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相农家女 卷三 下》 第1章 【正文开始】 杭州人物风情都令人十分享受,胡莺莺跟着刘二成倒是玩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两人闲时泛舟,赏花,吃吃喝喝,浑然忘记了家里的老小,倒像是还是小年轻,在自如地谈情说爱。 这样的气氛就很容易让人把持不住,别说是刘二成,就是胡莺莺都觉得体内似乎有火在烧。 她产后还不到百日,按照大夫的说法最好还是不要做那种事,多修养一阵子。 这一日刘二成陪着皇上办了差事,杭州巡抚又安排了一群角色美女献舞,皇上义正严辞地训导了杭州巡抚一番,接着便勉为其难地看歌舞去了。 刘二成得了空自然要陪胡莺莺。 「杭州以南有一处温泉,那里风景甚好,我带你去玩一玩。」 温泉?胡莺莺眼睛一亮,当即挑了件裙子带着与刘二成一道去了。 这温泉极其隐秘,几乎没人会去,也不知道刘二成是怎么找到的。 因为甚少有人来这里,这儿绿树茂密,风景很好,温泉在一片森林里头,还有荒废的一处宅子。 神奇的是刘二成竟然有钥匙。 「相公,你怎么弄来的这钥匙?」 刘二成推开门,屋子被人打扫过,桌上还放了热水与糕点,他回头握住胡莺莺的手:「杭州一个朋友赠的。」 他在官场斡旋这几年也交了不少朋友,其中生死之交自然也有,坐在这个位置上想要些东西很简单,只是刘二成大多拒绝,也只有真朋友的东西才会收。 这宅子的主人受过刘二成的救命之恩,那真是恨不得用性命来感谢。 这儿空气清新,似乎都带着树木的清甜,泡温泉自然不需要穿太多,胡莺莺临到换衣服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他们是夫妻,但大多是趁着灯光昏黄之时做那种事,青天白日之下赤诚相见的机会还是很少的,胡莺莺面上羞红,穿了肚兜之后又用丝巾盖住了肩膀以及手臂。 刘二成是个男人,自然没那么讲究,只穿了一条中裤便进了温泉。 他胸膛袒露出来,胡莺莺瞠目结舌。 「你,你什么时候有的这肌肉?」 那腹肌看着真是太诱人了! 刘二成浅笑:「任钦差大臣那段时日,为了防身跟着旁人练了些拳脚功夫,谁料到就成这样了。」 这哪里会是随便一练?他定然吃了许多苦! 胡莺莺眼睛一热,小心翼翼地下水,身上的衣服湿了水立即贴近皮肤,勾勒出她凸凹有致的身材。 刘二成低垂着眼,眸子里却都是烈火。 「相公……」胡莺莺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肌肉,很是心疼。 她是真的心疼,可没有料到刘二成一把从身后搂住了她。 「不要乱摸,懂吗?」 温泉水乱成了一滩,水浪时而硬挺时而柔软,交织到一起,浪拍着浪,啪啪声不绝于耳。 水面上渐渐浮起杏粉色的纱衣,中裤等物,漫无目的地飘着。 日头掠过树影,刺眼的日光让人睁不开眼,胡莺莺嗓子嘶哑,疲惫至极,就着刘二成的怀里,在温泉里竟然就睡着了。 晚上等两人回到行馆里,皇上已经在等刘二成了。 其实在船上发生的事情让皇上心里多少有疙瘩,原本他想多多重用其他人,至于刘二成就搁置起来。 可其他人多少不合他心意,皇上只得还是把刘二成叫了过来。 江山跟美人比起来,自然是美人更重要。 至于刘二成,他不怕皇上吗? 怕,当然怕,伴君如伴虎,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清楚皇上的性子,也自有自己的打算。 刘二成并非是喜欢权利之人,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后,还打算与胡莺莺一起隐居起来呢。 可这事儿在胡莺莺看来,就没那么简单。 皇上再如何也是个男人,若是哪一日色心一上来,说不准自己就要遭殃了。 胡莺莺心里担心,考虑了好几日,总想着要解决这事儿。 她原先得的那本书上有一味方子可以令男人无色无欲,此时正好能用。 这方子用起来也简单,略微制一点出来,融化于水洒到花瓣上,男人闻到之后便不自觉忘记了那事儿。 如今大家都在杭州,这些事儿弄起来也方便,胡莺莺略施小计,便得逞了。 杭州巡抚这几日竟然发现皇上忽然之间清心寡欲起来,他精心挑选得美女送上去,皇上只略微翻了个白眼便撵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不仅如此,皇上忽然间发奋图强,特别认真地处理政事,叫来杭州地方官员,问了许多事情。 原本说下江南主要是为了游玩,可没想到皇上做了许多要紧的事儿,给杭州治理了很多患处。 黎明百姓好评如潮,都赞当今帝王有情。 一行人在杭州待了将近两个月,总算要启程回京了,胡莺莺在杭州住得惯了竟然有些不舍得,采办了许多当地才有的好东西打算带回去。 第2章 回去先是陆路,再是水路,上了船之后,胡莺莺又见着了皇上。 因为在杭州做了许多好事儿,皇上心情大好,但见着胡莺莺那一刻心情还是有些微妙。 等胡莺莺一抬头,皇上心情更微妙了! 胡莺莺一张脸上皮肤尽毁,红肿的痘,黑色得麻子,瞧着没有半分美丽可言,反倒让人有些反胃。 皇上眉头一皱拂袖而去,胡莺莺忍住心里笑意,转身也走了。 她就知道,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大多是喜欢那漂亮的皮囊而已,等你不好看了,还有几个真心喜欢你的? 胡莺莺摸摸自己的脸,她这妆化的还是非常真实的! 路上又是非常辛苦的颠簸,等大队人马到了京城,却发现京城悄然出了事。 路上人人自危,想抓到个问话的人都抓不到。 等胡莺莺与六二成到家之后才知道,京城爆发了天花! 原本皇上走了之后,是把京城得事情都交给八王打理得,谁知道八王过于疏忽,竟然由着天花扩散了! 胡莺莺进门便问:「我爹娘呢?孩子们呢?」 丫鬟云儿急的直哭:「夫人!老夫人与老爷子都在里头,豆哥儿与景瑜少爷也由乳母照看着。」 胡莺莺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她:「糕糕呢?」 云儿一脸惶恐:「小姐……小姐染了天花,如今生命垂危……」 糕糕是胡莺莺的命。 虽说她如今有三个孩子,但每一个所经历的都不同,那种爱也是不同的,何况糕糕是唯一的女孩子。 刘家大夫已经是京城内技术非常高超的了,皇上回来之后,刘二成又去请求皇上拨两个太医过来,可谁知道,皇上膝下的朝阳公主也染病了,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朝阳公主自小身体就弱,没能撑几日救去了。 得到消息之后胡莺莺震惊了,心里恐慌得不行。 她见过朝阳公主,与糕糕相仿的年纪,从小锦衣玉食娇滴滴的,就这么没了? 胡莺莺想亲自照顾糕糕,被夏氏责骂一通。 夏氏难得这般发脾气:「糕糕只有你一个娘!可你不只是有一个孩子!你若是有个好歹,豆哥儿与景瑜怎么办?」 静下来,夏氏又红着眼劝她:「萧秋水是得过天花的,她愿意照顾糕糕,咱也放心许多,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 胡莺莺说不出话,她早已寻遍医书,实在找不到法子,才会这般。 糕糕情况很不好,萧秋水在里头守着,也没忍住出去告诉了胡莺莺。 「若是有个好歹,你也要挺住。」 胡莺莺的泪咕噜噜地掉下来,外头丫鬟跑来喊:「夫人!有个叫肖正言的求见小姐!在外头跪了许久了!」 想到肖正言,胡莺莺也不忍心再顾什么礼仪了,她知道糕糕一定是相见肖正言的,便道:「让他进来。」 肖正言很快进来,风尘仆仆一脸担忧,见到胡莺莺就跪下了:「多谢刘夫人让晚辈进来!」 胡莺莺忍痛告诉他:「糕糕如今情况很不好,你进去见一见也行,只是……要离得远一些,莫要也染上了天花。」 肖正言捏住拳头,悲痛欲绝,胡莺莺让丫鬟带他进去,自己则是说要出去有事儿,留了些消息便走了。 家里一团糟,肖正言进到糕糕闺房门口,萧秋水见他来了,也听丫鬟说了知道是谁,低声跟糕糕说道:「那个姓肖的小子来瞧你了。」 糕糕原本闭眼在休息,忽然睁开了眼。 她唇畔浮起一丝微笑,原本漂亮的脸蛋此时都是疲惫。 「肖正言。」 肖正言蓦地抬头,没想到糕糕会这样喊他。 「肖正言……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刘宜安自小荣华富贵,原本追逐情谊,此番生病才明白,所谓情谊值千金,不过是穷人的自我安慰,人活一世,没有钱,如何立足?往后你莫要再登刘府大门,更莫要与人说你曾认识我……」 糕糕原本要咳嗽,却刻意忍着,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半晌才费劲地说道:「以免……以免影响我嫁入高门大户!你可明白?」 肖正言立于珠帘之外,他也才十来岁的半大少年,原本就因为清贫自尊心强于旁人,此时只觉得又惊又怒又不可置信。 「糕糕你……」 糕糕一闭眼,两滴热泪滑落,嗓子发硬,却硬要装作不屑一顾得样子:「你买得起一根人参吗?肖正言,你走吧!我不想瞧见你这穷酸之人!」 肖正言再难忍受,咬着牙沉声说道:「好!我祝你刘宜安早日康复,嫁得贵婿!肖某此生与你再不相见!」 他很快离去,脚步声消失不见。 萧秋水一直陪伴在侧,自然明白糕糕说的都是假话。 她沉默着,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刘二成与胡莺莺之间的感情。 可惜,糕糕没能如胡莺莺一般幸运,而她萧秋水,亦是个不幸之人。 「糕糕,姨母给你喂点水。」萧秋水扶着糕糕打算让她起来靠着枕头。 可谁知道糕糕脸色大变,对着被子喷了一大口血! 萧秋水吓坏了,赶紧地喊人。 第3章 恰好刘二成出去找京城的一位隐士,据闻也是个大夫,医术不错但脾气不好,刘二成说了半日他才肯前来。 得知糕糕吐血,隐士也只叹气摇头:「伤了根本,没用了。」 刘二成僵立原地,见胡莺莺没来,便问丫鬟,云儿过来说道:「夫人说要去找药材,具体是哪里奴婢也不知道。」 这会儿,胡莺莺在京郊一处庙内。 她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就知道自己命格与旁人不同,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也都不奇怪了,如今糕糕这样,她作为糕糕的娘,心里头难以接受。 胡莺莺跪在佛像跟前,双手合十。 她要救回糕糕,若是老天看得见,她愿意用一切来救糕糕。 胡莺莺跪到深夜,这庙在高山上,到了夜晚和尚们都回自己屋子了,空无一人,庙堂之中佛祖的神像威武清冷,烛光映着显得倒是让人有些惊恐。 风一阵阵地吹,远处野狼的吠声一阵阵传来,胡莺莺闭着眼睛跪在蒲团之上,一言不发,内心默默祈祷。 胡莺莺跪了七日,每日早起到庙里一直跪到深夜才回,膝盖红肿到不能走路。 庙里和尚一个个看在眼里,终于不忍心告诉了方丈。 方丈沉默良久,最终摇头叹息:「天地不仁以万物喂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可人心自是一切的力量,明日那女施主再来,便把这药给她。」 第二日,胡莺莺面色惨白,依旧在丫鬟的搀扶下来了庙里,小和尚把药草给了她,胡莺莺眼泪汹涌而落! 糕糕自打吐血之后连着烧了数日,今儿早上已经不大好了,她来的路上都还在怕糕糕会不会随时就没了? 胡莺莺拿了草药赶紧回去给糕糕煎了服下,不过一个多时辰,精神竟然就好了许多。 这草药竟然这般神奇,一家子高兴坏了,而刘二成发现了胡莺莺膝上的异样,半日没曾说话。 这些日子他也在到处找大夫,累得合眼的时间都没有,竟然就放任胡莺莺这样伤害了自己。 「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教给我做。」刘二成拿出来药膏,细心地给她擦药。 胡莺莺连日来的疲惫终于可以有地方倾诉,她靠在刘二成的怀里,忍不住流泪。 糕糕的天花自打吃了那一碗汤药竟然就好了,才三日就可以下床了。 但京城之中瘟疫还非常严重,每日都要死掉许多人。 刘二成作为朝廷一员,深知这事儿闹的人心惶惶,皇上每日里都在逼着大家想办法。 谁不想找到法子?可若是深的有好法子,也就不会有如今的境况了。 刘二成带了人去庙里询问,原本想求和尚告知一下哪里还能找到那种药草,和尚们却一一摇头:「什么药草?我们不知道。」 人家若是想救,还能等到刘二成去问? 天下之事,岂止是庙里几个和尚管得了的。 那药草原本就是方丈的师傅所留下来的,只有一棵,可化百毒,他也是被胡莺莺诚心所动才拿了出来给她。 眼见着京城天花越发严重,虽然说糕糕是病好了,但一家人心里头还是怕得很。 刘二成每日里都要进宫,文武百官一起垂首听着皇上训斥,竟无一人能有法子。 下了朝回到家,刘家外头竟然乌压压跪了一群人。 「刘大人!求您救救我们!草民们实在没法子了!」 「我爹得了天花,花光了家里的钱也没能治好!如今我儿子也得累天花,刘大人,我该如何是好!」 「求求刘大人快想些法子,大家都说您是好官,这种时候只有恁能救咱们了!」 那些人衣衫褴褛,都在哭喊。 刘二成看的心痛,可哪里能有法子、只能让人散了些银两以及馒头出去,勉强安抚了民心,才让那些人不在刘府门口聚集。 可第二日又来一群人,刘二成与胡莺莺商议一番,每日都着人熬粥煮面发放出去。 其实不为朝廷百姓,只为着自己的内心而言胡莺莺与刘二成都想早些想法子找到可以治疗天花的药草。 他俩凭着记忆四处去寻找糕糕所用的草药,却丝毫没有进展。 书房内成堆的医书被翻得乱七八糟,胡莺莺又累又困,失手就打翻了一盏茶。 刘二成赶紧放下书去看她:「可烫着了?」 白嫩的手指微微发红,刘二成心疼得很,胡莺莺也眼睛一亮:「这是什么!」 她竟然在自己的衣襟上瞧见了一片药草叶子,这不正是那天从庙里拿回来给糕糕用的吗? 唯一的一片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了衣服上,胡莺莺赶紧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打算栽到泥里试试。 刘二成其实不抱希望,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胡莺莺把那小叶芽栽下去,细心地放置起来,第二日一瞧竟然就发芽了! 又两日又长出来两枚新叶,速度之快令人赞叹! 她把这草拿到阳光下一晒,叶子显得鲜嫩无比,短短三日长出来五六枚新叶子,胡莺莺小心地把叶子摘掉分别栽到几只盆里,三日过后,竟然长出来了七盆药草! 胡莺莺赶紧让刘二成拿了草药出去救人,那草药效果奇好,竟然真的治好了几人! 第4章 胡莺莺把剩下的药草分盆,不几日就养了一院子的药草。 这事儿是大事,刘二成立即报给了皇上,只说自己找到了药草可以治疗天花。 原本太医们都差点被砍头了,八王正在力荐皇上活埋那些得了天花之人,杜绝再次传染,若是瘟疫太过严重也只能这样处理,皇上正犹豫着,刘二成闯里进去。 「得病之人有何罪过?谁都有父母妻儿,谁舍得自己家人受此虐待?你我同为朝廷命官,合该全力为百姓着想,舍命救治,而不是杀害!」 八王就指望借着这个法子尽快消灭瘟疫,可谁知道刘二成冒出来,他没忍住指着刘二成得鼻子骂起来:「你少出来搅和!你倒是个父母官!你想的主意呢?」 刘二成拿出来药草:「皇上,微臣遍寻四野,终于找到了可以治疗天花的药草,已经给五个得了天花的人喝过,此药服下去一个时辰便能缓解,您瞧。」 皇上大喜,赶紧命人把药草拿来一瞧,再令人煮了之后喂给得了天花的宫女,果然,也才一个时辰,那药草就起效了! 皇上既高兴又觉得悲痛,若是能早些发现,朝阳公主也不必丧命。 「刘爱卿!此药在哪里采摘?」 刘二成赶紧答道:「此药是偶然在微臣家中院子墙角处所得,微臣去其他地方倒是都没有找到,数量不多,微臣已经让人在家里移栽了、希望能尽快多长出来些。」 皇上赶紧命人区刘家拿了些药草回到宫中悉心培植,却发现拿回来不久,那药草就死了。 其他官员也有想要拿些药草加以利用的,刘二成只给了几人,却发现他们拿回去的药草统统都会干枯。 最终,药草只能在刘家培植。 皇上这次忽然就清醒了,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动胡莺莺了。 若是那时候发生了些什么,如今哪里还有对付天花的好法子呢? 胡莺莺的一双手神奇得不行,她亲手养护的药草长得非常好,没多久就养出来一个院子的药草,且全部免费发放出去,经常的瘟疫终于控制下来。 时经一个月,一切归位,虽然死伤无数,但好在用胡莺莺的药草救了大家。 胡莺莺把剩下的十几盆药草全部送回到寺庙里。 方丈大惊,那是救命的药草,十分难得,原本就只有一棵是给了胡莺莺的,真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栽出了这么多! 如此算来也算奇缘了。 对救治天花有功,皇上再次提拔刘二成,一心一意重用他,再不想其他乱七八糟的。 这回药草之事实在是奇怪,人人都道是刘家家宅兴旺是才能培植出那般神奇的药物,皇上更是赏赐了不少名贵药草都养在了刘家。 皇上其实不傻,他能坐在那个位置上,自然知道如何掌握天下。 像刘二成夫妇,还是不要得罪得好,如果这两人能彻底收服,将来兴许还能用得着。 他琢磨了一番,又赏赐了刘家许多东西,大到良田黄金,小到全国各地进贡来的稀奇吃食,寻常妃子都吃不到的,刘家都能拿到。 不止如此,皇上又教育各个臣子莫要贪图美色,该多学习刘大人与爱妻的情谊,这事让胡莺莺与刘二成心里踏实多了。 满京城去刘家巴结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年代原本礼仪就烦琐,刘二成为官要走动的人又很多,胡莺莺有时候一天下来要接待好几个人。 这其中又有想与糕糕结亲之人。 如今刘家得势,眼见着越发得皇上器重,刘大人在朝中掷地有声,若是能巴结得上,那真是美事一桩。 糕糕自打病了一场后,身子弱了许多,胡莺莺亲自给她做了不少吃食进补,最终也没能补回来多少。 夏氏也跟着愁:「家里山珍海味处处都是,偏你不喜欢!我的祖宗哟!你何时才能胖一些?你娘都要愁出病来了!瞧瞧娇娇,脸蛋子都圆呼了,你姐妹俩真该换换!」 旁边娇娇一惊,赶紧摸摸自己的脸,还真是圆润不少,不由得后悔自己平日里吃太多了。 糕糕浅浅一笑:「奶奶,我努力再吃一点。」 可那小鸟一般的胃,再努力又能吃多少呢? 胡莺莺愁啊,她觉得女孩子虽然瘦一点会很漂亮,但是该有的肉还是要有的,否则身子骨不健康也影响生活质量。 但她唯一的女儿糕糕如今却瘦得像把影子似的。 想来想去她也只能慢慢调理了,直到那天萧秋水来找她。 「原先没打算跟你说,想着这也是糕糕的私事儿,可如今瞧着,她像是有了心病。」 人一旦心里有事儿,吃不下饭那实在事太正常不过了。 胡莺莺一想,还真是如此。 她想想也觉得恼怒,这个肖正言还真的相信了糕糕当时得话? 见糕糕一日比一日沉默,胡莺莺试探了她一番:「弱势酿碰着了好的人家,就把你的亲事给定下来如何?」 糕糕一顿,半晌说道:「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 胡莺莺在心中叹息,微微摇头,让人往外跑散步了些消息,就说刘家夫人有意给刘家小姐说亲了。 这消息惊动了许多人,也惊动了肖正言。 原本他正在准备考举人呢,听到这消息书都看不下去了。 第5章 当初糕糕生病她恨不得代替她受罪,好不容易见到她,却得了那些话,肖正言真的愤怒。 但从刘家离开,他又后悔的很。 糕糕如何想如何做,他计较什么?他内心里是喜欢她得! 她就算是喜欢有钱人那又如何?将来他去挣便是! 还好,听说糕糕病好了,肖正言才放心,把一颗心都埋在书里,暗暗发誓挣一个前程捧到刘宜安跟前! 可是,却没料到她竟然要说亲了。 肖正言内心如同惊涛骇浪,打听了好久,才得了机会见到糕糕。 今日是赏花大会,糕糕被她娘撵出来散心,沿着花圃漫无目的地走,没一会就瞧见了肖正言。 向导那一日的话,再想到自打纳入便消失了的肖正言,糕糕眼睛一酸,转身要走。 肖正言赶紧上去:「糕糕!」 糕糕嗓子发硬:「怎的了?」 肖正言心中情绪复杂:「你,你可还嫌弃我了?」 糕糕没说话,肖正言怅然若失:「那一日你在病中,想必说的都是气话,但是当真伤透了我的心!连日来我都难受的恨不得去死,糕糕,你,你……」 糕糕忽然转头,一双美眸都是哀伤:「你呢?你转身而去的时候,我就好受吗?我吐了好多血,正言哥哥,你……」 听到糕糕说她吐脸好多血,肖正言只觉得心上仿佛中了许多把剑,他急切地问:「是我害的你吐血了?糕糕,我对不住你!」 糕糕眼睛红红的:「你对不住我的地方可多了!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才对你说了那些话,你还倒是真的都信了!正言哥哥,你,你!」 她真是生气又委屈! 而肖正言见她如此,一把握住她的手,急切又愧疚地说道:「糕糕,是我混蛋,你打我好了!」 他拿着她的手往他脸上打,那小手焉能真的打上去?又如何肯使力气? 糕糕流着泪,拿拳头捶他胸口:「你混蛋!你就是混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肖正言热血上涌,一把抱住了她。 「糕糕,好糕糕,不许不理我,等我中了举人,就去提亲,好不好?」 糕糕脸上通红,硬要挣开他的手,少年的手力气却比她大得多。 两人贴得很近,肖正言低头看着那双雾蒙蒙的眼,再也没有忍住,嘴唇颤抖着亲脸上去。 他没去亲她的唇,只是亲了亲鼻尖,但两人也如经了天雷地火一般迅速分开。 「糕糕我……」 肖正言没说完,糕糕丢下一句话便跑:「我等你提亲!」 他俩这般说了会子话,其实远处胡莺莺与刘二成都瞧着呢。 胡莺莺还好,她知道糕糕这年纪正是要说亲了,何况男欢女爱实属正常,在那个怦然心动的岁数,亲一下,大约一辈子都能记住。 她拉住了差点暴跳如雷要过去打人得刘二成。 