笑道。 嘉萝害羞地垂下头,“那...那我们便安置吧。”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这样的亲密,比身体相连还要让封华琰感到不适。 他闭着眼,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闪现嘉萝含笑的样子,一会儿浮现她委屈落泪的样子,还有她红着脸,眼底洇出水痕,连看他都不敢看的样子...... 这些画面让他的心静不下来,心里好似烧了一把火。 莫名的躁意迫使他睁开眼。 他侧目看去,发现嘉萝已经安静睡去。 借着昏黄的灯光,封华琰得以清楚地看到嘉萝的睡颜。 她的睡相很乖,没有一点攻击性。 眼睛紧紧闭着,嘴巴也闭着,让人联想到美丽精致的偶人。 封华琰眉心微蹙,觉得拿偶人和嘉萝比,着实玷污了她。 她分明比偶人鲜活千百倍。 封华琰不可遏制地想到今日踏进昭华殿见到的那一幕——傀儡人偶身上的红线紧紧束缚在嘉萝手上,仿佛要寄生在她身上。 封华琰的眉心皱得更紧。 有他在,他绝不会让她成为傀儡。 他能烧掉那些红线一次,便也能烧毁他们千百次。 第12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3 薄光自窗柩落下,将整个昭华殿映亮。 嘉萝在偏殿梳洗好,重新回到正殿,命令宫女在殿外等候。 封华琰还睡着,嘉萝轻手轻脚来到床边。 许是身上热,肩膀上的被子被他掀飞在外。 嘉萝捏住被角,俯下身,正准备给封华琰盖上被子。 下一瞬,她的喉咙被人扼住,手上骤然失力,被角垂落在床面。 封华琰的眸中映出嘉萝瞪大眼、茫然无措的样子。 这一幕将封华琰刺激得彻底清醒。 他连忙收回手,看到嘉萝泛红的脖颈,忍不住瞳孔一缩。 “你怎么样?”他手足无措,根本不敢碰嘉萝。 嘉萝跌坐在床榻上,一边喘气,一边摇头。 “臣妾没事,陛下不必担心。” 封华琰如何放心得下,看向门外,“来人...” 话未说完,嘉萝用力拽住他的手臂。 “不可。” 她缓了缓,继续道:“若让人进来,怕有心之人定会起疑。” 封华琰何尝不知嘉萝说得有道理。 这也是他从不与人同榻,也不让人守夜的重要原因。 初登皇位那几年,他每天都很害怕步前面几位皇兄的后尘,便在枕头下藏了刀,夜里睡不安稳,总会中途惊醒,一醒过来就握着刀四处挥舞。 后来这种情况虽然好了一些,但残留在身体里的本能还是改不掉。 “朕不该留下来的。”封华琰面露自责。 嘉萝忙握住他的手,“陛下千万不要这般想,生活在宫中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您这么做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您没有错。” “你不怪朕?”封华琰问。 “比起怪陛下,臣妾更怪自己,若臣妾能早些来到陛下身边,陛下也不会受这么多苦。”嘉萝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封华琰反握住嘉萝的手,他的力气那样大,好似在拼命握着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 嘉萝也不叫疼,静静看着他,直到他平复好心绪。 眼见嘉萝脖颈间、手背上的指痕,封华琰眼中闪过懊恼。 “之前给你的药膏呢?”封华琰问。 嘉萝视线向下,瞥了瞥腰间绯红色缠枝荷包,“在荷包里。” 封华琰取下荷包,拿出里面的瓷瓶。 他用指腹揩掉一层药膏,小心翼翼涂到嘉萝手背上。 嘉萝笑道:“陛下的手真好看。” 封华琰斜睨她一眼,眼底有些无奈,却没出声说话,认认真真给她上药。 “陛下为何不说话?”嘉萝凑到他脸前追问。 封华琰仍不言语,将指腹移到她脖颈间。 “嘶——”嘉萝轻声叫了一声。 “可是疼了?”封华琰语气着急,“疼就不要说话,万一伤到嗓子就不好了。” “不会伤到嗓子的。”嘉萝挑眉,“陛下为何不回答臣妾方才的问题?” 封华琰垂下眼睑,揩掉一层药膏,放轻力道涂到嘉萝脖颈间。 嘉萝细着嗓子道:“陛下可是害羞了?” 封华琰手下一顿,声音很冷静,“怎么可能?” “这样啊。”嘉萝露出了然的神色。 “陛下的眉毛生得很好看,眉形锋利,眉骨突出。” “陛下的眼睛长得也很好看,状如桃花,脉脉含情。” “陛下的鼻子高挺,是臣妾见过最高的鼻子。” 封华琰停下手中动作,直勾勾看着嘉萝。 嘉萝还在夸他,“陛下的唇红而薄...” “阿萝不妨猜猜,我最喜欢你身上哪处?”封华琰喉头微滚,打断了嘉萝的话。 嘉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随后,她便再没有说话的机会,唇瓣被封华琰紧紧堵住。 封华琰的手托着嘉萝的后脑,将她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扣,愈发投入到这个吻中。 嘉萝眨着眼,眼睫不停颤抖,双手抓住封华琰身前的衣襟,胸膛剧烈起伏着。 过了很久,封华琰结束了这个吻。 他喘着气,手指停在嘉萝唇角边。 “我最喜欢这里。” “陛下!”嘉萝似嗔似怪地看了封华琰一眼,脸颊红得发烫。 “阿萝这是害羞了?”封华琰笑,“方才评价朕容貌的时候,倒不见你脸红。” “我...我只是单纯欣赏陛下的容貌罢了,是陛下你使坏。”嘉萝鼓起脸看封华琰。 “好好好。是朕使坏。”封华琰语气无奈,后软下声音,“阿萝想不想报复回来?” “此言何意?”嘉萝追问。 封华琰身子前倾,凑到嘉萝耳边,低声道:“阿萝可以告诉朕,最喜欢朕哪个地方?若说了,朕可以让你欺负回来。” 嘉萝瞪圆了眼,呼吸变得急促。 封华琰见状,放声大笑,揽住嘉萝的腰,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 “想不起来没关系,阿萝可以慢慢想,朕不着急。” 嘉萝刚穿好的宫裙,很快被他扔下床榻,没有裙子相隔,两人贴得越发近。 封华琰找到嘉萝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我...” 嘉萝嘴角微张,话未说出口,尽数转为呜咽。 ...... “阿萝还未回答,最喜欢我哪里?” “我...” 封华琰每每问完,总要用唇堵住嘉萝的唇,松开嘉萝后,乐此不疲地继续问,不知哪里来得怪癖。 …… 事后,嘉萝躺在床上,眼皮都抬不起来。 耳边忽然响起封华琰的声音。 “阿萝还没回答...” 这一次,换嘉萝用手捂住他的唇。 她语速极快道:“臣妾最喜欢陛下的眼睛。” 封华琰眨眨眼。 “为何?”他也不管嘴是不是被嘉萝堵着,追问道。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热触感,嘉萝受惊似得收回手。 “阿萝,告诉我答案。”封华琰锲而不舍,凑到嘉萝耳边追问。 嘉萝声音微颤,“因为陛下的眼睛很好看。” 封华琰轻笑,抬起头,啄了啄嘉萝的唇。 “没想到朕的阿萝还是个以貌取人的。” “朕该庆幸生了这副好皮囊,不然怕阿萝哪日便不喜欢朕了。” “陛下莫要胡说。”嘉萝抬高声音,“臣妾喜欢您,绝不是因为您的相貌。不管您生得何种模样,臣妾都喜欢。” 封华琰目光微闪。 “原来阿萝喜欢朕?” 嘉萝垂下眸,不再看他。 封华琰将头埋在嘉萝肩上,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嘉萝皮肤上。 “朕也喜欢阿萝。” 感受到嘉萝的身体微微颤抖,封华琰勾起唇轻笑。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40。】 嘉萝和封华琰一直到晌午才真正穿好衣服起身。 用过饭,嘉萝坐到书桌前,准备抄写宫规。 封华琰踱步来到她身边。 “陛下。”嘉萝说着便要起身,被封华琰按着肩膀坐回椅子上。 “不必多礼。”封华琰道。 “你抄你的,朕在一旁给你研磨。”他说罢,看了红袖一眼。 红袖身子一僵,默默往后退,给封华琰腾位置。 嘉萝见状,心下微微叹息。 封华琰此人还真是面上和善,心有反骨。 幼时便立志与命运抗争的经历,让他对被人安排好的东西很是厌烦。 红袖昨日进言,着实踩到了他的底线。 他不需要旁人告诉他怎么做,尤其是他潜意识里不愿做的事。 红袖的心思他未必看不出来,却不肯点破,还故意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这样的人,对自己在乎的人,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捧给对方,对自己不在乎的人,便是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 嘉萝正想着,肩膀忽然被人揽住,她转过头,恰好看到封华琰的侧脸。 “爱妃习得何字?”他问。 嘉萝收回视线,垂下眼睑,“簪花小楷。” “甚好。”封华琰轻笑,“簪花小楷娟秀,与爱妃之姿相得益彰。” 嘉萝面颊微红,“陛下谬赞了。” “可惜,朕习得是草书,不然还可以帮爱妃一起誊抄。”封华琰道。 嘉萝忙道:“太后娘娘有心教导臣妾,臣妾岂敢借陛下之手躲懒。” 封华琰笑,“朕开个玩笑,爱妃不必惊慌。” 他说罢,收回手,竟真的站在一旁准备研墨。 嘉萝用余光观察红袖,发现她死死咬着唇,直将嘴唇咬得发白,心中有了计较。 封华琰如此做,于她而言,或许是好事。 只盼来日他不会后悔如今这般刺激红袖。 嘉萝一面想,一面拿起毛笔在宣纸上誊写。 她和封华琰,俱都生得极好,两人一坐一站,一个埋头抄写,一个在旁研磨。 抄写的那个虽然认真,每隔一段时间却要抬头看看身侧的人,研磨的那个更不必说,将一心二用贯彻到极致,手下研磨,并不耽误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旁处。 两人本就宛若一对璧人,再加上这些小眼神、小动作,看起来竟有几分新婚夫妻蜜里调油的甜蜜和美。 此情此景,落到殿内各宫派来的宫女眼中,自是引得众人心思百转。 红袖不必多说,隐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得泛红。 其中一个圆脸宫女默默离开,紧赶慢赶将消息递进了风华殿。 贤妃一脸虚弱躺在床榻上,眼中闪烁着刻骨的恨意。 谢嫔害得她昏倒,陛下非但不曾来看望她,还帮着谢嫔完成太后的责罚。 他们如此恩爱,那她呢? 她算什么? 贤妃此刻甚至连封华琰都恨上。 她与他从小一同长大,为何他要偏帮旁人? “给父亲传信,告诉父亲,若他不管我,我便真要死在这宫里了。”贤妃恶狠狠看着紫鸢。 紫鸢拢了拢衣袖,掩盖住身上被贤妃醒后以护主不力责罚的伤。 “是。” 第12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4 昭华殿内,嘉萝仍然埋首誊抄宫规。 封华琰忽然俯身,凑到她耳边道:“爱妃一手簪花小楷果真清秀娟丽,想来定是下过苦功夫练习。” 嘉萝停下手上的动作,仰头看向封华琰。 “臣妾能有习字的机会着实不容易,自不敢懈怠。” 封华琰目露疼惜,放缓声音道:“爱妃若喜欢练字,朕可以送些字帖供你临摹。” “多谢陛下。”嘉萝扬起一抹笑。 封华琰跟着弯唇轻笑。 随着苏公公入殿回禀消息,封华琰脸上的笑意凝滞下来。 “陛下,王大司马听闻您旧疾复发,特意上了奏折向您请安。”苏公公捧着一本奏折,高举过头顶。 红袖上前将奏折取走,交到封华琰手中。 “王大司马称陛下尚在病中,不宜过分操劳,主张将奏折留在内阁,让诸位大人替陛下代为批阅,还请陛下允准。” 苏公公以首叩地,继续道。 昭华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封华琰面色不变,幽幽道:“奏折本也一直放在内阁,大司马着实不必问朕的意见。” 苏公公身子发抖,没敢说话。 “你去告诉大司马,朕允了,奏折留在内阁朕也能省些事,朕尚在病重,朝中大事还请大司马多费心。”封华琰打开奏折,随意看了一眼后,将奏折合上。 “还有,告诉大司马,贤妃已然无恙,若大司马思女心切,朕可以让贤妃回王府省亲,以慰大司马思女之情。” “是。”苏公公应下后,连忙起身走出大殿。 啪—— 封华琰将手中奏折扔到桌面上。 众宫女头皮一紧,齐齐垂下头。 嘉萝站起身,命令宫女先行退下。 待大殿只剩下她和封华琰后,嘉萝拉住封华琰的手,让他坐到自己原本的位子上,自己则重新搬来一把椅子,坐到封华琰身边。 “阿萝此举何意?”封华琰转头望着嘉萝的侧脸,出声询问。 “琰郎可否稍等片刻?”嘉萝没有立刻回答封华琰的问题,她拿起毛笔,将毛笔蘸满墨汁。 封华琰的目光落在嘉萝手上,不再追问。 嘉萝取出一张空白宣纸,在宣纸上画出一个圆点。 她伸出手,指着黑色圆点,道:“陛下请看。” 她说着,在圆点旁边继续点出一个圆点,两团圆点汇聚在一起,不断扩大,向外洇出墨色。 “积塔成沙,集腋成裘。”嘉萝手指轻点,又在宣纸上落下一个黑色圆点。 “只要持之以恒,不断落笔,整张宣纸总有一日会被墨色覆盖。” “更不必说王家本不是白纸一张,明面上的黑点与暗地里的污垢连在一起, 足够颠覆世人的认知。” 嘉萝随手在宣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圆点,很快,宣纸上几乎被圆点占满。 封华琰伸手捏了捏嘉萝的脸颊,“朕的阿萝竟如此通透。” 嘉萝一边笑,一边将笔递给封华琰,“陛下可愿一试。” 封华琰自嘉萝手中取过笔,手腕微垂,在些许空白处落笔,墨色洇开,与周围的墨迹相连。 “欲使其亡,先让其狂。阿萝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 封华琰放下笔,笑看着嘉萝。 “朕会忍耐,等待有把握反击的那一日。”封华琰道。 “琰郎胸有成竹,阿萝预祝琰郎旗开得胜,心想事成。”嘉萝回望着封华琰,一字一句道。 封华琰心中不无感慨。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嘉萝的聪慧远在他认知之上,他虽然知晓她聪明机警,潜意识里还是低估了她。 她明白他的无奈和困窘,亦能猜出他的图谋与想法。 不必他多言,她便什么都知晓。 就连宽慰他的方法都如此别出心裁。 果然,在这世上与他境遇最相同的人是她,最能体谅他的人也是她。 “阿萝,我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封华琰道。 “琰郎你说。”嘉萝道。 “想必你定是猜到了我此刻隐忍蛰伏,皆是为了来日能一举摧毁王家根基。” “王检不满我对贤妃的态度,今日所作所为便是为了逼我低头,他还当我是曾经那个任他摆布的傀儡。” “我有意迷惑他,让他以为我沉湎美色 ,意志消沉。” 封华琰说这话的时候,一瞬不瞬盯着嘉萝,不肯错过她一个表情。 见她面上虽然惊诧,却没有不赞同的意思,封华琰心下稍安。 虽然他有很多事都不能和嘉萝直说,譬如他中毒之事,譬如他曾想舍弃她的事,但能说的他也不愿再瞒着她。 嘉萝聪慧,若能与她坦白,得到她的支持,想必他所行之路也会简单一些。 “琰郎的意思是...让我配合你?”嘉萝声音迟疑。 “阿萝果真聪慧。”封华琰轻笑,朝嘉萝伸出手,“不知你可愿与我同演一场戏?” “却之不恭。”嘉萝将手放到封华琰掌心上。 “敢问陛下有何计划?”嘉萝问道。 封华琰:“王检既让我好生休养,那我便听他的,留在昭华殿修养身体。” “好。”嘉萝点头,“不论琰郎想做何事,阿萝都会竭尽全力配合你。” “但我如此行事,必会将你推到风口浪尖......” 嘉萝伸出另一只手轻点封华琰唇瓣,没能让他把话说完。 “为了琰郎,阿萝心甘情愿入局,九死不悔。”嘉萝直勾勾盯着封华琰,眼底尽是他的影子。 封华琰迎着嘉萝干净的目光,心脏处微微抽动,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自心口流向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感受到一阵阵酥麻痒意。 他的心情太复杂,得遇知己的欣慰,对嘉萝的爱怜感激,满腹心事宣泄出去的轻松...... 这些情感将他的心搅得天翻地覆。 桃花眼中浮现出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醉人温柔。 和往常装出来的柔情不同,此刻封华琰的眼底当真蕴满星辰,晃得人眼花。 这双遗传于太后的美丽眼睛,绽放出了最美的风采——喜欢、恋慕一个人的样子。 他扯开嘉萝的手,与她保证。 “我封华琰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50。】 第12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5 封华琰说到做到,派人大张旗鼓从勤政殿拿了许多他日常需用的东西到昭华殿,彻底在昭华殿住下。 宫人们如何议论纷纷暂且不提,却说嘉萝和封华琰在昭华殿相处的日子,当真是羡煞旁人。 两人本也没正事可做,整日腻歪在一处。 嘉萝抄写宫规,封华琰便守在她身边给她研墨。 嘉萝于新建的舞台练舞,封华琰便在一旁给她伴奏。 嘉萝在阁楼赏月,封华琰便陪着她直至夜深。 ...... 两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宛如一人。 谢嫔受宠程度之深,早早在宫中传开。 宫人都道陛下从前虽然待人温柔,如今却只愿将柔情尽数交于一人,只偏爱那一人。 流言蜚语传入贤妃耳中,直叫她恨得牙根痒痒。 听着从昭华殿方向传来的歌乐声,坐在软榻上的贤妃用力将手中茶盏狠狠掷向地面。 满殿宫人身体一颤, 齐齐跪下。 紫鸢快步走进殿内,将宫女们遣走。 “父亲怎么说?”贤妃冷冷看向紫鸢。 “大司马在信上说,陛下沉迷美色,不思朝政,于王家而言并非坏事,叫娘娘莫要轻举妄动。”紫鸢被贤妃凶狠的目光盯着,忍不住垂下头。 “大司马还说,娘娘此前对谢嫔娘娘动手,着实鲁莽,若谢嫔没有坏了身子,替陛下诞下皇长子,王家便有法子重走十三年前的......” “啊——”不等紫鸢把话说完,贤妃忽然大叫一声,拂落案几上所有东西。 紫鸢连忙跪下。 “把信给我。”贤妃怒道。 紫鸢不敢起身,用膝盖研磨地面,小心避开地面上的的碎瓷片,移到贤妃身前,将信双手奉上。 贤妃一把抓过信,草草浏览完信上内容,猛然将信纸撕碎。 碎纸飘扬,和碎瓷片一道将整个地面覆盖。 “娘娘息怒。”紫鸢压低声音劝道,“大司马并不是不管娘娘,只是另有打算,还望娘娘顾全大局。” 贤妃冷笑一声,弯下腰,嵌住紫鸢的下颌,用力上扬,迫使紫鸢和她对视。 “回去告诉你主子,本宫一定要谢嫔那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即便他不肯帮本宫,本宫也会亲自动手。” “娘娘。”紫鸢面色惨白,声音发颤,“还请娘娘三思,大司马...啊——” 紫鸢话没说完,忽然被贤妃掀翻在地。她伏在地上,回头看向贤妃,只见贤妃眼底闪过滔天的恨意,宛如罗刹。 紫鸢心知,贤妃此刻已然失智,再听不进去旁人的话,如此也不枉她费心编造的谎话。 王检信中只告诫贤妃,不让她轻举妄动,斥责贤妃的话是她自己加的。 对贤妃而言,父亲、陛下是她最重要的人。 若这两个人都向着谢嫔,贤妃的理智便会荡然无存。 失智的人,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事都是有可能的。 风华殿内一片狼藉,昭华殿内却歌舞升平。 嘉萝身着浅绛色舞衣,在大殿上翩翩起舞。 昭华殿这几日歌乐不断,虽是封华琰有心为之,但他未必不沉迷其中。 他坐在台阶上,胸前衣襟敞开,露出几道浅浅的抓痕,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握着酒杯,视线紧紧落在大殿中央那道曼妙的身影上。 封华琰倚靠着身后台阶, 迷离的眼中闪过暗色。 声色犬马的日子确实腐蚀人心,他这几日着实过得乐不思蜀,怪道先帝明明少时怀有大志,流连美色后便一蹶不振,以致死因荒唐,为人唾弃。 或许先帝一开始确实是装的,但美人美酒到底酥软了他的骨头。 这样的想法只是封华琰一闪而过的感慨,他从不觉得自己和先帝一样。 他不是先帝,嘉萝也不是那些浅薄的美人。 他和阿萝是并肩同行之人,暗夜执炬,势必焚毁盘踞百年的大树,将其连根拔起。 封华琰仰头饮尽杯中酒,随手把酒杯、酒壶扔到地上,慢慢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向嘉萝。 他的脸色很红,眼中闪着潋滟的水光,全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嘉萝眼波流转,抛出水袖扔到封华琰肩上。 封华琰一把拽住水袖,一步步往后退。 嘉萝紧跟着他的步子,往前走。 退至台阶处,封华琰脚步一停,一手用力拉着水袖,一手揽住嘉萝的腰,抱着她跌至地面。 “陛下。”嘉萝忍不住惊呼。 封华琰轻笑,“放心,有朕在,不会让阿萝摔倒的。” 嘉萝眼睫轻颤,脸红得不敢抬头看他。 封华琰捡起滚落在地面的酒壶。 “此酒甚是美味,阿萝尝尝吧。” 封华琰一边说,一边打开盖子,闷头饮了一大口,将酒咽下后,用带着酒水的唇吻住嘉萝的唇。 奏乐的乐师们见状,连忙抱着乐器退出大殿。 眼见人走了个干净,嘉萝长舒一口气,推了推封华琰的肩膀。 封华琰此时已经不执着于嘉萝的唇,转而在她脖颈间落下密密匝匝的吻。 “陛下,人都走了,我们快起来吧。”嘉萝压低声音道。 封华琰充耳不闻,甚至把目标放到嘉萝耳垂上。 嘉萝浑身一颤,连带着声音也在颤抖,“陛下——” 封华琰停下动作,喘着气在嘉萝耳边道:“阿萝这个时候还能保持清醒,看来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说罢,他腰腹用力,猛然坐起身,嘉萝被他整个抱进怀中,嘴也被他堵住,再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封华琰才结束这个吻。 嘉萝倚在他怀中,面色酡红,人已经完全没有力气。 封华琰抱着嘉萝起身,将她放入床榻之上。 方才漏入喉间的酒水慢慢起效,嘉萝眼神变得迷离,面颊上晕着两团绯红,活似一颗沾满酒气的汤圆,又白又美味。 封华琰素日里不喜欢吃汤圆,今日却兴致勃勃,食欲大开。 层层床幔落下,让人瞧不清里面的动静,唯有淡淡酒香浮动,浸满整座大殿。 以至最后,封华琰也有些微醺。 但他心甘情愿,沉溺在这场醉酒中。 第13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6 嘉萝再睁开眼时已经是黑夜。 殿内燃起烛火,将宫殿映得昏黄。 嘉萝环顾四周,发现封华琰并不在殿内。 她揉了揉有些发昏的脑袋,慢慢坐起身。 她的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寝衣,整个人清清爽爽,对比曾经,封华琰待她确实上心了很多。 嘉萝打开面板查看好感度。 经过近十日的努力,封华琰对她的好感度已经达到60。 不算很高,但于封华琰而言,已经称得上难得。 嘉萝手指滑向实时影像。 封华琰的脸出现在面板之中。 “陛下,这是紫鸢配置的解毒丹药。”红袖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盒子里盛放着十几颗指甲大小的黑色丸药。 封华琰接过木盒,转身离开。 “陛下。”红袖忽然出声,“您真的不再考虑让人把药丸送到谢嫔娘娘手中吗?” 封华琰不语,径直离开,他的动作已经给了红袖答案。 眼见封华琰朝着正殿的方向赶来,嘉萝关掉影像,重新躺回床榻。 她的脑海中闪现方才见过的精致锦盒。 说起来,这个锦盒里装的药便是葬送了贤妃和原主性命的罪魁祸首。 封华琰所中之毒虽然不致命,却不好解。 紫鸢研究了七个月,终于在今日做出解药。 原小说中,解药被封华琰安排的宫女以养身丸的名义进献给原主。 原主又把药丸呈给封华琰。 封华琰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止是为了掩盖他服用解药的真相,更是为了引贤妃上钩。 贤妃狠毒了原主,她不仅想让原主死,更想让原主身败名裂,为封华琰厌弃。 所以在听说原主给封华琰进献丹药,惹得封华琰极为高兴后,贤妃在紫鸢的暗示下,派王检安插进宫里的钉子在封华琰的丹药里做手脚,意欲把弑君谋反的罪名安在原主身上。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封华琰假装中毒,将贤妃引上钩,以她弑君的举动以及过往的恶行为突破口,逼得王家步步后退。 王家落败后,为封华琰提供丹药的原主难辞其咎,加之丹药有成瘾性,朝臣便以原主惑主进谗为由,纷纷上折子要求处死原主。 封华琰顺水推舟,以原主之死掩盖自己所有的谋划。 这一计,确实很好用。 不过听封华琰方才的意思,竟是不准备继续利用她? 嘉萝有些疑惑,60好感度似乎不足以让他对她心软。 嘉萝正想着,忽觉鼻尖传来一阵阵痒意。 她忍不住睁开眼,迎面撞上封华琰含笑的眸。 “陛下。”嘉萝轻声唤他。 封华琰收回作怪的手,笑道:“再不醒就要错过晚膳了,午膳没用便罢了,晚膳再不用,该伤胃了。” 他弯下腰,坐到床边,伸出手把嘉萝扶起。 嘉萝顺势倚到他肩头,视线落在他另一只手拿着的锦盒上。 “琰郎拿的何物?可是给我的点心?”嘉萝仰头看着封华琰。 封华琰身子微僵,沉默片刻开口道:“阿萝,朕有事与你商量。” 他声音低沉,语气难得认真,嘉萝不由坐直身子,一瞬不瞬看他。 “何事?” 封华琰将锦盒拿到嘉萝眼前,“我有一计,可使王家自毁根基。” 嘉萝追问:“何计?” 封华琰:“朕欲从贤妃下手,撬开王家防守,贤妃对你积怨颇深......” 剩下的话封华琰有些说不出口,还是嘉萝主动道:“所以琰郎的计策与我有关。” 封华琰听出她用的陈述句,而非反问句,心知她有了猜测。 “正是。锦盒中装有方士所炼丹药逍遥丸,若你将丹药进献给朕,贤妃很有可能以此为突破,做出错事,朕便能抓住她的把柄。” “既然如此,琰郎为何要犹豫?”嘉萝问。 封华琰声音艰涩,“即便贤妃犯错,可丸药出自你手,到底不利于你的名声。” 这话原是有根据的,前朝皇室信奉道教,宗亲们常服丹药健体,民间效仿贵人,滥服丹药,上行下效,以致方士横行。 方士以炼丹为名大肆敛财,以致民不聊生。 本朝吸取前朝教训,虽未明令禁止服用丹药,但很多人对丹药仍然带有偏见。 嘉萝听封华琰这样说,心中明了他的意思——他不肯放弃逍遥丸这个铲除王家的大好机会,但也不愿承受她的怨怼,便来试探她,想让她主动揽下污名。 原主当时不知内情,以为逍遥丸只是寻常药丸,这才亲自献丹。 封华琰的人刻意散布,称逍遥丸乃道家药丸,原主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封华琰眼下确实不曾骗她,但对她的狠不比原主差多少。 此番是坦白,也是试探,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嘉萝别无选择。 她扬起笑,从封华琰手中拿走锦盒,“琰郎忘了,我说过,一定会帮你改命,这条独木桥,我会陪你一起走到黑。” “区区污名,何足挂齿。” “便是哪一日,琰郎需要阿萝的性命成就大业,阿萝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封华琰怔怔看着嘉萝。 虽然他早有预料,心知嘉萝不会拒绝他,可亲口听到嘉萝这般说,他怎能不动容? 这条看不见前景的路,因为有嘉萝陪伴,走起来,竟也不似往常那般难熬。 封华琰身子前倾,将嘉萝紧紧抱住。 “阿萝,你放心。” “我一定会护住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的大业绝不需要用你的性命铺就。” “以后不准说这样的傻话,我只想和你天长地久。” “待事成后,我一定会补偿你,再不让你受委屈。” 嘉萝回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 “阿萝永远相信琰郎。”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65。】 听到耳边响起的提示音,嘉萝微微勾起唇角。 果然,60点好感度不足以让封华琰把她排到大业之前,那100点呢? 鳄鱼的眼泪虽然虚假,也没什么用,但流得多了,可能连鳄鱼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第13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7 逍遥丸虽是解毒药丸,却有成瘾性,每每服用逍遥丸,都会让封华琰产生飘飘欲仙之感。 封华琰连服三日,精神越发亢奋,面色却似久病之人般青白。 “陛下,今日便不要服用了吧。”嘉萝按住锦盒,阻止了封华琰打开它的动作。 封华琰勾唇轻笑,“阿萝放心,朕自有分寸。” 听他如此说,嘉萝只能按下心中担忧,松开手。 封华琰取出丹药,将药丸和水吞下。 没过多久,药效发作,竟叫他额前生汗,面色泛红。 “走吧。”封华琰站起身,冲嘉萝伸出手。 嘉萝把手放到封华琰手心里,与他一道走出昭华殿,去往阁楼所在的方向。 乐师已经在阁楼上等候多时。 待封华琰和嘉萝落座,乐声随之响起。 封华琰紧紧拉着嘉萝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腿上,不时与她低声说话,还亲手喂她瓜果、酒水。 这一幕尽数落到有心之人眼中。 不论是宫内各嫔妃,还是宫外各家族,都是实打实的有心人。 有人乐意见封华琰如先帝般消沉荒唐,譬如王检以及他身后的簇拥者。 有人对封华琰的堕落恨铁不成钢,譬如贤妃。 这对父女,俱耳目通达,对昭华殿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王检不必提,作为大庆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他确实希望下一代皇帝有他王氏血脉,但若封华琰如先帝般烂泥扶不上墙,他亦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有封华琰这个傀儡皇帝挡在前面,很多事他更有运作的余地。 至于贤妃,因着封华琰的偏心和这几日的冷落,她本就对封华琰冷了心肠,对嘉萝更是恨得厉害,想法也越来越偏激。 她心知王检此时顾不上她,越发自怨自艾,将风华殿闹得鸡飞狗跳。 又过了几日,听着昭华殿方向传来的歌乐声,贤妃再也忍不住,唤来紫鸢。 “本宫让你告诉陛下本宫病了,可本宫等了足足三日,陛下为何还不来?你到底有没有把消息告知陛下?” 紫鸢伏跪在地,“奴婢三日前便将消息当面禀告给陛下,陛下不肯来,奴婢也没办法。” 听得这话,贤妃怒发冲冠,用力扫落桌面上的杯子,杯子斜飞出去,将紫鸢的额头砸得通红。 “贱婢,竟敢嘲笑本宫!”贤妃怒道。 “娘娘恕罪。”紫鸢以首叩地,“奴婢绝不敢嘲笑娘娘,奴婢是在心疼娘娘啊。” “谢嫔教坊司出身,本就善用狐媚手段勾引陛下,这几日她进献丸药给陛下,更是惹得陛下龙心大悦,陛下一时被她蛊惑,这才无暇来见娘娘。” 贤妃眯起眼,冷笑一声,“她也只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勾引陛下。” “谢嫔不似娘娘出身高贵,总想着用下九流的手段笼络陛下。” “日久见人心,只要娘娘待陛下如初,陛下总有一日能看见娘娘您的好。”紫鸢忙道。 贤妃斜睨她一眼,“你的意思是让本宫等?” 不等紫鸢答话,贤妃猛然拔高声音,“做梦! ” “本宫绝不可能坐以待毙,让那个贱人爬到本宫头上! ” 贤妃说着,扔出一块令牌。 “拿着这枚令牌,去御膳房找一个叫王瑾的人。入夜后,带他来见本宫。” 紫鸢心脏一颤,捡起令牌,垂下头,“是。” 终于,这枚王检安插在宫中、埋得最深的暗探,浮出了水面。 “逍、遥、丸。”贤妃一字一句道,嘴角勾起讽刺的笑。 紫鸢心头猛跳,伏在地上不敢乱动。 自她头顶,响起贤妃冰冷的声音,“本宫倒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用这丹药维系宠爱。” * 入夜,昭华殿内。 嘉萝坐在床边,手支着脑袋,眼巴巴望着殿门口,等待封华琰回来。 过了会儿,珠帘晃动,封华琰只身走进来。 他沉着脸,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琰郎。”嘉萝轻唤一声,站起身,几步上前,拉住封华琰的手。 封华琰拍了拍嘉萝的肩膀,勉强笑道:“我没事。” 说罢,拉着嘉萝的手往前走,与她一道坐在床边。 封华琰能感觉到嘉萝直勾勾望着他的视线,她没有说话,是不想打扰他,她的手紧紧握着他,是希望给他力量。 嘉萝无声的关怀让封华琰心底淌过暖意,平复了他知晓贤妃打算后震怒的心情。 “阿萝,我只有你了。”封华琰轻声道。 “琰郎。”嘉萝声音轻颤,“到底怎么了?” “我早知贤妃待我不是真心,但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弑君。”封华琰语气冰冷,眼底闪过杀意。 “什么?”嘉萝目露震惊。 封华琰看着嘉萝,安抚道:“阿萝莫怕,我已经知悉贤妃的手段,绝不会让她得逞。” 嘉萝反握住封华琰的手,“琰郎,她到底想做什么?” “若此事当真如此凶险,你可不可以不要以身涉险了?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你出事。” 她的眼底涌出泪花。 封华琰微微侧身,与她面对着面,“阿萝,路行至此,我已别无选择,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守住我所拥有的一切,不叫乱臣贼子称心如意。” “你信我,好不好?”他问。 “好。”嘉萝眼中流出清泪,泪水顺着面颊往下滑,滴到封华琰手指上。 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灼痛,这份灼痛不明显,却让人无法忽视。 “琰郎你想怎么做,我都配合你。”嘉萝道。 封华琰伸出双手,捧住嘉萝的脸,与她四目相对。 他看着嘉萝泛红的眼角,身子前倾,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这个吻又轻又快,像一朵飞花落在嘉萝皮肤上,少了往常的掠夺之意,多了几分疼惜怜爱。 “我需要你陪着我。” 封华琰在嘉萝耳边低声道,随后将手滑向嘉萝腰侧,用力一抬,控制着她坐到自己腿上。 他扶着嘉萝的腰,抬高她的身子,仰头吻住她的唇。 嘉萝的手缠在封华琰的脖颈间,垂下头迎合他。 两人一道跌进床面,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第13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8 夜越来越深,昭华殿内的动静渐渐消失。 封华琰衣襟敞开,倚靠着床头。 嘉萝全身被锦被覆盖,伏在封华琰腰腹处,只露出一张芙蓉面和半截雪白的脖颈。 封华琰一只手落在锦被上,一只手握着嘉萝一缕秀发,眉目舒展,全无方才的阴沉。 嘉萝发髻松散,面色酡红,好似醉酒,连声音也百转千柔,“琰郎,你还未说要阿萝怎么配合你。” 她说着,仰头看向封华琰。 封华琰垂下目光,与她对视。 “贤妃想从逍遥丸下手,污蔑你弑君犯上。” 话音落,封华琰明显感觉到嘉萝身子一僵。 “莫怕,她尚需时日准备,短时间内还不会动手。”封华琰的手隔着锦被,从嘉萝肩膀处往下抚摸,安抚着她。 嘉萝抿唇,沉默片刻道:“琰郎届时会服用有毒的丹药吗?” 封华琰点头,“做戏自然要做真,那丹药并不致命,只是会令人吐血昏厥。” 嘉萝不再说话,低下头,越发贴近封华琰,白藕般细腻的手臂从锦被中滑出,环住封华琰的腰身。 瞥见嘉萝手臂上的指痕,封华琰喉头微滚,手臂用力,将锦被连同里面的人一并往上拽。 被子里传来嘉萝惊慌失措的声音,“陛下。” 封华琰的眼前一片模糊,视觉的减弱放大了他余下的感官,他寻声探去,擒住一片柔软。 又软又甜的味道让他想起嘉萝亲手喂给他的果肉。 从前只觉美色误人是挽尊之话,如今亲尝,他竟有些认同。 若真寻到真心疼惜之人,便是如他眼下这般,片刻都不愿与之分离吧。 封华琰模模糊糊想着。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70。】 回到系统空间的嘉萝很快看到面板上弹跳出来的信息。 70好感度,应付接下来的情况,够用了。 封华琰没有过多透露贤妃的打算。 嘉萝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早在先帝朝,王检便开始陆陆续续往宫里送人。其中潜伏最深的便是御膳房大厨王瑾。 多年来,封华琰暗地里摸排过数次,连给他下毒的内应都发现了,唯独漏了王瑾。 若非贤妃这次昏了头,王瑾到现在都不一定会浮出水面。 王瑾此人,能以奴仆之身冠以王姓,足见王检对他的信任、看重。他深谙易容术、缩骨功,武功更是不凡。 原书中,正是他假扮太监混入昭华殿,成功在逍遥丸中动手脚。 若非封华琰提前得到消息,绝无可能将其当场抓捕。 毕竟是弑君之罪,贤妃用王瑾,也是求个心安,想万无一失。 可惜,她的计划不仅落空,还葬送了王检埋在宫中最得用的棋子,赔了夫人又折兵。 嘉萝随手关掉面板,倚在沙发上。 接下来,只有两件大事。 一是贤妃对她的栽赃嫁祸。 二是太后对封华琰的刺杀。 用好这两件事,嘉萝有信心把封华琰的好感度刷满。 这般想着,嘉萝闭上眼假寐。 反正最少还要半个时辰,她才能出去。 * 贤妃为把事情做周全,确实下了功夫,嘉萝和封华琰等了足足七日,才等到她动手。 而这七日间,有关谢嫔魅惑君主的消息已经从宫内传至宫外。 上书弹劾谢嫔的奏折雪花般飞进内阁。 情势如此,更让贤妃血热,下定决心要利用逍遥丸一事把嘉萝拉下马。 她亦知晓王检扣着弹劾嘉萝的奏折不给封华琰看,怀的是让他更加堕落的心思,便也越发瞒着王检,不让他知道这件事。 * 自窗柩投下第一缕光,落入昭华殿,映出封华琰和嘉萝的身影。 两人俱穿戴整齐,眉眼清明。 他们握着彼此的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身。 斑驳的金光投在他们身上,迎着他们从昏暗的宫殿走向暖阳挥洒的殿外。 今日,是封华琰和王党开战的日子。 若问封华琰是何种心情,他只有四个字——期待已久。 薄光落到他脸上那刻,让他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多年隐忍,磨剑十余载,只为今日。 封华琰看着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的嘉萝,沸腾的心慢慢回落。 除却大业,他也有想要守护之人。 这份柔情并没有让他心生怯弱,反而越发明白自己所求为何,更加珍重自己的性命。 从前他怀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心想若不能扳倒王家,便与之共焚,好过继续做傀儡。 嘉萝所给的温暖让他感受到为人的乐趣,品尝过真情的人,想要放下这份情感太难、太难。 而今,他只想拼尽全力覆灭王家,与嘉萝安安稳稳走过后半生。 封华琰牵着嘉萝的手,与她踏上去往阁楼的路。 “阿萝,你怕吗?”封华琰压低声音问道。 “不怕。”嘉萝摇头,“有琰郎在,阿萝什么都不怕。” 封华琰嘴角绽放出笑容,阳光为他俊美的脸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柔和了他锋利的面部轮廓,配上眼底几乎溢出来的柔情,比他素日里伪装出来的温柔更让人心动。 嘉萝亦然,她的周身被薄光笼罩,微风吹起她脚边的裙摆,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如一只停在枝头,随时准备振翅飞翔的蝴蝶。 封华琰停下步子,抬手将她两鬓的碎发收拢到耳后 他的动作那样小心,满是珍惜的味道。 嘉萝仰头看他,嘴角绽放出笑容。 两人四目相对,眼底流转的温柔爱意。 碎光、微风、飘飞的花瓣,成了他们的点缀。 此情此景,晃得人眼花缭乱。 贤妃气势汹汹赶来昭华殿,正撞上这一幕,覆在紫鸢手臂上的手猛然收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封华琰和嘉萝看。 自和封华琰相识,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温柔的模样。 这一刻,贤妃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封华琰真的喜欢上了谢嫔。 这样的认知让贤妃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恨不能立刻冲上去撕烂谢嫔的脸。 好在紫鸢及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万事俱备,娘娘只需忍耐片刻,便能心想事成。” 贤妃收回迈到一半的脚步,理智回笼。 对,她不能冲上去,她要冷静。 她不止要谢嫔死,还要谢嫔和封华琰离心,让封华琰彻底厌弃谢嫔。 第13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29 “陛下和妹妹当真是一对璧人,羡煞旁人。”贤妃挤出一抹笑,边走边道。 嘉萝背对着贤妃,没能第一时间回头。 封华琰闻声抬眸,与贤妃四目相对。 他眼底的温柔褪去,阴霾一闪而过,重新戴上平日里的面具。 “臣妾请陛下安。”贤妃步子极快,嘉萝刚转过身,她便来到封华琰和嘉萝面前。 嘉萝也弯下腰,给贤妃行礼,“臣妾给贤妃娘娘请安。” “爱妃请起。”封华琰将手负在身后,沉声道。 “多谢陛下。”贤妃站起身后,立刻上前一步,将嘉萝扶起来,“妹妹莫要多礼,快些起来吧。” 嘉萝直起腰身,“臣妾多谢娘娘关怀。” 她欲收回手臂,贤妃却极热情地拉住她的双手。 “姐姐上回病得迷迷糊糊,冲撞了妹妹,妹妹如今可还怪我?”贤妃笑着道。 此番行为,与贤妃素日里的性格大相径庭,为了杀她,贤妃这样跋扈的性子竟也学会了忍耐。 嘉萝回以一笑,“怎会,妹妹知道姐姐是担心陛下龙体,并非有意针对妹妹。” “上回的事,也怪妹妹口无遮拦,竟把姐姐气得旧疾复发,实在是妹妹的不是。”嘉萝又道。 贤妃嘴角笑意加深,“妹妹能这般想,姐姐真是太高兴了。” “你我姐妹二人今日能把误会解开,可见命中有这样一段姐妹情谊。” 嘉萝回握住贤妃的手,“姐姐说得极是。” 两人姐姐妹妹叫得亲热,不知道的真要以为她们是亲姐妹。 贤妃把目光移向封华琰,声音委屈:“陛下呢?谢嫔妹妹原谅了臣妾,陛下可否看在妹妹的份儿上,也原谅臣妾。” 封华琰嘴角勾起一抹笑,“爱妃多虑了,朕从未怪过爱妃,何来原谅一说?” 贤妃目光微滞,直勾勾盯着封华琰,似是想看穿他,瞧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可惜,封华琰太会装,贤妃一时分不清真伪。 她取出帕子擦拭眼角,“陛下一直没来看臣妾,臣妾还以为陛下当真怪上臣妾了。” 封华琰语气惊讶:“爱妃怎会这般想?” “你身子弱,需要静养,不宜见人,朕高热不退,见你岂非害你?” “陛下原是这样想的。”贤妃垂下眼睑。 她心知封华琰话里有漏洞,略有松动的心再次变硬。 封华琰能为了谢嫔冷落她一次,来日也会为了旁人再次冷落她。 唯有他的身边只剩下她,他才能真正属于他。 她是王氏女,要什么得不到。 待除掉谢嫔这个贱人,她便想法子为封华琰生下皇儿,让父亲逼着封华琰退位,没了权势地位,还怕封华琰不肯就范。 越想贤妃的目光越热切,恨不得立刻捏着封华琰的嘴让他吞下有毒的逍遥丸。 封华琰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边走边道:“爱妃既然来了,便与朕和谢嫔一道去阁楼赏舞吧。” 他一个人走了,剩下贤妃和嘉萝手挽着手跟在后面。 上了阁楼,封华琰居上首,嘉萝坐在他左侧,贤妃坐在他右侧。 歌乐声起,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场上翩翩起舞的舞女。 “陛下、妹妹,请。”贤妃举起酒杯,冲着嘉萝和封华琰道。 三人举杯对饮,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古怪。 走上阁楼送药的红袖眼见此画面,眼底闪过暗芒。 “陛下,服用丹药的时辰到了。”红袖捧着锦盒上前,将锦盒摆放在桌面上。 贤妃看着锦盒中黑色的丸药,忍不住轻笑,“这便是谢嫔妹妹特意为陛下进献的逍遥丸?大小均匀,色泽上乘,果真是极品。” 封华琰侧目看她,“爱妃好眼力,这逍遥丸着实是个好东西。” 说罢,他转过身,看向嘉萝,“爱妃有心了。” 嘉萝露出娇羞的笑容,“为陛下分忧,照顾陛下龙体,是臣妾的本分,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 贤妃嘴角的笑意落下,“既是好东西,陛下快些服用吧,莫耽误了时辰。” 封华琰回头深深看了贤妃一眼,坐正身子,拿起药丸放进嘴里。 明知将要服毒,封华琰的心情竟然意外的平静。 这一刻,他好似与整个世界隔绝,歌乐声远似天边而来,遥远得几乎听不到。 唯有身边几人的动作、声音被他清清楚楚地听到、看到。 贤妃的呼吸十分急促,听起来很紧张、很期待。 红袖垂着头,封华琰看不清她的神色,也无意深究。 而他最关心的那个人,借着宽大衣袍的遮盖,死死抓着他的衣袖。 她用的力气那样大,手应该还在颤抖,不然他的袖子不会抖。 感知到嘉萝对他的关心,封华琰被阴霾笼罩的心忽然拨开云雾,只剩下轻松。 他不曾回头看嘉萝,唯恐见到她眼中的泪,也怕吓到她。 丸药入喉的时候,封华琰甚至在想——今日的逍遥丸比昨日的略苦。 药效发作的速度极快,封华琰很快感受到上涌的血气。 腥甜的血腥味在他嘴里蔓延,胃里好似有一把刀胡乱搅着,痉挛般的疼痛顷刻间席卷全身。 他控制不住喷出一口血。 血水四落,一部分坠到桌面上,一部分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洇湿了他的衣襟。 “啊——” 阁楼里响起阵阵惊呼。 封华琰被这些声音包裹着,脑子很乱。 忽然,他感觉自己被人抱进怀中。 他努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嘉萝满是泪痕的脸。 她的身体一直在抖,封华琰想安慰她,却说不出话。 耳边最后响起的是嘉萝和贤妃重叠在一起的声音。 “琰郎。” “大胆谢嫔,陛下刚服用你献上的逍遥丸,便吐血昏迷,说,是不是你蓄意谋害陛下!来人,立刻把这个犯上的罪妇拿下! ” 贤妃说了什么,封华琰一句也没听清,他只听见嘉萝在唤他。 此时此刻,他当真觉得“琰郎”二字,是这世上最好听的两个字。 第13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0 贤妃在宫中积威深重,宫人们因为封华琰骤然吐血吓得肝胆俱裂,听到她的命令,自以为找到了主心骨,竟然真的站起身,准备围住嘉萝。 而比这些宫人动作更快的是贤妃从风华殿带来的宫女们。 十几个宫女一齐上前,将嘉萝围住。 贤妃见状,嘴角勾起笑意,目光一寸寸扫过嘉萝的脸,见她抱着封华琰,贤妃视线冷下来,扬起手,便要在嘉萝脸上落下巴掌。 一直站着没动的红袖忽然上前,拽住贤妃的手臂。 贤妃大叫一声,怒视着红袖,“你做什么!” 嘉萝仰头看着颇有些狼狈的贤妃,冷笑一声,“娘娘一句话便给我定罪,为时尚早吧。” “你我究竟谁是毒害陛下的凶手,你心知肚明。” 贤妃本因红袖的大胆举动怒上心头,听到嘉萝的话,挣扎的动作一顿。 “一派胡言!丹药是你进献的,与本宫何干!死到临头还敢攀咬本宫,你还真是蛇蝎心肠。”贤妃仅慌了一瞬,当即拔高声音怒斥道,只她被红袖死死拽住手臂挣脱不得,气势上便弱了一筹。 嘉萝迎着贤妃几欲吃人的目光,“ 娘娘这话,还是等陛下醒来亲自对他说吧。” “来人,陛下无故吐血昏迷,着封禁昭华殿,任何人不得外出。”嘉萝转过头,冲着阁楼外喊道。 贤妃拧着眉,一边死死盯着嘉萝,想看她还有什么花招,一边怒骂红袖,“贱婢,还不放开本宫!” 这声贱婢,唤起了红袖埋在脑海深处最深的仇恨和屈辱,她冷笑一声,手下越发用力,竟生生折断了贤妃的手臂。 若非还需要贤妃亲自认罪,用她的供词扳倒王家,红袖恨不能现在就杀了贤妃。 “啊——”贤妃惨叫一声,面色变得格外苍白。 伴随着贤妃的惨叫声,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将整座阁楼包围,隐隐的,还有利剑出鞘的声响。 一群身穿玄色盔甲的兵士冲进阁楼,将所有人围住。 贤妃的声音被堵进喉咙,呆呆地看着忽然出现的士兵。 她认得这些人,他们是封华琰的亲卫——龙甲卫。 这支兵士世代承袭,誓死效忠封氏皇族,正是因为忌惮这支亲卫,加之乱臣贼子的名声不好听,她父亲才迟迟没有以武力图谋至尊之位。 谢嫔这个贱人怎么可能命令得动龙甲卫? 可偏偏,嘉萝当着她的面取出一枚银色令牌,高高举过头顶。 “龙甲卫听令,即刻封锁昭华殿,除太医外,任何人不得进出,若有违令者,杀无赦!”嘉萝拔高声音下令。 “是! ”龙甲卫齐齐拔出剑,对准被围在中间的人群。 情势急转直下,原本占据上风的贤妃瞬间落入下风。 贤妃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嘉萝,“你怎么可能有这枚令牌?” 嘉萝冷声道:“自然是陛下给的。” “不可能!”贤妃当即否定,她看着周围的龙甲卫,高喊:“你们瞎了吗!没看到陛下被这个贱人害得吐血昏迷,竟然还帮着她!你们疯了!你们都想造反吗?” 龙甲卫连一个字都没跟贤妃说,衬得她状若疯癫。 嘉萝冷笑道:“依本宫看,是娘娘你想造反吧。” 贤妃被嘉萝锐利的视线看得心惊,她想到龙甲卫,想到父亲对她的告诫,眼睛猛然瞪圆,眼珠子都快突出来。 “是你!你早知道...” “不,你和他串通好了,是他要害我!” 贤妃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不曾说出封华琰的名字。 她知道,嘉萝能听懂她的话。 果然,她看见嘉萝弯起唇角。 “娘娘您终于反应过来了。” “可惜,太晚了。” 贤妃被刺激得耳膜发疼,她直勾勾盯着嘉萝,喉咙里发出啊啊啊的声响,猛然扑向前。 好在红袖将她死死拽住,没让她前进分毫。 “贱人,本宫要杀了你,本宫一定要杀了你 !” 嘉萝不欲和她争辩,给红袖使了个眼色。 红袖一个手刀把贤妃劈晕,死死拽着贤妃的手臂,没让她软倒在地上。 嘉萝忙遣龙甲卫将封华琰抬到正殿,没过多久,太医匆匆赶到。 在太医的救治下,封华琰情况得到稳定,只是还会昏迷小半个时辰。 封华琰和嘉萝事先商量好,在这小半个时辰内,龙甲卫由嘉萝指挥,不许放任何人入昭华殿。 嘉萝现在要做的,便是守住昭华殿。 因为封锁及时,封华琰昏倒的消息没有立刻传播。 很长一段时间内,昭华殿外波澜无惊。 但调动龙甲卫的动静太大,根本瞒不住宫人,还是把很多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昭华殿。 在封华琰还有一刻钟便会醒来的当口,太后竟然亲至昭华殿。 嘉萝看了一眼尚在昏迷中的封华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殿门。 昭华殿一片寂静,唯有远处的敲门声显得格外刺耳。 “太后娘娘驾到,还不速速开门——” “太后娘娘驾到,还不速速开门——” ...... 嘉萝来到宫门处,“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门外的叫喊声连同叩门声一道停下。 “谢嫔。”一道低沉的女声响起。 嘉萝回道:“回禀太后娘娘,正是嫔妾。” “既然知道哀家来了,还不开门吗?”太后语气平淡,每个字却似刀子落在众人心头。 “太后容禀,臣妾不是不给您开门,实在是皇命难违。”嘉萝道。 “皇命?”太后嗤笑一声,“哀家是陛下生母,什么样的皇命连孝道都可以不顾了?” “太后赎罪。”嘉萝声音虽然发颤,语气却很坚定,“事关江山社稷,臣妾只能听陛下的。” 太后眉心猛然蹙起,她没有猜错,龙甲卫都出来了,这宫里果然要出大事。 想到封华琰、贤妃、龙甲卫都在昭华殿内,太后眉心直跳。 “既然是陛下的命令,便让陛下亲自来跟哀家说。” 嘉萝沉默片刻,道:“陛下正在休息,臣妾不敢打扰陛下安睡。” 太后能信嘉萝的话才是有鬼。 “谢嫔,你当知道糊弄欺骗哀家是什么下场。” 嘉萝:“臣妾不敢欺瞒太后娘娘。” “罢了,哀家不管你和陛下搞什么花样。”太后声音冰冷,“你去转告陛下,他想做什么是他的事,只要不连累哀家,哀家绝不会管他。” 不等嘉萝回话,太后转身便走。 第13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1 直到杂乱的脚步声自宫门外传来,嘉萝才反应过来太后已然走了。 她怔怔转过身,尚有些迷茫的眸子撞进一双晦暗不明的桃花眼中。 那是封华琰的眼睛。 他已经清醒,正被人扶着站在屋檐下。 他只着雪白寝衣,乌发垂在肩膀处,面色惨白,眼下青黑,看起来竟有些可怜。 嘉萝可以肯定,他听到了太后最后一句话。 她有些无措地看着封华琰,嘴唇翕动,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看见封华琰弯起的唇角,她才如梦初醒,一路小跑着奔向封华琰。 封华琰推开身边的太监,勉强往前走了几步,手臂放置在前,微微张开,做出迎接的姿势。 嘉萝跑得很快,快到封华琰身边时,她开始放缓脚步,距离封华琰一步之遥时,她停下了步子,以免撞伤封华琰。 嘉萝扬着笑,张开手臂,乳燕投怀般抱住封华琰。 “琰郎。” 她只说了两个字,却似把所有的话都说尽了。 封华琰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嘉萝的存在确实安慰到了他。 他与太后母子缘浅,太后从来不喜欢他,这一点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但听到太后那般冷漠的话,封华琰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这种难受的感觉并不强烈,甚至称得上浅淡,像扎在心尖上的刺,时不时往心口刺上一刺,不疼,却让人无法忽视。 连生他的人都不爱他,他怎能不珍惜嘉萝给他的爱和支持。 “阿萝,多谢你。”封华琰轻声道。 嘉萝手下用力,将他抱得更紧,“阿萝答应过琰郎,会永远陪着你。” 封华琰心下发软,牵起嘉萝的手与她一道站在大殿外。 接下来,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贤妃和王瑾已经被扣押,这两人所做之事涉嫌弑君,以此为突破口,足够把整个王家拉下水。 但这些还不够,王检身为大司马,手握兵权,在军中很有威望,想要动他,不止需要他犯上的铁证,更要见血。 封华琰手握龙甲卫且师出有名,捉拿王检当有九成的胜算。 九成,听起来是个很高的数字,但若不幸失败,便就什么都没了。 自负如封华琰,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也不免有些忧心。 封华琰看着昭华殿外手握长剑的龙甲卫,“龙甲卫听令。” “在。”龙甲卫齐声应道。 “朕命你们即刻包围大司马府,若有违抗,不论何人,杀无赦。”封华琰声音冰冷,没有一丝起伏。 “是。”龙甲卫声音震天。 封华琰看向苏公公,“传朕口谕,命五品以上朝臣即刻入宫。” “老奴领旨。”苏公公应声。 即便对苏公公这等见惯流血牺牲的宫中老人来说,今日所发生的事也很出乎人的意料。 不论是封华琰吐血昏迷,还是嘉萝手握龙甲令牌号令封氏亲卫,都是能让人瞠目结舌的大事。 有这两件事在前,封华琰如今这两道命令竟然让人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宫中,这大庆,要变天了。 苏公公和龙甲卫离开后,嘉萝服侍封华琰更衣。 看着垂首弯腰,认认真真为自己系腰带的嘉萝,封华琰心下发软。 待她忙完后,封华琰牵住嘉萝的手,让她与自己平视。 “阿萝。”封华琰轻声唤着嘉萝的名字,“你在昭华殿安心等我回来,我会给你留一支龙甲卫护你周全。” 嘉萝仰头看他,闻言摇了摇头,“此去凶险,琰郎不必给我留守卫。” “琰郎若成事,便不会有人敢伤我;若不幸......阿萝誓与琰郎同生共死。” “所以守卫留与不留,于阿萝而言,并无分别。” 封华琰怔怔看着嘉萝,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虽然他一直知晓嘉萝深爱着他,但他没想到嘉萝竟然愿意与他生死与共。 封华琰把嘉萝抱入怀中,“阿萝,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不叫你担忧。” 嘉萝回抱着封华琰,“陛下金口玉言,阿萝相信陛下一定会成功的。” 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触感,封华琰心底生出不合时宜的不舍,若是可以,他更想和嘉萝在昭华殿花前月下,而不是出去面对外面的风霜刀剑。 可若他不为嘉萝撑起来,还有谁能为她谋划。 他和阿萝从来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只有彼此。 也只需要彼此。 封华琰压下心中不舍,在嘉萝眉心落下一吻,慢慢松开缠在嘉萝腰上的手。 “我走了。” 他说罢,转身就走。 步子还未迈出,嘉萝忽然牵住他的手。 封华琰下意识回过头。 视线中,嘉萝眼眶泛红,泪珠一颗颗落下。 封华琰嘴唇微动,正欲说话,嘉萝却松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琰郎你快走吧。”她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 封华琰身子微僵,他心中知晓,若他还不走,只会惹得嘉萝更伤心,若想嘉萝开怀,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拼尽全力,赢下这一局,真正掌握权柄。 “好。”封华琰轻声道。 说罢,他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脚步声渐渐消失,嘉萝坐到软榻上,打开实时面板,追踪封华琰的动向。 面板中,封华琰面色冷沉,全无方才面对嘉萝时的犹豫、温柔,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身上的气势却很惊人,像一把随时会出鞘伤人的利剑。 被他请来的朝臣规规矩矩站在自己应该站的位置上,瞥见封华琰的神色后,俱心头一颤,生出“陛下今日与往常格外不同”的感叹。 无缘无故被请来,已经让朝臣们心中不安,如今又见封华琰如此模样,众人心头的不安越发浓厚。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大臣齐齐朝着坐在龙椅上的封华琰俯身跪拜,山呼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封华琰沉着声音道。 朝臣们起身后,却听上首的陛下冷着声音继续说着话。 而他说的话如一道道惊雷,只把众人炸得头晕目眩。 众大臣先是被告知贤妃受王检指使,在逍遥丸中下毒,意图弑君。 再是被告知王检种种罪行,私自养兵、贪污受贿...... 桩桩件件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朝臣们后知后觉——陛下这是要对大司马动手。 有几个胆小的不由眼前发黑。 王检根深叶茂,陛下资历尚浅,两人此番对上,不管谁成谁败,于他们这些只求安稳,混个闲差的人而言,都不是好事。 受皇权思想禁锢,一心向着封华琰的保皇派却心潮澎湃。 他们都是先帝朝留下来的老人,亲眼看着陛下长大,虽然知晓陛下性格难当大任,但还是希望他能执掌大权,使封氏百年基业不至旁落。听闻陛下近日来沉迷美色,几位老大人险些气死,如今眼见封华琰欲动王家,又见他神色威严不可侵犯,很有些“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 至于王检的党羽,俱面色凝重。 入宫时未见王检身影,他们心中便有不好的猜测,如今看来,今日势必有一场硬仗,若不能在陛下手中护住大司马,接下来被清算的便是他们。 王氏党羽俱跪下求情,称王检一心守护大庆,定是被冤枉。 封华琰冷笑,“朕已经派人去请王大司马,是非曲直究竟如何,诸位爱卿可以与他当面辩上一辩。” 王党面面相觑,齐齐噤声。 王检很快被龙甲卫押送至大殿。 相比满身盔甲的龙甲卫,王检一身常服,倒比他们气势更足,与其说王检被押送,不如说他才是押送犯人的人。 封华琰见状,眸光微闪,对着身侧的苏公公颔首。 苏公公上前一步,朗声复述王检的罪状。 王检听罢,神色不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如今翅膀硬了,想舍了老臣,老臣无话可说。” 封华琰面色发青,王检深谙人心,不正面为自己辩驳,反而指责他编造罪名,这是想离间他和朝臣,陷他于不义。 “王检,你做了何事,你自己心中清楚,你不喊冤,因为你根本就不是被冤枉的!” 王检冷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臣早料到会有今日下场。” “狡兔死,走狗烹,焉知王某今日不是诸位的来日。”王检锋利的视线扫过众大臣的脸。 封华琰按在龙椅上的手不由收紧。 “放肆! ” “你身为大司马,不想着为国尽忠,反倒肆意搜刮民脂民膏,罔顾先帝对你的托付。” “任你巧舌如簧,也无法掩盖你的滔天罪行!” 王检冷冷看着封华琰,忽而仰天大笑。 “怪我,怪我瞎了眼,看错了陛下。” “陛下罔顾多年君臣情谊,一定要置老臣于死地,老臣还能说什么。” “既然陛下不仁,就莫怪老臣不义。” 说罢,王检取出指间套着的玉扳指,狠狠掷在地面上。 碎玉声响,站立在殿门口的羽林卫忽然冲进大殿,与龙甲卫正面对上。 羽林卫担负着守卫皇宫之责,并不受大司马调度。王检能号令得动他们,足见狼子野心。 封华琰的目光直直刺向王检。 “大司马这是想做乱臣贼子?” 王检冷笑,“是陛下不仁在先。” 说罢,他转过头看向诸位大臣。 “陛下遭妖妃蛊惑,神志不清,欲诛忠臣,毁大庆根基,本官身为大司马,不能坐视不理,今率羽林卫清君侧、诛妖妃。” 随后,他又看向羽林卫,“杀龙甲卫一人,赏黄金十两,待陛下神志恢复,本官亲自为你们请旨升官。” 羽林卫拔出长剑,剑身划破长风,发出刺耳的声响。 王检转过身,笑看着封华琰。 “王贼,你所说的妖妃怕不是你的女儿。你指使女儿给朕下毒,大殿之上欲动兵戈,反心昭然,朕今日便要除了你这忤逆弑君的狂妄小人!”封华琰冷声道。 王检不以为意,他从前便是太在意名声,而今走到生死关头,方知名声算个鬼,若叫封华琰这小子一口吞下,他必会背负骂名,遗臭万年,到时候命没了,名声也没了,他还图个什么。 可惜,封华琰下一句话,却让王检目眦欲裂。 “羽林卫听令,捉拿反贼王检,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话音落,羽林卫的剑锋齐齐对准王检。 王检震惊地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封华琰。 封华琰云淡风轻的神色看得王检心头猛颤。 “你......你早知之前的羽林卫是我的人,你故意害我。” 封华琰轻笑一声,“朕知道你党羽众多,手握兵权,哪怕有方才的罪状,也不足以将你问斩,但你当着众大臣的面造反,铁证如山,任你如何狡辩都没有用。” “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朕要害你,是你的野心和不自量力害了你。” 王检目光冰冷,如同走入绝境的孤狼,死死盯着封华琰,恨不能吃了他。 “装了这么多年,陛下果真好心计。” “都是大司马教得好。”封华琰反唇相讥。 王检一边大笑,一边怒骂封华琰,状若疯癫。 封华琰不置一词,冷声命令兵士把王检带走。 随着王检被龙甲卫、羽林卫一道押入天牢,大殿内冷凝的气氛烟消云散。 不等朝臣们松口气,苏公公再度上前,罗列王氏党羽的罪状。 一个个大臣被清算,被拖走。 求饶告罪声不绝于耳。 剩下的大臣听着满殿悲嚎,看着封华琰冰冷的面色,忍不住俯跪在地,没有一个人敢替被拖走的人求情。 压在他们头顶上十几年的王检都败了,他们又怎么敢违逆封华琰。 朝臣们清楚地认识到一个事实,陛下和从前不一样了,再不是可以被随意糊弄的主儿。 这大庆,终究是封氏的。 第13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2 封华琰在大殿之上处置了很多人,宛如嗜血的罗刹,回到昭华殿后却缓和了面色。 他没有让人通禀,遣散众人,一步步走向正殿。 他知道,阿萝在里面等他。 天色已暗,正殿内有些昏暗,封华琰掀开珠帘,一眼瞧见了坐在床边,垂着头,眼神没有焦距的嘉萝。 这一幕和她知道自己既定命运那日的样子重合在一起,都是那样的可怜失意。 封华琰的心境却出现了很大不同。 那时他虽然觉得与她同病相怜,但心中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想着如何欺骗她。 如今他却忍不住心疼她,怜惜她,想要保护她。 “琰郎。” 封华琰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她高仰着头,一瞬不瞬看着他。 很快,她站起身向他奔来。 她跑得很快,裙摆扬起,像盛开的花朵。 封华琰上前几步,张开手臂将嘉萝抱进怀中。 “琰郎,你终于回来了。”嘉萝的侧脸贴在封华琰胸膛前,手臂紧紧圈住封华琰的腰身,颤着声音道。 封华琰的心不受控制软下去。 “我回来了,你不必再担心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像春日漫天飞舞的洁白柳絮,轻缓地落到人的心里。 “阿萝,我做到了。”封华琰继续道,“王检不日便会被问斩,我终于扳倒了王家。” 今日朝堂上的凶险仅是冰山浮出的一角,若没有暗地里费尽心思的布局,王检或许真能造反成功。 十几年来,他不敢有懈怠,默默培养人手,网罗王家罪状,才有今日的拨云见雾。 王检这座大山,不止压在朝臣头上,也一直压在封华琰头上,让他喘不过气。 成功除掉王检以及他背后的拥护者,封华琰的心情很复杂。 面对朝臣们,他的感觉是扬眉吐气,这么多年,这些大臣没有把他放在眼中,看着他们因为他的清算变得惶恐的神情,封华琰心中只觉畅快。 可回到昭华殿,回到嘉萝身边,封华琰脑海中竟然闪过很多零碎的画面。 那些画面多是他幼年时的经历——他被三皇兄欺负,冬日里跌进冰冷的河水中;他高烧几日不退,醒来后却看到王检,王检笑着跟他说他以后便是皇帝;他坐在龙椅上看着王检号令百官,挥斥方遒...... 这么多年的身不由己、担惊受怕、压抑委屈,因为嘉萝的拥抱,如洪水般倾泻。 在外人面前他必须学会伪装,一旦露出丝毫破绽,便会被人上赶着撕咬分食。 可在嘉萝面前他不需要任何伪装,因为她能懂他,更不会伤害他。 听到封华琰的话,嘉萝抬起头看他,眼眶微红,她用力点了点头,晶莹的泪珠自面上滑落,“阿萝恭喜琰郎,心愿得偿。” 封华琰抬手拂落嘉萝脸颊上的泪,“傻瓜,这是好事,哭什么?” 嘉萝握住封华琰的手,“我这是喜极而泣,我替你高兴。” 封华琰嘴角微勾,双手捧住嘉萝的脸,在她唇上轻轻啄了啄。 “我的谢礼,多谢阿萝为我忧心。” 本以为嘉萝会害羞,没想到她却踮起脚,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吻住了他的唇。 她的眼睛好亮,好似装了一汪水,看起来那样美丽。 封华琰的手滑到嘉萝腰间,将她打横抱起。 此时此刻,他只想和嘉萝在一起。 他轻手轻脚把嘉萝放到床面上,慢慢吻了上去。 垂下的床幔盖住两人的身影,隔绝了外界一切的纷纷扰扰,在这里,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 封华琰处置了大司马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皇宫各个角落。 福康殿中,太后听着孔嬷嬷的回禀,眉眼微垂。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陛下。”太后沉声道。 她语气感概,好似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 今晨被拦在昭华殿外时,她便已经心有预感,只是没想到封华琰竟然真的成功吞掉了王家。 不过这与她本没有多大关系,她和封华琰虽是母子,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封华琰失权也好,掌权也罢,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惜,太后虽是这般想,事实却不如她心意。 她去到密室,却没看到裴景身影。 昏黄的烛光摇曳着,将她的身影投在密封的墙壁上。 太后拧着眉往密室中央的床榻走去,只见床面上放着一张纸。 她拿起纸张,匆匆扫过,脸色猛然一变。 太后的手连同身体因为纸上的内容不停发颤,她将纸揉成一团,放到烛火中焚烧。 眼见纸张被彻底烧毁,太后的呼吸渐渐恢复正常。 她的视线在整间密室逡巡,眼神冰冷得可怕。 是她天真了,既然入了深宫,又成了皇帝的生母,万事都由不得她自己。 原来王检一早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她自以为把和裴景的事瞒得滴水不漏,不成想王检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现在更是派人捉了裴景,用裴景的性命威胁她。 她只想和裴景在一起,这样简单的愿望却不容于世,人人都要来阻拦。 王检,王检,好个王检。 太后恨毒了王检,可她一时竟想不出别的办法。 这么多年,她从不插手宫中事务,一心一意躲在福康殿,手中并没有实权,想从王检属下手中救出裴景,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她也不能求助封华琰,一旦封华琰知晓裴景和她的关系,不止裴景要死,裴景的亲族连同她的亲族也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她只有一个选择了。 太后走出密室,寻找孔嬷嬷,对她道:“陛下隐忍多年,今日功成,哀家身为他的母亲,不好坐视不理。” “你去吩咐小厨房,准备一些点心,哀家要去见见陛下。” 孔嬷嬷心中震惊,面上却不露声色,垂着头,“是。” 点心备好后,太后亲自拿着点心去往昭华殿。 彼时嘉萝和封华琰已经穿戴好衣物,准备用晚膳。 听到外面的通传声,封华琰目光微闪。 注意到嘉萝担忧的神色,封华琰安抚道:“莫要担心,我与母后虽不亲厚,但她到底是我母亲,许是她听说了今日之事,有些担心我。” 嘉萝点点头,“陛下和太后娘娘是亲母子,若陛下想与太后娘娘亲近,今日是个好机会。” 封华琰勉强笑笑,嘉萝不知太后入宫前的事,更不知裴景的存在,只以为他和太后是单纯的不亲近,所以才会有这般天真的想法。 太后今日来找他,绝不可能是为了和他重修母子情分,至于她究竟有何目的,他还要好生试探一番,才能知晓。 这般想着,封华琰带着嘉萝一道在殿门口迎接太后。 第13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3 太后站在殿外,一身白色宫裙,发髻上没有任何钗环,手腕上缠一串佛珠,看着确实像整日礼佛,不问世事的人。 “拜见母后。” “拜见太后娘娘。” 封华琰和嘉萝齐齐给太后行礼。 太后一改往日的冷淡,亲自扶封华琰起身。 “陛下不必多礼。”她说着,余光扫过嘉萝,“谢嫔也起来吧。” “多谢太后娘娘。”嘉萝站起身,不动声色看向封华琰。 他被太后握着手,身体明显有些僵硬。 “外面风大,还请母后入殿。”封华琰抽走自己的手。 太后神色微变,到底没说什么,往正殿走去。 大殿之上,太后坐于上首,封华琰坐在她左手边,嘉萝坐在她右手边。 太后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精致的糕点,“陛下尝一尝,哀家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点心了。” 封华琰看着碟子里的点心,心中疑惑更甚。 他不喜欢太后这般待他,太后如今做出亲近的姿态,还不如从前视他如无物的时候让他感到舒服。 “多谢母后费心,只是儿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不再喜欢腻人的点心。”封华琰道。 太后神色一僵,举着碟子上不来下不去,尴尬得紧。 嘉萝忙站起身,伸出双手,“陛下吃不下,臣妾能吃,不知娘娘可否把糕点赏给臣妾?” 太后看了眼嘉萝,把碟子送到她手中,没有说一句话。 嘉萝捧着糕点坐下,拿起一块送入口中。 “早便听闻太后娘娘的小厨房堪称一绝,里面大厨的手艺比御膳房的师傅还厉害,臣妾今日吃了这点心,方知传闻不虚。”嘉萝咽下糕点,冲着太后和封华琰笑道。 “谢嫔的嘴很甜,怪不得陛下宠爱你。”太后神色微缓。 嘉萝拿出一块糕点,站起身,来到封华琰身旁,“陛下尝一尝吧。” 封华琰看着近在眼前的糕点,到底不愿嘉萝难做,将糕点接了过来。 不等封华琰把糕点吃下,嘉萝忽然捂着胸口,喘着气,“陛下,臣妾好难受。” 封华琰忙站起身,扶住嘉萝,手中的糕点掉落在地。 太后目露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嘉萝。 她虽然在糕点里下了软筋散,可软筋散再厉害,也不会立时发作。 难道谢嫔有旧疾在身? “来人,快请太医!” 封华琰的声音让太后回过神,她抬眼看去,只见封华琰已经抱着谢嫔去往内室。 绝对不能让太医过来,太医一来,她所做的事便会彻底暴露,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失败便什么都没了。 太后眼底闪过冷芒,站起身跟在封华琰身后。 封华琰抱着嘉萝,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 太后取出藏在衣袖中的匕首,拿刀的手都在发颤。 “陛下您不用担心,臣妾没事,就是身上没什么力气。”嘉萝倚在封华琰胸口,轻声道。 封华琰嘴角绷紧,没有说话。 嘉萝仰起头,“陛下,您把太后娘娘一个人留在大殿实在不合适。”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封华琰身后。 “琰郎小心!” 嘉萝惊慌的声音在大殿响彻。 封华琰回过头,正对上太后刺来的刀尖。 他瞳孔一缩,抬起腿狠狠踢向太后手腕。 霍啷一声,太后手中的刀被踢飞,她本人也因为较强的冲击力侧倒在地上,腿骨碰到坚硬的地面,疼得她叫出声。 封华琰踢出那一脚全是基于身体本能,看着倒在地上、形容狼狈的太后,他面色愣怔。 