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谁要当贤后啊?》 第1章 送去内刑司 秋日的天暗的有些早了,不过酉时过半天色就已经透着黑了。 凤仪宫里燃起了一盏盏明灯,屋里一片明亮。 “娘娘,您吩咐的膳食小厨房备好了,现在就送去太极宫吗?” 念秋跨进屋子,走近次间,看到自家娘娘收拾妥当像是要出去的样子,她愣了一下,“娘娘,您要亲自送去太极宫?” 裴抒仔细涂好手霜,在白细的皓腕上套了一只细细的牡丹纹珊瑚手镯,随后接过迎春递来的薄披风自己系好。 “自然是亲自送去方显我的心意。”裴抒笑道:“迎春和拂冬跟着我前去,抱夏和念秋留下。” 按着以往的规矩,大婚前三天皇帝要在皇后宫中留宿。话是这么说,可皇帝留在皇后宫中时间越长,对皇后自然越有益。 今日是裴抒成婚的第四天,前三日皇上都早早来她的凤仪宫,今天倒是没来,只让人传了话说是忙,让裴抒不必等了。 这可不是裴抒想要的,山不就我我自就山,皇上不来找她,她可以去看望皇上。她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妻,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是,娘娘。” 出了凤仪宫没一会儿,对面宫道拐角处映出些光亮来,左右提着宫灯的太监率先走出来。 裴抒一行人停下脚步,贤妃的甘泉宫和德妃的钟粹宫都在那边,不知来人会是谁? 数盏宫灯将墙角处拐出之人的脸庞照的清清楚楚,来人正是贤妃,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养育了皇上如今唯一的皇子。 瞥到贤妃身后宫女提着的食盒,裴抒笑了笑,停下了脚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不过片刻,贤妃便走近了,福身给裴抒请安。 “贤妃起来吧。”裴抒笑问:“这么晚了,贤妃带着食盒是要送去太极宫?” “是,娘娘。”贤妃柔和端庄的脸上挂着温和的浅笑,“皇上忙于朝政,臣妾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给皇上送些可口的吃食。” “是呀皇后娘娘,皇上最爱吃我家娘娘做的枣泥山药糕,一碟子糕点都剩不下来。” 扶着贤妃的宫女这般说道。 贤妃敛眉轻斥这宫女,“多嘴,清莲,不可在皇后娘娘跟前无理。”说着和裴抒赔罪,“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这丫头让我惯的不成样子了,臣妾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贤妃脸上略带了些惊讶,又极快隐藏起来,像是才看到裴抒身后的食盒一样,“若是早知皇后娘娘要去太极宫,臣妾便不来了。” “贤妃,你身边的人的确该管管了。” 裴抒无视一唱一和的主仆俩,淡声说道:“主子还未发话,区区一个宫女也敢这般放肆。 本宫听闻贤妃素来好性子,可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也不该纵得这些宫人目无尊卑,不知天高地厚。” 贤妃脸上带了些愧色,“娘娘教训的是,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一定好好教训她,让她不敢再犯。” “教训谁?” 一道略带着几分熟悉的清朗男声自身后响起,打断了裴抒还未说出口的话。 裴抒顺着声音处扭头望去,不远处站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模样很出众,皮肤白皙光滑,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不薄不厚。 身着绣有银丝龙纹的紫色锦袍,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裴抒和贤妃齐齐福身请安,“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 周宸上前几步,扶着裴抒起来。 裴抒借着手上的力道站直身子,她抬眸看了周宸一眼,恰巧撞上对方微垂的双眼。 裴抒脸上原本清浅的笑意瞬间真切起来,长翘的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遮掩不住眼中的羞赧,确定周宸瞧见之后又很快恢复到刚才的神态。 贤妃脸上带着愧色,“回皇上话,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与清莲和静梅一起长大,情分总是不同,不愿过于拘着她们,谁知纵的她们不知天高地厚,竟冒犯了皇后娘娘。” “贤妃知道自己的不妥便好,纵使和宫人情分深厚也要记得身份有别,尊卑有序。” “小小宫女在本宫跟前放肆,宫规学到哪里去了。”裴抒沉声道:“最重要的一点,皇上也是她区区一个小宫人能够议论的?窥探皇上口味是想要干什么?” 打探皇上的口味,是想要借机谋害皇上不成? 后头这话裴抒没说,可众人都能想到。 这话让贤妃一行人瞬间脸色大变。 “皇上,臣妾绝无此意,还请皇上明鉴。”贤妃忙蹲下请罪。 裴抒不再多说什么,只看向嘴角噙着浅浅笑意的周宸。 “贤妃,你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管不好,后宫诸事如何能管好,明日就把手中的东西给皇后送过去。” 周宸手段强硬,可面上向来好说话,对后宫妃嫔也甚少这般不留情面。 听了这话,贤妃一时之间都有些怔愣和不可置信,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之后,贤妃的心狠狠下坠,瞬间沉到谷底。 “你这宫人送去内刑司查一查,若是没问题,出来之后好好学学宫规再回你身边当差。” 周宸话音刚落,立刻有内侍上前押着惶恐不已的清莲就要离去。 “娘娘,娘娘……唔唔……” 内刑司那是什么地方,宫中无人不闻之变色,进了那里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清莲面如死灰,悔怕到无以复加,只能将希翼的目光投向自家主子。 可还不等她呼救,嘴里就被塞了东西,话都说不出来。 清莲这一嗓子让贤妃回过神来,看着清莲被押走,她忙道:“皇上,想来是臣妾念叨着皇上爱吃臣妾做的枣泥山药糕,这才让她记在心里了,随口就说出来了,清莲这话绝无其他想法,求皇上明鉴。” 不说清莲和她自小一块长大,的确有几分情谊。 单说她倚重的大宫女被进宫不过三四天的皇后弄进内刑司,贤妃自己都觉得颜面大失,旁人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尤其是向来和她不对付的德妃。 周宸亲自俯身扶起贤妃,“没问题那自然好,走一遭依旧回你这里当差。” “皇上……” 贤妃还想说什么,周宸却不愿意听,他笑道:“夜深了,天寒,爱妃早些回去,朕与皇后也回凤仪宫了。” 第2章 满意皇后 贤妃心下一沉,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索性她也不再多说,没得惹皇上厌烦。 贤妃敛下情绪,惭愧道:“是,皇上,臣妾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走吧。” 裴抒压下心中的想法,跟着周宸一道离开。 等到看不见皇上皇后的身影,贤妃这才转身离开。 “静梅,吩咐人去内刑司说一声,盘查自然可以,清莲人是走着进去的,本宫要她也能好好走着出来。” 静梅暗暗松了口气,“是,娘娘。” 说着,静梅看了看自家主子,小声道:“娘娘,皇上似乎颇为看中皇后娘娘。” “她是皇后,皇上的正妻,自然得皇上看重。” 贤妃秀美的脸庞染上些许寂落,苦笑道:“皇后与我身份自然不同。” 静梅听得难受不已,也为自家主子不甘。她家娘娘家世样貌和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好,就连皇上唯一的皇子都是娘娘所养育的,皇后之位给她家娘娘再合适不过了。 可皇上偏偏一道圣旨送去了镇安侯府裴家,娶了裴家那个被人退婚遭人耻笑的裴抒当皇后。 静梅不由后悔自己说这些干什么,白白惹得主子难过,她正要说些什么。 只见贤妃已经打起精神,刚刚的颓然一扫而空,“她现在是皇后又如何,日子还长着呢,且看最后鹿死谁手。” 静梅忙笑道:“娘娘所言甚是,咱们走着瞧就是,这后宫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想把皇后拉下去。” “今时不同往日,日后你和清莲不可像如今这般,上赶着给皇后送话柄过去。” 说起来,这也是贤妃有意纵容的缘故,她在外头贤明大度,身边自然该有个说些她不好开口的话的人。 只是现在不适合了,中宫有主,她在后宫的地位瞬间落下来了,清莲也该改改性子,自然不能和之前一样。 更有就是,贤妃瞧着皇上这般顺着皇后的意思,可不仅仅是为了给皇后立威,只怕是家中之前的行为惹了皇上不开心。 “回吧。” 路的另一边。 周宸眼神在裴抒身后宫人提着的食盒扫了一圈,收回视线笑着看向裴抒,“皇后这是要去给朕送东西?” 裴抒点点头,“是啊,臣妾让小厨房做了些爽口的小菜想给皇上送过去。” “皇后有心了。” 裴抒嗔了周宸一眼,放柔声音道:“皇上这话说的忒生分了些,做妻子的关心自己的丈夫乃是天经地义。” 裴抒能被周宸立为皇后,旁的暂且不说,样貌自是极美的,秀发乌黑,肤色白皙透亮,脸型流畅,额头饱满,双眼漂亮有神,鼻梁高挺,红唇微扬,漂亮又自信的样子。 可别说什么娶妻娶贤的话,周宸是天下共主的皇帝,对于枕边人的选择他可不会委屈自己。 漂亮女子撒娇总是让人不自觉生出几分怜惜的,周宸自然也不例外,“好好好,皇后说的对,是朕的不是。” 看着他的皇后脸上笑意渐深,周宸不免有些好笑,皇后在他跟前倒是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他可没忘前两天,也就是他和皇后大婚第二日早上众妃嫔头一回来凤仪宫请安时皇后的模样。 那时皇后身着黄色凤袍端坐于凤位之上,端的是不苟言笑的做派,坦然受了妃嫔行大礼。 妃位上和位分比较高的几个妃嫔在东宫时就跟着周宸,二十四五的年纪,又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气度自然不凡。 贤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德妃是周宸早逝亲娘的亲侄女,有身份有地位,丽妃向来受宠,在宫中也占据一席之地。 可周宸瞧着他这位堪堪十七岁初来乍到的小皇后一点不怵,是真的坦然淡定,完全不是强撑着装出来的。 立后人选自是经过深思熟虑,可瞧着皇后的行事,周宸更多了几分满意。皇后就该有皇后的样子,若是让妃嫔压住了,那成什么样子。 皇后叫他满意了,周宸也乐意替皇后立威,贤妃和襄国公府上这段时间上蹿下跳蹦哒的厉害,该压一压了。 凤仪宫。 裴抒把披风解下来递给一旁候着的宫人,笑着看向周宸,“皇上想吃什么?臣妾让人去做。” 听到这话,周宸莫名有些想笑,这般想着,他也确实笑了。 贤妃身边的宫女说了一句他爱吃枣泥山药糕,直接被皇后打上了窥探帝私的罪名,皇后自己倒是问的理所应当。 裴抒疑惑地看着周宸,“皇上笑什么?” 周宸撩袍坐在榻上,声音含笑:“皇后还说关心朕,却连朕爱吃什么想吃什么都不知道。” 周宸心中那般想着可以,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看低了皇后,皇后和宫女云泥之别,怎么能相提并论。 “皇上这话可就是冤枉人了,臣妾远没有那般神通广大。” 裴抒挨着周宸坐下,拉着他的手,软着嗓子商量道:“皇上给我一点时间嘛,臣妾和皇上相处时间长了,才能一点点加深对自己夫君的了解啊。” 说着她眼含期待地看着周宸,“夫君觉得呢?” “皇后言之有理。” 裴抒把玩着周宸修长带着薄茧的食指,像是不好意思般小声嘟囔着,“那皇上可要记清楚从太极宫到凤仪宫的路。” 闻言,周宸眉梢微扬,抬手在裴抒脸上捏了一把,他甚至没用力,但裴抒白皙的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片。 周宸手指微蜷,若无其事放下手,“皇后放心,朕闭着眼睛也能走过来。” 裴抒脸上笑容洋溢,把头埋进周宸的肩膀,“那就好。” 看不见人,周宸也听得出女子声音里的高兴劲儿。 不得不说,周宸挺吃这一套,明明白白的争宠,在他跟前不被皇后这一身份所桎梏。 皇后是国母,可也是他的妻子,对外自然该端庄大气,可若是在他跟前也规规矩矩,时刻恪守身份,周宸才觉得没意思。 现如今这样就很好。 深夜。 裴抒和周宸再次沐浴除去一身汗,趁着两人洗漱的时候,宫人手脚麻利换上新的被褥。 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裴抒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她不禁长舒一口气,脑子清醒过来,有心思琢磨贤妃那事了。 第3章 收回宫权 今天这事对裴抒而言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妃嫔亲手做些东西送给皇上再正常不过了,吃的,穿的,用的,戴的五花八门,一般情况下也没人拿这个生事,皇上爱不爱吃你做的吃食,用不用你做的东西,当事人自然清楚,身边伺候的人也知晓。 可谁让裴抒初来乍到,新官上任还烧三把火呢,她自然也该让人知道她这个皇后年纪虽小,却也不是个人人揉捏的软柿子。 裴抒很清楚宫里这些高位妃嫔的心思,个个家世不俗,都想着能立于人前,有个皇后梦,自然视她这个半路截胡者为眼中钉。 贤妃的宫女说错了话,裴抒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不曾想效果竟比她预想的更好。 裴抒可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短短三四天的时间就能让皇帝对她另眼相待,唯有一种可能,皇上对贤妃不满,反倒是便宜了她。 至于皇上为何会对贤妃不满,无非就是襄国公企图联合朝中交好的大臣上书请立贤妃为后。 想到此处,裴抒不禁在黑暗之中翻了个白眼,这襄国公脑子真是不太好,竟想着和皇帝掰手腕,企图让皇帝屈服,这怎么可能。 皇上今年二十五,已经当了四年的皇帝,早已大权在握,怎么可能受臣子掣制。 别说二十五岁,就算是十五岁,按着周宸的性子也不可能受人胁迫。 一个得爹娘疼爱自出生一个月起就被立为太子又顺顺利利继承皇位的人,自然有自己的底气。 皇上若是想立贤妃为皇后早就下旨了,哪还要等到襄国公联合朝中大臣。 太后竟也不劝劝自己的亲哥哥,看着对方办糊涂事,贤妃也眼睁睁瞧着自己的亲爹受斥责。 这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许是当局者迷吧。 这般胡思乱想着,裴抒很快倒是进入梦乡之中。 翌日早上,妃嫔们照例来凤仪宫请安。 今日的请安注定要热闹一些,昨晚发生的事无论是皇帝还是裴抒都没吩咐人禁言,估摸着位份高些的妃嫔都听说了。 果不其然,众人行礼过后,刚落座就有人提起这事了。 “贤妃今日怎么没带着清莲?” 一道如翠鸟般清脆好听的嗓音响起,裴抒顺着声音来源处望去,说话的是一个身姿略带些丰腴的女子,那女子容貌昳丽,十足的大美人,正是丽妃,从入东宫起直到如今,六七年时间一直盛宠不衰。 裴抒一只胳膊搭着座椅边放着的软枕,身子重心微微偏移,瞧着底下的言语交锋。 “呀,我倒是忘了,清莲怕是还没从内刑司出来呢。” 丽妃说这话时眼尾微微挑起,自带一股风流,却不会让人联想到一丝轻浮。 “不是我说,贤妃你身边的人是该管管了,以为仗着主子就能目无尊卑,真觉得自己高其他宫人一等了,竟胆大包天惹到皇上和皇后。” 话音刚落,坐在丽妃前头的德妃轻笑出声,“这么多年以来贤妃一向以后宫之首自居,她身边的人自然底气十足,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说着,德妃还意有所指地看了裴抒一眼。 裴抒目光落在贤妃身上,暗叹一声,果然是皇上亲封的贤妃,别人的冷嘲热讽都糊在脸上了还坐的稳稳的,挂着浅浅的笑意,不见任何失态。 “我知晓德妃妹妹素来心直口快,可说话还是得三思而后行,我们这些了解妹妹的知道你没什么坏心思,若是换个对你性子不相熟的人来,只怕以为你挑拨我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呢。” 贤妃以一种包容不懂事的孩子的宽容目光看着德妃,这可把德妃恶心的够呛。 能将底下一切尽收眼底的裴抒嘴角不甚明显地勾了勾,贤妃和德妃这对堂姐妹果真是不对付到了极点。 现太后不是皇上生母,是先皇继后,和元后乃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姐妹。也就是说当今太后其实是皇上的姨母。 而贤妃和德妃又分别是现太后和皇上亲娘的亲侄女。 明明是一大家子,有劲儿该往一处使,可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自然更愿意扶持和自己关系更亲近的人。 太后和襄国公自然扶持贤妃,襄国公府二老爷则是更想让自己的亲女儿德妃登上后位。 阵营对立,贤妃和德妃的关系自然紧张。 说起来,这事和皇上可脱不了关系。 皇上表面上把国公的爵位给了自己的表舅,可又放了实权给自己的亲舅舅。 襄国公府中两房实力不相上下,又都有女儿入宫为妃,自然谁都不服谁。 德妃冷嗤一声,“阖宫上下都知道的事实,实话实说倒是成了挑拨,娘娘大可问问宫人贤妃往日的做派。” 裴抒收回思绪,淡声说道:“你们只需记住坐在这后位上的是本宫便是。贤妃以什么身份自居是她的事,你们心里怎么想本宫也管不着,只是切记把尾巴藏好别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娘娘未进宫前,皇上将后宫事宜交与臣妾,德妃妹妹和丽妃妹妹三人。现如今中宫有主,臣妾自当将手中之事尽数交还给娘娘。” 贤妃笑着说道:“臣妾今日将账册带来给娘娘,如此臣妾也卸下一桩心事。” 贤妃也不浪费口舌解释德妃说的那些胡话,直接以实际行动表明她对皇后的尊重。 宫中人员众多,账册也多,贤妃早上就让人把东西送去裴抒那里了,现下拂冬还在后头对账册,贤妃那边的人也留了一个,免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推诿扯皮。 虽说执掌宫务最重要的就是安插自己的人手,其他的都要往后靠,贤妃家底又厚,大概率不会见钱眼开贪太多。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难保贤妃不会在这上面摆她一道。 “你们也回去整理一下,尽快把手中事宜交付到本宫这里。” 第4章 瞧着不好相与 “臣妾整理的差不多了,明日就把东西送来凤仪宫。” 丽妃不带什么不舍,干脆利落将手中的事交付出去。 裴抒微微颔首,又看向下首不远处默不作声的德妃,也不等对方说话,直接道:“德妃明日和丽妃一并送过来。” 德妃不舍得手中的权利,暗骂贤妃不中用,丽妃腰杆软,让一个初来乍到的小皇后就拿捏住了。 德妃勉强笑了笑,“娘娘,臣妾那里还没有些没能整理妥当,臣妾收拾好之后立马给您送过来。” 裴抒淡淡瞥了德妃一眼,“若是本宫没记错,德妃你只管着采买司这一桩事,等闲小事下头的人也不可能拿到你跟前,自己就办妥了。如此这般,除了你管理能力一般,本宫再想不到其他可能。” 说到此处,裴抒话锋一转,眼神多了些锋利和审视,“亦或是德妃想要霸着宫权不肯放手。” 裴抒话音刚落,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头一次见皇后时众人就觉着皇后娘娘似乎带着几分严肃,如今越发笃定了,皇后娘娘不是个好相与的,说话也忒不留情面。 有人暗觑德妃,德妃脸色果然不大好。 “噗嗤” 一阵憋不住的短笑打破了突然的沉默。 裴抒眼神顺着笑声扫过去,只见丽妃眉眼间俱是幸灾乐祸的笑意,她拿手帕捂着嘴,“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失态了。” “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德妃姐姐对手中的宫务可谓是认真负责,每月月初都要将采买司的管事叫去钟粹宫呢。” 说话的是白修仪,宫女出身,但胜在自小在皇上身边伺候,又生了二公主,这才破格封了九嫔位上的修仪。 白修仪和贤妃向来关系亲近,挤兑和贤妃对立的德妃实属正常。 德妃一个眼刀飞过去,“想来二公主是大好了,白修仪都有心思说这些闲话了。” 她可瞧不上白修仪,墙头草一个,早些年还想依附于她,贤妃生了皇子之后又和贤妃沆瀣一气。 众人皆知二公主身子孱弱,和德妃的大公主同样都是五岁,瞧着可比大公主小了一圈,看着不过三四岁的模样。 白修仪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是万般疼爱。德妃拿二公主刺她,可真是在白修仪心上狠狠扎刀子。 “二公主大好,白修仪该安心了,不必深夜去请皇上过去。” 若是在这宫中谁是孙婕妤最讨厌的人,非白修仪莫属了,借着二公主的名号从她的梦竹殿截走皇上好几回。 妃嫔最看重的就是子嗣和宠爱,孙婕妤没有孩子,皇上的恩宠就是最重要的,不管白修仪是不是事出有因,白修仪分了她的宠,她自然恨白修仪。 白修仪可不止截胡过孙婕妤,位分比她低的妃嫔几乎都被她截胡过,自然有不少人恨她。孙婕妤打头阵,其他大胆的小妃嫔也混在其中暗戳戳挤兑白修仪几句。 你一言我一语的,听的裴抒头都大了。 “好了,后宫皇子公主不丰,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不可忽视,看重些是应当的。” 白修仪的肩膀瞬间就挺直了,得意地扫视众人。 贤妃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德妃也转了转眼珠子。 裴抒自然没错过几人的神色,她挑挑眉,若是打量着来截她的胡,那就来试试。 “德妃,两日之内把手头的东西收拾好送过来。” 德妃不甘不愿地应了,“是,臣妾谨遵娘娘口谕。” “行了,若是没什么事就先散了吧。” 说罢,裴抒扶着迎春的手站起身来。 下首的妃嫔也都忙站起身来,“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绕过连廊,裴抒回了后头房间,边净手边问道:“拂冬那里如何了?” 裴抒带进来的春夏秋冬四个各有各的长处,迎春沉稳心细,抱夏能言会道,念秋精通药理,拂冬最会算账。 此外还带了她的教习嬷嬷郑嬷嬷一起入宫。 迎春把手帕递给裴抒,道:“已经看完一大半了,估摸着中午能全部结束,现在还没发现任何问题。” 裴抒擦了擦手,把手巾放在一旁,用打磨光滑的薄薄的梨花木片揩了些乳白色的手脂膏子擦在手背,一点点涂开。 “知道了。” “娘娘,奴婢让人煮了番薯板栗粥温着,您要喝一些吗?” 珠帘碰撞发出轻响,念秋走了进来,她笑道:“现如今正适合吃这些,润肺益脾,滋阴润燥,对您身子好。” 俗话说春吃花,夏吃叶,秋吃果,冬吃根,饮食和养生得遵循自然规律,念秋负责裴抒的日常饮食和入口的东西,总是按着季节和节气给裴抒安排膳食。 “吃点,现下倒是有些饿了。” 裴抒早上起来的时候也吃了些东西,她吃东西速度不快,还没吃多少妃嫔就已经来齐了。 很快次间小桌就整整齐齐摆满了东西,除了粥之外还摆列着时令小菜和瓜果。 念秋想了想,提议道:“娘娘,这样您每天早膳也吃不好,要不把请安时间推迟一些。” 一旁的迎春补充出声,“宫规中明文规定众妃嫔给皇后请安的时间不得超出辰时四刻。” 裴抒咽下口中的食物,虚点了点念秋,“让你好好读读宫规,读哪去了?” 念秋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道:“奴婢读的慢嘛,还没读到那,可慢工出细活啊,看过的奴婢都记住了。” 说完这个,念秋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娘娘,您对贤妃和德妃这般不留情面,万一皇上和太后觉得您过于严苛该如何是好?” “你多虑了,我按着规矩办事,怎么能称得上严苛,皇上和太后不会放在心上的。” 裴抒可没想着和其他妃嫔保持表面和睦的姐妹关系。换句话说,在裴抒看来,没有领导会和下属做朋友,尤其她和其他人都有一种隐约敌对的关系。 其实就该彼此划清界限,各在其位保持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与此同时,请安结束的妃嫔也都三三两两和自己相熟的人讨论裴抒。 “皇后娘娘看着倒是严肃,婕妤姐姐您瞧见没,咱们请安的时候皇后都很少笑,心里还真有些惴惴的。” 说这话的是住在梦竹殿侧殿的钱贵人,样貌出众,可惜性子过于腼腆,见了皇上都有些不自然,恩宠一般。 第5章 说话不同频 “咱们是去给皇后请安的,又不是去看皇后笑的,皇后严肃不严肃的没什么重要的。” 孙婕妤没好气白了钱贵人一眼,很是看不上她这副鹌鹑样子,“你安分守己些,只要不犯错,皇后再严肃也不会无缘无故寻你麻烦,整日自寻烦恼,净想些没用的。” 寒露时节,御花园的菊花盛开,枫叶如火,实在漂亮得紧。 听着假山后头的说话声渐渐弱下去,丽妃侧头与宫女夕霞说道:“这钱贵人是一年前选秀进宫的,一年时间了,又有孙婕妤护着,竟还是这般胆小。” “娘娘,人性难改啊,性子弱的人怎么也强不起来的。” 丽妃摇摇头,“白瞎了她那副好皮囊。” “寒露秋渐冷,赏菊正当时。”丽妃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盛开的菊花,笑道:“去折几支菊花带回去插在瓶子里,本宫也赏回菊花。” 扶着丽妃的宫女晨露说道:“皇上赏娘娘的菊花都是花匠精心培育出来的,品种高贵又漂亮,远比御花园这些漂亮多了。” “皇上赏的花自然该精心养护着。”丽妃侧头看了晨露一眼,眼中带着笑意,“那些花,本宫可不舍得剪掉。” 御花园有眼色的小太监呈了剪刀给丽妃身边的宫女。 丽妃亲自俯身剪了一朵满意的黄菊,递给晨露拿着。 “丽妃骨头也太软了些,手中的宫务还能让人夺了去。” 就在丽妃寻找下一朵花的时候,一道惹人讨厌的声音响起。 “咔嚓” 丽妃动作不停,眼疾手快剪下刚看上的花。 把花和剪刀都递给身后的宫人,丽妃拿了手帕擦手,这才看向德妃。 “德妃这话说的可是没道理,之前中宫无主,皇上让你暂管一段时间宫务,现在有了咱们皇后娘娘,宫务自然该交给皇后娘娘。” 丽妃眼皮一掀,眸中满是讥讽,“暂时保管的东西还真当成自己的了。 德妃若是舍不得手中的权利,去找皇上啊,让皇上给你撑腰做主。” “丽妃,你放肆。”德妃恼怒不已,看着丽妃的眼神满是怒火。 “德妃娘娘好大的威风啊,有气也别冲着本宫。” 德妃是一品四妃之一,可她也是二品妃,两人身份差一点而已,丽妃可不会由着德妃冲她发泄。 说着,丽妃故意气她,“我正要去求见皇上,倒是可以替德妃说几句话。” 德妃冷哼一声,脱口道:“谁要你多嘴,本宫自己会去说。” “……” “???” 丽妃试图在德妃脸上看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奈何她瞪的眼都酸了也没看出一点。 丽妃懒得再和这个蠢货浪费口舌,丢下一句“皇上向来疼你,愿你心想事成”就扭头走了。 丽妃走了,德妃冷哼一声也离开了。 “娘娘,德妃去的像是太极宫的方向。”晨露小声说道。 丽妃停下脚步,很是费解,“德妃以往有这么蠢吗?” 蠢到连皇上明晃晃的意图都瞧不出来,皇上明摆着要给皇后立威,亲口夺了贤妃协理后宫的权利给皇后。 夕霞扶着丽妃的胳膊,笑道:“娘娘,许是德妃和您诨说,想来德妃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说的也是。” 纵有皇上护佑,可若德妃真是个蠢出生天的傻子,又怎么可能安稳坐在妃位这么多年,还顺顺利利生下大公主。 德妃当然没蠢到那种程度,只是嘴上和丽妃斗气,进了太极宫之后她提都没提这些。 她虽不舍手中的权柄,可皇后执掌后宫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她自是知道自己一个妃嫔没什么立场把心中的不满说与皇上听。 德妃只对着周宸嘘寒问暖的关心。 德妃站在周宸落座的椅子后面,给对方揉捏肩膀,想起什么似的,声音带着笑意,张口说道:“前几日皇上让人给臣妾宫里搭的秋千,沐儿可喜欢了,每日都要在上面玩,还念叨着要和父皇一起玩呢。” 和二公主周潼相比,大公主周沐的性子那叫一个活泼,睁眼起来就是玩,好几个宫人都看不住。 “趁着年岁小好好玩吧,过了年就该去上书房读书了。” 周宸抬手握住在自己肩膀上揉捏的手,“你去旁边坐着就好,朕这里有专门替朕按摩放松的宫女太监。” 德妃手上没劲儿,手法也一般,周宸不乐意让她按。 偏周宸不直言,德妃还以为皇上心疼她,面上带了欣喜和害羞,依言高高兴兴在周宸身旁坐下。 “说起这个,臣妾现在想想还觉得头疼,那孩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一会儿都安稳不下来,让她看看书,难得很。” 德妃揉了揉额角,是真觉得头大,“臣妾是狠不下心来管她,让上书房的大臣管她吧。” 德妃向来相信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调皮的孩子更容易引起长辈的重视,因为她就是受益者。 和听话懂事的妹妹相比,德妃很小的时候就明显觉出爹娘放在她心上的心思更多,对她也更疼爱一些。 因而为了让皇上更疼爱大公主,德妃时常和皇上聊起大公主,说她的活泼顽皮,做了什么捣乱的事。 一句两句还行,德妃这些话说的多了,周宸是真不爱听。 “沐儿陪读的人选你可有眉目了?”周宸打断她的话,“若是有人选的话朕下旨让她们开始准备着。” “这个臣妾倒是还没想好。” “朕这里有大臣家适龄的女儿的册子,你带回去好好瞧瞧,早些定下来,入宫后的规矩礼仪该学起来了。” 打发走了德妃,周宸摇摇头,“这个德妃,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一旁候着的赵福安眼观鼻鼻观心,暗道:德妃娘娘又得有一段时间见不到皇上了。 也不知德妃是生怕皇上忘了大公主还是怎么,整日和皇上说大公主有多活泼好动。莫说皇上了,就连他耳朵都快起茧了。 德妃娘娘也不想想自己近些年来恩宠究竟为什么不及以前,说话从不和皇上同频,那能留得住皇上才怪。 第6章 钱贵人有身孕 周宸一连在凤仪宫留宿六天,给足了裴抒这个皇后面子,之后几天倒是没进后宫,自个儿歇在太极宫。 裴抒这几日除了应付妃嫔请安外也没闲着,将凤仪宫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凡是可能有问题的宫人,统统都被裴抒打发回内侍省。 攘外必先安内,裴抒可不愿意有朝一日被自己宫里的人捅刀子。 这就体现出当皇后的好处了,身份足够高,自由度也相对较高,一定范围内行事不需要征求旁人的意见。 “娘娘怎么将凤仪宫的宫人都送回内侍省去了?” 早上请安的时候,德妃急哄哄问道。 “德妃是在质问本宫?怎么?本宫行事还要征得德妃你的同意不成?” “娘娘恕罪,臣妾不敢。”德妃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说错了话,忙赔笑道:“臣妾只是有些好奇,好好的娘娘怎么就把宫人送回去了,臣妾也是担心您身边缺了伺候的宫人。” 她费尽心思才在凤仪宫插进一个钉子,不过是外院一个不起眼的扫洒宫女,就这么让皇后轻而易举拔掉了。 “把你的好奇收一收,本宫做什么还轮不到你管。” 瞧德妃这急不可耐的样子,定然是辛苦白费了。 白修仪轻笑道:“是啊,德妃娘娘,皇后娘娘做事自有娘娘的道理,您这急切的样子倒是容易让人误会呢。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娘娘送回去的是您的人呢。” 众人自然也有这想法,可唯有白修仪一个人明晃晃地说出来罢了。 德妃的脸瞬间就沉下来,“啪”的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 “白修仪,你简直放肆,本宫和皇后娘娘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白修仪好歹在宫中这么些年,又是三品修仪,自然不会被德妃这话吓到,却要做出惶恐的模样,“德妃娘娘息怒,您位份高,又和皇上有自小的情谊,瞧不上我们这些小妃嫔也是应当的,是臣妾多嘴了。” 听听这话说的,德妃是和皇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关系自然比常人更亲近几分。同样是妃嫔,却自认为高人一等,瞧不上其他的妃嫔,动辄责骂。 其他妃嫔如何能高兴得起来,皇后又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白修仪说话怎么还说一半呢?”丽妃悠悠开口,“这宫里可不止德妃一人是皇上表妹,贤妃不也是皇上表妹,还育有皇上唯一的皇子呢。” 一下子把隐匿人群的贤妃也拉入众人的视线。 贤妃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劝解道:“两位妹妹的话欠妥,既进了宫,那就只有皇上妃嫔这一层身份。皇上圣明又看重规矩,自然也不会因着什么表哥表妹的关系而破了规矩坏了体统,这话可莫要再说了,若是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裴抒垂下眼皮,轻啜一口清茶,放下茶杯之后这才开口说道:“贤妃这话说的在理,你们在座众位在皇上和本宫眼里都是一样的。”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都有些微妙了,但总归不会是高兴。 可偏偏皇后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反驳不得。她们虽是天家妃嫔,与普通人家总归不同,但本质上来讲,她们这些妃嫔依旧是妃妾,妃妾妃妾,到底是妾。 母凭子贵自然也是有可能的,但总归不会是现在。 而裴抒是由丹凤门抬进来的中宫皇后,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发妻,唯一能与皇上并肩之人。 作为皇宫的正南门,丹凤门乃是皇上进出宫城的主要通道,除却皇上太后,也只有皇后进出丹凤门称得上是名正言顺。 裴抒可不管这些人高不高兴,不高兴也给她憋着,她看了德妃一眼,继续道:“好好服侍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你们最重要的责任,别整日歪了心思,斗鸡似的盯着别人,好好的后宫搞得乌烟瘴气的。” 整个大殿唯有裴抒一个人的声音。 “呕” 忽然传出一道干呕声,打断了裴抒的说话声。 沉默的氛围中顿时掺杂了些紧张。 众人的眼神齐齐落在殿中位置偏后的钱贵人身上,有的眼神带着好奇,有的则是审视,也不乏恶意的。 可怜见的,钱贵人性子本就腼腆,哪能经受得住这么多人的注目礼,像是要将她刺穿一样。 “唰”的一下,钱贵人的脸色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肉眼可见的变红了,捏着手帕挡了半张脸也遮掩不住的红,她下意识看向前头的孙婕妤。 裴抒问道:“钱贵人身子不舒服?” 钱贵人讷讷张口,声音有些低,“回娘娘话,臣妾并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或许是有身孕了。” 她的小日子向来准时,可自上回承宠之后,距现在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她的小日子一直都没来过。 宫中有孕,哪个不是藏着掖着,直到瞒不住了才会公之于众,能说出这话来说明八九不离十能够确定了。 钱贵人这话就像是投进平静湖面的一块大石头,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神色各异。 裴抒脸上罕见的露出笑来,“果真?来人,去请太医。” 很快太医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太医恭声道:“回皇后娘娘,钱贵人已有近三个月的身孕,胎像稳固。” “好。”裴抒笑道:“李德禄,速去太极宫将钱贵人有孕之事禀告给皇上。” 郭才人在钱贵人后头的椅子上坐着,颇有些酸溜溜地说道:“钱贵人也太会瞒了些,三个月了才将这喜事说与咱们听。” 郭才人与钱贵人同是一年前选秀进宫的妃嫔,郭才人的恩宠比钱贵人还好些都没怀孕,钱贵人今年不过侍寝一回,竟也怀上了,郭才人心头如同打翻调料瓶,瞬间五味杂陈。 钱贵人确认怀孕的喜悦瞬间就减半。 “住嘴。” 裴抒放茶杯发出“咔哒”的声响,“妃嫔有孕替皇家绵延子嗣乃是阖宫上下的大喜事,怎得郭才人似是不满,莫不是不愿意看见皇上子嗣丰盈?” 郭才人吓了一跳,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她头上,她哪敢承认,忙不迭起身下跪,“娘娘明鉴,臣妾绝无此心。” 第7章 有嫡立嫡,无嫡立贤 “怎么?头上的脑子是摆设吗?说话之前不会动动脑子,想一想合适不合适。” 裴抒向下环视一圈,“一个个的,说错了话就说自己是无心之失,绝无此意,怎么没人在皇上跟前说这些蠢话?” “本宫刚说了不许你们斗鸡似的盯着旁人,郭才人这是将我的话当耳旁风?” 一顶顶帽子扣下来,郭才人哪里受的住,腰越来越弯,“皇后娘娘,臣妾不敢。” “禁足一个月,回去将宫规抄五遍,好好记在心里。” “是,娘娘,臣妾领命。” 郭才人此刻都后悔死了,干什么非要嘴贱说那句酸话,现在好了,一个月禁足结束后皇上还能不能记得她这个人都是个问题。 “不止是她,你们也是,有什么也都给我憋着,若是有人敢伸手做什么,别怪本宫不客气。” 皇上如今年轻,皇嗣也少,膝下唯有一个四岁的大皇子以及两位五岁的公主,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金贵得很。 钱贵人肚里那个孩子足以将后宫的水搅浑,只怕凤仪宫门外那一对儿石狮子也知道不可能没人对钱贵人的肚子有想法。 不管有没有用,裴抒总归是该敲打众人一番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皇后的职责嘛。 说完这些,裴抒让人赏了东西给钱贵人,都是些没法做手脚的花瓶摆件和首饰之类的。 皇后都带头了,其他妃嫔自然也或多或少表示了自己的心意。 “钱贵人好好养胎,有什么缺的短的派人来凤仪宫。” 有了郭才人的前车之鉴,这下没人敢明目张胆说什么难听的话了,钱贵人也松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若是生下皇子,那才是咱们大晋朝顶顶尊贵的皇子呢。” 德妃笑盈盈的,挑衅似的看了贤妃一眼,你有皇子又如何,假以时日皇后生下皇子,看你还怎么得意,还能不能保持现在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贤妃端坐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唯有掐红的指尖才能倾泻出几分她不甚平静的内心。 裴抒胳膊搭在软枕上,身子微微后仰,“你们生的孩子不就是本宫的孩子,总归都要叫本宫一声母后。” 这话一出,有孩子的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了,自己辛辛苦苦养育的孩子反倒要叫别人母亲。 德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讪讪道:“娘娘说的是。” 不一会儿,李德禄回来了,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夏宁一并来了,带着皇上给钱贵人的赏赐,其中并没有晋位的旨意。 看到来人是夏宁,众人神色都有些微妙了。 夏宁也是皇上身边排得上号的太监,但在他之前还有赵福全和江二齐。 可见皇上也不是过于看重钱贵人这一胎。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过各位主子。” 行礼过后,夏宁恭声对着裴抒说道:“皇后娘娘,皇上听闻钱贵人有孕,很是高兴,奈何政事繁忙抽不出身来,特地派奴才将赏赐送给钱贵人。” 有人看向钱贵人的眼神就带了些怜悯和轻视。 钱贵人自己倒是无所察觉地领了赏,她巴不得再低调一些,不要惹起他人的注意。 “行了,无事就散了吧。” 回了后殿屋内,迎春扶着裴抒坐下,“娘娘,贤妃和丽妃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迎春说的正是裴抒把宫人遣返回内侍省一事。 除了急哄哄生怕没人怀疑她的德妃,贤妃和丽妃是不露一点端倪。 “要么她们太能沉得住气,要么就是没在凤仪宫做手脚。” 裴抒虽入宫没几天,可也不是全然没有根基的。 只要出身高门,不论男女,自小都经受严格的教导,裴抒自然也不例外。 郑嬷嬷是镇安侯夫人三年前花了大力气特地请回家教导裴抒的。 而郑嬷嬷之前是宫中秀女的礼仪嬷嬷,到了年岁被放出宫。郑嬷嬷原想安度晚年,怎料家中侄子实在靠不上。 郑嬷嬷正想着在京城找一份教导闺阁小姐的活计,裴抒她娘还不等旁人听到消息就眼疾手快抢先一步说动了郑嬷嬷来镇安侯府教导裴抒。 那时候裴家也没想到自家女儿会有入主中宫的一天,那时正和江家定亲,只想着一步到位替自家女儿寻个好嬷嬷。 不曾想世事难料,竟也无心插柳柳成荫了。郑嬷嬷在宫中二十多年,或多或少都有些相熟的人,她离宫不过三年多时间,以往的人脉也没彻底断干净,倒是让裴抒不至于彻底两眼一抹黑。 “德妃都能在咱们凤仪宫插人,贤妃和丽妃怎么会干坐着不作为。”郑嬷嬷笑道:“喜怒不形于色,娘娘,三妃之中也就德妃心思简单些,贤妃和丽妃都不是好对付的。” “嬷嬷,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况且,嬷嬷焉知德妃这般不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呢?” 裴抒冲着郑嬷嬷一笑,眼中满是光亮。 在裴抒看来,还是如今的日子更得她的心。 无论是嫁与门当户对的男儿为妻还是嫁给天下最尊贵的人为妻,总归都要面对其他莺莺燕燕。 日子都是一样的,那对于裴抒而言,相较于嫁给江家公子,她还是更喜欢嫁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相较于江夫人她更喜欢做皇后。 原因无他,风险虽大,可利益更加诱人,既然要要博那就博一把大的。 裴抒可没想过什么遇得一心人,恩爱两不疑,那都是话本子里头骗人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就连穷书生都幻想着坐享齐人之福。 郑嬷嬷点头,“娘娘说的是。”她家小姐最是心性坚韧,能耐得下性子,是个极其聪慧的好姑娘。 郑嬷嬷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娘娘,钱贵人那一胎要不要护着?” “让人注意着些吧。” 刚进来的抱夏正好听到这话,她撇撇嘴,“可真是难为了娘娘,钱贵人见了您就和老鼠见了猫似的,您还要护着她。” “她怕我和我护她又不矛盾,身为皇后,自然该与嫔妃保持距离,也得负起责任,让这后宫之中子嗣绵延。” 光有一个皇子怎么能够,那岂不是让贤妃一家独大,百花齐放才是裴抒最乐意看到的,皇子多了,哪还能显出大皇子的特殊。 裴抒倒是不怎么担心皇子多了对她不利,她的孩子自出生起就与其他皇子不同,光是中宫嫡子这一点就足够他脱颖而出了。 有嫡立嫡,无嫡立贤。 第8章 人往高处走 钟粹宫。 德妃斜倚在软榻上,冷哼一声,“钱贵人可真是好运,今年不过伺候了皇上一回竟也有了身孕。” “娘娘何须动气,该着急的另有其人。”宫女朱樱将温度合适的茶水呈给德妃,笑着宽慰道:“有皇子的那位指不定怎么像热锅上的蚂蚁,咱们注意着甘泉宫那边的动向便是。” 若说谁最不想让其他皇子出生,非贤妃莫属。 “贤妃惯会装模做样,这些年越发炉火纯青。” 说起这个,德妃就一肚子气,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贤妃这样。 都是一个府中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她那个性子那般恶劣的堂妹进宫之后摇身一变竟成了贤良淑慧的性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利欲熏心的人竟还好意思套一层与世无争的壳子,那些真信贤妃的宫人都是瞎的不成。 “贤妃不是最能沉得住气吗?”德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嗤笑一声,“我没皇子,自然不着急,我就等着看贤妃是不是真能一直稳住。” 朱樱接过茶杯放在一旁,“大皇子不过四岁,贤妃每日都要大皇子读书认字。贤妃对大皇子寄予厚望,怎么会眼睁睁瞧着其他皇子出生而忍住不动手,娘娘您就瞧着看吧。” “我可等着她呢。”德妃眯了眯眼,眸中恨意森森。 “娘娘,您觉得贤妃插在凤仪宫的人还在吗?”一旁的幽兰好奇道:“奴婢瞧得真真的,贤妃和丽妃一点也不在意。” “应当是被皇后拔出去了。”德妃想了想,摇头道:“到底是皇后,皇上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皇后的凤仪宫像个筛子似的,不然皇上干什么要立后。” “估摸着也和咱们差不了多少,摸不到门的粗使宫人,收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德妃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她终于想起前日去凤仪宫请安时瞥见的那个人影是谁了,秀女的礼仪嬷嬷郑嬷嬷,竟是皇后的人。 朱樱和幽兰对视一眼,不明白自家娘娘这是怎么了。 幽兰试探性地问道:“娘娘?怎么了?” “果真是镇安侯府出来的,皇后果真深藏不露。” 德妃回过神来,重新倚在软榻上,看着两人一知半解的神色,简短解释了一下。 “在宫里浸淫多年还能全身而退的管事嬷嬷哪个不是人精。” 德妃扬眉笑了笑,“贤妃和丽妃今天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殊不知越是平静才越显得有问题,越让人觉得心思深沉,皇后可是提防上这两个人了。” “咱们呀,只管坐山观虎斗。” 贤妃有子,又有太后,向来将皇后之位视为自己囊中之物,自然视皇后为眼中钉肉中刺。 要她是贤妃,定然趁着皇后根基不稳又没有子嗣的时候将皇后拉下去,这个时候是最容易的。 不得不说,最了解你的人还是对你恨之入骨的敌人。 贤妃的确不想眼睁睁看着钱贵人顺利生下孩子,也的确想早早把皇后拉下来。 “静梅,磨墨。” 贤妃站在书桌前,忍着心中的气,平静吩咐道。 静梅知道自家娘娘此刻心绪不平静,挥挥手让宫人都出去,只留自己一个人伺候。 站在书桌前默默抄写了一遍心经,贤妃这才感觉自己彻底平静下来,她搁下笔,绕过书桌走出书房。 “钱贵人那胆小如鼠的性子,孩子投在她的肚子里也真是造孽。” 贤妃坐在罗汉榻,看着一旁盆里横枝溢出的海棠花枝,随手拿起一把精致的小剪刀,“咔嚓”一声,小小的海棠花枝掉落在桌面上。 她看了看,这才觉得满意了,“这样的人怎么能护得住肚子里的孩子。” “娘娘说的是。” “娘娘,白修仪求见娘娘。” 宫女停在外间冲着贤妃福身说道。 想到白修仪的身份,贤妃心中有了计较,笑道:“请白修仪进来。” “臣妾参见贤妃娘娘。” “妹妹不必多礼,快起来。”贤妃抬手,脸上挂着浅笑,道:“妹妹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娘娘,臣妾倒是没什么事,只觉得屋里憋闷,找娘娘说说话,娘娘莫怪臣妾不请自来。” “怎么会。”贤妃让人给白修仪上茶,端着茶杯,她似乎不经意问道:“我依稀记着妹妹似乎有一个同乡是在织造司中当差。” 白修仪笑着端起茶杯,“娘娘好记性,臣妾的确有一同乡是在织造司之中当差。” “在那里整日都和些衣裳布料打交道,那里哪有什么前途可言,妹妹你说呢?” 白修仪点头,“娘娘说得是,若是能得贵人赏识,自然远远好过和布料衣裳打交道。”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机会难得,有往上爬的机会就该紧紧抓住。” “正是这个理。” 贤妃满意点头,想起什么,关心问道:“二公主这几日如何?身子好些了吧,这段时间没听说流云宫喊御医。” 提起女儿,白修仪脸上的笑容不自觉更加真切了几分,“这几日倒是略好些了,用饭也比以往多了些。” “瞧瞧,早和你说过别把孩子看的那么严实,少吃药多跑跳才是正理,身子骨都是跑出来的。” 贤妃笑了笑,“大公主,小小的一个人儿,钟粹宫都快关不住了,能跑能跳的,两个奶娘都赶不上,身子骨结实的一年到头都不怎么喊太医。 你呀,以往把二公主看的太严实,不让跑不让玩的,只要她不难受就随她去,小孩子就爱玩,玩起来心情好,身体也好了。” 白修仪认同地点点头,“正是这么个理儿,太医也委婉提过让潼儿多走动走动臣妾关心则乱,瞧她那身子骨,愣是不敢多让她动弹。” “当娘的都是这样的,舍不得让孩子受一点委屈。现在也不晚,每日动一动总是好的。” 白修仪也不再多谈二公主,转了话头说起其他的,自己的孩子自己疼,谁也不愿意一直说旁人的孩子。 坐了两盏茶的时间,白修仪这才起身告辞。 第9章 不怕朕生气 钱贵人怀孕,众人还想着皇上怎么着今天也该去梦竹殿瞧瞧钱贵人了。 可皇上的心思谁猜得透,皇上没去看钱贵人,反倒是去了凤仪宫。 钱贵人自己都不失望,孙婕妤却是失望不已,还有些生气,她不由嘀咕道:“皇后都是皇后了,还要抢着皇上的恩宠。” “皇上主动去的凤仪宫,也不是皇后娘娘请皇上过去的。”在孙婕妤跟前,钱贵人倒是少了些在外的胆怯,自在许多。 孙婕妤斜了钱贵人一眼,“前几天还怕皇后,现在又为皇后说话了。” “臣妾实话实说嘛,皇上的想法哪是旁人能左右的。”钱贵人笑笑,“臣妾觉着皇后娘娘还挺好的。” 钱贵人虽腼腆,可旁人看向她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带着恶意或者是善意,她是能够感受到的。 皇后虽不像旁人那般大部分时间都带着笑,说话也直接,可钱贵人今天没在皇后那里感受到任何恶意。就连一向以和善贤明着称的贤妃,看向她的眼神之中都带着不喜,可皇后却没有。 “行了行了,说不过你。” 孙婕妤又何尝不知道,可她总不能直接说是皇上不好吧。 孙婕妤没好气道:“皇上不来,我瞧着你还挺高兴的。” 钱贵人冲着孙婕妤讨好笑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害怕皇上。” 孙婕妤上上下下打量着钱贵人,很是费解,“皇上是天子,对皇上有一定的畏惧心是人之常情,可你怎么会到这种程度,盼着皇上不来。” 这么怕皇上,怎么侍寝啊? 这话过于露骨,孙婕妤倒是没问出口,她只道:“皇上性子好,你有什么可怕的?” “就算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一个不得父亲看重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我不说你也该清楚。” 看钱贵人还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模样,孙婕妤也懒得多说什么,她看在钱贵人性子好不惹事又主动粘着她的份上照顾几分,两年下来也处出几分香火情,这才苦口婆心劝她几句,不听就罢。 “时间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我回了。” 孙婕妤走后,宫女银叶终于忍不住说道:“贵人,孙婕妤说的在理啊。” 钱贵人摇摇头,“不早了,安置吧。” “是,贵人。” 银叶无声叹了口气,整个后宫最没有上进心的主子怎么就被她碰上了,主子不怀孕的时候无宠,怀孕之后皇上也不来。 钱贵人自然也看出银叶的无奈,可她真是没法和皇上长时间相处,皇上的性子很好,可总让她想起那个让她做了好几年噩梦的人。 这样的理由没办法和别人说,什么苦也只能自己咽。 钱贵人无声苦笑,她摸着肚子,明明还是一片平坦,她的心头却软成一片。多神奇,竟然有一个和她完全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在肚子里。 凤仪宫。 周宸来之前也没让人传话,进来的时候也没要人通报,大剌剌就跨步进来了。 裴抒没想到周宸今晚会来凤仪宫,用过晚饭过后来了兴致想染指甲。 结果就是周宸进来的时候裴抒正在染指甲。 一进门,周宸就发现屋内的摆设和他上回来时有所不同,仔细一瞧,花瓶摆件、屏风、帷幔,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换成了更显温暖的颜色和材质,倒是适合秋冬天。 屋里没什么熏香的味道,清清爽爽的,只是隐约带着些瓜果的清甜香。 皇后着一身红色襦裙躺坐在摇椅上,成瀑的青丝松松挽着简单的髻,黑发间只见一颗浑圆的粉色珍珠,双眼微阖,两手虚虚搭在扶手上,白皙修长的手指甲染着厚重的红色。 屋内只有宫女不徐不缓的读书声。 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让人不自觉感觉平静下来。 这念头刚起,听到那宫女读的内容之后,周宸心中刚升起的平静瞬间被打破。 “蹑窗而窥之,见一狞鬼,面翠色,齿巉巉如锯,铺一人皮于榻上……”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屋内候着的宫女看见自门外进来的皇上,纷纷行礼。 “都起来吧。” 裴抒闻言睁开眼睛,只见周宸就在她身前不远处,挂着笑看她。 “皇上来了?” 裴抒坐起身来,避开半干的指甲扶着抱夏的手正要起身,只听周宸说道:“坐着吧,不必起身了。” 裴抒从善如流,仰头冲着周宸一笑,“谢陛下。” “陛下可用了晚膳?” 这个时间点想必是已经吃过晚饭了。 “用过了。” 周宸大马金刀往旁边的软榻上一坐,随手捡起刚才宫女放下的书,翻了翻,“皇后喜欢看这些志怪杂文?” “得空的时候看一看,还挺有意思的,皇上略坐坐,臣妾收拾一下。” 觉着时间差不多了,裴抒把指甲上多余的凤仙花洗掉,又在手上涂了护手膏子,转了转双手,挺满意的。 看着自在不已的皇后,周宸笑了笑。 “皇上您瞧,好不好看?” 裴抒挨着周宸身边坐下,伸出双手给对方看。 周宸托着裴抒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仔细看了两眼,笑着点头,“好看。” 指若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周宸脑中不自觉浮现出这话,这话用在皇后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时下女子都爱把指甲稍稍留长一些,似乎那样更显手指纤细好看。可皇后却不,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却也好看得很。 可见真正的美是用不着其他外物来加持的,本身就足够引人注目了。 手中捏着裴抒的手指,周宸想起什么,随口问道:“朕听闻你让郭才人禁足一个月。” 裴抒微微坐直身子,正色道:“郭才人出言无状,口无遮拦,该罚。 俗话说的好,杀鸡儆猴,臣妾只怕郭才人一个月的禁足都扑不灭旁人的心思。” 听了这话,周宸抬眼定定看了裴抒一眼,神色不辨喜怒,只道:“皇后也太坦诚了些,将这些话说与朕听,不怕朕生气?” 第10章 大胆截胡 裴抒没被周宸的神色吓到,反问道:“皇上虽是天子,可也是我要共度一生的夫君,我与自己的夫君坦诚些不好吗?” 裴抒自然不是冲动之下才说出这话,也不是对皇上有多大的信任。她说这话是基于对皇上的性子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了解。 看得出来周宸是个清醒理智的皇帝,他的清醒理智不单单停留在朝堂之上,看后宫妃嫔也是清醒又明白,只是不明说而已。 人有千面这话果真不假,有的人能看得明白,却忌讳旁人直接指出来,有的人则不在意旁人将丑恶摊开来放到明面上。 很显然,皇上属于后者。 她进宫满打满算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对自己的夫君了解不深,可她爹在朝为官多年,对皇上的性子自然有几分了解。 这也是裴抒敢直接把这话说出来的原因,她爹总不能害她这个当皇后的女儿。 抛去亲情不谈,更重要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看着周宸忍不住的笑,裴抒伸手捂他的嘴不许他笑。 “笑什么嘛,我说的不对吗?人都有私心,臣妾也不例外,可除此之外夫妻间多些坦诚总比猜忌要好吧。” 周宸并不在意裴抒的动作,他虚虚抓住裴抒高高举起捂他嘴的手,另一只胳膊顺着对方的后腰绕过去,扣着前腰,胳膊使劲儿,轻而易举就将身旁的女子带起来,坐到自己的腿上。 没个准备身子突然腾空,裴抒下意识抓着周宸胸前的衣裳,她嗔怪地看了周宸一眼,“吓到我了。” 周宸捏了捏她的脸,“这么胆小?” 这么胆小的人还能说出那么大胆的话。 坦诚? 周宸自记事以来就没听到有人和他说这个词,乍一听到还觉得挺新鲜。 也不知他这位皇后是真年纪小天真不谙世事呢?还是仗着年纪小故意说给他听的? “许久不曾听过坦诚这两个字了,皇后果真是这样想的吗?” 周宸长时间身处高位的气势瞬间显现,脸上挂着不达眼底的笑,双眼幽深到漠然,让人不敢直视,也看不透他心中到底想些什么。 不怒自威,正应如是。 裴抒没任何心虚,她抬眸对上周宸的眼神,不躲不闪,扬唇一笑,“自然,千真万确。” 裴抒这话可不算是扯谎,除去她个人的一些无法为外人说道的私心,她真的可以对皇上坦诚相待。 她说了啊,人都有私心,她自然也不例外。 “如此,那朕等着瞧。” 周宸身上的气势悄无声息消失不见,又成了那个性子和善的皇帝。 事实究竟如何,周宸并不十分好奇,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时间长了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好呀。” 裴抒不怕周宸不信,她也没想着周宸现如今就能把她说的这话当真,现如今不过是在周宸心中留下一点依稀的印象。 她是皇后,可不是妃嫔,光是她的身份就能让她做到相对坦诚这一点。 前朝不过存在了几十年,不及二世而亡,最大的原因就是前朝君主完全不分嫡庶,过于宠爱妃妾,导致皇子内斗极其严重,为了争夺皇位无所不用其极,民不聊生,覆灭速度极快。 大晋朝吸取前朝教训,自立朝之日起就立下规矩将嫡庶区分开来,一直贯彻至今。 所以裴抒压根儿用不着使什么阴私手段,压根儿用不着防着不让其他人生孩子。只要她稳稳坐在这皇后之位上,只要她生下的孩子智力正常,那她就赢了一大半了。 可若是谁想抢她的位置,断了她的富贵路,她也不会客气就是了。 “皇上,臣妾让小厨房炖了些小吊梨汤,您可要用些?”裴抒摸了摸周宸略干的双唇,道:“深秋里干燥得很,喝些梨汤好歹润一润。” “让人端上来吧。” 很快,裴抒和周宸一人坐在一边喝着梨汤。 裴抒说喝梨汤,就真的只端上来梨汤,旁的点心小菜一概没有。 “皇后小厨房的人手艺不错。” 周宸在凤仪宫用过好几回膳食,除去御膳房送来的菜,桌上总有一两道额外的菜是凤仪宫的小厨房自己做的。 味道竟也不比御膳房的手艺差,有时候甚至还略胜一筹。 周宸很少把心思放在吃上面,换句话说,只要东西味道不难吃,他不挑食。 贤妃以为他喜欢吃她做的枣泥山药糕,那也只是贤妃自己以为。 可皇后小厨房做出来的东西,周宸觉得吃着还挺舒服熨帖。 “皇上喜欢吃,臣妾多叫她们给您做。” “皇上,娘娘,流云宫的人请见。” 两人正说着话,抱夏走了进来,隔着帘幔恭声道。 流云宫,白修仪的人? 裴抒放下碗,道:“让人进来。” “奴婢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 来人是白修仪身边的大宫女丹草,她将不安压在心底,躬身垂眸,“皇上,娘娘,二公主身子不适,想请皇上过去看一看。” “身子不适,请太医了没有?” “回皇上话,太医已经去了。” “请了太医还要朕过去做什么?朕去了二公主就好了?” 不是周宸不关心自己的女儿,而是白修仪这一招用了太多次,大部分时间二公主都没什么大事,偏要弄得大张旗鼓,差人叫他过去。 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周宸没说什么,竟纵的白修仪越发大胆,敢从皇后这里截人。 “皇上。”裴抒手覆在周宸手背上,浅笑道:“不妨先问清楚。” 说着,裴抒扭头看向丹草,“二公主病了,可曾请太医了?请的是哪位太医?” “回娘娘话,是罗太医。” “罗太医?”裴抒扬眉,“本宫不曾记错的话,罗太医才入了太医院没几年,二公主身份贵重,合该请更好的太医来瞧瞧。” 丹草心中一慌,面上撑着笑说道:“娘娘,这两年以来都是罗太医替二公主诊脉,罗太医对二公主的状况更了解些……” 裴抒心中冷嗤一声,直接打断丹草的话,“两年了都没能让二公主身子好转,可见罗太医医术有限。如此这般,白修仪竟也不想着换个医术更加高明的太医?” 第11章 折腾降位 裴抒淡声道:“迎春,去请张太医去流云宫给二公主诊脉。” 儿科圣手张太医,整个太医院没人比张太医更精通儿科。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迎春,你亲自去流云宫候着,亲眼看着张太医为二公主诊治。若有什么即刻回禀本宫。”说着裴抒看向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慌乱的丹草,“行了,你也跟着一起去。” 周宸坐在一旁不曾发话,可他不说话就是对裴抒的支持。 翌日一早。 “听说二公主昨夜又叫太医了,还派人去请皇上过去。” 孙婕妤看着脸色不大好的白修仪,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幸灾乐祸,“白修仪胆子也太大了些,竟敢截胡截到皇后娘娘那里。” 白修仪强撑着笑,压下心中的惶恐,起身和裴抒赔罪,“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不是有意的,只是二公主难受到哭闹不止,臣妾一时慌乱无主,这才想请皇上过去看看。” 白修仪心底也不想和皇后对着干,可她依附于贤妃,贤妃暗示她这么做,她只能照做。 贤妃叹了口气,很是为二公主担忧的样子,“娘娘看重皇嗣,想必会体谅白修仪的一片慈母心。” “我听贤妃这话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呢?”丽妃悠悠开口,“听着倒像是逼着皇后娘娘一样。贤妃的意思是娘娘若是不体谅白修仪,那就是不看重皇嗣喽?” “妹妹怎么会这般想?”贤妃惊讶道:“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妹妹不做母亲,不能感同身受也是应当的。” 这话让丽妃瞬间就变了脸色,她当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再次放下茶杯的时候,神色已经无异。 “贤妃娘娘说的不错,臣妾不曾做过母亲,自然不能体会。”丽妃眉眼俱是张扬的笑意,“可咱们皇后娘娘还在上面坐着呢没发话呢,你也很是不该越俎代庖替皇后娘娘做主。” “贤妃贤妃,到底是妃。”丽妃笑眯眯的,轻声道:“皇上将贤字给了你,可你也不该真把自己当成全宫最贤惠的人不是?贤惠大气那是咱们皇后娘娘才该有的气度。” 贤妃点头受教,“妹妹说的是。” 丽妃把眼神从贤妃那半藏于袖中的早已掐红的手上收回来,心中那口气终于顺了些。 呵,后宫中人人称赞的贤妃,妄想着能做皇后的贤妃,到头来还不是鸡飞蛋打,依旧是贤妃。 “白修仪,你有慈母心也该用在正道上。” 对于贤妃和丽妃的针尖对麦芒,裴抒恍若未见,她只对着白修仪说道:“孩子生病了,不去请张太医,反倒是叫了两年都没能让二公主身子有一丝好转的罗太医。这是你的第一桩错事。” “其二是为了争宠不择手段,把二公主当做争宠的筏子,蒙骗皇上与本宫。” 裴抒沉下脸训斥道:“张太医诊断二公主昨夜除了娘胎里不足带来的体弱之外并无其他症状。第三桩错是勾结太医,欺上瞒下。” “于上欺瞒皇上与本宫,明知皇上心系二公主却隐瞒皇上,让皇上与本宫忧心,此乃不忠。于下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此乃不慈。” “白修仪,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裴抒端起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搁,桌面与杯底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修仪身子一抖,忙不迭起身下跪请罪,“娘娘,臣妾知错。” 昨晚看到张太医的第一眼,白修仪就知道不好,因为二公主这段时间没有生病,不仅没生病,身子骨和前段时间相比还略好一些。 白修仪知道皇上定然生气了,不为她争宠而生气,而是气她拿自己的女儿做筏子。 白修仪连夜赶去凤仪宫给皇上和皇后请罪,却连凤仪宫的大门都没能进去,被皇后身边的宫女委婉劝回去了。 一晚上都担惊受怕没睡好,白修仪上了粉的脸都遮掩不住憔悴。 直到现在,一直悬挂于头顶不知何时会掉下来的重物终于落下来了,却也没有完全落在地上,这也足让白修仪感到胆寒害怕。 屋内并不冷,她的背后却是汗津津的。 不少人都被皇后的突然发难唬住了,殿内异常安静,落针可闻的静。 皇后的年纪比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小,可她此刻沉着脸的模样无端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念在二公主的面子上,从轻发落你一回。”裴抒垂眸看向以头叩地的白修仪,“自即日起白修仪降为充媛,若是再犯,二公主也不必留在你身边了。” 白充媛浑身一软,险些跪不住,她强撑着身子才没失态,道:“是,臣妾领旨谢恩,谨遵娘娘教诲。” “罗太医为医不仁,心术不正,已不在太医院当差。” 裴抒抬抬手,“行了,若是没什么事,今日就到这里吧。” 出了凤仪宫,众人的说话声才渐渐响起。 丽妃双眼微眯,眼神落在前面不远处的贤妃和白充媛身上,喃喃道:“贤妃啊贤妃,本宫等着对你落井下石的那一日。” 众人皆知白充媛和贤妃走的近,若不是有贤妃的授意,再借白充媛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去皇后那里截胡。 “娘娘,贤妃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晨露自然也看得出白充媛做出这事和贤妃脱不了干系,可她有些不解,“这么做对贤妃并无益处啊。” 丽妃睨了晨露一眼,“傻丫头,贤妃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若是没有益处她怎么会这么做呢?” 皇上若是去了流云宫,那就证明皇后在皇上心里也没多重要,皇后在后宫的威慑力力大大下降。今日有白充媛来这么一手,明日就会有旁人把皇上从凤仪宫拉走。 长此以往,皇后还能叫皇后吗?还有何威仪? 皇后若是拦着皇上去流云宫,保不齐就会传出皇后表里不一,不贤惠的名声,嘴上说着皇嗣为重,做出的事情却一点看不出对皇嗣的重视和关爱。 这样的话更有理由攻讦皇后,再严重些,善妒不贤的罪名都能给皇后扣上。 第12章 一箭双雕 “还真以为皇后年纪小就不谙世事,若真是那样,京中贵女无数,裴家的女儿又怎么可能成为皇后?” 丽妃冷笑一声,“这些年顺风顺水的日子过多了,贤妃也不似刚进宫那般机敏了,自己不机敏还想把别人当傻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让皇后借机摆了一道,把罗太医弄出宫去。” 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妃嫔大都有自己习惯的太医,多数时间都是找自己相熟些的太医诊脉。 明面上看,贤妃和罗太医似乎没什么来往,可丽妃隐隐猜测罗太医在替贤妃办事。 今日这事反倒是让丽妃确信了罗太医就是贤妃的人。刚刚在凤仪宫时,皇后最后随口提起罗太医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贤妃一眼,而丽妃恰巧看见了。 皇后是真厉害啊,丽妃现如今是一点都不敢小瞧皇后的手段。 轻而易举就能把她好几年都没能完全确定的事情挖出来,四两拨千斤,借着这么无足轻重的点小事扯出这么大的罪名,不费什么心思就将人赶出宫去,一箭双雕重挫了贤妃和白充媛,说不准还能离间两人的关系。 晨露费解道:“白充媛也是,竟听了贤妃的鬼话,没捞到一点好处不说,险些把自己折腾出九嫔的位份。位份再往下降一点就连二公主都养不了了。” 按着大晋朝的规矩,五品贵嫔可住一轩正院,四品婕妤可居一殿主位,三品九嫔以及以上位份可掌管一宫并亲自抚养皇嗣。 九嫔虽都是三品,却是由昭、修、充依次排下来,白充媛现如今停在三品九嫔最次等的充位上,又在充位份上排在最后的充媛,堪堪没跌出九嫔之位。 丽妃面露嘲讽,“谁让贤妃之前太风光呢?” 那时中宫空悬,后宫之中贤妃位份最高,又有太后在身后撑腰,还育有皇上膝下唯一的皇子。不少人把宝押在风光无限的贤妃身上。 谁曾想皇上压根儿不考虑宫中的妃嫔,直接从外头亲自挑选了贵女做皇后。 “白充媛位份不低,又自小长于宫中,对贤妃助力颇大,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贤妃轻易可不会让白充媛从她手上溜走。自己的选择自己受着吧。” 另一边,白充媛跟着贤妃一起回了甘泉宫。 “啪” 甫一进门,贤妃就反手狠狠给了白充媛一巴掌。 这一巴掌都把内心委屈又愤懑的白充媛打愣了,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贤妃,“娘娘?” 白充媛的宫女丹草也瞪大了双眼,险些惊呼出声。 不得不说,贤妃给自己塑造的性子格外成功,不止是外人,就连白充媛这个同盟都以为贤妃是个有上进心却好性子的。 怒火中烧将理智燃烧殆尽的贤妃知道自己冲动了,她憋了太久了,原本的性子被压抑太长时间,此刻控制不住想要冒头。 贤妃深吸一口气,将体内乱窜的火气强压下去,上前扶着白充媛,苦笑一声。 “对不住了,是本宫的不是,看着妹妹被降位,一时间难过又生气,本宫给妹妹赔罪。” 自己降位不说还连累了她,想到太医院唯一忠心于她给她办事的罗太医被皇后赶出宫,贤妃就忍不住要迁怒白充媛。 白充媛对于贤妃的话充耳不闻,她只觉得耳边嗡嗡的,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看着白充媛傻愣的模样,贤妃眼中划过不耐,却还是耐着性子唤了她一声。 白充媛呆呆眨了眨眼,这才回过神来,“嫔妾不敢,是嫔妾无用,帮不了娘娘的忙。” 她微微低垂着头认错,掩住眼中的情绪。 “修和充虽都是三品位,可到底先后有别,连累你降位,此事是本宫考虑不周了。” 说着,贤妃接过刚才让人投过凉水的帕子,亲自上手给白充媛敷脸。 “娘娘可不要这样说,是臣妾办事不利。”白充媛满脸惭愧,她神情坚定道:“娘娘放心,接下来的事情嫔妾定然办妥当。” 贤妃笑笑,“本宫自是相信你。昨天那事本就是件小事,偏皇后揪着不放。妹妹放心,有机会本宫定在皇上太后跟前为妹妹美言几句,哪怕是为着二公主呢。” 白充媛自是千恩万谢。 等到白充媛离开之后,静梅担忧问道:“娘娘,万一白充媛与咱们离心可如何是好?” 自家娘娘是一品妃,白充媛不过是三品,按理说差事没办好,上位者给下位者一巴掌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她家娘娘向来以贤惠温和示人,就算对一个小小宫人也很和善。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却在白充媛跟前露了馅。 “她心里怎么想不重要,她只要记得她爹娘兄嫂在我们襄国公府的扶持下才过上了好日子,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捏在我们手中,她就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也是贤妃在打了白充媛一巴掌之后不过随意敷衍她几句的原因,有恃无恐罢了。 “皇后,本宫与你不共戴天。” 想到自己宫权被夺,安插在凤仪宫的人被遣回内侍省,太医院的眼线被赶出宫,而这一切都是皇后一手造成的。 贤妃心中的戾气愈演愈烈,一向和善的脸庞上满是狠辣,这话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 “娘娘莫气,日子还长着呢,一时的得失算什么?” 静梅绕到贤妃身后给她按摩肩膀,柔声劝道:“娘娘,奴婢注意到皇后似乎格外喜欢花,花房的人几乎每隔两日就要往凤仪宫送花。若是花里面掺些不易让女子怀孕的药物,致使皇后无子呢?” 贤妃几乎瞬间就心动了,让皇后无子,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力,可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时间太长了,容易出事。” 这世上可没这么闻几日就能让女子不易怀孕的药物,尤其还是埋在花盆里,药效能在屋里散发出一大半就不错了。 没个一两年时间难以见效。 而一两年时间又太长,太危险了。 贤妃恨不得现在就能把皇后拉下来,可她知道这不现实,不可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细细筹谋。 第13章 忌讳三心二意 贤妃那一巴掌可是用了十足十的力道,白充媛肤白脸嫩,当即脸上红了一片,甚至还留下几道手指印。 从甘泉宫回流云宫的时候,白充媛特地绕了人少的小路。 所幸一路上也没遇见妃嫔,只有几个低头垂眸行礼的宫女太监,并没有发现白充媛脸上的不对劲儿。 “娘娘,贤妃也太过分了些。” 丹草用帕子包着煮熟的鸡蛋动作轻柔的给白充媛敷脸,心疼道:“要不是因为她,您何至于这样。” “谁让我势不如人呢。” 经此一事,白充媛还真生出些退意,可也只是心里想想,她那远在宫外乡下大字不识的爹娘是靠着贤妃娘家的福才能谋得一份轻松又高薪的差事,在京城立足。 她是有位分,也有孩子,没人敢克扣她的份例和应得的东西。 可过时过节打点宫人,想要些份例之外的东西,娘家偶尔的来信,都需要银子。 白充媛出身低微,不像其他出身高门的妃嫔那般手自己手中有大笔银子,宫外家人还时不时托人送进来。 她只有皇上偶尔的赏银,每个月的份例,日子过得并不宽裕,还想给女儿多攒些嫁妆体己。 公主出嫁礼部自会操办,皇上也会给女儿东西,可她这个亲娘也想给自己女儿多留些东西。 贤妃似是看出她的窘迫,时不时给她些救济。 基于以上种种,白充媛便是萌生悔意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条路走下去。 丹草又何尝不知,她无声叹气,脑中一闪想起什么,越思索越觉得可行。 她抿了抿唇角,试探性地说道:“娘娘,奴婢瞧着皇后的手段似乎不比贤妃差些什么,跟着皇后也是不错的选择。” “胡说什么?”白充媛皱眉叱责,“做事最忌讳的就是三心二意随风倒,你以为我弃了贤妃转投皇后能得了好不成?” 那样的后果只会是皇后不信她,贤妃憎恶她,两头讨不了好,夹缝存生可是不好受。 “这种话以后不必再说。” “是,娘娘。”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渐冷,尤其这几日雨多,一场秋雨一场寒,每下一场雨,温度就更低一点。 凤仪宫中,春夏秋冬四个正忙着收拾屋子,大到桌椅屏风,小到茶杯碗碟都要全部置换成更适合冬日的材质和颜色。 此外还要把已经不能穿的薄衣单裙都收拾起来,把秋冬的厚实衣物整理出来。 裴抒进宫没多长时间,可她的东西是真不少,收拾了小半日才弄好。 今日天气不错,这些天以来难得的晴日,裴抒让人搬了小桌和凳子在屋前廊下,自己动手泡了一壶清香扑鼻的红茶,配着小厨房做的红枣糯米糕、黄桂柿子饼和千层糕,用来消磨时光再好不过了。 “娘娘,这件衣裳好看,您明日穿这件好不好?”抱夏提着一件裙子走到屋门口给门外坐着的裴抒看。 一条正红色锦缎押金线纹饰大袖裙,华丽又好看。 自做出来裴抒还从未上身穿过。 裴抒并不大喜欢素雅的衣裳,她喜华丽,爱华服,她的衣裳也都漂亮又华丽,她眉眼大气,越是奢华贵气的衣裳越衬她漂亮高贵。 裴抒点头,“这条裙子不用收起来,明日就穿这个。” 翌日。 裴抒穿了正红色的宽袖长裙,梳了凌云髻戴着九尾流苏凤簪,眉毛微微上挑,眉心处画了小巧精致的花钿,红色的口脂,漂亮极了。 裴抒收拾妥当从里间出来,正在用早膳的周宸不禁多看了裴抒两眼。 昨日周宸留宿在凤仪宫,今天休沐没有早朝,干脆留下连早膳也在凤仪宫用了。 “皇上,臣妾这样好不好看?”裴抒走近,抬手转了转,笑问道。 “好看,皇后穿这样的颜色好看。” 周宸点头,他伸手拉着裴抒坐在自己腿上坐下,一手抬着她的下巴,拇指在她红润的嘴唇来回摩挲。 见状,迎春无声打了个手势,屋内候着的宫女皆垂下眼眸,训练有素不发出什么声响地出外面候着,她自己也站在门口处,确保娘娘有任何吩咐第一时间就能听到。 周宸拇放开裴抒的嘴唇,低头看着自己略沾染了些红色的手指,想起昨晚皇后哭闹着要他早些结束,坏心一起,将拇指印在怀中女子的脸上,白皙无暇的脸上瞬间多了一抹嫣红。 不显滑稽,倒是多了些小女儿家的娇憨,惹人得很。 “皇上坏不坏啊?” 裴抒也不恼,笑吟吟地抱着周宸的脖颈,凑过去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一个较为完整的红唇印沾在周宸脸上。 裴抒满意了,“这下皇上和我一样了。” 周宸声音含着笑意,“皇后真是睚眦必报,若是夜里也这样就更好了。” 周宸这话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裴抒脸上飞过红晕,嗔了周宸一眼,“皇上羞不羞,青天白日说这些。” 周宸不免好笑,他早觉得皇后大胆,可不止因着只有两人一处的时候,皇后大部分时间把他当成丈夫,很少战战兢兢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皇上。 还有就是,皇后在床榻之上不扭捏,坦率又大胆,快了慢了,轻了重了,有时还胆大包天指挥他。 这般行事,与后宫其他女子的端庄规矩倒是不同。 不过周宸并不会因此而觉得皇后有什么不好,也并不反感。相反的是,他还挺喜欢,很明显,那样两个人都会更快乐。 这档子事自然不合适拿到台面上说,可也用不着觉得羞耻。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行事的时候都不害羞,现在说起来倒是觉着羞了?那指定是不能的。 “朕说什么了?”周宸似笑非笑地看着裴抒,故意问道:“皇后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东西?” 裴抒轻哼一声,不理会他的揶揄,从周宸腿上起来,“皇上明知故问还倒打一耙,我生气了,皇上自己用膳吧。” 说着,裴抒施施然离开。 周宸笑了笑,听到走出门外的皇后让人进来伺候他用膳。 第14章 太后 进入妃嫔请安的前殿之前,裴抒没忘记拿帕子把脸上沾着的口脂擦掉。 “今年这天儿冷的是真快啊,来凤仪宫的路上冷的不成样子。”德妃捧着热茶轻啜一口,笑吟吟道:“还是娘娘这里暖和,炭火燃的旺旺的,刚坐下没一会儿就觉得热腾腾的。” “德妃娘娘说的是,臣妾昨晚睡着都觉得凉丝丝的,早上起来特地穿了稍厚些的衣裳,路上还觉着冷,现下倒是热了。” 接着德妃的话往下说的是赵才人,她冲着裴抒讨好一笑,“娘娘这里的茶香四溢,臣妾都无福消受了,怕喝了茶更热的厉害。” 赵才人和白充媛身份一样,都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宫女,承宠之后抬了位分,就是这位分差的有点大。 裴抒原本以为只是因为二公主的缘故,如今瞧着赵才人说话做事的样子,就知道她和白充媛位份的差别可不仅仅是出在二公主身上,更是因为脑子的区别。 德妃这话明显含沙射影地指责她这个皇后不称职,其他人还受着冻,她自己倒是早早就烧上了炭,只顾着自己舒坦。 赵才人明显不是德妃阵营里的,而是想要讨好她。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赵才人给裴抒送过自己亲自做的衣裳手帕,还不是一次,而是好几次。 想要讨好她,却误打误撞帮着德妃说话,这可不就是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却还只是一个小小才人的原因之一。 瞧着底下有人因为德妃的话隐隐有些不忿,裴抒只当没看见,开口道:“内侍省早上刚送过来的炭,炭火还有冬日的皮子布料,你们那里今日也都陆续送过去了。” 丽妃声音都透着笑意,“今年竟这般早就发放炭火,比往年可是早了半个多月不止呢。皮子布料也比之前发放的早,臣妾今日回去就将东西送去织造司,早早做几身新衣裳,免得天冷冻着也没厚衣裳穿,还得指望着娘娘宫里的炭火暖和身子。” 也只有家世一般,位份低的没什么家底儿的小妃嫔才盼着宫中发的这些东西。 丽妃家世不错,手中不缺银子不缺东西,衣裳多的穿不完,故意说这话就是在臊德妃。 德妃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暗暗剜了丽妃一眼,又扭头对裴抒说道:“以往贤妃管着这些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十月初才发放炭火。臣妾原以为今年也是如此,误会了娘娘,娘娘莫怪。” “太后娘娘早些年也是如此,本宫循着旧历办事而已。”贤妃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让德妃妹妹心生不快,是本宫的不是。” 每每听到贤妃叫自己妹妹,德妃就别扭的厉害,她可比贤妃大一岁,偏偏按着贵淑贤德的位份,贤妃唤她一声妹妹倒也挑不出错来。 “本宫何时心生不快,不过随口一说而已,倒是贤妃你一时之间竟多想了这么多,大大曲解了本宫。贤妃,可不兴以己度人啊。” 贤妃连太后都搬出来了,德妃可不会承认。 裴抒不耐烦看她们打嘴仗,“行了,今日就到这里,随本宫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众人起身应是,等着裴抒率先走到最前面之后,众人这才跟在裴抒身后。 德妃和贤妃同时起身并排走着,德妃往边走了走,并不想和和贤妃挨太近。自钱贵人身边擦过时,德妃意味不明打量了钱贵人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目不斜视朝钱前走去。 太后并不要皇后和妃嫔每日去请安,每个月初一和十五这两日去慈宁宫请安就好。对宫务也并不插手,性子平易近人,爱开玩笑,整日养养花,养几只逗闷儿的小猫小狗,乐呵呵的瞧着闲适得很,对裴抒这个皇后也和蔼得很,瞧着很满意一样。 闲说几句之后,太后想起来什么,她向下环视一圈,笑道:“哀家听说钱贵人有了身孕,钱贵人今日可来了?” 闻言,钱贵人忙站起身来出列,低头行礼,“太后娘娘,臣妾贵人钱氏。” 瞧着钱贵人畏畏缩缩的模样,太后没多说什么,让她坐回去,也没露出什么不喜的神色,转而对裴抒说道:“皇帝年轻,子嗣不丰,如今后宫有人怀孕,为皇家开枝散叶,皇后辛苦些,多照料些。” 裴抒浅笑道:“儿臣谨遵母后吩咐。” “如此便好。”太后笑着打趣裴抒,“管理后宫是正事,皇后能早日为皇上生个皇子哀家就更高兴了。” 裴抒脸上适时浮现出浅浅的羞意。 瞧着裴抒的样子,太后脸上笑意更甚,却也不再多说让皇后害羞的话了,转而说起其他的。 “冬日天冷,也没什么消遣,哀家想着让人把怡神阁修葺一番,咱们好去听听戏,消磨时间。” 怡神阁本是宫中专门唱戏的一座宫殿,奈何先帝不喜欢听这些“咿咿呀呀”的曲调,怡神阁自然就渐渐废弃了。 如今已经是景乾四年,三年孝期早已结束,太后又是个爱热闹的,突然想到了这一茬。 太后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极大认同。 京城地处北方,冬日严寒,外头可真是没什么好看的,可整日在屋子里也憋闷得很,若是有个消遣活动那再好不过了。 德妃率先点头说道:“太后娘娘说得是,这样咱们冬日无事的时候也好一处热热闹闹的。” 裴抒虽不甚喜欢听戏,却也不可能和太后对着干,“臣妾瞧着那阁子只是稍有些旧,收拾起来也费不了多长时间,想必不久后就能重新使用了。” 太后点点头,“不错。” 又略坐了一会儿,陪着太后说说话,喝喝茶,裴抒等人才从慈宁宫出来。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等着裴抒率先离开后,其他人这才起身陆续离开。 丽妃扶着夕霞的手刚要走,肩膀却被人撞了一下。 是德妃,只见德妃狠狠瞪了丽妃一眼,冷哼一声,“本宫比你位分高,自然该走在你之前,丽妃可要好好记着尊卑有序。” 丽妃好脾气笑笑,“德妃娘娘先走便是。” 在太后宫门口,因为这点小事犯不上和德妃起争端,没准儿德妃还是故意想要激怒她呢。 德妃的确也是这么想的,见丽妃不上套,她斜了丽妃一眼,不做停留,率先离开了。 等着德妃先走,丽妃这才离开。 “娘娘,今日在凤仪宫您怎么帮着皇后说话?” 回去的路上,晨露好奇地问道。 第15章 打 “我什么时候帮着皇后说话了?”丽妃纳闷儿地看晨露。 晨露比她更纳闷儿,解释道:“娘娘,您忘了,就在凤仪宫的时候啊。” 丽妃想起来了,“不是向着皇后,和贤妃德妃唱反调习惯了,下意识的。”说着她笑了笑,“再说了,向着皇后有什么不好吗?” “可是,可是……” 半晌后晨露才像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看,瞧着没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娘娘,那可是皇后之位啊?难不成您就没一点想法?” 丽妃倒是没怪罪晨露这话大逆不道,只说道:“你啊,进宫这么多年还是傻乎乎的没点长进。” 皇后?只要踏入宫门的女子就没一个没有做过皇后梦。 丽妃自然也是这样想过的,可想归想,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看清形势之后她就不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否则纯粹就是为难自己。 她当年小产坏了身子,太医诊断再难有孕,那时候丽妃还不曾看清。 可皇上将她封为二品丽妃之后,她就明白自己没机会了,不只是她,阖宫上下所有人都不可能。 她,贤妃,德妃三个人互相牵制,谁也不能一家独大。 丽妃和贤妃有仇,她之所以小产和贤妃脱不了关系,苦于她没有证据,奈何不了贤妃,报不了仇。 至于德妃,丽妃和她没什么深仇大恨,可皇上更乐意看到她和德妃对着干,她自然是按着皇上的想法办事。 皇上高兴了,她的日子自然好过。 宫中永远不会缺更年轻更漂亮的小妃嫔,贤妃和德妃现如今的恩宠已经大不如前,可她恩宠依旧。 谁知她这么多年盛宠不衰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原因,想来多少是有点关系的。 相较于晨露,夕霞就多了几分聪慧,自家主子的想法她是能猜到几分的,她小声问道:“娘娘,那咱们要不要时常去凤仪宫陪着皇后说说话?”要不要依附于皇后。 “不要。”丽妃果断拒绝。 “大皇子,您慢些跑,小心摔倒。” 走到拐角处,拐角另一端传来这样的声音。 下一刻,丽妃就察觉自己腿上,腰间猛然传来一股不小的冲击力度,她没个防备,向后踉跄了几步。 亏是晨露和夕霞眼疾手快扶着她站稳,这才没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 把跟着他的宫人甩在身后的大皇子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人小,身后又没人扶着,直接后退好几步,摔了一个屁股蹲儿。 贤妃长的不错,皇上也俊美,不过四岁的大皇子粉雕玉琢的,瞧着可爱得很,摔倒了也不哭,自己手撑着地面就要站起来。 丽妃瞧见大皇子,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淡了。 不远处的宫人终于在大皇子还没能自己站起来的时候赶过来了,为首的太监瞧见这一幕,瞳孔一缩,赶忙快跑上前扶着大皇子站起来。 “大皇子,您没事吧,摔疼了没有?” 站起身来的大皇子没理太监的关心,冲着丽妃道:“给丽妃娘娘请安。” 那太监才如梦初醒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忙给丽妃行礼,“奴才参见丽妃娘娘。” “大皇子也安。”丽妃微微颔首,不愿与大皇子多说话,绕过去就要离开。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那太监极其小声询问大皇子,“大皇子,好好的您怎么就摔倒了呢?是有人推您了吗?” “休得胡言,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丽妃冷笑一声,停住脚步,扭身看向大皇子,淡声问道:“大皇子是要去慈宁宫?” “回丽妃娘娘的话,正是要去慈宁宫看望皇祖母。” “既是如此,大皇子快去吧。”说着,丽妃瞥了那太监一眼,眼神满是漠然,“你留下帮本宫搬些东西。” 那太监脸色一僵,自知丽妃许是听到了他刚才说的话,留下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躬着腰赔笑道:“娘娘,贤妃娘娘让奴才跟着大皇子一刻不能离开。” 说罢还为难地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小手一挥,豪爽道:“那你留在这里帮丽妃娘娘搬东西吧,我带着其他人走。” 大皇子还小,并不能理解那太监看向他眼神里的哀求,他不太喜欢这个整日在他耳边说要好好读书,让父皇开心让皇祖母开心的太监,能让他少跟着自己,大皇子爽快就答应了丽妃。 待到大皇子一行人离开,丽妃收回视线,冷声道:“污蔑本宫,去给本宫掌他的嘴。” 丽妃和贤妃有仇,看到大皇子自然也喜欢不起来。可大皇子年纪小,又是皇上唯一的皇子,若是因此而吓着了,那真是得不偿失,干脆还是将人支走。 “是,娘娘。” 丽妃身边即刻有人上前压着那太监要掌嘴。 “丽妃娘娘恕罪,奴才一时心急,紧张大皇子这才说了错话,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奴才一回吧,奴才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那太监没了撑腰的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认错。 丽妃连多余的眼神都吝于落在那太监身上,只道:“打。” “丽妃娘娘,奴才是丽妃娘娘宫里的人,是在大皇子身边伺候的,您不能这样。” 丽妃眼皮一掀,眼神凌厉,“威胁本宫?狠狠打。” “啪”“啪”“啪” 扇耳光的声音一道接着一道。 等到那太监双脸肿的几乎没法看了,丽妃这才悠悠道:“行了,停吧。” “回去吧,回去和贤妃告状,让她来寻本宫的麻烦。” 说着,抬脚离开的丽妃踢了那太监一脚,叱责道:“让开,挡着本宫路了。” 那太监忙不迭跪行着让到一边。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凤仪宫。 拂冬不由咋舌,“这丽妃真是大胆,大皇子身边伺候的大太监说打就打了。” 抱夏笑了一声,道:“你瞧着吧,这事定是丽妃占理,抓着机会自然要好好利用了。” “按着贤妃的性子,这事怕就这么简单的过去了。” 