「这小子竟然如此轻薄糕糕!看我不教训他!」刘二成难得这般大发雷霆。 胡莺莺摁住他手:「这肖正言可是你早就看准了的女婿,亲一下又如何呢?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他们二人情投意合,我看肖正言也是个翡翠不错的小伙子,往后也不必给糕糕物色旁人了,你略为提点一番,肖正言也会有大出息。」 刘二成仍旧心绪不平,他见不得自己养了十几年的乖女儿,就这样要被别的男的糟蹋了。 就算那人再优秀他都觉得配不上自己女儿! 胡莺莺安慰俩好一会,刘二成才舒坦了。 「知道了,只是这肖正言,他若是敢做出来任何对不住糕糕的事情,我必定不会留情!」 胡莺莺笑眯眯的:「好好好,我知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 两人又在花会上逛了一会,这才回家去了。 今儿午饭厨房送来了十几样菜,丫鬟把糕糕与豆哥儿都喊来,自打胡莺莺他们从杭州回来,一大家子都是一起吃饭的。 娇娇与大宝在府上住了也将近两年了,初时心有不平处处畏缩,如今俨然也习惯了,把自己当成了刘府的一员。 年纪越是大,娇娇越发明白了自己与糕糕的不同之处。 首先,她无父无母,糕糕爹娘都在,其次,糕糕生的漂亮,人又聪慧,娇娇心中始终有些不甘心。 饭桌上,娇娇一如既往地给胡莺莺刘二成夹菜,她这两年礼数学的十分周全,但这些在刘家着实有些多余。 胡莺莺是觉得,喜欢吃什么自己夹什么,让来让去的没意思,还影响进食! 但娇娇坚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任由娇娇这样。 想到糕糕今日与肖正言见面,此时看过去,还真觉得糕糕气色好了许多,一口一口倒是吃了大半碗碧粳米饭,还吃了不少菜。 夏氏高兴得很:「我的乖孙女,你今日总算肯多吃一些了!一定要多长些肉,日后好生养!」 她在乡下生活了大半辈子,说话粗鲁,许多地方都不注意的。 糕糕面色通红,胡莺莺赶紧笑道:「再吃点鸭子肉吧,这是掺了春笋炖的,肉质很烂,可好吃了。」 她细心给糕糕盛了半碗,糕糕抿嘴一笑:「谢谢娘!」 第6章 旁边豆哥儿不高兴:「娘只疼姐姐不疼我。」 胡莺莺揉揉他小脑袋:「哪有?娘也给你盛一碗。」 豆哥儿提到杭州:「娘从杭州带来许多东西,都是姐姐喜欢的,娘还说不是只疼姐姐不疼我?」 刘二成训斥:「你娘带的丝绸布料,分给你们姊妹兄弟五人做了衣裳,吃食也都是大家一起吃的,你缘何说你娘只疼姐姐?豆哥儿,你如今也是个小男子汉了,不许与姐姐争宠。」 豆哥儿低垂着脑袋:「豆哥儿知道错了。」 其实他也还小,日日被送到学府里读书,得空还要去习武,难免觉得委屈觉得累。 家里为了不让他跟着害怕,没把那时候糕糕生病的事情告诉他,豆哥儿只知道,爹娘自打从杭州回来之后就一心扑在姐姐身上,处处都分外疼爱姐姐。 就连晚上,他娘都陪着姐姐睡了好几回呢。 胡莺莺他们不理解豆哥儿的委屈,糕糕却是理解的,她拉拉豆哥儿的小手:「豆哥儿乖,爹娘哪里不疼你了呢?你小时候娘整夜整夜陪着你,姐姐都见不到娘呢。你是也想晚上跟娘一起睡吧?」 豆哥儿闷闷地点头。 唉,孩子们就是想跟爹娘一起睡,这是家里一直以来都有的问题,刘二成不允许,但如今天花才过了没半年,人人心有余悸,就是刘二成,时常都怕糕糕别出了意外。 他两人商议了一番,决定一个月腾出来两三日的时间,一家人都睡到一起。 这事儿让小孩子们都高兴得很,每到家庭一起睡的日子,豆哥儿都提前洗漱好在房间里等着,糕糕也备好水果茶点,就连景瑜都很开心。 景瑜如今一岁多,走路才稳当,来来回回地翻找东西,见爹娘来了,赶紧抢着要要抱。 刘二成也是特意放下了手里的活儿,晚上陪着妻儿说话。 五个人躲在一大间屋子里,躺在温暖柔软的榻上,烛光昏黄,说起来许多趣事,孩子们抢着说话,温馨又快乐。 娇娇与大宝非常羡慕,但他们再怎么说也只是二叔的侄子侄女,不可能掺合进去。 一家人说了半夜的话,终于把三个孩子都熬得受不了了昏睡过去,这一晚才算结束。 第二日夏氏见胡莺莺与刘二成都是精神萎靡不振,忍不住摇头:「从前在乡下屋子少,又小得很,巴不得有现在的大房子住,结果有了大房子,你们又偏生一家五口挤在一起……」 豆哥儿首先说道:「奶奶,这叫天伦之乐!」 夏氏笑:「好好好,天伦之乐!」 一家子用罢早饭,糕糕便要去学习看账本,娇娇同她一起过去,一眼就瞧见了她腕上的玉镯。 那是昨儿晚上糕糕翻看她娘的首饰匣子时她娘让她随便拿着玩的。 胡莺莺首饰很多,不拘贵重程度堆在一起,看得糕糕都很心疼。 她特别喜欢这只玉镯,因此便戴着了。 虽说府上给糕糕跟娇娇得份例差别不大,但两人身份不同,如何能比? 娇娇摸摸自己手上的玉镯子,难过的没说话。 而这会儿胡莺莺正被夏氏拉着说话。 「昨儿老家来信了,说是有人去咱家打听娇娇,当初抱她回来的时候那户人家就有些可疑之处,说是自己才生的女孩儿,可我咋觉得他们家还有个孩子呢?后来我打听过,才知道快快也是他们捡来的,如今一想,竟然不知道娇娇到底是哪里来的了。」 胡莺莺觉得惊奇:「那这找娇娇的人又是谁?」 「说是几个看着穿戴不错的人,老家的人给了咱们的消息给他们,兴许要找来呢。你说万一他们找来了,该如何是好?」 若真是亲生父母,找过来了也得有证据,另外娇娇也大了,自当要尊重她的建议。 胡莺莺与夏氏商议了半日,决定先摁下不提,等人来了再说。 还真别说,没几日就有人找上门来了,且来头不小。 此人乃南阳侯府的二夫人。 南阳侯原先在山东一带定居,因性子怪异,数次违背皇上旨意不得皇帝欢心,不被重用,这两年他儿子倒是中用了,得了机会全家搬回京城。 数年前,南阳侯是很厉害的,如今一家人也想着再度红火起来,在京城打下根基,莫要再流离到其他地方。 原先胡莺莺以为南阳侯府的沈二夫人是来说亲得,毕竟沈二夫人膝下有个与糕糕年纪相仿的公子。 等一见到沈二夫人,胡莺莺就明白了,这人与娇娇长得好生相似! 「刘夫人,实不相瞒,我沈家当年去过您的老家,当时的空困潦倒,无意中丢了个孩子,这么多年苦苦寻找,前些日子打听到被刘大成兄弟收养了,辗转到了你们这里,我……想请求刘夫人,让我见见那孩儿。」 沈二夫人如今虽然身份也算贵重,但面容沧桑,掩盖不住这些年她受的苦。 胡莺莺笑道:「若真是这样,我自然也没有阻拦的道理,只是,这身世一事非同小可,得讲究证据。」 沈二夫人沉吟一番:「当年那孩子身上有一块玉,只是如今时隔太久,这玉只怕没了,此外,这孩子的左脚是有六根脚趾头的。」 胡莺莺一怔,她倒是不清楚娇娇是不是有六根脚趾头,毕竟娇娇小的时候他们就从老家来了,等到娇娇来京城之后也是大姑娘了,胡莺莺更加不会与她有什么太亲近的举动。 第7章 她想了想,决定去问娇娇。 「沈二夫人请稍等一会,我得去问问我那侄女。」 沈二夫人一脸期待,胡莺莺便去找了娇娇。 娇娇见她来找自己,有些意外,但还是十分恭顺的。 「婶娘万安。」 胡莺莺笑笑:「娇娇啊,你小时候婶娘也没照顾过你,婶娘问你个问题,你的左脚脚趾头有几根?」 娇娇心里一跳,她这事儿隐瞒得极好,从不轻易让人知道自己脚趾头不正常。 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要怪自己头上吗? 都说六根脚趾头是不吉利的,从前她养母就时常因为这个打骂她。 「婶娘,我,我是五根脚趾头呀!」 胡莺莺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没说什么了。 这种事情难不成还有隐瞒的? 她回去同沈二夫人一说,沈夫人也觉得十分奇怪。 当初打听的说的就是刘家收养的那个孩子就是自己的闺女,怎么如今不是了? 但这六个脚趾头是改变不了的,沈二夫人十分遗憾,还是得走了。 娇娇却坐立难安,她越想越认定胡莺莺是怕她不吉利呢,最终哭着去找夏氏。 夏氏是知道娇娇有六根脚趾头的,无奈地说道:「你这有什么可哭的呢?你婶娘就不是那种人!」 娇娇哭的很委屈:「奶奶,我虽然是收养的,又寄居在此,但处处小心从不敢逾矩,六根脚趾头不是我的错呀!」 她哭哭啼啼,夏氏听了头疼,便让人去喊胡莺莺。 胡莺莺知道之后,只觉得好笑,赶紧让人去喊沈二夫人。 「娇娇,你生母来寻你,说你有六根脚趾头,结果你说你没,这就对不上了,她只能走了,你如今又说你有。」 娇娇一愣,一下子就后悔了! 她生母不是老家的时候离他们村子十里之外的一个村妇吗?为啥来找她? 她如今在刘家虽然日子不能跟糕糕比,但也是非常滋润了,她可不想认村妇为亲娘啊! 「婶娘,我不想认亲娘!我这么多年没见过亲娘,为何要认?将来我只孝顺婶娘与奶奶!」 见娇娇这样,胡莺莺也觉得为难。 「你亲娘当初弄丢了你,也是无意之举,她找了你很多年了。」 娇娇坚持:「可是我不想认!」 胡莺莺跟夏氏对望一眼,夏氏问道:「她那亲娘是什么人?现在何处呢?」 胡莺莺答道:「是新搬回京城的南阳侯一家,方才来的是沈二夫人。」 夏氏非常意外,谁能想到当初兰娘因为生不出孩子去抱养了个女娃,竟然是什么南阳侯府的小姐呢? 夏氏瞪着眼好一会才问:「那……沈二夫人是南阳侯的什么人?这南阳侯府如何?」 她不太管这些事情,自然不了解,胡莺莺是知道些的,便道:「南阳侯是先帝亲封的,虽然这些年不受如今的圣上重用,但他年轻时候的功绩在那摆着,错不了。何况如今南阳侯府的二老爷,也就是沈二夫人的相公,在朝中颇有地位,沈二夫人便是他的正妻,也不知道当年他们怎会把亲生的女孩儿给弄丢了。」 夏氏咂舌:「既然如此,他们家可是根基深厚,咱们哪里比得了?人家上门来要,咱们没有拦着得道理,娇娇,那是你亲爹娘,你不认怎么能行?纵然你喜欢在咱家住着,那也得与他们走动走动,莫要伤了和气。」 娇娇听着奶奶与婶娘的话,心里咚咚咚跳得厉害,简直就跟做梦似的! 她亲生爹娘竟然不是乡下的?而是先帝亲封的南阳侯府的二老爷夫妇? 这该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娇娇结结巴巴:「奶奶,婶娘,我……」 这事儿太大了,她消化不动。 胡莺莺浅浅一笑,她焉能不知道,娇娇其实很想有一双很好的父母的。 「走吧,婶娘带你去前厅,那沈二夫人瞧着很和善的。」 前面沈二夫人被丫鬟追着喊回来之后,心里也是紧张得厉害,她见过刘家的小姐刘宜安,生的貌美如花,一颦一笑都动人不已,精贵得宛如玉碟子里小心摆放的玉珠,轻轻一碰只怕就碎了。 不知道自己那女孩儿被刘家养成了什么样子? 胡莺莺,夏氏二人带着娇娇姗姗来迟,沈二夫人远远地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儿。 待那年轻女孩儿走到自己跟前,沈二夫人才仔细打量起来。 团团脸,眉眼不算动人,但也有几分清秀,只是皮肤黑了些,但通身的打扮瞧得出刘府丝毫未曾亏待她。 沈二夫人原本有些失落这女孩儿不如刘宜安漂亮,但一想到自己皮肤黑,只怕娇娇是遗传了自己,也就无话可说了。 她心里约莫也定了,轻笑:「刘老太太,刘夫人,不瞒你们说,她长得跟我年轻时候差不多!这模样跟她爹也有几分相似!若是脚趾头对得上,那便就是我家的孩子了!」 娇娇脱了鞋,三人一瞧,果然是六根脚趾头! 沈二夫人倒是高兴的:「既然如此,那咱们两家往后也是亲戚了!多谢刘夫人代为抚养我女孩儿这么多年!好闺女,你愿意跟娘回去吗?」 第8章 娇娇肯定愿意的,南阳侯府是听听就觉得很好的地方,她眼睛红红的:「我愿意。」 南阳侯府出手也大方,为表感谢,给刘府送了许多礼,胡莺莺硬是拒绝,可惜沈二夫人哭着求她收下,说是否则我心里不安。 胡莺莺亲自盯着丫鬟给收拾了娇娇的行李,娇娇素日里总觉得自己东西不如糕糕的多,这么一收拾也吓了一跳,她的东西堆了三辆马车还没装满呢! 沈二夫人也意外极了:「这……刘夫人当真是宠孩子!」 胡莺莺轻笑:「家里只有两个女孩儿,自然是疼的。」 沈二夫人想到自己家里也只有一个庶女,正是因为不想疼那个庶女,这才费了老大的劲儿找自己的亲生女儿,对比之下胡莺莺还真是大方,换作是她,肯定是做不到。 那么多东西,自然搬不完,沈二夫人也不想让人以为自己是在抢劫似的,便道:「家里给你准备的东西还多,你也无需都搬了去,好闺女。」 娇娇点头,她真是舍不得自己在刘府攒的东西,那些可都是好的。 见她眼神中恋恋不舍的,胡莺莺摸摸她:「南阳侯府离得也近,往后你想回来便回来,也省的你姐姐孤单。」 娇娇看一眼糕糕,瞧见糕糕还真有些不舍得。 她俩是家里仅有的俩女孩儿,糕糕是随和的性子,从来不与娇娇计较,想到这些,糕糕有些难受。 但更多的是高兴,她从今往后就是南阳侯府的正经小姐了,说起来地位比糕糕还高一些呢! 将来说亲,说不准她比糕糕嫁得好! 随着母亲进了南阳侯府,娇娇见识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大家庭。 南阳侯府根基深厚,家里人口就多,南阳侯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娇娇的父亲排行老二,跟她平辈的孩子更是二十多个,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沈二夫人在来时的马车上吩咐了:「你爹说了,从今往后你不要叫娇娇了,你的大名叫沈玉洁,记住了吗?」 娇娇点头,到了南阳侯府,一一请安跪拜,初时还好,没一会就有人开始出言讥讽她自小流落在外礼仪不够周全。 这真是气人!她在刘家也学习了礼仪的,若是比起来,糕糕才叫礼仪不周全呢! 一整个晚上,娇娇忍气吞声,甚至还被沈家大房的三小姐「不小心」碰掉了她的玉簪,那玉暂是皇上赏赐的,当初婶娘随手给了她,她爱惜得不行,就这般没了! 娇娇心痛不已,沈二夫人更是生气:「你初来乍到,怎的就这般任人宰割!你在刘家都是怎的生存的?也是这般任人欺负吗?」 这话让娇娇目瞪口呆,她原本以为自己在刘家受尽欺负,如今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欺负! 她好想刘家,好想回去呀! 沈二夫人叮嘱:「你是我生的,叫你回来便是要你为了我争口气!你庶妹那个贱蹄子张狂多年,你务必要替娘压制住她!」 娇娇回到沈家没几日,就被吓得胆战心惊。 先是大房的嫂子争风吃醋闹着上吊,再是三房的六小姐被人推入河中差点淹死,而娇娇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吃错了东西频繁拉肚子,她吓得饭都不敢吃了。 好几次睡着觉,娇娇噩梦惊醒,直恨不得立即卷铺盖回刘府去! 沈家是家底还不错,但姐妹们众多,上头的东西分下来哪里还有她的? 若是在刘家,糕糕不喜抢东西,除了胡莺莺的私房物,其他的都是娇娇先挑。 到沈家八个月,娇娇提出来回刘家看看,沈二夫人应允了,告诉她表现好些。 沈家还要与刘大人处好关系呢。 说到亲事上头,娇娇想到沈家那么多女孩儿,沈二夫人瞧着也不是当家的,甚至被妾室压着,她还能说到什么好亲事? 如今想想,倒是不如一直在刘家待着,婶娘性子好,说不准会给自己指一门不错的亲事。 见娇娇回来,刘家人倒也挺高兴,吩咐丫鬟多做了些菜,刘家人少,安静温馨,真是与沈家完全不同的氛围。 夏氏嘀咕:「娇娇,你从前的衣裳可都是宫里赏的料子,怎的如今穿了这一身?」 她身上是市面上比较常见的青缎,不算漂亮,娇娇黯然失色,她带去的那些好衣裳,被沈家几位强势的小姐掳走了不少。 胡莺莺打眼瞧着,也觉得沈家人不厚道,但无论如何,娇娇是沈家人,她也没有过问的权利了。 因着娇娇的缘故,沈家与刘家难免地多了些走动,对外也以远亲为名,这事儿倒是引起梦姐儿的注意了。 其实梦姐儿也好久没来过刘府了,就是逢年过节,她娘也都不许她去姥姥家,生怕她再做什么。 但梦姐儿到了年纪说亲了,刘梅花跟李大林一直都在做生意,虽然也有些盈余,但所认识的都是些商贾之家,愿意娶梦姐儿的人家顶多是商人里头较为有钱的,这还是看在她舅舅的面子上呢。 刘梅花跟李大林一商议,他们从乡下来能混到如今也不容易了,其实算是高攀他人了,也没必要挑挑拣拣的了。 可夏氏不这样想,她一直都心疼刘梅花,心想自己生了四个孩子,就属刘二成有出息,刘梅花跟另外两个比起来已经很不错了,但夏氏想到刘梅花一家子过得跟二成一家简直云泥之别,心中也不忍。 第9章 她是希望可以给梦姐儿指一门好亲事的,按照胡莺莺在京城结交的圈子来说,这事儿也不难。 梦姐儿身上出过丑事,略一打听也就知道了,因此胡莺莺也为难起来。 她想了好久,想到京城如今已经落魄的宣平侯府。 宣平侯府当年盛极一时,全家青壮年男子全部为国捐躯战死在沙场,一大家子只留了个一岁的孙子,十几年来,宣平侯府势单力薄,一落千丈,但是胡莺莺无意间见过宣平侯府那遗孤,今年十五岁,倒是生得不错。 若是说真心话,胡莺莺觉得梦姐儿配不上那人,但毕竟梦姐儿是她外甥女,若是能有个好外甥女婿,倒是也不错。 胡莺莺出面牵线,宣平侯府很给面子,虽然不大瞧得上梦姐儿,但想到这是刘大人一家出面,往后仕途上多有照拂,也是沾了光的。 梦姐儿忸怩一番不肯答应,毕竟宣平侯府如今空有个壳子,穷的要命。 但长辈的意思,梦姐儿违拗不得,最终只得应了下来。 这一年秋,梦姐儿要定亲了,随之而来的是乡试出榜了,肖正言中了举人,成绩相当不错。 他这几年不仅下劲儿读书,且还想法子攒了些钱,虽然不多,但也勉强能拿出来做些事情了。 肖正言琢磨着,他得上门提亲了。 若是再等等,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了。 这阵子胡莺莺心里头也打鼓,她原本想的是自家把糕糕许给了肖正言,对旁人一概拒绝便是,但没想到许多人都是在用手段,尤其是几位皇子。 皇子们都在争权,各家大臣府上的适龄女子便成了争权的筹码。 糕糕生得又漂亮,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呢! 几位皇子相争,京城人心不稳,其实谁都有自己的赌注,不少人家巴不得把自己的姑娘送过去,这样说不准将来就能带着一大家子飞黄腾达了呢! 胡莺莺可不想,莫说诸位之争太过残忍,就是糕糕真能成为太子正妃,将来贵为皇后,那又真的能幸福? 糕糕这么个闲散的性子,斗得过谁呐? 这样想着,胡莺莺心里就着急了,她是希望肖正言可以早些来提亲得,但肖正言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个长辈,她自然不好沟通。 还好,肖正言自己个儿也有主意,胡莺莺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肖正言也在准备提亲的事儿了,只是囊中羞涩,还有些拘谨。 胡莺莺思虑一番,着人喊了肖正言来。 其实肖正言早就知道,糕糕的母亲是位非常善良的女人。 年轻漂亮,但却丝毫不张狂,总是温温柔柔的。 数年前自己被胡莺莺搭救之时,肖正言就觉得她很好很好。 「拜见刘夫人。」肖正言拱手。 胡莺莺轻笑,抬手让他坐:「我今日找你来,不是为了那些虚的,我也实话与你说了,你跟糕糕的事情我是非常支持的。」 肖正言眼睛亮亮的,心中一热:「多谢刘夫人,正言定当……」 胡莺莺打断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些话你刘伯父不知道对我说过多少回了,如今他也算是做到了。其实你比他年轻的时候还更难些,他有父母疼爱,我嫁给他之后也能照顾些他,你如今孤家寡人,也中了举人,实属不易。正言,我知道你想要来向糕糕提亲,有些地方顾及不得,怕糕糕失了面子,这样吧,这些银子我来出。」 肖正言一愣,自古以来男婚女嫁,男方都是要出彩礼的,哪里有女方替男方出彩礼的? 他想了想:「您的意思要我入赘?」 入赘这个词实在不好听,一个男人入赘了,传出去不知道外人该怎么看。 胡莺莺可没这样想,但她没说话,肖正言略微想了想答道:「若是糕糕希望这样,正言可以考虑。」 他原本就不配娶糕糕为妻,若是想在一起,抛弃那些外在的我名声又如何呢? 见肖正言如此,胡莺莺赞许抵点头:「你不愧是我看上的女婿。我岂会容许旁人看轻你?不需要你入赘,你与糕糕成亲之后便是新的家庭,当然那也是两三年之后了,如今你们且先订婚,一应需要的东西我都着人办好给你送去,回头你再拿来。」 肖正言感激涕零,知道这是胡莺莺在照顾他的体面,跪下便要磕头。 胡莺莺拦住他:「如今磕头还太早了,你是个好孩子,心里都懂得。」 她嫣然一笑,带了些慈爱,肖正言立即道:「正言一定拿命待糕糕好!」 没等其他人上刘家的门,肖正言就去了。 他自己原本就准备了些东西,加上胡莺莺暗地里给他安排的,排场不小。 糕糕欢天喜地,胡莺莺与刘二成也是高兴的。 只是夏氏与刘德忠上了年纪,终究觉得这事儿冲动了,毕竟按照刘家如今地位,糕糕完全可以嫁更好的人家。 定亲一办完,这事儿也就没什么大的变化了,两人见面也更方便了许多。 糕糕心情好,日日都带着笑。 反观梦姐儿,嫁了宣平侯府的遗孤,那人待她也不错,可梦姐儿过去了却挑挑拣拣,总觉得对付家世不够优渥。 胡莺莺作为舅母,也只能尽力劝着点。 第10章 这一日肖正言又来了,送了些在街上买的莲蓬。 「这都是新鲜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趁着新鲜吃着也好。」 糕糕喜欢的很:「正言哥哥你要忙着参加会试,就不必日日想着我了,来来回回地耽误了读书的时间。」 肖正言揉揉她脑袋:「不耽误,你正言哥哥聪明着呢。」 他说着带给糕糕一只锦囊,糕糕会心一笑赶紧塞到袖子里。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的小秘密,不能相见的日子里便互相写些情诗留着给对方。 肖正言没逗留多久便走了,糕糕拿着莲蓬回去,恰好梦姐儿与娇娇今日都在。 如今他们大了,碍于脸面也时常聚在一起,说些小话。 梦姐儿与娇娇互相吐苦水,梦姐儿说起来自己夫婿如何不中用,只知道练武,娇娇便提起来沈家人如何刻薄,家风残暴,姐妹之间斗得厉害,两人都觉得自己可怜极了。 