他做梦也想不到,太后竟然想杀他。 恰在此时,苏公公等人进了正殿,眼见太后倒在地上,谢嫔被陛下抱着怀中,而太后和陛下好似在对峙,众人吓得心脏猛跳,忙背过身去。 封华琰不管有没有人进来,他一瞬不瞬盯着太后,身体因为怒火不住颤抖。 “为什么?”封华琰声音冰冷,尾音却忍不住发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忽然拔高声音。 太后没有说话,伸出手在地面上摸索,想捡起不远处的匕首。 封华琰忍不住笑出声,都这样了,还想着杀他,他这位母亲究竟是有多恨他,多想他死。 封华琰越过太后 ,将太后眼前的匕首踢飞。 他一字一句问:“到底为什么?” 太后仰头看着他,咬紧牙没有说话。 “琰郎。”怀中传来的声音让封华琰从震怒中回过神。 他忽然想到什么,怒视着太后,一字一句道:“是你,你在糕点里放了什么?说啊!” 封华琰的神色太过可怕,太后身子打了个哆嗦。 “软筋散罢了。”太后道。 封华琰先是一怔,随后冷笑出声。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拿着糕点来看我。”封华琰边说边笑,看起来像是疯了。 他以为太后来找他,是有事相求,不料她竟然是想杀他。 软筋散、匕首,若是阿萝没有先行吃下软筋散全身无力,怕他真会着了太后的道。 封华琰满心愤恨,他冷着声音,咬着牙道:“把太后看管在福康殿,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探视。” 说罢,他抱着嘉萝,头也不回地走向内室。 “琰郎,你不要太担心,我没事的。”嘉萝被放到床榻后,握住封华琰的手,轻声安慰着他。 封华琰半蹲在床边,“我不怕,阿萝你也不要怕。” 话是这般说,封华琰的手却在小幅度颤抖。 他其实很怕,怕得要死。 连太后都想杀他,这世上除了嘉萝他当真一无所有了,他怕嘉萝出事,也怕忽然冲出来一个人想要杀他,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好在太医很快赶来,替嘉萝把过脉后,称她并无大事,封华琰这才松了口气。 太医给嘉萝把脉的时候,封华琰便像尊雕塑,面无表情立在嘉萝床头。 太医走后,他重新蹲下身,一瞬不瞬看着嘉萝。 嘉萝冲他伸出手。 封华琰像溺水之人见到浮木,一把抓住嘉萝的手。 第13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4 “琰郎,你若心中难受,可以和我说说话,不要把痛苦都憋在心里。”嘉萝轻声道,她没有力气,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封华琰却听进耳中。 他好疼,真的好疼。 这种痛苦自他出生起便刻在他骨子里,无时无刻不存在,直到今日,彻底爆发。 他不得不承认,太后根本不爱他。 不,太后不止不爱他,还恨不得他去死。 “阿萝,我真的不配得到爱吗?”封华琰有些茫然地开口。 嘉萝急忙开口,“怎么可能?琰郎这样好的人,怎会不配得到爱?” “便是世间所有的人都背弃琰郎,我也绝不会离开你。” 视线中,嘉萝急得快要哭出来,因为她的话,封华琰的心得到一丝安慰。 他忽然有了倾诉欲,他想要告诉面前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被他埋在心底深处,有关母亲二字给他带来的所有痛苦和屈辱。 封华琰张了张嘴,“太后入宫前本已嫁人,她是被先帝抢回宫的,所以她很厌恶我。” “我小的时候,一直不懂太后为何从不肯抱我,从不肯与我多说说话。” “直到坐上皇位,我才慢慢知晓,原来太后自有孕起便一直想着打掉我,若非先帝以她全族作为要挟,我根本不可能出生。而她身边那个姓裴的太监其实是她的前夫,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净身改面,入了皇宫。” “阿萝,你知道我看到太后和那个太监抱在一起时,心里有多恨吗?” “可哪怕我和太后的关系再不堪,我都没想过她会这么对我。” 封华琰的眼底满是猩红,泪水自他眼中落下。 “琰郎。”嘉萝努力握紧他的手,“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再这般伤心难过。” 因为泪水的存在,嘉萝的脸在封华琰眼中变得模糊,但她的样子一直深深刻在他的心底,这一刻,他好像看到她在笑。 封华琰露出一抹笑,“好,阿萝的话我记下了。” * 夜色渐深,封华琰躺在嘉萝身侧,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确定她已经睡着后,轻手轻脚掀开被子。 他等不及第二日再问太后,今日他便要知晓她想杀他的原因。 封华琰走后,嘉萝慢慢睁开眼睛。 经过今日的事,封华琰对她的好感度已经达到82,和嘉萝预估的数值没什么太大分别。 回顾今日发生的一切,嘉萝只能想到两个字——荒唐。 太后所为,着实荒唐了些。 这段在原小说中一笔带过的情节原来这般抓马。 太后的刺杀计划漏洞太多,偏偏在原着中,险些真的要了封华琰的性命,今日若非有她,封华琰最少一个轻伤。 太后幼时受宠,家人将她捧在手心,从没有受过苦,出嫁后裴景亦对其宠爱有加,被先帝强抢入宫后不久,裴景便为了她改换面容,净身入宫,一直在她左右护着她,先帝死后,她顺利成了太后,再没有人敢折辱她。 一直有人爱着宠着,便也导致她的心性过于简单,甚至是幼稚。 慌乱之下所做的选择也就格外失智。 其实她若肯向封华琰坦白一切,封华琰未必不会救裴景,可惜...... 她选择了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 嘉萝穿好衣服,在宫人的劝阻下,去了福康殿。 路上,她打开了实时影像。 封华琰已经赶到福康殿,见到了太后。 太后蓬头乱发坐在大殿中央,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和脚步声也不曾抬头。 “儿臣给太后请安。”封华琰来到太后身旁, 太后轻笑一声,没有看他,“你来做什么?来杀我吗?” 太后此时已经心灰意冷,她不能杀死封华琰,便救不出裴景,裴景若死了,她活着也没有意义,不如死了算了。 “太后虎毒食子,便以为朕也会弑母吗?”封华琰讽刺道。 “你不会吗?”太后根本不信封华琰的话。 “若太后告知今日刺杀朕的原因,朕可以既往不咎。”封华琰道。 太后不肯说话。 她到现在也不愿说出裴景被王检手下绑走的事实,就是怕封华琰知晓裴景和她的关系。 大庆以孝治天下,封华琰不可能真的处死她和她的母族,最多秘密让她病逝,打压她的母族,但裴景和裴家就未必了。 裴景已经为她变成太监,她怎么能让他再失去全部亲人? “太后不肯说,那朕来猜猜。” “方才入福康殿,朕没有看见裴公公。” 听到最后三个字,太后猛然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封华琰。 “朕原本还不能确定,眼见太后如此,一切都明了了。” “你是为了裴景才要杀我的。”封华琰声音冰冷。 太后不停摇头,“不,你猜错了,是我想杀你,与旁人无关。” 封华琰气笑,“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护着他!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事,你以为你不承认,朕就拿你们没办法。” 太后神色呆滞,如遭雷击。 “你都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封华琰嗤笑一声,“太后还记得朕八岁在你殿门口跌倒那日吗?从那时起,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太后脸上的呆滞转变为不可思议,她没想到封华琰那时便知晓一切,还忍了这么多年。 “说!究竟是谁利用裴景要挟你杀我的?”封华琰声音里满是杀意,问出幕后主使,是他今日最重要的目的。 他不能容忍有人躲在暗地里操纵一切,妄图杀死他。 太后闭口不言,被封华琰心计之深沉吓得瑟瑟发抖。 “朕只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不说,待我找到裴景,一定将其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不止他,还有他身后的裴家,朕一个都不会放过。折辱当朝太后,这个罪名,足够裴景和裴家永远被钉在耻辱桩上。”封华琰一字一句,声音宛如从地狱传来。 他太知道太后的七寸在哪儿,故意往她心口插刀。 第13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5 “不,裴家世代清贵,怎能受此折辱?”太后拔高声音反驳。 “裴家清贵,不堪折辱,太后便来折辱朕吗?”封华琰眼中满是冰冷,“朕再问最后一遍,究竟是谁指使你加害朕?” 太后面色惨白如纸,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道:“王检。” 她只说了两个字,封华琰却像被人点了穴位,愣怔在原地。 比起惊讶王检已经入狱还能有此能力,封华琰更痛心的是太后宁肯相信王检这样一个犯上作乱的贼子,也不愿向他坦白实情,寻求他的帮助。 他与太后,当真母子缘浅。 太后不肯信他,他又何尝愿意宽恕太后? 不知过了多久,封华琰慢慢转过身,朝着殿门口走去。 太后忽而站起身,摇摇晃晃追着封华琰的背影。 “陛下!”太后的声音在封华琰耳边响起。 封华琰脚步停顿,他站在原地,并没有回头。 “求你,求你救救他,他是无辜的。”太后声音哀求。 封华琰没有说话,待太后把话说完,他方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出福康殿。 “你救救他吧,陛下!” ...... 身后不断传来太后的哭求声。 封华琰疾步走出殿门,想快点逃出这个让他感到压抑的地方。 只他没想到,他刚跨过殿门,迎面便碰到了嘉萝。 她身形单薄,着浅色宫裙,头上只松松挽了个很简单的发髻,看样子是急忙忙赶过来的。 想来她定是醒后发现他不在,这才来福康殿碰碰运气。 她是真的了解他。 也是真的关心他。 封华琰心头沉压的郁气因为嘉萝的出现一扫而空。 明月高悬,她和月亮一样,明亮而不刺眼。 他在夜间独行时,她便静静散发光辉,照耀他前行的路。 因为有她,他永远都不会孤单。 封华琰心中生起莫名的感动,他快步走向嘉萝,牵住她的手。 他没问嘉萝为何出现,柔声道:“陪我走走,可好?” 嘉萝点头,“好。” 两人手牵着手,离开了福康殿。 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映在嘉萝和封华琰身上。 他们行走在月光中,享受彼此的陪伴与片刻的宁静。 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影子又长又窄,离他们好远,却又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起。 过了很久,封华琰的声音在嘉萝耳边响起。 “我去看太后了。” 嘉萝转过头看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目光明显是在询问此事。 封华琰继续道:“王检的属下捉了裴景,以此为要挟,让太后对我动手。” 嘉萝沉默许久,忽然停下步子。 封华琰跟着放缓步子。 “琰郎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嘉萝站定后,看向封华琰。 “我不知道。”封华琰摇头。 若他知道怎么做,也不会这般苦恼了。 “琰郎不妨忘掉朝局平衡,皇家威严,只问问自己的心,想要怎么做,想要怎样的结果。”嘉萝道。 封华琰微怔,“我的心?” “正是。”嘉萝点头,“我知道此事让琰郎十分为难,但涉及太后娘娘,阿萝不愿琰郎一时冲动,做出遗恨后悔的事。” 封华琰神色松动,显然把嘉萝的话听进了耳中。 第14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6 月华静静流淌,嘉萝和封华琰相对而站,久久无言。 见封华琰仍在发愣,嘉萝趁机道:“琰郎曾说,太后娘娘当年是被掳进宫的。试问一个与夫君恩爱情深,家庭幸福和睦的女子忽然被人强抢到一个陌生可怕,随时会丢掉性命的地方,心中怎会没有怨恨?”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封华琰的神色,发现他并没有动怒,这才继续道:“琰郎,若易地而处,你我站在太后和那裴姓男子的立场上,面对当年之危机,又会作何选择?” 嘉萝的声音很轻,可她话里的意思却给了封华琰当头一棒,将他敲得脑仁发疼。 若他为裴景,面对夺妻之恨,自当搏力拼命,剑刺先帝,杀之而后快。 若阿萝为旁人诞下孩子,他,他... 封华琰想象不到自己会做出何等可怕的事,他可能会杀掉那个孩子,也可能拉着嘉萝与她一道奔至天涯海角,将她藏起来,再不让任何人见到。 这般想着,他的眼中竟泛起血丝。 “琰郎。” 嘉萝的声音把封华琰拉回现实,他看着嘉萝饱含担忧的目光,面上的沉郁渐渐散去,明白了嘉萝方才一番话的深意。 “是我狭隘了。”封华琰苦笑道:“我从前只觉得太后苛待我,不似旁的母亲般温柔,但我却未想过她这些年心中有多苦。” “太后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责任,我亦不曾做到为人子的本分。”封华琰自喉头挤出一声哼笑,语气中满是苦涩。 他笑他们母子竟生疏至此。 “琰郎莫要这样想。”嘉萝握住封华琰的手,“太后一介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与权势抗争,左右自己的命运。琰郎亦然,多年前,你也只是稚子孩童,在宫中尚不能自保,如何能解太后烦忧?当年之事,琰郎和太后都是受害者,阿萝说句大不敬的话,唯一有错的便是先帝。” 封华琰没有打断嘉萝的话,直勾勾盯着她,似要将她看穿。 嘉萝不躲不避,迎着他的视线道:“先帝已逝,徒留琰郎与太后在深宫中相互怨怼,隔阂渐深。阿萝不忍见琰郎和太后骨肉相残。旁人种下的苦果,琰郎和太后尝了二十余年,还要继续尝下去吗?” 封华琰抿唇不语。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抽刃向更弱者。琰郎在阿萝心中,从来都是强者。” 嘉萝说罢,忽而放开封华琰的手,跪在他身前,以首叩地,“臣妾逾越,陛下若要治臣妾的罪,臣妾甘愿领受。” 她先前所说的三段话堪称大不敬,若封华琰翻脸,治她一个死罪都不为过。 嘉萝确实同情太后的遭遇,希望能帮她一把,让她不至于落得和原小说一样因裴景身死而疯癫的下场。 同时,嘉萝也想借此事在封华琰心中更进一步。 忠言逆耳,有82点好感度打底,嘉萝赌封华琰能听进去她的话。 【封华琰对您的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87。】 听到系统提示音,嘉萝知晓,自己赌对了。 第14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7 封华琰眼帘半垂,望着跪在地面的嘉萝,眸色几经变幻。 嘉萝所说的话,是他以前从未听到过的,如今听来竟让他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和太后在深宫里彼此怨怪了二十余年,身为始作俑者的先帝从未进入他们的视线,只因先帝处于尊位,他和太后无力抗争,而等他们拥有力量和权柄后,先帝早已死去。 罪魁祸首一生逍遥,他和太后却困在名为血脉的囚笼中,相互攻讦。 何其可笑。 封华琰很清楚,今日这番话除了嘉萝,不会再有人跟他说了。 没有人会像嘉萝一样敢冒着被降罪的风险开解他。 封华琰心中五味杂陈,他弯下腰,将嘉萝扶了起来。 “你一心为我,我怎么可能怪你?”封华琰一瞬不瞬看着嘉萝。 嘉萝眸中含泪,“多谢陛下体谅。” “是我该谢你才对,若没有你,我恐怕真的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封华琰道。 嘉萝小心翼翼开口,“陛下准备怎么做?” 封华琰沉吟片刻,道:“我会救出裴景,将他交还给太后,今后不管太后作何选择,我都不会插手。” 嘉萝嘴角勾起一抹笑,“陛下英明。” 封华琰笑着摇头,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嘉萝的额头。 两人牵着手,往昭华殿所在的方向走去。 翌日,封华琰以雷霆手段处置了王检的余党,从暗探手中救下了裴景。 他没有见裴景,命人把裴景送回了福康殿,并解除了太后的禁足。 没过多久,孔嬷嬷入勤政殿,称太后想见封华琰一面。 彼时封华琰正在批阅奏折,嘉萝站在一旁为他研墨。 闻言,封华琰手下一顿,墨汁汇聚在笔端,凝成水滴状,落在雪白的宣纸上。 “朕知道了。”过了很久,封华琰才开口。 “陛下,让臣妾陪您一起吧。”眼见封华琰放下笔,站起身,嘉萝出声道。 封华琰深深看了一眼嘉萝,“好。” 去往福康殿的路上,封华琰一直没有说话,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太后,年幼时如此,如今亦然。 不论他是卑微还是尊贵,年幼还是年长,只要他和太后的心结不除,他们就做不成正常的母子。 他不知太后今日寻他所为何事,印象里,除了上一次对峙,他们母子再没有单独见过面。 “琰郎。” 封华琰的耳边忽然响起嘉萝的声音,感受到她担忧的目光和施加在手心的力道时,封华琰脑子里纷乱的想法如潮水般褪去,心慢慢变得安定。 他扯了扯唇角,冲嘉萝笑道:“我没事。” 说罢,他牵着嘉萝的手继续往前走,两人很快来到福康殿外。 封华琰脚步微顿,在福康殿外站立。 “陛下,臣妾想陪你一起进去。”嘉萝忽然开口。 封华琰侧目看她,沉默许久,方点了点头。 他握紧嘉萝的手,推开了殿门。 门内,是他至亲之人,亦是让他痛不能言之人。 他有种预感,他与太后过往所有的恩怨爱恨,都会在这一日有个了结。 封华琰稳了稳心神,迈步往大殿深处走。 第14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8 福康殿内,太后坐于上首,裴景立在她身旁。 嘉萝和封华琰携手而来,站在大殿中央,同太后和裴景对视。 “你来了。”太后看着封华琰,开口道。 封华琰沉默片刻,道:“儿臣给太后请安。” 嘉萝紧随其后,“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望着规规矩矩给自己行礼的两人,忽而笑出声。 “你们都起来吧,今日过后,大庆不会再有太后。” 封华琰猛然抬起头。 太后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其事道:“这深宫我已经待够了,恳请陛下送我和裴景出宫。” 说罢,太后站起身,朝封华琰行了一礼。 封华琰站在原地,全身都僵硬了。 “好,朕知道了。”过了很久,封华琰出声道。 他的预感没有错,今日他和太后之间的纠葛确实有了决断——太后再一次抛弃了他。 也好,太后所做之事一旦暴露,于他而言,将是不小的打击,她肯走,是好事一件,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封华琰笑不出来。 他不奢望能和太后修补母子亲情,像正常母子一般相处,但“太后的第一选择始终不是他”这件事还是让他感到憋闷难受。 罢了,没有母亲他也长这么大了,从前不需要,如今自然也不需要。 封华琰弯下腰,对太后行了一礼,转过身便要走。 “陛下。” 太后的声音忽然响起。 封华琰离去的脚步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等太后的下文。 太后一瞬不瞬看着封华琰,“身为母亲,我亏欠你良多,可你却愿意救裴景,这份恩情我永志不忘。陛下,往日之事不可挽回,就让他过去吧,我盼着你来日顺遂平安。” 太后说到最后,忽而勾唇轻笑,视线在嘉萝和封华琰之间徘徊,“陛下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想来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因为太后的话,封华琰愣在原地,久久不曾回神。 太后方才是在与他讲和?她竟然说了关心他的话。 封华琰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嘉萝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唤了一句“琰郎”,封华琰才回过神。 视线中,太后头一回用堪称温柔的神色望着他。 封华琰的心缩在一起,无比复杂的情绪在他身体里流窜。 他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化为六个字,“多谢太后关怀。” 太后看着与她血脉相连却比陌生人还不如的儿子,嘴唇微张,“是我对不住你。” 不论是生而不养,还是受胁迫后舍弃了封华琰,她都欠封华琰一声抱歉。 封华琰握着嘉萝的手猛然收紧,另一只手也握成拳,指骨根根泛白。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福康殿内流淌的静默几乎凝固,封华琰放开了嘉萝的手,掀开衣袍,跪了下去。 他连磕三个响头,起身后深深看了太后一眼,随后拉起嘉萝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离去的背影那样决绝坚定。 福康殿外,阳光正好。 太后望着封华琰的背影,眼见他走进光里,慢慢收回视线。 他们母子的孽缘,今日就此斩断,彼此都得到了解脱。 此为幸事,亦为快事。 思索间,身侧的人握住了她的手。 太后侧目看去,与裴景相视一笑。 殿内殿外,光暗交织,两对人牵着彼此的手,宛如照镜子。 有人站在光里,殊不知暗夜将至。 有人站在阴影里,将奔赴渴望已久的光明。 第14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39 福康殿外,光阳倾洒,落在封华琰和嘉萝身上,让人感到无尽的暖意。 封华琰没有说话,拉着嘉萝回了昭华殿。 此后几日,他的话明显少了很多,有时候还一个人望着空气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后离宫那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是个极好的天气。 封华琰没有去送太后,下朝后便把自己关在勤政殿,谁也不肯见。 嘉萝想进勤政殿,苏公公不敢拦,到底放了她进去。 视线中,封华琰坐在书桌前,眉眼低垂,目光落在桌面上。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正与嘉萝四目相对。 “琰郎。”嘉萝轻声唤了一声,走到封华琰身边,弯下腰行礼。 封华琰看着嘉萝,眼神有些空洞,还有些迷茫。 “你来了。”他低声道。 嘉萝站起身后,来到封华琰身边,与他并排坐下。 “太后娘娘的马车现在还等在宫门口。”嘉萝轻声道。 封华琰身子微僵。 “今日一别,琰郎和太后娘娘见面的机会只怕寥寥,琰郎不去瞧一瞧吗?”嘉萝道。 封华琰沉默很久,最终摇头,“不了。” “去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封华琰苦笑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和太后之间的嫌隙没有那么容易消散,便是消散了,也不可能像正常母子般亲厚。 嘉萝不再劝说,紧紧握住封华琰的手,“不管琰郎作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她轻轻倚在封华琰肩头,希望自己的存在能安慰到他。 封华琰确实因为嘉萝的存在感到欣慰,他的身子倾向嘉萝所在的方向,垂眸看着嘉萝,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过了几息,封华琰忽然开口:“阿萝,陪我出去走走吧。” 嘉萝点头,“好。” 两人携手走出勤政殿。 阳光正好,薄薄的金光落在嘉萝和封华琰身上,天空好似被水洗过,一片澄澈。 封华琰不曾说话,拉着嘉萝一路往前走,穿过重重宫殿,登上高高的阁楼。 阁楼所在的方向正好能看到宫门口的情况。 低调华贵的马车停在那里,不时有太监宫婢手持腰牌出入深宫,只有这辆马车停在此地一动不动,看起来很有些寥落。 马车内,太后第五次抬起手想掀开车帘,最终又放下。 裴景将太后的失落看在眼中,劝道:“若你舍不得...” 太后摆摆手,打断了裴景的话,“我今日是一定会走的,这里我当真一刻也待不下去,不曾有半分不舍。” “......我只是...”太后轻叹一声,“有一点点奢望。” 她摇头苦笑,“可奢望终究是奢望,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合格,他不愿来见我很正常。” 裴景有些心疼地揽过太后的肩膀,“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太后倚在裴景怀中,闭上眼,任眼泪横流。 这些年她太痛苦了,年轻的时候心气高,性子执拗,看见年幼的封华琰就想起不堪的经历,对他没有好脸色,更不要提疼爱。 后来她上了年纪,身边又有裴景相伴,想法不再偏激,可多年隔阂,哪能一朝冰释前嫌,加之她也不愿对封华琰忍让退步,以致母子两人越走越远。 终于,在她对封华琰动手那刻,这段孽缘有了了断。 刺出那一刀的时候,她的内心一片麻木,没有丝毫快要救出裴景的喜悦,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封华琰若死了,困扰她多年的阴影便会消散,便是王检不遵守诺言,转头杀了她和裴景,她也不惧。 那一刻,她是想毁掉一切的。 可她没想到,封华琰竟然愿意救裴景,愿意放她出宫。 她忽然发现,原来她从未认清过封华琰,这个与她血脉相连却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儿子,终究长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本以为他会来送她,可...... 罢了,她还是看不透这个儿子。 太后抬手擦干净眼泪,哑着声音道:“我们走吧。” 裴景嘴唇微动,想了想,又把话咽回去,抬高声音对着车夫道:“驾车出宫。” 马车慢悠悠驶出宫城。 太后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她身后,高高的阁楼之上,封华琰一直注视着她所在的马车,直到马车慢慢变小,从清晰的轮廓变为模糊的圆点,最后消失不见。 马车消失后,封华琰收回视线,眼睑低垂,望着地面,无人知他在想什么。 嘉萝站在他身边,并没有出声打扰他。 直到封华琰主动开口:“阿萝,我没有娘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带着迷茫,更带着痛苦。 封华琰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从一开始就清楚太后根本不爱他,他也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太后,可若真如此,如今他心头的失落又是为何? 嘉萝环抱住封华琰的腰身,闷声道:“你还有我。” 她的话让封华琰全身一僵。 嘉萝轻轻抚拍封华琰不断发颤的脊背,重复道:“你还有我。” 封华琰七上八下,不断跳动的心忽然落定。 他忽然明白自己患得患失的原因是什么了。 嘉萝的存在让他比从前心软了很多。 因为感受到过爱,所以他变得比从前更加宽容,愿意成全太后,以至于对她心生期待。 可他骨子里还是不够相信太后,抗拒和她亲近,所以他缩在角落,目送太后离开。 他的改变都是因为嘉萝,并非因为在太后身上感受到了爱。 如果没有嘉萝,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对太后做出什么事,但这件事导致的结果一定不是现在的他愿意看到的。 封华琰回抱住嘉萝,在她耳畔低语:“谢谢你。”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谢谢你让我不再独单一人。 谢谢你改变了我,哪怕只是变了一点点。 感受着怀中人带来的柔软触感,封华琰心中最后一丝难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欢愉。 谁离开都无所谓,只要嘉萝在他身边便好。 “琰郎,太后离开了几乎葬送她一生的深宫,去寻找她真正想要的生活,我们该为她高兴。” “我会陪着你,找到你想要的生活。” 嘉萝的声音在封华琰耳边响起。 封华琰勾唇轻笑,“好。” 第14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0 太后离开后不久,封华琰便为太后举办了隆重的葬礼。 因太后新丧,封华琰下旨大赦天下,独独没有宽宥王家。 王检弃市,贤妃贬入冷宫,盘踞在大庆朝堂后宫数十年的大树被连根拔起。 此番变故后,大庆朝堂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氏党羽被问罪,朝堂中出现了很多职位空缺,这些位置大多由封华琰以及其他氏族举荐的人补齐。 而在大庆朝廷重新运作的同时,有关封华琰旧日所为也被翻了出来。 朝臣们大多不知封华琰的谋算,王检谋反之日他们虽管中窥豹,猜出封华琰不甚简单,但他们对封华琰的认知更多还是停留在那个被王检打压得抬不起头,全身上下找不出任何才能唯有宽仁二字值得称颂的傀儡皇帝上。 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次虽算不得改朝换代,可陛下性子大变,于朝臣而言,这样的变化不亚于改朝换代,这意味着他们要重新寻摸陛下的性情,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 而嘉萝,这个盛极一时又没有任何倚仗的宠妃,成为了有心之人用来试探封华琰深浅的筏子。 除了一些心怀鬼胎的朝臣想要以嘉萝为突破口,便是曾经在王检威压之下仍然忠心于封华琰的老臣们也纷纷上呈折子,恳请封华琰惩治嘉萝,肃清后宫不正之风。 这些老臣或许没有试探封华琰的意思,只是想让嘉萝这个为了邀宠进献丹药于天子的妖妃付出代价,再也没有能力祸害封华琰,但他们的折子无疑使讨伐嘉萝的声势更加浩大。 讨伐之声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勤政殿内,封华琰再一次将大臣们要求惩处嘉萝的奏折驳回。 批了红还不解气,封华琰抓起桌案上的奏折,狠狠投掷到地面上。 守在一旁的苏公公头皮一紧,伏跪在地上,颤声道:“陛下息怒。” 封华琰怒不可遏,握手成拳,沉着声音问:“昭华殿内可有透露任何消息?” 苏公公忙道:“陛下放心,按您的吩咐,这些大臣的无谓之言一个字都没有传到谢嫔娘娘耳中。” 闻言,封华琰心头怒火稍稍消解。 今日之事,他虽然一早便料到,可看着摆在案头、一道道要求惩处嘉萝的折子,他还是感到愤怒,乃至惊惧。 封华琰深知被这群大臣们盯上有多恐怖,曾几何时,他们中有几个不怕死的甚至敢指着王检的鼻子怒斥他越俎代庖,实为佞臣,封华琰毫不怀疑,换作是他行差踏错,他们仍然敢冒死进谏。 即便他贵为皇帝,也不能全然不顾大臣们的心意,只是这次处置王家的余威尚在,大臣们不敢公然违逆他,便挑了嘉萝出来,间接劝谏他。此外,还有一些氏族勋贵们想借此事打压他。 这般想着,封华琰眉心皱起,拧成“川”字。 大臣们的心思很好猜,处理起来也简单——想保住嘉萝,便要给这些大臣找些事做,待到他们自顾不暇,自然不会紧紧盯着嘉萝不放。 封华琰真正担忧的是白秋岚的存在。 惩处嘉萝的消息传得这样广,白秋岚功不可没。 舍弃、处置这枚棋子,并不会让封华琰产生一丝犹豫。 可白秋岚身上的秘密他还没有完全掌握,此时处置她,时机不对。 思来想去,封华琰按下了传召白秋岚的念头。 第14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1 与勤政殿沉闷的氛围不同,昭华殿内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舞台之上,嘉萝翩翩起舞,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引得一旁观赏的宫女们齐齐拍手叫好。 谢嫔娘娘性子和善又得陛下宠爱,连带着昭华殿宫人们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凡是在昭华殿伺候的宫人无不与有荣焉。 近日宫内有关娘娘妖媚惑主的流言甚嚣尘上,好在陛下信任娘娘,下了死命令封口,从不叫这些流言搅扰娘娘的清净。 陛下如此爱重谢嫔娘娘,昭华殿众人犹如吃了定心丸,近身伺候嘉萝的几个宫女更是接连几日面带笑意,走起路来脚下生风。 有此前情,宫人们为嘉萝之舞鼓掌时,如何能不尽心尽力。 唯有红袖一人,隐在欢欣雀跃的人群中,面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这段时间,红袖冷眼瞧着,越发觉得陛下对谢嫔娘娘的感情不一般。 若非在意爱护,陛下怎么可能封住满宫人的口,不让大臣们的谏言传进谢嫔娘娘耳中。 陛下他独自一人与朝堂诸公对抗,把所有的压力抗在自己身上,只为护住谢嫔娘娘脸上的笑容。 眼前美人笑靥如花,可她知不知道她能有今日安乐,皆是陛下俯身为她撑起了一方天地? 红袖垂着眼睑,心中满是不忿。 明明只是一枚棋子,陛下缘何如此爱护于她? 为了一枚棋子污损自己的声誉,当真值得吗? 这话埋在红袖心中已久,瞥见封华琰靠近舞台时,红袖险些没忍住,想要问出声。 可她到底没发疯,死死掐住掌心,紧咬唇瓣,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红袖眼睁睁看着封华琰将食指抵在唇瓣上,示意她们噤声,随后迈开步子,往舞台中央,谢嫔娘娘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一脸温柔笑意,接住谢嫔娘娘抛出的水袖。 从前陛下和谢嫔娘娘纵乐,红袖还能劝慰自己,告诉自己一切不过是陛下掩人耳目的手段。 可如今王检已除,陛下还对着谢嫔娘娘笑得开怀,不是真心喜爱谢嫔娘娘,又能是什么? 红袖再不能自欺欺人,忽而垂下头,将所有的情绪藏进心底。 嘉萝虽面对着封华琰,余光却将红袖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她勾起唇角,芙蓉面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慢慢将头倚在封华琰胸膛前。 封华琰自然而然把手揽在嘉萝腰间,将她打横抱起,往正殿所在的方向走去。 “陛下,您快放臣妾下来,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嘉萝含羞带怯道。 封华琰笑道:“朕倒不知阿萝这样害羞,也不知昨日是谁...” 嘉萝抬手捂住封华琰的唇,不叫他继续说下去。 封华琰并不与她计较,反而将她抱得更紧,离去的步子也更快了几分。 两人情意绵绵的样子被满宫人看个正着,宫人们齐齐跟紧封华琰的脚步,随侍在侧。 唯有红袖落在最后,神情迷茫怔然。 谢嫔头顶妖妃之名,陛下与她这般恩爱要好,落在天下人眼中,便是昏聩的表现。 这一点,陛下不会想不明白,可他仍然独宠谢嫔娘娘,这是把谢嫔看得比自己的名声还要重要。 红袖脸色苍白得可怕。 自封华琰将她从乱葬岗救出那日起,她便发誓这辈子都要效忠封华琰,封华琰的抱负便是她的抱负,为了帮助封华琰,她什么苦都能吃,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做。 要她眼睁睁看着封华琰为了一个女子背上污名,哪怕是他自愿为之,她也不能接受。 她一定要想办法保住陛下的声誉。 哪怕这么做的代价是付出她的性命。 第14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2 封华琰轻手轻脚把嘉萝放到床榻上。 宫人们守在殿外,不曾跟进来,整个内室只有封华琰和嘉萝两人。 “阿萝昨日那般热情,今日倒害起羞来。”四下无人,封华琰把方才没机会说出口的话重新说了出来。 嘉萝斜睨他一眼,嗔怪道:“从前在众人面前恩爱是为了迷惑旁人的眼。若只有我和琰郎两人,关起门来做什么都成。可如今王党已除,再要我像从前那样,与琰郎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亲密,我实在做不到。” 封华琰怔住,恍然道:“是我大意了。” 嘉萝身负妖妃之名,细算下来,他予她的宠爱都会成为有心之人攻讦她的把柄,这一点他日后需要格外注意。 嘉萝仰头笑看着他,双手环住封华琰的脖颈,在他耳畔吐气如兰,“眼下无人,琰郎想做什么都可以。” 封华琰同样笑出声,一手揽住嘉萝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垂首吻住嘉萝的唇瓣。 他放在嘉萝腰间的手施加的力道越来越重,几乎要将她融进骨血之中,嘉萝愈发仰起头回应他,双膝抵在床面上,整个人贴向封华琰。 封华琰的脊背绷紧,如同拉开的满弓,脖颈和手背凸起青筋,明显动了情。 他不再忍耐,身子前倾,将嘉萝压回床榻,与她一道跌进柔软的被面。 他们面对面侧卧着,拥吻着,眼中只看得见彼此。 这方天地渐渐升温,有什么东西融化了,蜜糖一样拉出丝,甜得人头昏脑胀。 封华琰置身甜蜜与柔软之中,桃花眼中流淌着无尽的温柔,耳骨和眼尾泛起微红,看起来像是醉了。 他一遍遍轻唤嘉萝的名字,誓要将她一道拉入这场欢愉中。 嘉萝当然配合他,同样轻唤他“琰郎”。 情到深处,封华琰用沙哑到极点的嗓音同身下双眼有些迷离的嘉萝示爱。 “我爱你。”他喘着气,声音轻颤,无端勾出几分暧昧。 眼见嘉萝细细抽气,没有及时回应他,封华琰的手忽而穿到嘉萝抬高的腰下,直将她抱起,同时腰腹用力,自己也坐起来。 “阿萝,我爱你。”他在嘉萝耳边低声重复,直起腰身后,直勾勾盯着嘉萝看。 嘉萝眼神仍有些溃散,如一汪被搅碎的春水,荡漾起一层层涟漪。 她呆呆看着封华琰,大脑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封华琰爱极了嘉萝此刻的模样,但没有听到想听的话,他又很不甘心,便凑到嘉萝耳侧,轻咬她的耳垂。 细微的疼痛使嘉萝回过神,按在封华琰脊背的手猛然收紧,在他背上留下两三道红色抓痕。 封华琰没忍住嘶了一声。 嘉萝彻底清醒过来,有些惊慌地唤他,“琰郎。” 封华琰自然不会怪她,喉头溢出一声轻笑,“不必管这些,阿萝还没有回答我。” 嘉萝面露疑惑,下意识问:“什么?” 封华琰面朝嘉萝,一瞬不瞬盯着她,第三次重复,“我爱你。” 话音刚落,他的唇被嘉萝堵住。 嘉萝少见的主动让封华琰瞳孔微缩,他没惊讶太久,也没反客为主,就这么由着嘉萝近乎笨拙地吻他,心中倒比自己占据主动权时更畅快些。 “我爱你。”一吻毕,嘉萝捧着封华琰的脸,一字一句道。 她的眼底清晰地映出封华琰的身影。 封华琰心脏快跳几分,耳边除了嘉萝那句“我爱你”,便是自己又快又急的心跳声。 【封华琰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92。】 第14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3 封华琰听到了想听的,倒没继续纠缠嘉萝,抱着她清洗过后,便回到勤政殿处理政务。 他走后没多久,嘉萝回到原主身体里,慢慢睁开眼。 不久前迷离如春水的眸子瞬间变得清明,水面上荡漾的涟漪消失不见,只剩下平静与淡漠。 房间内氤氲着潮湿的热气,窗柩半开,清风透进来,吹散了暧昧的气味,带来一缕缕清甜的花香。 嘉萝直起腰身,倚在床头,乌发松松垂在肩头,微张檀口,“来人。” 红袖一干宫女听到呼唤声进来后,见到的便是一幅美人侧卧图。 只见谢嫔娘娘以手掩唇,懒懒打着哈欠,眼睑半垂,长而翘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看起来很是疲惫。 她的皮肤很白,与身上雪色的寝衣交相辉映,衣袖宽大,垂落在她臂弯处,层层叠叠堆着,露出斑驳着青紫痕迹的小臂。 那些痕迹好似落在雪面上的朵朵红梅,那样显眼,明晃晃扎进人眼中,让人想视而不见都难。 与其他宫女们又羞又喜的神情不同,红袖看了嘉萝一眼便垂下头,视线落在地面上,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色。 嘉萝状似随意地抬眸,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声音慵懒道:“替本宫梳洗。” 她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点点娇媚,钩子一样勾住众人的心。 几个宫女被羞红了脸,愣了好半晌才上前扶着嘉萝起身,替她梳洗打扮。 近身服侍的时候,红袖愈发看清嘉萝身上的斑驳痕迹,她的眼神复杂晦涩到可怕的地步。 不能再等了,她一定要想办法淡化陛下对谢嫔娘娘的感情。 红袖的情绪忽而变得激动,失手扯断了嘉萝的头发。 反应过来后,红袖立刻跪到地上请罪,“奴婢有错,请娘娘责罚。” 红袖耳边响起嘉萝温柔的声音,“你素日细心谨慎,今日这是怎么了?” 红袖垂眸道:“奴婢昨日未曾休息好,还请娘娘恕罪。” 红袖说罢,忙以头叩地,她等了许久,并未等到谢嫔娘娘的降罪,反而等来了谅解与宽怀。 “无妨,你下去休息吧。” 红袖茫然地抬起头,梳妆台上的镜子映出谢嫔娘娘的面庞——她神色如常,并无半分愠怒。 做探子这些年,她跟过很多“主子”,谢嫔娘娘确实是其中脾性好的,或许是因为曾经出身低微,她待宫人们一向和善。 但在红袖心中,她唯一的主子是封华琰,谢嫔只是她需要监督的棋子,谢嫔为人是好是坏她都不在乎,昭华殿宫人们对谢嫔的称赞她听到了也只当没听见,转眼便忘了。 因为从来没把谢嫔当成自己人,红袖一直游离在外,对昭华殿内发生的一切都不入心。 如今亲身体会谢嫔的宽仁,红袖的心好似忽然被一只大手攥紧。 这样的人,被扣上妖妃的名头...... 不,你在想什么,你不能心软,想想你曾经立下的誓言,想想陛下对你的恩情,与陛下相比,谢嫔根本什么都不是。 红袖压下脑子里纷乱的想法,缓缓退出大殿。 嘉萝穿戴整齐后,很快去往福康殿。 “太后”的尸身已葬入皇陵,福康殿内的白幡尽数撤去,嘉萝此来,名义上是为了给太后祈福消灾,实则是为了等一个人的出现。 她安静垂首,双手合十跪于蒲团上,面前是太后为掩人耳目供奉的佛祖金身。 香炉里燃着檀香,淡淡的香味弥漫整间佛堂,白色轻烟团聚在一起,形状宛若莲花。 嘉萝这一跪便是半个时辰,没等到想见的人,反倒先等来了封华琰。 “阿萝。” 嘉萝听到声音,回首看去,只见封华琰正快步走向她,没多久便来到她身前。 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封华琰已经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扶起来。 嘉萝顺势起身,只是跪了太久,她膝盖发疼,小腿使不上力,险些跌跪在地上,好在封华琰眼疾手快,力气也大,及时将她扶起。 “为何跪在此处?”封华琰问。 嘉萝笑道:“臣妾在给太后娘娘祈福,祈求佛祖保佑娘娘顺心遂意,余生无忧。” 封华琰神色微怔,他沉默了很久,方道:“你有心了,这些原是我该做的。” 嘉萝摇头道:“琰郎与阿萝休戚与共,福祸同当,我做便是琰郎做了。”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封华琰声音微颤,“好。” 他松开嘉萝的手,上前一步,跪在蒲团上。 “佛祖在上,望您显灵,护佑吾母喜乐康健。” 封华琰说罢,以首叩地,朝佛像重重一拜。 他并不相信神鬼一说,若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神鬼也不过是局中棋子,信来何用? 但眼下,他愿意信一次,只因嘉萝相信。 她是为了他才跪拜的佛祖,这份深情厚谊封华琰如何不感动。 这段时间有嘉萝相伴,他的心境平和了很多,也愿意给他和太后之间留有余地。 封华琰站起身,看向身旁的嘉萝:“快些回去吧,跪了那样久,容易伤到膝盖。” 嘉萝点点头,“好。” 两人牵着手往外走,行至殿门处,迎面遇到一行人。 为首的是两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其中一个梳着少女发髻,显然未曾出阁,另一个则是妇人打扮,怀中还抱着一个三两岁的稚童。 两名女子看到封华琰和嘉萝,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立刻行礼问安。 “陛下金安。”两人齐声道。 那年轻妇人看着嘉萝,目露迟疑,看样子并不知晓嘉萝的身份。 一旁的少女口齿伶俐,对着嘉萝道:“谢嫔娘娘万安。” 年轻妇人忙跟着道:“谢嫔娘娘万安。” 封华琰微微蹙眉,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嘉萝笑道:“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多谢娘娘。”年轻妇人和少女齐声道。 嘉萝看向少女,好奇地问:“你是谁?我从未见过你,你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臣女白秋岚,封号怀安。”少女眉眼弯弯,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臣女虽不常进宫,但宫里的娘娘大多见过,听闻谢嫔娘娘深受陛下宠爱,能与陛下携手并进,臣女又无缘相见的,除了谢嫔娘娘,不做他想。” 第14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4 白秋岚不愧是活了两世的人,说话做事面面俱到,叫人挑不出错。 她今日装扮得用心,身着嫩绿色长裙,外罩淡黄色薄衫,眉间贴着桃花形状的金箔,眼神灵动如少女,整个人像春日里新开的花苞,娇俏得厉害。 白秋岚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嘉萝,脸上笑意盈盈,眼神却有一瞬失神。 上一世她曾见过谢贵妃。 犹记得那时是春日,她熬过寒冷的冬季,身子好了很多,恰逢谢贵妃设赏花宴,也给她下了帖子。 她思索良久,到底去了,一则紧锁宫门太久,她身子都躺朽了,很该出去见见人,二则谢贵妃盛名在外,她也很好奇到底是何等人能压得过贤妃的风光。 赏花宴初见,谢贵妃容貌之盛让她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觉,她当时便想也只有这样的美人才能压倒贤妃,在后宫争斗中拔得头筹。 开宴没多久,陛下亲至,花宴上贤妃故意和谢贵妃斗气,陛下斥责了贤妃,带着谢贵妃施施然离去。 那时她不知贤妃是害了她的元凶,还觉得贤妃同她一样可怜,红颜未老恩先断,对谢贵妃的盛宠也有了清晰的认知,心中很是艳羡。 临死前,她已经知晓一切真相,过往种种犹如走马灯,在她脑海中一遍遍闪现。 有那么一两个画面竟然是谢贵妃的脸。 听闻谢贵妃最后是服鸩酒而死,那样的美人竟死得那般惨烈,就像赏花宴上被贤妃故意折断踩在脚下碾了又碾的花儿,绽放时耀眼夺目,还没盛放多久,便落得与尘土相融的下场。 白秋岚不是不同情谢贵妃的下场,可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自然更在意自己,想让自己出人头地,独得君心。 为了不让事情出岔子,影响这一世的发展轨迹,她只能在封华琰面前推出谢嘉萝,让谢嘉萝重新踏上上一世的命运,发挥她迷惑王党的作用。 只是白秋岚没想到,今世王党覆灭后,封华琰并没有厌弃谢嘉萝,反而将她护得紧。 其实在谢嘉萝未能获封贵妃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陛下似乎并没有像上一世那样不遗余力地利用谢嘉萝。 白秋岚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而这份不安在收到宫中探子来信时,愈发强烈起来。 从探子的信中,她看出陛下对谢嘉萝的态度不一般,并非她想象的那样厌恶利用,反而用足了真心。 王党未灭之前,陛下待谢嘉萝好,尚可以说是为了迷惑旁人的无奈之举。 可王党覆灭后,陛下对谢嘉萝仍然耐心十足,宠爱如初。 谢嘉萝喜爱牡丹花,陛下竟亲自为她栽植牡丹。那样堆金叠玉的人,也会为了一个人弯腰侍弄花草,何其不可思议。 谢嘉萝吃不得辣椒,陛下便下令撤掉御膳中所有辣菜,陪着她不吃辣。可她明明记得,陛下很能吃辣菜。 谢嘉萝善舞,每日必去舞台练舞,陛下便在一旁吹奏洞箫,为她伴奏。两人琴瑟和鸣,倒显得专职伴奏的乐师们多余。 ...... 信上还有很多陛下为谢嘉萝做的事,白秋岚强忍着心痛看完后,再也坐不住。 先是派人暗中扩散对谢嘉萝不利的流言,再就是今日入宫,想见一见封华琰,进一步探查他的想法。 毕竟朝臣们奏请处置谢嘉萝时日已久,他却迟迟不表态,白秋岚不能不忧心。 第14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5 白秋岚是为了见封华琰才入的宫,可她没想到能一并见到谢嘉萝。 谢嘉萝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太一样。 虽然那张盛极的芙蓉面还是和从前一样让人见之难忘,可她这一世的装扮较之上一世少了浮夸张扬之感,反倒很是内敛华贵。 眼前的谢嘉萝虽无贵妃之名,穿着打扮、举手投足却比上一世更像个贵妃。 白秋岚一边笑,一边暗暗思索,旋即将视线移到封华琰身上。 封华琰并没有看她,眉眼之间蕴着冷淡,和从前风流贵公子的模样天差地别。 这是白秋岚第一次亲眼看见卸下昔日伪装,露出全部锋芒的封华琰,心中竟有些恍然之感。 谢嘉萝和陛下,一个两个,都变了。 这样的变化使白秋岚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 “你便是怀安郡主。” 白秋岚耳边响起清脆好听的女声,她按下心头纷乱的想法,笑看着嘉萝。 “娘娘好眼力。”白秋岚赞叹道。 嘉萝同样露出笑容,“怀安郡主果然和传闻一般聪明颖悟。” 白秋岚启唇,正想说话,身旁少妇怀中的稚童忽然朝嘉萝伸出手。 那是个女童,小手又嫩又白,像一节莲藕,五根短短的手指握成拳,嘴巴大大张开,挤得眼睛弯成一条缝,宛如年画娃娃,可爱得紧。 “抱...抱。”女童声音软糯,黑亮的眼睛紧盯着嘉萝,明显是在和她说话,一点儿也不怕人。 这一打岔,白秋岚到嘴的话咽回肚子。 少妇面带惊恐,拽住女儿的手,告罪道:“稚子无状,还请谢嫔娘娘恕罪。” 嘉萝尚未开口,被少妇紧紧抱在怀中,手也被按住的女童先不高兴了,她撇着嘴,眼眶立时泛红,嘴里发出呜咽,小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无妨,本宫瞧这孩子很合眼缘。”嘉萝笑着伸出手,对着女童道:“你方才是让我抱你吗?” 女童停下呜咽,眨着眼看嘉萝,小身子一个劲儿往前拱。 少妇见嘉萝不怪罪,女儿又实在固执,只得松开手。 嘉萝成功将女童抱入怀中,只觉抱住了一块奶酥糕,淡淡的奶香味在她鼻端萦绕。 女童好似没骨头,又软又小,倚在嘉萝身前,两只短短的手臂环住嘉萝的脖颈,小脸儿贴住嘉萝的面颊,很是自来熟。 嘉萝怀抱着女童愣了好一会儿,直将留神观察她的少妇吓得心肝发颤。 好在没过多久,嘉萝忽然笑出声,她转过身面朝封华琰,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里满是喜悦,“陛下,你瞧她多可爱。” 封华琰不觉得女童可爱,反倒是嘉萝微红着脸,眼神明亮的样子让他觉得甚是可爱可怜。 不过他还是顺着嘉萝的话头夸道:“爱妃说得不错。” 封华琰本以为嘉萝很快便会放下女童,不成想那女童是个会讨人欢心的,当着他的面,在嘉萝侧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亲罢便仰着头笑,露出尚未长齐,缺斤少两的白牙。 而嘉萝丝毫不嫌弃女童,伸出手轻挠女童下巴,将女童逗得咯咯直笑。 封华琰看得嘴角一抽。 第15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6 女童虽纯稚可爱,封华琰心中却无甚波澜。 他更希望嘉萝快些将女童放下,好随他一道回昭华殿。 潜意识里,他不愿意嘉萝和白秋岚接触太多。 白秋岚安排在昭华殿的探子早被他收服,此前白秋岚命探子呈报有关嘉萝的消息,他没有多加阻拦,便是想看看白秋岚意欲何为。 只是他没想到白秋岚会煽动朝臣们对嘉萝进行讨伐,待他发现后,舆论已经形成,很难被改变。 封华琰自知朝臣们不会放过嘉萝,可白秋岚贸然插手,在背后推波助澜,此举无疑触及他的逆鳞,没有立刻动她,也只是想探知更多有关未来的秘密。 但若白秋岚不长眼,还想对嘉萝不利,他断不会再留她。 想要更好地保护嘉萝,首先不能让白秋岚有接近她的理由。 这般想着,封华琰出声轻唤嘉萝,想劝他把女童放下。 不曾想这声爱妃不仅吸引了嘉萝的注意,也把女童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 嘉萝和女童齐齐看向他。 视线中,女童笑着朝他伸出手。 封华琰眉心狠狠一跳,并没有抱人的意思。 下一刻,他的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陛下,她很喜欢你呢,你要不要抱抱她?” 嘉萝笑看着他,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封华琰的心口忍不住发软,到底不愿拂了嘉萝的面子,木着脸伸出手。 女童舍弃嘉萝,笑着扑进封华琰怀中。 女童入怀的刹那,封华琰整个身子都僵住。 他竟不知小孩子是如此软嫩,春花一样,又轻又小,叫他不知该用何等力气搂抱。 当然,这种想法只在须臾间便消失不见——这女童安静不过一瞬,很快便如雨后泥鳅般在他怀中胡乱拧动,更是把脑袋抵在他肩头乱蹭。 若非嘉萝及时上前,虚虚揽住女童的小身子,封华琰恨不得立刻把女童从怀里扔出去。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陛下。”嘉萝笑看向封华琰。 封华琰不由挑眉,在他怀里乱动,踩着他的腰腹,蹭着他的肩膀便算是喜欢他了?那方才女童在她怀中那般安静乖巧,岂非更加喜爱她? 心知嘉萝是故意为女童转圜,封华琰胸腔里的不适消散,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女童喜欢他”这一说辞。 此举叫守在一旁的少妇深深松了口气。 白秋岚则陷入沉默,美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她何尝看不出封华琰根本不喜爱小孩子,一切不过是看在谢嘉萝的面子上。 陛下竟然这般纵容迁就谢嘉萝? 如今两人一并抱着孩子,面朝对方眉眼含笑的样子看起来还真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这一幕刺痛了白秋岚的心,她的嗓子好似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话。 白秋岚不言不语,一旁的少妇却眼睛发光。 她的女儿素日便是个活泼讨巧的好孩子,可惜夫家重男轻女,对女儿并不上心。 今日女儿若能得陛下和谢嫔娘娘青眼,传扬出去,不止女儿能被夫家看重,连她也能受用些好处。 少妇上前一步,笑道:“稚子顽劣,惹陛下和娘娘见笑了。来日陛下和娘娘的孩子一定比小女更加雪玉聪慧。” 此言一出,周遭霎时安静,随侍在旁的宫人齐齐伏跪在地。 封华琰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彻底消失,脸色冷得吓人。 第15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7 突兀出现的跪地声让少妇陷入茫然,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身旁的白秋岚拉拽着跪在地面上。 “家嫂困于内宅,鲜少进宫,言语冲撞了陛下和谢嫔娘娘,还请陛下和娘娘开恩,饶她无知之罪。”白秋岚以首叩地,朗声求情。 她的声音使少妇从茫然中回神,话里的意思更令少妇头皮绷紧,后背激起大片冷汗。 少妇伏在地面上,颤声求饶,“臣妇浅薄无知,不知何处冲撞了陛下、娘娘,还请陛下、娘娘宽宥。” 殿外一阵安静,唯有少妇的求饶声和控制不住的喘气声在众人耳边回荡,宫人们只把头埋得更低,白秋岚则恨不得把这糊涂的嫂子一脚踹回府宅。 谢嘉萝为贤妃所害,已然不能生育,她嫂子一番话,不仅没能讨好陛下,更会勾起陛下对谢嘉萝的怜惜之情,当真是叫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保住她白府在陛下面前的恩宠,切莫叫蠢妇一句话给毁了。 白秋岚仰起头正欲开口,陡然跌进封华琰冰冷如寒霜的眸,一颗心猛地揪起,嗓子好似被人掐住,竟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封华琰的手因暴怒收紧,怀中女童本就感到不适,又见周遭乌泱泱一片跪满人,连阿娘和姑姑都不能幸免,心中不免害怕,本能地察觉出危险,竟哇得一声哭出来,且哭声越来越大,刺得人耳朵疼。 女童的哭声扬起,带着众人的心也跟着高高飞起,直升到喉管里。 早不哭晚不哭,偏偏这个时候哭...白秋岚大脑一片空白,有些绝望地看着封华琰。 少妇见女儿哭得可怜,催心折肝之余更添惊惧,如今她已不指望女儿能得陛下和谢嫔娘娘喜爱,只盼能逃过一劫,和女儿平平安安归家。 爱女之情使少妇升起一阵孤勇,竟生出些许力气。 她直起腰身,抬起头看着封华琰阴沉的脸色,想要开口说话却不知该如何让陛下消气,又被封华琰的脸色吓到,方才生出的气力瞬间消散,整个人被一股更深更大的绝望笼罩。 恰在这时,少妇耳边响起温柔的女声——谢嫔娘娘开了口。 “不知者不罪,陛下许诺过来日必会让臣妾体会到为人母的滋味,陛下这份心意足以慰藉臣妾的遗憾,那位夫人所言臣妾并不介意,陛下也不要介怀了。” 少妇不知谢嫔娘娘何故有此一言,但她知晓谢嫔是在为自己求情,冰冷的心重新回暖,目露希冀地看着嘉萝。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嘉萝身上。 包括封华琰。 最初听到那番戳人心窝的话,封华琰心头生出不可遏制的震怒,回过神后,怒意被惊恐取代,他甚至不敢看嘉萝的脸,唯恐见到她失意痛苦的样子。 如今却是避无可避。 眼见嘉萝面色苍白,却还要挤出笑容宽慰他,为旁人求情,封华琰心头一阵刺痛。 他宁愿嘉萝不要这么懂事,哭也好,闹也罢,将心中的不忿发泄出来,总好过如今这般哭着笑。 【封华琰虐心值+10,虐渣进度10%】 第15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8 封华琰愣神之际,嘉萝的双手已穿过女童腋下,手腕用力,将女童抱到自己怀中。 女童黝黑的眸经过泪水清洗变得格外明亮,她的小手扒着嘉萝的脖颈,凝在眼睫上的晶莹泪珠堪堪坠落,滴在嘉萝衣襟上。 嘉萝怀抱着女童,柔声哄她,“莫怕,没事了。” 她一边说,一边抚摸女童发颤的脊背。 女童在嘉萝的安抚下,哭声渐止,小脑袋倚在嘉萝肩头,眼睑半阖,似有睡意。 嘉萝目视封华琰,轻声道:“小儿贪睡,又受了惊吓,臣妾想带她回昭华殿休息。” 封华琰沉默半晌,方道:“好。” 虽只一字,语气却有凝滞之感,其间复杂情感,同为局中人的嘉萝心如明镜。 她上前一步,牵住封华琰的手,笑道:“多谢陛下体谅。” 分明是他该谢她体谅才是...... 封华琰抿唇,竟从口中品出几分苦涩。 嘉萝一手怀抱女童,一手牵着封华琰,缓步向前,经过少妇和白秋岚身边时,忽然出声:“郡主、夫人快些起来吧。” 说罢,她未做停留,继续往前。 身后众人连忙起身跟上嘉萝和封华琰的脚步。 少妇只觉死里逃生,喜极而泣。 白秋岚一双美眸暗沉,紧紧盯着嘉萝和封华琰相牵的手。 方才情况危急,容不得她多想,如今危机解除,倒叫她想起一些细节。 贤妃被贬冷宫,种种罪状与王家众人的罪行一并列数。 她亦细细读过王家众人的判罪书,其上记录与她前世所知的贤妃犯下的罪行并无出入,唯一不同的便是那上面没有记录贤妃戕害谢嫔一事。 她一直关注宫中情况,早前听闻谢嫔遭人谋害,永远也做不成母亲,便知此事是贤妃所为。 没过多久,宫中又传来消息称谋害谢嫔的人已经查出,是个小小美人。 此种手段与前世贤妃谋害她以及谢嘉萝的手段别无二致。 戕害谢嘉萝的凶手一定是贤妃,可判罪书中并没有记录这一点。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封华琰有意隐去了这一点。 贤妃害的人多了去,少这一桩罪状并不会影响对她的定罪。 既然不是为了贤妃,那便是为了谢嫔。 封华琰为何要瞒着谢嫔真相? 前世她也是看了贤妃的判罪书才发现自己一直报错了仇,恨错了人。 如果把自己带入谢嫔...... 是了,封华琰从一开始就在利用谢嫔,焉知贤妃所为不是他刻意纵容? 若他一直知晓真相,却隐而不发,有意引导,以致谢嘉萝失去成为母亲的机会...... 白秋岚自认对封华琰有几分了解,他如今看重谢嘉萝,自然不愿谢嘉萝因为昔日之事与他离心离德,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也要掐灭,所以他才隐去贤妃这一罪行,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欺骗谢嘉萝。 若她能揭开封华琰刻意隐藏的秘密,谢嘉萝和封华琰之间一定会出现问题,她的目的便达成了。 白秋岚拼尽全力按下心头激动,不让自己笑出声。 这一趟进宫,值了! 或许是有意回避,聪明如白秋岚拒绝思考前世的自己是否也如谢嘉萝一样,乃封华琰执在手中的棋子。 人生难得糊涂,较真便容易走弯路,她糊不糊涂不要紧,只盼谢嘉萝是个较真的。 第15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49 白秋岚垂眉敛目,紧跟在嘉萝和封华琰身后。 再入昭华殿,白秋岚的心境不仅和前世大不一样,便是和一刻钟前的自己比,也迥然不同。 前世抑郁不得志,忽得贵妃邀约,她诚惶诚恐,眼见昭华殿富丽堂皇,心中更是艳羡。 如今因解了一桩心事,白秋岚心情大好,再看昭华殿中华贵内敛的陈设,心中虽然不适,好歹能克制。哪怕被宫女拦住,不能进入内室,她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悦。 只是看到守在殿门外的红袖时,白秋岚眸色微怔。 她前世未曾见过红袖,但却对此婢女印象深刻。 听闻红袖原是谢贵妃的贴身侍女,谢贵妃身死后,她不仅没有受到陛下厌弃,反而扶摇直上,成为大庆朝第一位女官,风头无两。 重生后,她小心打探,终于见到红袖的真容。 不受谢贵妃连累,反而深受封华琰信任...... 这个叫红袖的婢女不简单。 白秋岚眉眼含笑,视线从红袖身上掠过,投向内室。 隔着屏风,白秋岚只能看到不断晃动的珠帘,珠子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一点点敲击她的耳膜,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着急,再等等。 内室中,嘉萝抱着女童直奔床榻,松开封华琰的手,两手托着女童的小身子,小心翼翼将她放在榻上。 在嘉萝怀中时,女童已经睡着,沾床后更是身子一滚,脸朝内,屁股朝外,伏在软枕上睡得安心舒适。 小小一团缩在床头,只比软枕大一点,看得人心头发软。 嘉萝嘴角含笑,扯过锦被盖在女童身上。 小家伙咂吧着嘴,睡得香甜,丝毫没觉察有人靠近。 嘉萝也没动她,盖好被子便转过身离开。 封华琰站在内室中央,眼见嘉萝将女童安置好,迈步向他走来,沉了一路的心渐渐回归原位。 “阿萝......” 他轻唤一声,却见嘉萝将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很快,嘉萝来到他身前,牵住他的手,低声道:“阿萝知晓琰郎想说什么。我真的无事。虽然遗憾不能和琰郎有亲生的孩儿,可有琰郎陪着我,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琰郎便是我唯一的家人,有你在,我知足了。” 封华琰听得出嘉萝所言不假,她确实将他看得很重,也确实不纠结有无亲子。 可她的眼神中仍有哀伤失落,足见心中对此事还是在意的。 可恨世上没有后悔药,不然他说什么都不会放纵贤妃,让她的毒计得逞。 事到如今,悔之晚矣,只能尽力弥补。 封华琰喉头微梗,过了很久才道:“阿萝如此喜爱那个孩子,不如认她做义女,我可以拟旨予她郡主身份,让她能时时入宫陪伴你。” 嘉萝笑着点头,眼中弥漫着薄薄水痕,“琰郎有此意,是这孩子的福气,阿萝替她谢过琰郎。” “你开心便好。”封华琰勉强扯唇笑了笑。 封华琰深知,此法只能慰藉嘉萝一时,时日久了,没有孩子这根刺只会在嘉萝心中扎得越来越深。 他必须想办法尽快将这根刺拔出。 第15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0 女童仍在熟睡,嘉萝和封华琰没有在内室久留,很快离去。 少妇和白秋岚已经进入正殿,并排坐在椅子上。 封华琰与嘉萝走出内室,少妇和白秋岚立刻站起身行礼。 “参见陛下、谢嫔娘娘。” 因着方才的事,起身后少妇并不敢看嘉萝和封华琰,头垂得很低,反倒是白秋岚,目光平视着封华琰,不避分毫。 封华琰亦看着她,眼中有冷意划过。 嘉萝笑着对少妇道:“本宫十分喜爱夫人的孩子。本宫有意收她做义女,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少妇猛然抬头,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回过神后,少妇结结巴巴道:“臣妇...臣妇自然愿意,多谢娘娘厚爱小女。” “不知夫人是哪家的?那孩子叫什么名儿?”嘉萝问。 少妇忙道:“臣妇姓谢,夫家正是太后表亲,庆安侯白家。” 提到女儿,谢夫人忍不住露出笑容,“小女名唤白静姝,这名字是她祖父赐的。” “静姝。”嘉萝重复女童的名字,嘴角露出一抹笑,“好名字。” 她沉吟片刻,转过头对封华琰道:“静女其姝,这孩子的名字意头很好,陛下给她的封号可不能太差。” 一番话惊得谢夫人瞪大眼睛,连一旁的白秋岚也将目光从封华琰身上移走,投到嘉萝身上。 不曾想嘉萝这般喜爱那孩子...封华琰忍不住笑道:“自然,你我的义女,合该配世上最好的字。” 他很快道:“昭、明,这两个字你觉得如何?” 嘉萝点头,“这两个字好。” 谢夫人忙伏跪在地,“静姝年岁小,怕压不住这样贵重的字。” 她说得诚惶诚恐,头几乎埋进地里。她没敢说的是府中老太爷给女儿赐名时,特意舍弃了贵重的字样,只道一个女娃压不住,对女儿唯一的期盼便是娴静懂事。 女儿得蒙圣宠是好事,可宠爱太盛,来得又突兀,她心里实在慌乱。 “夫人快起。”嘉萝弯腰将谢夫人扶起,“夫人莫要这般想,陛下既然赐下这样的封号,便证明静姝配得上,你若拒绝,才是断了静姝的福气。” 嘉萝的话在理,谢夫人自认只是个普通人,她害怕突如其来的权势,心底深处不是不想将这份机遇牢牢握在手中。 这般想着,谢夫人咬咬牙,“多谢陛下、谢嫔娘娘厚爱。” 嘉萝轻轻拍着谢夫人的手,转过头对封华琰露出一抹笑。 封华琰回她一笑。 大殿内真正不高兴的便只有白秋岚一人。 她家虽是太后表亲,沾光封了侯爵,实际上只是个好听的名头,府中无男子做官,面子足,里子虚,一应开销大多靠着祖母的嫁妆。 她受封郡主,享受食邑,倒比府中儿郎更出息,也比他们更受白家老太爷重视。 太后过身后,白府地位一落千丈。 白秋岚此番进宫,一则是为了见封华琰,二则也是家里人的意思,老太爷希望她进宫后能勾起陛下一丝香火情,让他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不叫白府太过落魄。 如今倒好,她没替白家争得脸面,反倒叫个奶娃娃赶超,当真气煞人也。 而这一切,都是拜谢嘉萝所赐。 第15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1 内室里的奶娃娃在懵然不知的情况下成为了大庆皇帝下旨亲封的昭明郡主。 圣旨在白府颁布,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整个勋贵圈子。 白府此前只是个空壳子,太后对这些亲戚不甚看重,若非前年府中出了个由太后懿旨亲封的郡主,这家人早被京城众人遗忘。 不成想,今日陛下竟然下旨亲封白家重孙辈一个小女娃为昭明郡主。 昭、明二字,哪里是能随便用的,更别提让一个非宗室的小孩子用。 众人深究背后原因,才知那孩子因着被谢嫔喜爱,成为了谢嫔的义女,这才有此圣宠。 白府众人大喜过望,恨不得把白静姝捧着含着,当月亮供起来。 一干子勋贵不满白家因个奶娃娃骤然受宠。 朝臣们则再次体会到陛下对谢嫔的维护,有人望而却步,不敢继续和封华琰对着干,有人越挫越勇,发誓要替大庆铲除奸妃。 京城的深水因为这道圣旨,泛起波澜。 有封华琰在,这些变动传不进昭华殿,影响不到嘉萝。 圣旨颁布的时候,白静姝恰好醒来,被守在一旁的宫女抱出内室。 小姑娘睡眼惺忪,张开小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见到嘉萝后,她的眼睛亮了亮,冲嘉萝露出一抹笑,伸出手要嘉萝抱她。 嘉萝自然满足她,将她抱入怀中。 封华琰在一旁看得惊奇,他虽然抬举了这孩子,对她却不是发自真心的喜爱。 如今见她这般亲近嘉萝,封华琰心中略有宽慰,对她稍稍升起一丝喜爱。 静姝年纪小,忘性大,睡饱后便也忘了方才对封华琰的害怕,窝在嘉萝怀中,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封华琰。 嘉萝顺着静姝的目光寻去,与她一道盯着封华琰。 眼见一大一小两张脸齐齐望着自己,封华琰不由微怔。 静姝伸开五指,掌心朝着封华琰一张一合。 封华琰沉默半晌,僵硬地伸出手准备摸一摸静姝白嫩的小脸,不妨静姝手掌忽然合拢,将他的食指握住。 他的身体更加僵硬。 小孩子的手很软,收紧的时候也没什么力道,他只消稍稍用力,便能将手指抽出。 可不知怎的,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任由静姝将他的手指往自己脸前拉。 静姝张着小嘴,看样子是想咬封华琰的手指。 封华琰没纵着她咬自己的手,在手指快要碰到静姝小嘴的时候,他的手腕忽然用力,手指扬起,剐蹭了一下静姝的鼻子。 小家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回神后,发现自己中意的“磨牙棒”没了,不由撇起嘴,回过头找嘉萝做主。 嘉萝忍不住轻笑,伸手捏了捏静姝的鼻子。 静姝趁势握住嘉萝的手指,身子前倾,张开嘴想要吮咬。 封华琰一把拽住静姝衣服后领,眉心微皱,颇有些嫌弃地开口:“哪里养成的毛病?” 静姝犹如受惊的小兽,身子蜷缩成一团,眼睛瞪得滚圆。 嘉萝忙道:“小孩子都这样,陛下莫要生气。” 她眉心微蹙,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封华琰。 封华琰叹息一声,松开手。 嘉萝用力将静姝抱得更紧,搂在怀中轻轻摇晃。 她眉眼之间流淌的温柔,是封华琰从未见过的。 不同于面对他时的柔情似水,嘉萝此刻的温柔饱含宽容平和。 她若做母亲,定然如现在般温柔。 鬼使神差的,封华琰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刹那而过的念头使他的身子微僵。 第15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2 【封华琰虐心值+5,当前虐渣进度15% 】 【封华琰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95。】 从前为了保命,不让王检有理由对自己下手,封华琰严防死守,不愿亦不敢叫任何后妃有孕。 不止贤妃,任何一个妃子有孕,诞下皇子,王检都会扶持那孩子上位。 对于孩子,他心中没有任何期盼,仅有的感觉便是厌恶、恐惧——一个出生便会取代他的存在,他怎么可能喜爱? 所以他放任贤妃对嘉萝动手,眼见贤妃得手,他欣喜于又抓住贤妃一个把柄,对无辜受害的嘉萝视而不见。 因着对小孩子天然的厌恶,哪怕后来对嘉萝情根深种,他也不曾幻想过和嘉萝有个孩子。 方才的想法明明白白告诉他:他亦想和嘉萝有个亲生的孩子。 如今悔愧无极,已是惘然。 而有着他和嘉萝骨血的孩子,也只能是奢望。 封华琰沉默良久,忽然开口:“你既然这般喜爱这个孩子,不如将她长留宫中?” 他一瞬不瞬盯着嘉萝,自然看到她愣怔的样子。 视线中,嘉萝忽而轻笑,冲着他摇头。 “不必了。”嘉萝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在封华琰耳边响起。 “为何?”封华琰问。 “静姝是谢夫人爱女,母女连心,我不愿断送了她们之间的情分。”嘉萝道。 “她必定是愿意的。”封华琰皱眉,劝说道。 在他看来,白静姝能留在昭华殿,被嘉萝亲自扶养,是无上的荣耀。 整个白府,包括谢夫人,都不可能不同意。 谢夫人和白秋岚为了迎接圣旨已经回到白府,此时不在昭华殿。 若谢夫人在,封华琰自信能从谢夫人口中听到满意的答案。 不曾想嘉萝仍然摇头,“为了静姝的前途,为了白府的未来,谢夫人不会有第二个选择,她一定会同意。我明白琰郎你的心意,但...真的不必了。我到底不是静姝的生母,怕做的不好。而且有琰郎相伴,有没有孩子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见嘉萝如此坚持,封华琰只得作罢。 “好,听你的,我会给静姝一块令牌,让谢夫人能畅通无阻带她进宫见你。” “多谢琰郎。”嘉萝总算收起颇有些严肃的神色,嘴角扬起一抹笑。 封华琰想将嘉萝抱进怀中,无奈白静姝隔在两人中间,实在多余,叫他不好下手。 他轻咳一声,引得嘉萝注意后道:“她在宫中逗留太久,谢夫人该担心了。” 