想起贤妃的性子,拂冬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想必贤妃这出了名的好脾气也让她受了不少暗气。” 心底都要气炸了,还得保持好脾气。 “娘娘,赵公公来了。” 李德禄躬身进来说道:“差人抬着箱子,想必是皇上有东西要送给娘娘。” 第16章 送东西 赵福全的确是周宸派来给裴抒送东西的。 各种颜色的绸缎织锦料子,摆放在盒中的粉珍珠泛着温润的光泽,一旁的黑珍珠整齐放在红色的绒布上,漂亮极了。成色极好的翡翠手镯,黄金红宝石的头面,各种样式的钗子,簪子,琳琅满目堆了小半间屋子的空地。 “这珍珠可真漂亮。”裴抒捡起一枚珍珠,笑道:“难得见到这么大的。” 这话不假,珍珠常见,粉珠也算不上稀缺,可像拇指这般大小又十分圆润的倒是少见。 “皇后娘娘喜欢就好,皇上特地吩咐奴才把库房里的三盒粉珍珠和两盒黑珍珠都找出来给娘娘送过来。”赵福全恭声道。 “皇上费心了。” 闻言,裴抒脸上飞快划过一抹切实的欢喜和涩然,转瞬即逝,却被赵福全捕捉到。 “赵公公可忙,若是不忙,不妨留下喝杯热茶再走。” 赵福全闻弦而知雅意,忙堆笑着,“皇上只吩咐奴才这一桩差事,可皇上身边离不得人,给娘娘送来东西奴才就该回太极宫伺候皇上。奴才多谢娘娘抬爱。” 裴抒嘴角微微扬起,“既是如此,那本宫就不留赵公公了,李德禄,去送赵公公出去。” “是,娘娘。”屋外的李德禄跨进屋子。 “皇后娘娘,奴才告退。” 行礼过后,赵福全和李德禄一并出去了。 裴抒看了看桌上和地上摆放着的东西,道:“登记好就收拾起来吧,现下能用到的首饰什么的放在梳妆匣,暂时用不到的收库房里。” “娘娘,这珍珠品相极好,珍珠蒙尘,放起来不用倒是可惜了。不如做几枚压襟和耳坠子,娘娘给您觉得怎么样?”抱夏笑道:“娘娘用着定然美极了。” 裴抒没什么异议,“你看着办就是。” 看了看布料,裴抒让迎春抽出一匹水红色印暗纹的软绸,吩咐道:“拿这个做两身亵衣,你亲自做,剪裁的修身些,领口放大一些。” 迎春为人细致稳重,又有一手好针线活,裴抒的贴身衣物大都是迎春做的。 迎春点头,“是,娘娘。” “你来。”裴抒冲着迎春招手,待迎春附耳过来后,她低声说了些什么。 就连离两人很近的抱夏也没听到说了什么。 迎春点点头,“好,娘娘,奴婢知道了。” 迎春面上神色一如既往,瞧不出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夏秋冬三人还以为自家娘娘是有什么正经事吩咐迎春。 待到后来瞧见迎春给娘娘做出的物件儿之后,不由更佩服迎春的淡定了,那东西她们光瞧着都觉着脸热,迎春听娘娘吩咐的时候,做东西的时候竟全然面不改色,反倒衬得她们三个大惊小怪了。 太极宫。 “东西都给皇后送过去了?”瞧见赵福全的身影,正批折子的周宸随口问了一句。 早上的时候瞧着皇后明艳漂亮的打扮,周宸想起他的私库中还有不少鲜艳漂亮的布料,不少正红色,旁人不大适合。 倒是十分适合皇后,合乎身份,皇后的样貌漂亮又大气,这种颜色反倒是比素色更衬她。 可光送布料又有些拿不出手,显得吝啬。周宸突然想起他那里还有些珍珠,和刚送进来不久的首饰头面,多挑些一并送过去得了。 周宸瞧着皇后也是个喜美爱打扮的,他去凤仪宫的时候,每次都能瞧见皇后身边那几个宫女将皇后第二日要穿什么衣裳,配什么首饰,梳什么发型提前就想好了。 “回皇上话,给皇后娘娘送过去了。” 赵福全想了想,觉着按着皇上的性子,若是知道皇后的反应,怕是会更高兴一些,送东西的人总是希望收东西的人表现出惊喜和高兴的,便笑道:“皇后娘娘瞧着您送去的东西,高兴极了。” 周宸不免失笑,“朕赏其他妃嫔东西,她们也没有一个是不开心的。” 赵福全笑道:“皇上所言甚是。”其他的,他倒也不再多说,说多了,万一皇上误会他帮着皇后说话可就不好了。 过了一阵,周宸搁下手中的朱笔,站起身来活动了一番,净手过后坐在榻上,接过赵福全递上的茶水,想起什么,问道:“朕听说丽妃让人把周泽身边伺候的太监打了?” “回皇上话,是这么回事……” 赵福全将今日的事一字不落地说给周宸听。 “该打。” 听完始末之后,周宸就这两个字。 “你去把周泽领来太极宫。” 话音刚落,还不等赵福全作出反应,周宸又道:“算了,朕去甘泉宫。” 甘泉宫内。 大皇子从慈宁宫返回来,跑到正殿去找贤妃,他拉着静梅的手跨过门槛,远远就朝着贤妃笑,“母妃。” “过来。”贤妃把周泽抱在怀里坐着,笑问:“今儿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去你皇祖母那里了?” 贤妃请安回来没瞧见孩子,听闻他自己带着宫人跑去慈宁宫去了,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顾不上处罚不好好看着大皇子让他自己乱跑的宫人,忙让静梅去找人。 静梅刚走没一会儿,脸肿的老高的李才哭丧着脸回来了。 瞧见李才的那一刻,贤妃以为她儿子出了什么事,心跳瞬间骤停,眼前一阵阵发黑,站都站不稳了,“大皇子呢?” 李才知道贤妃误会了,忙解释大皇子没事,已经去了慈宁宫。 贤妃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紧接着怒气一阵一阵往上涌,“狗奴才,不早早说清楚。”说着拿起手边的茶杯朝着李才掷了出去。 “嘶” 茶水流在手上,烫意和痛意让贤妃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茶水是宫人刚端上来没多久,端上来的自然不是滚烫的沸水,可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入嘴,浇在手上也不大好受。 “娘娘,您没事吧。” 刚学好规矩回来,从屋外进来的清莲瞧见这一幕,惊呼一声,忙快步上前,吩咐人端凉水,“去请太医过来。” “回来了?”贤妃看了看自己的手,没什么大碍,只略红了些,她道:“不必叫太医,拿些药膏过来便是。” 第17章 不肯留下 “行了,起来吧。”贤妃深吸一口气,询问李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伤的,如实说来,一句不可隐瞒。” 听了这话,李才顿时不敢隐瞒,只得一五一十说出实情。 贤妃听了,气道:“你是傻的不成,还是你以为丽妃是傻的不成,她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自己想也就罢了,还敢说出来,可不就是伸着脸往上凑给丽妃打你的机会。” 话虽这般说,可贤妃心中也是后怕,她和丽妃之间可真隔着深仇大恨,虽说丽妃冲动到不管不顾,可凡事都有个万一,丽妃冲动一回就能让她哭都没地儿哭。 所幸没出什么事情。 李才委屈道:“奴才跑过去就看到咱们大皇子坐在地上,奴才关心则乱,也是怕大皇子受委屈。” 贤妃瞧着李才那张肿的不像样子的脸就觉得糟心,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找个太医来瞧一瞧,养好伤之后再去泽儿身边伺候吧。” 贤妃都怕自己儿子瞧着李才那张脸害怕得半夜睡不着觉,还是少在泽儿身边晃悠吧。 李才下去之后,贤妃思索着给泽儿换个贴身太监。李才原先看着还不错,现在这性子倒是不成了,做奴才的连自己的一张嘴都管不住,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怎么成,迟早惹出祸端来。 正想着,一声“母妃”打断了贤妃的思绪,她笑着把儿子抱在怀里,“今儿怎么自己一个人跑你皇祖母那里去了?在你皇祖母那里用过午膳了?“ 下回想去的时候和母妃说,母妃若是不得空,让你清荷姑姑或是静梅姑姑陪着你一起去。” “母妃,我都这么大了,能自己一个人去了,而且我还带了宫人一起。” “母妃知道你现在是个大孩子,可是母妃会担心你啊。”贤妃抱着周泽慢悠悠轻晃着,垂眸看着怀中的周泽,浅笑道:“等到泽儿再长得更大一些,母妃就会放心了。” 这个时候的浅笑和对着别人的浅笑全然不同,笑容虽浅,可由内自外散发着一种柔和温暖。 “那好吧。” “好孩子。”贤妃在周泽额头上摸了摸,“想不想玩,不想玩母妃读书给你听,行不行?” “又读书啊。”周泽拉长了语调,小脸皱成一团,明显不太乐意。 “不想读书啊?”贤妃笑吟吟的,“可是你瞧每日除去睡觉用膳之外还有这么多时间,一直玩的话也很累啊。上下午各读半个时辰的书,既能知道以前不知道的东西,又没那么累了,读完书还能玩得更好。” “可我玩的时候不累啊,累的话我还能坐着玩。”想起什么似的,周泽仰着头看贤妃,“母妃,是不是我只有我好好读书,皇祖母和父皇才会更喜欢我啊?” 听了这话,贤妃脸色微变,她笑笑,问:“谁和你说的这话?怎么会呢?不管你爱不爱读书,你父皇和皇祖母都很喜欢你啊。” “李才说的,他可讨厌。” 李才?不安分的东西,敢在主子跟前嚼这些。 “讨厌就换个人伺候你。” 一道不属于母子俩的男声突然响起,正是突然造访的周宸。 “父皇?” “皇上?” 贤妃脸上带了惊喜,带着周泽起身行礼。 “起来吧。” 周宸抬手,拉着周泽的小手,父子俩并排坐在榻上。 “身边伺候的人不好,父皇替你换一批好的。” 还不等周泽说话,贤妃就率先笑道:“皇上日理万机,这等小事臣妾来办就好,怎好麻烦皇上呢。” 皇上换的人自然会听命于皇上,而不是她。这对贤妃来说,着实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周宸看了贤妃几眼。“果真不用朕安排?” 就在贤妃快顶不住周宸眼神的时候,周宸收回目光,可无可不无地点点头,“随你。” 贤妃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父皇?” 衣袖被人扯了扯,周宸低头,只见周泽仰头眼巴巴瞧着他,眼神像条小奶狗似的,“怎么了?” “父皇,要是我不努力读书,你还会喜欢我吗?” “自然会。”周宸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不论你是天资绝伦还是平庸普通,只要你不耍阴私,不干坏事,父皇就会一直喜欢你。” 虽然年仅四岁的大皇子并不十分理解父皇的话,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这话牢牢记住,满脸认真道:“父皇你要一直喜欢我。” 周宸又摸了摸周泽的小脑袋。 现下已经到用午膳的时间,周宸自然留在甘泉宫用膳了,下午又陪着周泽玩了好一会儿。 就在贤妃以为皇上今晚要留宿甘泉宫,吩咐人多准备些皇上爱吃的膳食之时,自己也亲自去做些皇上爱吃的小点心,却听到皇上要走。 贤妃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皇上,时间不早了,不如留下一起用些晚膳。” “不了,好几日没去丽妃那了,朕去玉芙宫。” 贤妃自然拦不住周宸,只能笑着目送周宸离开。 “咔擦” 贤妃一把扬翻了桌上她亲手做的点心,直直坐在榻上,又哀又怒,“皇上如今是一点不把本宫放在心上了。好几日没去丽妃那了?五日前才刚去了玉芙宫。本宫呢?自皇后入宫之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皇上今日才踏足甘泉宫,却也不肯多留一会儿。” “本宫到底有什么地方让皇上不喜欢了?”贤妃平日总挂在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眼中罕见带了些迷茫。 清莲和静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出对主子的心疼。 静梅无声叹了口气,上前几步,蹲在贤妃身前,仰头看着她,“娘娘,您很好。恕奴婢僭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静梅跪地小声说道:“世人对女子过于苛刻,对男人又过于宽容罢了。” “你实话实说而已,算什么大逆不道。”贤妃哂笑一声,深吸一口气,刚刚的颓然迷茫一扫而空,“皇上身边永远不会缺年轻漂亮的小妃嫔,不能生孩子的丽妃又能得意多长时间。” 说到此处,中午强压下去的不安此刻又在贤妃心中翻腾起来。 第18章 不能小看任何人 “皇上中午和泽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贤妃攥着手帕,“哪怕泽儿平庸,只要不耍阴私不干坏事就一直喜欢泽儿。” “一个当父亲的不嫌弃不在意自己的儿子是否平庸,怕是没有对儿子委以重任的想法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吧。”贤妃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此处,她更是满心的惶恐和害怕,“莫不是皇上从未有过培养泽儿的想法?” 贤妃越想越觉着有可能,心中飞快思索着,“皇上定是想要立皇后所生的嫡子为太子。皇上显然对皇后满意极了,今日赵福全带了十来个太监往凤仪宫送东西,光给皇后一个人送,旁人倒是一点都没得到。” 贤妃自然不是多在意东西本身,她在意的是皇上对皇后的心思和重视。 “不行,本宫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娘娘,您冷静些。”清莲宽慰道:“日子还长着呢,皇后能不能顺利生下皇子还说不定呢,纵使生下皇子,小孩子而已,最容易出意外了。” 贤妃深吸一口气,“明日请安结束后,去慈宁宫走一趟。” 太后和她是亲姑侄,姑母和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也不愿意看着皇后生下皇子。她的手伸不到凤仪宫,在这宫中二十来年的姑母可就不一定了。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日。 又是你挤兑我两句,我嘲笑你三句,没什么新意的请安。 让妃嫔们离开,裴抒回了后殿坐下,刚看了没一会儿的书,就听说孙婕妤和钱贵人求见。 “她们两个来做什么?”裴抒挑挑眉,“这钱贵人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的人竟也会主动来凤仪宫。” 话是这样说,裴抒还是让人将两人请进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两人蹲身行礼。 “起来坐吧,你们两个来是有什么事情?” “回娘娘话,臣妾发现臣妾那里的炭火比臣妾贵人位份该有的量还多出不少,问了内侍省才知道是娘娘特地吩咐的,臣妾来没别的事,就是感谢娘娘对臣妾的照顾。” 说着,钱贵人站起身来,掀开她身后宫女手上遮盖起来的托盘,里头放着做工精细地香囊、荷包,还有些绣得极好的手帕。 钱贵人自以为不着痕迹地长吸一口气,端着走到裴抒身前,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娘娘,这都是臣妾自己做的,不值什么的,是臣妾的一点心意。” 钱贵人一靠近,裴抒就闻到钱贵人身上有一股极淡的清凉香,像是带着些草香,很是别致。 “不只是你,有孩子的几个,本宫都吩咐多送些炭火过去。”裴抒瞟了那托盘一眼,“你有心了,放下吧。” “是,娘娘。” 钱贵人放下托盘就坐了回去,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一般,“娘娘,臣妾不打扰娘娘,这就告退了。” 裴抒不着痕迹打量了行为怯懦的钱贵人几眼,“去吧。” 等着两人离开,裴抒从桌上拿起一方粉色手帕闻了闻,又将手帕随手扔在托盘之中。 见状,迎春立刻将托盘端起来拿远远放着,问道:“娘娘,东西有问题吗?” “可能。”裴抒不能下定论,“念秋呢?让她来。” “奴婢去喊念秋来。”说着,拂冬小跑着出了屋子。 不消片刻,念秋和拂冬就进来了。 “你来看看,这布料上是不是有茜草的味道。”裴抒冲着远处那托盘指了指。 念秋走近,捻起一方手帕,微微低头,手掌扇了扇,点头,“回娘娘,的确是茜草,茜草除了用药以外,还是天然的染料,能染出红色、粉色、黄色、藕荷色的布料,用处挺多。” 念秋有些不解,茜草染色挺常见的啊,拂冬怎么这么着急忙慌拉着她跑进来。 没问题啊? 迎春和拂冬面面相觑,又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正疑惑着,念秋拿着丝帕上的刺绣石榴瞧了瞧,“这刺绣手法倒是有些陌生。” 她刚要问问,猛然想起来不久前孙婕妤和钱贵人似乎来过一趟,“娘娘,这些东西是钱贵人送过来的?” “是啊,作为照顾她的谢礼送过来的。” 裴抒点头,“没想到啊,瞧着老老实实胆小的恨不能缩着走的钱贵人竟也是个聪明人。” 听了这话,念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可很快又有了新的疑惑,“可是娘娘,她怎么就能确定您能知晓她的用意呢。” 裴抒笑笑,“许是从前殿按着季节变化改变的摆设和茶水点心瞧出来的吧,倒是个细心人儿。” 凤仪宫的茶水点心和吃食都是念秋负责的 迎春和拂冬听的一头雾水。 终于,拂冬忍不住出声道:“娘娘,您和念秋说什么啊?奴婢怎么听不大明白。” 瞧拂冬茫然得不得了的样子,裴抒忍不住笑,“念秋,快给迎春和拂冬解释一下。” “茜草除了能当染料,还是一味药,有凉血止血,活血化瘀之功效。可活血这一功效就不适合给孕妇用,极其容易小产滑胎。” 念秋这么一解释,迎春和拂冬豁然开朗,瞬间就懂了。 “布料是织造司染制出来给各宫送过去的。”迎春道:“娘娘,想必钱贵人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不能彻底将织造司害她的人根除,抑或是担心又有人想了别的法子暗害她肚中得孩子。特地寻您的帮助来了,想借着您的手护住她肚中的孩子。” “瞧不出来钱贵人还挺有算计。”说到此处,迎春叹道:“果真是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 “可她怎么确定咱们娘娘就会帮她呢?”这话说出口,念秋直觉不对,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话呢,忙道:“我的意思是钱贵人也不了解主子,怎么就能肯定呢?” “死马当活马医,娘娘若是帮她,那她自然受益,娘娘若是只当不知,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迎春默了片刻,继续道:“若是钱贵人再有心思些,不经意把这事捅到皇上耳边,说不准还对咱们主子不利。” 旁人自是可以袖手旁观,可她家主子是皇后,不知情的情况下后妃出事都能说是皇后看管不利,莫遑论知情呢。 第19章 查 “钱贵人可真是恩将仇报,逼着主子保她。”拂冬撇撇嘴,不高兴道。 “现下不过是这般猜测,还是没影儿的事,怎么就生气了?”裴抒不甚在意道:“我自是要帮她的,正好借着发作这事把里头不干净的人拔掉一些。我帮了她,可不能白白帮忙,日后自然要她报回来。” 还有就是,在她生下孩子之前,宫中的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了。只有一个两个的,皇上自己都当眼珠子似的疼爱着,哪个都放在心上。 昨日还特地去甘泉宫陪着大皇子玩了几个时辰。 裴抒为什么不猜测皇上是因为贤妃才去的甘泉宫,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还从甘泉宫离开去了玉芙宫,这点就足以说明了。 可皇子要是多了,哪怕个个是珍珠都要变成鱼目了,物以稀为贵,不止用在物件儿上,用在人身上也是说得通的。 另一边。 走出了凤仪宫,孙婕妤上下打量了钱贵人几眼,随后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侧头看着钱贵人。 钱贵人自然有所察觉,她摸了摸脸,“姐姐怎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孙婕妤奇怪道:“我哪是看你啊,我看看天儿,看看今儿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你竟是主动去找皇后了,主动给皇后送东西。” 知道钱贵人要去凤仪宫给皇后送东西,孙婕妤还怕她自己一个人好心办坏事,怕她那股窝窝囊囊的劲儿得罪了皇后。原因都没来得及问,孙婕妤就陪着钱贵人一道来了凤仪宫。 现如今顺利把东西送给皇后,孙婕妤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了。 钱贵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自怀孕之后,皇后娘娘照顾我良多,我虽身无长物,可也想尽自己所能报答娘娘,思来想去还是做些手工小物件儿给娘娘。” 说着,钱贵人凑近孙婕妤,压低声音说道:“若是没有一点表示,保不齐皇后娘娘就以为我是个知恩不报的没心肝,得了利瞧着皇后还恨不得跑开。万一皇后不愿意再额外照料我,那岂不是不好。” 孙婕妤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似的,瞪大眼睛看着钱贵人,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一般,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想到你还挺有算计,亏我还以为你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钱贵人摸了摸并不显怀的肚子,低头掩下眼中的忧虑,笑道:“我一个人怎么都好说,可多了个孩子,自然该为他想一想了。” “你这样想就对了。”孙婕妤也上手摸了摸钱贵人的肚子,“难为你没糊涂到底。” “臣妾见过孙婕妤,钱贵人。” 两人抬头一瞧,只见赵才人不知何时走到跟前不远处,冲着两人草草行礼。 也不等孙婕妤和钱贵人发话,赵才人就自顾自站直身子来,面带不忿地看着钱贵人,“不是我说,钱贵人怀了孕之后胆子也见风涨了啊,竟也学会巴结皇后了。” “刚刚可是成功让皇后娘娘开怀了?”说着,赵才人上下打量钱贵人一番,“按着钱贵人的性子,怕是不见得吧。” “怎么?赵才人是嫉妒了?”孙婕妤嗤笑一声,“赵才人整日眼巴巴往凤仪宫跑,也没见皇后对你有任何的另眼相待啊。” “你?”赵才人瞪着孙婕妤。 “按着赵才人以前的身份来说,赵才人应当更懂规矩才是。怒目而视高位妃嫔,这就是你的规矩吗?” 孙婕妤短短两句话却让赵才人险些跳脚,却拿两人没办法,她拂袖而去,“不与你们一般见识。” “站住。”孙婕妤冷喝一声,“说你规矩不好你还真规矩不好,行礼了吗你就走。” 赵才人牙都快咬碎了,却不得不转身过来行礼,“孙婕妤,钱贵人,臣妾告退。”说完就走。 孙婕妤冲着赵才人明显怒气冲冲的背影白了一眼,“什么东西,在这宫里可不由年纪论资历,怪不得这般年纪了还只是个小小才人。” 白充媛和赵才人是最早伺候皇上行人事的宫女,皇上如今二十五,白充媛和赵才人比皇上大两岁,年纪可是不算小了。 “整日耀武扬威欺负位份和她差不多还有比她位份低的小妃嫔,也就那么点出息了。” “是啊,我瞧着皇后应当瞧不上赵才人。”钱贵人道:“起风了,凉飕飕的,咱们快回去吧。” “走吧。” 裴抒的确也懒得和赵才人扯上什么关系,听闻赵才人求见,她连人都不见,“不见。” 吃了闭门羹的赵才人不敢有任何不满,笑意满满道:“娘娘既忙着不得空,那我不叨扰娘娘,下次等娘娘不忙的时候再来看望娘娘。” 小宫女笑道:“赵才人慢走。” 裴抒既决定要帮钱贵人一把,就不会拖泥带水。 这日傍晚飞时候就吩咐人去织造司,把近一个月时间参与过布料染色的宫人全部都找出来,一个个单独问话。 除此之外,还差人去了浣衣局,若是浣衣局没问题,衣裳上沾着的茜草味道早就洗掉了。 念秋问道:“娘娘,那要将织造司封锁吗?” 裴抒眉梢微微挑起,“不必,为什么要封锁?迎春,你和郑嬷嬷去一趟吧。” “是,娘娘。” 这事也没藏着掖着,大张旗鼓的,用的就是有人织造司有人妄图谋害皇嗣的由头。不过小半个时辰,大部分人都知道了。 钟粹宫。 原本斜倚在贵妃榻上的德妃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惊道:“皇后?皇后派人去了织造司?有人妄图谋害皇嗣?” “是啊娘娘。” “想来是白充媛做的好事暴露了。” 朱樱问道:“娘娘,咱们该如何啊?” “本宫想一想。”德妃手指撑着额头,思索着,“想一想该怎么办。” 自知道钱贵人怀孕后,德妃就派人时刻注意着贤妃和白充媛身边之人的动向,哪怕一丝一厘的举动都不能错过。 皇天不负有心人,德妃发现白充媛身边的丹草那几日去了好几趟织造司,每次都是见同一个宫人。 那之后,那个宫人给布料染色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将布料浸泡在装有远超平时几倍量的茜草水中,那些布料比其他布料颜色更深些,甚至布料上都沾了淡淡的茜草的味道。 问题定然出在这茜草上,派人去太医院随口问了一嘴晒药的小药童,德妃这才知道孕妇不能过多接触茜草。 拼拼凑凑,德妃很快就猜出了事实究竟如何。 第20章 不能既要又要 德妃自然也不乐意瞧着钱贵人真的平安把肚中的孩子生下来。因此知道这些之后,德妃不仅按而不发,还暗暗添了一把火,想着等到钱贵人小产之后再将这事捅出来。 届时纵使不能直接给贤妃定罪,白充媛却是跑不了的。而后宫众人皆知贤妃与白充媛走得近,焉知皇上不会怀疑贤妃。 思及此处,德妃竟还生出几分后悔,“那时候本宫也是傻,瞧不上对本宫示好的白充媛,竟忘了白充媛身份虽低,可自小在宫中长大,熟识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倒是便宜了贤妃。” “可这事皇后又是怎么知道的?知道了也不揣着明白装糊涂。”德妃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皇后还真想护着钱贵人那一胎?” “算了,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德妃想了想,还是道:“让人去给元宝传话,把丹草和织造司那个宫人有过接触的事情捅到皇后那里去,旁的不必多说。” 元宝是织造司做活的宫女,听命于德妃。 幽兰抿了抿嘴唇,还是忍不住说道:“娘娘,皇后可能派人守在织造司,若是现在去传话的话,元宝可能会暴露。” 德妃揉了揉额角,“可你瞧丹草和那宫人碰面如此隐蔽,若不是本宫早早派人死死盯着流云宫的一举一动,只怕咱们也不知道。更何况是织造司那些人。” 德妃又何尝不知,说不准皇后正敞着织造司的大门等着人上钩呢。 可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插在织造司的人暴露和拉下白充媛,让众人怀疑此事是贤妃授意相比较的话,德妃愿意选择后者。 “去办吧。”德妃摆摆手。 而此时流云宫的白充媛完全坐不住了。 果然这人啊就不能做亏心事,不然别人说鬼都以为是说自己呢。 不了解内情的人只怕还在疑惑织造司怎么还和谋害皇嗣扯上关系了。 而确实做过亏心事的白充媛,不过是听说皇后用有人意图谋害皇嗣的名头派人去了织造司,就知晓怕是她做过的事东窗事发了。 丹草忧虑道:“娘娘,您说那玉竹会不会出卖咱们啊?” 玉竹便是之前贤妃提到的白充媛那个在织造司当差的老乡。但玉竹其实并不是白充媛的老乡,而是白充媛早年还未成为宫妃时认识的小姐妹。不过关系倒是普通,不然这么多年白充媛也不会从未想过提携她一把。 白充媛刚开始只是让丹草试着接触玉竹,没想到玉竹做梦都想离开织造司,想跟个有宠有前途的主子娘娘,可惜他既没银子打点上下,本人也没什么大能耐,这才一直蹉跎在织造司。 还不等丹草将目的说出来,玉竹就主动表示愿意听从娘娘差遣,之后的事情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这样的人,能为了前途没有一点负担的主动帮着白充媛谋害钱贵人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能为了不受罪或是为了攀上更高的高枝儿毫不犹豫就出卖白充媛。 白充媛敢用玉竹,自然不怕玉竹反咬,她手中握着能让玉竹闭嘴的消息。 问题是玉竹自己并不知道她的把柄被白充媛所知道,而白充媛此刻也不敢冒风险去织造司,在她看来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丹草试探性地说道:“娘娘,要不咱们去贤妃那里走一趟,说不准贤妃会有法子呢。” “别说这种傻话,贤妃是指着我能给她办事,而不是让我给她添麻烦,让她替我善后。”白充媛扯了扯嘴角,“行了,多想无益,今日先就这么着吧。就算玉竹供出了你我,我手上关于她的把柄也足够她改口的。” “至于她诬陷我的理由,那可太容易编造了。” 今日裴抒来了这么一出,明日的请安注定不会平静,事实也果然如此。 “皇后娘娘,织造司中竟是有人想要谋害皇嗣吗?” 刚行过礼,还没能在椅子上彻底作文,德妃脸上带着恰当的惊讶,迫不及待问道:“皇后娘娘,臣妾听闻您昨日派人去了织造司彻查谋害皇嗣之事,那里竟有人胆大包天敢谋害皇嗣吗?” 裴抒将钱贵人衣裳布料上带着茜草味道一事说了。 闻言,赵才人若有所思地看了钱贵人几眼,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掩嘴笑道:“敢情钱贵人昨日去找娘娘是和娘娘告状啊。要臣妾说,娘娘您就是过于心善,连臣妾都知道用茜草来染料是最常见不过的了。” 说着,赵才人略带轻蔑地瞥了钱贵人一眼,“钱贵人也过于小心了些,这么点小事竟还劳烦到皇后娘娘头上。” 赵才人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不少人把视线落在钱贵人身上,打量着胆小的钱贵人似乎也并不是个老实人。 众生百态,却没有一个人关心钱贵人肚里的孩子如何,反倒是不少人觉得可惜。 成为众矢之的的钱贵人“腾”地一下脸红了,她讷讷道:“不是,不是……” 吞吞吐吐半晌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钱贵人这副窝窝囊囊的样子,丽妃没忍住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皱眉,“钱贵人你要说话就好好说,不说话就闭着嘴,蚊子似的声音,谁能听得到?在场的人也没人欺负你,你害怕个什么劲儿?” 钱贵人看了看脸色不好的孙婕妤,孙婕妤也一副等着答案的模样。她又看向上首端坐着的皇后,眼神之中带着些哀求。 裴抒好整以暇端坐着,对钱贵人的眼神求助无动于衷。 做人总不该既要又要吧,既想要她的帮助,又不愿意暴露自己,难道还要让别人以为是她上赶着替人分忧,全盘接收暗害钱贵人肚子之人的恶意。 钱贵人自己倒是完美隐身,依旧是那个不被众人所提防的胆小之人,哪里就有这么好的事情。 倒是这赵才人,今日可算是说对话一回了。裴抒瞥了赵才人一眼,赵才人此刻得意洋洋,正为钱贵人的窘迫而幸灾乐祸。 尽管这个赵才人绝大可能只是单纯看不惯钱贵人才会说出这话而已。 赵才人脸上的高兴劲儿渐渐收敛起来几分,她慢慢坐直身子,这才反应过来了,“没想到啊,钱贵人瞧着胆小如鼠,心思倒是不浅呢。” 第21章 不知是谁做贼心虚 钱贵人顶着众人不含任何善意的眼神,垂下的眼眸之中划过挣扎,她抬起头来,眼皮依旧微微下垂,“各位姐姐,皇后娘娘这段时间对我照顾良多,我只是想做些东西送给皇后娘娘聊表谢意。” 裴抒眼神瞬间凉下来,“难为钱贵人了,时间卡的不早不晚,刚好得了那么一批被茜草过度染色的布料后做了东西来感谢本宫。” 闻言,钱贵人脸上因尴尬不适应激起的红晕瞬间褪去,“皇后娘娘,臣妾不是……” “好了,是与不是并不重要,你肚中的皇嗣有无大碍才是本宫关心的。”裴抒淡声道:“来人,去传太医,瞧瞧钱贵人肚中的孩子如何。” 立刻有宫人应声离去。 德妃放下茶杯,意有所指地看了贤妃一眼,“皇后娘娘是该好好查一查,想必这后宫之中有人盼着钱贵人的孩子保不住呢。” “德妃姐姐说的是啊。”丽妃笑吟吟接话,“有孩子的自然不希望别人的孩子生下来。” 两人这话句句不提贤妃,句句又离不开贤妃。 贤妃只做不知,并不急着辩驳,让人觉着是她对号入座。 白充媛笑了笑,不徐不缓的,“两位娘娘说话也过于武断了些,皇后娘娘都还对这事下定论。咱们也不知钱贵人这事是真有人暗中搞鬼还是巧合,两位娘娘倒是早早就知道了似的。” “织造司染出来的布料自然要浆洗干净,做成衣裳之后也得清洗干净才会送到各处。这样衣裳上面还能染着茜草的味道,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何况只有送去钱贵人那里的布料沾着茜草的味道,送去本宫那里的衣裳可没什么不该有的味道。” 丽妃勾唇一笑,眼尾微微上扬,漂亮又勾人,“白充媛这般想要粉饰太平,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心虚呢。” “德妃和丽妃说得对,这事的确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偏生没人肯说出幕后主使。”裴抒开口道:“有问题的人本宫已让人羁押至内刑司审问。” 白充媛脸上笑意一滞,押送至内刑司,她可没法把手伸进内刑司。 瞧着白充媛的样子,德妃愉悦道:“呦,白充媛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白充媛重新扬起笑意,“多谢德妃娘娘关心,臣妾无事。” 很快,宫人带着太医进来。 “钱贵人肚里的孩子如何?” 待太医把脉过后,裴抒出声询问。 “回娘娘话,钱贵人胎相稳固,肚中的孩子很健康。” “本宫昨晚派人去梦竹殿,钱贵人说将近小半个月的时间她日日穿着沾染着大量茜草的衣裳,确定无事吗?” 裴抒瞧了一眼依旧像个鹌鹑似的钱贵人,“皇嗣为重,太医不妨再多替钱贵人把把脉。” 众人看向钱贵人的眼神儿都不大对劲儿了,这钱贵人不得了啊,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 刚刚把过的脉,太医自然确定钱贵人肚里的孩子平安得很。但他也没说什么,继续重新替钱贵人重新把脉。 太医拱手恭声道:“皇后娘娘,按着钱贵人的脉象来看,钱贵人并没有过多接触过茜草,腹中的胎儿确实无事。” 太医无意卷入什么纠纷,皇后既问,他自然实话实说。 “皇嗣无事便好。” 让人送走太医,裴抒也让众人散了。 “娘娘。”抱夏走进屋里,兴致勃勃道:“孙婕妤和钱贵人一向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今日孙婕妤倒是没等钱贵人,自己一个人走了。” “可见钱贵人这心思深沉的,连与她交好的孙婕妤都瞒着。” 念秋将几碟点心摆在主子身前的小桌上,问道:“你刚刚特地跑出去就是为了看这个?” “自然。”抱夏摇头叹息,“听闻孙婕妤一向很是护着钱贵人,也不知孙婕妤现如今是什么样的心情。” 孙婕妤心情如何,那自然是十分不好,想起自己之前对钱贵人的照顾,如同吞了生苍蝇般不上不下的恶心。 目睹孙婕妤撇下钱贵人沉着脸独自离开,赵才人当即就笑了。 她扶着宫女的手,慢悠悠走到钱贵人跟前不远处,“呀,咱们宫里再没有人比钱贵人和孙婕妤关系更好了,怎么今日孙婕妤倒是自己走了,没等等钱贵人呢。” “怕是孙婕妤也不曾料想到钱贵人瞧着本本分分的,心中却这般有算计。” 若说在这宫中赵才人最厌恶的两个人。 一个是白充媛,两人最初明明身份一样,现在位份却天差地别。 再有就是厌恶钱贵人,钱贵人这窝囊性子竟也能担得起贵人位分,可怜她伺候皇上七八年了,依旧是个小小才人。 有心再说几句,瞥见钱贵人一手捂着她那金贵的不得了的肚子,赵才人吓了一跳。 当即就往后退了两步,也不敢再刺激她,生怕钱贵人一不小心出个什么事,这锅就扣在她头上了。 冷哼一声,赵才人就离钱贵人远远的了。 贤妃和白充媛一道走着。 “你那个同乡没什么问题吧。” “娘娘,这个臣妾还真不好说。”白充媛苦笑一声,“内刑司的手段您是知道的,有几个能扛得住内刑司刑罚的人。骨头再硬的人,内刑司都有办法把嘴撬开。” 贤妃心情本就不怎么样,听白充媛这么说,心头更加堵得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划过一抹厉色,“行了,这事你不必再管,本宫来解决。” 白充媛脸上不可控制浮现一抹惊讶,随后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臣妾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多谢娘娘,臣妾日后定好好为娘娘办事。” 原来白充媛办事确实不错,可现在,贤妃倒是有点不敢相信了。最近这段时间她拢共只让白充媛做过两件事,没一件做成的不说,一件让她折了人手,一件还得她自己善后。 贤妃脸上依旧挂着笑,她扭头看向白充媛,“今天之前办砸的事本宫既往不咎,可之后若是再像现在这般,办事情漏洞百出,也不是没其他人不想为本宫办事。” 第22章 善后 白充媛简直无地自容,就差手指着天发誓了,“娘娘放心,臣妾日后一定更加谨慎,周全做事,绝不劳累娘娘。” 对此贤妃不置可否,总归白充媛日后要是再给她办砸一件事,她自然舍了白充媛。 “你回去吧,本宫去慈宁宫。” “臣妾恭送娘娘。” 等到贤妃的身影变得又小又远后,白充媛这才站直了身子,脸上的谦卑和羞愧也无影无踪。 “娘娘,玉竹活不成了吧。”丹草小声道。 “这是自然。”白充媛冲着丹草笑笑,“这世上,唯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牢固的,对活着的人而言也更安全。” 丹草疑惑道:“贤妃怎会这般好心帮着咱们善后呢?” 丹草早之前也和其他宫人一样认为贤妃是个极好的主子。可上次贤妃狠狠打了她家主子一巴掌,而且丹草站的位置完完全全看到了贤妃眼中的狠辣,那眼神,可怖得简直像是要吃人一般。 丹草冷不丁瞧见的时候狠狠吓了一跳,那之后她就不觉得贤妃是个好人了。 “是啊,你猜一猜这是为什么呢?” 丹草不知想到了什么,大惊,四下看了看,捂着嘴小声道:“贤妃自己也有人要灭口?” “不然你以为她怎么会这般好心替我善后,玉竹不过是顺带的而已。顺水推舟,好让我对她更加忠心不二。” 昨日猛然听说皇后让人去织造司,白充媛一时着急之下脑子不太清醒,今早请安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儿。这事肯定还有贤妃的手笔在其中,保不齐问题就出在浣衣局。 是以白充媛刚刚就没将她知道玉竹把柄这事贸贸然说出来。事实也果然如她猜想的那般。 丹草撇撇嘴,小声道:“贤妃也就是有太后帮着。” “有人能替自己保驾护航,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我投靠贤妃,帮着她做事,不也是想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贤妃的确是去了慈宁宫。 她去的时候花房刚送来不少花,太后正指挥着人把不同的花放在不同的位置。 瞧见贤妃,太后随口问了一句,“昨日刚来过,你今日怎得又来了?” “姑母,您要帮我。”贤妃上前抱着太后的胳膊。 太后不曾生育过,最亲近疼爱的也就是她哥哥襄国公的几个儿女,侄子侄女中她又最偏疼贤妃这个侄女。 贤妃在太后跟前自在得很,全然没有了在外面的温和,大剌剌要太后帮她解决两个被送进内刑司的宫人。 “早和你说了,这宫中不可能只有周泽一个皇子,皇上还这般年轻力壮,皇子公主自然少不了。”太后无奈道:“你还能把所有怀孕的妃嫔的肚子都弄掉不成?” 贤妃不服气道:“那这几年也没人怀孕啊。” 太后惊诧回头,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贤妃,“你是傻了不成,皇上不过登基四年,前三年孝期,自然不可能有人怀孕。” “……” 贤妃一时之间还真把这茬忘记了。 “别盯着那些小妃嫔的肚子不挪眼,皇后和德妃才是你该关注的。” 听到皇后,贤妃瞬间就气不打一处来,“皇上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裴家都被江家退婚了,裴抒不过是个弃妇,皇上为什么非要娶她当皇后。” “江家那个不知所谓的酒囊饭袋,好不容易攀上了裴家的女儿,得了这么桩好亲事。不珍惜也就罢了,为了个秦楼楚馆的妓子竟要死要活退婚,他爹娘竟也没打死他。” 一口一个“秦楼楚馆”和“妓子”,太后听得头大,“木已成舟,总是说这些干什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姑母,您想到让皇后不能怀孕的法子没?”贤妃恨恨道:“绝不能让皇后生下皇子。” “你急什么?那是皇后,可不是路边的杂草随你揉捏。” 对皇后动手,事情须得做得一干二净,绝不能和襄国公府沾上一点点的关系。否则镇安侯府可不是好惹的。 端看镇安两个字都能瞧出些许端倪。 前朝内乱严重,民不聊生,有义之士纷纷揭竿而起。初代镇安公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一路跟随着高祖南征北战,乃是高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协助高祖创建了大晋朝。 二十年前的镇安侯府还是镇安公府,三代降爵,到了现任家主时,才由公府降为侯府。尽管如此,却也不容小觑 现如今大晋朝实力强盛,国泰民安,海晏清和,武将地位自是不如之前。 可还不等镇安公府显出颓势,现任镇安侯裴恒之自小便喜文,不靠家中荫蔽,读书科举,硬是凭借着自身入仕为官。这些年更是官运亨通,不过四十出头就已官至一品。 自身能力强,家中又有势力,这样的人着实是不好招惹。 “内刑司的事我替你了结了。”太后安顿贤妃,“皇后那里,你切不可自作主张。” “是,姑母,我明白。”贤妃自己也不傻,自然不会贸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姑母,还有织造司一个叫玉竹的小宫女,她也不能活着。” 正轻轻拨弄着开得正好的百合花的太后瞧了贤妃一眼,“你倒是假大方,用哀家替你收买人心。” 贤妃有些惊讶,“姑母,您知道这事啊?” “你派人去白充媛那走一趟,就说能帮她给玉竹带两句话,旁的做不了。” 昨日皇后有动作之后,太后就让人查了这事,果然和贤妃脱不了关系。贤妃来找她求助,太后也是早有准备。 给自己侄女善后,太后没什么怨言,给那个白充媛善后,怎么可能。 “白充媛没和我说实话?” 贤妃立马就想明白了,“清莲,你去,就说突然一下子暴毙两个人容易引起皇上皇后怀疑,白充媛手中若是有能让玉竹闭口不言的东西,本宫倒是能让人给玉竹带个口信。” “是,娘娘。”清莲应声而去。 太后突然问道:“这些花开得不错,给你端几盆回去?” 贤妃这才正眼瞧了瞧屋内摆放着的花,确实开得很好,还有几盆极难培育,数量稀缺。 她笑道:“姑母最喜欢花,这些花没有两盆一样的,我拿哪个您不心疼啊?您自己留着观赏便是,我想要就让花房再送几盆去我那。” 第23章 惊喜 她笑道:“姑母最喜欢花,这些花没有一盆是相同的,我拿哪个您不心疼啊?您自己留着观赏便是,我想要就让花房再送几盆去我那。” 太后爱不释手地摆弄着一盆菊花,随口道:“那便不给你了。” 流云宫。 清莲说明了来意之后便静静候在殿中,不曾出声催促。 ”玉竹?“ 好半晌,白充媛双手一拍,像是刚刚才记起来一般,忙道:“我还真想起来些,早些年玉竹说她有一个弟弟,读书很好,对她也很好,每年能和亲人见面那一日都给她带许多小玩意儿。 有胭脂水粉、普通的钗子、糕点,都是平时用省下来的银子给她买的,还说等她到了年纪被放出宫之后不要她嫁人,要自己养着姐姐。” “玉竹也喜欢极了这个弟弟,手中的银子都送出去给弟弟读书用。”说到此处,白充媛笑了笑,“兴许说起爹娘和弟弟,玉竹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吧。” “充媛放心,奴婢会将这些话如实禀报给贤妃娘娘。”清莲规规矩矩行礼,“奴婢告退。” “娘娘,这清莲倒是乖觉了不少,再不像以前那般鼻孔朝天看人了。” “人总要变的。” 谈到玉竹,打开记忆的话匣子,往事瞬间纷至沓来。 白充媛本以为多年前的事情她都忘了,可那些场景又鲜活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白充媛以为她和玉竹关系一般,可原来她也曾有一段时间和玉竹宛如一对亲密的小姐妹,有什么心事都和对方吐露。 只是后来她伺候了皇上,也就是当时的太子之后,身边多出来许多更谈得来的人,就甚少去织造司了,玉竹也不曾来找过她,两人渐渐形同陌路。 …… “我呀,做梦都想从织造司出去,跟个得宠的主子娘娘。” “织造司不好吗?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虽然累但也踏实。” “踏实是踏实,可俸禄低,也没有额外的收入。”玉竹叹了口气,“我想多攒点银子给我弟弟读书用,我弟弟读书可好了,先生教的东西学的可快了。” “都给你弟弟啊?还是自己手里攒着些吧。” 玉竹笑嘻嘻的,“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是我弟弟才不是那样的人,他特别好,对我特别好,有什么东西都不忘想着我。” “什么时候才能离了这织造司呢?” 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白充媛已经不记得了,可玉竹提起弟弟时眼中的笑意和骄傲,说到想要离开织造司时的期盼却深深印在白充媛的脑海之中,还是那么清晰。 白充媛眨了眨眼,心中莫名有些堵得慌。 半晌,她长叹一口气,“玉竹若是出事,差人给她家送些银子去吧。” 内刑司的手段,没几个人能扛得住,不能开口又不想多受折磨,最好的方式就是自我了断。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想到此处,白充媛隐约有些不忍的心瞬间硬了起来。 玉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赚多多的银子给她弟弟读书,亲眼看着爹娘弟弟能过上好日子。 让人给玉竹爹娘送些银子,这是白充媛最后的一点恻隐之心了。 太阳西沉,天色渐暗。 凤仪宫点起一盏盏灯火来。 裴抒刚准备让人传膳,就听到外头有人唱和“皇上驾到”。 裴抒站起身来相迎,还没走两步,门帘自外掀开,周宸大步跨进屋子,带进来些许凉气。 “皇上来了?给皇上请安。”裴抒笑着福了福身。 “起来吧。”周宸微微俯身扶着裴抒的手站直,撩袍在裴抒刚坐过的地方坐下,瞧着桌上摆放着的书,是本《易经》,他拿起来翻了翻,就从这书的磨损程度也能看出皇后平时没少翻看。 周宸把书合上,握在手中,笑问:“呦?皇后转性子了,不爱看志怪杂谈了?” ”喜欢看呀,多有意思。“裴抒依偎在周宸身边坐下,”可有的书写的过于逼真,让人生出一种身临其境之感。看完之后,臣妾晚上一个人害怕,不大敢看。“ ”晚上朕陪着皇后一道看。“ ”今天晚上啊?“裴抒微微拉长了音调,上挑的眼尾扫了周宸一眼,凑到周宸耳边,两手合成喇叭状,声音又低又软:“可是臣妾今晚给皇上准备了一点点小惊喜呀。” 瞧着皇后那小狐狸似的眼神,勾人得很,皇后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打在他的耳周,周宸喉头微动,眸色瞬间幽深。 大晚上的能准备什么惊喜,左不过就是关乎床上那档子事。回想起皇后在床榻之上的大胆行事,周宸只觉得心里痒得不行。 拇指在手中握着的书皮上来回摩挲几下,周宸换了个姿势,身子微微后仰,一条腿曲起,笑道:“既如此,朕明日再来陪着皇后看那些志怪杂文,如何?” “臣妾都听皇上的。” “这时候该用晚膳了,皇后饿不饿?” 周宸拇指和食指放在裴抒柔软的耳垂上来回揉捏着,力道或轻或重,不到片刻,裴抒的整只耳朵就通红一片。 “臣妾肚子有些空,皇上呢?饿不饿?臣妾让人传膳?”裴抒双眼无辜地看着周宸。 “朕摸摸,是不是真饿了?” 说着周宸一只大手放在裴抒的肚子上摸了摸,“朕瞧着皇后倒像是不饿的样子,晚点用膳也不妨事。” 说完周宸坐直起来,将另一只手中的书随意一扔,一手环绕过裴抒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揽着肩膀,双臂用力,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自己也站起身来,朝着内室走去。 室内候着的宫人全都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看不敢听。 迎春小声道:“不必伺候了,都出去候着吧。” 待到宫人全都出去之后,迎春和抱夏也退到最外间候着,不打扰到主子和皇上,里头若是有什么吩咐也能第一时间听到。 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拽了一下,迎春侧头看去。 只见抱夏冲她扬扬眉,极小声道:“迎春,娘娘让你做的东西做好了?” 第24章 事了 迎春不咸不淡瞥她一眼,重新扭回头,眼神虚虚落在正前方的门框,“主子的事也是你我能议论的?” 抱夏撞了撞她的肩膀,“哎呀,就咱们两个说一说嘛。” 迎春不为所动,“你若是无事,就去吩咐小厨房的人多烧些热水。让她们把膳食都好好温着,另备些细面出来,以防娘娘想吃。” “你这家伙,无趣极了。”抱夏道:“那你在此处候着,我去小厨房。” 耳鬓厮磨,被翻红浪,卧房内氛围旖旎。 许是连天上那一轮弯月都害羞了,忙不迭躲进厚厚的云层中,不愿看那对羞煞月也的男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月上中天,屋内才传来要热水的吩咐。 宫人立刻行动起来,将早已备好的热水送去浴房。 卧房内此刻真是闭着眼都说不出一句整洁来,外袍散落在临近床榻的地面上,不远处的桌椅上,锦被一大半都拖在床前脚踏处,另一半虚虚盖在趴在床上的人身上。 周宸捞过搭在床沿的亵衣披上,背上的几道红痕瞬间被掩盖,精壮的胸膛随意暴露在空气之中。 他赤着脚下床,倒了杯水,仰头饮尽,又倒了一杯,几口喝完。 趴在床上的裴抒听着水流落在杯中的声音,也渴的不行,她侧过头看着周宸,“我也想喝水。” 话说出口才听出裴抒的嗓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 周宸刚要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闻言侧头看了一眼床上还在细细喘息着的女子,又倒了半杯水,走到床边坐下,“喝吧。” “我好累啊,劳烦皇上喂我好不好?”裴抒略动了动身子,头枕在周宸的腿上,懒懒散散的疲惫样,她撒娇开口。 餍足的男人心情总是更愉悦几分,周宸自然也不例外,他抬起水杯,递到裴抒嘴边。 就着周宸的手喝了几口水,干涩的喉咙终于湿润舒服了些,“谢谢陛下。” “皇上,娘娘,热水备好了。” 迎春恭敬的声音自外头传进来。 “起来沐浴吧。”周宸起身将水杯放在桌上。 裴抒自被子伸出白皙的藕臂朝床里侧摸索着,摸到一方光滑的布料,扯过来正要穿,抬眼一看,手中的东西却让她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潮瞬间重新蔓延上来。 像是握着烫手山芋一般,裴抒当即就将手中的东西扔出去了。 那是一件水红色的小衣裳,说是肚兜都勉强,用料极少,附着好几根长长的细带子,软滑的料子上头绣着栩栩如生的腊梅,绣花中间隐约有些许镂空点点。 瞧着地上那小物件,周宸挑了挑眉,眼中划过笑意,“朕明日差人给皇后送些更好的料子过来,多做几个,做一箱放着。皇后的惊喜,朕很喜欢。” 裴抒继续摸索着自己的亵衣,对周宸的要求充耳不闻,心道:偶尔来一回是情趣,日日都那样还能有什么新鲜感可言。 更何况,经常这样的话她的腰可受不住。 周宸把被子盖着的亵衣扬在裴抒身旁,“给你。” 裴抒将亵衣穿的严严实实,坐在床上朝着周宸张开双臂,依赖的表情看着他,可怜巴巴地撒娇,“皇上您身强体壮,可是臣妾好累呀,抱着我去好不好?” 这么多天了,看着皇后如此反差的模样,周宸还是莫名想笑。而且很奇怪的一点,皇后无论是端起架子还是像现在这样放软嗓音和他撒娇都不违和,浑然天成的模样。 “来来来,朕抱着皇后去。” 沐浴过后,两人终于准备坐下来开始吃这顿不知道晚了多长时间的晚膳。 “皇上想吃什么?”裴抒扭头问周宸。 “朕随意,皇后决定就好。” “那就什么快就上些什么吧。” 晚膳就没吃,又劳累了这么长时间,裴抒只觉得肚子空空。 “皇上,娘娘,那奴婢让人煮面可好?” “去吧。“ 所有的东西都是早早备好的,只用将面煮熟就行。 很快,几个宫女便鱼贯而入,桌上摆满了膳食,还有两碗撇去油的鸡汤吊底,整整齐齐码着鸡肉丝、火腿丝、香菇丝和翠绿的青菜的细面。 “皇上,钱贵人之事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裴抒给周宸夹了一筷子牛肉片,笑道:“钱贵人肚中的孩子安然无恙,皇上放心。” 昨日派人去织造司和浣衣局审问的事情,裴抒并没有提前和周宸说。是以不管周宸知不知道这事,裴抒都三言两语简单把这事陈述了一下。 这事周宸自然是知道的,他不太在意地点点头,”你是皇后,后宫诸事本就由你做主,这些事你看着办就是。“ 相较于钱贵人的性子和肚子,周宸更好奇其他的,“皇后还懂医术?” “臣妾哪里懂那些。”裴抒摇头笑道:“小时候贪玩,闹着要自己染布料亲自给母亲做衣裳,这才对茜草有所了解。” “臣妾身边那个叫念秋的丫头,倒是略懂些皮毛。药理没学多少,倒是把一年二十四个节气分别适合吃些什么东西记得牢固。” 钱贵人都能猜出来的事,旁人自然也有人能观察到,裴抒索性不藏着掖着,直接把这事和皇上坦诚了。 裴抒也不怕别人知道,明摆着告诉别人,别想着能用药物在她身上使什么阴私法子。 “皇后入宫已有一个多月,若是想家,不妨宣镇安侯夫人进宫陪着说说话。” “多谢皇上体恤。” 与妃嫔须得有皇上额外恩典才能宣家中进宫不同,裴抒自己是有资格宣亲属进宫的。 不过皇上都主动提及了,裴抒自然顺势就应下来。 “皇上,娘娘,内刑司传来消息,浣衣局有个宫女自尽而亡,织造司那个叫玉竹的宫女欲咬舌自尽不成,被拦了下来。” 李德禄低头道:“那玉竹倒是承认了她是故意的。可无论怎么审问,那玉竹都一口咬定是她憎恨钱贵人至极,这才铤而走险。” “浣衣局宫女畏罪自尽,织造司宫女意图谋害皇嗣,杖毙。” 第25章 提位分 “是,皇上,奴才遵旨。”李德禄躬身退了出去。 “皇上,钱贵人这遭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不妨好生安抚钱贵人一番。” 周宸轻飘飘就将这事盖棺定论,裴抒想要将织造司和浣衣局某些人拔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闲着没事找事给自己添麻烦。 至于旁人信不信,那就不该裴抒操心了。相信就相信,敢于质疑的人就去问皇上吧。 “依皇后之间,如何安抚钱贵人?” “若是依着臣妾的想法。”裴抒笑了笑,说道:“不如给钱贵人提一提位份。” “也好,现在提和孩子生下来提也没什么差别,那就将钱贵人提为贵嫔。” 到底是皇后,提出的想法也并不出格,周宸没怎么想就应下了。何况在周宸看来,贵人和贵嫔确实没什么区别,提就提吧。 清晨,天色还未亮,天上的还能瞧见零星的星子,凤仪宫就有了动静,燃起了灯。 尽管昨日睡得晚,裴抒早上起来时却是神采奕奕,边给要上早朝的周宸整理着装,边道:“臣妾让人备了些滋味清淡容易克化的小点心,皇上要不吃一点再走吧,也不费事,好歹肚子没那么空。” 大晋朝的早朝分为三种,大朝、塑望朝和常朝。大朝会只在正旦、冬至和万寿节这三日举行,朝会并不议论政事,主要是向皇上朝贺,礼节属性较强。 塑望朝每十日一次,上朝时间早,参与官员众多,主议政事。而常朝则是每日都有,上朝时间稍晚一些,每八日一休沐。 今日就是十日一回的塑望朝,距离天亮还有好大一会儿时间周宸就要起来了。 “嗯。” 送走周宸之后,外面天色还是没什么光亮。 “娘娘,时间还早,您再睡会儿?” “睡也只能睡半个时辰,不睡了。”裴抒想起什么,笑着对抱夏说道:“等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你和郑嬷嬷去宫门处迎接母亲。” 昨日宫门落锁之前,裴抒就派人传了口信去镇安侯府,她母亲今日就进宫来。 “是,娘娘放心。” “说起来,也不知道皇上是不在意钱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呢?还是想要包庇这幕后之人。竟如此轻易就放过了这事。” “奴婢瞧着,可能是两者都有吧。” 钱贵人被太医确诊怀孕之后,皇上也就派人送了些赏赐,皇上自己也就去过梦竹殿一回,白日去的还不曾留宿。 至于内刑司那两个宫女,皇上甚至都不深究,直接就给两个宫女定罪了。 “娘娘,那钱贵人那般不识好歹,您昨日怎么还和皇上说给她提位份呢?” 念秋现在对钱贵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她家主子心善帮她一把,她居然还想把事情推在主子身上,真真是不讨喜极了。 “你没听皇上说吗?” 裴抒看了气鼓鼓的念秋一眼,“现在不给她晋位,孩子生下来也是要晋的。若是生个皇子,万一皇上一高兴,连升两三级都有可能,倒不如借着这事把人钉在贵嫔的位置上。” 裴抒可不是以德报怨之人,她帮钱贵人的确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可俗话说得好,论迹不论心。 无论如何她都是帮了钱贵人,钱贵人不感激她也就罢了,一点责任都不想担,想一干二净全甩在她身上,自己懵懂无辜什么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 唯有三品九嫔及其以上的妃嫔有资格抚养皇子公主,贵嫔位还不够格。 待钱贵嫔肚中的孩子生下来之后,裴抒定会尽快为这孩子找一位合格的母亲,能够记名上玉碟的真正的母亲。 “娘娘您做得好。” 一旁的抱夏冷哼一声,想起什么,转了转眼珠,“娘娘,孙婕妤似乎依旧不理睬钱贵人,奴婢听说钱贵人这几日总想凑上去和孙婕妤说话。要不要干脆让她们两个彻底闹掰,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愿意理钱贵人。” “还用做什么吗?你瞧今日孙婕妤黑着脸撇下钱贵人就走,按着孙婕妤的性子,日后绝无原谅钱贵人的可能。” 抱夏哼笑一声,“钱贵人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很快到了妃嫔请安的时辰。 裴抒将内刑司之事说了。 “这些宫人真是胆大包天,连妃嫔皇嗣都敢动手。诸位放心,织造司和浣衣局有问题的宫人本宫都逐出去了,日后断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末了裴抒对着钱贵人说道:“不论如何,钱贵人受了委屈,合该补偿。即日起,钱贵人擢升为贵嫔位份,一应待遇皆按贵嫔位份。” 钱贵人忙起身跪地谢恩,“臣妾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岁千岁。” “钱贵人,哦不,现如今是钱贵嫔了,我怎么瞧着钱贵嫔升了位份怎么不大高兴呢?是对皇上不满还是对皇后娘娘不满呢?”孙婕妤冷冷斜了钱贵嫔一眼,施施然开口。 “娘娘明鉴,臣妾绝无此意。”钱贵人还没在椅子上坐稳,又忙起身,小声解释。 “钱贵人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赵才人冷哼一声,“说你胆子小吧,敢蒙蔽我们所有人,把事情推给皇后娘娘。为难无权无势的宫人,冒着人头落地的风险也要为难你。说你胆子大吧,说两句话都脸红害羞,那受气包样活像我们欺负了你似的。” 孙婕妤接话,“不然怎么说一人多面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以为人家无害,人家拐着弯儿想算计你呢。” 闻言,裴抒看了孙婕妤一眼,心道:看来这钱贵嫔不止瞒着孙婕妤,保不齐还想算计人家,难怪呢。 孙婕妤难得附和她的话,这让赵才人忍不住多看了孙婕妤两眼,之后还是赶紧收回视线抓着这难得的机会继续踩钱贵嫔。 “谁说不是呢。钱贵嫔可真是够厉害的,咱们后宫众人只怕没一个真正了解钱贵嫔的。” 正说着呢,赵才人突然想到什么,她怀疑地看了钱贵嫔两眼,“这事可真是凑巧,钱贵嫔不仅毫发无伤,还从贵人升为贵嫔。” 赵才人这话暗讽钱贵嫔自导自演。 第26章 进宫探望皇后 一些不知情的小妃嫔还真被赵才人给带偏了,暗暗觑着钱贵嫔,钱贵嫔在她们心中俨然已经变成了心思深沉的恶毒女人。 “这可真是让人羡慕不已。”赵才人说出的话带着些真心实意的酸气。 裴抒不由扶额,这赵才人可真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她都能联想得到一起,还觉得自己猜的挺对。 “赵才人你住嘴。”裴抒横了赵才人一眼,“身为下位妃嫔对上位妃嫔如此说话,规矩学到哪里去了?回去好好抄十遍宫规,一日抄不完一日不准出来,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出来,将规矩时刻牢记在心中。” 赵才人的心情瞬间从天上掉在地上砸出个大坑,她憋屈道:“娘娘,臣妾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和钱贵嫔说几句玩笑话而已。钱贵嫔,你说是吧。”说着还给钱贵嫔使眼色。 一向胆小好脾气的钱贵嫔这回可终于硬气一回了。 “赵才人,我并不喜欢你的玩笑话。” 裴抒冷声道:“赵才人今日就回去禁足,什么时候抄好宫规什么时候出来。” 闻言,正在恶狠狠瞪着钱贵嫔的赵才人忙收回视线,忍着不满应道:“是,皇后娘娘。” “行了,若是没什么事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吧。” 众人起身行礼告退。 “皇后也太没用了些。”德妃咬牙小声道:“这事竟这般虎头蛇尾结束了。当时闹多大阵仗,现在就得出这样的结果,也不怕遭人耻笑。” 为了能够重创白充媛,连带着坑贤妃一把,她舍弃了插在织造司的人手,可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伤敌为零,自损一百,这让德妃没法不生气。 “本宫也是蠢,竟信了皇后那副做派,以为她真能把白充媛和贤妃揪出来。” 德妃怒道:“只怕皇后自己都巴不得让钱贵嫔肚中的孩子出事,怎么会真心实意为钱贵嫔彻查。偏还要做出那副伪善的模样,真是让人作呕。” 正说着,德妃瞧着皇后身边的郑嬷嬷和抱夏走在前头,后头太监抬着轿子。 就这么片刻功夫,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 “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 轿子停下,轿帘被旁边的宫女掀开。 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自轿中走出,容貌不俗,气度非凡,身着一品诰命夫人吉服。 “臣妇裴王氏参见德妃娘娘。” 不等那夫人行礼,德妃上前扶着人起来,笑道:“夫人快快请起,夫人可是镇安侯夫人?” “回娘娘话,正是臣妇。” “夫人进宫是来探望皇后娘娘的吧,夫人早些去吧。” “娘娘,臣妇告退。” 望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德妃半晌才收回视线,“本宫上次见到爹娘还是在除夕宫宴上,到现在已经有十个月的时间了。还是皇后好啊,想见家人就能见到,没什么限制。皇后生下的孩子天然就比我当妃嫔的生下的孩子地位高,怪道人人都想做皇后呢。” “往后的日子且还长着呢,娘娘您安心,焉知您没有那一日。”幽兰道:“娘娘,您若是想见夫人,不妨和皇上说一说,想必皇上会同意的。” “求来的恩典和自身本就拥有的权利哪能一样呢。” 话虽如此说,德妃还是转身朝着太极宫的方向走去,哼笑道:“没有权利的时候,能求来恩典也不错,那也是本宫的本事,多少人连这样的恩典都求不到呢。” “娘娘您这样想就对了。” 凤仪宫。 “怎么还不来?” 裴抒在屋前廊下来回踱步,不时朝外头张望着。 迎春扶着裴抒的胳膊,轻声宽慰道:“娘娘您莫急,郑嬷嬷和抱夏走了有一会儿了,想必马上就到了。” 正说着呢,大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抱夏扶着镇安侯夫人跨进了宫门的门槛。 裴抒眼神瞬间就亮了,脸上笑意迸现,提起裙摆快步下了台阶,“娘。” 瞧着自己的宝贝闺女,镇安侯夫人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快步上前,“臣妇给皇后娘娘……” “娘,您这是做什么?”裴抒忙扶着镇安侯夫人不让她行礼,佯装不高兴,“不过一个多月不见,母亲竟和女儿生疏了不成?” “娘娘,规矩如此,礼不可废,娘娘不必为此介怀。” 镇安侯夫人安抚地拍了拍裴抒的手,依旧退后按着规矩行了礼,“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您快起来。”裴抒扶着镇安侯夫人直起身子来,绕到一边搀着胳膊往殿内走,“外头凉,娘,咱们进屋。” 进屋刚坐下不消片刻,几个宫人端着镇安侯夫人爱喝的茶水和爱吃的点心放下,又有条不紊的安静退下。 春夏秋冬四个也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母女两个。 “娘最爱喝的白毫银针,拂冬泡的,我记得娘曾说过拂冬泡的茶好。” 镇安侯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这茶好,拂冬泡的也极好,鲜爽甘醇,除了毫香和花香竟还有淡淡的蜜韵。” “娘您喜欢就好,我这还有不少,给您带回去喝,还有我爹喜欢的大红袍。” “多谢娘娘挂念。” “娘娘如何?日子过得可舒心?” “娘和爹可好?府中一切都好吧。” 裴抒和镇安侯夫人同时开口说道。 这下,母女两个都忍不住笑了。 裴抒率先笑道:“娘您不必为我忧心,我的日子是极好的,您知道女儿的,我喜欢过这样的日子。” 镇安侯夫人轻轻抚摸着裴抒的头发,“如此便好。娘娘贵为皇后,只要稳住自己,不让人挑出任何错处就能稳稳的。做事情之前再三斟酌,不要冲动行事。” 裴抒点头,“好,娘,女儿记得。” “好了,不说这些,我的女儿聪慧,不用娘说也都记得住。” 镇安侯夫人失笑,“昨天晚上你爹还叮嘱我,不要一见到你就对你说教,可一见到你,叮嘱的话不自觉就往出冒。” 第27章 无事就早些回去 “娘您跟我说话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您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都多,叮嘱的话能让女儿少走多少弯路。” 裴抒挽着镇安侯夫人的胳膊,亲昵地靠在她肩膀上,“您二老如何?家中一切都好吧?” “我和你爹很好,家里也好,娘娘在宫里好好的就行,不用挂念家中。”镇安侯夫人转而问道:“皇上待娘娘可好?” “皇上待我很好,比江家那个好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娘娘慎言。”镇安侯夫人恨不能捂着裴抒的嘴,朝着门口看了看,小声道:“娘娘怎好提起江家,小心隔墙有耳,传到旁人的耳朵里可如何是好?” “娘,我与江家有过婚约是众人皆知之事,不必这般讳莫如深吧。”裴抒好奇道:“痴情种江公子如愿娶到他的心上人了吗?” 当然,裴抒问这话可不是对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前未婚夫念念不忘,而是单纯想看江家的笑话。江远洲要是真娶了那个如蔓姑娘为妻,裴抒才是要笑呢。 “娘,说说嘛。” 镇安侯府人无奈地看着裴抒,还是道:“江家不同意,只松口让那个清倌人如府做妾,还在僵持。” 江家做事如此不地道,若不是那一旨封后圣旨来的及时,镇安侯夫人简直不敢想象,她女儿险些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她镇安侯府一众未出阁的女儿家险些名誉扫地。 这让镇安侯夫人恨透了江家,恨透了那个道貌岸然的江远洲。 她女儿脱了江家那无福之地反而一跃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后,她倒是要看看那江远洲娶一个烟花之地出来的正妻能讨得什么好。 想到此处,镇安侯夫人还有些庆幸,“这婚事退的好,这样的人不堪为良配。 若是他拿出当时那瞒着双亲独自上门退亲的魄力来,坚持要娶那女子为妻,我还高看他一眼。可他既舍不下那女子,又忌惮家中的威胁,进退维谷,直到现在还僵持着。” 镇安侯府人冷哼一声,“江家人还想着给江远洲说亲事,哪个真正疼爱孩子的人家愿意把自家女儿嫁进江家。” “活该。”裴抒也冷哼一声,“他那样的人就不配娶好人家的女儿,有适婚女儿的人家也就那么几户,自然瞧不上江远洲的做派。门第稍微低些的,只怕江老爷和江夫人瞧不上。江远洲和他那个红粉知己纠缠着别祸害别人了。” “娘娘,李家姑娘到了合适的年纪却还没定下婚事。” 听到适婚的女儿家,镇安侯夫人想起什么,说道:“听说特地请了宫里出去的嬷嬷教导规矩,只怕是为明年开春选秀做准备呢。” 去年国孝三年期满,那时宫中后妃都是在东宫时就跟着皇上的,后妃人数不多。 皇上倒是下旨选秀,可规模很小,只有京城附近官员家适龄又未曾婚配的女儿方可入宫选秀。一场选秀下来,宫中也不过多了五个位分不高的新妃。 选秀两年一选,一般来说皇帝也不会真的那般频繁。 可瞧着去年那选秀规模,明年的选秀自是免不了了,听说户部已经隐约开始操持了。 各地大小官员自然也都盼望着自家能出个娘娘。 而镇安侯夫人说的是南安侯府李家。 当今还是太子的时候,定下的太子妃就出自南安侯府。只是那姑娘命薄,在还没成婚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没能挺过来就离世了。 之后太子妃之位便一直空悬,登基之后皇后之位继续空悬着,直到如今裴抒入主中宫。 镇安侯夫人说的那姑娘正是去世那位的亲妹妹。 瞧着母亲似乎有些担忧的模样,裴抒轻笑一声,“娘您何须为此而忧心。” “你年岁小,有些事并不知情。”镇安侯夫人以手掩嘴,小声道:“传闻皇上对李家大姑娘情根深种,这才致使太子妃之位和皇后之位一直空悬着。而李家这最小的姑娘与李家大姑娘长得极为相似。” “且不说皇上是不是真的对李家那位已逝的大姑娘情根深种。光说这宫里和皇上关系十分亲近的妃嫔还少吗?德妃和贤妃都是皇上的表妹,德妃更是皇上嫡亲的表妹,也不见皇上对德妃十分另眼相待。” 还有这传闻,裴抒猜测十有八九也是假的,对一个没见过几面的未婚妻情根深种,别开玩笑了。 端看裴抒对她那个前未婚夫就知道了,那时候她知道江远洲是她将要相伴一生的人,可也没因此而生出什么切实深厚的感情。 再有就是,裴抒想象不到皇帝怎么会对人情根深种,只怕什么东西都不及手中握着的万里江山更重要。而周宸又是个十分勤勉的皇帝,称得上是圣明之君。 “所以啊娘,不必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而忧心。”裴抒握着镇安侯夫人的手,“纵使皇上真的对李家那位大姑娘情根深种又如何?如今女儿才是当今皇后。” 镇安侯夫人摇摇头,“人老了,想事情都开始糊涂了,竟还要娘娘安慰。” “娘还这般年轻漂亮,哪就糊涂了,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话分两头。 德妃去太极宫的时候周宸刚下早朝回来,身上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德妃起来吧。”周宸张开双臂,由着宫人将身上的龙袍脱下,“德妃来所为何事?” 德妃站起身来,走到皇上身边,接替了宫人的活计,自己亲自给皇上换衣,“皇上,一定要有事才能来寻皇上啊?臣妾都好几日没见过皇上了,想皇上了。” 周宸笑笑,“朕一会儿还有事要忙,你若是无事就早些回去,过两日朕去瞧你。” “那臣妾不打扰皇上还不行吗?臣妾可以给皇上研墨啊。” 周宸现在可不爱做那种红袖添香的事情,早几年他也有过一时兴起的时候,召人来研磨,可大部分人的心思都不专注在研磨上,总是做出各种各样的小动作意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而周宸专心处理政事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几次过后便不再做这样的事,没得惹他心烦。 看着皇上笑而不语的样子,德妃就知道没戏,赶紧改口道:“那臣妾和皇上待一小会儿,一会儿就走还不行吗?” 第28章 寻一新住处 “爱妃都这般说了,朕若是再拒绝岂不是不近人情。”周宸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笑着轻拍了拍德妃的脸颊,随手捻起一块点心放入嘴中。 “多谢皇上,皇上真好。”德妃脸上挂着耀眼的甜蜜,蹲身下跪替周宸将玉佩仔细系在腰间,又接过宫人手中的荷包,边系边仰头看着周宸,“臣妾都没怎么见过皇上佩戴臣妾给皇上绣的荷包。” 周宸不甚在意道:“朕收到的荷包多到太极宫的宫人都数不清,哪还能记得哪个是谁绣的。” 皇上没佩戴她绣的,可也没见过皇上佩戴过其他妃嫔绣的,贤妃不纠结这个,说完这话,她像随口闲聊般说道:“今日从凤仪宫出来的时候,臣妾瞧见镇安侯夫人进宫来探望皇后。” 说着,德妃稍稍加重手中系荷包的动作,抬起头仰视着周宸,神色落寞又羡慕,“皇上,臣妾也想母亲了。” 腰间传来轻微的拉扯力度,周宸低头垂眸随意俯视着德妃,曲指在德妃脸上轻刮两下,轻笑,“这还不简单,朕改日宣襄国公府中二夫人进宫一趟,让你见见便是。” 德妃脸上想家的落寞瞬间消失不见,眼底透着明晃晃的窃喜,皇上这般好说话,让德妃心底都透着甜的同时,忍不住贪心想要更多,“皇上,您都好几日没去钟粹宫了,沐儿也想父皇了,皇上今晚去钟粹宫好不好?” 周宸倒是没因为德妃的得寸进尺而心有不悦,不过都是小事而已。 他刚要应下,却猛然想起什么,遂道:“朕改日去瞧你和沐儿,不早了,朕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 德妃原本高涨的心情瞬间降下来,可想到她能见到许久不见的母亲,复又高兴起来。 周宸坐下刚要处理政事,想起镇安侯夫人今日进宫,吩咐赵福全,“去凤仪宫传话让镇安侯夫人不必忙着出宫,中午给凤仪宫送一桌席面。” “是,皇上。” 赵福全面上毫无波澜,恭声应答,心中却道:皇后果然是皇后,能让皇上亲口吩咐送整桌席面的也只有皇后一人,后宫之中其他人可没这个待遇。 他不由琢磨,瞧现如今瞧着,皇上对皇后娘娘着实是满意了。 消息传到凤仪宫,镇安侯夫人很是受宠若惊,连忙谢恩。 送走赵福全之后,镇安侯夫人拍了拍裴抒的手,笑道:“皇上对娘娘这般,臣妇就放心了。” 镇安侯夫人自然不是单单因为这一桌让她及有面子的席面而高兴不已,而是透过这一桌席面看出皇上对抒的确是有几分尊重的。因为对抒儿的看重,她才有几分受益。 不然皇上哪会屈尊记得她一个小小侯夫人。 思及此处,镇安侯夫人不免有些担心,担心抒儿渐渐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士之耽兮,有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古人都这样劝诫女子不可过于沉湎于情爱,可也万万不能因为男人一时对你的好就将整颗心寄托缠绕在男人身上。 镇安侯夫人刚想叮嘱几句,在瞥到女儿那双波澜不惊到不带有任何陷入情爱的迹象的眼眸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裴抒浅笑道:“女儿都说皇上待女儿很好,母亲就安安稳稳将心放在肚子里吧。” 镇安侯夫人并没有过多停留,用过午膳又略坐了一会儿就动身出宫了。 送走了镇安侯夫人,裴抒拿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直至轿子在道路尽头左拐之后,她才收回视线。 “娘娘,回吧。”念秋扶着裴抒的胳膊,轻声说道。 “回什么回?直接去太极宫。” 皇上虽说不必奔波谢恩,裴抒却也不能真的听之任之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该守的礼数得守,该谢的恩得谢,免得让旁人认为她恃宠而骄。 还没走两步就瞧见孙婕妤自道路尽头远远走过来,裴抒停下脚步。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孙婕妤起来吧。”裴抒问道:“孙婕妤有事?” “皇后娘娘,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想求娘娘做主。” 孙婕妤也不等着裴抒问,直言道:“娘娘,臣妾今日斗胆前来是想求娘娘能为钱贵嫔重新寻一处新住处,梦竹殿侧殿地方小,屋子也有些暗,夏日还好,冬日烧再多的炭火也不甚暖和。” “既如此,那就给钱贵嫔换一住处,按着规矩,贵嫔位能掌一轩。”裴抒沉思片刻,“那就让钱贵嫔搬去映月轩住着。” 说完瞧着孙婕妤像是愣住了似的没反应,裴抒提高声音,“孙婕妤还有事?” 孙婕妤登时回过神来,忙道:“臣妾替钱贵嫔谢娘娘恩典。” 孙婕妤想过这事没那么容易就解决,想过自己兴许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动皇后。可没想到皇后如此轻易就答应了。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这句道谢之话,孙婕妤说的真心实意。 “没其他事就回去吧。” “是,娘娘,臣妾告退。” 裴抒继续朝着太极宫的方向走去。 念秋说道:“娘娘,奴婢觉着钱贵嫔应当不知此事。” “我也这般觉着。”裴抒扭头冲着念秋笑了笑,“可是她知不知道又有谁在意呢?” “您按着规矩办事,任谁也挑不出理来。”念秋扶着裴抒,“唯一交好的孙婕妤都被钱贵嫔得罪透了。” “可见人不能过于自私,连真心与你交好的人都要算计,也不知道是聪明绝顶还是愚蠢到底了。” “可是娘娘,不应该是自私一些的人过得更好吗?”为了印证这话的可信度,拂冬继续道:“娘娘,这是您早之前偶然和奴婢说的。” “是啊,可是自私和真诚又不相悖。” 裴抒去了太极宫,而孙婕妤则心情欢快回了梦竹殿。 只是一进门,她脸上的笑意就淡了,瞧着屋内仓惶站起身来的钱贵嫔,孙婕妤眉头紧皱,“谁准你们放她进来的?” 第29章 滚出去 钱贵嫔忙解释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硬要进来的。” “也是,钱贵嫔肚里揣着金疙瘩,哪个不长眼的敢拦你啊?” 看着孙婕妤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钱贵嫔满心苦涩,她上前想抓住孙婕妤的手,“孙姐姐,我” 孙婕妤向后退了好几步,冷冷道:“我以为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钱贵嫔还是别浪费口舌了。” “对了,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钱贵嫔。”孙婕妤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慢悠悠道:“我已经求了皇后娘娘让你搬出去,皇后娘娘指了映月轩给你。” 闻言,钱贵嫔脸上血色尽失,“孙姐姐,你就这般厌恶我?” “咔嚓” 茶杯落地摔碎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看着钱贵嫔倒像是受欺负的模样,孙婕妤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当即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掷,茶杯瞬间四分五裂。 孙婕妤指着钱贵嫔,厉声道: “少做出这副可怜样,你做出的事情还不够让人厌恶吗?你拍拍胸脯扪心自问,这一年多时间我对你如何?”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孙婕妤真是满肚子怒火没处发泄,她指着钱贵嫔恨恨道:“对你不说掏心掏肺,却也是真心实意对你好了一场。可你呢?你把我当个傻子似的处处算计。” 最开始钱贵人劝她争宠,给她想一些争宠的法子,孙婕妤虽疑惑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却也真心实意感激钱贵人。 之后知道钱贵人给皇后送东西根本不是单纯为了感激皇后对她的照顾,孙婕妤虽有些惊讶,却也没觉着怎么样,毕竟钱贵人人单力薄,是为了孩子所行的无奈之举。 可那日早上在凤仪宫请安的时候,瞧着钱贵人竟然能一脸无辜又怯懦的把一切事情都推在皇后身上。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孙婕妤那一瞬间突然想起来钱贵人自怀孕以来这段时间种种的反常之举。 先是不经意替她打抱不平,白充媛宫女出身都能位列九嫔,她家世样貌哪点都比白充媛出众,应该比白充媛位份更高才是。 后来又说些类似怎么才能吸引皇上的话,讨了皇上欢心的话,九嫔又算什么。 坐在温暖如春的凤仪宫,孙婕妤却感觉自脚底往上灌冷风,整个人都冷的厉害。她看着一如既往瞧着胆小的钱贵人,却觉得往常熟悉的容颜变得陌生起来,她似乎从来没看懂钱贵人一般。 钱贵人那般积极让她争宠,是否也是为了肚中的孩子,为了给肚中的孩子找一个养母,找一个能让她的孩子不用远离她自己的养母。 孙婕妤心乱如麻,请安结束后无视钱贵人,独自一人回了梦竹殿。到了晚上她还是没能忍住,跑去侧殿问了钱贵人。 再三逼问之下终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那一瞬间,孙婕妤恨不能把钱贵人赶出去。 这才有了孙婕妤今日冒险去求皇后把钱贵人,哦不,现如今是钱贵嫔了,把钱贵嫔迁出梦竹殿。 “我,我是有苦衷的” 钱贵嫔肩膀塌陷下来,双眼含泪,眼中划过挣扎。 “你不用做出这副模样。” 孙婕妤伸手打住钱贵嫔,她现在真是厌恶透了钱贵嫔这副惶恐可怜的模样,她当初就是被这模样骗了,以为钱贵嫔性子和她家中最疼爱的幼妹相似,这才不自觉对她多了几分照拂。 “你有苦衷是你的事,很是不必做出这般纠结的样子,我不在意,也不想知道。你只要知道,最晚两日之后你必须给我从梦竹殿搬出去。” “孙姐姐,” 钱贵人上前想扯孙婕妤的袖子,孙婕妤用力一抬胳膊,让她抓了个空。 孙婕妤疾言厉色,柳眉倒竖,“滚,滚出去。” 等到无奈又懊悔的钱贵嫔一步三回头不舍离开之后,孙婕妤这才觉得心头一直憋着的那股气稍稍散了一些。 “婕妤,您消消气。”宫女紫玉倒了杯茶水递给孙婕妤,“为了这种人生气伤身子,不值得。” 紫玉都心疼自家主子,这钱贵嫔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孙婕妤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握着茶杯搁在桌上,冷哼一声,“为她生气,她配吗?好歹现在就看清她的为人了。若是一直受她蒙蔽,真替她养了孩子,等她自己位份上来又将孩子弄回去,那我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了这话,紫玉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子,“主子,若是您能养着钱贵嫔的孩子才好呢。” “我才不要。” 孙婕妤自是明白紫玉的意思,但是犯不上。她还年轻,又不是无宠之人,又不能怀孕生孩子,做什么要替别人养孩子。没了亲娘的孩子或许能养熟,亲娘还在世的孩子,她可不愿意冒那个险。 更何况: “何况,我不过一个婕妤,哪有资格养孩子。” “主子距九嫔不过一步之差,而且奴婢觉着主子不会在婕妤位上待太长时间的。”紫玉笑道:“说不准不久之后奴婢就能唤主子一声娘娘了。” 九嫔及其以上位份的妃嫔才能被人尊称为一声娘娘,能自称一句本宫。而九嫔之下宫人都是按着位份或是主子唤。 “若是真如你所说,赏赐少不了你的。” 其实孙婕妤自己也有些猜测,明年开春就要选秀,说不准过年的时候皇上会在新人入宫前给她们这些旧人也升升位份呢,总不好位份还不及新人吧。 而另一边,裴抒去太极宫谢恩之后,又留下与处理完政事的周宸手谈一局,傍晚又将人拐回了凤仪宫。 毕竟裴抒一个人看志怪杂谈的话还是有些害怕。 而让人注意着皇上动向的德妃在钟粹宫气得摔了茶杯。 “皇上有事不让本宫在太极宫多停留,换成皇后倒是能在太极宫待一下午了。”德妃咬牙切齿,“本宫想让皇上来钟粹宫,皇上不肯,倒是眼巴巴跟着皇后去了凤仪宫。” 幽兰劝道:“娘娘莫气,许是皇上下午得空了。不然,皇后怎么能在太极宫待那么长时间。” 朱樱却是道:“娘娘,定是皇后狐媚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勾搭皇上。” 第30章 宽于待己,严于驭下 幽兰暗暗别了朱樱一眼。 朱樱却丝毫不在意,“哪有皇后像她这般,恨不得一个人把皇上霸占了。”她丝毫没注意到自家主子的脸色不好看,继续道:“一点皇后该有的气度都没有。” “住嘴。”德妃冷淡地看了朱樱一眼,道:“我瞧着你倒是比以往的清莲还要张狂几分,连皇后都敢编排了。” 朱樱这才觉出不对劲儿来,连忙跪下。 清莲之前管不住自己的嘴,结果被皇后好好整了一通,先是去内刑司走了一遭,又学了好长时间的规矩才重新回了甘泉宫。 想到此处,朱樱脸色瞬间就白了,“娘娘,是奴婢嘴贱,娘娘恕罪。” “滚出去,这回就放过你,扣你三个月俸禄。若是日后再敢口无遮拦,本宫决不轻饶你。” “是,是,多谢娘娘,奴婢日后绝不再犯。”朱樱磕了头这才起身退出去。 “皇后果真是个狐媚子,巴着皇上不放手,也不怕让人笑话。昨天皇上就去了凤仪宫,今日又去。” 德妃抓起手边的巴掌大小的檀木板狠狠拍在桌上。 德妃以前生气的时候也是徒手拍过桌子的,但那样手疼,她更生气了。 幽兰找了一块木料命人切成合适的大小,打磨光滑之后放到了德妃手边。那之后德妃生气的时候就不用自己的手往桌子上拍了。 “娘娘您消消气。”幽兰替德妃轻轻揉捏着胳膊,劝道:“皇后进宫到底没多长时间,皇上自然多宠些。可皇后若是过于霸占着皇上,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皇上也该厌烦了。” “你说的是,皇后也就靠着年轻漂亮这一点勾着皇上。明年新人入宫,本宫倒要瞧瞧皇后还能不能笑得出来。”说着,德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神色暗淡:“本宫也不年轻了。” “奴婢瞧着娘娘和二八年华时并无二致,不然皇上怎么愿意来咱们钟粹宫,去甘泉宫去的少呢。” 德妃与贤妃这一二年恩宠一般。可若是相比较起来的话,德妃还比贤妃强出不少。 瞧着主子脸色似乎没有刚才那般难看,幽兰笑道:“咱们大公主一个人到底孤单了些,娘娘再给咱们大公主生个弟弟,陪着大公主一起玩岂不好?” 这话可说到德妃心坎里了,她摸着肚子,“是啊,本宫也该生个皇子才是。” 出了外间,幽兰瞧见有些闷闷不乐的朱樱瞪了她一眼。 幽兰顿了顿,拉着朱樱出去了。 到了廊下,幽兰小声道:“你胆子这么大,连皇后都敢随意编排,怪不得娘娘生气。” “我也是想让娘娘消气,谁知娘娘更生气了。”朱樱还觉得自己委屈呢,若不是为了让自家主子宽心,她一个为奴为婢的说皇后干什么,皇上宠谁喜欢谁和她又没什么关系。 朱樱不高兴道:“娘娘就是偏心你,更喜欢你。” 幽兰戳了戳朱樱的脑门儿,“胡说什么?你是糊涂了还是怎么回事?又不是不知道娘娘待下一向严苛。那些话娘娘自己可以说,你说就是不对。” 换句话说,德妃宽于律己,严于待下。德妃觉得纵使自己在背后把皇后骂破天,在人前的时候却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德妃能保证得了自己,确保不了别人。因此德妃不喜身边之人说话过于口无遮拦,向来很注意约束身边伺候的人。 朱樱一拍手,“我竟忘了。” “我看你是糊涂了,日后多注意些。”幽兰道:“不与你说了,娘娘让我将大公主带来,我先去了,你在此处候着。” 朱樱点头,“你快去吧,这里有我。” 今日天气不大好,阴沉沉的,刮着冷风,到了夜间天上不说月亮,连星子都不见一颗,黑压压的一片,到了后半夜还飘起雪花来。 一夜过去之后外面已经被白雪覆盖。 凤仪宫里,皇上和皇后所居住的正后殿还安安静静的。 茫茫白雪之中不时掠过粉色和深蓝色,那是已经起来各司其职的宫人的身影。 宫人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扫帚落在积雪上发出“簌簌”声,小厨房没关严实的窗户溢出些许腾腾热气,又随风飘散。 有年纪小爱玩闹的小宫人还要忙里偷闲俯身抓些雪玩。 有人随手将手中握成团的小雪球扔向停在地上觅食吃的鸟雀儿旁边。受惊的鸟雀儿立即停下蹦跳着啄食的动作,忙扑腾着翅膀飞向空中,落在被白雪所覆盖的屋檐之上。 屋内此刻一片静谧。 原本安静的卧房里传出声响,随后响起主子的传唤声。 早已在外候着的迎春和抱夏忙走进去,身后捧着热水、手帕等一应洗漱用品的宫女鱼贯而入。 “外头这么亮,是下雪了?” 裴抒下了床之后才觉着外面的天色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同。 迎春正挽起床幔挂在床两侧的金钩上,闻言笑道:“是啊娘娘,断断续续的下了半晚上,才刚停不久,外头已经有一层积雪了。” 周宸接过宫女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笑道:“今年雪下得早。” 现在不过十月中旬,去年快十一月的时候才开始下雪。 裴抒随口道:“瑞雪兆丰年,明年百姓庄稼大丰收,能过个好年。” 周宸笑,“那借皇后吉言,望百姓明年都能过个富足年。” 裴抒正擦护手膏子,闻言笑道:“这是古人经验得出的智慧之言,可不是由臣妾发明,独臣妾一家之言。百姓安居乐业,功在陛下。” 裴抒可不认这话,若是明年百姓过不了丰收年,还要怪她不成? 周宸似笑非笑看了裴抒一眼,他这个皇后可真是谨慎,他不过随口顺着话头侃一句,此刻屋内也没外人,就这皇后都不肯应。 裴抒自然瞧见周宸的眼神,可她只做不知,走到衣柜旁选了件墨绿色印暗纹的窄袖圆领袍拿出来,又挑了一条约莫两指款的黑色软皮革带,上有金饰镶嵌。 “皇上今日穿这件如何?” 第31章 受伤 周宸也没揪着刚才那茬不放,配合地点点头,“就这件吧。” 洗漱过后,裴抒自己替周宸更衣。 系好最后一颗暗扣,裴抒接过宫女手中的腰带,握着腰带双臂环抱住周宸精瘦的腰。 皇后凑近的一瞬间,一股淡淡的馨香随之而来,周宸如今已经很熟悉这股味道了,不是熏香的味道,他注意到皇后似乎不爱熏香,屋中只放些应季的鲜花和瓜果。 味道很清新淡雅悠长,让人不自主想起兰花。可皇后的容颜和惯常的打扮又是当之无愧的雍容华贵的牡丹花。 尽管如此,放在皇后一人身上却也不显违和。 鼻尖萦绕着的味道更淡了,周宸回过神来,皇后正专心系着腰带。 从周宸的视角中能瞧见皇后乌黑泛着光泽的发顶,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高挺的鼻子。 这还是周宸头一回观察到这些。一是他此刻心神放松,有心思注意这些,二是皇后是第一个站着为他系腰带的,以前无论是宫人或是嫔妃,替他更衣系腰带的时候都是跪地完成。 皇后早在第一回给他更衣的时候就不曾跪下。那时周宸虽略有些惊讶,却也由着皇后动作,心中并无多少被冒犯的不悦。 妻者齐也,与夫齐体,自天子至庶人,其义一也。 那一瞬间,这句话浮现在周宸的脑海之中,他一个眼神阻止了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想要上前提醒皇后的宫人,算是默认了皇后这种做法。 皇后是他的妻,夫妻一体,皇后自然不该那般卑躬屈膝。 ”陛下,今日便不佩玉佩了吧。腰带上的金饰已足够了。“ 听到皇后说这话,周宸收回有些发散的思绪,笑道:”那便不戴。“瞧见一缕碎发自皇后额前滑落,周宸顺手替她将发丝挽至耳后。 裴抒替周宸将衣裳抻平整,上下看了看,道:“皇上真英俊,臣妾喜欢极了。”