糕糕坐一旁吃莲子,但觉清香可口。 梦姐儿撇嘴:「糕糕,我若是有你的身份,必然看不上这一把莲子,你说说你,怎的这般傻?那么多好男儿你不选,非得选了肖正言啊?」 「他便是我眼中瞧得见的最好的男儿。」糕糕也不生气,笑嘻嘻答道。 梦姐儿撇嘴:「你就是被舅舅宠得太过了!等你真的成亲了就知道厉害了!」 娇娇也觉得可惜,沈家近来也在给她选夫家,但凡好一点的人家都被家里其他姐妹抢走了,哪里轮得到她? 她就在想,若是自己像糕糕一样,是二叔二婶唯一的女儿,也不至于如此了。 两个姑娘一致觉得糕糕是在浪费自己的身份。 糕糕吃了莲子拍拍手:「嫁人何必非要看门第呢?我爹娘两情相悦,如今过得不也很好?」 梦姐儿无奈:「舅舅与舅母的例子,一百个村子里又能挑拣出来几个呢?糕糕,你还是太单纯!」 糕糕没再争辩,倒是安慰她:「你夫君是个很不错的,如今虽然瞧着不大好,但听我爹说他将来肯定很不错。」 梦姐儿压根不认同,越想越气:「不过都是些排场话!他若真有能耐,还用等以后么?!」 这话实在是不好听,见她情绪激烈,糕糕也没再理会,只是私下跟她娘提起来说梦姐儿很不满意自己的亲事。 胡莺莺觉得这人野心也实在是太大了些,便道:「做人不能光看表面,梦姐儿也实在太蠢了些,咱们能帮她的只有这么多,她若是还不满足,也便没有其他法子了。」 糕糕点头:「娘您真好,与其他人一点都不同!」 她自小就喜欢她娘这种不看重门第与财富得精神,胡莺莺摸摸她脑袋:「糕糕将来也不能那般世俗。」 可谁知道,梦姐儿的亲事远比其他人料想的还要糟糕。 人家宣平侯府待她已经很是不错了,可梦姐儿却不知收敛,仗着自己舅舅刘大人的面子,在宣平侯府吆三喝四的不说,还被人抓住与人私通。 宣平侯府虽然清贫,但气节仍在,小侯爷扶着年迈的祖母,押着梦姐儿去了刘府。 胡莺莺真是又惊又怒,刘二成也觉得颜面尽失,他自己的侄女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夏氏气的差点背过气去,指着梦姐儿大骂:「当初你舅舅就不想管你,觉得你就不是个能正经过日子的,是我舔着老脸求你舅母给你周全,你竟然如此不要脸!」 梦姐儿干脆撕破脸皮了:「姥姥何必这样!您说是为了我好,实则把外孙女往火坑里推!宣平侯府空有一个壳子,吃食都可怜的很,我嫁过去还没有刘家的大丫鬟吃的好呢!」 宣平侯府的小侯爷双目赤红:「既然你嫌弃我宣平侯府,直言便可,我们和离!何必如此,没得丢了两家人的脸面!」 宣平侯府得老太太也是满面怒气,强行镇定下来,缓缓说道:「事已至此,咱们必须得解决了。当然,此事也不能全怪刘夫人,当初这亲事也是我答应了的。」 胡莺莺真是臊得脸都红了,只得赔礼道歉,最终梦姐儿与宣平侯府和离,此事才算了结。 京城不少人把这事儿当笑话,都说是刘大人欺压宣平侯府,把自己妹妹的女儿嫁过去,竟然给小侯爷戴了绿帽子,这不是活生生打脸吗? 欺负人家门庭凋敝,想必会有报应! 胡莺莺心里也一直愧疚得不行,更是梦见了宣平侯府的老太太没几日去世了,小侯爷对刘家恨之入骨,中了武状元之后坑害了刘二成好几次。 她醒来之后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心想这可不行! 宣平侯府这些年来日渐凋敝,也不只是因为家中男丁基本都死在了沙场上,也有他们家风冷淡不喜与人交往之故。 其他侯府热闹升腾,宣平侯府门可罗雀,据闻府上丫鬟都没几个了。 梦姐儿和离之后把刘梅花气得大病一场,母女两人几乎反目为仇,这事儿闹得很僵,刘梅花也无颜再到刘府。 私下里刘二成很心疼胡莺莺:「此事也是我不好,明知道梦姐儿是那样的性子,还由着你去张罗。」 他想着私下看如何帮小侯爷一把,省的人家记恨胡莺莺。 胡莺莺叹气:「当初也是想着梦姐儿在如何说也是梅花的女儿,可谁知道她竟如此不知道惜福。不过也罢,你放心,宣平侯府一事,我心里也有主意,多上门几次,人家总归会明白我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第11章 一开始谁不是冲着好日子去的呢? 胡莺莺趁着得空,收拾一番,带了些东西上了宣平侯府。 原本以为侯府就是侯府,最起码的东西还是该有的,可等胡莺莺到了之后一瞧,却只觉得偌大得宣平侯府简直宛如一个空壳子!抑或说是废弃得园子。 门口并未有任看门,云儿上去叩门半晌,最终自己推开大门,一个人都没有。 「夫人,宣平侯府这……也太奇怪了吧!」 胡莺莺点头:「咱们进去瞧瞧。」 她带着丫鬟又往前走了好一会,发觉这宣平侯府很是开阔,但树木稀少,地上都是碎石子以及树枝,看得出来许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若是不说,谁也不知道这儿住着的是先帝亲封的宣平侯一家。 胡莺莺不得不感叹,这不只是宣平侯自身的问题了,定然也是皇上未曾重视。 想想人家一大家子的男人基本都为国捐躯,如今过成了这样,也实在是寒心! 她心里头更加觉得对不住宣平侯府,自己撮合的一桩亲事,想必给宣平侯增加了不少麻烦。 走了好一会,一个丫鬟都见不到,好在到了宣平侯府老太太住的院子门口总算见着个人。 「你们家主子呢?我们刘夫人的前来拜见贵府老太太,秀丽半日一个人都见不着,可是发生了什么?」云儿问道。 那小丫鬟抹泪:「我们府上原本酒养不起那么多人,丫鬟统共只有三个,这会子老太太不好了,我们都得来照顾,不说了我先去烧水!」 宣平侯府的人也顾不上招待客人,胡莺莺赶紧带人进去,便瞧见两个年纪略微大点的丫鬟正手忙脚乱地伺候徐老太太。 「小侯爷今日进宫面圣,想求皇上派太医给老太太看病,可也不知道怎的都这个时辰了还未回来?」 另一个丫鬟摇头:「小侯爷如今不受待见,上回进宫便被撵了回来,这回又如何见得到呢?」 她两人说着落泪了。 胡莺莺上去一看,徐老太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看着很不好。 她环顾四周,皱眉:「你们老太太得的什么病?」 其中一个丫鬟认得胡莺莺,便立即道:「刘夫人!我们老太太原本就常年患咳疾,此番因着小侯爷的婚事病得更厉害了,大夫瞧了只说得多进补,可家里什么都没有……」 胡莺莺赶紧吩咐云儿:「带的人参拿出来,快去煮汤!」 云儿做事麻利,赶紧地拿了一颗老人参出来,找到侯府的厨房,洗干净锅子开始炖人参汤。 胡莺莺又拿出来她带的紫金丹给徐老太太服下,轻柔地给她按摩,总算让老太太缓了些气。 等人参汤熬好喂下去,老太太气色好了些,微微睁开眼,强行镇定:「刘夫人这是……」 胡莺莺握住她手:「徐老太太且莫言语,如今您身子不好,先养好了身子再说其他的。」 她着云儿回去拿了一包银子来,以及许多日常用品,甚至是刘家厨房里许多食物都搬来了。 「徐老太太,这些东西并非我可怜您或者是为了赔罪,而是徐家上下为国征战那么多年,理应受人敬仰,被人尊重。如今家国安定,这些都不是凭空而来的,是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士们拿热血换来的!我们享受着和平,享受着普通人的幸福,更该帮他们照顾好身后的亲人!徐老太太,这些东西,请您务必收下!」 徐老太太看着胡莺莺,眼神复杂。 她一把年纪了,在孙儿的亲事上对胡莺莺的确有过怨恨,揣测此人打得是什么主意,可方才胡莺莺那番话,让她眼眶子都红了。 徐家失去的是整个家族的顶梁柱,徐家的孤独与哀伤,换来了战事大捷,换来了家国安定,可他们呢? 作为那些亡魂的家人,他们饱受痛苦啊! 没人会一直记得,更没有人会感恩,可如今,胡莺莺说,她记得。 徐老太太鼻音浓重:「那老身,谢过您了。」 胡莺莺柔声安慰徐老太太好一会,没发觉外头窗下站了个男人,他握紧拳头,闭了闭眼,低声问:「里头说话的人是谁?」 「三爷,里头是刘家的夫人。也就是与小侯爷和离的那女人的舅母。」 男人点头:「知道了,咱们走吧,如今我还没有法子同母亲说我回来了。」 胡莺莺待徐老太太十分仔细,因为有胡莺莺在,徐老太太才没有那般丢了性命,细养了几日,渐渐好转来。 小侯爷那日进宫也根本没能见得着皇上,回到家之后发觉胡莺莺救了他祖母,心里的芥蒂才少了些。 宣平侯府因为有了胡莺莺的接济,日子好了许多,还增添了几位照顾徐老太太的丫鬟。 这一日,胡莺莺着人煮了鸡汤带着区宣平侯府,才一进门就瞧见了一个人,那人正与徐老太太寒暄,听到有人前来,缓缓抬头。 是个看起来沧桑无比的男人,但那五官与眉眼却让胡莺莺如遭雷击! 「徐凯?」 胡莺莺喃喃自语,那男人也猛的站起来,胸口强烈地起伏,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胡莺莺,再一步步走上前去,忽然就红了双眼,紧紧地搂住了胡莺莺。 「莺莺!」 第12章 胡莺莺大脑一片空白,徐老太太吓坏了,站起来喊道:「老三!不可造次!这位是刘夫人!」 徐凯勉强松开胡莺莺,眼睛赤红:「你怎的在这里?我找了你多少年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胡莺莺比他冷静些,但也忍不住哭了,赶紧擦泪对徐老太太说道:「老太太,他……曾经是我的义兄,我们两人实在多年未见,还请您莫要见怪。」 徐凯心中惊涛骇浪,提出来要跟胡莺莺单独说话。 许多事情旁人听到也只会觉得怪异,那些事情只有他们懂。 等到了密闭的屋子,胡莺莺立即就哭了:「你是哪一年来的?可见过我家人?他们如何?」 她来到这个世界许多年了,表面看着活的很是滋润,可是偶然想到从前,心里头还是悲伤,还有许多割舍不下的东西。 胡莺莺想过用些法子回去,却又舍不得刘二成与孩子们,何况她也确实没有什嚒好法子回去。 徐凯静静地看着她:「你那时候出了车祸,我去看你家人的路上开车太快,也死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家人如何。」 胡莺莺诧异:「你……你怎么这般莽撞!」 徐凯轻笑,当时的他心情坏到了极点,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性命呢?死了反倒是觉得解脱了。 「原本我想着自己能来到这个世界,说不准你也来到了这个世界,所以我可以找你。却没有想到我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在西北参战,战事吃紧,何况我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你,这仗一打就是十几年,中间又发生了许多曲折之事,我如今能回来,也是想着见见徐家人,却没有想到老天给我开了个玩笑我见到了你。莺莺,你可都还好?」 徐凯眼中是说不清楚的情绪,他觉得老天爷很善良却也很残忍。 胡莺莺笑:「我,我都挺好的。」 徐凯眼中酸楚弥漫:「你嫁人了?生了孩子?你嫁的是谁?」 胡莺莺眼中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光彩:「徐凯,我跟你说你一定不肯相信,我嫁的人就是刘成啊!」 徐凯如遭雷击,站在那里好艰难才克制住心里的情绪。 「是吗?怎么会遇见他?」 胡莺莺声音轻快了许多,跟他说起来与刘二成相遇的点滴。 「那时候我选择了嫁给他,后来……」 徐凯忽然出言打断了她:「好了,我不想再知道了。」 从前他就是那样在她旁边听着她诉说如何暗恋刘成的,难道来到这个世上,一切都还要再来一遭吗? 这样未免也太过残忍! 胡莺莺觉得奇怪:「徐凯,你这些年成亲了吗?你年纪也不小了,我想,我们来到这里,既然没有回去的法子,不如就好好地生活。」 徐凯笑了:「我没有你那般幸运。」 徐凯认识胡莺莺的时候,胡莺莺才读小学,那时候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他看着她喜欢上刘成,看着她欢喜,难过,失落,甚至打算放弃。 暗恋的滋味是很难过的,他都懂。 原本他想着,他就是要跟胡莺莺耗,看看谁能耗得过谁,等胡莺莺放弃了刘成,他就对她表白。 在徐凯看来,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照顾胡莺莺。 更何况这么多年来,胡莺莺身边就他这么一位男性朋友。 但事情还是出了意外,胡莺莺车祸身亡,徐凯瞬间慌了,期待了这么久的未来,却就这样断了方向。 去胡莺莺家的路上,他神思恍惚,也撞了别人的车。 接着便来到了这个世界,戏剧化地成为了征战沙场之人,得到了满身的伤痕,跟那颗越来越坚硬无比的心。 原本徐凯经常在想,如果哪一日有幸见到了胡莺莺,他一定不顾一切地告诉她,自己喜欢她,想要娶她。 可是,如今总算见到了,他却开不了口。 胡莺莺有些疑惑:「为什么说你没有我那般幸运?徐凯,你我都经历了生死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哪里还有什么幸与不幸的?唉,如今我们只能想着如何是好过好剩下的日子了!毕竟,我真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能回去。」 徐凯沉默,他倒是很想回去,回到那个世界里,胡莺莺跟刘成完全没接触,他就可以有机会了。 不过,他看着胡莺莺略带忧伤的神色,安慰道:「即便回不去,你也不用害怕,往后对外你便称我是你大哥,我会护你周全。」 徐凯是个很好的人,胡莺莺都知道,她点头:「我明白!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也只管找我!只是你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怎的忽然回来了?」 没等徐凯来得及解释,徐老太太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老三,刘夫人,不如出来吃杯茶再说。」 他们孤男寡女再一间屋子里成什么样子?徐老太太自然不容许的。 徐凯与胡莺莺便也就没再说什么,赶紧地出来了。 好在徐凯当着徐老太太说起来自己的打算。 「母亲,儿子此番回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当初徐家十一口男子尽数在战场上……」 徐老太太打断他:「此事我们回头再说,我先送刘夫人回去。」 徐凯抬手:「不必,我与她情分深厚,莺莺等同于我的妹妹一般,母亲也可把她当作亲女儿。」 第13章 徐老太太虽然心中都是疑惑,但却没说什么,徐凯又道:「莺莺曾经救过我的命,这份恩情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断的。」 他把自己在战场所经历的事情大约说了一遍,徐老太太愤怒地颤抖不已:「如此说来,我徐家是被暗算了!怪道皇上对我徐家不闻不问,原来是认为徐家人犯了大错!看在先帝的份上才没有灭了满门?荒谬!荒谬!」 徐凯没说话,其实很多事情他也不是很确定了,当初他才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徐家就死了好几个人了,战事吃紧,根本无暇去管其他的,他帮着想法子与敌国周旋了两三年,总算是压制住了对方,却又无意中落入陷阱,九死一生游荡了好些年,如今才算回来。 若是皇上知道他没死,定然要捉去问罪的,当年之事,徐凯自己都不甚清楚,就是被捉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徐老太太内心冤屈至极,当场就用拐杖用力地砸向地面:「我宣平侯府如何受得了这种屈辱!老三,娘带你进宫!」 徐凯叹气,胡莺莺劝道:「徐老太太,此事复杂,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宣平侯府受的委屈自然要讨回来,但也要找到证据啊。徐老太太颓然地坐下来:「都那么多年了,证据,该去哪里找啊!」 彼此默默无言,胡莺莺安慰徐老太太好一会,才让她心绪安静下来。 云儿上来提醒,时候也不早了,可以回府了。 想到家中还有很多事情,胡莺莺赶紧起身告别。 徐凯眸子里神色动了动,他这么久才见到胡莺莺,实在是舍不得放她走,但她已经嫁了人,生儿育女,又怎么能不放她走? 胡莺莺带着丫鬟走到大门口,徐凯跟到了大门口,最终没有忍住开口了:「下回何时再来?」 「明日吧,徐老太太身子不大好,我明日再来瞧瞧。」 徐凯松下一口气:「我等你。」 他还有许多话想跟她说。 胡莺莺坐着马车,微微有些疲惫,歪着头用手支撑着脑袋,她弯唇一笑,这世上之事也是难以说得清楚,没想到会再次遇到徐凯。 说起来徐凯能发生车祸也跟她是有关的,胡莺莺感念他对自己的在意。 回到家管家递上来许多账簿:「夫人,这是上个月的账簿,您看下。」 刘二成素日忙着朝廷的要事,是没时间去管家里铺子里头的事情的,大多交给了胡莺莺,也聘用了得力的管家,只是胡莺莺不大放心,有时候还是要亲自看账。 府中开支,外头铺子,田庄,布庄等,看不完的帐,胡莺莺一看就看到了半夜。 等她忙完回房就瞧见刘二成倒是难得地比她先躺下了。 「我听云儿说你又去看账了,那些东西交给老顾便是了,你不会如此辛苦。」 胡莺莺洗漱好也进被窝:「去年老顾手底下新来了人名叫杜三,贪了一大笔银子不说,还到处败坏咱们名声。反正我闲着没事做,看看账也没什么。」 她懒懒地靠在刘二成怀里,柔顺黑亮的头发散下来,摸起来非常舒服。 刘二成叹气:「你就是劳碌命,那点子事也没什么,我听说你连着几日都去了宣平侯府?」 胡莺莺点头:「宣平侯府着实凄惨,如今家里头人丁极少,最起码的生活都要保证不了了。咱们亏欠他们,帮着做些什么也安心些。」 刘二成是很顺着她的,但还是说道:「宣平侯府与其他人家可不同,作为后门衰败至此也是有原因的。小侯爷是不错,但他祖上有几个人心术不正,当年战死一事也还有不少疑端。我只是一介言官,这些事情向来不碰,你与宣平侯府也切勿太过深入。」 这些东西胡莺莺也是清楚的,当即答应下来:「我知道,不会让你忧心。」 两人说完,又念叨起来景瑜之事,他才两岁,设计图却得了皇上召见,要进宫做十三阿哥的伴读。 这事儿只怕也是命定的了,谁让景瑜当初就生在了皇宫里? 皇命不可违,胡莺莺与刘二成也只得答应了下来。 这一日之后,胡莺莺便没再朝宣平侯府过去,但是却让人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包括一些徐凯需要用的衣裳鞋子等。 徐凯见不到她,很是失落,却也不能如何。 她有她的生活,自己对她来说恐怕已经是多余的了吧! 十一月份来临,夏氏七十大寿将至,这是非常重要的日子,胡莺莺跟刘二成商议一番,决定给夏氏大办一场。 因为刘二成如今在朝中地位显赫,若是他亲娘办大寿,那自然要邀请不少人,这事儿办起来就颇费头脑。 还好,胡莺莺耐得住性子,好好筹谋了一番,寿宴办得很是隆重。 刘府热闹非凡,刘二成与胡莺莺忙着接待客人,酒是肯定避免不了要喝。 夏氏与刘德忠也都激动的不行,他俩上了年纪,也记不住来人都是谁,所幸刘二成派了人跟着他们,每逢有人道喜,便小声提醒二人这是谁,还算勉强可以蒙混过关。 可胡莺莺今日恰逢身子不舒坦,喝了酒之后更觉得小腹坠痛,她实在忍耐不得,赶紧回房想着休息一会,等舒服了再出来,却没想到肚子越发地疼。 云儿给煮了生姜红糖胡莺莺喝下去热热的一大碗,总算好些了,但脸色苍白,只能在床上休息。 第14章 云儿是知道的,大人非常疼爱夫人,若是不告诉大人,只怕要被怪罪,赶紧地着人去喊刘二成。 那边刘二成一听到这事儿赶紧地来了,他叫了大夫,胡莺莺还嗔怪他大惊小怪:「若是被人知道来还要说你大动干戈,今日娘的七十大寿,怎能给我喊大夫呢?我喝了红糖生姜水,好了不少了。」 刘二成摸摸她手,很心疼:「你呀不必考虑那么多,外头有我应付,你好好歇着。」 他其实已经喝了很多了,走路都有些晕晕的了,跟胡莺莺说了会话,就匆匆再往外头赶,没走几步就瞧见胡莺莺所住得院子外头那一丛竹子后面,站了个男人,男人身形高大魁梧,面色严肃,但只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 刘二成觉得眼熟,头晕得更厉害,想走近看得更清楚一些,却举步维艰,没走几步差点摔倒! 下人赶紧扶住他:「大人您怎的了?」 刘二成缓慢地站定,脑中模糊的画面闪过去,他看到了很多方才那男人与胡莺莺有说有笑的画面。 那些画面很奇怪,但却依旧刺痛了他得眼。 难道说在另外的世界里,胡莺莺有喜欢的男人吗? 刘二成只觉得荒谬难言,他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此时,前面来人喊他,说是老太太与老太爷招架不住,需得他去招待。 刘二成赶紧去了,而徐凯则是躲在竹子里,眼神复杂。 他真没有想到还真的是刘成! 那张脸一模一样,就是眼神跟走路的姿势也都完全一样! 上辈子的刘成事业有成,这辈子的刘成官运亨通,看来老天始终更眷顾刘成。 可是,他算什么? 徐凯握紧拳头,趁着人不注意,赶紧走了。 夏氏的寿宴办得很好,这让家里连着好些日子都处于一种喜庆的氛围之中。 只是,刘二成心中不快,他一闭眼就想起来那日站在竹子后头的男人,那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幻影,更不是什么无关路过之人。 他觉得自己好似见过他,却又怎样都想不起来,这让他焦灼。 为官将近十载,并非如旁边所说那般顺畅,他被人暗算过,明算过,当然也用过非常多的手段对付过旁人。 这些年来,打胡莺莺主意的人也很多,甚至于皇上都动过那种心思,所以当初,刘二成才纵容了琉璃,从而灭了皇上的那种心思。 他连皇上都不怕,可是,他想起来那个人的眼神就觉得不安。 胡莺莺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原本那些富贵权势重要得多,他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染指。 