方才还不顾谢夫人的意愿想要夺走人家的女儿,如今倒考虑起谢夫人的心情。 嘉萝微微挑眉,到底没有拆穿他,“琰郎说得是。” 说罢,嘉萝转身看向守在一旁的红袖,“身子可好些了?” 红袖垂着头,回道:“多谢娘娘关怀,已经无碍了。” “既然如此,你便替本宫走一趟,将静姝好生护送回白府。”嘉萝笑道:“你一向细心,事情交给你办,本宫更放心些。” 红袖应声,“是,奴婢一定会把郡主安全送回白府,不辜负娘娘的信任。” 第15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3 让红袖把静姝送回白府,自是嘉萝有心为之。 红袖对封华琰忠心至极,白秋岚对封华琰势在必得,她们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离间她和封华琰的机会,结盟只是时间问题。 而以白秋岚和红袖的心智,加上她们各自掌握的信息,一定能找出离间她和封华琰的关键所在。 等鲜血淋漓的真相被赤裸裸地揭开,她便能顺利离开这个世界。 封华琰其人心思太重,对这个世界割裂感太强,想成功把好感度和虐渣度刷满,还差一剂猛药。 事实证明,嘉萝所料不差,接下来半个月,即便她和封华琰朝夕相对,即便封华琰对她几乎有求必应,可他对她的好感度仍然没有增加分毫。 如果不来点儿狠的,怕她只有在这个世界和封华琰周旋一辈子,才能把好感度刷满。 这种情况是嘉萝绝不愿意看到的。 好在红袖和白秋岚已经搭上线,这种不上不下、任务难有进展的日子很快就能结束了。 对红袖和白秋岚来说,这半个月亦是煎熬。 自上次白府相见,两人结成同盟后,她们便一直在一起商量了离间封华琰和嘉萝的办法,思来想去,她们把目光放到了“封华琰故意放纵贤妃谋害嘉萝,以致她不能生育”这件事上。 一则从谢嫔对白静姝的态度看,她很喜欢小孩子,若得知封华琰是导致她不孕的帮凶,她一定接受不了,冲动之下行事必会失去分寸,伤害她和封华琰之间的情分。 二则戳穿这件事,还能顺势让谢嫔知晓她只是封华琰手中的棋子,让谢嫔对封华琰彻底死心。 任何亲密关系,想要瓦解,必定要从内部开始。 只要谢嘉萝对封华琰失望,不用她们再费心思,两人一定反目。 这还要感谢封华琰对谢嘉萝撒的谎,让谢嘉萝以为她和封华琰的感情无坚不摧,至真至纯。 同为女子,易地而处,若她们发现倾心相待的恋人一直都在欺骗自己,利用自己,她们也是不肯原谅的。 而封华琰贵为帝王,哪怕再喜欢谢嘉萝,也不可能俯身迁就一个妃子,他和谢嘉萝只会越走越远。 红袖和白秋岚商量好对策,便由白秋岚暗中派人寻找当日那位蒙冤受屈、被封华琰送走的美人以及莺儿。 封华琰保下两人,本是想利用她们来对付贤妃,后来为了不让嘉萝起疑,便也没动用这两枚棋子。 而他绝不会想到,这两枚已经被他遗忘的废子,会在某一日成为刺向他胸膛的尖刀,把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碾碎。 此时的她仍在和朝臣们僵持。 很多大臣眼见封华琰这半月以来态度坚决地维护谢嫔,已经很有眼色地不再趟这趟浑水。 剩下几个坚持要求封华琰惩处妖妃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臣,这些人各个是硬骨头,将祖宗家法奉为圭臬,每日上朝都要参嘉萝一本,偏偏他们年纪大,声望重,封华琰不好对他们下重手,不然他们的门生故交怕会蜂拥而上,届时情况只会对嘉萝更不利。 第15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4 封华琰掌控了白秋岚安插在皇宫内的探子,但他并没有把白秋岚在宫外的势力看在眼中,便也错过了知晓白秋岚打算的机会。 是日,天朗气清,阳光正好。 白府昨日往昭华殿递消息,言称郡主思念谢嫔娘娘,请求明日入宫拜见。 嘉萝自然应允,翌日送封华琰上朝后便一直在大殿里等着谢夫人和小静姝。 红袖垂眉敛目站在嘉萝身边,心中对今日将要发生的事情十分期待,她等不及看陛下和谢嫔反目成仇,等不及看陛下迷途知返。 白秋岚怀抱着静姝,在嘉萝和红袖的殷切期待下踏进昭华殿。 嘉萝一眼看出跟在白秋岚身后垂着头的两个宫女正是李美人和莺儿。 她佯装不知,柔声唤几人起身。 “嫂嫂今日身子不适,便托我送静姝来见娘娘。”白秋岚起身后笑道:“娘娘有所不知,静姝这几日嘴里总念着‘干娘’两字,可见对您思念得紧。” 她话音刚落,静姝忽然奶声奶气唤了一声,“干娘。” “您瞧,臣女可没骗您。”白秋岚脸上的笑更加灿烂。 嘉萝莞尔,“小静姝,干娘抱抱你好不好?” 白秋岚立刻对着身后的莺儿道:“还不快把郡主抱给娘娘。” 莺儿垂着头,身子控制不住颤抖,迟迟没有动作。 白秋岚眉心拧紧,“糊涂东西,没听见我说话吗?” 莺儿还是没动。 白秋岚面上满是怒火,转过身,正要训诫,莺儿先一步承受不住,双腿发软跌在地面上。 “你这是做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白秋岚说罢,转身面朝嘉萝,道:“这婢子是臣女新买的,胆小怯弱,不懂宫里规矩,还请娘娘恕罪。” 嘉萝摇摇头,正欲说话,身侧的红袖突然惊呼出声。 “娘娘,这……这个人长得好像莺儿啊。” 听到红袖的话,跌在地面的莺儿身体猛然一僵,她用衣袖盖住脸,挣扎着站起身,拔腿往殿门口跑。 一旁的李美人见势不对,也想跑,可她从小娇生惯养,接连受惊之下全身发软,根本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逃跑,整个人如一尊雕塑站在大殿中央,目光呆愣地看着莺儿的背影。 “保护娘娘。”红袖挡在嘉萝身前,厉喝一声,“来人,抓住她!” 听到红袖的声音,昭华殿宫人好似找到了主心骨,蜂拥而上,把莺儿围堵起来。 莺儿眼见逃不掉,惊慌之下也顾不得挡住头脸,卯足了劲儿往外冲。 可惜,她势单力孤,根本冲不开众人的包围,数次被拦回来。 几道尖锐惊慌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真的是莺儿!” “莺儿没死?!” …… 听到声音的莺儿再次抬起手臂挡住头脸,矢口否认:“不,我不是莺儿。” 她边说边哭,看起来十分狼狈。 “把她带过来。”嘉萝坐在上首,脸色发沉,再没有往日的和善。 红袖最先行动,她气势汹汹冲上前,拽住莺儿的手臂,将她拉拽到嘉萝面前。 “娘娘,奴婢没看错,此人正是莺儿。”红袖一边说,一边捏着莺儿的下颌,迫使她仰头。 和莺儿四目相对那刻,嘉萝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 第15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5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莺儿身体抖如筛子,不断以首叩地,声音发颤道。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只有莺儿恐惧颤抖的求饶声不时回荡。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过了很久,嘉萝艰涩出声,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莺儿。 莺儿身体一僵,并不敢回话。 嘉萝又把目光投向呆呆站在一旁,忘记低头掩饰面容的李美人身上,“还有你,李美人,你又为何会活着出现在这里?” 李美人身子猛然一抖,二话不说跪在地上,整个人如同一摊烂泥。 见两人不肯说话,白秋岚上前一步,面上装得惊恐,“娘娘容禀,这两人本是臣女见着可怜,从人牙子手里买下的婢女。我见她二人生得齐整,便想留在身边调教些时日再使唤。无奈今日臣女的贴身侍婢身子不适,只能由她们二人顶上,不知这两人哪里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明示。” 嘉萝没有立刻说话,红袖解释道:“此二人一个曾是宫中婢女、一个曾是宫中妃嫔。数月前,两人联手谋害我家娘娘,被陛下处以死刑,今日竟然离奇复生,当真是好手段。” 白秋岚瞪圆了眼,好似什么都不知晓,她抱着静姝跪在地上,声音哀求道:“娘娘明鉴,臣女虽然有幸数度入宫,却未见过这两人,更不知她们是谋害娘娘的罪首,若臣女知晓,便是给臣女十个胆子,臣女也不敢救下她们,更不敢把她们带进宫。” 白秋岚说起这番话来底气并不弱,她虽然对莺儿和李美人的身份心如明镜,但莺儿和李美人并不知晓她知道这些事,只以为她真的是路过救下她们的恩人,就连两人落入人牙子之手,背后亦有白秋岚的手笔。 这便是白秋岚的高明之处,为了在封华琰面前留有余地,她不会让自己过分掺和到李美人和莺儿的事情里,入宫前也没告诉莺儿和李美人要去何处,这才导致莺儿和李美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入了昭华殿。 不止于此,白秋岚还特意在莺儿和李美人的饮食中下了轻微的致幻药粉,此药粉能麻痹人的神经,所以莺儿和李美人才会这般不经吓。 “不知者不罪,郡主起来吧。你先带着静姝下去,本宫有话要单独问问莺儿和李美人。”嘉萝开口道。 白秋岚垂着头,抱着怀中的静姝起身,“是。” 说罢,她抬起头,飞快和红袖交换视线,随后转身离开。 白秋岚走后,嘉萝把殿内除红袖以外的宫人们全都遣走。 大殿霎时一空。 嘉萝坐于上首,垂眸看向莺儿和李美人。 “你们是怎么活过来的?” 听到嘉萝的声音,莺儿和李美人浑身一震,谁都没有回话。 “本宫再问最后一遍,你们……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是谁助你们免于死罪的?”话音落,嘉萝猛地拍打椅子扶手,面上没有一丝笑意。 这是她成为宫妃后罕见地摆起上位者的姿态诘问她人,足见那碗绝子汤在她心中是道难以跨越的坎儿。 红袖见状,不由在心中窃喜,这一步她和白秋岚走对了! 第16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6 莺儿是贤妃在宫中的暗线,受贤妃指使陷害李美人。李美人则被贤妃以家人性命为威胁,不得已写下认罪书,成为贤妃的替罪羔羊。 两人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不成想行刑前夜竟被封华琰安排人救下。 封华琰承诺,只要她们在合适的时机出面指认贤妃,来日他会帮她们脱罪,让她们和家人团圆。 两人满怀希望,左等右等,以为能为扳倒贤妃贡献一份力量,重获新生,可她们等了几个月,最后等来的却是失望。 封华琰以贤妃罪证已然足够,无需她们出面为由,给了她们一些金银,勒令她们立刻离开京城,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她们还活着的事实,便将她们赶走了。 从头至尾,封华琰都没有出现,只有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作为传声筒,把封华琰的话带给莺儿和李美人。 莺儿和李美人都不是傻子,她们知道自己对封华琰而言已经无用,想要活命,想要不连累家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闭紧嘴,拿着钱远离京城。 两人本已逃到距离京城最近的青城,盘了一间房屋过活,几日前却被人贩子掳走,辗转重返京城,沦为私奴。 这几日她们过得担惊受怕,好容易被白秋岚买下,终于安定下来,不料却被白秋岚带到皇宫,带到谢嫔面前。 莺儿和李美人进退两难——把真相告诉谢嫔,便是违逆了封华琰的心意;可若闭口不言,谢嫔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比起封华琰,谢嫔自然更好应付一些,但事关子嗣,谢嫔既然发现了她们,不把事情查清楚是不可能罢休的。 两人中莺儿更简单天真些,想不到封华琰救下她和李美人却又把她们放走的真正原因。这几日她过得十分痛苦,又被下了药,精神有些失常,被嘉萝厉喝两声,情绪有些崩溃,忍不住松了口风。 “谢嫔娘娘,若奴婢愿意说出真相,您能保下奴婢的性命吗?”莺儿试探道。 “可。”嘉萝声音微沉,“只要你愿意告诉本宫真相,本宫保你不死。” 莺儿惊喜道:“多谢娘娘。”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美人猛然拉住莺儿的衣袖,“不,不能说。” 莺儿目露挣扎,沉默片刻后用力拂落李美人的手,“李姐姐,我没有家人、没有软肋,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想活着,不想过从前那样颠沛流离的日子了。你虽然有家人,可他们何尝把你放在心上?李姐姐,你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说罢,莺儿转头面向嘉萝,“谢嫔娘娘,奴婢一直是贤妃的人,当日给您下药是受了贤妃的指使。” 莺儿小心观察着嘉萝的脸色,发现她听到贤妃二字后明显愣神,心头莫名一缩。 她停顿片刻,狠下心继续道:“贤妃狠毒,怨恨您夺了陛下的恩宠,害怕您比她先诞下皇子,所以才想了这样的毒计害您。奴婢的命捏在贤妃手中,不得不帮着她做伤天害理的事。奴婢有罪,可奴婢也是被逼无奈,还请娘娘明鉴。” 第16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7 李美人被莺儿一番话震得头昏脑涨。 她出身不显,有幸被陛下选中入宫为妃,已是不得了的造化。 父母亲人很为她骄傲,她自入宫后也努力争宠,想为家族争光。 因为争宠,她被贤妃记恨,在宫里的日子很难捱。 本以为这辈子只能在宫中无宠老死。 不成想贤妃还是不肯放过她。 死里逃生后,她也想过联系家人,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家族除名。 她顶着谋害宠妃的罪名被下旨“处死”,生前无宠,死后遭人唾骂,这样的人,确实只会给家人带来耻辱和灾难,也只有被抛弃的份儿。 莺儿说得没错,她只有自己了,要为自己打算,先保住命,过了眼前难关才是正理。 她没有害人,为何要背负骂名?成为人人厌弃的罪人? 陛下明明知晓她是被冤枉的,却不愿为她申冤;父母亲人也丝毫不念及骨肉亲情,如同丢垃圾一样将她除名,任由她的“尸体”被扔在乱葬岗。 她的至亲至爱都不在乎她了,她为何还要在乎他们? 李美人已经不愿意管自己说出事情真相后,李家会不会受牵连,封华琰会不会不满。 她要为自己争一争。 李美人在莺儿说完后,颤巍巍直起腰身,拔高声音道:“娘娘,我没有害您,那碗绝子汤不是我下的。贤妃用家人性命威胁我,让我替她顶罪,我别无选择,被逼着写下认罪书,我是冤枉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李美人的眼泪控制不住落下。 整件事中,她是最无辜的,什么都没有做,只因身份卑微,无人相护,所以只能沦为旁人手中的棋子,连自己的生死都做不了主。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便是死,她也不要继续背负骂名了! “还请娘娘明察,还我清白!” 李美人以首叩地,重重给嘉萝磕了个头。 大殿内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嘉萝的声音响起。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当日害我的是贤妃?” 李美人和莺儿齐声道:“是。” 嘉萝又问:“是谁...救了你们?” 李美人和莺儿齐齐顿住,两人飞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决绝。 “是陛下。” 两人异口同声道。 听到陛下二字,守在一旁的红袖终于品出一丝不对。 从见到李美人和莺儿起,嘉萝便在追问她们,是谁帮助她们逃脱了死罪。 虽然凭两人的身份,无人相助的情况下肯定不可能从大牢里逃出去,可谢嫔如此发问,竟像是笃定了有人在帮她们。 难道谢嫔在见到莺儿和李美人还活着那刻,便想到了帮助他们的人可能是陛下?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又被红袖立刻否定。 不可能...陛下对谢嫔宠爱非常,谢嫔怎么可能会这样想... 否认过后,红袖抬眸看向一旁的谢嫔。 谢嫔的脸色很苍白,看着有几分骇人,她扶着椅子把手,身体控制不住发颤,像枝头快要凋落的花,那样脆弱、无助。 第16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8 莺儿回完话,便直勾勾盯着嘉萝,眼见她面色难看,吓得不敢喘气,生怕嘉萝气恼之下处置了她。 李美人倒不怕死,她和谢嫔同为封华琰妃嫔,境遇、恩宠却天差地别,心中自然不平,如今见谢嫔伤心难过,心中除了兔死狐悲之感,亦有几分扭曲的畅快。 “陛下为何救你们?”过了很久,嘉萝声音艰涩道。 莺儿抢先道:“陛下派人救下奴婢和李美人,那人传了陛下口谕,称陛下想让奴婢和李美人作为证人,在合适的时机指认贤妃,揭露她的罪行。” 李美人附和道:“莺儿说得都是实情,陛下救下我二人,为的便是给贤妃定罪。只是前段时日清算贤妃之时,陛下却忽然改变主意,没有让我和莺儿出面指证贤妃,反而将我们放了,并警告我们绝不可暴露身份。” 李美人飞快看了嘉萝一眼,随后垂下眼睑,“我与莺儿奉皇命离开京城,本打算一辈子把这件事埋进心里,无奈我二人命运多舛,被歹人劫掳为奴。幸得白郡主搭救,这才保住性命。若非阴差阳错进了宫,见到娘娘,我的冤屈怕要随我一道埋进土里,如今我将实情说与娘娘,陛下怕也不会放过我。” “求娘娘为我做主,还我清白。只要能洗去污名,便是被陛下赐死,我也心甘情愿。”李美人以首叩地,声音恳切。 红袖挑眉看着李美人,眸中闪过暗芒。 这位李美人在皇宫为妃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实则是个妙人,字字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尤其是最后几句话,说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她刻意强调陛下希望她和莺儿把这个秘密永远瞒下去,谢嫔听了,怎么可能不多想? ——陛下要瞒谁? ——为何要瞒? 只这两个问题就足够谢嫔头疼得了。 果然,红袖眼见嘉萝双拳握紧,指骨根根泛白,便知她内心定然挣扎痛苦。 过了很久,红袖耳边传来嘉萝的声音。 “本宫既然答应过你,便不会食言。”这句话是对李美人说的。 红袖听了不免在心中冷笑,谢嫔眼下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竟还想着旁人,真是...天真得紧。 很快,红袖等来了嘉萝给她的吩咐。 “红袖,你带她们下去休息,本宫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嘉萝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红袖,可红袖冷眼瞧着,能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红袖心中大定,谢嫔越是情绪郁结,越是把李美人的话放在心上,行事便越会失去分寸。 陛下马上就下朝了,谢嫔眼下的状态,若和陛下见面,定会触怒龙颜,惹出大乱。 只要想到谢嫔被陛下降罪的画面,红袖心中便一阵激荡。 她稳了稳心神,回道:“是。” 说罢,红袖领着莺儿和李美人退出大殿。 殿门外,白秋岚正抱着静姝站立在檐下。 红袖与白秋岚飞快交换视线,彼此的目光中尽是得意之色。 “郡主,请随奴婢去偏殿休息。”红袖对着白秋岚行礼道。 “好。”白秋岚勾唇轻笑。 第16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59 红袖等人离去没多久,封华琰便来了昭华殿。 他刚下朝,还穿着朝服,明黄色龙袍加身,倒叫他看着比平日里更添几分威严。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心情很好的样子。 今日早朝,朝臣们终于不再上折子要求惩处嘉萝,放弃了对嘉萝长达一个多月的围剿。 封华琰心中畅快不已。 一则他护住了嘉萝,二则在博弈中胜了朝臣,立了威严。 虽然这份欢喜不能和嘉萝言明,但他另有喜事同嘉萝分享。 “在门外守着,不必跟进来。”给身后的太监宫女撂下一句话,封华琰抬脚走进正殿。 眼见殿内无宫人伺候,一片寂静,封华琰并没有起疑,毕竟嘉萝一向喜欢独处,更何况等会儿他要和嘉萝说的话也不宜叫宫人们听了去,殿内无人正合他心意。 封华琰含笑走进内室,只见嘉萝正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连他进来了都没发觉。 “阿萝。”封华琰一边往前走,一边轻唤道。 嘉萝有些茫然地抬头,露出红肿含泪的双眼。 封华琰看得一惊,眉心狠狠皱起,加快步子来到嘉萝面前。 “怎得哭了?可是有烦心事?”封华琰问。 嘉萝没有立即回话,一瞬不瞬盯着封华琰。 “阿萝,究竟发生何事了?”封华琰追问。 嘉萝嘴唇微张,到底没吐出心里话,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臣妾方才看了一个话本,里面人物的结局不太好,一时伤神,叫陛下笑话了。” 封华琰轻笑一声,颇有些无奈道:“往日只知你喜欢话本传奇,倒不曾发觉你竟如此痴迷。为个不存在的人物伤情,哪里值得?” 嘉萝勉强勾唇露出一抹笑,“陛下莫再取笑臣妾了。” “好,不提了。”封华琰一边说,一边坐到嘉萝身旁。 好在椅子够大,容得下两人,甚至还有间隙,封华琰紧挨着嘉萝,揽住嘉萝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你听了定然欢喜。” 嘉萝没有抬眸看他,顺着他的话问:“什么事?” 封华琰没有发现嘉萝的异样,他沉浸在莫名的喜悦和兴奋中,很快道:“我之前承诺过你,会给你一个皇子。这段时间我已经在宗室里寻到了合适的人选,那孩子一岁有余,生得聪明伶俐,年纪也小。最重要的是他生母难产早亡,父亲前些日子也病死了,若将他养在你膝下,来日他定视你为亲母。” “我如今膝下无子,骤然过继宗室子,朝臣难免有非议,宗室亲族也不会答应。待过个两三年,我会寻个合适的由头,将那孩子接进宫来。朝臣见我年久无子,必不会说什么。如此一来,你我也算儿女双全。” 封华琰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说罢便直勾勾盯着嘉萝,很有些做了好事讨夸的意味。 可惜,他等了许久,嘉萝也没抬头看他一眼,反而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发。 “阿萝?”封华琰忍不住出声,“你不高兴吗?” 他方才所言,便是许嘉萝一生一世,再无旁人,为了嘉萝他可以不要亲生的孩子。 如此重诺,封华琰不觉得嘉萝会不高兴。 他预设了嘉萝听闻此事后可能出现的众多反应,唯独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沉默,如此...不情愿。 第16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0 自见到嘉萝那般喜爱白静姝后,封华琰脑子里便一直盘旋着过继宗室子的想法。 这几日他一边处理朝中有关嘉萝的流言,一边费心寻找合适的孩子,好容易才敲定了人选。 他从不喜欢孩子,于他而言,有无子嗣并不重要。 但他坐拥皇位,朝臣和宗室皇亲不可能眼看着他膝下无子。 国无太子,他这个皇帝的位子也会坐不稳,届时不要说护着嘉萝,他自己都要被言官的折子淹死。 可若他和旁人生下孩子,嘉萝必定伤心,他也不愿为了孩子委屈自己的心意,这会让他想起从前为了保命不得不和出身高贵的后妃们周旋的日子。 为着不伤害他和嘉萝的情分,为着他和嘉萝的未来,过继宗室子为太子是最好的办法。 他想放肆一回,为嘉萝,更为自己。 本以为这样的决定能更加促进他和嘉萝之间的感情,不料嘉萝的态度竟如此奇怪。 “阿萝,你不开心吗?”封华琰迟疑道。 嘉萝忽而抬起头,红肿充血的眼睛直视着封华琰。 她的眼神堪称锋利,像一把出鞘的宝剑,看得封华琰心中一惊。 而嘉萝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封华琰耳中轰鸣。 “若能有亲生孩儿,我要过继的孩子做什么?”嘉萝直勾勾盯着封华琰,一字一句道。 “阿萝你......” 封华琰话没说完,便被嘉萝打断,她拔高声音质问:“我因何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陛下当真不知吗?” “阿萝!”封华琰急声道,“你可是想到了当初的伤心事?我并不在意有没有亲生的孩子......” “可我在意!”嘉萝再次打断封华琰的话,四个字说得掷地有声,话音落后,室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封华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直觉嘉萝情绪如此激动,背后原因必不简单,可一时竟想不出是何原由。 不等封华琰沉下心细想,嘉萝又道:“陛下肯为臣妾过继宗室子,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气。可你我本能拥有血脉相连的孩子。陛下你明知贤妃要害我,却视而不见,断送了这份可能,是也不是!” 封华琰闻言,浑身一僵,嘴唇翕张,说不出一个字。 嘉萝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惨然一笑,“看来臣妾没有猜错,陛下啊陛下,臣妾太了解你了。见到莺儿和李美人后,臣妾就一直在想,为何陛下救了她们后,又将她们放了?臣妾百思不得其解,就在刚刚,见到陛下的第一眼,臣妾忽然想明白了。而陛下此时的神情也验证了臣妾的想法——陛下不仅知晓那碗绝子汤是贤妃的手笔,还放纵汤药进入昭华殿,入了我的口,为的便是来日能用谋害后妃的罪名给贤妃定罪。” “陛下今日说什么过继,究竟是因为真心喜爱臣妾,还是因为心中有愧啊?” “臣妾是陛下的妃子,更是陛下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若想臣妾乖乖喝下绝子汤来对付贤妃,臣妾莫敢不从,不过一句话的事,何需那么多弯弯绕绕?何需瞒我至此啊?” 第16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1 在封华琰的印象中,嘉萝一向是乖巧可人,善解人意的,他从未见她如今日这般激动,乃至歇斯底里。 嘉萝的反应,让他的心跌入谷底。 “阿萝。”封华琰声音艰涩,轻轻唤了嘉萝一声。 嘉萝的连声质问让他无地自容。 他从没有这般害怕过,害怕嘉萝知晓一切真相,害怕嘉萝离他而去,害怕嘉萝……不再爱他。 他不愿就此承认往日的卑劣,还想挣扎挽留,好在震惊过后,他的理智稍稍回笼,从嘉萝的言语中找出破绽。 封华琰声音镇定道:“阿萝,你在说什么?我为何听不懂?” 不等嘉萝出声,封华琰又道:“既然你已经见过莺儿和李美人,有些事我也不瞒你了,免得你误会我至此此等地步。” “我确实知晓那碗绝子汤是贤妃的手笔,但也是事后才知晓,绝非事前便知。彼时王检势大,我无法立刻为你讨回公道,只能暗中保下莺儿和李美人,以图将来。贤妃的罪名板上钉钉,有没有绝子汤这桩事都不会影响对她的定罪,我怕旧事重提,再惹你伤心一回,所以才决心隐瞒此事,放走了莺儿和李美人。” “阿萝,你若怪我隐瞒了伤害你的真凶,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我事先真的不知道贤妃要害你,你当真冤枉我了。”封华琰一瞬不瞬盯着嘉萝,桃花眼中满是受伤。 嘉萝的眼眶红肿,眼睛里蓄着一汪眼泪,她迎着封华琰的视线,沉声道:“陛下所言当真是事实吗?” “若陛下事先不知贤妃要害臣妾,为何一夜之间便能查明真相,救下莺儿和李美人?陛下一向防备着贤妃,在她身边安插了那么多眼线,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嘉萝逻辑清晰地反驳封华琰。 “阿萝,你便如此不信我吗?”封华琰心虚之余,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他自觉与嘉萝两心相许,便是他从前用心不纯,利用了嘉萝,可与嘉萝互明心意后,他再未动过那样混账的念头,打定主意和嘉萝永远在一起,这份心意,苍天可鉴,他不信嘉萝全无感觉,如今她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他如何能不伤心? “并非臣妾不肯信任陛下,实在是臣妾太过了解陛下。陛下含垢忍辱十余年,前有王检挟天子以令群臣,后有未知书灵预见来日之祸,可谓腹背受敌,如此境况,自然人人可为棋子,贤妃如此,臣妾怕也如此。”嘉萝说着,眼眶中的泪水顺着面颊往下滑。 “陛下,臣妾不是怪你利用臣妾。只要为了陛下好,臣妾甘愿为你手中棋子,哪怕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臣妾接受不了的是陛下的隐瞒和欺骗,臣妾今日只要陛下一句准话,在与臣妾心意相通之前,陛下当真不知贤妃的打算,当真没有利用过臣妾吗?”嘉萝一瞬不瞬盯着封华琰,铁了心要一个答案。 封华琰望着她,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 第16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2 一如嘉萝所说她了解他,封华琰自认对嘉萝也算了解。 她与他同样被未知的命运左右,同样亲缘浅薄,在这个荒诞又真实的世界生活,想法何其相似。 嘉萝想要纯粹无二,不掺一点假意的爱情,他亦然。 他固然可以向嘉萝坦白一切,料想嘉萝也不会怪他,毕竟此前她便心甘情愿为他犯险,可只要有一点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变得不纯粹的风险,他都不愿意承担——谁也不能保证他向嘉萝坦白有关绝子汤的真相后,嘉萝会一点都不介怀。他不能保证,嘉萝自己也不能。 只要嘉萝心有芥蒂,这份芥蒂终有一日会变得越来越深,以至消磨掉他们之间全部的情谊。 在深宫求生多年,封华琰习惯把所有事都往最坏处想。 行至今日,封华琰唯一在乎的便是嘉萝,他是那样珍重他们之间的感情,若赌注是他和嘉萝往后的情谊,那么任何赌局他都赌不起。 他和嘉萝之间的感情必须完美无瑕,谁都不能破坏! “阿萝,我向你发誓,我事先并不知贤妃要动手害你,若我所言为虚,便叫我不得好死,失去珍重的一切。”封华琰一瞬不瞬看着嘉萝,刻意将誓言许重。 嘉萝回望着他,眼泪一颗颗落下。 过了很久,她抬手擦去脸颊上的泪珠,“是我多疑,说了那样戳人心窝的话,让琰郎伤心了。” “只是我实在害怕,不知为何,见到李美人和莺儿后,我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奇怪的画面,内心深处仿佛有一道声音反复告诉我,当日之事琰郎早就知情,顺水推舟想要利用我扳倒贤妃。” “其实我知道那时琰郎与我并没有太多情分,利用我也在情理之中,可我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如今有琰郎这句话,我也能安心了。” “若你需要,便是要我的性命,我都愿意为你割舍。我不怕琰郎利用我,我只怕你有事瞒着我。这个世上有那么多难以琢磨、难以猜透的事,我只希望琰郎与我之间永远都没有隐瞒隔阂,我只有琰郎了,我真的怕......” 封华琰揽住嘉萝的肩头,打断了她的话,“莫怕。” 他的手顺势上滑,放在嘉萝脖颈处,微微用力将她扣向自己,让她倚在自己肩头。 “阿萝,我不会骗你,永远都不会。只要你在我身边一日,我便会永远护着你,不叫任何人伤害你,所以不要怕。”封华琰柔声向嘉萝承诺道。 嘉萝顺从地倚在封华琰肩膀处,“有琰郎这番话,阿萝知足了。日后我再也不会疑心琰郎了。只要琰郎安好,便是要阿萝付出性命,阿萝也心甘情愿。” 听到嘉萝最后一句话,封华琰的心不受控制轻颤。 一股扭曲的兴奋在他心底滋生。 今日之事,是危机,也是契机。 他清楚地知晓,他想要的嘉萝毫无保留的爱,如今终于得到了。 原本因听到嘉萝提到的心中奇怪的声音而产生的惊恐,都被这种让他头皮发麻、灵魂近乎颤栗的兴奋冲淡了。 第16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3 红袖守在大殿外,本以为嘉萝和封华琰会闹起来,不成想除了最开始隐约听到嘉萝比往日拔高的语调,后面竟再也听不到争执的声音。 这次机会千载难逢,以谢嫔对陛下的情谊,必然容不下欺骗,而陛下身份尊贵、性情高傲,只要发现谢嫔有一丝不满,定然大怒,两人之间的嫌隙便有了。 可看眼下的情况,谢嫔和陛下竟然没有吵起来吗? 红袖虽一直贴身伺候嘉萝,目睹了嘉萝和封华琰之间的情谊,可她到底是局外人,加之嘉萝和封华琰有些事也着意瞒着身边人,所以红袖虽然知晓封华琰对嘉萝很特别,却也低估了两人的感情。 她和白秋岚的法子用来对付寻常皇帝和妃子或许有用,可对嘉萝和封华琰却没用。 嘉萝和封华琰不仅是皇帝和宠妃的关系,更是利益相关的同盟、处境相似的知己、是彼此眼中另一个自己。 封华琰有多爱自己、多怜惜自身,就有多爱嘉萝、多怜惜嘉萝。 红袖和白秋岚的算盘注定落空。 大殿内,嘉萝和封华琰相依相偎,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他们都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心安。 方才的争吵仿佛落花随水流逝,一点踪迹也寻不到。 “阿萝,你方才说见过莺儿和李美人,她们如今在何处?你又是在何处见到她们的?”过了片刻,封华琰出声道。 嘉萝回道:“今日白郡主带着静姝入宫见我,身边随侍的丫鬟便是莺儿和李美人。据两人说,她们依照琰郎的吩咐离开京城,本已寻到合适的地方栖身,无奈被匪徒劫掠,辗转流落回京城,入了白府做侍女。” “琰郎。”嘉萝柔声唤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封华琰,“莺儿虽然参与了下药之事,可她到底是受了贤妃的胁迫,虽然有罪,却罪不至死。李美人更不用说,为了家人的性命不得已做了贤妃的替罪羊,白白担了一身污名。她们向我袒露实情,违逆了陛下的旨意,却也是受了我的威胁不得不为,从始至终她们都没得选。还请陛下对她们二人从轻发落。” 封华琰听罢,没有立刻表态,桃花眼中闪过缕缕阴霾。 直到嘉萝扯着他的衣袖,再一次轻声唤他后,封华琰才沉声道:“阿萝的意思我明白了。待我见过两人,确定她们没有问题后,我自会给她们一个好的去处。” “多谢琰郎。”嘉萝笑道。 封华琰嘴角微勾,扯出一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嘉萝对着殿门口道:“红袖,进来。” 红袖垂首入内,快步走到嘉萝和封华琰身前,行礼时她飞快抬起头看了一眼,险些愣在原地。 视线中,嘉萝和封华琰并肩而坐,封华琰的手揽着嘉萝的腰,嘉萝身子微倾,将部分重量压在封华琰身上,两人眉眼含笑,十足的情谊绵长,哪里有半点撕破脸的样子。 红袖耳边一阵轰鸣,若非用仅存的理智拼命强迫自己低下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露出可怕的神情。 “你去把莺儿和李美人带来。”红袖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 红袖心脏停了一瞬,回过神后道:“是。” 第16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4 李美人和莺儿很快被重新带到大殿,随之而来的还有白秋岚,静姝则留在偏殿休息。 看到坐在上首的封华琰,莺儿吓得立刻伏跪在地,哆哆嗦嗦道:“陛...陛下。” 李美人盯着封华琰看了会儿,又将目光移到坐在一旁、紧挨着他的嘉萝身上,忍不住勾唇轻笑。 她笑得突兀,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大殿内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 “你笑什么?”封华琰凝视着李美人,沉声道。 “没什么。”李美人轻轻摇了摇头:“看到陛下和谢嫔娘娘如此恩爱,我心里羡慕,只盼陛下待娘娘永世如此,成就一段佳话。” 这番话自然不是李美人的真心话。 她对嘉萝说出所知的真相,既希望嘉萝能还自己一个清白,也希望挑拨嘉萝和封华琰之间的关系。 这种隐秘又阴暗的期盼时常让她感到陌生——对自己的陌生。 她好像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扭曲又麻木,可她心里又实实在在希望这份期盼成真。 眼下见封华琰和嘉萝的关系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李美人又觉得自己方才因算计谢嫔而产生的愧疚、挣扎很可笑。 她很清楚自己有今日,错不在谢嫔。 不管有没有谢嫔,封华琰的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她的位置,她对谢嫔隐隐的敌意实在是可笑至极。 最愚蠢的是她对封华琰竟然还怀有几分隐隐的期待。 倘若封华琰在意她,就不会眼看着她被贤妃冤枉,更不会罔顾她的冤屈、赶她出京。 李美人满心不忿、满心委屈,但这些她都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哪怕她发了疯一般质问封华琰,也得不到他的怜惜与理解,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难堪。 封华琰并不在意李美人的想法,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沉声询问了莺儿和李美人几个问题——都是方才嘉萝问过的。 通过问话,封华琰并没有发现破绽,莺儿和李美人此番入宫确实是意外,至少她二人是不知情的。 至于其他人...... 封华琰将目光移到白秋岚身上。 他的目光太过锋利深邃,只把白秋岚吓得浑身一僵。 “你来说。”封华琰紧紧盯着白秋岚,“你当真不知她们的身份?此番带她们入宫当真是意外?” 白秋岚忙道:“臣女确实不知她们的身份,还请陛下明鉴,臣女虽得太后垂怜,入过几次宫,却没见过李美人。至于莺儿,一个在宫中侍候的小宫女,臣女更不可能见过了,便是见过,也不可能有印象。” 说罢,白秋岚跪在地上,重重叩首,“臣女所言,句句为真,若有一个字欺骗陛下,便叫臣女不得好死。” “罢了,你说得有理。”封华琰收回放在白秋岚身上的视线,随口道:“起来吧。” “多谢陛下。”白秋岚缓缓起身,自以为瞒住了封华琰,心中窃喜不已。 虽说这次没能成功离间谢嫔和陛下,好歹陛下不曾起疑,她还有机会。 她尚不知封华琰已经知晓她全部的底细,若她知道,此时便不会得意,该是恐惧了。 眼下白秋岚的状态正诠释了一句话——无知者无畏。 嘉萝坐在一旁,看台下众人心思各异,你方唱罢我登场,心中也觉得有趣。 她料想封华琰也是这种感觉,转过头看着他,“陛下,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您就发发善心,帮李美人洗脱罪名,也放莺儿一条活路吧。” 封华琰稳坐高台,将白秋岚之流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心底深处虽生出掌握人心的快感,可真见识了人性中阴暗的一面,他又不免恶心厌烦。 嘉萝的话像一缕清风吹过他心底,吹散了萦绕在他心头浅淡却真实存在的不适。 好在他还有嘉萝。 这满殿的女子中,除了嘉萝外,用的种种心思,使的各种手段,看似为他,实则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和野心,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他好。 只有嘉萝,她有着纯白善良的底色,对他,所求不过一份真挚无暇的感情,对旁人也总怀有善意。 “好,都听你的。”封华琰回望着嘉萝,眼底的冰冷渐渐消散。 嘉萝握住封华琰的手,“陛下英明。” 封华琰前后两副面孔,看得白秋岚心头一窒。 他对她不假辞色,对谢嫔却满目温柔,真叫人恼恨! 白秋岚忍不住握紧拳头,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再忍一忍,只要封华琰厌弃了谢嘉萝,总有一日他能看到她的好。 红袖冷眼看着嘉萝和封华琰的互动,眼底越发冰冷。 今次没能扳倒谢嫔,不知来日还有没有机会? 莺儿大喜过望,忙叩首谢恩。 李美人满心复杂,很是愣了片刻,听到莺儿的谢恩声后才回过神。 她直勾勾盯着嘉萝,心底最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和怨恨烟消云散。 “多谢谢嫔娘娘,多谢陛下。” 李美人谢恩时,把嘉萝排在了封华琰前头。 她心里清楚,没有谢嫔为她和莺儿说话,封华琰不可能这般轻易松口,还她清白。 这句道谢,她说得心甘情愿。 “你本就无辜,还你清白是应该的,何需向本宫道谢,快起来吧。”嘉萝笑看着李美人。 不等李美人回话,封华琰先开了口,“她谢你是应该的。” 此话坐实了他是看在嘉萝的面子上才饶恕了莺儿和李美人,听得众人心头一怔。 尚跪在地上的莺儿很快反应过来,对着嘉萝道:“奴婢多谢娘娘大恩,方才奴婢高兴过了头,竟忘了叩谢娘娘恩情。” 说罢,莺儿重重给嘉萝磕了几个头。 “好了,今日事已了,你们都下去吧。”封华琰沉声道。 莺儿和李美人很快退下,只剩下白秋岚站在大殿中央。 “今日之事错不在你,但你也犯了识人不清的错,两个不知底细的人你也敢带进宫,若下次带进来的是刺客,又该如何收场?”封华琰语气严肃,对着白秋岚道。 不防封华琰忽然发难,白秋岚愣在原地,一时无话。 第16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5 “臣女知错。”反应过来后,白秋岚垂首认错。 “好在你带进来的不是刺客,不仅没有隐患,还帮朕和谢嫔了却一桩心事,让朕和谢嫔之间再无嫌隙,也算有功。”封华琰用平淡的语调说着诛心之语,“功过相抵,朕不重罚你,你且回府去吧,静姝便留在昭华殿陪伴朕和谢嫔。” “是,臣女告退。”白秋岚强忍着心脏处的抽疼,低声道。 白秋岚离开后,封华琰吩咐红袖将静姝抱来大殿。 静姝刚睡醒,正是精神的时候,一见到嘉萝便干娘长、干娘短的叫着。 嘉萝把静姝搂在怀中,爱不释手。 “朕与你提到的那孩子,年纪比静姝小,却是一样讨喜的性子,你见了一定喜欢。”封华琰趁机道,他还没有歇下过继宗室子的心思,见嘉萝情绪好转,立刻提了起来。 嘉萝看了眼封华琰,没有顺着他的话聊下去,转头唤来红袖,“把郡主抱到偏殿,好生照看着。” “是。”红袖接过静姝,垂首道。 待红袖的身影消失,嘉萝方道:“陛下正值盛年,过继一事事关重大,必要考虑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封华琰道。 “好,陛下既然这样说了,此时此刻臣妾便以后妃的身份向陛下进言,过继一事万不可行。”嘉萝的态度很坚决,声音微微拔高。 “为何?”封华琰眉头皱起。 “陛下乃大庆天子,子嗣传承是社稷大事,关乎的何止你我,更有万千百姓。陛下爱重臣妾,愿意为了臣妾过继后嗣,臣妾无以为报,可臣妾不能眼睁睁看着您为了臣妾陷入为难的境地。”嘉萝不避不让迎着封华琰的视线,眼底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 “阿萝,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封华琰眉心的褶皱更深了,“若不过继宗室子,你想让我怎么做。” “请陛下......”嘉萝只说了三个字,喉头好似被一团又冷又湿的棉花堵住,再也说不下去。 “阿萝,我知道,你舍不得的。”封华琰眉心舒展,眼底闪过了然。 “便是你舍得,我也不会那么做。从前我只在心中想过,从没有对你说出来,今日我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今生今世,我只想要你一个人。”封华琰握住嘉萝的手,语气郑重道。 “琰郎。”嘉萝眼眶泛红,眼泪顺着面颊滑落,滴在封华琰手背上。 “我是舍不得,可我...可我也不愿你将来被朝臣们为难。”嘉萝哽咽道。 “阿萝,我是你夫君,保护你是应该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所有的风雨,我都能替你担着,你能明白吗?”封华琰身子前倾,用力抱住嘉萝。 嘉萝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颤抖,像一朵柔软的花。 但她的想法却不柔弱。 封华琰耳边很快响起嘉萝的声音,“夫妻一体,琰郎既说是我的夫君,我又怎能放任你一人面对风雨。来日群臣诘问,阿萝与琰郎共进退。有琰郎这句话,阿萝便做一回千古罪人又有何妨。” “好,我们一起面对。”封华琰心口微热,将嘉萝抱得更紧了。 嘉萝回抱着封华琰,将头倚在封华琰肩上,视线落在远处一角浅色宫裙上。 红袖并没有离去,她胆子倒大,竟然敢抱着静姝偷听她和封华琰的对话。 这样也好,能省去她诸多麻烦。 打从一开始,嘉萝便没想着用绝子汤的事做文章和封华琰离心。 因为此事和封华琰反目,不说效果不佳,用力过猛还会让封华琰觉得她对她的爱不够深,这对封华琰来说是大忌。 封华琰想要纯白无瑕的爱情,她可以给,只看他受不受得住。 都说物极必反、月满则亏,爱意太多太深,也能伤人。 浅色衣角消失那刻,嘉萝耳边响起系统提示音。 【封华琰好感度+4,当前好感度99。】 嘉萝唇角微勾,“阿萝会永远陪着琰郎。” * 入夜后,昭华殿内一片寂静,唯有几盏蜡烛散发着幽幽光亮。 “不要,不要......”床榻上,嘉萝满头冷汗,嘴里不住低声念叨着什么。 “啊——” 她的声音忽然尖锐,将身侧的封华琰惊醒。 封华琰的睡意尽数消散,起身看着嘉萝,发觉她满头大汗、神情惊恐后,不由愣住。 “阿萝,阿萝你怎么了?”封华琰轻轻摇晃嘉萝的肩膀。 嘉萝猛然睁开眼,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阿萝。” 她的耳边响起封华琰的声音。 与封华琰四目相对后,嘉萝用力直起腰身,双手环住封华琰的脖颈,缠着声音道:“琰郎。” 她是那样的害怕,犹如溺水之人,紧紧抱着封华琰这块浮木。 “阿萝,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封华琰一手揽住嘉萝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脑袋。 她的头发上也有汗水,潮湿了他的掌心,也让他的心下沉了几分。 封华琰想不通,究竟是怎样的噩梦,能让嘉萝害怕成这样? 他又追问了一句,“是不是做噩梦了?” “别担心,梦都是反的。”他手臂用力,将嘉萝抱起来,让她倚在自己怀中。 嘉萝的身体还在颤抖,她像一个精致的人偶,窝在封华琰怀中,不发一语。 “琰郎。”过了很久,嘉萝忽然开口,轻轻唤了一声。 “我在。”封华琰垂眸看着嘉萝。 在他的视线中,只能看到嘉萝的侧脸。 嘉萝的脸色很苍白,长而翘的眼睫上挂着泪珠,乌黑的秀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她的额头上、鬓角旁。 “我方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吓着你了。”嘉萝声音低落。 “无妨,是什么梦,怎得吓成这样?”封华琰道。 嘉萝嘴角紧抿,沉默片刻道:“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个很可怕的梦。这梦给我的感觉就像踩在悬崖上,稍不留神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莫怕了。”封华琰轻抚嘉萝的脊背,“梦都是相反的,做不得真。” “是吗?” 嘉萝的声音又轻又快,封华琰没听清,追问道:“什么?” “我说知道了。”嘉萝回道。 封华琰安下心,抱着嘉萝沉沉睡去。 第17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6 翌日,封华琰醒后,发现嘉萝已不在怀中,唤来贴身太监问话。 “娘娘起得早,眼下正在小厨房给陛下熬汤,说是等陛下下朝便能用了。”苏公公垂首道。 早朝的时辰快到了,封华琰没再多问,穿戴整齐后,匆匆离开昭华殿。 本以为今日早朝也会和往日一般无甚波澜,不成想礼部尚书禀报了一件怪事。 “与京城毗邻的青州昨日夜里出现一则异象。”礼部尚书垂眉敛目,沉声道:“青州以北本是一座荒山,山中只有草木,无人居住。可就在昨日,一夜之间,这座荒山上的草木竟然全部消失,只留下光秃秃的山体,且并无火烧的迹象。” 青州和京城相邻,消息传得快,礼部尚书又是青州人士,自己家乡发生这样怪异的事,礼部尚书不能不管。 “如今此事已在青州传开,闹得人心惶惶,还请陛下下旨派人探查此事,以平物议。”礼部尚书掷地有声道。 封华琰面色微沉。 此事确实怪异。 若说是人祸,一夜之间不用火烧的办法,却能让整座山的草木消失,背后之人莫不是有通天之能?而他又怀着怎样的目的? 若非人祸,只怕事情到最后会归到天灾上,届时流言只会传得更加难听。 封华琰很快敲定主意,“此事既然是费卿提出来的,又发生在你的家乡,便由你带人彻查。五日内,朕要一个真相。” 礼部尚书道:“臣领旨。” 除了礼部尚书所说的事,余下的都是小事,早朝很快结束。 封华琰回到昭华殿的时候,嘉萝的乌鸡汤也熬好了,服侍封华琰换上常服后,两人一道在桌前用早膳。 嘉萝一边盛汤,一边道:“臣妾看陛下眉心一直不得舒展,可是出了什么烦心事?” 封华琰微愣,抬手轻抚眉心,“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 封华琰随口将青州的事说与嘉萝听,末了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怪异罢了。” 他的话音刚落,耳边忽然响起瓷器破碎的声音——嘉萝手中的碗,连着里面的热汤齐齐落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视线中,嘉萝面色恍惚,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蹲下身子捡拾破碎的瓷片。 眼见她的手快要碰到尖锐的碎片,封华琰忙站起身,弯腰握住嘉萝的手臂。 “仔细伤到手。”他用力把嘉萝扯起来,将她带到一旁。 苏公公和红袖立刻上前,把碎片清理干净。 “你这是怎么了?”封华琰声音发沉,“替朕更衣时拿错了玉带,摔了碗后又不顾自身安危去捡碎瓷片,可是昨夜睡得不好,精神不济?” 嘉萝点点头,很快又摇头。 “不完全是没休息好的缘故,青州的事也叫臣妾不安,所以失了神。” “青州?”封华琰有些疑惑,“这事无需你操心。” “虽是这般说,可臣妾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若这件事有了决断,陛下一定要告知臣妾。”嘉萝道。 “好,朕答应你,此事若有了结果,朕一定与你说。”封华琰承诺道。 “莫再想这般多了,朕陪你去休息。”封华琰又道。 嘉萝道:“陛下还未用膳,臣妾如何安睡?还是让臣妾陪您一起用膳吧。” “你去休息,朕自己用膳,如何?”封华琰问道。 “好。”嘉萝点头应下。 嘉萝离开后,封华琰吩咐红袖去厨房看顾着,为嘉萝准备一些她平日里爱吃的点心、饮子,等她醒来提醒她食用。 把一切安排妥当后,他才开始用膳。 经过方才的事,御前伺候的人都提起心,苏公公为防出错,特意给封华琰盛了一碗嘉萝亲手熬的汤。 封华琰只用了一口,便把汤放下。 碗底和桌面相碰的声音不大,却如一记闷棍敲在苏公公头上,叫他的心皱成一团。 下一刻封华琰起身的动作更是让苏公公的心提到嗓子眼。 陛下这是不用膳了,连谢嫔娘娘熬的汤都不管用了? 眼见封华琰往内室走去,苏公公忙跟在他身后。 封华琰进来的时候,嘉萝虽然已经躺下,却还没有睡着,听到声音忙睁开眼,“琰郎?你怎么来了?” 封华琰边走边道:“我来看看你。” “可好些了?若实在难受,便唤太医来替你瞧瞧。”封华琰很快来到床榻旁,坐在床边问道。 嘉萝笑道:“无妨,只是没有睡好。” “陛下用过膳了?”嘉萝问道。 “朕不饿,你先休息,待你醒了,我们一道用些糕点便是。”封华琰道。 “好。”嘉萝应下。 封华琰弯腰替嘉萝把被子盖好,嘱咐道:“快些休息。” “若非陛下进来,臣妾说不定已经睡着了。”嘉萝轻笑道,缓缓闭上眼。 封华琰深深看了嘉萝一眼,方起身离开。 他总觉得嘉萝今日怪怪的,不止是拿错玉带和失手打碎了碗的事。 就连那锅她精心熬了一个时辰的汤,里面也忘了放盐。 如此粗心,不是她做事的风格。 可他一番询问,也没发现嘉萝有什么心事,想来症结还在昨日那场噩梦上。 “去勤政殿把奏折拿过来,朕就在昭华殿批折子。”出了内室,封华琰对着苏公公道,“还有,去太医院取些安神香,香气不要太重。” 苏公公领命退下,心中不免啧啧称奇。 陛下对谢嫔娘娘实在太过宠爱。 就为了娘娘昨日没睡好,早膳用到一半便忍不住去看望娘娘,还要留在昭华殿批折子。 这还不算,谢嫔娘娘醒来用的点心、夜间用的香料陛下也能想到、周全到,可谓用心十足。 苏公公在宫里待了很久,侍奉过两代皇帝,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如陛下这般宠爱一个妃子的,他真是没见过。 他有种预感,能得陛下如此宠爱在意,谢嫔娘娘来日必定不可限量。 小小嫔位怎么够? 说不准这昭华殿内很快就能出一位贵妃。 第17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7 封华琰批完折子便去内室看嘉萝。 嘉萝虽睡着,却睡得很不安稳,梦里都皱着眉。 封华琰负手立在床边,望着嘉萝的睡颜,忍不住也跟着皱起眉。 “不,不要!”不多时,躺在床上的嘉萝忽然惊慌出声。 封华琰来不及安抚,便见她睁大了眼。 四目相对,封华琰从嘉萝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惊恐。 “又做噩梦了?”封华琰俯下身询问。 “琰郎。”嘉萝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下一秒便会哭出声来。 她直起身子,一把抱住封华琰的腰身。 “琰郎,我害怕。”嘉萝颤声道。 “莫怕,我在。”封华琰轻轻抚摸着嘉萝的脊背。 待怀中人不再颤抖后,他转过头看向苏公公,“去请太医!” 苏公公忙不迭出去。 “太医很快就到,莫怕了,等太医来了,让他给你开剂安神的方子,你喝了便能好受些。”封华琰道。 嘉萝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更加用力,死死抱着封华琰。 封华琰一边抚摸嘉萝的脊背,一边问:“究竟是什么噩梦?如何吓成这样?” “我...我...”嘉萝声音颤抖,从封华琰怀中抬起头,眼眶里盛满泪水,“我不记得了。” 封华琰不再追问,缓缓坐到床榻上,好让嘉萝抱得更省力、更舒服。 齐太医赶到的时候,嘉萝和封华琰还抱在一起。 “陛下,娘娘。”齐太医只看了一眼,很快垂下头,跪在地上请安。 封华琰没有立刻放开嘉萝,转头看向齐太医,“谢嫔噩梦连连,无法安睡,你来替她瞧瞧。” “是。”齐太医应声。 “阿萝,让太医给你诊脉,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好?”封华琰问。 嘉萝轻轻嗯了一声,主动松开封华琰。 封华琰也顺势松开手,起身后站到床边。 齐太医上前几步,跪在床榻旁为嘉萝诊脉。 “娘娘做了几日噩梦?”诊完脉,齐太医问道。 “昨日夜里一次,还有方才一次 。”嘉萝道。 齐太医摸一把胡须,谨慎道:“老臣观娘娘脉相,并无不妥之处。娘娘这两日梦魇之前,可有什么症状?” 嘉萝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没有。” 齐太医又道:“许是这两日天气渐热,娘娘心绪不宁,所以才连发噩梦。娘娘的病症不需吃药,只要注意饮食清淡、莫多忧思便可。方才陛下差苏公公取的安神香,入夜后也可点上,娘娘闻着能更好安睡。” “有劳齐太医。”嘉萝柔声道。 “娘娘此言折煞老臣了。”齐太医忙道。 齐太医离去后,封华琰重新坐回到嘉萝身边,“你这几日心情不好?” “没有,或许正如齐太医所言,夏日将至,我心中憋闷罢了。”嘉萝道。 封华琰抬手摸了摸嘉萝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热,心下稍安,“既然醒了,可要用些点心?” 嘉萝轻轻点头,“好。” 红袖刚把点心拿进内室,一个小太监着急忙慌跑进来,“陛下,礼部尚书有要事禀报,此刻正在勤政殿外候着。” 封华琰面色瞬间沉下。 “陛下,臣妾能照顾好自己,大事要紧,您快去勤政殿看看吧。”嘉萝忙道。 封华琰看向嘉萝,“你好生休息,朕去去就回。” 说罢,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不知怎的,封华琰心中总有些不安。 礼部尚书不是不知分寸的人,若无意外,此时他本该在青州探查草木失踪的案子,可眼下他却在勤政殿外等候,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青州之行出了意外。 这般想着,封华琰的步子迈得更大了。 封华琰此去,直至晌午才回到昭华殿。 “陛下。”嘉萝听到通禀声,连忙跑到大殿外迎接封华琰。 她眼下状态尚可,比几个时辰前多了几分活力。 见她如此,封华琰心中稍感安慰。 “陛下,午膳已经备好,臣妾特意让小厨房准备了您爱吃的菜肴,待会儿可要多进些。”嘉萝牵起封华琰的手往里走。 嘉萝如花般的笑靥冲淡了封华琰心头的阴霾,让他的心情好转了很多。 “这道老鸭汤是御膳房大厨最新研究的菜品,不仅味道好,还有滋补的效果,您尝尝。”嘉萝盛了一碗汤送到封华琰面前。 封华琰笑着接过。 “听说青州之事陛下交给了费大人调查,费大人此番进宫,可是青州之事已经有了眉目?”嘉萝笑着问。 封华琰握着碗的手一松,抬眸看向嘉萝。 “你以前对这些事从来不感兴趣,怎么今日这般上心?”封华琰随口道。 嘉萝笑容不变,“陛下知道的,朝堂上的事臣妾不懂,也不感兴趣。臣妾素日里便喜欢看些话本解闷,青州之事很像话本里的传奇故事,臣妾自然好奇。” 封华琰本就是随口问问,嘉萝的解释合情合理,他便没有多想,回答起嘉萝方才的问题,“青州之事并未解决,反而愈发棘手。” “此言何意?”嘉萝面色微僵,追问道。 封华琰挂心青州诸事,并没有发现嘉萝面色不对,他沉下声音解释:“费卿去往青州的路上,又发生了一桩怪事。” “何事?”嘉萝嘴角紧抿,隐在衣袖中的手握成拳。 “京城通往青州的官道去岁才重新修缮,可今日竟然在费卿眼皮子底下塌陷了一截,好在无人受伤。” “朕下令追责工部承办此事的一应官员,可追查下来,却发现他们并没有渎职,修路用的材料都是上好的,可保官道百年无虞。”封华琰说着,忍不住皱起眉。 “竟有此事?”嘉萝往封华琰碟子里夹了一块羊肉。 封华琰:“阿萝放心,此事朕会处理好,你若感兴趣,待事情有了结果,朕会说与你听。” “好,陛下自己说的,莫要忘了。”嘉萝垂下眼睑,扯了扯唇角,勉强笑道。 封华琰点点头,“自然不会忘。” 封华琰此时应承得爽快,可接下来三日,京城附近的城池几乎每日都会发生一则怪异之事。 这些怪事和青州荒山、官道塌陷之事被百姓串联到一起,竟然演变成京城附近有鬼怪作乱的荒谬传言。 为了平息流言,封华琰忙得脚不沾地,连着三日都宿在勤政殿偏殿,根本没时间见嘉萝。 第17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8 “娘娘您有所不知,眼下京城里的百姓白日都不敢出门,生怕有鬼怪忽然出现,将他们捉了去。”昭华殿的小太监小喜子站在嘉萝面前,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听到的传言。 “说仔细些。”嘉萝道。 见嘉萝感兴趣,小喜字更加卖力地讲述,“不久前,青州一座山头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草木;京城去往青州的官道无故塌陷;明城护城河里的水入夜后干涸,到现在都没恢复......总之,京城附近的城池全部发生了怪事。百姓们都说京城有天子庇佑,所以怪鬼们不敢入京作乱,可这些日子鬼怪作乱一直没被抓住,保不齐他们功力大增,不日便能入京,所以百姓们都吓得不敢出门了。” 小喜子还想继续说,却见上首的谢嫔娘娘面色难看得紧,他头皮一麻,忙道:“娘娘放心,皇宫有陛下坐镇,妖魔鬼怪绝不敢来犯。” “退下吧。”嘉萝按了按发疼的额头,有气无力道。 小喜字离开后,红袖上前对嘉萝道:“娘娘若是担心,何不去勤政殿瞧瞧陛下,陛下眼下正是烦恼的时候,见到娘娘,也能稍感宽慰。” 封华琰不来昭华殿,不止嘉萝见不到他,红袖也见不到。 红袖不是寻常宫女,小喜字之流听到所谓传言不过当成趣闻,鹦鹉学舌般讲出来讨好主子,可她却能从流言中窥探出如今朝堂的不平静。 红袖一心为了封华琰的大业筹谋,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京城和朝堂因为几句流言出现波澜。 她虽然不喜欢谢嫔,却也知晓,此时此刻能让封华琰产生一丝安慰的只有谢嫔。 而她也能借着谢嫔的东风,见一见封华琰。 “你说得有理,本宫确实该去见见陛下。”嘉萝看着红袖,柔声道:“你去小厨房拿几样点心装起来,待会儿陪本宫一道去勤政殿。” “是。”红袖垂下头,藏起眼中的暗喜。 红袖离开后不久,爆爆从空间中出来,飞到嘉萝面前。 “阿萝,今日还需要我制造一件怪事吗?”爆爆摇着尾巴问。 嘉萝轻轻摇头,“不必,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 爆爆尾巴摇得更欢,“好耶!” “阿萝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爆爆又问。 “去看一场好戏。”嘉萝一边笑,一边调出系统面板。 面板上,白秋岚正穿着华丽的衣裙等候在勤政殿外。 爆爆的尾巴缠在嘉萝手腕上。 它双眼放光,心中对嘉萝所说的好戏很期待。 * 嘉萝赶到勤政殿的时候,白秋岚已经入内。 苏公公守在殿门外,见到嘉萝忙上前迎接。 “娘娘,您怎么来了?” “听闻陛下这几日食欲不佳,本宫来给陛下送些点心。”嘉萝看了眼勤政殿门,发现殿门紧闭,不由道:“陛下可还忙着?” “陛下正在召见白郡主。”苏公公道。 “白郡主?她来做什么?”嘉萝目露疑惑。 “老奴也不知。白郡主一早便等在勤政殿外,陛下无暇见她,郡主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得以入内觐见。”苏公公 “白郡主这般着急,或许事关静姝。”嘉萝忍不住皱眉,“本宫现在便要进去。” 苏公公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陛下对谢嫔的宠爱他看在眼中,在陛下的纵容下,谢嫔进出勤政殿本就畅通无阻,连陛下都默许了,他是疯了才会阻拦谢嫔。 “娘娘请。”苏公公垂下头。 嘉萝拎着食盒走入勤政殿。 勤政殿很大,眼下殿内无人,安静得出奇。 封华琰批折子和面见大臣的地方不在一处,中间用仙鹤屏风隔断。 嘉萝轻手轻脚往里走,很快来到屏风前。 屏风另一侧,白秋岚伏跪在地,封华琰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朕听说你这几日病了,想是脑子病糊涂了,才会这样胡言乱语,念你是初犯,朕不罚你,滚回白府静思己过去吧。” 封华琰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冷得吓人。 “臣女所言皆是为了陛下,绝无半分私心,还请陛下认真考虑臣女的话。”白秋岚满目恳切地看着封华琰。 “没有私心?”封华琰冷笑一声,“朕看你字字句句全是私心。” “你当朕是傻子,看不出你的心思?朕告诉你,但凡坊间传出一丝不利于谢嫔的流言,朕头一个治你的罪。” 封华琰话说得极不客气,直将白秋岚说得面色惨白。 “陛下!”白秋岚不敢置信地看着封华琰,“您真的冤枉臣女了!” “天通道长修为极高,他预料的事没有不成真的。大师虽然占卜到谢嫔娘娘被妖物附身,可大师也说了,只消将娘娘送到京郊外的佛寺修行三两月,便可除去娘娘身上的妖物。如今各地异象频出,京城内人心惶惶,陛下难道要置之不理吗?” 白秋岚一瞬不瞬盯着封华琰,眼中蓄满泪水,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封华琰冷眼看着白秋岚表演,心中厌烦不已。 这几日他本就因为处理各地异象心情烦躁,偏白秋岚不长眼撞上来。 封华琰实在懒得和她周旋。 “你还敢喊冤,白秋岚,上次你故意把莺儿和李美人送到阿萝面前,朕看在往日情面上,姑且没有治你的罪。如今你变本加厉,要把妖孽的名头安到嘉萝身上,朕看你是活腻了,不想要命了。” 白秋岚浑身一僵,梗着脖子狡辩:“陛下说什么?臣女听不懂。臣女当真不知莺儿和李美人的身份,臣女只是把天通大师的话转述给陛下。若陛下不爱听,臣女可以闭嘴,陛下也可以惩罚臣女。但臣女不能接受陛下将这样大的罪名扣在臣女头上。”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封华琰面无表情看着白秋岚,声音冷到极点。 第17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69 “许多事朕不拆穿你,你便真以为朕是傻子。”封华琰冷笑一声,“你假借天通的名头为自己谋了那么多利,竟然还不知足。从前的预言究竟是天通占卜出来的,还是你借天通之口传扬出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听完封华琰的话,白秋岚挺直的脊背瞬间弯曲,她好似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有气无力地跌坐到地上。 她的视线始终落在封华琰身上,一颗心被他冰冷的视线刺得粉碎。 “你......都知道些什么?”白秋岚语气艰涩道。 “知道什么?知道天通不过是你花钱雇来的假道士;知道莺儿和李美人是你故意送入宫中;知道嘉萝被当成祸国妖妃的流言是你传出的;如果你指的是这些,朕确实全都知道。”封华琰道。 封华琰的话好似一柄巨锤,重重敲击着白秋岚的脑袋,让她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在封华琰面前一向谨小慎微,因为重生而知晓的未来之事她都是借了天通道长的嘴说出去。 她一直觉得自己伪装得极好,不成想封华琰竟然早就知晓天通道长背后之人是她。 明明被人扒得干干净净,她却以为自己藏得很高明,在封华琰面前装傻。 刻骨的羞耻感席卷白秋岚全身,除此外,她的心底还涌出一股极深的恐惧。 封华琰既然已经知晓有关未来的事不是天通占卜的,那他会不会猜出这些事其实是她...... 不,不可能。 白秋岚极力在心底否认这个可能,可她的身体却因为害怕轻轻颤抖起来。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朕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封华琰的声音宛如魔音,在白秋岚耳边炸开。 她茫然地看着封华琰,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你的身份,你的来历,你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朕全都知晓。所以,你不用继续在朕面前装了。”封华琰冷声道。 白秋岚的表情一开始很惊恐,慢慢的,她的脸上只剩下一片空洞的麻木,整个人宛如一潭死水,掀不起半分波澜。 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消化封华琰的话,那些话进入她的耳朵,传递到大脑中,可她愣是反应不过来。 等反应过来,接受封华琰的说辞后,她低低笑出声。 嘶哑低沉的声音不似往日清脆,和破风箱发出的声音没有两样,听起来很有几分绝望恐怖的味道。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白秋岚用了肯定的语气。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秘密的?”她很快问道。 “在你接触朕三个月后。”封华琰道。 “原来那么早之前我便暴露了。”白秋岚语气嘲讽,不知是在讽刺封华琰虚伪,还是在嘲笑自己愚蠢。 “为什么?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是......”重生是白秋岚最大的秘密,她说不出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有自己的机缘,得以再世为人,焉知旁人没有?”封华琰面无表情盯着白秋岚,声音不喜不悲。 白秋岚浑身一震,“也对,陛下乃真龙天子,有奇遇并不稀奇。” 封华琰对她的感慨不置一词。 “我确实重活了一回。正因如此,陛下更该相信我说的话,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您的霸业。陛下您细想想,我之前所做的事,可有一桩害了您?”震惊和恐惧散去后,白秋岚的思维重新活络起来,她极力向封华琰表忠心,希望能重拾封华琰对她的信任。 “是吗?”封华琰勾唇轻笑,“你屡次陷害谢嫔,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的私心,妄图取她而代之?你如何有脸说自己全心全意为朕打算。” “冤枉啊,陛下。”白秋岚直起身子,微微拔高声音,“臣女和谢嫔娘娘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没有缘由地害她?” “既然陛下什么都知道了,臣女也不瞒您。前世,谢嫔娘娘虽宠冠后宫,却只是您用来对付贤妃、平衡后宫的棋子,最后被您一杯毒酒赐死,早早地去了。” “死于您手,是谢嫔娘娘既定的命运。” 白秋岚最后一句话精准踩中封华琰的逆鳞,他的目光陡然锋利。 白秋岚虽然被封华琰黑沉的面色吓得不敢喘气,可她知道眼下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她不能退缩,必须让封华琰看到自己的诚意和忠心,不然她不敢想象,知晓她重生秘密的封华琰会不会将她当成妖孽,一把火给烧了。 “一开始,臣女向您献计,让您利用谢嫔娘娘对付贤妃,便是为了保证前世的命轨如旧,不出现任何差错,以免耽误了您的大业。可臣女没想到您竟然那般看重谢嫔娘娘,臣女唯恐陛下因破坏了谢嫔娘娘既定的命运而受到伤害,所以才铤而走险,想用莺儿和李美人离间您与谢嫔娘娘。” “离间计失败后,臣女也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对不起谢嫔娘娘,所以便一直待在府中思过。可臣女无意间听说大庆眼下异样频生,京城百姓人心惶惶。出现这样的祸事,都是因为谢嫔娘娘没有走上既定的命运,扰乱了因果。臣女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您的江山被动摇,所以想借占卜之名,将谢嫔娘娘送走。” “只要能保住陛下的江山,臣女甘愿做个无情无义的罪人。臣女有罪,陛下怎么惩罚臣女都不要紧,便是取了臣女的性命给谢嫔娘娘出气也无妨。但臣女恳请陛下听臣女一言,千万不要和前世命运抗衡。”白秋岚脸上布满泪水,她重重叩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开给封华琰看上一看。 白秋岚说了一堆话来表达自己对封华琰的忠心,将自己塑造成为了封华琰甘愿背负一切骂名的可怜女子。 白秋岚的话,封华琰一个字都不信,但她言语中透露出的一则消息,却让封华琰很上心——大庆近日出现的异象和嘉萝有关。 虽然这则消息很可能是白秋岚为了中伤嘉萝,替自己脱罪编造的谎言,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他便不能轻易揭过。 第17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0 “你方才说大庆近日出现的灾异和谢嫔有关?”封华琰一瞬不瞬盯着白秋岚,音调毫无起伏。 白秋岚身子一僵,她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抬起头道:“正是。” 白秋岚脑子转得飞快,她很清楚这是她唯一能除掉嘉萝的机会。 她太想除掉这个挡在她面前,阻扰她得到封华琰真心的祸患了。 上次离间计失败不久,红袖又传消息告诉白秋岚,封华琰竟然因为谢嘉萝无法生育动了过继宗室子的心思。 白秋岚不能不心急,封华琰对谢嘉萝太好太上心,简直像被猪油蒙了心,继续放任下去,她怕封华琰会把大庆皇后的位置捧给谢嘉萝。 凤位是她的,谁也不能夺走! 后来又出了那么多怪事,她想除去谢嘉萝的想法便越来越强烈。 刚刚被封华琰诘问一通,让白秋岚明白,她的道行还是太浅,行事不够缜密,面对封华琰,半真半假不够,七分真、三分假才有可能骗过他。 所幸,她这一次没有撒谎,她有七成把握,大庆眼下的怪异和谢嘉萝有关。 “陛下,您细想想,这几日发生在京城周围的事哪一件是人力所能达成的?您自己也有不同寻常的经历,更能明白这世间确有超脱凡俗的存在和力量。臣女这一年来虽然拥有前世记忆,但一直小心翼翼不破坏原定的因果。事实证明,遵循因果方能平安。而唯一和臣女记忆有所出入的便是......谢嫔娘娘的经历。”提到嘉萝,白秋岚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了很多。 “说下去。”封华琰不动声色道。 白秋岚飞快抬眸看了封华琰一眼,垂下头继续道:“按照前世的轨迹,谢嫔娘娘此时早已是贵妃,且因大臣弹劾被陛下禁足昭华殿,无诏不得出。” “所以你觉得大庆的灾异和谢嫔有关。”