说着,攀着周宸的肩膀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裴抒这话说的真心实意,皇帝这张脸长的着实是英挺俊朗,身量也高,又爱骑马习武,身材极好,肩宽腰劲,挺拔如青松,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周宸失笑,礼尚往来道:“皇后也好看。” 周宸既不是双眼有疾,又不是没有铜镜,自是知道他这副皮囊还不错。 男子喜爱美人,周宸也不能免俗,无论是皇后还是妃嫔都是美人。 同理,若是夫君外貌出众,女子也是极其喜欢的。 瞧皇后亮晶晶的眼神就知道了。 “皇上略坐坐吧,臣妾该收拾了。“ 周宸笑,他这个皇后在他跟前似乎是真肆意。 哪怕如贤妃德妃和丽妃,伺候他多年,在他面前也不像这般。 贤妃真是无愧于他给的那个封号,面上贤惠过头,内里想法很多,在他跟前也是这般,周晨看着都累。 德妃倒是比贤妃略强些,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整日发生了什么细细碎碎的事情都要说给他听,话题尤其爱围绕着周沐。纵使周宸再喜欢这个女儿,也不见得乐意天天听这些。 相较于贤妃和德妃,就显出丽妃的不错来,会看眼色,也知情趣。 这三人乃至后宫中大部分妃嫔都有一点相似之处便是在他跟前绷着一条线,这条线或紧绷或放松,但绝不是没有。 而周宸瞧着皇后倒像是没有一般,也不知皇后是真的觉得自在还是装作自在。 裴抒自是不知道周宸心中正想着这些,她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由迎春和抱夏替她梳发。 很快,裴抒那一头漂亮顺滑的长发在抱夏手中被挽成了一个精致的同心髻,戴着一套赤金嵌红宝石缠丝牡丹头面。身着宝蓝色绣花襦裙,外头套了一件藕荷色绣缠枝牡丹纹的大袖衫。 裴抒对着身前的镜子照了照,觉得脖子有些空荡荡的,她正要说话,就听不远处的周宸说道: “给皇后找一条赤金镶宝石的项链戴上。” “是,皇上。” 迎春也没多嘴说本来就给娘娘准备了项链,一会儿就给娘娘戴上,直接应下。 戴了项链之后,果然好多了。 裴抒又俯身取了一对做工精细的累丝宫灯耳坠子戴上,这才后退了两步,对着镜子左右转着看了看,觉着满意了。 透过镜子,裴抒的视线不期然与姿态闲适倚在榻上的周宸撞上,她笑道:“皇上眼光好,配着这条项链果然很好看。” 收拾好的时候时间差不多了,裴抒正欲起身,只见一个小宫女提着裙摆急匆匆进来,“皇上,娘娘,赵公公有事要禀报。” 周宸和裴抒此刻还在卧房的小外间,赵福全虽是太监,却也不好进来。 闻言,周宸立即从榻上下来,朝着外头走去,裴抒紧跟在身后。 “皇上,娘娘,大皇子和大公主起了些争执,推搡间大皇子不小心摔倒后头磕在石头上,额头碰破了,大公主被吓哭了。” 瞧见周宸和裴抒出来,赵福全一口气忙将这话说出口。 言外之意,大皇子受伤了,但大公主安然无恙。 “奴才已经让人将事发地围起来了。” “派人去查。”周宸双眼微沉,扭头对裴抒说道:“朕去甘泉宫。” “今日请安取消,让妃嫔都回去,” 说完,裴抒也跟在周宸身后,皇子受伤,于情于理她都该去看看。 事发第一时间,大皇子和大公主身边的人不约而同分成三份,一部分人抱着自家小主子回宫,还有去请太医的和给自家主子报信的。 听闻孩子出事之后,贤妃和德妃第一时间就匆匆离开。 裴抒身边的人来传消息的时候,贤妃和德妃已经不在了。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只能起身告辞 出了凤仪宫大门,这才有人小声议论着,“大皇子和大公主同时出事了。” “是呀,贤妃娘娘和德妃娘娘身边的宫人同时来找,这也太赶巧了些。” 几人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 贤妃和德妃身边人来请自家主子的时候没多说什么,只说了皇子受伤了,公主哭了。 虽没明说,可众人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第32章 主动上门 丽妃垂眸笑笑,想起刚才贤妃和德妃宫里人的说辞。 贤妃宫里的人顾不得殿前失仪,跑进来的时候连散落额前的碎发都没收拾,额角的汗都来不及擦,气息急促也不敢停顿片刻,脸上的着急和紧张情真意切,“娘娘,咱们大皇子受伤了,娘娘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不消片刻,德妃宫里的人也跟进来了,也带着急色,只是与贤妃宫里的人相比,就有些轻飘飘的,“娘娘,咱们公主惊着了,哭闹不止,喊着要找您呢,奴婢等怎么哄也哄不住,您快回去看看吧。” 昨夜下了雪,小孩子又都爱热闹,许是大皇子和大公主今早都跑出去玩耍,两个人碰到了一处,玩耍间起了争执,大公主把大皇子伤着了。 这两个孩子性格迥异,大皇子就不是个爱爬高跑低的顽皮性子,又跟着一大群宫人护着。若不是如此,除此之外丽妃想不到还有什么缘由能让大皇子受伤。 而大公主的性子呢,说好听点是活泼可爱,说难听点那就是嚣张跋扈。 尽管丽妃厌恶贤妃,也不喜欢大皇子。可抛开个人喜好,丽妃也不得不承认,大皇子的性子可比大公主讨喜多了。 丽妃轻笑一声,语气之中尽是愉悦,“这下子贤妃和德妃真是要不死不休了。” 夕霞小心扶着自家主子,也笑道:“娘娘说的是,这一场雪下的好啊。” 此事和她们无关,可晨露难免生出些好奇来,“大皇子和大公主,也不知道皇上会偏向谁。” “好问题,本宫也好奇。”丽妃拍了拍晨露的手,扭头笑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话分两头。 周宸和裴抒去甘泉宫的时候两三个太医正围在大皇子床边,有太医诊脉,有太医正在看大皇子额头上的伤。 由清莲扶着的贤妃正站在床边,肃着脸,双唇紧抿着,眼中满是忧心和心疼,眼睛错也不错地盯着床上。 瞧见床上躺着的孩子睁着眼睛往她这边瞧,贤妃忙扬起笑,柔声道:“泽儿不怕啊,让太医给你看伤,娘就在这呢,就在这陪着你。”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这话,贤妃才有了动静,她正欲往外走,一抬腿才觉出双腿不知何时已经僵硬的不成样子,一挪动一股钻心的痛麻感自脚底升起。 没个防备,脚底和小腿处的酥麻让她身子瞬间失去平衡,歪了下去。 “娘娘小心。” 清莲忙使出浑身的力气扶着主子不摔倒。而身后不远处正要上前的静梅瞧见已经走近的皇上上前扶了自家娘娘一把,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将伸长的胳膊收了回去。 “贤妃不必多礼,无事吧。”周宸对着起身要行礼的太医说道:“都不必起来,先给大皇子看伤。” 等到贤妃站稳之后,周宸收回手,上前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周泽,瞧着只是额角处磕破了一个小伤口,他无声松了一口气。 “多谢皇上,臣妾无事。” 裴抒吩咐道:“扶你们娘娘坐着等。” 静梅知道主子不愿离开一步,应是过后搬了一个圆木凳过来。 “谢娘娘体恤,臣妾无碍的。”贤妃到底还是没坐下,一颗心和油煎似的,她哪能坐得住,又担心孩子看不到她害怕怎么办。 贤妃此刻一颗心紧紧牵挂着床上的儿子的身上,分不出多余的心思给旁人,双眼紧紧盯着床上。 不一会儿,太医站起身来。 还不等太医张口,贤妃忙追问道:“太医,如何了?” 太医拱手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贤妃娘娘的话,大皇子额头上的伤口浅,并无大碍,按时喝药,每日给伤口处换药,二十天左右可以好差不多。“ 听到这话,贤妃一直高悬的心终于能稍稍放下去一些,她这才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紧接着,她想起什么,略带着些紧张问道:“伤口处会留疤吗?” “回娘娘话,大皇子年岁尚小,应当是不会留疤的,但为以防万一,待大皇子伤口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微臣配些祛疤药膏给大皇子。” 这下众人彻底放心了。 贤妃忙不迭在太医空出来的床边坐下,握着大皇子的小手,轻声安抚着什么。 裴抒也上前看了看大皇子,这孩子小脸白白的,眼眶还有些红,额角伤处上了药包着,瞧着倒是有些可怜。 看完大皇子,裴抒问道:“皇上,是否要派人将此事告知太后娘娘?免得太后娘娘听闻此事却不知内情,过于优思着急。” 裴抒瞧着似乎没人把这事告诉太后,可这事又怎么能瞒得住,与其等着太后自己着急上火的找过来,还不如派人去和告知太后一声。 所幸现在大皇子无事,告诉太后也没什么的。 当然裴抒说出这话单纯只是为了自己,免得被太后所牵怒。 太后不会也不能怪皇上瞒着她,自然也不会怪贤妃,那唯一能怪怨的人就剩她这个皇后了。 太后看着是性子不错,可万一呢,这事可关乎太后在这宫中唯二最亲近的人。 周宸这才想起这茬来,他点点头,“皇后说的是,是该派人和母后说一下。” “迎春,你去慈宁宫将此事禀给太后娘娘。” 迎春福身应下,“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皇上,还请皇上给泽儿做主啊。” 知晓儿子无事,贤妃心中的仇恨瞬间上来了,她让清莲陪在泽儿身边,自己则出了卧房去了次间。 “皇上,钟粹宫和大公主的事情旁处是不该多言,泽儿是有些多管闲事,可大公主与泽儿说就是,怎么能上手推泽儿。” 想起回宫的途中,伺候泽儿的太监郑旺说的今日发生的一切,贤妃恨不得冲去钟粹宫亲自把大公主狠狠甩在石头上,让她也尝尝她泽儿吃的苦。 贤妃闭了闭眼,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恨意强压下去,再睁开眼时,泛红的眼眸之中只剩下心疼和愤怒。 “皇上,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带着大公主来了。” 赵福全走进屋内,躬身说道。 第33章 不敬嫡母 “让她们进来吧。” 德妃一进来就拉着大公主跪下,“臣妾教女无方,致使大公主伤了大皇子,还请皇上降罪。” 说完,德妃起身转向贤妃所在的方向,满脸愧色,她朝贤妃福身赔罪,“贤妃姐姐,此事千错万错全是我和沐儿的错,我给姐姐赔罪,姐姐要打要骂,妹妹绝无二话。” 跪着不曾起身的大公主跟着自家母妃福身的动作一起磕头,“贤妃娘娘,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推弟弟的。” 大公主的眼睛肿的不成样子,脸上的泪还没擦干,边说话还边抽噎着。 贤妃并不肯轻易受德妃的礼,她往旁边站了一步,长长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公主身份尊贵,自然该娇宠些,可也不该过于放任。大公主不过四五岁的小人儿,关于大公主脾性的传闻倒是没少听说。” “动辄打骂宫人奶娘,让宫女跪在地上当大马给她骑也屡见不鲜。宫人是下人,做错了事自然该惩罚,可也不该无缘无故将人折辱至此。” ”德妃妹妹着实不该疏于对大公主的管教,今日大公主不顺心能无缘无故将自己的弟弟推在石头上,焉知来日更大一些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出格事。“ 贤妃压着自己的性子憋了太长时间,自己儿子无缘无故被人弄伤,她实在是不愿意再做出那副贤惠的模样给外人看了,她都要气炸了,恨透了大公主那个跋扈的死丫头。 裴抒扬了扬眉尾,贤妃说话向来温吞,不与人难堪,难得有这样一大段话接着一大段话,口齿这般伶俐不饶人的时候,想来是气狠了。 再看德妃,神色僵硬到脸上的愧色都快维持不住了,她勉强笑笑,“贤妃姐姐生气是应该的,这事是大公主做的不好。大公主性子是有些顽皮,可绝不是个坏孩子,不小心伤到了大皇子,沐儿也愧疚,她……” 德妃暗暗咬牙,这个贤妃,逮着机会就在皇上跟前给她女儿身上泼脏水。 小孩子哪有不调皮的,读了书明了理,长大些自然就知晓了。 谁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贤妃竟也好意思这样冠冕堂皇说她女儿,贤妃自己小时候不也是人嫌狗憎的性子。 贤妃似乎是一点都不想装了,她不想听德妃的话,直接打断道:“大公主究竟怎样与我倒是无关,我不过一时气急,德妃妹妹也是当娘的人,想必能理解我吧。刚刚那话,德妃妹妹只当没听过吧。” 说完,贤妃扭头看向周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眶泛红,“皇上,泽儿今日伤的无缘无故,臣妾心中实在是疼惜。可大公主年岁又小,臣妾若是说些什么倒是显得和小孩子计较,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又觉得当娘的对不起泽儿。臣妾思来想去,此事还是由皇上做主。” 事情的始末究竟如何,裴抒和周宸在来甘泉宫的路上就知晓了。 说起来这事还真是大公主的过错。 早上起来后两个孩子都出去玩雪了,碰到了一处。本来两个人相安无事,各自跟着随行的宫人玩。 堆好雪人之后大公主看到一块月牙状的红宝石不小心自宫人脖颈处滑落出来。 大公主一下子看上了这东西,让宫人取下来当雪人的嘴巴。 那东西是那宫人家人留给她的唯一念想,说是找更漂亮的给大公主的雪人当嘴巴。 不听这话还好,听了这话,大公主让这宫人马上把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还让其他人一起上手。 不远处的大皇子上前劝了几句,大公主就恼了,二话不说冲过来就推了大皇子一把。 随行的宫人谁也没想到大公主一言不发就敢对着大皇子动手,一个不察,没护住大皇子,大皇子直接摔倒在地上磕到了额头。 “德妃教女无方,罚俸两年。大公主刁蛮无理,罚俸一年,也不必等明年开春了,三日后就送去上书房,搬去花萼园住着。身边伺候的人换了,换成能规劝得住公主的人。” 花萼园是皇子公主居住的住所,皇子住东园,公主住西园。除去生母位份低微而皇帝不准备让其他人抚养的皇子和公主,高位妃嫔所生的皇子公主只有在正式入了上书房读书之后才会被强制搬去距离很近的花萼园。 搬去花萼园?德妃脸色大变,“皇上,沐儿还小,哪能离得了臣妾,且花萼园中也没旁人住着,沐儿一个人怎么能行啊?” 周宸此刻脸上不含笑意,眼皮微敛,不辨喜怒,“你既教不好孩子,那便不必教了。” 德妃还想说些什么, 与周宸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父皇,是我错了,我不该推弟弟的。”大公主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贤妃娘娘,你打我给弟弟出气吧。” 大公主的哭声简直是魔音贯耳,裴抒被这突如其来的哭闹声震得额角一跳,忙道:“将大公主抱下去好生安抚,这么哭下去嗓子该难受了。” 有皇上在这,此事又和她无关,裴抒自然不愿意淌这趟浑水。可现在大公主的哭声吵得她头疼,裴抒忍不住出声了。 宫人上前要将大公主抱下去,大公主又哭又闹的,扑腾着不让人抱。 “沐儿听话。” 皇上本就生气,德妃怕孩子哭闹的让皇上厌烦,忙道:“不哭了,先跟着宫人下去,不然娘要生气了。” 大公主顽皮归顽皮,可还是会看眼色的,瞧着母妃是真不高兴了,哭声当即就减弱了,乖乖跟着宫人离开了。 只是临走之前还瞪了裴抒一眼,都怪那个坏女人,要把她赶出去。 德妃位高,之前宫中又没有皇后,大公主自由惯了。 前段时间虽去凤仪宫拜见过皇后,可也是一知半解,年岁又小,没人与她说这些,是以她并不大了解皇后的真正含义,不明白她母妃和皇后地位上的区别,也不甚清楚皇后的地位究竟如何。 她还不会掩饰自己,喜怒都表现在脸上,瞪人也是光明正大。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没错过大公主这一眼。 不敬嫡母。 第34章 理直气壮 这四个大字瞬间浮现在德妃的脑海之中。她不敢看皇上和皇后的脸色,当机立断一巴掌拍在大公主的后背,怒骂道:“周沐,你放肆,还不快给你母后赔罪。” 说着,德妃行大礼叩头给裴抒赔罪,“皇后娘娘恕罪。” 与大皇子的矛盾还能说一句小孩子之间不懂事的打打闹闹,可身为子女公然对嫡母表现出不满,纵使沐儿还不到六岁,也不是轻飘飘一句小孩子不懂事就能掀过去的。 长这么大,周沐从没被人打过,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漫天的委屈袭来,扁扁嘴就要哭,可还不等她流出眼泪,看见母妃的动作之后,她呆住了,又有些不安,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做了错事。 就像刚不久前母妃着急回到宫中,瞧见她哭,第一时间不是和往常一样第一时间抱着她哄,而是拉着她来赔罪道歉。 想起母妃之前的叮嘱,只要瞧见母妃给人赔罪她就要跟着一起做,周沐吸了吸鼻子,朝着裴抒所在的方向跪下去,“母后,对不起,是我错了。” “可见大公主规矩果真学的不好,无规矩不成方圆,不懂规矩纵使饱读诗书学再多东西又如何?” 裴抒可不会因为大公主年纪小而纵容对方对她不敬,淡声道:“给大公主找个能压得住人的教习嬷嬷好生学学规矩才是正经,亏是现在没有外人,若是在正经大场合还如此不懂规矩,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遭宗室大臣耻笑,天家颜面何存?” “还有你,德妃,多少人生了皇子公主都不能养在自己膝下,你位份高,生的孩子能自己养着,就更不该忽视对孩子的教养问题。可你倒好,教养出的大公主先是不爱幼弟,复又不敬嫡母。” 裴抒冷哼一声,“大公主纵使有错,可德妃你的错更多,禁足两个月引以为戒,日后更要悉心教导大公主。” 裴抒甚至没多看周宸一眼,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她的身份说这话的确也是理所应当,没有任何心虚气短。 “臣妾谨遵娘娘旨意。” 德妃纵使心有不满也不敢辩驳一句,唯恐她多说一句大公主就被皇后打上不孝不悌的罪名。 “行了,起来吧。” 外头太监的高声唱和传进来,“太后娘娘驾到。”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太后摆摆手,第一句话就是问大皇子,“大皇子如何了?” “母后怎么亲自来了?”周宸上前扶着太后,“母后不必过于忧心,周泽没什么大事,受了一点小伤,半月二十天就好齐全了。” “那么小的孩子磕伤了额头,哀家不来瞧瞧哪能放心得下。” 亲眼看过大皇子之后,确认大皇子的确伤的不重,太后这才放下心来。 “大公主过我这里来。”太后冲着大公主招招手。 大公主下意识抬头看了自家母妃一眼,德妃脸色一僵,忙挂着笑,说道:“皇祖母叫你,还不快去皇祖母那里。” 德妃倒是不担心太后会对大公主做什么,太后和贤妃这姑侄俩如出一辙的装模作样,心里恨一个人要死,面上也是和和气气的不表露出来。 大公主这才走到太后跟前,太后拿帕子轻轻擦了擦大公主脸上未干的泪痕,“大公主日后可不能这样做了,大皇子是你的弟弟,和你血脉至亲,日后要和弟弟好生相处。” 他才不是我弟弟,只有我母妃生的才是我弟弟。 大公主不以为意,可也没傻到把这话说出来,她点点头,“我知道了,皇祖母,是我错了,对不起弟弟。” 太后怎么会看不出大公主的敷衍,却只做不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日后记得就好。” “皇后管着后宫,也得分出心神在皇子公主身上。”太后瞧了裴抒一眼,如是说道。 裴抒起身行礼,恭声道:“谨遵母后教诲,是儿媳的疏忽,儿媳日后定加强对皇子公主的关心和管教。” 天地明鉴,这事和裴抒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她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料不到大公主敢把大皇子的头打破啊。 可太后说她,身为儿媳,裴抒自然只能听着应下。 太后又叫裴抒起来坐下,笑道:“这事也不怪皇后,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正常。” 裴抒起身重新坐下,嘴角含笑,“母后宽宥,不忍责怪,儿媳却不能不当回事,他们几个唤我一声母后,儿媳自该负起应有的职责。” 太后笑笑,很是放心满意的模样,“如此便好。” 大公主虽推了大皇子,可大皇子伤势到底不重,大公主年纪又小,总不能真把人打一顿,这事明面上也就这般解决了。 太后回慈宁宫,周宸还有政事处理,自个儿回了太极宫,德妃回去禁足顺带给大公主收拾东西, 甘泉宫距凤仪宫不算远,不到一刻钟的路程,裴抒懒得坐辇,直接带着人走回去了。 裴抒穿的保暖,外头的狐裘披风厚实又暖和,洁白柔软的狐毛把脖子紧紧护住,一丝风雪都透不进来。 回到凤仪宫的时候身上不仅不冷,还隐约有些热。 “娘娘快用些吃食吧,折腾了半上午,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裴抒刚换了衣裳坐下,念秋就让人端上来吃的。 刚才不觉着,闻到味道裴抒还真觉得肚子有些空空的,瞬间起了食欲。 看着不远处正站在炉前认真烤衣裳的迎春和抱夏,裴抒道:“把衣摆处的雪拍一拍就是了,也没湿,用不着烤,交给别人做就是,你们俩歇一歇吃些东西。” “顺手的功夫就收拾好了。”抱夏笑道:“娘娘您用早膳吧,奴婢和迎春一会儿就好。在咱们府中每日按时用膳,进宫之后倒是三天两头的出事,您用早膳都不安生。” “晚一些也无妨。”裴抒笑,“在夫家和娘家总归是不一样的。” 实话实说,裴抒对现如今的生活很满意。 她都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吃饭晚一些,丈夫的女人多一些,后宫争斗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35章 猜想 闻言,抱夏笑道:“奴婢以后不嫁人,一辈子陪着娘娘。” “女孩子年岁小的时候总是不愿意嫁人的,等到再过个一二年,我看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话来,说不准还急着想让我给你寻一如意郎君呢。” 这话一出,念秋和拂冬都忍不住笑了。 抱夏哼哼两声,信誓旦旦道:“娘娘可别看不起奴婢,莫说再过一二年,就算再过十来年,奴婢也这样说。” “好好好,那我且等着。” “娘娘,您罚德妃禁足两个月的时候奴婢还以为德妃会和皇上求情,不曾想她竟这般轻易就认了罚。” “是因为大皇子受伤这事?” 今日是迎春和抱夏跟着裴抒去了甘泉宫,念秋和拂冬留下。 她们两个只知道大公主伤了大皇子,甘泉宫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人倒是不知道,只当因为这事而已。 “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大公主过于无礼。”抱夏三言两语将此事说清楚。 拂冬生气道:“大公主也太无礼了些。”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她不敬我,我按着规矩处置就是。”裴抒想起什么,放下手中的粥碗,“去吩咐下去,不许让宫人议论此事,谁若是多嘴多舌嚼皇子和公主的舌根,决不轻饶。” “是,娘娘。” 郑嬷嬷掀开帘子,绕过屏风走了进来,“娘娘,郭才人有孕了,估摸着快三个月了。” “旁人可知道?”裴抒问道。 “回娘娘话,应当没什么人注意到。” 郭才人恩宠一般,位份又低,她被禁了足,也没人额外关注她。 想到此处,郑嬷嬷不由道:“郭才人这禁足倒是因祸得福了,怀孕了也没引起人注意,娘娘倒是间接帮了她一把。” 想起郭才人那性子,念秋摇摇头,道:“只怕郭才人不会这般想,只怕郭才人巴不得出来好向别人耀武扬威呢。” “郭才人还有多长时间解禁?” “回娘娘,还有三天就足一个月了。” 裴抒夹了一筷子小菜,笑道:“那也快了,这事只当不知,待到禁足期满太医确诊之后多照顾一些就是。” “娘娘心善。” 裴抒笑笑不说话,她这么做可和心善没多大关系。 “钱贵嫔那里如何了?映月轩收拾的如何?什么时候能搬过去?” “映月轩是处新轩子,用不着怎么收拾,打扫一下,更换一下摆件就差不多了,钱贵嫔明日就能搬进去了。” “知道了,盯着点。”裴抒点点头,“话说皇上也是真不爱去看钱贵嫔啊。” 钱贵嫔好歹怀孕了,皇上纵使不喜欢钱贵嫔,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该隔三岔五去看看。可是自钱贵嫔查出有孕也快一个月的时间了,皇上竟一次都没踏足梦竹殿侧殿。 可见皇上是真不喜欢钱贵嫔的性子。 也是,见了你像是老鼠见了老虎似的,谁能喜欢得了。 迎春倒是有些忧心忡忡的,“娘娘,您让德妃禁了足,这宫中可就贤妃一人独大了,没了德妃掣制,贤妃难保不会把心思放在您身上。” “怎么会呢?”裴抒失笑,“丽妃不会希望看到贤妃得意洋洋的。况且,你难道不觉得这后宫其实很平静吗?德妃不禁足的时候也是如此。” 说起来,裴抒自己都觉得惊讶,在她看来,贤妃德妃乃至是丽妃都应该卯着劲儿对付她这个皇后。 裴抒甚至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是事实呢? 贤妃不出手,德妃也不出手,没孩子的丽妃更是什么都不急。 这可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迎春一想,还真像她家娘娘说的这么回事,她不明白了,“难不成她们就此认命了?” 说完,迎春自己都觉得自己这话可笑得很。 “许是不着急吧。” 德妃以为有皇子的贤妃更着急,等着贤妃出手,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贤妃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裴抒猜想无外乎这几种可能,一是还没找到一击致命的法子,还在琢磨中,二是贤妃也的确不着急,毕竟大皇子还未长成。 不管因为什么,总归裴抒也乐的清闲。 日后妃嫔多了,皇子多了,众人的心思也就多了,斗争自然也就纷至沓来,可就没这样的日子了。 夜里。 “娘娘,娘娘,您醒醒。” 裴抒睡得正好,忽然隐约听到有人叫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拂冬举着点着的灯盏坐在床边。 裴抒用力眨了眨眼睛,费力睁开双眼,“怎么了?” “娘娘,钟粹宫叫了太医过去,派人去甘泉宫请了皇上,也派人来咱们宫里了,说是大公主高烧不退。” 大皇子今日受伤,皇上傍晚的时候去了甘泉宫。 高烧不退? 裴抒的瞌睡瞬间就消失了,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高烧不退?德妃的苦肉计?贤妃下的手?” 这两种猜想第一时间在她脑海之中浮现。 “娘娘,咱们要不要去钟粹宫啊?” 裴抒掀开被子,“去。” 钟粹宫若是没派人来,裴抒还能当作不知道,都派人来了,不闻不问就不合适了。 裴抒乘着轿辇去了的时候,钟粹宫一片灯火通明,周宸已经到了,贤妃倒是没来。 “皇后娘娘驾到。” “臣妾给皇上请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裴抒给周宸行礼,德妃给裴抒行礼,两人各论各的。 “皇后起来坐吧。” 周宸看了裴抒一眼,心中的那一丝烦躁莫名其妙就被抚平了。 皇后显然也是睡梦之中被人叫起来的,长发简单挽了个髻,只用一支粉色珍珠钗子固定,除此之外不再有任何装饰。 脱去厚实的斗篷,穿着一件藕粉色的长裙,外头套着同色系的长衫。 白嫩的脸庞透着些淡淡的粉意,清水出芙蓉一般,娇俏漂亮的紧。 德妃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皇后,脸蛋滑嫩,不施粉黛却漂亮至极,一时间她竟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与皇后相比她已经老了。 “德妃起来吧,大公主怎么就发热了?” 闻言,德妃的自怨自艾瞬间消失不见,转而起怒,“回娘娘话,是伺候大公主的宫人不尽心,导致大公主受凉发热。” 第36章 受何人指使 “宫人不尽心导致大公主受凉?”裴抒还真有些惊讶。 “回娘娘话,正是如此。” 说起这个,德妃恨不能将害她女儿发热不止的贱婢乱棍打死,又恨自己没能早早将惹出这桩祸事的贱人打发的远远的,还让她有机会接近沐儿身边。 裴抒皱眉道:“人可审过了?这般大胆的宫人可是不多见。” “臣妾已让人将那宫人羁押,差人审问,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德妃自然也不相信有人如此不经心伺候主子,定是贤妃暗中指使的,气不过大皇子受伤,才暗中使手段暗害她的女儿。 经过太医诊治,大公主寒气入体,万幸的是宫人发现的及时,情况算不得太严重,服几贴退热的汤药,温度稳定下来之后再喝几副驱寒药,休养几日就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等到大公主身子好了再搬去花萼园。”周宸道:“审问得如何?将那宫人提上来。” 很快,让大公主受寒的罪魁祸首就被带上来,正是被大公主看上项链坠子的那个宫女,名叫佩染。 看到佩染,德妃顿时恨意弥漫,顾不上皇上皇后在现场,当即上前狠狠给了她两个巴掌,“贱婢,你还不老实交代?” “娘娘要奴婢交代什么?”佩染扬唇笑了笑,看向德妃的眼神之中却带着恨意,“奴婢一切听从娘娘的吩咐,娘娘又怒什么呢?” 这话一出,屋内默了一瞬。 周宸看向德妃的眼神之中带着些审视。 一口大锅落在自己头上,还是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德妃如何能忍,随手抓起身旁的茶杯朝着佩染掷去,“贱婢,本宫是疯了不成?残害自己的女儿?编谎话也不编的让人信服一些。” 茶杯砸在佩染的额头上,当即就出了血。 周宸食指弯曲在桌面上轻叩两下,“德妃。” 德妃深吸一口气,“皇上恕罪,臣妾冲动了,都是这贱婢信口胡诌,臣妾一时气急了。” “娘娘您既过河拆桥,要拿奴婢当替罪羊,奴婢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佩染仿佛对额头上的伤无所察觉,冲着周宸和裴抒的方向叩头,“皇上,皇后娘娘,是德妃娘娘授意奴婢这么做的,德妃娘娘不愿意让大公主自己一个人孤零零搬去花萼园,这才出了这样的计谋。” “德妃娘娘还要奴婢将此事嫁祸给贤妃娘娘,娘娘害怕贤妃娘娘日后伺机报复大公主,说把这事怪在贤妃娘娘头上,贤妃娘娘才会有所顾忌,不敢暗害大公主。” “求皇上皇后娘娘明鉴,此事乃是德妃娘娘一人自导自演。” “皇上,沐儿乃是臣妾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臣妾疼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女儿做筏子算计人。” 德妃恨声道:“皇上,定是这宫人对沐儿想要她脖子上坠子一事怀恨在心才这般诬陷臣妾。” “若不是有娘娘授意,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样对待大公主。娘娘让奴婢夜里将大公主的被子掀开,还让奴婢开了窗户,娘娘害怕大公主真的受寒严重,只让奴婢开了一小会儿窗户就关上,达到让大公主生病却不到严重的程度。” 佩染不停磕头,与地板相碰发出“砰砰砰”的声响,不消片刻,额头上红肿了一大片,她苦苦哀求道:“求皇上明鉴,奴婢只是奉命行事,饶了奴婢吧。” “贱婢。”德妃气得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她看向佩染的眼神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说,你是受了何人指使敢这样诬陷本宫。” 转而又看向周宸,“皇上,您是知道的,臣妾怎么会害自己的女儿呢?” 周宸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不虞,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道:“将人送去内刑司审问。” 听到内刑司三个字,佩染瞳孔一缩,面上惶恐更深,她跪着匍匐到德妃脚边,想要拽着德妃的裙摆,急切道:“娘娘,奴婢是听了您的吩咐,您说过奴婢不会有事的啊,娘娘。” 德妃身边的宫女上前阻拦着佩染不许她靠近。 佩染眼中本就所剩无几的光亮一点点暗了下去,她满是恨意地看着德妃,“德妃娘娘好算计啊。”声音像是沁了毒。 说罢站起身来,不等外头进来的太监靠近,猛地朝着旁边的柱子撞过去。 众人没料到佩染胆子这么大,当着帝后的面竟敢自戕。 “咔擦” 一个茶杯飞在佩染脚下,对方一个趔趄,速度慢了下来。 宫人赶忙趁此机会将人制住,拖下去了。 看着一旁周宸握在手中的茶杯盖,裴抒抬眸与周宸略带惊讶的眼神相碰,她眨了眨眼,弯唇笑笑,抽出手帕将沾了茶水的手指擦干。 周宸收回视线,将茶杯盖扣在桌上,淡声道:“今日先这样,此事明天再说。” 瞧着皇上的神色,德妃不由心中一沉,她扯出笑,道:“天很晚了,皇上今晚不如就在钟粹宫歇下吧,免得来回折腾,您也休息不好。” “不了,朕去凤仪宫。”说着,周宸站起身来,朝着一旁的裴抒伸出手,“皇后,走吧。” 裴抒笑了笑,将手覆在伸出的那只大手上面,跟着站起身来。 德妃的心沉到了谷底,脸上的笑意几乎要维持不住,“臣妾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待到帝后夫妻二人离开之后,德妃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还是深吸一口气,将心中乱窜的情绪强压下去,迈步进了西侧间的卧房。 金奶娘正坐在床边,一下一下轻拍着大公主,嘴中若有若无哼着哄孩子睡觉的小调。 瞧见德妃,金奶娘下意识就要起身行礼。 德妃摆摆手让金奶娘安稳坐着不要动,自己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大公主已经喝过药,刚刚才睡过去,额头上敷着打湿的帕子,小脸还有有些红,脸蛋上还有难受哭闹留下的泪痕,瞧着可怜极了。 德妃脸庞变得柔和,看的心疼不已,俯身轻轻将女儿脸蛋上的泪痕轻轻擦掉,又站起身环顾四周,确保不会再出任何问题才稍稍放下心。 德妃小声道:“你和莫奶娘换着守着公主,夜里警醒些,防着公主返热。” 金奶娘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娘娘您放心。” 出了次间,德妃灌了一杯凉茶,将将把心中的火气压下去,“查的怎么样?” 第37章 好奇 幽兰愧声道:“娘娘,奴婢无能,没能发现什么,佩染这几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也没和外人有过什么接触,行踪上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 “对了,娘娘。”朱樱想起什么,道:“奴婢想起来了,今日下午佩染应当是去了一趟花房,奴婢正巧撞见她和另一个小宫女抱着花回来。” 德妃冷笑一声,“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能有心思去花房,本宫怎么就不信呢。” 朱樱低声道:“花房人多眼杂,只怕是不好查。” “不好查也得查,一个小小的宫女竟也敢算计本宫,本宫非得揪出那幕后之人。”德妃用力将手中的木板拍在桌上,沉声道:“拿着本宫的牌子去花房,佩染今日在花房见了什么人,与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一一都给本宫查问清楚。” 夜间不止宫门落锁不许随意进出皇宫,宫内之人晚上也不许随意走动。若是主子有要事吩咐,宫人须得手持主子的牌子方可在规定范围内走动。 没有令牌在外头出现的人,一律当作刺客拿下。 朱樱和钟粹宫的总管太监郑旺拿着德妃的令牌当即赶往花房。 德妃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指一下下揉按着额头,神色有些疲惫,“今早起来之后眼皮直跳 ,今日果然诸事不顺。” 幽兰走到德妃身后,替她按摩,“朱樱和郑旺已经去查了,会有结果的。何况这事哪哪都透着蹊跷,漏洞百出,皇上也不会相信佩染的胡言乱语。” 除奶娘外,皇上要将伺候大公主的人全部换掉。 换一个两个人倒是好说,可全部换掉的话不是立刻就能解决的。德妃就先让那些人继续在大公主身边,等到她把新人全部筛选确认没问题之后再换。 不曾想短短一日之内竟接二连三地出事,沐儿身边的人竟出了问题。 德妃长叹一口气,“皇上生本宫的气。” “您和皇上的情分与旁人不同,皇上纵使生气也是一时的,娘娘您宽心。” 德妃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 她与皇上情分同旁人不同? 话是这么说没错,德妃的父亲和已逝的孝昭皇后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皇上是德妃嫡亲的表哥。 如此来看关系的确亲近,可德妃并没有从皇上身上感受到多少偏爱,位份排在贤妃后面,恩宠又比不过丽妃。 夜深难以入眠的时候德妃也曾满心苦涩想这些,丽妃是美,可她的外貌也不比丽妃差在哪里,偏生皇上更喜欢去丽妃的玉芙宫。 这些事情也只是自己想一想,德妃一个字也不愿意和旁人说起,哪怕是这宫中最受她信任的朱樱和幽兰。 “娘娘,时间很晚了,您这样一直熬着也难受,明日该没精神了,要不您休息吧?奴婢守着大公主,等着朱樱和郑旺回来。” 德妃挑了挑嘴角,“反正我被禁足,不能出这钟粹宫的大门,白日有没有精神也没人看得见。” 另一边,周宸和裴抒已经回了凤仪宫。 这会儿已经快到丑时,两个人简单梳洗过后就准备上床休息了。 梳洗过后,裴抒坐在外头梳妆台前细细将头发重新梳了一遍,在脸上涂了一层薄薄的面脂,手上也抹了没什么味道的手膏,起身绕过屏风进了卧房。 周宸收拾的速度比裴抒快一些,裴抒一进屋瞧见周宸身着亵衣坐在软椅上,手中还拿着她未看完的随手摊在桌上的书,有一搭没一搭翻动着。 裴抒脚步一顿,不由有些疑惑,“皇上还不睡?” 大晚上的不睡觉,坐在那看书,什么怪癖。 周宸扬了扬下巴,裴抒顺着看过去,只见她的被子大剌剌铺在床榻的最中央,属于周宸的那床被子委委屈屈缩在床榻最里侧,叠的整整齐齐占据了小小的一方空间。 “……” 裴抒一时之间倒是没想起这茬。 周宸在凤仪宫留宿的时候,床榻上铺着两床单人被子,裴抒睡外侧,周宸睡里侧,正如寻常夫妻一般。 可若是裴抒一个人睡的话,她自然是睡在床中央。 她没料到今晚会如此一波三折,本该在甘泉宫睡下的周宸半夜被叫起来去了钟粹宫,最后却又到了她的凤仪宫。 “皇后这是不欢迎朕啊?”周宸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的说道。 听了这话,裴抒没什么惶恐的想法,反而有些啼笑皆非,她走到周宸身边,半边身子靠在他身上,和他一起挤在椅子上,一手抱着周宸的脖子。 “皇上说这话真让人伤心,臣妾巴不得皇上日日来凤仪宫,哪能不欢迎皇上呢。”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一点点的试探之下,裴抒也稍稍品出一点周宸在某一些方面的行事风格。旁的不说,就一点裴抒大致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周宸这人心中有一杆秤,将皇后和妃嫔之间的区别分的很清楚。 自进宫之后,裴抒就开始一点点试探。 大婚第二日早上起床的时候裴抒特意忽视了教导默默之前的教导,她替周宸更衣的时候站得直直的,姿态与周宸齐平。 裴抒其实没错过宫人欲言又止的神色,可只要皇上不发话她就当瞧不见。 能站着谁愿意跪着呢。 裴抒余光瞥到周宸制止了忍不住想要出声的宫人,默认了她的行为。 不可否认,那一瞬间裴抒还是蛮开心的,能当皇后她自是欣喜的,可嫁给一个愿意给妻子尊重的人更是锦上添花。 听到这话,周宸这才把眼神从书上挪开,落在裴抒身上,四目相对,他似笑非笑,“日日都来?皇后” 还不等周宸把剩下的话说出口,一只纤长的食指抵在他的双唇。 “皇上可别说臣妾贪心。”裴抒堵了周宸还未说出口的话,“臣妾会伤心的。” 周宸笑了笑,倒是顺着裴抒的话没继续往下说了,唇上柔软的感触让他又想起皇后刚刚在钟粹宫一茶杯准确无误打在那宫女脚下,那力度和手法不会是凑巧。 思及此处,周宸握着裴抒的手仔细瞧了瞧,他的皇后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若不是亲眼所见,只怕他都想不到自己的皇后还有这么一手。 周宸不免有些好奇,“想不到皇后这般柔软的手也能掷出那样的力道。” 第38章 一个人吃两家饭 裴抒翻着手看了看,手背白皙细腻,手指纤细柔软,透着健康的粉色,修剪整齐的指甲上染着凤仙花的汁液,实在是好看,她笑问,“皇上喜欢臣妾的手吗?” 人都有所喜好,有人喜欢手,有人喜欢腰,周宸的关注点则在一个人的体态上,身材匀称,腰背挺直,脖颈修长,他很少细致的观察一个人身上的某一些部位。 说实话,若不是今天这事,周宸还真不会注意到皇后的手是什么样子的,如今看了看,和其他女子没什么分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柔软。 周宸笑道:“皇后这双手着实好看。” “皇上若是瞧见臣妾之前的手便不会说这样的话了。”裴抒笑了笑,“臣妾小时候喜爱骑射,一双手简直不像是女子的手,养护了好几年才是如今这个样子的。” “难怪皇后准头那般好。”周宸拇指在裴抒的手上摩挲着,多了几分兴致,“朕等着明年秋狩皇后大展身手。” 大晋朝建朝最初的时候,很多女子也飒爽英勇,能骑马驰骋,拉弓射箭。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喜爱骑马射箭的女子越来越少,更多的名门淑女则是学习弹琴跳舞这一类。 “好呀。”裴抒握着周宸的手,皇帝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却不算细腻,手指和手心带着明显的茧。裴抒知道皇帝的骑射功夫很不错。 “时间不早了,睡吧。”周宸拍了拍裴抒的腰肢。 裴抒没唤宫人进来,自己动手把两床被子铺好。 夫妻俩一人盖着一床被子各自睡了。 翌日。 裴抒睁开眼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人了,她平躺着盯着床顶上雕刻精细的螭凤花纹发了一会儿呆,探出胳膊往旁边摸了摸,已经没什么温度了。 看来周宸离开有一会儿了。 躺着待到困意散去,裴抒扯了扯床铃,坐起身子拉开床帘,这才瞧见屋内天色已经大亮,她问刚走进来的抱夏和拂冬,“什么时辰了?” “娘娘,巳时过两刻了。” 抱夏和拂冬一人一边将床帘挂在床侧玉钩上。 抱夏笑道:“皇上起来的时候看娘娘睡得熟,心疼娘娘睡得晚,特地吩咐取消今天的请安,让娘娘好好睡呢。” “德妃那事可有结果了?” “娘娘,那佩染进内刑司走了一遭竟也咬着牙没改口,依旧说是听了德妃的吩咐。”抱夏思索着,“奴婢觉得兴许这佩染说的是真话。” 想起昨晚德妃听到那宫女指控之后下意识的第一反应,裴抒摇摇头,“我倒是觉得德妃是被人算计了。就算不想大公主搬去花萼园,德妃也不能出这种昏招吧。 拿自己孩子的身体开玩笑,这么小的孩子,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哭都来不及了。” “对了,这事皇上如何处置的?” “皇上将此事压下去了,那宫女没了,皇上给德妃的禁足期限又加了一个月,大公主病好之后搬去花萼园。” “看来皇上也不信那宫女的话。”不然也不可能仅仅是加了一个月的禁足。 “若无意外,德妃得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出来了。” 虽说从现在到过年也就两个半月了,不足三个月,可怎么着也不能过年都不让人出来,又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至于德妃既是冤枉的,皇上怎么还让德妃多加一个月的禁足,那谁能知道呢。 没准儿皇帝觉得德妃无用,连身边之人都管不住,被身边服侍的宫女算计。因为这个才罚了德妃,也不是没有可能。 皇帝的心思谁能猜得准呢。 “皇上既然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事,咱们也就不必再提了。”裴抒道:“暗中让人去查一查,不要惊动旁人。” 皇上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情,旁人自然没法探听到什么消息。 就好比丽妃,一大早就让人去打听昨夜的事情,除了知道德妃禁足期又多加一个月外,其他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 晨露道:“娘娘,奴婢让人再去打听。” “不必了,去也是白费功夫,还容易引人注目。”丽妃摆摆手,“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除了皇上,还有谁能做到。” “德妃受罚,贤妃无事,娘娘,咱们的算计都白费了。”夕霞想不通,“可是德妃怎么会受罚呢?” 丽妃也想不通此事,暂时理不清头绪。 佩染是丽妃早早安插在钟粹宫的人。 大公主伤了大皇子,贤妃为给大皇子报仇,指使人暗害大公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丽妃本是想借着此事让贤妃和德妃彻底起了嫌隙,为贤妃再添一个仇人。 可是很显然,佩染并没有按照丽妃的吩咐指认贤妃,至于佩染到底说了什么,丽妃不得而知。 “佩染这个贱婢,竟敢跟本宫阳奉阴违,死有余辜。亏她死的早,不然还得本宫费心送她上路。”丽妃问道:“这事没留下什么把柄吧,别让人怀疑到玉芙宫。” “娘娘放心吧,不会有人查到咱们身上。” “是啊娘娘,德妃还以为佩染昨天下午听了花房的人的吩咐,昨天连夜派人去花房查呢。”晨露笑道:“殊不知佩染去花房只是个幌子,德妃还真上钩了,她把花房翻个底朝天也什么都查不到。” 丽妃摆摆手,“行了,此事到此为止吧,就当作不知道。” “贤妃,现在本宫动不了你,总有一天要把你拉下来,本宫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丽妃以为她的法子虽没成功,可此事也是天衣无缝无人知晓,殊不知贤妃早就知道此事。 原因无他,这佩染啊,一个人吃两家饭。 这么说也不完全准确,具体来说,丽妃以为佩染是她的人,实则佩染听命于贤妃。 “丽妃,哼,想算计本宫,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不自量力。”贤妃冷嗤一声,“若不是留着她还有些用,她以为她还能安安稳稳当她的丽妃。” 受皇上宠爱却又无子的丽妃,于贤妃而言没有任何威胁的同时还能分担众人的视线,不至于让所有人都盯着她的大皇子。 等到大皇子长成之后,贤妃第一件事情就是除去丽妃这个靶子。 至于德妃和大公主,贤妃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饶过那母女俩。 大公主搬去花萼园,德妃依旧在禁足。 到了那时,一个脱离了母亲庇护的小孩子若是出点什么事,那可是再容易不过了。 何况大公主本就是个刁蛮不讨喜的性子,最爱和人反着来。 第39章 蠢货的挑衅 这日早上,众人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许久不见的郭才人禁足结束,自然也要来凤仪宫。 “听说钱贵人,哦不,钱贵嫔搬去映月轩了。”郭才人笑吟吟看着钱贵嫔,“可真是恭喜钱贵嫔了啊,终于搬出了梦竹殿侧殿,成了一轩的主位主子。” 郭才人怎么看钱贵嫔怎么不顺眼,这样的人也配为贵嫔,站那么高也不怕摔下头破血流。 “郭才人怎么记不住教训呢?”赵才人斜了郭才人一眼,“禁足刚结束,莫不是在自己宫里待的时间长了,都不想出来了?” 赵才人说这话可不是替钱贵嫔解围,她讨厌钱贵嫔,可也讨厌郭才人。 一听到讨厌的人说话,只要是自己能惹得起的,赵才人总想刺两句。 “这就不用赵才人操心了。”郭才人轻蔑一笑,“赵才人还是管好自己吧,这么多年了也只是一个才人,若我是你,我都脸热。” 郭才人虽也是个才人,可她依旧瞧不上赵才人,她今年才十八岁,日后还有无限可能,赵才人可都二十六了,依旧是个小小才人,又不得皇上喜欢,还能有什么出息。 “我瞧郭才人这话倒像是替赵才人抱不平。”孙婕妤饶有兴致地看向郭才人,不等郭才人张口,继续道:“赵才人的才人位份是皇上封的,郭才人莫不是对皇上不满?” 说完这话,孙婕妤不经意对上了钱贵嫔幽怨难过又吃惊的眼神,她视若无睹,挪开视线,不给钱贵嫔任何多余的眼神。 气得不知道说什么的赵才人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昂着下巴,“郭才人胆子可真大啊,敢对皇上不满。” 郭才人气急,这话她哪儿敢认啊。 “我可没有这意思,孙婕妤想的也太多了一些,怎么还曲解别人的想法。” “那郭才人是什么意思?” 赵才人这会儿嘴皮子又会说了,“你我虽同为才人,可皇上封我才人位可比郭才人早,你理应叫我一声姐姐才对,却恶语相向。是该回禀皇后娘娘,五遍宫规没能让郭才人学好规矩,应当再多抄几遍,好好记在心里时刻不敢忘才好。” 郭才人丝毫不害怕,“赵才人与皇后娘娘说就是了。” “皇后娘娘到。” 众人起身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裴抒扶着迎春的手坐下,道:“都起来吧。” 郭才人抢先准备告状的赵才人一步,站起身说道:“娘娘,臣妾有事要禀报。” 裴抒猜到了,她只做不知,问道:“什么事,郭才人说吧。” “回娘娘话,臣妾许是有孕了。” 郭才人一手扶着平坦的肚子,想要以一种平常的语气把这消息说出口,却连眉梢都透着一股子得意。 郭才人这话一出,瞬间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 郭才人微微扬了扬下巴,对于众人的或打量或含着恶意的眼神全盘接收,不带有一丝忐忑。 “果真?”裴抒像是压根儿不知道郭才人怀孕似的,脸上先是惊讶,复又挂了笑,让人去请太医替郭才人看诊。 “臣妾也不确定,只是隐约有感觉,还是等太医诊脉之后。” 话是这般说,可若不是已经确定,郭才人自然不会往外说。 看着得意洋洋的郭才人,赵才人牙都快咬碎了,她瞪了郭才人一眼,猛地站起身来,“娘娘,臣妾也有话想说。” 你也怀孕了? 众人不约而同这般想着,大部分人视线落在赵才人的肚子上。 反应过来之后才觉出不可能,今年皇上都没去过赵才人所在的长秋宫,赵才人若是怀孕那才是闹了笑话。 思及此处,众人又纷纷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赵才人对此无所察觉,直接给郭才人告状,这么多人在场,她也没敢夸大其词,实话实说了。 “郭才人言行无状,对着同位妃嫔恶语相向,罚一个月俸禄,抄五遍宫规。” “皇后娘娘,臣妾如今有孕在身,身子不舒坦,坐不住,只怕是一时半会儿抄不完宫规。” 众人看傻子似的看着郭才人,一孕傻三年,效果这么立竿见影?这么快就在郭才人身上有所体现。 一个小小才人,又不是多受宠,仗着肚子里那块肉就敢这般挑衅皇后。 赵才人倒是开心了,幸灾乐祸地看了不知天高地厚的郭才人好几眼,只等着皇后收拾她。 裴抒淡淡瞥了郭才人一眼,“郭才人有不服就去找皇上替你做主。” 说完转而看向赵才人,“本宫这里有两只镯子和钗子,不贵重,赵才人戴着玩吧。” 赵才人高兴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看到皇后给的东西之后,赵才人眼神微亮,更高兴了。 托盘上面放着两个扁平的盒子,一个盒子中放着两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另一个盒子里放着两只做工精巧的珍珠玲珑八宝簪。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口中不贵重的东西是赵才人不曾拥有过的好东西。 “赵才人坐吧。” 没一会儿太医就到了,诊脉过后,郭才人确实是怀孕三个月了,胎像稳固。 “让人去太极宫将此事告诉皇上。”裴抒例行公事,安顿道:“既有了身孕那就好养着,有什么缺的短的派人来凤仪宫。” 郭才人摸着肚子,笑道:“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不适,只怕坐不住,不好抄宫规。” 得寸进尺。 这下子,所有人看郭才人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真是个傻子啊。 “本宫说了,让你去找皇上替你做主。”裴抒淡声道:“行了,若是没什么事,今日就到这里,都回去吧。” “郭才人怀孕之后脑子掉了吗?” 赵才人实在是想找个人说一说,不由凑到孙婕妤身边,好奇道:“她是怎么敢那么对皇后娘娘说话的?” 孙婕妤瞥她一眼,顿了顿,还是道:“没脑子不分时候,怀孕之后胆子被撑大了,显得更蠢而已。” “也是。”赵才人目光一直追随着郭才人的身影,忽然,她双眼一亮,扯了扯孙婕妤的胳膊,“你瞧,郭才人是不是朝着太极宫的方向去了。” 压低的声音都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看热闹的语气。 第40章 拉拢? 孙婕妤扯回自己的袖子,没好气道:“我看得到,你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郭才人还真敢去找皇上啊?”赵才人不以为意的放下手,兴致不减道:“哎,你说皇上会帮着郭才人吗?” 也不用孙婕妤回答,赵才人自顾自道:“我觉着郭才人不能如愿。” “赵才人自便,我先行一步。”孙婕妤不想多搭理赵才人,说完这话就走了。 赵才人撇撇嘴,高傲什么啊,她也走。 正要离开,赵才人瞥见不远处形单影只的钱贵嫔眼神幽怨,眼神在她和孙婕妤身上来回打转。 赵才人停住脚步,眼珠转动几下,挑衅的看了钱贵嫔一眼,迈步朝着孙婕妤追去。 此时此刻,孙婕妤也正与身边人说赵才人。 宫女紫玉纳闷儿不已,“主子与赵才人素来无交集,今日请安的时候怎么还帮着赵才人说话呢。” 没交集都是委婉的说法,因着赵才人总爱拿话刺钱贵嫔,孙婕妤那时候和钱贵嫔关系好,自然帮着钱贵嫔,她很是不喜欢赵才人,和赵才人关系并不好。 孙婕妤不禁有些哑然,“没睡醒,糊涂了吧。” 话是这般说,实际却是孙婕妤瞧着赵才人气得都快冒烟了,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怎么反驳的样子像个受气包一样,瞧着好笑的同时又有那么一点点可怜。 孙婕妤昨晚本就没睡好,今日还要早起请安,心情很是不爽利,烦躁的厉害。可看到赵才人那吃瘪的模样,孙婕妤的心情竟诡异般的变好了些。 心里舒坦了,孙婕妤也不吝于替气得面红耳赤的赵才人说一句话。 紫玉也知晓自家主子昨夜没睡好,她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不远处响起赵才人的声音。 “孙婕妤,咱们两个同路,一道回去吧,还能说说话。” 赵才人也不管孙婕妤愿不愿意和她一道走,亲亲热热和人家并排走着。 不远处的钱贵嫔神色落寞的收回视线,低垂着头正欲离开,这才看见白充媛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在她旁边约一米的地方站着。 本来没人的地方冷不丁多了个人,钱贵嫔受惊似的抖了一下,“臣妾参见白充媛。” “钱贵嫔快起来。”白充媛笑吟吟走到钱贵嫔身边,扶着她站起身来。 “以往钱贵嫔和孙婕妤关系最好,现在孙婕妤倒是让赵才人缠上了。” 白充媛忧心地看了看钱贵嫔,一派推心置腹,道:“钱贵嫔如今这性子可是不行,好歹是五品贵嫔主子,该强硬的时候得强硬起来,哪怕是为了肚中还未出世的孩子也得立起来呢。” 闻言,钱贵嫔自然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抚上肚子,眼皮低垂,让人瞧不见她眼中的情绪。 “瞧见妹妹,我就想起了我刚怀二公主的时候,不由有些感触。”白充媛笑道:“妹妹若是不嫌弃,无聊的时候可以去流云宫坐坐,说说话,我一定扫榻相迎。” “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钱贵嫔妹妹自便。” 语罢,白充媛带着宫人离开了。 “主子,白充媛想要拉拢您啊。” 待白充媛走远之后,宫女银叶强压着激动,小声道。 钱贵嫔扯了扯嘴角,“我有什么可值得拉拢的,回吧。” 郭才人还真去太极宫找皇上做主了。 可惜事与愿违,郭才人不仅没能如愿,反而还得了一顿斥责和一个月的禁足,除此之外,皇后对郭才人的处罚依旧。 也就是说,郭才人今天早上刚解禁足,出来去凤仪宫和太极宫逛了一圈,还不到半日时间又重新喜提一个月的禁足和抄写五遍宫规,还被罚了一个月的俸禄银子。 怀孕之后不仅没有任何赏赐不说,反而还又被关在宫里不能出来,阖宫上下郭才人独一份儿。 抱夏将这事说给裴抒听的时候,裴抒刚吃完早饭,她放下筷子,笑道:“这般不聪明的人可是不多见了。” 抱夏哼了一声,“不过怀孕而已,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敢和您对着干,现在自作自受了。” 裴抒看了气鼓鼓的抱夏一眼,莞尔笑道:“和她生什么气,犯不上。”说罢,她站起身来,“走吧,咱们也去太极宫。” 抱夏疑惑地看着裴抒。 裴抒笑道:“赵才人的才人位份略有些低了。” 郭才人的挑衅虽不足以让挑动裴抒的心绪,可挑衅就是挑衅,裴抒自然不会视若无睹。 裴抒去太极宫的时候周宸正在批折子。 听到皇后来了,周宸扬了扬眉,“让皇后进来吧。”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起来吧,坐。”周宸搁下朱笔,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笑问,“皇后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臣妾有事想与皇上商议。”裴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门见山道:“赵才人服侍皇上多年,纵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妾想着是不是给赵才人提提位份。” 周宸不甚在意道:“皇后管着后宫,这等事情自是做得了主。” 所谓皇后,可不单单是说着好听,皇后之所以地位超群,位列后宫之首,那是因为手中是实打实握有权力的。 后宫不可议政,皇后自然也不例外。 可除前朝事,后宫的一切事物尽交皇后之手,后宫的一切人员升降调动皇后也有权做主。 当然,世事无绝对,还是要按具体情况而言。 若是没犯不可饶恕的重大错误,皇后想将一品妃,二品妃直接贬为才人宝林一类的,那也不现实。 可想给一个小小才人升一升位分,想升便升了。 “赵才人。” 到底是服侍了他多年的人,周宸虽不甚喜欢,可也记着有这么一号人。 这个赵才人着实是有些愚蠢,周宸虽不要求自己的女人有多聪慧,可也不会喜欢蠢笨还不自知还爱顶嘴的女子。 在周宸看来,那是给自己找罪受。 因而赵才人年轻的时候时候容貌虽异常出挑,却也并不受宠。 许是因为不够聪明,这么些年也没做什么大的错事。 皇后既张口了,往上提一提也无妨。 第41章 突如其来的惊喜 “那就将赵才人升为五品贵嫔,皇后觉得如何?” “皇上的决定自然好。” 裴抒看见桌上放着的点心,想起什么,笑问,“皇上饿不饿,臣妾带了点心和甜汤过来,皇上可要用些?” 闻言,周宸神色莫名的看了裴抒一眼。 若是换了旁人,必定是先将点心和甜汤抛出来,再一点点透露自己真正的目的。而皇后倒好,先说事情,事情结束之后才将带来的东西拿出来。 周宸甚至有一种错觉,若是他没应皇后的要求,皇后甚至不会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 这般想着,周宸也这般问了。 裴抒诧异地看着周宸,失笑道:“皇上怎么会这般想?臣妾刚想着赵才人的事情,一时之间没想起来罢了。看到桌上放着的糕点才想起臣妾也带了东西过来。” “皇上真是,把臣妾想的太坏了些。”裴抒不太高兴道:“在皇上心底,臣妾就这般小气啊。” 周宸心道:你还不小气,你不小气怎么就无缘无故想起给赵才人提位份了。 这般想着,周宸却也没因此而对皇后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很正常,朝堂之上周宸自己也有不喜欢的臣子。在不影响朝堂的情况下,抬一贬一这事周宸也常做,把握尺寸,注意平衡就好。 赵氏的确跟他多年,纵使不受宠,光熬资历也不该一直蹉跎在才人位份上。 皇后的要求并不过分,也没什么可让人说嘴的。 “是朕的错,误会了皇后。” 裴抒站起身来,走到周宸身后,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俯身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那我就原谅皇上了。” 裴抒忘了自己今日染了口脂,周宸白皙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红印。 裴抒忍笑,拿出帕子在周宸脸上擦了擦。 周宸虽看不见自己的脸,可瞧着皇后那憋笑的模样,和平时相比更红润一些的双唇,猜出来了。 “擦干净些。” 说这话时,周宸神色淡淡,怎么瞧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皇上放心就是。” 说完这话,裴抒将帕子放在桌上,又飞快在周宸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在周宸伸手抓她之前,迅速往后退了几步,笑容狡黠,“臣妾这就告退了,不打扰皇上。” 没走两步,又转身说道:“用午膳之前皇上若是想吃东西,可别忘了臣妾带来的点心。” 周宸摆摆手,让皇后赶快走。 周宸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下,指腹上瞬间多了些红色,他眉梢微挑,“啧,不庄重。” 说罢他拿起皇后留下的帕子擦了擦手指,又在额头上擦了擦。 一直在角落里候着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赵福全刚要上前,瞧见皇上的动作之后,刚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皇上此刻应当不需要他。 听到这话,赵福全眼观鼻,鼻观心,不由腹诽:他瞧着皇上还挺乐在其中的。 皇后果然是皇后啊,换个人哪敢这样对皇上,受宠如丽妃也不敢和皇上这样玩闹,简直能算得上是调戏了。 可皇上竟还不生气。 思及此处,赵福全福至心灵,上前几步问道:“皇上,您可要用些点心, 奴才将皇后娘娘带过来的点心端上来?” “拿过来吧。”周宸随手把手帕压在奏折下面,道:“差人去传旨吧。” 太极宫外。 出了太极宫,拂冬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道:“奴婢刚刚都吓坏了,还以为皇上生气了。” 抱夏的神色顿时有些一言难尽,“真是个小傻子,除了算账,其他一窍不通。” 裴抒笑道:“放心吧,皇上不会因此而生气的。” 夫妻间的小情趣而已,周宸也不是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装模作样的,只怕人家还觉得乐在其中呢。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夏宁被派去长秋宫传旨,和裴抒前后脚出了太极宫,没走几步就碰上了裴抒。 “夏公公起来吧。”裴抒问道:“夏公公这是去长秋宫?” 夏宁恭声道:“回娘娘话,奴才正要去长秋宫。” “既如此,夏公公快去吧。” 瞧着夏宁一行人离开后,裴抒道:“赏是赏,罚是罚。郭才人言行无状,自该受罚,可她怀了身孕,替皇家延绵子嗣有功,自然该赏。抱夏,回去之后,挑些不容易出错的东西给郭才人送去。” 进宫之前,宫里派教导嬷嬷来教裴抒规矩,如何当好一个合格的皇后。 嬷嬷说皇后就该贤良淑德,端庄大气,温和宽厚。 可裴抒偏不这样,别人挑衅她,她反手就一巴掌盖在对方脸上。当然,裴抒也不傻,做事之前自然要寻一个由头,让别人没法说嘴。 皇上颁了晋位的圣旨给赵才人,而裴抒则是依着规矩给怀孕的郭才人赏赐。 只怕郭才人收到她的赏赐之后会更觉得屈辱,可那又如何呢? 裴抒就是故意的。 郭才人要是不去太极宫求皇上给她做主,裴抒也没想着给赵才人提位份。 可惜郭才人不懂适可而止,仗着肚子里那块肉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她,裴抒自然也不必给她留脸面。 抱夏笑着应下,“是,娘娘。” 赵才人没想到有朝一日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的事情也能砸在她头上。 迷迷瞪瞪跪着听完圣旨,赵贵嫔都晕晕乎乎的不知所以,被巨大的茫然包围着。 还是贴身宫女金盏做主给了宣旨公公打赏,又将人好生送出去。 抱着圣旨的赵贵嫔终于回过神来,她展开圣旨,短短两行字看了又看。 赵贵嫔几乎都要喜极而泣,“这么多年了,皇上可算是想起我了,终于熬出头了。” “是啊主子,您可算是熬出头了。” 金盏也是满心的欢喜,就是她比赵贵嫔多了几分冷静,“主子,不是皇上想起您了,这是皇后娘娘帮您呢。” “皇后娘娘前脚去太极宫,紧接着皇上就给您晋位。所以啊,主子,这事定是皇后娘娘的主意。” 金盏语重心长道:“主子,咱们该去凤仪宫感谢皇后娘娘,得让皇后娘娘知道主子您知恩图报。” 第42章 实在人 陷入狂喜的赵贵嫔稍稍冷静下来了,她也意识到皇上不可能突然就想起来给她晋位。 可赵贵嫔不理解,她喃喃道:“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啊?皇后向来不接受我的示好啊,难道是因为郭才人?” “奴婢也是这样猜想的。” 郭才人仗着有身孕不敬皇后,还闹到皇上跟前去了,皇后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事情的起源是郭才人和自家主子的冲突。 皇后直接拉起自家主子,把郭才人打压下去,让郭才人明白就算她怀孕也没资格在皇后跟前放肆。 郭才人找皇上做主得到的是训斥和加罚,而皇后则可以把一直无宠,好几年没侍寝的赵才人提到贵嫔位上却是轻而易举。 听了金盏的解释,赵贵嫔莫名觉得自己的狂喜似乎多了些尴尬的成分。 赵贵嫔讪讪道:“我还以为皇后终于接受我的投诚了。” “主子啊,您想这些做什么呢?总归您受益了不是。” 赵贵嫔还是宫女的时候就和金盏是好姐妹,当了主子之后就把金盏要到自己身边伺候,两人名为主仆,实则是很好的朋友。 是以金盏和赵贵嫔说话多了几分随意。 以赵贵嫔的脑子,能平平安安这么多年也多亏了金盏时时规劝。 “也是,可见还是我的诚心让皇后看在眼里了,不然皇后怎么就给我晋位不给别人晋位呢。” 赵贵嫔也没多纠结这个,她拉着金盏的手,庆幸道:“多亏你之前提醒我向皇后示好,跟着皇后果然是有好处的。” “是啊,主子。” 金盏笑笑,没好意思说她之所以让主子这样做,是因为宫中其他人都看不上自家主子,都没人可依附。 主子位份不高,家世不显,一无银子,二无宠爱,只有一张容易得罪人的嘴。 主仆俩的日子过得着实很一般。 金盏也是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皇后刚进宫来,兴许还不了解主子,没准儿就接受了主子的投诚呢。 不曾想竟还真有了意外收获。 “宜早不宜迟,去把我前两日刚缝好的里衣拿出来装好,现在就去凤仪宫。” “是,主子,奴婢这就去。” 此时李德禄也去了棠梨阁。 郭才人虽禁足了,可外头的消息还是传进来了。 本就因为赵贵嫔晋位而生气不已的郭才人看见皇后迟送来的赏赐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直接把人带东西都扔出去。 李德禄像是没看到郭才人铁青的脸色似的,摆手让人把东西都放下,笑吟吟道:“才人,那奴才就告退了。” 因为怀孕而飘飘乎不知所以的郭才人在去过太极宫之后终于认清了现实,纵使皇子公主很少,皇上和皇后也不会因为她怀孕而对她有所宽待。 郭才人心里恨得要死,还是捏着鼻子让人给李德禄打赏。 李德禄笑着道谢接下,出了棠梨阁就把郭才人给的打赏抛给身后的小太监,“你们几个分了吃果子,也别白跑一趟。” 李德禄把银子分给随行的小太监,而郭才人也把裴抒的赏赐悉数赏给了宫女。 好几个宫女或怀抱着布料,或捧着珠钗首饰,有人暗暗窃喜,有人不知所措,还有的面色惶恐。 瞧着屋中众人的神色,玉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主子好心,对奴婢好,但奴婢身份低微,哪能用得上这些好东西,主子您自己留着便是。” 云锦、蜀锦这些布料哪是她们这些做宫女的敢用的。 更何况,若是皇后知道主子把赏赐全分给下人,心里指不定会是什么想法呢。 玉兰这话一出,一个穿着粉衣裳,眉眼微微有些上挑的宫女握紧了手中的东西,脸上喜色渐淡。 她眉眼一转,道:“玉兰姐姐这话听着倒是别扭,咱们主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没有,自然不会把皇后这点东西看在眼里。何况咱们主子肚子里怀有龙胎,等到咱们小皇子出生,主子更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这话郭才人听着舒心,给了她一记赞赏的眼神,“石蕊说的不错,这么点东西我可瞧不上。”说着横了玉兰一眼,“行了,这里用不着你来,出去吧,让石蕊留下。” 郭才人家世不错,虽说不是如皇后贤妃娘家那般的一流世家,可也是锦衣玉食长大,自小不缺什么。 郭才人对皇后厌恶不已,她之前不过和钱贵嫔说几句玩笑话,皇后就又是禁足又是抄宫规的罚她,如今她有了身孕,皇后还是说罚就罚。 都说爱屋及乌,可反过来也是有道理的。 郭才人厌恶皇后,尽管皇后送来的东西很好,可她瞧着也是喜欢不起来。 何况,皇后前脚因为赵贵嫔罚她,紧接着给赵贵嫔晋位,又姗姗来迟让人给她赏赐,高高在上的姿态,郭才人只感觉到无尽的羞辱。 石蕊凑上前把玉兰挤在一边,笑道:“玉兰姐姐先出去吧,有我在主子跟前,玉兰姐姐就放心吧。” 凤仪宫。 “娘娘,奴婢瞧着赵贵嫔也是个知恩图报的。” 拂冬摸着赵贵嫔刚刚送给过来的里衣,“针脚密实,尺寸也刚刚好,可见是用心了。” “是用心了。”裴抒摆摆手,“收起来吧。” 拂冬将衣裳叠整齐,笑道:“娘娘,那小箱子都快放不下了。” 自裴抒进了这凤仪宫,赵贵嫔就隔三岔五给裴抒送东西,全部都是自己做的,什么荷包、手帕、抹额、里衣,零零碎碎什么都有。 裴抒虽不用这些东西,却也让人都收在一个小箱子里面好生放着。 “赵贵嫔倒也是个实在人。” 郑嬷嬷道:“想靠着您,不说替您办事彰显自己的价值,整日就送些零碎的小东西过来。若是换了旁人,保不齐觉得这些小东西没价值拿不出手,这赵贵嫔倒是没这种想法。” “让她办事?我不放心。”裴抒笑看郑嬷嬷,“可若她不实在,我也不抬举她。” 妃嫔品阶越是往上,数量越是有限,一个萝卜一个坑。 抬举简单的人,让心思简单的人占了位置总好过给心思深沉的人。 现如今宫中妃嫔确实不多,明年选秀进来的人应当不会少。 第43章 既要又要 还不到酉时,太阳还未彻底西沉下去,天色还未曾暗下去,一轮浅浅的弯月就已经出现在东边的天空。 裴抒倚在窗前在软榻上,腿上搭着小毯子,拿着书细细翻看着,忽然觉着眼前似乎变得明亮起来。 裴抒抬头看去,迎春拿了灯盏过来。 “娘娘,屋里有些暗了,您这样看书仔细伤着眼睛。” “天暗了就不看了。”裴抒捡起腿上的书签放在书中看到的那一页,合上书放在一旁。 裴抒掀开毯子下地,探身从一旁矮几的瓷瓶上抽出一支梨木雕刻而成的带枝牡丹花,朝着不远处固定在地面上的窄口瓶瞄准。 手腕翻动,手中的木花在空中划过弧度,准确无误掉进了窄口瓶中,晃悠了几下又复归平静。 想起什么,裴抒说道:“迎春,你现在去花萼园走一趟,钟粹宫的人这会儿应该在。” 大公主受寒好利索了,明日就要搬去花萼园。德妃虽在禁足,可求了皇上让身边伺候的人能随意进出钟粹宫,替大公主收拾住处。 前几日钟粹宫的宫人着手收拾大公主的新住处之初,裴抒差人去看过一回。 明日大公主人要搬进去了,走个过场关心一下也是应当的。 迎春应是,“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裴抒端坐于椅子上,将矮几瓷瓶中品种不同却又栩栩如生的木花一支一支投在对面的窄口瓶中。 没一会儿,瓷瓶中一支花都不剩了。 抱夏手中握着好几支,她俯身把最后一支芍药花抽出来,走到裴抒身边,把手中的花一支支又重新插进瓷瓶中。 “娘娘厉害,今日全投进去了。”抱夏笑道:“皇上待娘娘很是上心呢,知道娘娘喜欢射箭,特地让人送了这些过来。” 这几支木花都是周宸特地让内侍省的人做出来的,插在瓶子里好看的同时又有一定的重量,适合投射。 前日内侍省的人刚给裴抒送来凤仪宫。 “这算什么上心,又不止我一人独有。” 裴抒抽了一支菊花拿在手上把玩着,一一细数周宸前日给各宫送去的东西。 “贤妃得了荷花发簪和一整套翡翠头面。禁足的德妃得了菊花簪子和金镶各色宝石的头面。丽妃得了两支玫瑰金簪,一匣子宝石和点翠嵌宝石头面。白充媛得了海棠花簪和若干首饰。孙婕妤的山茶花簪和一盒珍珠,赵贵嫔,钱贵嫔,这宫里叫得上名号的皇上都赏了。” 只怕那一日太极宫的太监腿都跑细了,腰间赏银塞得鼓鼓囊囊。 而这些人其中,又属丽妃得的东西最多,贤妃和德妃都比不过。 刚走进来的念秋笑道:“娘娘您那副榧木棋盘和黑白云子远比首饰头面名贵。” 前日周宸给裴抒的东西除了两对牡丹金钗、首饰头面以外,比旁人还多了一束木头雕刻而成的各样花枝和一整套棋盘棋子。 楠木和榧木都适合做棋盘,而与楠木相比,榧木略胜一筹。 裴抒得到的这块棋盘选用的至少三百年以上树龄的榧木,由能工巧匠仔细制成。 两盒棋子亦十分珍贵,云子质地细腻,坚而不脆,弧线自然,古朴浑厚。白子温润如玉,柔而不透,略有淡黄或翠绿之色,黑子漆黑润泽,迎光而看则呈半透明状,泛着一种碧绿的色彩。 裴抒失笑,“可见还是我赚了。” “娘娘这话说的不对。” 抱夏道:“您是皇后,自然与旁人不同,这都是应当的。就是奴婢觉着不论是这一束木雕花枝还是棋盘棋子,都能看出皇上的确对娘娘您上心。 尤其是这木花,美观像真花的同时还得坚硬,不然来回碰撞容易损坏,且这花束的重量也有要求,轻了掷不出去,若是过重也不好投。可见是费心了,奴婢也是为您高兴。”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 裴抒笑,心中却道:皇上不过吩咐一句,手艺活都是底下人干的,他费什么心,动动嘴罢了。 不过裴抒也还算满意了,毕竟她和周宸做夫妻也不过才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裴抒可没想着和周宸只当一对相敬如宾的客气夫妻,她要的是举案齐眉,实打实有真情实感的夫妻关系。 她想要一点点走进皇帝的内心,不必占据全部心扉,那样太危险,只要皇帝心中有她的一席之地即可。 这么想着,裴抒也是这么干的。 一开始她就不和周宸疏离客气,一点点试探他心底那条线,无论时大言不惭说要和自己的夫君坦诚相对,还是借着害怕志怪小说邀宠,都是在试探,试探周宸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皇后。 裴抒年纪小也没经历过什么情爱,可她也明白大部分男人都是既要又要的,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不管身分高低贵贱都带有劣性恶根,都希望自己的妻子既有端庄又有风情。 可任何事情不好一概而论,万一皇上就是想要一个里里外外都透着端庄贤淑的皇后。 裴抒还想着,若周宸真的只是想要一个贤惠大气的端庄皇后,她倒也省得挖空心思想法设法走进皇帝的内心了,努力扮演好后宫大管家的角色就好。 只要她够合格,位置也是稳稳的。 可事实证明,周宸也是既要又要的那种人,裴抒榻上大胆,平时撒娇的时候没从周宸身上发现任何的不喜,反而对方还很受用。 “娘娘,小厨房今日有羊肉,奴婢让人熬了汤,里头加了萝卜,您晚上要不要用一些。” 念秋终于想起她进屋的目的了,想到自家主子不大喜欢羊肉,嫌有味道,她补充道:“送来的羊肉品质极好,没一点膻味,冬日里倒是适合喝一些,祛寒又滋补。” 裴抒刚要拒绝,听到念秋后半句话,改口道:“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端些上来吧。” 念秋这丫头的话还是很可信的,她说没膻味儿,那估计是真没什么味道。 中午裴抒吃的少,现下倒是有些饿了,道:“让人摆膳吧,饿了。” 第44章 哪哪都不顺心 “娘娘不再略等等了,万一皇上过来呢?”抱夏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对,自家主子比皇上重要,于是改口道:“娘娘既饿了,那还是先吃,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丽妃上午往太极宫送了东西,皇上今晚应当不会来了。” 裴抒话音刚落,李德禄躬身走了进来,行礼道:“娘娘,皇上去了玉芙宫。” “知道了,起来吧。”裴抒看了抱夏一眼,“念秋,让人摆膳吧。” “是,娘娘。”念秋应是,转身出了屋子。 李德禄并不抬头看,只听主子的声音似乎没什么不高兴。在李德禄的印象中,皇上来的时候主子很是高兴,瞧着喜欢极了皇上,可皇上不来或是去了旁人那里,主子也没什么不高兴的。 李德禄觉得主子这样就很好,他想起不久前收到的信儿,继续道:“娘娘,钱贵嫔那里日子似乎不太好过。” “钱贵嫔?纵使皇上不常去映月轩,可她还怀着孕,底下人怎么敢磋磨她?” “我吩咐了要对钱贵嫔和郭才人这两个怀孕的多照顾几分,底下人是怎么办事的。” “娘娘,兴许是有人打着钱贵嫔的主意呢。” 裴抒想起前几日在凤仪宫门外不远处白充媛和钱贵嫔说了一会儿话,而这两人以往向来没什么交集。 “白充媛,贤妃?贤妃想拉拢钱贵嫔?”裴抒挑了挑眉,“钱贵嫔满腹算计,闷声干大事的性子入了贤妃的眼?” “钱贵嫔这性子,谁对她好,她算计谁,贤妃也真敢拉拢她啊。” 抱夏撇撇嘴,钱贵嫔对自家主子恩将仇报之时,她就讨厌钱贵嫔,后来知道钱贵嫔对孙婕妤的算计之后,对钱贵嫔更加不喜欢了。 众人最初只知道孙婕妤和钱贵嫔闹翻了,至于为什么闹翻,没人知道,前不久有一日早上请安的时候,孙婕妤当着众人的面把原因给抖落出来了。 所有人这才知晓原因,对钱贵嫔唯唯诺诺假象之下的真实性子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本来就没什么人和钱贵嫔走得近,这事一出更没人愿意搭理钱贵嫔了。 “钱贵嫔算计贤妃?应当很难。”裴抒笑,“此事就当不知,让人多注意些,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说不出的怪。” 不是裴抒瞧不起钱贵嫔,钱贵嫔一无恩宠,二无地位,因为地位低,满心的算计对于旁人而言也只是不痛不痒,有什么能吸引贤妃的地方。 若裴抒是贤妃,她都懒得搭理钱贵嫔。 唯一值得贤妃算计的就是钱贵嫔肚里的孩子。 可贤妃有皇子,她会因为钱贵嫔有孩子而拉拢她吗?只怕恨不能让钱贵嫔的孩子胎死腹中才对吧。 退一步讲,就算贤妃真的对钱贵嫔肚里的孩子有打算,直接去母留子,绕这么一大圈是为什么。 何况皇上应当不会把钱贵嫔的孩子给贤妃,贤妃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贤妃不可能白费功夫,可既不是为了把钱贵嫔的孩子攥在手里,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裴抒一点一点细细琢磨着,可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透,暂时只能让人多注意一些。 很快迎春回来了。 “娘娘,花萼园一切都好,大公主的住处已经收拾妥当, 只待明日搬进去就好。” “知道了。”裴抒瞧着迎春来回搓动手掌的动作,问:“外头天寒地冻的,出去怎么不带手炉。” 迎春走到火炉前烤手,闻言笑道:“奴婢走的匆忙,一时忘了。” 主子人好,体恤下人,凤仪宫上下每人每日早中晚都能喝到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暖身子,迎春几个还有小手炉可用。 在自己宫里用一用也就罢了,若是出外头还继续用着,只怕旁人对娘娘有意见,身为下人,到底不好过于张扬,给主子惹祸端。 裴抒轻呵一声,食指远远点着迎春,“你次次走的匆忙。” 迎春就笑,转移话题,“外头天色不好,阴的厉害,奴婢瞧着说不准要下雪。” “早上天气就不好,太阳都没见着。” 迎春想起什么,说道:“娘娘,奴婢回来的时候瞧见钱贵嫔身边的宫女取晚膳,听两人说话似乎对晚膳不甚满意,钱贵嫔日子不大好过。” 迎春远远听了几句,两个宫女说话也没个条理,想到什么说什么,尽悉发泄不满。 一会儿说御膳房的人不把她们主子当回事,膳食过于油腻,主子吃不进去,又不给重新做。说内侍省送来的茶叶不上乘,说炭火也不大够用,送来的炭好坏交杂着,这几日烧的炭火有烟。 “不好过也是暂时的,总不会一直这样下去,不闹到我跟前就不管她。” 钱贵嫔敢含含糊糊想把事情扣在她头上,裴抒自然不乐意再管她。 裴抒现在依旧对钱贵嫔肚子的孩子没想法,若是能生下来就给这孩子另找个娘,可若是钱贵嫔自己保不住,她也没办法。 迎春面露不解,抱夏就把刚刚李德禄说的话说给迎春听。 迎春了然的点点头,“看来贤妃对钱贵嫔势在必得。” 她就说主子提早都吩咐下去了,钱贵嫔又有身孕,纵使不受宠下头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磋磨,敢情是有人授意。 钱贵嫔身边提晚膳的宫人也回了映月轩。 饭菜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鸡鸭鱼羊什么都不缺,可就是没几道清淡的。 钱贵嫔如今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身形依旧纤细,穿着较为宽大的衣裳,肚子都瞧不太出来。 她这几日不舒坦,总想吐,看到这些油腻的就不想吃,就想吃些清淡的。 瞧着桌上的饭菜,钱贵嫔没什么胃口,只留下两道素菜和没那么油腻的鱼肉,其余的都给下头人分了。 银叶忧心忡忡,“主子,您不吃怎么能行呢?这些寡淡的素菜能有什么营养,为了肚里的小皇子也该少吃些呀。” 说着,银叶生气道:“御膳房那群人真该好好整治整治,说了让他们好好做,您吃不进去油腻的,还是成心送来这些东西。” “主子,咱们告诉皇后吧,求皇后做主。奴婢都替您委屈,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啊。” 银叶耷拉着眉眼,丧气道:“吃也吃不好,炭火也不好,哪哪都不顺心,长此以往,对小皇子也不好啊。” 第45章 不作他想 钱贵嫔淡淡笑着,“日子比之前强太多,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哪哪都不顺心呢。” 银叶哑口无言。 好坏也要看和什么时候做对比。以往主子虽有孙婕妤护着,可位份不高,恩宠也无,日子过得也挺一般。现在日子是比早之前好,可若是和主子刚怀孕那会儿相比,如今的日子真是很一般。 钱贵嫔低垂着眼眸,眼神落在肚子上,“只怕皇后娘娘现在不喜我。” 当初那事,钱贵嫔本意其实也不愿意伤害帮过她的皇后娘娘和孙婕妤,可是钱贵嫔没办法,她不想顶着别人的视线,不想让人注意到她,一时慌乱拿不定主意才说了那样的话。 对于孙婕妤,钱贵嫔也觉得很内疚,可孙婕妤现如今厌极了她,她找孙婕妤解释,孙婕妤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们两人的矛盾摊开说,再也不会原谅她。 钱贵嫔这话说的小声,可银叶还是听到了,她叹了口气,也想到了。 忽然她眸色微亮,按捺着激动开口道:“主子,皇后那里行不通,还有白充媛,您忘了之前白充媛提起让您闲来无事的时候去流云宫坐坐。” “白充媛不过客气一句,你倒是当真了。” 钱贵嫔性子虽弱,却也不是个十足的傻子。以往好好的,最近开始无论是膳食还是其他东西都不大好,可又偏比她这个位份该有的该用的略高出一些,告状都没法儿告。 郭才人得罪了皇后娘娘被禁足,可因着怀孕,皇后娘娘依旧让人多关照几分,郭才人的日子过得不错。 皇后娘娘不为难郭才人,也不会为难她。德妃禁足,忙着大公主的事情,还得防着贤妃给大皇子报仇,想来现在没空管她个小小贵嫔。至于丽妃,应当也不是。 有能力在生活中处处为难她,又有立场为难她的人也就显而易见了,除却贤妃不作他想。 钱贵嫔只想好好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她不知道贤妃看上了她什么,可钱贵嫔不愿意卷入争斗之中。 对于白充媛的暗示,钱贵嫔只做不知。 她不从,贤妃明里让人拉拢她,暗中却不断打压她,想让她不得不依附。 如此钱贵嫔更不可能投靠贤妃,哪怕她日子不好过。 夜深了。 沉了一天,此刻雪还是落下来了,先是小雪,若有若无的,不一会儿雪就变大了,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外头还刮着风,裹挟着雪花在空中成旋涡状不断飞动着,半晌才落在地面上,屋檐上,树枝上。 次日一早外头满目皆白,地上的积雪没过人的脚踝处,雪还未停,依旧飘着小雪花。 “您免了今日的请安,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怡神阁前几日修葺好了,太后做主今日后宫众人一道去看戏。怡神阁距凤仪宫不近,裴抒今日就免了众人的请安,直接去怡神阁就是了。 凤仪宫中,裴抒已经醒过来。 屋内温暖明亮,热气环绕,新插的鲜花娇艳欲滴,宫女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忙而有序。 裴抒接过热毛巾擦了擦手,笑道:“昨日睡得好,今日就醒得早。” 闻言迎春笑道:“娘娘昨日睡得还好啊?您都被昨夜的风吵醒了,好一会儿才睡下,还和奴婢说今早想吃鸡汤面。” 昨夜是迎春守夜,当差的时候睡眠浅,又刮大风又下雪的动静吵醒了迎春,她起身灌了个汤婆子给主子换一换。一进里间卧房,主子也醒着呢,被外头张牙舞爪的大风吵醒了。 迎春陪着坐了一会儿,主子这才睡下,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还说明早要吃热乎乎的鸡汤细面。 “那也睡得好,睡着之后没做梦,一觉睡到快天亮的时候。”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 梳洗过后用早膳,除了平日惯用的和这个时节适合吃的东西外还有一小碗裴抒昨晚提过一嘴的鸡汤细面。 重新漱口过后,裴抒这才收拾打扮。 乌黑的长发尽数挽起,梳成元宝髻,戴了赤金嵌珍珠宝石的华盛,小小的水滴状的各色宝石围绕着中间拇指大小的粉珠,珍珠是周宸前段时间让人送过来的。一左一右戴了两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发髻后面则是牡丹珠花。 今日穿了一件湖蓝色银纹绣百蝶云缎长裙,腰间挂着玉扣珍珠流苏襟步,外头是姜红色的大袖衫。 抱夏笑嘻嘻道:“娘娘真好看。” 裴抒站在镜子前瞧了瞧,果然不错,“是好看。” 收拾妥当之后时间差不多了,裴抒出发前往怡神阁。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裴抒到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到了,众人忙起身行礼。 “都起来吧。” 裴抒进屋第一感觉就是花团锦簇,各种类型的漂亮女子按位份高低站着行礼,今日大部分妃嫔都是仔细打扮过了,尤其是平日少见天颜的小妃嫔,都盼望着今日能够让皇上注意到自己。 太后娘娘邀众人看戏,也邀了皇上一起。 赵贵嫔笑着恭维裴抒,“皇后娘娘今日光彩照人。” 自从从才人升了贵嫔之后,赵贵嫔越发觉得自己跟着皇后是一条极好的出路,对裴抒更加殷勤了。 赵贵嫔后头坐着穿一身藕荷色衣裙的漂亮女子笑道:“赵贵嫔姐姐这话说的像是皇后娘娘往日不光彩照人一般。” 说这话的女子是李宝林,素日恩宠也不多,位份也不高,平时的存在感并不算高,今日这一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臣妾瞧着皇后娘娘每日都很漂亮,国色天香,臣妾等望尘莫及呢。” 赵贵嫔一噎,明晃晃瞪了李宝林一眼,“李宝林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也不见李宝林这般夸赞皇后娘娘。” 李宝林笑道:“臣妾有感而发罢了,赵贵嫔姐姐怎得这般咄咄逼人,倒像是我说的不对似的。” “只怕李宝林不是有感而发, 是嫉妒赵贵嫔德皇后娘娘青睐,如今也有模有样不肯落于人后。” 第46章 点戏 说出这话的是白充媛。 白充媛这几日心情着实是一般,贤妃让她拉拢钱贵嫔,钱贵嫔并不肯接受她的示好。入冬之后,二公主又病了几回,不算严重,可一直拖拖拉拉的好不了。 如此这般没一桩顺心事,白充媛心情哪能好得了。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不顺心,听谁说话也觉得烦,白充媛一个没忍住,刻薄话就脱口而出。 众人自然也能猜出李宝林今日这一出是因为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唯有白充媛把这话挑破了。 李宝林毫不在意白充媛这话,反而笑嘻嘻的,“要么说白充媛姐姐是个明白人儿呢,也不能这么说,白充媛姐姐是有经验之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 你白充媛不也是巴着贤妃,还好意思在这嘲笑旁人,笑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吧。 所有人都听懂了李宝林这言外之意,白充媛自然不会不懂。 李宝林不管白充媛脸色如何,继续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乃是后宫之首,天下所有女子的典范,臣妾仰慕皇后娘娘乃是人之常情。白充媛姐姐,你说是吧。” 好歹我巴结的是皇后,你再如何巴结贤妃,贤妃也不过是个妃子,这样说来你还不如我呢,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白充媛话说出口之后就有些后悔,可很快被这李宝林这明嘲暗讽的话顶的一点不剩。 “民间有句俗语,不见兔子不撒鹰,李宝林可曾听过没有。瞧着李宝林今日行事,对赵贵嫔这般眼热,想必是听过的。” 白充媛淡淡一笑,“李宝林低调,这么长时间没发现李宝林竟是个这般聪明的人。聪明是好事,可若是聪明过头就不好了。” 赵贵嫔虽不甚聪明,可皇后刚进宫,众人还不知皇后能不能安安稳稳坐着凤座,那时候赵贵嫔就主动贴过去了。 可你李宝林,瞧着皇后位置越来越稳,赵贵嫔也晋位,瞧着跟在皇后身边有前途,这才眼巴巴讨好皇后。 赵贵嫔也不是傻的彻底,此刻脑中还多出几分聪慧,警铃大作,危机感油然而生。 “以往除了请安外不见李宝林踏足凤仪宫,对皇后娘娘不曾有过任何关心。如今这是瞧着娘娘抬举了我,心里也按捺不住了?” 赵贵嫔冷哼一声,“李宝林位份不高,胆子不小,竟想利用娘娘,踩着皇后娘娘上位好达到你自己的目的。” 李宝林面上终于多了几分窘迫。 白充媛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下脸上的笑意,赵贵嫔也有赵贵嫔的好处啊,人蠢嘴巴藏不住话,有时候也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裴抒多看了状似窘迫的李宝林一眼,淡声道:“桌上蜜桔不错,你们也都尝尝。” 