刘二成没能查得到徐凯这人,但却在胡莺莺跟前提起来了。 他们两人吃了饭,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便回房休息,刘二成抱着她,情到浓时,两人又是一番粘腻,他趁着她神智不清的时候在她耳旁问:「你可认识了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右脸上有疤?」 胡莺莺浑身紧绷,脑子很乱,刚被他亲了一通,有些迷乱:「你是说……」 她瞬间又清醒了,徐凯如今身份特殊,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好解释,她不能说出口。 「你是说谁?我不认识。」 短短一瞬,她神色的变化尽入刘二成眼底,但他却什么都没说。 秋日短暂,很快便入冬了,京城的冬日难熬,但富贵人家却还是好过的。 比如刘府,衣物都是极其保暖的貂裘,屋内是金丝碳炉子,热茶热汤不断地供上,刘二成又安排工人烧了地龙,若是穿厚了还觉得热呢。 胡莺莺只穿了一件浅果绿的薄袄,坐在榻上剥橘子吃。 四川一带进贡来的橘子,甜蜜多汁,每一年皇上都要赏给刘二成一大箱子。 外头因而带了个丫鬟来,说是宣平侯府的人。 这还是当初胡莺莺给宣平侯府送去的银子,他们才买来得丫鬟,往刘家来了几回,胡莺莺倒也认识了。 「吃一碗热茶再说。」 那丫鬟名叫金子,她知道胡莺莺脾气好,便也笑盈盈地说道:「刘夫人,我们老太太知道府上也不缺什么东西,便送来了我们自己种的萝卜,是我们老太太亲自种的,您得空尝尝,比卖的好吃。」 徐老太太身子好了之后,便喜欢自己种菜吃,也省了府里的开支,又打发了时间。 金子说完又递上来一包东西:「我们……三爷拖奴婢给您带来这个,另外嘱咐恁,务必注意保暖手脚。」 胡莺莺打开那布袋子,心里一暖,理由是徐凯自制的发帖贴,里头装了铅粉铁粉等各种粉末,放到脚旁自动就热起来了。 她低着头瞧着,淡淡说道:「有劳你了,云儿带金子歇息一会再出去吧。」 很快金子就走了,胡莺莺坐在远处,看着那东西,心里更柔软起来。 她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时候的自己还很小,经不住冻,手脚经常生冻疮,但自打遇到徐凯之后就好了很多。 徐凯特别担心她,时不时把暖热的手套递给她,胡莺莺很快就能把原本暖和的手套给弄得冰凉,徐凯就再跟她换回来,这样下来,胡莺莺的手就没那么凉了。 后来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有卖那种发热贴的,于是一到冬天就用攒的压岁钱给胡莺莺买一大堆,胡莺莺的冻疮就这样不知不觉没再复发了。 第15章 那时候他没关系真的很好,从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好,好得到了后来,就觉得跟真正的亲兄妹没什么区别了。 偶尔有人开玩笑,把他们看作一对,他俩就同时哈哈大笑,都觉得这绝对不可能呀! 甚至,徐凯都说过的,他把胡莺莺当兄弟。 想到这,胡莺莺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吩咐丫鬟,往宣平侯府多送些碳过去。 金子喜欢刘府,她跟云儿说了好一会话,又吃了一碗热热的红豆汤,这才起身回去。 只是没想到还没走多远,后颈就挨了一下,瞬间昏睡过去。 金子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被人捆着,面前一道帘子,帘子那头是一道隐约的人影。 「醒了?」 金子很怕,那人声音太冷。 「说说看,你是谁的人来刘家做什么?」 金子胆颤心惊地说:「奴婢来替我们老太太送东西。」 「是吗?」 金子面前出现一把明晃晃的刀,她眼泪哗啦啦地掉了,赶紧把徐凯供了出来。 「我们三爷也有东西给刘夫人,三爷给了我一锭银子,我我我就来了。」 …… 胡莺莺下午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刘二成正在卧房里看书呢。 「你怎的今日回来这么早?」胡莺莺刚睡醒,迷迷糊糊从后面靠在他背上。 刘二成声音淡淡的:「今日皇上动怒,遣散得早,手上也无其他事情,我便回来了。」 胡莺莺哦了一声,又问道:「出了何事,对你可有影响?」 「宣平侯府在七年前出了一件事,当时徐大郎被人密报通敌卖国,虽然证据不足,但徐家功高震主,皇上便下了密令让人设计牺牲了整个徐家的壮丁。原本此时也就这样算了,可是前些日子,有人瞧见了徐三郎。」 胡莺莺心跳加速,她就知道,徐凯大大咧咧的,忽然一进京,早晚会出问题! 她叮嘱了那么多回,怎么他就不长记性呢! 功高震主,通敌卖国,这两件事都是非常忌讳的,她得想办法找机会让徐凯赶紧离开京城。 见胡莺莺发呆,刘二成眸子一紧,没再说话。 「晚上我要去李大人府上一趟,你在家还好休息,莫要轻易出门着凉了。」 胡莺莺点头。 刘二成没多久便出门了,他坐着马车,带人去了宣平侯府。 徐老太太正与徐凯说话。 「如今我瞧着,京中局势的确不好,你侄儿性命都有危险,却还惦记着精忠报国,我当真是寒心!老三,咱们不如回老家去,再也不来京城了!」 徐凯当然不会回老家去,在这个世界,有胡莺莺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母亲,您与侄儿先回去,我在京城之中还有事,等过几年我再……」 徐老太太有些怒了:「你不是不知道皇上对咱家的疑心!这阵子我听说了许多不好的风声,活命只怕都难!你也随我们回去,在小地方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好歹把香火传下去!」 还没等徐凯说什么,外头有人来了:「老太太,三爷,刘大人来了。」 刘二成这是第一次来宣平侯府,徐老太太难免紧张起来,赶紧让徐凯躲起来,可徐凯才刚站起来,就见一身形高大,穿着深蓝色云纹披风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一步步如走在云上,通身的气势像事凌驾于万物,不惧任何人。 徐凯捏住拳头,与刘二成对视。 他很久之前是跟这个人说过话的,那个时候,对方还叫刘成,去跟他打听胡莺莺的消息。 男人之间,谁都猜的出来对方的意图。 当时的徐凯直接开口:「她是我女朋友。」 刘成直接断了念想,再没接近过胡莺莺一步。 想到这些,徐凯丝毫不后悔,他只恨这辈子没能赶在刘成之前遇到胡莺莺。 「徐三爷死而复生,当真不容易啊!」刘二成自顾自坐在椅子上,声音轻慢,听不出情绪。 徐凯让人把徐老太太强行扶进内室,他也坐下来,喝了一口热茶。 「刘大人说笑了,不知道此番前来,有什么意图?是要来捉我呢,还是有别的事情?」 刘二成淡笑:「捉你回去,供皇室杀戮,于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你若是愿意,我可保你一家老小平安到老,在那看不见的地方,娶妻生子都不是什么难事儿。徐三爷若是喜欢美女,刘某不才,可以送你几人,妻妾成群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徐凯蓦地笑了,都是茧子的手摩挲了下细瓷:「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今日取不到,那便再等,假若永远娶不到,我徐某茹毛饮血,绝不将就。」 他都为了莺莺来到这个世界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徐凯并不怕刘二成,他手里不是没有东西。 浸淫战场许多年,他并非无知小儿,若是自己真被皇帝捉去,朝政动荡,会牵连出许多事。 甚至还有关于刘二成的事情。 「你刘大人得圣宠,这些年发家致富,从乡野村夫成了京城有名的富贵人家,靠的是清廉吗?」 徐凯眸子深邃,就那么看着刘二成。 第16章 而刘二成则是淡然一笑:「这些话若是能威胁到我,只怕当初我也来不了京城。」 他是有许多看不得人的事情,但还不至于被徐凯在这威胁。 「徐三爷,得罪了。」刘二成一挥手,随从立即吹了一声口哨,紧接着冲进来许多官差,都朝徐凯奔去,那样子倒像是要拿住他。 但是,徐凯从腰间抽出来一柄剑,混乱中地上死了好几人! 他粗声笑道:「刘大人,徐某不妨告诉你,就凭你跟莺莺这十来年的情谊,再如何也比不得我们前世今生的情分!」 刘二成是个文人,虽也练习过,但顶多会些拳脚,只能防御,如今瞧着徐凯的手脚,很是意外。 是他大意了,若是徐凯是区区几位官兵就能带走的人,这些年来早该死了。 最终,徐凯逃走了,刘二成带来的人死伤过半。 他阴沉着脸,带人回府。 胡莺莺心里头很不舒服,她心跳加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睡也睡不着,等到刘二成回来,赶紧要去看看。 可谁知道刘二成却远远地说道:「今日有许多事要忙,你先睡,也可让旁人来打扰我。」 他说完很快就走了,去了书房,又让人打了清水进去。 身上溅了不少血,加上无意中还是瘦了点轻伤,胳膊上的伤也要处理。 刘二成没让丫鬟碰自己,他沉默地撕开自己的袖子,疼痛之中,又想起来徐凯的话。 他说他与莺莺是前世今生的情份。 他站在莺莺的屋檐外面,情深一片…… 刘二成越想越是觉得心烦意乱,一挥手直接把书桌上的东西尽数打掉,心口郁气依旧无法消散。 胡莺莺很快就知道了,刘二成带人去了宣平侯府,意欲捉拿徐家三爷,期间还打了起来,她心里猛地一跳。 关于徐凯的身份,她是没有办法解释的,这会带来大麻烦,但若是不解释,似乎也没有很好的法子。 胡莺莺想了又想,最终决定跟刘二成开诚布公地谈。 晚上他回来休息,胡莺莺递上去一杯茶:「这是菊花茶,你喝一点,清热降火的。」 刘二成端过来抿了一口:「你还不睡?」 胡莺莺笑笑:「我听说你今日脾气不好,去了一趟宣平侯府回来大发雷霆。你的公事我向来很少过问,但也不希望你不高兴。」 刘二成倒是一笑:「公事?你何时见我因为公事有过怒气呢?」 胡莺莺一怔,也不是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还是希望可以跟他好好说话的。 「那你,是因为什么?」 刘二成走到床边坐下来:「你认识宣平侯府的徐凯吗?」 胡莺莺斟酌了下:「若说不认识,那也不对,我在宣平侯府是见过他的。」 「见了几次?」 「也就两三次。」 刘二成哑然一下,两三次足以让徐凯对她产生这么深刻的感情吗? 他低着头去拉她的手:「你不许骗我知道吗?若是你骗我,我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胡莺莺心里有些害怕,但她觉得她刘二成待她一向很温和的,她的苦衷将来他一定可以明白。 「我不会骗你的。」胡莺莺保证。 刘二成笑了笑,他手指在她手臂上轻轻滑动,女人的皮肤娇嫩,尤其是她,也三十几岁了,还是年轻得很,宛如一朵不会老的花。 「你觉得我是好人吗?」刘二成问。 胡莺莺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回答了:「你是个好人,你若不是好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百姓爱戴你?」 刘二成摇头:「可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手上沾了许多鲜血。我会杀人,会惩罚那些意图陷害我的人,会对付抢我东西的人,莺莺啊,你要记住了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这话让胡莺莺半宿都没有睡着。 夜里打算起来,不小心碰到了刘二成的胳膊,刘二成嘶了一声,她立即去看,这才发现他受伤了。 「怎么回事?!」胡莺莺大吃一惊。 刘二成没说实话,随便打发了她,可这让胡莺莺提心吊胆的,一夜也没睡好,第二天盯着他换了药才放心。 这日下午,刘德忠夜扭伤了腰,胡莺莺心里突突的,想着家里难道走霉运? 怎么刘二成与刘德忠都受伤? 她跟夏氏说了一声,便带了丫鬟去寺庙里上香,想着给家里祈福。 因为赶到年底,上香祈福之人非常地多。 胡莺莺没料到在这里遇到了徐凯,他扮成了和尚,低声跟她说话。 「你到后院来,我有话跟你说。」 在这见到他,胡莺莺吓了一跳,但还是悄悄去了后院,徐凯神色凝重地看着她:「若是我说我有了法子回去,你肯跟我回去吗?」 胡莺莺睁大眼睛:「真的?什么法子?」 徐凯见她很感兴趣,笑道:「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是你若是想回去,自此便跟我走吧!你的家人都很想你,我们在这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里过再多年,也都是虚幻的。所谓的你的子女丈夫,都是幻影罢了!莺莺,我们回到自己的世界吧!」 第17章 回去,这是胡莺莺想过很多次的事情,但忽然间这样,她完全慌了。 就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幻影,可她也不能接受这么突然地回去了,这些年付出的感情不是假的。 「我回去还能回来吗?我放心不下我相公,还有我的三个孩子,徐凯,你说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她竟然对这个世界如此留恋,徐凯有些失落:「这个法子不能告诉你,但是,莺莺,你怎么这么傻了?我告诉你,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忘记了吗?刘成从未喜欢过你!怎么会换了一个世界就对你爱的死心塌地?你不觉得可笑吗?堂堂朝廷一品大员,为了既不纳妾,也不乱来,从古至今,哪个男人做得到这般?」 胡莺莺怔怔的,徐凯又安慰她:「不要沉浸在这些里面,莺莺在这里,只有我才是最可靠的,只有我,才会一直陪伴你。」 寺庙后院一株参天古树,树叶茂密,里头藏了乌鸦在乱叫,胡莺莺心中发毛。 的确,她不得不承认,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么多年,刘二成完全成了她梦里的样子。 他疼她爱她,凡事迁就她,不知道多少女人羡慕她。 可是实际上的刘二成呢? 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他根本都不知道她那么喜欢他。 徐凯见她沉默,提醒道:「你还记得你曾经费尽心思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吗?你花了一个月才画的画,被他扔到了垃圾桶里,你鼓足勇气去他班里打算表白,他却从你身边走过去,完全不认识你!莺莺,这个人对你根本就没有感情,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不存在的!」 胡莺莺居然红着眼说道:「行了!」 她后退两步:「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我回去……好好想想。」 徐凯看着她踉跄离去的身影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语气太重了。 以前他不是没有说过类似的话,每次胡莺莺都很伤心,他就记住了再也不说了,可是今日却没有忍住。 胡莺莺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一低头眼泪掉了,自己却没有察觉。 她看着自己穿的葡萄紫的衣裙,纹理复杂,漂亮得很,这一件裙子要十来个绣女绣上好些天才能完工的,如此精湛的手艺,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能享受得到的。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太过完美了,有时候她自己都恍惚。 假如……假如她没有来到这里,刘成会多看她一眼吗? 不会。 胡莺莺想到这个答案,忽然就觉得内心荒凉无比,也许这些年,就真的都是个梦! 马车行到刘家门口,云儿上去掀开帘子,扶着胡莺莺下来,却见她脸庞潮红,不由得关切道:「夫人怎的了?可是不舒服?」 胡莺莺头疼的很:「浑身疲惫的很。」 云儿赶紧扶着她进屋,恰好赶到晚饭了,夏氏要去伺候刘德忠,便不出来用饭了,糕糕今日出去赴宴,豆哥儿勤加练习学问,时常在学馆那里吃饭,很晚才回来,偌大一个家,此时竟然就胡莺莺自己吃饭。 她原本就不舒服,这会儿坐在饭桌旁,看着一桌子满满当当丰盛的菜肴,也只觉得味同嚼蜡。 胡莺莺只用了半碗竹笋鸡汤,吃了点菜,便回房去了,路上不慎吹了点风,身上觉得越来越冷,到了晚上竟然起热了。 云儿吓得不行,赶紧给她弄了毛巾敷在额上,又区喊大夫,一转头就瞧见胡莺莺对着床边的痰盂,哇地一声吐了。 一家子上下都吓得不行,丫鬟区喊了夏氏,夏氏也是惊慌,又着人去寻刘二成。 这会儿刘二成正在军机大臣傅铮家里,几个人商议要事,见丫鬟来人说夫人身子不适,他们也没听清楚是哪家夫人身子不适,傅大人一笑:「难不成你们请不到大夫?女人家的事情,也要来惊动我们男人?」 旁边的周大人也点头,不屑地说:「今日咱们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事儿尚未谈妥,若是寻不着大夫,拿着我的牌子去宫里请太医吧!」 他两人说完正要继续,刘二成瞥了眼那丫鬟:「说清楚,是哪位夫人身子不适?」 丫鬟赶紧说道:「是刘大人您的夫人。」 刘二成眸子一紧,放下手里的笔:「两位大人,刘某先回去一趟,今日之事,明日再说吧!」 傅大人与周大人俱是一怔、站起来齐齐说道:「刘大人,咱要谈的可是要紧事儿,令夫人不舒坦,找个大夫瞧瞧不就是了?」 可刘二成却丝毫没有动摇,已经系上了披风:「我夫人年纪小,胆子也小,不舒服了须得我陪着。今日之事咱们也都说的差不多了,刘某回去之后会再写一份文书出来,到时再行商议。」 他说完就急匆匆走了,傅大人看向周大人:「他夫人多大年纪?不是听说刘大人膝下已有三个孩子,难不成那夫人才十七八岁,须得人搂在怀里疼?」 周大人摇摇头:「先前咱们与他也不大走动,这些我就不知道了。」 刘二成急匆匆赶回到家,一路步履加快,终于走到卧房里,胡莺莺才吐了一轮。 他赶紧撩开披风走过去坐床边,把她搂怀里。 男人宽阔的胸膛里还带着外头的风寒,可刘二成揭开披风,胸膛里头便是一片火热,他胳膊搂着她,让胡莺莺一阵舒坦。 第18章 「怎么会不舒服?你今日可有出门?」 胡莺莺咳嗽两声,有气无力:「去了一趟寺庙,回来便有些不舒服,吃了晚饭之后没多久便吐了,你今日不是去傅大人家了?肯定是有要事,谁喊了你回来的?我若是知道必定……」 刘二成手指碰碰她的唇示意她不要说了:「若是这样的事情不告诉我,那些人也别想活命了,你的身子骨才是我最重要的事情。既然是吐了,那有检查过晚饭的吃食么?」 他说着冷眼看向云儿,在刘家伺候得久了,云儿也是知道的,自家大人脾气是好,但关于夫人的事情必须得仔细万分,否则大人是不会轻易饶恕谁的。 「回大人,今日是厨房里的姜妈妈弄错了那竹笋,原本留了一碗面前几日的竹笋想着下人们自己吃,结果给捯到了给夫人熬的鸡汤里,夫人许是吃了那竹笋,就吐了。」 刘二成脸色阴冷:「姜妈妈事干什么吃的?打一顿撵出去。」 胡莺莺赶紧抓住他手:「姜妈妈的相公前些日子得病死了,她许是受了打击才这般粗心,还是莫要太过责怪了。」 刘二成揉揉她手:「那便只撵出去好了,这样粗心的人,总不能一味让她给你苦吃。若是换了旁的人家,不定要如何处置了。」 不一会,丫鬟又端来一碗药,黑黢黢的,看着就十分难喝,刘二成哄着胡莺莺喝了下去,又干脆抱着她,让其他人都出去。 那药喝下去,没多大会胡莺莺就出了汗,迷迷糊糊睡过去。 她梦见了自己画的那幅画,就那般可怜地被人扔到了垃圾桶里。 梦里很伤心,猛地醒来,胡莺莺对上了刘二成的眼,那眸子里都是深情。 她忽然就不确定了,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吗? 刘二成亲亲她的眉毛:「梦到了什么?可好些了?」 胡莺莺哑着嗓子:「二成,其实我总是想问问你,喜欢我哪里?若是,若是换了身份,或者重来一次,你还会喜欢我吗?」 刘二成很不明白胡莺莺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他抱着她,叹一口气:「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糕糕都十多岁了,你还在问我这样的问题。你若是出去问问,只怕旁人都会笑你。谁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份量?你竟然会有这样的疑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这让胡莺莺哑口无言,他做的确实非常好了,而自己纠结的却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他,那样好像是很不公平的。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去纠结去委屈,去想假如自己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他根本不会喜欢自己。 