封华琰眯起眼,冷冷凝视着白秋岚。 白秋岚忙道:“非是臣女如此觉得,而是事实如此。陛下若不信,不妨先将谢嫔娘娘禁足于昭华殿,瞧一瞧灾异是否还会继续降临。若灾异停止,便证明症结在谢嫔娘娘身上,若灾异不止,谢嫔娘娘此身便分明了。” “倒是个好主意。”封华琰道。 白秋岚心中一喜,试探道:“是呢,按理说,前世谢嫔娘娘卒于十九岁生辰那日,算算日子娘娘的华诞也不远了。若娘娘清白无碍,陛下正可替娘娘好生操办一场生辰宴。” “若事实证明谢嫔确实和那些怪异有关,朕又该如何做?” 白秋岚听到封华琰的问话,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静,“若谢嫔娘娘当真妨碍了陛下的江山,陛下再不忍,也只能忍痛舍弃。” “好啊。” 白秋岚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险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可封华琰接下来的话却像一记闷棍,狠狠敲在她脑袋上。 “好得很!”封华琰怒极而笑,“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让朕随意处置了阿萝。” “口口声声说阿萝是祸端,那你呢,一个早就该死的人,躲在年轻时自己的皮囊里,谋求算计着上辈子得不到的东西,满肚子害人的诡计,朕看你才更像是祸端!大庆眼下的灾异怕不是你引来的!” 第17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1 “陛下!”白秋岚像一条被掐住七寸的蛇,拔高音调唤了封华琰一声。 封华琰的话太难听,不仅毫不留情撕碎了他们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还将她贬的一无是处,让她无地自容。 “臣女回来一年有余,在此期间诸事顺遂,一切都按照前世发展的轨迹进行,不曾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陛下怎么可以把妖孽的罪名扣在臣女头上。”白秋岚红着眼眶质问封华琰。 “妖孽分明另有其人,只是陛下不愿相信罢了。”白秋岚满腹冤屈,倔强地看着封华琰。 若说在封华琰开口前,白秋岚觉得谢嘉萝和灾异有关的可能性只有七成,那么现在,她几乎可能笃定,谢嘉萝就是妖孽。 不然怎么解释陛下为了她心甘情愿做出这么多出格的事? 封华琰不言不语,只盯着白秋岚看,白秋岚被他冰冷的视线惊到,下意识垂下眼睑。 “再敢让朕从你嘴里听到妖孽两个字,朕立刻要你的命。”封华琰一字一句道。 白秋岚把头垂得更低。 “把你知道的事都写下来,写得好朕可以留你一命,你照样能回白府做你的郡主;但若写得不好......”封华琰随手将桌案上的宣纸拂落,纸张纷飞,落得满地都是。 有一张纸颤巍巍飘到白秋岚肩头,本已落定,却因她肩膀剧烈收缩了一下,失去支撑,飘向地面去了。 白秋岚的目光落在被宣纸填满的地面上。 此刻的她已经生不出反抗之心——最大的秘密被封华琰轻易知晓,自以为和封华琰之间有些情谊,其实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样的情况下,白秋岚的心气儿早散了,但她求生的本能还在。 封华琰信不信她,爱不爱她都不要紧,她必须活下去。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好在她还有些利用价值。 白秋岚抓住地上的纸,指骨根根泛白,声音艰涩道:“是。” 在两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屏风另一侧的嘉萝已经悄然走出勤政殿。 她拎着食盒走出殿门,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苏公公忙迎上去,“娘娘,您怎么出来了?” 嘉萝听到声音,受惊似得抬眸,看到苏公公的脸,她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陛下和白郡主在商量事情,本宫不便打扰,先行出来。”嘉萝解释道,“陛下这几日忧心政事,不必告诉陛下本宫今日来过。” “是。”苏公公应下。 “红袖,回宫。”嘉萝的视线落到红袖身上。 红袖上前搀扶住嘉萝的手臂,竟发现嘉萝的手在微微颤抖,而嘉萝整个人好似纸糊的,硬撑着一口气立在那儿。 “快些回宫。”很快,红袖耳边传来嘉萝有气无力的声音。 红袖不知勤政殿内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心中隐隐觉得宫里很快会有大事发生,这种微妙的感觉让她有些不安。 她最后看了一眼勤政殿,收回视线后,随着嘉萝的轿辇往昭华殿的方向走去。 第17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2 那厢,白秋岚被逼着写出自己所知道的未来之事。 封华琰站在白秋岚身边,一瞬不瞬盯着她写,以防她耍花招。 因着莺儿和李美人的事,他早便想料理白秋岚。 这几日他为城中怪事忧心,无暇收拾她,她却自己撞上门来。 只消拿了她所知道的未来之事,便将她打发得远远的,再也不见。 封华琰的视线凝在“贵妃谢氏殁于暮春。”一行字上,桃花眼中布满冷意。 未来之事又如何?他乃天子,何事更改不得? 有他在,这行字记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 嘉萝回到昭华殿后,立即屏退左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一众宫女在外面围着,所有人都很焦急。 “好姐姐,你是跟着娘娘一起去的,你肯定知道实情,你就告诉我们,娘娘到底怎么了?”有人拉着红袖的手询问。 所有目光汇聚到红袖一人身上。 红袖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她径直挣开手,往自己房间走去,步子却比平日里沉重三分。 一干宫女见她如此,倒不敢再问,做鸟兽散了。 内室之中,嘉萝安然坐于软榻上,通过事实面板观看了红袖等人的反应以及勤政殿内的情况。 眼下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入夜,昭华殿内一片寂静。 一道尖利突兀的女声将这份平静彻底打破。 “啊——” 嘉萝抱着头,瑟缩在床角,为自己寻到了一片安全之地。 宫女们把床榻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红袖道:“娘娘,您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嘉萝只抱着头,不肯说话。 红袖又问了几个问题,照旧得不到回答,只得作罢。 一旁的小宫女见状,急忙忙说了一句,“娘娘眼下这般情况,非待有陛下在身边不可。” “陛下。”小宫女话音刚落,一直垂着头不言不语的嘉萝忽然抬起头,语气又哀求又急切,“我要见陛下。” “我去请陛下,你们几个去太医院找太医,余下众人留守殿内,好生照看娘娘。”红袖当即道。 封华琰收到消息后急忙赶来昭华殿,却见嘉萝身着寝衣、可怜兮兮缩在床角,周边围满了人。 他以为嘉萝此次发噩梦和前两次一样,不防被这一幕惊住,心底竟生出几分恐惧。 “阿萝。”他轻声唤着嘉萝的名字,越过众人,来到床边。 “阿萝。”封华琰朝嘉萝伸出手。 嘉萝听到声音后,缓慢抬起头,见到来人是封华琰,她的眼泪先掉下来,接着便是一道又急又委屈的轻唤,“琰郎。” 她握住封华琰的手,直起腰身,双膝抵在床面上往前移,直到另一只手能抱住封华琰的腰才停止挪动。 封华琰的手落在嘉萝轻颤的脊背上,她的身体一直在抖,不受控制地抖。 感受到嘉萝的害怕和对他的依赖,封华琰的心忍不住发软。 “琰郎,你终于来了。” 封华琰的耳边响起嘉萝的声音,他垂下头,声音中带了一丝歉疚,“是我来迟了,莫怕了。” 第17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3 封华琰只静静揽着嘉萝,并没有追问她什么。 期间还用眼神示意红袖等宫人退下,免得嘉萝觉得人多憋闷。 直到感觉嘉萝的身体不再颤抖,封华琰方柔声问道:“方才梦到什么了?为何这般害怕?” 嘉萝仰头看他,轻轻摇头,“我不记得了。” “太医给的方子可按时用了?”封华琰又问。 嘉萝神情一滞,沉默片刻道:“那药我吃了两日后便不再发噩梦,自觉身上已经大好,就做主停了。” “我知错了,琰郎不要生气,也不要惩罚齐太医他们。”嘉萝很快补了一句。 她脸色还苍白着,目露哀求的样子太过楚楚可怜,封华琰哪里舍得怪她,却不肯太娇纵她,语气里带了点薄责,声音却很柔和,“让你自作主张停药,如今知道难受了。” 嘉萝听声音便知道他不怪罪自己,扬着笑脸道:“我知错了,日后再不敢了,琰郎便饶我这一回吧。” 封华琰努力绷紧脸,“好吧,姑且饶你一次。” “琰郎这几日忙得都顾不上昭华殿,今夜既然来了,外面更深露重,还是少奔波一回吧。”嘉萝用力拉住封华琰的衣袖,左右摇着,把封华琰的心都摇软了。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封华琰俯身在嘉萝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嘉萝的耳廓瞬间红透,双手环住封华琰的脖颈,与他一道跌进床榻上。 顾及着嘉萝的身体,封华琰不敢太放肆,这次时间倒比往日短上许久。 事后,两人相拥而眠,宛如交颈鸳鸯。 翌日,封华琰睁开眼后,习惯性摸了摸手边,发现嘉萝已经起身,并不在身边,他的睡意消了大半。 他直起腰身环顾四周,恰好和走进内室的嘉萝四目相对。 嘉萝已经穿戴好,面上敷着脂粉,眉心贴着桃花形状的金箔花钿,身着绯红色宫裙,裙面绣着团簇在一起、开得正盛的桃花,行动间步步生莲。 她很少这样盛装打扮自己,封华琰呆了一瞬,眼中闪过惊艳。 “阿萝。”反应过来后他伸出手,轻声唤道。 嘉萝快步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琰郎。” “怎起得这样早,可是昨夜未休息好?”封华琰问。 嘉萝面色微红,“有琰郎陪着我,怎么会睡不好?正是睡得好,今日才起得早。” 封华琰轻笑出声,“看来我待日日陪着阿萝才行。有我在,阿萝何需吃什么药,只需......” “琰郎——”嘉萝急忙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封华琰的嘴,语气嗔怪道。 封华琰没忍住笑出声,握住嘉萝的手臂,将她的手按下去,“几句闺房趣话,阿萝不爱听,我不说便是。” 见嘉萝放松警惕,露出“这还差不多”的神色,封华琰压低了声音,语气又急又快:“阿萝白日不爱听,我便只在夜里说。” 眼见嘉萝瞪圆了眼,斜他一眼后落荒而逃,封华琰的笑声再也忍不住,高高扬起来。 守在殿外的苏公公先是听到陛下堪称爽朗的笑声,又见谢嫔娘娘急忙忙从内室走出来,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17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4 封华琰的喜悦一直持续到早朝快结束。 前几日,每每朝会,必有官员呈报一则大庆城池内出现的怪异之事,而今日,这样的不详奏报却没有出现。 封华琰心头沉压的重石总算落下。 白秋岚之言他虽不尽信,心中总有些疑虑,生怕嘉萝真的和怪异之事扯上关系。 若白秋岚所言为真,非要嘉萝身死,才能保大庆万里江山无虞,便证明书灵所言都会一一应验,届时他不止护不住嘉萝,连自己也要失去尊严,为命运控制,一生不得自由。 那他这些年的反抗和隐忍,岂不都成了笑话? 万幸,万幸白秋岚所言不真。 灾异总算止住了。 想来再过几日,主审的官员便能查清这些祸事究竟是谁人在背后捣的鬼。 “既无事,诸位爱卿便退......”封华琰沉声道。 “陛下,老臣有一事禀告。”忽有一老者出列。 “宋卿请讲。”虽然被打断了话,封华琰面上并无一丝不悦,他话说得很客气,语气也很柔和。 这位宋姓老者是封华琰原先的老师,教导他五载,因性子耿直见罪于王检,只得辞官,隐居故乡。 前段时日,封华琰掌握实权,念及这位老师的恩情,特将他请回朝堂,虽只领个虚职,无甚实权,在一众朝臣中却极有体面,只因他的话封华琰很能听得进去。 “陛下及冠一载有余,行事周全果决,文治武功,无一不精。大庆得主如此,实乃百姓之福,臣工之幸。然国祚传承,子嗣为首。陛下膝下空无一子,老臣见之,心内泣血。今以老迈之躯叩请陛下广纳妃嫔,充盈后宫,绵延皇室血脉,以安江山社稷。”宋姓老者说罢,颤颤巍巍跪在地上。 待他大礼行毕,封华琰方道:“宋卿所言甚是,朕亦忧心子嗣传承。然灾异未平,百姓忧之,朕怎可因一己之私兴师动众,损耗国库财帛。且王党之祸虽了,朝廷却因此事元气大伤,朕欲加设考试,遴选贤才,为我大庆网罗有志之士。纳妃之事待遴选过后再议吧。” 封华琰一锤定音,并不给人反驳的余地,“退朝吧。” “臣等告退。”众大臣齐声道。 他们不是傻子,从陛下的反应中看出他对选秀并不感兴趣,自然不会上赶着讨嫌。 君不见,连宋老都被陛下下了面子。 若陛下真愿意选秀,按陛下往日的性子,宋老的膝盖怎可能跪得到地面上? 他不拦,便证明他不情愿。 历经上次谢嫔之争,他们再不敢和这位陛下拧着来,左右陛下正值盛年,早晚会有子嗣,何必急这一时。 封华琰的好心情因纳妃之事戛然而止。 事涉子嗣,不免叫他想起“他和嘉萝此生再不可能有亲子”的憾事。 当时不以为意,如今却满腹遗恨。 封华琰憋了满腔郁气,面色自然难看。 待进入昭华殿,见了嘉萝,他心里的不痛快才慢慢消减。 “阿萝。”他步子迈得极大,很快来到嘉萝身边,将她抱入怀中。 嘉萝不明所以,却很配合地回抱他。 第17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5 “做朕的皇后吧。” 封华琰将脑袋倚在嘉萝肩上,放柔了声音道。 嘉萝瞪圆了眼,一时没有出声。 好在殿内除了他们,并没有宫人留守,否则封华琰语出惊人,倒不是会闹出多少乱子。 “阿萝?”久久没有得到回复,封华琰忍不住唤了嘉萝一声,他总算觉出不对,把头扬起,面朝着嘉萝,一瞬不瞬盯着她。 “臣妾身份低微,做不得皇后。”嘉萝垂下眼睑,不肯和封华琰对视。 “有朕在,无人敢议论你的身份。若你当真在意家世,朕可以给你寻个高门干亲,如此便能堵住流言。”封华琰忙道。 嘉萝仍不肯应,她抬起头直视封华琰,“非是臣妾要驳陛下的好意。实在是皇后之位干系重大,大臣们不会由得陛下因一己私情行事,臣妾也不愿见陛下与肱骨大臣离心,遭人指责非难。不拘什么身份,只要能陪在陛下身边,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封华琰皱起眉,心中极不痛快,语气跟着沉下来,“阿萝,我要你做我的妻。与我共担风雨,同享康乐的妻。我只问你一句,抛却诸多计较疑虑,你可愿做我明媒正娶的妻?” 封华琰看起来冷静,实则双手已经捏住嘉萝的肩,手下力道渐渐加重。 嘉萝迎着他暗沉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阿萝愿意做琰郎的妻。” 不等封华琰面色好转,嘉萝又道:“可舞女谢嘉萝不能做大庆天子的妻。” 封华琰面色越发难看,嘉萝只当看不出,继续道:“臣妾资质愚钝,担不起凤位之重。若陛下当真爱惜臣妾,便赐臣妾贵妃之位吧。” “谢嘉萝。”封华琰拔高了声音,头一次唤嘉萝的全名,“你敢再说一遍?” “臣妾资质愚钝,不敢忝居凤位......” “够了!”封华琰猛然放开嘉萝,深深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去。 “臣妾恭送陛下。”嘉萝看着封华琰的背影,弯腰行礼。 听到声音,封华琰脚步一顿,想回头,理智却被恼怒烧尽,到底不肯示弱,迈开步子往前走。 守在殿外的宫人听不真切,隐约听见嘉萝和封华琰比往日高了几个度的声音,又见封华琰沉着脸从殿内走出,俱吓得跪在地上,待封华琰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敢起身。 一干人面面相觑,竟都不敢入内瞧上一瞧。 还是红袖主动请缨,迈步进入殿内。 可她话没说一句,便被嘉萝赶出去。 望着门外宫女、太监丧气的脸,红袖心中却乐得开花。 她虽不知谢嫔哪里惹恼了陛下,但见今日情形,两人怕生了大嫌隙,轻易转圜不得,若就此生分,正合她意。 这样的想法持续不过半刻钟,便被苏公公带来的圣旨碾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华殿谢氏,人品贵重,性柔恭俭,特晋为贵妃,钦此。” 红袖藏在脸上的笑瞬间凝固。 陛下盛怒而去,手书圣旨,竟然不是为了废妃,而是晋谢嫔为贵妃? 好没道理。 第18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6 嘉萝获封贵妃的消息像一滴清水落入油锅,使整个昭华殿沸腾起来。 原先还心急如焚的宫女、太监犹如吃了定心丸,将方才的恐惧担忧尽数忘却,面上满是欢喜。 那可是贵妃啊。 大庆立国数百年,能得贵妃封号的娘娘不过五指之数,比之皇后还要罕见。 君不见,贤妃那般势大,没有诞下皇子前,也只能屈居妃位。 他们一早便明白,自家娘娘身份低微,背后全无倚仗,顶破天得个妃位,一辈子也无忧了。 却不想,陛下爱重娘娘至此,竟然许了贵妃之位。 昭华殿陷入沸腾之际,前朝后宫也因这道圣旨掀起滔天波澜。 太祖朝时,贵妃韦氏深得帝宠,族中子弟各个争气,前朝后宫连成一片,结成党羽。 贵妃之势一度力压皇后,盛极的荣宠使贵妃野心滋长,为了扶持自己所出的幼子,竟然谋害业已长成的太子,险些颠覆大庆朝局,万幸太子机敏,躲过一劫。 太祖痛定思痛,弥留之际立下“皇后在,则不可立贵妃”的遗训。 陛下如今尚未立后,封谢氏为贵妃不算违背祖宗规矩,可众大臣心中仍担忧不已。 先头为着谢氏,陛下罚了多少臣子,眼下又破格封其为贵妃,足见这位谢贵妃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如此宠妃,恐来日成为国朝祸患。 可大臣不敢拿这样没影儿的事去阻止封华琰。 将谢氏比做韦氏,不仅有污蔑贵妃之嫌,更有指责陛下昏聩的意思,没有哪个大臣敢这般不要命。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谢氏不过舞女出身,背后并无家族倚仗,她再有本事,也只能在后宫施展,手伸不到前朝。 朝臣们心思各异,皆有打算,一时倒没人去勤政殿进言,触封华琰的霉头。 不过虽然无人打扰,封华琰的心情却不甚美妙。 苏公公本以为陛下封赏谢嫔,心愿得偿,定然十分快活。 可他哪想得到,他兴冲冲回到勤政殿复命,等来的不是陛下的打赏,而是天子的雷霆之怒。 “她可高兴?” 听到封华琰的问话,苏公公一张老脸笑得宛如菊花,“这样天大的喜事,谢嫔娘娘自然欢喜。” “是吗?” 苏公公脸上笑意一凝,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坏了,不然怎么会在这大喜之日听到陛下不阴不阳的语气。 他正想抬眼瞧一瞧,耳边忽然炸开一声巨响。 陛下摔了砚台,那方极难得的好砚顷刻间粉身碎骨,碎片滑到他脚边,堪堪停下。 意识到发生了何事,苏公公心脏停了一瞬。 他的本能快过理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息怒。” 他不知封华琰因何生气,只知道自己一条老命很有可能在今日断送,硬着头皮道了一句,随后再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在他之后,勤政殿内值守的太监、宫女纷纷跪下。 没有人敢抬头,更没有人敢说话,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好似被冻结,耳边除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声,还有陛下阴沉到极点、压抑着无尽怒火的声音。 “好极了!” 第181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7 勤政殿内发生的事并没有影响谢贵妃的册封庆典,整个后宫的人都因册封大殿忙碌不已。 出了勤政殿,无人知晓天子曾动过那样大的怒。 若说陛下对贵妃不满,故此动怒,事后却命内务府全力筹办贵妃的册封大典,前后行动太过矛盾,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这般看来,症结并不在贵妃身上。 御前行走的人总比旁人多长几个心眼,既然不晓得症结所在,便没有人敢多嘴。 众人心照不宣闭上嘴,只在伺候封华琰的时候更添几分小心。 而他们也明显感觉到,封华琰这几日比往日更难伺候了些,总是无端阴沉着脸,叫人望之生畏。 自然,如苏公公般生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并没有忽略另一件事——自册封谢贵妃的圣旨颁布后,陛下再未踏足昭华殿,而贵妃娘娘也不似往常那般不时做些糕点、果饮送入勤政殿。 作为当日直面封华琰怒火的人,苏公公比之其他人更添几分警觉,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封华琰当日动怒和谢贵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这两人,一个是贵妃,一个是天子,那都是真佛,便是要斗,也不是他能掺和的。 未免做了被殃及的池鱼,苏公公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似往常般总在封华琰面前提起嘉萝。 身边人不提嘉萝,嘉萝也不来勤政殿,封华琰连台阶都没有,想下都下不了。 起初他还能端着架子和嘉萝置气,待过了三四日,他便有些坐不住。 一开始,只要想到前几日发生的事,他的心头就升起熊熊怒火以及不好同外人道的委屈。 他满腔真心,自以为捧了最珍贵的凤位给嘉萝,偏她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生生拒了他的好意,他怎能不恼? 他不是不能理解嘉萝的为难,不是看不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现实问题。 正因了解,在被嘉萝拒绝的时候,他才更生气——嘉萝不肯接受凤位,何尝不是对他信心不足的表现。 嘉萝不相信他能排除万难,立她为后。 或者说,没有那么相信。 而这点不信任,恰恰是他最不能忍受的部分。 难看、愤怒、伤心......太多情绪裹挟着他,让他拉不下脸去见嘉萝。 偏嘉萝也是个执拗性子,若持续僵持,只怕伤了彼此间的情分。 时间一日日流逝,封华琰心头的怒火越来越弱,渐渐的,倒生出几分悔意。 可恨前些日子姿态摆得太高,再想回头却是有了难度。 这日,封华琰处理好奏折,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散飘浮在最上层的茶末,状似不经意道:“内务府的差事办得可还好?” 苏公公头皮一紧,回道:“贵妃娘娘的册封大典是阖宫的喜事,内务府不敢不尽心。” 封华琰不再说话,慢条斯理饮茶。 苏公公脑子转得飞快,看了眼封华琰波澜不惊的面容,狠了狠心道:“今日内务府将册封的吉服送去了昭华殿,想来娘娘穿上必定光彩照人,陛下可要去瞧瞧?” 第182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8 封华琰没有立刻表态,待手中的茶饮尽,他才沉声道了一句:“那便去昭华殿看看吧。” 说罢,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迈开步子往殿外走。 苏公公忙跟在封华琰身后,眼见他步履匆匆,不由在心中松了口气。 看来他赌对了,陛下心里还是惦记贵妃娘娘的。 时隔多日,再次踏足昭华殿,封华琰心头沉压的郁气总算消散。 进了昭华殿,他的步子反倒放缓。 红袖一干宫女听到声音,忙迎上前。 “陛下金安。” 意识到嘉萝未曾亲迎,封华琰眸色微沉,视线落到红袖身上,“你们娘娘呢?” 红袖被盯得头皮一紧,只把头垂得更低,“娘娘精神不济,正在殿内休息,吩咐了不许人打扰。” 闻言,封华琰面色更加难看,眼下正值晌午,恰是用午膳的时辰,远不到休息的时候,嘉萝此时便精神不济,听着叫人揪心。 封华琰皱眉道:“可是病了?太医可来瞧过?” 红袖忙道:“过几日便是册封大典,娘娘难免劳心,一时贪觉也是有的。娘娘亲口说了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叫太医白跑一趟。” 听到这儿,封华琰面色稍霁,“她睡前可曾用过午膳?” “并未。不过奴婢已经吩咐小厨房为娘娘制膳,待娘娘醒来便能用。”红袖道。 “很好。”封华琰点点头,“你是贵妃的贴身宫女,一定要用心侍奉好贵妃。” “是,奴婢谨记。”红袖道。 了解完基本情况,封华琰抬脚走进殿中。 内室无人看守,封华琰放轻步子,很快来到床榻旁。 嘉萝闭目睡着,似乎睡得很沉。 封华琰近乎贪婪地盯着嘉萝白净的面庞。 仔细算起来,自那日不欢而散,他们已经三四日不曾见面。 除去前段时日他为了诡异之事忙碌,两人再没有分开这般久,便是那时候,他和嘉萝虽然见不着面,可嘉萝每日都会往勤政殿送糕点、补汤,他所收到的关怀并不比两人相见时少。 而这三四日,他是实实在在被嘉萝冷落得彻底。 好容易他拉下面子来见她,偏她自己睡得酣畅,生生将他晾在一旁。 出奇的,封华琰心中并无多少恼怒,反而生出几分快慰。 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一个人,只是见上一面,他便心满意足。 “这辈子,真是栽在你手里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内室响起,语气中既有几分身不由己的无奈,更兼无尽的宠溺。 罢了,他贵为天子,哪能真和一个女子较劲。 况嘉萝外表柔弱,性子却倔强,真与她斗气,他也不会好过。 封华琰自觉想通——不过一个名分,嘉萝自己都不在乎,他又何需太执着。左右他只宠她一个人,时日长了,旁人自然明白他的心意,将她当成真正的皇后看待。 名分的事他不再和她计较,但她对他信心不足这笔账,日后总要同她讨回来。 封华琰在内室等了会儿,见嘉萝久久不醒,自回勤政殿去了。 反正嘉萝醒后,定会知晓他去过昭华殿,梯子都递到她脚下了,料想她也该顺势往下走,说不得要来勤政殿寻他。 第183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79 封华琰在勤政殿等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也没等来嘉萝。 此时距离他去昭华殿,已经过了三四个时辰,嘉萝不可能没醒。 醒了却不见人,只能说明她根本没想来勤政殿找他。 想到这种可能,封华琰面色阴沉得可怕。 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目光落在桌面上,谁也不知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静候在一旁的苏公公早吓得魂飞天外,他伺候封华琰时日已久,对他的性子多少有几分了解。 若先前他猜想得不错,陛下真与贵妃怄气,那陛下今日肯去昭华殿,便是在向贵妃示弱。 尊者向位卑者低头,当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可贵妃那厢瞧着却不领情——陛下的梯子都递到贵妃脚下了,贵妃竟然不肯顺势往下走。 贵妃拿乔,倒苦了他们这群伺候的人。 陛下的怒气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苏公公在心里叫苦不迭,无数次向上天祈求,希望贵妃娘娘发发善心,快些哄一哄陛下。 终于,在苏公公殷切的期盼下,昭华殿来人了。 听到通禀声,苏公公飞快看了眼封华琰,上前道:“想是娘娘刚醒,这便来拜见陛下......” 苏公公的话卡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 盖因走进来的不是嘉萝,只有一个红袖。 封华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苏公公。 苏公公心里一哆嗦,险些跪下,他勉强稳住心神,往后撤了一步,垂下头,不敢再说一个字。 封华琰不置一词,偏过头,一瞬不瞬看着红袖。 红袖心头莫名一跳,站定后跪下身,“陛下金安。” 封华琰并未叫她起身。 红袖顿了一下方道:“娘娘尝了小厨房今日新做的点心,觉得味道甚好,特命奴婢送来,请陛下品鉴。” 封华琰仍旧不发一言。 眼见封华琰如此,苏公公更不敢动。 没了苏公公调和,红袖被晾在一边,足足跪了一刻钟。 身为嘉萝的贴身侍婢,红袖比一般人更敏锐些,所知道的事情也更多些,她隐约觉出嘉萝和封华琰之间出现了矛盾,但嘉萝获封贵妃的喜讯硬是把她的疑虑降到最低。 若陛下当真厌了谢嫔,怎可能许她贵妃之位? 今日以前,她也只当自己太想叫陛下厌弃谢嫔,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可此时此刻,跪在落针可闻的勤政殿,那些被她深深掩藏起来的想法再次涌上心头。 或许陛下和谢嫔之间确实出了问题? 这般想着,红袖心中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她和白郡主机关算尽,也没能扳倒谢贵妃,心中本已绝望,可架不住谢贵妃她自己拎不清。 陛下乃九五至尊,万乘之躯,也是她一介妃子可以得罪的? 红袖垂着头,拼命压制快要扬起的唇角。 若是可以,她甚至愿意在勤政殿罚跪整晚——若陛下当真如此行事,只能说明他心底的怒火够大够旺。 可惜,这样的想法注定落空。 没过多久,她的头顶响起封华琰的声音。 “把东西放下吧。” 莫名的,红袖从他无波无澜的语气里听出一股沉压的怒火。 第184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宠妃80 红袖本想在勤政殿多留一会儿,好更清楚地探查封华琰的心意,不料封华琰下一刻便将她赶走。 “回去复命吧。” 红袖垂首道:“是。” 眼见红袖退出勤政殿,苏公公立时伏跪在地,“老奴言语失当,请陛下降罪。” 封华琰久久未语,过了会儿方道:“朕罚你有何用?下去吧。” 苏公公猛然松了口气,心情放松的同时,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听陛下的语气,仍在为贵妃之事忧虑,甚至有些患得患失,若他能解陛下烦忧,日后必定扶摇直升,成为陛下真正的心腹。 只是此事却不好掺和。 苏公公一边起身,一边拼命思考如何抓住这要紧的机遇。 终于,在他快要走出殿门时,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想法。 苏公公停下步子,咬了咬牙,转过身去。 “陛下,老奴有一言,或可为陛下排忧解难。”苏公公快步走到封华琰面前,跪在地面道。 “说。”封华琰沉声道。 “老奴记得,贵妃娘娘的生辰便在七日后,娘娘从前栖身教坊,怕鲜少有人为娘娘庆生。不若将娘娘的册封大典与生辰宴合办。一则喜上加喜,二则两宴合办,出师有名,倒可以把庆典办得更隆重些,以示陛下对娘娘的无上荣宠。”苏公公字斟句酌,小心翼翼道。 这一次他算是赌上一切,只求能在封华琰面前出头,为封华琰排忧解难。 毕竟他这样的人,生死荣辱都系在主子身上,主子高兴,他受益,主子不悦,他受牵累。 继续放任陛下和贵妃斗气,苦的只会是他。 封华琰确如苏公公所想的那般心里窝了很大的火。 发自内心迁就一个人,向一个人低头,他也是破天荒头一回。 走出昭华殿后他有多忐忑、多期待,此刻便有多恼怒。 这种感觉,不啻于被人迎头浇上一盆冷水,直叫人又气又怨又恼。 若换了旁人,他一早下旨将人贬入冷宫,哪里会给一点好脸色。 可偏偏,那人是嘉萝。 叫他骂不得、罚不得、打不得。 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来、下不去。 封华琰有些不情不愿道:“朕乃天子,上赶着哄一个后妃,成何体统。” 苏公公缓缓抬起头,将封华琰的脸色看在眼中,发觉他虽沉着脸,语气也生硬,却不是震怒的样子。 若陛下真恼了贵妃,他说完刚才的话,恐怕就会被降罪,哪里有机会听到陛下状似抱怨的话。 想是陛下拉不下面子再次服软,偏生心里盼着与贵妃和好,服软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才要在口头上讨些便宜——一个荒谬、甚至大逆不道的想法在苏公公脑海中成型。 觉察到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苏公公自己都愣了。 他怎能把陛下想成这怨夫模样? 可偏偏,他找不到理由反驳。 陛下这几日的行为确实有往这方面发展的趋势,且陛下自己甚至“乐在其中”。 果不其然,苏公公很快听到封华琰的声音。 “罢了,罢了,贵妃是女子,朕身为男子,总要更宽容些。” “便依你所言,吩咐内务府,将贵妃的册封大典与生辰宴合办。记着,嘱咐他们务必要办得隆重体面。” 第185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81 因嘉萝吩咐了不许人打扰,红袖回到昭华殿后便去到自己房间休息。 她的心情好极了,只要想到谢贵妃和陛下之间生了嫌隙,往日的柔情蜜意很可能不复存在,红袖的心便止不住狂跳。 她等不及看谢贵妃和陛下两相厌弃的场景。 离了谢贵妃,陛下就会恢复以往的英明神武,再不受私情私爱的影响,而她会一直守在陛下身边,助他成就千秋霸业。 可惜,这场美梦持续了大约一刻钟,便被一个消息击得粉碎。 “你说什么?”红袖直勾勾盯着手下的小宫女,失声道。 小宫女被红袖尖锐的声音吓得身体僵硬了一瞬,停了很久才道:“方才内务府的李公公来报,称陛下为贺贵妃娘娘芳诞,命内务府将娘娘的册封大典和生辰宴合办,且要办得盛大体面。李公公特意来问娘娘的意思,看娘娘有没有特别的要求。” 本能的,小宫女没有重复方才赞叹陛下对贵妃娘娘宠爱至极的话,毕竟红袖的反应实在诡异,并不像真心实意为贵妃主子高兴的样子,小宫女怕自己说多了,反倒惹来一身腥。 红袖坐在椅子上,陷入长久的静默。 怎么会...... 陛下不是厌弃了贵妃?为何短短时间便转换了心意? 为了讨好贵妃,竟然如此服软。 这还是她从前认识的陛下吗? 果然,陛下只要碰上谢贵妃,行事总会出人意料,不可以常理度之。 “娘娘呢?娘娘看起来高兴吗?”红袖的声音又轻又快。 小宫女被她问得一愣,“这我倒没注意。” “不过如此喜事,娘娘定是欢喜的。”小宫女很快道。 “是吗?”红袖冷笑一声,站起身夺门而出。 徒留个小宫女站在原地,面带疑惑地挠头。 红袖很快来到正殿前,正殿的门掩着,一干宫女都守在门外。 红袖以“天色已晚,总要劝娘娘用膳”为借口,在一众宫女殷切又忐忑的注视下进了大殿。 红袖放轻步子,慢慢往前走着,殿内寂静的气息使她心头变得沉甸甸的,被怒火和不甘充斥的大脑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不顾后果冲进来,实在是昏了头。 谢贵妃深得陛下宠爱,她不能轻易得罪,也得罪不起,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取得谢贵妃真正的信任,留在她身边徐徐图之。 须臾之间,红袖转换了想法,步子踩得愈发轻。 视线中,谢贵妃端坐在桌案前,身上仍穿着内务府今日送来的吉服。 那件吉服真的很美,轻柔的锦缎上用金银双色丝线绣着凤凰图案,凤凰昂首展翅,栩栩如生,金色瞳孔中透出几分高高在上的淡漠。 如此图案,本是违制,可若没有陛下默许,内务府哪有胆子将这件吉服送到昭华殿。 陛下对谢贵妃的偏爱简直让人心惊。 更可恨的是谢贵妃看起来并不领情。 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坐着,面上不悲不喜,好似不论得了陛下多大的恩宠,她都不在意。 第186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宠妃82 嘉萝听到动静,抬眸看向红袖。 “有事?” 她的眼神太过淡漠,直将红袖看得心里发怵。 “天色已晚,娘娘还未用膳,仔细饿坏了身子。”红袖垂首道。 嘉萝收回落在红袖身上的视线,“本宫不饿,你下去吧。” 红袖轻抿唇瓣,硬着头皮劝了一句:“陛下心系娘娘,若娘娘有分毫损伤,陛下会心疼的。” 红袖本以为这样说能讨谢贵妃欢心,谁知贵妃情绪忽而激动起来,语气扬得很高,“本宫说了让你下去。” 感受到嘉萝身上一瞬间高涨的情绪,红袖不敢再多言,“娘娘恕罪,是奴婢多嘴,奴婢这便退下。” 离去前,红袖壮着胆子瞧了眼嘉萝,发现她面上似悲似泣,胸膛剧烈起伏,并不像动怒的样子,倒像是在...忍痛。 红袖心中闪过一丝狐疑,可她没有时间细细分辨,只能迈开步子,速速退出大殿。 “如何?娘娘肯用膳吗?” “娘娘怎么样了?” ...... 无视围上来的宫女和她们叽叽喳喳的话,红袖冲出人群,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内室中,嘉萝伏在桌案上,在铺好的宣纸上落笔,一滴清泪自她面颊滑落,模糊了刚刚写好的字,她擦拭掉眼泪,手腕翻转,继续往下写。 四周空荡寂静,无人知她到底写了什么。 在她写下最后一个字时,殿外忽然热闹起来。 嘉萝将纸张折好,压在玉枕之下,随后寻声而去。 透过窗纸,能看到一群太监、宫女站在外面,为首的那个正是内务府总管李公公。 先前李公公便禀过嘉萝,入夜会来昭华殿装点宫室。 一干人手脚麻利,架起梯子,开始张挂彩灯、绸带。 一盏又一盏牡丹形状的彩灯排成排,点点微光汇聚到一处,宛如一道星河,将昭华殿衬托得恍若仙境。 红色绸缎迎风飞舞,将昏黄的灯光染上一点红。 宫女们仰头望着檐下星河,发出一声声赞叹。 嘉萝随意收回视线,并没有出去瞧上一眼的欲望。 接下来几日,内务府的人成为昭华殿的常客,为着不久后的庆典,昭华殿几乎被他们重新翻修,比之从前更加气派奢华。 后宫和昭华殿因为庆典之事闹热了很久。 在此期间,封华琰始终没有在嘉萝面前露面。 嘉萝也没有给勤政殿递过一回消息。 是日,天色微亮,昭华殿内已灯火通明。 宫女、太监们压低眉眼,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若不凝神细听,甚至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 内室之中,嘉萝正在宫女们的簇拥下上妆。 她坐在梳妆台前,身着吉服,墨发垂于脑后,好似最上等的绸缎。 眉心盛开的牡丹花钿将她的肌肤衬得愈发莹白,宛如细雪。 如斯容貌,若肯笑上一笑,怕连天上的仙子都能比过。 可惜,嘉萝面上并无一丝笑意,神色冷淡至极。 近身伺候的宫女不敢多言,更不敢多看,只在心中腹诽:娘娘这几日脾气越发怪异,这样风光的好日子,一生中能有几回,竟也不肯赏脸笑一笑。 第187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83 嘉萝不肯笑,守在一旁的宫女们却一个个笑得眉眼弯弯。 贵妃受陛下如此恩宠,她们这些在昭华殿伺候的也跟着水涨船高,走出去,宫中谁人不高看一眼。 娘娘不愿意笑也无妨,贵妃之尊,在这宫中本就无人可比,若太过和善,反倒叫人轻视,不若气势全开,叫阖宫上下都瞧瞧她们家娘娘的风采和威严。 这般想着,宫女们将嘉萝的妆容画得更浓重了些,衬得嘉萝的眉眼都比平日凌厉,搭配上高耸的发髻和满头的珠翠,愈发显得高不可攀。 说句僭越不要命的话,贵妃如此装扮,便是皇后也当得。 尤其陛下特意叫人赶制的吉服,料子的颜色乃是皇后才可用的大红色。 陛下之心,昭然若揭。 自然,她们家娘娘的容色、品行也配得上皇后之尊,除了身份稍欠缺了些。 可在这宫里,陛下的恩宠才是顶要紧的。 贵妃手中攥着陛下的心,便是有贵女借着家世凌驾在娘娘之上,成为皇后,娘娘也是不必怕的。 这般想着,一干宫女们的心怦怦直跳,血液都在沸腾。 “陛下驾到——” 听到声音,宫女们齐齐跪在地上。 “陛下金安。” 唯有嘉萝岿然不动,始终端坐在椅子上,显得格外突出。 封华琰一眼便瞧见了嘉萝的背影。 莫名的,他竟感觉今日的嘉萝有些陌生。 那道背影太过孤寒......甚至冷漠。 封华琰不由握紧拳头,若非有宽大的衣袖遮挡,恐怕身后跟着的太监们立时便会发现他的失态。 “都下去吧。”封华琰停在距离嘉萝几步之遥的地方,沉声道。 “是。” 嘉萝身边围着的宫女和封华琰身后跟着伺候的人走得干干净净。 大殿之内,只剩下封华琰和嘉萝两人。 嘉萝坐在梳妆台前,垂眉敛目,视线直直落在妆盒之上,盒中尽是封华琰为她搜罗来的珍贵珠宝。 封华琰仍旧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盯着嘉萝身前的铜镜,镜中映出嘉萝此刻的神色。 他们都没有动,也没有开口说话,好似陷入了某种僵持——谁先动,谁先说话,在这场博弈中便输了。 殿内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庆贺的礼乐声响起,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眼见嘉萝仍然垂着眉眼,封华琰眉心猛然皱起。 他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嘉萝的手腕。 奈何嘉萝仍然不愿转过身看他一眼。 封华琰只觉心底那团火快要压制不住,愤怒和委屈刺激得他太阳穴发疼。 “看着我。”他沉着声音,一字一句道。 嘉萝恍若未闻,并没有动作。 “我让你看着我。”封华琰重复了一句,声调比之方才高了很多。 他的样子看着骇人,其实只要他愿意,大可强行拉扯嘉萝的身体,让她面朝他。 可他没有这样做。 而嘉萝,总算愿意转过头,将视线落在封华琰身上。 看清嘉萝面容那一刻,封华琰面色微怔。 铜镜中的人脸太过模糊,他看得并不真切,是以并未发现嘉萝脸上细微的变化。 这种变化太过微小,整日伺候她的人未必能发现得了,但封华琰与嘉萝已经近半月不曾见过面,所以一眼便瞧出不同。 她还是那个她,却好似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除了面上过于浓重的脂粉,最让人觉得不同的便是她的眼睛。 从前的嘉萝,眼神清白明亮,好似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可今日的她,眼底却有很多红色的血丝,眼神更是透着一股冰冷,全无往日的温柔明媚。 看着这样的嘉萝,质问的话犹如一团团棉花堵在封华琰嗓子里,竟是一个也吐不出来。 “阿萝。”封华琰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 “你怎么了?”他问道。 嘉萝语调毫无起伏,“没什么。” 她仰着头,一瞬不瞬盯着封华琰,“陛下能放开我了吗?” 封华琰如何肯放,他用力把嘉萝的手腕攥得更紧。 “何为不唤疼?”封华琰盯着嘉萝的眼,一字一句道。 嘉萝的眼神太冷,冷到冻结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若你唤疼,我便放开你。 这句话潜在的意思是:若你服一下软,我便什么都不计较。 可惜,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说下去。 “因为一点都不疼。”嘉萝微微勾唇,冷声道。 此言和挑衅无异,彻底激起了封华琰拼命压制的怒火,也撕碎了他的理智。 他不再心有顾忌,用力扯着嘉萝的手臂,迫使她站起身。 高大的身躯沉压,将嘉萝死死压在梳妆台上。 “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对朕?”封华琰改换了自称,语气变得生硬。 “陛下乃天子,怎么可能做错事。”嘉萝面无表情道。 眼见嘉萝处于弱势地位仍然不肯示弱,封华琰眼睛都要气红。 “朕诚心诚意把皇后的宝座捧到你眼前,你却不肯要,是你辜负了朕的心意。” “偏你还要与朕斗气,如此蛮不讲理,朕也忍了。” “朕几次三番给你台阶,你却不肯下。今日庆典,朕用足了心思,盼与你重归于好。你却不肯说一句好话,将朕的心意踩在脚下。” “谢嘉萝,你当真以为朕的脾气很好,当真以为朕非你不可?” 说到最后,封华琰开始口不择言。 嘉萝原本无甚表情的脸,在听到最后四个字后微微一变。 这一变化被始终紧紧盯着嘉萝面容的封华琰捕捉到,心头不由升起一丝喜悦。 “陛下自然并非臣妾一人不可。” 嘉萝的话像一盆冷水,将封华琰刚刚有所回暖的心和那一点点欢愉,一并浇灭。 因为震惊,封华琰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嘉萝却不依不饶道:“陛下想找谁,请自便。” 封华琰瞪大了眼,怒道:“你再说一遍。” “陛下若想听,臣妾可以再说千遍、万遍。” 第188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宠妃84 “好,好,好。”封华琰连说三个好,“谢嘉萝,你欺人太甚。” 他的身子愈发前倾,视线在嘉萝面上一寸寸滑过,发觉她眉眼如旧,不曾有一丝变化后,猛然甩开嘉萝的手腕。 嘉萝倚靠着身后的梳妆台,双手死死撑在桌面上,不叫自己陷入狼狈的境地。 她不避不让,迎着封华琰快要吃人的视线看去。 封华琰被她的反应刺激,猛然握紧双手,手臂上青筋暴起。 他怒极反笑,“望你来日不要后悔。” “臣妾必不叫陛下失望。”嘉萝反唇相讥。 封华琰冷冷看了嘉萝最后一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怕继续待在这儿,会忍不住发疯。 守在昭华殿外的宫女、太监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匍匐在地——到最后,封华琰和嘉萝已经全无顾忌,声音之大,连殿门都穿透,那些吵闹声精准无误落入众人耳中。 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昭华殿宫女只觉贵妃疯魔了,竟敢和陛下争吵,还是在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贵妃不止是疯了,这是连命都不要了。 勤政殿太监则想到陛下这几日阴晴不定的性子,贵妃这一添乱,陛下盛怒之下,或许还肯顾惜贵妃,却万不可能宽恕他们,一个伺候不好,撞到枪口上,只有死无全尸的下场。 许多宫人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膝盖直发软,已然跪不住,跌坐在地上。 不论他们在心中如何祈求,那道殿门还是开了。 有一两个胆子大的,微微抬高眼皮,看清了一些画面。 是陛下亲自开的门。 平日还算好相与的陛下此刻面如寒霜,全身气势外放,宛如一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杀神。 看到这里,再大胆的人也承受不住,惊恐地垂下眼皮。 封华琰的视线扫过跪了满地的宫人,声音冷如寒冰,“贵妃谢氏,言语失当,今日起,禁足昭华殿,非诏不得出。” 他的声音很大,传扬得很远,足够殿内之人听到,也足够乐师们听到。 礼乐声在这一刻停止,有乐师崩断了琴弦,刺耳的争鸣使所有人的心高高提起。 “奴婢该死,请陛下责罚。”崩断了琴弦的乐师伏跪在地,声音颤抖,几欲昏厥。 万幸封华琰没有追究,他在殿门外站了会儿,始终没能等来想要的求饶声,带着满身怒火离开了昭华殿。 勤政殿太监们连忙跟上封华琰的步子。 死里逃生的乐师在其他同僚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 昭华殿宫人一个个跌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彼此。 “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给朕撤了。” 远远的,陛下冰冷的声音传入宫人们耳中。 细碎的抽泣声在宫人之间传开。 有人仰起头,看着飞扬的红色绸缎,不由露出一抹惨笑。 很快,身穿盔甲的侍卫围困了昭华殿,陛下口中碍眼的彩灯、绸带被侍卫们粗暴地扯断,纷纷落到地上。 “碰——” 昭华殿的大门被彻底关闭。 看着紧闭的朱漆大门,方才还留有一丝理智的部分宫人也崩溃了,抱着身边的姐妹哭泣。 唯有一人,瑟缩在角落里,目光盯着另一道紧闭的门。 那人抱膝坐在地上,堪堪露出的眉眼让人分辨出她的身份——红袖。 红袖尚算镇定,昨日夜里,当她收到谢贵妃的命令,去取一样东西时,她心底那股早就出现的不祥预感彻底凝实。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会坏到这个地步。 恍惚间,红袖好似看到了昨日发生的场景。 她受贵妃之召,推开了那扇眼下被紧紧关闭的门。 内室不曾燃灯,显得很昏暗,她小心翼翼往前走着。 贵妃就坐在床榻上,手里捧着一盏烛台。 烛台散发的幽幽烛火是大殿之内唯一的光亮。 昏黄的烛光映照出贵妃的容貌。 她心中一早便知晓贵妃容色之盛,世所罕见,可那夜的贵妃在烛火的映衬下美得格外突出,甚至可以用美得让人惊心动魄来形容。 贵妃像一只破茧的蝶,眼底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以至于被贵妃盯着,她竟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 “红袖,本宫请你替本宫取一样东西。”她听到贵妃如是说。 “什么?”她下意识追问。 “砒霜。” 贵妃吐出的两个字叫她心神俱裂,她呆呆看着贵妃,脑海中一片空白,说不出一个字。 “本宫知道,你能做到。” 不等她拒绝,贵妃的声音再次响起。 “便是你做不到,你的妹妹紫鸢也一定能做到。” 红袖记得很清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彻底失控,近乎狰狞地看着贵妃。 而贵妃不以为意,甚至轻轻笑出声。 “你想问本宫为何知道紫鸢是你妹妹?” 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贵妃。 “红袖,你记住,本宫知道的,远比你想象得还要多。至于是谁告诉本宫这些秘密,你可以自己想。” 她能怎么想,除了陛下,还有谁能告诉贵妃这些事。 “现在,你能做到了吗?” 她只能木木地点头。 “桌上有一封信,你好好收着,交不交、什么时候交,全在你。反正那个时候,本宫也管不着你。”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贵妃的声音又轻又快,她努力竖起耳朵,才勉强听出贵妃到底说了什么。 可惜,便是听清楚了,她也无法理解。 昨夜的记忆犹如走马灯在红袖脑海中回放,最终定格在贵妃收到药后灿烂的笑容上。 回想着贵妃脸上的笑,以及最后说的那句话,红袖猛然睁大眼。 她好像知道贵妃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怎么可能? 陛下明明那般宠爱她,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她怎么舍得抛下这一切? 红袖不断劝告自己,方才所想根本不可能成真,可她的心却开始失控下沉。 彻骨的寒冷包裹着她,冻住了她的嗓子,让她说不出话。 她仿佛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贵妃不能死! 陛下对她终究不同,再是恼了她,也没要她的命。 便是陛下真想贵妃死,也该由陛下亲自下令。 贵妃可以死在陛下手中,却不能死于紫鸢亲手制作、她亲手交给贵妃的砒霜剧毒。 贵妃若死,陛下不会放过她和妹妹! 不可以! 红袖发了疯一般推开紧闭的大门,冲了进去。 她的动作太快,一众宫人没能拦住,眼睁睁看着她消失不见。 有几个宫女勉强站起身,面面相觑后,咬牙跟了进去。 她们刚刚跨过门槛,便听到一声尖锐的喊叫。 “啊——” 是从内室发出的、属于红袖的声音。 红袖的叫声让众人意识到出事了。 为首的几个宫女不由加快步子,跌坐在檐下的宫人们也在莫名的恐惧驱使下站起身。 宫人们走进内室,却见最先进去的几个宫女愣愣站在珠帘外,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和视线。 他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心中的恐惧不断放大,催促着他们更快地往前走。 “到底怎么了?”一个性急的小太监推了一把其中一位僵硬着身子,站在珠帘外的宫女。 他没用太大的力气,谁知那宫女竟沿着门框,软着身子滑落在地。 小太监震惊地弯下腰。 “你怎么了?说话......” 他的声音被身后响起的尖叫声打断。 小太监不耐烦地转过头,“你们叫什么?” 回应他的是身后宫女惊恐的目光,那宫女抬起手指,指着前方,“娘娘...娘娘...啊!” 小太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下一刻,如被他“推倒”的宫女般跌跪在地上。 “啊!”他同样失声尖叫着。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里面的场景深深映在他瞳孔之中——贵妃娘娘端坐在软榻上,她面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眼下流出血水,口鼻处也尽是鲜血,那血和她身上的艳红的吉服混在一起,像一团烈火,烧得人眼睛疼。 软榻正对着珠帘,掀开珠帘,没有任何缓冲,迎面见到贵妃面色惨白、口吐鲜血的样子,是个人都会害怕。 少了小太监的阻挡,更多人看到珠帘内的画面。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大殿内响起,宛如鬼嚎。 红袖的心已经麻木。 听到外面的尖叫声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她只知道一件事,谢贵妃死了,她和妹妹也完了。 大庆宫中严禁藏毒。 贵妃问她讨要砒霜的时候语焉不详,她以为贵妃讨要毒药是陛下默许的。 可看眼下的情况,贵妃要毒,分明是她自己的意思。 她更想不到,贵妃会服下那穿肠毒药。 陛下一定会追究贵妃之死的真相,不管贵妃因何自尽,为她提供毒药的人一定是活不成的。 “为什么?为什么!”红袖跌跪在软榻旁,目光怨恨地看着早已魂归九霄的谢贵妃。 为什么要自尽? 为什么要用她给的毒药自尽? 为什么死了还要拖她和紫鸢下水?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人能告诉红袖原因。 除了在昭华殿等死,她一时竟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自己倒不怕死,可她还有妹妹。 她的妹妹是无辜的。 谢贵妃,你好狠的心! 红袖的状态再管不了事,珠帘外被惊吓到的宫人们渐渐回过神。 “阿姊,娘娘薨了,我们可怎么办?” 一道弱弱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那是个年纪很小的宫女,她死死拽着引荐她进昭华殿的姐姐的手臂,脸上满是泪水。 “还能怎么办?娘娘畏罪自尽,若陛下龙颜大怒,我们这群人便是犯了监管不利的大罪,保不齐要给娘娘陪葬。”一个宫女又气又怕道。 小宫女听到声音,眼泪流得更欢,嘴里嘟囔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没有人想死,可发生了这样天大的事,他们这些人的命便不在自己手里,而是在陛下一念之间。 小宫女的姐姐穗儿抚摸着妹妹的脊背,眼神变得坚定。 “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娘娘薨逝的消息告知陛下。若延误了消息,我们才真是死路一条。”穗儿拔高声音道。 好歹有人肯出头,宫人们齐齐看向穗儿,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话是这么说,可陛下封禁了昭华殿,我们怎么才能把消息传出去?” “是啊,那些侍卫那么凶,能帮我们吗?” ......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 穗儿冷笑一声,“贵妃薨逝,何等大事,那群侍卫看护不利,同样难逃责罚,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还能不帮我们?” 穗儿说得有理,众人也不愿等死,大都强撑着站起身,往大门处汇聚。 昭华殿的大门很厚实,关起来连条缝都看不见。 为防外面听不到声音,宫人们围在门前,一起用力拍门。 宫门发出沉重的声响。 守门的侍卫听到拍门声,其中一个长着大胡子的高大男人不耐烦道:“做什么敲门?还没到午膳时间,敲了也没饭。” 穗儿紧紧扒着门,扯着嗓子喊道:“贵妃服毒自尽,业已薨逝,我等惶恐,求侍卫大哥将此消息带到勤政殿告知陛下,请陛下裁断。” 大胡子愣了一瞬,“说什么胡话?即便想出来也不必这般咒你们家主子。” 其他几个侍卫也一脸不信。 贵妃曾经的盛宠他们可还记得,不过是禁足,哪里到自尽的地步。 便是想不开,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尽身死,跟算好了似的。 毒药也需时间发作,能这么快身死,只可能是陛下前脚走,贵妃后脚便服毒。 但这怎么可能? 怕不是贵妃故意做出自尽的模样,好让宫人诓他们去请陛下。 大胡子冷哼一声,继续道:“陛下金口玉言,非诏不见贵妃,诸位还是省些心思,莫走这旁门左道。” 大胡子的话把宫人们气得不轻,穗儿怒道:“你若不信,只管自己进来看,贵妃的尸身如今还在殿内。” “陛下并未废除我家娘娘贵妃之位,可见对我家娘娘还有几分情谊,你们若执意不信,赌的是你们自己的命!若来日真丧了命,可别怪我们今日没有提醒!” 穗儿的话掷地有声,听着不似作伪。 大胡子等人面面相觑,为着自家性命,到底决定派出一人进入昭华殿探查一番。 第189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完) 推来推去,入内探查的任务落到了大胡子身上。 他本就是这群侍卫中武功最高的,胆子也大,甚至在陛下面前都露过脸,由他去再合适不过。 大胡子也不推辞,取出钥匙打开宫门。 宫门洞开那刻,所有侍卫一齐抽出佩剑,指向门内。 大胡子也不例外,他一面举着剑,一面往里走。 穗儿等人一开始被十好几把剑指着,确实有些害怕,可他们本也没想逃跑,见侍卫们只是举着剑,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高悬的心渐渐放下。 “谁是探查的人?跟我来吧。”穗儿壮着胆子开口。 “方才说话的人是你。”大胡子上前一步,直勾勾盯着穗儿,“你记着,我今日踏进这道门,若发现你撒谎,你的小命定然保不住。” 大胡子一边说,一边举了举手中的剑。 穗儿身体抖了两抖,本能的反应褪去后,她瞪圆眼睛看着大胡子,“我没有撒谎,你也不必吓我。” 说罢,穗儿抬起步子,便要带路。 只她没走出一步,衣袖忽然被人拽住。 “阿姊,我怕。” 听到妹妹的声音,穗儿心脏一抽,她强忍着没有回头,害怕看到妹妹的脸后好不容易积聚的勇气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穗儿用力抽出衣袖,“莫怕,阿姊不会让你出事的。” 大胡子狐疑地看了眼穗儿妹妹,小丫头吓得全身打颤,面上满是泪痕。 这般样子,定是惊吓到了极点。 大胡子的心猛然一沉,催促穗儿道:“快些带路。” 穗儿没笑话他,说到底这些侍卫和他们一样,命都不握在自己手里,她强忍泪水,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大胡子和穗儿的身影很快消失。 余下宫人则站在原地,由侍卫们看守。 宫人们抱成一团,侍卫们虽然举着刀,心底却被不安笼罩。 穗儿和大胡子穿过堪称狼藉的院子——前几日内务府的人热火朝天悬挂的彩灯、绸缎,眼下像破烂一般被扔在地上,彩灯被踩烂,绸缎被人用刀剑之类的利器割得粉碎。 看到这样的场景,穗儿和大胡子都有些唏嘘。 今日以前,昭华殿可是宫中最热闹的所在啊。 可惜...... 大胡子越想越不对劲儿。 “贵妃娘娘当真薨逝了?”他看向身前的穗儿,迟疑道。 穗儿拧起眉,“你若不信,自己去看便是。” “我不是不信...算了...”大胡子找不到准确的词语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 穗儿没心情和大胡子闲聊,步子迈得更大。 大胡子紧随其后。 大殿的门仍开着,呼啸的风直直往里钻,将门拍得作响,衬得这扇门像个择人而噬的怪物。 “娘娘就在里面。”穗儿说罢,径直走进大殿。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大胡子不由握紧手中的剑。 此情此景,唯有手中的剑能让他感受到一丝安全。 大殿内一片寂静。 穗儿走到珠帘外便不再动。 那样的画面,她仅敢见一次。 她只是个二等宫女,负责小厨房的事宜,不比一等宫女近身伺候贵妃,可以时时在贵妃面前露脸,若非贵妃总爱亲自下厨为陛下制膳,怕她一年到头也见不了贵妃一面。 可偏偏,她见过贵妃很多次。 贵妃笑起来的样子好看极了,说话细声细气,语气很温柔,从不苛责下人。 她心里很喜欢贵妃,觉得有这样的主子真是三生有幸,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把妹妹调来昭华殿。 其他宫人或多或少在心中责怪嘉萝自尽,穗儿却真心为嘉萝感到伤怀——贵妃为陛下制作糕点的时候满眼爱意,她对陛下思慕至深,死前却遭陛下训斥,那时她该有多难过。 “哐当——” 耳边响起的声音把穗儿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 穗儿的视线落在地面上,那里躺着一把锋利的剑。 是大胡子的剑。 此刻大胡子正站在珠帘外,脸上的神情同她第一次见到贵妃死状时一模一样,震惊、恐惧、不敢置信。 穗儿心中再度涌起酸涩。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大胡子几乎快要跪下。 看到贵妃那一眼,他便确定贵妃定是死了。 没有哪个活人的脸会那般灰白。 没有哪个活人眼睛、口鼻、耳内会流血。 贵妃已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大胡子再顾不上其他,连剑都没时间捡,转过身一把抓住穗儿的手腕,“随我去勤政殿,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讲给陛下。” 说罢,也不管穗儿同不同意,便扯着穗儿往前走。 穗儿没有挣扎,贵妃身死事关重大,她虽然同样搞不清楚状况,好歹比大胡子知道得多一些,若放任大胡子不清不楚地到勤政殿回禀,只怕更会惹怒陛下。 守在大门外的侍卫眼见大胡子拉着穗儿出来,不由出声问道。 “怎么样?” “你的脸色为何这般难看?” ...... 大胡子只回了一句话,所有侍卫犹如石化,再说不出一个字。 “贵妃薨了!” 众侍卫尚未反应过来,大胡子已经拉着穗儿跑出很远的距离。 侍卫们看着大胡子和穗儿消失的方向,茫然地举着剑。 剑身锋利,却不知该拿这剑对准昭华殿宫人,还是该引颈自刎,免得陛下盛怒之下牵连他们的家人。 不论是守门的侍卫,还是昭华殿的宫人,无一例外,都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远处,等待着命运给他们的审判。 大胡子走得很快,穗儿跟不上他的脚步。 到最后,大胡子直接把穗儿扛在肩头往前跑。 两人的举动太过怪异,第一时间引起勤政殿外苏公公和一众侍卫的注意。 侍卫们不约而同抽出剑,对准大胡子和穗儿。 苏公公面色不善,目光阴沉地盯着大胡子。 看清大胡子面容后,苏公公眼底的寒冰被疑惑代替。 若他没看错,这位应该是看守昭华殿的侍卫。 他没事来勤政殿做什么?还扛着一个宫女。 真是不知所谓! 苏公公手一挥,指挥着身侧的侍卫与他一同往前走。 大胡子眼见苏公公和侍卫们面色不虞,忙止了步子,站在原地,不敢往前再走一步。 “你不要命了!”未免惊扰到勤政殿内的封华琰,苏公公压低声音怒喝道。 大胡子放下穗儿,干脆利落地跪下。 穗儿正晕着,眼见大胡子已经跪下,忙跟着跪在他身边。 大胡子垂着头,纵然心急如焚,却也要守宫里的规矩,“奴才是昭华殿守卫,有要事禀告陛下。” 苏公公眉心一跳,“贵妃有事?” 苏公公追问得太急,大胡子的心提到嗓子眼,他咽了口唾沫,“贵妃服毒自尽,已然薨逝了。” 苏公公耳边轰得一震,险些站不稳。 “混说什么!竟敢诅咒贵妃娘娘,你不要命了!” “奴才万死不敢诅咒贵妃娘娘。”大胡子抬起头看着苏公公,“奴才所言,句句为真。” 说罢,大胡子转头看向穗儿,“公公若不信,可以问她,她是昭华殿伺候的宫女,是最早发现贵妃身死的人,她能证明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被苏公公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盯着,穗儿说话都不利索,“奴婢...奴婢昭华殿宫女穗儿。第一个发现贵妃身死的人不是奴婢,是红袖姐姐。具体的情况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只知道,陛下走后没多久,娘娘便服毒自尽了。” 苏公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宁愿相信这是贵妃为让陛下回心转意使的手段。 可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穗儿和大胡子没有胆子拿这种事撒谎。 苏公公眼前一黑,踉跄着往后退,若非侍卫们眼疾手快扶住他,恐怕他已经狼狈地跌倒在地。 “要命啊!”苏公公哀嚎一声,在侍卫们的搀扶下站起身后,直奔向勤政殿内。 苏公公和大胡子交流的时候距离殿门还有一段距离,守在门口的太监不明所以,眼见总领太监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往殿内闯,都有种今日自己还没睡醒的错觉,否则苏公公怎么会这般失态?明知陛下吩咐过不许人打扰还敢往殿内闯,简直是不要命了! 苏公公一路狂奔进勤政殿。 封华琰正坐在桌案前,手里拿着一本奏折。 在他面前,还摆着好几摞奏折。 这些奏折平日里都是苏公公帮着收拾的,他一眼看出,奏折摆放的位置根本没有变化,也就是说,陛下坐在桌案前近两刻钟,一道折子都没看进去。 意识到这点,苏公公的心越发揪起。 能让陛下这般心不在焉的,满宫里只有贵妃一人。 可...贵妃却薨了。 苏公公简直不敢想,陛下知道真相后会如何。 被封华琰冰冷的视线扫过,苏公公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陛下——”苏公公嚎叫一声,老泪纵横,“贵妃薨逝了——” 苏公公的头抵在地面上,根本不敢抬起来。 在他嚎出那一嗓子后,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苏公公等了很久,都没等来封华琰一句话。 他壮着胆子,小幅度抬起头。 视线中,陛下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手里仍然拿着那道折子,整个人好似被定了身。 苏公公看了一眼便准备收回视线,恰在此时,封华琰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苏公公头皮骤然绷紧。 陛下的视线过于骇人,好似下一秒便会将他剥皮抽筋。 “你方才说什么?” 苏公公的头顶响起封华琰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 苏公公只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掐住,窒息感将他死死包裹。 他意识到陛下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不怪陛下不相信,连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觉得过于离谱了些。 苏公公废了很大的劲儿才稳住心神,他不敢看封华琰的眼睛,更不敢低头,只能放空大脑,不让视线聚焦,颤抖着声音道:“昭华殿宫女及守宫侍卫来报,贵妃服毒自尽,已经薨了。两人眼下正在殿外侯着,陛下若有疑虑,可传召他二人问话。”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 苏公公跪在地上,耳边充斥着他又快又急的心跳声,那颗藏在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封华琰不说话,苏公公更不敢说话。 在恐惧漫过头顶,彻底将苏公公淹没时,封华琰动了。 最先动的是他的手指。 准确来说,是松。 他的手不受控制松开,手中的折子落到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接着,他的手指、手臂出现不同程度的抖动。 他勉强握手成拳,拳头抵在椅子扶手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听到了什么? 他的阿萝死了? 这怎么可能? 简直太荒谬了。 他要去惩治那群乱嚼舌根的宫人。 镇日里说些有的没的,如今竟敢编排到阿萝头上。 封华琰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苏荃所言当不得真。 可他心底深处竟然相信了这个消息。 他想到了白秋岚的话。 她说,上一世,阿萝死在生辰那日。 今日,正是阿萝的生辰。 她还说,上一世,阿萝死于他赐下的毒酒。 若他没聋,方才苏荃说阿萝是服毒自尽的。 可那都是上一世发生的事。 这一世,他没有赐下毒酒,阿萝怎么可能死? 死这个字,怎么可能和阿萝扯上关系。 她才十八岁,她的生辰还没有过完,她怎么会死? 定是她怨他将她禁足,故意骗他的。 对,她看着听话,性子却很倔强,胆子更是大到没边。 别人不敢骗他,她一定敢。 那起子蠢人信了她的话,他却不可能信。 他要亲自去昭华殿抓住她,好生责罚她,免得将她的胆子养得越发大,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骗。 封华琰勉强生出点力气,双手撑着椅子扶手慢慢站起身。 苏公公只觉耳边掠过一阵风,定睛一看,桌案前已经没有陛下的身影,他僵硬着脖子转过头,只见陛下正快步往殿外走,跨过门槛后,许是嫌走得慢,陛下甚至跑了起来。 苏公公咬紧牙关从地上起来,跟着跑出殿外。 门外尚处在茫然状态的侍卫、太监见状也跟了上去。 穗儿和大胡子走在最后,他们被疾驰而出的陛下吓得不轻,实在不敢在此时凑上去。 大庆皇子需文武兼备,封华琰也有些武艺傍身,全力奔跑之下,许多身强体壮的侍卫都被他甩在身后。 昭华殿宫门外的侍卫、宫人们见到封华琰的急掠而来的身影和他阴沉焦急的面容,一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喘,跪在地上给他请安。 “陛下金安。” 封华琰停下步子,视线一寸寸扫过满地乌泱泱的人头,“贵妃呢?” 无人敢应声。 “贵妃呢?”封华琰一字一句道,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柄锋利的匕首,悬在所有人头上。 “呜呜——娘娘在殿中。”穗儿妹妹到底年纪小,忍不住哭出声。 得到想要的答案,封华琰收回视线,径直往前走。 那条通往大殿的路好长,他走了很久、很久。 穿过满地的彩灯、绸缎,越过被折断的奇花佳木。 越走,封华琰的心越疼。 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把昭华殿弄成这般模样。 这里,明明是他视作家的地方。 封华琰麻木地走着,恐惧和绝望抽走了他的力气,他已经跑不动了。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就此停下步子。 只要看不到,就代表没发生。 他还能骗一骗自己,告诉自己嘉萝没出事,眼下正好好地待在昭华殿等他。 可他到底没停,强撑着走到了珠帘外。 那道珠帘就像一道屏障,很多人都没有勇气掀开,走进去。 隔着珠帘,封华琰见到了嘉萝。 她明明好端端坐在软榻上,为何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阿萝已经死了。 “霍啷——” 珠帘被用力拨开,彼此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红袖听到声音看过去,越发把自己瑟缩起来。 陛下的样子太吓人,像是随时能提剑杀人,她不敢靠近。 封华琰根本没注意到红袖,他的心中只有嘉萝。 离得近了,才能发现嘉萝并不是“坐”在软榻上,而是倚靠着身后的锦被,才没有倒下。 封华琰慢慢坐到嘉萝身边,破坏了嘉萝身体和锦被之间的平衡,嘉萝的身体出现倾斜,恰巧倒在封华琰肩头。 “若你方才便这样服软,我们何至于吵架。”封华琰勾唇笑了笑,声音诡异地含了点宠溺的味道。 身边的人已经没有呼吸,从前她倚在他肩头时,他的耳边总充斥着她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如今,这样微弱的声音已经没有了。 “从前你便喜欢靠着我睡觉,睡着了也好,省得你跟我置气。” “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这么会气人。” “过刚易折,性子太倔强不是好事。只有我肯这般迁就你。” “今日庆典我命人准备了很久,宴会上的菜单、歌舞都是我精心择定的,料想你会喜欢。” “你若当真喜欢,便不许再生我的气。” 封华琰歪头看着嘉萝,声音轻柔得可怕。 “你不回答,我便当你同意了。”封华琰又道。 自然不会有人回应他,他也不恼,转过头对着殿外高喊。 “来人!” 