众人应是,三三两两说起旁的,一时间倒也显出几分和睦。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起身出位行礼。 “都起来吧。” 皇后站在最前方,穿的也漂亮,周宸一眼就注意到了。 瞧着皇后首饰上的粉珍珠,周宸第一感觉就是皇后戴着果真不错。 周宸扶着太后在最靠前一排左边的第一把椅子坐下,自己这才坐在最中间。 裴抒则是坐在周宸的右手边。 其余人则是按着位分高低在后面按顺序坐着。 “母后先点戏吧。” 周宸摆摆手,笑着让宫人把戏折子送去太后那里。 太后接过折子,点了一出喜团圆,一出泪相逢。 这两折戏都是教司坊新排出来没多久的,说是新排出来的,和以往相比其实也是换汤不换药。 喜团圆讲了一对青梅竹马的新婚夫妻因边关战事被迫分离,丈夫从军,妻子独自在家照顾公婆家人。 丈夫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来,妻子仍不离不弃,拒绝改嫁一心守着公婆过日子。几年之后,王朝胜利战事结束,本该去世的丈夫却加官进爵,荣归故里。 夫妻俩最终欢喜团圆。 而泪相逢则是讲了一对阴差阳错走失的母子,母亲多年不曾放弃寻找儿子,皇天不负有心人,多年后母子终于团聚的故事,感人至深。 周宸不大喜欢看戏,连戏折子都没翻开,点了一出薛丁山征西,就把手中的戏折子递给裴抒。 裴抒也不大喜欢看戏,打开折子随意翻看了看,瞧着一出名叫女公子的戏似乎还有点意思。 “女公子,这出戏倒是不曾听过。” 宫人一惊,忙赔笑道:“皇后娘娘恕罪,这出戏是教司坊最新排出来的,还不曾真正登台排演过,恐污了娘娘和其他各位主子的耳。” 宫人躬身打着商量,讪笑道:“娘娘,这出锁金钗也是极好的,娘娘您看……” 裴抒无意为难这些人,改口道:“那就换……” “既排出来了那就唱,唱得不好不怪罪,若是唱得好有赏。” 裴抒话还没说完,就听周宸说道。 皇上都这般发话了,那宫人顿时不敢再说什么,心中暗暗叫苦,也只能忙不迭应下。 裴抒合上折子递给宫人,笑道:“贤妃和丽妃也瞧瞧,有没有什么想看的。” 贤妃和丽妃一人点了一出戏,传到这两人手上,戏折子再没往下传了。 其他人没选择的机会,只能跟着看。 没一会儿,台上便咿咿呀呀开唱了。 京中看戏很常见,不少富贵人家都在家中养着戏班子。 裴抒家中倒是没什么人喜欢,她自小就没多看这些。 裴抒一时半儿也听不进去,甚至还有心思观察屋内的设施。 太后爱热闹,修葺怡神阁也是太后吩咐内侍省的人操办的,裴抒没有插手。 这是裴抒进宫以来第一次踏进怡神阁,尽管废弃了二三十年,但只是简单修葺一下瞧着也很是不错,屋内雕梁画栋,装饰富丽堂皇,皇家富贵体现的淋漓尽致,可见之前也是费了大功夫建造的。 裴抒被桌角那一大捧插在瓶中的鲜花吸引了视线,不同种类颜色的花错落有致的插在一处,很是别致,花团锦簇,香气馥郁,看着真是漂亮。 很快就将整个大殿的各处摆设都观察的差不多,再没什么可看的了。裴抒把心神落在台上,初时觉着一般,慢慢的竟也能听进去了,觉出几分兴味。 第47章 女公子 薛丁山征西已经接近尾声,唱完这一曲便暂时停了。 此刻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午膳便摆在此处,午饭过后接着听戏。 很快宫人就将一道道精美的膳食摆在众人的桌上。 戏是暂停了,可也不能让主子们觉着无聊,声乐声响起,歌舞登场,殿内瞬间就热闹起来。 桌上的菜摆盘精美,闻着味道也不错,可裴抒早上吃了一小碗面还有其他的东西,现下倒是不怎么饿,看着这些菜也不觉得很想吃,只捡着一道炒的嫩嫩的菜心有一搭没一搭吃了些。 裴抒眼神落在台上舞姬的身上,不愧是教司坊培养出来的人,是有真功夫在身的,舞技果真高超,各种常人难摆出地动作在那女子身上却是自然又丝滑,浑然天成。 裴抒自己虽不会舞蹈,也见过不少名动京城的舞姬,还是有欣赏能力能看出好与否的,台上女子的舞技在她见过的所有人中算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裴抒怎么瞧都觉得那女子视线似乎若有若无落在周宸身上。 爱慕皇上的女子? “皇后爱吃这个?” 周宸瞧着皇后只夹着一道菜吃,不由问道。 闻言裴抒收回视线,笑了笑,道:“臣妾觉着这道菜味道不错。” “既爱吃,让人再上一些。” 裴抒笑着婉拒,“这些便够了。” 周宸也看出裴抒似乎没什么食欲,点点头,道:“喝些汤,汤不错。” 桌跟前站着的宫女上前给裴抒盛了一小碗汤,小心放在裴抒身前不远处。 “好,多谢皇上。” 帝后和睦自然是好的,可旁人瞧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没几个人能有好心情,可面上也得若无其事,甚至还要恭维皇上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 今日御膳房准备的是甘草杞子瘦肉汤,清清淡淡的看着还不错。裴抒正要端起来喝些汤,就感觉肩膀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站在她身后能碰到她的只有念秋和迎春,若是无缘无故,念秋和迎春不会碰她肩膀的。 正如早之前周宸来凤仪宫时不让人通报,可裴抒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知道呢,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法子。 裴抒刚握着碗的手一顿,像是嫌手边的碗碍事一样,顺势握着将碗放在一边,拿起碗边的筷子,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入嘴中。 裴抒抬起头朝着四周扫视一圈,要么低头吃饭,要么和身边人相近之人小声交谈,要么眼神落在舞姬身上欣赏歌舞,没人注意她。 裴抒垂眸没再多看。 用过午膳之后,歌舞下场,台上重新开唱。 此时轮到了裴抒点的那出女公子。 裴抒将心中杂念摒弃出去,稍稍打起了精神,认真听戏。 女公子,戏如其名,讲述了一个出生自没有儿子的富裕人家的女子自小女扮男装的故事。那女子名叫马继祖,在她之前家中已经有五个同母姐姐,母亲为了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将第六个女儿的真实性别隐瞒。 自此,马家终于有了儿子,马老爷给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取名为继祖。 马继祖自小便表露出非常人所能及的聪慧之处,读书很好,二十出头便成了探花郎,顺利入了翰林院。可不久之后身份被嫉妒他的同僚发现,一纸状书告到了皇帝面前。 马继祖的真实身份被天下众人皆知,从未有过女子入朝为官,皇帝盛怒,当即将马继祖打入牢狱,等候问斩。 可马继祖着实有才,对于如此人才人头落地,盛怒之后冷静下来的皇帝有些心生不忍,又有与马继祖交好的官员三番五次为她求情。 皇帝最终免了马继祖的死罪,并破格允许马继祖继续在朝为官。 颇受打击的马家老爷最终也只能接受儿子变闺女的事实。 这折戏还未全唱完,只唱到马继祖高中探花郎,殿内氛围便有些不对劲儿了。 不,早之前在马继祖头一次参加县试,考上童生之后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可皇上不发话,台上只能继续往下唱。 众人心中七上八下,看了看皇后,又暗暗瞧着皇上,只见皇上似乎没注意到这出戏的不同之处似的,姿态闲适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看着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裴抒瞧了周宸一眼,心中难得多了几分忐忑,谁曾想这出戏竟讲述了这样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公子,她无声长叹一口气,正欲开口。 “皇上恕罪,这出戏本不是这样的。” 满头大汗的管事公公终于忍不住跑过来跪在周宸身前不远处请罪,他颤声道:“皇上,这是教司坊一个女子胡写的,和真正拍板排出来的不是一个故事。定是那女子做的。” 台上的声响也停了下来,殿内极致安静,众人连呼吸声都不自觉放轻,唯有管事公公不断磕头的声音。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砸进在场大部分人的心里。 “既排了就接着唱,下去吧。” 周宸终于开口,脸上也瞧不出生气的迹象。 “奴才遵命。” 管事公公哑声道,强拖着两股战战的双腿站起来,弓着上半身退了下去,低垂的眼眸中划过阴鸷,就算是死,在此之前他也定要那自己离经叛道却害他至此的舞姬求生不能。 鼓乐声重新响起,戏伶重新登场,咿咿呀呀唱起来。 殿内声乐阵阵,明明热闹至极,却没几个人脸上表露出笑意,越是唱到后头,不少人脸色甚至多了些凝重。 终于,音乐停,曲收尾。 大部分人紧绷着的心弦还未能放松,只听皇上又开口说话了。 周宸扬了扬下巴,淡淡开口,“教坊司排的结局是什么样的,再唱一曲,” 乐曲重响,戏伶再次登场。 这次的故事开始和刚才一样,到了马继祖参加县试的时候就有不同之处了。 马继祖的女儿身在县试搜身的时候就被人发现,马继祖不仅没能参加县试,当即就被县令羁押进大牢。 马继业将被问斩。 自赴任以来就听闻马继业聪慧名声的县令心生不忍,在牢里找了个无论是年纪还是身形都与马继祖相仿罪犯,将人当成马继祖问斩。 至于真正的马继祖则换了个身份,换作女儿身,与年轻的县令喜结连理。 第48章 只能自己认 听完这两出对比戏,裴抒心头多了几分沉重和一些道不明的愤懑,面上却不露分毫,让人瞧不出来。 一前一后两出戏其实都很粗糙,经不起推敲。不说旁的,就单说那个母亲想要瞒天过海让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女扮男装就不现实,先不说小孩子刚出生就有专门称重看性别,好报给主家的婆子。 而绝大多数婆子根本不会帮着撒谎砸自己的饭碗。 况且小孩子身边丫鬟婆子围着,还有家人亲眷,人多眼杂怎么可能瞒得下去。 遑论堂而皇之参加科考和入朝为官了,那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可这个粗糙至极的故事却像是在裴抒平静的心湖中投进一枚小石子,激起了一层层小小的涟漪。 第一个故事极其不现实,可第二个故事却让裴抒多了些愤怒,她宁愿让那马继祖真的死去。 “这折戏倒是别出心裁,有趣得很,皇帝喜欢哪个结局?” 在场大部分人没敢主动提起这茬,说这话的也唯有太后一个人。 “是有趣。”周宸笑了笑,却是没说喜欢哪个结局,只道:“第一场是谁排的。” 管事公公扯着一个女子上前来,那女子身着薄纱渐变色金丝帔帛,胸口处又精美的凡枝芍药花纹刺绣,两只手腕上挂着好几个细细的金镯子,纤细白嫩的腰肢露出,挂着一圈铃铛环佩,随着行走的动作发出一声叠着一声的轻响,裙摆也有金丝绣成的芍药花纹,裙摆翻动间若隐若现,发髻梳低,额前戴着华丽亮眼的珠链,脑后挂着轻纱,漂亮的脸蛋半遮半掩。 这女子正是刚刚跳舞的舞姬。 管事公公拉着那舞姬上前跪下,连忙撇清自己。 “回皇上话,这出戏是她想出来,奴才不大喜欢这出戏,只是觉着题材确实有些新颖,便借鉴着改了一下,让人排练,不曾想这贱蹄子阳奉阴违,还敢这般大胆,把这出戏唱给皇上太后和皇后以及各位主子。” 周宸没把眼神给那管事公公,垂眸看着那跪在地上低着头的舞姬,曲曲食指,“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字?” 那舞姬抬起头,眼皮微微下垂,眼神落在身前不远处的桌子上,并不把视线放在桌后坐着的人身上,只能看到一角绛紫色的衣袍。 “回皇上话,奴婢雅云。” 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就皱起了眉头,这舞姬样貌魅惑,说话声也是软绵绵带着钩子,着只觉得有人朝着自己耳朵轻轻吹气似的,酥酥麻麻的。 可在场的大多是女子,自然不喜欢这股腔调,不少妃嫔瞬间对这薛雅云厌恶起来。 周宸神色不动,“这出戏是你想出来的?” “回皇上话,是奴婢想出来的。”雅云人虽跪着,可脊背却挺得直直的,她道:“奴婢觉着一个人只要有才华,性别不该成为束缚才干的枷锁,女子亦是如此。” 本就安静的殿内此刻更是静的可怕,针萝可闻的寂静。 所有人瞬间失态,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瞧着那舞姬,像是瞧着什么怪物似的。 不少人下意识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放得更轻一些。 “呵呵。” 一声轻笑打破了殿内诡异的沉默。 裴抒原本看正看着那似乎离经叛道的女子,听到轻笑后扭头看向一旁的周宸,她只能瞧见周宸半张侧脸,脸上似乎挂着又浅又轻的笑,可微微上挑的眼眸却满是沉色,只听周宸这样说道: “和别的女人相比倒是有几分不同。” 瞧那舞姬脸上转瞬即逝的喜意,周宸指尖在桌面上轻叩几下,饶有兴致地问道:“这般见解独到的女子,若是进了朕的后宫,岂非埋没了你。” “天下之土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若能得皇上垂怜,是奴婢之幸,谈何埋没。” 裴抒垂眸拂了拂衣袖上本就不存在的褶皱,复又抬头看向那舞姬,瞧着她喜形于色的脸庞,裴抒心想,想引起皇上的注意法子多的是,何必用这般极端的法子,讨不了一点好不说,自己的命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两说。 果然,只听周宸说道:“朕瞧着你的舞跳的不错,若是入了后宫成为妃嫔,自然不能如现在这般随心所欲登台跳舞,也是束缚了你的才干。” 雅云微微抬起眼皮,含情脉脉看着周宸,“奴婢跳给皇上看也是一样的。” “朕以为你和旁人不同,却也是俗不可耐。” 周宸懒得再说什么,摆摆手,淡声道:“拉下去,送去内刑司审问,这般蛊惑人心欲意何为,目的何在?” 那舞姬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人捂着嘴拖下去了,满目惊恐却反抗不得,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喀嚓” 杯子落地的声音引起众人的注意,顺着声源处望去。 吸引了大部分人眼神的李宝林忙起身出位,蹲身赔罪,“皇上恕罪,臣妾失仪了。” “无事,起来坐吧。” “多谢皇上。” 瞧着李宝林脸色苍白,像是受了惊吓得模样,裴抒问道:“李宝林瞧着脸色不好,没伤着吧。” 李宝林面露感激,忙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无事。” 周宸不甚关心李宝林有没有不舒服,漫不经心道:“唱那一出女公子的几个戏伶也一并带下去审问。至于你,” 周宸垂眸看着一直跪着不曾起来的管事太监,道:“看管不利,这个掌事也不必做了,打三十大板,副掌事转掌事。” “奴才多谢皇上隆恩。” 前掌事太监心底狠狠松了一口气,已经浸湿的后背也不再冒汗,还好还好,命还在。 周宸继续道:“那出戏着实有趣,可教坊司排的结局也不好。换个结局,马继祖问斩,马家及其所有亲眷为马继祖所牵连,一并问斩。” “是,皇上。” 太后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一出戏竟扯出这么些事端,这出戏不好,日后别唱了。” “是臣妾不好,点了这么一出戏。” 太后话都这般说了,裴抒只能起身认错。虽说是皇上坚持要看这出女公子,可显然不能怪皇上,只能裴抒自己认了。 第49章 把脉 周宸让裴抒起来坐着,笑道:“是朕要听,此事怎么也怪不到皇后身上。” “是啊,此事怎么能怪皇后。”太后笑着看向裴抒,“谁也料不到会出这样的事情,那些女子为了引起皇帝的注意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很是该好好管一管了。” 这事过后,众人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看戏了,很快便散了。 此时已经快到申时,天空已经有些放晴,白晃晃的太阳挂在天边,雪已经停了,放眼望去,红墙白雪,霜雪挂在树枝上,风景漂亮得很。 刚出了怡神阁宫门,目送着太后乘着轿辇离开,裴抒正欲抬脚离开,莫名觉得耳朵似乎有些空荡荡的不对劲儿,她摸了摸耳朵,左耳上的耳坠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裴抒停住脚步。 一旁的周宸见状也停下脚步,“怎么了?” 裴抒放下手,笑道:“臣妾的耳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她随口吩咐道:“念秋,返回去找一找。” 周宸点点头,“朕回太极宫。” “皇上慢走。” 周宸不坐肩舆,带着随行的太监和侍卫浩浩荡荡离去。 裴抒没走,其他妃嫔也都站在后头不曾离开。 裴抒坐上凤辇,“都散了吧。” “是,臣妾等告退。” 赵贵嫔倒是不想走,她扬起下巴高傲的晲了有些魂不守舍的李宝林一眼,走近裴抒身边,“皇后娘娘,臣妾回去也无事,臣妾去凤仪宫陪着娘娘说说话吧。” 裴抒一阵头大,“不必,天寒地冻的,赵贵嫔早些回去吧。” 赵贵嫔还要说什么,被身后站着的金盏轻杵了一下腰,改口道:“是,娘娘,臣妾告退了。” 太极宫。 周宸吩咐道:“让内刑司的人好好审问那舞姬,传赵元来见朕。” 周宸口中的赵元皇宫中暗卫的首领,平日行影无踪,只听命于周宸一人。 “是,皇上。” 不一会儿赵元便到了。 赵元是个身量和样貌普通到扔进人群中找都找到不到的年轻男人。 “去查那个叫雅云的舞姬,宫中所有人都排查一遍,外头有没有这样的风声也都查,尤其注意官员内眷。” 周宸此刻脸色有些沉,完全不复平日的模样。周宸生性不算多疑,可他决不相信那舞姬搞那一出戏码出来单纯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女子进入朝堂为官,这等极易煽动人心的想法岂是普通舞姬能够想出来的。这让周宸不得不多想,这是不是周边其他贼心不死的小国搞出来的动作。 “是,主子。” 赵元来的快,消失的也快,听了命令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吩咐完这桩事,周宸让人将今日还没批的折子抱过来,开始专心批折子。 而此时裴抒也已经回到了凤仪宫。 甫一进门,裴抒就把手炉递给一旁候着的宫女,又解开斗篷递了过去。 “娘娘,喝些姜汤吧。” 拂冬倒了热乎乎的姜汤端上来,瞧着只有主子和迎春两个人,不解问道:“念秋呢?” “念秋有事,一会儿就回来了。” 裴抒倒是不排斥姜味,接过碗喝了两口,姜汤一下肚,整个人都热乎起来了。 裴抒将外头的大袖衫脱掉,换了一件杏花色的交领窄袖小袄,法蓝色的襦裙,发髻上的流苏首饰也都取下来,只戴了两支珍珠碧玉簪子,整个人都轻松的不得了。 裴抒躺在摇椅上,声音懒懒的,“迎春,上次那本志怪文读到哪里了,接着读一段吧。” “奴婢去取。” 迎春从不远处书架上拿了书翻到插着书签的那一页,接着下面的继续读。 迎春读书不如抱夏,抱夏那丫头读起来语调随着书中所写情节而不断变化,或急或缓,很容易让人听进去,可迎春读书,无论情节是紧张或是平缓,语调都是平平没什么起伏。 裴抒想听故事的时候就让抱夏读书,心思不在书上又想听点什么东西的时候就让迎春读书。 摇椅一晃一晃的,裴抒双手交叠放在小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双眼微阖,像是瞌睡了似的。 半晌后,裴抒突然出声道:“迎春,今日那出女公子你怎么看?” 读书声消失,停了片刻,迎春道:“不合常理,异想天开。” 闻言,裴抒眼皮稍稍动了动,长密的睫毛微颤,她没睁眼,只勾唇笑了笑,“你说得对,喝口水润润喉继续读一会儿吧。” 裴抒起了小小涟漪的心湖重新平静下来,再无波澜。 “好。” 没一会儿念秋回来了。 “东西找回来了?” “找回来了。”念秋面色不大好看,“娘娘,奴婢折返回怡神阁殿内的时候宫人正收拾桌椅,一进门就有宫人把娘娘您的耳坠子递给奴婢了,奴婢就没再往里走。” 裴抒动了动身子,迎春放下书上前几步扶着主子站起身来。 “人刚离开里头就收拾了,这般迅速,可见确实有问题。”裴抒坐在软榻上,问:“你察觉到什么了?那碗汤有什么问题?” “奴婢隐约闻到些的味道,还以为自己闻错了。可瞧见午膳那道甘草杞子瘦肉汤之后就知道没错了。大戟、芫花、甘遂和海藻与甘草碰到一处会产生剧毒。” 念秋脸色很难看,她上前几步道:“娘娘,奴婢给您把脉。” 只是今天闻了一点味道,那汤主子也没喝,应当没什么事,可若是不把脉,念秋还真放心不下。 裴抒撩起袖口,把手搭在一旁的矮桌上。 念秋坐在软榻边缘,手指搭在裴抒的手腕处。 “主子身子康健,没事。”念秋脸色稍稍好转。 ”桌上的那一大束花应当就是为了遮盖大戟和芫草的味道而特地放的,除了花香味,其他味道我是一点都没闻到,迎春,你呢?闻到什么味道了没?” “娘娘,奴婢也不曾闻到。”迎春向来沉稳冷静,可此刻脸上也多了几分克制不住的怒气,又觉得庆幸,“得亏娘娘今日带了念秋,念秋鼻子又好使,这才觉出不对劲儿来。” 第50章 猜测 念秋也不禁有些后怕,今日主子本是要带着迎春和抱夏出去,她和拂冬留下看家。今早抱夏起来就有些不大舒服,怕染给主子,念秋这才跟着一道去了。 若不是如此,想到即将可能发生的状况,迎春念秋对视一眼,齐齐激起了一身冷汗。 “该来的总会来的。”裴抒倒是没什么惊吓,甚至还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踏实感。 迎春道:“娘娘,是太后和贤妃吗?” “怡神阁是太后吩咐人收拾出来的,明目张胆在怡神阁动手脚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裴抒沉吟思索着,”不过这也说不准,保不齐人家觉着不会被人察觉到。若不是念秋鼻子过于灵敏,我也察觉不出异样,直接就喝了那汤中招了。” “等着李德禄回来吧,现如今不好下定论。” 还在怡神阁的时候,念秋提醒裴抒那汤不能喝之后,迎春就借故出去了一趟,吩咐守在外头的李德禄让人注意着怡神阁里外宫人进出的一举一动。 裴抒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这两样东西一起的中毒具体表现为什么症状?” “若是有孕之人会滑胎,普通人的话一般是腹痛,恶心呕吐等反应,每个人体质不同,也不排除其他少见的反应。” “还真是一环扣一环,背后之人在太医院有自己的人,可见身份不一般。” 裴抒不曾有孕,喝了那甘草汤也不会滑胎,只会中毒,届时太医院的太医自然要前来诊治,对她下手更加方便了。 毕竟一般人都不会怀疑到宫中太医的身上,不少人的心里的想法是,太医有几个胆子敢做出这种把自己和九族的脑袋别在裤腰的蠢事,最多就是明哲保身,主动害人那是万万不敢的。 “恶心呕吐,要么诊出我有身孕,闹得人尽皆知之后再揭发我假孕,要么让我病得更严重一些,最好到连孩子都不能生育的程度。” 裴抒冷冷一笑,她现在倒是觉得这事没准儿就是太后的手笔了,阖宫上下除了皇上和太后谁还能有这样的本事,贤妃德妃和丽妃不会有这般深的根基,无他,进宫的时间卡着呢。 而皇上没理由对她这个皇后下手,退一百步讲,就算皇上要对皇后下手也很是不必用这样迂回曲折的法子,连天下都是皇上的。 能悄无声息在怡神阁动手脚,事了之后众人前脚刚出怡神阁,后脚怡神阁的东西就被收拾干净。 还能在太医院安插人手,若是裴抒真中毒,来给她诊脉的必然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小太医。 “这背后之人真是心思恶毒。”念秋气得咬牙切齿,“咱们日后更要处处小心才是。”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裴抒淡笑道:“旁人想要对我动手,我自要千倍百倍的还回去,一个劲儿防着算怎么回事。” 迎春认同地点点头,“娘娘说的是。” 念秋愤愤道:“娘娘,这事可要告诉皇上?” 裴抒略带诧异的看了念秋一眼,“无凭无据的事情告诉皇上什么?和皇上说我怀疑有人想要害我不成?自然是要告诉皇上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好了,这事急不来,一点点查就是了,都忙活自己的去吧。” 裴抒猜的没错,这事还真和太后脱不开关系。 太后轻叹一口气,“皇后运气着实是不错,那一碗汤愣是一口都没喝。” 玳瑁嬷嬷道:“是啊,皇后身边那个叫念秋的小丫头真是厉害,那么些花盖着,连一般太医都没能察觉出来,偏生那丫头觉出不对劲儿,阻止皇后喝汤。” 玳瑁嬷嬷看的清楚,中午的时候皇后是准备喝汤的,那个叫念秋的丫头碰了碰皇后的肩膀,皇后就把碗放在一边,动都没动那碗汤了,可见定是那个叫念秋的丫头发现了什么。 皇后身边有个丫头喜欢研究什么节气吃什么东西这事有心人都有所察觉,众人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桌上的点心都顺应节气。 可也没多少人放在心上,只以为念秋喜欢滋补调膳,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不少人也都顺时而为,应节而食,身边也有懂得炖煮滋补之物的宫人。倒是没什么人把医术和念秋这个下人往一处想。 裴抒以为钱贵嫔是根据那些小细节知晓她身边有人懂药的。 其实不然,钱贵嫔自己就不懂那些,怎么可能据此看出什么端倪。钱贵嫔知晓茜草的用处也是小时候在家中自己玩着给布料染色,和裴抒知晓的原因一样。 至于钱贵嫔为什么知道念秋懂这些,有一回钱贵嫔走一条人少的小道,恰巧听到了念秋和抱夏说话,提了一嘴药物什么的。 后来钱贵嫔知道自己遭人算计,去找裴抒也是实在没办法之下的不得已而为之。 言归正传,太后和其他人想法一致,甚至为了以防万一,太后还特地让人提前试验了一番,普通的年轻太医都察觉不到,太后这才放心对皇后下手。 “皇后身边还是有能人,哀家还是小瞧皇后了。”太后道:“把尾收干净,最近也不必把心思放在皇后身上了。” 玳瑁躬身应是,“娘娘您放心就是,保准皇后什么都查不到的。” 俗话说捉贼捉赃,拿人拿双,证据摆在眼前才有用,可有问题的东西早已被销毁干净,纵使皇后怀疑也找不到证据,就算皇后手段了得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这事也不会指向慈宁宫。 “钟粹宫?” 裴抒眉头微蹙,问不远处的李德禄,“你说这事乃是德妃所为?” “回娘娘,正是如此。” 自听了迎春的话之后李德禄一刻不曾离开守在暗处,不仅自己守着,还带着两个人守着,生怕错过什么。 主子们离开怡神阁,宫人将里头收拾好出来的时候,李德禄瞧着其中一个人,怎么看都觉得这人鬼鬼祟祟的,他让别人继续守着,自己则是悄摸跟在那宫人身后。 只见那宫人朝着没什么人的地方走去,只见那宫人走到偏僻的一处多年没人居住的宫殿中的枯井跟前,四下瞧了瞧,确定没人之后从怀中掏出些明黄色的剪的碎碎的布料投进井中,之后便忙着离开了。 李德禄看了看枯井,又瞧了瞧那离开的宫人,咬了咬牙还是跟上那人。 只见那宫人朝着东南方向走去,径直朝着花萼园走去。 又等了一会儿,德妃身边的朱樱有说有笑送着那宫人出来了。 第51章 不高兴 “奴才让人在那座废弃宫殿跟前守着,娘娘,要不要差人将那东西捞出来?” “捞出来做什么?白费功夫。”裴抒道:“能藏在怀里的东西,大概也只有桌围四角处的桌绦,假使需要做证据的话自己织一条也是一样的。” 不同身份的桌子大小是不一样的,桌子上面的桌围和桌绦的颜色花纹样式也是不一样的。 迎春看向裴抒,神色存疑,“娘娘,这事会是德妃做的吗?” “我觉得不是。”裴抒摇头,听了李德禄的话,她莫名更觉得这事和德妃没关系了。 “再去查,不必着急,仔细查,一点蛛丝马迹的细节都不能放过。” “是,娘娘。” 有宫女打帘进来,绕过外间,走进次间,福身道:“娘娘,李宝林身边的诗画想要求见娘娘,说是李宝林病了,想求娘娘帮忙请一位太医过去瞧一瞧。” 裴抒皱眉道:“让人进来,传太医去扶桑阁给李宝林诊治。” “是,娘娘。”宫女应声离去。 不消片刻诗画就进来了,刚刚出去的宫人和她说了立即就给李宝林请太医,诗画脸上满是感激,跪地道谢:“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她们宝林无宠无地位,半年前主子大病一回把手中本就不多的银子花的七七八八,这回更是连太医都不愿意来。 诗画去太医院请太医,在值的太医都不愿意去,那群拜高踩低的各个推脱有事。诗画都快急死了,咬咬牙还是扭头跑来凤仪宫求皇后娘娘。 听闻皇后娘娘让人去请太医,诗画都快喜极而泣。 “起来吧。”裴抒问道:“本宫瞧着中午的时候李宝林脸色就不大好看,是那时候已经不舒服了?” 诗画抹了抹眼泪,瓮声瓮气道:“回娘娘,正是如此,回去之后我们主子就说不舒服,想睡一会儿。奴婢进去看主子的时候,主子发热烧糊涂了,不停说胡话。” “既如此,早些回去照顾你家主子,有什么缺的短的差人来禀报。”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大恩。”诗画感激涕零,朝着裴抒磕了好几个头,这才起身,“奴婢告退。“ 此刻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宫人把灯都点着,屋中瞬间散发着暖暖的光晕。 “娘娘,晚膳您想吃些什么?” “吃些热乎的,吃锅子吧。牛肉和猪肉切成薄薄的片状,鱼片也一样,虾子也要一些,再要些小白菜、玉米和木耳,其他的看着上,用鸡和猪骨炖汤底烫,汤上面的浮油都撇掉。” 就在念秋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裴抒道:“等等,温一小壶黄酒,里头放一颗梅子和姜丝。” 念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着应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次间此刻只剩下裴抒和迎春两个人。 迎春问道:“娘娘,奴婢瞧了瞧有两本没看过的志怪杂文,娘娘要不要看,奴婢拿给您瞧瞧。” “不看。” 裴抒走到窗前,将窗户支起一条缝,外头的冷风瞬间争先恐后顺着缝隙灌进屋里,裴抒只觉得整个人瞬间透心凉。 迎春忙扯过厚实的斗篷小跑着过去给裴抒披上,“娘娘,小心风寒。”说罢寻了一旁的撑杆把窗户支起来一些。 裴抒裹着厚厚的斗篷向外瞧去。 外头院子一边有棵石榴树,冬日叶子都掉光了,平素光秃秃的不大好看,此刻树枝上挂满了洁白的霜雪,和后头的红墙交映,多了几分漂亮和雅致。 俗话说前不栽桑,后不插柳,院内不重鬼拍手。宫内也不例外,院中最常见的两种树,一个是多子的石榴树,寓意着多子多福,另一种则是柿子树,取事事如意的谐音。 这两种树裴抒所住的院子里都有,石榴树在前院,柿子树在后院。 裴抒指了指那棵树,浅笑道:“我还记得刚进宫的时候,那棵树上还挂着果,正是成熟的季节。” 迎春也笑了,“是啊,奴婢还记得抱夏还摘下来想吃,刚入口就吐了,太涩了,没法儿入口。她还想给您吃,亏是自己先尝了一口。” 院子里种的果树都只是为了装饰好看,没经过特别的培育,基本都不能入口,没人吃那个,除了年岁小又顽皮的宫人可能好奇摘下一两个尝一尝,尝过之后再偷摸扔掉。 “后头的柿子树还挂着果,抱夏也不闹着要尝了。” “抱夏吃得饱穿得暖,还是别和鸟雀抢食了。” 说起柿子树,裴抒脑海中浮现出雪挂柿枝的景象,突然起了兴致,“去后头暖阁吧,晚膳也摆在那儿。” “好,娘娘略等等,奴婢让人把那扇大窗户打开,屋里头多放几个火盆。” 此刻外头已经黑了,不过因着白雪和院中燃起的宫灯,勉强倒也欣赏,还算不错。 红墙金瓦在夜里多了些暗色,却又因为白雪的映衬而又显出几分明亮,细细的树枝探出高高的宫墙,枝桠肆意舒展,垂坠着一个个橙红色的小柿子,顶端还覆着白雪,小灯笼似的,隐约还能瞧见来来去去的鸟雀的身影,寒冷的冬日也多了几分生机。 很快宫人把晚膳送进暖阁,肉食和蔬菜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中间的铜锅下头放着燃烧的金丝炭,锅中热气弥漫,屋中满是骨汤的香味,让人不自觉食欲大振。 闻着味道,裴抒还真有些饿了。 裴抒这顿饭吃了挺长时间,一小壶温黄酒也被她全喝光了,脸颊上多了些酡红,不过没醉,脑子还很清醒。 沐浴过后躺在床上,残存的那一点酒意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迎春放轻动作出了卧房。 “主子睡了?”念秋压低声音问道。 迎春点点头,”睡着了。“ 念秋面上染了担心,小声道:“今日用过午膳之后姑娘心思就不大爽利。”说着她哼了一声,“都怪太后。”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今日这事是太后做的,可念秋已经认定这事就是太后做的,忍不住连太后都想骂几句。 “……”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第52章 江家小姐 迎春无奈,又有些啼笑皆非,“主子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准是因为旁的。” 说着说着,迎春猛然想起下午主子问她的话,怎么看那出女公子。 她若有所思,主子是因为那出戏不高兴了吧,只要是女子,任你有什么经天纬地不输男子的才华,却也只能屈居于后院,相夫教子。 迎春默了片刻,她不太理解主子为什么因此而不高兴,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虽猜出了主子因何而不高兴,迎春也没多嘴说什么,只是道:“主子每每心情不好就喝黄酒,晚上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就没事了。” 念秋也知道这个,“不早了,你去睡吧,我守着主子就好。” “好。”迎春点点头,正要离开,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你夜里警醒些,主子今日开窗户的时候吹了一阵冷风,仔细主子夜里不舒服。” “好,我知道了。” 念秋一整晚都不敢往实睡,每隔一阵儿就要起来进里头瞧一瞧。 裴抒却是没一点不舒服,睡得极好,一夜无眠,早上醒来的时候神采奕奕的。 人又能活几世,何必自寻烦恼,想不通的就不想,改不了的就不改。 就连来请安的众人也发现皇后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赵贵嫔日常发挥,“瞧着娘娘今天心情不错,臣妾还疑惑怎么一早上就听着喜鹊叫个不停。” 纵使众人皆知赵贵嫔的性子如此,拍马屁也是明晃晃让人觉着尴尬,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想笑。 甚至裴抒这个被拍马屁的当事人都觉得被人讨好其实也不是一件有面子的事,她不想笑,她想扶额把自己的脸遮住。 “赵贵嫔姐姐这话说的可真好,皇后娘娘听着都笑了。” 说这话的是住在钟粹宫侧殿的王宝林,十七八岁的年纪,很是漂亮娇俏,以前不打眼,最近这段时间有些恩宠在身上。 “难道王宝林娘家住在宽河边不成,我说什么可不归王宝林管。”赵贵嫔斜了王宝林一眼,不耐烦道:“管我说什么,我说的话能让皇后娘娘觉着开怀就好。” “赵贵嫔姐姐性子也太暴躁了些,我不过开玩笑而已,姐姐若是不想听,我不说便是了。” 赵贵嫔可不管王宝林的以退为进,直接道:“不想听,以后别和我说话,烦人。” 瞬间众人一言难尽的看着赵贵嫔,还有人直接轻笑出声。 难得啊,还有赵贵嫔这么烦人的人说别人烦人的时候。 王宝林到底年轻,脸上功夫还没修炼到家,被赵贵嫔这么下面子,脸上到底挂不住,涨红了脸,没再多说什么了。 小妃嫔之间打嘴仗,前头坐着的贤妃和丽妃都不搭茬。 贤妃环视一圈,笑道:“臣妾怎么觉着这段时间人似乎越来越少了。” 可不就是越来越少了,德妃禁足不能出来,怀孕中的郭才人也在禁足,二公主病了,白充媛告假照顾二公主,李宝林也告了病假没来。 “莫不是贤妃觉得人少寂寞了?”丽妃随手将茶杯搁在桌上,“明年开春选秀后有新妃入宫,到那时众多年轻漂亮的妃嫔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往凤仪宫一坐,想想都热闹极了。” 丽妃这话说的,大部分人听着都不大高兴了。皇上只有一个,总不能把皇上劈成几份,皇上去这多了,去那自然就少了。自然没人愿意眼睁睁看着更多年轻漂亮的女子齐齐涌进宫中,和她们抢夺皇上的宠爱。 贤妃浅浅的笑,“丽妃妹妹说的很是,还是人多些热闹,不止是皇上,我瞧着那些花儿一样年纪的女孩子都觉得心情更好了,小孩子似的天真烂漫,讨人喜欢。” “说起选秀,臣妾倒是听闻宣平伯府江家有位适龄的小姐似乎是准备进宫选秀。”说完这话,贤妃看了裴抒一眼,笑道:“皇后娘娘可曾认识这位江小姐?” 贤妃说的正是裴抒前未婚夫那一家。 贤妃这话一出,殿内气氛一滞。 皇后之前有过一个未婚夫,还被自己的未婚夫上门退婚,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此刻,不少人暗暗觑着皇后的脸色,也不知道皇后会如何应答。 裴抒会如何? 裴抒根本不当回事,她像是没察觉到凝滞的气氛一样,掀着眼皮反问道:“本宫没记错的话,贤妃今年不过二十五,这个年纪就不记事了?本宫以为自己与江家渊源颇深的事情众人皆知。怎么?贤妃不知这事?” 贤妃脸上的神色险些没维持住,二十五岁,这个年纪在外头兴许不算什么,可在这皇宫之中,她已经算是年岁大的老人了,而皇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妃嫔,一茬接着一茬。 丽妃险些笑出声来,端庄如贤妃娘娘在提起年纪的时候也会跳脚。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贤妃这一出明知故问安的是什么心。”丽妃悠悠道:“也不知贤妃想听皇后娘娘说什么。” “丽妃妹妹怎得上蹿下跳,本宫能存什么心思。”贤妃笑着看向裴抒,“臣妾不过提醒娘娘一嘴,这位江家小姐保不准明年也就进宫了,是臣妾多嘴了,娘娘勿怪。” “这事本宫竟是不知,贤妃身处后宫多年未出,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 后宫宫规第一页就白纸黑字写着,后妃无故不得和宫外联系,严禁宫内外消息互通传递,每两个月倒是能往外送一封信,可也不能写什么不该有的内容。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低位妃嫔兴许只能靠着两月一封的信件得知一点家中近况,高位妃嫔自是有其他法子知道外头的消息,不会两眼一抹黑。 可知道归知道,明面上摆出来就不好了。 贤妃笑容微滞,她竟忘了这茬,“臣妾也是偶然间听皇上和太后娘娘提起的。” 裴抒点点头,没再追问什么,例行关心道:“日子越发冷了,你们若是有什么不得用的不要忍着,差人报来凤仪宫。” “是,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没什么事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行礼告退。 第53章 早有决断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太阳高悬着,天空蓝汪汪一片,连云朵都不见,屋顶的积雪被太阳晒化,雪水滴滴答答自屋檐落下,屋檐边和树枝上还挂着晶莹的冰溜子,长长短短的。 “娘娘,明年江家二小姐要是真进宫,只怕是不好。” “她进宫当然不好。” 裴抒自是知道,江若雪进宫对她没一点好处,反而还有极大的可能给她带来麻烦。 周宸早在娶她之前就知道她曾经许过人家,裴抒知道周宸既娶她,对这事就没放在心上。 可这个没放在心上和不在意是基于一定的前提,江远洲像个死人一样从不出现。 但要是有一个跟裴抒和江远洲都认识的人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说不准还要编造一些莫须有的有关裴抒和江远洲的事情,周宸不可能不在意的。 一日两日可能不在意,可架不住日积月累,有人不断将“皇后曾经有过一个未婚夫”加深在周宸心中,而人又是一种极其善于发挥联想和想象的生物,只要有一个念头,无尽的想象如燎原之火瞬间蔓延。 难保周宸不会把这些记在心上,从而转变对她的态度。 尤其是时代原因,这里的男人大都自信又自负,抱着一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一人负我的强盗想法。 男子左拥右抱是常态,女子需得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才对。 男子未成婚之前之前抬通房,那是为了不让外头的人勾搭了爷们儿,坏了爷们儿的身子,养妓子抬妾室不过也就被人侃一句风流。 女子若是婚前失贞,结局唯有以死谢罪。 普通人尚且如此,遑论掌握着天下万里江山的皇帝。 话虽不好听,可事实就是如此,何其不公,何其可悲,却又无能为力。 裴抒压了压不甚平稳的心绪,开口道:“江家不会有人进宫的。” 江家两儿两女,江家大小姐江若瑶早已是出嫁女,唯有二小姐江若雪一人适龄,只要拦住江家二小姐进宫就好。 念秋松了口气,放心了,“看来主子早有决断。” 裴抒不讨厌江若雪本人的性子,略有些娇气但很善良的一个女孩子。可因着江远洲的原因,她对江家人喜欢不起来,她对江家所有人都有所迁怒。 至于要不是江远洲退婚,她也不可能当上皇后这种说法。 当初宣平伯爷和伯夫人上门致歉的时候提到的这个说法,裴抒嗤之以鼻,这几年京城中又不单单她一个人被退婚,虽少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旁人被退婚的时候也没见皇上将人娶回宫中当皇后。 独她一个人是这样,足以说明是她个人和她的家世的原因,和江家可扯不上半个铜板的关系。 所以裴抒对江家二小姐出手毫无愧疚,“江二小姐要怪的话就怪她爹娘吧,谁让宣平伯夫妻起了让江二小姐进宫选秀的想法。” 裴抒在她娘上次进宫来看望她提到李家姑娘为选秀做准备的时候就想到了江二小姐,按着宣平伯的性子,自然想把女儿送进宫中。 那是裴抒就交代她娘,李家姑娘不要紧,江家姑娘才是不能进宫的那个。 “娘娘做得对极了,谁让江二小姐摊上那么一个想要攀龙附凤的爹,再怎么样也是她自己活该,好好受着吧。” 拂冬哼了一声,她对江家所有人都没有一点好感,巴不得他们全家都倒大霉。 裴抒笑了笑,转而说起其他的,“抱夏好些了没?” “娘娘,好多了,再过两日就能回来当差了。” 抱夏这人,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今日就好的差不多了,就是怕染给主子,这才没在主子跟前当差,等到彻底好了再回来。 “嗯,让她好好养着,不着急。”裴抒瞧着外头的天,道:“难得天气这般好,去外头逛逛吧。” 裴抒正准备出门,内侍省的管事太监江全安上门了。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余光瞥见一旁宫女抱着的斗篷和皇后的穿着,江全安瞧出皇后应该准备出去,他也不多废话,直言道:“娘娘,奴才来是给娘娘送炭火和其他份例的。” 后宫的各种份例,无论是炭火,布料,茶叶还是其他的东西,都是一个月发放一回,像是燕窝之类的滋补品则是隔三日送一回,这些就不是各处全都送了,位高者有宠者得,有多的吃不完的,自然也有一年到头见不到的。 份例规定是月初发放,可其实每个月月底的时候就陆陆续续给各处送过去了。今日十月二十八,发的是十一月的东西。 “知道了。”裴抒照例吩咐,“太后那里可曾送过去了?其他各处的这一两日也都尽快发下去,有皇子公主的宫里多照顾一些,钱贵嫔和郭才人那里也多送些东西过去。” “娘娘放心就是,慈宁宫的东西已经送过去了。奴才出发前吩咐手底下的人把东西给大皇子两位公主和钱贵嫔以及郭才人送去了,前后脚的时间,奴才估摸着也差不多送过去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江全安看得出皇后娘娘不喜油嘴滑舌,按着娘娘的吩咐干实事就行,他的差事倒是比之前没有皇后的时候好办多了。 裴抒摆了摆手,“念秋,赏他。” “奴才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江全安是真喜欢来凤仪宫,皇后不为难他们当下人的,虽不常得赏赐,可每赏一回,那小荷包都装的鼓鼓囊囊的银子,跟着一起来的那几个小的全都能分到。 这样就很好了,皇后若是每次赏他,江全安反倒觉得惶恐害怕。 “把东西放下就回去吧。” 说完,裴抒自己带着念秋和拂冬先出去了,留下迎春和李德禄。 映月轩。 内侍省的宫人放下东西之后就离开了。 银叶气得不行,“主子,内侍省那群人真是越来越胆大。茶叶就不说了,炭火是每日都要用到的呀。 您瞧瞧他们送来的炭火,上回好歹还是红罗炭和银丝炭掺杂着都有,这回连红罗炭都没有了,全是银丝炭和黑炭,这也太过分了,您还怀着孕呢,用黑炭也太委屈了些。” 炭火分为四等,金丝炭最好,红罗炭稍逊一筹,银丝炭再次之,最差的就是黑炭。 第54章 别让皇后坏事 银叶越说越生气,看钱贵嫔的眼神都带着些恨铁不成钢,“主子啊,您刚才就不该拦着奴婢,据该让奴婢和那些人好好说道说道,咱们这样,他们更以为咱们好欺负了。” 主子本来也很好欺负,被她一个做奴婢的这么说也不动怒,想到此处,银叶的气鼓鼓瞬间被戳破了,也正是有这个原因,她才心甘情愿跟随着主子。 银叶忧愁的不行,主子什么时候能自己立起来。 “和他们吵有什么用?”那些人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这回吵赢了他们,下回换人来还是一样的情况,总不能次次都吵闹。 钱贵嫔双手放在肚子上,长吐一口气,像是想要把曾经的怯懦惶恐和犹豫全部随着这口气散出去,她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归根究底还是不受宠,若是入了皇上的眼,旁人就算是想要欺凌我,想逼我低头也有所顾忌。” 她一个人的时候日子怎样都可以,无非就是差一些。可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该继续这样得过且过,该振作起来,而不是一直被过去的事情所束缚,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说不是呢。”银叶还沉浸在自己的忧愁之中,没留意钱贵嫔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附和着。 片刻后,银叶忽然反应过来主子说了什么,她眨了眨眼,确定没听错之后,猛的扭过头,双眼明亮,高兴道:“主子您说得对极了,您可算是想通了,您对皇上上点心,凭着您的容貌还怕皇上不喜欢您?” 银叶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在她看来她家主子是顶顶漂亮的,不是明艳张扬的那种美,却是像一朵幽兰,淡雅高洁,清和温婉,让人瞧着就很有好感,只要把身上的怯懦胆小撕下去。 现在怀着孕也不损害丝毫美丽,虽有将近五个月的身孕,可四肢依旧纤细,除了小腹微微隆起,穿着宽大的裙子远远都看不太出来,脸蛋也漂亮,没什么孕期的疲态。 贤妃现在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动作不仅没能让钱贵嫔乖乖臣服,反而还激起了对方的心气儿,硬是把一直想要泯然于众人的胆小钱贵嫔逼得想要开始争宠了。 贤妃此刻正说着大公主,她笑道:“大公主明日就轻松不了了,上午去上书房学习,下午还要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可真是辛苦了。” 大公主病了一场,上学堂和学规矩自然就推后了,时间改为搬去花萼园的第二日,也就是明天。 今天还能放松最后一天,外头又下了雪,漂亮得很,小孩子出去玩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出点什么意外也再正常不过了。 清莲两只手给贤妃递了一杯温度刚好的茶水,“娘娘放心,事情都安排好了。” “嗯。”贤妃端过茶杯,掀开杯盖轻抿一口,垂眸道:“大公主那般性子的小孩子真真是不讨人喜欢,二公主都比大公主乖巧多了,也就德妃这个亲娘当宝似的护着。” “大公主刁蛮,阖宫上下没人喜欢她。”清莲道:“哪像咱们大皇子,聪慧又乖巧,皇上和太后都喜欢。” 谈起儿子,贤妃脸上的笑意真切,“我的泽儿自然是极好的。” 说着,贤妃轻蔑道:“德妃把自己小时候那套继续用在她女儿身上,以为调皮的小孩子更能吸引皇上的关注和喜欢,可皇家和外头哪能一样。 现在不过是皇上子嗣少,等再过几年皇子公主多了,大公主还能得皇上喜欢才是怪事。德妃真以为自己是个聪明的。” 一堆乖巧懂事听话可爱的孩子放着不喜欢,专去喜欢一个跋扈讨厌的,怎么可能呢。 “娘娘,皇后往澄心亭的方向去了。”静梅脚步匆匆进来。 “皇后?”贤妃眉头微蹙,坐直了身子,“皇后平日都不怎么出去,今日怎么跑到那边去了,可别让皇后坏了我的好事。” 听了这话,清莲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她道:“娘娘,大公主若是在皇后眼皮底下出事,那和皇后自然脱不了干系。若是有人能瞧见大公主出事和皇后有关,那就更好了。” 贤妃自然也想让皇后栽跟头,可也没让清莲这话冲昏头脑,“你说的倒是容易,澄心亭周边那么大一片湖,皇后能不能和大公主碰到一处还是两说,更别提其他。” 这么短的时间,想操作一番都没什么可能。 贤妃摆摆手,“本宫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皇后没算计成,大公主也一点事都没有,只要皇后不坏事本宫就谢天谢地了。” 清莲抿抿嘴,“是,娘娘,是奴婢想当然了。” “快去,让人想法子拦着皇后,让皇后去别的地方逛。” “是,娘娘。” 裴抒已经快逛到澄心亭。 “这地方的雪景倒是好看。” 拂冬扶着裴抒的胳膊,笑道:“是啊,澄心亭那里还有一片梅花园,过段时间梅花开后,下雪的时候更漂亮。这里距咱们凤仪宫又近,到时候奴婢每天都给娘娘折梅花,插在花瓶里又好看又好闻。” 念秋笑她,“分明是你自己喜欢梅花,还说什么给娘娘折梅花。” “你秋天还给娘娘折你喜欢的桂花,还不许我冬天给娘娘折梅花啊。” “行了行了。”裴抒制止两人幼稚的比较,“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似的,去前头亭子坐一坐,那瞧着不错。” 贤妃的人还是晚了一步。 “是,娘娘。” 很快,亭子的桌上就放了热茶和点心还有核桃,榛子一类的吃食。 “呦,倒是没注意到这湖面上还有这么多水鸟和鸭子。” 这亭子叫澄心亭,这片湖泊自然是叫澄心湖。 澄心湖面积不小,连着宫墙内外,湖里头有不少鱼,湖面又干净,不止有宫人投放进去的水鸟,甚至还有从外面飞进来的水鸟。 可即便如此,水鸟和水鸭也都是分散着,很少见到这般,一小片地方聚了好几只水鸟。 “可真是少见。”拂冬好奇的张望着,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裴抒,“娘娘,奴婢想过去瞧瞧。” 裴抒失笑,“想去就去。” “谢娘娘。”拂冬福身行礼,朝着那边走去。 第55章 误打误撞 “这个拂冬,还像是没长大似的。”念秋摇摇头。 “你们四个可不就拂冬最小。” 裴抒自个儿拿小镊子夹核桃,剥开之后碎的不成形状,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再看看念秋,剥的完整的核桃仁整齐摆放在小瓷碟里。 “还是你来吧。”裴抒默默把镊子放下,拍了拍手,道:“也不知贤妃能不能把钱贵嫔拉拢过去。” 贤妃暗中为难钱贵嫔的事,裴抒最开始不知,后来是知情的。她没声张,一是想顺着查一查内侍省哪些是贤妃的人,时机成熟之后一举拔掉,就算拔不掉也得心中有数。 二来嘛,裴抒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非要主动帮钱贵嫔,她不伤害旁人的孩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指望她帮着别人保胎不成,尤其钱贵嫔此人并不值得。 念秋虽讨厌钱贵嫔,可也觉着惊讶,“钱贵嫔瞧着软软的,没想到还挺有脾气。” “瞧着软软的,做出的事情可一点不软。” 主仆俩正说着呢,忽然听到一阵儿小孩子的吵闹声以及拂冬随着而来的惊呼声。 “就在那里,那里有好多鸟,我要过那边去,把那个宫女赶走。” 大公主忽然出现,远远指着水鸟聚集的地方尖声叫唤,嗓音满是激动。 大公主的嗓音带着小孩子独有的那种尖锐,又响又细,冷不丁听到都让人觉得头大。 拂冬正在岸边大石头上站着看水里有什么名堂能吸引这些水鸟,猛的听到尖利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响起,吓了她一跳,整个人一个激灵,脚下一虚,踩着的石头忽然松动,朝着湖面那一侧歪去。 “我的娘哎。” 拂冬慌得面色都有些扭曲,可反应却极为迅速,提着裙子一个大跨步跳在后头的地面上。 “噗咚” 一声巨响。 就在拂冬跳到地面上的一瞬间,刚刚踩过的那块大石头也在同一时间掉进湖中,平静的湖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吓到了。 拂冬还来不及庆幸自己眼疾手快就被溅起的水花兜头浇下,身上湿了一大片。 吵闹着要把拂冬赶走的大公主也吓到了,闭上嘴不说话了,她小但不傻,知道自己站上去的话肯定会掉在水里。 跟在大公主身边的宫人也都脸色唰白,没有一丝血色,吓得够呛,公主要是出了事,她们有两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目睹了一切的裴抒率先扭头道:“去让人把这里封了,不许人随意进出。”吩咐完这话之后朝着事发地点走去,“愣着干什么,把公主抱远些。” 围着大公主的宫人这才如梦初醒,忙将大公主抱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去太极宫把这事报给皇上,德妃那也通知,让她直接去凤仪宫。” 裴抒审视的打量了大公主身边跟着的人几眼,扯了扯嘴角,没多说什么,对德妃的手段再一次产生怀疑,给自己的孩子身边都安了些什么人。 今日的事情若不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裴抒把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回宫。” 裴抒暗道一声倒霉,她平时也不出来,好不容易起了兴致出来逛逛还遇到了这种事,误打误撞竟帮了大公主,这可真是没法说。 凤仪宫。 裴抒吩咐人去盘问大公主身边的人,刚坐下喝了口茶水,德妃就到了,此刻皇上还没来呢。 “娘娘,大公主如何了?” 德妃进来的时候梳的整齐的发髻都有些乱了,额前散了些碎发出来,气息都有些不稳,都想不起来也顾不上行礼,忙着问大公主的情况。 这个时候裴抒也没计较什么,“大公主没事,在偏殿有奶娘陪着,本宫让人把大公主叫过来。” “是,多谢娘娘。” 大公主出现的一瞬间,德妃扑过去,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确认确实没事之后这才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你吓死娘了。” 听说孩子差点出事,德妃的魂险些都吓掉了,尽管宫人再三安慰没出事,德妃也放不下心,现在看到孩子之后她才放下心来。 冷静下来之后,德妃放开大公主,不好意思道:“娘娘,臣妾失态了。” “无事。” 德妃拉着大公主给裴抒跪下,满是感激,今日之事多谢皇后娘娘,娘娘大恩,臣妾没齿难忘,若不是有娘娘在,臣妾简直不敢想。” “德妃起来吧。” “皇上驾到。” 正说着呢,外头传来太监的高声唱和。 “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周宸掠过行礼的几人,大步走到软榻处,撩起衣摆大马金刀坐下。 “皇上,臣妾让人将澄心亭附近出事的地方围起来,派人去查了那块突然松动的石头和莫名聚集的水鸟,还有大公主身边伺候的人也都在一一排查。 大公主这几日有没有见到什么人,听到什么话,怎么突然想到距花萼园那般遥远的澄心湖玩,这些倒是没问,大公主冷静下来之后慢慢问吧。” 听了皇后有条不紊的安排,周宸心情稍好了些,语气缓和几分,“皇后做的不错。” “应该的。”裴抒寻了把椅子自个儿坐下了。 见状,周宸顿了顿,没说什么,只当没瞧见。 德妃蹲下身子揽着大公主问道:“沐儿,你和母妃说,你是怎么突然想起去澄心湖那边的。” “因为我想去那里看水鸟。” 德妃不厌其烦,“谁和你说的那里有水鸟的?以前你也没想着去那边看水鸟啊。” “以前我不知道那里有水鸟。” “……” 听着这母女俩的对话,裴抒扬了扬眉,脑袋微偏,食指揉着太阳穴,强忍着才没表现出不耐烦来,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呀,简直是答非所问。 裴抒没表现出来,周宸也听不下去了,他摆摆手,“德妃带着大公主下去吧,去偏殿,问好了再过来。” 大公主这段时间三番五次出事,对于这个女儿周宸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总归是少了些喜欢。 这回大公主受了无妄之灾,周宸本是有些疼爱之心的,可听到大公主这番话,问她什么不答什么,周宸只觉得头疼,那点慈爱反倒是所剩无几了。 “是,皇上。” 听出皇上语气中有些不耐烦,德妃敢怒不敢言,只得带着大公主去了偏殿。 第56章 有矛盾有斗争多好 德妃带着大公主走了,裴抒只觉得脑子都清净了不少,想起刚才,德妃这个问问题的人都没一点不耐烦,皇上光听着都不耐烦了,她扯了扯嘴角,现如今后宫孩子还算少,皇上分给自己孩子的爱意都这样浅薄,以后孩子多的时候更不知道会如何呢。 至于裴抒自己,她又不是大公主的亲娘,瞧着大公主那般,心烦也是自然的,没人会愿意包容旁人的孩子。 “茶凉了,换。” 裴抒回过神来,只见周宸接过宫女呈上的茶水,刚掀开杯盖,喝都没喝又放回去了,让人换茶水。 以往周宸可从没嫌过茶水凉,今天却说了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裴抒笑笑,“还不快去给皇上换烫茶来。”说完这话,她就没再说别的。 周宸瞥了裴抒一眼,神色难辨。 裴抒只当不知,无缘无故对她搞迁怒这一套,还不许人有脾气了,要真是没一点脾气,那不是皇后,那是菩萨。 裴抒瞧的分明,周宸刚进来的时候心情绝对算不上好,连带看着她也不爽利。 可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大公主险些出事不是她做的,反而她还救了大公主,周宸也好意思迁怒于她,好意思生气,她还没生气呢。 周宸虽不会将太多的心思放在女子身上,可他又不傻,自是看出皇后刚刚自己拖着椅子坐下的时候就有些不高兴了,至于为什么不高兴他也猜得到。 皇后毕竟是皇后,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这事的确怪不着皇后。 这才有了刚刚那句茶凉了,可周宸没想到皇后不按套路出牌,要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顺着台阶下来揭过这事了。 不,换了旁人他根本不会这样给台阶,只有旁人上赶着讨好的份,哪怕是被他迁怒。 皇后这样,周宸本该生气的,可瞧着皇后漂亮的脸蛋上多了几分不甚明显的气恼委屈,他不仅没生出什么生气的想法,反而觉得有些稀奇。 周宸又瞧了皇后两眼,莫名有些愉悦。 这时宫女又端了茶水上来,周宸喝了一口,这回没嫌茶凉,也没嫌茶烫。 德妃很快带着大公主从偏殿出来。 原来是大公主偶然听到两个工人说澄心湖那边有不少水鸟聚集在一处,惊奇得很。 还听到一个宫人说还能拿着点心去喂水鸟,但要小心一些,靠近的人多了,水鸟受惊容易哄散飞走。 大公主本就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听到这话说什么都要去看一看。 这就造成了今天这一桩事。 德妃脸上的愤恨压都压不住,“皇上,娘娘,定是有人让那两个宫人引诱着沐儿去那澄心湖,皇上,您定要查明真相,为沐儿做主啊。” 这事是谁做的,除了贤妃,德妃不作他想,可怀疑归怀疑,她也不能明晃晃说出来,心底却恨毒了贤妃这个贱人。 上次那事大皇子不过头上破了点皮,而且沐儿也不是故意的,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她也认了错道了歉受了罚,大皇子那伤口估摸着现在都快好利索了,贤妃却还是不依不饶的。 若不是皇后身边那个宫女先一步站在石头上,只怕她女儿真的会掉进那湖里,沐儿那般小,冬天的湖水又冷得刺骨。 光是想一想,德妃就觉得不寒而栗。 贤妃这个贱人,上回沐儿夜里受凉,现在又为难她女儿。上次的事情那宫女虽抵死不肯改口,可德妃认定这事就是娴妃干的。 上回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和贤妃算账,这下子正好新仇旧恨一起,她绝不会放过贤妃和大皇子。 “德妃先起来吧,大公主是朕亲女,朕自不会让她受委屈,此事朕会给你和大公主一个交代的。”周宸抬了抬手,让德妃站起来。 德妃拿手帕抹了抹泪,顺势哀声道:“皇上,求皇上让沐儿搬回钟粹宫再住一段时间吧,现如今花萼园就沐儿一个人住着,臣妾又不好随时进出。这回是沐儿运气好,碰到了皇后娘娘这才没出事,若是再有下回,臣妾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刚被宫女扶着站起来的德妃又重新跪下去,“皇上,臣妾求皇上了,只怕沐儿也被吓到了。” 德妃容貌不俗,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的,不惹人厌烦,瞧着还挺容易让人心软。 裴抒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德妃,美则美矣,就是多了几分表演的痕迹,倒不如刚刚情真意切。 德妃这番行为可没能让周宸心软,周宸不喜这种借机得寸进尺的行为。 只听周宸道:“挪过去了就继续住着,搬来搬去折腾什么。” 据过年也就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剩下两个孩子也就搬过去了,有什么可折腾的。说是周沐一个人住在花萼园,也没不让周沐去钟粹宫,晚上睡在那里而已,还有奶娘和宫女陪着。 周宸自然不是不疼周沐,实在是他觉得德妃有些过于娇惯周沐了,周沐只是瞧着一块石头掉在水里,孩子还没怎么样,她倒是急得方寸大乱。 周宸五岁的时候已经能独自骑着小马在马场跑,也能在秋狩的时候跟他父皇同乘一骑看他父皇一箭射中林间奔跑的鹿,亲眼瞧着原本活蹦乱跳的鹿倒地不起,鲜血染红皮毛,他都没觉得有什么害怕的。 更何况,周宸看了周沐一眼,那孩子可是没一点吓到的痕迹,刚还说还想去看水鸟呢。 还是德妃过于妇人之心,顿了顿,周宸还是安抚了一句,“这种事情日后不会再发生,朕派人加强对花萼园的看管,闲杂人等不许随意进出。” 德妃还想再说几句,可一抬头瞧见皇上的神色后哑了声,“是,皇上。” “皇上,今日大公主受了惊吓,难保夜间不会惊慌,不如今日还是让大公主回钟粹宫,有亲娘陪着,大公主安心德妃也安心,没事的话明天再搬回花萼园就是。” 裴抒不关心大公主会不会受惊,只是按着身份劝说一句罢了。 而且裴抒不想再一次大半夜睡得好好的被人叫醒,披着衣裳顶着寒风再去看望大公主。再有,险些出事的女儿好好在自己身边躺着,德妃心安的同时也会更加愤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裴抒其实意识也觉着这事是贤妃做的,可不管到底是谁做的,她也不大乐意看到这几个人一团和气,有矛盾有斗争多好。 第57章 意外收获 闻言,德妃期冀的看着周宸,“皇上。” 瞧着德妃那般可怜的模样,周宸多少有些不忍心,“好了,德妃起来吧,今日就让大公主回钟粹宫住着。” “德妃带着大公主回去吧,传太医给大公主瞧一瞧。”裴抒道:“此事皇上于本宫定给你们母女俩一个交代。” “是,臣妾自是相信皇上和娘娘的。” 德妃看向裴抒的眼神满是感激,“今日之事,多亏皇后娘娘,臣妾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皇后娘娘,臣妾听说皇后娘娘身边的拂冬姑娘身上淋湿了,臣妾那里有些部品正适合发热祛寒,娘娘若是不嫌弃,臣妾差人给拂冬姑娘送来。” 裴抒微微颔首。 很快,德妃带着大公主离开了。 周宸瞥了裴抒一眼,也站起身来,“朕有事,先回太极宫。” “臣妾恭送皇上。” 周宸脚步一顿,随即迈着大步往外走。 “皇上。” 没走两步,听到皇后在后头唤他,周宸停下脚步,微微偏头,“皇后有何事?” 裴抒接过宫人递来的斗篷放在臂弯,走到周宸身前,“皇上忘了这个。” 说着,裴抒扬开斗篷就要给周宸披上,周宸比她高了一个头,裴抒头顶只能碰到周宸的下巴。 此刻周宸站的直挺挺的,裴抒还得踮脚,有些费劲儿,她扯了扯周宸的腰带,仰着头笑看着对方,“皇上弯弯腰好不好。” 周宸垂下眼皮,皇后此刻笑得眉眼弯弯,双眼之中盛满了他的身影,乖巧又惹人疼。 周宸剑眉微挑,“皇后不生气了?”说着到底还是弯了弯腰。 裴抒替他把斗篷披上,手指灵活系好带子,“生气不生气也不能让我夫君冻着呀。” 说完,裴抒笑吟吟看着周宸,眼尾微微上挑,有些勾人,“夫君晚上来吗?” 周宸腰背挺直,修长的食指抬起裴抒的下巴,拇指在对方红润的双唇来回摩挲,“不定,看情况。” 裴抒像是没听见周宸这话,“我等着陛下。” 周宸哼笑一声,“朕走了。” 太极宫。 周宸刚坐着批了一会儿折子,赵元便到了。 听完赵元的禀报,周宸搁下朱笔,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这事果真是巧合?” “回主子,不管是宫中还是京城大臣内眷,确实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赵元和手下人不放心查了好几个来回,确实只是那舞姬生了一颗不安分的心,怡神阁重新修葺的时候就打了想引起主子注意的心,又是利诱又是哄骗的买通了几个戏伶悄悄排了那么一出戏,想要在怡神阁大放异彩。 那舞姬的确也大放异彩引人注目了,赵元暗暗腹诽,能让主子大费周章来回将整个京城翻个底朝天查的也就那舞姬一人做到了,死得其所了。 “不过倒是发现了些旁的,关于各位主子娘娘的。” 这个纯属意外收获,想了想,赵元还是提了一嘴。 闻言,周宸没说话,食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轻叩着,半晌才道:“发现什么了,说说。” 周宸几乎不主动探查后宫妃嫔之间的事情,能在各处探查消息的暗卫用在后宫,过于大材小用了。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端,他的后宫也不例外,周宸对此没什么看法,也从未想过制止。 在周宸看来,顺其自然就好,蠢人连自己都护不住,还谈何怀孕生子,就算生下孩子来也不一定能护住孩子,生下来的孩子说不准也是个小蠢蛋,那还不如不生。 赵元将这几日顺便探查到的事情都说了。 听了之后,周宸也没什么意外,可无不可的点点头,“知道了,退下吧。” 赵元退下之后,赵福全端着茶走过来放在桌上。 “朕中午去慈宁宫用午膳。”周宸拿起朱笔,“朕要是一时忘记了,记得说。” “是,皇上。” 周宸把今日案桌上堆的折子批完时间也快到中午了。 活动了一会儿,重新更衣过后就往慈宁宫去了。 周宸没让人提前知会,他去的时候慈宁宫的午膳刚摆上桌,太后正准备吃午饭,听到太监的唱和声她还愣了一下。 “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笑着说,“皇帝来了,怎么这个时间来了,没用午膳吧。” 周宸笑道:“特地陪着母后一起用膳。” “来也不让人提前说一声,哀家这里的菜只怕不合皇帝口味。” 太后吃素多些,每顿饭桌上的荤菜也就一两道。 “偶尔吃些素也没什么。” 母子俩人一人一端围坐在圆桌前,宫女一一将桌上的菜试毒,两人这才开始用膳。 “母后这些日子可好。”周宸用公筷给太后夹了藕片放在盘子里,笑问,“冬天冷,膝盖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好,有太医开的药膏,有皇帝送来的厚实的皮毛护膝,皇后每个月差人早早把炭火送的多多的,屋里又烧着地龙,哪还会不舒服。“ ”如此就好。“ 周宸放心的点点头,道:“冬日天冷,终归是不如其他季节花样多,母后又喜热闹,怡神阁好是好,可距慈宁宫着实是不近,不如在慈宁宫辟出一处,让戏伶就在慈宁宫唱戏,母后不用来回奔波,省的辛苦劳累。” “那点距离算什么奔波,穿的厚厚的,来回坐着辇,算什么劳累。”太后笑着看了周宸一眼,“皇帝一片孝心,在慈宁宫倒是也行,就是不如怡神阁宽敞,容不了多少人,大家一道热闹才好。” “母后管旁人做甚,您是长辈,哪有您迁就旁人的道理,什么时候想看了直接把人叫来慈宁宫唱就是,让贤妃陪着您。” 太后脸上笑意渐深,“皇帝孝心,如此也好。” 周宸又给太后夹了一筷子藕片,想起什么似的,皱着眉头说道:“怡神阁的花放的太多太杂,各种味道混在一处,呛的人头疼。” 太后脸上笑意一滞,转瞬即逝,快的让人难以捕捉。 “哀家这里花多又杂,素日闻惯了各种花香,倒是觉得没什么,只觉得花团锦簇的好看。皇帝不喜,下回少放些花。” 第58章 警告 “少不少放花倒是无所谓,放些没味道的花就行,不呛人。” 周宸也不揪着这个,点到为止,转而说起其他的。 太后忽然问道:“哀家听说大公主今日险些出事,没什么大碍吧。” “母后放心,周沐没事。” “那就好。”太后放心点头,转而叮嘱道:“澄心湖那里有一段时间没修葺检查过,石头都松动了,皇帝还是让人多检查检查,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周宸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顺着太后的话,只道:“那么大的石头松动,人为还是意外,总归要查过才能下定论。” 闻言,太后定定看着周宸,周宸眼神淡淡的,让人瞧不出什么。 最终还是太后先败下阵来,她收回视线,“年久失修自然容易松动。” “查出来自然就知道了。”周宸给太后夹了一片嫩绿的菜心,笑着安抚,“母后只管热热闹闹过日子就是,这等琐碎事情哪还值得您操心,交给儿子和皇后就是。” 皇帝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太后自是没法儿再开口了,只说了一句,“总归大公主无事,皇帝给个警醒就好。” 用过午饭之后,周宸说着不打扰太后午休,没多加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玳瑁这才看向自家主子,惊诧不已,道:“娘娘,皇上怕是知道了。” 太后侧头看了玳瑁一眼,“不是怕是知道了,是已经知道了。” 太后扶着玳瑁的手坐在软榻上,“妃嫔之间的争端皇帝只当看不见,若是闹到他跟前了,不高兴了就各打五十大板。到了皇后这里,竟还特地来一趟警告哀家。” “皇帝和他父皇果真是一样样的,对待妻子总是格外不同。” 对待皇后,皇帝喜欢不喜欢另说,却是愿意给皇后撑腰的。 先帝在世的时候对皇后也好,只是这个皇后单指元后,皇帝的亲娘,对她这个继后倒是一般得很,尊重有,她想要再多就没有了。 太后长叹一口气,“大房女子命不好,哀家如此,瑶初也是如此。哀家年轻刚进宫的时候以为能将荣耀带给大房,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瑶初以为自己唯一的对手是二房的婉琪,可谁曾想皇帝压根儿就没想着在两人间选一个当皇后。” 太后口中的瑶初正是贤妃,贤妃本名韩瑶初,而韩婉琪则是德妃的名讳。 想起自家主子这些年的日子,玳瑁满是心疼,“娘娘,这么些年真是苦了您。” 为了家中的荣耀进了宫,小小年纪正是天真的时候就体会到了人的恶毒,被自己信任的姐姐算计了一辈子,当头一棒将主子的天真全部打散。 看着玳瑁的神情,太后笑了笑,“苦倒是没多苦,锦衣华服穿着,山珍海味吃着,皇后当的也舒心,没人造次。” 可总归还是遗憾很多,不甘也有。 “哀家当皇后的时候像个摆设,没给家中带去什么益处,现如今做了太后,总不能还是什么用都没有。” 太后端起茶杯,掀开杯盖,垂眸轻轻吹了吹,“都说风水轮流转,大房有哀家,有瑶初,有大皇子,总不能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娘娘说的是,皇上这般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咱们慢慢筹谋就是。” 玳瑁神色犹豫,“主子,贤妃娘娘那里……” “大公主总归没出事,看在大皇子的面子,皇帝也不会把贤妃一撸到底的,最多不过跌出妃位,罚俸禄禁足。” 对于这个,太后倒是不怎么担心,一时的降位而已,有皇子,有家室,还有她这个太后,总不会爬不起来的。 “瑶初这几年过得太顺了,让她跌个跟头也好,现在吃了教训总好过日后吃更大的教训。” 贤妃这番动作太后之前毫不知情,今日事发之后才知道,可她还没来得及给贤妃善后,皇帝就来了。连她朝皇后动手的事情都翻出来了,遑论贤妃算计大公主这事。 太后一试探,果真是如此,听皇帝那话的一意思,这回可不会轻拿轻放了。 太后闭上眼睛,脸上瞧不出什么,声音却透着一股子悲戚,“哀家若是有自己的儿子,何至于此啊。” 周宸出了慈宁宫就朝着流云宫的方向去了,这段时间他冷着白充媛,二公主也见得少了,听说二公主又病了,正好去瞧瞧。 途径一处梅园,远远就听到女子的嬉笑说话声,远处的身影绰绰约约,层层交叠的枝干所遮掩,女子在里头嬉笑的身影瞧不大真切,只能隐约看到黛绿色和鹅黄藕粉色。 周宸停下脚步。 见状,一旁身后的赵福全立马小跑几步,冲着梅园喊道:“谁在里面,出来。” 林子里面的说话声立刻停止,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声响越来越近,很快,一个身着黛绿色衣裙的宫女搀扶着一个年轻女子出来。 那女子披着带了一圈兔毛的藕粉色的斗篷,里头穿着鹅黄绣蝶纹的长裙,兔毛脖领的簇拥下,一张带着粉意的漂亮小脸更显精致,整个人都娇俏得很。 眼中还带着些突然见到皇上来不及反应的惊慌和清澈,像是林间被猎人围堵受惊的小鹿一般,“臣妾给皇上请安。” 周宸双眼微眯,盯着行礼的女子看了一阵,直把人看得神色不安,这才道:“起来吧。” 说这话时周宸才认出眼前的女人是钱贵嫔,“天寒地冻的,钱贵嫔还怀着身孕,不在屋里待着,怎么跑这里来了?” 钱贵嫔抬头怯怯看了周宸一眼,四目相对,她又垂下眼眸,脸上带着些羞赧,“臣妾想着积些雪水埋在院子里,明年用来泡茶是极好的。这处人少,梅树上的积雪干净些,臣妾就来这边了,不曾想碰上皇上。” 一旁的赵福全咋舌,这钱贵嫔瞧见皇上向来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今天倒是转了性子,身上那股子怯懦之气竟也瞧不出来了。 周宸点点头,脸上挂着浅笑,“难得你有雅兴,只是雪天路滑,行走小心些。” 钱贵嫔面上带了几分欢喜,“臣妾多谢皇上关心。” 周宸没再说什么,越过钱贵嫔离开了。 第59章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一旁的银叶有些傻眼,看了看皇上渐行渐远的背影,又扭头看了看自家主子,只见主子正瞧着皇上离开的身影。 银叶拽了拽钱贵嫔的衣袖,小声安慰道:“主子,皇上走了,您也不要过于伤心了,慢慢来就是。” 钱贵嫔收回视线,“我不伤心。” 这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反而她还有些高兴,冲破了自己心中的障碍才发现,原来皇上也没那么可怕。 银叶只当主子嘴硬,顺着话说道:“主子不难过就好,咱们慢慢来就是。” 走远的周宸吩咐赵福全,“去查钱贵嫔怎么想起来此处的。” 太极宫的人不可能把他的行踪透露出去,来流云宫也是他自己临时起意,可周宸怎么瞧怎么觉得钱贵嫔可不是真的偶然出现在这里。 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周宸没意见,瞧见他的身影特地在必经之路等着,周宸也没意见。可要是有人敢和他身边伺候的人打听什么不该打听的,要是身边伺候的人胆敢做出背主的事情,周宸可不会手软。 赵福全自是知道皇上的意思,躬身应下,“是,皇上。” 赵福全让人提前知会了流云宫,白充媛知道皇上要来,早早就候着了。 周宸刚踏进流云宫的宫门,白充媛就带着宫人迎了出来。 白充媛脸上带着淡雅的妆容,发髻很是简单,戴的首饰也不多,简简单单的,但头发服帖得像是刚刚才梳成一般。 穿的也很清淡素雅,一身湖绿色的宽直袖收腰长裙,腰肢掐的很细,唯独裙处压了几道褶皱,用银丝绣了水纹,走起路来裙摆微扬,绣纹若隐若现。 看的出来,白充媛是用心打扮过的。 远远瞧着走过来的女子,周宸脚步一顿,眉梢微扬,随即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周宸抬了抬手,看向白充媛的眼神带着些笑意,“爱妃今日怎么这般素雅,朕打眼一瞧险些没认出爱妃来。” “皇上瞧着臣妾这样穿好不好看?” 周宸点头,眼中多了些对往事的回忆,“好看,朕依稀记着爱妃早些年爱这样穿,现如今倒是少了。” “臣妾现在穿起来和以前还一样吗?”白充媛摸了摸自己的脸,忐忑问道:“臣妾都老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 周宸倒是很给面子,“朕瞧着和以前一样。” 周宸不知道白充媛今年多大了,也不大记得白充媛十六七的时候像这般穿着素雅是什么模样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周宸现在回想起来,脑中只依稀想起些零碎的拼不起来的片段,记不真切。 可就算记不得也知道当时和现在总归是不同的,纵使保养得当,七八年的时间还是会在脸上身上乃至神态上留下痕迹。 这话不大好听,周宸自是不会说。 闻言,白充媛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开心不已,看向周宸的眼神中带着藏不住的情意,“皇上这段时间都不来看臣妾,臣妾以为皇上厌了臣妾了,皇上今天来看望臣妾,臣妾好开心。” 自上次降位之后,皇上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未曾踏足过流云宫,白充媛哪能不惊慌,今日这身打扮也是想引起皇上的一丝怜惜,白充媛记得皇上早之前很喜欢她衣着素雅,说她这样好看。 “怎么会,爱妃多虑了,朕这段时间忙。” 周宸随口安抚,问,“周潼呢?朕听说她这几日身子又不好了,朕去瞧瞧她。” “去把二公主带过来。”白充媛吩咐宫人,笑着对周宸说道:“这几日天冷,潼儿又开始咳嗽,臣妾拘着不想让她出外头太长时间,臣妾和她说父皇来看她,可高兴了。” 与此同时,钱贵嫔在梅园偶遇皇上的事情最先传到了凤仪宫。 “这钱贵嫔被贤妃逼到墙角,硬是激出了往上爬的心思。” “真是让人想不到。”想起钱贵嫔那性子,念秋只觉得这事虚幻得很,“钱贵嫔竟也开始主动争宠了。” 迎春笑道:“就钱贵嫔做出的事而言,也能看出钱贵嫔不是个真正怯懦之人。” 对于此事,裴抒有些惊讶的同时又莫名不是那么意外,钱贵嫔这人给她的感觉不大好,表面上窝窝囊囊,实则为了保全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做。 “不过,有一点奴婢倒是不解。”迎春面露疑惑,“钱贵嫔既进了宫,又为何那般避着皇上呢。” 晋朝并不强制女子必须参与选秀,有官身的人家中要是有适龄女子打算参加选秀,就如实写了家中女儿的基本情况并把申请送至户部,户部率先对这些女子进行一个大致的调查,确认没有弄虚作假之后,这些女子便可为次年开春的初选做准备。 钱贵嫔当时也是经过层层筛选进来的,这般不情愿的样子,倒不如不参与,在外头做个普通人家的正头夫人。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有些好奇。” 钱贵嫔看着不声不响,可不是个愿意被人拿捏的,若是不愿意选秀,纵使迫于家中也应当不会进宫才是。 裴抒笑道:“下回见到母亲,让母亲去查看查看,这钱贵嫔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娘,您说钱贵嫔能如愿吗?要是钱贵嫔自此受宠。”念秋好奇不已,小声嘟囔着,“要是钱贵嫔自此受宠,那,那……”她沉默片刻,掠过那个尊贵的称呼,“也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吧。” 迎春横了念秋一眼,声音严肃,“念秋,你胆子越发大了,这种话都敢胡乱说了。” 念秋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了。 迎春是她们四个人中最大的一个,人又少说笑,平时还好,每每迎春沉着脸的时候,念秋都有些惴惴的,拂冬也害怕,唯有抱夏一个人,不止不害怕,还能开玩笑。 “平时肆无忌惮惯了,万一当着外人的面把这些话脱口而出岂不是给娘娘惹麻烦。” 迎春沉声道:“说话之前好好想一想,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念秋只有不住点头的份。 裴抒不理会两个人的官司,走到墙边的博古架上挑了一册《庄子》,握着书道:“念秋下个月的俸禄没有了,平日的点心吃食也没有了,好好长长记性。” “是,娘娘。” 坐在榻上,裴抒刚要翻开书,想到念秋刚刚那话。 皇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第60章 设个彩头 这个词怎么可能会和皇上挂钩。 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后宫所有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全部都是围着皇上一个人转,只有皇上对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份。 说句不好听的,后宫所有女子,也包括裴抒自己,哪个不是费尽心思使出浑身解数,只为能在皇上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钱贵嫔那般害怕皇上,不也是忍着心中的畏惧主动靠近。 而皇上呢?看哪个顺眼就多宠一宠,看哪个不顺眼就冷着。 若这样还能被叫做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裴抒也想体会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滋味,那可太舒坦了。 冬天白天短,还未到酉时,太阳已经隐入西边的宫墙,天色已经有了点点暗意。 瞧着女儿靠在皇上怀中,皇上正给女儿读启蒙故事,父女俩和谐的不得了,白充媛心中柔软又幸福,自己都没发觉脸上挂了发自内心的笑。 她正准备起身让人准备晚膳,只听皇上说道:“不早了,父皇还有事,改日再来陪潼儿。” 白充媛唇角微僵,起身的动作一滞,还未来得及说话,听女儿这般说,“那父皇下回再读故事给我听。” 周潼虽有些失望难过,可她向来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听到父皇这样说,她也没想着痴缠着不让父皇走,说出的话也很懂事。 白充媛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勉强笑问:“皇上不留下用晚膳?” “不了。”周宸站起身来,摸了摸二公主的脑袋,“父皇过几日来看你。” 从流云宫走到凤仪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可就是这短短的一刻钟,天就暗下来了。 周宸进了凤仪宫的时候,皇后正全神贯注投花,投的正是他前段时间让人送过来的木花。 裴抒站的地方距瓶口不近,她全副心神都放在手中的花和远处的瓶口上,倒是没注意到周宸的到来。 迎春倒是注意到了,她正要行礼,就看见皇上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动,迎春果真不动了,神态自然,只当瞧不见皇上。 周宸站在门口,眼神落在全神贯注的皇后身上。 “咻” “啪嗒” 木花从裴抒手中掷出,击破空气发出轻响,形成完美的弧度在空中飞过,准确无误落在窄口瓶子里,来回晃动了几下又归于平静。 “啪啪啪” 皇后掷茶杯的动作能看得出手腕有力,准头也不错,可真切瞧着皇后投花的动作,周宸还是有些惊讶,眼中划过欣赏。 听到声音,刚拿起另一支木花的裴抒顺着声源处扭头望去,只见周宸知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门口。 “皇后好准头。” “还行,这几日有些感觉了。” 听到皇后这样说,周宸不免想笑,皇后还真是不谦虚,不过能力强,确实也不用过于谦虚。 裴抒冲着周宸扬了扬手中的木花,笑着邀请,“陛下要不要试一试。” 周宸走到裴抒身边,拿过她手中的木花,两指转动着木花,笑,“皇后这般厉害,不妨与朕比一比,设个彩头。” 说着,周宸想了想,道:“朕记着库房有一对玛瑙玉石盆景摆件。” 赵福全脑子飞快转动着,从皇上那宝贝多的都快塞不下的私库中费劲扒拉,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对摆件,忙道:“皇上,是有这么一对摆件。” “让人带过来,就拿那个做彩头。” “是,皇上。” 赵福全躬身退了出去,让夏宁去将那摆件取过来。 瞧着没人注意,赵福全悄悄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摆件都在皇上的私库放了两年了,皇上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皇上说的时候他都险些没接上皇上的话。 屋内,周宸和裴抒已经开始投花,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规则,就两个人站在相同的位置线上,在规定的时间内谁投进瓶子里的花多谁胜。 时间规定为三息,且投进窄口瓶中的花不取出来,只要花不掉在地上就算投进一支。 裴抒先来,周宸就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他两腿交叠翘着,靠着椅背,胳膊搭在扶手上,正饶有兴致看着皇后的动作。 时间很短,可皇后不着急,不求速度,投的不算快,可每一支都稳稳插在瓶口。 此时的皇后和平时略有些不同,看得出来皇后是真喜欢这个,沉着的眉眼也压不住自内而外散发出的神采。 时间很快过去,迎春说结束的一瞬间,一支牡丹木花稳稳插在瓶口仅剩的那一点间隙中。 念秋把瓶里的花都一一取出来,“娘娘投进了八支。” “皇后厉害。”周宸放下腿站起身来,“该到朕了。” 两人位置调换,现在轮到裴抒坐着看周宸投射。 周宸技术不俗,手中的木花一支接着一支投出去,又快又准。 结果毫无悬念,裴抒输了,周宸插了十四支,本就窄的瓶口插得满满登登的,有几只插不进去的落在花与花之间的间隙中,稳稳竖着。 “皇上英武不凡,百投百中。”裴抒笑着给周宸鼓掌,“皇上压了彩头,臣妾却是没有,总不好让皇上赢了反倒没东西。” 说着,裴抒给迎春使了个眼色,迎春心领神会,朝着东次间走去,不消片刻便拿了一个红漆刻花盒子出来。 裴抒打开盒子,取出盒子里的东西,是一条玄色的宫绦,两穗尾端分别配着青玉扣,玉扣中间缀着尾指大小的翡翠珠子。 裴抒扬了扬手中的宫绦,“臣妾给皇上系上瞧一瞧。” 周宸张开双臂,裴抒就走到周宸身前,垂眸把宫绦自对方腰间绕过,纤细的手指翻飞,灵活系了个复杂的结,又把漂亮的结扣移至腰侧出,两端自然下垂。 周宸今日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袍衫常服,腰间玄色的宫绦倒是意外的合适,身姿颀长,姿态挺拔,一张脸极其俊朗,只是站在那里就风神俊朗,透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高贵。 “好看。”裴抒站在不远处满意点点头。 “皇后自己做的?”周宸捻起宫绦一端,端详片刻,还真有些惊讶了,编的密实又漂亮,和他惯用的没什么差别,“很精巧。” 第61章 像是早就想好了 “是呀。”裴抒点头,“想要送给皇上的,自然用心编了,来来回回拆了编编了拆,弄了好长时间才弄成这个样子的。” 说着,裴抒朝着周宸张开手,“前几日手都很疼,现在好些了。皇上喜欢吗?只要皇上喜欢,臣妾的辛苦就没有白费。” 裴抒既然花了心思,费了辛苦,自然不能白费,得让周宸知道她的辛苦和付出,可不能默默无闻做好事,哪怕只是做一条小小的宫绦也要说给对方听。 不然时间长了,周宸把她的付出视为理所应当可如何是好。 所以还是得一开始就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只要做点什么就要不厌其烦把自己的辛苦传达给对方。当然,也不能次次都这样,会烦的,不经意,偶然间提一嘴就好。 “喜欢,辛苦皇后了。”周宸笑,“这种小事日后交给宫人做就好了。” “臣妾喜欢皇上,纵使辛苦也愿意为自己的夫君做这些的。” 没人不爱听好话,有人甚至希望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最好周围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都把自己放在心上。 周宸听到这话自然也是高兴的,不管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说话间,夏宁从太极宫赶回来了。 这一对儿牡丹花卉盆栽摆件不算大,却着实精致华丽,景泰蓝描画花盆,牡丹枝叶是用翡翠和玛瑙雕刻而成,层层的牡丹花瓣则是各色玉石,花蕊由一颗颗小珍珠缠金丝制作而成,花盆里表面上铺着一层打磨成鹅卵石状的各色宝石。 工匠是下了真功夫的,远远瞧着那花和真花似的,栩栩如生。 “朕也不让皇后白辛苦,这两个摆件就送给皇后。” 两三年前的东西,看着华贵,可周宸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私库中的好东西多的都快溢出来了,他自然不会把这对小摆件放在心上。 之所以记得,是当时进贡了好几对花卉盆栽摆件,他给各处分了分,贤妃和德妃都明里暗里表示想要这两盆牡丹花的。 虽无明确规定,可有个传下来的不成文的规定,百花中牡丹是特别的,唯有皇后才能用。 周宸没想过立两人为皇后,也无意给她们希望,就拒绝了。当时中宫之位空悬着,这对摆件就一直放在库房蒙尘。 现如今也算是重见天日,找到适合的主人了。 晚膳过后,裴抒把今日大公主险些落水一事查出来的和皇帝说了。 这事确实是贤妃做的,贤妃先是让人在今日事发的那一片湖水中多放了些小鱼,引得水鸟争相在那处进食。让人将岸边那块石头弄得异常松动,小孩子站上去都能掉下去的程度。 随后又让人将澄心湖那处有水鸟聚集的消息不经意说给大公主听。 那两个被派去讲闲话的宫人还特地说了些靠近的人多水鸟受惊会飞走这一类的话,为的就是不让跟在大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靠近那块石头,好让大公主能够成功落水,而远处的宫人赶过来的时候大公主都在水里泡了一小会儿了。 裴抒以为周宸听了这些第一反应就是动怒,可周宸的反应和她的猜想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只见周宸脸上不见怒色,反而还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这让裴抒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帝这是怎么了,气傻了不成? “皇上。”