胡莺莺说不出口这些话,就越发难受,夜里几乎是刘二成搂着她没松过,等到早起他胳膊都麻得要抬不起来。 他多么聪明的一个人,也看出来她心情不佳,干脆推了许多事,陪着她玩。 京城好玩的东西其实并不多,但刘二成会花心思,着人请了些番邦的人在郊外一块空地上跳民族舞。 箜篌声阵阵,一群奇装异服的人跳起来,中间是一大堆熊熊燃烧的火,这场景让人心里暖烘烘的,胡莺莺心情也好了起来,她牵着刘二成的手,两人也不知不觉混到人群里跳了起来。 这一日他们两人宛如身在大草原,喝着牛乳茶,吃着牛肉干,浑然忘记了其他事情,等到晚上干脆歇在了帐篷里,胡莺莺心中的郁闷尽数没了。 她趴在刘二成怀里,满足地叹气:「你总是待我这样好,我就是有什么不开心,一会儿便被你哄好了。我若是离开了你,只怕一日都活不下去!将来……一定得我先走才行。」 可刘二成捏捏她的鼻子:「我离了你,也只有痛苦可言,但若是非要一个人承受痛苦,那便让我来承担吧!莺莺,只要我在一日,你都会过得高高兴兴的。」 他会尽全力保护她,胡莺莺一笑,搂着他脖子主动亲上去。 两人在郊外逗留两日,第二日傍晚才回去,刘府的人都急坏了,见刘二成回来了,赶紧跟他汇报朝廷的急事儿。 他一日不在,就堆了好些要事要做,胡莺莺要自觉自己耽误了许多事,赶紧吩咐丫鬟送些点心和茶水到刘二成的书房。 安排好这些,她又去看了糕糕,糕糕今儿跟肖正言才见了面,知道肖正言前几日偶然帮着朝廷办了件事,被皇上夸了几句,糕糕心里头高兴,这话跟旁人说也不合适,便跟她娘说起来。 胡莺莺听得面上带笑:「等到正言过了殿试,不拘得个什么职位,也都该来迎娶你了。」 糕糕不好意思:「娘,您怎么说起来这个了!」 胡莺莺笑眯眯的,又跟她说了一会话才走。 恰好又遇着了豆哥儿,母子俩说了好一会话,豆哥儿恋恋不舍:「娘,豆哥儿还要去读书,下回再陪娘说话。」 胡莺莺点头:「去吧!」 她自个儿沿着花园子走,云儿跟在身后,天上月亮很大,胡莺莺也有些累了,忽然听到前头有丫鬟叫了一声,云儿赶紧要过去看看:「夫人奴婢先去瞧瞧。」 她才走没几步,胡莺莺忽然就被人拉住了往假山后面一拖! 这可是刘府! 家里看门的人还是很可靠的,胡莺莺挣扎了几下,心里砰砰砰地跳,身后那人声音敦厚:「莺莺莫怕,是我。」 第19章 胡莺莺听到是徐凯的声音,才放心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凯穿一身黑衣,四下警惕地看了看:「我来接你,莺莺,你该考虑好了吧?我们不是这里的人,我带你走,我们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他抓着胡莺莺的手,心里肯定她会走的。 可胡莺莺却拒绝了:「我想了想我不会走的,徐凯!若是能回去,早该回去了,你说你有法子,你说说看,是什么法子?」 徐凯有些不敢相信:「你是在怀疑我吗?」 胡莺莺知道,徐凯对她好,但这件事她无法下定决心。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这些对我来说很重要,徐凯,我不可能很轻易地放弃我现在的一切……」 徐凯声音逐渐冷淡:「我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感情,不值得你放弃这些幻境吗?胡莺莺,你有没有心,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他想起来这么多年的风霜,心中波涛汹涌:「我为了你,四处寻找!我本可以离开京城的,如今陷入这般凶险的境地,就是想带你走!你怎么就不清醒?你陷在这些虚无的世界里,假如哪一天这一切崩塌了,你会得到什么?你会一无所有!」 胡莺莺忽然也哭了:「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得不到?你怎么就能断定从前的他就对我一点都没感觉?也许是他根本不认识我呢?等他认识了我,也会喜欢我的!」 她说着说着又笑了,擦一把眼泪:「徐凯,我不会后悔的,你也不要再劝我了,我很喜欢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无论如何,我都会接受将来会有的结局。你走吧,我祝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徐凯完全没有料到,他在胡莺莺这里一文不名。 「好,好,胡莺莺,我愿赌服输!」 他说完扭头就走,再也没有回头,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胡莺莺呜呜呜地哭了好一会,才找路离开。 而身后的长廊里,刘二成站了许久。 他早就发现了徐凯这两日在刘府附近溜达,蓄意让人让他进来,就是想知道他们二人会说什么。 刘二成不明白,胡莺莺为什么会在徐凯面前哭成那样。 她一哭,他的心就跟着抽痛,更痛的是他觉得胡莺莺大约是变心了。 这男人是来接她的,她虽然不愿意走,却哭的不行。 刘二成捏紧拳头,在廊下站了很久。 忽然,外头有人吵吵嚷嚷的。 「咱们大人呢?还有夫人,富贵,快去喊!老太爷不行了!」 刘二成一愣,仿佛被冷风吹醒了,赶紧地去他爹得房中。 不一会胡莺莺也来了,她虽才哭过,但眼底盖了粉,看不大出来,着急地问:「爹怎么了?」 夏氏急得要死:「你爹这个没成算的!先前就咳了好几个月没好,这又扭到了腰,今日除了副药好不容易才好了些,不知道怎么又偷喝了两盅酒,这会子看着就跟不行了似的!」 府里赶紧请了大夫,刘德忠却是得了急症,大夫下来,他就两眼一翻,直接蹬腿了。 刘德忠走的急,一家子俱是措手不及,大夫都没来得及把脉,人就这般没了。 夏氏与他是一辈子夫妻了,刘德忠没啥大本事,但夏氏安排的事情他向来还是听的,两人风雨数年,吃了好些苦,好容易把孩子们都拉扯大了,这才享福没几年,刘德忠竟然撒手走了。 这打击太大了,夏氏哭的昏过去好几次。 胡莺莺赶紧着人去喊刘梅花,以及胡家人。 她也忍不住眼泪成串地掉落,刘德忠平时话不多,但待她一直都如亲女儿一般的。 糕糕跟豆哥儿哭的悲痛欲绝,大宝平日里就跟爷爷奶奶比较亲近,此时爷爷没了,他哭的仿佛再也没了家一般。 刘二成心中就是再痛,也要忍着,他去书一封给了刘小成,父母之事还是要告知兄弟的,至于大哥,如今联络不上他也没有办法。 「老太爷的丧事,要大办,不拘花多少银子,只管来问我要。」刘二成封上信,吩咐管家。 其实全家上下都很伤心,刘德忠没啥脾气,素日里对下人也不错,偶尔还要帮着扫院子,因为穷过苦过,就格外怜惜底层的人。 管家飞快地跑着去办事,刘二成出来把信给了随从让人去寄,他站在那里双目沉沉,听得到屋子里哀哀的哭声,拳头攥得很紧。 他能有今日,绝对离不开父母当初的鼎力支持,记得最穷的时候,家里连最次的红薯面高粱米都没有,爹娘是真的吃糠咽菜,他爹瘦得眼窝深陷,还要去耕地,就那还硬是省出来几十个铜板给他留着读书用。 虽说这几年家里日子好过很多,可那些恩情怕是永远还不清的。 他觉得眼睛干涩疼得厉害,心口仿佛缺失了一块。 抬头看着屋檐上方的天空,一下子就好似功名利禄都没什么意义了,他从此之后没有爹了。 外头刘梅花跟李大林带着俩孩子也来了,一进门刘梅花就是哭着的:「二哥!爹呢?爹怎么会出事!」 她慌里慌张进去没一会就痛哭起来,李大林也红了眼,倒是梦姐儿拿眼四处去瞧,不见半点伤心之色。 胡莺莺忙了半日生怕夏氏出事儿,眼见着刘梅花来了能安慰夏氏一番,她又去找刘二成。 第20章 自己的相公,她是了解的,刘二成内敛,许多情绪喜欢放在心里,她很怕他太过伤心又无法排泄,影响了身子。 可胡莺莺才走到院子里,就见有人急匆匆而来:「刘大人!不好了!皇上驾崩了!」 这无异于另一道晴天霹雳! 皇上也就四十来岁,怎么会驾崩? 太子前不久刚犯了大错被皇上禁足,此时皇位只怕免不了有人相争。 刘二成作为大臣,必然要进宫,胡莺莺来不及说其他,只握了下他手:「你放心,家里有我。」 那只很软的手,却让刘二成猛的心里有了定数:「好。」 他很快就走了,胡莺莺看着他的背影,担心,不舍,却还是强行吞下了眼泪。 宫中大变,大臣们各执一词,在皇上的丧仪之上争论该立谁为诸,太子庸碌无能,数次犯错,不堪为人君,另外皇上驾崩疑点太多,后宫又有贵妃自戕,朝中乱哄哄的。 宫里宫外都是人心惶惶,胡莺莺安排好了刘德忠的丧事,又请了和尚来家里超度,夏氏太过伤悲,一病不起卧在床上,还好有刘梅花照顾。 可烦心事又来了,刘德忠丧事第二天,胡莺莺的哥哥胡来与人在刘府打了起来。 对方是蓉王府的庶子宋祁来吊唁,却口出狂言,辱骂胡来,胡来原本脾气就不好,这几年隐忍了些,却没法子忍受被人无端欺负,上去就厮打开来。 宋祁虽说是个蓉王府的公子哥儿,却素来吊儿郎当,没个正经,他带的人多,几下就把胡来拿住了。 可胡莱是胡莺莺的哥哥,刘府上下焉能看着舅老爷被欺负?一哄而上,竟然闹的乱七八糟。 胡莺莺在内阁里,没听到外头的动静,但糕糕却是听到了。 她出来之后瞧见这一切,立即问道:「舅舅何故今日闹事?难道不知道今日乃我爷爷的丧礼么?」 胡来不服气,梗着脖子不说话,糕糕皱眉:「舅舅,我娘一向叮嘱恁不要惹事,您怎的非要这般?难道舅舅以为咱们家能有今日很容易么?」 她说话声音缓慢,但字字句句都是责怪,胡来瞬间怒了:「我何时又闹事了!糕糕你不知道着混球今日说了什么!他竟然议论起你来,说你披麻戴孝更是清纯风流,恨不得,恨不得……」 见舅舅语气愤怒,糕糕大约也知道了这个宋祁说的话多么恶心,她赶紧道歉:「舅舅,是糕糕误会你了,对不住。」 胡来气仍未消:「我怎会与你计较,只是这厮仗着蓉王府的地位,竟然出言侮辱你,我实在气不过。」 宋祁笑起来:「我说的难不成不是实话么?刘宜安,你这一身的确不俗,你……」 他还没说完,糕糕忽然喝道:「来人!把此人撵出去!」 她爹给她安排的一直都有暗哨,此时得令立即从暗处出来,冲着宋祁就打。 糕糕大声说道:「蓉王府的人行事清正,怎会出了你这种流氓!你以为人人都怕你?我告诉你,今日我便不怕你!你敢在我刘家找事,莫要怪我不讲情面!」 她一向温柔和气,今日那双眼却因为哭了太多而发红,宋祁没挣扎几下就被扔了出去。 其余人也都道今日是宋祁过分了,蓉王府没有管教好自己人,另外又都感叹糕糕性子里还有如此霸气的一面。 这几日蓉王府忙着关注宫里的事情,根本也无暇去管这些事,宋祁想报复回来也没法子,刘家的大门他都进不去了。 胡莺莺得知此事时也没说什么,刘家如今处于这种情况,还敢踩到刘家头上的人,也活该被当众羞辱了。 刘二成在宫中待了五日都还没回来,夏氏恹恹的,为丈夫悲伤,为儿子担心,竟然是一口都吃不下饭,刘梅花亲自喂给她吃都不行,最终,母女俩还会哭做一团。 实在没有法子,胡莺莺只得亲自喂给夏氏,一边劝她。 「娘,爹爹肯定没有走远,他也在担心您呢,您不吃饭,身子撑不住,爹更伤心。」 夏氏摇摇头:「你爹走的前一晚我还骂他睡觉打呼,可是如今再想听却也听不到了!」 胡莺莺抱住她:「娘,他是去天上了,这辈子的缘分尽了,还有下辈子,娘您别怕,还有我陪着您。您要是不吃饭,那我也便不吃了。」 她这么一说,夏氏终于勉强吃了些饭,才算有了些精气神。 家里情况好不容易好了些,宫中传来的消息却不好了。 听闻各位大臣因为立储之事闹得不可开交,甚至有人带兵在宫门口驻扎了,眼见着随时要打起来了,谁还出得来? 胡莺莺心急如焚,日日都想知道刘二成的消息,她听说过很多这样的事情,知道一旦纷争起来都是什么下场,血流成河都不是夸张。 胡莺莺在家里焦急,花了大把银子着人进去打探消息,却得知整个皇城都被围住了,密不透风,里头的人如何了,谁也不知道。 至于是被谁围住了?那人乃才驾崩了的这位的大哥,当初夺嫡之时因不被父皇疼爱,纵使战功赫赫,依旧只能常年征战在边关,如今皇帝驾崩,皇子们皆庸碌无能,他即刻着急埋伏了许久得部下围攻了皇城。 这事儿谁也不知道该要如何,胡莺莺愁得好几日睡不着,何柏谦的妻子林氏也来了,两人抱在一起都是落泪。 第21章 「莺莺,我听闻这位鹰王早就图谋不轨,只怕此番势必要杀进宫去,你我二人的相公都在宫里,若是鹰王一个不顺眼,全要了他们的性命,我们只怕也没有活路……」 胡莺莺听林氏这么一说,心里更是揪住了一般,林氏擦擦泪继续说道:「你知道宣平侯府么?他们家世代习武擅战,素来为皇帝不喜,这一番动静之后,宣平侯府的三爷竟然从鬼门关回来了,摇身一变成了徐大将军,他昨日带人抄了好几户高官的府邸,掳走了好些金银财宝,说是用作军饷,莺莺,你得做好准备啊!」 胡莺莺心中一阵,徐凯成了鹰王的党羽? 她从刘二成那里也听说过鹰王的事迹,此人打仗的确厉害,但残忍暴戾,根本不适合为君。 徐凯怎会成为鹰王的部下? 胡莺莺思虑再三,决定去找徐凯。 她到了宣平侯府,一进门就发现宣平侯府仿佛大换血,院子依旧是从前得院子,却布置得玉树琼花,处处金光闪闪,丫鬟小厮成群结队。 得知胡莺莺是找徐三爷的,很快就有人通报上去,徐凯原本正在书房与人商谈事情,知道胡莺莺来了,赶紧出来了。 他穿一身铠甲,带着肃杀之气,瞥一眼胡莺莺手旁的茶,就对丫鬟发难:「怎的给她上了冷茶?烧水的人都死了吗?」 丫鬟胆战心惊,赶紧要来换,胡莺莺却摁住茶杯:「无妨,我也不是来喝茶的。」 她站起来走过去:「你到底想做什么?怎的会与鹰王纠缠到一起?你可知道他……」 徐凯一把抓住她胳膊,审视着她得眼睛:「莺莺,你是在关心我吗?」 胡莺莺急切地说道:「你说的是废话!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你早就是我家人一般的存在了!徐凯,你怎么可以跟鹰王纠缠到一起?哪天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徐凯失落地看着她:「死?我也不是没死过,死又何妨。若是你肯跟我走,或许我就不会选择这条路。」 「我都同你解释了,我有了相公和孩子,没有办法跟你走,徐凯,你若是不喜欢这个世界,你有回去的法子,你可以回去,你的工作很好,未来的日子也会很好,何必这般呢?」 徐凯盯着她,心中是无限的失望与怒意:「你相公你孩子?他们都要死了,你留在这里,跟他们一起死?」 见他这样说,胡莺莺很不高兴:「他们怎么会死!他们才不会死!徐凯,你不要跟鹰王为伍,你知道的,这是不对的,你……」 徐凯一把拂开她的手,大怒道:「够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在对我指手画脚!一次次的我都听你的了!可是呢?后来你却喜欢上了别人!胡莺莺,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他娘的一个男人,跟你非亲非故!我跟在你身后那么多年,我听着你说你多喜欢刘成,我忍得痛彻心扉!甚至,甚至我跟着你来到这里,你却还是要为了姓刘的东西放弃我!」 他红着眼,眸中似乎氤氲着水汽:「我今日所做的选择,皆是你逼的,你若是肯跟我走,我或许能放下这一切,用我余生疼你爱你。若是你不肯,你也会一无所有,你会知道什么叫痛!」 胡莺莺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心中震撼至极。 「怎么可能呢?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有喜欢的女生,是咱们学校的校花啊!」 所以,她才敢跟徐凯关系那么好,两人像亲人一样相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都有暗恋的人,彼此分享那种苦涩的心情。 徐凯呵呵一笑:「我心中的校花,是你。」 胡莺莺扶着桌子,浑身无力,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这些事实,她脑子里一团糟糕,下意识地说道:「对不起……」 徐凯心中酸涩难忍,他一步步走过去,看着她身上所穿的浅粉色衣衫,衬得她宛如娇嫩的水蜜桃。 明明也三十几岁了,都生过三个孩子了,明明世上美女万千,可他却时不时想起来她。 得不到的,大概永远都是心中大憾。 徐凯捏住她下巴,力道用的很大:「告诉我,你有过喜欢我的时候吗?胡莺莺,今后大家如何,全凭你此时的答案。」 胡莺莺原本以为自己很了解徐凯了,这会儿却发现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觉得面前这个人着实陌生得厉害。 她什么都不想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对徐凯的情感就是亲人,朋友之间的感情,若论男女之情,她只喜欢过刘二成一人。 胡莺莺越是沉默,徐凯越是生气,他另外一只手握成拳,力道极大,发出骨头摩擦的卡擦声音吓得胡莺莺浑身发抖。 「你也无需后悔,今日无论你来不来,我想我都会去捉你,当然,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让你看看,你追寻了那么多年的爱,到底是什么。」 胡莺莺被绑住了,她觉得徐凯完全成了魔鬼一样。 他带着大队兵马,把胡莺莺放到宫墙门口的阁楼上。 原本刘二成他们是在宫中防守等待外援得,此时知道胡莺莺被抓,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要往外走。 好几位大臣拉住了他:「刘大人!万万不可!此时咱们只能在宫内防守,这一出去势必就是送命!」 可刘二成哪里会听劝,他只身一人就去了。 徐凯站在胡莺莺旁边,看着远处独自一人而来的身影,冷笑:「不错,他竟然真的会为你而来。」 第22章 胡莺莺双手扣住城墙上的砖石,之前的害怕与瑟缩反倒不见了。 只消远远地看一眼刘二成,她竟然就觉得心里安定了很多,无论生死,能与他在一起,就都很好啊! 刘二成走了很久终于到了城墙下面,他仰起头来,俊朗的面庞上沉着冷静,宽大得衣袍被风吹的不断飘动。 「徐凯,你想要什么?」刘二成声音沉稳。 徐凯俯瞰着他,用下巴指指胡莺莺:「老子想要她,想了许久了,可惜她长了个猪脑子,满脑子只想要你啊!老子他妈的不甘心!」 他狂笑几声,指着胡莺莺大声地喊道:「她身上绑了炸药!一刻钟之后便会有带火的穿云箭射过来,你若是想救她,不妨来试试,若是不想救,老子放你走,往后,这女人归我啦!」 刘二成没有犹豫,抬脚就往城楼上走徐凯定在那里,看着他一步步走来,胡莺莺对着刘二成摇头。 她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无法阻拦刘二成,可却还是想试试。 现在的徐凯,令她太陌生了,她完全不知道徐凯想做什么! 刘二成走到胡莺莺面前,正要去检查她身上的炸药,忽然徐凯就举起箭对着他射了过来! 「嗖!」 他箭术极佳,那一支箭恰好射在了刘二成的右臂上。 他疼得瞬间跪在了胡莺莺跟前,胡莺莺又惊又惧,再也克制不住,回头大骂:「徐凯你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为什么伤害他!你要我死是吗?我死在你跟前!你不许伤害他!」 徐凯看着完全乱了阵脚,与自己像敌人一般的胡莺莺,笑得更是狰狞:「好,太好了,我倒是要看看这真正的爱情,能爱到什么地步!一刻钟,我会立即点燃她身上的炸药!」 说完,他带人撤离,刘二成胳膊上汩汩地流血,胡莺莺哭得泣不成声:「你明知道他这人是疯子啊!」 那箭上带了毒药,刘二成吸了一口气:「情势复杂,命运所迫,许多事情由不得我选择,但是,我会一直爱你。」 他扶着胡莺莺的胳膊,脑中轰隆隆地闪过好多东西,胡莺莺哭得脸都花了,刘二成却觉得心口出现了许多东西。 他抬起左手给她擦擦眼泪,眼中含笑:「莺莺啊,我好像,见过你?」 胡莺莺双眼肿得像核桃,刘二成却仿佛得了新天地一般,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惊喜,复杂,酸楚,以及不可置信! 徐凯远远地看着他们抱在一起,心中像是点燃了火,扬起手臂说道:「射箭!」 他话音才落,腿弯处却中了一箭,正欲反抗,两只胳膊又都中箭,远远的,是一大队人马朝他们攻打过来,为首的竟然是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其中便有肖正言。 这些人虽然年轻,却意气风发,带着人马,竟然没多大会儿就把徐凯的人打得狼藉一片,鹰王更是被捉拿住,再没有机会作乱。 刘二成因为受伤外加中毒,浑身无力地倒在胡莺莺的怀里,吓得胡莺莺话都不会说了,浑身都在发抖。 她怕,怕极了,怕得要死! 还好,肖正言跳下马来,冲过去喊道:「伯母!我来救伯父!」 他一把把刘二成的身体抱起来就往宫里运,宫中有太医,也可方便为刘二成诊治。 这场叛乱以肖正言带人镇压结束,宫内守着的大臣们喜出望外,一个个都如蒙大赦。 太医们赶紧地给刘二成诊治,还好,他的毒不深,箭伤也没有太过严重。 只是拔箭时那血喷得胡莺莺还是差点晕了过去。 她没有心思去管其他的事情,守着刘二成在偏殿内,倒是肖正言办事妥帖,时而过来汇报情况。 原来肖正言正是刘二成早已安排好的人,怕就是怕哪一日宫中突发异变。 他安慰道:「伯母,您放心,伯父不会有事。今日他为了转移那徐凯狗贼的视线,独自一人前去,救了满宫之人,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伯父吉人自有天相,非但不会有事,还会得福报。」 胡莺莺勉强想笑一下,却笑不出来,只握着刘二成的手对肖正言说道:「好孩子,辛苦你了,你可有受伤?一定要保全了自己,否则糕糕定然要伤心死了!」 她虽然是在坦然地说话,但肖正言瞧得出来,一向精致得体的刘夫人,此时头发散乱衣裳都是脏污,却顾不得自己,始终握着刘大人的手。 那副担忧的样子,实在是动人。 若是他肖正言受伤了,糕糕肯定也是很伤心的。 肖正言点头:「正言知道了!」 