苏公公垂着头走进来,他守在珠帘外,早已看清里面的场景,贵妃死了,陛下却对着贵妃的尸体说话,和疯了没两样。 宫中最要紧的两位主子,一个薨逝,一个状若疯癫,他的命怎这般苦,有事只能自己顶上来。 “陛下金安。”苏公公跪下身。 “今日乃贵妃生辰,宴会可备好了?”封华琰问。 苏公公一愣,颤抖着声音道:“备好了。” “既然备好了,还不快开宴,晚了贵妃要不高兴了。”封华琰沉声道。 苏公公迟疑地抬头,目光落在贵妃惨白的脸上。 贵妃这模样,想不高兴也没机会了吧。 “还不快去!”注意到苏公公的视线,封华琰声音里带了杀意。 “是。”苏公公岂敢再看,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逃命一般逃了出去。 “这群奴才办事越发不经心了。”封华琰转头看着嘉萝,“阿萝莫恼,待你生辰宴过完,我再处置他们。” 奔逃出去、刚在手下小太监搀扶下站稳的苏公公听到内室传来的声音,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陛下看来是真疯了。 能拖一时是一时,陛下要人,他寻来便是。 教坊司的舞女、乐师很快受召来到昭华殿,他们尚不知内室的情况,苏公公不敢把贵妃和那个字联系起来,只得道:“进去以后,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否则,害得不止是你们自己,还有你们身后一家子人的性命。” “是。”舞女、乐师齐齐应声。 众人心中虽打鼓,更多的却是期待,为贺贵妃晋位之喜,这支舞她们足足排练了月余。 本以为能在贵妃生辰宴上大放异彩,求得封赏,更甚者入了陛下的眼,和贵妃一样在宫里当娘娘。 哪知贵妃一朝触怒陛下,连带着她们也无出头之日。 峰回路转,机会又到了她们手边,她们一定要牢牢抓住。 众舞女挺直脊背,宛如一支支盛放的荷花,踩着莲步走进内室。 她们挺直的背脊在看清室内场景后一齐弯下,面上的笑容也齐齐凝在脸上。 她们看到了什么? 陛下和贵妃并排坐着,贵妃虽然倚在陛下身上,那张脸却毫无生机可言,状似厉鬼。 “鬼——鬼啊——”有舞女尖叫。 苏公公在外面听得眼前发黑。 封华琰眯起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尖叫的舞女。 女子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得干净。 “你觉得贵妃很可怕?”封华琰问。 舞女拼命摇头。 “既然不怕,那便继续跳,跳得好了有赏,跳得不好,以死谢罪。”封华琰冷着声音道。 众舞女硬着头皮站好队,可她们不过二八年华,青葱一样的年纪,实在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跟软脚虾似的,能撑着走两步路都算了不得,遑论跳舞。 这舞着实不堪入目,偏封华琰不喊停,她们只能继续跳。 乐师们还好些,只把眼睛盯在乐器上,不敢乱看一眼。 直到乐声结束,所有舞女连同乐师,一齐跪在地上。 “苏荃,滚进来。”封华琰冲着殿外喊。 苏公公忙进来。 “贵妃的生辰宴一直由你盯着,你就是这样办差的?”封华琰沉声道。 苏公公求饶道:“老奴死罪,求陛下开恩。” “外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叫进来给贵妃贺寿。若连句好话都不会说,宫里也不必养着你们这群饭桶。”封华琰道。 “是,老奴这就去办。” 苏公公叫来了很多人,他们排成矩形方阵,将内室围得水泄不通。 “你先来。”封华琰随手指了最边上一位宫女。 那宫女抬起头,叫封华琰也愣怔片刻。 而一直缩在角落的红袖则不敢置信地看着紫鸢的脸。 紫鸢怎么会在这里? 不可能啊,贤妃死后,妹妹就被调到了太医院,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红袖的疑问,同样是封华琰的疑问。 “你为何在此处?”封华琰问道。 紫鸢不敢隐瞒,“贵妃昨日命人通禀,要奴婢在今日此时来昭华殿一趟。”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封华琰更是急声道:“贵妃为何命你来昭华殿?” “奴婢不知。”紫鸢摇了摇头。 “不知,好个不知。”封华琰冷笑一声,“人人都道贵妃服毒自尽,深宫之中,毒从何来?依朕看,害了贵妃的便是你!” 听到封华琰的话,众人方明白陛下并没有疯,他只是接受不了贵妃的死,所以才行为失常,可一旦涉及贵妃的死因,他便会死死咬住不放。 陛下的指责有些无厘头——若紫鸢真是贵妃唤来的,岂非冤了她。 可陛下话里的意思却没错,谁说贵妃一定是自尽而亡的? 万一贵妃真是叫人给害死的呢? 或是有人骗她吃了带毒的糕点,或是有人故意投毒,都是有可能的。 紫鸢立刻想到了红袖问她要的那包砒霜,她知道姐姐一向不喜欢贵妃,若真是姐姐...... 这般想着,紫鸢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的迟疑落在封华琰眼中便成了铁证。 他太需要一个“嘉萝并非自尽而死”的可能。 自尽,这个词太残忍,对他如此,对嘉萝亦是如此。 阿萝若是自尽而死,死前该有多孤单,又该有多恨他,连只言片语都不留给他,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他见。 阿萝的恨,他当真承受不起。 所以他只能寻找另一种可能——阿萝并非自尽而死,而是叫歹人毒害的。 这个念头占据了封华琰的大脑,吞噬了他仅剩的理智。 阿萝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不然她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他。 “是不是你?贵妃那么相信你,你竟然敢害她!”封华琰怒吼道。 “不承认也没关系,来人,把她押到诏狱,大刑伺候,直到她认罪为止。” 封华琰哪里肯给紫鸢说话的余地,两句话说得又快又急,生怕给紫鸢留下辩解的时间。 而紫鸢,因着红袖的缘故,一时竟也不曾为自己求饶辩白。 紫鸢的身后跪着两个侍卫,两人听到封华琰的吩咐,很快站起身,一左一右拽住紫鸢的肩膀,俨然将紫鸢当成罪人。 紫鸢仍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 砒霜是她给姐姐的,贵妃死于砒霜之下,她和姐姐都难逃罪责,左右都是个死,若牵连出姐姐,不过白搭上一条命,不如她全认下,好歹护住姐姐。 红袖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赶在她被押走之前行动,她仍旧躲在软榻旁,比所有人都靠近封华琰。 她像一道鬼影,忽然窜出来抱住封华琰的大腿。 众人这时才发现,原来红袖一直躲在内室。 “陛下,我妹妹是无辜的,贵妃不是她害的。”红袖拔高声音喊道。 众人尚未来得及消化紫鸢和红袖乃是姐妹的事实,又被她下一句话惊到。 “贵妃不知为何知晓了我和妹妹的关系,向我讨要砒霜,我不敢拒绝,只得给了,我妹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贵妃实乃自尽而亡,请陛下明察。” 红袖声声泣血,急于把紫鸢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不敢有任何隐瞒,全都坦白了。 可她料错了封华琰的性子。 他这个人,表面披了一副谦谦君子的皮,实则偏执得厉害。 他认定的事,不会让任何人改变。 他现在只想要“歹人毒害贵妃”的结果,至于这个结果会导致多少人受冤枉,他一概不在乎。 “把她一并带去诏狱。”封华琰看都没看红袖一眼,便给她判了死刑。 红袖不敢置信地看着封华琰,死死抱着他的腿,“陛下,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另有两个侍卫上前架住红袖的手臂。 “陛下!奴婢是第一个发现贵妃身死的人,我进来的时候,贵妃已经气绝身亡。短短时间,奴婢根本来不及给贵妃下毒,昭华殿宫女皆可为奴婢作证啊,陛下!” “贵妃真的是自尽的!奴婢和妹妹是冤枉的!” 红袖被侍卫拖拽着,很快松开封华琰的腿,她不甘心,大声为自己喊冤。 被她点名的昭华殿宫人一个个垂着头,不敢说话。 她们知道红袖说得有道理,可眼下情况,无人敢开口替她说话。 陛下铁了心要治红袖姐妹的罪,谁敢在此时出头。 就连穗儿,也被吓得不敢说话。 红袖眼底尽是疯狂,不管不顾道:“你们以为现在装死,陛下就会放过你们,可笑!他就是想让我们所有人为贵妃陪葬!我死了,接着就是你们!” 红袖的语气太过怨毒,闻者皆心惊不已。 就在穗儿忍不住抬起头,准备说话的时候,自红袖衣袖中掉出一封信。 那封信轻飘飘飞舞着,很快落到地上。 红袖瞥见那张纸,忍不住大喊道:“这封信是贵妃留给我的,陛下可敢看上一看。” 此前她沉浸在恐惧中,竟忘了这封信。 若不是这封信忽然掉出来,她恐怕要进了诏狱才能想起来。 红袖不知道贵妃在信上写了什么,她只知道的眼下唯有这样东西,能让陛下动容,为她和妹妹拖延一点时间。 如红袖所料,听到贵妃二字,封华琰猛然抬起手,示意侍卫放开红袖。 而另外两个押着紫鸢的侍卫也停下了步子。 红袖捡起地上的信封,双手捧着送到封华琰面前。 封华琰扶着嘉萝,让她躺在软榻上,这才接过信封。 “贵妃可留了话?”封华琰问道。 “贵妃说,让奴婢找个时间把信拿出来。”红袖努力回想着嘉萝的话。 封华琰眼中闪过失望。 信封上并没有写明这封信是给谁的。 封华琰心头升起一丝恐惧,他怕这封信不是嘉萝留给他的。 但他并没有停止拆信的动作。 不管这封信是不是嘉萝留给他的,他也一定要看一看。 “琰郎,见字如面。” 看到这一句,封华琰的心稍安。 确定这封信是写给他的,封华琰继续往下读。 “琰郎,前段时间我噩梦频频。梦醒后我总告诉你,那些梦我都不记得了,其实我记得一清二楚。梦里的画面清晰地刻在我的脑子里,拔除不掉,一度让我分不清何为梦境、何为现实。” “在梦中,我看到了很多事。而我也是后来才发现,那些事都在我们上一世发生过。” “我看到了你全部的挣扎和无奈,同样也看到了我命定的结局。” “我深知今世非前世,我多想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改变命运。” “可书灵告诉我,我改变不了任何事,让我死了这条心。” “我不知怎么面对你,只能离你远一些,我以为这样,我的存在对你的影响就能小一些。” “可我没想到,因为我还活着,因为我尚未失宠,大庆境内竟然发生了那么多怪异之事。” “那日,我听到了你和白秋岚的谈话。她说得没错,我确实是祸端,只要我不出昭华殿,那些怪异之事便不会发生。” “这件事越发让我明白,我若不按前世的命轨走,便会危及你的江山,甚至是你的性命。” “若我是你改变命运之路上不详的变数,那我情愿用我的命换你实现愿望,我情愿用我的死换你的生。” “通过梦境,我知晓了红袖和紫鸢的关系,上一世,我正是死于红袖送来的毒酒,炼毒之人是紫鸢,下旨赐酒的人是前世的你。” “我知道陛下绝不可能赐我毒酒,只能尽力还原前世发生的一切。” “我死后,陛下不必将我葬入妃陵,东山脚下是我前世埋骨之地,陛下将我葬在那里便好,此一点尤为重要,切记切记。” “一切都是我的计划,恳求你不要怨怪他人。若你要恨,便恨我吧。终究是我食言,负了与你一同改变命运的决定。” “情深缘浅,或许便是你我此生的命数。” “阿萝惟愿琰郎能达成心愿,坐拥锦绣山河,一生自在随心。” 信的内容不长,封华琰反复读了好几遍,忽而放声大笑,笑到最后,他喷出一口血,血如落梅,染红了整封信。 “阿萝,你好狠的心!” 封华琰转头看着嘉萝,声音悲切,下一刻,他再支撑不住,陷入昏迷。 【封华琰好感度100】 【虐渣进度100%】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第190章 被赐死的挡箭牌贵妃(番外) 封氏第五代君主封华琰,冲幼继位,在位一十二载,盛年而亡,谥号庆昭。 帝独爱贵妃谢氏,然谢氏红颜薄命,青春早夭。 贵妃身死,帝哀恸不止,缠绵病榻半年有余,终随贵妃而逝。 帝病榻之上留有遗诏,追封贵妃为昭仁皇后。 帝崩,与谢皇后合葬,共入皇陵,永享供奉。 ——摘自《大庆史书》 昭仁皇后谢氏,原教坊司舞女,后承宠于庆昭帝,帝甚爱之,时凤位空缺,帝立其为贵妃。 贵妃体弱,沉疴难治,于生辰之日薨逝。 贵妃薨,帝哀甚之,追封其为皇后,葬于皇陵。 ——摘自《大庆后妃传》 * (封华琰自述) 勤政殿内浸满了苦药味,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不过我倒情愿溺死在梦中,只因梦中有她在。 她心里总归是惦记我的,所以时时入梦,伴我左右。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太久,没了她,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在我未觉察的时候,我对她的情早已深入肺腑。 从前的我自诩冷心冷肺,不为私情私爱所扰,觉得为一个人而活是世上最蠢的事,如今我却做着这样的蠢事,且甘之如饴。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我不太记得了,或许我和她的缘分,在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便就注定了。 我和她是这世上最能明白彼此的人。 我们之间有太多美好的回忆。 那些回忆支撑着我苟延残喘至今。 太医说我是伤心太过,心内郁结,所以才一病不起,劝我看开些,莫要太过伤怀。 苏荃同样劝我,他说贵妃心里最惦记我,要我保重身体,不然贵妃在天上也放心不下。 他说这样的话,一口一个死,倒不怕我杀了他。 也对,自我病后,我的杀意消减了很多。 也不对,我不是杀意消减,而是了无生趣,不愿再计较其他。 剩下的时间,我只想留给阿萝。 若不是阿萝留下的那封信,昭华殿以及勤政殿的人,乃至我自己,我都不可能轻易放过。 阿萝独身而去,该有多寂寞,定要寻些人陪她才好。 可她求我不要牵连无辜。 既是她所求,我一定会办到。 我连我自己都放过了,何况其他人。 我这条命是阿萝所珍视的,自然不敢随意处置。 只是有一点,她毕竟没有经过我同意便私自做了决定,那么这条命怎么活,活成什么样,我便要自己做主。 想到这儿,我又有些恨她了。 是的,我爱极了她,却也恨着她。 我恨她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以身入局,换我改命。 我更恨她自作主张抛下我,留我一人在这虚妄的世间。 她明知道,这世上的一切不过文字编就,尽是虚妄,天上地下,唯有她和我才是真实的。 可她还是狠心留我在此,还要我好好活着。 这哪里是祝愿,分明是诅咒。 没了她,我如何能好好活着。 我要记着这恨,记着这痛,只有记得深刻、记得牢固,来日我才能在人群中找到她。 精力渐弱,我能记得的事越来越少,我怕到我死那日,我会把她忘了。 可那一日发生的事,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 千万别忘,别忘了我的罪。 我说了那样狠绝的话,做了那样不可饶恕的事,如何敢忘?如何能忘? 她冷漠待我,是为了还原我和她前世早已决裂的状态。 我却误会了她,说了那么多伤人至深的话。 我都说了什么啊! 我说我未必非她不可。 那一瞬,我看到了她脸上的动摇。 我在窃喜,以为终于刺伤了她,找到了她在意我的证据。 可其实,我与她最后相处的每分每秒,都是在伤他,而她,从始至终都把我放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在她的纵容下,成了刺向她心口的利器。 在我知道真相后,那些话也变成利剑,插在我心底。 我确实非她不可。 我日日悔愧难当。 可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有何面目恨她? 我最该恨的是我自己。 恨我为何这般迟钝,没能早点发现她的异样。 恨我的心太硬,对她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恨我不够谨慎,被她轻易骗过去。 我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发现真相,却生生错过了。 她的演技明明不好,露出过那么多破绽,但凡我抓住其中一个,便能留住她了。 可我什么都没发现。 把她一个人留在对未来的恐惧和很可能连累我的自责里。 那时的她,该有多伤心、多害怕。 书灵缠着她,唤起她前世记忆的时候,她是不是很害怕? 书灵告诉她,她会连累我的时候,她是不是很愧疚? 听到我和白秋岚对话的时候,她是不是很恐惧? 可惜,许多事我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太多太多的错过,太多太多的遗憾。 而我最遗憾的是我和她明明不剩多少时间,却生生浪费了。 最后一点时间,竟全用来置气了。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阿萝,留我一人在这世间,是你负了我。” “我也只好不听你的话了。” “我要你陪我在皇陵,受封氏世代香火供奉。” “我要早早去寻你,若晚了,徒生‘我生君已老’的遗憾。” “这两点,是我有负于你。” “如此,你负我一回,我负你两回,到底没还清,你定要记得向我讨回来。”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间,我看到阿萝穿着一身红色吉服,慢慢向我走来。 她穿这件衣服真的好美,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她定然不知,这件衣服是我画了样式,让绣娘照着缝制的。 可惜,这样的美的衣服,她穿上时,我却没能夸上一句好看。 我多想摸摸她的脸,可我的手抬到一半,就没力气了。 最终,我还是没能摸到她的脸。 而她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我眼前。 我好像真的要死了。 苏荃哭得声音好大。 好吵。 定是他们把我的阿萝吓跑了。 可我没力气让他们闭嘴,也没功夫管他们。 我要去找我的阿萝了。 再晚,我怕她不要我了...... * 象征着皇帝崩殂的丧钟在皇城响彻。 宫门外,两道身影定格。 红袖和紫鸢转过身,对着勤政殿所在的方向跪下身。 两人结结实实为封华琰磕了三个头,全了十多年的主仆情谊。 红袖在紫鸢的搀扶下站起身。 紫鸢担忧地看着红袖,欲言又止:“阿姊......” 红袖拍了拍紫鸢的手,轻轻摇头,“我没事。” 比起紫鸢,红袖对封华琰的感情更深。 她到底是被封华琰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心里始终记得他的恩情。 年少慕艾时,也曾对这位身份不凡的主人动过一丝不可言说的心思。 碍于身份有别,那份心意一直被她深深压在心底,连紫鸢都没有发现。 她自认一直把这份见不得光的感情藏得很好。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暴露的? 应该是在觉察陛下对谢嘉萝付出真心的时候吧。 那时的谢嘉萝还是只嫔位,可陛下却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为了她,连过继的心思都动了。 她便是在那时真切地恨上了谢嘉萝。 以至于被越来越多的人看穿心思。 可她敢发誓,她从来没有妄想成为陛下的枕边人。 陛下是她此生唯一的信仰,是她心底最高不可攀的存在,她怎么敢亵渎? 陛下身边应该站一位身份贵重的大臣之女。 她不配,谢嘉萝更不配。 所以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陛下对谢嘉萝死心,让一切回到原定的轨迹。 为着这个蠢念头,她做了太多错事。 而最让她后悔的便是将那包砒霜交给谢嘉萝。 虽然那包砒霜是谢嘉萝主动问她要的。 可她何尝没有动过旁的心思——若谢嘉萝用毒药害人,定然见弃于陛下。 哪怕她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是陛下嘱咐谢嘉萝藏毒。 但她确实曾怀有一丝恶念。 所以,她也遭了报应——被陛下怀疑毒害谢嘉萝,险些丧命。 而在陛下来之前,她更是被无尽的恐惧折磨,生怕会被牵连。 有时候,她的大脑也会闪过一丝荒唐的念头。 或许谢嘉萝借她的手取得砒霜剧毒,随后服毒自尽,也有几分报复她的意思? 她知道这个念头很荒谬,听起来也很不识好歹。 可她的直觉告诉她,未尝没有这种可能。 就像她从没看清谢嘉萝这个人一样,那么,她看不清谢嘉萝的心思也很正常。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人。 明明身份卑微,从底层爬上来,心中仍然保持着难得的善意。 明明陛下愿意为她过继宗室子,她却直言拒绝,哪怕惹恼了陛下也不在乎。 明明陛下把心都能给她了,她却能弃之如敝屣,走得干脆利落。 明明只差一步便能拥有富贵荣华,她却能毫不犹豫的放弃。 明明自己都已经死了,却还是写信向陛下求情,让陛下放过她们这些无人在意的宫人。 ...... 太多太多的事,她都看不懂。 所以她成不了谢嘉萝。 她是红袖。 是紫鸢的姐姐。 是被封华琰从死人堆里救出来、大难不死的有福之人。 是偿还完所有恩情、罪孽,一身轻松的自在之人。 从今日起,她只是红袖,不是谁的奴婢,她只是她自己。 欠谢嘉萝的恩情,今生还不了,只能寄希望于来世了。 “不可能!陛下怎么可能死?” 一道尖利的女子声音将红袖的思绪打断。 她和紫鸢回头看去。 却见一个身着红衣,披头散发的女子正跌跌撞撞往她们所在的地方跑来。 那女子的目标是她们身后皇城。 离得近了,红袖方才认出,那红衣女子竟是白秋岚。 白秋岚一路跑着,嘴里念念有词。 “不可能,陛下不会死。” “陛下不可能现在死啊。” “妖妃已除,一切都会按照原定的轨迹发展,陛下该长命百岁,建立不世功勋,怎么会突然死了。” “哦,我知道了,陛下是假死,当时我画地为牢,好多事不知道。肯定是我太不关心外面的事,所以漏了陛下假死的大事。” “不知是那个人献的计,真是便宜他了!” ...... 白秋岚没头没尾说了很多,红袖和紫鸢听在耳中,不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出了震惊。 这位白郡主虽然用心不纯,人却一向伶俐,怎么好端端魔怔了? 追在白秋岚身后的白府家丁同样觉得她疯了。 他们跑得愈发快,终于在宫门口抓住了白秋岚。 “祖宗,前面可是皇城,你在这里发疯,连累的是整个白府。” 几个家丁拽住白秋岚的手臂、衣袖,让她难有寸进。 此时的白秋岚距离红袖和紫鸢所在的位置只有几步之遥,她挣扎着伸出手,扯着嗓子喊,“红袖,你是红袖!” “你快告诉我,陛下是不是假死?” “陛下没死对吧?” 白秋岚的模样称得上狰狞。 红袖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我没疯,我真的没疯,你相信我,陛下是大庆最厉害的君主,他不可能死。就算死也不会是现在。”白秋岚看出红袖的意思,拔高声音解释。 可她越这样说,越容易让人把她当成疯子。 白府家丁拉着她往后退,对着红袖道:“姑娘见谅,我家小姐犯了癔症,神志不清,她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家丁看着白秋岚道:“小姐,老太爷说了,若你继续疯下去,他就把你逐出白府。” 白秋岚听到这句话,停止了挣扎的动作,好似被人定了身。 家丁们松了口气,松懈了一瞬。 恰在此时,宫内的丧钟彻底停止,铺天盖地的哭声自深宫中飘出。 白秋岚眼睛瞪得滚圆,竟凭空生出几分力气,挣脱了家丁的束缚。 “陛下,你真的死了?” “不可能啊。” “你还没有娶我做皇后,怎么能死呢?” 白秋岚越过红袖和紫鸢,站在宫门前又哭又笑。 白府家丁见状,还想上前捉她,被她躲了过去。 “可笑!”白秋岚转身,怒视着这群家丁。 “白家苟延残喘至今,靠的是我这位太后亲封的郡主。” “那个糟老头子,有什么资格逐我出门!” “当不了皇后,我留在白府有什么意思?你们当我喜欢哪个害死我母亲,又还苦了我的鬼地方。” “今日,不是我被逐出白府,而是我白秋岚自愿脱离白府、脱离宗族!” 白秋岚用尽全部力气嘶吼着,声声泣血。 白府家丁被她身上的气势吓倒,一时不敢上前,忙分出一人回白府报信去了。 不多时,离去的家丁带回白老太爷的口信,正式将白秋岚逐出白府。 白秋岚恍若未闻,逆着人群,往京城外走去。 上一世,她为了家族踏入深宫,失宠后却被这群吸血鬼抛弃。 这一世,她只想为自己活一把,求一求那至高之位,机关算尽也没能如愿。 她真的是累了。 不想再争、再斗了。 想找一个清净地方好好歇一歇。 红袖和紫鸢看着白秋岚的背影久久未曾回神。 “或许她并没有疯。”红袖叹息一声。 “谁知道呢,阿姊,我们回家吧。”紫鸢握住红袖的手。 “好,我们回家。”红袖回握住紫鸢的手。 第191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1 【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任务。】 【本次任务奖励1000能量币,能量币已下发,请您查收。】 【您收到好友爆爆转来的100能量币。】 熟悉的系统信息弹跳出来。 嘉萝并没打算休息,直接打开任务栏。 已完成任务多出了一个模块,正是上一个世界。 《重生后,我被皇帝独宠了》几个字闪烁着金色光芒,后面缀着100%完成进度和100分综合评分。 下面是任务评语:任务者设法与男主产生深刻羁绊,任务期间演技超绝,毫无破绽。小说重新上架后获得众多读者喜爱,任务完成度完美! 未完成任务栏暂时是空白。 嘉萝歪头看了眼爆爆。 黑皮爆爆摇着尾巴飞到嘉萝肩头,“阿萝你还要申请积压的任务吗?” 嘉萝点头。 “好嘞。”爆爆尾巴一甩,未完成任务栏更新出一个新任务。 任务书名是《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书名很古早,仅这几个字也不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嘉萝正准备点开其他板块查看详情,爆爆忽然开口道:“这个任务的世界观是星际未来。” “怎么看出来的?还是说你知道这个任务?”嘉萝问。 “字体颜色。”爆爆回说,“为了更好地区分小说世界的类别,任务中心给不同世界观的小说设置了不同的字体颜色,以作区分。星际世界是蓝色。” 嘉萝仔细看了一眼,发现爆爆说得没错,新任务的字体确实是蓝色。 “既然是星际世界,我想我知道这个任务的难点是什么了。”爆爆又道。 它很快解释,“星际世界和古代世界不同。那里科技高度发达,有些世界还存在精神力和异能。这些特殊能力的出现,使得那里的人们不仅拥有超凡力量,且格外警觉,曾经有任务者因扮演原身时不够谨慎,被当成抢夺他人身体的歹人处死,导致任务失败。” “快穿统筹局级别很高,我出现在星际世界并不会被发现。但是系统商城里的低、中等商品在星际世界却禁止使用,这条规矩是统筹局吸取前人教训特意添加的。” 爆爆讲得很清楚,嘉萝简单总结了一下,“所以在这个世界,我必须严格遵守原主的性格设定,且不能使用道具。” “对。”爆爆点头,“不同任务的难点不同,阿萝你之前去的两个世界,任务难点都在男主身上,这次的星际世界难在对你本身限制比较大,具体还要看原主的人物设定。” “不过我听其他前辈说星际世界很好玩,很有意思。除了星际世界,以后你还会遇到灵异世界、女尊世界、向哨世界、abo世界,这些世界应该都很有趣。”爆爆眼睛里浮现人性化的期待,尾巴摇得更欢了。 嘉萝有些失笑,嘴角弯了又弯。 “阿萝,快看看原主是什么人设吧。”爆爆催促道。 嘉萝把视线移到面板上,手指点开人物卡片。 【名字:顾嘉萝。】 【身份:垃圾星黑户。】 【人设:精神力f级超级废柴,无法说话,深爱司玉琅。】 浏览完任务卡片的嘉萝忍不住笑了。 她被带回统筹局还没有成为任务者前的那段时间,阅读过很多小说,对星际世界观有一定了解。 垃圾星、黑户、废材、无法说话几个字连在一起,简直是把原主的社会地位压到最低。 嘉萝已经可以想象,她穿过去后会受到多大限制。 爆爆也有些傻眼。 这什么破烂人设? 不能说话,阿萝还怎么和男主交流,怎么培养感情? 果然,每一个被积压的任务都有它独到的地方。 嘉萝很快点开小说剧情。 快速浏览完剧情,嘉萝对原主的悲惨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原主顾嘉萝,从出生就一直待在垃圾星,且没有户口。 这样的出身,几乎注定了她一世悲苦。 都说不以出身论英雄,可顾嘉萝所在的星际世界却是个等级分明,社会阶层几乎不再流动的地方。 全因这个世界已经发展数万年之久,很多事情都已经固化。 星海中有无数星球,这些星球组成了一个繁荣而强大的政权——永昼帝国。 以历史周期律来看,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再厉害,也不可能维持政权万年之久,偏偏永昼帝国打破了这个规律,成为整片星海最耀眼的存在。 这一切,皆因星际人类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星兽。 星际人类经过基因改良,每个人都拥有精神力。 星兽以星际人类的精神力为食,一度将人类赶尽杀绝。 精神力给星际人类招来了杀身之祸,却也赐予了他们对抗星兽的武器。 人类的精神力达到一定等级,便能召唤出精神兽,这些精神兽有的能掌握风的力量、有的能掌握水的力量...实力堪比星兽。 靠着伴生的精神兽,人类终于在星兽的围追堵截下存活。 经过近千年的抗争,人类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建立了永昼帝国。 帝国的发展史是一部奋斗史。 又过了近万年,永昼帝国开疆拓土,占据星海泰半地盘,而原本纵横星海的星兽因为星际人类的存在无法肆意在星海遨游。 星际人类和星兽成为死敌,始终对抗,却无法铲除对方。 这样的大环境导致了永昼帝国对精神力崇拜至极,更以斩杀星兽为最高荣耀。 帝国将精神力从高到低划分为sss、ss、s、a、b、c、d、e、f。 只有c级以及c级以上的人才有可能将精神力凝成精神海,召唤出精神兽,c级以下的人此生都不可能召唤出精神兽。 星兽也遵从这样的划分,sss级最强,f级最弱,据说sss级星兽甚至能一口气吞掉一个星球。 过于严苛细致的等级划分和时时存在的星兽威胁,使这个世界彻底固化。 帝国婴孩在五岁时便会进行全国性的精神力检测,拥有c级及以上精神力的孩子可以进入学校学习凝出精神海、召唤伴生兽的办法。其他人则无法入学,相当于被社会抛弃。 第192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 精神力等级和基因息息相关,这也导致了贵族更容易生出高等级孩子,而他们手中又攥着很多修炼精神力、提高精神力的方法,便是用资源堆,也能培养出历史不错的后代,一来二去,强者更强、弱者更弱。 永昼帝国信奉强者为尊,并不给弱者提供保障。 普通人尚且拼命挣扎求生,更何况原主这样的垃圾星黑户,在星际连人权都没有。 星际黑户,意味着这个人没有监护人,没有家人,且精神力为f。 原主就是这么一个无依无靠、还不能说话的小可怜。 但她一直不曾放弃,哪怕在垃圾星以捡拾垃圾为生,她也努力把自己养到了十八岁。 如果不是男主司玉琅的出现,原主不可能失掉自己一颗心,还丢了命。 司玉琅出身永昼帝国四大世家之一的司家,精神力等级高达sss级,从小众星捧月,是司家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可他却在十岁那年因一场意外,精神海损毁严重,精神等级跌落至c,再也无法召唤出自己的精神兽。 司家人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让司玉琅的精神海恢复,渐渐放弃了他,选择了新的继承人进行培养。 拥有后失去的痛苦让司玉琅彻底消沉,精神海无法恢复的既定结局也让他心生绝望,他变得不学无术,荒唐放浪,沦为整个世家的笑柄。 而他和原主的孽缘,始于一场赌局。 司玉琅因犯错被司家家主罚落至原主所在的垃圾星。 到了垃圾星后,司玉琅行事更加放肆,身边汇聚了一群想靠他带挈的垃圾星原住居民。 这群人为讨司玉琅欢心,想到了一个乐子。 他们设了一个赌局,以原主为赌注,赌谁能把原主收入囊中。 原主被选中的唯一原因便是她足够漂亮,是垃圾星难有的殊色。 因为知晓空有美貌而无自保之力只会招来祸患,原主一直小心隐藏自己的容貌,却被司玉琅一眼看穿,揭穿了她的伪装。 众人见原主如此美丽,便生了这歹毒的想法。 好在原主一直很谨慎,没有轻易答应任何一个人的追求。 参与赌注的人一个个失败,最后,司玉琅起了玩心,加入了这场赌局。 原主同样拒绝了他。 八岁那年的经历让司玉琅恨极了失败,原主的拒绝更是让他感到羞耻,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他更加用心地追求原主,最终打动了原主。 原主从小孤苦,自以为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爱人,对司玉琅掏心掏肺地好,给了自己能给的一切。 可司玉琅什么没见过,哪怕等级跌落,他也仍然是司家家主之子,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财富和权势,自然不会把原主对他的好放在心上。 刑罚期满,司玉琅拍拍屁股离开垃圾星,一句话都没留给原主。 原主去司玉琅家里找他,却得到他早已离开的消息。 曾经被原主拒绝的那群人出现,把原主好一通奚落,又“好心”地告诉她真相。 原主不肯相信,追到港口。 就那么倒霉,一只星兽撕裂空间,出现在港口,原主最终死于星兽之口。 司玉琅坐在星舰上,目睹原主被星兽追赶的全过程,却没想过让身边人救一救原主,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惨死。 有关原主的剧情到这里便结束了,后面的剧情不外乎司玉琅精神海恢复,打脸众人,征战星海,成为帝国最年轻的元帅。 而他年少时所做的荒唐事连成为他人生污点的资格都没有。 原主的死,犹如石子投入大海,没有激起一点波澜。 到死,她都没能走出垃圾星,没能去看看她一直期待的大好河山。 而这本小说的读者之所以大量投诉此书,也不是真的为了原主,替她的死感到惋惜。 他们只是觉得司玉琅这样在道德上有瑕疵,年少放荡的人不配得到帝国最高赞誉,成为全星际人的信仰。 同时,他们也质疑作者有给司玉琅大开金手指、夹带私货的嫌疑。明明故事一开始最厉害的人是司玉琅的堂哥司明堂。 这部分明着指责司玉琅道德有瑕疵,实则将司明堂视为本命的人和司玉琅的唯粉吵得不可开交,不仅搅得互联网乌烟瘴气,甚至在现实中大打出手。 由于社会影响太坏,这本小说才被列入整改的行列。 可无数任务者改来改去,读者还是觉得不满意。 只因不管任务者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司玉琅在最后的星海大战立下不世功勋的结果。 这就导致,不管怎么改,司玉琅始终有一批死忠粉,而司明堂的粉丝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被一个前期堪称渣滓的人踩在脚下。 没有一个人为原主鸣不平,即便有,也都怀着不可言说的私心,把原主当借口,以此攻击司玉琅。 说到底,原主只是这本小说前期出现、为了显现司玉琅有多放纵自己的卑微小炮灰。 甚至有很多人读到司玉琅眼看着原主身死那一段剧情,觉得这样心狠手黑的男人实在很有魅力。 嘉萝不愿再看一眼小说剧情,也不想再想有关这本小说的诸多争议,将剧情卡片关闭后,点开了任务卡片。 【主要任务:取得司玉琅100点好感知,完成虐渣进度。】 【隐藏任务:查清原主真实身份及死因。】 看到隐藏任务,嘉萝的眉心猛然皱起。 这个任务很有意思,几乎明摆着告诉嘉萝原主的死有蹊跷,而她的身份也不仅仅是垃圾星孤儿这般简单。 难道她在小说世界里还有家人? 本来因为强者为尊、等级森严的世界设定和自己出生的仙侠世界太过相似,嘉萝对将要去的星际世界很没有好感。 可现在,她忽然对这个世界升起了几分兴趣。 “走吧,我们一起去会会司玉琅,会会奇异的星际世界。”嘉萝看向爆爆。 “好。”爆爆吐着舌头,眼中闪过期待。 精神力、精神兽、星兽,想想就有意思。 星海,爆爆我来了! 【三——】 【二——】 【一——】 小说世界《你是我的命中注定》加载完毕,祝您任务愉快,一切顺利。 第193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 嘉萝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一处很嘈杂的环境,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嘶吼声,有人类的、也有猛兽的。 穿越时空产生的晕眩结束后,嘉萝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 她此刻所处的地方很封闭,四面都是黑色高墙,建造墙体的材料很特殊,是一种会流动的液体,仔细看,甚至能看出液体流动的方向,它们不断向上延伸,在最高处汇聚,形成一个白色穹盖。 黑白二色分明,两色连接处融合流动,出现一个个漩涡,漩涡向顺时针方向转动,看起来倒像这处奇异建筑的装饰品。 原主残存的记忆告诉嘉萝,这里是垃圾星斗兽场,构成这座高达数千米建筑的材料则是超凡者的精神力。 只有a级以上的超凡者能将精神力外放,这样的人在任何一个星球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要凝聚出这么一座斗兽场,至少需要数百名a级超凡者持续不断输送精神力。 这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 只有精神力等级达到c级及c级以上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超凡者。 每一位超凡者都是帝国战略资源,除了军部,很少有其他力量能调动这么多超凡者。 恰好,司家是其中之一。 垃圾星地处偏远,这里的人连精神兽都召唤不出,根本不需要设置斗兽场。 这座斗兽场是司玉琅穷极无聊下,命身边随从临时打造的。 斗兽场的比赛分为两种,一种是超凡者和超凡者用精神兽对抗,一种是超凡者用精神兽和星兽对抗。 这两种方式在垃圾星都无法进行。 所以司玉琅开辟了另一条道路——让无法召唤出精神兽的普通人和星兽对抗。 星兽不仅身体坚硬如铁,还掌握各种各样的超凡力量,普通人碰上星兽,只有被咬死成为星兽食物的份儿。 司玉琅开辟这样的比赛方式,足可见他骨子里有多狠、多不在乎人命。 他确实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天龙人。 这座斗兽场也是读者们攻击他最多的地方。 因为获胜奖励太丰厚,垃圾星的人对斗兽场趋之若鹜,前赴后继往里面填命,只为搏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原主最初听到斗兽场的存在时,并没有很上心,她很爱惜自己的性命,为了赏金不要命,在她看来实在很愚蠢。 可前几日流出的一则消息,让整个垃圾星沸腾,也让原主把目光投向了斗兽场。 不同于往日的赏金奖励,斗兽场今日推出的获胜奖励是一瓶可以提升精神力等级的b级药剂。 能够提升精神力等级的药剂很难炼制,且基本被皇室、世家大族以及顶级学校垄断,只有很少一部分有可能流向世面。 正因掌握着可以帮人改命的药剂,全星际人才会对皇室、世家大族以及顶级学校追捧不已,以进入这三大势力为荣。 一瓶b级药剂,足够垃圾星的人陷入疯狂。 原主也不能免俗。 精神力太重要了。 这个世界的一切规则都在告诉她,仅拥有f级精神力的她连活着都不配。 可她不信命,她一定要活下去,哪怕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所以她来到了斗兽场。 场内坐满了人,无数张饱经风霜的面容映在嘉萝的瞳孔之间,他们正因方才宣布的获奖礼品欢呼雀跃,陷入莫名的癫狂之中,用尽全身力气呐喊嘶吼,好似下一刻b级药剂就能出现在他们手中。 嘉萝坐在角落里,和这群人格格不入,她仰起头,看向了最高处。 头顶只有白色的穹盖,连阳光都遮蔽。 嘉萝知道,司玉琅就在那里,精神力形成的特殊屏障将他的身形隐藏,他坐在最高处,随手丢出一瓶不入流的药剂,笑看众人厮杀。 嘉萝眯了眯眼,面板浮现在她眼前,投映出司玉琅的脸。 男主的外貌一向出挑,司玉琅也不例外,五官无一处不精致。 最吸引人视线的是他的眼睛,瞳孔翠绿,宛如星海中最神秘耀眼的绿晶,蕴藏着无尽的秘密。 与一般超凡者为方便作战尽量穿得很简约不同,他身上穿着繁复的黑色描金礼服,手上带着黑色手套,双手交叠放置在身前的白色桌面上, 若他胸前再别上一束红色玫瑰花,和嘉萝所知道的某些小说世界中的西方贵族几乎无差。 唯一不同的是,他胸前别的不是花,而是一枚精致到极点的青龙徽章,青龙盘踞着身体,龙目紧闭,身上的鳞片散发着金光,好似下一刻便能活过来。 掌握创世之力的青龙,司家先祖的精神兽。 受基因影响,司家后辈的精神兽基本都是龙系,不过旁支后辈的精神兽大多是亚龙种,只有主家后辈才几乎人人都能召唤出真正的龙。 司玉琅的精神兽便是一只青龙幼年体。 他刚召唤出精神兽的时候,连皇室都惊动了,人人都道他是帝国明日之星,必将传承先祖遗风,替帝国征服星海。 可惜,天才陨落,是个人都能踩上一脚。 嘉萝心中无甚波澜,如果司玉琅都能用惨来形容,那原主一个连精神兽都没有,一直生活在垃圾星的孤儿,岂不是惨绝人寰? 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做恶的借口,若是伤害了旁人,就要做好承受反噬的准备。 “整个星球九成的人都来了,今天的战斗一定能让您满意。”一直站在司玉琅身边,宛如一尊雕塑的灰发男子忽然开口道。 司玉琅冷笑一声,“无趣。” 灰发男面色剧变,忍不住吞咽口水。 司家这位主太难伺候,任何事都觉得无趣,他也快没辙了。 灰发男大脑疾速转动,过了很久,他提出一个乐子。 “您若觉得比斗无聊,不如玩一玩人心。” 司玉琅总算有所行动,赏了灰发男一个眼神。 灰发男自觉有戏,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我认识不少朋友,可以和他们一起设一场赌局给您解闷。以场上最漂亮的女人为注,谁能追到她,得到她的心,便算赢。您只需押注赌谁能赢即可。” 第194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4 司玉琅看着下方攒动的人头,百无聊赖道:“好啊。” 在司玉琅看来,垃圾星太过落后,什么都没有,区区一瓶b级药剂就能引来这么多人搏命,可争斗过程却一点看头都没有,无聊得让人想睡觉。 灰发男说的赌局,司玉琅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比起看菜鸡互啄,他倒宁愿看一场好戏。 灰发男眉开眼笑,指着下方一个拥有冰蓝色眼睛、白色披肩长发的女生,“这位便是场上最漂亮的女生,恰巧我也认识,名字叫艾丽。” 司玉琅挑了挑眉,“你眼睛瞎了?” 灰发男一愣,难得卡了壳。 他自觉没有说错,艾丽确实是场上最漂亮的女生。 他们所在的星球只有编号,没有名字,外人也只用垃圾星形容。 被称作垃圾星,不是因为这里堆满了垃圾,而是因为这里生存环境很恶劣,并不宜居。 内城拥有防护罩,空气和水都更干净,外城居民则直面含有污染物的水源和弥漫着有毒颗粒的空气。 人的精神面貌很受环境和金钱影响,内城人普遍更有钱,又生活在更好的环境中,不受有毒的水源和空气的影响,长得自然比外城人更好些。 而艾丽是内城有名富户的独女,从小被父母当心肝宝贝一样娇养,数不尽的资源和金钱堆出了她顶级的容貌。 反正灰发男没见过比她更美的人。 要不是有司玉琅撑腰,灰发男根本不敢把主意打到艾丽身上。 “我眼神不好,不如您给指一个人。”灰发男上前一步,弯下腰,谄媚道。 司玉琅松开交叠在一起的手,手指轻点,一丝翠绿色精神力不断向下延伸。 嘉萝保持着仰头的动作,眼睁睁看着那道绿色光线缠住她的手腕。 从天而落的丝线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嘉萝。 嘉萝瞬间成为场上的焦点。 此刻的她身上穿着垃圾星政府统一分发给内城人的灰黑色作战服。 这种作战服是用精神力编织的,能抵御垃圾星恶劣的环境,内城人出城办事的时候都会穿上这样的作战服。 数年前,原主在垃圾场捡到这件浸满血污、破破烂烂的作战服,经过清洗和缝补,衣服勉强能上身,而且保留了一些对抗恶劣环境的作用。 原主便一直把作战服穿在身上。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件作战服不仅和嘉萝的身量不符,而且还有多处缝补的痕迹,原本的功效大大减弱。 只有外城人才会把一件没什么用的作战服当成宝贝穿在身上,这个女生的身份很好猜。 其实很多人甚至不太确定这个被绿色精神力丝缠住的人究竟是不是女生。 因为她实在太脏、太瘦弱了。 哪怕外城黑户一向以又黑又弱的面貌出现,她也仍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又黑又瘦就算了,她的头发也又乱又短,看起来像个不到十五岁的毛头小子。 唯一可取的是她的身高,比一般成年男子还要高些,这样的身高更衬得她像个瘦竹竿,风一吹就能倒。 过于差劲的第一印象使得很少有人把目光投到原主脸上。 但今时不同往日,斗兽场内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嘉萝。 嘉萝做出害怕的神情,慌忙低下头,不断用手拉扯手腕上的丝线,可那根丝线却像藤蔓一样不断往上蜿蜒攀爬,缠住嘉萝整条手臂。 司玉琅凤眸微微眯起,翠绿色瞳孔变得更加深邃。 穹盖之上无人发现他的异样。 灰发男小心翼翼道:“这位看起来...” 灰发男努力想着措辞,“还没成年吧。” 这可真是笑话。 他这样的人竟然还有底线不成? 不过是看嘉萝不堪,不愿意委屈自己罢了。 司玉琅岂会不知灰发男的小心思,他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她用了易容剂。” “破。” 话音落,缠在嘉萝手臂上的绿色丝线忽然剧烈收缩,凝成一个绿色光点,快速没入嘉萝眉心。 绿色光芒盛放,持续了两三秒的时间,很快消散。 所有人在余光彻底消失那刻看到了一张堪称惊艳的脸。 无一不精致的五官,组成了一张清艳绝伦的脸。 又白又细的肌肤宛如初雪。 黑曜石般透亮的眼眸仿佛蕴含着万里星海。 人们的呼吸不由放轻,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在场内响起,甚至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回过神后,一些人看向嘉萝的目光近乎痴狂,和看那瓶能提升精神力等级的药剂如出一辙。 这样的美人绝不是垃圾星能养出的,但她身上根本没有精神力波动,可见精神力等级很低,实力极弱。 一个容貌绝美却没有任何自保之力的女子,某种程度上比那瓶b级药剂还要珍贵,毕竟药剂的等级摆在那儿,效力根本比不过a级、s级,甚至是ss级药剂。 只要把这个女人控制住,再把她转手卖到高等级星球,不愁没有荣华富贵等着他们。 众人对嘉萝的身份虽然抱有疑惑,但在巨大的利益驱动下,还是有不少人扑上前,想要把嘉萝拉到自己身边。 原本消失的绿色光芒重新出现,分出无数细丝抽向心怀歹心的人。 那些人不约而同发出惨叫,被丝线抽打的地方涌出血水,伤口发出焦糊的臭气。 这一变故使得所有人都不敢再上前。 嘉萝握紧拳头,做出防御的姿态,众人碍于绿色丝线的存在并没有急着上前,只把目光死死凝在嘉萝身上。 许多人交换目光,暗暗约定好一起上。 嘉萝不敢再耽误,继续留在这儿,她要面临的下场只会比死还要惨烈。 她看准时机,闷头往人群里冲,绿色光芒大放,所过之处,人人避之不及。 灰发男已经看呆。 这一出大变活人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直到身旁响起一声轻笑,灰发男才回过神,他忙收敛起惊艳的目光,垂下头,退回到司玉琅身侧。 司玉琅重新交叠起双手,望着嘉萝消失的方向,唇角微微勾起。 “有意思。” 第195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5 能帮自己逆天改命的猎物在眼皮子底下消失,斗兽场里的人疯了一样往门口涌。 比起在比赛中打生打死,直面最恐怖的星兽,以此改变命运,捕捉毫无实力的绝色美人自然更加简单。 将近九成的人不约而同选择离开斗兽场。 暴动顷刻间出现,数不清的人影朝着大门所在的方向奔跑。 为了抢夺先手,很多人开始推搡身边的人,根本不在意这样做会不会造成恐怖的后果。 “滚啊,别跟老子抢!” “挡路了!死一边去!” ...... 咒骂声此起彼伏,吵得人脑袋嗡嗡作响。 司玉琅看着场上的闹剧,翠绿的瞳色加深,眼底浮现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那些黑气不甚明显,却实实在在印在他眼中,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关门。”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高大的建筑仿佛活了过来,在司玉琅声音落下那一刻,洞开的大门轰然关闭。 门的颜色原本是白色,在关上那一刻,变成了黑色,与周围的高墙融为一体,好似水滴没入大海,一丝踪迹也找不到。 众人发出惊异的声音,生生停下步子。 跑在最前面的大汉堪堪在大门消失前一刻停下步子,可他的手掌却来不及收回,被消失的门“吃掉”。 鲜血从墙体中涌出,洒落在地面上。 大汉发出痛苦而尖锐的叫声。 所有人被这一幕惊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咒骂卡在喉咙里,被他们死死咽回肚子。 他们宛如一个个木桩,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座斗兽场此刻就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星兽,而他们,都只是星兽裹腹的食物。 不多时,一队身穿翠绿色军装的男子出现,他们胸前同样佩戴青龙徽章,只是徽章的精致度远低于司玉琅那枚。 他们并非司家血脉,而是自身没有强大家族倚靠,不得不投靠司家,为司家效力的超凡者。 “阁下。”为首的男子出列,来到断了手的大汉身边。 大汉疼得说不出话,全身打着哆嗦,咬紧牙关看着他。 男子取出一瓶冒着绿色光芒的药剂,二话不说倒在大汉伤处。 奇迹在下一刻发生。 大汉的手掌重新凝出,掌心颜色比手臂更浅一些,好似枯木迎来生机,重新长出嫩芽,而那嫩芽总比之前的老叶更稚嫩些。 大汉原本疼得直抽气,手掌重新长出后,他竟觉不出一丝疼意,嘴里发出惊奇的“咿”声,目光炯炯盯着失而复得的手掌。 “阁下,不慎伤了您的手,这是司家给您的赔偿。”方才那名男子又取出一瓶药剂,交到大汉手中。 男子没说这瓶药剂的功效,但司家给的东西总不会差,大汉如获至宝,接过药剂后,将药剂死死握在手中。 “诸位进入斗兽场前,都签了生死状,比赛没有结束前,谁都不能离开,否则便是和司家作对。”男子的声音通过精神力的加持在整座斗兽场内响彻。 能吃人的门、能让人断臂重生的药剂,这两样东西背后代表的深层含义场上人都能想明白——司家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司家卫队的人发了话,他们便是拼掉性命也不可能闯得出去,只能老老实实按流程,参加完比赛才能离开。 众人又怒又怕,却都不敢说话,悻悻坐回原位。 身着绿色军装的超凡者在众人眼前消失,一如他们出现时那般神秘莫测。 下一秒,卫队的身影出现在高处。 “多事。”司玉琅眼皮都没抬,冷冷骂了一句。 处理完场上风波的男子在司玉琅面前放低了姿态,弯下挺直的脊背,垂下头道:“家主交代过,即便是在垃圾星,也不能有损司家的名声。” “把在外的私生子充做侄子养了二十几年,又在亲子失去精神兽后,把所谓的侄子扶上家族继承人的位子。相比我,家主本人做的事才真的会让司家颜面扫地吧。”司玉琅呵笑一声,语气漫不经心。 一旁的灰发男简直要跪倒在地,这是他能听的话吗?司少爷是想他死吗? 感受到那恐怖的卫队队长投来的目光,灰发男膝盖一软,竟真的跪了下去。 “司瑾,知道你是家主的好狗,但你的手要是伸得太长,我不介意帮你剁了它,到时候你的麻烦就不是一瓶生肌药剂能解决得了的。”司玉琅抬起头,冷冷看着司瑾。 “您多虑了。”司瑾收回目光,垂下头,语气恭敬道。 司玉琅没有说话,转头看向身侧的灰发男,“人都跑远了,还不去追?” 灰发男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司玉琅这句话的意思。 他哆哆嗦嗦站起身,“是,是,我现在就去。” 说罢,灰发男逃命一样往门口跑。 “站住。” 司玉琅的又冷又没有起伏的声音在灰发男听来真和厉鬼的声音没两样。 不,应该说比鬼还要可怕。 最起码,这世上没有鬼,而司玉琅却真实地存在着。 “我还没押谁能赢呢。”司玉琅道。 灰发男转过身,赔笑道:“您想压谁赢?” 司玉琅忽然笑出声,笑意不达眼底,“就你吧,要是赢不了,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灰发男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一刻他心底的怨气比死不瞑目的厉鬼都大。 “是。”灰发男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转过身离去。 站在一旁的司瑾目睹司玉琅和灰发男交流的全过程,眉心微不可见蹙起。 他年纪比司玉琅大,是司家家主收养的孩子,替家主管理司家卫队,注定是司家下一任家主的左膀右臂,从小和司玉琅一起长大。 这位帝国天才的人生在八岁那年彻底被毁。 他一开始很同情司玉琅的遭遇,心里也不赞同家主扶持司明堂做继承人的决定,可这些年司玉琅做起事来肆无忌惮、毫无顾忌,越来越让他无法接受。 或许家主的决定是对的。 司家如果落到司玉琅手中,一定会走下坡路。 感受到司瑾若有若无的注视,司玉琅嘴角弯起,眼底越发冰冷。 又是这种目光,都当他是傻子看不出来吗? 总有一天,他会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让那些明里暗里在背后嘲笑他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他似乎找到了方法。 想到分出的那根精神力丝的异样,司玉琅眼底的寒冰稍稍消解。 嘉萝头也不回跑出斗兽场,她的速度很快,直将身边景象掠成模糊的影子。 “阿萝,那些人被关在斗兽场出不来。”爆爆的声音在嘉萝耳边响起。 嘉萝在心里回应,“知道了。” 她脚步未停,甚至跑得更快。 斗兽场建在外城区一片空旷的场地,周围没有人,嘉萝一路加速,很快来到外城居民区。 居民区所在的地方是外城空气最好、水源最好的地方,为了住下更多人,这里的房子全是百层高楼,且每一个房子都是单间,远远看过去,和蜜蜂筑的巢穴差不多。 近九成的人都去了斗兽场,居民区此时很安静,静到周围只有嘉萝的脚步声。 嘉萝撕掉作战服的下摆,用黑色布料把头脸遮住,闪身进入最近的一家超市。 超市里只有一位员工,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嘉萝轻手轻脚往里走,将货架上最便宜的营养液洗劫一空。 员工在嘉萝装营养液的时候已经醒来,他正揉着眼,看到蒙着头脸的嘉萝向他走来时明显一怔。 嘉萝刻意把手中的星币和装着营养液的袋子重重砸到桌面上。 这副样子看着真和亡命天涯的女杀手没两样。 住在垃圾星的无非三种人。 第一种,精神力f级被帝国抛弃的废物,例如原主和这位超市员工。这类人在垃圾星超过八成,大多生活在外城区。 第二种,精神力f级以上但在其他星球混不下去,想来垃圾星当鸡头的人。例如灰发男和艾丽的父亲,这类人在垃圾星只占一成的比例,却掌握着垃圾星80%的资源和财富。 还有最后一种,亡命天涯、被帝国永久通缉的杀人犯。 帝国人的日常生活离不开星户,星户便是他们的身份证明,和各种各样的软件甚至银行账户连接,一旦被帝国通缉,星户就会被注销,没有星户的人根本无法在治安良好的任何一个星球上生存。 垃圾星基本都是黑户,没有星网,日常交易也不需要银行账户,而是采用最原始的方法——以物易物或使用星币。 所以那些通缉犯都很喜欢往垃圾星跑。 超市员工露出惊悚的神情,显然把嘉萝当成了最后一种人,而这正合嘉萝的意。 员工拿出此生最快的速度核对好那一袋子营养液需要的星币,将多余的星币往嘉萝所在的方向推了推,“您...您的钱。” 嘉萝并没有和员工对视,拿起袋子和星币,头也不回地走出超市。 员工愣愣地看着嘉萝离去的背影,后知后觉意识到,以前碰到的通缉犯,看到什么就抢什么,从来不付钱。而他只需要抱着头蹲下,把自己当成瞎子、聋子,哪里需要像刚才那样当着通缉犯的面数钱、找零。 这个通缉犯,还真是特别,而且...有病。 嘉萝走出超市后不久,手腕上忽然缠上一根细细的绿色丝线,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是司玉琅的精神力。 丝线把嘉萝的手缠了好几圈,确定缠稳后,首段忽然往外延伸,蹭着嘉萝的手背穿过袋子提手,把袋子缠了好几圈。 感受到细线在和自己抢夺袋子,嘉萝尝试着松开手。 细线被袋子的重量坠得下沉,又在下一刻猛然弹起。 袋子被细线高高举起,高度和嘉萝的肩膀齐平。 细线的首段缠着袋子,末端缠着嘉萝的手腕,竟从中间部位分出一根更小的细线,小细线延伸到嘉萝眼前,像个初生的婴儿,好奇地点了点嘉萝的眉心,接着又蹭了蹭嘉萝的脸庞。 嘉萝不由挑眉,一把抓住小细线。 小细线缠住嘉萝的手指,另一边,袋子被细线首段摇得震天响,像是在提醒嘉萝——我帮了你,你不能忘恩负义。 奇异的,嘉萝好似能听到细线在说话。 她面无表情松开小细线。 小细线重得自由,继续戳点嘉萝的肌肤。 爆爆惊呆了,在嘉萝脑海中尖叫:“这是什么鬼东西?” “司玉琅的精神力。”嘉萝回道。 “我知道,可它看起来好像有意识,而且跟个揩油的流氓似的。”爆爆语气愤怒。 它的声音仍在继续。 “能将精神力外化的都是可以召唤出精神兽的超凡者。精神兽说白了就是精神力凝结的,超凡者用全部精神力凝结出精神兽,每一丝精神力都是精神兽身体的一部分。 战场上分出一部分精神力协助精神兽作战是常事,这么做对精神兽没有任何影响,精神力还能重新回到精神兽身上。 但分出的精神力通常不如精神兽强悍且没有意识。司玉琅的精神力被毁,凝结不出精神兽,分出一根细线般大小的精神力还有可能,但这根细线的行为明显不符合常理。” 爆爆说得这些嘉萝何尝不知。 但原书中对司玉琅在垃圾星的经历写得很模糊,原主和他的互动也只有寥寥几笔,嘉萝暂时不知道司玉琅精神力如此反常的原因。 她决定按兵不动。 这根精神力丝在斗兽场上帮了她,现在还主动当苦力,对她应该没有恶意。 接下来她要去的地方很危险,有这么个东西在身边,说不定更能保障她的安全。 而且,这根精神力丝就是鱼钩,一头缠着她,一头吊着司玉琅。 通过它,她或许能查明白司玉琅身上的秘密。 只是不知,精神力丝帮她,是受司玉琅指使,还是受自己意志的支配。 这个世界果然有很多秘密,她才来这里不久,倒也不必着急,慢慢查就是。 嘉萝说服了自己,也说服了爆爆,暂时没有驱赶精神力丝,带着它一起踏入了死亡森林。 路上,嘉萝打开了实时面板,一边走,一边观察司玉琅的一举一动。 第196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6 百里之外,斗兽场内。 赶走司瑾等人,斜倚着身子闭目养神的司玉琅猛然睁开眼。 “真是蠢货!” 司玉琅冷声吐出几个字。 四周空无一人,倒不知他在骂谁。 “吼——” (你才蠢,不准骂她!) 司玉琅脑海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吼声,像是某种凶兽的叫声。 “死亡森林是那么好进的?竟然敢去那里。”司玉琅冷声道。 猝不及防被骂的嘉萝一脑门问号。 她刚躲过一朵食人花的攻击,心跳还没平复,司玉琅的声音就从实时面板中传来,让人听了火大。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要紧的是司玉琅怎么会知道她来了死亡森林。 死亡森林是原主所在的垃圾星中少有的财富和资源。 万年光阴流逝,为了生存,不止人在进化,各个星球上的动植物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异,以防止种族灭绝。 变异动植物体内含有微弱的精神力。用变异动物制作的美食可以提高人的精神力,变异植物中提取的液体和其他材料混合则可以炼制出拥有不同效果的药剂。 星际人自然不可能放着这样的宝贝不用。 人类的行为倒逼变异动植物联合,它们汇聚在一起,应对人类的过度索取。 每个星球都有一个死亡森林。 为了能源源不断利用变异动植物,帝国政府并没有派出军队清理死亡森林,而是向每一个星际人包括黑户开放了死亡森林的使用权。 只要觉得自己有能力在死亡森林中获利,就可以进入死亡森林获取资源。 但死亡森林中危机重重,危险程度不亚于正面和星兽作战,大部分人都会找一些队友同行,各方势力也会派出精锐结伴进入死亡森林。 可以说,自身没有顶级实力且没有小队成员帮助的人,进入死亡森林只有死路一条。 司玉琅觉得嘉萝找死确实能理解,不过骂人就过分了。 从出现到现在,司玉琅就一直在骂人,怼天怼地怼空气,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几百万一样,这副狗脾气和后期阴险狡诈、内心黑如墨汁的帝国元帅差别还挺大。 不过这个人设确实够差,嘴毒心狠脾气大,怪不得那么多读者不喜欢他。 嘉萝现在不能说话,心里的想法比之前更多些,在心中默默骂了司玉琅一句,视线扫过四周,确定暂时没有危险后,盘腿坐到了地上。 至于方才的疑问,嘉萝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她捏住方才大杀四方,将变异藤蔓搅得七零八落,眼下却乖乖提着袋子的绿色细线 细线好似没想到嘉萝会摸它,忽然变得兴奋,分出数条小细线,轻轻圈住嘉萝的五根手指,莫名有些讨好的味道。 嘉萝的关注点却不在细线身上,她眯着眼死死盯着面板上司玉琅的脸,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嫌弃。 下一刻,司玉琅携着怒火的声音在嘉萝耳边炸开。 “你是狗吗?” 他的语气十分嫌弃,眉心狠狠皱起。 可他周围没有人,忽然暴起怒骂的行为看起来像疯子在发癫。 “吼——” (你才是狗!) 他的脑海中再次响起一道比方才还要大的吼声。 可惜嘉萝听不到。 但结合司玉琅的话和精神力丝的反应,她感觉司玉琅是在骂自己的精神力。 假设这根绿色精神力真的有自己的意识,那么司玉琅的行为就解释得通了。 司玉琅这么高傲的人,肯定不愿意自己的精神力丝亲近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废物,所以精神力丝刚靠近她,司玉琅就开始骂街。 由此可见,精神力丝并不是因为司玉琅的下了命令才亲近她、保护她,甚至作为精神力丝的主人,司玉琅很排斥自己的精神力亲近她。 而且,司玉琅可以通过精神力丝感应到她这边发生的事,相当于在她身边装了个监控。 如果她的推测是对的,这根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精神力丝更像是司玉琅的精神兽。 可那个好人的精神兽那么细、这么小? 而且精神兽顾名思义是兽类,整个星际除了皇室的精神兽是各种各样的植物,其他人的精神体都是兽形。 这根和她手指差不多长的细线哪里有兽类的样子,看着倒像藤蔓。 司玉琅召唤出过青龙,所以他绝不可能是皇室私生子。 等等,青龙? 难道这家伙是龙? 嘉萝盯着细线左看右看,也没看出龙眼、龙爪在哪儿。 且不说司玉琅的精神兽早就召唤不出来,就算能召唤,也不可能是这个鬼样子。 嘉萝仍然不觉得这根细线是司玉琅的青龙精神体。 如果不是垃圾星发生的事在原书中描写得太过模糊,她也不至于坐在这里绞尽脑汁地猜来猜去。 就在嘉萝陷入头脑风暴的时候,司玉琅脑海中也爆发了一场大战。 准确来说,是一场单方面的骂战。 因为说话太难听,司玉琅脑海深处那道声音不断用吼声回击他。 听清楚那道声音骂得是什么,司玉琅脸色黑如锅底。 “你跟谁学的这些不堪入耳的话?” 冷到极致的声音打断了嘉萝的思路。 司玉琅又在发什么疯? 嘉萝把视线移到面板上。 “跟我学的?可笑,我教你要勇敢无畏、奋发勤奋你怎么不学?怎么不听?只会鹦鹉学舌讲些骂人的话,说你是狗,狗都觉得你不配。”司玉琅说得又快又急,嘴跟机关枪一样突突往外射子弹。 “吼——” 单纯代表发怒的嘶吼声震得司玉琅眼前一黑,如果不是手撑着扶手,他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不跟你吵!但是在事情还没有确定之前,你不准轻举妄动,不准再丢我的人,现在就给我回来!”司玉琅长舒一口气。近乎咬牙切齿道。 他现在是真后悔放出那条精神力丝,才让这无法无天的家伙用意识控制住精神力丝,专门和他作对。 该死的家伙,快要把他气死了。 “吼——” (我不回,她让我感觉很舒服,她还会摸我,我要留在她身边。) “还说不是狗,别人摸两下你就不知道自己主人是谁了。”司玉琅讥讽道。 “吼——” (你个暴躁幼稚鬼,我不跟你吵,跟你吵不明白。) 吼声彻底消失,司玉琅脑海中归于寂静,他冷着脸揉按发疼的太阳穴,并没有强行召唤精神力丝回来。 有些事,他还需要验证。 留它在那个女子身边也好。 虽然听不到司玉琅脑海中的吼声,但嘉萝可以确定,司玉琅并没有自言自语,而是在和她身边的细线对话。 对话的内容她基本倒推了出来。 这根疑似变异的精神力丝似乎挺喜欢她,想留在她身边——被司玉琅那么骂,它都没有回去,可见这个猜测虽然离谱,可信度却很高。 而司玉琅虽然骂得狠,却没有强行召唤精神力丝回去,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其实也愿意自己的精神力丝留在她身边?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不过嘉萝原本就想带着精神力丝帮自己在死亡森林闯出一条路,对精神力丝的存在她并不排斥。 她相信,等和司玉琅见了面,一切谜底都将揭开。 嘉萝从袋子里取出一根营养液快速喝掉,感受到力量慢慢恢复,直至充盈,嘉萝站起身,往森林深处走去。 精神力丝把袋子系好,分出无数细丝严阵以待。 嘉萝来死亡森林的目的是找到制作易容剂的其中一味原材料,赤金花。 将此原料涂在脸上,可以起到易容的作用,只是使用时间很短,只有一两天。 市面上的易容剂不仅能根据使用者的心意捏制面容,而且使用时间最短有十年。 药剂等级越高,使用时间越长,越不容易被发现。 原主用的易容剂等级很低,是她花了全部积蓄从药贩子手里买到的。 这种等级的易容剂在人均精神力等级很低的垃圾星够用了。 没有易容剂前,原主只能用泥灰把脸涂脏,以防有人对她起歹心。 为了躲避人群,她一个人住在很偏远的地方,捡垃圾的时候也都避开人流多的时候。 直到易了容,她才敢和众人一起捡垃圾,挣得比从前多一些,日子渐渐好起来。 可惜,一切都让司玉琅给毁了。 小说中,原主暴露真容后,心里很害怕,也不敢回家,只能东躲西藏,最终被灰发男等人找到。 嘉萝不打算这么做。 永昼帝国境内,实力最重要。 不管是攻略司玉琅,还是查清原主身上的谜团,都需要实力。 好在原主的人设只限制了她的精神力等级和说话能力,并没有给她安个不思进取躺平的性格。 嘉萝通过自己的努力增强实力,并不算违背人设。 嘉萝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司玉琅的追踪,短时间内也无法逃出他的手掌心,但为了寻找生机情愿豁出去一条命和只能东躲西藏,给人的印象将天差地别。 司玉琅这样的人不会喜欢弱者。 而弱者,有时候也不仅靠实力来断定,还有性格和选择。 眼下她没有实力,只能在性格和选择上搏一搏。 好在有爆爆指路,过了大约半小时,嘉萝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赤金花。 哪怕有精神力丝的保护,她也不免受伤,鲜血顺着她的手臂不断往下流。 为了保护嘉萝,精神力丝脱离了她的手腕,将装着营养液的袋子打结系在身体中段位置,两只“手”都加入了战场, 整根线被鲜血染红。 “吼——” (给我更多的力量!这么打憋屈死了!她都受伤了!) 司玉琅脑海中响起熟悉的声音。 他冷笑一声,“因为你受不了疼,我只净化出这么一丝精神力,哪里有更多的力量给你用?” “吼——” (放屁,你我一体,明明是你受不了疼,别想甩锅给我!) 司玉琅面色黑沉,却罕见地没有反驳。 嘉萝正在全神贯注攻击赤金花,一早把实时面板关闭,嘱咐爆爆盯着。 爆爆一边记下司玉琅的话,一边扭头看着嘉萝和赤金花的战斗。 赤金花的液体能帮助人易容,它的本体同样掌握这样的力量,可以将花朵和藤蔓变幻成各种各样的形态。 此刻,这朵赤金花变出了脚,和嘉萝打得又来又往。 原主的身体虽然瘦弱,爆发力却不差,嘉萝出身的仙侠世界不仅看重仙力修为,同样很重视身法和基本功,嘉萝从小练习逃命的身法走位,靠着奇特的走位竟然在赤金花密集且恐怖的攻击下挺了下来。 她只有一柄短刀,赤金花却有能无限延长的藤蔓,她根本无法靠近赤金花。 输出主要落在精神力丝身上,它虽然无法和赤金花一样无限延长身体,但赤金花分出多少小藤蔓,它就分出同等数量的小细线。 它和它的分身比赤金花藤蔓细上很多,却意外的有攻击力。 赤金花久攻不下,忽然分出更多藤蔓,那些藤蔓暴起,铺天盖地涌向精神力丝,竟然将它缠了起来。 赤金花藤蔓缠成一个巨大的草球,把精神力丝死死包裹在里面。 嘉萝仅能在赤金花藤蔓的攻击下保全自己,却没办法去营救精神力丝。 好在精神力丝和赤金花的打斗太过激烈,吓跑了周围的动植物,暂时没有更多生物加入战场。 嘉萝一边闪躲,一边尝试攻击赤金花。 因为赤金花把更多心神放在精神力丝上,攻击嘉萝的藤蔓力量减弱了很多,密度也大不如前,嘉萝趁机割下一节藤蔓。 她将藤蔓死死攥在手里,甩出自己手中的匕首。 匕首以极快的速度往前冲去,狠狠扎入草球表面。 可惜,赤金花结出的草球太过坚固,匕首没能刺透草球的内部。 感受到自己失去了一截藤蔓,而那个不知死活的人类竟然还敢攻击自己,赤金花彻底愤怒。 草球剧烈晃动着,颜色由深绿转变为赤红,草球内部蔓延出数条人类手臂粗细的藤蔓,如一柄柄出鞘的宝剑,朝嘉萝所在的方向刺过去。 精神力丝被包裹着,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但它知道,颜色的变化意味着赤金花进入了暴怒状态,外面那个人类会很危险。 “吼——” (别碰她!) 第197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7 司玉琅冷笑着讥讽,“以你现在的水平,根本冲不破赤金花全力使出的结草囚笼,不如早点洗洗睡吧。还想着救人,你自己怕是都要灰溜溜滚回来,靠我养护才能重新苏醒。” “吼——” (滚啊,看不起谁!) 司玉琅被吼了一通,面上却没有多少怒火,通过精神力连接,他能看到精神力丝所能看到的景象。 巨大的草球不断收缩,颜色赤红,宛如人血。 精神力丝的身体无法膨胀,只有手指粗细,和草球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细线首尾两端狠狠扎进草球缝隙之中,却无法破开草球的防御,一如嘉萝甩出的那把刀,虽然扎在草球身上,却伤不到它分毫。 “吼——” (该死,如果从前的力量还在,我怎么可能在这里受这份气!) 听到脑海深处的声音,司玉琅凤眸愈发幽深。 这句话何尝不是他的心声。 若按青龙从前的实力,一个小小的结草囚笼根本不足为惧,龙尾甩过去就能把这草球砸个稀巴烂。 可恨当初那场变故让青龙伤得太重,黑气将他的精神力死死束缚,甚至不断侵蚀青龙的身体,致使青龙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昏迷,而他名义上的父亲以为他再也无法召唤出精神兽,迫不及待扶持司明堂上位,取他而代之。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放弃,忍受非人的痛苦,终于在黑气的不断侵蚀下净化出一丝干净的精神力。 就是这一丝精神力的出现,让他的父亲害怕了,绞尽脑汁把他赶到这蛮荒之地,唯恐他挡了那个私生子的路。 “你如果想救那个女人,想重回曾经的巅峰,就给我争点气。我现在要尝试继续净化精神力,只要成功,你就能破开结草囚笼,救下那个女人。如果失败了,不止那个女人会死,连你也会重伤。”司玉琅拔高声音道。 “吼——” (快开始吧,我肯定能行。) 话音落,司玉琅已经伸出双手。 他的手腕飞快翻转,做出一套复杂的手势,瞳孔的绿色越来越深。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眼底再次涌现出浓稠的黑气,绿色和黑色泾渭分明,呈现出对抗的姿态。 司玉琅脑海深处,汇聚着他精神力的地方黑气漫天。 高阶超凡者的精神力磅礴,凝聚时犹如大海,虽然星际中近九成九的人凝结出的全部精神力,最多只有湖泊大小,但这不妨碍他们因为敬仰和向往,把储存精神力的地方称作精神海。 精神兽毕竟是精神力凝结的,本质上仍然是精神力,它们在超凡者脑海中通常以精神海的形态存在,外出作战时才会以兽态迎敌。 曾经,司玉琅脑海中是一片汪洋,宽广无边。 眼下,他的精神海却被黑气笼罩,黑气压着他的精神海,让那些精神力无法化形。 翠绿色能量如水流般静静流淌,本是一幅美不胜收的场景,可惜,压着它的黑气太过浓稠恐怖,好似世上最强大的怨气,蕴含在毁天灭地的能量,一旦觉察被镇压的精神力妄想挣脱束缚,黑气便会震怒,分化出更多的黑气进入精神海之中。 因为司玉琅妄图调动精神力的举动,黑气俨然被触怒,无数气流钻入下方的精神海中。 黑气死死缠着翠绿色精神力,如附骨之蛆,破坏了所有的美好与安宁。 司玉琅额头不断渗出冷汗,嘴角溢出鲜血。 他的身体陷入痉挛,每一块肌肉都在打颤,精神力和他的身体乃至神经相连,拥有强腐蚀性的黑气疯狂涌入精神海,一如利刃扎进他身体每一处经脉,每一根血管,这种痛苦不亚于将他凌迟。 