裴抒不得不出言提醒,“贤妃行事过于偏激,对一个小孩子都能下此狠手,若是轻轻揭过,只怕会助长贤妃的气焰。” 闻言,周宸收回视线,“皇后说的是,赵福全。”他扬声唤外头候着的赵福全。 “皇上,娘娘。” 赵福全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屋内。 “传旨。”周宸几乎没怎么犹豫,直接道:“贤妃心思深沉,行事不端,有违贤之一字,褫夺封号,即日起降为昭仪。” “是,奴才遵旨。” 赵福全面色如常,心中的惊诧未曾表露出一丝一毫。 直接从一品四妃降为三品昭仪了? 裴抒略有些惊讶,在她的设想中还以为降为二品妃顶天了,倒是让人意外。 瞧着皇帝想都不用想,直接脱口而出的模样,倒像是早就想好怎么给贤妃定罪了一样。 这一念头让裴抒瞬间一惊,皇帝莫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了? 也是,当皇帝的哪能真的对自己的后宫不闻不问,什么都不知道呢。 “天晚了,不必现在就去甘泉宫。”裴抒还在走神,周宸拦住了正欲退出去的赵福全,道:“明日她们来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你去传旨。” 这话让裴抒回过神来,皇上这是铁了心要贤妃好好吃个教训啊,一点面子都不给贤妃留了,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传旨了。 皇帝都亲自给贤妃颁发了降位圣旨,裴抒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贤妃足够没面子了。 周宸不冷落皇后,除了初一十五,平时也不少来皇后宫中。不过也不是次次都要做那档子事情的,也有早早入睡的时候。 今日就是如此,两个人各自洗漱过后就上了床,一人盖着一床被子。 裴抒今天睡意来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宸却是一时半会儿没什么睡意,睡不着的时候就爱胡思乱想一些事情,周宸也不例外。 周宸对自己挑选的皇后大致是满意的,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对后宫众人不偏不倚,公事公办。 知道皇后很不错,可皇后的办事效率今天还是让周宸觉得耳目一新,更添几分满意。不过半天的时间,皇后就能将这事查的七七八八,余下没查到的那一点也没什么影响。 可见他自己亲自挑选的皇后果然不错,是有手腕的,进宫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埋下自己的根基。 周宸不怕皇后在后宫一手遮天,皇后可不是后宫的吉祥物,是要真真切切能管得了后宫所有人的,还要足够公正,足够自信。 第62章 不打算插手 这样能稳得住自己的皇后才是周宸想要的皇后,不会因为妃嫔一时的荣宠而自乱阵脚。 皇后若是心胸狭隘,整个后宫都会变得乌烟瘴气。周宸不太想将很多的心神放在后宫,他可不想每日处理完前朝政事还要给后宫女人断官司。 皇后有手腕,心思正就能省了周宸很多事情。 至于贤妃,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了,好像把脑子丢了似的,行事越来越不讲究。 周宸是任由着妃嫔间斗争,却也看不过眼贤妃了。 今日赵元述完正事还顺便了些这几日表面一片平静的后宫底下的暗潮涌动。 真查起来,没什么事情是真的能做到天衣无缝,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旁人知道的,旁人不知道的,反正周宸是全知道了。 周宸知道太后对皇后做的事情,对此他倒是没什么意外的。 他那位好母后可是最不愿意看到皇后生孩子的人,憋屈了一辈子,好容易熬到了太后,就等着能彻底翻盘,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皇后怀孕生子。 在听到贤妃做的好事之后,周宸觉得贤妃的确该压一压了,不然还不定干出什么蠢事坏事。他默许妃嫔之间斗争,没生下的孩子掉了也就掉了,可安稳生下来的孩子就该好好长大。 而周宸没有第一时间就给贤妃降罪,还是想再看看皇后的办事能力,所幸皇后倒是没让他失望,也不枉他走了一趟慈宁宫,护了皇后一回。 至于皇后还没能彻底查出她险些被害的的罪魁祸首就是太后的证据,周宸不打算插手其中,他不帮着皇后找到证据,也不替太后遮掩,就看皇后和太后两个人谁更胜一筹了。 皇后要是能找到证据,只要不是异常过分,皇后想如何,周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后要是一直找不到确切的证据,那这事只能不了了之了,他也不会主动把证据递到皇后手中。 脑中胡乱想着这些小事,周宸越发没什么困意了。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来,绕过床外侧的皇后下了床,摸着黑凭着记忆走到桌边,坐在圆凳上,倒了杯温水。 外头守夜和衣而眠的念秋睡眠极浅,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就能醒过来,此刻也是如此。她从小榻下来,点了小灯朝着里间走去。 “皇上。” 绕过屏风,念秋就瞧见皇上正坐在桌前喝水。 “什么时辰了?” 安静的黑暗中突然冒出来个人,周宸也没起什么波澜,随口问道。 念秋刚刚经过沙漏的时候瞥了一眼,“回皇上,亥时过半了。” “行了,出去吧。”周宸摆摆手,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 上床重新躺下之后,周宸突然觉着睡在床里侧似乎也不是很方便。 一张床上向来是女子睡在外侧,而男子睡在里侧。 周宸不是个折腾人的性子,他也没必要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证明自己的地位,半夜他醒来要下床的时候也不是非要将床外侧睡得正香的人叫醒才行,是以睡在里侧有时候还不如睡外头方便。 夜间总是格外的寂静,身旁睡着的皇后的浅浅的呼吸声在暗黑中似乎都清晰起来,渐渐的,周宸像是被感染了一样,一会儿就睡着了。 翌日,今天是十五日一次的塑望朝,周宸得早早起床。 昨夜睡得有些晚,赵福全在外头唤了好几声,周宸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赵福全不止叫醒了周宸,昨夜早早就睡着的裴抒也醒过来了。 燃起了灯,屋内亮堂堂的带着暖意,宫人都忙碌着,就连凤仪宫的小厨房都有烟气和热气冒出。 裴抒既醒过来了,自然也就起来了,时间还早,她就没换衣裳,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里衣,捡了根簪子把头发随意挽起来,亲自替周宸更衣,边替周宸系着龙袍上的暗扣,边问道:“小厨房的细面煮好了没?” 周宸以往都是下了早朝之后用早膳,可皇后却不,每每他宿在凤仪宫,早上上朝前, 皇后就让人准备些简单清淡易消化的吃食给他吃,也不问他吃什么,都是皇后自己看着准备。 皇后一番好意,吃点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周宸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准备了他就吃些,一次两次,十次八次的也就习惯了。 “娘娘,准备好了,奴婢这就让人送上来。” 周宸收拾妥当之后,面食也端上来了,是一小碗用骨汤做汤底的细面条,汤底清透,几乎看不到什么油花,整整齐齐码着嫩绿的青菜和卤过的牛肉片,闻着就觉着好吃。 “冬天早上吃点热乎的面条再合适不过了。” 裴抒自己不吃,坐在周宸对面撑着下巴看他吃,等人吃完,又把人送出去。 此刻外头依旧是一片漆黑。 “我再睡一会儿,到时间了喊我起来。”裴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娘娘您放心睡。”迎春给裴抒掖了掖被子,又将床帘遮好。 可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裴抒还是没睡着,她拉开床帘,“迎春,还是没找到那雀梅确实是太后的人的证据吗?” 雀梅就是裴抒出事那日李德禄跟着的那个宫人,把桌绦扔进废井里面,在花房当差,前几日给怡神阁送花,顺便留在那里当了几天差,看完戏的第二天又回了花房。 迎春坐在脚踏上,摇摇头,“娘娘,这几日那宫女不曾和慈宁宫联系,反倒是和钟粹宫的朱樱走的很近。” “难不成是我猜错了。”裴抒喃喃道:“莫非此事是德妃所为?” 迎春安抚道:“娘娘莫急,咱们暗中慢慢查就是,不论是谁只要做过恶事,迟早都会露出马脚的。” “让人留意着太后宣太医的时候惯常用哪位太医,也不拘于常为太后诊脉的,偶尔去个一两回的也注意着,慈宁宫的人去太医院见了哪位太医也都给我留意着。” 裴抒一向相信自己的预感,此事要真是太后做的,她就不相信太后能真一点痕迹都不露。雀梅那边没进展,就从别处入手。 “钟粹宫也别放松警惕。” “娘娘放心,让人留意着呢。” 第63章 降位了 凤仪宫。 来请安的妃嫔大都已经到了,正三三两两喝茶聊天。 “听说钱贵嫔姐姐昨日去梅园了,还不小心遇着皇上了,姐姐还真是好运气啊。”王宝林看向钱贵嫔的神色带着些不甚明显的轻视和嫉妒。 “王宝林这话说的可不对。” 赵贵嫔依旧看钱贵嫔不爽,不会错过每一次能够拉踩嘲讽钱贵嫔的机会,“钱贵嫔可不是个爱逛园子的性子,何况外头下了雪,她还怀着孕,若不是故意的,怎么会跑出去,还特地跑那么远。” 经过茜草一事,众人虽不喜钱贵嫔,可钱贵嫔胆小惧怕皇上的性子已然深入人心。 不少人知道钱贵嫔昨日偶遇了皇上,可也没多想。 赵贵嫔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众人。 是啊,外头那么冷还下了雪,梅园里头的雪宫人可没打扫,钱贵嫔还怀着孕,不在自己的映月轩好好待着,跑那么远做什么去。 这下子,众人看钱贵嫔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儿了,多了几分打量和审视。 贤妃和白充媛对视一眼。 白充媛笑着开口,带着些打趣的意味,眼神却带了些探究,“这几日梅花可没开呢,钱贵嫔怎么打那儿去了。” 钱贵嫔依旧是那副怯怯的模样,“臣妾想积些雪水留着明年泡茶,才去了那儿,不知道会遇上皇上。” 这话一出,孙婕妤率先冷哼一声,嘲讽道:“钱贵嫔在梦竹殿住了一年多的时间,我倒是不知道钱贵嫔什么时候染上了这样的闲情雅致。” 孙婕妤这人向来爱憎分明,对一个人好是真好,讨厌一个人就不多和对方打交道。钱贵嫔如今两者都不属于,孙婕妤现在极度厌恶钱贵嫔,对方受了她的庇护还想算计她,孙婕妤自然不遗余力针对钱贵嫔。 在针对钱贵嫔这方面,孙婕妤和赵贵嫔倒是目标一致。 孙婕妤话音刚落,赵贵嫔立马接话,“钱贵嫔怀了身孕又成了一轩主位,腰杆自然挺直了,也开始追求更高级的东西了,闲情雅致也养起来了。” 赵贵嫔斜着眼看向喏喏不语的钱贵嫔,“钱贵嫔也不是以前那个钱贵嫔了。” 丽妃笑道:“这几日净出怪事,向来足不出户的钱贵嫔有心情去积雪水,澄心湖那块莫名有水鸟聚集,之前倒是从来没有过,想去瞧瞧水鸟都得碰运气。” 丽妃光说了这事,没提大公主,也没说昨天澄心湖发生的事情。 她没提,旁人倒是说了大公主。 “湖边的石块也不知怎么松了,大公主险些就靠近湖边了,皇后娘娘派人把消息传去钟粹宫的时候德妃娘娘都吓坏了,臣妾也吓得不轻呢。” 王宝林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当值的宫人也太不经心了些,这样危险的事情都能发生,所幸没人出事。” 丽妃点点头,很认同的模样,她道:“是啊,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日后在外头可得小心些。” 众人说话间,裴抒出来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 坐下的时候裴抒暗暗扫了最前头坐着的贤妃一眼,她还以为贤妃昨晚应该睡不好,没想到贤妃倒是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也不知道是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坚信事情不会败露,还是有什么倚靠而有恃无恐呢。 “李宝林好些了?” 瞧见最后头坐着的李宝林,裴抒关心了一句。 刚坐下的李宝林忙起身,她感激的看着上首的裴抒,“我,臣妾好多了,没什么大碍了,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多亏皇后娘娘请了太医,臣妾才能好的这么快,臣妾感激不尽。” “李宝林无事就好。” 正说着呢,一个小宫女自外头走进来,行礼过后,道:“娘娘,江公公来了。” 宫女口中的江公公正是跟在周宸身边的江二齐。 裴抒自是知道江二齐此刻前来所为何事,“让他进来吧。”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给贤妃娘娘,丽妃娘娘和各位主子问安。” “江公公起来吧。” 江二齐陪笑道:“娘娘,奴才来传皇上口谕。” 闻言,贤妃眼皮子突然一跳,莫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想到昨日上午姑母派玳瑁嬷嬷去甘泉宫询问情况,她又稍稍安心,就算这事败露了,姑母也会护着她的。皇上不看她和大皇子的面,也会给姑母面子的。 裴抒站起身来,走下台阶,下首左右坐着的众人也都起身离位,排成两排。 众人齐齐蹲身听谕。 “贤妃心思深沉,行事不端,有违贤之一字,不堪为妃,即日起褫夺其封号,降位为昭仪。”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部分人都怔愣住了。 江二齐所传口谕在众人心底激起的惊诧程度丝毫不亚于昨日砸进湖里的那块大石头激起的巨大浪花。 在外向来云淡风轻的贤妃彻底失态,惯常的冷静再维持不住,她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这怎么可能,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 她怎么可能从一品贤妃位降为三品昭仪。 说着,她带着极度愤恨的眼神射向上头站着的江二齐,“定是你这奴才胡言乱语。” 江二齐是奴才,可他是太极宫跟在皇上身边当差的,在皇上跟前虽不及赵福全受器重,可也是除赵福全以外皇上身边第二人。 打狗还要看主人,外人见了他也要喊一声江公公,可没人指着鼻子骂他阉人奴才。 江二齐眼神瞬间就变了,可想到贤妃身后还有太后,他到底还是敛了神色,只道:“奴才奉皇上命来传皇上口谕,恕奴才不能替昭仪答惑。昭仪若是有什么异议,只管去太极宫求见皇上便是。” 说完,江二齐冲着裴抒躬身道:“娘娘,奴才不打扰娘娘,这就回太极宫了。” 裴抒点头,“江公公回去吧。”说完,她撑着抱夏的手背踏上台阶,在凤椅坐下。 向下扫视一圈,众人都面面相觑,脸上的惊讶都没收回去,还有人暗戳戳看着贤妃。 “都起来坐,还蹲着做什么?” 第64章 容光焕发 闻言,众人才如梦初醒般都起身坐在各自的位子上。 裴抒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以及她查到的事情简单和众人说了一下,算是解释了贤妃因何而降位。 裴抒瞥了贤妃一眼,不带什么情绪的说道:“贤妃又是在澄心湖里动手脚,又是在湖边的石头上动手脚,又是引诱大公主往澄心湖那边去,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情,就该做好事情败露降位的准备。” “还有你们所有人也都是。” 裴抒向下环视一圈,把每个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借此敲打道:“存了什么心思想做什么坏事情都三思而行,别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这世上就没有天衣无缝的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是,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贤妃,也就是现在的韩昭仪依旧觉得脑中嗡嗡的一片空白,脚踩浮云一般的不真实,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噌”的一声,还带着金属流苏碰撞发出的轻响,只见韩昭仪忽然站起身来,一句话都不说就沉着脸朝外走去。 在座椅后头站着的静梅忙冲着上方裴抒所在的方向福了福身,提着裙摆小跑着跟出去了。 “这韩昭仪可真是没规矩,皇后娘娘还在上头坐着呢,把皇后娘娘当什么了,把凤仪宫当成什么地方了,说来就来,走也不说一声。” 说这话的是丽妃,众人只要不是眼瞎,就算眼神不好也能看得出丽妃是真开心,眉眼含笑。 “无碍,人都有情绪不稳的时候,本宫亦不是不近人情。” “皇后娘娘是什么身份,岂会和韩昭仪一般见识。”赵贵嫔见缝插针,又开始吹捧裴抒。 丽妃笑笑,“也是,皇后娘娘怎么会和韩昭仪计较。” 大概皇后此刻心中也因贤妃降位而乐开了花儿,与这事相比,韩昭仪不行礼就告退又算得了什么呢,压根儿不值得计较。 瞧着丽妃这样,裴抒莫名生出一种看着讨厌的敌人倒霉甚至比名贵又稀缺的保养用品更有效的不靠谱想法。 她瞧着丽妃听到贤妃降位为昭仪之后,那张本就美艳的脸庞似乎瞬间变得更加容光焕发了。 至于韩昭仪十分无礼,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对此裴抒不甚在意,韩昭仪这个时候怒气冲冲离开,指定不是回甘泉宫砸瓶子摔碟子发窝囊气去了,不然那也太窝囊了些。 不是自己生窝囊气,那就是去寻别人的晦气,找别人兴师问罪去了,这个别人裴抒不作他想,指定就是太后了。 对此,裴抒乐见其成。 太后和韩昭仪自然不可能闹翻,不说两个人体内沾着的血缘关系,关系本就亲近,最多不过一时生气,光说对方对自己有利用价值这一点就足够。 韩昭仪要靠着太后给她和大皇子撑腰铺路,太后只要不是真的一点闲事不管准备做个颐养天年的老太太,自然也想要扶持与自己关系更为亲近的孙子,不到不得已也不会与韩昭仪彻底闹翻。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两人闹起来就好,绳锯木断也得一点点来,次数多了,就算是亲姑侄也得起隔阂。 丽妃自然是极为开心的,这世上可再没有比亲眼看着仇人一瞬间狠狠跌重更让人觉得爽快的事情了,她甚至恨不能大摆筵席庆祝一下。 韩昭仪以往的表面功夫做得极好,不少小妃嫔都以为她真真是贤惠善良好脾气的人,今天这一出让不少人都回不过神来。 王宝林就是其中之一,她虽住在德妃的钟粹宫,可德妃以往瞧不上她,视她于无物,除了她住的那处院子,不许她在旁处多走动。 王宝林就是个透明人物,她之前甚至想着自己怎么没能分到甘泉宫,贤妃人可比德妃好多了。 她每每看着贤妃都觉得倾慕不已,贤妃娘娘真的好好,她以前见过路上宫人不小心把她的衣裳弄脏她都不生气,还笑着安抚那害怕的宫人。 “没想到贤妃,韩昭仪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王宝林真是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话都磕磕巴巴语无伦次的,“大家都说韩昭仪人好,我也记着韩昭仪人很好啊。” 原来她完全是被韩昭仪的表面所蒙蔽了。 赵贵嫔撇撇嘴,鄙视道:“王宝林可真是单纯的有些愚蠢了。” 赵贵嫔虽不甚聪明,对于后宫众人自有她的一套法子,能惹得起的她就惹,好比王宝林,李宝林和钱贵嫔这一类,一点点惹不起但不太和她计较的偶尔惹,孙婕妤算一个,惹不起的她也不上赶着把脸凑过去给人家打,顶顶尊贵的她就去讨好。 但有一点,不管能不能惹得起的人,赵贵嫔从不把后宫任何一个女人当成真的好人,人都有私心,哪儿会有真正的老好人呢。 “难得啊,也有赵贵嫔说旁人愚蠢的时候。”孙婕妤听的好笑不已。 赵贵嫔咬牙,反唇相讥,“孙婕妤倒是觉得自己聪明呢,可还不是被某些人耍的团团转。” 听了这话孙婕妤倒也没气急败坏,钱贵嫔的事已经过去了,她可不会为钱贵嫔而生气了。 孙婕妤冷笑一声,“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对别人好真是闲得慌。” 孙婕妤要是据理力争反驳,赵贵嫔还能继续和孙婕妤打嘴仗,可孙婕妤这样,赵贵嫔倒是不好意思继续戳她心窝子了。 赵贵嫔悻悻的,不再多说什么了。 而韩昭仪也正如裴抒猜测的那般,怀着满腔的怒气直奔慈宁宫而去。 被怒火所裹挟着的韩昭仪走的极快,静梅一路追着韩昭仪,不断劝慰着,“主子,您冷静些,不可这般就去慈宁宫啊。” 太后的确是主子的姑母,可在姑母这重身份之前还有另一种身份,当朝太后,天下顶顶尊贵的女人,又是长辈,就连皇上也不会对太后大呼小叫。 自家主子要是这么横冲直撞跑去慈宁宫和太后闹,可是一点好处都讨不了。 第65章 怎么转性了 韩昭仪猛的停住了脚步,冷冽的寒风和耳边一刻不停的絮叨声让韩昭仪心头那股即将涌出来的怒火渐渐消了下去。 她停的太突然,静梅没预料到,脚下步子依旧迈着,一个不察险些撞在韩昭仪身上。 “你说得对,本宫不能这样冲动。”韩昭仪深深吸了几口气,寒冷的空气吸入肺腑,把心头的怒火彻底扑灭,整个人冷静下来。 “姑母若是有办法, 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降位。”贤妃脚步慢踱,“我若是这般去慈宁宫和姑母兴师问罪,姑母肯定又伤心又失望。” 她家中也不止她一个女儿,好几个年岁合适能进宫的庶出妹妹可还虎视眈眈想要进宫分一杯羹。姑母不准,她的位份高又有皇子傍身,父亲这才打消了主意。 若是姑母对她失望,转而想要扶持旁人,父亲只怕乐见其成,巴不得把人都塞进宫里呢,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希望。 此时韩昭仪冷静倒是冷静了,可脑子还是不大清醒,倒是没想到最重要的一点,能不能进宫太后和她父亲说了可不算,皇上肯点头让人进宫才作数。 所以她不能得罪太后,不能叫太后对她失望。 “太后疼娘娘,娘娘也该体谅太后。” 韩昭仪点头,“你说的是。”说着,她轻轻拍了拍静梅的手,扭头笑道:“多亏你一路提醒我。” 静梅笑着搀扶韩昭仪,“娘娘还与奴婢说这个,奴婢是娘娘的人,自然盼着娘娘一切都好。” “回去把桌上那支碧玉簪子拿去吧。” 静梅也没推辞,直接笑着应了,自家主子对她们向来是极好的,慷慨大方又护着她们。 韩昭仪还是去慈宁宫走了一遭,倒是没说什么过激的话语,就是像个在信任亲近的长辈面前诉说自己委屈的晚辈。 韩昭仪真是觉得自己委屈,说着还真是真情实意红了眼眶,“大公主那般刁蛮,泽儿头上被她弄了那么长一道口子。 谁的孩子谁疼,我每日看着泽儿头上的伤心疼死了,凭什么大公主做了那样的事情都什么事都没有。 皇上不管,我自己给泽儿报仇,可皇上也太偏心了些,大公主干了那样的事情,皇上也不过罚德妃禁足,到了我这里就是连降两级。” “好了,一时的升降算不了什么,哀家总不会让你一直待在昭仪位份上的。”太后劝道:“经此一事你也该好好长教训了,大公主一个刁蛮丫头,还用得着你出手,好好捧着她就是,皇帝早晚不喜欢,一个不得皇帝喜欢的公主能成什么气候。” 听到太后这么说,韩昭仪微微放下了心,可听到太后后头的话,她心里就不认同了,什么等皇上厌恶大公主,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她给自己的儿子报仇天经地义,干什么要假借他人之手,姑母到底没生过孩子,不知道一个母亲的心,瞧着自己的孩子受伤那真是剜自己的心,看着造成自己孩子受伤的罪魁祸首,恨不能把对方的心剜出来。 心中这般想着,韩昭仪到底是没反驳太后,只挽着太后的胳膊,求饶道:“姑母,我错了,不该那么冲动的。” “你呀。”太后点了点韩昭仪的额头,“惯会和我撒娇。” 和皇帝也不见你这样,太后虽不甚清楚瑶初和皇帝怎么相处,可从皇帝去甘泉宫的次数也能看得出来,瑶初在皇帝跟前肯定是端着的。 而皇帝这人,你和他端着,他也和你端着,皇帝不喜欢这样性子的女人,喜欢丽妃那般会撒娇卖乖的女人。 端看丽妃这么多年一直恩宠不衰就可见一斑。若不是性子对了皇帝的胃口,丽妃纵使再美艳皇帝也该看腻了,岁数也和刚入宫没多久的十六七、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没法比。 可这话也不太好明言,太后虽有心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作罢,这种事情她一个长辈到底不好掺和。 不一会儿,贤妃降位为昭仪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德妃虽在禁足,可消息还是灵通的,自然也听说了。 “活该。” 知道的确是韩瑶初做手脚要害她女儿,德妃可真是恨死韩瑶初那个贱人和大皇子这一对母子。 德妃哼笑一声,道:“这下看她还能不能维持她那所谓的贤德面具了。” 说着,她想起什么,道:“这个时候了,请安该结束了吧。去把王宝林叫过来,本宫倒是想知道咱们这位韩昭仪知道自己降位后是什么反应。” 听了王宝林的描述,德妃心里别提多舒坦了,恨不得能亲自去凤仪宫瞧一瞧韩瑶初彻底失态地模样。 “这下可是装不下去了,整天装的自己多贤良淑德一样,看着就让人心烦,傻子才会被她蒙骗。” 德妃本就不乐意禁足,钟粹宫这四四方方的小天地都看够了,现在更不乐意了,不能出去亲眼看见韩昭仪朝她行礼。 曾经的傻子王宝林只觉得自己被会心一击,道:“娘娘说的是,韩昭仪惯会装模作样。” “哼,本宫瞧你也被韩昭仪迷惑了。” 王宝林讪讪一笑。 德妃不在意这个,反倒上上下下看了王宝林好几眼,道:“本宫记得皇上上回去去你那里都是八九天前的事情了。梯子本宫都给你搭好了,偏你是个没用的,白瞎了这张脸,抓不住皇上的心。” 德妃之前不许王宝林出她自己的院子,也是王宝林样貌不俗,她自然不能让王宝林在皇上跟前晃悠。可现在她改了主意,想让王宝林获宠,偏这王宝林也做不到。 相较于以前好几个月见不到皇上,现在这样王宝林已经很满足了,可这话她自是不敢说,道:“娘娘放心,臣妾会努力的。” “行了行了,努力管什么用,本宫要结果。”德妃摆摆手,不耐烦道:“宫里不缺年轻漂亮的妃嫔,你要是抓不住皇上的心,就别怪本宫扶持别人。” 王宝林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带着些惊慌,“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好好讨皇上欢心。” 出了钟粹宫正殿的院子,王宝林的宫女丁香不解道:“主子,德妃一向防着您,如今怎么反倒是转性了?” 第66章 李宝林怎么会做这个 “左不过是那么几个原因。要么德妃怕这三个月皇上把她忘了,这才把我推出来,让皇上不把钟粹宫抛在脑后。要么就是德妃想要一个孩子,这个应该不大可能,德妃自己又不是不能生孩子,也没到彻底失宠的时候。” 总不可能是德妃大发善心了吧。 王宝林哼笑一声,坚定道:“不管德妃是为了什么,她既肯让我出头了,那我自然要紧紧抓住这个机会的。” 皇上来她这里次数也不多,近一个月不过两回。可尽管如此,王宝林的日子都比之前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不说宫人态度的转变,光说酥酪和核桃榛子这一类小吃食,以前要都要不过来,现在倒是能吃上了。 人要是一直过着苦日子,没什么盼头那也就罢了,一旦过了好日子,那就再也不愿意再过苦日子了。 丁香眨了眨眼,小声道:“可是主子,如果德妃帮您是因为第一种原因,您侍寝过后她也没给您端药啊。“ 如果是那样的话,德妃应该不乐意看到自家主子怀孕吧。后头的话丁香倒是没敢说出口。 端药?王宝林愣了一下,“是啊。”她捏着丁香的手不自觉用力,她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看,声音压的极低,“德妃不会是不能生了吧。” 丁香的手被捏的生疼,她忍着疼道:“主子,不管怎样,德妃肯定是没安好心的。” 瞧着王宝林脸色难看至极,丁香安慰道:“主子,就算德妃存了什么坏心思,可现在一切还早着呢,咱们回去好好想一想,想想对策。” 王宝林点点头,“你说得对,得好好想一想。” 这个时间,病好的差不多的李宝林也带着东西上门来求见裴抒了。 “臣妾来是想感谢娘娘大恩。”李宝林满目感激,“若不是娘娘让人请了太医去扶桑阁,臣妾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 “李宝林客气,本宫的职责如此。” “不管如此,臣妾是真心感激娘娘。”李宝林不好意思的看着裴抒,“臣妾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只能自己做些东西给娘娘聊表臣妾的谢意,还望娘娘莫要嫌弃才好。” 一听到自己做的东西,裴抒就想到了赵贵嫔,想到的是香囊荷包、手帕、里衣,赵贵嫔也总是给她送自己做的东西,一个箱子都放不下,又找了第二个箱子安置赵贵嫔送过来的东西。 裴抒刚要拒绝,就听到李宝林说:“臣妾自己做了些香露水,不敢和娘娘惯用的作比较,可味道闻着也不错,想献给娘娘。” 裴抒把拒绝的话咽下去,多看了李宝林两眼,示意念秋把那香露收下。 念秋掀开盖子检查的时候淡淡的玫瑰香味就已经在屋里弥漫了。 检查过,瞧着没问题后念秋这才将其中一个小巧精致的瓶子递给裴抒。 裴抒握着那小瓶子仔细瞧了瞧,倒是没打开,面上略带了几分惊讶,转而问道:“宫中竟有这样的能人,闻着竟也不比皇上让人送来的差,李宝林怎么会做这个的?” “臣妾是在杂书上偶然瞧见的,闲着也是闲着,就试着做了些,没想到竟还做出来了。”李宝林笑道:“臣妾自己做的不敢与皇上送娘娘的香露相提并论,只要娘娘不嫌弃臣妾就很高兴了。” “可见书看的多还是有用处的。”裴抒把手中握着的瓶子搁在桌上,“本宫自是不嫌弃,但本宫不爱用香,李宝林拿回去吧。” 裴抒不是找借口拒绝李宝林,她是真不爱用香,不论是香料、香露还是香膏,只要是经过复杂工序制作而成的香她都很少用,鲜花倒是有时候洗手沐浴会用。 前几日周宸收到来自周边小国的供品里有几瓶罕见的香露。东西少,不过八瓶,给了太后两瓶,裴抒得了三瓶,大公主和二公主也都各有一瓶,剩下还给了丽妃一瓶。 得的那三瓶香露已经被裴抒束之高阁了。 李宝林瞧着谦虚实则自信的笑容一滞,“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无事,没其他事李宝林回去吧。”裴抒下了逐客令。 “是,娘娘,臣妾告退。” 这时花房的宫女搬了花送来凤仪宫,念秋让她们直接把花端进屋子里。 李宝林行礼过后朝外走去,出了次间走到外间的时候正和迎面进来送花的宫女碰上了。 两个端着花盆的宫女忙往边退,给李宝林让路。 其中一个宫女退的时候没注意到后头不远处的架子横出来短短的一条脚撑,往后退的时候被脚撑卡了一下,重心瞬间不稳。 “咚” “咔擦” 接连的声音响起,那宫女人没站稳,崴了一下,怀中抱着的花盆当即就摔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泥土花枝和花盆碎片铺了一地。 李宝林被这清脆的巨响惊了一下,身子下意识一抖,耳边又是“噗通”一声,李宝林扭头看去,只见那宫女跪在地上,似乎是吓得,脸上血色尽褪,苍白至极。 听到声响出来的裴抒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混乱的场景。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那宫女不断磕头认罪求饶。 裴抒扫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大对劲儿似乎有些不忍的李宝林,眼神落在那宫女身上,却被那宫女在磕头动作间从脖子滑落出来的玉坠子吸引了视线。 那坠子材质不是顶好的,但也不是一个花房小宫女能有的,造型也是别致,像个指环似的,碧绿的环坠中间带了一道白色,中间穿的珠子和外头那个指环比起来就很不够看了,太一般,这两样东西放在一处不大和谐。 裴抒又瞧了一眼,那指环似的坠子瞧着莫名有一点熟悉,像是在哪见过似的。 想着这些,裴抒一时间倒是没出声,那宫人只以为皇后生气了,更加慌张。 扶着裴抒出来的念秋只能瞧见那不停磕头不敢抬头的宫女的半张侧脸,可看着那半张脸,她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 李宝林也以为皇后生气了,看了看那头都磕红的宫女,李宝林眼中划过挣扎纠结。 第67章 指环起作用 “行了,起来吧。”裴抒回过神来,制止了那宫女的动作,“罚一个月的俸禄,日后办事仔细些,出去吧。” 闻言,纠结着要不要替那宫女说话的李宝林松了一口气。 等到李宝林和送花的宫女都离开之后,迎春让人将地上散落的东西都打扫干净。 看着地上沾着泥土的花枝,抱夏可惜道:“那花是花房的花匠刚培育出来的,珍贵得很,本没几盆,太后又爱花,慈宁宫自然也要送过去,只怕花房都没有了。娘娘心善,就这么放过那宫人了。” 裴抒不甚在意道:“再珍贵的花都是给人看的,开几天也都落了,没什么可惜的,那宫女也不是故意的,何必多加苛责。” 裴抒也不是有多善良,对于最底层的宫人,第一次犯错,不是故意的,也不是什么大错误,小打小闹的事情,她都没放在心上,自然没必要揪着不放,小惩大戒就行了。 “娘娘。”念秋突然出声,“奴婢想起来了,那宫女就是雀梅。” 念秋刚就觉得那宫女有点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现在才回想起来在哪见过了。她昨天和李德禄出去澄心湖那边的路上碰到了花房的宫女抱着花路过。 其中就有雀梅,李德禄给她指了一下,念秋匆匆一瞥,今天盯着看了好半晌才想起来。 “雀梅?” 对于雀梅此人,裴抒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她让人盯着雀梅,却也不会自己主动去见人,“原来就是她啊。” “不行,奴婢得去瞧瞧,她送来的花不会有问题吧,别在里面掺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说着,念秋还真走到那盆完好无损的花跟前,仔细检查着。 抱夏有些无奈,道:“怎么可能会这样,太明目张胆了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点总没错。” 检查完摆在屋里的花没问题,念秋又出去问门口的宫女刚刚打扫的那盆花哪去了,找着花检查去了。 回了东间,里头还有一股极淡的玫瑰香,刚刚待在这的时候倒是没闻到,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又闻到了。 抱夏忍不住道:“香露的制作方法还能在书上看到?娘娘,您觉得这个可能吗?” 香露这种东西不算普遍,是上层女眷惯用的,向来为京中贵夫人和小姐喜爱,小小的一瓶卖价极高,非普通人家所能承受。 这样的东西是怎么制作而成的,藏着掖着还来不及,书上面怎么可能有制作方法。就算有类似的相关记载,可最重要的几味用料和步骤是不可能出现的。 这李宝林倒是厉害,看了一本不知是真是假到底存不存在的书,一个人就捣鼓出了极好的香露,比好几代传下来专门制作香露的匠人还厉害。 李宝林是正经选秀选进来的,一个官家小姐竟会这些,也是够让人惊讶的。 “许是李宝林在这方面有天赋。” 裴抒轻笑一声,一手撩了撩裙摆,一手扶着抱夏的手,在软榻坐下。 抱夏收回手的时候,一抹红色在裴抒眼前划过,是抱夏食指戴着的红玉指环。 瞧着这一抹红色,裴抒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想起来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觉得那雀梅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子熟悉了,那真的是一枚指环,她之前也的确是见过的。 “那雀梅果真是太后的人。” 不然太后身边的玳瑁嬷嬷手上曾经戴过的指环怎么可能会挂在那雀梅的脖子上。 裴抒大婚的第二日早上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玳瑁嬷嬷早早在慈宁宫门口等着,玳瑁嬷嬷伸出来扶她的那只手上就戴着一枚碧玉的指环,一片碧玉中有一道白色,像是被横切开一样。 因为特别,裴抒当时还多看了一眼,不曾想现在倒是起了作用。 按理来说,玳瑁应当不会这般没脑子,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送给旁人。可不管那雀梅是偷是捡,还是就是玳瑁愚蠢,总归这就足够证明这两个人的确是有接触的。 “果真是太后。”抱夏恨恨道:“可这事也没法和皇上明言,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指环丢了掉了,怎么说都行,玳瑁完全能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这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不好再翻回去说。”迎春道:“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光有这些似是而非的猜测,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太后毕竟是太后,和太后撕破脸对主子没什么好处的。” 太后是长辈,又是婆母,光是一个孝字就能让娘娘有苦说不出。 “别说没明确的证据,就算是有证据也不能明晃晃和太后对着干啊。”裴抒失笑道:“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想了想,裴抒道:“先让人把雀梅是慈宁宫的人的消息透露给德妃吧。” 太后孤家寡人一个,无儿无女,最在乎的莫不过襄国公府和贤妃还有大皇子。太后那里她不好入手,从太后在乎的那些人入手也是一样的,反正太后害她也是为了那些人。 扶桑阁。 李宝林坐在圆凳上,双臂交叠放在桌子上,下巴撑在手背上,盯着桌上漂亮的小瓶子,有些丧气,“给人送礼也没投其所好,怎么样才能得到皇后的庇护啊。” 诗画安慰道:“主子别丧气,赵贵嫔那样的性子都能入了皇后娘娘的眼,您怎么会不行,只是一时间没找到皇后娘娘喜欢什么,慢慢来总能做到的。” “是啊。”李宝林一骨碌直起身子来,“赵贵嫔都能行,我没道理比她更差啊。” “主子这样想就对了。”诗画看着桌上的香露,有些疑惑,“主子您竟然会做香露啊,奴婢都不知道呢。” 李宝林身子一僵,笑道:“我之前在家的时听一个夫家做香露的夫人说的,那夫人上门给我母亲送香露,我母亲问了几句,人家大概说了几句。不然我也不会做了好多回才能成功。” 想要把自己的丫鬟带进宫,七品才人及其以上位份才能这样做。 李宝林进宫的时候只提了一个小包袱,诗画是内侍省派来扶桑阁的,拢共伺候了李宝林一年多时间,李宝林以前家中是什么样的,诗画并不清楚。 听到李宝林这样说,她倒是没多想,“原来是这样。” 第68章 李宝林 “不然你以为我还真是在书上看到的啊。”李宝林干笑一声,指了指桌上的香露,“收起来自己用吧。” 诗画小心把香露装在盒子里,“主子,皇后娘娘不喜欢香露,奴婢瞧着德妃和丽妃倒是喜欢得很呢。” “她们喜欢有什么用?我做这些出来又不是给她们的。” 除了皇后,其他人不管是谁都不是李宝林想要投靠的对象,李宝林才懒得管她们喜欢什么,她自己辛苦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可能送给她们。 瞧着主子误解了她的意思,诗画只得把话又说的更明白一些,“主子,皇后娘娘都说您做的香露不比皇上的差,瞧着皇后娘娘的性子,这话应当不是安慰您,您做出来的香露定是极好的。” 李宝林,“……” 皇后都当着她的面明目张胆让人检查那香露有没有问题了,怎么可能会用委婉的谎话来安慰她。 想到此处,李宝林羡慕的不得了,当皇后就是好啊,完全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 自己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可只有太后,皇后,丽妃和两位公主那里有别国进贡而来的香露,若是旁人知道您手中有这么好的香露,定然喜欢极了。” 这东西您不想送给别人,但是可以卖给别人啊。 说这话时诗画心中难免有些惴惴的。 主子以往有些清高傲倨,日子过得虽一般,却也不愿意向别人折腰,手中银钱虽不多,可却也不让她们做针线活绣东西换银钱。 自半年前大病了一回后主子就变了些,还主动去接近皇后,可诗画也不确定她这话会不会让主子生气。 “你说的是啊。放着我自己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完,倒不如给了那些喜欢香露又没有的人,她们高兴了,我也得了利。” 正忧心的诗画突然听到这话,狠狠松了一口气,高兴道:“主子,自上次病过一回,您变化好大。” 李宝林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晃,杯中的水随之起了几圈涟漪,她赶忙喝了口水就放下茶杯,“上回险些病死,好容易挺过来了,也想清楚很多事,才知道以前的想法是不对的。” “主子说的是,您想清楚就好。” 瞧着诗画没多在意的样子,李宝林一直高悬着的心这才稳稳落回原处。 此时的李宝林其实并非半年前病前的李宝林,半年前的那场大病,真正的李宝林没能挺过来,现在的李宝林体内装着的是异世来魂。 李宝林刚来到这个未曾听说过的大晋朝的时候害怕的不得了,知道自己是妃嫔而皇帝又年轻又帅气又觉得多了几分新鲜。可还没能新鲜两天就被残酷的事实狠狠毒打。 她的位份低,又不受宠,日子过的很艰难,在她的时代顿顿都有的肉菜在这里却是几天才能吃到一回。 不过几日,李宝林由一个为了减肥不吃油腻肉菜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看见肉都要流口水的可怜蛋。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这里的人命不值钱,下人的命更是轻比蝼蚁。 李宝林瞧着一个宫女不小心把干净的水洒在一个小妃嫔身上,那小妃嫔不依不饶硬是让那小宫女跪了两个时辰,还让人狠狠扇那宫女巴掌,一张脸肿的乌青,不成样子。 那小妃嫔前脚还趾高气昂,不过一会儿就被另一个位份比她高的妃嫔教训,让她跪在地上两个时辰好好反省。那时候正是盛夏的中午,天气热的连蝉鸣都听不到了。 李宝林哪见过这个啊,当即就吓得够呛,回去之后安安分分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冒一点头,日子苦就苦点吧。 可苦日子过得人格外难受,一个月,两个月,时间长了李宝林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想着找个靠山吧。 高位妃嫔扒拉个遍,德妃不行,她当初就是被德妃吓着了。贤妃看着人不错,可李宝林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个笑面虎似的,也不行。还有丽妃,丽妃向来独来独往,想向丽妃投诚,好像有点困难。 就在李宝林纠结不已的时候,和她一样处境的赵才人居然成了贵嫔。 想了想皇后进宫以来的种种行为,李宝林当即就决定也要抱皇后大腿,皇后不好说话,可皇后权势大,后宫的老大,跟着皇后混,指定差不了。 看赵贵嫔就知道了,不过给皇后送些不值钱的绣物,直接连升两级。 甘泉宫。 白充媛看了一眼沉着脸的韩昭仪,小心道:“娘娘叫臣妾来,是有何吩咐?” 韩昭仪叫她过来,可半天也不说话,白充媛自己保不齐要被迁怒,却也实在是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你办的好事,蠢货。”韩昭仪随手把手边的茶杯扔出去,冷冷盯着白充媛,“早让你把钱贵嫔拉拢过来,现在倒好,让钱贵嫔那小贱人竟也学会争宠了,你还能办成什么事?” 钱贵嫔那一番话,什么偶遇到皇上了,她一个字都不信。 “娘娘恕罪,是臣妾无能。” 杯子砸碎在她身前,白充媛吓了一跳。 听到这话,韩昭仪更是怒火中烧,“闭嘴,没用的东西,交给你的事情一次都没办妥,回回都是如此,本宫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韩昭仪逼视着白充媛,“本宫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办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韩昭仪原本是想暗暗把钱贵嫔拉拢过来,借钱贵嫔之手把郭才人肚里的孩子弄掉,再顺势把钱贵嫔推出去,这样的话两个人都解决了。 可白充媛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硬是连钱贵嫔都搞不定。 她这段时间是不能再做什么了,想到此处,韩昭仪就一阵窝火,时间拖的越长,钱贵嫔和郭才人的肚子就越大,难不成真要等到那两个贱人把孩子生下来。 皇上还这般年轻,以后的孩子自然少不了,可韩昭仪还是没办法眼睁睁以平常心态看着别人把孩子生下来。只有她的泽儿一个皇子该多好,皇上的全部心神只会放在她儿子一个人身上。 第69章 喜欢聪明的 她自是知道她没法儿一直按着旁人不出头怀孕,她只希望别的皇子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 “郭才人那蠢出生天的东西,若不是禁足不能出来,按着她那招摇到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拎不清的性子,只怕肚里的孩子早就被她自己作没了。” 韩昭仪冷静下来细细盘算着,道:“郭才人用不着担心,总归她的禁足马上就要结束,那之后想让她出点什么事再容易不过了。至于钱贵嫔……” “钱贵嫔瞧着窝窝囊囊的,实则不是个好应对的。你和本宫都不能和钱贵嫔沾上一点关系。” 她惹了皇上不快刚被降位,这段时间自然不合适冒头。而白充媛和她走得近,是她的人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白充媛做了什么,旁人下意识会觉得受她吩咐。 想到此处,韩昭仪剜了白充媛一眼,若不是因为担心牵连自己,说什么她也得让白充媛去把钱贵嫔肚子里的孩子解决掉。 韩昭仪沉吟片刻,“孙婕妤如今倒是和钱贵嫔苦大仇深的,想必孙婕妤也不希望看到钱贵嫔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 白充媛点点头,“娘娘聪慧。” 韩昭仪顿了顿,还是道:“此事不用你操心,本宫自有主张,用得着你的地方本宫自会吩咐你。” 自皇后进宫以来的这段时间,韩昭仪对白充媛的信任一降再降,她现在已经不愿意把事情完全交给白充媛了。 而没用的人和东西就应该尽快舍弃才是。 …… 傍晚,一轮金橙色的圆日缓缓陷入高耸的宫墙之中,天色迅速暗下来了。 迎春提醒道:“娘娘,还有一个半月就是太后万寿,是时候该准备着了。” 当今太后还很年轻,不过比皇上大十四岁,十二月中旬才过三十九岁生辰。 裴抒把书合上,随手放在桌上,“明日该去慈宁宫请安,到时候问问太后就是。” 晋朝最在乎整数,尤其是年岁大些的长辈,像什么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每一个整岁的生辰都要大操大办。 普通人家如此,皇家更是如此,每逢皇上过整数万寿,太后整岁圣寿和皇后整岁千秋,内侍省、礼部、太常寺、户部还有工部全都要忙活开。 不是整岁的生辰就没那般重视了。 太后今年过三十九岁生辰,估摸着也用不着过于大操大办的。 裴抒想到什么,笑道:“不管要不要大操大办,襄国公府肯定重视太后的生辰。” 太后可是襄国公府上最大的倚靠,太后的生辰襄国公府自然要精心准备。 迎春瞬间明白了裴抒的意思,“这是自然,说不准襄国公府早早就开始搜罗各种惊奇珍贵的宝贝,准备献给太后。” 裴抒笑着说道:“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母亲了,明日给府中递牌子,请母亲后日进宫一趟。” 这就体现出当皇后的好处之一了,自由度相对高一些,她想见家人,直接往宫外传话就是。 而普通妃嫔,除了位份高的那几个,一年能有一次机会宣家人进宫,其他人,其他时候只有皇上特地开恩才能宣家人进宫。 迎春点头,“是,娘娘,奴婢明日先去太极宫,去过太极宫后就给府中传信。” “应该的。” 皇上一般不会拒绝,可于情于理都该提前将这事报给太极宫。 抱夏搓动着双手从外头进来,“娘娘,皇上今日去了玉芙宫。” “知道了。” 抱夏不大高兴道:“娘娘,月底皇上该来咱们凤仪宫才是,玉芙宫也太不懂事了些。” “今日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皇上没驳我这个皇后的面子,爱去哪去哪。”裴抒倒是不甚在意,“皇上要去,莫非丽妃还能拦着门不让皇上进去不成。” 抱夏语塞。 “时间不早了,让人准备摆膳吧。” 玉芙宫。 丽妃把自己手上的镯子褪下来,把皇上刚刚送来的点翠水藻戏鱼纹手镯戴在手腕上,来回转了转,在周宸身边坐下,脸上笑意真切,“皇上待臣妾真好,臣妾很喜欢。”说着把手腕伸出去,“皇上您看臣妾戴着好看吗?” 周宸点头,“爱妃戴着果然极好看。” 看着皇上俊朗的一如既往让她心动的脸颊,许是今日心情太好,丽妃忍不住想要把自己一直压在心底不敢吐露的话说出来。 “皇上,臣妾肚中的那个孩子当年若是平平安安生下来,现在都快六岁了。”丽妃把头靠在周宸宽阔的肩膀,语气惆怅又哀伤,“早之前臣妾还能梦到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现在梦都梦不到他了。” 丽妃一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闭了闭眼,“也不知道臣妾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孩子。” 哪怕那个孩子不是她自己亲生的骨肉呢,只要能有一个孩子,她一定好好呵护那孩子。 “你还年轻,太医也不是说完全不能生,好好喝药调理身子。”周宸安抚性拍了拍丽妃的手,“孩子总会有的。” 听到这话,丽妃心一沉,骤然清醒过来,无论是钱贵嫔肚里的孩子还是郭才人肚里的孩子,皇上都没打算给她。 丽妃没多痴缠,揽着皇上的胳膊,仰头看着皇上,笑道:“皇上是真龙天子,金口玉言,那臣妾借皇上吉言,盼着能早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周宸笑笑,“朕祝爱妃早日如愿。” 后宫这么多女人,当属丽妃最听话懂事知分寸。 同样的事情若是换在德妃头上,德妃压根儿不听他无声的拒绝,开口就说想要钱贵嫔或是郭才人的孩子抚养,而韩昭仪则是拐弯抹角的不放弃。 周宸喜欢丽妃,除了丽妃确实长得美以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丽妃懂得看他眼色行事,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很有分寸,不让他感到心烦。 在后宫中,周宸不算是疾言厉色的帝王,对着后妃,他说话一般不直接给人难堪。是以他喜欢那种一点就通而且不装傻歪缠的人,懂得察言观色的聪明人。 德妃和韩昭仪也不算是笨人,可聪明都用在其他地方了。 第70章 顶有意思的一个人 翌日。 众人如往常一般来凤仪宫给裴抒请安。 也不知是如何约定俗成的,总之向来是位份越低的妃嫔来的越早,位份越高的妃嫔来的则晚。 位份越低来的越早行礼的次数越多,每有一个位份比她高的进来,就得站起身来行一次礼。 可能是为了凸显高位妃嫔的地位吧,也可能是为了激励低位妃嫔努力向上爬。 而丽妃今日早早就来了。 德妃禁足来不了,贤妃降成了三品昭仪,丽妃毫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最前头左侧的椅子上。 “丽妃向来来的不早不晚,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拂冬不由道:“不能早早来就是为了看贤,看韩昭仪的笑话吧。” 裴抒昨晚睡得好,今天起得早,有时间安安稳稳坐下来吃早饭,听了拂冬这话,她忍不住笑,“没准儿还真是呢,韩昭仪今儿也没和我告假。” 拂冬好奇,时不时就要到前殿去瞧一瞧。 韩昭仪没告假,自然是要来凤仪宫的,她姗姗来迟的时候除了最前边右侧的椅子还空着,其他的椅子上都有人了。 韩昭仪扶着清莲的手刚一进殿,众人起身。 “臣妾等给韩昭仪请安。” 唯有丽妃一人还稳稳端坐着,端着茶杯垂眸喝茶,姿态悠闲。 韩昭仪越过众人,看到丽妃时脚步一顿,她咬了咬牙,压着心中的屈辱,冲着丽妃福了福身,“请丽妃安。” 丽妃像是才看到她一眼,放下茶杯掀起眼皮看了韩昭仪一眼,笑吟吟的,没叫韩昭仪起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这么多年了,以往都只有我朝咱们贤妃娘娘行礼的份,如今倒是反过来了,我也受得起咱们韩昭仪的礼了,到底是风水轮流转。” 韩昭仪觑了丽妃一眼,自顾自站起身来,在丽妃对面的位置坐下,嗤笑一声,“这点小事就能让丽妃沾沾自喜,丽等到丽妃什么时候能给皇上生个皇子,那才是上天眷顾,风水真的转到你那儿。”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怔愣了,用一句不怎么恰当的话形容,大概就是原来兔子也吃肉,带着些固有印象被打破的惊讶。 韩昭给众人留下的印象向来都是温温柔柔的,说话也委婉,今天说话倒是专往丽妃心窝子上狠戳。 韩昭仪当然没错过旁人的讶然,她不甚在意。 韩昭仪刚入东宫的时候,那个未嫁进皇家的准太子妃还没病逝,她也没想着经营什么贤惠的名头。李家那个倒霉的准太子妃病逝之后,太子妃之位迟迟未定下。 韩昭仪生了当太子妃当皇后的想法,这才渐渐开始传出贤惠的名声来。 她忍着自己的性子戴着面具过了这么些年,从太子良娣到贤妃,却也止步于贤妃,皇后另有人选,皇上压根儿没想过把宫中任何一个人抬到正妻皇后的位置。 这些年的费力经营全部白费,苦心打造的面具也有了裂痕,韩昭仪也不是真的温柔贤惠,她真真是忍够了,干脆不装了。 丽妃明艳的脸上瞬间浮现一层阴霾,没有一个孩子一直是她心底最沉重的痛楚。 氛围有些剑拔弩张,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皇后娘娘到。” 裴抒的出现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丽妃也是不肯吃亏的,哪怕自己恶心也得给韩昭仪添堵,行过礼重新坐下之后,笑道:“如今钱贵嫔有五个月的身孕,郭才人也将将四个月了,明年宫里可就多两个小皇子了。” 说着,丽妃觑了韩昭仪一眼,“大皇子一下多了两个幼弟,韩昭仪这下子可不用担心大皇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有弟弟陪着大皇子玩了。想必皇上也会像疼爱大皇子那般疼爱两个小皇子的。” 韩昭仪笑,“丽妃对钱贵嫔和郭才人的肚子倒是盯得紧,不知道的还以为丽妃对旁人肚中的孩子有什么企图呢。” 说着,韩昭仪像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的神色,“呦,我倒是忘了,按着钱贵嫔和郭才人的位份,两个人是不能亲自抚养孩子的。如此来看,丽妃这般关心两人的肚子倒是说得过去了。” 韩昭仪这话又戳在丽妃的痛处,她是想要,可皇上不给。丽妃扬唇一笑,并不否认她没这么想过,只似是而非道:“这事自是由皇上做主。” 闻言,韩昭仪眸色霎时变得幽深起来。 丽妃有宠归有宠,可她没孩子,再是盛宠也不足为惧,瞧着繁华实则一戳就破的空中楼阁而已。 丽妃要是膝下有个皇子,一切可就不一样了,等同于给那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安了坚实的基础,一点点凝聚为真实的高高阁楼。 至于还怀着身孕,孩子在她肚子里的钱贵嫔,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 丽妃想要一个孩子,对此裴抒并不感到惊讶,不止是丽妃,没人不想有一个孩子,皇帝的宠爱过于飘渺浅薄,随风就散。 后宫永远不缺鲜嫩漂亮的花朵,坐拥一大座花园的人也不可能一直喜欢一朵花。 宠爱是假的,唯有地位和孩子是真的。 裴抒朝着钱贵嫔的方向看去,钱贵嫔一如既往的低垂着眼皮,脸上也瞧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恰恰就是最不对劲儿的地方。 旁人明目张胆讨论她肚中孩子的归属问题,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应呢。 这钱贵嫔,真真是顶有意思的一个人,总是能够出人意料。 裴抒收回视线,“行了,此事自有皇上定夺。无事今日就到这里,随本宫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裴抒带着众人去了慈宁宫。 略坐了一会儿,说些闲话,裴抒想起正事来,“快到母后圣寿,内侍省准备开始操办您的圣寿了。儿媳想着给母后过生辰,自是要让母后觉着开怀才是,所以想问问母后可有什么想法,母后想怎么过就交代给儿媳。” “皇后有心了。”太后笑,对皇后很满意很放心的样子,“也不是整寿,倒是不必大操大办的,皇后看着办就是。” 太后也不说个一二三四,没什么要求,皇后自己琢磨就是。 可没要求就是最大的要求了。 第71章 怎么办寿合适 去年开春彻底除服,之前还在先帝孝期,生辰也就那么平平淡淡过去了。去年冬日有地方遭了雪灾,太后下令生辰一切从简,生辰过得和前三年没什么区别。 太后虽不是整岁,不必过于大操大办,可今年的生辰自是不好像之前那般,总要办的热闹些才好。 可怎么个热闹法儿,怎么才能让太后过个满意的生辰,那就是皇后该操心的事了。 倒是给皇后出了个难题。 众人看看太后,又看看皇后,不明白太后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抛难题给皇后。 这样想着,也不妨碍众人看皇后的热闹,都想瞧瞧皇后怎么找一个能让太后满意的答案。 裴抒点点头,脸色没任何变化,她笑道:“如此,那儿媳就按着洪泰四年那次内侍省对皇祖母的圣寿流程给母后安排生辰,除此之外在怡神阁排几出戏,母后您意下如何?” 洪泰是先帝在位时的年号,洪泰四年也是先帝彻底除孝的第一年,按着那年太后生辰规格给当今太后安排生辰,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闻言,太后看了裴抒一眼,皇后可真是能干极了,洪泰四年已经是二十五年前,内侍省都换了几个掌事的了,库房里的卷宗记载都不知道堆了多少,也难为皇后能把那么久远的事情都翻出来了。 太后自然不会说个不字,“皇后很有心,那就按皇后说的办。” 又坐着陪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众人这才散了。 瞧着皇后的轿辇离开,丽妃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她心想,皇后果然是皇后啊,就是有手段,太后这刁难虽不高明,可也不好办,毕竟人的喜好是最难琢磨的,也是最多变的。 纵使皇后办的再好,太后只要想为难,就能找出一千种茬来。 可皇后竟这般轻易就化解了,拿出已经逝世的太皇太后直接压住了太后,都按着你婆婆当时的规格给你办寿了,你再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就不合适了,这下太后可没法儿说个不字。 “哎,你说钱贵嫔能不能凭着肚里的孩子爬到九嫔的位置上。” 赵贵嫔实在是没个说话的人,又追上前头已经离开的孙婕妤。 孙婕妤斜了赵贵嫔一眼,也不知该说赵贵嫔缺心眼呢还是心大呢。前两日请安的时候她们两个还针尖对麦芒争执过两句,现在又像是没事人一样过来和她搭话了。 “这事你该去问皇上,我怎么会知道。” 孙婕妤觉得自己也是无聊的厉害,她还要搭理赵贵嫔。 赵贵嫔:“……” 她都失宠多长时间了,皇上不来找她也不乐意见她,她到哪问皇上去,总不能在梦里问皇上吧,问题是她也梦不到皇上啊。 “钱贵嫔要是能爬到九嫔位置上,那可真是没道理了。” 赵贵嫔撇撇嘴,十分见不得钱贵嫔好,她无不嫉妒的说,“这个钱贵嫔也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今年就侍寝那一回,竟还能怀上。” 看着赵贵嫔羡慕嫉妒的嘴脸,孙婕妤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你说说你,怎么就被钱贵嫔那种人蒙蔽了。”赵贵嫔志得意满,“我可是看见钱贵嫔的第一眼就不喜欢她,可见我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瞧瞧你。”赵贵嫔抬高自己的同时还不忘贬损孙婕妤,“对一个白眼狼那么好,人家不止算计你,眼看着就要一路高升了,生孩子,抬位份,你也能忍得了。要是我,我可不会让她好过。” 孙婕妤白了赵贵嫔一眼,没说话。 赵贵嫔想说什么来着,可看着孙婕妤似乎真的不高兴了,她到底没多说什么,孙婕妤位份比她高,要是被她说的恼羞成怒想收拾她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各走各的沉默着。 “你这是去哪?” “给映月轩送燕窝,还是血燕呢,这等好东西,也不知道这一辈子有没有机会尝一尝是什么味道的。” 孙婕妤和赵贵嫔此刻走到一座假山附近,听到假山的另一边传来两道声音不算高的说话声,两人对视一眼,下意识更沉默了。 假山后头说话的两个宫人毫无察觉,继续说闲话。 “钱贵嫔那里?钱贵嫔有了身孕之后和以往真是不一样了,换了以往,她哪能吃的上这等好东西。” “谁说不是呢,孙婕妤也是,白对钱贵嫔那么好了,钱贵嫔日子过得好了,孙婕妤一点光都没沾到。” 听到这话,赵贵嫔当即就要上前,却被孙婕妤一把扯住,无声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继续听。 “沾什么光?可别说这话了。”另一个宫女压低声音,“你莫不是忘了,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钱贵嫔算计孙婕妤,还沾光呢,沾什么光。” “还真是。孙婕妤也是可怜,我要是孙婕妤,只怕都恨死钱贵嫔了,还能眼睁睁看着她怀孕生子。” “作死啊你,这种话都敢胡乱说。”另一个声音带着些焦急,“让人听到了,你我还要不要活了。行了行了,别说了,快走吧。” “站住。” 喝住那两个宫女的时候,孙婕妤已经扶着紫玉的手走到了假山的尽头处。 那两个宫女霎时一惊,暗叫一声不好,下意识就想跑,可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防止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宫女溜了,孙婕妤让宫人守在另一端,她自己则是走向另一处尽头。 瞧见孙婕妤的身影,那两个宫女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在青石板地面上,说闲话竟被正主听到了。 “孙婕妤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婕妤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一回吧。” 赵贵嫔冷哼一声,“贱婢,说闲话都说到主子身上来了,可不能轻易放过这两个人。” 孙婕妤也不和两人多废话,直接冷声道:“把这两人押去凤仪宫,交给皇后娘娘发落。” 听到这话,赵贵嫔还愣了一下,身子往孙婕妤那边边了侧,小声道:“这等小事,你自己处置了这两个人不就行了,皇后娘娘那般繁忙,还要拿这种小事麻烦皇后娘娘。直接找两个人的掌事嬷嬷,那些嬷嬷对付小宫人可有手段了,一套一套的。” 第72章 吃了一堑一堑又一堑 瞧着赵贵嫔认真给她出主意的模样,孙婕妤刚刚竖起的对赵贵嫔的那道防线不自觉降低一些,这赵贵嫔看着是真傻的,不像是装的,刚刚和她说的那话兴许是没过脑子。 孙婕妤懒得搭理赵贵嫔,“带着人去凤仪宫。” 而此时的凤仪宫。 抱夏庆幸道:“亏是娘娘早早聪慧,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堵的太后没话说,不然指不定怎么样呢。” “以防万一罢了,不曾想还真派上了用场。” 太后这人爱耍阴招,面上是个好脾气的,看上去对她这个儿媳倒是满意得很,一点都不为难。 裴抒以为太后这回也不会在明面上为难她。 而裴抒把这些陈年旧事查清楚也只是她的个人习惯。裴抒不是个悲观的人,但做任何事之前,她都喜欢设想出来最坏的结局,针对最坏的结局找一个解决办法,那样会让她更安心。 不曾想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不过太后这是怎么了?这么沉不住气,想拿这种事情为难我。”裴抒有些不解。 “娘娘啊,婆婆想要为难儿媳是没有理由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成为理由,婆媳是最难理清的关系,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的。” 抱夏这般年纪轻轻的漂亮女孩却说出这般老气横秋的话,其实是有些好笑的。 可屋内的人,不管是裴抒还是春秋冬三个人都不觉得好笑,抱夏之所以能说出这话,是她自小就见惯了这样的事情。 “抱夏说的是,这事没什么道理可言。” 裴抒自是不知道,无论是周宸对太后的警告,还是韩昭仪的降位,太后都把这些仇安在了裴抒身上。 裴抒要是知道的话,只会觉得太后和韩昭仪不愧是亲姑侄,两个人的想法都一样样的不讲道理,自己做的恶事也要归咎在别人身上,不怪自己,也不怪惹不起的人,柿子专挑软的捏。 正说着呢,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娘娘,孙婕妤和赵贵嫔押着两个宫女来了,想求见娘娘。” 孙婕妤和赵贵嫔两个人一起来了? 还是一起押着两个宫女来了? 裴抒摸不着头脑,她倒是知道这两个人最近这段时间偶尔有时候走的也算近,可押着宫女来算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听到宫女说坏话来找她做主了吧,又不是小孩子,应该做不出来这事。 裴抒哪知道,孙婕妤还真是来找她做主了,当然也不完全是为了找她做主。 “让她们进来吧。” 孙婕妤身边的紫玉记性很好,几乎是将两个宫女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 ”娘娘,这两个宫女实在是胆大包天,竟敢编排主子,娘娘很是该好好惩戒一番,让她们好好长长记性才对。“ 听了紫玉的复述,裴抒第一感觉就是,孙婕妤是个聪明的,而赵贵嫔的话,则又一次证实了赵贵嫔的脑子确实很小很简单。 “编排诱导主子,送去内刑司好好审问,是受了谁的指使做出这样的事情。”裴抒都没让人把那两个说闲话的宫女提上殿来,直接让把人押下去。 “从内刑司出来后也不必回原处当差了,撵去浣衣局浣洗衣物。” 传令下去,日后若是还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胆敢编排主子,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赵贵嫔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孙婕妤为什么要把人带来凤仪宫了,她又想起自己刚刚和孙婕妤说过的话,孙婕妤不会以为她和那两个宫女是一伙的,那话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吧。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孙婕妤也不是很确定这两个宫人到底是真嚼舌根还是故意把那话说给她听的,不确定又带着巧合的事情一律归到有人想要算计她的范畴。 她好歹是个婕妤,惩戒两个嚼舌根的宫女自是能够的,但她惩戒两个宫女在后宫可激不起什么浪花。 孙婕妤是恨钱贵嫔,可这不代表她愿意听别人挑拨,被别人利用,好让别人不费一分一厘就坐收渔翁之利。 为了避免日后还有不知死活的宫女在她各处的必经之路上嚼舌根,孙婕妤干脆把人带到皇后的凤仪宫,让皇后给她做主,皇后的身份应当能够震慑那些不安好心的宵小之辈。 孙婕妤对皇后的感观还不错,公正公平,你不惹她,她也肯给她们这些无故受累的妃嫔做主,这也是孙婕妤直接把人押来凤仪宫的原因,她可没惹怒过皇后娘娘,请安是日日都来,更不曾驳过皇后娘娘的面子。 皇后娘娘果然也知道她的意思,的确也帮了她,这句道谢,孙婕妤说的也是真心实意。 “孙婕妤客气了,无事就回去吧。” 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裴抒将眼神着重放在孙婕妤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微微挑了挑眉毛,神色带了几分不甚明显的愉悦。 出了凤仪宫,赵贵嫔解释道:“我和你说的那些话可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可没想着诱导你对钱贵嫔肚里的孩子动手啊,我随口一说。” 赵贵嫔解释这话可不是多在乎孙婕妤,而是她瞧着钱贵嫔这个前车之鉴,孙婕妤以前对钱贵嫔多好啊,在外处处护着,对自家姐妹也不过如此了吧。 现在孙婕妤看见钱贵嫔像是见了仇人似的,逮着机会就开始针对。赵贵嫔都觉得孙婕妤对钱贵嫔的厌恶程度和她对钱贵嫔的厌恶程度不相上下。 孙婕妤对钱贵嫔都是那样,更别说对她了,所以赵贵嫔绝不能让孙婕妤误会她也和钱贵嫔似的,也偷偷想算计孙婕妤。 孙婕妤平时再不爱和人一般计较,可人家到底位份高,真想和你计较的时候你还真没办法。 闻言,孙婕妤呵笑一声,“赵贵嫔不必解释,我没那么想,知道赵贵嫔不会想到那些。” 这不就是说她不聪明,赵贵嫔脸黑了,生气了,“果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孙婕妤现在瞧着倒是比以前聪慧了。” 孙婕妤反唇相讥,“比不得赵贵嫔,吃了一堑一堑又一堑,这样的年纪了还是单纯得让人羡慕。” 第73章 亏皇后想的出来 赵贵嫔冷哼一声,“那又如何,我还显年轻呢。” 这话倒是不假,赵贵嫔这万事不往心里搁,整日想着为难别人,编排别人看别人热闹的性子,就算不受宠也不觉得过分忧愁,如今又升了位份,正是志得意满干劲儿十足的时候,倒是显得年轻漂亮。 太极宫。 迎春把自家娘娘想念家人想要宣家人进宫的事情说了,周宸果然没说什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待到迎春退出去之后,周宸继续低头批折子,今天的折子不多,不过一会儿,左手边摆着的本就不高的一摞折子一点点变得更低,直至没有。 周宸搁下朱笔,合上折子放到批过的那一边,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忽然起了兴致,”一会儿去御马监,让人,“ 话还没说完,周宸想起什么,改口道:“让人去凤仪宫问问皇后,想不想骑马?” 裴抒自是不会拒绝。 很快,夫妻俩各自从太极宫和凤仪宫去了御马监。 御马监是宫中养马的场所,御马监前头围着很大一处平地。 那处地方不像宫里旁的宫殿园子那般或恢宏或精致,潦草得很,夏天还能称得上一句青草如茵,冬天就是光秃秃一片,周遭只能瞧见后头不远处的御马监,专门用来骑马的。 那地方最初没名字,后来有人用跑马场指代那地方,渐渐的,说起跑马场,所有人下意识都想到这里。 裴抒和周宸在养马场碰面。 周宸来的早些,裴抒来的时候他已经骑着马绕着养马场跑了一圈,骑着马在入口不远处慢慢溜达。 “请皇上的安。” 靠近之后,裴抒的心神瞬间被周宸骑着的那匹马所吸引。 那匹马通体红棕色,皮毛浓厚,油光水滑,体型在所有的马中并不算十分高大,头部粗重,脖颈短而厚,胸廓深长,大腹,背部平直,四肢粗短,马蹄坚实。 不算是顶好看的那种马,双眼黑亮,瞧着十分强健有力,耐力和爆发力十足。 “皇后起来吧。” 周宸多看了裴抒两眼,除了晚上难得看皇后打扮的这般素净,一身薄紫色印花窄袖束腰长裙,收腰的衣裙更显腰肢纤细,背部挺直,脖颈,袖口和裙摆四处开裾处都缀着一圈纯白色貂毛,好看又暖和。 乌黑亮丽的长发编了简单的辫子,没戴什么首饰,未施粉黛的脸颊却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肌肤胜雪,却不是单纯的白皙,白里透着些粉红,看着很有气色。 这一身装扮,往那一站,瞧着就让人觉得年轻清纯又可怜。 皇后向来沉稳,周宸险些忘了皇后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这般想着,他不觉又看了皇后一眼。 周宸翻身下马,后头候着的宫人立马接过缰绳牵着马。 “朕没让人牵马出来,皇后去御马监选一匹自己喜欢的马。” “好呀。” 御马监的马很多,一排排马厩鳞次栉比。 宫人打扫的勤快,又是在冬天,倒是没什么不好闻的气味,只带着些燥燥的干草的气味,不难闻。 裴抒看中了两匹马,其中一匹体型高大流畅,颜色也漂亮,通体的白色,鬃毛飘逸,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些淡淡的粉色,安安稳稳站在那里,低头有一嘴没一嘴啃食着栏槽中的干草,瞧着还算温驯。 另一匹则是黑色的,身型较为矮小,四肢粗壮坚实,瞧着就很有力量,是一匹好马,但不是一匹很好看的马。相较于那匹白马,这匹马似乎就不是那么老实了,在马厩也不是老老实实的,一会儿踢腿,一会儿摇头的。 看着皇后选择的马匹,虽没见过皇后在马上到底什么样子,周宸知道皇后切切实实是有骑射功夫在身的,不是那种只能坐在马背上慢悠悠溜达的花拳绣腿,估摸着应当不会发生被马甩下去的情况。 “第一匹好看,第二匹我也喜欢。” 裴抒看向周宸,她迎着阳光,笑容明媚。 “这两匹都给皇后。” 这两匹马都是周宸的,不过两匹马而已,周宸不放在心上,皇后喜欢就都给她。 裴抒挽着周宸的胳膊,笑吟吟的,“谢谢陛下,陛下真好。” “皇后客气了。”周宸捏了捏裴抒的脸蛋,道:“皇后今天想骑哪匹马?” 跑马场虽占地不小,可自然没有野外专门跑马的地方宽敞,绕着跑一圈也不过几息,一刻钟的时间都用不了,那匹白马耐力虽不如黑色的那匹,可也足够了。 因此裴抒让人把白色的马牵出厩来。 “白色的这匹吧,什么时候去外头,场地更宽阔些再骑那匹黑色的。” 闻言,周宸眼中划过笑意,他问:“这两匹马,皇后觉着哪匹温顺一些?” “瞧着白色的更温顺些,黑色的更活泼一些。” 周宸就笑,也不多做解释,只道:“皇后骑的时候小心些吧。” 看着周宸的样子,倒像是裴抒猜反了,瞧着温顺的那匹才是蔫儿坏的。 裴抒胆大包天,在周宸胳膊上拍了一记,带了些似有若无的薄怒,“哪儿有这样的,我瞧着那马都不及皇上蔫儿坏,皇上知道我猜错,也不好好和人家说,一会儿摔下来我可是要哭的。” 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人胆敢朝他动手,周宸“啧”了一声,故意沉着脸,“皇后果真胆大妄为。” 裴抒一点都没被吓着,反而来回抚摸着周宸的胳膊,极其夸张道:“哎呀,我忘了,皇上是真龙天子,皇上的胳膊和我等凡夫俗子可不一样,我胆敢拍皇上的龙臂,真真是大胆,希望皇上能饶恕我。” “……” 什么玩意儿?龙臂? 也亏皇后能想得出来。 周宸险些没忍住,这下子冷脸是撑不住了,带了些笑,“行了行了,可别说这话了,让人听到笑话。” 裴抒极其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还不是皇上,想让夫君说句哄我开心的话,可我的夫君竟这般不解风情,不哄也就罢了,不过打情骂俏拍夫君一下,” 说着,裴抒又像刚才那样在周宸的胳膊上拍了一下,这才继续道:“谁家夫妻不做这样的事情,还要被夫君单拎出来黑着脸教训,我都吓坏了。” 你还吓坏了?周宸都不惜的说皇后,还不等他张口说什么,只听他的好皇后的声音又响起来。 第74章 欣赏的眼神 “我把皇上当夫君,皇上把妻子当皇后。瞧着皇后那般生气的样子,我可不就是忙着给皇上赔罪道歉了,生怕皇上怪罪我。我这一颗心啊,可是被自己的夫君伤的七零八碎的。” 周宸头大,他一向以为皇后是内秀,万事心中有成算,嘴上不与人论长短。他竟不知道他的皇后这般会诡辩,这般会胡沁,瞧着似乎还有长篇大论等着他,保不齐一会儿就该上升到夫妻感情的问题了。 周宸忙道:“好了好了,朕是和皇后开玩笑的,并不是真的怪罪皇后。” 裴抒其实还想再反问一下来着,皇上说的可是真心话,不是哄我的? 不过万事过犹不及,再质疑的话,万一把皇帝问烦了可就得不偿失,目前皇帝能说这话也算是不错了,一点点来。 裴抒这才露了笑模样,“那臣妾就放心了。” 上马的时候,裴抒才真正发现周宸刚刚那句算不得提醒的提醒是完全正确的,这马看着老老实实的,被人牵的时候也很温顺的出来了。 可是等到她准备上马的时候这马的蔫儿坏之处就显现出来了,不好好站着,开始蹦蹦跳跳尥蹶子,还呲牙朝着裴抒喷气,不让骑。 裴抒甚至从一匹马的神情中看到了蔑视与挑衅,她挑挑眉,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它越是这样越能激起人的征服欲吗。 “你走开些。”裴抒挥挥手,让握着牵绳的宫人后退。 那宫人侍候这匹马好长时间了,对这马的脾气秉性十分了解,这马性子倒不算十分恶劣,不会故意伤人,可顽皮得很,又不爱让人骑,每每就要搞出这样的动作把人吓跑。 最初他被分到照顾这匹马,他准备带着马出去放风,这马就是这样,不想让他上去。 宫人不知道皇后会不会骑马,不敢离开,生怕这马把皇后吓着,又不敢违抗皇后的命令,只好为难的看着不远处的皇上。 周宸摆手,“下去吧。” 那宫人这才下去。 裴抒接过牵绳,站着盯着那马撒欢儿,等到那马停下来又一次试图挑衅她的时候,直接握着马鞍利落翻身上马,双脚踩着脚蹬,与此同时双手紧握着缰绳,动作一气呵成。 那白马最开始都没能反应过来,察觉背上一重,反应过来后立刻开始尥蹶子了,比刚才的动作更甚,摇头摆尾,两条后腿往后退,前退弯曲按压在地面上,随后又抬起两条前腿,双腿腾空,身躯高高扬起,做出各种让马背上之人感到害怕的动作,企图让马背上的人知难而退。 裴抒岿然不动,冷静得很,无论是身子向前向下倾靠近地面,还是身子腾高后仰,她都紧握着缰绳瞧不出一点害怕,随着姿态的变换而变换重心。 那马扑腾了一会儿,骑在它背上的人一点掉下去的感觉都没有,马儿鼻腔深呼一口气,终于认清了现实,认输臣服了,渐渐的安稳下来。 裴抒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在马背上驰骋,如今重新坐在马背上,一种夹杂着怀念的激动油然而生,她挥动缰绳,双腿夹了夹马腹。 那马儿瞬间疾驰奔跑起来,脖颈处的鬃毛随风摆动着,裴抒的衣摆也随之向后飘扬,披落在后背的辫子飞扬,久违的爽利感将裴抒整个人包围起来,自内心散发出来的欣喜也在脸上显现。 马儿也喜欢自由自在的奔跑,刚刚不想让人骑的顽皮褪去,心情也好的不得了。 此刻正是半上午接近中午的时候,今日天气也好,阳光正好,毫无保留洒落在地面上,也落在裴抒的身上和脸上,她脸上的神色被照耀的格外清晰,自信畅快,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一样。 周宸站在不远处瞧着,瞧着他的皇后在马背上沉着冷静的模样,瞧着他的皇后将顽皮的马驯服,瞧着他的皇后和他的马自由疾驰。 周宸已经看不清皇后的神色,只能看见那一抹薄紫色的身影,那一人一马的快活被风裹挟着,越过重重距离,准确无误传递过来。 他的神色依旧随着那一人一马的移动而跟着移动,眼中不由划过赞赏,良久才收回视线。 他想,鲜衣怒马少年郎,少年郎三个字到底不够宽泛,皇后此时又怎么称不上一句鲜衣怒马呢?自然是算的。 赵福全暗暗瞧着皇上的神色,适时恭维道:“皇后娘娘真乃女中豪杰。” 这话也不完全是因为瞧见皇上对皇后的欣赏而说的,赵福全也觉着皇后果真是很厉害了。 他自小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秋狩围猎也见过不少,在他见过的女子当中,皇后的骑术的确算出色的。 大多数女子都是直接选择温驯的马,而不会选一匹顽皮不听话的马去驯服。 裴抒和周宸两个人在跑马场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太阳升到天空的正中央最高点,两人这才准备回去。 “皇后骑术果真不凡。” 那匹马在周宸见过的难驯服的马中排不上前几,有的马是真的烈,不愿意被骑被束缚,真的想把人狠狠甩下去踩几脚踩死。 那匹白马也不喜欢被人骑,可性子温驯,只想着把人吓退,不会真的要人性命。 可一般女子对上那匹马也只有败北的份儿。 皇后倒是不服输,胆子也大,当然,前提还是有技术托底的。 皇后能驯服马,跨越障碍也是轻而易举。 说一句骑术不凡也担得起。 裴抒笑,“臣妾小时候喜欢那些,时常跟在二哥身后跑,骑术都是臣妾二哥教的。” 裴抒家中兄妹三个,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大哥裴拙去年科举得二甲第五名,如今在翰林院当差,正六品翰林侍讲,官职不算高,可到底人也年轻,不过二十五岁。 相较于大哥裴拙,二哥裴招就没有那般出色了,但为人也上进,裴招不喜读书,更爱舞刀弄枪的,本想着进宫当个侍卫,无论是家世还是裴招的自身条件都完全符合。 可年初传到家的一道圣旨让裴家人和裴招改了主意,裴招如今在京城巡防处当差。 第75章 心思正 “裴招啊,裴招不错。” 周宸记得裴招,他对裴恒之家老二的印象大都来自于去年秋狩时对方出色的表现,骏马奔驰间搭弓射箭也很利落,那一众年轻人中属他射到的猎物最多。 笑起来很爽朗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带着些年轻人的张扬,但不自大,性子也算讨人喜欢。 说起来,裴恒之也是个聪明人,自己有能力,对后代的教育也不放松警惕,家中两子一女都教养的不错。 老大裴拙学识出众,性子沉稳不张扬,却不是个木讷的书呆子,聪明都藏在心底。周宸对裴招的了解不多,可裴招瞧着也是眉眼周正,双目有神,不是个扶不起的纨绔。 至于皇后,那就不必多说了。 裴抒不欲把话题继续停留在她二哥身上,笑道:“臣妾也是有一段时间没骑马了,略有些生疏,不然会更好一些。” “皇后喜欢,时常来跑一跑就是。” 周宸来之前就让人清场,不许旁人靠近跑马场。周宸来跑马场是想骑马放松,可不想在此处看到他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连马背都不愿意上的妃嫔的身影。 要是在御花园,澄心湖那些景色好又有些无趣的地方看到漂亮的妃嫔,周宸倒是愿意让美人陪着说说话,喝喝茶。 因为提前让人清场,在跑马场附近倒是没碰到什么人。 一路上是没见到妃嫔,反而倒是见到了个宫女,一个身份最为普通的洒扫宫女。 又是大冬天的,又是正当中午的,这个小宫女干完活既不好好待在暖和的屋子里,也不怕晚了没午饭吃饿肚子,冒着寒冷在外头跳舞。 裴抒和周宸走到一处有假山有湖泊风景较好的地方,湖面和假山遥遥相望,一道栈桥直通湖心,湖心有一座二层阁亭。 夏日晴朗的夜里在阁亭里能赏两处不同的月亮,一处是悬挂于苍穹的遥月,另一处则是眼前湖面上的映月。 是以这座阁亭叫醉月亭,湖泊就叫醉月湖。 刚走到醉月湖附近,远远就瞧见前头有一抹正在翩翩起舞的身影,衣裳是素净的蓝色。 走近一瞧,是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模样清纯漂亮,舞跳得也很好。 待到两人走近之后,那宫女才看到这浩浩荡荡一群人,才看到被宫女太监簇拥着的皇上和皇后,脸上瞬间染上惊慌无措,还多了几分羞赧地薄红,立刻就停下了动作。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小宫女脸蛋漂亮,舞跳得好,声音也好听,黄鹂似的嫩生生的。 “起来,哪儿当差的?” 听了这话,几分不甚明显的窃喜在宫女脸上浮现,“奴婢多谢皇上,回皇上话,奴婢就在醉月亭当差,在此处洒扫。” 周宸又问,“每日忙不忙?” 那宫女悄悄摸摸看了周宸一眼,眼神怯怯的,欲说还休的样子,“回皇上话,奴婢不辛苦。” “想来也不辛苦,不然哪还有心思在这跳舞。”周宸看向赵福全,“浣衣局辛苦些,送她去那儿当差。” 那宫女脸上红晕尽褪,来不及张嘴多说一个字,就被人捂着嘴拖下去了。 瞧着这一出闹剧,裴抒莫名觉得周宸就像是一块香喷喷诱人的大肉,不管有没有可能,谁都忍不住想要扑上来咬一口。 可这块肉不是普通的肉,至于能不能咬到一口肉,就看牙齿够不够锋利,够锋利的话就能够如愿,不够锋利的话,肉没咬下来不说,还崩碎了自己一口牙。 裴抒随口吩咐道:“除了让宫人不许多嚼舌根以外,让她们干完活也少在外头唱歌跳舞,若是人人如此,那像什么样子,以后谁再不安分守己,全撵去做苦力。” 说着,也不管周宸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裴抒把有两个宫人编排孙婕妤和钱贵嫔的事情说了。 末了她摇摇头,“这些宫人真该好好管一管了。亏是孙婕妤心思正,才没被那两个宫人怂恿着仇视钱贵嫔和钱贵嫔肚子里的孩子。” 对于孙婕妤,周宸见的次数还算多,自然有印象,也知道孙婕妤和这个钱贵嫔两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本就不讨厌孙婕妤,又听到皇后这么说,周宸笑道:“倒是难得,不是个傻的。” “是啊,人不笨心也正。” “差不多该用午膳了。”裴抒扭头笑问周宸,“皇上想去哪儿啊?回太极宫还是和臣妾一道去凤仪宫?” “朕与皇后去凤仪宫。” 跑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马,纵是冬天两个人也出了些汗,身上到底不怎么舒服。回了凤仪宫,两人各自沐浴洗漱一番,满身水汽自浴室出来。 消耗了半上午体力,不管是裴抒还是周宸都是真饿了,也不等着彻底把头发绞干,半干不滴水的程度就不管了,坐在桌前吃午饭。 周宸今日得闲,没什么政事,午饭过后也没离开凤仪宫,难得睡了个午觉。下午起来后,起了兴致和裴抒下了一盘棋。 两人午睡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快到申时,一盘棋下了一个多时辰,结束的时候外头天都有些暗了,屋里点起了灯。 裴抒把黑子一枚枚装进棋盒,黑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最外层一圈又有泛着幽幽的玉色,执棋子的手指纤细白皙,手指和棋子都极美,瞧着手指捏着棋子的动作也是一种享受。 裴抒笑吟吟的,眉眼都带着喜意,”承让了,夫君。“ 显而易见,今日这一局棋,裴抒胜了。 虽是险胜,可也让裴抒觉着开心了,她自小和爹爹学下棋,自认为棋下的还不错,可周宸的棋下的更好,和周宸下棋,她向来是输多赢少。 好容易赢一次,自然开心了。裴抒也没什么战战兢兢不敢赢过周宸的心思,周宸下棋可比她更胜一筹,她要是让周宸那才是闹笑话呢。 瞧着皇后喜形于色的模样,周宸不免觉着好笑,也唯有皇后一人赢了他还能这么开心,也正是这样,周宸乐意和皇后下棋。 下棋输赢端看个人水平高低,赢也好,输也罢,周宸总不至于这点风度都没有。可有些人就是不敢赢他,哪怕水平根本就赢不了他,也要自认为天衣无缝实则在周宸看来破绽百出的让着他。 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第76章 伶牙俐齿 一下午的时间都消磨在凤仪宫了,周宸晚上自然也没走,顺理成章留宿了。 好情绪只会转移不会消失。 下午下棋皇后赢了开心了,输了棋的皇帝不觉得沮丧。晚上在床榻之上皇帝餍足了,浑身酸软趴在床上的皇后不止笑不出来,反而还想骂人。 她心中暗暗道:皇帝年轻果然有利有弊,利弊同因,利处是有精力,弊端是精力也太旺盛了些,有时候难免会让人有些吃不消。 周宸扯开床帘,摇响床铃让宫人备热水,俯身捞起散落在床边脚踏上的里衣穿上,下了床赤脚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喝。 卧房地面上铺着地毯,踩上去没什么凉意。 也用不着点灯,自两人回了卧房后,卧房的灯一直都不曾灭过,昏黄的灯带着暖意,灯罩里的蜡烛燃了一个多时辰,偶尔还能听到烛花炸开的轻响声。 裴抒歇了好一会儿才从刚刚极致的心悸之中平复下来,她揉了揉酸涩的腰肢,扯过一旁的亵衣披上,身上所有暧昧的痕迹瞬间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喝完一杯水,周宸刚要转身走回床边,忽然想起什么,问:“喝不喝水。” “喝。”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才听出裴抒的嗓子都带着一丝沙哑。 嗓音沙哑的原因自然不会是因为屋子干燥上火导致的,裴抒的屋子可一点都不干燥。 周宸又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从他的角度看去,小皇后此刻乌发凌乱,脸颊嫣红,双眸含水,头发黏在微微沁汗的额角,脖颈处也有,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诱人的靡艳,不难想象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周宸喉头上下滚动,眸色幽深。 裴抒久等不到周宸把水给她,不禁抬头看着人,瞧见周宸的神色,她下意识扯过被子裹在身上,“我好累了。” 看到皇后眼中的防备和不信任,周宸笑了笑,把水递给她,“皇后这样看着朕做什么,朕又不是铁打的,也会累。” 裴抒懒得说话了,端起水杯就喝水。 热水备好了,两人又去沐浴。 趁着主子和皇上沐浴的时间,念秋和拂冬手脚麻利将床上的被褥都换成干净的。 从浴房出来,裴抒不仅没有沐浴过后的神清气爽,反而更觉得累,似乎体内的疲惫都被热水逼出来了,只想整个人都舒舒服服陷进柔软的被褥之中。 裴抒坐在床边,打了个哈欠,刚要掀开被子躺下,想起什么,冲着周宸招手,“夫君快来睡觉吧。” 周宸不上床,她躺下了,一会儿周宸上床的时候总不好让人家从床脚爬进去,这多不好,简直是有损皇上的威严,也不好从她身上跨过去,反正裴抒挺不乐意的。 周宸道:“皇后睡里面吧,朕睡外侧。”反正皇后向来都是一觉直接睡到起床。 “也好。” 裴抒没什么犹豫就点点头,挪到床里侧,钻进被窝里。 “睡吧。” 很快,燃了半晚上的灯才终于灭了。 …… “娘娘,娘娘,该起了。” 睡梦中的裴抒这才醒过来,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入眼的就是迎春和抱夏的身影。 “娘娘,快辰时一刻了,该起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知道了。”裴抒揉了揉眼睛,好让自己清醒一些,这一觉睡的好极了,周宸离开的动静没能惊醒她半分。 收拾妥当之后时间就差不多了,前殿妃嫔都来的差不多了。 