等他一走,殿内静悄悄的,胡莺莺等了好一会,刘二成才醒了,他咳嗽一阵,胡莺莺惊喜底眼泪都要掉了:「你终于醒了!是不是很疼?我去喊太医!」 可谁知道刘二成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莺莺。」 他声音很奇怪,胡莺莺回头去看,刘二成却冲她一笑:「让我看看你。」 胡莺莺转过身:「我有什么可看的?你还受着伤,必须让太医在检查下。」 可是,他却坚定地拉着胡莺莺,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眸中笑意逐渐放大:「莺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我这辈子值了!」 胡莺莺越发觉得奇怪:「你到底在说什么?」 第23章 刘二成胳膊很疼,但依旧是觉得胸腔内满满的:「也许你不能明白我的这种心情,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上辈子我们在森城,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喜欢你,从读书的时候一直到后来工作,只是,我始终没有机会接近你。原本我想着也许一生都只能远远地看着你,万万没有料到那天在高速上看到你出了车祸,我情急之下……也撞了车。」 胡莺莺眼睛越睁越大,到后来站起来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她不敢相信这些,却被刘二成的字字句句震撼得无法言喻。 「你……怎么可能!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我想你是搞错了!是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呀!我喜欢了你好多年,我画画送给你,给你送零食,想跟你表白却发现你有女朋友!我忍着,忍得好辛苦好辛苦!」 想起来那些事情,胡莺莺捂着脸,过一会又松开。 「我没什么大出息,喜欢的人也追不到,更惨的是我死了,还好,我死了之后竟然遇到你了,虽然说,你好像也不是你,可是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吧?我当时想,你是个傻子又怎么样?至少是个能跟我在一起的刘成!」 胡莺莺哗啦啦说了一堆,畅快得很,到最后也还是委屈地哭了:「你说你知道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你喜欢我?那怎么可能啊?」 而刘二成却红着眼说道:「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我看你跟徐凯关系很好,一度以为他是你的亲哥哥,我去问他你的联系方式,他告诉我你是他女朋友。我那时候太骄傲了,就……放弃了!至于你送的东西,我完全不知道是你送的,我只当是那些女生送的,所以才会扔!」 胡莺莺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徐凯?他告诉你我是他的女朋友?」 刘二成的确是试图接触过她的,可在看她与徐凯关系那么好之后,哪里还能做到去争抢? 他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去违背道德。 刘二成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很可笑:「我一边告诉自己不要违背道德,一边我还是想过管他什么道德!所以,我暗地里给你寄你喜欢的书,喜欢的零食,我现在只恨自己太懦弱了!」 喜欢的书和零食?胡莺莺脑子里瞬间回想起来太多事情。 她的确收到过匿名的礼物,当时第一个就去问徐凯,徐凯愣了一下然后立即承认是自己送的了,现在想像,他还真是傻! 刘二成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握住她的手:「我查到过徐凯的为人,他心术不正,虽然没有大错,但终究难以保证那些小人心态不会酿成大祸,我想过跟你说清楚,所以有一次我去了你家楼下,可是我看到你跟他有说有笑的,又家觉得你很开心我不应该自私地剥夺你的快乐。」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胡莺莺气得打自己的脑袋:「我好蠢!我怎么会那么相信徐凯?!怪不得那天我会在我家楼下遇见你!你知道吗?我看到你之后开心的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落泪:「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没有早点说清楚?呜呜,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 那些事情是真的让她伤心,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锤个窟窿出来。 可刘二成却觉得很满足了:「莺莺别哭,别难受了,我如今一想却觉得感激上苍,我们性格如此,也许一辈子都会错过,还好这辈子在一起了。这也是老天爷的仁慈之处,我能娶你为妻,不是一辈子的梦想,是两辈子。」 想想这些,胡莺莺也是感慨万分,把脸枕在他一只手心里:「你不觉得也该感谢我吗?要不是我当初执意嫁给一个傻子,我们又要错过了。」 刘二成笑:「那我呢?要不是当初我回家路上救了你,结果摔了一跤磕到了脑袋,你早就死在了山上,我也不会成为傻子啊。」 还有这事儿!? 胡莺莺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好奇地问:「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也很简单呐,就是当初刘二成回家路上遇到了吃毒蘑菇晕倒得胡莺莺,便把她往家里背,刚到山脚,两人摔了一跤,刘二成自打那次伤了脑子就成了傻子,而胡莺莺捞回一条命,却成了个胖子! 他们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就觉得,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 胡莺莺心里甜得像是有蜜水儿流过:「我忽然觉得不想怪任何人了,老天爷对我已经很好很好了,相公,我爱你,一直都爱你,永远都爱你。」 刘二成看着她,回想起无数关于喜欢她的点滴,心中百转千回:「我更爱你,比你爱我更多,不止上辈子和这辈子,生生世世,都会爱你。」 胡莺莺不服输:「不,我更爱你!」 刘二成也不跟她争辩:「好好,我让着你,谁让我更爱你呢?」 嗯?这是什么逻辑?胡莺莺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他俩方才说的起劲,没发现太皇太后竟然来了。 太皇太后带着侍女和皇孙,原本是来找刘二成谈正事的,一脸严肃与担忧,才走到门口惊人听到刘大人跟其夫人在争辩谁更爱对方? 这…… 太皇太后一张老脸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正事还是要谈的,最终她咳嗽一声,里头的动静才算没了。 她带着皇孙走了进去,胡莺莺赶紧行礼,刘二成因为带伤被免礼。 第24章 「刘大人身上可还好?」 「多谢太皇太后关心,下官身子尚可支撑。」 「那本宫就直说了,今日皇宫得保,多亏刘大人足智多谋,如今天下无主,本宫意欲扶小十八为新皇,刘大人可愿相助?」 十八皇子年十二岁,聪颖伶俐,却因是皇上最不喜欢的后妃所生,从小就养在偏僻的行宫中,但他站在太皇太后身侧,并未有一丝不安。 刘二成点头:「下官遵旨。」 「那好,事成之后,刘大人便是新皇的辅政大臣了!」 十八皇子从未拉帮结派,得太皇太后鼎力扶持上位,很快便事成了。 原本刘二成做了辅政大臣,日理万机要忙的没有头绪了,可却比从前还要闲散些。 他自打想起来前世的事情,就恨不得把整个人整颗心都扑到胡莺莺的身上,总觉得从前失去了太多相处的时间,想多弥补过来。 他们两人说不完的话,每每深夜开了话匣子,提起来以前的事情,就发现虽然没有在一起,甚至都不算认识,但注意到的事情都也都差不多,就好像曾经就生活在一起一样。 一提到这些,胡莺莺就非常愤怒,之所以跟刘二成错过那么多,主要就是徐凯从中阻拦! 当然,也怪她自己识人不清! 胡莺莺生气的时候恨不得直接到徐凯跟前问问他为何先前要这么做,这样想了许久,刘二成伤好了之后终于答应她前去质问徐凯了。 徐凯那日被捕之后便进了天牢,多日不见,形如枯槁。 见胡莺莺来,他冷笑一声:「你倒是还记得我?胡莺莺,枉费我们相识一场雨,我为了你来到这个世界!」 胡莺莺摇头:「徐凯,我们之间的账确实该算算了,不过算账之前你还是莫要说为了我,否则也对不起你这些年娶过的七八个女人,生过的五六个孩子。」 徐凯一愣,他没有想到胡莺莺会知道这些! 这些年他女人是多,但都隐藏的非常好,胡莺莺是怎么知道的? 徐凯咬咬牙:「你调查我?还是刘成调查我?他一向阴险!」 胡莺莺指着他:「阴险的是你吧!」 徐凯阴沉地笑了两下:「我阴险?胡莺莺,这么多年我对你怎样,你心里清楚!我掏心掏肺,我徐凯能给你的我全部都给了!你呢?却从来不把我放在心上!他刘成到底哪里好?就那么地站在那,都能让你爱的要死要活!」 这人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是这般执拗,不知悔改,胡莺莺只觉得气氛又无奈。 「你是对我不错,关系我,保护我,但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让我遗憾了一辈子,若不是你背着我阻拦我跟他认识,也许根本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徐凯,你打着友情的旗号欺骗我,让我跟你成为朋友,可转头却欺瞒我,打着喜欢我的旗号处处阻碍我人生的追求,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 徐凯眼中都是怒意:「是!我跟你不是同一类人!可我为了你,已经在努力改变了!胡莺莺,你这个不知好歹得女人!老子喜欢你,还要怎么样才算是真心!」 胡莺莺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但还是坚定地说:「你所谓的真心只是得不到的占有欲在作怪罢了,你若真心喜欢我,又为何一路上伤害了那么多女人?别说这一世了,就是上一世,你表面上说单身许久,实际上连孩子都有了,徐凯,我真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徐凯面庞发黑,他一直以来刻意在胡莺莺面前树立的形象似乎瞬间倒塌了,那种要冲破天际的怒意简直让他忍不住发狂。 他是个男人,虽然喜欢胡莺莺,但一直得不到,背地里发泄下生理需求又怎么样呢? 徐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反倒痛恨胡莺莺的无情。 胡莺莺叹一口气:「无论如何你我相识一场,如今你做了错事,自然要承受代价,我来送你一程,但愿下辈子你莫要再这般糊涂。」 她说完斟酒,徐凯却不屑地说道:「胡莺莺,你终究会后悔痴迷于一个不该痴迷的人!」 话音一落,徐凯竟然猛的往墙上一撞,当场昏死过去! 胡莺莺惊悚万分,当初她那么信赖徐凯,若说没有半点真感情那也是假,至少曾经是真的把他当好朋友的,那种情感也跟家人没区别了。 她赶紧大声喊了人,所幸大夫及时救治,徐凯留了条命,但痴痴傻傻什么都不知道了,胡莺莺终究不忍心,她好几夜都睡不着,却张不开口跟刘二成说什么。 还好,刘二成都懂。 他揉揉她的脑袋:「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徐凯不会死,吃的也会好好的,我会让人严加看管。」 不会让他再去害人,也不会让人家害他,但更加不会有自由了。 这种事哪里能好说?但是她不说,他就懂,这就是很难得的情谊了。 新皇登基,刘二成与另一位大臣作为辅政大臣,忙的厉害,但太皇太后也并未全然放权,刘二成当然明白其中意思,于政事上便并未大包大揽。 他失了父亲,又回忆起从前的事情,如今只觉得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刘府请了僧人为刘德忠超度,祈福,那高人说道:「刘老爷子如今已登极乐,列为也莫要再忧心了,人生在世,总有分别之日,若是有缘总能再见的。」 第25章 夏氏擦擦泪,虽说这段时间状态好了点,但心底得悲伤是抹不去的。 子女的安慰终究比不上一辈子的老伴,夏氏心里头想着,说不定哪一日自己也就走了。 她这般低落,胡莺莺变花了大把的时间在她身上,只希望她能早日看开。 说起来刘德忠去时,刘二成就托人往老家递信,如今两个月也过去,还没有回音,夏氏就忍不住怨怼,小城难道是没有心吗? 还有老大,消失了这么多年,怎的丝毫都不知道惦记自己父母的呢? 刘小成与招娣竟然是真的没有来京城,时间一晃过去了大半年,他们依旧毫无消息。 胡莺莺与刘梅花使劲儿地哄夏氏开心,总算缓得她好脸色了,日子也算正常起来。 可她一提起来刘小成,便觉得愤懑,这一日吃饭时,夏氏又提了一嘴。 「你爹这人古板,去得急,许多话没来得及说,但我了解他,他是希望能够落叶归根的。原本我想着你三弟来了京城为他带着牌位回去咱们老家,可这不孝子竟然迟迟不来!二成,娘想着,要不娘回去好了。」 老家山高路远,年轻人都受不住那劳累,更何况如今年事已高的夏氏? 刘二成与胡莺莺下意识都要出声阻止,可对于这个时代的某些人来说,落叶归根确实非常重要。 半晌,刘二成说道:「娘,皇上如今年弱,儿子无法离京,要么,让大林帮着走一趟,你就别回去了。」 可夏氏坚持回去,她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这也许就是最后一趟了,再不回去都记不清楚老家的路了,会有死了之后岂不是孤魂野鬼? 夏氏非要回去,刘二成与胡莺莺也都非常不放心,僵持不下,最终决定刘梅花两口子,外加胡莺莺,以及胡来四人一起陪伴夏氏回去。 夏氏提出来不需要胡莺莺回去:「路那么远,你身子不行,何必再去?」 胡莺莺却觉得这是义务了:「娘,别说我娘也要回去,就说只是您自己回去,我也要跟着的呀,相公不得空,这就是我的责任了。」 张氏怀揣的是与夏氏一样的念头,就是想在死之前再回去一趟老家。 刘二成虽然很不放心胡莺莺,但一家子都这样决定了,他也没有其他办法,最终花重金安排了大队的人马以及暗哨保护亲娘和妻子,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些。 秋日,一行人带着两马车的东西出发了,浩浩荡荡地往老家赶去。 刘小成与招娣这几年日子过得很不错,两人置办了不少田地,在当地是有名的土财主,当初接到爹爹去世的消息,刘小成没说啥,招娣暗中庆幸,果然偏心眼的老人活不长久,公婆只疼爱二房,那就让二房的人养老送终吧,反正他们三房不管! 夏氏与胡莺莺在路上走了进去一个多月,期间基本没有如何休息过,终于在初入冬之时到了老家,一打听,就问到了刘小成他们如今住的地方。 那是一片大院子,门口还有家丁守着,家丁见这么多人,直接给拦住了:「干什么的啊你们?」 刘小成家门口那家丁横得很,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去去去!少在我们家门口晃悠!」 为了不被乱七八糟的人盯上,胡莺莺等人穿的都是粗布衣裳,显得就没什么富贵气息,那家丁自然看不上。 李大林跳下马车:「你们混说什么!叫刘小成出来!」 家丁平时耀武扬威习惯了,这会儿眼一瞪:「我们老爷的大名也是你们能喊的?来人,给我把这些人打出去!」 说着,还真的冲出来几个凶神恶煞的流氓拿着棍子就要打胡莺莺他们。 夏氏气极了跺着脚指着大门口喊道:「翻了天了!刘小成!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还敢对我动手?」 那些人正好拿棍子打下来,谁料到刘二成先前为胡莺莺派的暗中保护他们的人一下子都冒出来了,那些人都是练家子,岂是那些家丁能比的? 很快,家丁被打得落花流水,胡莺莺喝道:「喊刘小成出来!」 这下子,才有人进去通报了,刘小成养了个小妾,这会儿招娣跟小妾莲儿正在撕扯,他正烦着呢,听说有人在大门口打砸,赶紧跑出去看看怎么了。 这几年刘小成在乡下借着他二哥的声势简直混成了土皇帝,刘家堂伯去世之后更没有人管的了他,他日子过得潇洒,猛然听说有人打砸自己家,一边往外走一边骂骂咧咧:「哪个狗东西敢到老子家门口打砸?!」 他一瞧见门口的人,吓了一跳差点跪下了! 「娘,娘?您怎么来了?还有……嫂子?梅花?」 夏氏脸色铁青,瞧见穿着丝绸长袍依旧贼眉鼠眼的小儿子,上去给了他一巴掌,抄起树枝狠命地往他身上打去:「我让你骂!你在骂谁呢你!蠢东西!」 刘小成被打,那些家丁都是一脸震惊,刘小成赶紧抓着树枝求饶:「娘,娘!我知道错了!我错了!」 夏氏狠狠打了一通,越打心里越痛,但因为没力气了,指着李大林说道:「女婿!替娘打他!」 李大林自然不肯,夏氏指了一圈最终指着个丫鬟说道:「去!给我狠狠地打他!打这不孝子!你若是不肯听话,回头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刘小成一声不敢说话,跪在地上畏畏缩缩。 第26章 那丫鬟只得上去打刘小成,她一边打夏氏一边骂。 「你爹去世,你二哥特特给你寄了信,你为何一个屁都不肯放?!」 刘小成很委屈:「那么远,我放屁您也听不到呀!再说,爹去世了我也伤心,可我再伤心他也回不来了!」 这话简直让夏氏火上浇油,怒从中来,原本就很累了,此时拼着累死也要冲上去继续殴打刘小成。 还是胡莺莺与刘梅花一道拉住了她:「娘,您当心身子!」 最终,夏氏气喘吁吁地停住了。 里头招娣与莲儿原本都在撕扯,听说外头出事了,赶紧跑出去。 一见到婆婆,招娣心里欢喜起来,毕竟当初她是婆婆在的时候进门的,她是刘家正经的媳妇,比那莲儿不知道尊贵了多少,婆婆肯定向着她! 可一瞧见相公刘小成跪在地上身上都是被打的痕迹,她心疼了。 「娘!您怎的一来到就打相公?」 瞧见招娣,夏氏更生气,还是胡莺莺开口说道:「娘,咱们也莫要在外头惹人笑话了,还是进屋说吧。」 也是,在外头吵吵嚷嚷的只会被人笑话。 一行人进去,只见刘小成这大院子富丽堂皇的,处处都是金钱的气息。 夏氏逼问:「你是哪里来的银子?」 其中一部分是县丞送的,只需刘小成以刘二成亲弟兄的名义帮他做些事情即可,只是,刘小成没敢说。 「就是做生意赚的!」招娣赶紧答道。 夏氏自然不信,但问不出实话也没法子。 招娣比刘小成有眼色,赶紧让人端茶:「娘,您跟二嫂怎么忽然回来了?这么远的路,真是辛苦了!」 她看看夏氏,胡莺莺,以及刘梅花,这几人身上虽然穿着布衣,但手腕耳垂上电视首饰都是精美无比,在京城的日子肯定好上了天。 再说了,如果刘二成日子不好,那些县丞怎么会隔这么远都要巴结他们? 她心里琢磨着,要好好地跟夏氏以及胡莺莺拉近关系。 夏氏口干舌燥喝了口水道:「你这说的还算是人话。你二嫂身子不好,给她找一块软垫子坐着。」 招娣赶紧点头,心里头未免还是嫉妒夏氏疼爱胡莺莺。 下人拿了软垫子给胡莺莺,胡莺莺确实产后喜欢坐软垫子,硬的会觉得不舒服。 「多谢弟妹了。」胡莺莺浅浅一笑。 多年不见,她觉得招娣成熟了些,但骨子里的东西似乎去不掉。 不过,她在京城这么多年,对于招娣这样的人也见惯了,比招娣更凶的人她都见过呢。 招娣察言观色,故意使唤莲儿:「家里人都回来了,你既然得了相公的喜欢,自然要出来见见,只是你得记住自己的身份,我二嫂乃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须得行跪拜大礼,还有我婆婆,作为长辈,你也要行跪拜大礼,此外,你得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在我刘家,你不过是个下人,勿要逾越了。」 她絮絮叨叨好多,夏氏不耐烦了:「我们此番回来可不是听你教训旁人的,也不是帮你立威的,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早就管不了,无论如何你们自己瞧着办!」 说完,招娣总算不敢再说了,胡莺莺咳嗽一声,莲儿立即上来跪拜,那样子毕恭毕敬,但胡莺莺对她并没有太大热情。 末了,夏氏挥挥手:「你们三人只怕没一个好东西。」 她翻了个白眼:「你爹的牌位我们带回来了,会先请到宗祠里,再请族里人吃顿饭,好让他们多加照拂。」 招娣连忙说:「娘,请他们吃饭作甚?我与相公在此,还能让爹的牌位丢了不成?您只管留几个钱与我们,保管把事情办好!」 钱钱钱,都是钱! 夏氏抄起茶碗砸到了招娣跟前:「满脑子银钱的东西!我告诉你,此番不仅没钱,你们这来路不明的银钱,我都会打听清楚!」 这可怎么行?这些好处都是靠沾了刘二成的光才得到的,若是他们真要查起来说不准一切就都没了。 刘小成慌了:「娘,您别气,先住下来,若是哪里不满意只管说,爹的牌位我现在就……」 夏氏还没说话,胡莺莺笑道:「此番就不在此住了,我们留在老家不是还有房子么?打扫一番还是能住的。」 可刘小成与招娣支支吾吾的,原本胡莺莺想着那房子是请隔壁邻居照看的,这下一去打听才知道,隔壁邻居不慎得病去世了,钥匙便给了刘小成,刘小成没有房契,倒是没有法子卖地,但也硬是搬空了宅子,现如今那宅子只是个空壳,门都被摘掉了! 