可他的手没有停,仍在结势,尝试调动精神力,让它们凝聚成青龙精神兽。 一道又一道暴戾的吼声在司玉琅的精神海中响起。 吼叫声越来越大,掺杂着黑气的精神力如波浪般涌起,形成一堵高墙,黑绿两色之间,隐隐出现两个明亮的圆形,好似某种凶兽的眼睛。 “吼——” (你龙爷爷我来了!) 一道直径长约数十米的气流从高墙之中钻出,盘旋着攻向黑气。 气流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涌去。 高墙在下一瞬崩毁,宛如炸开的蘑菇云。 破碎无法凝实的精神力变成绿色星辰大小,四散开来,好似漫天的萤火虫。 精神力散开前,有一瞬间凝出青龙的模样。 龙身数百米盘踞向上,龙目怒张,宛如两轮圆月,威风凛凛、高不可攀,正是司家先祖的精神兽,创世青龙的模样。 可惜,这样威风的兽形只维续了一秒便消失。 而它吐出的气流也被黑气吞噬,消失于无形。 绿色星辰散落,一点点相连,慢慢汇聚成大海的样子。 黑气重新覆盖在绿色精神海之上,禁锢着这片无边汪洋。 司玉琅猛然吐出一口血。 此时他的皮肤表面尽是细小的伤痕,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不断向外涌,很快将他染成一个血人。 明明满身血污,狼狈不堪,司玉琅却勾唇笑了起来。 自他手心冒出一根翠绿色精神力丝,和他之前分出去的那根一模一样。 “吼——” (成了。) 吼声消失那刻,司玉琅手中的精神力丝消失不见。 结草囚笼中,原本只有手指粗细的精神力丝忽然壮大一倍。 翠绿色光芒大盛,光芒所过之处发出“滋滋”的响声,赤金花全力凝出的囚笼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丝痕迹都没有。 赤金花疯了一般收回藤蔓,那股可怕的力量却紧紧吸附在它的藤蔓上,不断溶解、吞噬它的身体。 赤金花张牙舞爪挥舞着藤蔓,想把那股力量甩开。 藤蔓断面碰到的地方也都被侵蚀,吓得那些见赤金花占尽上风,想回来看好戏的变异动植物纷纷往外逃。 精神力丝,或者说青龙,飞到赤金花身前,分出无数细丝抽打只剩下花盘的赤金花。 赤金花在绝望中被吞噬殆尽,化为湮灭。 精神力丝悬在半空,扭动着身子,似乎在庆祝。 嘉萝沉默地来到精神力丝身边,一瞬不瞬盯着它。 它好像变大了一点?是错觉吗? 感受到嘉萝的注视,精神力丝瞬间绷紧,不敢再动。 它飞到嘉萝面前,讨好地用首端蹭了蹭嘉萝的脸庞。 嘉萝不为所动,仍然盯着它,直把精神力丝看得不敢再动。 过了很久,她忽然抬高手臂,露出雪白的手腕。 精神力丝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忙缠上嘉萝的手腕,还得寸进尺地不断向上攀爬,一直蔓延到嘉萝肩头。 装着营养液的袋子滑落到尾端,被精神力丝勾着,随后,它又分出一根细线取走嘉萝手中那截赤金花藤蔓,勤劳得宛若沙僧。 嘉萝眉心微皱,到底没有把它一撸到底。 精神力丝倚在嘉萝肩上。 “吼~~” (舒服~~) 司玉琅听得脸色发黑。 这条青龙,越来越不要脸了,简直丢他的人。 精神力和人的意识相连,司玉琅在心中的暗骂被青龙听了个正着。 “吼——” (你就是嫉妒。) “笑话,你有什么好嫉妒的。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没有完整的身体?还是嫉妒你差点折在赤金花手中?”司玉琅讽刺道。 “吼——” (要不是你不小心,我怎么会被囚禁?你只会动嘴皮子,赤金花还不是我杀得连渣都不剩。) 司玉琅罕见地没有和青龙计较,他沉下声音,难得正经问了句,“你感觉怎么样?力量融合后那股黑气还存在吗?你有没有被侵蚀意识?” “吼——” (不告诉你。) 司玉琅声音冰冷,“司龙!” “吼——” (都说了不要叫我司龙,跟骂人似的,说不定我就是被你咒死的!) 司玉琅没有说话,凤眸微微眯起,眼神冷得能杀人,手指微微抬高。 “吼——”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还不成。) “吼——” (商量个事,以后没有我同意,你不能收我回去。) 司玉琅不语,继续抬高刚刚停下的手指。 “吼——” (我说!我的意识很清醒,完全没感受到黑气!) 司玉琅放下手指,暗暗松了口气。 他能感觉到精神力中并没有黑气,但还是不敢完全放心,现在听青龙也这么说,总算安心。 这样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方才青龙破开结草囚笼以及杀死赤金花的时候,所用的力量正是黑气的侵蚀之力。 看来经过黑气侵蚀又被净化的精神力体内除了拥有自身的本源之力,还含有黑气的侵蚀之力。 好在当年那场祸事中,黑气虽然打散了青龙的身体,且压制着他不能重新帮青龙凝聚身体,但却没能磨灭青龙的意志,只要他的精神力在,青龙就在。 他今日尝试攻击黑气,本就不是为了彻底召唤出青龙。 在没有找到祛除黑气的方法前,他根本凝结不出青龙。 好在经过多年尝试,他发觉黑气没有意识,平时死死压制着他的精神海,一旦他尝试召唤青龙,黑气就会集结部分力量涌入他的精神力中,阻止青龙成型。 只要抓好时机,他就能趁着精神被完全打碎,变成粉末大小,黑气也被打散的时候,凝聚出一根没有被黑气及时侵入的精神力丝。 净化后的精神力丝完全受他掌控。 黑气这等死物,根本发现不了有很小一部分精神力脱离了它的监管。 但这丝净化过的精神力却不能重回精神海,一旦回到精神海,它就会重新被黑气监管、侵蚀。 以上信息都是司玉琅这十几年来经过不断尝试得出来的。 他也想过用这种近乎让精神力自损的法子,把大部分精神力净化出来。 可惜,他的精神力实在太多,这个方法根本不现实。 等他真的抽丝剥茧般净化出大部分精神力,他恐怕已经垂垂老矣。 顶着黑气的侵蚀凝结精神兽本就要承受非人的痛苦,可每一次凝结出的精神兽最多只能在黑气威压下存活一秒,很快就会被碾碎。 精神力被碾碎的痛苦则比强行凝结出精神兽还要痛苦。 这样的痛苦若来上千次、百次,他的身体迟早会因为无法承受极致的痛苦而崩坏。 强行多次净化精神力,司玉琅最有可能面临的结局是死,而不净化精神力,他便只能当个废物。 想到这里,司玉琅握紧拳头, 他不知道黑气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有心之人的阴谋。 如果背后真的有人在操纵这一切,那他拼上这条命也要让始作俑者偿命,付出惨痛的代价。 “吼——” (冷静点,自从黑气进入你的精神海,你的脾气就越来越暴躁,连带着我也受影响,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吼——” (我说真的,在她身边真的很舒服,你应该能感觉到吧,如果你的身体和她接触,效果会更明显的,你也试试呗。) “聒噪。”司玉琅冷冷吐出两个字,慢慢合上眸子。 嘉萝往前走着,听了一路司玉琅的话。 司龙两个字的出现,已经完全让嘉萝确定,盘在她手臂上的细线正是司玉琅的精神体。 至于司玉琅口中的黑气以及力量融合,嘉萝没有在原书中见过,一时没什么头绪。 如果能听到青龙的声音就好了。 这般想着,嘉萝不由转头望向肩头的精神力丝。 细丝的首端歪在她身上,从身体中间部位分出的细丝勾勾搭搭落在她脖颈处。 她方才想得入神,竟没有发觉它的小动作。 嘉萝抬起另一只手,屈指把作怪的细丝弹走。 “吼——” (谁打我?) 司玉琅正准备闭目养神,被脑海中忽然响起的声音震得太阳穴发疼。 为了更快的恢复精力,他暂时切断了和青龙的感应,也不知这蠢货又干了什么,竟然这般怪叫连连。 司玉琅忍无可忍,放开了与青龙的感应,随后附到青龙身上。 当超凡者和精神兽熟悉度达到一定程度,超凡者便能附到精神兽身上。 附身对作战没什么用,但却有利于加深超凡者和精神兽的亲密度,更有利于他们配合作战。 虽然说精神兽和超凡者是一体的,但人类往往擅长伪装,甚至会因为外界的声音不自觉伪装。 第198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8 有时人类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自己的性格究竟是什么样。 精神兽虽然拥有独立的意识,但它们的性格深受人类自身影响,禀性更接近人类的本我,可以看做人类潜意识的具象化。 潜意识是不会骗人的,精神兽的选择更加直白,全部遵从本心,不受外力束缚。 人的想法可能会变、会伪装,但精神兽一旦成型,就会按照它生来便有的禀性进行生活并做出判断。 这就导致有些人可能现实中不爱说话,但精神兽却是个话唠;有些人表现得谄媚拜金,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精神兽却无欲无求,视金钱如粪土;有些人现实中孤寡半生,精神兽却四处招蜂引蝶,希望早日脱单;更有甚者,超凡者本人争强好胜,事事都要拿第一,精神兽却不爱战斗,只想摆烂。 也有的人,召唤出精神兽的时候很善良,长大后却杀人如麻,精神兽迫于主从关系,不得不听令杀人,却因太过痛苦,最终消散。 一个个案例表明,超凡者和精神兽的关系即统一又对立,只有不断探索自己的心,充分且准确地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精神兽,才有可能发挥出精神兽最大的威力。 当一个过度压抑自我,连自己都不知道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时,精神兽和超凡者的契合度会很低,不仅不利于日常修炼,也会拉低超凡者和精神兽配合作战的威力。 司玉琅此人,从小就要强。 经历过剧变后,心中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变得更强,把所有看不起他、对不起他、嘲讽他的人死死踩在脚下。 青龙作为司玉琅的本我,作为他意识的延伸,不仅陪着司玉琅经历了那些黑暗的日子,还被黑气压制着不能现身,心底的想法早和司玉琅趋向一致。 一人一兽之间的默契度、亲密度极高,彼此之间的联系比一般超凡者和精神兽之间的联系更深。 所以司玉琅能上青龙的身。 不过青龙毕竟是司玉琅延伸出来的,地位从属于司玉琅,并不能附司玉琅的身,当司玉琅想用它身体的时候,青龙也没办法拒绝。 一如此刻,青龙的意识被挤得只能缩在精神力丝角落里,哪怕发狂怒吼着表达不满,却奈何不了司玉琅半分。 它原本好端端倚靠着美人,舒舒服服闭目休息,忽然被一个东西弹得龙脸发疼,只来得及问一声,眼都没睁开,下一秒就被抢夺了身体的掌控权,只能憋屈地缩在犄角旮旯里。 “吼——” “卑鄙无耻的司玉琅,你附我的身做什么?还说你不馋美人的身子!” 青龙此前的怒骂和此刻的指责,司玉琅一概没听见。 或者说,他根本分不出心神搭理青龙,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眼前放大的、属于嘉萝的脸抢走。 发现精神力丝不老实,嘉萝用手指弹了精神力丝一下。 本是小惩大诫,没想到精神力丝却抖了两抖,好似遭受巨大冲击——超凡者附身精神体时,会出现一两秒缓冲时间。 嘉萝虽然知道这个常识,但她并没有把精神力丝的反常往附身后遗症上想,到底是司玉琅的精神兽,万一被她拍坏就糟了。 怀着这样的念头,嘉萝用手轻轻拍了拍精神力丝的首端,还摸了摸它的身体。 没想到精神力丝不仅没有平复下来,反而抖得更厉害了。 附身后,精神力丝就相当于司玉琅的身体。 他没想到,刚忍过附身带来的晕眩,还没睁开眼,他就被人又拍头、又摸脖子。 如果那只手再稍微往下一点,所造成的后果简直让人难以呼吸。 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司玉琅罕见地愣神,近乎呆滞地看着因为担心精神力丝的情况,而不断凑过来的嘉萝的脸。 打斗过程中,嘉萝脸上的布料脱落,此刻展现在司玉琅面前的,是一张没有任何伪装、美到极致的脸。 那张脸越放越大,几乎贴到他的脸。 司玉琅瞪大眼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动也不敢动。 嘉萝视线中,精神力丝停止了抖动,身体忽然绷得笔直。 她忍不住皱眉。 “阿萝,司玉琅忽然歪倒在椅子上了!”爆爆化身尖叫狗,在嘉萝耳边喊道。 嘉萝一怔,视线微微偏移,果然看见实时面板中的司玉琅好似被人抽走了魂魄,脑袋和头无力地垂落,如果不是倚靠着身后的椅子,恐怕他早滑落到地上。 这副样子...... 联想到精神力丝第一次不正常的抖动。 嘉萝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重新看向精神力丝,忽然露出一抹笑容。 她生得很美,眼白分明,瞳孔黑沉,宛若琉璃,眼睛的形状很圆很大,凝神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清白无辜的感觉。 嘴唇的形状也很好看,娇艳如花瓣。 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眼底流淌着温柔的笑意。 她的笑很像初晨悬挂在树叶上的露水,又干净又自然。 死亡森林终日不见太阳,各种各样的变异植物将上空遮蔽,举目望去,尽是阴翳。 奇异的,司玉琅感觉自己看到了光。 眼前的嘉萝是这阴暗天地间唯一的光亮。 因为她的存在,阴沉可怕的死亡森林变得不再恐怖。 说来可笑,由于附身在精神力丝身上,司玉琅的视角全开,360度无死角,可以看到他前后左右所有的景象。 偏偏他无视了身后试探着伸出藤蔓的食人花;无视了左侧盘踞在树枝上,死死盯着他和嘉萝的诡蟒;无视了右侧扑闪着翅膀,嘴里发出怪叫的双头蝙蝠。 他的眼中只看得到嘉萝。 司玉琅耳边响起“咚咚咚”的声音。 那是他的心跳声。 他忽然理解青龙的话了,她确实很美,和她接触确实很舒服。 自从被黑气侵扰,他的身体便多了很多暗伤,大脑也常常处于刺疼的状态,仿佛无时无刻有几百根针同时戳扎他的脑仁,让他不得清净、痛不欲生。 青龙同样饱受折磨,脾气变得暴戾。 这种痛苦从八岁起,便一直折磨着司玉琅,持续了十八年之久。 司玉琅虽然和青龙有通感,但黑气带来的痛苦几乎刻在他和青龙的灵魂上,青龙的痛苦减弱,并不足以让他感受到舒服,最多减轻些疼痛,是以他的感受并不深。 可附身到精神力丝后,他和嘉萝有了直接的接触。 被她触碰那刻,曾经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的痛苦竟然如洪水般消退。 虽然这样的宁静和舒适只存在了几秒,但这几秒于司玉琅而言却是极难得的体验。 在这样舒服的情况下,看到一张美到极致的笑靥,司玉琅的心根本不听自己指挥,咚咚咚得跳了起来。 散去的刺痛再次袭来,唤回了司玉琅的理智。 意识到自己抖那两下意味着什么,司玉琅沉默了。 不等他消化掉失态带来的窘迫,他眼中的景象快速变得模糊,不断往后退。 不,应该说,是他的位置在不断往前移。 嘉萝正带着他继续飞奔,以躲避飞来的双头蝙蝠。 意识到这点,司玉琅化窘迫为愤怒,控制着精神力丝分出许多细线,直直射向双头蝙蝠。 双头蝙蝠被细线缠住,身体被切割成无数碎块。 嘉萝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停下步子。 她已经走到方才和赤金花的战场边缘,越来越多的变异动植物将目光投到她身上。 她必须赶快离开。 嘉萝忙于奔命,司玉琅举着细丝在她身后大杀四方,无数变异动植物死在他手中。 杀到最后,竟然没有动植物敢打嘉萝的主意。 嘉萝不断调整呼吸,放缓了脚步。 此时她已经来到死亡森林边缘,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能出去。 边缘地区基本没有变异动植物。 死亡森林很大,可以从任何一个方向进入,在入口处碰到人的几率很小。 嘉萝取走被精神力丝拿了一路的赤金花藤蔓,指腹用力挤出绿色汁液,直到汁液沾满她整个手掌。 嘉萝把汁液涂在脸上。 绿色汁液很快融入嘉萝肌肤深处,把她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皮肤黝黑且满是褶皱,眼睛比之前小了几圈,嘴还是歪的。 这副样子,任谁看了,都不可能相信她是引得斗兽场大乱的美人。 她将剩下的赤金花藤蔓装进放着营养液的袋子,顺手取出一管营养液喝下。 司玉琅看着样貌和方才天差地别的嘉萝,陷入了沉默。 杀了那么多变异动植物,他心里的窘迫和羞恼已经消失。 再看嘉萝的时候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更多的却是好奇。 好奇她这个人的性子是怎么养出来的。 从她隐藏容貌的做法,不难看出她比一般垃圾星居民多一些脑子,懂得保护自己。 但司玉琅没想到,她竟然悍不畏死,敢只身进入死亡森林。 这样的血性不可能出现在一个精神力等级为f的废物身上。 司玉琅虽然在外人面前装得不学无术,脑子却深深刻着永昼帝国各方势力、星球划分等知识。 他清楚地知道垃圾星上生活着怎样的人。 看到嘉萝第一眼起,他就从嘉萝一身低微的精神力判断出她出现在垃圾星的原因——精神力等级f、无法召唤出精神兽、因为毫无价值被帝国遗弃的可怜虫。 这类人大多麻木绝望地活着。 绝不可能有那般清澈的眼神、果决的心思和超强的行动力。 她果然不简单。 “吼——” (你看着美人发呆了。) “滚。” “吼——” (承认吧,美人就是很厉害,被她碰就是很舒服,你是不是爽到了!) 青龙的措辞让司玉琅眼前一黑。 “闭嘴。” “吼——” (我不闭,你要看清自己的心,正视自己的欲望。咳咳,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很想被美人摸?) “吼——” (说嘛,说嘛,我不嘲笑你。) 司玉琅被青龙缠着,气得快要吐血时,嘉萝也在脑海中和爆爆交流。 “你监视司玉琅的时候,他都说了些什么?”嘉萝在心里问。 爆爆把司玉琅的话一五一十复述给嘉萝,末了道:“阿萝,司玉琅方才说的话就是这些了。” 忍痛、净化、黑气、侵蚀。 嘉萝在心里反复咀嚼这几个词。 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精神力丝杀死赤金花以及它护着她从斗兽场离开的画面。 彼时,精神力丝所过之处,不论是人还是变异动植物都好像被一股很强的力量腐蚀。 那股焦臭味还有赤金花死无全尸的样子...... 她记得青龙的力量是创世,可以利用各种力量创造不同的现实场景。 司家先祖最出名的战役,便是用青龙的创世之力,与整个星兽战场同调,通过对星兽的深刻了解,创造出了和星兽一模一样影兽,每一只影兽对应一只星兽,不费一兵一卒,消灭了数万只星兽。 虽然这场战役后,司家先祖因为过度使用并开发精神力,等级跌落至a级,但这样的力量,无异是恐怖的。 此战奠定了司家四大世家之首的位置,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动摇,因为帝国人民无比期待司家能再出现一只青龙,重现司家先祖的创世神力。 创世之力确实逆天,其他精神兽基本只能调动一种超凡力量,比如风、火、雷、电。 可青龙却能调动几乎所有超凡力量,用这些超凡力量建造出一个小世界,用来对付敌人。 不过每搭建一个小世界所消耗的能量不可估量,哪怕强如青龙也不能随意使用,通常隔好几年才能用上一次。 创世之力使用太过频繁会导致等级跌落,青龙平时作战都是倚靠强大的肉身以及精神力攻击。 赤金花的伤势绝不是精神力攻击能造成的。 嘉萝记得小说中,司玉琅精神兽恢复后,曾说自己的精神力出现过变异,拥有了腐蚀性。 难道司玉琅精神力出现变异和他口中的黑气有关? 他的精神力竟然现在就已经出现变异了吗? 净化又是什么意思? 嘉萝的大脑飞快运转,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第199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9 嘉萝的视线落在精神力丝上,爆爆说精神力丝被赤金花控制的时候,司玉琅似乎在和一股莫名的力量进行抗争。 司玉琅因为不知名原因吐血受伤,随后手心出现了另一根精神力丝,那根精神力丝消失不久,青龙就冲破了赤金花的束缚。 现在看来,眼前的精神力丝确实比之前粗了一些。 所谓融合应该是指两根精神力丝相融。 精神力越多,发挥出的力量越强,所以青龙破除了赤金花的围困。 嘉萝长久的注视被司玉琅和青龙觉察。 青龙吼了一声,表示让司玉琅快点滚,不要耽误它和美人相处。 司玉琅不理青龙,仍然掌握着精神力丝的控制权。 “快点进去吧,天黑了更找不到人!” “要去你去,这可是死亡森林,要命的地方。” “没出息,只要能让那位爷高兴,将来咱们想要什么得不到,即便在死亡森林里断手断脚也能恢复。” ...... 不远处传来几个男子的交流声。 嘉萝收回目光,很快站起身。 “吼——” (美人要走!你快跟上!) 青龙焦急地催促。 司玉琅没说话,默默缠到嘉萝手腕上。 嘉萝站得笔直,握手成拳,做出防御的姿势。 交谈声越来越近,几个男子走进了死亡森林。 为首的正是早上出现在斗兽场的灰发男,他身后跟着的三个男子同他一样拥有色彩鲜艳的发色,分别是绿色、紫色和白色。 四个人同样看到了嘉萝。 灰发男的眉心因为眼前人的尊容狠狠皱起。 他停下脚步,忍住心中的嫌恶,尽量不看嘉萝的脸,“喂,你有没有在死亡森林看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留着黑色短发的女人?” 嘉萝的眼神猛然冷下来,缠在手腕上的精神力丝也在瞬间绷紧。 迟迟没有等来回应,灰发男面子上挂不住,厉声道:“说话!” 嘉萝站在原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看到。 灰发男并不满意嘉萝的回答,他拧着眉,还想问,身后的白发男忽然拉住他的衣袖。 “别说那么多。”白发男在灰发男耳边小声道。 灰发男狠狠瞪了嘉萝一眼,到底没有发难。 这个丑陋的家伙满身血迹,甚至能精神力外放,把精神力缠在手腕上,可见不是好惹的。 他们本就因为回去准备武器和药剂耽误了进入死亡森林的时间,如果被人捷足先登,抢先找到那个女人,一切就晚了,确实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几个男人从嘉萝身边掠过,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着话。 “你们说那个女人真的来死亡森林了吗?” “废话,监控里看得清清楚楚,她往东北方向走了,东北向只有死亡森林,咱们在森林外围找了那么久,根本没看见她,她要么进了死亡森林,要么长翅膀飞了。”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只要想想那些蠢货现在在外城、内城四处寻找那个女人,我就想笑。” “啧,那个女人美是美,瞧着却是疯的,竟然敢进入死亡森林,真是不要命了。这样的女人再美,我也消受不起,等把她弄到手,就转手卖了。” “想得倒美,先找到人再说吧,晚了说不定人早死了。” “死了也好,回去跟那位一说,咱们也能省事。” “也是,大晚上进死亡森林真是晦气。” ...... 几个人的话不堪入耳,嘉萝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眼底满是冰冷。 瑟缩在角落的青龙有些愤怒,“吼——” (都是你害了美人,你现在就把这几个人叫回去!别让他们打美人的主意。) 司玉琅没有表态,青龙吼到舌干,都没能让司玉琅松口。 “吼——” (不管了,如果这几个人伤到美人,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司玉琅总算给出反应,“我心里有数。” 青龙气得直哼哼,却拿司玉琅没有办法。 嘉萝听不到青龙和司玉琅的声音,但她选择这个出口的目的已经达到。 在司玉琅看来,他是执棋人,而她只是被动得接受一切的棋子,不管是易容剂忽然被破,还是灰发男的赌局,她一概不知情。 事实的确如此,但嘉萝不想一直这么被动。 这一次遇到遇到灰发男等人,一来可以为日后拆穿司玉琅的谎言做铺垫,二来能让嘉萝拥有拒绝灰发男等人的充分理由,三来提醒司玉琅,因为他的举动,害她陷入被无数人觊觎的狼狈境地。 灰发男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嘉萝收回目光,往森林外走去。 外城居民区眼下人头攒动,许多人站在原地,直勾勾盯着来往人的脸,像是在找什么人。 一路上,不下几十个人紧紧盯着嘉萝,将她从头到尾扫视得彻底。 好在赤金花汁液的效果不错,只要不是精神力特别强的人,基本发现不了她的伪装。 嘉萝并没有放松警惕,她进入一家诊所,在货架上挑了几瓶药剂,来到结账的地方,把星币放到桌面上。 诊所老板一边查星币,一边挑眉,“行家呀。” 嘉萝拿的都是价格很便宜但止血效果不错的药剂,能这般精准从那么多药剂中选出这几样的人,要么经常受伤,要么自己懂得制药,老板见嘉萝一身血污,自动把她归到前者。 虽然可惜不能坑一把嘉萝,小赚一笔,但老板更不愿意和嘉萝这样刀尖上舔血的人有过多交流,确认星币数量无误后,挥手道,“星币够了,药剂瓶身上有使用说明,我就不做解释了。” 走出诊所后,嘉萝拐进一条巷道,天色有些暗,巷子里光线不好。 嘉萝取出一瓶黄色药剂灌进嘴里,又把一瓶药剂拧开,将里面的绿色液体均匀地涂抹到皮肤上,一些较小的伤痕慢慢愈合,不再往外渗出鲜血。 药剂发挥作用的时候有些疼,嘉萝咬紧下唇,双手握成拳,汗水不断从她额间浸出。 “吼——” (美人看起来很疼,她买的药剂我都没见过,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没有,那两瓶都是止血药剂,算是对症。”司玉琅回答。 “吼——” (咱们共享记忆,为什么我不知道。) 司玉琅冷笑道:“瓶子上写了疗效,你不会自己看?你应该识字吧?” 青龙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它又吼了一声。 “便宜没好货,你不是有钱吗,可不可以给美人一点?” 司玉琅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都怪他八岁就召唤出青龙,那时年纪小,有些幼稚,青龙这么些年也跟长不大似的,喜欢说些让人怀疑它智商的话。 “吼——” (不许骂我,我能听见!我蠢只能代表你也蠢。) “吼——” (你是不是舍不得给美人钱?) 青龙继续秀自己的智商下限。 司玉琅平复心绪,不让自己想得太入神,以免被青龙窥见心声——作为主位的超凡者如果心绪不稳,或对什么东西念念不忘,就有可能被精神兽窥见心声。 除了故意为之,司玉琅以前从没有被青龙听到过心中想法。 这次是破天荒头一回。 司玉琅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青龙气人的功夫真是见长。 司玉琅把造成自己心绪不稳的原因归咎到青龙身上,却忽略了一点。 青龙作为他的潜意识,处处为嘉萝着想,心疼嘉萝,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他心底深处可能对嘉萝也有一丝怜惜。 只是这点怜惜太弱,弱到被司玉琅轻易压制,弱到他自己都难以感知。 处理好伤口,嘉萝把剩下的药剂和营养液装到一起,赤金花藤蔓则被她埋在袋子最底下。 司玉琅看着嘉萝的动作,以为她准备离开巷子,分出的细线把袋子提手缠得更紧。 但他没想到,嘉萝竟然将细线和袋子分开了。 因为细线被嘉萝触碰,司玉琅感受到明显的舒爽。 在他愣神时,嘉萝捏住手臂上的精神力丝,把精神力丝一点一点扯开。 因为要把精神力丝整个取下来,嘉萝的手和精神力丝之间的接触面积比之前大很多,给司玉琅带来的快感也更强。 司玉琅咬紧牙关,把快要冲出来的喘息声咽回肚子里。 “呼——” 司玉琅忍耐得住,青龙却不压抑自己,嘴里发出粗重的喘息。 它感觉自己的龙头、龙身、龙尾都被揉按了一遍,跟蒸了桑拿一样,最妙的是,它脑子里那些嗡嗡声似乎消失了,这种感觉实在太舒服了。 “闭嘴!”司玉琅怒道。 回应他的是青龙越发密集的喘息声,如果青龙有身体,它现在肯定跟咸鱼一样,一长条瘫在地上,任人鱼肉。 嘉萝发现精神力丝有些奇怪,不像之前绷得那么紧,软乎乎跟面条似的,表皮还有点烫。 可精神力不是没有温度吗?之前戴在手腕上甚至有一丝凉气,和镯子一样,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升温了? 难道之前消耗太多力量,吃不消了? 嘉萝没功夫想太多,为了接下来更方便行动,她要假意把精神力丝抛下,不能表现得太犹豫。 察觉自己被放到了地上,司玉琅眉心一皱。 “司龙,司龙——”司玉琅一边凝视着嘉萝的背影,一边呼唤青龙。 青龙没搭理他。 “你、被、扔、了,还不起来吗?”司玉琅咬牙切齿道。 青龙不由暴起,闭上的眼猛然睁开。 司玉琅果然没骗它,美人竟然真的走了,此刻她已经走到巷子口,再多走几步,人影都不见了。 青龙大惊失色,下意识挣扎着往前冲。 没想到司玉琅竟然放开了权限,将身体的掌控权让给了它。 青龙掌握身体后,使出十二分力气,一下子窜到嘉萝身边,尾端缠住她的腰身,首端扬起,出现在嘉萝眼前。 嘉萝拧着眉停下步子。 青龙操纵精神力,分出无数细线,细线张牙舞爪晃动着,似乎是在问她为什么忽然走了。 嘉萝不语,抬手按在腰间精神力丝上,作势要把精神力丝扯下来。 青龙倒抽一口凉气,按捺住躺平的想法,尾端收缩,把嘉萝的腰缠的更紧。 “吼——” (司玉琅,快想办法,美人不要我们了。) 司玉琅嘴角抽搐,难得纠正青龙的话,“你不是会写字,问问她原因,知道了原因,以你的聪明劲儿,应该能想办法留在她身边。” 青龙眼睛一亮,无视司玉琅语气里让龙无法忽视的讽刺,“好主意!” 细线分出更多小细线,在半空组成一行翠绿色的字——“为什么不带我,一个人走?” 嘉萝凝视着空中的字,目光微怔。 眼见嘉萝一直不说话,青龙更急了,小细线消失,组成另一行字——“带上我吧,我很厉害的,可以保护你。” 嘉萝还是没说话。 青龙急得要疯,手忙脚乱又写了一行字——“求你了,我想跟着你。” “司龙,你是龙,不是狗!”司玉琅两眼一黑,青龙写的三行字,内容一行比一行炸裂。 虽然他确实想让青龙使法子留在嘉萝身边,但也不必这么卑躬屈膝吧。 嘉萝的沉默虽然有假装的成分,但她确实有些费解。 此刻操纵精神力丝的肯定不是司玉琅。 既然不是司玉琅,就只能是青龙。 原着里青龙不是很暴躁、很强大吗? 怎么她眼下这条青龙狗里狗气的? 为防青龙继续语出惊人,嘉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星脑。 星脑是星际人联系他人、购买商品的工具,各大星系的星脑早更新为芯片大小,移植到皮肤内,和他们的大脑连接,用意识就能操纵,不仅方便高效,也能防止星脑被偷。 嘉萝手中的星脑仍是实体,手掌大小,有屏幕、有按键,是最老的一种星脑。 制造这种星脑的公司早在几十年前停产,大约只有一些有收藏癖好的人的书架上或垃圾堆里存在这样的东西,不知她是怎么翻腾出这样的古董,还一直带在身边。 被挤到角落里的司玉琅看着嘉萝手中的星脑,眼神有些复杂。 而他的心情在看到嘉萝用古老星脑打出的那行字时,变得更加复杂。 第200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10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我不能说话,你能看懂我写的字吗?” 青龙陷入震惊,呆呆地盯着那行字愣神。 嘉萝晃了晃手中的星脑。 青龙很快回神,用小细线写道——“我能看懂。” 嘉萝点点头,手指飞快按动按键——“回答你刚刚问的问题,我是要走,而且我不打算带你走。” 小细线很快重新排列——“为什么?” 嘉萝另抬一行,重新写道——“你身份不明,我不放心。” 小细线微微蜷缩,有些蔫巴,它很快写出新字——“你不要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嘉萝继续输入——“你究竟是谁的精神力?你出现那刻,我感觉到易容剂失效了,是不是你捣的鬼?” 青龙直呼冤枉,它当时正窝在精神力丝里睡觉,如果不是和嘉萝的手臂接触让它感到过于舒服,生生把它惊醒,它能继续睡一年。 放出精神力丝破除嘉萝易容剂的人分明是司玉琅。 怎么办?怎么办? 超凡者做的事,没有让精神兽背锅的道理。 青龙理不直气却壮,很快写到——“不是我做的,我如果要害你,就不会帮你打那些坏人了,而且赤金花也是我杀的。” 青龙说着还有点委屈,小细线勾蜷着——“我一直在保护你,对你没有一点坏心。” 嘉萝看着精神力丝,眼神有些迟疑。 屏幕上出现新的字——“你的主人是谁?你分明是精神力,为什么有意识?你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嘉萝接连三个问题把青龙问倒,小细线迟迟没有变化。 “这就不行了?我还是收你回去吧,免得你在外面丢人现眼。”司玉琅凉凉道。 嘉萝不能说话的事实让他感到很震惊,同时也勾起了他的兴趣。 一个残缺不全的人究竟是怎么在垃圾星活下来的?还有,为什么每次和她接触,他的疼痛都能得到缓解? 这些问题,只有留在她身边,才能找到答案。 为了达到留在嘉萝身边的目的,司玉琅不介意刺激一下青龙。 青龙果然跳脚。 “吼——” (你才不行!) 青龙心一狠,操纵小细线写到——“我的主人有病,控制不了自己的精神力,精神力暴动后把我放了出来。我其实是精神兽,因为意识强大,所以能把意识附着到精神力上。我跟着你是因为喜欢你。” 因为字数太多,精神力丝分出更多小细线。 那些小细线又细又长,宛若无骨,可它们组成的几行字却仿佛有重量。 嘉萝看着最后几个字,目光微滞。 打字的时候,她的手指有点颤抖——“你喜欢我?” “是,我喜欢你!”——细线散落,重新凝出几个字,末了还弯曲着比了一个心。 “原因呢?”——嘉萝追问。 青龙陷入沉默,不用司玉琅提点,它也决定隐瞒真相。 因为是司玉琅在幼年期凝出的精神体,青龙一直知道,比起其他人在成年期凝出的精神兽,它的思维确实更幼稚、想法更天真,但它不觉得自己这样不好。 可再幼稚、再天真,它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黑气事关重大,牵扯极广,主人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过。 星际中叫得出名号的治愈系天才都来给主人治过病,可那些人不仅没有发现黑气,连帮主人止疼的能力都没有。 美人能帮它止疼,身上一定有秘密,说不定和黑气有关,这件事不能让美人知道,最起码现在不行。 “你长得好看,我很喜欢。”——青龙写到。 嘉萝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最终无奈地笑了笑。 “你一直不回去,你的主人不会担心你吗?”——屏幕上浮现嘉萝的疑问。 青龙很快回答——“不会的,他自顾不暇,没时间管我。” 嘉萝沉吟片刻,继续打字——“你留下可以,但我有两点要求,你如果能接受就留下,不能接受就早点回家去。” 细线手舞足蹈,乐了会儿凝出几个字——“你说,我什么要求都能答应。” “第一,你应该看到了,我遇到点麻烦,很多人想捉我,你的样子太过显眼,我想让你变成手链长短,不要那么引人注意。第二,你必须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他的名字、他受伤的原因,我都需要知道。” 望着第二个要求,青龙迟疑了,精神力丝整个僵住。 “告诉她吧,你知道该怎么说。”司玉琅的声音在青龙耳边响起。 方才还蔫得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青龙发出快乐的欢呼。 “芜湖——” 它快速控制小细线凝出字迹——“我答应你。我的主人叫司玉琅,因为一些事被家里人赶到这里。他的精神力在八岁时因为一场变故出现了问题。可惜,司家和皇室追查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这场变故的始作俑者。” 嘉萝舒展的眉心再次皱起。 青龙敏感地觉察到嘉萝的变化,有些小心翼翼写到——“我的主人人挺好的,外面的流言当不得真。” 这话青龙说着都心虚,但它没办法,司玉琅和它一体,如果嘉萝讨厌司玉琅,对司玉琅印象不好,很可能就不愿意它跟在她身边了。 它不要这样。 嘉萝看了眼精神力丝,低下头打字。 青龙忐忑地等待着,生怕嘉萝赶它走。 “你说得对,流言不一定是真的,在和他本人接触前,我不会对他心怀偏见。”——屏幕上显示出两行字。 青龙看后,心里乐开了花,精神力丝的首端不断往前,贴在嘉萝侧脸上。 嘉萝的唇角微微勾起,放下手,把手里的星脑装进口袋。 司玉琅的脑海中浮现出星脑屏幕上最后出现的几行字。 不会对他怀有偏见吗? 希望见到他本人后,她还能这么想。 嘉萝摸了摸精神力丝的头,拿出星脑打字——“之前听人说过,你是青龙。你的名字叫什么?” 青龙身子一僵,司龙这个名字太拿不出手,如果美人天天叫它“死龙、死龙”,它真的会被气死。 精神力丝左右摇晃,小细线凝出字迹——“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青龙,我不喜欢这个叫法,美人你给我起一个爱称吧。” 嘉萝手指飞快敲击按键——“不太好吧。” “没事的,我的主人不会不介意的。”——细线凝出字。 青龙无视司玉琅的死亡凝视,分出两根小细线做出双手合十的姿势。 嘉萝拿它没辙,尝试敲了两个字——“小青?” 青龙虎躯一震,小青? 美人恐怕不知道,它不小的,本体有半个垃圾星那么大。 青龙本想否定,可看着自己现在的身体,话说不太出口。 它现在可能、似乎,是有点小? “好的。”——小细线凝出字迹。 嘉萝重新输入字体——“不喜欢吗?如果不喜欢,我可以再想一个。” 嘉萝的话抹平了青龙心底的不愿——“没有,我很喜欢!” 为表喜欢,它还用细线凝出了感叹号。 司玉琅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什么破名字,你也喜欢。” 他了解自己精神兽的性子。 青龙很要强,容不得人轻视,更容不得自己不完美,什么都要最好的。 这一点不仅表现在训练和比赛上,日常生活的琐事上,它也不愿意落于人后。 八岁那年他便召唤出青龙,那时候青龙属于幼年体,比不上家中堂兄们早已进入成年期的精神兽,尤其是司明堂的火龙。 司明堂大他五岁,十二岁才召唤出火龙,火龙一出现便是成熟体,身长百米。 当时的青龙只有三十多米,却偏偏想要火龙的栖息地,只因那是司家给小辈准备的最大的住处,为此它还和火龙打了一架。 为了赢,青龙落下满身伤。 恍惚间,司玉琅好像看到了那个仰着头,盘在司家最大古树上的小青龙。 它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委屈自己,迁就过别人? 更别提被人哄两下就心甘情愿放下心中不满了。 司玉琅感觉很不可思议。 “吼——” (我喜欢这个名字,不许你说美人起的名字不好。)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司玉琅没有计较青龙的无礼,问出自己更关心的问题。 青龙愣了愣。 “吼——” (待在美人身边我很舒服,而且美人听到我的主人是你,都没有讨厌我,我喜欢美人。) 这下轮到司玉琅愣神了。 青龙以前从来没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旁人的闲言碎语终究伤到了它。 司玉琅可以不在意其他任何人的看法,但青龙是他一生的伙伴,青龙的想法,他不可能不在意。 他是不是不应该为了麻痹司家人,做出那么多荒唐事? 司玉琅的心有一瞬间动摇。 但他很快坚定了念头。 他没错,周围群狼环伺,他如果有一丝一毫的软弱,就会被心怀歹意的人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 司家的人、皇室的人、还有其他世家的人,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想把他踩在脚底、打入尘埃? 司明堂成为司家继承人那夜,他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那个永远带着笑,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心怀希望的女人,死前被绝望吞噬,连眼睛都没闭上。 他的母亲贵为皇室亲王之女,下嫁司家,却被枕边人算计得体无完肤。 如果不是为了给他寻找恢复精神力的方法,她不会耗尽精神力,心力交瘁。 如果不是司明堂的身份暴露,她不会满心不忿、死不瞑目。 如果不是他那所谓的父亲不要脸皮,做出下作无耻的事,她不会伤心欲绝、撒手人寰。 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对不起他的人付出代价。 司玉琅闭上眼,意识从精神力丝上抽离。 隐约感受到司玉琅内心翻涌的不忿和仇恨,青龙也跟着难过起来。 下一刻,青龙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熟悉的快感如潮水向它涌来。 青龙看向嘉萝。 她正举着星脑,上面有几行新字——“顾嘉萝,我的名字。” “我记住了,美人。”——青龙长舒一口气,控制着小细线回答道。 嘉萝没有纠正青龙的称呼,虽然只相处了半天时间,但青龙的性子她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说了恐怕也没用。 “阿萝,司玉琅离开了。”爆爆的声音在嘉萝耳边响起。 实时面板飞到嘉萝面前。 司玉琅手中握着一瓶药剂,药剂入口不到两秒钟,他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连他身上的鲜血都一并消失。 顶级治愈药剂,附带清洁血液的功能。 一瓶的价格可以买一万瓶她刚刚喝的药止血剂,发挥作用的时候也不会让人感觉到疼。 嘉萝莫名有些牙酸。 她收回视线,举起手摇了摇。 青龙忙缩短精神力丝,变成手镯模样,缠在嘉萝手腕间。 司玉琅坐拥金山银山,嘉萝却兜比脸还干净,再不挣钱,她就要喝西北风了。 时间不算太晚,天还没有黑,跑快点,还能赶上最后一批垃圾倾倒的时间。 嘉萝走出巷子,来到大路上。 路上人很多,人流量比往常多一倍。 嘉萝知道,这里面九成九的人都是为了抓她。 很多人拼尽全力、落了一身伤从斗兽场出来,只来得及简单处理伤口,便拖着残躯到街上抓嘉萝,生怕泼天的富贵从眼前溜走。 路上随处可见断了手或瘸了腿的人,这些人见到高一点的女生就把人拉过去看,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嘉萝被强行拉住好几次,好在那些人精神力低,看不穿她脸上的伪装。 从人群中逃脱后,嘉萝飞速奔向垃圾场。 原主没有易容剂前一直靠捡垃圾过活。 后来她改换容貌,也找了其他工作。 可惜做工的时候,老板总以她年龄不够为借口克扣工资,正经给人打工还不如捡垃圾来得自在。 更不要说万一捡到好东西,抵得上她做一个月的工。 因此原主一直以捡垃圾为生,她本想着攒够了钱向政府购买户籍,离开垃圾星,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可惜,这样的愿望她到死都没实现。 嘉萝看着堆成小山模样的垃圾,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具身体现在还没有成年,还是个孩子呢。 她一定会替她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看看永昼帝国究竟是什么模样。 第201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11 青龙听到嘉萝的叹息声有些着急。 他刚答应过嘉萝不能太招摇,眼下垃圾场虽然空荡,但也有十几个人,用细线写字一定会被注意到。 青龙不想给嘉萝惹麻烦,只得在司玉琅脑子里问。 “美人为什么不开心?” 司玉琅回到自己的身体后并没有切断和青龙的通感,自然也听到了嘉萝的叹息声。 “不知道。”此时的他已经回到在垃圾星的住处——一座垃圾星星主亲自监督,专门命人打造的城堡。 城堡内陈设华丽,天花板上镶嵌着价值连城的特殊宝石赤阳石,能够散发出如太阳般温暖的光芒,是人造太阳的主要原材料;地毯是用某种变异植物的藤蔓编制的,不仅拥有自动除尘功能且十分柔软;不远处的书架上摆放着珍稀的药剂、宝石以及最先进的电子产品...... 堪称壕无人性。 青龙感知到司玉琅所处的金灿灿的环境,心中默默和嘉萝所在的黑黢黢的环境进行了一番对比。 “我知道了!” “美人肯定是被垃圾场臭到,所以才心情不好。” “美人来垃圾场干什么?” 司玉琅沉声道:“挣钱。” 他回到自己的身体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处理伤口,第二件事便是派人调查顾嘉萝的信息,对她的出身、经历、谋生手段了如指掌。 青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嘉萝身上,一时没有注意到司玉琅回来后做了什么。 青龙震惊,“美人竟然要靠捡垃圾挣钱吗?” “你快点给我些钱,我把钱送给美人,美人不用捡垃圾就有钱,肯定会很开心。” 司玉琅坐在餐桌前,用刀切下一小块顶级变异动物的肉,他的语气漫不经心,“你疯了?我怎么可能给她钱?” “吼——”青龙气得大吼。 (你个貔貅!) 司玉琅点点头,“我和她无亲无故,为什么要给她钱?” “吼——” (美人帮我们止痛,你要给她报酬。)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司玉琅表示肯定,不等青龙高兴,他话锋一转,“可惜我有病,精神力暴动,自顾不暇,管不了你。” 青龙气死了,在司玉琅脑子里乱吼一通。 司玉琅慢条斯理吃着晚饭,时不时浅酌一口红酒,根本不理青龙。 青龙很生气,但它知道司玉琅说得有道理,就算要给美人送钱,也不能以司玉琅的名义送,他要想个万全的办法,既能让美人挣到钱,又能不被她发现。 听到青龙心声的司玉琅微微挑眉,没有否决青龙的想法。 是该帮帮她,免得她一直在垃圾场打转,连带着他也要闻那些臭气。 司玉琅断开和青龙的连接,鼻子好受了很多。 接下来他要见个人,一直和青龙保持通感不太方便,反正垃圾星的人都上赶着四处捕捉顾嘉萝,根本没多少留在垃圾场,顾嘉萝暂时不会遇到危险。 真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青龙肯定会找他。 司玉琅的身影很快从大厅消失。 * 嘉萝取出手套、口罩,全副武装后拎着袋子进入了垃圾场。 这里很大,垃圾堆成山,数之不尽——内城人仅占人口的10%,却能制造垃圾星90%的垃圾。 入夜后,会有专门的机器人前来,把这些垃圾焚毁。 捡垃圾的人需要在垃圾场关闭前离开,不然有和垃圾一起被焚烧的风险。 来捡垃圾的基本都是在垃圾星挣扎生存的人,政府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这种行为——有时候一点情面都不留,很容易出事。 曾经有一个星球,因为禁止居民捡垃圾,引发了一场暴动。 虽然这场暴动很快被镇压,连一点水花都没激起,却给敌对星球留下话柄,逼得该星球政府人员在全星际人民面前道歉。 此事后,所有星球都不再管居民捡垃圾的行为。 反正这些垃圾也没用,你想要送给你就好了——这便是政府工作人员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嘉萝正在捡垃圾,不知怎得想起这则旧事,忍不住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永昼帝国在某种程度上称得上自相矛盾。 因为星兽这个全民公敌的存在,永昼帝国很看重帝国内部的团结,可它却先抛弃了没有价值的人,譬如原主。 一点点不团结的行为都能让帝国风声鹤唳,可他们宁愿粉饰太平,维持表面的平静,也不愿真正帮一帮快要活不下去的帝国居民。 如果说帝国此刻正处于水深火热,稍不留神就会灭绝的地步,实行狼性管理以保存更多有生力量,嘉萝不是不能理解。 偏偏帝国延续万年,早已经拥有和星兽对抗的力量,却还奉行丛林法则、优胜劣汰,以致强者更强,弱者濒死,不免叫人心寒。 这些想法虽然和嘉萝的想法不谋而合,但却不是她主动想的。 嘉萝不是多思的性子,可刚刚她捡垃圾的时候,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这些念头。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嘉萝有些惊奇。 这是第一次,原主的记忆这么深刻地存在在她脑子里,甚至对她的想法产生了轻微的影响。 原主真的很聪明,看事情也很透彻。 不免再次为原主惋惜一声,嘉萝清理掉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专注地捡起垃圾。 捡垃圾不仅是体力活,也是脑力活。 看到什么捡什么,往往累死累活也挣不到钱。 电子产品的零件最值钱,很多被当成垃圾扔掉的电子产品并没有完全坏掉,里面的零件拆下来还能用。 嘉萝只捡这样的电子产品,其他垃圾一概不碰。 夜幕降临前,嘉萝捡了一袋子废弃的电子产品。 这是不错的成果——在成山的垃圾堆里挑出电子产品,不仅考验眼力,还很看运气。 显然,嘉萝的运气不错。 她拎着袋子,赶在垃圾场关闭前离开,与来处理垃圾的机器人擦肩而过。 这些机器人通体雪白,构造和人类一样,脸上却带着很重的非人金属感,是机器人中最不值钱的低等货。 据说最高级的机器人几乎和人类没有区别,不仅可以自主思考,长相也和正常人类一样,肉眼根本分辨不出他们和普通人的区别。 司玉琅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机器人,是他妈妈在他出生前专门买的,用来照顾他、保护他。 嘉萝没想到,仅隔了几秒,那个传说中的机器人就出现在实时面板上。 始终监督司玉琅一举一动的爆爆兴奋道:“阿萝,仿真机器人出来了,司玉琅正在和他见面。” 下一秒,实时面板弹出,映出司玉琅和那个机器人的脸。 “让你调查的事有进展了吗?”司玉琅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他的对面凭空显现出一道年轻男子的投影。 男子的长相很清秀,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天蓝色的眼睛犹如大海般深邃,同色的长发垂在脑后,用一根黑色发带系着,看起来像个忧郁的艺术家。 如果因为外貌小看他,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虽然没有异能,智商却很高,思维缜密且动手能力极强,能将热武器玩出花,具备顶级黑客能力。 嘉萝记得,他的名字是司玉琅起的,叫司明。 司玉琅身边不仅有顶级机器人司明,还有司龙这样神话级别的精神兽,不怪他能力压司明堂,成为最后的赢家。 “没有头绪。”司明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 司玉琅沉下声音,“罢了,你先放下手头的事,从星海回来吧,我有其他事让你去办。” 司明问道:“请您指示。” “帮我查一个人,名字叫顾嘉萝,我觉得她的身份有古怪。”司玉琅道。 “是。”司明应声,身影很快消失。 司明离开后,司玉琅在桌案前坐了很久,眉心紧紧拧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嘉萝有些意外司玉琅竟然派司明调查她的身份。 司玉琅发现了什么?难道他认识原主? 原主的身份果然有疑点。 可嘉萝记得很清楚,原主的记忆并没有缺失,她确实是刚出生就在垃圾星生活了。 如果不是一个好心的拾荒老人每天给原主喂半管低级营养液,一直把她养到五岁,还带着她一起捡垃圾,原主早就没命了。 原主的印象里,从来没有所谓家人的存在。 如果司玉琅真的在她身上发现了蛛丝马迹,倒是可以乘他的东风早点查清楚原主的身份。 因为司玉琅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嘉萝关闭了实时面板,嘱咐爆爆继续在后台盯着司玉琅,她则提着垃圾往原主之前的住处走去。 远远的,好几道声音被微风送到嘉萝耳边,嘉萝猫着腰,躲在一块石头后。 原主家门口围了七八个人,都是男人,他们穿着黑色作战服,身上散发出恐怖的气息,因为天色有些黑,且他们一直背对着嘉萝,嘉萝没能看清他们的脸。 “还是没人,老子今天都快把垃圾星翻个遍,连她的影子都没看见。” “是啊,天都这么黑了,她怕是不会回来了,继续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个事。” “大哥,你拿个主意,总不能让大家伙一直在这里干等。” ...... “闭嘴!”一道粗犷且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周围七嘴八舌说着话的人立刻噤声,不敢再说一个字。 “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太晚,根本不知道那个顾嘉萝跑哪里去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株待兔,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耐心等着。顾嘉萝精神力低,还被那么多人追捕,坚持不了太久,屋子里有不少营养液和星币,一旦她撑不下去,一定会回来拿这些东西。”被叫做大哥的人继续道。 “我们好不容易把其他人赶走,决不能功亏一篑。”大哥一边说,一边踹开身前的门,领着身后小弟大摇大摆走进原主的家。 嘉萝的眼神变得很冷,五指收拢,双手紧紧握成拳。 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可见这里之前发生了一场大战。 缠在嘉萝手腕处的青龙感受到嘉萝的愤怒,忍不住分出小细线,轻轻点了点嘉萝的手背。 嘉萝垂眸看去。 小细线连忙组成一行字——“那是美人的家吗?” 嘉萝点头。 得到答案的小细线蜷缩了两下,变成另一行字——“美人你不要难过,我陪你一起把坏人打跑。” 嘉萝盯着那行字,忽然勾唇轻笑。 她的身后是灰暗的天空,天空飘着几块乌云,因为能见度太差,连一颗星辰都看不到。 青龙以前生活在主星,那里拥有全星际最好的生存环境,夜晚的天空悬挂无数星子,它没事的时候总喜欢飞到天上,腾云驾雾,近距离观看星海的模样。 星海广阔,帝国诗人总喜欢做些酸诗赞美星海。 青龙从前只觉得不屑,如今却觉得那些溢美之词用来形容嘉萝正合适。 她是万里星海中最美的一颗星辰。 青龙陷入呆愣。 美人真的好美啊,它好喜欢。 眼见精神力丝一直不动,嘉萝有些不解地戳了戳延伸出来的小细线。 青龙回过神,有些严肃地写到——“美人,你脸上的药剂失效了。” 嘉萝眉心猛然皱起,有些慌忙地寻找赤金花藤蔓。 她坐到地上,倚靠着身后的石头,挤出赤金花汁液,这一次的汁液比之前更多。 嘉萝将汁液均匀地抹在脸上。 她的脸再次发生变化。 美丽的容貌被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覆盖,走在路上都不会有人回头看第二眼。 嘉萝拿出星脑打字——“可能我之前挤的汁液太少,易容的时效有些短。这次我多挤了一些,应该能管几天。” 青龙凝出字——“美人说得有道理。” 它在嘉萝面前有多乖巧,在司玉琅那边就有多放肆。 “啊啊啊,都怪你,害得美人有家不能回,一直东躲西藏不说,还要不断变幻面容!”青龙愤怒地指责司玉琅。 司玉琅任它随便骂,等青龙骂累了,他才道:“一个人只有在腹背受敌、孤立无援的时候,才会更珍惜帮助她的人。” 第202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12 青龙顿了顿,“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喜欢她吗?如果我和她成了朋友,你就能一直留在她身边了。”司玉琅的语气里带了点蛊惑。 “你要和她交朋友?”青龙有些狐疑。 “不可以吗?”司玉琅笑着反问。 青龙直觉司玉琅没跟它说实话,但司玉琅是它的主人,隐瞒它一些事比喝水还要简单。 不管他有什么打算,只要能让它留在美人身边就好。 “随你的便,但是你不可以再伤害美人了。”青龙吼了一声,声音在司玉琅脑海中消失。 司玉琅收起脸上的笑,面容瞬间阴沉。 嘉萝易好容,盘腿坐在地上,面上闭目休息,实则她已经通过实时面板听到了司玉琅方才说的话。 朋友? 司玉琅想熬鹰一样熬她,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刚和司玉琅对完话的青龙有些心虚,它小心翼翼延伸出小细线,蹭了蹭嘉萝的侧脸。 嘉萝睁开眼,看着小细线。 不知是不是错觉,青龙感觉美人的眼神比之前更冷了。 好在美人很快朝它露出一抹笑,青龙忘掉脑子里的想法,小细线讨好地圈住嘉萝的手指。 “美人,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它分出更多细线,在空中凝出字。 嘉萝用星脑回答它——“今夜我们在这里休息。这里原本就很少有人来,刚才那群人实力不俗,有他们守着屋子,加上这里浓重的血腥味,天亮之前,不会有人敢靠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想不到我会在这里休息。” 青龙觉得嘉萝说的有道理,小细线一齐上下摇晃,表示赞同。 嘉萝继续打字——“快睡吧,这里后半夜环境很差,一旦起了雾气,我们就没办法休息了。” 精神兽拥有意识,是一种特殊的生命形态。它们比人类更加强悍,能做到三天三夜不休息,但一直清醒着不休息不利于它们恢复实力。 青龙此前已经睡了很久,眼下还不觉得疲惫,它指挥着小细线写到——“美人安心休息,我一点也不困,我会一直守着你,一旦有危险也好及时通知你。” 嘉萝面色微怔,她沉默片刻低下头打字——“谢谢!” 青龙看到“谢谢”两个字,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哼起歌。 嘉萝很快闭上眼,倚在石头上休息,不久便传出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司玉琅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耳边断断续续传来青龙的歌声。 他沉声怒斥,“司龙,大半夜你发什么疯?还让不让人睡觉?” 青龙歌声一顿,它得意得忘了形,一时没想起来司玉琅也需要休息。 “你睡不着也不是第一天了,怎么能全怪在我身上。”青龙有些心虚,还有些委屈。 司玉琅长舒一口气,只觉被青龙气得一口老血卡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 “我说的是实话,自从你被黑气缠上,精神一直紧绷,每天能睡一两个小时就阿弥陀佛了。”青龙继续道。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司玉琅声音发冷。 青龙被他的声音冷到,嘶了一声,“所以你就不要继续自己硬扛了。” “我在美人身边脑子一点都不疼,感觉很安心、很舒服,脾气也不暴躁了,你的感觉肯定跟我一样。我愿意主动让出身体的掌控权,让你附身,你上了我的身,就能好好休息了。” 司玉琅迟迟没有表态。 青龙真心为司玉琅着想,继续劝道:“你就来嘛,真的很舒服,你休息好了,精神肯定好,对付司明堂肯定更有把握。” 司玉琅嗯了一声,勉为其难答应,“好吧。” 青龙险些没忍住开怼。 它这个主人,总说它幼稚,其实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明明是对他有益的事,非要它三催四请才肯做。 司玉琅附到精神力丝那刻,整个人好似踩在云朵上晕乎乎的。 脑子里烦人的声音消失,好似有徐徐清风向他吹来,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原本一点也不困的司玉琅慢慢合上眼睛,陷入睡梦。 感受到司玉琅已经睡着,缩在角落里的青龙心里很高兴。 主人太久没这么快入睡了。 真希望时间可以慢一点,能让主人多睡一会儿。 青龙看了看司玉琅,又看了看嘉萝,只觉心安。 可惜,客观的事实不会因为青龙内心的祈求改变。 如嘉萝睡前所说的那样,垃圾星的天气在后半夜出现了剧烈的变化。 不同于白日过分强烈的日照和过高的温度,垃圾星的夜晚总是寒冷的。 气温在极短的时间内下降,冷空气卷起地上的沙石呼啸而来。 原主的家远离人群,四周没有任何植被,只有几块巨大的石头勉强能挡住夜晚的寒风。 嘉萝倚靠的巨石前还有一块石头,冷空气遭遇巨石阻挡,分成两股气流,没有直接冲击到嘉萝身上。 青龙也是这时才明白嘉萝为什么选择在这里休息,它大声呼叫司玉琅,“主人,快点醒一醒,有危险!” 司玉琅从不敢进入深度睡眠,这一次同样不例外。 哪怕这次是他十几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但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青龙只喊了一声,就把司玉琅叫醒了。 嘉萝也在此时睁开眼睛。 她皱眉看向身边的乱流,当即抓起身边两个袋子,转过身体,面对着巨石,伸出手抓住巨石身上凸起的部分。 乱流吹到她身上,切割她的皮肤。 嘉萝的手死死扣住巨石,力气之大,直将手指磨破。 鲜血染红了她的十指,她像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的野草,哪怕经历风吹雨打,绝不轻易放弃自己,努力把自己的根往下扎,不断增强自己应对风雨的能力。 乱流持续了一刻钟,呼啸的风声毫无征兆停止,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 风声停止后,嘉萝松开双手,她的手已经麻木,无法正常屈伸。 她把袋子扔到地上,倚靠着巨石,不断喘着气。 看着嘉萝手上的血和脸上的碎冰,青龙怒了,“为什么不让我帮美人?你自己不愿意帮,我去帮还不行吗?” 青龙快要气死,冷空气来临那刻,它就请求司玉琅帮助嘉萝,只要分出足够多的细线形成屏障,把嘉萝罩在其中,她就能免受寒风侵袭。 司玉琅偏偏不肯,气得青龙不断和司玉琅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它哪里挣得过司玉琅,只能眼睁睁看着嘉萝受苦。 司玉琅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不喜欢蠢人。她选择在这里休息的时候就该想好会面对什么。没有倚仗,贸然做出决定,后果只能由她自己承担。” “我跟你说不通!”青龙吼了一声,继续抢夺身体掌控权。 司玉琅一边压制青龙,一边道:“事实证明,她没有任何倚仗,只能拿命去拼。” 垃圾星的冷空气可怕在冷,风势并不强,不然那几块巨石早就被掀翻,顾嘉萝手中的袋子也早被撕裂。 面对冷风,她选择硬扛,做法虽然不高明,却最简单、最不需要成本。 嘉萝给了司玉琅第二次惊喜——她的忍耐力出奇的好。 第一次惊喜,则是因为嘉萝在死亡森林的表现。 他以为她慌不择路,想要送死,可她却凭借神奇的走位和身法,一次次躲过变异植物和变异动物的攻击。 司玉琅对嘉萝的兴趣越来越浓了。 除了她身份的疑团,顾嘉萝这个人本身也越来越让他好奇。 司玉琅紧紧盯着嘉萝。 视线中,她尝试活动僵硬的手指,不断做着屈伸手指的动作。 一开始,她的手连弯都不能打。 慢慢的,她可以控制手指往下弯曲90度,直到彻底掌握手指的控制权。 她伸出手,从袋子里取出止血药剂喝下,手上的鲜血把瓶身染红。 司玉琅控制小细线凝出字——“外城有旅馆,为什么不去住旅馆?” 嘉萝眉心微蹙,等手指不再流血,她才拿出星脑打字——“没钱。” 司玉琅愣了愣,继续凝字——“外面那些人虽然不怀好心,想要捉你,但总有愿意帮你、愿意跟你合作的人,你为什么不找人求助?” 嘉萝看着细线凝出的字,基本确定现在掌握精神力丝的是司玉琅。 青龙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它不是追根究底的性格,之前她已经回答过为什么要在这里休息,它就不会多问。 只有司玉琅才会问出这样既带着试探意味,又带着微妙恶意的问题。 他难道想不到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听到他的假设后,很有可能会被动摇,真的出去找人合作。 那时候,她才真是死路一条。 嘉萝挑了挑眉,弯曲手指按动按键——“在这个世上,我只相信自己,不相信别人。” “你是精神兽,不了解人心险恶,外面那些人找我只是想把我剥皮拆骨,压榨我所有的价值。” 望着屏幕上的两段话,司玉琅顿了顿。 “哪怕以命相搏,弄得满身是伤?”——他用小细线凝出字迹。 嘉萝忽然笑起来,这一刻,司玉琅从她眼底看到了明亮的光。 透过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司玉琅仿佛看到嘉萝用她本来的样子对他笑。 又圆又大的眼睛里尽是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 那样单纯无害的眉眼本不该露出这样的神色。 她很快低下头,司玉琅眼前的景象忽然消失。 星脑屏幕出现在他眼前——“搏命又怎样,眼前的路都被堵死了,不拿命搏,难道等死吗?” “我要变得更强,强到没有人能随随便便伤害我。” “好,我等你变得更强。”——司玉琅凝出字迹的回答。 他放开对精神力的掌握,离开了精神力丝。 青龙掌握精神力丝后,猛然窜到嘉萝身边,伸出小细线,一点点擦拭嘉萝额头、眼睫、鼻窝等处结出的碎冰。 它的动作很小心,生怕弄疼了嘉萝。 嘉萝从精神力的举动中猜出司玉琅已经离开——司玉琅绝不可能这么温柔地对她。 青龙愿意帮忙,嘉萝自然不会拒绝,她慢慢闭上眼,好让青龙能够更加轻松地除去她眼睫上的冰珠。 时间一点点流逝,等青龙把嘉萝身上的碎冰彻底清理干净,四周慢慢升起雾气。 雾气很浓,影响了可见度。 嘉萝敲击按键——“起雾了,阳光照射雾气时会产生毒气,我们需要快点离开,赶往居民区,那里有清洁系统,能够赶走雾气。” 精神力丝上下摇晃,表示赞同。 青龙控制分出的小细线拿起地上两个袋子。 又用细线凝出字,解释道——“现在没人,让我帮帮你,等到了人多的地方,我会把自己藏好。” 嘉萝轻轻点头,对着精神力丝露出一抹笑。 自觉和嘉萝关系更近一步的青龙开心极了。 如果他真正的身体还在,此刻应该会高高翘起龙尾,狠狠拍打地面;或是载着嘉萝飞到天上,去看万里星海。 嘉萝走了大约半刻钟,雾气里忽然传出几道声音。 “猎虎会昨天杀得很凶,应该就是他们占领了那个女人的家。” “猎虎会又怎样?我们花钱买了防毒面罩,趁着雾气浓,我们一起冲进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对,咱们有十几个人,人数上占优势。” ...... 嘉萝避开声音传来的方向,屏住呼吸躲在一旁,有雾气掩映,那些人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直到声音彻底消失,嘉萝才沿着之前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雾气越来越浓,嘉萝凭借原主对周边环境的记忆和自身对方向感的准确掌握,慢慢走到了居民区。 居民区此时已经有很多人家亮起灯。 借着微弱的灯光,嘉萝走得更快了。 青龙在嘉萝进入居民区前,乖乖变成手链模样,老老实实缠在嘉萝腕间。 嘉萝身上的作战服出现多处破损,还粘着已经凝结的血迹。 她的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外人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眼见嘉萝面无表情,满身血腥气,居民区的路人一时没有人敢靠近她。 第203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2 司玉琅冷哼一声,“她每多按一秒,你的丑态就会多存在一秒。” 青龙的声音虽然软绵绵的,话里的攻击意味却很浓,“得了吧,你分明也很喜欢,不用狡辩,我是你的一部分,不用瞒我,你心里的不舍不见得比我少。” 司玉琅罕见地没和青龙争执。 嘉萝把手链放到床上,拿出星脑打字——“多谢你,你昨晚一定很辛苦,我给你按摩放松一下,希望你能喜欢。” 青龙欢呼一声,得意洋洋道:“看见没,美人最心疼的是我,你分明沾了我的光。” 司玉琅不和青龙逞口舌之快,用力把青龙挤到更小的角落。 青龙蜷缩在一起,“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话音落,青龙能蜷缩的地方又小了一圈。 青龙哀嚎一声,不敢再说话。 司玉琅控制小细线凝出字迹——“谢谢。” 小细线在半空顿了会儿,忽然凝出新的字迹——“我很喜欢。” 嘉萝见状露出一抹笑。 “喜欢就好,有时间继续给你按摩。”——她用星脑写到。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死亡森林吧。” “好。” 早晨的死亡森林在某种程度上比夜晚时更加吓人。 晚上太黑,很多东西看不清,而且部分变异动植物会在晚上陷入沉睡,只要不自己脑补,不自己吓自己,夜晚的死亡森林其实没那么可怕。 白天则不同。 雾气不敢靠近死亡森林,虽然死亡森林周围没有毒气的威胁,但太阳直直照射在死亡森林上空,阳光清楚地映出死亡森林的样子。 夜晚看不清的景象一下子变得高清。 嘉萝选择的入口,是死亡森林最危险的入口之一。 最外围的大树名叫鬼面。 树如其名,每一棵鬼面树的树干上都有一张张酷似人脸的图案。 鬼面树没有旁逸斜出的枝干,笔直的树干直通天幕,像一根竖起的巨大棒子。 鬼面树的树干上,每隔一米就会出现一张人脸,而且这些人脸全然不同。 远远看去,好似一个个死不瞑目的人被钉死在树干上。 “这个入口很危险,但卖给我枪的老板说过,穿过鬼面树林和喋血花丛,就能看到一棵怪柳。这棵怪柳很可能是死亡森林唯一一棵怪柳。你跟紧我,见机行事,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嘉萝在星脑上打字。 司玉琅配合地凝出回答——“好。” 他变成手链模样,落在嘉萝腕间。 鬼面树不算难缠,只要耐心足够、准头足够,就能把它们拿下。 刚好这两样东西,顾嘉萝都有,所以司玉琅并不担心。 嘉萝一只手拿着枪,一只手紧握着从地上捡起的石子,慢慢往死亡森林走去。 她的步子很轻,踩在地面上,恍若无人——鬼面树没有视觉,但它的听力很发达,一旦听到声音就会发起攻击。 嘉萝蹑手蹑脚靠近鬼面树,在距离鬼面树两三米的距离停下。 鬼面树的攻击距离最远不超过两米,这里是个安全位置。 嘉萝扔出手中的石子,石子划破空气,发出沉闷的响声。 最外围的鬼面树一齐发出攻击。 树干上的人脸图案生生撕裂,宛如弹簧般射向石子,人脸图案和树干之间被无数藤蔓连接。 鬼面树的攻击很像人类单手打拳,不同的是,它打出的不是拳头,而是一个个凸起的人脸模样的木疙瘩。 被木疙瘩打中,并不会立刻丧命,但鬼面树的攻击太过密集频繁,数之不尽的攻击落在人身上,就很容易出事了。 想要战胜鬼面树,只有把它打怕。 嘉萝眯起眼,射出一枪,子弹正中其中一张人脸木疙瘩后面的藤蔓。 藤蔓断裂,人脸木疙瘩砰一声砸在地上。 子弹继续往前,接连穿透四五根藤蔓。 四五个人脸木疙瘩一起跌落在地。 剩下的人脸缩回树干里。 嘉萝如法炮制,继续扔出石子。 人脸木疙瘩如刺出的尖刀,再一次攻向石子,哪怕这个石子在很多鬼面树的攻击范围之外,可它们还是一起发动了攻击。 嘉萝这一次射下了六个人脸木疙瘩。 接下来,嘉萝不断重复扔石子、开枪的动作。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地面上落满了人脸木疙瘩。 那些人脸有的朝上、有的侧着、有的朝下,看起来吓人得厉害。 司玉琅看出鬼面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只要嘉萝继续耐着性子用刚刚的方法攻击鬼面树,一定能成功战胜鬼面树。 恰在此时,司玉琅收到了司明的传讯。 司明的仿真度虽然很高,可他终究是机器人,与很多高科技产品一样,他的控制芯片被埋在司玉琅手臂皮肤下,通过芯片,司明能够主动联系司玉琅。 距离司明上一次主动用芯片联系司玉琅,已经过去十年。 司玉琅直觉司明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他看了一眼正在认真射击的嘉萝,闪身回到自己的身体。 “主人。”司明的投影出现在司玉琅面前。 “什么事?”司玉琅问道。 司明罕见地卡了下壳,短暂的停顿引起司玉琅的怀疑。 作为高等级机器人,司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快说。”司玉琅沉着声音道。 “是。”司明回道。 “垃圾星的监控视频每十年迭换一次,我找到视频原件,修复了垃圾星二十年前到十年前的所有视频。” “通过观看视频,我发现和正常的f级精神力孤儿不同是,顾嘉萝并不是被政府送到垃圾星,而是在某天忽然出现在了垃圾星居民区一条巷子里。” “有个拾荒的老人捡到了她,一直把她养到五岁。顾嘉萝五岁那年,老人去世了,她便一直靠捡垃圾为生。” “顾嘉萝出现在垃圾星并不是偶然,应该是有人撕开时空裂缝,把她传送到了垃圾星。” “帝国中有能力撕开时空裂缝的超凡者不过寥寥,顺着这条线索,我找到了有关顾嘉萝身世的秘密。” “您还记得您的精神力被毁那年,帝国发生的那件大事吗?” 第204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3 听到最后这句话前,司玉琅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他很早就确定顾嘉萝身世有疑,不然也不会把他最信任的司明叫回来,让司明调查顾嘉萝的事。 司明前几句话不过是让他更确信“顾嘉萝的身世有问题”这件事。 可司明最后一句话里的意思...... 司玉琅心脏猛然收缩,“你是指皇太女的死?” 司明点头,“正是。” “皇太女出事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她的丈夫正是一位拥有顶级时空天赋的超凡者。” 司明的话如一道惊雷在司玉琅耳边炸开。 