很多时候裴抒都有一种错觉,妃嫔来给皇后请安除了体现妃妾对正妻的尊重以外,更多的原因则是后宫众人太无聊了,大家约定一个时间聚在一起吵架斗嘴。 不然怎么每天都有避免不了的小争吵,这不,今天的话题中心又轮到孙婕妤了。 裴抒坐在最上首,瞧着下面坐着的人之间的交锋。 昨日进了内刑司那两个宫女也没吐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人都爱说闲话,那两个宫女也是偶然间听到别人提起一嘴,路上也没忍住说了几句。 谁知好巧不巧就被孙婕妤听到了。 这话裴抒可不信,但她也没揪着不放。孙婕妤自己不上钩,别人说破嘴皮子也没用。 “我听说孙婕妤昨日押了宫女来凤仪宫来找皇后娘娘做主。” 白充媛笑着提起这茬,“两个小宫女,纵使犯了什么错惹到孙婕妤,孙婕妤自己还惩戒不了两个小宫女不成?怎得还特地把人押到凤仪宫来打扰皇后娘娘。” 孙婕妤敷衍笑笑,“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统管整个后宫,无论是奖赏还是惩戒都不该绕过皇后娘娘才是。” “话是如此,可后宫宫务繁忙,皇后这般忙碌。若是有什么大事来找皇后做主就是,孙婕妤那点小事都要拿来找皇后。 亏你还是个四品婕妤呢,这点小事都不敢自己做主,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是洪水猛兽,让孙婕妤惧怕的连处置两个小宫女都不敢自己做主。” 自从降位之后,韩昭仪说话再不复以往,最开始的时候众人还觉得有些割裂的错乱感,可短短几日也都习惯了。 韩昭仪真真是恨死皇后了,自皇后进宫后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没能成功,每一件事之所以失败都和皇后脱不开干系。 往远说,她安插在太医院的太医被皇后赶出宫去了,用在钱贵嫔身上的茜草染料也被皇后破坏。 往近说,她前脚刚在澄心湖布了针对大公主的局,向来不爱去澄心湖的皇后后脚就跑去澄心湖散步了,大公主毫发无伤。她刚想让人挑动着孙婕妤对付钱贵嫔,皇后就把怂恿孙婕妤的宫人送去内刑司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皇后,所有人都毫发无伤,唯有她自己降位。 这让韩昭仪没法儿不恨皇后,皇后简直像是专门克她一样。 “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首,既是统领后宫,那臣妾就觉得无论事情大小,都不能绕过皇后娘娘。娘娘繁忙与否,是否替臣妾做主是娘娘的事,臣妾若是不禀报娘娘,那就是臣妾之过了。” 韩昭仪冷哼一声,“孙婕妤倒是伶牙俐齿。” 第77章 跪上一个时辰 “臣妾真心实意的想法。臣妾自是能惩戒两个宫女,可我惩戒的也只是那两个小宫女,起不到震慑旁人的作用,若是由皇后娘娘裁决,再有人想嚼舌根也得提前掂量掂量。” 赵贵嫔点点头,“这些宫人确实该好好教训教训,不止嚼主子舌根,不好好干活还敢勾引皇上,还是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昨日皇上和皇后去跑马场之事众人皆知,有宫女在醉月亭附近跳舞被皇上撵去浣衣局也传遍了整个后宫。 王宝林捂着嘴笑了笑,“赵贵嫔姐姐到底是当惯了主子,对那些小宫女的心思也不能感同身受了,我瞧着还有些不落忍呢。” 王宝林以前可没少被赵贵嫔挤兑,如今找着机会了,自然也要好好嘲笑赵贵嫔。 赵贵嫔还没怎么着呢,白充媛的脸色当即就不大好了。 阖宫上下,唯有白充媛和赵贵嫔两个人是宫女出身,王宝林说这话的时候没想到白充媛,可架不住白充媛自己觉得不得劲儿。 “王宝林如今有宠在身,腰杆儿也是硬起来了。”赵贵嫔冷哼一声,“我不止不会对那些宫女感同身受,对王宝林我都没法儿感同身受,等到王宝林什么时候升到贵嫔位上我兴许就能对你感同身受了。” 赵贵嫔可一点不因为自己之前宫女的身份而有任何的自卑和不自在,她可不会被王宝林这话打击到,王宝林倒是比她身份高,正经官家小姐出身。 可谁在乎以前啊,现在大家身份可没什么不同,她还是贵嫔,王宝林只是宝林,她还觉得自己比王宝林更高贵呢。 白充媛轻笑一声,“王宝林果真是良善,对犯了错的宫人都能设身处地感同身受,王宝林身边若是出了个像在醉月亭洒扫宫人那般的宫人,许是王宝林只会觉得多了几个贴心的妹妹呢。” 你既对那不守规矩妄想勾引皇上的宫女心生怜悯,那就祝愿你身边多出现这样几个宫女。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笑了。 赵贵嫔眨了眨眼,这白充媛说话可真损啊,不过损在王宝林身上,赵贵嫔乐见其成。 赵贵嫔扬了扬下巴,看向王宝林后头站着的宫女,“听见没,你们主子不怕你们有上进心,想和你们做姐妹呢。” 王宝林气得脸都黑了。 王宝林身后的宫女暗暗叫苦不迭,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鱼池,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裴抒听够了热闹,不想再多听了,摆了摆手,“行了,若是没其他事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出了凤仪宫有一段距离。 脸上还带着些怒气的王宝林扶着宫人的手,小声骂道:“你们几个,若是存了什么不该有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说这话,王宝林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王宝林脚底一硌,一旁扶着她的宫女忙使出更多的力气扶着人。 王宝林本就有些心气儿不顺,也不瞧脚底下踩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又狠狠踩了几脚,“宫人是怎么当差的,地上的东西都不好好清扫。” 说完,王宝林这才挪了挪脚,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一看才觉出不对来,她忙指挥丁香,“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丁香把地上碎成几样的东西捡起来,又拿手帕擦了擦这才用手帕包着拿给王宝林看。 那是一支白玉嵌珠簪子,熠熠生辉的珍珠已经从簪体脱落。 瞧着这东西,王宝林暗叫一声不好,瞧那珍珠的光泽和大小,还有白玉的品质,这簪子定是哪个妃嫔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而且位份应当不算低。 这般想着,王宝林吩咐丁香,“把这东西扔到一边去,不许拿你的帕子包着。” 既然这东西已经被她踩断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扔远远的,就当她没见过。 “是,主子。” 丁香往远处走了走,刚要把那东西扔在干枯的草地上。 “干嘛呢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一阵呵斥声传来,丁香咬了咬牙,不管那道说话声,就要把手中的东西扔远些。 “干什么呢你。” 手中的东西被人劈手夺过去了,来人正是白充媛身边的丹草和另一个宫女。 “这是我们充媛的簪子。”丹草看着刚抢过来的东西,“好啊你,不光损坏我们主子的东西,还想毁尸灭迹。” 白充媛不久前发现自己头上的一支簪子掉了,折回身来找,远远就把王宝林和丁香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让人上前一查看,果真是她不小心掉了的那支簪子。 好好的簪子插在头上无缘无故怎么会掉,王宝林猜出是白充媛故意为难她,为的就是刚才请安时候那事。 那时候王宝林只想着挖苦赵贵嫔,倒是没想起来白充媛之前和赵贵嫔也是一样的身份。 尽管明知白充媛是故意的,可人家的簪子就是在她脚底下碎掉的,王宝林只能认栽。 “白充媛娘娘,这事是臣妾的不是,臣妾那里有一支一直不舍得戴的簪子,瞧着和您这支差不多,猛一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臣妾那支呢。臣妾把那支给您,您看如何?” 王宝林言外之意,我那里那支也是新的,没上头戴过的,样子材质也和你这个很相似。 白充媛转动着光秃秃的簪子,面上痛惜不似作假,“我那支是去年生辰时皇上赏的,王宝林的那支纵使一模一样,意义终归不同,王宝林还是自己留着戴吧。” 说完,白充媛掏出手帕细细将残破的簪子一点点擦干净,又用另一方手帕妥帖包好,这才看向王宝林。 “若是无心之举,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是我先掉的东西。可我眼瞧着王宝林踩了一脚不行,还又多踩了几脚,非得踩碎,踩碎之后又想着趁人不注意扔掉。” 白充媛神色淡淡的,“既是故意的,那这事就不好这般轻飘飘飘过去,王宝林损坏了我的心爱之物,就在此处跪上一个时辰吧。” 第78章 投其所好 听说这事之后,赵贵嫔冷哼一声,对金盏道:“哼,王宝林请安那话可是狠狠戳在白充媛的心窝了,拐着弯的要收拾王宝林一顿。” 和白充媛是十几年的老相识了,赵贵嫔闭着眼睛不用想都知道白充媛是故意的。有时候,和一个人过于相熟的话,能瞬间明白对方做出某些事情的真正用意。 这和机敏与否无关,纯粹是因为过于了解对方的性子。 金盏点点头,“是啊,白充媛性子有些敏感,听到有人说为奴为婢的话心里不大痛快。” 这么想着,金盏还是觉得自家主子可爱多了,直肠子的性子远不如白充媛那蜂窝似的心会算计,可心不坏。 当了主子还记得她这落魄的姐妹,把她弄到身边当差,白充媛可没一点想着她旧时的那些姐妹。这倒也无所谓,可她似乎也没少利用那些旧时的人。 有一件事金盏藏在心底谁也没说过,她怀疑无论是玉竹用大量的茜草给送去钱贵嫔处的布料染色,还是玉竹的死都和白充媛有莫大的关系。 她犹记得白充媛做宫女的时候和织造司的玉竹关系极好,两个人有什么知心话都和对方说。 若不是有人指使,玉竹怎么会无缘无故那样做,至于玉竹自己交代的憎恨钱贵嫔至极的原因,那更是无稽之谈。 一个织造司的宫女和一个无故甚少出来的妃嫔,两个人都不可能认识,又怎么可能有仇。 “这王宝林也是该,不过承宠几回,也是抖起来了。” 金盏回过神来,应和了赵贵嫔几句。 另一边,镇安侯夫人已经抵达凤仪宫,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不是镇安侯夫人一个人来的,身边还缀着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小尾巴,正是裴拙不过三岁的独子,裴景云。 裴抒一向很喜欢这个小侄儿,以往在家的时候没少带着小家伙玩儿,瞧见许久不见的小侄儿倒是很高兴。 裴景云以往也很喜欢姑姑,可他到底太小,不过几个月没见,就把自己的姑姑忘得差不多了,抱着镇安侯夫人的腿站在后头不和裴抒说话,只用漂亮的大眼睛一个劲儿瞅着裴抒。 裴抒又是拿吃的又是拿好玩的哄,好一会儿裴景云才从因为来到陌生地方而产生局促转为平时的活泼样子。 陪着裴景云玩了一会儿,裴抒拿了她宫里极少的几件适合小孩子玩的东西给他,让他坐在榻上玩。 “距上回见娘娘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娘娘贵为皇后,可也不该让皇上和太后娘娘对此颇有微词,觉得娘娘不懂事。” 昨日消息传到府中的时候,镇安侯夫人都有些惊讶了,别说是规矩森严的天家,就是嫁入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儿,也甚少有一两个月就回一次娘家的情况。 就是嫁到普通官宦人家家里,婆家人也不乐意见到媳妇总是回娘家,何况是天家这样的地方呢。 能见到自己的女儿,镇安侯夫人自然也是开心的,她也知道说这话有些扫兴,可她也是忍不住想说,这些话当娘的不说还指望着谁说呢。 裴抒自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笑,“娘放心就是,女儿提前与皇上说了,皇上同意之后女儿才叫人给家中穿信的。 且今日请母亲进宫是有事情想与母亲说,也有些事情想让母亲帮我,我人在宫中,到底不好频繁与外头通信,容易引人注目,有些事情只好劳累母亲替我查一查。” 闻言,镇安侯夫人坐直了身子,“臣妇是娘娘的亲娘,哪能担得起劳累二字,娘娘有事只管吩咐就是。” “娘,我记得家中有个很厉害的花匠,培育罕见珍贵的花种很在行。” 裴抒口中的花匠从许多年前就一直在镇安侯府中,培育花很有一手。进宫之后,裴抒瞧着花房培育出来的各种品种珍贵稀少的花,倒也不甚惊奇,她自小没少见,她家的花匠也不比宫中的花匠差。 “太后娘娘生辰又临近,太后又喜花,而送礼讲究投其所好,襄国公府要是听说有品种珍贵又罕见的盆花,想必会大价买下来进献给太后娘娘。 定国公世子嫡幼子也十分爱花,又是个混不吝的嚣张性子,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不会被襄国公府的名号吓退。” 别看襄国公府和皇上还有太后沾亲带故的,那也是近几十年才跻身于京城一流世家,还是靠着与皇家的裙带关系才能如此,家中并无什么过于出色的后代,仗势欺人的到听说过一些。 而定国公府是老牌世家,底蕴深厚,历好几代都不曾落寞。 现任老国公曾教导先皇好几年,于先皇而言乃是亦师亦父的关系,深受先皇信任。如今虽年纪大了闲赋在家,可也没人敢小瞧了这位老国公。 定国公世子亦是能力出众,官做的不错,而定国公世子长子也已入朝为官。 若无什么重大意外,多的不说,五十年以内不会走下坡路。 襄国公府和定国公府对上,纵使襄国公府是皇亲国戚,定国公府也不见得会落下乘。 裴抒可没忘记太后算计她一事,太后想算计她,她算计太后在乎的娘家,很公平的事情。 闻言,镇安侯夫人第一反应就是,“娘娘,可是因着太后的原因?” 娘娘身处宫中,和襄国公府上众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处,自然不会是襄国公府的原因。若是韩昭仪的缘故,娘娘也不必如此舍近求远。那唯一的可能也只会出现在太后身上。 裴抒心中长叹一声,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她吞吞吐吐不说,她娘估计也不会相信,与其让她娘自己胡思乱想担心,不如她主动告诉。 这般想着,裴抒三言两语把这事说了。 镇安侯夫人眼眶瞬间就红了,眼神是遮不住的心疼,“娘娘受苦了。” 第七十九章 小产 镇安侯夫人压根儿就没想过让自己的女儿去夺那泼天的富贵,深宫岂是好待的,可事不由人,她纵使万般不愿,也得欢欢喜喜的。 “娘,没什么的。”裴抒往镇安侯夫人跟前坐了坐,握着镇安侯夫人的手,笑道:“我身边四个姑娘都得用得很,我自己也时时留意,处处小心。 您瞧这回太后不也没得逞吗?您是了解我的,我也不是个任人揉捏的柿子性子,总归是能护的住自己的。” “是,娘娘聪慧,定能安安稳稳的。” 好容易进来看一回闺女,况且木已成舟,镇安侯夫人也不想哭哭啼啼的,她叮嘱道:“娘娘一人在宫中,万事都要小心才是。” 说着,镇安侯夫人想到什么,拍了拍裴抒的手,道:“江家二姑娘最近脸上出了红疹,恰逢户部这几日排查秀女情况,江家二小姐的名字被划掉了。” 皇上选秀,自是要容貌才情俱佳的女子才配参加,谁能知道江家二小姐脸上的疹子传不传人,到了选秀的时候脸能不能好,总不能让皇上看见一脸麻子吧。 适龄又适合的女子如过江之鲫,户部不赌这个万一,哪怕只要有一丝风险都会被划下去,名字被抹去的人,日后也不能参加选秀。 也就是说,就算江小姐过段时间恢复到完好如初,此生也不会有踏入宫门的机会。 除非有皇上或太后的亲自钦点。 想到此处,裴抒眯了眯眼,光让江若雪没法儿参加选秀可不够,太后若是想让她进宫,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江二小姐年初已然及笄,是时候定下一桩婚事了。” 这样,她才能彻底放心。就算贵为太后,也不好做出强抢他人未婚妻进宫之事,除非太后不要脸。 “娘,我和您说” 裴抒靠近镇安侯夫人,一只手放在嘴边,小声说些什么。 母女俩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 瞧着娘娘和夫人谈完正事,迎春这才上前道:“娘娘,白充媛罚王宝林在靠近御花园的地方跪一个时辰,听说是王宝林故意把皇上送给白充媛的生辰礼物踩碎了。。” “白充媛,这也是个心不大的。” 大冬天的,为了好看,宫妃一般也不会穿过分厚实的衣裙,最外头穿的斗篷和披风御风效果很好,可跪着也不能把斗篷取下来垫在膝盖下面,让人跪在外头的青石板路上。 青石板那玩意儿在冬天的时候又冷又硬的,寒气冷气都往上冒,可是不好受。 还让人跪够一个时辰,真跪够一个时辰,只怕是膝盖和腿都要废掉了。 这白充媛瞧着不是个张狂的,干出的事情可真是够毒的,哪怕你正大光明给王宝林几巴掌,总好过让人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让人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一句不好听的实话就让白充媛恼羞成怒了。 王宝林还不是说白充媛,说的是赵贵嫔,这白充媛可真是自己上赶着去认领那句话。 裴抒问道:“跪了多长时间了?” “差一刻钟就半个时辰了。” “德妃没让人把王宝林带回去?” 迎春摇摇头,“王宝林身边的宫人倒是回了一趟钟粹宫,又一个人回来了。” “这可真是, 没一个能靠得住的。外头天寒地冻的,让王宝林起来回去吧。” 裴抒哼笑一声,“你再去问问白充媛是支什么样的簪子,本宫赔给她就是,本宫这里没有的话,亲自去太极宫找皇上给白充媛再要一支一模一样的。”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迎春应声而去。 谈完正事,裴抒又想起她那个前未婚夫了,“对了,娘,江远洲现如今如何了?” 镇安侯夫人无奈的看着裴抒,要不是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娘娘这一而再再而三问旧人,她真以为娘娘还对江家那瞎了眼的混小子念念不忘呢。 “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娘娘怎好一次次提起,让人知道可如何了得。况且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臣妇倒是不怎么清楚了。” “外人怎会知道,娘,我也是好奇,说说嘛,您不会不知道的。” 裴抒也了解她娘,不等着看到江远洲闹出更大的笑话之前,她娘不可能不关注江家的。 镇安侯夫人拗不过她,用极小的声音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 听完之后,裴抒冷笑一声,不怪她看不起江远洲,这人做事就没一点能让人看得起的地方。 早之前闹着非那个什么如蔓不娶,什么唯一的心上人,这才多长时间,那如蔓还没能进了宣平伯的大门,江远洲就已经开始厌烦如蔓了。 镇安侯夫人也很瞧不上江远洲这副做派,更是觉得这婚退的好,之前怎么就瞎了眼给女儿和那么个算不得人的东西订了亲。 “这如蔓也是个愚蠢的可怜人,跟了这么个东西。” “娘娘说的什么胡话,竟觉得那女子可怜。” 不关男女,镇安侯夫人对那两个人的厌恶和憎恨是同样的。 裴抒笑了笑,她倒是不十分厌恶那个如蔓,若不是如蔓,她也不会过上现在的好日子,说来她还要感谢那个如蔓才是。 这回,镇安侯夫人倒是没留下用午饭,赶在午饭前出宫了。 走之前,看着裴抒笑吟吟和裴景云告别,镇安侯夫人抿了抿嘴,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作罢,娘娘是个有思量的,她不说娘娘也知道。 送走母亲和小侄儿,裴抒扶着念秋的手回了屋子,想起什么,道:“迎春还没回来?” 念秋也有些纳闷儿,“奴婢也疑惑呢,快半个时辰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裴抒不放心道:“让人去寻吧,别出什么事。” 裴抒和念秋正说着呢,迎春脚步匆匆回来了,神色带着些凝重,说出的话让裴抒和念秋都吃了一惊。 “娘娘,王宝林小产了。” 王宝林? 小产了? “王宝林怀孕了?”裴抒一阵头大。 “才一个月多一点,王宝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裴抒站起身来,“去钟粹宫。” 说完裴抒就朝着外头走去,边走边道:“让人去太极宫通知皇上,给王宝林换太医,让白充媛也滚去钟粹宫。” 第80章 不安好心 迎春也跟着一道去,去的路上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给裴抒听。 迎春赶去王宝林跪着的地方时,王宝林整个人都快撑不住了,脸色泛白,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迎春让人赶紧扶着王宝林回去,又吩咐其中一个宫人去请太医。目送着王宝林离开之后,迎春又往流云宫走去,将主子的话转达给白充媛。 准备回去的路上,又迎面碰见了王宝林身边伺候的宫女,惊慌失措的飞奔着往凤仪宫去。 那宫女看到迎春,都顾不上匀一匀气息,上气不接下气道:“迎春姐姐,我们宝林小产了。” 原来是王宝林跪着跪着就觉得很不舒服了,最开始小腹只有些隐隐的坠痛,可越到后来下腹的坠痛感越发明显。偏生王宝林平日里月事就不大准确,来月事的时候也很是不舒服。 王宝林压根儿都没想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自然也不会往小产这方面想,只以为自己是月事来了,又跪在青石板地上入了寒气,这才比以往更加疼痛难忍些。 听了这消息之后,迎春让那宫女回去照顾王宝林,自己则是急匆匆回凤仪宫,把这事知会给主子。 裴抒去钟粹宫侧殿的时候,德妃正在屋里头坐着。 瞧见德妃的身影,裴抒眉头微拧,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德妃这时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你正禁着足,出来做什么?” 德妃面上划过一抹不忍,有些唏嘘,“皇后娘娘息怒,王宝林到底是臣妾宫里住着的,这么大的事情,臣妾就想着来看看,送些东西给王宝林。” “禁足就好好禁足,进进出出的像什么样子,岂不是将皇上和本宫的话当耳旁风,回去。” 纵使知道皇后说话向来不给人面子,听到这话,德妃还是面色一僵。 “是啊,皇后娘娘说的对极了,谁禁足像德妃这样啊。” 丽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门口,“王宝林被罚跪让宫人回钟粹宫求德妃帮忙的时候你不管人家,现在知道是一个宫里住着的,反倒来关心人了,要是你早早帮王宝林一把,保不齐这事都不会发生呢。”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丽妃起来吧,德妃回去关上门禁你的足。”说完,裴抒也不理她们两个,直接走进了内室。 王宝林正躺在床上,苍白的面色带着些悲怆,双眼空洞无神盯着床顶,不知是不是在想那个刚在她肚子中待了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她还没能发现就不在了的那个未成形的胎儿。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内室的宫女看见皇后忙蹲身行礼。 床上的王宝林这才有了些反应,她侧过头来,动了动身子,掀开被子像是要下床。 裴抒微微皱眉,“不必起来了,躺着吧。”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王宝林冲着裴抒感激一笑,“多谢皇后娘娘让迎春姑娘帮了臣妾一把。” 裴抒没说什么,就在这时,外头有宫人禀报宋太医到了。 宋太医是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妇科圣手,医术很好。刚刚来给王宝林看诊的的太医远远比不上宋太医。 “让宋太医替王宝林诊脉。” 说完,裴抒就出去了。 就这么一阵儿功夫,外头除了丽妃,赵贵嫔和李宝林也到了。 白充媛倒是还没到。 裴抒眉眼平淡,“告诉没来的人不必来了,天寒地冻的都赶过来做什么?屋里安生待着。” 裴抒是真不喜欢这种每逢一个人出事,其他所有人都要赶过来的情况,过来没一点用处不说,光会明里暗里拱火,一人一嘴话也够吵的。 若是喜事,当事人的喜事在别人看来可不见得就是喜事,要是坏事,那就更不必来了,来做什么,凑人数看热闹不成? 很快,白充媛就到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过丽妃娘娘。” 白充媛神色恭顺行了大礼,脸上的愧色不似作伪,姿态放的很低。 “皇上驾到。” 白充媛前脚进来行完礼还没站起来,外头传来太监的高声唱和。 话音刚落,门帘被人从外掀开,周宸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他身形高大,穿了身玄色窄袖袍,屋门那里竟也显出几分逼仄来,那处的光线算不上清晰,周宸俊朗立体的脸上明暗交错,似乎带了几分不虞。 众人忙起身行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 “奴婢参见皇上。” “都起来吧。”周宸越过众人,撩袍坐在榻上。 裴抒在周宸旁边坐下,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小方桌。 “白充媛跪着。” 同样的话出自不同的两人口中。 听到不属于自己的那道声音,裴抒下意识朝着旁边扭头看去,与周宸视线相撞。 白充媛顺从跪在地上,态度极其诚恳,“皇上,娘娘,臣妾事先并不知晓王宝林已经怀有身孕,不是臣妾替自己辩解,若是知道王宝林有身孕,臣妾绝不会如此的。 臣妾知道,此事完全是臣妾的错,臣妾认错,皇上和娘娘怎样罚,臣妾绝无怨言。” 裴抒不吃白充媛以退为进这套说辞,冷声道:“本就全都是你的错。不知道王宝林怀有身孕就该让她跪一个时辰吗?这么冷的天气在外头跪一个时辰,若是身子差些的人,日后落下腿疼的毛病都是有可能的。 白充媛难道会不知道这些?你知道,明知道却还是故意丢掉了簪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别说那些不知道王宝林怀孕的话,你是不知道王宝林怀孕,可你也没安一点好心。” 裴抒自己也不算得良善之人,她也毫不留情算计襄国公府,算计江家,可也不会无缘无故看人家不顺眼就故意针对人家。 王宝林若是做了什么真正的恶事得罪了白充媛,白充媛这般报复王宝林也算是师出有名。 第81章 升位与降位 可事实呢? 白充媛自己内心自卑,王宝林说给赵贵嫔听的话,赵贵嫔还没怎么样呢,白充媛倒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和侮辱。 因为那么一句甚至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话就伺机狠狠报复王宝林,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世上莫名其妙的人太多了,见怪不怪了。 听到皇后这般疾言厉色的斥责,周宸勾了勾唇角,皇后真是耿直到一点面子里子都不愿意给白充媛留,看来真是不喜欢白充媛这下作手段。 不说皇后,周宸自己也觉得白充媛这事上不得台面,事情的起末究竟如何,来的路上周宸就知道了。 周宸只觉得白充媛果真是出身不好,行事小家子气,好歹是个充媛,看一个宝林不顺眼,直接上去给她两巴掌还要什么理由,看你不喜欢就是理由了,偏还要拐弯抹角搞出这么些事情。 “皇后娘娘说得很是呢,白充媛早之前也曾有过见到主子就下跪行礼的日子,怎么会不了解冬天跪在地上是有多难熬。” 丽妃可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她乐意看见一切和韩昭仪有关的人倒霉,“自己知道那种滋味,却还是让王宝林在地上跪足一个时辰,白充媛可真没存什么善心。” 白充媛面色一白,她为自己辩解,“娘娘,臣妾不是故意的。” 裴抒不耐烦听她说这个,“行了,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就没意思了。” 对于这事,周宸不欲多说什么,只道:“认错就好,白充媛德不配位,即日起降为五品贵嫔,流云宫也不必住了,皇后重新寻处地方给她。至于二公主,” 说到二公主,周宸停顿了片刻,按理来说白贵嫔现在的位份不能亲自抚养二公主,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二公主确实有些体弱,性子又腼腆,和大公主情况不同。 就在这时,白贵嫔跪地前行几步,又是着急又是哀求的神色看着周宸,“皇上,二公主她身子弱,离了臣妾不行的啊,皇上,臣妾求皇上,别让二公主离了臣妾。” 周宸脸色淡了些,“皇后让人在花萼园收拾出一座院子给二公主住。” 裴抒点头。 周宸继续道:“王宝林升贵人位。” 裴抒继续点头,表示认可,“王贵人此番受了委屈,合该如此。” 很快宋太医出来了。 王宝林本就有些体寒,怀相一般,又在外头跪了半个时辰,促使了小产,身子有些亏空。不过胜在年轻,好好养个一年半载的就差不多了,养好之后对日后怀孕没什么大影响。 裴抒道:“宋太医给王贵人开药吧,平日需要些什么补品,怎么养身子也都一并告知王贵人身边服侍的宫人。” 周宸起身,“朕去瞧瞧王贵人。” 瞧着白贵嫔失魂落魄恍恍惚惚不敢相信的样子,赵贵嫔心情愉悦极了,“白贵嫔,人啊还是得善良些才好,瞧瞧,自作自受了吧。” 白贵嫔目光沉沉看向赵贵嫔,那神色莫名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距赵贵嫔不远的李宝林也瞧见白贵嫔的眼神,李宝林被狠狠吓了一跳,那一瞬间她只想到表面平静但内里不知多少可怕的脏东西争先恐后想要爬出来的一潭枯井。 赵贵嫔却是一点不觉得害怕,反而直直看着白贵嫔,反问道:“白贵嫔怎么这样看着我?是觉得我说的不对?莫非我也和王贵人似的戳了白贵嫔的心窝上,也谋划着想扔个簪子出来让我也跪上一个时辰?” “……” 众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可不得不说,赵贵嫔这人有时候说话还真是带着一股子气死人不偿命的感觉。 白贵嫔垂下眼皮,声音带着些苦涩与难堪,“赵贵嫔何苦这般挖苦,我事先并不知晓王贵人已经怀有身孕。” 赵贵嫔用裴抒的话回怼白贵嫔,“不知道你也是不安好心。” 丽妃笑看赵贵嫔,“赵贵嫔的嘴皮子倒是比之前利索了不少。” 陈述事实的语气,并不暗含什么其他意味。 别说丽妃语气正常,哪怕她真是带着嘲讽,赵贵嫔也不在意。 宫中妃嫔算不得多,空着的宫殿不少,裴抒很快就想到了,“等到绛雪轩收拾出来,白贵嫔选个好日子就搬去那里吧。” 说完,也不听白贵嫔的答复,裴抒摆摆手,“行了,都回去吧,以后再有什么事情,没让你们去的话就别去了,不嫌来回折腾。” 李宝林本人倒不是特别想来。 可赵贵嫔住的长秋宫距她的扶桑阁不远,李宝林瞧见赵贵嫔的身影,又想起之前皇后还没进宫以往的贤妃和德妃还有丽妃管着宫务的时候,后宫中有什么事也是大家都集在一处。 李宝林这才跟在赵贵嫔身后来了,人人都去了,就她自己没去,那怎么行。 经过上次怡神阁那舞女之事,李宝林是一点点头也不想出,一点不同也不敢有了。 李宝林见过那舞女一面,那时候还是夏天,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去御花园里纳凉,也是闲得没事干脑子发昏了,编了一个女公子的故事讲个宫女听。 那时候李宝林刚来此处没多久,也并不觉得这故事有什么问题,可宫女都吓坏了。 瞧着宫女的模样,李宝林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可偏偏现场不止她们主仆几个,还有那个名叫雅云的舞女也听到了。 那舞女说她不会说出去的,就差指着苍天说不得好死发誓了。 瞧她这样情真意切的,李宝林就让她走了。 谁曾想后来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那舞女终究也没落个好下场。 在怡神阁听到那出熟悉的戏时,李宝林就有些不安了,那舞女被管事的拉出来的时候,她更加害怕了,既担心那舞女没个好下场,又害怕她自己被牵扯出来。 舞女被人捂着嘴拖下去的时候,李宝林虽心有不忍,可更多的到底还是觉得庆幸,庆幸那舞女没供出她来。 庆幸之后就是无尽的惶恐,人命轻如蝼蚁,活生生一条命,说没就没了。要是宫人捂嘴慢一些,让那舞女指认出她,她的下场会不会也像那舞女一般。 李宝林回去之后就吓得发烧了,那之后更加坚定了不能露出一丝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观念的东西的想法。 第82章 德妃的心思 处理完王贵人的事,裴抒和周宸也离开了,一个回了凤仪宫,一个则是继续回太极宫处理政事。 钟粹宫西边侧殿的院子又重归平静。 丁香端着药走进内室,把药碗放在近处的小桌子上,坐在床边,小心把王贵人扶起来一些,拿了个稍扁些的软枕放在王贵人腰后,让她能舒服些。 随后丁香又起身把药端过来,一勺一勺喂给王贵人喝。 “我还不知道肚子里什么时候来了一条小生命,这小生命就没有了。”王贵人叹了一口气,神色带着些疑惑不解,“伤心是有一些的,可要是很伤心,却是没有的,都说母子连心,兴许那孩子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娘亲,这才不愿意继续继续当我的孩子。” 丁香把勺子放在碗里,又把碗搁在一旁,握着王宝林带着凉意的手,这才道:“主子,不是这样的。” 丁香看着王宝林,认真道:“奴婢小时候听宫里的嬷嬷说,母亲并不是在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就立马对肚里的孩子产生感情,是随着孩子一天天在肚子里长大,母亲一点点感受到孩子的存在,才会对孩子渐渐有感情。 而且,也有的女子在分娩之前不会对肚中的孩子有深厚的感情,是在孩子出生之后慢慢才有感情的。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主子您不必为此介怀。” “况且。”丁香犹豫了片刻,还是道:“主子,您别忘了德妃那儿还虎视眈眈盯着呢,小主子定是心疼您,不愿意认旁人为娘,这才不肯留着。” 自上回有了对德妃的行为疑惑之后,王宝林和丁香就十分关注正殿那边的情况。主仆竟两个发现德妃也喝药,可德妃瞧着身子健健康康的,喝的什么药? 王贵人想着弄些药渣过来瞧一瞧。 宫规森严,严令禁止任何人将任何废弃之物随意抛弃,而是设有专门的机构统一分类别处理各种废弃之物,就叫净司。 主子是不用亲自把东西送过去的,而是有专门的太监每日上门取走。 可德妃身边的人谨慎,不管是药渣还是其他废弃需要扔掉的东西,全部都不经专门收取各宫废弃之物的太监之手,反而都是每天亲自把东西送去净司。 王贵人费了好大的力气花了不少银子打点了净司的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悄悄把德妃那里的药渣藏了一点。 王贵人这才知道德妃喝的竟是调理身体的药。 王贵人早就隐约有所猜测,现在猜测成真了,德妃果真是想借她的肚子得一个皇子。 丁香宽慰王贵人,“您现在是贵人了,再往上爬一爬也能自己养孩子了,您就听太医的话,好好养身子,到时候身子也养好了,位份也升上去了,正好那时小主子也回来了。” 对于王贵人小产一事,德妃比王贵人这个当事人还多了些愤懑。 “没用的东西,这段时间本宫白白抬举她了。”德妃一甩袖把桌上的茶杯挥下去,“怀孕了自己都不知道,上回给王宝林请平安脉的太医也是个没用的东西,怀没怀孕他诊不出来。” 德妃整个人生气的不行,和王宝林小产一事相比,皇后责骂她的那几句话,德妃压根儿就没记在心上。 她生沐儿的时候生的艰难,损了身子,倒不是说日后不能怀孕,就是不如常人那般几率大。 德妃一直喝调养身子的药,她想要一个皇子。可喝了这么些补药,除孝又快两年的时间了,她的肚子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纵使现在她的恩宠不如以往,但也不是没有。 瞧着大皇子越来越大,皇后越来越稳,后宫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德妃不可遏制的着急起来。 太医总是含糊其辞,好好喝药,好好养身子还是可能怀孕的。前两个月德妃实在是忍不了了,再三逼问下才知道她喝了这么多药,身体状况却还是没什么大的改善。 德妃思来想去还是要做两手准备,继续调养身子,同时也挑一个人出来,怀孕生下皇子之后记在她名下抱到她这里养着。 民间有抱一个孩子能招来自己的孩子的说法。如果真能那样,那自是万事大吉,可若是不能,好歹她膝下还是有一个皇子的,有皇子日后才能有争夺的机会。 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就能隐隐诊出肚中是男是女,德妃和她惯用的太医打听过,钱贵嫔肚子里的八成是个女孩子。 郭才人那处倒是还不知道。 德妃想起了她宫里的王宝林,放着也是放着,干脆把人也推出去。王宝林是她宫里的人,怀孕之后生下的孩子抱在她这里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王宝林这个没用的东西,竟然小产了。 王宝林已经升王贵人了。 不过屋内没人提醒德妃这话。 朱樱劝道:“主子,您别着急,这种事急不来的,您放宽心态才好。总归现在宫里还有两个怀孕的,总不能一个皇子都没有的。” 就算生下的两个都是公主,明年也会进来不少人。 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主子既能扶持王贵人,自然也能扶持别人。 当然,这话朱樱现在没敢说出口。 “是啊娘娘。”幽兰也道:“您就放宽心思,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您定能如愿的。太医也说有时候心情对人的身体也是很有影响的,您别为这些事情影响自己,心情好了,说不准哪天就来了小皇子。” 德妃深吸一口气,倒是听进去了,她点点头道:“日子还长着呢,现在也就一个大皇子,本宫急什么,总不会没有皇子傍身的。” 宫中孩子不多,可王贵人小产这事却也没掀起多大的风波。 第83章 看似荒谬又不离谱的念头 夜里。 周宸今天没进后宫,一个人留在太极宫,裴抒把周宸的被子叠好放在床里侧,自己的被子放在床中央的位置。 卧房内灯盏发出柔和温暖的光,外头冷风呼啸,屋内却一点寒意都没有,温暖如春。 裴抒着一身水红色的里衣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发髻拆开,如瀑的长发全部散落,她抬手把头发拢到肩膀一侧,拿起桌上细润的牛角梳一下一下仔仔细细把头发梳通一遍。 迎春则坐在床边,认真把被子两侧分别朝里折了一些,又把下面也折回去,三面都严严实实的。做完这些,她又摸进被子把刚才放进去的汤婆子拿出来放在枕头旁边,被子里已经热乎乎的。 “娘娘,该睡了。” “知道了。” 裴抒把梳子放下,起身朝着床边走去。 待裴抒躺好之后,迎春把两边床帐放下来,“奴婢出去了,娘娘有事就唤奴婢。” “你也去睡吧。” 裴抒身边一直都是她们四个轮流守夜,就在卧房屏风外临窗处放着的长榻上。里头稍微有点什么动静就能听到。 迎春吹了灯,屋内瞬间陷入一片安静黑暗。 眼前瞬间漆黑一片,过了一小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这才能隐隐看到些东西。 裴抒很快就困了,就在即将睡着的时候,她忽然灵光一闪,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奈何浓厚的困意袭来,裴抒还来不及多加思索,很快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早上醒来的时候,裴抒隐隐记得昨晚她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现在倒是有些想不起来了。她平躺在床上,两眼放空盯着床顶精致的花纹,脑中不断回想着昨晚突然乍现又极快消失的想法。 外头已经守着的抱夏和念秋还以为娘娘没醒过来呢,瞧着该到起床的时间了,两人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两人把灯一盏盏点着,还没把所有的灯点亮,就听到帐子里传出声音来。 “到时间了?” “是啊,娘娘,该起来了。” 抱夏把火折子合上,走到床边,把一侧的床帘拢起来挂好,看见主子不大像是刚刚醒过来的样子,笑道:“娘娘醒了,奴婢和念秋以为娘娘还在睡。” “没醒多久。”裴抒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下床。 “娘娘,王贵人告假了。” “让她好好歇着养身子,不必急着来请安。”裴抒正穿鞋,闻言不甚在意的说,说完之后却猛然想起来自己昨晚睡着前想的到底是什么了。 想到了,裴抒也没急着现在就说,等到妃嫔请安结束,从前殿回来之后,用早膳的时候,她这才问道:“我记得德妃似乎惯常用那个杨太医。” 裴抒倒是对那个杨太医没什么印象,她进宫这么长时间,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常来给她把平安脉的宋太医。 知道这个杨太医,也是听迎春几个说的,她们几个把后宫每个人能打听到的消息都打听了个遍。 抱夏想了想,回道:“是这样,娘娘,德妃惯用扬太医。” 太医院里要论谁最精通妇科儿科,宋太医论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杨太医虽不及宋太医,可也是当差多年的老太医,医术自然没话说,在太医院也是能排得上号的。 而德妃这么多年一直信任杨太医,钟粹宫传太医的时候,大都是叫杨太医过去。 “把李德禄叫进来,我有事问他。”裴抒放下手中的勺子。 很快,李德禄就进来了,躬身行礼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裴抒问道:“本宫记得你之前查到的和慈宁宫偶有接触的是有一个杨太医。” 李德禄回想了一番,点头,道:“是这样的,不过娘娘,这么长时间也只有一回,是慈宁宫的一个小宫女和杨太医身边的小药童悄悄买了些药丸子。” 这样的事情在宫中并不罕见。药童虽不是正经太医,可也日日接触着药材物品,有的跟在太医身后帮太医做些跑腿提东西的活计,多多少少都略懂些浅显的药理。 而普通的小宫女小太监若是生病了是请不到太医的,若是有能耐的倒是能花银子买些炮制一般不能给主子用的药材,可熬药也是个大问题。 最好的选择就是悄悄买些药童自己拿品相不好或是炮制一般的药材做成的药丸子。 这事常见,可李德禄办事细致,把这个也算作是杨太医和慈宁宫的接触。 裴抒吩咐道:“着重查查这个杨太医和慈宁宫的关系,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娘娘,您的意思是说杨太医是太后的人?”李德禄不免有些惊讶,“可杨太医是德妃惯用的太医,应当受德妃娘娘信任。” 不说李德禄,抱夏和念秋脸上也都浮现惊讶。 瞧着几人惊诧的样子,裴抒笑了笑,“我自己的猜测罢了,具体到底是不是要查过之后才能知晓。” 昨天晚上睡着之前胡思乱想的时候裴抒突然就冒出这么一个乍一听觉得荒谬,但仔细想想似乎又不是那么离谱而且似乎还有那么一点道理的念头。 德妃吃药的事情不是大张旗鼓的,有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可裴抒是知道的,德妃每个月从太医院拿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王贵人小产的时候德妃的愤怒亦是情真意切,可见德妃对王贵人的图谋就在此处,这也证明了德妃自己是不好怀孕的,否则没必要算计别人的肚子。 可既然能生下大公主,说明是后来才不好怀孕的。这种情况有绝大的可能性是人为的。 无非是衣食住行和身边有人吃里爬外这几种情况,还得是能近得了德妃身边的亲近些的宫人才行。 钟粹宫被德妃围的严严实实的,裴抒听说钟粹宫的宫人好几年都没怎么换过,那身边的宫人自是没什么问题。 衣食住行过于宽泛,纵使再小心,让人钻了空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般想着,李德禄之前提过的一句话突然强势钻进裴抒的脑海之中。 李德禄的原话:“娘娘,除了这几位太医,还有一位杨太医也曾和慈宁宫有过一次算不得正经接触的接触。” 裴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想起这句话了,反正就是想起来了。 杨太医和慈宁宫有过接触,又是德妃信任的太医,这事情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呢。 第84章 冬至 裴抒觉得自己的怀疑不无道理。 “这个杨太医要真是太后的人,德妃的身子要真是太后弄毁的。”裴抒笑得挺开心,“只怕是襄国公府上大方和二房关起门来都要闹翻天了。” 抱夏一脸认同的点点头,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些幸灾乐祸。 念秋撇撇嘴,道:“太后也太阴毒了些,还藏的这么深。” 要不是太后算计自家娘娘,念秋还真看不出来太后那笑吟吟看着十分好脾气的人竟是这样恶毒之人。 这段时间妃嫔禁足的禁足,贬的贬,后宫都沉寂下来了,倒是没什么人惹事,很是风平浪静了几日。 说是无事发生也不尽然,小事还是有些的。 比如刚发现怀孕就又被禁足的郭才人终于出来了,出来之后再没敢不自量力挑衅皇后,但依旧是仗着自己的肚子对和她位份差不多的妃嫔耀武扬威,惹人厌烦。 又比如钱贵嫔又偶遇到了皇上,皇上首次踏足钱贵嫔的映月轩。钱贵嫔还怀有身孕,皇上倒是没留宿,可次日也赏了东西给钱贵嫔。 让人更加惊讶的是,后来皇上还二次踏足了映月轩。 那几日请安的时候,钱贵嫔可是没少被人挤兑,尤其是赵贵嫔。 很快到了冬至这一日。 冬至乃是阳气日渐增长,而阴气逐渐减少之时,意义重大。虽不及过年那般隆重,也是要过的,早起祭祀祖先,举行活动,举办宴席这些。 冬至这一日前朝休沐一天。 后宫却是照常请安,只不过比平日要早来一个时辰,皇子和公主也要来凤仪宫向母后请安。请安过后,皇后带着一众妃嫔和皇子公主去慈宁宫。 今日连在禁足期的德妃也暂时解了一天禁,出来了。 而平日见的少的几位太妃此刻也都齐在慈宁宫,众人由慈宁宫出发前往太庙。 太庙位于皇宫的东南方向,慈宁宫距太庙倒是不算远。 冬至祭祀的流程和过年祭祀的流程是一样的,都是迎神,奠玉帛,初献、亚献、终献,撤撰,送神,望燎这些流程。 只不过冬至这一日规模不及过年的时候更大,其他没什么差别,宗室的亲眷也都早早进宫等着了。 周宸带着宗室子弟,太后,太妃,皇后,皇子公主和一众妃嫔,随着太监的唱和,一一认真完成各项流程。 众人来太庙的时候天色还将亮未亮的,等到结束准备回去的时候,都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中午的时候周宸与宗室男子一道摆宴用膳,而宗室女眷则是在后宫,在太后宫中摆宴。 其他人就能散了,各回各宫自己吃午饭。当然,裴抒是不行的,她也得去慈宁宫。 不少宗室女眷对外都带着属于皇家贵族的傲气。 可在皇宫,在慈宁宫,面对太后和皇后这两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那些平日里的傲气收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态度热络,这一热络,你一言我一语,一时半会儿就结束不了。 等到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到未时,一个午宴,持续了将近一个半时辰。 “我睡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叫我。” 回了凤仪宫,裴抒就让人把头上沉重的凤冠拿下去,外头华丽繁的衣裳也脱掉了。 今天比以往早起了一个多时辰,在太庙不停磕头,跪拜,起身,中午还要打着精神陪宗室那些女眷说话,裴抒真是有些累了。 “主子放心睡,到时间奴婢叫您。” 很快裴抒就沉沉睡去,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裴抒被叫醒的时候险些没分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下地穿鞋的时候眼睛都酸涩的差点睁不开。 还是迎春拿了一块温水浸湿拧到半干的帕子给裴抒擦了擦脸,她这才清醒了。 晚上的宴席设在千秋阁,没有宗室的人,只有皇上,太后,皇后,皇子公主和后宫妃嫔。 早上要去太庙祭祀,众人都穿的正式,周宸和裴抒尤甚。 今天早上是成婚这么长时间以来裴抒打扮的最为隆重的一天,头戴十二龙九凤冠,身穿皇后翟衣,华丽高贵不可犯。 晚上算是家宴,倒是用不着那么隆重,稍稍比平日重视些就行。 裴抒穿了件淡青色直领短袄,肩膀两侧绣着祥云纹,齐腰的褶裙,裙子下摆处有缠枝牡丹和飞鸟蝴蝶绣,外头穿着一件薄紫色交领宽袖云纹锦绣长褙子。 换做平日这身打扮就差不多了,今日冬至晚宴,裴抒又在外头套了一件黄色对襟直领大衫。 今日她的发髻梳的略高些,用的是金垒托嵌红宝石的一套首饰。 裴抒今日上了妆,她的眉毛本就长得好看有形,用不着多加修剪,裴抒就在眉尾处稍稍描了几笔,将眉尾稍稍拖长一些,眉心处用细细的毫笔描了牡丹样的花钿。 花钿上带着些细腻的金粉,瞧着漂亮极了。 裴抒今日换了口脂,颜色比平时的略红一些。在嘴上涂完口脂之后,她又拿起毛流细腻柔软的刷子在装口脂的小瓷瓶中刷了刷,拿刷子在手背上扫了扫,瞧着颜色差不多了,这才用刷子在眼尾和脸颊处轻轻扫了几下。 眼尾处和脸颊上多了些红润,不显突兀反而像是气色极好的样子。 收拾妥当之后,裴抒站起身来退后几步,站在不远处看了看镜子当中的自己,满意点点头。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裴抒出发前往慈宁宫,不止是她,周宸也去慈宁宫,夫妻俩陪着太后一块去千秋阁。 裴抒刚到慈宁宫没一会儿,周宸也到了。 “儿子给母后请安。” 等周宸给太后请安过后,刚刚在周宸进屋时就已经站起来的裴抒这才给周宸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起来吧。”周宸上前扶了裴抒一把,又看了人两眼,这才收回手,皇后今天打扮的格外好看,他刚一进屋就注意到了。 而此时大部分妃嫔都已经到了千秋阁,众人都是费了心思仔细打扮过的,没人愿意自己被别人比下去,殿内衣裳五颜六色,瞧着花团锦簇的。 第85章 赏灯 瞧着众人都穿着漂亮华丽的衣裳,头上戴着的首饰明亮又耀眼,李宝林不免有些神伤,又带了些羡慕。 今天过节,李宝林也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的是平日舍不得穿的云锦衣裳,戴了首饰盒中最好的首饰。 打扮好出发之前李宝林也曾揽镜自照,觉得自己特别漂亮华丽。 可来了千秋阁之后,李宝林的自信心瞬间荡然无存,这里的人没一个不漂亮的,穿的衣裳,戴的首饰大部分都比她好很多。 李宝林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扔进满是各种耀眼宝石珍珠堆里的一颗石头,这颗石头单挑出来的时候也是一颗很漂亮的石头,可和其他珍珠宝石放在一起就格外的平平无奇。 纵使心中告诫自己这样不起眼才好,可李宝林在来这里之前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还在读书的女孩子,对此哪能真能做到心如止水,她不可避免羡慕起旁人来。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外头殿门口传来太监的高声唱和。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最上首的位置放着三张桌子,中间的那张桌子最大,左边那张比中间的略小些,右边的又比左边的小了一些。 裴抒和周宸一左一右扶着太后坐在左边桌子前的椅子上,两人这才落座。 坐下之后,周宸这才叫起了底下的人,“都起来吧。” 旁的话周宸也没多说什么,简短说了几句就开了晚宴。 衣着统一的宫女鱼贯而入,一盘盘精美的菜肴被放在每个人的桌上,动作训练有素,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殿内鼓乐声响起,一个个舞姬入场。 气氛热闹喧嚣起来。 大好的日子里也没人说什么煞风景惹人不快的话,大家其乐融融吃着菜肴,欣赏歌舞,音乐声中偶尔传出些小声交谈和轻笑声。 晚宴快要结束的时候,宫人又给每桌送上饺子,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晋朝的习俗,冬至这日也是要吃饺子的。 晚宴就这样顺顺利利结束了。 晚宴可不是冬至的最后一项活动,晚宴结束之后的赏灯活动才是冬至的最后一项活动。 灯盏能够驱散寒冷的冬日黑暗,有光明和温暖的象征,冬至夜里赏灯有祝愿美好未来的寓意。 赏灯的地点在醉月湖,傍晚的时候宫人就将一盏盏形态样式各不相同的灯笼挂在通往醉月亭的栈桥上,泛着亮光的灯笼相隔着差不多的距离,在幽暗的湖面和栈桥上排成一长列,远远瞧着真是漂亮极了, 排在最前面的这些灯不是宫中专做灯笼的匠人所作,乃是各宫自己做的。 做好之后放置在此处,晚宴过后众人来此赏灯,并由皇上太后和皇后三人分别挑选出自己认为最精美漂亮的一盏。 三盏灯的主人不仅能得到赏赐,还可以将栈桥后头摆放着的由匠人制作的宫灯带回自己宫中挂在院中。 那些灯都是天底下水平最高的几位匠人制作而成,其精巧程度自然不必多言。 每年各宫妃嫔都早早开始准备灯盏,力求把旁人做出的灯都比下去,好让皇上一眼就能看见自己的。 众人很快移步醉月湖附近。 北方冬日湖边的晚上向来不是个好去处,冬日本就风大,湖边尤甚。 可钦天监已经提前看过,冬至这一日天气晴朗,没什么风,这才将赏灯地点定在了醉月湖。 事实也果然如此,今天没什么风,偶尔刮来一阵小风,灯盏随风轻轻飘荡,不损赏灯兴致,反而多了几分趣味。 灯盏样式很是多样,花鸟走兽都有,一时间看得人都有些眼花缭乱。 “呦,倒是巧思,这是谁做的?”太后喜花,很快就看见一盏菊花形状的灯。 那灯做的确实不错,不算大,但很是逼真,层叠的细瓣里层和外层颜色不一,外头的是浅浅的粉色,里头则是淡淡的黄,散着悠悠的暖光。 孙婕妤上前一步,认下了那盏灯,“回太后娘娘话,是臣妾所作。” “做的不错。” 孙婕妤笑道:“能得太后娘娘喜欢,是臣妾的荣幸。” 裴抒四处走着瞧了瞧,这些灯做的都还不错,无论做的什么模样,都很逼真精巧。 忽然,裴抒被前面不远处一盏灯吸引了视线,她忍不住朝那盏灯走过去,捏着灯柄把灯取下来拿在手中,笑问:“那个是谁做的?” 众人不由看过去,只见一身华衣的皇后正提着一盏酷似饺子的灯。这场景,怎么说呢,总觉得皇后提着一盏牡丹或是其他更为大气的灯更合适一些。 可没人关注这个,众人都被那造型奇特的灯吸引了心神。 饺子? 这倒是罕见了,也真是别出心裁。 “皇后娘娘,这是臣妾做的。” 李宝林也没想到自己做的灯竟入了皇后的眼,只得上前认下了那盏一点都不华美的灯。 是为了冬至赏灯做灯,想到冬至李宝林就想家,想起之前和家人冬至一起吃饺子。头脑一热,李宝林干脆做了个饺子灯出来。 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她绘画不行。做灯的活自然用不着做主子的亲自来,当主子的只要想好要做什么样式的灯,再把心中所想画出来,自然有底下人去做。 李宝林脑中想法倒是很多,可她也仅仅是小学的时候学过几个暑假的绘画,无从下笔。想着反正是冬至,饺子也很应景。 旁人的灯笼那么好,有谁会注意到她做的啊。 没想到还是因为过于朴实独特而被裴抒一眼就瞧见了。 赵贵嫔暗暗撇撇嘴,很看不上李宝林那灯,她做的鲤鱼灯不比那什么饺子灯好多了。可皇后偏看上那饺子灯,赵贵嫔不高兴也不敢多说什么。 周宸走到裴抒身边,也看了看那盏灯,别说,做的还挺精致,连饺子该有的褶都捏出来了,像个超级大的饺子似的。 各种精美的灯见得多了去了,这样朴实无华的灯倒是少见。灯面一侧还画了眼睛和嘴巴,还画了两坨红红的脸颊,滑稽中又带了点可爱。 周宸不由笑了,“倒是有想法。” 这般说着,倒是没瞧出什么喜欢的模样。周宸最终选了钱贵嫔做成的螃蟹灯,提着走动的时候两个大钳子还能动,张牙舞爪的。 第86章 夫妻间的商量 裴抒瞥了钱贵嫔一眼,回想起这段时间钱贵嫔的种种动静,她想,这钱贵嫔怕是不比从前了,瞧着也是渐渐入了皇帝的眼了。 裴抒还是之前的想法,给钱贵嫔的孩子找一个好母亲,之前的事情就算一笔勾销。 至于钱贵嫔本人究竟能否翻盘得宠,裴抒不在意,也不会刻意阻拦。 贵嫔会不会因此而恨上她,裴抒就更不在意了,这宫里没几个人不讨厌她不恨她,多一个钱贵嫔也不多。 赏灯结束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众人也就散了。 周宸自是和裴抒一道回了凤仪宫。 前段时间忙,周宸小半个月没进后宫,今天兴致颇高,折腾个没完没了,事了的时候裴抒双腿都有些发抖,就连沐浴都是被周宸抱着去的。 坐在浴桶里,浸泡在热水中好一会儿,裴抒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她拿胳膊肘碰了碰后头紧贴着她后背的男人,笑道:“可见皇上是真素着了。” 周宸在裴抒的腰间捏了一把,调笑道:“皇后不素缠朕那么紧做什么?” 裴抒腰还酸着,被周宸一捏,险些叫出声来,发出的声音也不似平时的嗓音。 听着皇后娇软的嗓音,周宸喉头微动,原本搭在浴桶边的胳膊瞬间箍在身前女子细软的腰肢上,胳膊用力把人往后一带。 裴抒察觉到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晚了。 很快,浴桶里放的正正好好的水却蔓延出来洒在地面上,打湿了一大片。 两人真正躺在床上入睡的时候子时都快过了。 裴抒一觉睡醒的时候遮光很好的床帐里头都不暗了,可见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坐起身来,摇响床铃,掀开床帘,坐在床边穿鞋。 瞧见走进来的迎春和抱夏,裴抒随口问道:“什么时间了?” “娘娘,快午时了。”迎春道:“皇上走的时候吩咐过,昨日大家忙了一天都累着了,今天好好休息,不用来请安了。” “知道了。”裴抒点点头,“这么晚了,怪不得我肚子空得厉害。” “昨晚晚宴过后到现在,娘娘一点东西都没吃,可不就饿了。”抱夏笑着把拧的半干的脸巾递给裴抒,道:“娘娘是先吃点垫一垫还是梳洗后直接用午饭。” 裴抒擦了擦脸,这才道:“都这个时候了,直接吃午饭。” 裴抒正吃午饭的时候,外间李德禄的声音响起,“娘娘。” “进来吧。” “娘娘,那杨太医应当的确是慈宁宫的人。” 一旦对某件事情起了怀疑,有目标的去查证一件事情的时候,远要比没有一点头绪的时候快速的多。 李德禄这段时间专盯着杨太医和慈宁宫,还真让他发现了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确定了杨太医和慈宁宫确实有联系。 “还真是如此啊。”裴抒放下筷子,笑,“太后的手段真是了不得,那么早就断了德妃的后路。” “是啊,德妃还一直喝着杨太医给配的药,能把身子调理过来才怪呢。”抱夏点头,“只怕德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信赖的太医竟是让她不好怀孕的罪魁祸首。” 迎春摇头,道:“宫里可不只有杨太医一个太医,估摸着德妃的药是没问题的,那杨太医也不可能这么大胆。” “说的是。”抱夏问裴抒,“娘娘,咱们什么时候让德妃知道真相才好呢?” 裴抒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盘子里,边剔鱼刺边反问道:“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 抱夏想了想,笑道:“娘娘,娘娘要是想早早把这事透给德妃的话,奴婢觉着等到襄国公府和定国公府起争端的时候是个合适的时机。” 德妃是皇上嫡亲的表妹,襄国公府二房老爷是皇上的亲舅舅,就算大房有太后有韩昭仪和大皇子,二房依旧底气十足,自然不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到时候襄国公府大房要应付的可不止是定国公府,还有自家二房,让太后娘家腹背受敌才好。 裴抒点头,“那就听你的。” 这种事情都是宜早不宜迟,裴抒的想法和抱夏是一致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腊月。 到了年关之际,周宸这段时间忙得很,大半个月没进后宫,直到十二月初七这天才来了凤仪宫。 夜里。 裴抒和周宸夫妻两个沐浴过后,两人分别坐在一张软椅上,由念秋和拂冬站在身后拿着大毛巾绞干头发。 周宸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太后的生辰准备的如何了?” 距太后的生辰也就只有六七天的时间了。 “皇上放心,臣妾都准备好了。” “皇后办事,朕自是放心的。” 裴抒笑,“不少老人跟了皇上好几年,臣妾想着是不是过年的时候给她们提提位份,让她们开开心心过个年。明年开春新人就要入宫,叫新人压过去,面上总是不好看。” 周宸本就有这想法,这段时间忙,没想起来,如今听到皇后提起这茬,他道:“那就给她们提一提。” 想了想,周宸道:“德妃提无可提了,不必动,韩昭仪刚降位不久,提回去难免吃不了教训,暂时就这样,丽妃无所出,二品妃位足够了。这三个人不必动弹,其余人,皇后意下如何?” 周宸让她说,裴抒可不会推辞,直言道:“孙婕妤也算得皇上的心,人也良善,充仪之位是担得起的。” 周宸点头,没什么意见,示意裴抒继续。 “至于白贵嫔嘛,正如皇上刚刚所说,也降位不久,又犯了错,可好歹也看在二公主的份上,升个婕妤如何,皇上说呢?” 提起白贵嫔,周宸皱了皱眉,有些不喜,“二公主离了她搬去花萼园之后身子倒是好了不少,朕看是她碍了二公主,就在贵嫔位上待着。” 白贵嫔以往听韩昭仪的吩咐干了不少事,周宸虽没细查过,可隐约也知道一些,不算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事,不少也都没成功,又看在二公主的份上,周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如今二公主离了白贵嫔身子反而更好了,周宸懒得继续抬举她了。 第87章 大打出手 裴抒心道:皇帝毕竟是皇帝,挺不讲道理,竟觉得人家亲娘把自己的亲女儿碍了。 裴抒不插手妃嫔如何教养孩子的事情,可对白贵嫔对二公主的教养也有所耳闻。 二公主身子不好,白贵嫔对二公主看的严,许多东西不让吃,也拘着二公主不怎么让人出去跑动玩耍,怕累着。 二公主身上没什么娘胎带来的大毛病,就是体弱,这样的小孩子适当的跑跑跳跳对身体是有益的。 至于二公主去了花萼园之后身子好些的原因也就在此处。小孩子天性就爱玩,又没有白贵嫔时刻看着,二公主在花萼园的运动量远比之前多。活动的多,吃的也就多了,身子也就好了。 白贵嫔过于紧张的做法虽不大可取,可人家疼爱女儿的心不假。 周宸看都不看这些,直接简单粗暴给白贵嫔扣帽子。 裴抒这般想着,却也不会好心多嘴替白贵嫔解释,她只点点头,“皇上说的在理。” “钱贵嫔三个月前才升了贵嫔位,倒是不必着急,生产过后再说。倒是郭才人,怀了身孕也没晋位,不如晋为贵人。皇上觉得如何?” 周宸对皇后行事真心是满意的,他知道皇后对钱贵嫔和郭才人都不甚喜欢。 不喜欢归不喜欢,行事的时候却不过多掺杂个人的喜恶。 郭才人之前仗着怀孕对皇后出言不逊,皇后不因她怀孕就有所容忍,也不会因不喜欢她就暗中苛待她,反而因她怀孕还对她多几分照顾。 此时还主动提出给郭才人晋位。 周宸道:“钱贵嫔如今晋了位,产后就不必了,至于郭才人,就等着产后晋位吧。其他人稍后再说吧。” 裴抒暗道:我提一个,你否一个,说来说去,晋位的也就孙婕妤一个人而已。 但裴抒的目的已经达成,她也就不再多言,只点点头。 夫妻俩说完这些,头发也到了半干不滴水的程度。 周宸摆摆手,让念秋和拂冬下去。 屋里就剩下夫妻两个人,裴抒起身取了梳子,“皇上来榻上坐,我给皇上通发。”周宸把念秋和拂冬打发出去了,可不就剩裴抒给他通发了。 裴抒摸着周宸的头发一点点梳,笑道:“皇上头发极好。”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几年前和家人去城外上香,她听到一个卖荷包的小女孩在给另一个更小的女孩子传授经验,教她主动找那些头发乌黑亮丽的夫人小姐卖东西,那样的人身上都有银子。 这话虽不绝对,却也不无道理。家境极好的人家里,没几个头发不好的人,自小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头发自然也养的很好,绸缎一般乌黑亮丽,很少会有人的头发枯槁蓬松。 裴抒笑着把这桩往事和周宸说了。 周宸问,“皇后头发这般好,那小丫头卖东西的时候找没找上皇后。” 皇后的头发到底有多好,没人比周宸更能知道了,他的指缝时常穿过皇后的发间,皇后那一头长发如缎子一般乌亮光滑,从指缝溜走滑落。 “皇上猜猜呢?” “朕猜那小丫头定是找上了皇后,也做成了生意。” “皇上猜对喽。”裴抒身子稍稍往前探,侧头在周宸脸上亲了一口,“猜对的奖励。” 周宸轻笑一声。 屋里热乎乎的,裴抒放下梳子的时候周宸的头发已经快干了,只带着些潮意。 裴抒的头发也快干了,她又给自己梳头发。 周宸坐在一边,拿起皇后扣在桌上的书,有一眼没一眼翻看着,偶尔视线落在皇后身上。 待头发完全干透彻之后,两人这才上床睡觉了。 夜里睡觉前,裴抒还想着太后的生辰快到了,襄国公府和定国公府上也该出些事情了。 第二天下午就有消息传来了。 襄国公世子和定国公世子家的幼子大打出手。 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存着理智,渐渐的心中的理智被身上越来越重的疼痛冲散,两个人真的下了狠手打起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定国公家的小公子被襄国公世子拿剪刀在肩膀上狠狠划了一剪刀,当即就出了血。 而襄国公世子也没能讨了好,定国公家的小公子用完好无损的那条胳膊捡起一旁的花盆朝着襄国公世子扔过去,襄国公世子头上被砸了个大窟窿,血流了不少,当即就昏过去了。 而两人之所以大打出手,是因为万花楼一种极其特别的花,那花既像牡丹又似月季,而且最妙的一点是不仅一个花盆花里同根系长成的花的颜色不同,同一朵花花瓣里外的颜色也不同。 万花楼店如其名,里头出售各种各样的花,上到品种罕见极其珍贵的名花,下至普通常见的花,都能在那里买到。 听说之后,襄国公立刻派儿子去将那花买回来献给即将要过生辰的太后娘娘。 而定国公府的小公子自小爱花,听说之后也第一时间赶过去了。 两个人前后脚到了万花楼。 盆花枝叶舒展,五朵鲜花团簇,朵朵都有拳头大小,有从外到里烈粉浅粉白色渐变的花,有蓝粉渐变的,黄粉渐变的,浓紫薄紫和蓝色渐变的,还有白绿色的。 光是放在那里,就足够引人注目了。 襄国公世子和定国公家的小公子也不例外。 ”掌柜的,这花有几盆?“定国公府小公子沈睿宁扬了扬下巴,眼中的喜意毫不掩饰。 掌柜的赔笑,”沈公子,这花难得,只有两盆而已。“ ”两盆啊。“ 沈睿宁摸了摸下巴,两盆啊,他看向韩文光,压下对对方的厌恶,道:“不如我和韩兄一人一盆。” 韩文光冷哼一声,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沈睿宁,直接对着万花楼掌柜道:“两盆都送去襄国公府上。” 他和沈睿宁本就不对付,怎么可能把花让出去一盆。 沈睿宁脸色一变,想到韩文光为何而买着两盆花,强忍着没发火,“我比韩兄来的更早一些韩兄这样把两盆都端走,不地道吧。” 沈睿宁向来嚣张,难得见他这般低声下气,韩文光心中不由自得,尤其这沈睿宁长得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像个小娘儿们似的,让人更想欺负了,他双眼一眯,态度越发恶劣。 第88章 旧怨 瞧着沈睿宁的模样,韩文光一时间忘记了家里不许他招惹沈睿宁的叮嘱,他嘴角一扯,“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想和本世子抢东西。想要也行啊,让本世子开心了,说不准本世子大发慈悲分你一盆呢。” 说着,韩文光抬手想在沈睿宁光滑的脸颊上摸一把,“以前没发现小沈公子长得这般细皮嫩肉,本……” 话还没说完,手指就被一只白手抓住,紧接着手指上剧痛袭来。 沈睿宁此生最恨别人拿他的外貌说事,尤其看到韩文光眼中暗含的淫邪,那双该死的爪子还想往他脸上放,沈睿宁心中的暴戾顿涨,直接伸手在那根手指上狠狠一掰。 “啊” 韩文光痛叫出声。 沈睿宁长得白嫩好看,可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又学过些拳脚功夫,手上的力气自是不小。 瞧着韩文光龇牙咧嘴的丑态,沈睿宁甩开他,嫌恶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冷哼一声,也懒得废话,直接给掌柜的抛下一句,“送一盆去定国公府。” 韩文光哪能受得了这个气,沈睿宁也不是个好脾气的。 两个人谁也不肯退一步,动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掌柜的两股战战,他都要吓坏了,这两位爷,哪一个在他这里伤了,他都讨不了好啊。 掌柜的劝架不成,忙跑出包厢,去喊人过来拦着这两位爷。 掌柜的回来的倒是很快,可等他带着人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瞧见因为打不过定国公府公子而恼羞成怒的襄国公世子夺过花盆旁边放在桌上的剪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朝着定国公府公子的肩膀插过去。 掌柜的吓得身子一抖,他甚至听到了刀锋划过布料插进皮肉的声音。 “我的两位爷啊……别冲动啊……” 掌柜的都快哭了,胖胖的身子以一种不符合他的身材的灵活和速度朝着屋里两个人飞奔而去。 下一瞬发生的事情更让掌柜的惊吓得眼珠几乎要跳出眼眶了,他恨不得即刻昏死过去。 只见吃痛不已的定国公府小公子暴戾横生,理智全无,另一条胳膊一把抓起桌上的花盆朝着襄国公世子扔过去。 “咚” 一声巨响不仅砸在了襄国公世子的脑袋上,还狠狠砸在了掌柜的心里。 鲜红的鲜血瞬间自韩文光的脑袋流到额头滑到脸颊。 “咚” 韩文光刚露出凶狠的两眼一翻,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见状,沈睿宁眼珠一转,也倒了下去。 这事是今天上午发生的,快中午的时候两府匆匆递了牌子进来请了太医,两个伤患的亲爹是下午进宫的。 “娘娘,襄国公和定国公世子都进宫来求皇上做主了。” 李德禄听说了消息,忙不迭回来给自家主子报信了。 尽管这事是裴抒一手促成,但还真别说,顺利程度让裴抒都觉得有些惊讶,这两个人居然能把对方打到见血晕厥过去。 裴抒笑问:“人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两个人都伤的不轻,说是襄国公世子伤处有些危险,情况不大好,定国公家的小公子伤的也不轻。” 裴抒嗤笑一声,“估摸着伤了,可也不像两人说的这般严重,不然哪会这么快就有心情进宫和皇上告状撇清关系。” 对于连累定国公府上沈睿宁受伤一事,裴抒可没什么愧疚之心。 和江远洲玩的好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沈睿宁带着江远洲去花楼吃酒狎妓不算事,在江远洲迷上如蔓之后,给江远洲洗脑,说裴抒脾气坏善妒,日后指定容不下江远洲深爱的如蔓姑娘。 裴抒和江远洲退婚以后,京城有关她以后嫁不出去的谣言,她脾气不好善妒才被江远洲退婚的谣言最早就是从沈睿宁那里传出来的。 若不是那一道封后圣旨来的及时,若不是那圣旨在谣言真正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之前送来镇安侯府。 为了家中其他女子的名声着想,裴抒甚至想过死遁,脱离裴家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沈度知道这谣言有他儿子的手笔之后,倒是提着被狠狠打了一顿险些下不了床的沈睿宁亲自上门道歉了,态度诚恳。 说让人澄清谣言,是沈瑞宁嫉妒江远洲能得到这么一门好亲事才处处鼓动江远洲退亲,还说裴抒若是不嫌弃,他们全家都乐意沈度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裴抒进门。 裴抒怎么可能愿意嫁给沈睿宁。 后来,封后圣旨送入裴家,关于裴抒的谣言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仇,裴抒可是给沈睿宁记着呢。 “李德禄,这两日你找个机会让人把杨太医是太后的人的消息透露给德妃。”裴抒吩咐道。 听了这话,李德禄精神一振,“主子聪慧。” 李德禄倒是不知道这事和自家主子脱不了关系,上次他把杨太医是慈宁宫的人的消息禀报给自家主子之后就有事退出去了,后头迎春抱夏说的话他并不知道。 之前李德禄还想着主子什么时候才把这消息捅到德妃那里去,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李德禄应下之后很快就退出去了,裴抒笑笑,“这事就不必叫李德禄知道了。” 不是裴抒不信任李德禄,李德禄对她也是忠心耿耿,可这事涉及到定国公府和襄国公府,事关重大,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迎春点点头,“娘娘放心。” 此时的太极宫。 瞧着沈度和韩阔这两个年过四十的大男人不顾形象大吵大闹的模样,周宸一个头两个大。 “都住嘴。” 周宸的声音不算高,可他沉着脸的模样积威甚重。 正在争吵不休的两人瞬间停了争吵。 定国公世子沈度朝着周宸所在的方向拱手,“皇上,犬子打伤韩世子是他不对,可韩世子错处更多,犬子好言好语请韩世子让一盆花出来,韩世子不让也就罢了,还,还……” 沈度一脸难以启齿的模样,“还把犬子当成女子调戏,韩世子真是欺人太甚。” 襄国公暗呸一声,这老匹夫,为了撇清自己,这种话都说的出口,他不承认,“我儿只是和沈公子开个玩笑。” 第89章 闹得更大些 “开玩笑?我儿遭受了这般屈辱之事,到了襄国公嘴里就成了一句轻飘飘的开玩笑。也不知襄国公是精通于睁眼说瞎话,还是襄国对韩世子的形骸放浪荤素不忌之举已经习以为常。” 越说,沈度脸上脸上怒火越重,“也是韩世子先动的剪刀。” 襄国公自知理亏,梗着脖子道:“我儿子到现在依旧昏迷不醒。” 沈度理直气壮,“你儿子那一剪刀差点把我儿子肩膀插过去,那剪刀整日被用来修剪花草,谁知道上面有没有什么脏东西,我儿子到现在还高热不退。” 沈度和韩阔闹到太极宫之前,周宸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年关之际,政务繁忙,还要召见回京述职的地方官员,周宸每天从早忙到晚。 两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打架,这两人的爹还要闹到他跟前让他做主,周宸真想把这两人轰出去。 可听着两人吵架,周宸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了,因为两盆罕见的花打的双方卧床不起,两家几近反目成仇,被人故意下套了吧。 襄国公人不聪明,为官没什么建树,可总不会白吃四十多年的饭连这点都没怀疑过。 沈度更不用说,周宸不会让一个没什么成算的蠢人担任二品大员。 沈度先发制人进宫找他做主,明为做主,实则把他那个混账儿子撇清,让太后也没什么话好说。 沈睿宁那纨绔好声好气和韩文光那混账商议,是韩文光看沈睿宁长得好看想调戏人家在先,沈睿宁反击合乎情理。 两人本来好好的赤手空搏,也是韩文光先动剪刀扎伤了沈睿宁,沈睿宁这才反手砸了韩文光一花盆。 说来说去,韩文光错处更大。 太后一向亲近娘家侄子侄女,知道这事之后自然无可避免要迁怒沈睿宁,尤其自己侄子还是为了给自己准备生辰礼才伤成这样。 沈度就在太后发火之前先一步言明,太后你侄子的错处更大。 周宸问道:“京兆尹怎么说?” 两人总不会什么都不查就贸贸然跑进宫哭天喊地找他做主。 闻言,沈度不再插科打诨,惭愧道:“回皇上话,这事确是臣那不成器的犬子和襄国公世子脾性不对而惹出来的。” 事发第一时间,沈度就让人把那万花楼围起来,京兆尹将那两盆罕见的花的来处也查的清清楚楚,没问题。 沈度不死心,亲自去京兆尹走了一趟,无果。 周宸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可两盆花,两个纨绔打架,并不值得他费什么心神,且他听闻襄国公府似乎有意想和定国公府结亲,如今两家闹翻了,这亲怕是结不成了。 对此周宸倒也喜闻乐见,省了他的事。 “既如此,此事终究还是韩文光错处更大,能下床之后上门给沈睿宁赔个礼道个歉,沈睿宁也赔个礼道个歉。” 闻言襄国公气得脸色都有些扭曲了,好歹还记着这是太极宫,上面坐着的人是皇上,不是他能够造次的。 襄国公状似为难道:“这,皇上,皇上有所不知,太医吩咐过,说臣儿子头上伤重,短时间不好见风,这,依臣之见,还是让沈公子先上门为好。” 周宸饶有兴致地问:“韩文光多长时间能出门?” 襄国公没多想这话的意思,躬身拱手道:“回皇上,太医吩咐最好一个月不要出门见风。” “那就等什么时候能出门了再登定国公的门。还有,”周宸眼皮一掀,淡淡看着襄国公,“太医既吩咐了,就让韩文光好好在家养着,一个月内朕要是听说他出门,朕治你个欺君之罪。” 襄国公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能让皇上改了主意,而且过年的时候他儿子都不能进宫赴宴。 可听到欺君之罪四个字,襄国公也不敢多辩驳什么,只得应下。 从太极宫出来之后,沈度留下一句,“襄国公让韩世子好好养着吧。”说完就大步离去。 定国公府。 从宫里出来的沈度刚一进屋就看见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正坐没坐相嬉皮笑脸和他爹说些什么,沈度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你个混账,惹出了这样的事端,还有脸来叨扰你祖父,还不滚出去。” 沈睿宁丝毫没被吓着,掏了掏耳朵,“爹啊,我听得见,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韩文光看着长得高高大大的,实则就是个酒囊饭袋,那一剪刀看着挥得狠,也仅仅是看着,伤口不深,起码对外说的高热不退的沈睿宁此刻还能活蹦乱跳。 沈度坐的离沈睿宁远远的,眼不见为净的模样,转而对老定国公说道:“爹,不如借此机会和襄国公府彻底闹翻。” 襄国公府想把女儿嫁进他们家,沈度何尝不知这事,他们家可不愿意沾上襄国公府。 或者说,定国公府几代不衰的原因除去家中子弟有出息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定国公府是纯粹坚定的保皇党,只效忠于皇上,从不把家中女儿往宫里送,不站哪个皇子的队。 有利有弊,益处是鲜少有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时刻,细水流长,弊端就是新皇登基之时,若皇帝是个小心眼的难免坐一段时间冷板凳。 也不会一直坐冷板凳,登基时间长了之后哪个皇帝不喜欢只效忠于他一人的臣子。 总的来说利大于弊,是以定国公府多少年来一直如此。 可现在襄国公府明显想要拉他们上贼船,若是说动了太后,太后直接给赐婚,那可真成了烫手山芋,扔也不是,握也不是。 倒不如彻底表明态度,襄国公府若还是要把女儿嫁进来,不怕白白折损一个女儿,那就嫁进来吧。 老定国公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没否认沈度的提议,只道:“这事让瑞宁来做,总归这混小子和襄国公世子结了仇,也不怕闹得更大些。” “凭什么又是我啊?” 沈度瞪眼,“你之前得罪镇安侯府的事情你老子还没和你算账呢,让你做你就做,废什么话。” 第90章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说起这个,沈度就一肚子火,这个混账东西,整日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掺和怂恿别人,给别人散布谣言,险些害了人家,还得罪了镇安侯府。 沈睿宁不以为意,“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爹你怎么还揪着不放呢。再说,我瞧着我今天做这事您还挺满意啊。” 沈睿宁是个只想吃喝玩乐的纨绔,但不是个蠢得不着四六的纨绔。 今天这事最开始的确是真真切切和韩文光起了争执,但打着打着他冷静下来,觉着这是个机会,他可不乐意娶韩家的女儿,他兄长爹娘和祖父估摸着也不乐意。 想到此处,沈睿宁便处处激怒韩文光,那蠢货果真上当了,挥舞着剪刀就要扎他。 沈睿宁学过几年拳脚功夫,韩文光那一剪子他是能躲过去的,他也的确是躲了,但故意没完全躲开,假意被彻底激怒理智全无,拎起花盆就朝着韩文光砸去。 他砸之前就看好了位置,贴着头皮擦过去,只会让韩文光受些轻伤,不会让那家伙真成了傻子的。 谁知道韩文光一个大男人胆子那么小,居然被吓晕过去了。 沈睿宁也只好让自己也晕过去了。 “爹啊,我伤的这么重,这段时间就不出去了,好好在家待着养伤,您和祖父啊,另请高明吧。” 沈睿宁这混小子不愿意做,沈度也不能押着他出去。 何况他刚和皇上说了他儿子伤的很重,要是没过两天就活蹦乱跳跑出去,岂不是主动给襄国公那老匹夫递把柄参他个欺君之罪。 翌日早上。 裴抒昨晚睡得极好,一夜无眠,早上起来的时候自是神清气爽的。 给裴抒梳妆的抱夏和念秋两个全都看出来了。 抱夏拿起一支喜鹊登梅的钗子,笑着问道:“娘娘今天心情好,戴一支喜鹊登梅的钗子如何?再合适不过了。” 一支钗子而已,戴着也无妨,裴抒点点头,“戴着吧。” 待到众人请安的时候,裴抒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喜色来,淡淡的,不喜不怒,一如既往的样子。 韩昭仪反倒是挂着脸,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心思不爽利。 也是,自家弟弟被人打得卧床不起,皇上也不向着自己娘家,韩昭仪哪能开心的起来呢。 丽妃状似惊讶,“韩昭仪昨夜没睡好不成,今儿怎么瞧着心情不好呢。” 韩昭仪冷哼一声,“丽妃倒是会无故揣测人心,整日乌鸡眼似的盯着别人,只怕也是日日揣测皇上的心思吧。” 丽妃扬唇一笑,斜着飞了韩昭仪一眼,说不出的风情,略带嗔怪,“瞧韩昭仪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不过关心你,怎么就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了,韩昭仪若是不喜欢我不问便是了。” “那你闭嘴吧。” 自降位之后,韩昭仪这张嘴也是越来越不饶人了。 丽妃果真没再说什么了。 这边战火方歇,那边烽烟又起。 “李宝林身上这是什么味道,闻得人呛得慌。” 郭才人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好闻的味道一样,用手帕捂着鼻子,皱着眉头一脸嫌恶的看着李宝林,还极其夸张的挥了挥手。 “许是玫瑰香露的味道。” 说着李宝林双唇微微上扬,面带微笑看向坐在她对面的郭才人,语气很真诚,态度很诚恳: “我闻着郭才人身上也有一股玫瑰香。我和郭才人离得也不算近,我身上的味道也淡,按理来说是传不到郭才人那里的,许是郭才人被自己身上的味道呛着了,少用些香就好了。” 李宝林最近真是烦死了这个郭才人,整日上蹿下跳的,天天寻她们这些低位妃嫔的麻烦,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李宝林真是忍不了了。 李宝林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笑了。 和郭才人坐在一侧,但比郭才人靠前坐着的赵贵嫔稍稍朝着郭才人那边探了探身子,摆摆手,道:“郭才人可别说这些惹人笑话的话了,你身上这玫瑰味还不及李宝林身上的味道好闻呢,闻着腻人。” 赵贵嫔不喜欢李宝林,可她不能容忍郭才人诋毁李宝林的香露。 赵贵嫔从李宝林那里得过一小瓶子香露,不是免费得的,花银子买来的,还花了不少银子呢,将近一个月的俸银。 郭才人说李宝林身上的味道呛人,岂不是等于说她银子花的不值,这怎么可能,赵贵嫔闻着李宝林做出的香露的味道不比丽妃身上喷的香露味道差。 李宝林的香露是不错,可也没成功售卖出去多少。 毕竟皇上给的香露又少又珍贵,唯有上面的几位主子娘娘才有,方能显出那几位主子的地位。 你一个小妃嫔和上面的娘娘用一样的东西,让娘娘们怎么想。 也只有赵贵嫔一个人买了一小瓶子而已。 郭才人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她冷笑一声,“赵贵嫔倒是爱多管闲事。” 赵贵嫔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道:“谁叫你不招人待见呢。” 郭才人气死,“你……” “行了,都住嘴吧。” 裴抒出言制止了这场莫名其妙出现的闹剧,“郭才人不舒服的话直接告假,在你的棠梨阁好好歇着,觉得什么时候舒坦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裴抒也是服了这个郭才人,旁人怀了孕之后唯恐自己引人注目,这郭才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仗着肚子整日欺凌弱小,上蹿下跳的招人恨,生怕没人对她那颗肚子动手不成? 郭才人害怕皇后再给自己禁足,她才解了禁没几天,偃旗息鼓服软了。 “没事今天就到这儿,都回去吧。” 出了凤仪宫,郭才人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瞧见李宝林的身影,冷哼一声,走上前,“李宝林刚刚对我出言不逊,就在此处跪上半个时辰吧。” 她惹不起皇后,赵贵嫔也是个混不吝的硬茬子,她还惩戒不了位份比她低的李宝林吗。 李宝林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看着郭才人,究竟是郭才人疯了还是她的耳朵出问题了,别说她没冒犯到郭才人,就算是冒犯到了又如何? 一个七品才人罚八品宝林跪半个时辰,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呐。 第91章 德妃的恨 不止是李宝林,附近还没离开的妃嫔也都惊诧的看着郭才人,才人罚宝林,还是在凤仪宫门口闹事,郭才人果真是一如既往的英勇无畏啊。 不过大家也都是看热闹,没人出声。 可劲儿逮着她一个人薅啊,李宝林都快被郭才人气笑了,她指了指不远处写着凤仪宫三个大字的牌匾,说道: “正好还没走远,郭才人有什么不服的话,咱们就去找皇后娘娘评评理。皇后娘娘要是说我错了,我该罚,郭才人再让我跪也不迟。” 说罢,也不管郭才人什么反应,李宝林就朝着凤仪宫走去。 郭才人一惊,她可不愿意再闹到皇后跟前去,忙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今日就不与你计较。” 说完,扶着宫女的手就离开了。 李宝林冷嗤一声,停下了迈向凤仪宫的脚步。 这事也没能瞒过裴抒,念秋将外头的闹剧说给裴抒听。 “这郭才人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些什么好。” 裴抒摇摇头,没怎么在意,问起其他的,“德妃知道了?” 念秋点头,“是,娘娘,估摸着刚刚知道。” 钟粹宫。 听完朱樱所说的,德妃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愿相信,这怎么可能,德妃不敢相信,她信任了这么多年的杨太医竟然从头到尾就是太后的人。 尽管不愿也不敢相信,可德妃也不得不承认,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她内心最深处其实是信了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以一种快的甚至让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发芽生长成参天大树。 生下沐儿之后身子不好卧病在床的那段时间喝过的药,喝了这么多年的调理身子的药…… 一桩桩一件件有着杨太医身影的事情不断在德妃脑中浮现,像是有无数只蜜蜂齐齐涌入德妃的脑海中,耳边和脑中一刻不停的嗡嗡作响,吵得她头疼不已。 “哗啦” “咔擦” 德妃挥袖把身前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扫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阵响声。 朱樱和幽兰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愁苦与忧心。 德妃恨极了太后,恨极了被太后派过来赢得她信任的杨太医。 德妃早不敢对自己的身子抱有过高的期待,杨太医在德妃心中也不过是个听她差遣的奴才,在她心中并不重要。 德妃虽恨透了这两人,却没什么伤心,也未长久沉溺于失控中,很快冷静下来。 “去,去把杨太医给我叫过来。”德妃这话几乎是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幽兰正欲说些什么,只见德妃自己又将刚刚说过的话否了,“不,不用去了。” “此事未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不可打草惊蛇。” 德妃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朱樱,你确定杨太医是太后那边的人?”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从她进宫伊始,太后就开始算计她了。 杨太医之所以能够取得德妃的信任,和一个人脱不了关系,那就是德妃那早逝的亲姑姑,皇上早逝的亲娘。 德妃入了东宫当太子良娣的时候是杨太医和另外一个太医轮流过来给她请平安脉,杨太医来的次数多了,有一天提起了自己还是个刚入太医院的小太医时曾经受恩惠于先皇后。 德妃那时虽年轻,却也不会被这话蒙骗,并不信杨太医说的话。 可时间长了,太医院没有相熟的太医的弊端渐显。德妃有意无意多次试探过杨太医,种种迹象表明杨太医确实值得信任。 德妃真正开始信任杨太医是在她生了沐儿之后,身子损坏也是在那时候,当时说是生孩子伤了根本,只怕一切都拜杨太医和太后所赐。 之前都是两个太医轮流着诊脉,若不是怕被发现从而前功尽弃,只怕更早的时候就对她下手了。 朱樱点点头,“娘娘,绝不会出错。” 朱樱虽没亲眼见着杨太医和太后宫里的人接触,却知道杨太医和太后身边的玳瑁关系匪浅,而玳瑁又是太后最信任的心腹。 德妃眼中霎时恨意森森,竟让人觉出几分毛骨悚然,“拿纸笔过来,本宫要给父亲写信。” 