夏氏站在大门口,一口气没喘过来,翻个白眼昏过去了! 胡莺莺也摇头叹息,她真的想不通,刘小成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呢? 最终,还是胡莺莺的娘张氏把她们带到了自己家,刘梅花与李大林则是赶紧趁空去了李家探亲。 当晚,胡莺莺与夏氏住在了胡家,胡老大家的房子里住的还有胡来的弟弟一家,胡来的弟弟,也就是胡莺莺的二哥胡峰为人憨厚,当初坚持在老家种地,倒是把一个家打理的很好。 胡莺莺瞥见隔壁那屋子,完全成了废墟,至于那家人,竟然也都失散了。 第27章 那年胡奎下狱,后来吴氏进京城找胡莺莺,就这么地一家子从村里都消失了。 想起来曾经发生的事情,胡莺莺也有些唏嘘,一晃竟然这么多年了。 这一晚她有些失眠,最后起身披着衣裳想坐一会竟然恍惚觉得有些像回到了十七八岁。 那一刻,她好想念刘二成。 乡下屋子简陋,云儿也在狭小的屋子里睡着,见状赶紧起来伺候她,胡莺莺摆手:「你睡吧,没事。」 第二日,他们把刘德忠的灵位送到了宗祠内,因为刘二成如今已经是朝中大官,村里人听说他们回来了,无比敬重,好几个村子的人都跑来看,还好,里正着人封村,不许旁人进来。 胡莺莺感受到了莫大的敬意,无论走到哪里,旁人对她与夏氏都是带着小心翼翼的神色。 虽说一路上封锁了消息,可如今回来之后少不了有人还是把这事儿给说出去了,很快,县丞大人竟然赶来了。 胡莺莺与夏氏得了消息的时候,县丞大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夏氏皱眉:「这些人消息倒是很灵通!莺莺咱们不能给二成添麻烦,这类人能不见就不见了。」 他们更不必给所谓的县丞什么面子,惹了他们不高兴,才是县丞大人应该忧心的事情。 结果,胡莺莺沉吟一番说道:「娘,三弟的事情还没问清楚,只怕与这县丞脱不了干系,若是此番处理不好,往后会给相公添许多麻烦,不如就见一见问清楚吧!」 见她这样说,夏氏便答应了。 等丫鬟把县丞宋大人喊进来,胡莺莺端坐在那里,淡定地看他一眼。 这一眼叫宋大人好生害怕,他原以为刘夫人曾经也是乡下人想必只是个村妇没读过书,更没有什么大见识,可瞧着眼前年轻貌美的女人,再看看那犀利的眼神,他赶紧跪下行礼。 胡莺莺淡淡说道:「我虽是命妇,也不大出来,不知道宋大人找我何事?」 宋大人赶紧献媚地一笑:「刘夫人说笑了,下官哪里有什么事敢叨扰您?只是听闻刘夫人到此,便来问安。」 胡莺莺冷笑:「难道是百姓们日子过的太好,你这么闲的么?可我怎么瞧着许多人家还是吃不饱饭?」 一路上她有仔细看过,的确许多人家的屋子还是十分破旧,茅草顶被风一吹看着就经不起风雨,村里很多人穿的衣服也很破旧,看着让人心酸。 县丞脑袋发冷:「刘夫人,这……」 胡莺莺瞥他一眼:「倒是也有一家人富丽堂皇的,不知道都是哪里来的银子,那便是刘小成一家。我相公刘大人最憎恶巴结讨好,也讨厌贪官污吏,回去我定然让他查一查,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什么内情,最好禀明皇上……哦不,何须禀明皇上?如今他便是辅政大臣,自会处置」 这让县丞大人直接跪地磕头了:「刘夫人!饶命啊!下官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这一天,村里闹了个大笑话,县丞素来爱巴结讨好刘小成,今日却带人去要债,把刘小成家的东西几乎都搬空了,说那都是他送的。 刘小成跟招娣看着自己偌大的家一会儿功夫竟然就没了,急的不行。 「宋大人!这送人东西怎么还有收回去的道理?您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宋大人自己都急的不行:「我哪里还敢送,你这是贪污受贿!刘大人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要我的命!」 没了那些东西,刘小成便一穷二白了,莲儿知道了赶紧偷偷走人了。 招娣也哭着骂刘小成窝囊,好不容易才有的家,一下子没了。 刘小成也顾不得其他了,冲到夏氏跟前哭了半天,诉说这么多年自己无人管无人问,夏氏恨铁不成钢地责骂了他一顿,最后提出来两个法子。 一是刘小成继续在乡下,他们会给他一点钱置办家业,但是不多,可也足够他们吃饱穿暖了。 二是刘小成随他们去京城,但势必要受到管制,许多事情上必须听夏氏与哥嫂的。 刘小成自由惯了,想着按照他们现在的态度,自己去了京城也没好日子过,一口给拒绝了。 既然他们选择了,那也没办法,夏氏与胡莺莺在老家安排妥当,恋恋不舍地回了京城。 刘梅花夫妻俩以及张氏也跟着回去了。 这一路上又是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期间夏氏身子不爽快还住了几日客栈。 等到了京城,所有人都疲惫得很,夏氏与张氏都忍不住叹气:「这辈子这也是最后一次回去了!」 再没有下次了! 云儿稍微拉开了点帘子,一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土豆!你咋在这?」 土豆是刘府的一个小厮,此时正在城门口东张西望呢。 听到云儿喊自己,土豆赶紧跑上来:「我来瞧瞧,你们回来没!」 云儿下了马车,跟着土豆一起随着马车往前走胡莺莺在车里则是睡着了。 「老太太与夫人可还好?」土豆低声问。 云儿指指车里:「夫人正睡觉,老太太在另外的车里,这一路倒也还好,没什么大事,老家嚒就还是咱们大人的三弟那事儿。」 她说完又问,大人与少爷小姐都如何了?」 第28章 土豆耷拉着脸:「少爷与小姐日常还是读书习武,小少爷在宫里,一个月回来一次,连着三次没能见着亲娘,哭的可惨了。」 云儿有些不知所措:「小少爷还小,想念母亲是正常的,难道大人没哄哄他么?」 土豆叹气得更厉害:「咱们大人还需要哄!哪里有时间去哄他?大人这几个月脾气越发厉害,在府中要嚒一言不发,一整日不说一个字,要么脾气很大,随便说一句话都能惹毛了他。记得那一日如意就问了一句夫人近几个月不在,要不要把饭桌上夫人爱吃的蒸酥酪给撤下了,就被大人训斥一通,罚了三个月例银,如意哭了好久。」 云儿噗嗤一笑:「大人有多喜欢夫人,如意难道不知道?关于夫人的事情咱们哪里能做的了主?这也是如意活该了。」 土豆摇头:「这便罢了,大人自己的身子也该注意啊,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大人没有一顿饭吃的周全的,总是寥寥几口吃完就不吃了,还问是不是换厨子了,说什么觉得那饭不香!甚至喝的茶水都觉得味道与从前不同了。可咱们哪里换过?都是跟从前一样的呀!」 这让云儿笑的更欢快了:「哎呀土豆你可真是脑子笨!这不就是叫茶饭不思么!大人之所以这样,是在思念咱们夫人哪!」 这下子土豆才幡然醒悟:「怪不得,大人叫我日日都来城门口瞧瞧,说是万一夫人回来了,先回去告诉他。云儿我不同你说了,我跑快些先回去!」 他说完撒丫子跑了,云儿捂嘴一笑,看着熟悉的京城,心里踏实无比。 而车里的胡莺莺早已醒了,方才两人的话,她听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只觉得酸酸的。 分别几个月,刘二成想她,她岂会不想他? 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车子终于到了刘府,夏氏实在体力不支,被扶着去休息,刘二成先去看了夏氏,这才回来找胡莺莺。 他瞧着轻减了几分,行走之间很是淡定,吩咐下人:「夫人一路劳累,热水备好了吗?给夫人洗澡。」 府上丫鬟自然都准备好了,糕糕与豆哥儿喜欢的扑在胡莺莺怀里不起来,刘二成却正色道:「不可无状,先容你们的娘洗漱一番,再行亲热吧。」 糕糕与豆哥儿只好不舍地松开了胡莺莺,很快丫鬟备好了热水。 胡莺莺正准备洗澡,心里琢磨着她也没见到刘二成多想自己呀! 看他那样子,淡定的很呢,这会儿估摸着去书房看书去了。 她这想法才结束,门就被人推开了,胡莺莺回头一看,脸立即红了,下意识问:「我要洗澡呢,你来干嘛?」 刘二成关上门,眼中是浓厚无法遮掩的思念:「你说我干嘛呢?」 时隔几个月没见,小别胜新婚,胡莺莺掩住衣裳:「我还没洗澡呢,你先出去。」 刘二成拥住她肩膀,声音低沉:「我给你洗吧!」 胡莺莺实在不好意思,但不知怎的,她竟拒绝不了刘二成,半晌微红着脸任由他帮着自己洗澡。 还好,他似乎也规规矩矩的,没做什么。 可没一会,刘二成就开口了:「下回不许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除非我跟你一起。」 胡莺莺也想他想得很,点头:「我出去之后也是后悔得很。」 刘二成捏捏她脸蛋:「是吗?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多想我。」 方才他出去了一会,其实去书房并非是看书,而是盘问了一会下人,把胡莺莺一路的事情问的差不多了。 知道她一路上性质还不错,路上还打算去登山呢,还是夏氏住了她才放弃。 她根本没想自己吧! 刘二成这样想着,等胡莺莺才洗完澡,就直接用纱巾把她裹起来打横抱了起来。 「这大白天的!」胡莺莺赶紧锤他。 「怎么了?你不是说去想我想得很?」刘二成倒是理直气壮的。 这话没法反驳,胡莺莺只得从了他,可没想到,这一开始就是弄到了天黑,她四肢酸痛,在床上躺着欲哭无泪。 「你这个坏人!」 从前觉得他品学兼优,斯文俊朗,绝对是个正经人,后来见身为书生的刘二成,也觉得此人定然没什么歪心思,可现在看来,他心思歪起来真是让人受不了! 刘二成穿好衣裳,回头看她:「怎么就坏了?不是你说想我么?」 胡莺莺瞪他一眼:「以前我还觉得你是禁欲系,现在没想到,你也是个色狼!」 色狼?刘二成挑眉。 他坐下来:「说起来,我以前存了你不少照片。在你看来是不是也是变态了?我没办法跟你接近自然要想办法排解。」 他甚至……经常对着她的照片说话,夜里梦见她…… 刘二成自己觉得是有些羞于启齿的,但胡莺莺这样听来却觉得心里一酸。 她何尝不是存了许多他的照片,还好,如今总算可以在一起了。 两人在卧房里闭门不出好半天,完全不知道外头糕糕在候着。 糕糕站在廊下,神思恍惚,秀眉微微簇着。 没一会儿,便有下人又来说道:「小姐,肖公子还在外头站着,这会儿都下雨了。」 糕糕微微别回头,眸子里是些微的失落,语气有些气恼:「他爱站着便站着,爱淋雨便淋雨吧!与我何干呢?」 第29章 说完,糕糕心里头更难过,只盼着娘亲赶紧休息好,她能见一见,说说话。 胡莺莺躺了好久,晚饭是送到房里吃的,才吃完,云儿就来说话了。 「夫人,小姐在走廊尽头站了许久,想是要见您,又怕惊扰了您休息。」 胡莺莺一怔:「那赶紧让她进来呀!」 云儿又笑道:「还有一事,肖公子知道了您回来,想要拜见您。」 胡莺莺觉得奇怪:「他也是朝中官员了,知道行事礼数的,大晚上的如何拜见?」 云儿给胡莺莺递了一条热毛巾让她擦手,顺便说道:「奴婢听其他小厮说,肖公子近来连着四五日都在刘府外头等着,今日下雨,他淋着雨在等,小姐却浑然当作不知,想是……两人闹了别扭?」 原是如此,胡莺莺笑了:「罢了,先喊了糕糕进来。」 没多大会,糕糕便来了,一来就偎到胡莺莺怀里:「娘,您好久没这么抱过糕糕了。」 那声音委屈得哟,胡莺莺摸摸她头发:「糕糕可是有心事?」 糕糕哼哼两声:「那个肖正言,招蜂引蝶的!前儿个我竟然听说碧螺宫娘娘的侄女看上了肖正言,私下给他递荷包。娘,您说说看,我能不生气吗?」 胡莺莺笑:「那他倒是要了荷包了吗?」 糕糕越说越气:「他没要,可是也没有狠狠地拒绝,那个丫头厉害着呢,肖正言没有狠狠地拒绝,她便死缠烂打,听说围堵了肖正言好几次。罢了罢了,或许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女人吧!娘,我懒得与他们纠缠,难道我刘宜安没有人要了?大不了取消婚约!」 见她负气这样说,胡莺莺点头:「说的也是,他这样真是太荒谬了!何况他这人也没什么优点,这样吧糕糕,我去跟你爹说,把婚约取消,再另行给你择一门好的。」 糕糕一愣,瞬间哑口无言。 胡莺莺说着站起来:「走吧,现在就去跟你爹说。」 这下子糕糕急了,拉着她袖子说道:「娘!他哪里是没什么优点了?他明明勤奋好学,为人谦逊温和,您不是说过吗?说他品行端正,长得也是一表人材,怎么会是毫无优点?为何要解除婚约?」 胡莺莺疑惑道:「那你不是不想搭理他了吗?如果你觉得他此事做的不对,那便不搭理,自己心里开心就好。」 她故意这样激将糕糕,糕糕终于软和了下来。 「娘,我知道,他心里头只有我。可就是受不了旁的女子也那么喜欢他,我,我害怕……」 女儿家总是这样,患得患失,胡莺莺未尝没有过呢? 她摸摸糕糕的头:「所以你看,你是喜欢他的,不愿意退婚的,那何必闹别扭呢?让他在雨里淋着,您心里头也不舒服。糕糕啊,在可以好好相处的时候,就努力地好好相处吧,切莫辜负了年华。」 就好像她跟刘二成,整整错过了一辈子,就是因为各种愿意不敢上前。 糕糕眼睛红红的:「娘,女儿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便出去跟他好好说说,他一个孤儿,无父无母,人家喜欢他,也不是他能决定的,若是在你这里也受了委屈,心里头该多难受?」 糕糕再也等不急,立即从胡莺莺那里离去,匆匆匆匆到了大门口,去找肖正言。 外头细雨蒙蒙,肖正言站在那里静默地等着,随从忍不住埋冤:「公子,这刘小姐未免太娇纵了,您都在这等了四天了,她面都不露,心里头怎么想的啊。」 肖正言冷淡地说道:「闭嘴,往后再被我听到你这般说,也不必再跟着我了。」随从立即识趣地闭嘴了。 糕糕上前,瞧着肖正言,微微咬唇,一句话没说,心里百转千回的又是难受,又是心疼。 半晌她才轻声说道:「你怎的这般傻?我不出来你就这么等下去?」 肖正言轻轻一笑:「我知道,你终究会出来的,你不会遗弃我。」 不会像他爹娘那般,抛弃了他。 这话叫糕糕心疼得很,一低头眼泪就掉下来了,肖正言赶紧替她揩掉眼泪:「糕糕,我心里只有你,其他人对我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你要记得这些,知道吗?不过,就算你生气了,使小性子了,我也不会走远,糕糕,我永远都等着你陪着你的。」 糕糕破涕为笑,可心里越想越难过最终克制不住地扑到他怀里:「正言哥哥!」 肖正言抱着她,轻轻给她拍背:「没事的,没事的。」 两人这番波折算是过去了,余下的也只等待一年丧期一过,便可成婚。 肖正言原本就颇具才能,又有未来岳父大人帮扶在朝中暂露头角,也算是个英年才俊了。 他原本就生得不错,年纪渐长,越发地有棱角,显得俊朗至极。 只是,肖正言越发地不喜欢与其他女子接触,哪怕是有人要跟他说话,只要是女的,他都退后两步,就好像生怕人家占他便宜似的。 这让肖正言得罪了不少人,然而他却并不在乎。 这些事儿传出去,人家便说刘二成是个宠妻狂魔,这还没把女儿嫁出去呢,未来女婿竟然也是个宠妻狂魔! 这说明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其实男人或许会觉得好笑,但哪个女子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第30章 甚至有人打起了豆哥儿与景瑜的主意,心里想着这两人长大之后按照刘家的家教来看,说不准也是个宠妻狂魔? 这些事儿,胡莺莺就当笑话听了,可偏偏还有人来请教,都说一定是她驭夫有术,崔氏大笑着说给她听,胡莺莺也笑:「都是机缘巧合罢了,哪里有什么驭夫术呢?」 可惜,有人不信,甚至于,林氏也不信了。 林氏连着几日来刘府,胡莺莺瞧着她神色怏怏,但她不开口,胡莺莺也没问。 好在后来林氏终于开口了,艰难地垂着眼说道:「刘大人可曾与你提过云南来的歌妓?」 胡莺莺想了想说道:「似乎也说过,只说那些歌姬胆子很大,姿态柔美,歌声的确动听。」 林氏苦涩一笑:「是了,姿态柔美,歌声动听,有的人听听算了,有的人却带回了家,并且不只是听听曲子,赏一番舞姿……他能做的很多 胡莺莺静静地看着她,林氏这几年操心的厉害,不知不觉老了许多。 想起来曾经在小县城的时候,林氏单纯活泼,性子让人非常怜爱,可如今却总是三缄其口,沉默的时候,让人很难过。 她叹一口气,让人给林氏换一盏茶:「这是新进的白茶,口味要清淡许多。」 热茶被丫鬟捧上来,清香扑鼻,林氏刚端起来,就觉得眼睛一热,泪一滴滴掉下来。 胡莺莺赶紧让丫鬟都出去,她走过去扶着林氏的肩头,触手都是骨头。 「你瘦了好多,到底是怎的了?」 林氏靠在她身上,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莺莺,你说,我都三十几了,还要为这些事情哭!我是孩子他娘了……还要因为这些事伤心啊!何柏谦他,他带回去一个歌姬,说是朝廷各个大员都有,他若是不带有损颜面,可我问他,刘大人带了么?他说不上来,最后,他说什么刘大人乃辅政大臣,他不一样,他没什么权势,只得从众,在我看来都是借口罢了!」 那歌姬貌美温柔,何柏谦自打把歌姬带回去之后便没再去过林氏房中。 想起来这些,林氏哭的止不住。 「我知道,这些年他没纳妾心中始终不爽快,但刘大人不也没纳妾么?何况他待我远不及刘大人待你的那份情谊,难不成说如今他终于摁捺不住,也要同旁的男人学起来三心二意了?」 这话听的胡莺莺很生气。 虽说她来到这儿,从未干涉过其他人如何生活但跟林氏情谊不一般,见林氏伤心,她也难过地哭了。 林氏越哭越伤心:「莺莺,是不是我老了丑了?你瞧瞧,我这双手,每日里为了孩子们,越来越粗糙了。但我也不想老去呀,我也知道年轻的时候细皮嫩肉的才讨人喜欢,可是,谁能够不老呢?我这一辈子,都在围着他转。」 她双目通红,眼泪哗然:「初来京城时我们日子艰难地几乎活不下去,他才能不及刘大人,我亦不如你聪明,我们也爱面子,不敢说出去。一只馒头我们分四份,一天只靠这一只馒头过活,那时候他抱着我说,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结发妻子。现在,我们金馒头都吃得起了,可是他呢,他变了……」 林氏在胡莺莺跟前哭了好久,可到了晚上却还是得收拾收拾齐整回家了,毕竟何家还一大家子需要他搭理。 可胡莺莺却心神不宁地难受了许久,到晚上想到林氏那句「谁能够不老呢?」还是红了眼睛。 刘二成知道之后,安慰道:「何柏谦应当也还是爱林氏的,毕竟是结发妻子。」 胡莺莺怒目而视:「所以呢?你们男人轻飘飘一句还是爱的就可以了?如果女人也搞男人呢?男人能接受吗?」 刘二成没说话,别说是现在,就是再往后过两千年,男人跟女人都不一样,大把的男人会在中年时候变心的。 胡莺莺越发生气:「我看!你们都是一样的!终归一日,你也会来跟我说一声,心里还是爱我的,结果却流水似的往家里带年轻漂亮的女人!」 刘二成赶紧哄她:「我什么时候是那样的人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那样。」 可是胡莺莺不信,她心里头难受,就在他跟前闹腾:「你跟何柏谦关系好,我就不信你心里不动摇!你肯定是支持他的!」 这是神马谬论啊?刘二成焦头烂额地哄到了半夜,总算是让胡莺莺相信了,可女人的眼睛也红了,刘二成心疼的不行。 他真心觉得,哄胡莺莺比处理政事还要难。 第二日,刘二成见到了何柏谦,两人在外头的酒馆里喝酒,何柏谦提到林氏也是叹气:「林氏脾气越发地大,我回家也不想见到她,女人怎么这般善变?我在外头已经很累了,她还这样真心让人不喜。」 刘二成看他一眼:「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也莫要玩的太过火了,寻常在外头听听也就罢了,怎的还带回家去了?你娘子伤心的不行,便去找我娘子,两人抱着哭,到了晚上,我娘子拿我撒气,哄了半夜才好。」 哄到半夜?何柏谦笑岔了气:「你竟然还哄到了半夜?咱们又不是小年轻了,都是老夫老妻了、如同白饭一样没有味道,你只需晾她三日,她自己也就好了。」 对着看了十多年的同一张脸,何柏谦早已没有新鲜感了。 刘二成眯起眼:「我舍不得她伤心好几日,难不成你舍得林氏伤心?」 第31章 这话叫何柏谦没法回答,他若说自己舍不得那简直也太假了,事实就是他早已忘记了林氏会伤心。 他揉揉自己的眉心:「我现在闭上眼,只记得她如何对我发脾气,如何指责我,她会伤心吗?不会了吧现在的她,脑子里只有我的错处。」 刘二成劝:「夫妻之间没有不拌嘴的,你何必闹的这么僵?」 何柏谦摇头:「她是我妻子,这是永远不会变的,我对她也存有爱意,但女人会老,你当初爱她容颜,如今哪里能接受的了她的衰老?再深厚的爱意也会消散。我带回去那个歌姬一方面原因也是因为那人极其像年轻时候的林氏。」 他这念头非常坚固,刘二成劝了半日也改变不了,回去之后同胡莺莺提起来。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何兄如此,我也没有法子。但是,我是我我不是旁人,莺莺,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莫说是三十岁四十岁,就是我五十岁也绝对不会与旁的女人有任何不妥之处,否则便叫我……」 原本胡莺莺正在梳头,听到他说这话,立即回头捂住他嘴:「我知道了!你又乱说话!」 何柏谦越发疼爱那歌姬,那歌姬还到林氏房中拜见,林氏气的一病不起。 胡莺莺去瞧林氏,心疼的不行,给她掖好被子,想了半日,出了个主意。 林氏听完,想了想,竟然也同意了。 第二日,她便以养病为名头,带了一名丫鬟去了乡下的庄子里头。 何柏谦听说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可没几日就觉出了不对劲。 家里的饭菜不合胃口了,他把筷子一放:「怎么回事?」 