他的母亲是旁系亲王之女,皇太女温雅算是他的表姨。 永昼帝国皇室之所以能传承千万年之久,是因为他们的超凡能力足够特殊。 皇室成员的精神体全是拥有治愈能力的植物。 和普通治愈系超凡者不同的是,皇室成员的精神体可以净化星兽死后产生的怨气。 星兽死后的怨气能够轻松进入超凡者的精神海,污染他们的精神力,让超凡者等级跌落、精神海崩溃,生不如死。 帝国建立前很长一段时间,超凡者对星兽怨气造成的污染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凡是被怨气污染的超凡者只有等死的份儿,根本没有被治愈的可能。 治愈系超凡者只能缓解他们的痛苦,减缓精神海崩溃的进度,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精神海崩溃的事实。 人类和星兽的战场集中在星球之外的星海。 六万年前,一群星兽突破战争防线,来到人类居住的星球。 它们没有杀人,而是当着所有人的自爆。 自爆带来的危害,比杀人还要严重。 无数怨气涌出,进入超凡者的精神海中,顷刻间废掉了人类将近七成的作战力量,只有剩下的三成高等级超凡者能够勉强抵抗住怨气的侵蚀。 人类面临真正的生死关头。 星兽似乎铁了心要把人类赶尽杀绝,为此不惜牺牲了数万只星兽。 数万只星兽形成的怨气无处不在,盘旋在天空上方,遮盖了阳光。 人间成为炼狱。 每分每秒都有人因为精神海崩溃而死。 被怨气杀死的人比战场上死的人都多。 所有人都失去了抗争的勇气,安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在人类损失近一半同伴时,一个人类少女的身上出现了神奇的变化。 原本精神力等级为d,一直无法凝聚出精神力的她竟然召唤出了精神兽。 不,那不是兽类。 而是一株蒲公英。 少女发现她的蒲公英精神体竟然能够阻挡怨气的入侵。 黑色的怨气只要靠近蒲公英精神体就会被蒸发掉,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的异象很快引起人们的注意。 经过实验,众人发现,少女的蒲公英精神体竟然可以净化深入人脑的怨气,只要把怨气清理干净,超凡者的精神海就会慢慢恢复。 人们把少女当成救世主,不遗余力帮她提高精神力。 无数药剂喂下去,少女的精神力提高到了a。 拥有a级精神力后,少女的蒲公英一次性能够治疗的人变得更多,体积也比之前大了三四倍。 只要身处蒲公英精神力散发的金光照耀下,怨气就无法伤害人类。 少女所在的星球成为人类星系中唯一幸存的星球,其他星球的人全部死在星兽怨气的侵蚀下。 活下来的人类拥戴少女为女皇,建立了永昼帝国。 那个少女,便是永昼帝国的开国大帝温芷。 她那神奇的精神体通过遗传,代代相传,守卫着皇室和帝国。 经过数万年基因改良,皇室成员的精神力等级基本维持在s级以上,ss级精神体的净化之力能够覆盖半个星球,sss级精神体的净化之力则能覆盖整个星球。 或许是因为能力太过逆天,皇室成员每一代只有一个人的精神力等级能够达到sss级。 皇太女温情便是皇室上一代唯一拥有sss级精神力的人,是名正言顺的帝国继承人。 可惜,她却死在一场意外中。 十八年前,皇太女外出时遭遇星兽袭击,所在星船被毁,连尸骨都不曾剩下。 帝国人民陷入莫大的惶恐。 万年来,皇室的净化之力一直保护着他们免受精神海崩溃的痛苦。 可以说,没有皇室,就没有今日的永昼帝国,没有今日的人族。 人们真心信仰皇室、拥戴皇室。 皇太女是温言大帝的幼女,皇太女出生前,帝国已经为sss级净化之力后继无人担忧了近百年。 可以说,皇太女出生前,皇室的威信已经出现危机。 温雅皇太女检测出sss级精神力后,举国皆欢。 帝国等待百年的继承人竟然就这么死在星兽手中。 “战争只存在于星海”早已成为星兽和人类不成文的约定。 星兽违背约定,擅自撕开空间裂缝,来到人类居住的星球,劫杀帝国的继承人,打破了人类和星兽万年以来维持的平衡。 温言大帝悲痛之余,派出军队越过星海战线,攻入星兽所在的星球。 帝国人民在悲痛和愤怒地驱使下,悍不畏死,一举摧毁了数个星兽所在的星球。 可惜,捣毁再多的星兽星球也没办法挽回皇太女的性命。 皇太女死后,净化之力出现断代,上一辈拥有sss级精神力的温言大帝已经有两百岁,下一辈皇室成员并无人觉醒出sss级精神力。 十八年过去了,下一辈皇室成员中还是没有人觉醒出sss级精神力。 因为命定继承人始终没有出现,失去最宠爱女儿的温言大帝只能拖着病体继续支撑帝国。 大帝逐渐老迈,帝国却没有年强力壮的继承人,这些年永昼帝国的局势并不太平。 失去sss级精神体的皇室就像失去利爪的老虎,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震慑世家。 皇室衰微,世家强大,此消彼长,一旦平衡被打破,帝国很有可能四分五裂。 许多人已经嗅到风雨欲来的味道。 司玉琅出身司家,对这些事了解得更清楚。 第205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4 大帝已经日薄西山,不论是司家,还是其他世家,都对那把王座虎视眈眈。 净化之力又怎样,只要把温家打落王座,夺走他们的权柄,把他们圈养起来,帝国照样能把净化之力握在手中。 用不了一年,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 司玉琅神色不断变幻,如果司明说的是真的,永昼帝国一定会掀起滔天巨浪。 前提是,顾嘉萝真的是温雅皇太女的女儿,且拥有sss级精神力。 如果没有sss级精神力,即便确定了顾嘉萝是皇太女的女儿,也不过是让皇室多死一个人罢了。 “你要顾嘉萝的血,是为了做最后的确认?结果呢?她究竟是不是皇太女的女儿?”司玉琅一瞬不瞬看着司明。 司明点头那刻,司玉琅的心出现了剧烈的收缩。 他很快追问,“青龙和我靠近她的时候,大脑里的声音就会消失,这是否证明她仍然拥有净化之力?而我脑海中的黑气其实是星兽的怨气?” 司明的程序指令和底层逻辑是永远保护司玉琅、永远效忠司玉琅。 司玉琅对他完全信任,并没有隐瞒黑气的存在和青龙已经苏醒的事实。 司明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确定。您曾说过顾嘉萝大脑里没有精神力的存在,那么她就不可能拥有净化之力。” “您和我都曾怀疑隐藏在您精神海里的黑气是星兽怨气。事实证明,那些黑气和怨气有本质的区别。皇室成员曾多次为您净化精神海,可皇室的净化之力并没有净化掉黑气。” 司玉琅也想到这两点,眼神暗了暗。 “虽然顾嘉萝大脑里没有精神力,但她既然能够安抚您的情绪,就证明她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或许她体内存在着精神力,只是无法用一般的方法鉴别出来,如果能让我接触到她,或许我能找出她身体里的秘密。”司明又道。 司玉琅紧紧盯着司明,“你有把握吗?” “五成把握。”司明回答。 “好,我现在就把人带回来。”司玉琅道。 司明离开后,司玉琅派人叫来灰发男。 灰发男见到司玉琅,膝盖猛地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司少爷,那个女人已经死在死亡森林了,赌局的事情能不能取消?”灰发男颤抖着声音道。 “是吗?”司玉琅勾唇轻笑。 “是是是,我绝不敢骗您。”灰发男爬到司玉琅脚边,狠狠磕了一个头。 “请您相信我。” “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实在是你做事太不用心。”司玉琅沉声道。 “我收到消息,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死,她利用赤金花汁液易了容,光明正大在你眼皮底下晃了好几圈,而你一点都没有察觉。” 灰发男不敢置信地看着司玉琅,嘴唇疯狂翕动,他想为自己辩解,却说不出一个字。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司玉琅一把拎起灰发男的衣领,“她现在在死亡森林鬼面树入口处,把她给我带回来。记住,绝对不能向她透露我的身份。” “是,我一定把她抓回来交给您。”灰发男颤抖着声音道。 司玉琅松开手,“还不快去。” 灰发男从地上爬起来,飞奔向大门。 “别伤了她。” 身后,司玉琅的声音宛如魔音般响起。 灰发男脚下踉跄,颤抖着声音回了一个字。 “是。” 灰发男打开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叫上守在城堡外的同伴,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往死亡森林。 “司玉琅真是不要脸!”爆爆没忍住骂了一句。 已经知晓原主身世和司玉琅全部打算的嘉萝压下心中震惊,附和了一句,“确实不要脸。” 嘉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主竟然有这样离奇的身世。 净化之力、黑气、怨气...... 许多事串联到一起,让嘉萝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真相边缘,只差临门一脚。 想知道所有的真相,还是要去到司玉琅身边。 接下来,她不仅不会反抗,还会让司玉琅如愿以偿。 这般想着,嘉萝再次扔出一个石子,重复射击鬼面树藤蔓的动作。 又过了几分钟,嘉萝扔出手中最后一个石子。 鬼面树毫无反应——当意识到自己无法杀死对手后,鬼面树就会停下攻击,陷入静默期,在此期间,它不会攻击任何靠近他们的人。 静默期的时间持续两个小时。 这意味着嘉萝如果能在两个小时内返回,离开死亡森林,她就不用再打一次鬼面树。 嘉萝面上露出一抹微笑。 鬼面树懂得用人脸恐吓人类,足见他们有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嘉萝打得这么凶,它们是真的害怕被嘉萝给打死。 可惜,这个入口好进不好出。 鬼面树只是开胃菜,真正的重头戏在喋血花身上。 喋血花以人类鲜血为食物,一旦抓到人类,一定会把人类全身的血液吸干。 因为心中有更记挂的事,嘉萝不是很想和喋血花打架。 她站在原地,做出谨慎观察的样子,实则在为灰发男等人创造时间。 “他们马上到。”爆爆在嘉萝脑海中提醒了一句。 嘉萝迈开步子,准备进入死亡森林。 刚走出一步,她的脚腕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 嘉萝低头看去,只见一个机器利爪死死握着她的脚。 利爪另一端被灰发男握在手中。 “抓到你了!”灰发男坐在星船上,哈哈大笑道,神色近乎癫狂。 嘉萝现在就是他的命。 抓住嘉萝,他的命就保住了。 司玉琅不可能骗他,鬼面树方向只有这么一个女人出现。 一定是她,虽然她的脸和之前不一样,但这一定是因为她做了伪装。 嘉萝多次尝试挣脱机器利爪的束缚,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她转过身看着灰发男,用星脑打出字,高高举起——“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抓我?”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啊。”灰发男从星船上跳下来,看清星脑上的字后拔高声音道。 “美人,斗兽场一别,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灰发男来到嘉萝身边。 看到嘉萝瞳孔收缩,手指不自觉收拢,灰发男越发笃定嘉萝的身份。 第206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5 “什么斗兽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放开我,不然小心我不客气。” 嘉萝打的字在灰发男看来不过是狡辩。 他大笑一声,“别装了,跟我回去吧。” 嘉萝脸色猛然一沉,举起手中的枪射向灰发男。 一道白光将灰发男笼罩,子弹碰到白光竟然按原路折返,如果不是嘉萝躲得快,那颗被反弹的子弹很有可能射中嘉萝的肩膀。 嘉萝握着枪,一瞬不瞬盯着被白光笼罩的灰发男。 “别挣扎了。”灰发男外放着屏障,慢慢走到嘉萝身边。 “防护罩中注入了防御系超凡者的精神力,普通的热武器根本伤不到我,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 说话间,灰发男已经来到嘉萝面前。 他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管透明药剂,打开塞子,手腕上扬。 管子里的液体洒到嘉萝脸上,破除了赤金花汁液的效果。 嘉萝的脸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平平无奇的脸被一张堪称绝色的脸庞代替。 斗兽场上惊鸿一瞥,灰发男当时处于高处,并没有很清晰地看到嘉萝的脸。 此时面对面看着嘉萝,模糊的面容变得高清,灰发男很难把视线从这张脸上移走。 很难想象,世上竟然有这么精致美丽的脸庞。 灰发男的呼吸变得急促,跟在他身后的人没忍住吞咽口水。 他们当时不在斗兽场,并没有看到嘉萝的样子,事后听灰发男形容嘉萝的容貌,心里并不是很相信,觉得灰发男言过其实。 现在,他们仍然觉得灰发男描述得不准确。 这张脸哪里是非常好看四个字能够覆盖的? 不愧是纨绔,果然没有文化。 灰发男没有时间告诉他们司玉琅已经把嘉萝划归到自己的领地,几人以为赌局仍在继续,纷纷围了上来。 白发男对着嘉萝吹了一声口哨,“美女,我家在内城,爸爸是副星长,你跟了我吧,我能给你一辈子都用不完的星币。”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想把嘉萝拉到自己身边。 嘉萝对准他的胳膊射出一枪。 子弹没入白发男的手臂,疼得他弯下腰,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 剩下几个人脸色发沉,目光不善地看着嘉萝。 白发男忍着疼给自己喂下一管止疼药剂。 缓过劲儿后,白发男怒视着嘉萝,声音里满是杀意,“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发男按了按手背凸起的一块皮肤,一把能量枪忽然出现在他手中。 他举起枪,对准嘉萝的胳膊。 “不要!”灰发男想到司玉琅的话,厉喝一声,想要阻止白发男的动作。 白发男听到声音,手下动作微滞,没有扣下扳机。 他张开嘴,想问灰发男什么意思。 可他惊恐地发现,他竟然说不出话,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他的手,扣动了扳机。 “砰——” 能量光束直直射向嘉萝。 比起普通的热武器,能量枪所蕴含的力量更强,被能量枪攻击到的人,不死也残。 灰发男目眦欲裂,失声尖叫,“不——” 白发男茫然地看着自己而手,身体忍不住轻颤。 他明明没有动手,为什么...... 究竟是什么力量操纵了他? 白发男犹如雕塑,呆呆站在原地。 他张了张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就在刚刚,一股恐怖的力量袭击了他。 从白发男被控制着射出能量弹,再到他被神秘力量攻击得吐血,只过去了短短一秒钟的时间。 而他“射”出去的能量光束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嘉萝奔去。 青龙心急如焚,可司玉琅压制着他的力量,不允许它轻举妄动。 “美人有危险,我要救她!”青龙在司玉琅脑海中怒吼。 “用不着你。”司玉琅的声音很快传来。 司玉琅话音落下那刻,能量光束已经来到嘉萝身前,只差最后一寸距离,它就能穿过嘉萝的胳膊,彻底废掉她的手臂。 能量光束携带的白芒十分刺眼,几乎把嘉萝的身体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嘉萝身上亮起一团翠绿色光芒,绿色吞噬了白色,蕴含极大能量的光束像被浇了一盆水的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绿芒散去,嘉萝毫发无伤。 瞪大眼、满心绝望的灰发男看着眼前景象,双膝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差一点,就差一点。 灰发男无比确定,如果这个女人受了伤,司玉琅不会放过他。 万幸、万幸。 来不及多想,一股强风卷起,把灰发男吹得在地上乱滚。 不止他,还有他的同伴,都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风吹得满地打滚。 白发男最惨,嘴里的血还没吐干净,又被风卷着胡乱飞,剧烈的晃动使他嘴里的血越吐越多。 在场人中,只有嘉萝没被波及。 抓住她脚腕的机器利爪无声破裂。 她本能一走了之,可她没有这么做,美丽的眼睛四处逡巡,警惕地看着周边环境。 “是在找我吗?” 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响起,音调拉得很长,好似来自遥远的天边,又好似近在咫尺。 嘉萝寻找声音来源看去。 强风卷起尘土,满天沙尘中出现一道人影。 那人的身边出现一片真空地带,风沙无法靠近他分毫。 他的周身亮起翠绿色光芒,和方才忽然出现,护住嘉萝的绿光如出一辙。 嘉萝拧紧眉头看着那道人影。 他微微抬高手臂。 风沙霎时间停止,灰发男等人滚了几十个跟斗后,终于脱离苦海,不再被风卷着往前。 沙尘散去,隐在沙土后的人脸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张精致到没有任何瑕疵的脸,仍然让人不禁感叹造物者的偏心——为何有人生来完美,有人却生来潦草? 司玉琅一步一步走向嘉萝,他肩宽腿长,身材比例极好,黑色礼服完美显现出他的好身材。 一丝不苟的着装和过分精致的容貌,不难让人看出他是一个很讲究的人。 司玉琅一瞬不瞬盯着嘉萝。 看清她眼底的警惕后,司玉琅不禁勾唇轻笑。 星际时代,精神力等级的高低成为衡量人价值的标准。 人类过分看重实力不假,可这不代表他们不看脸了。 从出生到现在,司玉琅见过太多人因为他的容貌露出惊艳的目光。 在他失去精神兽后,甚至有不知死活的贵族因为觊觎他的脸,跑到他面前说要庇护他。 面前的顾嘉萝是第一个,看到他的容貌,不仅没有露出惊艳的目光,反而对他抱起十二万分警惕的人。 第207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6 司玉琅感觉很新奇。 曾有很多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但都不是第一眼。 顾嘉萝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司玉琅心道。 这是一个好习惯,司玉琅希望嘉萝能一直保持下去。 他在距离嘉萝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重复刚才的话,“你在找我吗?” 嘉萝无法给出回应,她静静注视着司玉琅,握着枪的手不由收紧。 司玉琅的目光自嘉萝手边掠过,笑了笑,“我对你没有恶意。” 同一时刻,司玉琅在脑海中冷声对青龙道:“还不过来。” 两种说话的语气截然不同,前者温柔,后者冷漠。 如果有人能同时听到他的心声和正常的声音,恐怕会把他当成精分患者。 青龙不情不愿冷哼一声,从嘉萝手腕脱落。 感受到异样的嘉萝垂下眼睑,正好看到翠绿色手链变成细线模样,慢悠悠往前飞。 它的飞行路径是身前男人所在的方向。 嘉萝的目光随着精神力丝而动,最终落到司玉琅身上。 精神力丝漂浮在他身侧,看起来很乖巧。 嘉萝眉心褶皱更深。 “如你所见,我是它的主人,感受到它处于危险之中,特意赶来,正好见你遇到歹人攻击,顺便救了你。” 司玉琅的语调很轻柔,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接收到司玉琅的指令,青龙扭了扭身子,飞到嘉萝和司玉琅之间,装模作样凝出字体——“主人,美人不能说话。” 精神兽和超凡者能够用意识交流,青龙凝出这行字根本目的是为了给嘉萝看。 接着它分出更多小细线,对着嘉萝所在的方向凝出字迹——“美人,他确实是我的主人,他对你没有恶意的。” 嘉萝的视线在司玉琅和精神力丝之间来回徘徊,眉心折痕慢慢舒展。 她接受了司玉琅的说辞,拿出星脑打字。 因为嘉萝特意调大了字体,即便两人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司玉琅也能看清星脑屏幕上的字——“谢谢你。” 他冲嘉萝露出一抹笑,“不客气。” 他伸出手指着青龙,“你也替我照顾了它。” 嘉萝握着星脑的手紧了紧,尝试对司玉琅露出一抹笑。 她应该很少对人笑,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司玉琅看出嘉萝的不自在,脸上笑容更加温柔,“那几个人,需要我帮忙处理掉吗?” 被点名的灰发男等人心里咯噔一响。 几人被吹得七零八落,东一个、西一个躺在地上,比丧家之犬还不如。 他们的大脑被风吹得生疼,不剩什么思考力,头晕目眩时,听见司玉琅对嘉萝说的话,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 更魔幻的还在后面。 司少爷竟然要替那个女人教训他们? 怎么回事? 不是他下令让他们来抓人的吗? 比起其他人,亲自和司玉琅接触的灰发男显然想得更多。 他想到司玉琅下令时的措辞。 司少爷说把人给他抓回去,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司少爷看上这个女人,把这女人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还有,司少爷让他不要伤到那个女人。 现在又装不认识他们。 灰发男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和同伴成了司玉琅英雄救美的垫脚石。 作为垫脚石的他不敢有意见,反而积极地配合起司玉琅。 “你是谁?”灰发男大喝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女人是我们先看上的!” 他做出十足的反派模样。 剩下几个人脑袋懵懵地看着司玉琅和灰发男,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司玉琅转过身子,眯起了眼。 和司玉琅对视那刻,灰发男感觉司玉琅真的对他动了杀心,他颤颤巍巍站起身,嗓子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脸色憋得通红。 司玉琅慢慢向他走来。 灰发男的眼神变得惊恐,再也坚持不下去,拔开腿逃跑。 几个同伴陷入短暂的僵硬,回过神后纷纷紧跟上灰发男的脚步。 他们跑得很快,好似身后有鬼在追他们。 青龙紧紧追着几人身后,很快越到几人前面,将他们捆在一起。 司玉琅收回视线,转过身看着嘉萝,无奈地耸肩,“他们看起来吓坏了,我会把他们送进监狱,你不要担心。” 嘉萝迟疑地点头,拿出星脑打字——“多谢。” 屏幕下方还有一行字——“你的恩情,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通常这种说辞后面会伴随告别的话,司玉琅笑道:“你要走了吗?” 嘉萝微怔,牙齿咬住下唇,目光下意识投到远处的青龙身上。 看出嘉萝心中的不舍,司玉琅催促青龙快些返回。 嘉萝低头打字的时候,青龙一路拖着灰发男等人往回赶。 “不,我答应过你的精神兽,会送给它一个礼物,你能不能等我五个小时,我想把礼物交到它手上再走。” 屏幕上的话不仅映在司玉琅眼中,也被疾速奔来的青龙看到。 青龙感动到无以复加,尾端绑着灰发男等人,首端无限延伸,很快来到嘉萝面前。 它蹭了蹭嘉萝的侧脸,动作很轻很小心。 司玉琅有些复杂地看了嘉萝一眼。 “它被我宠得太过,我替它谢谢你,谢谢你肯包容它。”司玉琅表现得很绅士,很有礼貌。 听到他的话,灰发男等人眼睛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他们屏住呼吸,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当成瞎子、聋子。 嘉萝很快打字回应——“它很好,我很喜欢它。” 司玉琅明知故问,做出难为情的样子,“它问你要什么礼物了?很难办到吗?” 嘉萝摇摇头,埋头打字。 “不难。但我需要进一趟死亡森林,可能会耽误你一些时间。” 司玉琅善解人意道:“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毕竟我是它的主人,有义务替它完成愿望。” 嘉萝乐得休息,司玉琅既然愿意帮忙,她自然不可能拒绝,面上却表现得很难为情。 经过一段时间的拉扯,司玉琅成功拿下击杀怪柳的任务,进入死亡森林前,他特意问了嘉萝一句。 “除了怪柳,你还有其他需要的东西吗?” 第208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7 司玉琅表现得太过游刃有余,好像等会儿要进入的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死亡森林,而是自己家的后花园。 嘉萝深深看了司玉琅一眼,摇了摇头。 鬼面树的缓冲时间没有结束,司玉琅靠近鬼面树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他没有带青龙,只身一人进入死亡森林。 望着他的背影,嘉萝拿起星脑敲击。 “我们真的不进去帮他吗?”这话是问青龙的。 刚把灰发男等人敲晕,转过身就看到屏幕上疑问的青龙身子一僵。 比起司玉琅,青龙面对嘉萝很有些心虚,它生怕灰发男几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只要把人敲晕了才安心。 青龙若无其事控制小细线凝出字迹。 他先解释了自己的行为——“主人不在,我怕他们几个搞小动作,把他们敲晕了更安全。” 接着回答了嘉萝的问题——“不用,主人很厉害的,身上有各系超凡武器,死亡森林对他来说没有威胁。” 超凡武器中蕴含超凡者的精神力,弥补了超凡者超凡能力单一的弊端。 打个比方,火系超凡者按理来说只能调动火系力量,但如果他有一个蕴含水系能量的超凡武器,那么他就可以操纵水系超凡武器使用出水系攻击。 不过超凡武器造价昂贵,且很难炼制,除了世家子弟,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一定有一把属于自己的超凡武器,更不要说很多把了。 变异动植物是很厉害,却比不过人类超凡者。 人类比动植物更加聪明,对超凡能力的开发更加深入,变异动植物发动攻击靠的是生物本能,人类却是用脑子战斗。 司玉琅拥有各系超凡武器,确实不需要嘉萝操心。 她点点头,不再打字。 青龙凑到嘉萝身边,凝出字迹——“美人,多谢你惦记我。” 嘉萝看着青龙,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她脸上的伪装已经被破除,阳光落到她脸上,柔和了她有些清冷的眉眼,将她脸上的笑衬得越发温柔。 司玉琅拖着一截柳树枝走出死亡森林,恰好看到了嘉萝脸上的笑。 比起对他露出的笑,嘉萝对青龙展露的笑容明显更温柔、更自然。 司玉琅的目光闪了闪,朝着嘉萝和青龙所在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引起嘉萝的青龙的注意。 嘉萝和青龙一齐看向司玉琅。 莫名的,看到嘉萝和青龙挨在一起的样子,司玉琅心底生出“本该如此”的感觉。 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他用力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对着嘉萝道:“这么多够用吗?” 嘉萝看向被他拖拽着的柳树枝,点点头。 她低下头打字。 在此期间,司玉琅已经走到她身边。 打完字,嘉萝抬起头,正撞入司玉琅翠绿色的瞳孔中。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嘉萝的眼睛微微张大。 司玉琅在她清澈的眼底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以及一丝惊艳。 他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满意,骄矜地看着嘉萝。 嘉萝很快回神,往后撤了一步,举起星脑。 “我带有睡眠仓,你可不可以在睡眠仓里等我两个小时?我会尽快完成雕刻。” 司玉琅点头,“可以。” 嘉萝松了口气。 “请跟我来。”——星脑屏幕上字迹出现变化。 司玉琅配合地跟上嘉萝的脚步。 他们在距离死亡森林几公里外的地方停下脚步。 嘉萝把睡眠仓放出来,做出请的手势,邀请司玉琅进入。 司玉琅看着嘉萝,笑道:“这里环境有些恶劣,让你在这里给青龙雕刻礼物我实在不好意思。我想邀请你去我家暂住几天,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太失礼。我能感觉到青龙很喜欢你,作为青龙的主人,我想我应该对它的朋友好一些。” 青龙很快反应过来,和司玉琅打起配合。 它顾不得管灰发男等人,松开尾端,任几人跌到地面上,整根精神力丝飞到嘉萝手边,像一开始那般缠住嘉萝的手腕,不断向上蜿蜒,首端倚靠着嘉萝。 “主人说得对,美人,我想请你去我家看一看。”青龙用小细线凝出字。 “看来我说的没错,青龙真的很喜欢你,还请顾小姐给我一个薄面。”司玉琅继续道。 因为他的称呼,嘉萝目光微怔。 “青龙是我的精神兽,我可以查看他的记忆,进入死亡森林时,我和青龙共享了记忆,所以知道顾小姐你的名字,也知道顾小姐你遇到了一些麻烦。青龙已经告诉你我的身份,我就不多做介绍。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来我家做客,整个垃圾星的人不会再敢打你的主意。”司玉琅笑道。 司玉琅自信自己的话对嘉萝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他没想到嘉萝还是拒绝了他。 视线中,嘉萝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可以问一问原因吗?”司玉琅道。 嘉萝手指飞快打字——“无功不受禄,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必了。” 嘉萝的话很礼貌,但司玉琅明白,她拒绝他的根本原因是还没有对他消除戒心。 她有着很强的防备心。 哪怕他是青龙的主人,还救了她,也无法让她放下戒备。 诡异的,司玉琅并没有被拒绝的愤怒,反而更高看嘉萝一眼。 他喜欢有脑子的人。 【司玉琅对您的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7。】 “我邀请你,除了想感谢你,还因为我有事想求你。”司玉琅的声音有些无奈,“本想和你拉近些距离再开口,现在只能提前了。” 他轻咳一声,语气很郑重,“顾小姐,青龙以前受到过重创,受了很多苦才恢复意识。我身边有很多心怀叵测的人,所以我不敢告诉别人青龙已经苏醒的事,请你一定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嘉萝认真地点头。 “直到我死,我都不会和任何人说这件事。”——星脑屏幕显示出她的答案。 司玉琅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多谢你。” 青龙也凝出字,表达对嘉萝的感谢——“谢谢美人。” 嘉萝盯着青龙凝出的字,目光微闪。 第209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8 嘉萝用星脑和司玉琅交流——“我们进去吧。” 她伸出手,指了指睡眠仓。 司玉琅面上保持着温柔和煦的笑。 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方案一不管用,那就再加把火。 “女士优先。”他一瞬不瞬看着嘉萝,笑着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嘉萝垂下头,错开司玉琅的目光,朝睡眠仓所在的方向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一道赤红色能量光束以极快的速度射来,目标正是嘉萝。 嘉萝听到声音,只来得及转过身。 如人血般艳红的能量光束染红了她的眼睛,光束携带的能量波动太过强烈,寂灭了她耳边所有的声音,让她出现了片刻失聪。 能量光束的速度太快,嘉萝来不及躲避。 她只是一个精神力低微的普通人,哪怕她的速度再快,行动再敏捷,也快不过携带了火系超凡能力的能量光束。 时间在这一瞬定格、寂静。 嘉萝能做的似乎只有等死。 有人扯住了她的手臂,嘉萝仓惶看去,司玉琅震惊焦急的面容占据了她整个视线,她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 “小心!” 他扑到她身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他的力气好大,嘉萝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她睁大眼睛,紧紧看着前方。 在司玉琅身后,赤红色能量光束炸开,几乎把天幕染成红色。 轰的一声巨响,无数沙石炸开。 嘉萝张开嘴,第一次想开口叫一个人的名字,可她却发不出声音。 她只能用力回抱住司玉琅,向后仰着身子,睁大眼去看司玉琅的脸。 “你没事吧。”司玉琅咳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嘉萝,苍白着脸扯出一抹笑。 他的脸色很难看,嘴角流着血。 伤重的模样没有折损他的容貌,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病弱的破碎感,减轻了骨子里生来便有的高高在上。 他那样的出身,即便脸上带着笑,身上总还会流露出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疏离冷漠,让人不敢靠近。 此刻,这种疏离感却消失了。 那双翠绿色的眸子紧紧凝视着嘉萝,深邃得像见不到底的井,直把嘉萝往里面吸。 “你有没有受伤?”他又问了一句。 嘉萝回过神,连忙摇头,能量光束消失后,她的听力慢慢恢复过来。 司玉琅勾唇笑了笑,“明明是我受伤,怎么你看着比我还要狼狈、紧张。” 这话不假,嘉萝的状态看起来不比司玉琅好。 她的皮肤原本就白皙细腻,此刻更是比雪还要白上三分,嘴唇同样发白,身子小幅度打颤。 和死神擦肩而过,没有人会不害怕。 “吓坏了?”司玉琅语气轻松,“我没事,那道能量光束携带的超凡能力很微弱,回去找治愈系超凡者治疗一下就好。” 嘉萝怔怔看着司玉琅,忽然松开抱着他的手,绕到他身后。 他背上的衣服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不断向外渗出鲜血、皮肉向外翻卷着的伤口。 伤口周围跳跃着红色火苗,那是火系超凡能量的残余。 嘉萝抬高手臂,在手指快要碰到伤口的时候,她感觉到一阵灼痛,残存的火系能量跳跃着,想要吞噬她的血肉。 火苗眨眼间消失,她的手腕被人攥住。 司玉琅转过身,皱紧眉头看着嘉萝。 “小心!” 他的声音比之前高了许多。 嘉萝紧紧看着他的嘴唇,好似在发呆。 原来他抱紧她之前说的是小心。 被嘉萝凝视着的司玉琅有些不自在。 他放柔声音,语气有些无奈。 “火系能量残余会灼烧你。” 听到司玉琅的话,嘉萝回过神,视线从司玉琅嘴唇移开,转而看向了他紧紧握着她手腕的手。 司玉琅同样看过去,很快松开手。 “大哥,没打到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嘉萝和司玉琅的注意力,司玉琅抬起头,翠绿色凤眸微微眯起,眼底闪过杀意。 嘉萝回头看去。 只见一群人正朝她和司玉琅所在的方向走来。 结合方才的声音和这群人恶狠狠的目光,可以断定,刚刚的能量光束是他们射出的。 领头的男子看到嘉萝那一刻,眼睛亮了又亮。 他近乎贪婪地盯着嘉萝,目光足可以把嘉萝生吞活剥。 司玉琅上前一步,把嘉萝护在身后。 为首的男人看到这一幕,目光变得凶狠,啧了一声道:“哪来的不要命的东西,敢挡你猎虎爷爷的路。” 男人自报家门,似乎想用自己的威名震慑司玉琅。 司玉琅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嘉萝躲在司玉琅身后,视线落到猎虎身上。 看来这群人就是之前占据了原主房子的人。 名叫猎虎的男人出离愤怒,在他看来,身上没有精神力波动的嘉萝和司玉琅两个人不过是两只蝼蚁。 连日来,为了抓到嘉萝,他和兄弟们一直守在被雾气包围的破房子里,受罪不说,还总遇到突然袭击,却连嘉萝的影子都没看见,早憋了一肚子火。 刚刚不知什么人用机器人给他传信,说他要找的人就在死亡森林鬼面树入口。 猎虎将信将疑,怕这是其他人声东击西的手段。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决定去死亡森林看看。 没想到那个消息竟然是真的。 当时他看那个女人要进睡眠仓,只得狠狠心,用了帮派里唯一的超凡武器,射出了最后一发火系能量光束。 超凡武器来之不易,是他保命的底牌。 可超凡武器再珍贵,也比不上那个女人的价值。 只要把那个女人抓到手,超凡武器他想要多少有多少。 可惜这一切都被眼前的男人搞砸。 被司玉琅坏了好事,又被司玉琅明晃晃讥讽的猎虎恨不得吃司玉琅的肉,喝司玉琅的血。 他上前一步,脚掌抓地,手里凭空出现一把巨大的砍刀。 砍刀上覆盖着土黄色荧光,光点聚拢,连成线,在刀身上游走。 “找死!”猎虎大喝一声,举起刀劈向司玉琅和嘉萝。 自刀身冲出一个黄色气流,气流划破长空,呼啸着向前。 第210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29 猎虎大笑一声,伸长脖子,迫不及待想看嘉萝和司玉琅被砍刀劈得满身鲜血的样子。 他是金系超能力者,可以控制超凡能力凝出各种各样的冷兵器,虽然召唤不出精神兽,但靠着这手绝活,垃圾星里能战胜他的人不超过五个。 猎虎自信能捉住司玉琅和嘉萝,笑声越发狰狞可怖。 司玉琅眼神冰冷无比,看向猎虎的目光几乎在看一个死人。 给这群人传信的目的已经达到,既然伤了他,那就别活着了。 他抬起手臂,一道金色光束自他指尖射出,以极快的速度向前。 和司玉琅射出的光束相比,猎虎引以为傲的精神力宛若婴孩,不仅光芒逊色,连力量也十分不堪一击。 仅仅一个照面,猎虎的精神力就被打散。 猎虎受到反噬,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他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射出的金色光束和他的超凡力量是同系的,但等级却比他高上数个台阶。 可这个男人身上的精神力波动分明很微弱,他不可能是高等级超凡者。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那道光束是由超凡武器发出的。 猎虎听说过,主星科学家早已研发出能够植入人皮肤的超凡武器。 这个男人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家底。 猎虎脸色几经变换,他擦掉嘴角的血,冲着身后的弟兄大喊,“撤!” 说罢,猎虎率先迈开步子。 他身后的人仓皇转身。 众人狼狈逃窜。 很快,他们感受到身后出现了一股可怕的能量波动。 众人只来得及回头看上一眼,赤红色光芒便将他们全部吞噬。 他们的身上燃起火焰,皮肤被过高的温度灼伤,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 他们扑倒在地上,到处在地上滚,身上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火系超凡能力燃起的火焰只有水系超凡能力可以扑灭。 如果没有水系超凡者出手帮忙,他们一定会被烧死。 死亡的威胁让他们濒临绝望,猎虎勉强站起来,忍受着灼痛,冲司玉琅求饶,“放...放过我们吧。” 火焰灼伤了他的喉咙,每说一个字,猎虎都能感觉到刺骨的疼痛,到最后,他实在支撑不住,跪倒在地面上。 几人被火焰吞噬的场景实在骇人。 司玉琅眉心微皱,他刚刚动了怒,下手有些重,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她。 司玉琅并不想给嘉萝留下坏印象。 这般想着,他转过头看向嘉萝。 仅一眼,他就愣在原地。 无他,嘉萝的目光太冷了,连他见了都有些胆寒。 她面无表情盯着猎虎会那群人,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 这样的目光,并不适合出现在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子身上。 虽然帝国不乏优秀的女性超凡者,她们镇守帝国边防,为人敬仰,斩杀星兽毫不手软。 但嘉萝和那些人不同,她一直生活在垃圾星,因为精神力等级低连学校都没去过,更没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对人命不该如此漠视。 司玉琅装作没有看出嘉萝的冷漠,放柔声音,看似安抚,实则试探,“别怕,我不会真要他们的命。” 嘉萝看向司玉琅,拿出星脑打字——“我不害怕,他们死不足惜。” “因为他们想抓你?”司玉琅问。 之前倒没看出她这么记仇。 嘉萝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全是为我自己,这群人是猎虎会的,我曾经见过他们杀害无辜的人,用比火烧更残忍的方法。这种草菅人命的家伙,活着只会继续害人。” 她倒是嫉恶如仇...司玉琅心道。 他冲着嘉萝笑了笑,“如你所愿。” 话音落,猎虎会众人身上跳跃的火焰拔高,他们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火焰烧成灰烬,连尸骨都没剩下。 火焰慢慢消失,地面上什么都没有,仿佛刚刚根本没有人出现过。 嘉萝收回视线,垂下眼睑,她的脸上浮现出一层司玉琅看不懂的脆弱。 不可能是因为同情猎虎会的人。 可她为什么看起来很伤心。 司玉琅有些好奇,他问了一句,“你心情不好?” 嘉萝抬起头,静静看着司玉琅,末了对他露出一抹笑。 她用星脑给出自己的回答——“我只是觉得很可笑,很可悲,为我自己,为所有像我这样被人觊觎却没有能力自保的人。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很多事和人,可我没有能力改变,只能强迫自己接受。” 司玉琅目光微怔。 他没有感觉错,比起垃圾星上大部分麻木平庸地活着的人,嘉萝明显更有思想。 “被人觊觎代表你有价值,如果连一点价值都没有,你只会活得更难。” “没有能力也不用怕,抓住任何能提高自己的机会,搏出一条路就好。” “我也不喜欢这个世界,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改变这一切。” 听到司玉琅的话,嘉萝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次她的笑,少了之前的疏离感,变得自然了很多,让司玉琅产生一种他们关系拉近了的感觉。 “你说得对。”——星脑上出现新的字迹。 嘉萝举着光脑,脸上的笑更加灿烂。 司玉琅回以一笑。 或许,方才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他趁热打铁,试探道:“先后来了两伙人,他们都是冲你来的,你的位置肯定已经暴露,这里并不安全,不如你跟我回内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这一次,嘉萝没有立刻拒绝。 看着嘉萝沉思的样子,司玉琅轻轻嘶了一声。 嘉萝抬头看向他。 “我后背有点疼,你身处危险之中,作为你的朋友,我即便回去疗伤也不会安心的。”他压低声音,凤眸紧紧锁着嘉萝。 这是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不得不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司玉琅确实能屈能伸。 嘉萝咬紧下唇,面色挣扎。 过了很久,她低下头打字。 “好,我先送你回去疗伤,等你伤好了,我再离开。”——她打打删删,最终在星脑屏幕上留下这样一句话。 司玉琅脸上的笑加深。 去到他的地盘,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嘉萝收回睡眠仓,走进了司玉琅提供的星船。 星船和睡眠仓一样,可以随意变幻大小,被司玉琅放在空间戒指里。 能随时随地变出一艘星船,不得不说司玉琅实在壕无人性。 星船启动后,以极快的速度往上空飞去。 司玉琅站在控制面板前,声音冷漠,“死亡森林附近出现了很多人。” 他的声音吸引了嘉萝的注意。 嘉萝来到他身边,目光落在控制面板上。 面板屏幕显示出死亡森林的俯瞰图。 死亡森林很大,占据了垃圾星整个东北方向,面积大约是垃圾星总面积的八分之一。 此时此刻,无数黑点向死亡森林涌来,几乎把死亡森林包围。 这些黑点每一个都代表一个人。 “通常进入死亡森林的人不会这么密集,他们很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司玉琅道。 嘉萝面色凝重地点头。 “不用怕,只要你跟我留在内城,就不会出事。”司玉琅笑道。 嘉萝没有立刻反驳他,眼睛里闪过挣扎。 司玉琅再接再励,“你想变强,我恰好有帮你变强的实力,而且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可以试着相信我,我会帮你增强实力。” 嘉萝怔怔看着司玉琅,眼底的挣扎之色更加明显。 过了很久,她转头看向面板,屏幕上的黑点越来越多,几乎把整个屏幕染黑。 这些人,都是想抓她的...... 嘉萝握紧拳头,指骨根根泛白。 司玉琅把一切都看在眼中,他安静地等待着,没有出声催促。 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他确信嘉萝一定会同意他的提议。 结果不出他所料,嘉萝松开手,埋头在星脑上打字。 “为什么帮我?仅仅因为你把我当朋友?我们只见了一面不是吗?” 看着屏幕上的字,司玉琅嘴角微勾。 他的笑容很真挚,透着点温柔的味道,翠绿色眸子里漾出几分笑意,看起来像极了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如果司家人见到他这个样子,一定会以为他被鬼上了身。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完全理解你的担忧,请相信我,我确实把你当成了朋友。你对青龙很照顾,这点足够我将你视作朋友。” “我帮你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还因为我需要帮手,你可以理解为我想和你结盟,对你的帮助算是前期投资。” 司玉琅明显看出嘉萝表情放松了很多,显然,她的戒备心很强,比起无缘无故的帮助,她更相信利益交换。 “我的精神力等级很低,很难帮到你。”——嘉萝用星脑打出自己的疑惑。 司玉琅早有所料,给出答案,“我需要的不是高等级超凡者,而是一个对我足够友善、足够忠心的人。我身边围了很多人,他们对我别有企图,我不敢交付信任。”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身份,世家的水很深,如果你选择和我结盟,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垃圾星。走出垃圾星后,你留在我身边可能会遇到危险,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但你也要考虑清楚后果,我不希望你以后后悔。” 闻言,嘉萝目光闪烁。 司玉琅本以为嘉萝会继续思考一段时间,没想到她竟然很快给出回应。 “我答应你。” 看着星脑上的字,司玉琅微怔,回过神后追问道,“你确定想好了?” 嘉萝毫不犹豫点头。 “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愿望是走出垃圾星。你能帮我变强,还能带我离开垃圾星,我没有理由不答应。从今天起,我会成为你最忠心的下属。” 司玉琅凝视着星脑屏幕上的字,末了露出一抹笑,“我说过,我把你当成朋友,我们的关系是同盟、是伙伴。” 他冲嘉萝伸出手。 嘉萝呆呆看着司玉琅骨节分明、白皙好看的手。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定格。 司玉琅能看出自己的话给面前的女生带去了很大的冲击。 这并不让人惊奇。 一个在垃圾星挣扎求生的少女,第一次接触到朋友这个词,怎么可能不动容。 司玉琅自觉拿捏住了嘉萝的心思,脸上笑容越发温柔。 即便她再戒备、再小心,他也会撬开她的心防,得到她全部的信任。 如果她的体内真的含有净化之力,她真的是皇室等待已久的sss级精神力拥有者,那么这笔投资,将是他做过最划算的买卖——只是付出一点微末的好处,就能得到让人惊叹的利益。 为此,司玉琅不介意压抑嗜血残暴的本性,披上一层温润如玉的假人皮。 哪怕嘉萝没有第一时间握紧他的手,司玉琅也不生气。 他静静看着嘉萝,眼底尽是温柔。 嘉萝抬眼看着他,坚定地握住司玉琅的手。 她的表情太过认真,认真到司玉琅都愣了一瞬。 很快,和她接触的地方升腾起一阵让他头皮发麻的痒意。 奇异的感觉在他身体里游走,险些让他叫出声。 他及时咬紧牙关,避免自己露出异样。 没想到用他自己的身体和她接触,竟然会把她带来的快感放大数倍。 她的身体里一定有秘密,司玉琅越发好奇起来。 嘉萝很快松开握住司玉琅的手。 在她的手离开那刻,司玉琅明显感觉到那股快感消失了。 他的心头罕见地生出几分不舍。 他很快做出决定——哪怕顾嘉萝体内没有净化之力,为着她这份特别,他也愿意把她留在身边。 星船的速度很快,大约四五分钟就飞到内城。 在内城官方进行过登记的星船可以穿过防护罩,自由在内城上空飞翔。 嘉萝第一次见到内城的全貌。 此时正是阳光最强烈的时候,灿烂的阳光落在内城街道上、房屋上,将整个内城染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像揉碎的金箔,晃得人眼花。 嘉萝睁大眼,不错眼地看着下方景象。 这样的美景,外城是见不到的。 居民区外是有毒的雾气,雾气降低了可见度,伸手不见五指。 居民区内高楼林立,阳光被楼房遮挡,街道上总是阴森森的。 第211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0 星船很快降落。 走出星船,嘉萝更觉出内外城的区别。 阳光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一点也没有外城阳光的灼烧感。 呼出吸入的空气很清新,带点淡淡的香味,不像外城的空气,总有些呛人。 嘉萝伸出手,高举过头顶,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她微微仰起头,透过指缝看向高悬在上空的太阳。 手掌的影子落在她瓷白的脸上,斑驳的光影在她脸上跳跃,将她的瞳孔染上淡淡的金色。 司玉琅站在嘉萝身边,转头看向和他肩膀齐高的嘉萝。 在他的视角,能将嘉萝的脸看得很清楚。 他知道她很美,这样的容貌,哪怕放在主星那群贵族小姐之中也毫不逊色。 他自认不是看脸的人,眼下也为嘉萝的美丽惊艳。 她的眼睫很长,因为阳光刺眼,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眨动,连带着眼睫也跟着轻轻颤抖,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的面部轮廓很清晰,脸上的线条流畅,显然得到了造物者的偏爱。 细碎的金光模糊了她的脸,她置身阳光下,整个人好似在发光。 司玉琅的脑海中飞快闪现一张人脸。 已逝的皇太女的脸。 皇室成员有着金色头发和金色瞳孔,净化之力璀璨如金,全力施展时,所过之处都会被染成金色。 净化之力越强,头发和瞳孔的金色就越深。 嘉萝以前一直是黑发黑眸,和皇太女不是很像。 当她置身太阳之下,眼睛和头发因为阳光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竟然和皇太女有三分相像。 司玉琅这时才对“嘉萝是皇太女的女儿”这件事产生几分实感。 “你很喜欢阳光吗?”回过神后,司玉琅对着嘉萝轻声道。 嘉萝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司玉琅,对他露出一抹笑,随后摇了摇头。 她低下头,拿出星脑打字 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和打字时透着认真的眉眼,司玉琅第一回生出“可惜她不能说话”的遗憾。 如果她会说话,声音应该很好听吧——司玉琅脑子里鬼使神差闪过这样的念头。 嘉萝抬起头,高举着星脑给司玉琅看的时候,他恰好回神。 他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字,因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一阵阵荒谬。 他是在同情顾嘉萝? 司玉琅,你搞清楚,眼前人只是一颗不知道有用还是没用的棋子,你怎么能对她生出恻隐之心? 【司玉琅对您的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6。】 举着星脑的嘉萝听到提示音,脸上表情不变。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星脑。 司玉琅回过神,眯起眼看清了屏幕上的内容——“算不上喜欢,只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舒服的阳光,心里有点惊奇。” 司玉琅笑着收回目光,“走吧,我带你认认路。” 说罢,他转过身。 嘉萝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他为什么减少好感度?”爆爆在嘉萝脑海中问道。 它敢肯定,司玉琅刚刚看着阿萝都愣了,分明被阿萝惊艳到了,难不成他嫉妒阿萝长得好看? “不知道。”嘉萝望着司玉琅的背影,在心里回复爆爆。 “男人心,海底针。司玉琅比一般男人还会装。”嘉萝吐槽一句。 想到司玉琅在嘉萝面前温润有礼的样子,爆爆深表赞同,“说得对。” 那厢,司玉琅和青龙也在对话。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美人都快跟不上了。”青龙不满道。 它被司玉琅压制着不能出来,早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找不到机会发泄。 “她跟得上。”司玉琅冷声道。 青龙哦了一声,声音拖得很长,怪里怪气,故意给人给人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司玉琅直觉不妙,下一秒听到青龙的感悟,整张脸黑了下去。 “你刚刚看着美人看呆了,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司玉琅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是。” “不要狡辩了,我分明感觉到你心跳加快了。”青龙反驳道。 “你感觉错了。”司玉琅拒不承认。 “你太吵了,闭嘴。”司玉琅冷声道。 他太清楚青龙的性子,在它张嘴前,把它的意识塞进精神力丝里放了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青龙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外界——他被司玉琅扔了出来! 意识到这点的青龙怒火高涨,张嘴要骂。 “再敢多说一个字,立刻把你收回来,一个月不许出去。” 脑海中传来的司玉琅的声音逼得青龙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青龙看着司玉琅的背影,恨不得冲上去咬死他。 忽然,一只手拍了拍它。 青龙抬起头,正对上嘉萝含笑的脸。 精神力丝激动地绷成一条长长的直线,猛地窜到嘉萝面前,欢乐地缠住她的脖子。 走在前面的司玉琅脚步一顿。 青龙蹭着嘉萝的脸,余光瞥见这一幕,忍不住在心底狂笑。 以为不让它说话,它就不能报复回去? 可笑! 青龙愈发快乐地缠着嘉萝,扩大和她的接触面积。 司玉琅的异样越来越明显,明显到嘉萝都看出端倪。 他仍然背对着她,露出烧伤的后背,整个人像一张绷紧的弓,脊背挺得很直,迈开的步子有些僵硬。 嘉萝低下头,用星脑打出一行字,随后快步追上司玉琅,忽然拉住了他的胳膊。 她明显感觉到司玉琅抖了两抖。 嘉萝拧紧眉头,绕到司玉琅身前,紧紧盯着他。 司玉琅的脸很红,额头和脖子渗出点点汗珠。 没想到会被嘉萝拉住,司玉琅罕见地卡了壳。 缠在嘉萝脖子间,做了坏事的青龙悻悻松开嘉萝,漂浮在嘉萝身侧。 司玉琅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红晕慢慢消失。 “你的伤口很疼吗?” 嘉萝举起星脑屏幕询问。 本在发愁怎么解释自己异样的司玉琅重重点头,顺着嘉萝的话说下去,声音很是低哑:“可能是残余的火系能量出现了波动。” 嘉萝眉头皱得更紧,面上的担忧越发浓重。 她拉住司玉琅的手,头也不回往前走,速度比刚刚还要快。 司玉琅一边往前走,一边盯着嘉萝握紧他的手,刚刚消失的快感再次袭来,脸色变得愈发潮红,连眼尾都染了淡淡的绯红。 第212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1 “阿萝,司玉琅现在好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爆爆在嘉萝耳边道。 大虾? 嘉萝一边往前走,一边侧着头用余光看身后的司玉琅。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嘉萝原本以为爆爆使用了夸张手法,没想到竟然是写实风格。 司玉琅的脸真的很红,像熟透快要爆汁的苹果,汗水自额头渗出,顺着高挺的鼻梁不断往下流,直到没入衣领深处,再寻不到踪迹。 他的嘴唇很薄,染上红色后,像被捣烂的花瓣,水珠悬在花瓣上,要掉不掉,看起来有点涩。 至于他整个人的表情,就更奇怪了,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无法聚焦。 他变成这副糟糕的鬼样子,绝对和火系超凡力量无关。 嘉萝主动拉他的手,本就是为了试探。 司玉琅眼下的情况更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记得司玉琅说过,每次和她接触,他和青龙都感觉很舒服。 司玉琅之前一直没在她面前出现过,嘉萝对他口中的舒服没有实感。 现在看来,司玉琅这是舒服过头了吧。 只是握手而已,太夸张了吧。 嘉萝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视线看向前方,手指破开司玉琅的手,和他十指相握。 明显的,嘉萝感觉司玉琅的手腕在抖,手指也蜷缩起来。 有点好玩。 嘉萝试探着用力扣紧司玉琅的手,两个人的手掌紧紧贴在一起,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 “唔——” 清凉的风拂过嘉萝耳边,同时送来一道奇怪的闷哼。 嘉萝微微挑眉,心说这反应也太大了。 她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司玉琅。 司玉琅不得不停下步子,早在他控制不住发出声音时,他就恨不得晕过去。 感受到嘉萝的目光,司玉琅头一回深刻理解了“如芒在背”四个字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糟糕——呼吸乱掉,胸膛不断起伏,连正常说话都做不到。 司玉琅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平复好呼吸。 他直视着嘉萝,看清了她眼底的担忧和疑惑。 这一刻,司玉琅无比庆幸嘉萝不会说话,不会问出让他难以启齿的问题。 “没想到残留的能量波动这么强。”他把所有的锅都推到能量残余上。 反正嘉萝从小生活在垃圾星,根本不了解超凡力量,糊弄她实在太简单。 被当成“白痴”的嘉萝如司玉琅所愿,露出懊恼的神色,似乎在责怪自己让司玉琅受了这么大的罪。 司玉琅善解人意道:“我没事,你先放开我吧。” 嘉萝瞳孔微缩,目光呆呆落在她和司玉琅交握的手上。 下一刻,她猛地甩开司玉琅的手,抬起头看着他。 她张了张嘴,反应过来自己发不出声音,低下头手忙脚乱想拿星脑打字。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会拉住我。” 司玉琅的声音在嘉萝耳边响起,嘉萝放弃寻找星脑,抬眸看向他。 “我让你放手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是想提醒你,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司玉琅保持着微笑,声音嘶哑低沉。 嘉萝更加懊恼,她不好意思地摇头。 这片区域很空旷,街道宽阔,房子坐落在街道两边,每一座房子之间的空隙都很大。 嘉萝拉着司玉琅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也没走到第一座房子前。 她用余光扫了眼身后,眉尖微蹙,唇瓣紧抿。 尴尬、局促从司玉琅身上转移到了嘉萝身上。 司玉琅笑道:“我带你认认路。” 嘉萝点点头,乖巧地站到司玉琅身边。 司玉琅身体里的快感慢慢褪去,已经能正常说话、走路,他的脸上残留着淡淡的红晕,柔和了过分精致锋利的面容。 他伸出手,指向距离两人最近的房子。 “这里住着我的护卫队,他们穿着绿色军装,是一群不好相处的家伙,没事不要和他们交流。” 嘉萝点头,好奇地看了眼那座有两层高、通体雪白的房子。 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睛和嘉萝对视。 嘉萝没有收回目光,静静看着对方。 司玉琅很快注意到嘉萝的异样,他顺着嘉萝的目光看去,翠绿的瞳孔闪过厌恶。 “尤其是这个家伙,格外地让人讨厌。”司玉琅在嘉萝耳边道。 远处的司瑾垂下目光,对司玉琅行了一个军礼。 司玉琅没有任何表示,转头看向身侧的嘉萝,“虽然这么说有些刻薄,但司家护卫队存在的意义是监视我,我想我有理由讨厌他们。” 嘉萝毫不犹豫地点头。 司玉琅嘴角弯起,露出一抹笑。 “继续往前走吧。” 说罢,他迈开长腿,和嘉萝并肩走在宽阔的道路上,很快越过第一座房子。 站在二楼的司瑾望着嘉萝和司玉琅离去的背影,目光中满是探究。 斗兽场里惊鸿一瞥,司瑾记住了嘉萝的长相。 他想到那个荒唐的赌局,目光暗了暗,并没有把这件事上报给主家。 司玉琅对司瑾的心思一向拿捏地很准,所以才敢堂而皇之地带嘉萝回家。 想到司瑾刚刚震惊的目光,司玉琅心情不错,继续给嘉萝介绍他的地盘。 除了第一座房子发挥了供人居住的作用,剩下三四座房子都是司玉琅用来放杂物或是娱乐消遣的地方。 一路走下来,嘉萝的表情由震惊转为麻木。 司玉琅看在眼中,颇有些失笑,直觉继续说下去,面前的女生会生出仇富的心理。 好在他们已经走到道路尽头。 一座巨大的城堡矗立在尽头处,有十几层楼那么高。 嘉萝仰起头,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看到城堡顶部。 “这是我住的地方,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了。”司玉琅看向身边的嘉萝。 嘉萝猛地转过头,和司玉琅四目相对。 他的嘴角噙一抹笑,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的感觉。 嘉萝愣愣看着他,过了很久才收回视线,她低下头,拿出星脑打字。 “谢谢你。”——星脑屏幕上浮现这样三个字。 司玉琅眼底的笑意更深。 他压低声音,低下头,在嘉萝耳边道:“不客气。” 【司玉琅对您的好感度+4,当前好感度10。】 嘉萝和司玉琅进入城堡。 城堡很大,和它的外观一样。 嘉萝本以为会见到管家和一群仆人齐齐出来迎接司玉琅的场景,没想到城堡里竟然空无一人。 “司明。”司玉琅站在原地轻声唤了一句。 二楼入口处忽然出现一道人影,“主人。” 是司明,他来到了垃圾星。 司明在嘉萝和司玉琅的注视下走了下来。 司玉琅看着嘉萝,“他是司明,高级机器人,能自主思考,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需要什么东西都可以找他。” 嘉萝点点头,目光却没有从司明脸上移开。 她眼底的惊奇太明显,像小孩子见到喜欢的机甲玩具,眼睛亮亮的,不容人忽视。 “她是顾嘉萝,我的朋友,以后就住在这里。”司玉琅向司明介绍嘉萝。 “是。”司明转头看向嘉萝,“顾小姐好。” 没想到机器人会跟自己说话,嘉萝愣了愣,回过神后立刻拿出星脑打字。 她把屏幕举到司玉琅面前——“他认识字吗?我可以用星脑和他交流吗?” 司玉琅点头,“他很聪明。” 嘉萝垂下头,继续打字,随后面朝司明——“司明,你好,请多关照。” 她的手不自觉握紧星脑,看起来有些紧张。 司明见怪不怪,表现得很自然。 司明的反应让嘉萝松了口气。 司玉琅看在眼中,目光微闪。 虽然她一直表现得很自信,但不能说话对她来说还是一道难以忽视的伤疤。 鬼使神差的,司玉琅对着嘉萝道:“司明身体里储藏有治愈系超凡能量,他的医术不错,刚好这里有很齐全的医疗设备,不如让他替你看一看嗓子?” 司玉琅的话彻底让嘉萝失神,她呆呆地看着司玉琅,一时没有反应,手中的星脑都脱落了,她也没顾得上去捡。 司明以为司玉琅这么说是为了方便他探查嘉萝身体里的秘密,跟着附和道:“主人说得对,顾小姐,请允许我为你检查嗓子,找到病因。” 司明的话让嘉萝回过神,她慌张地弯下身子想要捡回自己的星脑。 没想到有人快了他一步。 司玉琅已经拿到了她的星脑。 他弯着腰,正准备起身,和正在向下弯腰的嘉萝四目相对。 两人的脸挨得很近,几乎要贴到一起。 司玉琅甚至能感受到嘉萝呼吸间吐出的热气。 热热的气流喷在他脸上,让他的呼吸停了一瞬。 嘉萝瞪大眼,看清司玉琅的脸后,猛然直起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司玉琅若无其事直起身子,把手中的星脑递出去。 “没摔坏,还能用。” 嘉萝手指蜷缩,僵硬着步子上前,拿回了自己的星脑。 她低下头想要打字,手指却有点发颤,按错了好几个键,打了半天才打出“谢谢”两个字。 她垂着眼睑,举起星脑给司玉琅看。 司玉琅的视线凝在嘉萝脸上,“不用谢。你同意我刚刚的建议吗?既然已经结盟,我自然要照顾好你,如果你的嗓子真的能治好,对你以后的发展会更有帮助。当然,现在的你同样很好,如果你不愿意改变,我尊重你的选择。” 嘉萝猛然抬起头,因为太急切,她甚至张了张嘴,可她发不出声音,只是慌乱地用星脑打字。 “不,我愿意改变,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听一听自己的声音。” 她飞快打好字,把屏幕举给司玉琅看。 “我也很期待听到你的声音。”司玉琅勾起一抹笑,声音里满是认真。 嘉萝忍不住笑起来,脸上的慌张、焦急一扫而光。 想了想她又打出一行字——“我的事情不着急,还是先让司明看一看你背上的伤吧。” 看到嘉萝打出的字,司玉琅明显一愣。 他没想到嘉萝在那样激动的情况下,还惦记着他的伤。 那道能量光束力量不强,他后背的伤早就不疼了,如果嘉萝不提,他甚至都要忘记所谓的伤口。 司玉琅笑着摇头,“我没事,卫队里有精通治疗的超凡者,我叫他来为处理伤口就好。” “司明,我把顾小姐交给你了,你务必仔细替她看一看嗓子。”司玉琅转头看向司明,他知道司明误会了,但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只能将错就错。。 “是,主人。”司明应了一声。 他上前一步,来到嘉萝面前,“顾小姐,请跟我来。” 嘉萝下意识看向司玉琅。 司玉琅微微点头,“快去吧,说不定你出来的时候,我的伤已经好了。” “那我走了,你尽快找人替你治伤,你背后的伤耽误不得。”——嘉萝用星脑打出字。 “放心,我会的。”司玉琅回道。 嘉萝得到准确的回复,这才放心跟司明离开。 治疗室在三楼。 嘉萝跟着司明去到三楼,听他的话躺进了一个充满科技感的治疗舱里。 楼下,目送嘉萝离开后,司玉琅轻轻按了按左手大拇指指腹上的皮肤。 一道亮白色光芒将他笼罩。 光芒散去,司玉琅背后的伤眨眼间消失,后背光洁如初,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起来很有力量。 青龙不知什么时候溜走,再出现时用精神力尾部勾缠着一件衣服。 “主人,换衣服。”它在司玉琅脑海中讨巧道。 司玉琅斜睨它一眼,没有说话。 青龙勾着衣服越发往前凑,“主人,我从衣柜里给你拿了一件最好看的衣服,你穿上一定很帅。” 司玉琅不置可否,过了会儿才伸出手取下衣服。 青龙暗暗松了口气。 司玉琅换上青龙拿来的深绿色礼服,迈开步子,走到三楼,推开治疗室的大门。 司明守在治疗舱外,看到司玉琅后,恭恭敬敬叫了一声,“主人。” 司玉琅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治疗舱。 舱门闪着红色大字——使用中。 司玉琅看向司明,“这就是你说的能检测出净化之力的机器?” 司明点头,“是,我偷了皇室检测净化之力的机器,进行了改进,只要顾小姐身体内含有净化之力,机器就能检测出。我在治疗舱里加入了睡眠液,顾小姐不会知道检测过程。” “做的不错。”司玉琅赞了一句,随后一瞬不瞬盯着治疗舱看。 第213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2 治疗舱很快出现变化。 红艳艳的“使用中”三个大字仍然存在。 机器却不断发出通报。 ——“检测到ssss级净化之力。” 听到声音,司玉琅和司明飞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不等他们交流,下一道通报声就出现了。 ——“检测到sss级净化之力。” ...... ——“检测到b级净化之力。” ...... ——“检测到f级净化之力。” ...... ——“检测完毕,恭喜您,拥有f级净化之力。” 治疗舱舱身上的“使用中”三个字消失不见,变成了绿色的“使用结束”四个字。 司明冲上前,按下一个按键,治疗舱本要打开的舱门重新关闭,舱身出现黄色的“休眠中”三个字。 他转身看向司玉琅,“顾小姐还睡着,暂时不会醒来。” 司玉琅皱着眉点头,“究竟怎么回事?难道机器坏了?” 不论是检测出ssss级净化之力,还是检测出的净化之力等级不断下跌,能解释这两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检测器坏了。 司明回答得很坚定,“不可能,顾小姐使用之前,我还进行过检查,这台机器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顾小姐体内确实含有净化之力,只是她的净化之力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变得很不稳定,最低的时候是f,最高的时候是......4s。”司明解释道,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也带了不确定。 司玉琅嘴角抽了抽,4s级净化之力,怎么可能? “先不要管她的等级了。”司玉琅沉下声音,“既然她体内含有净化之力,那么她一定拥有精神力,为什么上次我没能在她脑海中发现精神力?” 皇室的净化之力源于精神力,精神力是因,净化之力是果,没道理嘉萝体内含有净化之力,却没有精神力。 如果把精神力比做大类学科,那么净化之力就是其中一个分支。 没有精神力就不可能有净化之力。 “或许,顾小姐的精神力并不存在于脑海之中。”司明给出自己的猜测。 “什么意思?”司玉琅追问道。 “精神力检测器主要作用于人脑,皇室的净化之力检测器同样如此,为了骗过顾小姐,我把检测器改良成治疗舱,治疗舱作用于人的全身。治疗舱检测出了净化之力,但净化之力却不一定存在于顾小姐的大脑。”司明解释道。 “带她去检测一下精神力。”司玉琅很快想通其中关窍,虽然司明的话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但排除了一切可能,剩下的那个一定是真相,哪怕他再不愿相信,也只能接受。 司明点点头,转过身打开治疗仓。 嘉萝安安静静躺在治疗舱里,因为睡眠液的原因,她仍然昏睡着,双眸紧闭,睡颜恬淡。 司明伸出手,正准备把嘉萝抱出来,没想到司玉琅快他一步,已经绕过他,弯下腰把嘉萝抱住。 司明罕见地愣了愣。 司玉琅抱着嘉萝,与她身体接触的面积更大,他的脸色瞬间变红,和嘉萝肌肤相触的地方涌起一阵阵痒意,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检测器在哪儿?”司玉琅咬牙问道,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司明立刻回神,指了指治疗舱不远处的一台机器。 司玉琅僵硬着身子,双腿打颤抱着嘉萝走向机器,将她放到座椅上。 司明紧随其后,来到司玉琅和嘉萝身旁。 