杨太医的双亲妻子子女可都还活着呢,德妃倒是要看看,在杨太医心中,究竟是太后这个主子重要,还是家中亲人更重要。 德妃写信的时候心绪都没能彻底平静下来,一封信写的笔走龙蛇,字里行间都能看出她的恨意。 刚要合上纸装进信封中,德妃想到什么,手中折纸的动作慢下来,她抬头看向朱樱,“你说玳瑁和杨太医关系匪浅?” 一个太医和一个终身未嫁的老宫女关系匪浅,听着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 朱樱一时间没能体会到德妃的意思,不明所以点点头,“是啊,娘娘。” 幽兰却是瞬间领会,“娘娘,这两人年岁倒是相仿。”说着,她问朱樱,“你仔细说说,你是如何听到的?一点细节都不要放过。” 朱樱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今早她听娘娘的吩咐去花萼园看大公主,路上忽然听到两个小宫女小声说闲话,。 只听到杨太医和玳瑁嬷嬷关系匪浅,之后那两个小宫女声音压得更低,还四周看了看,生怕有人,两人边走边说,行走间都带着些聊起别人隐秘之事的那种又惊讶又满足又不可置信的神态。 幽兰却道:“那两个宫女故意说给你听的?” 朱樱摇摇头,“应该不是,她们两个并不知道我在那里,也并未停留,说话的时候又极其小心,唯恐被别人听到。” “记得那两个宫女长什么样子吗?”德妃迫不及待问道。 朱樱摇头,“奴婢只远远瞧见背影,两人穿着一样的衣裳,体型身高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说着,她灵光一闪,想起什么,“不过奴婢对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有印象,说话时声音又尖又利。” 德妃点点头,把写好的那封信递给幽兰,“烧掉。”说着,又执笔重新写了一封信。 亲自把信件封好,德妃道,“幽兰,把信送去给父亲。” 第92章 得到想要的消息 随后吩咐朱樱,“朱樱,你去凤仪宫禀明皇后,说在去花萼园的路上丢了东西,想求皇后能把那段时间经过那里的宫人都集中起来,查一查有没有人捡到昧下了。” “就说是大公主去年生辰时皇上送的那条镶满各色宝石的那条璎珞项圈。” “做戏就要做的真一些,先派几个人去路上找一找,随后你再去凤仪宫。” “是,娘娘。” 两人分别应下。 幽兰想起什么,提醒道:“娘娘,今日杨太医该来给您请平安脉了,娘娘您……” 说着,幽兰看向德妃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担忧。 德妃点点头,“知道了,让人进来把屋里的东西打扫干净。” 凤仪宫。 听完朱樱压不住着急之色的诉求。 裴抒眉头微蹙,淡声道:“这样华丽的东西哪个宫人捡到之后有胆子敢私自藏起来。” 听了这话,朱樱心道:之前白贵嫔和王贵人那一出,王贵人不就想着干脆把东西扔掉销毁罪证。 可这是主子之间的事情,朱樱一个做奴婢的,自是不好攀扯主子,她正欲说些什么。 只见皇后摆摆手,道:“到底是皇上送给大公主的生辰礼,仔细些总没错。抱夏,你带着朱樱去,把今早经过花萼园附近的宫人都问一问。” 朱樱磕头感激道:“多谢皇后娘娘。” “是,娘娘。”抱夏福身应下。 待到抱夏和朱樱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裴抒笑着看了迎春一眼,“德妃可真是大张旗鼓。” 迎春也笑,“德妃心思也敏锐,仅凭关系匪浅这四个字就猜测杨太医和那玳瑁关系不一般。” 德妃都知道了杨太医是慈宁宫的人,还这般大张旗鼓要把那两个宫女找出来,为的自然就是求证玳瑁和杨太医之间为什么能称得上是关系匪浅。 也就是说,德妃要的是两人有私情的证据。 啧啧,宫婢和太医有私情,一个秽乱后宫的罪名是摆脱不了的。 估摸着这回太后的左膀右臂都要被德妃砍下去了。 裴抒最开始听到这话都狠狠吃了一惊,不愧是太后身边的人,就是大胆。 “我原瞧着贤妃比德妃还心思深沉些,不曾想,德妃还是德妃,贤妃倒是跌到三品昭仪去了。” 裴抒站起身来,迎春上前扶了一把,笑道:“德妃没有皇子,有些事情自然不着急,韩昭仪有皇子,自然早早就开始为大皇子谋划。可到底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听了迎春这话,裴抒脚步一顿。 迎春疑惑看着主子,“娘娘,怎么了?” “你倒是点醒我了。” 裴抒这才继续朝着东次间书房走去,“德妃还没皇子,她又不好生,若是她拿着此事向皇上哭诉,无论皇上是心存内疚还是想要息事宁人,郭才人或是钱贵嫔的孩子会有极大的可能给德妃抚养。” 迎春陡然一惊,看向裴抒,“娘娘,若是如此,钱贵嫔那一胎极有可能,那您” 娘娘虽不曾言明,可迎春猜出钱贵嫔那一胎,娘娘是想要送到孙婕妤那里的。 之前孙婕妤把嚼舌根的宫女提到凤仪宫交给娘娘处置,那时候娘娘将这事说与皇上听,说孙婕妤为人良善心思正,不会被人怂恿着做恶事。 近几日又和皇上提起给宫中老人晋位。 而娘娘之所以做这些事情,全部都是为了能够成功把钱贵嫔的孩子交给孙婕妤抚养。 位列九嫔又心思良善,性子也不软弱的妃嫔,自然适合抚养一个孩子。 “我自是要先德妃一步和皇上商议此事的。”裴抒哼笑一声,“钱贵嫔的孩子交给德妃抚养,极有可能给我自己埋下隐患。” 钱贵嫔想要获宠,想要往上爬,裴抒没意见,谁都想过好日子,人之常情嘛。可要是妨碍到她自己,可能给她惹出无尽的麻烦,裴抒可就不愿意了。 倘若钱贵嫔的孩子交给德妃抚养,是个公主还好,可若是个皇子,保不齐两个人就站到一起了。 德妃位高心思也重,钱贵嫔这人心思也深沉,绝对的利己者,如今瞧着也是要立起来了。 这两个人要是凑到一起也是一桩麻烦事,不知要整出多少幺蛾子。 后宫之中各自开花各凭本事你争我夺挺好的,两朵霸王花凑一起可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另一边,朱樱也如愿找到了那个声音又尖又利的宫女,那宫女是在尚服局当差的。 没多久,钟粹宫就来人了,说是那缨络项链找到了。 东西没丢总归是好事,裴抒轻斥了朱樱两句,以后谨慎做事,别像今天似的毛毛躁躁,就把人放回去了。 而德妃通过威逼利诱也终于从尚服局那宫女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尚服局的宫人,整日和各种针线布料,针织刺绣打交道,对于各种针法绣技可谓是火眼金睛,对各处喜欢的针法也下意识观察着。 杨太医掉落的荷包不小心被那宫女捡到了,那宫女当即就觉得荷包上绣着的那棵杨树的绣法异常熟悉,把荷包递给折返而来的杨太医时她掩下疑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给慈宁宫送衣裳的时候那宫女才猛然想起,太后身边的玳瑁嬷嬷身上佩戴的香囊荷包大都是扁平绑扎针法,和杨太医那个荷包针法完全一致。 而宫中喜欢扁平绑扎针法的人不多,因为这样的针法绣出来的东西有些扁平呆滞,不灵活立体。 越怀疑越留心,越留心证据越多,也越接近真相。 那宫女忍不住和最好嘴巴最严的小姐妹分享,不曾想恰好被朱樱给听到了。 “一大把年纪的人做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真真是恬不知耻。” 德妃满是嫌恶,“什么为了太后愿意终身不嫁,只当她自己是个一心为主的,原来早和人暗通款曲了。这样的腌臜事,太后这个当主子的不可能不知道。” 一想到太后还可能靠着自己身边伺候的老宫女操控太医,德妃都觉得恶心,这是什么人啊。 第93章 孩子交给谁抚养 德妃大张旗鼓要皇后给她找东西的事情也传到了太后的耳朵。 太后只觉得德妃不消停,禁足也不安分非得搞出点事情来,完全没想到德妃今天这一出啊本就是为了对付她搞出来的。 这事情瞒了这么多年没人知晓,太后压根儿没想到皇后仅仅凭借着一点点怀疑,把抠出来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硬是把她埋了这么多年的钉子给挖出来了。 没料到这个,太后自然也没能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皇帝心中真是没有襄国公府大房这一家子。” 太后眼中忧虑难掩,“如今哀家还在,皇帝就这样不给襄国公府面子,待到哀家百年之后,哪还能有襄国公府大房的立足之地。” “要是二房的人被人打成这样,皇帝还能像现在这般毫不在乎?” “娘娘宽宽心,好歹咱们还有大皇子,还有韩昭仪,德妃那边可就只有一个女儿。” “你说的是,在这皇宫中和哀家最亲近的也就那母子俩,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们母子,为了大房。” 太后点点头,打起精神来,道:“瑶初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安安分分的,文光又遭了这么大的罪,还有泽儿的面子,哀家生辰那日提出想让瑶初复原位,皇帝也说不出个不字吧。” “娘娘说的是。” 傍晚时分。 凤仪宫小厨房的宫人一如既往将要送往太极宫的汤装好在保温的盒子里。 这段时间周宸忙得很,人都瘦了一圈,十二月开始,裴抒每天都让小厨房熬些汤水,让迎春几个赶在快吃晚饭的时候送去太极宫。 周宸乐不乐意喝是周宸的事情,送不送那就是裴抒的事情了,这是做妻子的对夫君的关心,虽然裴抒也就是动动嘴,无论是做汤还是送东西都是底下人干的。 今天裴抒准备自己亲自去太极宫给周宸送汤。 裴抒刚走出凤仪宫的大门,隐约瞧着对面不远处浩浩荡荡一群人走来。 裴抒也就停下了脚步,原处站着等着周宸靠近,笑吟吟的,“给皇上请安。” 周宸远远就瞧见凤仪宫门口有人提灯站着,走近一瞧,果真是皇后在等着他。 两盏带着暖光的灯将皇后跟前黑暗驱散,围出一片光笼罩着皇后,衬得皇后眉眼如画,整个人仿佛带着光一般。 倚门盼郎归,不知怎的,周宸无端想到了这几个字,瞧见皇后身后宫女提着的食盒后,周宸就明白了,皇后准备去太极宫,看见他了这才停下来,不过他也没觉着失望。 皇后去太极宫是为了寻他,而在门口也是为了等他,总归目的都是一样的。 “皇后这是准备打哪儿去?”周宸探过斗篷握着裴抒的手明知故问,皇后手上温温热热的,瞧着像是刚出来没多久。 “去给皇上送汤,瞧瞧皇上好好用晚膳了没?” 裴抒五指回握着周宸的手,两人几乎并肩跨过凤仪宫高高的门槛。 “皇上是天下所有人的依仗,纵使国事繁忙,皇上也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皇上这段时间瘦了一圈,臣妾瞧着都心疼。” 裴抒本人不大爱劝别人这些,自己的身子自己自然知道爱护,还用得着旁人在耳边喋喋不休,听着都心烦。 长辈的关心也就罢了,若是妻妾天天如此,换了谁也不爱听。 可在其位谋其职,身为皇后就是有规劝皇上的职责。是以裴抒偶尔也提一嘴,并不常说,也不多说。 今日也是如此,劝了这么一句,没等周宸觉得厌烦裴抒就转而说起旁的。 “皇上可要喝些姜汤驱寒?” 进屋后,裴抒将周宸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随手递给一旁的宫女,把自己的也脱下来递过去。 “不用,皇后备了什么汤,朕喝一碗就是。” “排骨萝卜汤,味道清甜好喝的同时又能清热去火,冬日里喝倒是很合适。” 说着裴抒让人把装在食盒中本就打算给周宸送去太极宫的汤取出来。 “钱贵嫔有六个多月的身孕,郭才人怀孕也有五个多月了,明年春天的时候多了两个小孩子,宫里也热闹些。” 周宸失笑,“多两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孩子,能有什么热闹的。” “怎么会,孩子在的地方就是热闹,皇上可曾想过把这两个孩子交给谁抚养?” 裴抒也没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就问了,不论是皇后这一层身份还是单论妻子这一层身份,裴抒也没什么不能问的,她问的合情合理。 周宸也的确没生气,舀了一勺子汤喝了,这才道:“怎么?皇后有想法?” 裴抒点头,“臣妾想把钱贵嫔那个孩子交给孙婕妤抚养。” 听皇后这话说的毫不犹豫,倒像是早有此心,周宸瞬间就想到了皇后之前在他跟前夸赞孙婕妤。 周宸又想到前几天皇后曾主动提起给后宫众人晋位这一话题,只怕皇后想要晋位的目标从始至终也只有孙婕妤一个人而已,为了一个孙婕妤还兜了一个大圈子。 周宸点点头,笑看皇后,道:“皇后能有理由说服朕,朕就如了皇后的愿,将钱贵嫔的孩子交给孙婕妤养着。” 一听这话,裴抒就知道钱贵嫔这个孩子要交给谁抚养,周宸还没能彻底定下来。 “钱贵嫔位不及九嫔,而孙婕妤年后成为九嫔中的充仪,这是其一,孙婕妤符合抚养皇子公主的条件。” “孙婕妤此人心思正派个性坚毅,哪怕是面对讨厌的人也不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所挑拨,且为人不软弱,能护得住皇子公主,也应当不会把皇子公主养歪,也不会苛待孩子,把孩子交给孙婕妤皇上和我都能放心,这是其二。” 周宸点头,朝着裴抒抬手,示意她继续,这两点理由可说服不了他。 宫中高位妃嫔不多,可也不是一个适合抚养孩子的人都没有,皇后所说的这两点丽妃也完全符合,还眼巴巴想要一个孩子呢。 “前面这两点是臣妾站在皇后的立场上不含私心的想法,孙婕妤的确合适。” 第94章 究竟谁更重要 说完,裴抒往周宸那边靠了靠,“当然,臣妾也有自己的私心,臣妾不喜欢钱贵嫔,而孙婕妤同样也不喜欢钱贵嫔。” 孩子交给孙婕妤的话,孙婕妤绝不会允许钱贵嫔亲近孩子。 这话裴抒没说出口,可周宸自然不会想不到。 听了这话周宸也没生气,他自小就不对人有很高的期待,很早以前就明白一点,私心欲望与人性是不可剥离开来的一体,不是人有欲望,而是人即欲望。 人无完人,有私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理智不被私欲所裹挟,做出的裁决是正确的就好,哪怕行事的时候带有一些自己的私欲也无伤大雅。 任何人都是如此,无论是前朝大臣,亦或是皇后和妃嫔。 周宸笑道:“皇后果真坦诚。” 裴抒也笑,眼巴巴看着周宸,“那夫君愿不愿意满足你这般坦诚的妻子的一个小小愿望呢。” 瞧着皇后满含期待信任的神色,哪怕知道皇后这模样是真假掺半,为的就是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不得不说,周宸极为受用。 小妻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哪能做到真正不为所动呢。 周宸卸下手上的力气,一手轻轻捏着皇后的脸颊,皇后本就红润的双唇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嘟起,更显水润,漂亮得紧,却也容易激起藏于心底的劣性。 周宸拇指在皇后嘴唇上来回摩挲几下,让自己的视线移开,他笑笑,“皇后都这般说了,朕若是不同意岂不是过于不近人情。” 高位妃嫔着实是有些少,丽妃那里,周宸并不打算现在就给丽妃一个孩子,而孙婕妤确实合适。 裴抒极有眼色,凑上去在周宸双唇亲了一口,“谢谢夫君。” 周宸的笑容里略带了些不正经,“皇后若是真想谢朕,夜间坚持的时间不妨更长久一些,那样朕会更满意。” 这种时候再端着皇后的仪态端庄就不合适了,裴抒也开始不正经起来,她靠在周宸结实的胸膛前,笑靥如花,“那夫君把主动权交给我呀。” 周宸浓眉微挑,溢出些笑声来,看着夸下海口的皇后,他意味深长道:“皇后可别半途而废。” 裴抒能感受到身下胸膛随着小声而微微颤动,她嗔怪的看着周宸,“皇上这么信不过人家。” 夜的漫长也只有某些人能真实且深切体会到。 早上裴抒险些没从床上爬起来,又困又累。 皇帝这段时间忙得没时间进后宫,果然是素狠了。 请安的时候裴抒也不耐的听人争吵,早早就让人回去了,自己也返回后殿好好补了一觉。 一觉睡起来的时候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裴抒一睁开眼,入眼的就是眼神亮晶晶抑制不住激动之情的拂冬。 裴抒瞳孔微缩,闭了闭眼,手背搭在眼睛上方,“怎么兴奋成这个样子?德妃那里有动作了?” 拂冬兴致勃勃,“娘娘,杨太医昨天才给德妃请的平安脉,可今天德妃又把杨太医叫过去了。” “那估摸着快了,太后这个生辰是过不好了。” “活该,让她想算计您。” 一个时辰前的钟粹宫。 “参见德妃娘娘。” “杨太医起来吧。”德妃端坐于榻上,笑吟吟看着杨太医,“本宫记得杨太医之前说过与夫人伉俪情深,家中并无妾室。” 德妃平日并不谈论这些,今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杨太医有些摸不着头脑,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回娘娘话,臣家中确无妾室。” “家中无妾室,宫中却有知己,杨太医坐享齐人之福也不怕两头出事。” 听了这话,杨太医心中猛的一跳,下意识抬起头来,直接对上了德妃满含锐利和恨意的眼眸,一瞬间他就激起了一身冷汗,心跳如擂鼓,手脚都有些发麻,完了,德妃知道了。 德妃终于沉下了脸,她从桌上的打开的盒子里拿了一块玉佩在手上把玩,冷冷看着杨太医,“本宫好奇,在杨太医心中是双亲妻儿重要一些呢还是旁人更重要些呢。” 看到那熟悉至极的玉佩,正是杨太医母亲身上时常佩戴的一块,“噗通”一声杨太医神色慌张跪在地上,张了张嘴,语气有些干涩,“德妃娘娘……” 德妃不想听他说那些让人作呕的求饶的话,假模假样迫于无奈之举的言语,抬手将手中的玉佩砸在杨太医身前,厉声制止道:“回答本宫的问题,旁的一概别说。” 杨太医面如死灰,以头叩地,半晌喏喏不语,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窝囊颓丧,再不复平时意气风发的太医模样。 德妃没了耐心,冷笑一声,“去,让人给杨太医爹娘传信,让他们老两口知道自己养了个什么好儿子,为了情人为了主子连爹娘的生死都可置之度外。” “别,德妃娘娘,别……” 闻言,杨太医当即直起身子来,面露哀求的看着德妃。 德妃不为所动,“说。” 杨太医闭了闭眼,俯首拜跪,一字一字道:“臣愿听德妃娘娘差遣。” 德妃哼笑一声,“早如此不就好了。” “只愿娘娘能放过臣家人。” 闻言,德妃拿起桌上的盒子往地上一摔,里头装着的玉佩,香囊,发钗,巴掌大小的小木箭等东西七零八落洒在地上,也砸进了杨太医的心里,砸的他心头满是痛苦。 “之前帮着太后害本宫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的所作所为会不会祸及自己的家人,事发后痛哭流涕有什么用? 也不值得被原谅,本宫恨不能一刀一刀把你凌迟,让你也尝一尝本宫的痛楚。” 害怕杨太医反水不干,德妃冷哼一声,还是道:“只要你按着本宫的吩咐做事,本宫只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告知你家中人,不会要他们性命。” 德妃知道她就算说放过他家里人杨太医也不会相信,这样说杨太医反倒会相信。 果然如德妃所想的那般,看着地上那一堆熟悉的小东西,杨太医点点头,“多谢德妃娘娘。” “在此之前先把真相说给本宫听吧。” 第95章 补偿 总的来说像是一出俗套至极像是话本子里发生的故事。 杨太医和玳瑁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相识,杨太医想要迎娶玳瑁不成反而被迫断了联系。 数年后又在宫中相见,尽管杨太医彼时已经娶妻生子,尽管已经物是人非,可杨太医还是因为玳瑁的缘故渐渐开始替那时的继后办事。 也的确如德妃猜想的那般,她的身子确实是在产后才逐渐出问题的,她生下沐儿后虽有些虚弱,可远不到毁坏了身子的地步,而这一切全是因太后和杨太医而起。 尽管早有猜测,可此刻真正听到太后和杨太医是怎样一点一点让她的身子坏下去的,德妃依旧恨意难压,脸色冷的像是结了一层冰霜,恨不能将杨太医千刀万剐。 她随手抓起常用的用来敲桌子的木块狠狠朝着杨太医砸过去。 “咚” 那木块很是有些分量,砸在了没有躲闪的杨太医的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杨太医的额头当即就被木块的一角砸出一个口子,渗出了血迹。 “你全家人的性命皆因你一人全部葬送,也不知地下你杨家列祖列宗会不会被你这不孝子孙气得灰飞烟灭。” 杨太医顾不上额头的疼痛,瞬间抬起头来,神色惶然惊恐,德妃这话俨然让杨太医深深的害怕起来。 “德妃娘娘,您说要饶过我家人的,您……” “本宫饶过她们?怎么没见你杨太医当时高抬贵手放过本宫呢?” 德妃忍不住怒吼出声,也不管桌上有什么东西,抓起来就是一件接着一件冲着杨太医而去。 “行腌臜事听太后话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你家中亲眷,反倒要本宫这个苦主来饶过你的家人,本宫不知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傻呢。” “本宫不止要你和玳瑁的命,还会派人把你做过的好事一桩桩一件件宣扬给你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老家故地,让你生前抬不起头来死后也不得安宁,遭受万人唾骂。” “我警告你,你也别想着说假话反咬我一口,本宫有的是证据能证明你和玳瑁这对奸夫淫妇之间的龌龊勾当,证明你和太后暗害本宫。 你反水说假话影响不了本宫,只会让你的爹娘双亲受更多的折磨。 为了个女人你本就不忠不孝不仁不慈了,死前也多少为你爹娘考虑一回吧,可别让你爹娘感受钝刀子一刀刀割在身上的疼痛了,解脱不了也活不下去,那滋味应该不好受。” 人有千面,有的人无论有多恨也不在口舌上逞快意,直接报仇就是。 可德妃不,她不说反而更难受,让对方这般轻易死掉太便宜他了,她偏要挑出对方在意的事情说难听的话,也让对方体会她的痛苦。 就如此刻,看着杨太医面如死灰痛苦不堪求饶不得的模样,死死压在德妃心头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去请皇上和皇后来。” 这话刚说完,德妃又想到这事涉及到太后残害宫妃,皇上自己面子都挂不住,皇上万一不愿意让旁人知道这事,哪怕是皇后呢? 想到这里,德妃改口道:“幽兰,你去太极宫求见皇上,直接把事情和皇上说明,请皇上来一趟钟粹宫,之后再说去凤仪宫求见皇后,请皇后也来钟粹宫。” 皇上要是反驳,那就不必去请皇后,皇上要是不说什么,那就把皇后一并请过来。 德妃猜想太后到底是长辈,皇上应当会给太后留面子。 德妃想的是很全面,她向来猜不准皇上的心思,这一次倒是猜对了一半,结果是对的,皇上没让皇后过来,可原因没猜对。 周宸没让幽兰去凤仪宫请皇后,自己来了钟粹宫,但原因却不是因为自己面子上挂不住。 想到昨晚皇后那眼巴巴可怜的眼神,周宸哂笑一声,到底心软了一瞬,做人儿媳的哪好亲眼见证婆婆丑迹败露的瞬间,装聋作哑不知情才适合,也就制止了幽兰。 而杨太医到底不敢胡言乱语,如实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太后的吩咐全都吐露了个干净。 周宸听着,心里还真有几分惊讶,却又不那么意外,太后算计德妃不让人意外,竟是在德妃刚进东宫的时候算计就开始了。 “皇上要给臣妾做主啊,臣妾有今日皆因太后而起。”德妃又恨又气,她跪在周宸身前,说着真的悲从中来,声音都带着哽咽: “太后为了大房,为了大皇子,生生断送了臣妾再次为人娘亲的希望,皇上……” 周宸俯身扶了德妃一把,“此事是你受了委屈,朕自会补偿于你,此事虽是太后之过,可到底不好就这般公之于众,你可知晓?” 德妃拿手帕轻拭眼角的湿润,“臣妾多谢皇上,皇上放心,臣妾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只是,臣妾心痛啊。” 德妃也没想着能凭着这事能把太后如何,玳瑁和杨太医被处死,太后失去左膀右臂,同时让皇上对太后乃至是对大房不满,她自己也能得到皇上的愧疚,这才是德妃想要的。 作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帝的母亲,哪怕是继母,太后的身上怎么能沾上污点。 太后残害自己名义上儿子的妃嫔,若是传出去,皇室的颜面简直荡然无存,遭全天下耻笑,无论如何,这事都不可能和太后扯上关系。 德妃声音哀戚,“皇上,臣妾原本能给皇上生小皇子小公主的,沐儿本该有弟弟妹妹的,皇上,臣妾一想到这个,心里难受啊……” 太后那老虔婆对她下手的时候指定不会手软,德妃知道自己绝大可能是真的不能生了。 事已至此,与其和皇上对着干非要给自己讨个公道,公道讨不回来不说还容易让皇上生厌,不如趁着皇上对她还有那么一点愧疚之心,趁此机会拢一个皇子在手中。 至于太后,那么个孤寡老太婆,全部的指望和心血全放在大房和大皇子身上。想让太后生不如死,大皇子和大房就是最好的入手处。 大皇子与皇位无缘,大房落寞才能让太后真正伤心不已。 等她有了一个皇子,和大房比,和韩昭仪比她和二房也不差什么,她和二房与皇上可比太后和大房与皇上关系更近。 第96章 处死 周宸道:“郭才人生下的若是皇子,那孩子放在你名下养着。” 德妃脸上的哀戚稍稍淡了几分,“臣妾多谢皇上。” “杨太医和玳瑁一个太医一个宫婢,违反宫规行苟且之事,秽乱后宫罪不容诛,将两人杖毙,以儆效尤。” 太医和宫女偷情虽罪不可赦,可也没到祸及家人的程度。 既是用了这样的名义将两人处死,周宸自然不会连杨太医家人一并也处置了。 猜出杨太医家人在德妃手上,周宸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家里人被蒙在鼓里不知情的话罪不至死。” 太后真是没有一点防备,直到赵福全带着人上门来时太后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事情已经败露。 太后再不复平日那副好脾气的笑模样,沉下脸来冷冷看着赵福全,“放肆,哀家的人也是你们想提就能提的?” 赵福全微微躬着身子,神色不变,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不多废话,“太后娘娘,奴才听命行事,还望太后娘娘莫怪。”说着上半身又向前弯了弯,“带走。” “哀家看谁敢。” 几个太监对太后的话恍若未闻,上前几步押着玳瑁。 太后脸色铁青,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扫在地上,“皇帝呢?让皇帝过来,哀家倒要问问皇帝这是想要干什么,纵容着这些奴才在慈宁宫要打要杀的,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母后想与朕说什么?” 周宸的声音自外头传进来,紧接着,他高大的身影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脸上没什么笑模样,神色有些淡淡的。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屋内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儿子请母后的安。” 周宸朝着太后行了礼,也不等太后说什么便直起身子来,越过地上摔碎的茶杯,迈上前头罗汉榻的脚踏,理了理衣袍,与太后隔着一张小方桌坐下。 坐下之后周宸摆摆手,淡淡道:“把人带走吧。” 赵福全忙应下,让人带着玳瑁就要出去。 “等等。” 周宸来了,太后依旧面带怒色,语气倒是不如刚才那般硬气了。 “皇帝,玳瑁跟了哀家二十多年,纵使有错也罪不至此啊,何苦要了她的性命。” 周宸不为所动,看了赵福全一眼,赵福全立刻会意,摆摆手,押着玳瑁出去了。 “都下去。” 不消片刻,候着的宫人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这母子二人。 “母后觉得玳瑁不该处死?”周宸直直看着太后,反问道:“可若玳瑁不死,那谁该死呢?这事要如何收场?” 太后不由有些语塞。 有些事情不用挑明,周宸说的是什么意思,彼此都心知肚明。 周宸声音很淡,却带着些不容置疑,“儿孙自有儿孙福,母后还是该早日放下心中执拗才是。” “身边缺了玳瑁,总归不方便,母后再寻一个安分懂事的提上来就是。” 说完,周宸起身,“朕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从慈宁宫出来,周宸吩咐赵福全,“去查一查,德妃是如何发现的?” 杨太医在德妃身边藏了这么久,德妃一向信任杨太医,德妃的宫女怎么忽然间就听到说闲话的宫女,恰巧就知道了杨太医和玳瑁关系匪浅,怎么就拔出萝卜带出泥,埋了好几年没透出点踪迹的事情一下子就拨云见日无处遁形了。 这事处处都是巧合,这些巧合带着德妃一步步发现了真相,可巧合多了就是刻意了。 周宸倒是想看看,这事究竟真是巧合,还是其中有某些人的手笔。 很快,慈宁宫的玳瑁嬷嬷和太医院的杨太医行苟且之事秽乱宫闱被处死一事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这事也惊呆了众人,众人想到了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这事让不少人觉得太后似乎并不如表面看着那般和蔼。 凤仪宫。 裴抒支起窗户,遥遥朝着慈宁宫所在的方向望去,只能看见院中石榴树干枯暗黑的枝桠,后头的红墙,再远些能看到层层交叠的明黄色的屋檐一角,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太后向来爱听戏,也不知那日还有没有心思听戏了,教坊司的人可是排练了许久,就等着那一日能多多的领赏呢。” 迎春站在裴抒身后不远处,闻言笑道:“只怕太后娘娘是没什么心思过生辰了。” 裴抒扭头冲迎春笑,“我瞧着也是。” 太后谋害宫妃,这事自然没法公之于众,可玳瑁被处死就等同于太后所做之事败露了。 说与不说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猜出几分不对劲儿来,慈宁宫伺候太后的宫人和钟粹宫得德妃信任的太医有私情,这事可值得反复琢磨。 太后自己自然也知道,这事的后果不会报应在她身上,可她身边亲近在乎之人却不会如她一样平安无事。 “ “今日给皇上送汤的时候,一并把我前两日做出来的宫绦给皇上送去吧。” 裴抒针线活一般,可打络子做丝绦却很在行。 这宫绦就当是给周宸的谢礼吧。 而周宸刚收到宫绦的时候没想那么多,随口就让人收起来了。 直到赵元把德妃知道真相的原因报给他,周宸这才知道皇后送来的这宫绦还有另一层意思。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太后的事并不多和韩昭仪说,韩昭仪并不知道杨太医是太后的人。 直到此刻韩昭仪才后知后觉,“德妃身子有问题不好生养是因为姑母。” 韩昭仪属于知道德妃不好生养的那一批人。 韩昭仪眯了眯眼,第一反应就是,“泽儿身边伺候的人再给我好好筛一遍,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这事一出,她和德妃之间可是既有新仇又有旧恨,德妃现在还在禁足中不好动手,等她德妃出手来不对泽儿和她下手才怪。 静梅点头,“是,主子。” 安顿完这个,韩昭仪才有心思想别的,“去慈宁宫吧,姑母这会儿正难受着,去看看她。” 清莲迟疑道:“主子,现在去慈宁宫是不是有些不大妥当。” 慈宁宫这才刚出事,阖宫上下正看着呢,主子这时候去慈宁宫,皇上会怎么想。 第97章 求情与否 韩昭仪看向清莲,问道:“难道我避着慈宁宫别人就不会觉得我和太后是一伙的吗?” 这,清莲摇摇头,旁人可不会这样想。 韩昭仪知道清莲是一心为她,倒也没生气,呵笑一声,“去与不去结果都是一样的,那我去不去又有什么不同呢?好歹姑母一向疼我,我去看看她也不为过。” 韩昭仪到底还是去了慈宁宫,姑侄俩到底说了些什么,除了天知地知也只有两个人知晓了。 紧接着,参襄国公一家子的奏本如雪花一般一本接着一本出现在太极宫的案桌上。 有参襄国公世子世子欺男霸女,手上沾了多条人命的折子,也有参襄国公大房亲眷用极低的价格买下别人的庄子田地,强占旁人庄子田地的折子,甚至还有襄国公府仆役仗势欺人的折子。 襄国公本人虽各方面都平平不出众,可本人也没犯过什么十分重大的错处,不作奸犯科,也不草菅人命,亲妹妹又是太后,倒是没什么参他的折子,有一些也都是纵容亲子,为人糊涂这类不痛不痒的小问题。 可他对亲子的过分纵容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越是有钱有权的人家越是藏污纳垢,说不好听一点,这样的事情在许多治家不严日渐没落的权贵之家比比皆是。 而这样从内部开始腐烂坏掉的家族的最终结果往往好不到哪里去,要么被上头清算,要么自己就把自己折腾死了。 襄国公府在其中甚至都算不上是过分跋扈的。 一般情况下你不挡别人的路,也没什么人会用这种事情拿你的错处。 可谁让韩文光惹了定国公府,让定国公府能借题发挥,抓到和襄国公府彻底撕破脸的机会。 谁让太后事情做的太绝,连同为自家人的二房都彻底不顾亲情卯足了劲儿要对付大房。 上朝的时候周宸把襄国公本人提出来狠狠训斥了一顿,当即就让人去查了,如果情况属实,严惩不怠。 散朝之后,沈度远远看了韩阔和韩深距离拉的极远的两兄弟一眼,襄国公府上大房和二房面和心不和,纵使有什么纠纷向来也都是关起门来自家解决,不肯让外人看热闹。 可近两日雪花一般飞到皇上案桌上的参襄国公府二大房的奏折中可不只是有他的手笔,襄国公府二房也掺了一脚。 对此,沈度不免有些疑惑,这一大家子真是闹翻了不成,二房开始公然针对大房。 虽不解,可沈度到底也没过于在意,只要是襄国公府,不论是大房还是二房,定国公府都不想沾上。 回想起早朝时皇上把襄国公骂的狗血喷头的样子,沈度笑了一声,襄国公府韩阔那一支实在是没个有出息的子弟。 没出息也就罢了,不好好安安分分当个富贵闲人,在皇上有心立后还未下旨前的那段时间上蹿下跳搞出各种小动作,想让皇上立韩昭仪为后。 那时候皇上虽没发作,只怕也记在心里了,以至于皇上这回对韩阔那一家子几乎没留什么情面。 镇安侯府。 散朝回家后裴恒之直接就去了后院夫人那里。 “这一两日参襄国公府大房的折子里头不仅有定国公府的手笔,还有襄国公府二房也插了一脚。” 裴恒之把外头的大氅脱下来递给夫人,略压低声音,道:“襄国公府上兄弟阋墙之事,不会也和娘娘有关吧。” 定国公府和襄国公府之间的事,再没有比亲自吩咐心腹给自家夫人善后的裴恒之知道的更清楚的了。 襄国公府二房为什么突然和大房闹翻了,二房突然像是疯狗一般突然针对大房,裴恒之不清楚其原因。 可他了解自己的女儿,虽没证据,他总觉得这事还是和自己闺女脱不了关系。 镇安侯夫人把裴恒之的衣裳挂在架子上,闻言愣了一下,“娘娘不曾与我说过这个。” 没人比当父母的更了解自己的孩子,想了想,镇安侯夫人也莫名觉着这事和娘娘有关系。 镇安侯夫人眉头轻皱,不免有些忧心,“若真是如此,娘娘也太冒进了些,一时间动作这么大,也不怕惹人怀疑,祸及自身。” 裴恒之倒是不怎么担心,他笑道:“娘娘不是冲动行事的性子,若是没把握,娘娘自不会这般行事,夫人,你啊,关心则乱了。” 这话镇安侯夫人可不爱听,她瞪了裴恒之一眼,“我的女儿,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一个人独木难支,日日提心吊胆的,我怎么能不关心。” 说着,镇安侯夫人不免有些迁怒裴恒之。 要不是裴恒之识人不清,给自家闺女定了这么一桩不靠谱的婚事,她女儿哪儿会被人退婚,更不会进宫去。 看见夫人瞪他那一眼,裴恒之就知道她心中想什么了。 “抒儿不单是你一个人的女儿,那也是我女儿,我自己唯一的闺女,我焉有不疼的道理?” 裴恒之无奈道:“事已至此,夫人,人都要向前看,一味沉溺于往事不可取。” 何况,都说知女莫若父,裴恒之瞧着,他女儿心大呢,许是更喜欢如今的日子,真让她嫁进普通人家才是憋屈。 可惜啊,夫人看不透这点,总觉得女儿在宫里过得水深火热的。 镇安侯夫人没好气道:“我又何尝不知,我也只在你跟前这么想一想。” “好好好,是我错怪夫人了。” …… 皇帝亲自发话查襄国公府,阵仗自是不小。 一时间,京城不少家族人人自危,生怕祸及自身,偷偷摸摸填坑的人家也不少。 就连后宫众人都安分了不少,虽说后宫不许干政,可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瞒得住。 韩昭仪多次去太极宫求见皇上,未果,赵福全每次都客客气气把人送走。 太后直接去了太极宫。 周宸能不见韩昭仪,却不能让太后原路返回慈宁宫。 知道太后要说什么,周宸率先笑道:“母后何须亲自跑一趟,母后放心就是,朕自然不会忘记母后对朕之恩,纵使真如参本所写,朕也不会真拿襄国公如何。” 第98章 冷心冷肺没心肝的皇帝 襄国公本人平庸又碌碌无为,可也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大恶之人,大部分都是参襄国公世子的。 周宸这话倒也没说错,最该处置的人是韩文光那纨绔,襄国公本人倒没什么大错。 太后满腔的愤怒都被周宸这一句话给堵的严严实实,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半晌后太后才道:“皇帝误会了,听说文光做的那些事情,哀家都恨不得打死他了事,哪儿还会来求情。” “不会忘记母后之恩”。 皇帝连这话都说出来了,可见是对她和襄国公大房一家子真的不耐烦了。 想到除了文光她还有其他几个侄子,想到大皇子和瑶初,太后连一句给韩文光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先帝在时,并不肯让皇帝亲近她,皇帝本人也没什么亲近她这个继母兼姨母的意思。 太后自是知道皇帝对她是没什么母子情可言的,皇帝对她向来只有表面的尊重。 对她心存一丝愧疚的先皇后去之前曾安顿周宸以后要孝顺她。 可太后瞧着,这几年她和瑶初做的一些事在皇帝这里已经彻底将先皇后的这一点情分全部耗光了。 除此之外,早年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曾经救过周宸一命。 其实也谈不上真正的救命,替周宸挡了一支射偏的箭,那箭射在周宸身上也没有性命之忧。 就算如此,周宸也记着她的恩。 为了一个不成器的侄子让皇帝连她早年对他的救命之恩都用掉,尽管太后疼爱那个侄子,却也觉得不值得。 太后脸色沉重又痛心,“哀家来是想告诉皇帝,要是文光真做了这样的错事,受什么样的惩罚都是应该的,皇帝不必看在哀家的面子上而有所顾忌。” 太后都这般说了,周宸自是当作无事发生,顺着太后的话,他笑道:“母后大义,是儿子狭隘了。” 太后也没在太极宫多做停留,周宸倒是很给太后面子,亲自把太后送回慈宁宫,又回了太极宫。 瞧着皇帝挺拔高大的背影越来越远,太后不由有些恍惚,皇帝和先帝真不愧是父子啊,背影瞧着都是极为相似的。 皇帝的外貌长相和他亲娘并不相似,和韩家人也没什么相似之处,十足十的随了先帝。 而先帝对这个唯一的嫡子也是极尽疼爱,自小把人带在身边教导着,其他两个皇子可没这个待遇。 先帝总共两个女儿三个儿子,她进宫的时候只有两位公主,大皇子和太子两位皇子,子嗣不丰,可也从没想过让她生一个孩子,哪怕连个女儿都不肯给她。 若一直这样也就罢了,可先帝又让得他宠爱的淑妃生下三皇子。 多不公平啊。 得先帝喜爱的淑妃和三皇子心渐渐大了,竟生出想要取代太子的心思。 淑妃大概真是被先帝宠的没脑子了,净办糊涂事,秋狩的时候竟想着能一箭射死周宸,没了周宸,资质平平的大皇子哪儿会是她儿子的对手。 当然,这些都是在事发她给周宸挡了一箭之后被先帝查出来的。 先帝震怒,说翻脸就翻脸,直接毫不留情处死了自己宠爱多年的淑妃,把三皇子过继到一户无权又无后的宗室名下。 太后也就是那时的皇后瞬间觉得心底发冷,竟生出了她没孩子也挺好的想法。 时至今日,事情过去十来年了,太后依旧清晰的记着她替周宸挡那一箭的原因。 周宸身上到底流着她韩家的血,周宸若是没了,她韩家在京城中真是没有一点立足之地了。 纵使她不喜欢周宸,瞧见那支朝着周宸射来的箭矢,太后还是下意识扑过去替周宸挡了那支箭。 太后没想起来已经看见那支箭,十几岁就已经武艺不凡的周宸许是能躲开那支箭的, 她其实是知道的,除了不让流着她韩家血脉的周宸出事以外,她还存着能让周宸更亲近她们这一房的心思。 可如今看来,皇帝不愧是先帝亲自带出来的儿子,和先帝如出一辙的没有人情味。 想到大房如今的境地,太后不由悲从中来,对此她无能为力,仅存的一点价值与其给了文广,不如给瑶初和泽儿铺路。 只要瑶初和大皇子成功,她们大房就不会没落。 …… 这事很快就有了结果,还没到太后生辰那日就查的清清楚楚,那些弹劾的奏本上写着的事情,桩桩件件没一件是冤枉的。 周宸直接废了韩文光的世子之位,又打了他五十板子,至于其他借着襄国公府名义敛财作恶的亲眷仆役,根据作恶的程度,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 勒令襄国公近日之内务必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好,归还庄子田地,安抚赔偿苦主。 很快到了太后生辰这一日。 姜还是老的辣,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事情似乎没能影响太后,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太后脸上挂着笑,很有兴致的听戏,与人说笑。 周宸送的生辰贺礼更是让太后高兴不已,母子俩像是没有丝毫的龌龊,母慈子孝可见一斑。 除了价值连城的贺礼之外,还有一道韩昭仪重新复位为贤妃的圣旨。 这道圣旨一出,倒是让不少人都深感惊讶,就连太后脸上的惊讶都不似作伪,丽妃尤甚不高兴,面上也没露出来丝毫。 听到圣旨内容的一瞬间,裴抒也有些惊讶,这份讶然转瞬即逝,脸上依旧笑意浅浅。 她心道:周宸定是许诺要给德妃一个皇子,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改变主意,前几天还说韩昭仪暂时不必动弹,今天就复了原位。 裴抒不由得侧头看了周宸一眼,眉眼俊朗,五官立体,真真是长了一副能让所有女子都为之动心的好皮囊。 可惜啊,皇帝就是皇帝,冷心冷肺没心肝,有的只是权衡利弊。 谁要是真心喜欢上皇帝,那可真是嫌自己日子太好过,想吃苦了。 瞧周宸这一出怕是全然没把他外家一干众人放在心上,无论是襄国公府大房还是二房都没有例外。 眼看大房这段时间有沉寂之象,二房还没能春风得意几天,德妃的孩子还没能真正到手,周宸转手就又把贤妃重新提起来了。 “臣妾多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贤妃又惊又喜的谢恩声让裴抒回过神来。 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 可贤妃也不得不感恩戴德,太后也得感激周宸。 裴抒收回视线,周宸有多冷心总归和她没关系,这样倒还省了她的事,起码后宫中不会出现一些人一家独大的情况妨碍到她。 第99章 借刀杀人 天色渐晚,歌舞方休,晚宴结束,众人也都散了。 月初月中月末,皇帝是要宿在皇后宫中的。 太后的生辰在月中,周宸自然跟着裴抒一道回了凤仪宫。 裴抒替周宸解衣裳,看着他身上系着熟悉的宫绦,笑道:“臣妾不是给皇上送了一条新的吗?皇上怎么还系着这条旧的,新的和今天的衣裳也配。” 周宸低头看了一眼,“宫人给系的,朕下次和她们说用新的,免得皇后以为朕不喜欢,以后不给朕了。” “皇上这话说的,像是臣妾怠慢了皇上似的,这东西瞧着简单,想要弄得好看又密实,做起来也颇费心神,这么长时间以来臣妾不过编了两条,全都是给皇上的,臣妾自己用的都是迎春她们编的。” 这话其实不真,裴抒闭着眼睛都能把东西编出来,一天就能编一条出来。可不这样说,哪能体现得出来她对自己夫君的上心。 适当的修饰一下自己的语言,夸大一下自己的心意,周宸高兴她也高兴,何乐而不为。 “皇后有心了,辛苦了。” “为了夫君,纵使辛苦些臣妾也是甘之如饴的。” 皇后这话说的,周宸听着直想笑,妃嫔似乎都爱给他做些小东西,香囊荷包戴都戴不过来,可也没几个像皇后这般的,直截了当说自己确实辛苦,为了你辛苦也开心。 可不得不说,这话听着倒是比不辛苦更让人受用些。 不知想到什么,周宸问道:“皇后前几日怎么不亲自把东西给朕?” 既是谢礼,当然得皇后亲自送过去才更有心意。 前两日周宸收到皇后身边那个迎春送来的宫绦时也没在意,昨晚听了赵元的禀报之后这才后知后觉皇后送来的那小东西是给他的谢礼吧。 初听赵元的话,周宸还真是又一次对他这个小皇后刮目相看,年纪不大,心思真是缜密,能沉得下心,也够记仇,想方设法给自己报仇。 太后那事竟是皇后发现的,通过那么一点常人压根儿不会注意到的小细节硬是发现了杨太医是太后的人,还把杨太医和玳瑁的关系都给挖出来了。 自己不动手,把这些事情全捅给德妃知道,借德妃的手去对付太后,把自己完全撇的干干净净,稳坐后方冷眼看着德妃在前面冲锋陷阵。 把借刀杀人这四个字完美诠释。 且皇后只查事实,什么都不沾手,旁人就算想查也查不到她头上。 耍手段谁都会,不足为奇,最为难得的是皇后做事利己不损人,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德妃也因此受益。 皇后这般聪慧,自然不会猜不到那日他为何不让钟粹宫的人把她也一并请过去,而是自己一人去了钟粹宫见德妃。 这宫绦,就是谢他那日那一次难得的心软。 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周宸不仅没动怒,反而还生出几分罕见的兴奋,一向平静无澜的心都生出几分鼓动。 皇后啊,不愧是他亲自选出来的皇后,是真聪明啊,没让他失望。 听到周宸这话,裴抒心道:给你那天不见你问,现在倒是想起来问了。 裴抒笑笑,“还不是怕皇上日日瞧着臣妾生厌,哪儿敢日日都打扰皇上啊。” “……” 周宸问出这话的时候也没想着皇后能实话实说,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反倒是不妙。 何况周宸早就想过,皇后要是能找出是太后算计她,要给自己报仇,只要不过分,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 皇后还没能查出来的时候周宸既没给皇后提醒,这时候自然也不会说。 他想听听皇后找个什么借口。 可周宸也没想到皇后会这样回答,皇后不止聪明,还精通于胡说八道岔开话题。 周宸轻捏着皇后下巴左右看了看,得出结论,“皇后这般年轻漂亮,朕日日瞧着都不够,哪能生厌呢,皇后过于妄自菲薄了。” 旁人也许用担心容颜不再恩宠不复的问题 娇羞欢欣喜不自胜的笑在裴抒脸上浮现,下一瞬间她又把满面的笑意收敛起大半,可眼中的神采藏不住,嗔了周宸一眼,“皇上惯会说这些哄人开心。” “皇后开心就好,朕这话没白说。” 夜深了,宫内一片安静。 凤仪宫也熄了灯。 裴抒沾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周宸却没什么睡意。 想到皇后那故作惴惴的模样,说出那句不敢日日打扰他的话,周宸半个字都没信。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这话适用于所有人,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 妃嫔或许会有容颜不再恩宠不复的担心,可皇后却用不着过于担心。 于皇后而言,最重要的是手段能力和气度,容貌只是锦上添花,有美貌当然好,没有也没问题。 他的皇后这般聪慧,怎么可能看不透这一点,却还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装模作样骗他的。 正想着,一抹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耳边,周宸侧头去看,帐子里头无比昏暗,可一直睁着的双眼早已习惯了黑暗,看不真切旁边的人,隐隐约约也能瞧出些大致的轮廓。 只见规规矩矩平躺着睡着的皇后不知何时朝他这边侧着,紧接着放在被子里的胳膊也挣脱了被子的束缚,准确无误搭在他的被子上面。 对此,周宸已经见怪不怪,大婚的第一个晚上他就知道皇后睡着之后不是很安分。 那晚上周宸也累,睡得正好的时候突然砸在胸膛上的一阵重量把周宸吵醒了,他这才看到胸膛上多了一条胳膊,而胳膊的主人就是他身旁那个睡前姿势极其安分的新婚皇后。 周宸没有起床气,可脾气再好的人半夜睡得好好的被人吵醒也会生出几分不虞。 看着满目大红的龙凤鸳鸯帐,周宸还是压下脾气把皇后的胳膊放回去,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可早上起来的时候,皇后自己似乎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后不是很安分。 周宸陪着皇后接受众妃嫔三拜九叩行大礼,和皇后一道去慈宁宫拜见太后,一起去太庙给父皇母后磕头。 忙着忙着周宸就把这事忘了,结果第二晚皇后一整晚都像刚刚睡着时那样,动都没动几下。 到现在,周宸已经摸出来了,皇后在睡得很熟的情况下不太安分。 现在还没睡着,周宸更加生不出什么脾气,把皇后的胳膊塞回皇后的被子里,翻了个身,背对着皇后闭上了眼。 第100章 一床被子同睡 裴抒睡得正好,睡梦之中忽然察觉到身下一股暖意流过,这异常熟悉的感觉让裴抒瞬间就从沉睡之中惊醒了,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此刻帐中还是一片黑暗,裴抒掀开被子,正要放轻动作从床尾处绕下床,再次出现的一股绵长的暖流让裴抒脸色一僵。 裴抒瞬间顾不上会不会吵醒周宸了,一把掀开帐子下床,凭着感觉从脚踏处趿拉着绣鞋匆匆往净室走去。 外头小榻上浅眠的迎春听到声响一下子就醒过来了。 裴抒检查了一下裤子,月事果真是来了。 迎春替主子把一晚上都放在炉子上面温着的水提进净室,又去衣柜拿了新的里衣和月事带送来净室给主子。 一通忙活收拾好自己之后,透过窗户裴抒这才感觉外面好似比往常更明亮些,不是月落日出的那种亮,天还是暗的,可地面上却透着些亮。 屋内此刻安静异常,裴抒似乎还能听到外头有些响动,像是细枝条划过青砖地面发出的声响,很细微的“唰唰”声,扫帚扫地的声音。 裴抒问,“外头又下雪了?” 平时早上洒扫的宫人起的也早,可也没像这么早似的,也只有下雪的时候才早早起来把雪扫干净,总不能让主子起来的时候看到宫里地上全被雪覆着,没处下脚出行,那像什么样子。 不止是凤仪宫,整个皇宫之中皆是如此。 天色还是一片暗黑,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之中没起床,洒扫宫人就已经冒着风雪拿着扫帚扫雪了。 也不用全部清扫干净,宫道上和主子们常走动的地方得扫出来。像是梅园,醉月湖,澄心湖那些地方,冬日有雪反倒是更雅致漂亮。 “是啊主子,一个时辰前就开始下了,现在还下着。” 白天的时候天色就不大好,后夜,还不到寅时的时候开始下雪了,刚开始还似有若无的飘着些小雪花,渐渐的雪下的大了也密了,到现在也没停。 裴抒皱眉道:“雪还下着,这个时候扫什么雪,也是白扫,让他们回屋去吧,众人请安前把前殿扫出来就是了,上回下雪的时候安顿过了吧。” “主子心善,心疼他们,可做奴才的也不敢真的把主子的善心当作理所应当,哪儿能忘了自己的职责。”迎春笑道:“奴婢一会儿就让他们先回去,过半个时辰再出来。” 迎春取出赤沙糖往杯里放了两勺,又倒了热水把赤沙糖化开,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裴抒,“主子先将就着喝些吧,奴婢一会儿让念秋给您炖些暖身补气血的甜汤喝。” 裴抒接过杯子,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她自小养的好,身子很好,一年到头不怎么生病,来月事的时候也不怎么难受,偶尔觉着后腰有些泛酸,小腹夹着些隐隐的疼,不严重,也不影响什么。 可迎春几个小心,每每到这几日的时候都要弄些暖身补气血的东西给她喝。 喝了水,裴抒重新漱过口,回了卧房,距平日起床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还能再睡一会儿。 靠近床边还没上床,裴抒突然想起什么,刚刚那一股热涌来势汹汹,没在床上留下什么痕迹吧。 可想到刚刚换下来的那条裤子,裴抒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正思索间,周宸的声音自床帐里头响起,“站在床边做什么?”就算来了月事也不必一直站在床边不上床吧。 多年的习惯,周宸的睡眠状况大多数都是由深到浅,夜里的时候睡得熟,到凌晨时分快到上早朝的时间他就睡的浅了,外头赵福全一喊就能醒过来了。 今天休沐不用早起上朝,周宸依旧睡得比较浅。 皇后那边一有动静,周宸就醒过来了,外头那主仆俩的动静,说话的声音一点不落全传到周宸的耳朵里了。 他知道皇后怎么突然就急急忙忙从床上跳下去了。 “臣妾刚刚把皇上吵醒了?” 听到周宸清朗的不带有一点刚醒来时该有的困顿的嗓音,裴抒就知道周宸不是刚醒过来的,大概是早就被她吵醒了。 “嗯,还早,再睡一会儿。” “皇上稍等等。” 裴抒走到桌边摸出火折子点了一盏灯,一片昏黑的卧房瞬间有了一点暖光。 裴抒举着灯靠近床边,在周宸有些不明所以的眼神中仔细把床上的被褥都检查了一遍。 “臣妾来了月事,怕床上沾上血迹。”裴抒解释道。 闻言,周宸倒是下意识往自己的被子上看了两眼,刚刚不久前他被身旁的动静吵醒,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从他腰间跨过去的皇后的身影。 周宸坐起身来,接过皇后手中的灯,自己拿在手里照着,“朕拿着,皇后看吧。” 裴抒不知周宸心中所想,顺从的松手,把被褥都翻看着检查了一遍。 很好,什么都没有,裴抒放心了,从周宸手上拿过灯,吹了灯摸着黑爬上床钻进自己的被窝里。 她离开被窝最多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被窝里竟然一点温度都没有了,一点都不暖和。 看了看旁边的周宸,想起有时候早上周宸要是没事会钻进她的被窝,裴抒心道:周宸能钻她的被窝,她为什么不去钻周宸的被窝,为什么不抱着周宸呢。 这般想着,裴抒掀开周宸被子的一角,飞速进了周宸的被窝。 周宸的被窝热乎乎的,裴抒感觉自己身上的凉气一瞬间就被驱散了,整个人都被一股温暖包裹着。 周宸刚闭上眼准备再睡一会儿,身旁的人就进了他的被子,腰上被一条胳膊搂着,腿上被一条腿缠着,皇后把他紧紧抱住。 “……” 周宸无奈的睁开眼,皇后这还没睡着吧,怎么又开始了。 周宸睡觉的时候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的纠缠在一起,他张了张口,正要让皇后躺回去好好睡,却听到皇后这般说道: “夫君,我的被窝里面太凉了,一点都不暖和。” 抱着周宸就像抱着个火炉似的,整个人舒服的不得了,裴抒眯着眼。 周宸这才觉出皇后手脚都不大热乎,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道:“睡吧。” 第101章 不高兴与不满意 临近年节,大家都各自忙碌着,也没人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搞事情,后宫之中很是相安无事了几日。 越是到年节,尚服局和尚珍局越是忙碌,忙的脚不沾地,日夜不停的干活,深夜旁处都熄灯了,这两处依旧是灯火通明的。 但也不是白忙活,这种时候,不少主子给的打赏都是厚厚的。 过年,见各种各样的人,赴各种各样的宴,不能几件衣裳来回穿,让人看了笑话,自己面上也过不去,总得多做些衣裳首饰穿戴。 何况,过年都不可着劲儿好好打扮自己,什么时候才打扮呢,当着宗亲和大臣们的面,没人愿意被别人比下去。 周宸不是吝啬之人,刚一进腊月的时候,就给各处赏了不少布料,成品首饰,切割成型还没精琢成首饰的各种宝石玉石。 裴抒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苛待妃嫔,没周宸赏的多,也给各处送去了不少东西。 二十八九的时候就已经很有过年的氛围了,宫中各处都挂着灯,图喜庆,都是红色的。 不过宫中匠人技艺高超,就算是红色的灯笼也能做出不同的样式来,都是既漂亮又明亮。 路上来往的宫人脸上都多了笑模样,年底不止多领一个月的俸禄,跑腿儿送东西的时候各处的主子们平时不给赏银的大都也会给点东西,平日就大方的主子给的赏银也比往日更多了些。 很快就到了除夕这一日。 裴抒早早就起来了,外头的天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一丝要亮起来的迹象都没有。 冬至过后天渐渐亮的快了,可这几日也得辰时才亮,现在还不到卯时,且得一会儿呢。 而且今天天气不好,外头天上不见月色,连星子都不见一颗,没有一点光亮,像是被一整块黑蓝色的幕布遮的严严实实。 今日和冬至那日一样,裴抒依旧要戴凤冠,着翟衣,打扮隆重。 穿衣之前,裴抒抽空先吃了点热乎的粥菜,从去太庙到午宴之前可是没机会吃什么东西,现在不吃点东西垫一垫,真是受不了。 不过也不能吃太多太饱,万一在太庙祭祀祖先的时候肚子有个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那可真是大不敬了。 至于为什么要在穿衣裳之前吃,一层层华丽厚重的衣裳裹上身,裴抒整个人又重又热的,哪还能有心思吃的进去东西。 繁琐的衣裳上身之前,迎春和抱夏先给裴抒的膝盖上绑了两只大小合适的软垫,这样在太庙能好受一些。 太庙再大场地终究也有限,不少人只能冒着寒气和冷风跪在外头,跪那么长时间,就算有蒲团膝盖也很是不好受,站起来都费劲儿。 可那时候也不能让宫人扶着站起来,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也为了不出现起身的时候一下子站不起来的状况,大家都偷偷摸摸在膝盖上绑着厚厚的垫子。 反正裙摆宽大,膝盖上放着东西也不显眼。 裴抒张开胳膊,迎春和抱夏帮她穿衣裳,她扭头看着外头的天色,道:“在宫里还好些,宗室那些人更是辛苦。” 她们都起这么早,宫外住着的宗室只会起的更早,早早收拾妥当进宫等着。 “虽是辛苦些,可也是莫大的荣耀呢。”迎春笑道:“一年也就辛苦这么几回。” 裴抒点头,“是啊,想想这个,只怕也不觉着辛苦了。” 可不是谁都能有资格进宫和皇帝一起跪太庙的,多大的体面啊。 收拾妥当之后,裴抒带着妃嫔前往慈宁宫。 出发前,裴抒抬头看了看天,“这天气,可别落了雪。” 祭祀的流程和冬至那日一模一样,只不过流程更加细致,过程更加漫长。 还有两个怀孕的,钱贵嫔将近七个月的身孕,郭才人也有六个月,两个人肚子都不小了。 裴抒让人注意着钱贵嫔和郭才人,也提早吩咐了两人,若是肚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必强撑着,到偏殿休息就是。 祖宗不会怪罪的,若真是因为祭祀累着不舒服,连累了肚子里的孩子祖宗才要怪罪呢。 两人都感念皇后娘娘体恤,但也都坚持下来了。 郭才人倒是想歇一会儿,可钱贵嫔的肚子比她的还大,都跪的好好的,也不是真的感觉不舒服,这种重大场合郭才人到底也不敢过于特立独行。 一上午的时间都耗在太庙了。 中午的时候依旧是男女分席,周宸带着宗室男子在太极宫,而女眷则是在慈宁宫,妃嫔们各回各处用午膳,有关系好的想一起更热闹些也没人会说什么,与冬至那一日是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宗室众人午宴过后不用出宫,休息一会儿,傍晚接着继续去太极宫参加晚宴。 晚上就是男女同席了,既有宗室的亲眷,妃嫔们也都在。 几个皇子和公主给父皇母后和皇祖母道祝词。 大晋不算虚岁,只算实岁,今天一过,大皇子就满五岁了,大公主和二公主都六岁了。 三个孩子都利利索索的,不用奶娘和宫人抱着,自己就能上前道贺。 到底是天家贵胄养出来的孩子,没一个怯场的,当着这么多人说话都是大大方方的。 听着三个孩子一声声的母后,裴抒应的理所应当,笑着让人把提早准备好的东西赏下去。 大皇子道贺词的时候,裴抒抽空看了贤妃和德妃一眼,贤妃是满目的骄傲,一个母亲对自己落落大方的儿子而产生的骄傲。 大好的日子,德妃也笑,可那笑意不达眼底,眉宇间都罩着些淡淡的不虞。 恰逢这时,大皇子的贺词说完了,裴抒脸上就绽了笑,让人赏大皇子,心中却想着,贤妃都复位半个月了,半个月的时间都过去了,德妃的气还没顺呢,都带到大好的除夕日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裴抒也是很能理解德妃的气闷。 太后依旧是金尊玉贵的太后,只死了个玳瑁,大房是折了个韩文光,可嫡子庶子还有好几个呢,都抢破头盯着世子的位置,贤妃又复位了。 兜了一大圈子,襄国公那一家子只受了一层可有可无的皮外伤,贤妃还复了原位。 而德妃呢,坏了身子的仇没报,真凶还在最上头左边坐着,只得到一句能养皇子的承诺。 郭才人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现如今还不好彻底下定论,皇子究竟什么时候能到自己的名下且还不知道呢。 德妃哪儿能高兴得起来。 别说德妃不高兴了,裴抒也不满意。 第102章 过年 皇子公主道完过年贺词,众人开始给皇上太后和皇后敬酒,说些好听的恭维话,倒也热闹。 光吃吃喝喝说话也单调,很快就有舞姬上场,气氛更是热闹了,一片和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热闹依旧是热闹,却也趋于平缓了,众人吃喝玩笑也都累了,脸都有些僵了,笑不动了。 夜深了,晚宴马上也要结束。 彻底散宴之前还有最后一项环节,赐菜赐福字。 除夕当天夜里,皇帝会给深受自己器重的大臣赏赐一道菜,还有一张亲自书写的福字。 由禁军两两为一组,一人手提食盒,另一人手捧装有福字的锦盒,自宫门策马而出,子时之前把东西送往各处。 能够得到这两样东西的大臣无一不是受皇帝信任的肱骨之臣,总而言之是凭实力而非靠势力。 今年有十道菜,十张福字。 裴恒之赫然在列。 众人压下心底的失望,起身笑着恭喜皇后娘娘。 在晚宴进行到后半部分的时候,众人就翘首以盼等着皇上的晋位圣旨,结果皇上像是没想起这一茬似的,直接就给大臣赐菜赐福字了。 过年给妃嫔晋位不算什么稀奇事,按着大晋以往的习惯,皇帝若是有这个想法,除夕晚宴将将结束的时候,给大臣赐菜赐福之前,皇帝就会让人宣旨。 若是直接跳过了这一茬,那也就是没有了。 坐的高自然看的远看的清,裴抒回想起众人由满眼期盼转为难掩失望的样子,不由侧头看了周宸一眼,要怪就怪皇帝吧。 她可没拦着皇帝不许给众人晋位。 可扒拉了一圈,皇帝也就定下一个孙婕妤晋位,要是给孙婕妤晋位的圣旨放在刚刚宣读,只怕众人会更不开心。 任何事向来都不患寡而患不均。 大家都没有晋位,虽不开心可想想大家都一样,其实也没那么难受。 可要是大家都没有晋位,就孙婕妤一个人晋位了,只怕所有人都得仇视孙婕妤,尤其当着那么多皇室宗亲的面,更觉得丢脸,更要从获利的孙婕妤身上找补回来。 而孙婕妤本人也不见得愿意出那个风头,当着所有妃嫔和皇室宗亲的面成为那个众矢之的。 送佛送到底,九十九步都走了,哪还差那一步。 还是都好好过个年吧。 裴抒干脆直接和周宸提议等过了十五之后再颁发给孙婕妤晋位的圣旨,周宸也没反对。 晚宴结束,众人散去。 周宸和裴抒夫妻俩先把太后送回慈宁宫,这才回凤仪宫。 慈宁宫距凤仪宫算不得远,走路回去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夫妻俩就走着回去了,宴上饮了些酒,走一走透透气。 夫妻俩在前头走着,宫女太监落后两步浩浩荡荡跟在后头。 “朕不知皇后竟这般海量。” 皇后就在他旁边坐着,给皇后敬酒的人也不少,宗室女眷和妃嫔都有,大好的日子,皇后也都给面子,多多少少都喝了点,可架不住敬酒的人多,算起来也喝了不少酒。 可周宸瞧着皇后神色清明澄澈,没有一丝醉意。 裴抒看了周宸一眼,“皇上喝着那酒不淡吗?” 宴席上,喝酒是免不了的,可也不能让人真喝的醉醺醺的不好看,送上来的都是些味道淡度数低的酒,多喝一些也没什么大事。 想起席上那酒的滋味,周宸也就笑了,“的确是淡。” “是啊,那般淡的酒哪能喝醉呢。” 正说着话,裴抒忽然感觉额头上传来一丝微微的凉意,转瞬即逝。可紧接着,又有冰冰凉凉的触感落在裴抒的额头上,脸上。 裴抒抬头望去,只见黑蓝色不见一粒星子的天上不时有白色的雪花掉落下来。 “下雪了啊。” 裴抒伸出手掌,感受着微凉的雪花落在手掌,又融化在温热的掌心,不留一丝痕迹。 “今早起来的时候天色就不好,阴了一天,还是到了晚上才下了雪。” 这雪倒是来势汹汹,说几句话的功夫雪就大了,洋洋洒洒的鹅毛一般从天上倒下来似的。 这会儿没风,走着也不难受。 若是赶上大风天气下大雪,那可真是没法儿出门了,雪花飞舞着往人脸上扑,眼睛都睁不开,打伞也没用。 没一会儿,地上就盖了一层雪。 后头不远处的念秋看了看地上的雪,又看了看前头的主子,看了看和主子隔着一条手臂宽的距离走着的皇上,主子滑倒摔了可如何是好,皇上能来得及扶着主子吗? 念秋正要上前,旁边看穿她打算的抱夏眼疾手快扯住了念秋的袖子,瞪了她一眼,不许她上前。 一旁的赵福全微微低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前头走着的裴抒全然不知后头的动静,她主动靠近周宸那边,上前挽着周宸的胳膊。 她今日穿的这双鞋子不太防滑,她可不想大庭广众之下摔倒。 周宸垂眸看了皇后一眼,没说什么,行走间步子却迈的小了些。 抱夏给了念秋一个得意的眼神,这傻子,跟了主子这么长时间还不了解主子,瞎担心。 两个人今天也都累了,明天还得早起,回去之后各自沐浴过后就睡了。 依旧是一人一条被子,谁也不和谁抢。 初一依旧有宴,今天三品以上的大臣和勋贵人家都要带着家眷进宫赴宴。 今日人多,宴席就摆在了正阳宫。 裴恒之带着夫人,长子裴拙和长媳,次子裴招和次媳,一家人整整齐齐进宫赴宴。 宣平伯府江家自然也进宫了,宣平伯和宣平伯夫人,江家二小姐江若雪,另还有一个江远洲,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裴家的位置比江家靠前,裴家进了正阳宫的时候江家人已经在了,裴恒之只当没看见江家,带着夫人儿子直直越过江家。 皇宫内正阳宫,众人自是不能和在外头一样起身寒暄,可在殿的众人也都笑着和裴恒之一家子说话,态度颇为热络。 和刚刚对江家的态度完全不同。 殿内的人渐渐的多起来了,唯有最上首的几张桌子还空着。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的高声唱和声响起。 第103章 都乐意看皇后倒霉 坐下之后,裴抒下意识朝着自家的位置看了一眼,爹娘兄嫂和她在家时没什么区别,一如她印象中一样。 一如昨日,仿佛她还在闺阁之中,而不是已经嫁为人妇,小半年没有归家。 周宸简短说了几句话,宣布正式开席,歌舞升平,众人推杯换盏,殿内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自闺女出阁后,这么长时间以来,裴恒之还是头一回见自家闺女,他眼神儿好,隔着这么远也看得出自家闺女面色红润,眉头舒展,眼神明亮,看着没有不舒心的样子。 虽听夫人说过闺女在宫中的情况,可亲眼看到闺女之后,裴恒之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闺女和皇上坐在一处,般配极了,再没有更般配的了,裴恒之笑笑,他闺女果然更适合这样的日子。 如此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除了裴家人盯着上首的皇后看,还有一个人的眼神也落在皇后身上。 远远瞧着上头坐着的裴抒,一身华衣,浅浅的笑着,漂亮至极又高不可攀,恍若神女一般,江远洲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这原本该是他的妻的,裴抒本该是属于他的,现在却像是空中高高的玄日,耀眼夺目,再也靠近不得。 悔意在江远洲心中不断叫嚣着,他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神却不自觉追随着裴抒,看她笑意满满看向皇上,美的不可方物。 江远洲不明白,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裴抒的一颦一笑这么让人心动。 宣平伯注意到江远洲的不对劲儿,脸上笑意不变,压低声音警告道:“再做出这副样子来,你就给老子滚出江家,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家中祸事一桩接着一桩,儿子像是得了失心疯,放着高门贵女不要,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瞒着家里独自上门退亲。 与裴恒之彻底闹翻,和镇安侯府结下大仇,裴家的女儿还摇身一变被立为皇后。 江远洲那混账的婚事都成问题,京中凡是疼爱孩子的勋贵人家皆不愿意与他们家结亲。 精心培养准备送入宫中的小女儿在恰逢选秀的关键时刻脸上出了红疹,与选秀失之交臂。 还不等宣平伯想到运作的办法,小女儿外出参加宴会时不小心落水,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穷酸举子救起。 来做客的外男莫名其妙出现在后院附近的湖边,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可女儿被人浑身湿透的救上来,哪怕是为了名声着想,宣平伯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给女儿与那穷酸举子定下婚事。 简直是流年不利,这一年以来,京中的全部笑料都出自他们宣平伯府,不信佛道的宣平伯都忍不住想要去拜一拜了,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过年宣平伯也高兴不起来,瞧着自家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似有些后悔的模样,宣平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为了个戏子要死要活,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盯着皇后看个没完,生怕连累不了全家老小。 若不是,若不是就只有这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若是再多一个儿子,哪怕是个庶子,他早就把这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逐出家门。 宣平伯现在后悔死了,怎么就没经住他那溺爱孩子的夫人要死要活的哭闹,怎么就信了这逆子说的不会拖后腿的话,把这东西带进宫了。 早知如此,夫人要死就让她去死吧,死她一个人总好过全家被牵连。 宣平伯咬牙切齿,小声道:“你想让全家遭殃你就再做出这副鬼模样。” 江远洲到底收敛了,不再把视线落在皇后娘娘身上。 自己心里有鬼,总觉得别人心里也有鬼。 其实是宣平伯过于小心,江远洲再傻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盯着皇后看,偶尔瞥几眼很正常,旁人也有的看远处上首坐着的皇上皇后,没什么人注意到江远洲。 大部分人也没把这当一回事,不会再把皇后和宣平伯府联系在一起,订过亲而已,又不是成过婚。 而且上头坐着的可是皇后,哪个敢哪壶不开提哪壶,触皇上皇后的眉头,惹得皇上皇后不开心,那可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太后突然出声,“那是谁家的姑娘。” 众人顺着太后眼神所落的方向看去。 太后的视线落在一个十五六岁身着藕粉色衣裙的女子身上,那女子长得极为漂亮,明眸皓齿,看着就活泼灵动。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宣平伯府的二小姐,江若雪。 江若雪忙起身给太后见礼,声音清脆,不卑不亢,神色从容,“臣女宣平伯府江若雪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看着江若雪的模样,太后眼中划过一抹满意,冲着江若雪招手,笑道:“真是个标志的姑娘,到哀家这里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臣女遵命。” 太后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就算是傻子都能猜出来了。 大臣和勋贵倒是没什么感觉,该吃吃该喝喝,皇家的事,总归和他们没关系。 可镇安侯府也出奇的镇静,坐的稳稳当当的,像是和他们一家子没关系似的。 若是早几天,宣平伯定然笑得合不拢嘴了,可现在,事已至此,宣平伯哪儿还能笑得出来啊,心里堆满了愁苦。 宫中妃嫔都下意识看向上头端坐着的皇后,眼中不乏幸灾乐祸。 听说江家的姑娘因着脸上起了红疹无缘于选秀了,可现在太后瞧见了江家姑娘,哪儿还有什么有缘无缘呢,还不是太后的一句话的事。 贤妃,德妃,丽妃,以及下头除了赵贵嫔和李宝林以外的小妃嫔,都想看皇后的热闹,都想看皇后跌跟头,都想让太后出言把江家姑娘传进宫里。 德妃和丽妃没皇子,和皇后也无冤无仇,可皇后和妃嫔本就处于上下位敌对的关系,她们自然也乐得见到皇后倒霉, 第104章 打错算盘了 “臣女给皇上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江若雪走到距皇上太后和皇后两米远的地方停下,眼皮微微下垂,眼神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规规矩矩行礼。 太后笑道:“到哀家跟前来。” 江若雪这才拾阶而上。 太后上下端详着江若雪,很是喜欢的模样,拉着江若雪的手,道:“真是个标志的姑娘,哀家刚刚远远瞧着就觉着是个好姑娘,多大了?” “回太后娘娘话,臣女十六了。” 听了太后这话,众人更加确定太后想做什么了。 有人不由看向上首稳稳端坐着的皇上和皇后娘娘。 天底下最尊贵的这夫妻俩没一点异样,像是这事和两人无关似的,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仔细瞧着,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差不了多少。 知道这小姑娘的身份后,周宸也知道太后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只觉得还是太给襄国公和贤妃那一家子脸面了,才会让太后这般不安分。 这样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周宸到底也没明晃晃表现出什么不满驳了太后的面子。 裴抒则是完全不担心,太后不会成事的,她反而觉得太后瞧着怎么像是弓折刀尽了,行事这般简单直接,连策略都不讲了。 “十六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许了人家不曾?” 江若雪笑笑,“回太后娘娘的话,家父已为臣女定下婚事。” 这话一出,太后脸上笑意一凝,转瞬即逝,快的让人都没注意到,太后把手上的镯子褪下来,套在江若雪手腕上。 太后拍了拍江若雪的手,笑道:“哀家和你投缘,一见你就觉得喜欢,这镯子给你戴着玩。” 江若雪大大方方把镯子收下,下跪给太后谢恩,“臣女多谢太后娘娘抬爱。” 就在江若雪准备回到自己所在的席位处时,只听襄国公夫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臣妇听闻江小姐和皇后娘娘是旧相识,怎么瞧着倒像是素不相识呢?” 这话一出,殿内都默了一瞬。 江若雪刚抬起来的脚落也不是走也不是的,下意识朝着裴抒看了一眼。 襄国公没料到这愚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为难皇后,狠狠瞪了襄国公夫人一眼,忙起身道:“皇后娘娘恕罪,拙荆多吃了几杯酒,有些糊涂了。” 裴抒看了一眼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襄国公夫人,笑道:“本宫曾与宣平伯世子有过婚约,和江小姐确是旧识,襄国公夫人实话实说,何来糊涂一说。” 有过婚约又如何? 被退婚又如何? 裴抒自己内心其实不会因为这事而觉得羞耻难堪,别人的错处她干什么要抢着把后果安在自己头上。 皇帝也不介意她订过亲,外人介意不介意的,谁管她们啊。 要不是皇帝实在是有权有势,而她又贪恋权势富贵,不愿意与皇帝离心,裴抒都懒得花心思阻止江若雪进宫。 裴抒脸上笑意浅浅的看着江若雪,“江小姐先回去坐吧。” 上头还有皇上和太后,江若雪不敢动,看着皇上似乎点头默认了皇后的说法,江若雪这才朝着三人福身行礼,退下去了。 待到江若雪下去之后,裴抒这才敛了神色,扫向襄国公夫人,“什么场合就要做什么样的事情,一言一行都要合乎礼仪,襄国公夫人难道不知吗?” “若是像襄国公夫人所说,本宫的爹娘兄长,闺中密友皆在此处,本宫是不是该一一与这些人搭话聊天。 襄国公夫人也该与许久未见的贤妃叙叙旧,话话家常。 若人人都像襄国公夫人这么想,还有什么规矩秩序可言,这正阳宫岂非要乱成一锅粥? 乱糟糟的成何体统,与市井寻常百姓有何区别? 且一乱就容易生出事端,皇上太后,皇子公主,勋贵之家,朝中肱骨之臣皆在此处,生出乱子出现万一谁能负责?襄国公夫人能负责吗? 堂堂一个国公夫人,难道连这些都想不到吗?” 裴抒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传遍殿内的每一个角落,足够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皇后声音不带什么威严,与平常说话的语气无异,丝毫没有动怒的模样。 可就是这样一句句的质问让在场对皇后不熟悉的外臣和女眷知晓了,皇后年纪虽小,可真不是个好惹的。 襄国公夫人想给皇后挖坑,皇后不回应不解释,轻而易举掀过去,直接挑明襄国公夫人话里的不当之处,揪出这点不当之处无限放大,把问题抛给襄国公夫人。 众人不由为襄国公夫人捏一把汗,看襄国公夫人怎么回话。 襄国公夫人都快被这一句严重过一句的质问惊着了。 女儿在宫中被皇后压的死死的,襄国公夫人哪能不恨皇后,正好借着太后宣江家姑娘上前的机会挑出皇后和别人定亲的事。 太后刚刚的打算众人心知肚明,襄国公夫人看皇后一言不发强作镇定的样子,心思一起就说了那样的话。 这样,皇后丢脸的同时,皇上定然也开心不起来,保不齐还会迁怒皇后。 襄国公夫人没想到皇后的反应会是这样。 心里想了这么多,其实也不过几瞬的时间,襄国公夫人哪能担得起皇后那一声声叫人心惊胆战的责问,忙起身出列跪下认错,“皇后娘娘恕罪,臣妇愚笨,一时没想到这些。” “三思而后行,襄国公夫人以后说话行事之前先想一想是不是合乎规矩,合乎时宜。” 裴抒也没揪着襄国公夫人刚刚那话不放,揪着不放的话很容易又倒回去到她和江若雪是旧相识那茬去了。 “臣妇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裴抒脸上又带了笑,轻飘飘的,“大好的日子,一句不经意的失言而已,襄国公夫人快起来吧。” 看着襄国公夫人诚惶诚恐的模样,众人又一次感叹,皇后是真厉害啊。 裴抒向下扫视了一圈,不经意在贤妃身上瞥了一眼,刚刚满面笑意等着看她热闹的贤妃这会儿倒是笑不出来了,也是,看到自己亲娘的热闹哪儿还能笑得出来呢。 太后想算计她,她不好明目张胆反驳太后,而且太后的算计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裴抒更不会多说什么。 襄国公夫人要是打量她好欺负,那可打错算盘了。 第105章 不甘心又如何 枪打出头鸟,有了襄国公夫人的前车之鉴,不管还有没有人有心思,总归是没人再提起什么不该提起的了。 何况皇上和太后也没帮着襄国公夫人说话,就那么冷眼瞧着皇后几近斥责的话语砸在襄国公夫人身上,襄国公夫人脸都丢尽了。 周宸笑看皇后,声音不大,“皇后气势十足。” “皇上在身边,臣妾自然底气十足。”裴抒嗓音也不高,她端起酒杯,笑吟吟看着周宸,“敬皇上一杯。” 周宸哪儿会不给皇后面子,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皇后实在也是会说话,周宸想,哪怕他不在身边,皇后也底气十足,断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当朝皇后岂能容一无知臣妇为难,皇后要是念着襄国公与太后和他的关系而对襄国公夫人心存顾忌,从而落了下风,损了颜面,那样周宸反而才会觉得生气。 免不了还要替皇后说几句。 像皇后这样就很好,既落了襄国公夫人的面子,也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紧抓着不放,让人觉得皇后过于斤斤计较。 众人听不到皇上皇后的说了什么,只看到皇上和皇后说笑,皇后敬了一杯酒,皇上把自己杯中的酒都喝了,夫妻俩瞧着恩爱不疑。 这下子旁人更不敢起心思了。 晚宴就这样顺顺利利结束了。 宫外宣平伯府马车上。 “早知若雪能有此造化,前几日说什么也不带她出门去赴宴。” 宣平伯夫人心情复杂极了,又是懊悔,又是可惜,以为女儿无缘于选秀,带出门见见人,觅个好夫婿才是正经的。 谁曾想好夫婿没找到,还不得不给自己女儿和一个穷举人定下婚事。 宣平伯夫人本就不满意,现如今更是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裴抒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襄国公夫人也不放在眼里,端着皇后的姿态对其一顿斥责,而她的女儿呢,只能委委屈屈嫁下嫁给一个穷举子。 想到裴抒高贵不可直视的模样,宣平伯夫人心中越发不平,凭她女儿的心智才貌哪样比裴抒差了,若是能进宫去,必在后宫占据一席之地。 早知如此,她说什么都不会带着若雪出门去的。 “行了,少说些吧,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宣平伯又何尝甘心,可事已至此,只能认了。 江若雪坐在一边一言不发,手指一点点摩挲着太后赏赐的镯子。 听着爹娘言语中满是后悔和懊恼,江若雪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长翘的睫毛把她眼中的讥讽严严实实遮挡。 江若雪知道爹娘一直都盼着能把她送进宫中,盼着她进了宫能得宠,能生下皇子,能庇护家族,给家族父兄带来荣耀。 这是她一直以来受到的教导,至于她自己的想法,没有人在意。 事情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可江若雪不得不承认,她心中其实是暗暗欢喜的。 江若雪没和任何人说过,哪怕是和她娘也没说过,对于这桩婚事,她其实还算满意。 相较于进宫,她更愿意嫁给那个举人,那人家境普通,但学问扎实,为人不迂腐,上进聪慧。 他虽有能力,可有能力的人不计其数,他想尽快往上爬就要靠着宣平伯府这门姻亲,那就不会对她不好,只要她自己立得起来,嫁过去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对于爹娘的懊悔叹息,江若雪充耳不闻,丝毫不往心里去。 不止宣平伯夫妇为自家女儿遗憾不已,就连太后都觉得可惜。 “江家那女孩子什么时候订了亲?” 回了慈宁宫,太后终于变了脸色。 当着这么多大臣勋贵的面,这么点小事皇帝定不会不给她面子,江家那姑娘进宫也不是难事。 江家那女孩子要是用好了,绝对能给皇后重创,就是知道江家那女孩子没法儿选秀又没有定下亲事,太后这才冒着惹皇帝不快的风险要那女孩子进宫。 可让太后没想到的是,那女孩子居然定了亲事,明明十来天前还未定下亲事。 “娘娘,问清楚了,江家小姐五日前才定下婚事。” 说这话的是辛夷,是除玳瑁外也得太后信任的宫人,玳瑁被处死之后,太后就把辛夷提上来了。 辛夷把查到的江家二小姐定下婚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了。 “先是脸上起了红疹没法儿选秀,后又不小心落水,为了名声不得不许那读书人。” 太后看着辛夷,“怎么瞧怎么像是有人故意阻止江家那女孩子入宫。” 辛夷也有这样的感觉,“娘娘,要不要查查此事有没有皇后的手笔。” “纵使皇后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宫外头去。”太后摇头,“就算和皇后有关,也不会是皇后亲自动手,镇安侯夫妇倒是有可能。” 若真是镇安侯夫妇做的,凭着镇安侯的谨慎,势必是查不到什么痕迹的。 太后叹道:“可惜江家二姑娘这么好的棋子发挥不了该有的作用。” 皇后本人又是个狡猾谨慎的,身边跟着的那几个丫头也都奸猾得很,凤仪宫围得严严实实的插不进手,除了那一回在怡神阁险些成功,后来更不好找机会了,着实是不好对付。 “娘娘,江家姑娘用不上还有李家姑娘呢。” “哼,李家姑娘。”太后摇摇头,显然没把李家姑娘当回事。 “给襄国公传话,这段时间不许他夫人出门,在家好好反省,蠢东西,敢当着那么多勋贵大臣的面要皇后难堪,是要皇后难堪还是要皇上难堪?打量着皇家好欺负不成?” 说起那蠢货,太后就生气,若不是看在她为韩家生育了几个儿女,是贤妃的亲娘,大皇子的亲外祖母,太后真是恨不能让这个成事不足,丢脸很有一手的蠢货直接病逝。 第106章 动了胎气 初一过完也闲不下来,日日都有宴,天天都有人进宫来拜见,不见也不合适。 初九这一日,没人上门打扰的裴抒可算是得闲了。 泡一壶清茶,几碟子喜欢吃的点心和水果,挑一本自己喜欢看的书,窝在软榻上。 外头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屋内,一束束光线将屋子照的亮堂堂的,桌上清茶冒着袅袅热气,空中细小的颗粒跳动飞舞着,一片暖洋洋的。 裴抒背靠着软枕看书,迎春坐在旁边做针线活,抱夏低头打络子,阳光笼罩中的主仆三人各干各的,融洽又和谐。 “主子,奴婢给您摘了梅花回来。”拂冬带笑的声音传来。 太阳晒在身上热乎乎的,裴抒看书看的都有些犯困,拂冬的声音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抬起头,就见抱着一捧红梅的拂冬满脸笑意走进来了,那一捧梅花似乎将冬日的单调尽数驱散,多了几分生动与活泼。 “主子,您闻闻,可好闻了。”拂冬抱着花走到裴抒跟前。 裴抒凑近闻了闻,一股带着冷凝气的淡雅清香扑面而来,心旷神怡的感觉。 “真好闻。”裴抒碰了碰梅花,笑道:“插在瓶子里面摆着吧。” “主子,奴婢给您在头上簪几朵好不好?” 这几日裴抒日日都是盛装,华贵的首饰大都分量不轻,压的头和肩膀都不是很舒服,每天晚上都要抱夏给她按一按才行。 难得今天消闲一日,裴抒简单挽了个髻,没戴几件首饰,只有两支用来固定头发的珍珠碧玉钗子。 瞧着主子素净的模样,抱夏心思一动,给主子在发间簪几朵花,漂亮又不累赘。 “别太多,弄漂亮些。” 裴抒没拒绝,任由着抱夏在她发间簪了几朵梅花。 迎春拿来镜子给裴抒照,发间错落有致的点缀了几朵梅花,乌发红梅,简单却不单调。 “主子今天的衣裳和这梅花也是相得益彰。” 裴抒今天恰巧穿了一件绣有梅花的红裙,与头上的梅花很是呼应。 抱夏笑嘻嘻道:“奴婢瞧着主子比画像上的梅花仙子还漂亮。” 裴抒也笑,“仙子不染凡事,我可做不到这点。” “偷得浮生半日闲,主子今天不如也当一回梅花仙子。”一向稳重的迎春此刻也如在府里那样,笑着打趣:“主子让抱夏画个梅花形的花钿,保准儿更像了。” 说这话时,迎春压根儿没想到马上就有事情找上门来了。 主仆几个正说笑着,李德禄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娘娘,郭才人那里出事了。” 笑声瞬停,裴抒叫李德禄进来,“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顶着一颗肚子的郭才人也是个闲不住的,带着宫人去梅园摘梅花去了,恰好碰到了大公主也去摘花。 本来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两个人,见礼过后各走各的路,各摘各的花就是了。 偏生德妃从太医那里知道郭才人怀的极大可能是个皇子,把郭才人腹中孩子视为囊中之物的德妃这段时间可是没少额外照顾郭才人。 郭才人虽不甚聪明,可也不会不知道德妃这样做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所图谋。 尽管知道按着自己的位份,孩子是没法儿养在自己膝下的,可德妃的明目张胆还是把郭才人气得够呛。 郭才人瞧见和钟粹宫有关的人和事都不舒服,看见大公主就不由联想到德妃,忍不住迁怒于大公主这个小孩子,和大公主说了几句不好听的。 刺激了大公主,自己也没讨了好,郭才人一个没防备,被生气的大公主一把推坐在地上。 这下子可是不得了了,现场一片混乱。 大公主震耳的哭喊声,郭才人惊恐的痛呼声,有宫人哄着哭闹的大公主,有宫人担忧的询问郭才人的状况,去传太医的,去太极宫凤仪宫禀报皇上皇后的,还有大公主身边的人赶紧跑去钟粹宫把这事告知德妃。 最后,大公主的奶娘抱着大公主回钟粹宫找德妃,郭才人被自己的宫人抬着回了棠梨阁等着太医的到来,也亏得棠梨阁距梅园不远。 听了李德禄的话,裴抒不由扶额,按着郭才人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竟也不让人觉得意外,“太医去了没,郭才人如何了?” “娘娘,现下还不知道,估摸着太医刚刚去了棠梨阁。” “得了。”裴抒长呼一口气,“给我重新梳妆吧,一会儿往棠梨阁走一趟。” 现在这模样在自己屋里还成,外出就不大适合了。 裴抒去棠梨阁的路上恰巧碰到了同样前往棠梨阁的赵福全。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赵公公起来吧。”裴抒明知故问了一句,“赵公公也去郭才人那里?” 赵福全微微躬着上半身,“回娘娘,正是如此,皇上有事不得闲,特地让奴才先去一趟。” 这话不假,周宸此刻正忙着正事,抽不出时间来看郭才人。 正月十六正式开朝,现在还在假中,可也不是没有政事,地方任职的官员再过几日又该启程出发任地,周宸这几日每天都叫人去太极宫商议政事。 到了棠梨阁,太医已经替郭才人诊过脉了。 裴抒正要进屋,迎面碰上了手持托盘的宫女,托盘上放着郭才人的衣裳,瞧着像是要拿去清洗。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手持托盘的宫女正是石蕊,看见皇后的身影,她忙停下步子,蹲身行礼的时候身子微微前俯。 裴抒扫了她一眼,在她略带几分慌张的脸上一扫而过,眼神在托盘上停顿一瞬,随即收回视线,“起来吧。” 一进屋,裴抒就听到了郭才人的呼痛声,她脚步一顿,这中气十足的嗓音怎么听都不像是出事的样子啊。 裴抒叫起了行礼的众人,问太医,“郭才人如何?” “回皇后娘娘的话,郭才人没什么大碍,略动了些胎气,臣开几贴药让郭才人服用几日,再卧床静养几日就好。只是日后要小心些才是。” 裴抒点点头,让太医下去开药,她也没进去看郭才人,只看着郭才人的宫女,“太医的话听清楚了吧,好好伺候你们主子。” “是,娘娘。” 第107章 一个嘴欠一个手痒 “皇后娘娘您要替臣妾做主啊,臣妾自己有了身孕,瞧着小孩子就喜欢,忍不住与大公主说了几句玩笑话。 不过几句当不得真的玩笑话,大公主听了就气冲冲要打人了,臣妾位份虽低,可位份再怎么低也勉强算是大公主的长辈,大公主怎能对长辈动手。 况且臣妾还怀着孕,可大公主不管不顾,一把把臣妾推倒在地,要不是身边工人拦着,大公主更是想打人,最嘴里还嚷嚷着讨厌臣妾肚子里的孩子。 娘娘,您可要给臣妾做主啊。” 卧床的郭才人的声音准确透过卧房传到次间裴抒的耳朵里,听着比她刚刚进来时听到的虚弱了许多嗓音,郭才人说出的这番话,裴抒眉梢微扬,带着些小小的惊讶。 这番话虽不是滴水不漏,听着却也是无可指摘,不像是郭才人的脑子能想出来的,那张嘴能说出来的。 