丫鬟诚惶诚恐:「从前大人爱吃的菜都是夫人亲手做的,夫人今日不在……」 这便罢了,接连几日,何柏谦穿的衣裳也总是不合心意,忍不住埋冤:「是谁给我准备的衣裳?」 歌姬声音很轻柔:「大人,都是下人们送来的,妾身给您准备的。」 何柏谦低头一看,灰色长衫,配一双藏蓝色的鞋,这根本不是他喜欢的。 想想从前,一应的衣食住行都是林氏安排,两人老夫老妻,林氏完全知道他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从来不叫他失望。 这些小事倒也可以将就,可孩子们就不行了,林氏生了四个孩子,一个个地怯生生地来问他娘去哪里了。 何柏谦想着,平时孩子们多由林氏负责,他趁着空也教导一番孩子们,多跟孩子们亲近却发现孩子们并不喜欢他,只想要娘。 这些也都不算特别大的事情,可没几日,家中更乱了。 先是丫鬟小厮们吵架打闹,府中大乱,再是外头铺子的管家携款潜逃,再接着,何柏谦老家传来消息,说他一个远亲要来投奔,要何柏谦安排一下。 如此种种,何柏谦头疼不已,他向来不管这些事情,朝中够忙的了,现在才发现日子这般不容易。 家里的老嚒嚒见他如此着急,缓了声音说道:「大人,夫人在时,每日四更便起了,先是为您准备早上的饭食,她说您口味挑剔,只吃她做的。等您去上朝了,夫人要照顾少爷小姐们,要处理账务,要管理这一大家子,有时候饭都吃不上。先前您老家来人,还给夫人气受,夫人不容易,这回生病,也是实在累得很了。」 何柏谦没说话,老嚒嚒叹气:「容老奴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夫人这么辛苦着实不值得。」 何柏谦第二日早起便去了乡下,可惜林氏不在,一问才知道林氏下地摘菜去了,何柏谦又去到了地里,终于瞧见了林氏,好说歹说,林氏也不肯跟着他回来了。 最终,何柏谦红着眼认错,林氏才于心不忍跟着他回来了。 何府的歌姬几乎是立即被遣散了,日子似乎安定了许多,两人不再吵架,林氏依旧如往日那般处理家务,何柏谦对她很是敬重,日子安稳,却又好似少了许多东西。 林氏见了胡莺莺,神色淡淡的:「过得倒是很快,一晃半年了。」 胡莺莺笑,递给她一只盒子:「这是波斯进贡的香膏、你闻闻,特意给你留的。」 林氏打开一闻,是兰花掺着玫瑰的味道,像是春天一般。 胡莺莺凑过来,声音很轻:「统共就两盒子,都被我相公拿来了,给你一盒子,你莫要让其他人知道了。」 这东西贵重,林氏自然知道,也知道胡莺莺这是在努力哄她开心呢。 自打从乡下回来之后,日子平静了,她的心也跟死了一样,后来想想,也许,她跟何柏谦之间的感情早被生活打磨得消失殆尽了,如今这样的结局,不过是权衡利弊之下的选择。 「好,我收着,莺莺,这东西香味的确奇特,我想着,要是春日里能用上一点点,去郊外赏花,倒是惬意的很。」 「那咱们就约好了春日踏青好了,到时再带着孩子们。」 胡莺莺笑眯眯的,兴致很好。 林氏摸摸她的手:「嗯,我记住了,春日踏青。」 年底各项事务都繁忙得很,刘二成是辅政大臣,有时候忙起来好几日都回不来家,胡莺莺更是异常忙碌,各项闲杂事物,礼仪繁琐,京城中关系复杂,要送往各个府上的礼单需要她过目,全国各地送来的东西她也要看上一遍,心里约莫有个数。 第32章 偏生她娘张氏这阵子身上不舒坦,胡莺莺也要抽出时间去看她。 糕糕见母亲这样忙碌,也抽了时间帮着看账目,倒是减轻了胡莺莺的负担。 大年二十五,景瑜总算是从宫中出来了,他小小年纪就进宫,与糕糕还有豆哥儿感情都不深厚,但却无比依赖胡莺莺,靠在胡莺莺怀里,声音还很稚嫩地诉说在宫里的事情。 「太皇太后喜欢景瑜,赏景瑜糕点吃。」 胡莺莺摸摸他脑袋:「景瑜要乖乖的,再过两年便可出宫了。」 如今新皇即位,其他皇子都封为了王爷,伴读的意义便跟从前都不一样了,景瑜迟早要出宫的。 景瑜乖乖点头,搂着她脖子:「娘,景瑜好想您呀。」 胡莺莺忍不住疼他,硬挤出来时间给他做豆沙饼吃。 自己做的玫瑰豆沙,清甜芬芳,吃起来甜甜的,酥酥的外皮,景瑜喜欢吃,豆哥儿也喜欢,倒是糕糕不大喜欢。 胡莺莺做了一箩筐,笑道:「家里赶到过年,做了许多糕点,宫中也赏赐了很多下来,你们几个小滑头,倒是都眼巴巴地等着我做呢。」 景瑜扒着桌子,踮着脚尖,琉璃般的眼珠子里都是期待:「娘做的最好吃、其他的都比不上。」 胡莺莺看他一眼,忽然就发现这个景瑜不声不响的其实性子很像刘二成。 这一日下午,外头飘了半天大雪,,很快整个世界就都白茫茫的了,胡莺莺做好了糕点,又让丫鬟在屋子里摆满了一桌子的蜜饯之类的,另外煮了红豆汤,奶茶,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以及刘大成的儿子大宝一起吃吃喝喝。 刘二成忙到今日也该休假了,他一进门就瞧见妻儿正聚到一起吃吃喝喝呢,屋子内热热闹闹。 见他回来,胡莺莺站起来,几个孩子也都站起来了、抢着去给他拍雪,递热茶。 人活到这份上,也值得了,刘二成坐下时浑身舒畅,又名人在炉子里放了花生和栗子红薯之类的烤着吃。 胡莺莺看着跳跃的火苗,异想天开的想吃烧烤。 「明儿我着人去请林姐姐,一起吃烧烤,哎呀我想起来就忍不住流口水。」 她说完看向刘二成,却发现刘二成神色不对。 「你怎的了?」 刘二成没打算瞒着她:「何兄那边出了些事情。」 胡莺莺吓一跳:「什么事情?新皇年幼,何柏谦做事也不是毫无分寸,有你在跟前,他能出什么事情?」 胡莺莺还是不希望何柏谦出事的,否则岂不是连累了林氏。 刘二成其实不太想说,但不说也不行,便喝了口热茶道:「他……前几日看上了一个女子,只怕又带回去了。」 胡莺莺心里咯噔一下,上回的事情,还没半年不是么? 见她表情都变了,刘二成赶紧说道:「你也莫要多想,其实这是旁人家里的事情,你我实属管不了太多,我们只求自己家里安宁便好。」 可胡莺莺想想就觉得愤怒,她想想还不如劝林氏和离好了,跟那种狗男人过什么! 这一晚上胡莺莺都心神不宁了,大雪把树枝都压断了,刘二成搂着她,胡莺莺却还是几乎整夜没睡着。 待到要天亮时,刘二成道:「你怎的还不睡?」 他声音闷闷的,才睡醒,胡莺莺心烦意乱:「我今日要去何府看看,何柏谦这个渣滓!」 她义愤填膺,刘二成叹息:「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何柏谦了,我想,或许他是真的不爱林氏了,一个人若是没了爱意,谁也勉强不了他。」 话是这样说,可事实却让人觉得很冷。 胡莺莺爬起来穿衣裳,硬是呗刘二成摁着亲了下去:「今日我开始休假,你却要起这么早?你这么早人家也没起来呢,先陪我。」 说的也是,胡莺莺便没有强行起来,两人笑着打闹一阵,待到快吃早饭了才起来。 因为被刘二成折腾的很累,胡莺莺慢腾腾地换了衣裳,洗漱一遍,这才出门。 才一出门就瞧见有人焦急地等在那里,看见她立时就哭了。 「刘夫人!我们夫人……没了!」 那是林氏惯常用的一个丫鬟,名叫芬芳,此时正在抹泪呢。 胡莺莺有些不悦:「大早上的,马上又要过年,你在这乱喊什么!你怎么来了,你们夫人呢?」 芬芳哭着说道:「刘夫人,奴婢当真没骗您,我们夫人没了,昨儿晚上投井去的,昨晚上没敢打扰您,今日一大早奴婢就来了,奴婢知道您与我们夫人感情好,您去送她最后一程吧!」 胡莺莺差点没站稳,指着芬芳大怒:「你若是敢骗我,我着人打死了你!」 她踉跄着饭也顾不得吃就往何府奔去,一路上都在回想林氏最后一次跟她说的话。 那时候不是约好了回头去踏春么?她怎么会投井?! 路上大雪倾城,胡莺莺坐在马车里,明明有小手炉,有刘二成伴着她,可她还是觉得浑身发抖。 「快一点!再跑快一点!」胡莺莺觉得自己很难克制得住心里那种害怕的感觉,对着帘子外头赶车的老徐喊道。 老徐只得加快速度,一方面又担心雪天路滑,一颗心几乎也提到了嗓子眼。 第33章 刘二成紧紧抱着胡莺莺:「别怕,现在是什么情况还不好说,等到了才知道。」 很快也到了何府,门口已挂了白色灯笼,丫鬟小厮进进出出地办事,也都戴着孝,从马车上一下来,一阵风吹来带着雪沫子,胡莺莺眼睛就湿润了。 待到赶到何家正堂内,听到呜咽一阵哭声,她再也克制不住,眼泪大颗地滚落。 林氏已被更衣,躺在了棺木之中,胡莺莺看着那巨大的木头,心里难以相信林氏就这么没了! 她扫视一圈,林氏的孩子们都跪在地上哭,丫鬟奴仆也都在哭,而何柏谦跪在地上,眼圈泛红,抬头看向他们。 「你们来了?」 他声音沙哑,看着实则打击很大。 胡莺莺恨得看着他喊道:「你这个恶心的卑鄙小人!你不配!」 何柏谦麻木地看着她,继而转头继续点燃纸钱。 刘二成抓住胡莺莺胳膊:「死者为大。」 是的,林氏已去,丧事好歹要办得体面,万不能生事。 看着那几个孩子哭的伤心,胡莺莺真觉得恨死了何柏谦,但这毕竟也是旁人的事情,她没办法太过指责何柏谦,到最后只能怪自己没劝住林氏! 因着何府没有人主事,胡莺莺与刘二成留下帮了一日的忙这才离去,临走之前,芬芳悄悄追上来了。 她擦擦泪,从袖子里拿出来一盒子东西:「刘夫人,我们夫人临走之前留下书信,说是要把这盒子香膏还给您。她说这香膏贵重的很,她,她福薄不配用此物。」 玫瑰香的帕子摊开来,里头是从未开封的香膏盒子,雕花的铁盒精美沉重,胡莺莺眼睛酸涩得厉害,差一点崩溃大哭。 从何府离开,她回想着与林氏相识十数年的种种,只觉得兔死狐悲,唇亡齿寒。 这一年来,刘德忠去世,林氏如今也走了,一切都如梦一般。 胡莺莺精神很不好,回去之后什么也吃不下,神思恍惚,好半夜才睡着。 刘二成知道她心中悲痛,劝了几句,又叫糕糕与豆哥儿来安慰他们母亲,也只让胡莺莺略微好受了一点点。 人死如灯灭,不指望还有人能心疼你,所有人也都会渐渐遗忘你,能替你悲伤的没有几个。 胡莺莺不知道怎的,迟迟没能好起来,还病了一场。 刘二成知道,她很在意这个事情,所以才会那么难过。 他娘子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否则也不会等了他那么久。 这一日已经是正月二十了,冰雪消融,微风带了些春意,刘二成下朝回来,胡莺莺正在看豆哥儿写字。 她坐在桌旁,只穿了一件豆绿色长衫罩着坎肩,黑发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也没有戴首饰。 从侧面看过去,那双眸子安静寂寥,看得出来性兴致不是很高。 豆哥儿越长越大,小男孩再如何斯文,也有调皮的一面,他写着字,居然就不高兴了,抱怨为何要一直写字。 胡莺莺耐心劝他:「负责教你的先生说了,你这些时日写字上退步颇多,你将来要考科举,字写得不好还如何考呢?」 可谁知道豆哥儿反倒犟嘴:「娘,为何非要考科举?爹乃辅政大臣,豆哥儿将来不愁。」 自打他爹坐上了高位,外头巴结拥护他的人极多,那些人惯常会说豆哥儿有那样一个爹,无论如何都不会错。 这也是豆哥儿为何懈怠的原因,胡莺莺蹙眉:「你爹是你爹,你是你,若是你没有本事,无论你爹是什么哪怕是玉皇大帝,你也没有前途。只有学到自己肚子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你懂吗?」 豆哥儿偏生不听:「豆哥儿不信,娘诳我呢!」 胡莺莺就是性子再好,也难免被这孩子给气到了。 他正说着话,刘二成从后头上来,一把提起来他的耳朵:「你娘诳你什么了?」 豆哥儿还是怕他爹的,立即改口认错,可也被刘二成罚了面壁思过一个时辰。 胡莺莺瞧着豆哥儿耷拉着脑袋的样子,最终也没说什么。 豆哥儿领了罚,刘二成便拉着胡莺莺的手一道回房,才走到门口就低声说道:「何柏谦带回去的女人染了恶疾死了,何柏谦前几日公务上出错,如今也被禁足在家了。」 胡莺莺抬头:「当真?」 若说不恨何柏谦那不可能,可是如今林氏没了,假如何柏谦再出事那几个孩子怎么办? 胡莺莺心里头纠结,刘二成也都知道。 「我与他这些年都忙于朝政,但负责的事情不同,渐渐也不甚了解对方了,若是我知道他这样的事情对林氏打击这么大,必定也会劝他们和离,那几日我听你说起来林氏,似乎也没什么难过的样子,便没放在心上,但何柏谦此人,从此我也对他看法不同了。」 若是还说好兄弟,那也不太可能了,他们大约只能算是旧友,或者同僚了。 其实对于男人来说,往往不在意这些事情的,毕竟那么多男人纳妾,怎么到了林氏这里就不能接受呢? 外头流言纷纷的,大多还都是觉得林氏自己矫情呢! 胡莺莺也知道刘二成的为难之处,沉默了一会说道:「此事何柏谦是错,但林姐姐也的确太过执迷了,若是她没那么在意他,也就不会这般惨烈了。如今成了这样,你也不必太在意我的想法了,男人的世界跟女人不一样,你们不会理解的。」 第34章 她说完,去点蜡烛,眉梢眼角都是孤寂。 刘二成轻叹一声,他知道胡莺莺对这方面一向敏感。 但他会证明给她看的。 何府的孩子们,刘二成倒是很照顾,胡莺莺时不时过去看看,也嘱咐他们有事即可找她,另外还打算给林氏的孩子们看着说亲。 刘二成则是给安排了教养师傅,有好东西也会让家里的下人送些去何家,那几个孩子也都认了胡莺莺做干娘。 崔氏偶然来刘家,瞧见林氏的孩子们对胡莺莺那么亲厚,忍不住摇头叹息,她是觉得这林氏实在是傻! 男人三心二意,那便随了他去,世上值得的事情那么多,何必非要执着于男女之情呢? 瞧瞧,这赔了命,可怜了自己的孩子! 至于何柏谦,崔氏自然在心里唾骂了一百遍,私下跟胡莺莺也说道:「听闻那个何大人近来气运很差,犯了不少事儿,乌纱帽都要保不住了!」 自打林氏走了,何柏谦的确一落千丈。 他原本有些怜惜林氏就这么地去了,可想想这也是林氏自己的选择,不能全怪他,心里稍微安稳了些。 原想着林氏走后,自己再娶一房继室,如今他为官,甚至能娶到不少人家正经嫡出的女儿。 可未等何柏谦张罗着续娶,他就遭遇了许多麻烦。 首先是儿子女儿们都与他疏远,他先前在家时是颇具威严的,端的是严父的架子,可如今孩子们却不知道为何统一了态度不理会他,这让何柏谦大怒。 紧接着,京城不知道谁放的消息,说他宠妾灭妻,逼死了自己的娘子。 何柏谦百口莫辩,在政务上连连出错,名声扫地,莫要说再续娶,就是保全往日的风光都不行了。 他实在是焦头烂额,忍不住去了刘府。 刘二成待何柏谦瞧着倒是没什么两样,着人上了茶水,何柏谦胡子拉碴,全然不似从前的光鲜。 「刘兄,近来我真是一团糟!实在没办法了,前儿个冯大人当着好多人给我没脸,我这……」 他一抬头瞧见刘二成面色淡然,心里凉了不少。 「刘兄?」 刘二成轻笑,他凭窗远眺,侧影瞧着端正肃穆,既有中年男子的稳重,又比年轻时更多了几分俊雅。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你我同窗几十载,当初跟着徐老师在小地方读书,吃了不少苦。咱都是穷人的孩子,能走到如今实属不易。记得那时候闲聊,张海说等到发达之后,必定要娶上满屋子美人儿,那时候你与我都是同样的志向。」 刘二成这话让何柏谦有一霎那的怔忡,他竟然想不起来当时的话了。 好一会,何柏谦才问道:「刘兄,我,我实在记不起,你能不能提示愚兄一番?」 刘二成看着他,神色淡漠:「你说你娘子苦了数年,若是有朝一日能有出头的机会,必定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决不叫她受一丝委屈,否则便天打雷劈。」 他这话让何柏谦脸色一僵,好半天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最初发干,面色发白。 他不仅没能把林氏捧在手心里疼,还生生逼死了她! 反观刘二成,却真的做到了只宠胡莺莺一人。 回忆仿佛打开了闸门,何柏谦脑子里都是曾经穷苦之时林氏如何待他的样子,一幕幕,将他击溃! 何柏谦一个大男人,没忍住在刘二成跟前哭了起来,他痛哭失声,最后崩溃得踉跄离去。 晚上,刘二成说起来何柏谦那副样子,胡莺莺犹自愤愤不平:「那是他活该!」 原本以为何柏谦还会在京城谋事,毕竟胡莺莺也从崔氏那知道,何柏谦有在留意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可让人意外的是,何柏谦带着几个孩子来辞行。 他辞了官职,换了寻常的衣裳,神色憔悴:「在京城那么多年,如今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想一想,人生好没意思。我想,我还是回去找到最开始的自己吧!瑶儿喜欢老家,我这便带她回去了。」 瑶儿是林氏的小名,曾经林氏偷偷跟胡莺莺说过,很喜欢何柏谦这样唤她。 可惜,人事已非! 何柏谦他们临走前,胡莺莺没去见,但让人给孩子们准备了不少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比比皆是。 刘二成也道将来若是何柏谦的孩子们来京城了,一定要找他们的刘伯伯。 没几天,何家从京城走的干干净净,胡莺莺恍惚之中总觉得林氏好像还存在这个世上,只是回老家罢了! 她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好去冲淡那些情绪,这方面,豆哥儿成功挑战了自己的娘。 随着年纪渐渐地大了,豆哥儿调皮得越厉害,时不时打碎一只花瓶,踩烂一盆花,这都算小事,胡莺莺跟他说道理,他要么装作听不到,要么就笑嘻嘻地扑上来撒娇。 小时候那个乖巧可爱的豆哥儿到底哪里去了? 胡莺莺再温柔,也没忍住操起了柳条儿要打,可惜被夏氏给拦了下来。 她气喘吁吁指着豆哥儿:「等你爹回来教训你!」 这一日胡莺莺决定好生跟刘二成说一说豆哥儿的事,要他多上心,严厉教导一番。 第35章 可刘二成忙到了深夜才回来,胡莺莺一觉都睡醒了,才瞧见他坐在床畔,正在看自己。 「你回来了?这么晚啊?」她迷迷糊糊。 刘二成嗯了一声,胡莺莺瞧着他神色不太好,人也清醒了不少,问道:「你怎的了?」 想到今日的事情,刘二成声音都有些沉重:「今日太后找我,说要给糕糕指婚。」 胡莺莺吓一跳,赶紧说道:「那怎么可以!糕糕跟肖正言都订婚了的呀!」 刘二成也很惆怅:「若是旁人拒绝了也就罢了,可此人是太后,她是打着拉拢我的目的才想做这件事。」 胡莺莺越想越怕:「太后是看上了谁?你虽也辅政,但手中大权不多,蓄意躲藏,太后怎的还要逼着你交出去糕糕呢?」 那自然是另一位辅政大臣孙卓的狼子野心让太后十分忌惮,太后意欲通过控制糕糕来让刘二成为她忠心效命。 刘二成眸色深冷:「若是看上了寻常人家的小子也好办,想个法子让人出点事就好了。但若是……」 新皇如今十三岁,糕糕十五,虽然大了两岁,但前朝不乏后妃比皇帝大的例子,新皇性子温吞,素来都是两位辅政大臣以及太后拿主意,只怕太后若要他娶了糕糕,他是不敢不娶。 但糕糕能做新皇的皇后还是妃子,那也都是看太后的意思了。 胡莺莺越想越急:「你背景简单,可能力突出,若是真的为了江山稳固,太后强行让糕糕嫁给皇上,那是万万不行的!不如这样,若是太后再问,咱们便说糕糕还在丧期,另外也有婚约在身,何况把名声早就打出去了,太后还能不要皇家的颜面么?」 这些事情,其实都不是事儿,刘二成叹气:「我们这里自然没有问题,怕就是怕肖正言这个孩子,他年轻毫无根基,若是有人给他使绊子,还真说不定,一下子就能栽倒在阴沟里!」 富贵人家的手段,根本是寻常人想象不到的丰富,刘二成替肖正言担心,胡莺莺也是急得都要睡不着了。 胡莺莺想了好几日,甚至还做了噩梦,梦见糕糕进宫做了妃子,被人陷害,一碗加了毒药的补汤要了糕糕的性命。 梦中糕糕年轻的身子软软的倒下去,再也没有生机,胡莺莺醒来之后差点哭出来。 她不能坐以待毙了,刘二成那边,皇上从未提过此事,他自然也不能提,只能靠着「无意中」透露糕糕已然订婚的事实。 这样靠着听说来推断事情,胡莺莺觉得很不可靠,她决定亲自进宫,听听太后的想法,也好应对。 作为命妇,胡莺莺不大进宫,尤其是新皇登基之后她还没进过宫呢。 梳洗打扮好,穿戴隆重,一路到了宫中,看着熟悉又清冷的宫墙,一路上恭敬的太监宫女,她感叹着帝王之家当真无情。 那日先皇驾崩,宫中大乱死伤无数,其他人不说,就说后妃皇子们就去了不少,这些人走后,皇宫自然又进新人,渐渐的,谁还记得那些亡魂呢? 五月初,四处都是花香,天上湛蓝一片,琉璃瓦,白玉砖,高贵典雅,景色美得让人忍不住驻足欣赏。 可惜生命就是这般脆弱,再好的繁华,一不小心就烟消云散了。 胡莺莺随着宫女到了太后的宫殿中,到了才知道太后今儿不大舒服,但听说胡莺莺来了,还是让她进去了。 太后的殿内装修古朴,处处都是稀有的古董摆件,宫女手里抱着一只波斯猫,通体雪白,眼珠子跟宝石一样漂亮。 还没走进去,胡莺莺就听见了太后的咳嗽声,等进去一看,她吓了一跳。 等给太后行了礼,太后笑吟吟的:「你难得来看哀家,赶紧坐下了,好好说说话。」 胡莺莺没想到太后比上一次见面老了许多,其实太后年纪也就比胡莺莺大了四岁,但眼角处竟然好几根细纹。 她轻声说道:「妾身知道太后忙,素日也不敢轻易打扰,还望太后赎罪。」 太后咳嗽几声,笑道:「哀家也知道你也在忙,听闻你前段时间还回了你们的老家,当真是孝顺。」 胡莺莺笑:「妾身的公爹遗愿便是回去老家,辛苦一趟也是应该的。太后,您身子可是不舒坦?太医有来瞧过了?」 太后摆摆手:「都是老毛病,说到底呀,是累的!你也有三个孩子,应当比哀家清楚养儿不易。何况,哀家养的是皇家的孩子,要操的心更多,唉,没办法呀,还好刘大人能干,帮着分忧不少。」 她绝口不提另外一位辅政大臣,想必是对那人有了忌惮。 胡莺莺知道,太后是辛苦,为了天下,朝政,她的皇帝儿子,日日操劳。 这份辛苦寻常人都受不得,不知道是打败了多少男人女人,踩着多少人得骨头才能有资格得到这样的辛苦。 胡莺莺叹息:「天下百姓们也都知道,太后的不容易咱们都看在眼里,我素日里出去,总见着人在感恩您。寺庙里不少人在给太后娘娘祈福,只愿你身体安康,万事顺心。我家那个大姑娘昨儿还说,等她嫁了人,一定要教自己的后代也铭记当今太后与皇上的恩德。」 这话让太后微微抬眼看了胡莺莺一下,但脸上的笑意却淡了,她旁边的丫鬟赶紧奉上一盏茶,又有人开始给她捶腿捏肩。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