司玉琅伸出左手用力按住不断颤抖的右手——刚刚他抱嘉萝的时候,主要用的是右手,右手和嘉萝的接触面积更大,反应也更大。 司玉琅抬头看向司明,嘴里不断喘着气,“每一次和她触碰的时候,我都是这样的反应。” 听到司玉琅的话,司明在心里把“主人主动抱顾小姐”这件事的动机归于“主人在给他做示范,希望他能更加了解两人触碰后的症状”。 自以为找到真相的司明说服了自己,向司玉琅投去敬佩的目光,“已知主人体内有来源不明的黑气,顾小姐体内含有等级未知的净化之力。结合所有条件,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顾小姐体内的净化之力确实是4s,高于所有皇室成员,所以能清除连大帝都无法为您清除的黑气。” “至于黑气究竟是星兽怨气,还是其他物质,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有可能顾小姐的净化之力出现异变,可以清除星兽怨气以外的物质。也有可能黑气就是异变后的星兽怨气,只有更高等级的净化之力才能清除异变后的怨气。” 司玉琅眉心皱起,点头同意了司明的分析。 “先看一看她的大脑里有没有精神力吧?” “是。”司明回道,他给嘉萝的头部佩戴上仪器。 连通头部仪器的检测器很快亮起。 机器一连十几分钟都没有任何反应,忽地,机器卡顿了一下,发出声音:“真是太遗憾了,您竟然没有精神力。” 检测器的电子音没有起伏,一板一眼,可司玉琅和司明硬生生从这则通报声里听出讥讽的味道。 司明默了默,“看来顾小姐大脑里确实没有精神力。” “我会尽快做出能够作用于人体全身的精神力检测器。”司明向司玉琅保证道。 司玉琅:“好,你去忙吧。” 司明离开后,司玉琅紧紧盯着躺在座椅上的嘉萝,仿佛想透过她看到所有未知的秘密。 过了很久,他才收回视线。 嘉萝还没有醒。 司玉琅弯下腰,伸出手把嘉萝抱了起来。 为了避免和嘉萝有太大面积的触碰,司玉琅尽量伸直手,把嘉萝横在手臂上。 亏得他臂力惊人,还动用了超凡武器,在手臂上叠加了一层土系超凡力量,才维持着了这诡异的姿势,没把嘉萝摔下去。 司玉琅伸直手臂,不敢打一点弯,僵硬着身子走到顶楼,用脚踢开了为嘉萝准备的房间的门。 虽然接触面积不大,但接触时间过长,此时的司玉琅脸色泛红,额头浸满汗水,好似刚从浴室里走出来。 第214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3 司玉琅好容易走到床边。 他弯下腰,正准备把嘉萝放下。 没想到松手那一刻,嘉萝竟然睁开了眼,她黑亮的眸子透着点茫然,直勾勾盯着司玉琅,带着明显的疑问。 司玉琅瞳孔微缩,猛地抽回手。 嘉萝的身体和床面还有一段距离,因为司玉琅的动作,她直直摔到床上,陷入柔软的床垫中。 她的目光没有从司玉琅身上离开过,仍然一瞬不瞬盯着他,眼睛因为震惊瞪得很大。 司玉琅长舒一口气,努力平复紊乱的呼吸。 “我可以解释。” 陷入床垫的嘉萝微微点头。 司玉琅站直身子,“你在治疗舱睡着了,所以我送你回来。” 他指了指四周,“这是为你准备的房间。” 嘉萝用手撑着床垫,慢慢坐起身。 她盘着腿,黑色作战服勾勒出修长的身形,黑亮的眸子只惊讶了一瞬,便恢复平静。 她很白,衣服颜色将她衬得更加白皙,整个人像一片精致的雪花。 身下雪白的床垫、被子是皑皑白雪,她落在其上,不仅毫不突兀,反而和这处环境融为一体。 黑色和白色的强烈对比晃了司玉琅的眼,他的视线凝在嘉萝身上,不知是看呆了,还是在等她的回答。 嘉萝同样注视着司玉琅。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绿色礼服,这样的颜色很少有人压得住,容易穿出老气的感觉,他则不同,将这份绿色驾驭得很好,金线刺绣给他添了几分贵气,中和了满身的气势。 翠绿色眸子里蕴起一片水汽,像被云雾缭绕的翠山,吸引人去探究。 嘉萝盯着司玉琅看了会儿,忽然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星脑打字。 嘉萝的举动让司玉琅回过神,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半空中。 嘉萝打好字,见司玉琅并没有看向她,她慢慢直起身子,伸出手在司玉琅眼前晃了晃。 司玉琅看向她。 嘉萝举起手中的星脑——“谢谢你送我回来。你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嘉萝的话已经很给司玉琅留面子,他的样子何止是看起来不太好。 面色潮红,眼神迷离,说他中了不可言说的药都有人信。 司玉琅狠狠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我没事,伤口已经好了,就是有点热。” 他说着,伸出手为自己扇风。 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凉意的嘉萝露出礼貌的微笑。 司玉琅也觉得自己的借口太烂,他抬高手,理了理头发。 好在嘉萝没有继续看着他,而是低下头打字。 司玉琅松了口气。 “我的嗓子怎么样了?”——星脑屏幕出现这样一行字。 司玉琅盯着这行字,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虽然司明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说给嘉萝看嗓子只是借口,但他毕竟没有阻止,默认了司明的选择。 因为对嘉萝的检测结果太过惊讶,事后他也忘记要求司明给嘉萝看嗓子,被嘉萝这么一问,他很难立刻反应过来。 司玉琅的沉默让嘉萝的眼睛暗了暗,她咬紧下唇,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没事的,不能说话也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她用星脑打出字,举到司玉琅面前。 看着嘉萝难掩失落却强撑着对他笑的样子,司玉琅的心罕见地快速抽动了一下,竟然有点不忍心。 “不是,你误会了。”司玉琅道。 感受到嘉萝紧紧盯着他的目光,司玉琅面无表情撒谎,“司明准备的机器等级不够,他正在改良技术,机器升级后会再为你做一次检查,你的嗓子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恢复。” 嘉萝的眼睛亮了亮,像暗夜里的星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 司玉琅被她灼热的目光看着,不由低下头。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不等嘉萝用星脑打字,他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嘉萝目送他的背影,直到他走到门口。 司玉琅停在门口,正准备推开门,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司玉琅沉默地打开门。 司明站在门口,见到司玉琅那刻,脸上难掩惊讶——不止惊讶司玉琅出现在嘉萝房间,也惊讶他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主人。”司明语气恭敬地叫道。 司玉琅眉心微皱,“你来做什么?” “机器改良好了,我估计顾小姐已经醒来,找她去做检测。”司明解释道。 没想到你也在......司明隐去了这句话。 司玉琅转过身,正准备说话,却见嘉萝已经下床,往他这边走。 她很快走到他面前,停下步子。 “你听到了?”司玉琅问道。 嘉萝点点头,一副已经做好准备的样子。 司玉琅顿了一下,“走吧。” 他转身走出屋子。 嘉萝和司明跟在他身后。 司明感觉有人在戳他,转头看向嘉萝。 嘉萝举着星脑冲他笑。 “给你添麻烦了,司明先生。” 她的笑容很好看,司明的目光闪了闪,嘴角弯起微不可察的弧度,语气平静地回她,“不用谢。” 司玉琅听到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嘉萝和司明一眼。 司明立刻收敛笑容,和嘉萝拉远距离。 主人一向不喜欢他和人类有过多接触,他不能越界。 感觉到司明的疏远,嘉萝有些不明所以,垂下头,不再有其他动作。 三人很快来到治疗室。 “顾小姐,请进入这台机器。”司明上前一步,指着一台黑色机器道。 嘉萝十分配合,躺进了机器里。 机器里添加了睡眠药剂,嘉萝刚进去,就感觉一阵晕眩,脑子昏昏沉沉,陷入了沉睡。 她及时从原主身体脱离,进入了系统空间。 爆爆飞到嘉萝身边,前肢扒在嘉萝肩头,后肢踩在嘉萝脊背,尾巴缠住嘉萝的脖子。 嘉萝看了爆爆一眼,总觉得今天的爆爆有些缠人,而且缠着她的姿势莫名眼熟。 爆爆目视前方,假装没有看到嘉萝探究的目光。 青龙一个任务对象的精神兽都能缠着阿萝的脖子,它贵为阿萝的系统,为什么不可以? 嘉萝并没有多说什么,转头看向外界。 爆爆暗暗松了口气,尾巴收力,默默把嘉萝缠得更紧。 第215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4 机器外,司玉琅和司明沉默地等待着。 ——“检测到精神力存在,精神力等级为...滋滋...” 机器的通报声进行了一半忽然卡住。 司明快步走到操作面板前。 面板屏幕上显示精神力等级的数据起伏又大又快,像一条波浪,数值不断在f、d、b、s等几个字母间闪烁。 “滋滋,检测者精神力超过阈值,无法检测。” 第二道通报声响起后,面板屏幕上的数据消失,整个变成黑色。 司玉琅也在这时来到控制面板前。 司明快速调出另一个数据屏幕显示出嘉萝的全身图,在她咽喉处密密麻麻分布了很多细小的白点。 “这是什么意思?”司玉琅看着那些白点,沉声道。 他脸上的潮红已经完全消失,冷着脸的样子和从前一样吓人,跟在嘉萝面前刻意表现出的温润儒雅截然不同。 “白点代表精神力的分布情况。”司明解释了一句,接着给出结论,“顾小姐的精神力都集中在嗓子里。” “这和她不能说话有关吗?”司玉琅问道。 司明没想到司玉琅会这么问,忍不住看向他,“很有可能。” 他很奇怪为什么主人没有第一时间询问顾小姐精神力的问题。 司玉琅无视司明带着探究的目光,“她的精神力为什么会分布在这里?” “不知道。”司明回答。 “她的精神力等级是多少?”司玉琅又问。 “有很大可能是4s。”司明道。 司玉琅不再说话。 “精神力等级最高能达到sss级”只是世俗认知,并不完全准确。 随着人类的不断发展和基因的不断优化,曾有人提出过精神力等级的上限会不断拔高——这并不是无稽之谈。 经过考古,帝国人发现最早一批拥有精神力的人类中,等级最高的也不过是现在的a级。 精神力等级划分标准更是经过多次变更,才在一万年前确定下来。 只是这一万年来,人类的精神力等级一直没有出现突破,所以很多人忘记了“人类精神力等级很有可能不断增长”的推断。 司玉琅和司明显然不在这群人之列。 对于嘉萝很可能是4s级精神力拥有者这件事,他们接受良好。 毕竟皇太女和她的丈夫都是天赋卓绝的人,他们的女儿天赋自然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顾小姐的精神力集中在咽喉处,无法正常使用,使得她看起来好似没有精神力。”司明继续道。 “有办法把她的精神力集中回大脑里吗?”司玉琅问。 司明顿了下,“去找顾小姐前我已经调查过,帝国史上曾出现过一个和顾小姐很相似的例子。那个人的精神兽在战场上被星兽打散,精神力却没有消失,而是神奇地分布在身体各个部位。他尝试把精神力重新赶回大脑,但过程太过痛苦,他没能坚持下来,到死都没有把精神力集中回大脑。” “那个人曾经留下过一本手札,手札上记录了他把精神力凝聚回大脑的方法,只是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适用于顾小姐。” “顾小姐的精神力为什么出现在咽喉处,原因还不清楚,如果贸然让她凝聚精神力,后果我无法估量。”司明提醒道。 司玉琅没有说话,他的视线直勾勾落在聚集在嘉萝咽喉处的白点上,眸色几经变化,深沉得可怕。 过了很久,他开口道:“把手札内容发到我的星脑。” 司明垂下头,“是。” 该说的他都说了,主人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他就不会再多嘴。 系统空间内,嘉萝同样看着那些白点。 爆爆转头看向嘉萝,“阿萝,原主身上的秘密也太多了。” 嘉萝:“确实,不过很多真相已经浮出水面,暗线任务应该稳了。” 爆爆煞有介事地点头,随后叹了口气,“司明说的方法究竟能不能成功让精神力回到大脑?” 嘉萝语气平淡,“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我有预感,原主的死很有可能和她诡异的精神力有关。” 爆爆觉得嘉萝说的很有道理,它看着司玉琅,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或许和司玉琅也有关系。” 那个方法听起来很危险,他却想让阿萝用,心实在太黑了。 嘉萝没有说话。 爆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 嘉萝:“我回去了。” 说罢,她的身体在系统空间消失。 回到原主身体后,嘉萝的意识很清晰,但身体很沉重,眼皮也控制不住下合。 嘉萝索性闭上眼装睡。 机器的门很快被打开。 司玉琅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嘉萝。 他熟门熟路抱起嘉萝,一副要送她回房间的架势。 司明盯着司玉琅和嘉萝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收回视线。 主人从来没抱过人,为什么会连着几次主动抱顾小姐? 司明想不明白,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 作为高等级机器人,他很少有想不明白的问题,除了涉及人类情感的问题。 但主人和顾小姐刚刚认识,应该不存在什么感情吧?司明默默想着。 正在经受冰火两重天的司玉琅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愿意送嘉萝回房间。 因为和她接触很舒服? 确实舒服,但也要命。 这个理由显然不成立,如果他想舒服些,大可以找机会握住她的手,根本没必要抱她。 司玉琅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 更不要提他现在因为身体的异样,大脑乱成一团,根本没时间思考。 他僵硬地抱着嘉萝,和之前一样尽量不和她产生身体接触。 嘉萝能感觉到司玉琅的僵硬,她歪了歪头,慢悠悠睁开眼,做出震惊的神色。 司玉琅的注意力放在路上,一时没有注意到嘉萝的状况。 直到感觉有人握住他的手臂,他才猛地低下头,和嘉萝四目相对。 怀中人已经醒来,她的目光太过震惊,让司玉琅生出心虚的感觉。 他强忍下手臂处传来的颤栗,哑着声音解释,“你可能太累了,加上机器里放有舒缓精神的药剂,所以才会睡着。” 第216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5 嘉萝愣愣点头,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 她松开司玉琅的手臂,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自己,最后伸出两根手指做出小人走路的样子。 奇异的,司玉琅看懂了嘉萝的意思。 她想让他把她放下来,自己走路。 司玉琅沉默一瞬,弯下腰,慢慢把嘉萝放了下来。 之前他把嘉萝当成一盘菜端着,现在要放她下去,手臂不可避免出现弯曲,嘉萝的身子不受控制滑向他。 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挨在一起,司玉琅胸前好似烧起一团火,那把火直冲天灵盖,几乎把他的理智烧没。 他的喉头微滚,正想说话,脖子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 熟悉的、强烈的感觉瞬间在他脖颈间烧起。 不用看,司玉琅也知道是谁碰了他的脖子。 他垂下眼睑,果然看到嘉萝略有些慌乱的脸,因为害怕掉下去,她一只手绕过他后颈缠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拽着他胸前的青龙徽章。 司玉琅的脸迅速变红,身体出现轻微颤抖,隐藏在礼服下的手臂暴起青筋。 强烈的身体反应让他支撑不住,一只腿忽然脱力,猛地跪到地上。 好在他核心够稳,及时稳住身子,没有狼狈地趴到地上。 突然出现的变故让嘉萝瞪大了眼。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司玉琅。 感受到嘉萝的目光,司玉琅恨不得立刻消失。 嘉萝连忙松开缠在司玉琅脖子的手,从他怀里挣脱。 站稳后,嘉萝第一时间冲司玉琅伸出手。 司玉琅单膝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出现在视线中属于嘉萝的手。 短短一天,他好像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该死的,为什么每次和她接触,他的身体都会变得这么奇怪? 司玉琅的面部表情出现一瞬的失控。 他握紧拳头,用拳头撑着地面,猛地站了起来。 他努力挤出一抹笑,“我没事,自己也可以站起来。” 嘉萝收回手,站在司玉琅身旁,看起来有些无措。 她挣扎了很久,终于用星脑打出字。 在她打字期间,司玉琅过得很煎熬。 他觉得嘉萝一定会问他为什么摔倒,这个问题他真的不想回答。 可再不想回答,他也不能对嘉萝的话视而不见。 “我是不是太重了?”——星脑上出现这样一句话。 司玉琅没想到嘉萝会第一时间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如果她都能用重来形容,那全帝国恐怕找不出一个瘦子。 司玉琅毫不犹豫摇头。 “不是,我摔倒不是因为你。” 嘉萝松了口气,继续打字——“是因为你替我受的伤?” “不。”司玉琅摇头,这个借口用多了也不好,“是因为我身体里有暗伤,暗伤发作的时候,我会四肢发软,用不上力。” “谢谢你送我,我能自己回去,你快点回去休息吧,免得伤势加重。”——嘉萝用星脑打出字。 司玉琅笑着点头,“好。” 嘉萝走后,司玉琅盯着嘉萝的背影看了很长时间。 如果他刚刚没看错,听到他有暗伤,她的眼中闪过的是...心疼吧? 第217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6 目送嘉萝离开后,司玉琅回到自己房间处理事务。 他虽然离开了主星,但他的庄园、赌场等财富以及效忠他的下属都还在主星。 司玉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手下给司明堂找点麻烦,这次也不例外。 司明堂敢从他手里抢东西,就要承受应付的代价。 司玉琅眼底闪过阴狠,不断下达指令。 虽然司玉琅已经不是司家少主,但作为司家主明面上唯一的儿子,他仍然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财富和势力。 同时,司玉琅还从他母亲那里继承了庞大的财富和人力资源。 他本就是世家和皇室联姻的产物,比一般的世家子弟更尊贵,更有权利。 这些年来,司玉琅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偏偏没人敢动他。 只要他心血来潮,就会派人打砸司明堂名下的房屋、商铺...... 因为司玉琅,司明堂损失了不计其数的财富和身为司家少主的脸面。 眼下,司玉琅面前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显示出万里之外的画面——一群身穿翠绿色军装的超凡者站在一座高大气派的庄园外,天色渐渐变暗,庄园内仍灯火通明。 司玉琅正坐在座椅上,指挥着效忠他的超凡者闯入司明堂名下最豪华的庄园。 “全都砸了,一个不留。” 司玉琅声音冰冷。 超凡者就像被他远程操纵的npc,听到命令后跟打了鸡血一样往庄园里冲,看见东西就砸。 短短时刻,豪华阔气的庄园变成废墟,连一块好地都没有。 庄园里的守卫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司玉琅的人又砸又摔,竟然没有一丝阻拦的意思。 “无聊。”司玉琅盯着屏幕中的画面,冷冷吐出两个字。 “阿琅,好久不见。”屏幕那端响起一道男子声音。 满目疮痍的庄园内,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那人身穿黑色礼服,黑发绿眸,肩头趴着一条睡着的小火龙,他的容貌和司玉琅有五分相像,气质却和司玉琅迥然不同。 除了在嘉萝面前,司玉琅还愿意装一装温良绅士。 剩下时候,司玉琅总以一副嚣张恣睢的形象示人,一如眼下,他坐在座椅上,满目冰冷,凤眸微眯,像是睥睨天下的君主,谁都不看在眼里。 一个人伪装得太久,行为举止难免受影响,司玉琅也不例外,更不要说这副纨绔的皮还挺好用,他乐得用这样的面目示人。 比起司玉琅的嚣张放肆,司明堂明显走上了另一个极端。 他踩在布满碎片的地上,置身被砸的稀烂的庄园,竟然还能面带微笑,而且笑得很真诚。 司明堂的目光落在半空中,声音平缓有力,“阿琅,我知道你在。家主罚你去垃圾星是为你好,你气不过,打砸些东西发泄怒火也无所谓,但你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我会求家主早些把你接回来。” 司玉琅面前的屏幕是单向的,他能看到另一端的画面,那边的人却看不到他,可偏偏司明堂好像能透过虚空看到他,目光正好和司玉琅对视。 仅一个露面,一句话的功夫,司明堂就在众人面前塑造了一个宽容爱护不懂事弟弟的好哥哥形象。 司玉琅听到司明堂的声音,简直想吐。 他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看法,冰冷嚣张的声音透过面板准确传到了屏幕另一端。 “司明堂,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得让人讨厌,道貌岸然得让人恶心。” 司明堂神色未变,语气平静如初,“阿琅,少主的位置是由家主和各位叔伯决定的,我从来没想过抢你的东西。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的精神力能够恢复,我一定会把少主的位子还给你。” 司玉琅冷笑一声,“只怕到时候你舍不得。” “不论你相不相信,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司明堂面不改色道,趴在他肩头的小火龙忽然睁开眼睛,和他的主人一样看向半空处。 火龙的注视让司玉琅眯起眼睛,他忽然有些厌烦,这样的话每一年司明堂都要说上几十遍,司明堂说不腻,他都要听腻了。 “神经病。”司玉琅骂了一声,切断了和属下的连线,悬在半空的屏幕忽然消失。 他骂完,忽地笑出声。 缩在角落的青龙飞出来,看着司玉琅脸上的笑,有些担心他被司明堂气疯了。 “主人,你还好吧?”青龙问道。 司玉琅眼中笑意未减,“我很好,只是看着司明堂觉得很好笑。” 不等青龙询问,司玉琅继续道:“司明堂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出身不堪,不得不在众人面前博一个好名声,生怕哪一日身份被戳穿,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怕这个、怕那个,明明天赋不错,却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每次看他演戏,我都觉得可笑。” 也没见你之前笑过......青龙拼命压制这个念头,生怕司玉琅觉察。 好在司玉琅没注意到,他看着青龙,“他说等我精神力恢复后,就把属于我的通通还给我,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他自诩正人君子,真到了那一天我很好奇他会怎么选。” 青龙:“我也很期待!” 它松了口气,原来主人是因为精神力恢复有望,心里高兴,所以才没和之前一样见司明堂一面就生气,还有兴致和它分析吐槽司明堂。 这一切都是因为美人的出现! “主人,美人真的能帮你除掉黑气吗?”青龙声音兴奋、满怀期待。 司玉琅点点头,“应该可以,她的净化之力很强,等级很高,只要重回大脑,能够正常使用,有九成把握能帮我除掉黑气。” 青龙欢呼一声,“太好了!” 高兴过后,青龙又有些担忧,“可是让精神力重回大脑困难重重,我怕美人受不了。” 司玉琅垂下眸子,声音发冷,“有些事由不得她选。” 青龙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回去。 它知道,主人一旦做了决定,就没有任何人能更改,不管它说什么都没用。 第218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7 “混蛋!”系统空间里,爆爆怒骂一声。 虽然一早猜出司玉琅的心思,可真听到他那么冷酷的话,爆爆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嘉萝没有说话,手下认真雕刻着木雕。 “阿萝,青龙都不帮你说话,你还要帮他做木雕!”爆爆很生气,他觉得青龙一点都不配。 感受到爆爆滔天的怒火,嘉萝这才开口,“青龙归根到底是司玉琅的潜意识,和司玉琅一体共荣,怎么可能帮我说话?” 爆爆当然知道,可还是气不过,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响,显然还在生气。 嘉萝笑道:“我知道你关心我,但对青龙好,就是对司玉琅好,不然凭我和司玉琅短短一天的相处,他怎么可能愿意给我好脸色,还加了好感度。青龙发自内心亲近我,司玉琅对我就会少很多防备,这点对接下来的任务至关重要。” 爆爆没说话。 嘉萝继续道:“青龙之于司玉琅,就像你之于我。如果有一个人对你很好,我也会承他的情。” 爆爆眨巴着眼睛,尾巴高高翘起,摇得飞快。 它现在一身黑,看不出脸红害羞的样子,但它感觉自己的皮快要被热熟了。 阿萝的意思是说,它对她很重要? 爆爆的心砰砰跳动,脑子里乱糟糟的,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 他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任务者愿意为阿萝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了。 它也愿意啊! 被钓成翘嘴的爆爆终于安静了,它坐在系统空间的沙发上,前肢撑着脸,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嘉萝耳根清净,手下动作更快。 古树雏形在她手下成型。 正常人手臂粗细的树干和主要的枝干已经完成,剩下的是更精细的雕刻。 嘉萝用了十成十的心思,花费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把古树雕刻完毕。 她放下刻刀,伸了个懒腰,耳边忽然传来敲门声。 “是司玉琅。”听到声音后,爆爆立刻查看了实时面板。 嘉萝站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司玉琅换了一件新衣服,来之前应该还洗了澡,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他身上的玄色礼服很贴身,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身材,发端微湿,残留几滴水珠,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潇洒不羁。 嘉萝目露惊艳看着司玉琅。 司玉琅端起一抹笑,“晚饭时间到了,我来叫你吃饭。” 嘉萝垂下眸,做出回神的样子,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司玉琅的声音在嘉萝头顶响起。 嘉萝点头,跨过门槛。 走出房门没几步,嘉萝忽然抬起头。 司玉琅已经转过身,和她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嘉萝迈大步子,很快追上司玉琅,拽住了他的袖口。 司玉琅停下步子,回头看去。 目光瞥到嘉萝拽着他袖口的手,眼中闪过惊讶,“有什么事吗?” 嘉萝仰头看着司玉琅,重重点头。 司玉琅勾起唇角,“不要着急,我等你。” 嘉萝听懂了,慢慢松开手,从口袋里拿出星脑。 “请等我一分钟。”——星脑屏幕浮现一行字。 司玉琅点头,“好,我等你,多久都可以。” 嘉萝飞快看他一眼,转身回到房间。 司玉琅站在原地,望着嘉萝离去的方向,眸光微闪,不知在想什么。 嘉萝很快回来,立在司玉琅身前。 她的手背在身后,第一时间引起司玉琅的注意。 司玉琅下意识思考嘉萝手里拿了什么,还没摸到头绪,就见嘉萝伸出手,露出了藏在身后的东西。 那是一个很精致的古树木雕,被她托在白皙的掌心。 树高大约三十厘米,枝叶茂盛,欣欣向荣,司玉琅甚至能看清每一片叶子的纹路。 青龙忽然冲出来,飞到古树树顶,整根精神力丝激动得快要缠成麻花。 它绕着古树飞了好几圈,一直没落到上面,似乎是怕自己压坏了这小小的木雕。 “给青龙的礼物?”司玉琅问。 嘉萝笑着点头。 她一手托着古树,一手握住高兴得乱蹦的精神力丝,把精神力丝轻轻放到树顶。 青龙试探着压在古树身上,发现这小小的古树竟然能够轻松承担它的重量。 它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现在没以前那么大、那么重,这个古树的大小正合适他。 青龙高高兴兴盘着古树,尾端把树干缠了一圈又一圈,首端则埋在树顶。 它真的好开心。 好久没这样睡过觉了。 青龙的兴奋太过浓烈,轻松通过共感传给司玉琅,让司玉琅感受到久违的快乐。 这种快乐很纯粹,完全基于生理和本能。 【司玉琅对您的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20,】 司玉琅眼中的笑真诚了很多,他对着嘉萝道:“你有心了,多谢你。” 嘉萝无法说话,回给司玉琅一抹笑。 她托着古树,轻轻抚摸精神力丝表面,似乎在哄青龙睡觉。 青龙彻底放弃挣扎,瘫在树上,任嘉萝揉按。 少女眉眼含笑,垂着头抚摸精神力丝的样子太温柔,司玉琅没忍心打破,暗暗握紧拳头,压制身体传来的异样。 他转过身,背对着嘉萝,声线有些发颤,“走吧。” 说罢,他迈开步子,走得很快。 嘉萝一边撸精神力丝,一边跟上司玉琅的脚步。 下楼的过程对司玉琅来说很有些煎熬。 好几次,他感觉自己大腿发软,险些跌倒,多亏和嘉萝接触的次数变多,他对身体的异样有了抵抗,不然一定会出丑。 终于熬到一楼,司玉琅停下步子,转过身,肩膀微微靠墙。 “把古树给我吧,我会把它放到合适的位置。”司玉琅道。 嘉萝不疑有他,把手中的古树交给司玉琅。 司玉琅接过古树,狠狠用指腹压了压精神力丝。 被嘉萝揉得晕晕乎乎,软成一摊泥的青龙猛然惊起,抬起头正想发火,忽然和司玉琅四目相对。 青龙吓得一激灵。 “睡得好吗?” 青龙听着司玉琅的声音,眼前一阵发黑,他垂下头,整根精神力丝像死了一样软绵绵挂在古树上。 它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看来它还没醒。” 第219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8 司玉琅不再看装死的青龙,对着嘉萝道:“我们去吃饭吧。” 经过餐桌旁的书架,司玉琅把古树放到书架上,对着身边的嘉萝解释,“让它在这里多睡会儿,我们先吃饭。” 嘉萝点头。 两人很快来到餐桌前。 餐桌是长方形,相对的方向分别摆放着两套餐具,中间是各式各样的菜肴。 司玉琅上前一步,拉开距离嘉萝最近的一把椅子,“请坐。” 嘉萝连忙掏出星脑——“谢谢。” 她快速打好字,来到椅子前坐下。 司玉琅去到对面落座。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我让厨房都做了点,咸的、辣的、甜的...你看看喜欢哪一种。”司玉琅面朝嘉萝道,他双手交叠,放置在桌面上,眉眼含笑,十足的富贵公子模样。 嘉萝手握星脑,指尖飞快打字。 她举起星脑——“多谢你准备这么多食物。我以前没吃过这些,只喝过营养液,不知道自己喜欢哪一种菜。但我不挑食,什么口味的营养液都喝,所以这些我应该都可以吃。” 超凡者的五感很强,虽然隔了不远的距离,但司玉琅能看清星脑上的字。 他有些懊恼。 嘉萝以前生活在垃圾星外城,肯定没吃过变异动植物烹制的菜,他还问她喜欢哪一种,真是失策。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忘记你没吃过这些东西。”司玉琅道。 嘉萝快速摇头,用星脑打字——“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收留了我,还为我准备了这么丰盛的菜,我真的很感激你。” 司玉琅看着嘉萝,声音认真道:“多谢你的谅解。” 嘉萝连忙摆手。 看着嘉萝慌张的样子,司玉琅忽然发现,司明堂那层伪装的君子皮很好用,轻而易举就能博得别人的好感和宽容,甚至让对方心生愧疚。 他不再排斥这层伪装,笑得越发温柔,“吃饭吧。” 嘉萝连忙点头,她胡乱夹起最近一盘菜里的肉,塞进嘴里。 肉的味道很辣,嘉萝瞪大眼,强忍着把肉嚼碎咽下去。 司玉琅看在眼中,手指微勾,一杯蓝色液体出现在嘉萝手边。 “很辣的话喝点这个会好些。”司玉琅解释。 嘉萝拿起杯子,仰头喝下里面的液体,嘴里的辣味瞬间消失。 她好奇地举着杯子,盯着里面的液体看。 蓝色液体清透,如梦似幻。 司玉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道菜是用变异山羊的肉做的,变异山羊的肉很腥,需要用很多辣椒掩盖。我记得市面上有辣椒味的营养液,你应该喝过,不过这道菜比辣椒味营养液要辣很多。这杯蓝色液体名叫蓝雾,是蓝雾果液体,喝起来很清爽。” 他声音温润,腔调平缓,娓娓道来,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温柔的味道。 嘉萝的视线早从蓝雾移到他身上,竟然盯着他发起呆。 司玉琅只当没有觉察嘉萝的异样,继续道:“看来你不太适合辣的口味,不如尝尝这道红莲果制作的甜点。” 说罢,他勾了勾手指,一盘甜点出现在嘉萝面前。 突如其来的甜点惊醒了嘉萝,她回过神,受惊似的垂下眼,拿起盘子里的甜心,放入口中。 眼见嘉萝目光放空,颇有些出神的样子,司玉琅便知她根本尝不出点心的味道。 至于嘉萝发呆的原因,他隐约猜出来,心里很高兴。 他需要嘉萝的净化之力来恢复破碎的精神海,获取她的好感是必须要做的。 至于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全看他的心情。 还好,眼前的嘉萝并不让他讨厌,接触起来没有恶心的感觉,比主星的贵女顺眼多了。 如果他看嘉萝不顺眼,即便为了净化之力,他也懒得讨好她,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奇异的,被嘉萝看着发呆,和她一起说话吃饭,他竟然不讨厌,反而很放松。 司玉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感觉很疑惑。 直到他看见盘在古树上的青龙。 青龙很喜欢顾嘉萝,这点他一直知道。 青龙是他潜意识的化身,青龙亲近谁,他很难对对方产生恶感。 能让青龙这么喜欢,足以说明顾嘉萝对青龙是真心的,对他也是真心没有恶意的。 想通其中关窍,司玉琅接受良好,继续投喂嘉萝。 嘉萝在他的照顾下,吃了很多从前没吃过的美食,大大过了嘴瘾。 最后拿起一块点心,嘉萝摆摆手,示意自己真的吃不下了。 司玉琅有些遗憾地收回手。 嘉萝真的很乖,喂什么吃什么,吃到喜欢的东西眼睛亮亮的,咀嚼的动作会变慢,细细品尝食物的味道;吃到不喜欢的东西会快速把食物嚼碎咽下,不愿意让食物在口腔里多留一秒。 司玉琅记得帝国史中有记载,动植物没有变异前,一部分古人类十分喜欢喂养小动物。 喂养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小动物很可爱,古人类很喜欢照顾他们的感觉,觉得投喂小动物很幸福。 司玉琅当时年纪不大,小小的他很不能理解,变异动物那么丑,怎么可能有人喜欢? 哪怕书本展现了一些未变异的可爱小动物形象,司玉琅还是不理解。 养那么小、那么容易死的家伙不觉得心累,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有那闲工夫,他不如多和青龙学习一些新技能。 可现在,司玉琅奇异地共情了喜欢喂养小动物的古人类。 如果小动物都和顾嘉萝一样乖,一样听话,他应该会乐意养。 “吃好了?”司玉琅笑道。 嘉萝咽下最后一小块点心,冲着司玉琅点头。 “虽然还有很多菜都没吃,但没关系,时间还长,你肯定能一一吃到。”司玉琅道。 莫名感觉司玉琅很高兴的嘉萝露出一抹笑,低下头打字——“谢谢,我吃的很开心。” “我也是。”司玉琅回答。 你明明没吃多少...嘉萝一边吐槽,一边打字。 “我的嗓子情况怎么样?” 看清嘉萝打的字,司玉琅的笑僵在脸上。 第220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39 有关嘉萝精神力的事,司玉琅很早之前就做好了选择——暂时隐瞒净化之力的真相,等嘉萝疏导精神力成功后,再想办法让她帮自己净化黑气。 一路走来,他利用了很多人,不差嘉萝一个。 可看着她满怀期待的明亮眼眸,司玉琅到嘴的话一时竟说不出口。 连青龙都觉出司玉琅的异样,从古树上抬头,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嘉萝和司玉琅。 因为司玉琅的沉默,嘉萝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放下手中星脑,低下了头。 司玉琅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让嘉萝产生了误会,忙道:“你不要误会,你的嗓子有救。” 嘉萝猛地抬头,一瞬不瞬盯着司玉琅,黑亮的眼眸洇出点点水痕,让人见之不忍。 如果她能说话,此刻一定追着司玉琅问个不停,可惜没有如果,她只能瞪圆眼睛,等待司玉琅的回答。 “你身体里的精神力因为未知原因聚集在咽喉处,这应该是导致你无法说话的主要原因。”司玉琅看着嘉萝的眼睛,沉下声音,“如果把精神力重新凝聚回大脑,你应该就能说话。” 嘉萝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垂下头打字,手指出现轻微的颤抖。 ——“怎么才能把精神力聚回大脑?” 看着星脑屏幕上的字,司玉琅目光微闪,他轻轻勾了勾手指,一本白皮册子出现在嘉萝面前。 “这是一位和你有着相似情况的战士留下的手札,里面详细记录了让精神力凝聚回大脑的办法。”司玉琅解释道。 嘉萝伸手拿住册子,如获至宝。 “使用这个方法的时候你会很痛苦。”司玉琅道。 嘉萝放下册子,拿起星脑打字。 ——“只要有机会说话,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司玉琅不再劝,嘉萝自愿且积极主动使用这个方法,对他来说是好事。 “这个方法有些危险,你如果使用,一定要告诉我,我会陪在你身边,保证你的安全。”司玉琅道。 嘉萝点点头,用星脑跟司玉琅道谢。 司玉琅看着星脑上的字,目光闪了闪,“不用谢。” “我今晚就想研究一下这个方法,可以吗?”嘉萝很快打出一行字。 司玉琅很能理解嘉萝的迫切,他点点头,“好。” 两人起身上楼。 值得一提的是,司玉琅和嘉萝的房间都在顶楼,上了楼梯,左手边尽头处是嘉萝的房间,右手边尽头处是司玉琅的房间。 两人往左拐,很快来到嘉萝的房间。 招呼司玉琅坐下后,嘉萝埋头研究白皮册子上的内容。 司玉琅有些无聊,当着嘉萝的面,他不好歪倒在座椅上,只得端端正正坐好,两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 他的视线在房间逡巡,城堡里大多数房子布局都很像,装潢也差不多,司玉琅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慢慢把目光移到嘉萝身上。 她低着头看书的样子很认真,长而翘的眼睫忽闪忽闪,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从天花板倾泻下来的灯光明亮耀眼,把嘉萝的容貌清晰地映在司玉琅眼中。 整个房间,也只有嘉萝的存在让司玉琅有些感兴趣,他就这样盯着嘉萝,嘉萝看了多久的册子,他就看了多久的嘉萝。 直到嘉萝合上册子,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他才猛然惊醒,收回了视线。 意识到自己盯着嘉萝看了很久,司玉琅生出一种“我疯了吗”的荒谬感。 他轻咳一声,慢慢把视线移到嘉萝身上,发现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看完了?有什么地方不懂吗?”司玉琅问道。 嘉萝点点头,用星脑给出更加准确的答案——“我大致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想现在就试试,好不好?”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淡,时间不算早,一般这个时候司玉琅都在内城区的地下赌场里玩,很少有这么安静祥和的时光。 比起迷惑敌人的眼,自然是帮助嘉萝恢复净化之力更重要。 司玉琅笑道:“当然可以。” 嘉萝一脸感激地看着司玉琅。 白皮册子里的方法很简单,仅有三个步骤,只是这些步骤实施起来会很痛苦。 第一步,感知分布在大脑之外的精神力,和它们建立联系。 第二步,将大脑之外的精神力凝聚起来。 第三步,用运转精神力的方法引导大脑之外的精神力回到原位。 三个步骤理论上来说都很简单,实操却很难。 比如第一步,嘉萝以前从来没有使用过精神力,想和身体里的精神力建立联系没那么简单,必然经历多次失败。 只有从小和父辈、母辈的精神兽一起生活并亲密接触,对精神力有一定了解的人,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和身体里的精神力产生共鸣。 再比如第二步和第三步,精神力的凝聚和引导使用,都是帝国学校专门开设的课程。很多学生在学校学习三年五年才能完全掌握这些能力。 司玉琅没指望嘉萝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今天晚上,她能有勇气进行第一次的尝试,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这本册子我之前看过,和精神力产生联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即便第一次失败了也没关系。现在我来教你该怎么做......” 不得不说,司玉琅有几分当老师的天赋,他没有填鸭式地给嘉萝灌输有关精神力连接的理论知识,而是召唤出青龙,给嘉萝做演示。 精神力说白了是一种蕴含在人大脑里的力量,是有实体,可以被触摸到的,听起来玄乎,其实和嘉萝出生的仙侠世界中的仙力、妖力没什么区别。 青龙之前一直跟着嘉萝,嘉萝的一举一动都在青龙眼皮子底下进行,嘉萝害怕暴露,就没尝试和原主体内的精神力勾连。 眼下嘉萝已经知道原主体内精神力的具体位置,又在白皮册子上看到了连接精神力的理论知识,还有司玉琅这个老师当面演示如何连接精神力,嘉萝闭上眼都能勾连起聚集在原主嗓子里的精神力。 第221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40 她顺利感知到了那些小白点的存在,并和它们建立了一种玄妙的联系。 它们仿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直存在着,等待被她唤醒。 这一点和做妖精时需要辛辛苦苦收集蕴含在天地间的妖气很不一样——太简单了些。 掌握自己身体里本就拥有的力量和掌握从外部吸收进身体的力量,自然是前者更容易上手。 嘉萝慢慢睁开眼。 时间太短,果然失败了......司玉琅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露出一抹笑,“失败了也没关系,毕竟是第一次,一回生......” 司玉琅后面的话因为眼前嘉萝的样子,硬生生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视线中,嘉萝盘腿坐在宽敞的沙发上,一瞬不瞬盯着他,眉心缓缓浮现出一道细长的白色闪电图案。 “你成功了?”司玉琅骇然。 凡是成功和精神力勾连上的人,眉心都会出现一道不同颜色的闪电图案,闪电的颜色和精神力蕴含的超凡力量有关。 他当年成功和精神力勾连,眉心出现的是翠绿色闪电图案。 随着对精神力的理解加深,成功把精神力凝聚成精神兽的人,眉心的闪电图案会变成精神兽的样子。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完成这一步的跨越。 但这不代表成功把精神力勾连起来就很简单。 相反,这一步是入门,也是把很多人拦在超凡者世界之外的门槛。 完不成这一步,就没有办法凝聚出精神海,成功召唤精神兽。 司玉琅记得,在他之前,最快和精神力建立联系的人是百年前一位天才,那位天才用了半天的时间完成和精神力的连接,轰动了帝国。 他当时用了三个小时,被帝国誉为最年轻的天才。 而面前的嘉萝呢? 她用了多长时间? 三分钟? 司玉琅产生一种自己可能在做梦的错觉。 直到嘉萝举起手中的星脑,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司玉琅才回过神。 星脑屏幕上只有一句话——“我也不知道成没成功,但我能感觉我的嗓子里确实有东西存在,它们好像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 司玉琅勉强消化掉“嘉萝打破他创下的记录,比他更快连接起精神力”的事实。 他扯出一抹笑,“确实成功了,你自己看。”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虚空划出一道线。被他划过的地方出现一道蓝色水镜,镜面干净明亮,清晰地映照出嘉萝的样子。 嘉萝好奇地看着自己眉心的闪电图案,抬手摸向眉心。 “只要成功和精神力建立起联系,就会出现这样的图案,白色代表你的超凡能力很有可能和治愈系有关。你不用担心,一个小时后,这道图案会自动消失。”司玉琅在一旁解释。 他心态不错,已经完全接受“嘉萝是个天才” 的可能。 天才好啊,能免去他许多麻烦,缩短除去他体内黑气所需要等待的时间。 嘉萝放下手,冲司玉琅露出灿烂的笑容。 “咔嚓——” 突兀的响声吸引了嘉萝和司玉琅的注意力。 只见翠绿色精神力丝首尾相连,吊着最新款的相机,分出的小细线拿着相机,镜头对准嘉萝。 “做什么呢?”司玉琅沉下声音问青龙。 青龙吊着相机飞到嘉萝面前,用小细线凝出字——“美人,我给你拍了人生照片,这么重要的时刻不能错过。” 嘉萝认真地看着青龙,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眼见嘉萝这么感动高兴,司玉琅也不好计较青龙未经他允许就拿他相机的事。 “青龙没有拍过照片,图片构图不太好,我来给你重新拍一张吧。”司玉琅走到嘉萝身边,目光落在相机屏幕上嘉萝灿烂的笑靥上。 青龙甩了甩相机,在司玉琅脑子里吼,“你胡说。” 司玉琅没说话,伸手捏住相机,直接上手去拿。 青龙只得松开手。 嘉萝连忙低头打字,在司玉琅手握相机,一脸笑意看向她的时候,她举起了手中星脑。 “我觉得青龙拍的很好,这是我人生中第一张照片,我很喜欢。” 看着星脑屏幕上的字,司玉琅微微垂眸,“好吧,是我说错话了。” 青龙纳罕了,总觉得主人在美人面前装装的,很像那个讨人厌的司明堂。 嘉萝拧着眉,手指飞快敲击按键。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和青龙都是为了我好。不是说要给我拍照吗?快拍吧。” 打完字,嘉萝挺直腰身,把屏幕举到司玉琅眼前。 司玉琅看向嘉萝,吐出一个字“好。” 嘉萝暗暗松了口气。 在司玉琅的指挥下,嘉萝站到了房间中央,她的头顶是某种不知名的珍稀宝石,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亮光把嘉萝的皮肤提高了几个度,使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她眉心的图案则散发着莹润的白芒,给人一种高洁神圣的感觉。 这一刻的她,简直像帝国古典史书中记载的仙子,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司玉琅站在嘉萝身前,记录下这绝美的瞬间。 青龙飞到嘉萝身边,盘起身子,慢悠悠落在嘉萝发间。 通身翠绿的它像一件美丽无瑕的饰品,在亮光的照耀下闪着幽幽绿芒。 嘉萝的头发不长,不适合戴华丽贵重的饰品,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翠绿色圆环似乎比任何饰品都适合她,将她衬得越发美丽脱俗。 青龙伸长小细线,在嘉萝头顶凝出一根小细线,是给司玉琅看的——“主人,帮我和美人拍一张合照!谢谢!” 司玉琅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青龙很生气,可它不想在嘉萝面前和司玉琅硬碰硬。 于是它讨好地用小细线凝出新的字——“主人,我们来拍合照吧!” 反正它在美人头上,到时候把主人裁掉,照样能得到它和美人单独的合照。 青龙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它死死压制着心中的想法,不让司玉琅觉察。 没有用来凝字的小细线飞舞起来,兴冲冲邀请司玉琅来拍合照。 第222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41 司玉琅和青龙的眉眼官司,嘉萝已经通过实时面板看得一清二楚,她做出疑惑的神情,拿出星脑打字。 “青龙怎么了?为什么要跑到我头上?” “它想跟你和我拍合照。”司玉琅很快回答,他一瞬不瞬看着嘉萝,“可以吗?” 嘉萝不住点头。 司玉琅低头,对着手中相机道:“你自己找角度,给我和那位小姐拍一张合照。” “好的。”相机内部发出一道萌萌的男孩声音。 下一秒,相机脱离司玉琅的控制,自觉漂浮在半空。 司玉琅一边往嘉萝的方向走,一边解释:“这款相机其实是相机形态的微型机器人,除了拍照,还能录像,也能变成微型机器人形态,做一些简单的事。” 嘉萝两眼放光看着相机机器人。 “你如果喜欢,我就把它送给你。就像青龙说的那样,你以后会有很多重要的时刻,用相机把它们记录下来,让那些美好的瞬间变成一瞬的永恒,永远留在你身边。”司玉琅笑道。 嘉萝下意识想拒绝,可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相机,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 司玉琅又道:“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我们是盟友,用在你身上的投资,以后你都要以另一种形式还给我。” 嘉萝神色自然了很多,对着司玉琅点头。 司玉琅指了指相机所在的方向,“看镜头。” 相机记录下这一刻——黑发黑眸的美丽少女正视前方,眼中残留着茫然,她的头顶落着一个翠绿色圆环。圆环向上延伸的小细线十分扭曲,连接在一起的小细线隐约能看出几个字的形状,似乎是慌乱之中,没来得及把细线全部收回去。少女身侧的青年绿眸黑发,歪头看着少女,他的眼中氤氲着醉人的温柔和戏谑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绽放出灿烂的笑,像一只做了坏事的绿瞳黑猫,正舔着爪子欣赏自己的“战绩”。 “啊啊啊,我还没准备好!我的英勇形象都被你给毁了!”青龙怒了,在司玉琅脑海中咆哮。 司玉琅丝毫不受影响,对着嘉萝道:“刚刚那张不算,我只是想试一试相机的声控拍照功能。” 嘉萝不疑有他,点点头,挺直脊背,目不转睛地看着相机镜头,做出认真拍照的样子。 自司玉琅喉头发出一声轻笑,他转过身子,正视着镜头。 被当成空气的青龙连忙收好小细线,只露出两根长长的细线,在半空中比出一个小小的爱心。 这一幕被相机永远定格。 司玉琅召来相机,“过来。” 他拿起相机,一边操作,一边对嘉萝解释,“试拍的效果不好,我把刚才的试拍删掉。” 嘉萝自然没有意见,轻轻点头。 她头上的小细线也跟着上下摇晃,好似在点头。 没有人知道,连青龙也不知道,司玉琅在删除那张照片前,把它传到了自己的星脑中。 “阿萝,司玉琅没有删除照片。”爆爆在嘉萝耳边道。 嘉萝面色不变,在心中回道:“知道了。” 司玉琅把相机交给嘉萝,当着她的面,把相机机器人的底层指令改为“无条件服从主人顾嘉萝”。 相机正式易主。 嘉萝手拿相机,把相机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需要充足的睡眠,明天我们再继续进行第二步。”司玉琅道。 嘉萝沉思片刻,虽然不舍,还是决定听司玉琅的话。 她用星脑打字——“今天谢谢你,晚安。” “晚安。”司玉琅道。 嘉萝把司玉琅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开。 青龙也跟着司玉琅一道离开。 直到司玉琅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嘉萝才关上门,折返回房间。 爆爆一早检查过,这间房间没有监控,也没有超凡力量波动,十分安全。 嘉萝调出实时面板,观察司玉琅回房后的一举一动。 他回去后,便坐到床边,青龙落在他肩头。 “你不高兴吗?”许是因为在自己的地盘,青龙这次没有用意念和司玉琅交流,直接出声。 嘉萝第一次听到青龙的声音。 它的声音有点稚嫩,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声音很清脆,带着不加掩饰的疑惑。 青龙真的很疑惑,它明明感觉到司玉琅的心情很好,不然今晚它也不敢在司玉琅脑子里放肆,可进入房间后,司玉琅的心情就莫名低落,甚至出现厌烦自弃的情绪。 “有什么事值得我高兴吗?”青龙本以为司玉琅不会回答,没想到过了会儿,它竟然听到了司玉琅的声音。 “当然有啊。”青龙理所当然道,“美人成功和精神力勾连,说不定很快就能掌握净化之力,帮你净化黑气。还有,我们和美人拍了合照,记录了美好的时刻。这两件事还不值得高兴吗?” “美好时刻?只是你以为的美好吧。”司玉琅语气冰冷。 “这话说的......”青龙正准备和司玉琅理论,忽然被司玉琅控制着陷入沉睡,连话都没说完。 精神力丝软软搭在司玉琅肩头,失去了意识。 司玉琅随手一挥,一张照片出现在他手中。 正是在他口中已经被删掉的那张照片。 他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目光变得暗沉。 美好时刻? 这就是美好时刻吗? 司玉琅伸出另一只手,另一张照片出现在他手中。 照片中是一个黑发绿眸的小男孩,男孩眉心闪烁着翠绿色闪电图案,脸色臭臭的,嘴巴撅起,看起来很不情愿拍这张照片。 小男孩长得很精致,眉眼间依稀有司玉琅的影子,很像缩小版的他。 司玉琅一瞬不瞬盯着照片。 透过照片,司玉琅好似能听到给他拍照的女人的声音。 “阿琅,乖,看一看镜头。”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 “笑一笑啦,哪有人拍照片不笑的。” “好吧,不想笑就算了,但是照片一定要拍,妈妈要帮我们阿琅记录每一个重要的、美好的瞬间。” “一、二、三,茄子。” 第223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42 司玉琅陷入回忆,无意识捏紧手中的照片。 他出神地看着照片中的自己,凤眸中满是怀念。 拍下这张照片时,他应该只有六岁,仅用三个小时就和精神力联立联系,轰动了整个司家。 司家上下都为拥有了一个天赋卓绝的少主兴奋不已,连他那个一向狠心薄情的爸爸也十分高兴。 妈妈也很高兴,但司玉琅能感觉到,妈妈的高兴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她单纯地为自己的孩子拥有很强的天赋高兴,而不是兴奋于能从他身上获得什么。 她说要帮他记录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可她食言了。 八岁以前,他的童年很美满,他拥有温柔美丽的妈妈、强大威严的爸爸、高贵无匹的身份、无人能及的天赋。 可这一切,都在他失去精神海后变了。 爸爸不再伪装,妈妈因为种种打击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那时他才知道,从天堂到地狱,不需要漫长的时间,往往只需转瞬一念。 失去精神海前,每一年他生日,妈妈都会给他拍一张照片。 出生照、生辰照......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帮他记录了所有美好的瞬间。 照片汇集成册,一直被她珍藏在空间戒指中。 他那时年纪小,性子傲,脸皮薄,嘴上说着烦,心里却很喜欢被妈妈珍视在意的感觉。 那本册子一度是他心中不可言说的欢喜。 后来怎么就变了呢? 他从司家少主沦为废子,精神海恢复无望,妈妈每天都在为他的事奔波求人,再也没有给他拍过照。 有没有照片其实不重要,他在意的从来不是什么照片,而是他的妈妈。 可最后,他连妈妈也没留住。 他恨。 恨那个男人娶了妈妈却背叛她。 恨那个男人让妈妈含恨而终、死不瞑目。 恨那个男人让一个私生子夺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他更恨自己。 恨自己怎么那么没用,不能给妈妈争气。 恨自己太过弱小,无法给妈妈报仇。 恨自己从前口是心非,从来没有对妈妈说过一句爱。 知道司明堂身份的妈妈陷入绝望,心如死灰之下焚毁了空间戒指中所有承载着她和那个男人过往的东西。 那本相册也被摧毁,烧得一干二净。 只有这张照片,因为青龙贪玩,背着人偷偷拿回他的房间,这才保留了下来。 妈妈去世的时候,青龙的意识还没醒,当时的他在司家孤立无援。 继承了大量财富却没有精神力的八岁稚子,犹如幼童抱金过于闹市,谁都能来踩一脚,谁能想来骗一骗。 他只能用狠绝的话语、放肆的行为来保护自己——只有亲眼看到他成了一个意志消沉、再也扶不起来的废物,那些见不得他好的人才会放心。 这么些年,司玉琅都习惯做个浪荡子,做个扶不上墙的混蛋了。 偏偏青龙和顾嘉萝让他重新想起了那段美好纯粹的过往。 青龙毕竟沉睡消失过一次,醒来后忘记了有关妈妈的事,或许在他潜意识里,有关妈妈的事太过沉痛,只有忘掉才能减轻自己的痛苦。 青龙什么都忘了,却还记得“用照片记录下美好时刻”这件事。 他什么都没忘,只是一直回避这件事。 直到眼下,避无可避,被刻骨的痛苦包围。 妈妈一直想把他教养成端方懂礼的绅士,现在的他和这四个字离得太远、太远。 远到他害怕死后见到妈妈,会让她失望——如果他死后真能见到她的话。 司玉琅漂亮的眼睛流出泪水。 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把玄色衣领洇出深色痕迹。 “妈妈,我不会一直让你失望。” 司玉琅没有管脸上的泪水,沉着声音,一字一句道。 他收起小时候的照片,目光一寸寸扫过方才的合照——少女的脸、他自己的脸,还有青龙,整张照片的构图那么和谐、不落刻意。 司玉琅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最终他没有选择毁掉照片,而是将它一同收回空间戒指。 空间戒指内,两张照片悬浮在半空。 时隔多年,那本相册终于续上了新的篇章。 曾经傲娇稚嫩的男孩,经历人心浮沉,时光洗涤,面容成熟了很多,个子蹿得老高。 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却始终未曾改变。 【司玉琅对您的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30。】 “芜湖~~”爆爆兴奋地叫了一声。 实时面板中,司玉琅收回照片后,已经躺到床上休息。 他的眼睛仍然蕴着泪,浸透了眼眸,在灯光照耀下反射着晶亮的光,透着几分虚弱可怜。 这副暗自舔舐伤口的模样,真的很像淋了雨还没吃饭,只能躲在大树下舔爪子的流浪猫。 但嘉萝知道,司玉琅并不是什么可爱柔弱小猫咪,他是失去了利爪但兽性仍存的猛虎,随时都有可能跳起来吃人。 虽然司玉琅的脸确实权威,但他一直睁着眼发呆,显然继续看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嘉萝收回目光,关掉了实时面板。 她瞥了眼陷入兴奋的爆爆,“幼年的经历对司玉琅影响很大,这次意外触及他的回忆,所以才加了这么多好感度,以后恐怕没那么容易。” 爆爆瞬间正色,“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多触动他的回忆。” 嘉萝笑道:“这段时间长进了不少。” 爆爆吐了吐舌头,挺起胸脯,“那当然,我可是爆爆。” 嘉萝赞道:“不愧是爆爆。” 爆爆越发挺起胸脯,尾巴吱呦呦地乱转。 嘉萝唇角微勾,“辛苦爆爆帮我继续盯着司玉琅的一举一动。” 这个世界和之前的世界不一样,超凡力量无处不在,很多事情无法用科学解释。 她唯一的优势就是能躲过司玉琅的注视观察他的行为,同步知道他的打算和计划。 先机不能失,不然她会很被动,只能让爆爆多盯着点。 爆爆一口应下,“没问题。” 嘉萝道谢后,很快也回到床上休息。 第224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43 翌日。 用过早饭后,嘉萝和昨天一样叫住了司玉琅,请他帮她继续治疗嗓子。 房间内,司玉琅柔声给嘉萝讲解如何凝聚精神力。 他召唤出青龙。 被迫陷入沉睡的青龙憋了一肚子火,也不管嘉萝在不在旁边,一出现就绷成一条直线,直勾勾往司玉琅怀里撞。 司玉琅眼皮都没抬,一把抓住青龙。 青龙挣扎未果,无力地垂下头和尾巴,整条精神力丝看起来无精打采。 嘉萝用星脑询问——“青龙心情不好吗?” 司玉琅面不改色道:“它昨天没有好好睡觉,起床气有点严重。” 青龙怒了,“你胡说!” 带着怒火,微微暗哑的少年音在嘉萝耳边响起。 嘉萝目光错愕,直勾勾盯着青龙。 青龙心脏猛跳,一动不动装死。 完了,他太生气,一时忘了伪装。 嘉萝低下头打字。 司玉琅拧眉看了看青龙,随后把目光投向嘉萝。 “青龙会说话?”——星脑屏幕上不出意外出现这样一句话。 司玉琅笑着点头,“是的,高等级精神兽可以说话,青龙昨天力量增强了些,所以能开口说话,还请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司玉琅一句话既说明了青龙能够说话的原因,又解释了青龙之前为什么没有在嘉萝面前说过话,挑不出一点错。 嘉萝不住点头,没有产生怀疑。 她一瞬不瞬盯着青龙,好像在看什么宝物。 没有感受到司玉琅怒火的青龙重新支棱起来,它控制着精神力首端看向嘉萝。 明明只是一根光溜溜的细线,嘉萝却好像能看到一只小青龙瞪大眼睛看着她的样子。 她对青龙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随后低下头打字。 ——“你的声音很好听!” 看到嘉萝打的字,青龙高兴极了,尾端高高翘起,搭到了司玉琅手臂上。 司玉琅凉凉看了青龙一眼,青龙悻悻垂下尾端。 它一边暗暗观察司玉琅的脸色,一边回答嘉萝的话,“谢谢美人,我也觉得我的声音很好听!” 以前青龙叫嘉萝美人都是用字写出来,冷不丁操着少年音叫嘉萝美人,着实把她叫得一愣。 莫名有种羞耻的感觉。 嘉萝的脸颊慢慢变红,好似刷了一层淡淡的蜜糖,像极了熟透的水蜜桃。 司玉琅第一时间察觉嘉萝的变化,看向嘉萝的目光微闪。 嘉萝没有注意到司玉琅的视线,她很快低下头的打字。 “不要再叫我美人了,叫我的名字吧,嘉萝或者阿萝。”——嘉萝举起星脑屏幕给青龙看。 青龙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看法,反问道:“只有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嘉萝一愣,下意识看向司玉琅,发觉他正在看自己后,立刻低下头。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这么叫我。” 嘉萝把星脑举给司玉琅看。 青龙也看到了星脑上的内容,在司玉琅开口前道:“我不要,我要独一无二的称呼,我就要叫你美人。” 嘉萝有些沉默,张张嘴,想说什么,就听见一旁的司玉琅开了口。 “你的名字很好听,还没问过你,是谁给你取的名字?” ——“我小时候是被爷爷捡到养大的,爷爷姓顾,因为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有一截枯萎的藤萝,所以爷爷给我起名嘉萝。” 皇太女的精神体是生命藤萝,发生变故时她才刚刚出生,力量孱弱,经不起空间移动的颠簸,所以皇太女用自己的精神体一路护送她到垃圾星,皇太女死后,精神体跟着死亡枯萎...司玉琅收敛思绪,又问了一句:“你爷爷平时怎么叫你?” “爷爷叫我嘉萝。”——嘉萝很快用星脑给出答案。 “所以没人叫你阿萝?”司玉琅问。 嘉萝点点头。 “那我以后就叫你阿萝。”司玉琅道。 “阿萝。”不等嘉萝做出反应,司玉琅很快道,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拖长,无端生出几分缱绻暧昧的感觉。 嘉萝明显愣神,站着眼看司玉琅,过了好久,她才回神,对司玉琅露出一抹笑。 “你可以叫我阿琅。”司玉琅对嘉萝道。 “你既然让我叫了独一无二的称呼,我当然也要回馈你一二。小的时候,我妈妈总这么叫我,她去世后,很少有人会再这么叫我了。”司玉琅垂下眼睑,面上浮现淡淡的哀痛。 嘉萝立刻低下头打字——“好,我以后就叫你阿琅。” 司玉琅看着星脑屏幕上的字,嘴角缓缓勾起。 果然,她这么叫他,他一点不觉得恶心。 司明堂个该死的狗东西,天天叫他阿琅,白白玷污了他的名字,叫他听了恶心。 青龙被司玉琅和嘉萝晾在一边,心里早不乐意,无奈嘉萝和司玉琅之间的氛围太和谐,叫它插不进去。 眼下它终于找准机会,张大嘴准备说话。 “唔——唔——” 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的青龙又惊又怒,转头看向司玉琅,见他一脸平淡,好像什么都没做的样子,险些气晕过去。 “我后悔了,我要叫美人阿萝,你快解开禁制,我要说话。”青龙在司玉琅脑子里大吼。 司玉琅置若罔闻。 “快点!” 青龙嚷了半天,司玉琅总算给了它一个眼神。 “美人这个称呼更适合你的水准,你就这么继续叫吧。” 从司玉琅语气里听出浓浓不屑的青龙,“你在嘲笑我?你觉得我的水准不高吗?可笑!” 这一次,不管青龙怎么表达不满,司玉琅都没有理它,他看向嘉萝,声音里满是温柔。 “阿萝,接下来我会教你怎么凝聚精神力,你看好了。” 说罢,司玉琅闭上眼,双手开始结印。 他手上的动作很简单,嘉萝已经记熟。 和使用妖力有前摇一样,使用精神力的时候也有固定的动作,不过这些动作是准对对精神力掌握不够熟练的人群,随着对精神力掌握越来越熟练,结印的动作会越来越简单,直到言出法随,只用意念就能操纵精神力。 第225章 打赌文里惨死的哑女44 “你已经和精神力建立联系,只要认真感受,就能看到你身体里的精神力。用心感知它们,让它们和你的意识同频,和你的身体融为一体,就能凝聚它们。” 司玉琅说话的时候,精神力丝慢慢散成无数翠绿色光点,飞舞在嘉萝和司玉琅之间。 嘉萝和司玉琅坐在沙发上,面对着面。 翠绿色光点落在他们身上,散发着幽幽光亮。 司玉琅的头发、眼窝、鼻梁等处都落着绿色光点,像一颗颗碎钻,把他装点得越发英俊。 他本就生得精致秀气,盘腿闭眼、满身绿芒,看起来倒真像从茂密森林里走出来的精灵。 嘉萝紧紧盯着他,目光有些出神。 司玉琅把散落的精神力凝聚好,睁开眼那刻,就看到嘉萝痴痴盯着他的样子。 他微微挑眉,心里升起得意。 这副皮囊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却也不是完全没用嘛。 对面的嘉萝很快低下头。 司玉琅在心里啧了一声,有些不满,觉得嘉萝回神得太快。 他轻咳一声,双腿落地,手搭在大腿上,“你悟性很高,昨天一次就成功勾连精神力,相信今天也能很快凝聚精神力。” 出于某种别扭心理,司玉琅今天没走鼓励路线,改走捧杀激进路线。 嘉萝嘴角抽了抽,对司玉琅“看起来狠戾无情,骨子里却有些傲娇幼稚”的刻板印象再次加深。 他性格中有一部分真的很像猫咪。 可惜,这点可爱的性格不足以让人无视他的冷酷狠辣。 或许可以用天真的残忍来形容司玉琅。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伤害很多人,但他不在乎,他骨子里仅存的人性和柔软只会留给自己在意的人。 嘉萝冲他露出一抹笑,学着他方才的样子闭眼盘腿。 她的手指修长白皙,简单的结印动作被她做得好看极了。 司玉琅静静看着嘉萝,等待她的失败。 莫名的,他感觉有点兴奋,索性歪倒在沙发上,手肘抵着沙发扶手,手掌托着脑袋,一瞬不瞬盯着嘉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嘉萝还没有睁眼。 司玉琅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胜券在握变得迟疑,他坐直身子,身体微微前倾,更加仔细地观察嘉萝。 嘉萝的额头渗出细碎的汗珠,眉心却很舒展,脸色也很平静,就像是她在很努力地做一件事,这件事虽然有难度,但她还能应付得过来。 这样的认知让司玉琅的心猛地提起。 他确实不觉得嘉萝能在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就凝聚起精神力,并不是因为他小看嘉萝。 精神力太过玄妙,帝国人民研究万年都没能把精神力彻底研究清楚,很多认知和理论都来自一次又一次的试验。 迄今为止,帝国史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第一次尝试时,就能成功凝聚起精神力。 就连他,当时也失败了整整五次,前后耗时七天七夜,才成功把浩瀚的精神力光点凝聚成精神海。 嘉萝虽然闭着眼,但也能看到司玉琅的神色。 她一心二用,看了会儿司玉琅震惊的神色,随后便一门心思凝聚精神力。 原主的精神力很多很分散。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白色光点,嘉萝可以确定,原主的精神力等级一定是4s。 这些精神力光点比之前看到的司玉琅的精神力光点多很多。 嘉萝沉下心,慢慢凝聚精神色光点。 时间飞快流逝。 坐在嘉萝对面的司玉琅神色几经变化,从最初的震惊到不信,再到麻木,直至变成现在的平静。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他再觉得不敢置信,再觉得不合常理,也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 顾嘉萝竟然真的第一次尝试就进入凝聚精神力的状态。 精神力凝聚状态玄之又玄,很难进入,进入后就注定能成功凝聚精神力。 “美人的天赋比你高很多呀。”青龙语气凉凉道。 “是啊,所以她的精神体一定比你厉害。比我强又怎样,没有我厉害,我还看不上呢。”司玉琅冷声道。 青龙一噎。 “美人的精神体是植物,而且是治愈系,我青龙仍然是精神兽里最英勇、最厉害的存在。” 司玉琅出声嘲讽,“可笑,你先拥有完整的身体再来说大话吧。还最英勇的存在,我看你是最嘴硬的存在吧。” 青龙陷入沉默,过了会儿忽然开口:“我们去分离精神力吧。” 司玉琅嗤笑一声,“现在才知道努力,晚了。她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你想让她现在就发现我们的秘密吗?” 青龙彻底安静,不说话了。 司玉琅不再管它,转头看向嘉萝。 她脸上满是汗水,好似刚被人从河里打捞出来,齐耳的短发濡湿,乖顺地贴在她头皮上,展现出她完美的头骨。 司玉琅忽然想起一句古话——美人在骨不在皮。 听说这句话是古人类留下来的,那时人类还没有进化出精神力,也没有来到星海,他们使用的文字很晦涩,和现在简单直白的星际通用语完全不同。 “美人在骨不在皮。”——以前读到这句话的时候,司玉琅觉得古人类说话太夸张,要求太严苛。 只要皮囊够美,还管什么骨相。 直到现在,看着眼前的嘉萝,司玉琅才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感受。 主星美人万千,却没有一个像嘉萝这般鲜活生动。 她的美,不止在皮囊,更在她的内里。 她的灵魂、她的聪慧、她的坚韧,构成了她独一无二的美丽。 【司玉琅对您的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33。】 刚刚凝聚完精神力,正准备松口气的嘉萝听到了系统播报。 她睁开眼,正对上司玉琅灼灼的目光。 他的目光太过热烈,像猫咪见到了小鱼。 嘉萝不知道这家伙又在心里脑补了什么,只要能加好感度就行。 她冲司玉琅露出一抹笑,低下头打字。 “我好像成功了!” 司玉琅笑道:“我来看出来了,恭喜你。” “需要休息一会儿吗?”司玉琅问道。 嘉萝摇摇头,用星脑打字——“还好,我没有感觉到很累,就是有点渴。” 司玉琅嘴角的笑意僵了僵。 “还是休息会儿吧。”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