这事裴抒只知大概,郭才人究竟和大公主说了什么,她现在并不知情。 因此裴抒当然不会只听郭才人的一面之词,正要招来在事发现场的宫人问一问,还未张口,德妃就急匆匆从外头走进来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 “德妃起来吧。” “谢娘娘。”德妃站起身来,脸上挂着忧心,问道:“娘娘,郭才人如何了?” 裴抒把太医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 德妃点点头,长长舒了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说了好几回,可见德妃是真关心郭才人肚里孩子的状况。 “不瞒娘娘,郭才人刚刚那番话臣妾听到了,这事和大公主脱不了关系,臣妾也不多为她辩驳,只是觉得郭才人的话有失偏颇,说的有些避重就轻。” 说完,德妃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中年嬷嬷,道:“娘娘,这是莫奶娘,今天陪着大公主出去的,事情的起始莫奶娘都清楚。莫奶娘,你把事情说与皇后娘娘听,不许有一句隐瞒,也不许胡说一个字。” 看着郭才人耸起的肚子,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可担待不起,见礼过后,莫奶娘牵着大公主的手要带大公主去远一些的地方折些开的更好更漂亮的花。 可郭才人却叫住大公主,和六岁的大公主说了些有的没的。 说德妃看中了她肚子里的皇子,想要把她肚里的皇子抱过去养着。 说德妃要是有了皇子,就会更喜欢皇子,不会再对大公主像现在这么好了。 说要让大公主以后要学着乖巧一些,要让着弟弟,什么东西都不能和弟弟抢,不然德妃不会喜欢她了云云。 德妃只有大公主一个女儿,大公主享受着娘亲独一无二的爱,想想只爱自己的母妃以后会更喜欢弟弟就害怕。 大公主年纪又小又不经事,哪能分辨得出来郭才人是挑拨离间,被郭才人这话吓着了,发了脾气就要把说话的人推开。 莫奶娘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没做任何的添油加醋,完全实话实说。 德妃接着道:“皇后娘娘,大公主推了郭才人是大公主的不是,臣妾代大公主和郭才人道歉,是臣妾教女无方,皇上和娘娘要如何罚臣妾,臣妾绝无二话。可是,” 说着,德妃脸上多了些真心实意的愤怒,“可是郭才人也不该和一个小孩子说那些话,大人能分辨的出来这不过是逗小孩子的玩笑话,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哪能听得出来,她只觉得这是真的,听到都要吓坏了。” 裴抒听了都觉得郭才人是自作自受,你有气不敢和德妃撒,倒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和六岁的大公主说这些有的没的。 心里这么想,嘴上自然不能认同。 裴抒扭头看向一直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言不发的赵福全,问:“赵公公,皇上可有吩咐过什么?” 赵福全躬身笑道:“娘娘,皇上不曾吩咐什么,只说一切交由娘娘做主就是。” 交给裴抒做主,那她就各打五十大板,这两方人都有错,郭才人嘴欠,大公主手痒。 郭才人无事,处罚自然也用不着多重。 “无论如何是大公主动手推了郭才人,尤其郭才人还怀有身孕,大公主此举很是不该,罚大公主半年的俸禄。” 皇子公主也都是有俸禄和用度标准的,且还不少,比妃嫔都多得多。 “这么长时间了,本宫瞧着教养嬷嬷也没能将大公主爱和人动手的毛病掰过来,继续留在大公主身边吧。” 说着,裴抒看向抱夏,“吩咐下去,让教养嬷嬷加严加大对大公主的管教,不许因着大公主的身份就心存顾忌不敢管教,她不敢管教,日后再出这样的事情,本宫唯教养嬷嬷是问。” 六岁的小孩子,没法打没法骂的,只能让嬷嬷严加管教。 要是自己的孩子,打也就打了,骂也就骂了,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虽是名正言顺的嫡母,裴抒才是皇子公主礼法上真正的母亲,可不是自己生下的孩子,明面上教导几句也就罢了,旁的她绝不多伸手。 “大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情,终究是德妃没能教养好孩子,大公主是有错,可你的错更大。” 裴抒瞥了德妃一眼,“郭才人养胎所用到的补品都由德妃提供,什么时候郭才人肚中的孩子好了再停,郭才人的肚子就交给德妃照看。” 德妃想要郭才人肚里的孩子,裴抒就给她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她想看看郭才人还能不能想出什么其他的昏招。 德妃对此果然毫无异议,点头应是。 “郭才人虽受伤动了胎气,可她率先出言激怒大公主,也不算全然无辜,和大公主一样也扣半年俸禄,以后记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回裴抒倒是不想着让郭才人禁足了,何必呢,对她也没什么益处。 郭才人家世不算差,自然不靠那点俸禄银子过日子,这点处罚她丝毫不放在心上。 第108章 藏不住的真相 事情就此了结,棠梨阁又复归平静。 “药熬好了,主子先喝药吧。”玉兰端着药碗走进卧房,瞧见床边的石蕊,想起什么,问道:“你刚刚出去的时候撞上皇后,皇后没发现什么吧。” 郭才人接过药碗,闻言拧眉看向石蕊,“你是怎么做事的,这么点小事都干不好,没用的东西。快说,让没让皇后看出什么破绽?” 石蕊暗怪玉兰多事,只当她自己是个忠心的一样。 刚刚碰着皇后,石蕊都吓坏了,蹲在地上不敢抬头,哪儿还能注意到皇后有没有看出不对劲儿,可皇后没做停留,叫她起来之后就进了屋里,应当是没发现什么不对之处。 而且她收拾的时候把软垫都塞在衣裳下面,皇后应该没瞧见。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石蕊却是摇头,一脸笃定,道:“主子,奴婢办事您放心就是,皇后没察觉到的,眼神都没在奴婢身上停留。” 听了这话,郭才人稍稍放下心来,也是,皇后什么身份,估计看都不会看路过和她行礼的宫人,遑论宫人手上抱着的东西了。 “瞧着皇后来了还往外走,和皇后撞个正着,以后做事稳重些。” 石蕊点头应是,“主子您放心,奴婢以后一定更谨慎小心。” “东西销毁了吧?”郭才人又问。 石蕊继续点头,“主子放心,已经销毁了。” 郭才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旁人不知,今天这事其实是郭才人故意弄出来的,为的就是打消德妃想要她肚中孩子的想法。 那人说得对,她的孩子要是送到德妃那养着,德妃定然视她这个孩子的亲娘为眼中钉,为了彻底把孩子据为己有,处处暗害她也是极有可能的。 郭才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知道大公主今天去梅园摘花,郭才人也去了,故意激怒大公主,让大公主回去和德妃闹,不许德妃养着别的孩子。 德妃向来疼爱这个女儿,大公主惹了多少祸事,德妃依旧没任何不耐烦,放在心尖儿上疼爱着。 大公主要是一直和德妃闹,没准儿德妃还真有可能打消主意。 除此之外,郭才人也没什么其他的法子,不管奏不奏效,死马当活马医吧。 想到大公主那刁蛮跋扈的性子,连大皇子都敢推,为了以防万一,郭才人在宽松的衣裙里头绑了厚实的软垫,后面果真证明她实在是很有先见之明。 摔了一跤,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什么大碍。 而石蕊出门碰上皇后的时候,托盘上正放着郭才人让收拾掉的软垫,软垫上头盖着衣裳。 郭才人把药碗递给玉兰,垂下眼皮,摸着肚子,“望我没白费这一番功夫。” 玉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旁的石蕊见了,眼皮一掀,道:“瞧着玉兰姐姐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倒像是有话要说。” 闻言,郭才人也抬头看向玉兰,“你有话要说?” 玉兰有些担心的样子,“主子,奴婢是在想,也不知德妃肯不肯把大公主的话放在心上,大公主能不能让德妃改变主意。” 玉兰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在她看来主子完全就是白折腾一场,亏是肚子里的孩子没没什么大事,不然就是得不偿失。 按着主子的位份自然是没法儿养孩子的,宫里够资格且没有皇子的也就德妃和丽妃,无论是德妃还是丽妃,于主子而言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早前主子要做这事的时候玉兰就不赞成,可她一说,主子就不高兴,石蕊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她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玉兰其实想提醒主子,与其做这些无用之举,不如把心思放在皇后身上,想必皇后也不见得愿意看到德妃或是丽妃有子。 可想到主子不喜欢皇后,玉兰还是没把心中所想说出口。说也无用,反倒是让主子更不喜欢她,渐渐的,她也不爱说这些了。 半晌,郭才人才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郭才人还不知道,裴抒早就猜出这事是她自己一手策划。 郭才人身边宫女看见她时慌张的样子,下意识前倾身子盖住托盘的动作,托盘上鼓鼓囊囊明显有些不对的衣裙,郭才人中气十足的嗓音,摔了一跤却没什么事情的肚子。 今天这桩事情之所以发生,也是因为郭才人主动吓唬大公主。 这些细节让人不得不产生一定的怀疑。 “没想到郭才人竟也会耍心眼。”抱夏先是有些惊讶,后又不解,“可郭才人这么做有什么用呢?她这样做孩子也不可能养在她自己膝下啊。“ “这?” 这可把裴抒问住了,她也搞不懂郭才人是怎么想的,“可能郭才人只是单纯不愿意把肚中的孩子交给德妃抚养吧。” 念秋不理解,“娘娘,德妃居然没怀疑郭才人,也是怪。” “郭才人主动跑去和大公主说那些话就足够让德妃怀疑郭才人的居心了。”抱夏道:“德妃不在意而已,郭才人的孩子可还没生下来呢,这时候着什么急。” 况且,大公主推了郭才人是不争的事实。 “大公主也是,从没见过这么不讨喜的孩子,三天两头的惹事,德妃三天两头因着大公主给旁人赔罪。” 裴抒哼笑一声,“不讨喜也是德妃惯出来的,她要是手段强硬一些,一个六岁的孩子还能管不住,不想管罢了。” 树不修不直,人不教不才,天生的坏种也有,但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孩子不学好还是因为爹娘放纵的缘故。 “教出了这样的孩子,她自己不担着又能如何。” 旁人的孩子裴抒可不管,她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长成这个模样,别说什么孩子还小,长大了就好了懂事了的话,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太极宫。 等着皇上忙完,大臣都离去之后,赵福全才上前和皇上禀报。 周宸靠在椅背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皇后不偏不倚,只怕皇后也觉得郭才人咎由自取。”不然也不会罚郭才人半年的俸禄。 “皇上,奴才觉着今天这事似乎有些不大对。” 赵福全能做到皇上身边第一人,旁的先不说,眼力劲儿足足的,裴抒能发现的,他自然也没错过。 第109章 钱贵嫔的算计 听完赵福全所说的,周宸淡声道:“脑子不好的蠢货做出的事情也让人费解,随她去,不必管。” 说完便不再把心思放在这事上。 映月轩。 钱贵嫔可惜道:“郭才人的运气也真是好,摔了一跤腹中的孩子竟然也是安然无事。” 银叶安抚钱贵嫔,“贵嫔不要着急,就郭才人那样不安分的蠢人,能不能安稳生下孩子还不一定呢,依奴婢看,那孩子迟早被她自己折腾没。” 钱贵嫔并不把这话听在心上,她不解道:“太医说我这一胎也极有可能是皇子,德妃怎么偏偏就看上了郭才人肚中的孩子呢。” 前段时间杨太医和玳瑁那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事底下隐藏着的真相宫中人尽皆知。 这段时间德妃明目张胆对郭才人的照顾就足以说明这就是皇上给德妃的补偿。 钱贵嫔有自知之明,就算皇上现在能看见她这个人了,偶尔也来映月轩看看她,可孩子生下来之后短时间内她也不可能升到九嫔的位份上。 孩子既然不能养在她自己跟前,钱贵嫔想给自己的孩子找一个好的养母,在她看来德妃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德妃位份高,家世不俗,和皇上关系又格外的亲近,孩子跟着德妃,且不说未来如何,小时候过得就不会差。 可钱贵嫔不理解,德妃怎么就看上了郭才人肚中的孩子。 钱贵嫔以为是德妃自己选择了郭才人肚里的孩子,她哪能知道德妃压根儿没有选择的机会,自然也不知道裴抒早已经对她肚里的孩子有打算并且提前一步征得了周宸的同意。 她不愿意坐以待毙,与其等着孩子生下来被皇上随手指给旁人抚养,还不如现在就提早做打算。 要是大公主格外排斥郭才人肚中的孩子呢?要是郭才人肚中的孩子掉了呢? 郭才人那没脑子的性子,她不过三言两语,郭才人就上钩了,着急忙慌拿着肚中来之不易的孩子去找大公主的麻烦。 大公主那爱动手到连皇子都敢推的性子,愤怒中推倒一个小妃嫔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事情也果然朝着她预料的方向而去,可郭才人那蠢货运气倒是好,肚子居然安然无恙。 从她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德妃似乎依旧没有放弃郭才人肚中孩子的想法。 银叶接过小宫女端上来的燕窝粥,递给钱贵嫔。 钱贵嫔垂眸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燕窝,“在这宫里,孩子,恩宠,低位缺一不可,还记得几个月前咱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她抬头问银叶。 那个时候她也怀着孕,只因为拒绝贤妃的拉拢,日子艰难的一塌糊涂。 燕窝不稀奇,可那时候她甚少吃到,莫说燕窝了,每日御膳房送来的饭菜都没几道合心意的。 贤妃降位,顾不上为难她,皇上也偶尔来她这里坐一坐,日子就有了变化,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而去。 银叶点头,“那时候真是苦了主子了,所幸现在日子好起来了。” “现在可算不上好,只能说是没以前差,不能让孩子也跟着一起过苦日子啊。” 钱贵嫔舀了一小勺燕窝送进嘴里,咽下去之后,浅笑道:“郭才人无用,大公主却有用,德妃可就那一个亲生的女儿。” 银叶自是明白钱贵嫔的意思,她迟疑道:“可是贵嫔,皇上把花萼园守的死死的,大公主身边的人也都忠心不二,咱们不好入手啊。” 上回大公主听了有心宫人的教唆,险些在澄心湖出事,皇上下令把花萼园里里外外所有的宫人全都重新筛了一次,花萼园如今是一点手都插不进去。 德妃放在大公主身边的人,也不是她们能收买得了的。 贵嫔想从大公主身上下手,难上加难。 “而且经此一事,德妃必会劝说大公主的,只怕大公主不会对有弟弟这事有过多的排斥。” “傻银叶,大公主不喜弟弟妹妹对我可没什么益处,要让大公主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才行。” “主子说的是。” 十五过后彻底过完了年。 正月十六开始,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从过年的氛围中脱离出来,前朝开始上朝,后宫也恢复了请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 凤仪宫中,众妃嫔给皇后行跪拜大礼。 “都起来坐吧。” 裴抒看向贤妃,道:“皇上给大皇子在花萼园找了院子,贤妃这几日就让人去打扫出来,月底之前让大皇子搬进去。” 过了年,大皇子也五岁了,是时候搬去花萼园住了,正式前往上书房学习。 贤妃脸上的笑意微僵,“娘娘,大皇子的生辰在五月,说起来如今还未真正到五岁,臣妾想着不如等到过完生辰再搬。” 当娘的总是不愿意和自己的孩子分开的,尤其孩子还这么小,哪能放心让他一个人住着。 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贤妃还是忍不住把这话说出口。 “随你。”裴抒淡声道:“贤妃自己去太极宫和皇上说,皇上同意本宫自然没意见。” 贤妃脸上满是不舍,似乎是怕被人笑话,解释道:“娘娘年轻没生育过,还不懂得当娘的心,让那么小的孩子离了娘,简直就是剜当娘的心。” 贤妃这段时间格外的厌恶皇后。 太后的盘算落空了,江家那个女孩子另许他人,知道了那女孩子被迫许给一个穷酸举人的前因后果,贤妃不信这事和皇后没关系。 还有过年的时候皇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娘下不来台,被人笑话,还被她爹关在家中不许出来,遭到她爹那些不安分的妾室的耻笑。 这些都绕不开皇后,恨极的贤妃没忍住拿这话刺皇后。 这话对裴抒而言完全没有任何攻击力,她要是二十八岁还没孩子,贤妃这话她会在意。 可她现在才十八岁,身体健康,可不会在意贤妃这话。 裴抒瞥了贤妃一眼,坐的稳稳的,“本宫不懂当娘的心,贤妃难不成也不懂小孩子的心?” 第110章 孙充仪 一时间众人没理解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抒继续道:“贤妃也是从小孩子长成大人的,难道还不了解小孩子的想法。当娘的离不得孩子,小孩子可没这种想法,巴不得没长辈管着, 大都想着能独立出去有自己的院子自己做主。” 你舍不得孩子,孩子可没舍不得你,你那一腔无处安放的慈母心小孩子可体会不了多少。 听了这话,丽妃当即就笑了,“皇后娘娘这话在理,臣妾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刚刚搬离了母亲那里,有自己独立的院子的时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贤妃,孩子总要独立的,你这样把着孩子不许出去,那孩子能长出什么出息啊。” 德妃这话说的毫不心虚,她女儿早就搬进花萼园了,贤妃凭什么要把她儿子留在身边。德妃现在可是恨毒了太后和贤妃这一对儿姑侄。 等着吧,等她找到机会,绝不会放过她们。 贤妃冷呵一声,目光不屑,“大公主倒是早早独立了,皇后还给大公主派了教养嬷嬷,可大公主前几日不还是险些一把把郭才人肚里的孩子推没。这种话德妃就不必说了,说出来也只是惹人发笑而已。” 贤妃暗恨大公主怎么不把事情做绝些,干脆直接把郭才人推到小产,省的德妃惦记郭才人肚里的孩子。 到底德妃和皇上更亲近,皇上更偏向德妃。 以前也不见德妃对郭才人这么另眼相待,这段时间反倒是开始关心郭才人,若不是有皇上的授意,德妃绝不会这样。 贤妃再恨也没办法。 德妃不以为然,“小孩子天真随性,哪有不调皮的,长大了自然就好了,皇上皇后都没说什么,贤妃倒是比皇上皇后还厉害些。” 丽妃也道:“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这话虽不绝对却也有一定的道理,德妃还是该多放些心思在教养孩子上。” 看着底下三个人针尖对麦芒的样子,裴抒笑了笑,郭才人肚中的孩子让这三个人矛盾更加剧了。 多好啊,裴抒就爱看到她们斗来斗去谁也不服谁的样子。 不理会三个人之间的愁愁怨怨,裴抒看了旁边站着的迎春一眼。 迎春会意,往前走了两步,稍稍提高声音,道:“孙婕妤听谕。”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说话声停止,皆看着孙婕妤。 孙婕妤自己都有些不明所以,她没做过什么错事啊,这样想着,孙婕妤压着内心的不安,起身出列跪地。 迎春道:“传皇上口谕。” 听了这话,殿内其他人包括裴抒,全部都起身蹲下。 “婕妤孙氏,秀外慧中,品性端雅,即日起擢升为三品充仪。” 听到这话,刚刚晋位的孙充仪心中的不安一扫而空,“臣妾领谕,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宫向来不能同喜同悲,孙充仪晋位了是高兴了,旁人可就开心不起来了。 怎么就一个孙婕妤突然晋位了呢?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孙婕妤一没能替皇上诞育子嗣,开枝散叶,二没突然得了盛宠,三也没听说家中父兄立了什么功,怎么就无缘无故从婕妤升到充仪位上了。 “既到了九嫔的位份,也能掌一宫了。”裴抒不管众人作何感想,想了想,道:“孙充仪搬去怡和宫住着吧,看个好日子把册封礼和搬宫一并办了,那日在怡和宫摆上两桌。” 三品九嫔位能执掌一宫,有资格抚养孩子,算是正经的主子,有一个简单的册封礼。 而怡和宫和映月轩离得极远。 “是,臣妾多谢娘娘。” 看着神色各异但绝对谈不上开心的众人,裴抒不想多听她们说夹枪带棒的讥讽话语,摆摆手,“行了,要是没事今天就到这里,散了吧。” 众人都起身告退。 凤仪宫外。 赵贵嫔跟孙充仪一道走着。 “你如今也是九嫔位上的主子了,日后怀了孕生下孩子能养在自己膝下了。”赵贵嫔语气酸得很,她嘀咕道:“无缘无故的,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你晋位了,怎么没人想着给我晋位。” 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个人时常在一处,关系倒是比以往好了不少,孙充仪对赵贵嫔的性子有所了解,倒也不甚在意她这酸气四溢的话。 孙婕妤只是疑惑,无缘无故,不年不节的皇上怎么突然想起给她晋位了。 “奴婢给孙充仪请安,给赵贵嫔请安。” 两人回头,只见皇后身边的拂冬姑娘就在身后不远处。 拂冬笑道:“孙充仪留步,皇后娘娘有事与孙充仪商议,充仪若是无事的话,可否随奴婢走一趟凤仪宫?” 皇后有请,莫说无事,就算有事孙充仪也不能拒绝不去,她笑道:“我没什么事,拂冬姑娘,走吧。” 一旁的赵贵嫔刚要张嘴,对赵贵嫔性子十分了解的金盏在她开口前就悄摸摸扯了她衣裳一把。 赵贵嫔不死心,张了张口,察觉到身后衣裳又传来一股拉力,她这才不情不愿道:“我一会儿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走远一些,附近没有人的时候,赵贵嫔这才没好气的瞪着金盏,不高兴道:“你刚才扯我做什么?我好久没去凤仪宫陪皇后娘娘坐坐,正好娘娘有事找孙充仪,我也一起去,你非不让我去。” 金盏没被赵贵嫔这样子吓到,反而劝道:“主子啊,拂冬既没主动提起邀您一起去,那自然就是皇后的意思,与孙充仪说的话也不愿意让您知道。” 金盏苦口婆心道:“咱们是要讨好皇后娘娘,可不能让皇后娘娘觉得您不懂事,坏了您在皇后心里的印象。” 虽然估计皇后对主子的印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赵贵嫔没好气道。 “还有啊,主子。”金盏扶着赵贵嫔,轻声道:“孙充仪有宠,如今又是三品九嫔,不出意外的话日后是差不了的。您好不容易和她交好,您别因着心中不平就做出什么错事,得不偿失。” 第111章 试探 “交好一个高位妃嫔总好过与一个高位妃嫔为敌。” 金盏对赵贵嫔可谓是掏心掏肺了,生怕赵贵嫔脑子一糊涂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错事。 不管旁人对赵贵嫔是怎样的看法,光凭着赵贵嫔发达了之后不忘把她提到身边做一等宫女,她劝的话大都也能听进去这一点,就足够金盏对赵贵嫔真心实意了。 “放心吧,我知道,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我习惯性的嘴上说两句,孙充仪都没在意。” 赵贵嫔不甚聪明,可她到底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有自己的一套识人法子。 赵贵嫔知道金盏一片忠心,都是为了她好,她只是有时候觉着金盏话太多了,把她当个不懂事的傻子一样,她是能分得清好赖的。 金盏笑,“奴婢知道主子知道,可就是忍不住想说两句。” 另一边,孙充仪跟着拂冬来了凤仪宫。 “待到钱贵嫔生产之后,我打算把那孩子记在你名下养着,孙充仪意下如何?” 裴抒也不拐弯抹角,孙充仪行礼起身后直接说了这话。 听到皇后这话,孙充仪先是一愣,随后她略带疑惑的问道:“娘娘抬爱,臣妾自是不胜欢喜。只是,臣妾不大明白,娘娘您为何会想到把那孩子交给臣妾抚养呢?” 孙充仪是和钱贵嫔不对付,但在这宫里面可没人不喜欢孩子,哪怕是讨厌的人生下的孩子。 皇后愿意把孩子给她抚养,孙充仪自然开心,却也不解。 “孙充仪性子好,本宫放心把孩子交给你养着,本宫早有此打算,之前一直没能彻底确定下来,如今你的位份也够了,和你说了也无妨,总不至于白高兴一场。“ 孙充仪一惊,她不是个蠢的,她听出了皇后的言外之意,“皇后娘娘大恩,臣妾没齿难忘。” 不久前的疑惑有了答案,孙充仪还不明白皇上怎么突然想起给她晋位,原来不是皇上要给她晋位,给她晋位是皇后的想法。 裴抒笑笑,“孙充仪的性子本宫放心。” 和有头脑的人说话就是省心,不用挑明,对方就明白了你的意思。 裴抒又不是不长嘴,她帮了别人,自然是要对方知道的,默默无闻不求回报可要不得。 “钱贵嫔的孩子还没生,这事用不着声张,你自己知道就好。” “是,娘娘。” “行了,没其他的事了,早些回去吧。” 凤仪宫外。 紫玉强压着心中的激动,小声道:“主子,也不知钱贵嫔肚中的是个皇子还是公主,要是个皇子就好了。” “皇子公主都一样。” “哎呀,主子,皇子和公主怎么能一样呢?要是一样,怎么人人都盼着生皇子呢?” 孙充仪觑了紫玉一眼,声音压低,“要是皇后无子,那当然是皇子好过公主。可你瞧皇后,年轻不说,身子骨瞧着也是极好的,面色红润,眼神明亮,哪儿像是生不出皇子的样子。” 紫玉小声道:“主子,世事无绝对,那万一偏偏就是没有呢。” “没有再说没有的事。”孙充仪道:“钱贵嫔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不重要,我好好养着就是了,可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自己又不是不能生孩子。” “孙姐姐。”一道声音远远传过来。 听到那让人讨厌的声音,孙充仪眉头皱起,脸上的笑意收敛。 只见钱贵嫔扶着宫女的人远远走过来了。 “给孙充仪请安。”走近之后,钱贵嫔朝孙充仪福身行礼,“还未恭喜孙姐姐晋位。” 孙充仪不乐意搭理钱贵嫔,只当没瞧见她,绕过人就要走。 “孙姐姐。” 胳膊上传来一股拉力,孙充仪的袖子被人扯住了。 孙充仪停下脚步,扭过身,脸色很淡,看向钱贵嫔的眼神不含什么情绪,看见钱贵嫔耸起的肚子,她到底没自己动手,只道:“放开。” 钱贵嫔松开手,眼中划过受伤,带着几分无措和讨好,模样有些急切。 “孙姐姐,这么长时间你还不能原谅我吗?我当时做的事情伤了你的心,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想和你回到以前那样,我做什么你能原谅我呢?” 孙充仪没能生出一点恻隐之心,她只恨自己之前怎么就糊了眼蒙了心,居然觉得钱贵嫔是个好的,像个大傻子似的被耍得团团转。 瞧瞧人家这段时间的表现,又是偶遇皇上,又是冬至做了合皇上心意的灯笼,渐渐走进皇上的眼中,只怕孩子生下之后就该有宠了。 想起自己之前还苦口婆心劝人家别那么害怕皇上,要懂得讨皇上欢心,想起这些往事,孙充仪就觉得自己是个大傻子,人家这哪儿是害怕皇上的样子啊。 “我去求皇上和皇后娘娘,等我肚里的孩子生下来之后交给你养着好不好,这个孩子是我最最珍贵的了。” 这话瞬间让孙充仪心中警铃大作,她就说,两个人这么长时间没有交集,钱贵嫔今天怎么突然又缠上她了,她刚还以为是因为她升位份,原来是想着试探她。 心思这样九曲十八弯的人,她之前怎么会觉得钱贵嫔心思单纯,软弱可欺呢。 孙充仪只当不知道,冷笑一声,“别和我说以前,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不必再有一丝牵扯,再来烦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孙充仪不再理钱贵嫔,转身就走。 钱贵嫔无措可怜的神色收敛起来,她定定看着孙充仪离去的背影,神色莫名,不知想些什么。 回想起孙充仪刚刚的模样,银叶说道:“主子,看来皇后没想着把咱们小皇子交给孙充仪养着。” 先是孙充仪无缘无故升了位份,接着请安过后皇后又单独把孙充仪叫去凤仪宫。 皇后向来不与她们这些人有过多的接触,孙充仪的册封和搬宫的事情请安的时候已经说过了。 之前茜草那事她已经得罪了皇后,也因着那事和孙充仪闹掰了。 两个都很厌恶她的人一起能说的极有可能就是她,钱贵嫔心想,除了她还有她肚里的孩子。 有这样的怀疑,钱贵嫔这才想着试探孙充仪。 第112章 胎大难生 可看孙充仪刚刚的反应,似乎是她想多了。 钱贵嫔点点头,放下了心,“我了解孙充仪,皇后和她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钱贵嫔只当自己十分了解孙充仪,殊不知是孙充仪以前信任她,对她并不设防。而现在,孙充仪第一个要防备的就是钱贵嫔,自然不会让她看出内心所想。 “回吧。” 钱贵嫔转身朝着映月轩的方向走,她叹道:“孙充仪这段时间和赵贵嫔倒是关系好,以往她也很不喜欢赵贵嫔的。” 以前赵贵嫔总喜欢找钱贵嫔的麻烦,孙充仪因着这个,也不喜欢赵贵嫔。 “赵贵嫔那么讨人嫌的性子,孙充仪哪儿能一直忍受得了。” 银叶知道自家主子因着孙充仪之前的帮助,对孙充仪还存着些善心,她也不说孙充仪的不好,只说赵贵嫔的坏。 “好了,不说了,回吧。” …… 日升日落,昼夜更迭,日子一天天过去,宫里这段时间格外平静,一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季春三月。 三月的京城已经不大冷了,春夏气息渐浓,外头湖面破冰,柳树冒新芽,杏花吐娇蕊,碎红新绿,一片生机盎然,美不胜收。 天气好,景色好,妃嫔们无事的时候也都乐意出来走一走,赏赏景。 来来去去的,倒是容易碰上。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今儿天好,裴抒被拂冬和抱夏拉着出来逛一逛,收拾出一处看风景极好的亭子,在亭子里头的石桌上摆了茶水和点心,石凳上也铺了软垫。 亭子前头是波光粼粼的绿蓝湖水,湖边低垂的柳枝泛着浅浅的绿,倒映在湖面,杏花,桃花挂枝头。 微风吹过,偶有花瓣摇摇晃晃飘落在湖面上,随波逐流,落在隐入岸边的草地上。 裴抒刚坐下没一会儿,李宝林也逛到了这处。 看见皇后,她站在亭子外头朝皇后行礼。 “李宝林起来吧。” “多谢娘娘。”李宝林道:“娘娘也是看着天气好出来逛一逛,看看外头的风景?” “是,今儿天好,出来逛逛。”裴抒浅浅的笑,“李宝林不必拘谨,自己去逛便是。” 李宝林其实想和皇后说说话聊聊天的,听到皇后的话她倒是有几分踌躇了,皇后都委婉的赶她了,她再上赶着会不会让皇后觉得厌烦。 想了想,李宝林还是笑道:“臣妾走了有一会儿了,竟有点累了,娘娘选的这处风景极美,娘娘要是不嫌弃,臣妾陪着娘娘坐一会儿。” 亭子上面没写她裴抒的名讳,共用的东西,美景也是大家的,裴抒也不会拦着旁人不许来。 “李宝林随意。” 等李宝林在旁边坐下之后,抱夏往李宝林跟前放了茶杯,倒了茶水。 李宝林刚坐稳,还没说两句话,出来赏花的王贵人瞧着这处风景好,也到了这里。 亭中又多了一个王贵人。 李宝林和王贵人向来没什么交集,自然也没仇没怨的,坐在一处也能客客气气说几句话。 王贵人笑道:“天气暖和花都开了, 大家都爱出来逛一逛,刚刚在那边瞧见郭才人在赏花,在这儿又遇见了皇后娘娘和李宝林。” 听了这话,李宝林有些惊讶,下意识道:“这时候了,郭才人还出来逛啊。” 都怀孕八个多月了,再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该生产了,现在还有心思跑这么远出来赏花。 尤其郭才人肚子比普通八个月身孕该有的肚子大了一圈,旁人看着都有些胆战心惊的,郭才人自己倒是不害怕,还出来赏花。 王贵人也不解,“李宝林你不常出来逛不知道,郭才人这段时间经常出来赏花,大概是喜欢花吧。” 裴抒眼神在李宝林和王贵人身上扫过,“郭才人这段时间进补的有些厉害,腹中的胎儿不小,不多走动走动,生产的时候遭罪。” 这事还是德妃搞出来的,自上回大公主把郭才人推倒后,德妃包了郭才人养胎进补的补品,好东西流水似的送去棠梨阁,郭才人可不就滋补过剩了,腹中的孩子长的也大。 看着郭才人一无所知,不知道德妃打什么算盘的单纯模样,裴抒看着差不多了,再补就容易出事了,还是悄悄让人把其中利害关系说给郭才人听。 几个月前太医已经确定郭才人腹中的孩子是男孩,德妃借着因大公主之事给郭才人赔罪一事存着去母留子的心思。 裴抒怎么能让她如愿,那孩子可以养在德妃膝下,但孩子的亲娘也必须安安稳稳活得好好的才行,就在孩子身边活着,身影挥之不去才好。 这才有了王贵人口中郭才人喜欢花,每日都出来赏花的情况。 裴抒还听说郭才人这段时间除了正常的一日三餐,其他额外的补品很少再碰了。德妃送去的那些东西更是一点不肯碰,大部分都进了身边那两个宫女的嘴,说是那两个宫女都圆润了不少。 尽管来这里有一年的时间了,听到这话,李宝林还是狠狠吃了一惊,德妃不仅想要郭才人的孩子,还想要郭才人的命。 这里的手段可真是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中招了。 王贵人则是暗自庆幸,庆幸德妃有郭才人这个目标,觉得她没什么利用价值,如今不仅不怎么搭理她,她瞧着德妃似乎还想着把她弄出钟粹宫好眼不见心不烦。 王贵人如今也盼望着能离了钟粹宫,不再受德妃的掣制。 看着渐渐高升的太阳,时间不早了,景也赏够了,裴抒站起身来,“本宫回了,你们两个逛吧。” 李宝林和王贵人忙起身,“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拂冬扶着主子离开,抱夏则是盯着宫人把桌上的茶水点心,凳子上的软垫全部都收起来拿好。 确保带来的东西没有任何的遗漏,抱夏这才冲着李宝林和王贵人福身,“贵人,宝林,奴婢等告退。” 第113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看着干净整洁如初,像是没人多做停留过的亭子,王贵人心道:皇后毕竟是皇后,地位摆在那,谨慎的理所应当。 只要自己想走就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的干干净净,不留给别人一点做手脚的机会,也不管她们两个离开与否,丝毫不用顾忌她们两个的面子。 “王贵人,我也回去了。” 听到李宝林的话,王贵人回过神来,笑着点点头,“好。” 钟粹宫和扶桑阁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两人就此分别。 只剩自己一人的时候,李宝林终于苦了脸色,小声说道:“皇后真的很难讨好,到底要如何才能讨得皇后的欢心啊?” 再抱不上大腿,李宝林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刚刚皇后桌上放着的点心精致又小巧,淡淡的香甜味不住的钻进她的鼻子,她觉得好吃,想吃,桌上剥好的核桃,松子和榛子这些坚果也想吃。 以往这些东西日日摆在跟前,李宝林为了减肥看都不看一眼,现在是想吃吃不到。 好吃的吃不上,好布料穿不上,好首饰戴不上,那些看人下菜碟的下人还隐隐约约瞧不起她,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啊。 “主子,这” 诗画也不清楚到底要如何才能讨好到皇后,她转念一想,道:“主子,要是讨好不了皇后,不如讨好皇上吧,趁着这段时间选秀刚刚开始,新妃还没入宫。” “皇后都那么难讨好,皇上不是更难讨好吗?”李宝林没抱什么希望,“再说了,连皇上的面都很少见到,到哪儿去讨好皇上啊。” “您瞧钱贵嫔,早之前也见不着皇上,可人家偶遇皇上的次数多了不也被皇上看在眼里了嘛。” 诗画劝道:“您也能做个荷包,绣个手帕,做点心煲汤给皇上送去啊,时间长了,皇上总能看到您的好的。” 还做荷包手帕,真是高看她了。 李宝林心想,原主倒是会针线活,可她之前连针线都没怎么捏过,就算穿到原主身上也没把原主那一手继承了,绣出来的东西别说给皇上送去了,诗画都能看出不对劲儿。 李宝林搪塞道:“旁人也没少给皇上送荷包,你瞧着皇上戴了吗?白费功夫,还不如想想其他法子。好了,先回去吧,这事急不得,慢慢想吧。” 诗画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凤仪宫。 裴抒一踏进院子就瞧见正殿门口左右分别站着几个太极宫的太监。 进了屋子一看,周宸果然在里头,背对着门,微微弯着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皇上来了,等久没,怎得不让人去寻我回来?” 周宸直起身子,转过来,笑道:“皇后难得有兴致出去逛一逛,朕怎好扰了皇后的兴致,等一等也无妨,又不是等旁人。” 他今天难得闲下来,想着有几天没来凤仪宫了,来瞧瞧皇后,不曾扑了个空,皇后没在,出去赏花去了。 制止了要去叫皇后回来的宫人,周宸一个人在屋子里翻翻看看。 “皇上真好,这话说的我心中欢喜极了。” 裴抒走到周宸身边,攀着他的臂膀,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异常响亮,直接用动作表明她所言不假,真真是欢喜极了。 被皇后亲过的地方传来淡淡的濡湿感,周宸无奈,抬手在脸上擦了一下,“亲朕一脸口水。” 看周宸擦脸的动作,裴抒不服,“更过分的事情夜间榻上的时候皇上也没少做,我不过亲皇上一口,皇上还嫌弃我?” “大白天的糊一脸口水算怎么回事。” “算我喜欢皇上,算我乐意亲皇上。”说着,裴抒抱着周宸的脖子,又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不许擦,你嫌弃我。” 周宸正要擦脸的动作一顿,侧眸看了皇后一眼,眼中带着明晃晃的无奈,眼神在皇后脸上扫了一圈,光滑的脸颊上没涂什么粉霜。 周宸收回视线,胳膊揽着皇后纤细的腰肢往自己身前一带,接着稍稍俯身在皇后脸上也狠狠亲了一口,亲了一口不解恨,他又在皇后的光滑白嫩的脸蛋上吸了一下。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后会是什么反应。 “啊,不许,会有痕迹的。” 察觉到周宸的动作后,裴抒一个劲儿往后躲闪,奈何箍在她腰间的胳膊纹丝不动,裴抒躲不开,只能眼睁睁体会了一把自己的脸蛋被人当作酥酪吸的感觉。 周宸站直的时候,皇后的脸上不仅糊了口水,还有一个红色的印子,像是被人用沾了印泥的拇指在脸颊上按了一下。 腰间的胳膊收回去的一瞬间,裴抒奔向不远处放着的铜镜,凑过去一看,脸上果真有一个明晃晃的红印子。 “我怎么出去见人嘛。”裴抒控诉周宸,“太过分了。” “朕喜欢皇后,乐意亲皇后。”周宸倒是很淡定,把皇后说过的话还给皇后,“皇后怎么这般大惊小怪,皇后可不许擦脸,嫌弃朕朕可不高兴。” “你欺负人,我没在你的脸上留下什么不能见人的痕迹。”裴抒冲着周宸生气跺脚。 “朕也没办法,皇后只好在凤仪宫待着不出去了。” 皇后今日难得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窄袖长裙,发髻简单,发间也都是黄色晶石的首饰,少了几分沉稳,却多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娇俏可人,生气跺脚的样子也不让人觉得厌烦。 总之周宸没什么生气的想法。 “那皇上要陪着我。” “也行。” 周宸又瞥见一进门就看见的挂在空中的类似于风铃的东西,只不过上头的框架是用柳条枝围成一个圈,在上面绑了一条条彩色丝线,长短不一,自然下垂的丝线上绑着这段时间开的各种颜色的花朵和各种形状的绿叶。 花花绿绿的,勉强也能称得上一句漂亮。 “皇后自己做的?”周宸指着那个鲜花绿叶做成的不会响的风铃,问道。 裴抒点头,“是呀,把春天一起带进屋子里面。” 闻言,周宸不自觉笑了,“挺好看的。” 周宸不奇怪皇后有这样的巧思,他看得出来,皇后身上有一种在宫里待的时间长的人身上所缺少的朝气。 皇后很少和其他妃嫔结伴成群,但日子过得并不无聊,大大小小的事情,很会给自己找乐趣。 这样就很好。 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两人起了兴致,准备手谈一局。 棋盘刚摆出来,就有事情找上门来了。 第114章 掺着红花和麝香的参汤 “皇上,娘娘,映月轩来人传话,说是钱贵嫔发动了。” 裴抒问:“钱贵嫔情况如何了?” 也没什么可惊讶的,钱贵嫔的产期本来就在这几日,半个月前裴抒就给了钱贵嫔假,不用来凤仪宫请安了。 “回娘娘,说是已经疼了有一阵儿了,快生了。” 裴抒没好气看了周宸一眼,得,这下子不出门也不行了。 生产中的女子不亚于走了一道鬼门关,顺顺利利平安生产那自然是极好的,可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没个做主的人可不行,还是得去个人坐镇。 裴抒不喜钱贵嫔,也不会在这种关头故意难为她,都是女子,何苦专挑这个时候,能够用来为难人的机会多着呢。 更重要的是不能留下给别人说嘴的机会,旁人可以不去,真要有什么事情,需要做个决断出来的时候,皇后要是一直不在,不拿个主意出来,太后和皇上是能够问责皇后的。 何况,钱贵嫔那里可不安稳,说不定她还要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不过去可怎么能行呢。 “知道了,让映月轩的人先回去,本宫一会儿过去。” 脸上顶着一抹红,那势必是没法儿直接出门,裴抒在脸上敷了一层粉霜,把脸上的痕迹遮的严严实实,一点都看不出来。 脸倒是不用洗了,两个人也不可能真顶着一脸的口水还若无其事,刚刚就洗过脸了。 “皇上去映月轩吗?” “去。” 夫妻两个出发前往映月轩。 凤仪宫距映月轩算不得近,裴抒和周宸去了映月轩的时候,屋里已经有其他人在了。 贤妃,德妃,丽妃,住的离映月轩近的几个小妃嫔都在。 宫中皇嗣少,皇子更是少,钱贵嫔生产,众人都难免好奇,钱贵嫔到底生个皇子还是公主,其中也不乏有人抱着私心,没准儿这孩子就落在自己怀里了呢。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周宸和裴抒一进门就瞧见屋里次间坐着站着不少人,主子和宫女,各色衣裳花团锦簇的。 角落里有太医候着,以防发生意外。 看见皇上和皇后,众人都起身行礼。 “起来坐吧。” 坐下之后,裴抒视线之内全是妃嫔,众人神色各异,贤妃紧张,许是怕钱贵嫔生下皇子,德妃和丽妃则多了些贤妃没有的期待。 至于底下的小妃嫔,无论如何孩子都轮不到她们,心思也不在里头卧房正生产的钱贵嫔身上,大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想着怎么能让皇上注意到。 而卧房床上躺着的钱贵嫔的痛呼声断断续续传出来。 这一圈人里面却是没有孙充仪的身影。 裴抒笑笑,这孙充仪还真是能沉得住气,她之前叮嘱孙充仪不必张扬,孙充仪就真当没这回事一样,钱贵嫔生产的时候都不过来,一点迹象都没有露出来,旁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不见就连丽妃眼中也满是殷切的期盼。 “参汤好了没,贵嫔快力竭了,快端参汤过来。” 稳婆的声音带着焦急。 “好了好了。” 钱贵嫔身边的宫女金枝端着参汤忙走进来,甚至顾不上和一屋子的大小主子行礼,越过众人急急忙忙就朝着里间卧房走去。 眼看着那宫女就要走进卧房,角落里的太医依旧稳稳站着不说一句话,裴抒扬了扬眉,搭在软枕上的食指微微抬了抬。 站在一旁的念秋会意,立刻指着那金枝,喝道:“站住。” 念秋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让不少人毫无心理准备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念秋,神色不乏生气和谴责。 可顺着念秋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背对着众人端着参汤的宫女猛地停住了脚步,光一个背影都能看出那宫女有些不对劲儿,似乎过于慌张了,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皇上,娘娘,她端着的参汤有问题。” 念秋这话犹如投进滚烫油锅中的水滴,激起沸腾无数。 所有人瞬间把眼神落在那背对着众人的宫女身上。 “喀哒” 金枝手中端着的瓷碗落地,摔得四分五裂,碗中的参汤洒了一地。 周宸身子微微后仰,看了念秋一眼,“你说,怎么回事?” “皇上,娘娘,奴婢闻到那汤里带着些淡淡的麝香和红花的味道。” 麝香孕妇禁用,红花活血,女子生产期间,参汤中混着这两种药物,意欲何为,不言自明。 周宸面上没什么变化,眼神却凉了几分。 当即有人上前押着金枝到一旁空旷的地方,同时在她嘴里塞了东西,不许说话不许自尽。 听了念秋的话,裴抒沉下脸,“去看看洒在地上的汤药,确定其中有这两样东西吗?” 汤汁洒落在地板上,念秋走近蹲下,伸出食指揩了一下,凑近鼻尖闻了闻,随后冲着裴抒点头,“娘娘,奴婢没闻错,里头确实混着麝香和红花这两种药物。” 德妃反应极快,她嗤笑一声,“念秋一个女子都能闻出这汤药不对劲儿,太医却一点不对都没察觉到,这样的庸医谁敢用?就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害了也不知道。” 早就冷汗直冒的太医忙上前几步,跪下叩头请罪,“皇上,皇后娘娘恕罪,臣无用。” 周宸不想听他说这些没用的废话,等着钱贵嫔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他摆摆手。 当即有人上前把太医押下去,待遇和金枝一模一样。 周宸正要让人换太医过来,只听一旁的皇后率先张口。 “去传其他太医过来。”裴抒沉声道:“时间紧,先化一杯赤沙糖水喂给钱贵嫔,切两片老参给钱贵嫔含着,容易恢复体力,再去弄些简单快速的汤汤水水的容易恢复体力的东西,参汤也重新熬着。” 看着映月轩的宫人还傻站着,像是没从金枝要暗害自家主子的惊诧中回过神来一样,呆愣愣的,裴抒提高声音喝斥道:“都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动起来?” 映月轩的宫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行动起来。 东西都是现成的,很快就有宫人端着浓浓的赤砂糖鸡蛋水进去喂给钱贵嫔,又给钱贵嫔含了参片在嘴里。 第115章 二皇子 里头钱贵嫔恢复了些力气,能使上劲儿了,稳婆教钱贵嫔怎么用劲儿的声音传出来。 很快,又有太医自太医院赶过来,证实了刚刚那碗参汤里头确实掺着麝香和红花,钱贵嫔要是服用下去,肚中的孩子以及她本人都有极大的可能出事。 丽妃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后怕道:“也不知是谁胆子这么大,明目张胆就敢在参汤里头动手脚,亏是念秋姑娘鼻子灵敏,察觉出了不对劲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德妃点头,道:“念秋姑娘年纪轻轻,倒是比那无用的太医厉害多了,那宫女是从太医身边走过去的,太医竟一点都没察觉出来,这样的人也配入太医院当太医。”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暗暗瞧着念秋,没想到皇后身边这宫女居然这么厉害,有她在,皇后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既然能顺利进入太医院,那太医的医术定是不错的。”贤妃看了念秋一眼,颇有些意有所指的样子。 “那宫女从太医身边走过,太医都没闻出什么不对劲儿,离念秋那么远,念秋竟也能闻到,也不知真是鼻子太好使,还是早就知道那参汤有不对劲儿之处。” 说着,贤妃冲着裴抒抱歉笑笑,欲盖弥彰道:“娘娘勿怪,臣妾一时心直口快,绝不是怀疑娘娘。” 裴抒淡定得很,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客气,“人外有人,贤妃这方面认知有限,不懂而已,没什么怪不怪的。” “娘娘说这话,倒是让臣妾想起井底之蛙这几个字来。”丽妃轻笑出声,觑了贤妃一眼,“贤妃不懂医术,好奇的话倒是先问问太医不迟,总好过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德妃也揪着贤妃不放,她怀疑的看着贤妃,“我们都没往这方面想,怎么偏贤妃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是贤妃心思重想得多呢?还是” 德妃拉长语调,“还是心里有鬼做贼心虚,想着赶紧把这事安在别人头上呢。” 贤妃哪儿能受得了这样的污蔑,“噌”的站起身来怒视着德妃,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抬起胳膊手指着德妃,“德妃你少血口喷人。” 相较于贤妃的愤怒,德妃倒是很淡定,她轻飘飘瞥了贤妃一眼,“不是就不是吧,贤妃别这么气急败坏啊,更像做贼心虚了。” “德妃,你” “住嘴,再吵就都站到外面去。” 周宸的声音不大, 却让贤妃和德妃两个人瞬间消停下来,两个人恨恨瞪了对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 “哇呜,哇呜” 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的声音传出来。 随后就是稳婆和宫女带着喜意的声音传出来。 “小皇子,是个小皇子。” “主子生了个小皇子。” 裴抒侧头,笑着看向周辰,“恭喜皇上,听这哭声嘹亮,想必咱们二皇子是个健康的。” 皇后都带头恭喜皇上喜得皇子了,旁人不管心中作何感想,都扯出一张笑脸,像是她们自己生孩子了似的,纷纷恭喜皇上。 周宸拍了拍皇后的手,笑道:“二皇子得以平安,皇后功不可没。” 喜得皇子,看得出来,周宸心情还不错。 “都是臣妾该做的。” 很快,清洗干净的二皇子被稳婆抱了出来,“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钱贵嫔和二皇子母子平安,二皇子六斤一两,很是健康漂亮呢,小胳膊小腿儿可有劲儿了。” 说着, 抱着怀中的二皇子走到周宸和裴抒身边,把孩子给两人看。 裴抒凑过去看了看,刚出生的小孩子说什么漂亮不漂亮的,头发湿漉漉一绺一绺的贴在额头上,脸上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子似的,根本看不出一点漂亮的痕迹。 而且刚出生的小孩子不知带着一股子什么味道,总归谈不上是好闻。 裴抒看了两眼,夸了两句就坐直了身子,离二皇子稍稍远些。 旁人也都凑过来看二皇子。 “二皇子的鼻子长得像皇上,张开后定然是个好看的孩子。” 闻言裴抒纳闷儿的看了丽妃一眼,又看了看二皇子,像吗?她怎么看不出来。 贤妃撇撇嘴,“我怎么瞧着二皇子和钱贵嫔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二皇子是钱贵嫔生的,钱贵嫔是二皇子亲娘,自然和钱贵嫔相似。” 许是周围说话的人太多,眼睛紧紧闭着的二皇子扁扁嘴,“哇”的大哭出声。 吵闹的哭声让原本围着二皇子的众人瞬间四散开来。 “行了,把二皇子抱下去吧。”周宸看了孩子两眼,也坐直了身子,“钱贵嫔孕育皇嗣有功,赏金百两,银千两,各色绸缎十匹,黄金宝石头面三套。 接生稳婆每人赏一百两,今天一应在钱贵嫔跟前伺候的人都有赏,每人五十两,映月轩上下这个月俸禄翻两番。” 众人忙跪下谢恩,“谢皇上隆恩。” 裴抒也跟着赏了东西,也都是些首饰摆件。 皇上皇后都赏了,在场的贤妃,德妃和丽妃也都赏了些东西,再往下的那就不叫赏赐了,叫送礼了。 钱贵嫔没晋位,那孩子自然不能养在钱贵嫔膝下,也不知道皇上想把二皇子养在哪里。 尽管知道可能性很小,可丽妃还是忍不住心存期待,这孩子有没有可能放在她那里养着。 裴抒笑道:“皇上,派人去慈宁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后吧,又得了个健康活泼的小孙子,母后定然高兴。” 裴抒估摸着太后听了这消息应当不会很高兴,不过也没关系,一会儿还有更不高兴的事情等着她呢。对比之下,钱贵嫔平安产子对太后而言也是好消息了。 “对,赵福全,去把消息送去慈宁宫。”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 孩子平安出生了,刚刚的事情也该处理处理了。 “那个宫女呢?提上来。” 金枝被人押着上前按着跪在地上。 “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不知道那汤里被人动了手脚,求皇上明鉴。” 第116章 德妃做的? 金枝不断求饶,头磕的砰砰作响。 眼含厌恶的看了金枝一眼,德妃提议道:“皇上,瞧这丫头,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不认罪,依着臣妾看呀,与其和她浪费口舌,不如直接把人送去内刑司,让内刑司的人好好审问,还怕审问不出结果吗?” 这话一出,金枝神色一滞,猛地抬起头看向德妃所在的方向,满眼的不可置信。 金枝虽没开口说一个字,可众人都注意了她看向德妃时的不对劲儿。 贤妃满是恶意的张口,“呦,这宫女怎么这么看着德妃呢?像是认识德妃一样。” 金枝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敛了神色,“贤妃娘娘说笑了,奴婢在映月轩当差,主子是钱贵嫔,哪儿能认识德妃娘娘呢。” 这话说的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不仅没能撇开和德妃的关系,反而更让人怀疑德妃了。 “装出这副模样想要让别人觉得你是受了本宫的指使,打的好算盘。” 德妃冷笑一声,“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来踩本宫一脚,皇上,还是把这宫女送去内刑司严刑审问,看看这胆大包天的贱婢究竟是受谁指使,不仅想害钱贵嫔肚中的孩子,还意图陷害臣妾。” 周宸看了德妃一眼,吩咐道:“把人押去内刑司吧,好好审问。” 裴抒适时提醒,“皇上,还有刚刚那太医也该查查,堂堂一个太医竟然连臣妾身边一个宫女都不如,也是惹人怀疑。” 周宸摆手,“把人一并送去内刑司。” 话音刚落,众人就见那金枝吓得面如白纸,跪着爬行到德妃身前,想要抱着德妃的腿。 德妃一个侧身,没让那贱婢挨着自己。 “德妃娘娘,您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想去内刑司啊,是您之前和奴婢说没事的,奴婢才会给钱贵嫔的参汤里动手脚的,娘娘,您不能不管奴婢啊。” 金枝满是惶恐,声泪俱下乞求着德妃。 “好啊你,德妃,果真是你。”贤妃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直接站起身来指着德妃,“竟然敢做出谋害皇嗣的恶事,简直是该死。” 看着贤妃耐不住心中欢喜的样子,裴抒扯了扯嘴角,贤妃以前多稳重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这么稳不住呢。 一个口说无凭的宫女的随意攀扯,没证据,皇帝没表态,没给德妃定罪。 贤妃这就耐不住跳出来要把这事安在德妃头上了?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裴抒又想,贤妃这会儿高兴高兴也好,一会儿可就笑不出来了。 德妃不理贤妃,只定定看着跪在地上的金枝,“你说是本宫指使你,证据呢?拿不出证据你就是污蔑本宫,本宫决不饶你。” 听了这话,金枝急的不行,又慌乱的厉害,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的。 “您和奴婢说这话的时候跟前只有您身边伺候的宫女,我到哪儿找证据,只有你给我的银子我还收着。” 说着,金枝像是才反应过来,她脸上的急慌依旧,却多了些恨意,对德妃的恨。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德妃你压根儿就没想着要让我活,你就是想让我给你替罪,明明是你指使我做的,却把你自己撇得一清二白,德妃,你好狠的心啊。” “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金枝看向德妃的眼神满是憎恨,“我是没有证据,可你别忘了,你不止指使我一个人对钱贵嫔动手,你还用别的法子想暗害钱贵嫔肚里的孩子。” 说着,金枝朝着周宸所在的方向叩头,带着一股子鱼死网破的决绝。 “皇上明鉴,钱贵嫔喜欢大公主,前段时间经常在外头陪着大公主一块儿玩耍。 而德妃为了害钱贵嫔肚里的孩子,让大公主身边的奶娘身上佩戴了装有让怀孕女子流产药物的香包,奴婢所言非虚,皇上叫来大公主身边的奶娘一查便知。” 想起什么似的,金枝补充道:“皇上,花房当差的雀梅也知道这事,雀梅也是德妃的人,皇上将雀梅传来一问便知。” “德妃娘娘,您没想到雀梅和奴婢两个是认识的吧。” 听到雀梅的名字都出现了,裴抒就知道今天场算计德妃赢了,看着毫不知情还等着看德妃倒霉的贤妃,裴抒心情愉悦,面上却不露丝毫。 很快,雀梅先被带过来了。 一听到事情已经败露,雀梅也是个没骨气的,主动把话都吐露出来了。 “皇上,皇后娘娘明鉴,朱樱姐姐去花房问奴婢要了几盆香味浓郁的花,德妃娘娘以往都不怎么喜欢香味浓郁的花,奴婢好奇问了一嘴,朱樱正摆弄着花,没留神就把实话吐露出来了。 朱樱说德妃娘娘想弄些能把药味完全盖住的花。之后奴婢给大公主那里送花,发现大公主奶娘身上佩戴的香包的味道就是朱樱之前从花房带回去的花的味道。 奴婢还以为德妃娘娘是为了给大公主驱蚊虫,可和奴婢一道去送花的宫女是个鼻子灵敏的,说是香包的味道不对,里头有麝香和红花的味道。” 丽妃问,“那段时间钱贵嫔是不是常常陪着大公主一起玩?” 雀梅点点头,“回丽妃娘娘,正是如此。” “贱婢,你休得信口雌黄。” 德妃气得脸色铁青,猛然站起身来狠狠给了跪在地上的雀梅一巴掌。 德妃这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度,原本端端正正跪在地上的雀梅被打的身子一歪。,宽大的袖摆下,德妃的手狠狠在雀梅的脖子处拉了一把。 德妃尤不解恨,还要上前教训雀梅。 “德妃。” 一直不曾出声的周宸淡淡瞥了德妃一眼。 德妃对上皇上含着警告的眼神,悻悻然坐下,嘟囔道:“皇上,那贱婢如此污蔑臣妾,臣妾也是一时气急。” “娘娘,您瞧雀梅脖子上的东西,好生熟悉。” 德妃身后的幽兰指着雀梅脖间滑落出来的坠子,突然出声。 众人下意识随着幽兰的话把目光放在雀梅脖间。 雀梅慌乱不已,下意识飞快捂着脖子。 众人却已经看见她脖子上的东西,如同一个指环一般,通身碧绿,唯有中间有一道白色。 第117章 好好审问 “这东西倒是有些熟悉。” 丽妃看了贤妃一眼,笑道:“和玳瑁生前手上戴的戒指一模一样,后来倒是不见玳瑁戴了,敢情是给别人戴了啊。” 刚刚看着那雀梅脖子上挂着的东西,贤妃就心头一跳,她看的清楚,那东西就是之前玳瑁手上戴着的那一个。 贤妃有些疑惑,难不成这雀梅是太后的人?很多事情太后不会告诉贤妃,贤妃还真不知道雀梅到底是不是太后的人。 心中这样想着,贤妃嘴上却是不认的,“相似的东西何其多,有相似的东西也不足为奇。何况,就算这东西是玳瑁的,谁能知道这宫女是使了什么手段偷来捡来的。” 就在这时,大公主身边的奶娘被带到了,金奶娘和莫奶娘两个人都被带进来了,两人腰间还挂着香包。 还有从钟粹宫和花萼园大公主的院子里面找出来一并带过来的香料。 德妃站起来走到两个奶娘身前,双手同时在莫奶娘和进奶娘腰间一把把香包扯下来,用力砸在雀梅身上。 “好好闻一闻,是这个味道吗?” 死死捂着脖子上东西的雀梅眼神飘忽,慌乱不已,哪儿还能顾得上那两个香包。 裴抒抬了抬下巴,道:“太医呢?去看看那香包有没有问题。” “皇上,皇后娘娘,这香包中没什么不对的东西,香料也没问题,都是寻常惯用的东西。” 太医闻了闻香包,又拆开看了看,带过来的香料也一并检查,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刚刚东西没拿过来,本宫口说无凭,懒得与你浪费口舌。”德妃垂眸盯着雀梅,眼神轻蔑,像是看什么随手就能捏死的阿猫阿狗一样。 “本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香包里面放过那些东西,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区区一个下人竟敢明目张胆诬陷本宫,也不知道你是胆大包天还是受人指使呢。” “行了,都住嘴,把这两人押去内刑司,好好审问。” 周宸看了江二齐一眼,淡声道:“告诉内刑司,朕不希望听到什么受不住罚畏罪自尽的消息,这两人要是死了,朕唯内刑司的人是问。” 周宸面色平静,远远算不上肃然,也没什么动怒的神色,声音不高,但不怒自威,长时处于上位者的气势显露无疑,让人不自觉心生畏惧。 知道皇上警告内刑司,要原原本本把这事查清楚,江二齐躬身垂眸应是,让人把捂嘴押着的金枝和太医带下去了。 “钱贵嫔位居五品,按着规矩二皇子不能养在映月轩。”周宸没什么犹豫道:“传朕旨意,二皇子记在孙充仪名下,明日就抱去孙充仪那里养着。” 也不管众人作何感想,有什么样的神色,周宸率先站起身来,“行礼,都散了吧,映月轩的人好好照顾钱贵嫔。” “皇上,皇上,二皇子才刚出生,还这么小,求皇上把二皇子留在映月轩养一段时间吧。” 知道自己险些着了别人的道被人暗害也能安生躺着的钱贵嫔听到这话瞬间躺不住了,不顾自己才刚刚生产,拖着虚弱的身子,由宫人扶着一路跌跌撞撞出了卧房。 “皇上,求皇上开恩让二皇子在臣妾这里养几日吧。” 钱贵嫔脸色苍白,双唇也没什么血色,不仅不难看,反倒有几分弱柳扶风的病美人模样,满是哀求的目光,任谁看了都不自觉要怜惜几分。 周宸对此却是无动于衷,只让人扶钱贵嫔去床上躺着好好休息。 裴抒跟在周宸后头一起离开。 众人也都散了。 屋内只剩下钱贵嫔主仆几个。 钱贵嫔刚生产过,身上本就没什么力气,此刻更是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站都站不稳了,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滑。 一旁扶着钱贵嫔的银叶连忙使出全身的力气托着人,着急道:“主子,您没事吧,快扶着主子。” 把钱贵嫔搀扶着躺在床上,银叶把被子严严实实盖在钱贵嫔身上。 钱贵嫔早就做好了这孩子不能养在自己身边的准备,可她没想着把孩子给孙充仪,孙充仪家世不如德妃出众,位份也不如德妃,孩子给她有什么用处。 大公主身边的人不排斥她靠近大公主,钱贵嫔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够如愿把孩子送去德妃那里养着。 可德妃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儿没想法,只想着利用她对付旁人。 钱贵嫔之前还疑惑,德妃为什么对郭才人那个蠢货肚里的孩子情有独钟,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德妃是没得选。 皇后肯定早就算计着她肚里的孩子了,德妃没皇后势大,只能退而求其次盯着郭才人肚里的孩子。 “这事定是皇后一手操控。”钱贵嫔双手紧握,死死攥着被子,她闭着眼道:“我这段时间处处讨好大公主,皇后心中指不定如何笑话我愚蠢,笑话我白费功夫。” “还有德妃,我竟傻的自己主动撞上去让德妃利用。” 银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能尽力劝道:“主子,事已至此,看开些吧,好在孙充仪人不错,咱们二皇子在孙充仪身边也不会受委屈。 何况,您还年轻,日子还长,等您升了位份,以后的孩子都能自己养着了。” 钱贵嫔扯了扯唇角,“也是,孙充仪是个好人,自然不会苛待我儿。” 养在孙充仪那里也就这一点好处了,可这宫中皇子珍贵,孩子养在哪里都不会受什么委屈的。 钟粹宫。 “这回我倒要看看太后还能不能推个玳瑁出来给她顶罪了。” 德妃仰靠在软榻上,眉眼舒展,觉得通身都神清气爽,“也不枉本宫忍了雀梅这么长时间。” “是啊娘娘,没想到雀梅还能有这样大的作用,太后想着通过雀梅算计咱们,只怕太后也想不到娘娘早就发现雀梅和咱们不是一条心,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雀梅身上栽跟头。” 朱樱笑道:“钱贵嫔不安分,倒是让娘娘想到了对付太后的法子。” 第118章 推波助澜 钱贵嫔最初意图靠近大公主的时候,德妃是不愿意的,可随后她就想到这正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对付太后的机会。 德妃容忍默认了钱贵嫔对大公主的靠近,又假意要对付钱贵嫔,让朱樱无意中把消息透露给雀梅,雀梅把消息又告诉太后。 德妃早之前就和雀梅那里打听过消息,在知道雀梅是太后的人之前还把对方当作半个自己人。 太后知道这些,并不怎么怀疑雀梅所说的话,简单查了一下,就开始了自己的算计。 太后动了除掉钱贵嫔和她肚中孩子并把这事算在德妃身上的心思。 “你们说皇后身边念秋本事真这样大吗?光凭味道就能闻出药碗里的不对劲儿。” 德妃不免有些怀疑,“还是皇后也知道了什么?” “这,奴婢觉着皇后应当是不知道的。”朱樱道:“光凭味道闻出有什么药物,这事算不得多稀罕。” 幽兰也道:“是啊,娘娘,依奴婢看,皇后也不见得愿意钱贵嫔平安生产,要是知道这事,只怕是只会当作不知道,怎么会帮钱贵嫔呢。” 德妃那怀疑也只是一闪而过,细想的话,也觉着皇后不可能真正护着旁人的孩子。 “皇后这一打岔倒是让钱贵嫔平安生子了。”德妃可惜道:“若是刚刚那一碗参汤把钱贵嫔母子两条命都带走有多好。” 想对付太后,德妃自然处处盯着慈宁宫的一举一动不放过,知道了太后的算计,德妃找到那金枝是太后的人的证据之后就没再管了,她也想将计就计借着太后的手处理掉钱贵嫔母子。 没曾想问题会出现在皇后那里。 不过也不算白费功夫,就算不能彻底报仇,太后这回也讨不了好。 德妃只当皇后不知这事,可裴抒怎么会不知道呢。 太后之前可算计过她,裴抒也等着给自己报仇呢。 雀梅是太后身边的人,这消息还是裴抒透露给德妃知道的。 就连德妃能那么快就发现那金枝是太后的人,能够顺利找到金枝替太后办事的证据,这些都有裴抒暗中的推波助澜。 自太后算计她之后,裴抒可是一直让人暗中盯着慈宁宫众人的一举一动,时间长了或多或少总能有些成果的。 想着德妃与太后也有仇,裴抒倒是没急着自己动手,多做多错,少做少错,能借力打力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呢。 德妃果真也不肯就那样轻飘飘把自己和太后的仇恨揭过去,现如今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至于为什么救钱贵嫔,她盘算了这么长时间,一切都准备就绪,总不能让二皇子生不出来吧,那还有什么意义。 二皇子平安出生,钱贵嫔这个亲娘自然也要好好的活着。 孙充仪现在看着是个好的,可人心易变,未来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呢。 翌日一早。 裴抒问孙充仪,“你那里一应伺候二皇子的人和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吧。” 孙充仪点头笑道:“回娘娘话,都配备齐全了。” 皇后不让她提前张扬,孙充仪只让人打扫了几间屋子出来,其他一切按兵不动。总归皇后是个靠谱的,既然让她不要动,心中定是有成算,应当不会出现什么手忙脚乱的情况。 果真也没事,钱贵嫔昨天上午生产,下午的时候江公公就带着一应奶娘和宫女,带着小孩子该用的东西登门了。 好几个人一起动手,孙充仪提前收拾出来的那几间屋子不一会儿就大变样,成了适合小孩子居住的模样。 伺候的人是皇上送来的,那就不会有问题,倒是省了孙充仪的事情,不用处处提防着有存了坏心思的人。 “那就好,二皇子今日就送去你那里了,既然记在你的名下,那就是你亲生子,好好照顾着。” “是,娘娘,臣妾定视二皇子为己出。” 若是换了以往,怎么着也得冒出几句酸言酸语,明里暗里挤兑孙充仪几句。 可今天贤妃很是有些沉默的样子,瞧着丽妃的兴致也不高,德妃春风得意心情很好似的,也不多说什么。 再往下的人则是不大敢,孙充仪位在九嫔,如今又有皇子傍身,底气十足。 今天的请安就这样安安稳稳结束了。 赵贵嫔非要跟着孙充仪一起去怡和宫。 ”哪儿会这么早就送过来。“孙充仪扯不回自己那条被赵贵嫔抱着的胳膊,”你想看二皇子过几日再来看就是。“ ”我今天没事,正好也去你那里看看。“赵贵嫔道:”你搬宫那日人多,也没好好瞧瞧怡和宫,今天正好仔细看看,顺便看看二皇子。“ 赵贵嫔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你这运气也太好了些,又是升位又是搬宫,还白捡一个皇子。“ 那可是个皇子啊,就这么给了孙充仪,赵贵嫔羡慕的不得了。 孙充仪运气这么好,她多和孙充仪接触接触,也蹭蹭她的好运气,自己也能早日升位份,搬宫殿,养孩子,稳稳妥妥的一辈子。 不曾想,两人回了怡和宫的时候,二皇子已经送来了。 赵贵嫔兴致勃勃想看看二皇子,可一瞧见就失望不已,还有些嫌弃,她下意识道:“怎么这么丑?一点也不好看。” 皇上那么俊朗,钱贵嫔也是个美人胚子,生出来的孩子怎么会这么难看。 孙充仪其实也觉着二皇子长的不十分漂亮可爱,可她比钱贵嫔多些了解,知道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大都不太好看,长一长,长开之后就好了。 身后的金盏听到自家主子大剌剌把二皇子长得丑的话就这么说出来了,她不由有些无奈,主子还是这么口无遮拦,怎么好说皇子丑呢。 奶娘笑道:“贵嫔不知,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过几日长开就好看了,您瞧二皇子小鼻子挺翘,眼睛大,眉毛也好看,长开之后定然漂亮可爱。” 看着紧闭双眼安静睡着的二皇子,乖乖巧巧的,现在虽不怎么好看,可孙充仪也不免生出几分喜欢来,她倒是没因为钱贵嫔的缘故而迁怒这孩子,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不能混为一谈。 主要是这孩子看着真乖啊。 ”哎,你说,这钱贵嫔也是白费心思。“赵贵嫔胳膊拐了拐孙充仪的胳膊,鄙夷道:“前段时间处处讨好大公主,以为旁人不知道她什么打算,结果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丽妃也没孩子,你说皇上怎么就突然想起把这孩子给了你呢。” 赵贵嫔百思不得其解,论位份论宠爱,拎出哪一样孙充仪都不及丽妃,可二皇子偏偏就落在了孙充仪头上,这事也真是怪,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 孙充仪瞥了赵贵嫔一眼,“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透的?” “也是。”赵贵嫔想不透也就不想了。 第119章 安安分分 “主子,奴才听说昨日那太医被撸了职,赶出太医院,一家子都流放去南边了。” 李德禄进屋里来和裴抒禀报,“内刑司定是审出来结果了,主子,奴才去打听打听?” “不必打听。”裴抒笑笑,“皇上要是不打算瞒着,结果怎样早晚都能知道的。皇上要是想瞒着,那就更不用去打听了。” 事已至此,不论这事会不会公之于众,总归在皇帝心里,对太后的感观和容忍度一定是有所下降的。 一桩两件的,皇帝或许能容忍,可次数多了,皇帝估计也忍不了了,又不是自己的亲娘。 知道这一点就行,其余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裴抒倒也不强求事事都知道。 真到了皇帝不愿意容忍的时候,太后也只能是金尊玉贵的太后娘娘了。 那时候,裴抒的最终目的也就达到了。 裴抒没主动去打听,周宸自己倒是登了凤仪宫的门,在走了一遭慈宁宫之后又来了凤仪宫。 慈宁宫。 “儿子给母后请安。” 周宸给太后请安的动作一丝不苟,没一点敷衍。 “皇帝这段时间来慈宁宫来得勤。” 太后脸上带笑,很是淡定,像是不知道皇帝是来兴师问罪的一样。 周宸撩袍,大马金刀坐在太后旁边,笑,终于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母后要是安安分分当着不问闲事的太后,咱们自是像之前一样,儿子也不必来这么勤快,母后您说呢?” 周宸和太后没怎么相处过,周宸他父皇不允许,他自己也没这个想法,他们两个之间实在是没培养出什么真情实感。 以往周宸也就十来天来慈宁宫一趟,甚少留下用膳,略坐一坐就离开了。 “朕感念着母后替朕挡的那一支箭,韩家大房虽无一出众男丁,还是把爵位给了大房,两代不降爵,保他们荣华。朕记着娘的嘱咐,好好孝敬母后,对母后和贤妃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宸笑着看向太后,“母后觉得儿子可尽了孝道没有?” 太后点头,“皇帝孝顺,毋庸置疑。” “那就好,儿子自认对襄国公一脉不薄。”周宸说道:“母后年事已高,何苦操劳,每日赏赏花,听听戏就好。” 说着,周宸又看了太后一眼,继续道:“母后若是觉得孤单,朕让大皇子搬来与母后一起住在慈宁宫,让大皇子替朕尽孝如何?” 原本面色平静如湖水的太后听到这话之后再忍不住了,“不必,大皇子小小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他来反倒容易吵着哀家,皇帝放心就是。” “母后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周宸站起身来,抖落抖落衣袍,“儿子记得母后的话,望母后也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莫要让朕失望。” 等到周宸离开之后,太后终于压不住心中的怒气。 “普天之下还有谁像哀家这样,当皇后的时候被皇帝压的动弹不了,做太后的时候还是被皇帝压着,谁有哀家这么窝囊。” “皇帝和他爹一模一样,一样的冷酷无情。” 要不是还存着些理智,担心惹怒皇帝连累了贤妃大皇子和襄国公府,太后刚刚就忍不住和皇帝吵起来了。 不薄待大房那一脉,皇帝竟也好意思说出这话来。 她虽是继后,可也是皇后,她们大房理应有爵位。 偏皇帝吝啬,不愿意给每房一个爵位,爵位落在大房头上,倒像是皇帝对他们大房施了多大的恩一样。 后宫尔虞我诈,使出层出不穷的手段斗争也是十分正常的,旁人又不是没使手段,皇帝不管别人,非盯着她们姑侄俩不放。 太后深吸一口气,勉强把汹涌而出的怒气压下去,沉声道:“哀家是再不能做出什么事情了。” 昨天事发的时候,太后来不及想事情是如何败露的,第一反应就想过把人解决掉以绝后患,可皇帝发了话,内刑司的人都提着心,她的手完全伸不进内刑司。 一把剑从昨天起就一直悬在她的头顶要落不落的,直到现在那柄剑终于落下来了。 辛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尽力劝慰着,“主子,您别丧气,咱们大皇子聪明又乖巧,在上书房读书也能安稳坐着,只要咱们大皇子长成了,何愁没有未来呢?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主子莫怪。” 辛夷压低声音道:“就像您说的,皇上冷酷无情,对德妃那边又能有几分真情实感呢?就算德妃膝下能养个皇子又如何呢?皇后可还未生养呢。” “罢了,罢了。” 太后长叹一口气,看了辛夷一眼,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周宸从慈宁宫出来之后,想了想,脚步一拐,朝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 “给皇上请安。” 周宸扶了裴抒一把,目光落在后头榻上摆着的棋盘,“皇后一个人下棋?” 裴抒顺势站起身子来,笑道:“闲来无事,不过消磨时间。” “皇上不忙?这个时候过来了。” 说着裴抒自己都笑了,也不等周宸说什么,“臣妾说胡话了,皇上要是忙,自然也就不过来了。” 裴抒攀着周宸的胳膊,问:“昨天的棋没下成,现在补上如何?” 昨天两人刚把棋盘摆出来就去了映月轩,回来之后也没继续,这棋到底是没下成。 第120章 梳子 “皇后还真猜错了。”周宸拉着裴抒的手走到榻边坐下,“朕有事,一会儿就走了,这棋是下不成了。” 裴抒不解,“那皇上这个时候来是为什么?” 周宸抬头对上皇后的视线,笑道:“朕依稀记得皇后生辰快到了,皇后想怎么过生辰。” 普通人家相看妻子要合八字,皇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合过八字之后周宸看了一眼写有皇后生辰八字的庚帖,三月二十二,随意的一瞥一直记着不曾忘记。 “生辰啊。”裴抒笑笑,“收夫君送的贺礼,摆几桌,请大家一同过来乐呵乐呵。” 看着皇后不甚在意的样子,周宸忽然道:“那日朕带着皇后出宫逛一逛如何?” “好啊,城东的陈记糕点特别好吃,臣妾从小吃到大的,到时候带着皇上去尝一尝。” 裴抒在宫里其实也不觉着有什么憋屈的,可要是能出去逛一逛,那也不错。 周宸的一片心意,裴抒自然欣喜。 周宸离开不久之后,昨天钱贵嫔那事也有了定论。 周宸这回没给太后留面子,直接掀了太后的底,阖宫上下都知道这事是太后想要一箭双雕,弄掉钱贵嫔母子的同时把这事安在德妃的头上。 一时间,后宫侧目,太后直接称病不出,传话给众人这段时间不用去请安。 紧接着,出了一道特赦后宫的旨意,直接放了一批人出宫,大概大几十,快小一百个人了。 众人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瞧瞧,这下太后可真成了被拔了牙的老虎,看着可怖,却是没什么威慑力了。” 裴抒笑道:“放出去好几十小一百人,怕是太后这么多年的辛苦直接被皇上一口气全拔掉了。” 抱夏一脸高兴,哼了一声,“这样才好呢,这下太后可没办法害您了。” 春夏秋冬四个都是喜气洋洋的。 “宫中事,只要是皇上想知道的,就没有不知道的。”裴抒道:“太后进宫二十多年,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东西一夕之间就分崩离析。” 太后的人手被拔掉,裴抒自然高兴,可也因着周宸对宫中绝对的掌控力而感到心惊。 裴抒再一次暗暗告诫自己,需得做到立己正身,自己端得住,祖宗礼法自然会向着她,为她所用,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妃嫔怀孕,生子,皇帝日后会不会盛宠某些妃嫔,这些都不重要,不必为此介怀,乱了自己的阵脚。 当然,她还这么年轻,风华正茂,远远不到人老珠黄的年纪,皇帝的宠爱还是要争一争的。 裴抒吩咐道:“缺人之处,要紧的地方先补上,多几个人少几个人没什么影响的先不着急,维持现状即可。” 大几十人虽称不上人数众多,却也不是小数目,各处都有短缺,不少地方都缺了人手。裴抒动作快,周宸前脚把人弄出去,她接着就把缺口处填补上去了,一点乱子都没出。 周宸知道了,只觉得皇后果真是能干。 裴抒也因此获利,填上去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是她的人。 裴抒生辰前一天傍晚,周宸过来了,一并把给裴抒的生辰贺礼带过来了。 阵仗不小,十来个太监浩浩荡荡搬着抬着东西进了凤仪宫,很是引人注目,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的,这下子全都知道皇后的生辰就在明日了。 周宸送来的东西五花八门,两柄玉如意,花瓶摆件,各种布料,首饰头面,各色宝石翡翠珍珠玛瑙应有尽有。 屋子次间地上险些堆放不下,大大小小的箱子开盖,珠光宝气,屋子里都亮堂了几分。 桌上放着一盒梳子,盒中放着七把巴掌大小的梳子,象牙梳,翡翠梳,玉石梳,檀木梳,赤金梳,银梳,还有一把是桃木的,都雕刻着寓意极好的花纹,做的漂亮又巧致。 裴抒捡起那把小桃木梳,笑眯眯看着周宸,眼眸明亮,“皇上头一回送我梳子,以后每年我生辰的时候皇上都要送我梳子,好不好?” 那么多华贵的东西,皇后偏偏盯上了这一套梳子,周宸笑笑,心里也是高兴的,“自然,以后每年都给你送。” 裴抒冲着周宸扬了扬手中握着的梳子,她继续提要求,有些理所应当的霸道,“这个只给我一个人送,不给旁人。” 周宸点头,“这是自然。” 结发同心,以梳为礼。 正所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眉,三梳子孙满堂”,男子送女子梳子有白头偕老的寓意。 与谁偕老,自然是与自己的结发妻子,梳子这样的东西,自然也是要独送给自己的结发妻子一人。 裴抒这下子高兴了,完完全全的喜形于色。 看着皇后这么高兴,周宸也多了几分愉悦。 他不由想起往事,那时候他还很小,三四岁的模样,刚刚记事的年纪,他娘过生辰,父皇也如他今日给皇后这般,给他娘送去很多东西。 那么多精巧华丽的东西,他娘偏偏对一把做工有些粗糙的桃木梳子喜爱得紧,那把梳子是父皇亲自给娘做的。 周宸那时候就想,等到他长大,有了皇后之后,也要给他的皇后送梳子,他的皇后一定也像他娘似的,笑的那么好看。 他娘笑的可真美,周宸一直记得那笑容,那笑容一直记在他心里,陪着他一直长大。 如今他娶了皇后,皇后让他满意,他也给皇后送了梳子,不是他亲自做的,可数量上去了。 他的皇后果真也没让他失望,和他娘当年一样,一眼就从各种价值连城的东西中挑出了他的心意。 也冲他笑的眉眼弯弯,笑的好看极了。 “谢谢夫君,我欢喜极了。” 无论是银子还是珠宝首饰,衣裳布料裴抒都不缺,可没人会嫌自己的东西多,周宸给她送来这么多东西,且都是精品,裴抒自然高兴。 而且皇帝送了她梳子,证明对她这个皇后是认可的,裴抒更高兴了。 她凑上前去在周宸脸上亲了一口,笑的眉眼弯弯的模样。 瞧见这一幕,屋里的宫人都低着头,自发退了出去,东西待会儿再收拾不迟,别扰了皇上和娘娘才是正事。 第121章 出宫 “光嘴上说谢谢有什么意思。”周宸眼皮微微低垂,眼神落在裴抒身上,“皇后这样可没诚意。” 裴抒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周宸炙热的眼神在她身上不断流连,她自然能感受到。 周宸给她脸面,裴抒也不介意投桃报李。 毕竟,夫妻之间,床榻上那档子事情其实也是蛮重要的,好的夫妻那档子事不一定和谐,但不好的夫妻那档子事情一定不和谐。 裴抒攀着周宸的臂膀,踮起脚尖,凑近周宸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周宸的眼眸当即就变得幽深起来,大手箍在皇后腰间,喉头上下滑动几下,看向皇后的眼神像是盯上了势在必得想要拆吃入腹的猎物一样,争夺,攫取,让人无端生畏。 “果真?” 话音出口才听出他的嗓音突然间多了几分低沉的沙哑。 “那是自然。”裴抒无所畏惧,直视着周宸的双眼,“不过今天不行,夫君明天要陪我出去的,明天晚上好不好。” “可以。”周宸很好说话。 今天的晚膳多了一碗长寿面,一根面条不断,装了小小的半碗,辅之以骨汤,面上整齐码着各种蔬菜和肉片。 翌日。 裴抒和周宸早早起来,两人各自让人服侍着换了外出的衣裳,吃过早饭之后就乘坐着马车出宫去了。 起先传入马车的只有哒哒马蹄声,车轮转动的声响和车夫驾车声,渐渐的彻底出了皇宫,声音嘈杂起来,说话声,叫卖声,嬉笑声不绝于耳,热闹极了。 裴抒坐在马车上,听着这些久违的热闹声音,脸上不由挂了笑,周宸也放松了几分。 裴抒掀起车帘一角,朝着外面看去,刚刚还有些不真切的声响瞬间冲破朦胧,有了画面,声音和场景完美融合,扑面而来。 真正的人间烟火气都藏在这市井中了。 路上的很多百姓衣着普通,嬉笑怒骂,喜怒哀乐者全部都有,可眉眼间都带着希望,安居乐业日子有奔头的希望。 而这一切都和旁边的男人有着莫大的关系,一个年轻而富有能力的皇帝。 “皇上不瞧一瞧吗?咱们大晋百姓安居乐业,日子和乐。”裴抒笑着看向周宸,“百姓得以安居,功在陛下。” 裴抒在家的时候学习的并不全是针织女红,管家掌馈,她也曾坐在父亲书房听父亲和哥哥谈论政事,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知晓一些。 无论是先帝,还是周宸,都是实实在在的好皇帝。 所以裴抒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周宸自然也感受到了,皇后并不是恭维他,而是打心眼儿里这么觉着。 周宸掀开帘子,也朝外头看去。 “天子脚下,皇城根上,京城的百姓都不能安居乐业的话,朕这个皇帝当的未免太失败,京城的百姓安居乐业也不能说明朕就是个好皇帝。” 周宸放下车帘,“一路往南边走,往北边去,朝东向西,我大晋百姓皆如京城百姓一般,那样朕才敢说朕不算是个失败的皇帝,京城的百姓不足以说明什么。” 周宸向来不与后宫妃嫔说这些话,以往也不曾和皇后说过这些,皇后懂分寸,不与他说这些。 皇后今天说这话许是有感而发,眼中带着真真实实的钦佩。 不是以皇后的身份探查前朝事,而是站在大晋万千之一的百姓的角度上,真正敬佩自己的国君。 所以周宸愿意把刚刚的那些话说出口。 裴抒看着周宸,看他心中的抱负,半晌,她才轻声道:“会的。”旁的再没多说什么了。 一句两句还好,多了,裴抒也不想和周宸说这些,太危险,因而她很快就转了话题。 “咱们走的看着像是出城的方向,咱们今天要出城去吗?” 周宸没和她说今天要去哪儿,裴抒也没问,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样的安排。 周宸点头,“对,出城。”旁的就不再多说了。 裴抒也没问,等着吧,总归是要有个目的地的,迟早都会知道的。 马车渐渐驶过喧嚣的人群,出了城外,耳边又清净起来,只剩下最开始的马蹄声和车轮转动的声音。 到了城外,马车的速度快了些,管道平整,马车快些,坐在里面也不觉得颠簸。 城外虽也有来往之人,可到底不如城内热闹,裴抒撩开半张车帘,朝着外头看去,远处绿草如茵,一派好风景。 途经城外踏春放纸鸢的人群,赏桃花的人流,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放慢速度。 一路不曾放下车帘的裴抒扭头看向周宸,“皇上的田庄?” 当皇帝的也会在外头置办田庄? 可见不是第一回了,想必周宸以往也没少出来。 “嗯。” 马车停下来。 “主子,到了。”话音刚落,车门就被人从外头打开,车帘也被掀起来。 “下车吧。” 周宸率先下了马车,没离开,裴抒下车的时候他扶了一把。 周宸牵着裴抒的手沿着道路往前走,“前头不远处有一片桃林,这几天开的正好,皇后想看桃花,去那儿看就是。” 这话是回应刚刚路上裴抒的话。 路上经过一片桃林,这几日桃花盛开,远远望去,灼灼一片,煞是好看。 是出门踏春的好地方,树下五颜六色衣裳的人群足以证明这一点。 裴抒瞧见了,说想下去看看,可马车没停,周宸说了句,“一会儿看。” 听到周宸丝毫没有遮掩唤她皇后,裴抒就知道这里和普通田庄不同,旁的先不说,首先一点,足够安全。 没走一会儿就远远瞧见了一片如氤似氲的粉色,漂亮极了。 “咱们今天在这里吃午饭。”周宸道:“用过午饭之后再回。” 想起什么似的,周宸补充道:“回的时候经过城东,去陈记买些糕点。” “好呀。”裴抒笑问周宸,“皇上之前没少出宫吧。” 周宸点头,承认了,“一直在宫里,难免有无聊的时候,出来转一转也好。” 裴抒笑容狡黠,“那皇上下次觉得无聊的时候可以喊我作陪,多个说话的人也就没那么无聊了,皇上觉得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的认识 “可以,下回出来的时候带着皇后。” 这么点小要求,周宸答应的很痛快。 这田庄占地不小,赏玩起来也很尽兴。 出桃林之前,裴抒停下脚步,站在一株桃树前,仰着头看了又看,踮起脚尖在略高处些的树枝上折了一小枝桃花,开的格外好的桃花。 裴抒拿着桃花枝重新走到周宸身边,把花枝递给他,“桃花赠美人,最是相得益彰。以往都是皇上送我花,今天换我送皇上花,我仔细瞧了,这是那棵树上开的最好的一枝。” 周宸先没接那枝花,从上面摘了一朵下来,上前半步,簪在皇后乌发间,这才接过那枝桃花,别在胸前的衣襟处。 “皇后甚美,这花别在皇后头上才最是相得益彰。” 太阳光毫无保留洒落下来,洒落在粉茵如盖的桃花林,顺着树枝的间隙落在地面上,林中站着的人身上,镀了一层暖光,明暗交错,光影斑驳。 抱夏拂冬和赵福全三人看着远处的皇上和皇后。 尽管知道两人是皇上和皇后的身份,皇上的后宫还有那么多的妃嫔,自家主子也不见得多喜欢皇上,可瞧着这一幕,抱夏和拂冬只觉得两个人般配极了,简直像是天造地设。 抱夏心想,要是这时候有一阵风刮来多好,桃花随风飘落,一定美极了。 “是啊。” 听到拂冬的声音,抱夏这才发觉自己把心中想的给说出来了。 赵福全看了看天,“今天天气好,可是没什么风。” 而裴抒和周宸压根儿不知道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让几个人想了这么多东西。 裴抒只是单纯想起折一枝花给周宸,周宸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皇后送他花,他给皇后也别一朵。 “皇上这样夸人,臣妾听的心花怒放。” 没人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漂亮,哪怕这是事实,裴抒也不例外,脸上笑意明媚。 赏完桃花后接着在湖中划船钓鱼,湖中的鱼又肥又笨,不怕人又没有警惕心,一钓一个准,收获颇丰,只留了两条给厨娘中午烧着吃,剩下的又都放回湖中去了。 庄子上的厨娘厨艺不比宫中差,做出的饭菜很可口,唯有一点,摆盘不如宫里精致,饭菜也不如平时宫里那样漂亮,大盘大碗摆上桌,带着一股子质朴。 “皇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吧。” 在这里周宸早就习惯了大盘大碗吃饭,而他来这里一向都是独来独往,今天多了个皇后,也没想起来提前问一问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皇后能不能习惯。 饭菜上桌的时候周宸这才想起来。 看着她两只手合抱不住的大海碗,裴抒点点头,“还真是没怎么见过。” 皇后这么淡定,周宸倒是有些奇怪了,他这个皇后,生于高门,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一般东西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之前织造司给皇后送来的布料中,有一匹布上印的牡丹花纹的花瓣稍稍有些歪,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 皇后直接让人把织造司的管事太监和掌事嬷嬷叫过来,不说原因,只让那两人自己看布料。 待两人看出布料的问题,冷汗涔涔跪下请罪的时候,皇后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罚了两人三个月的俸禄,让人抱着布回去重新做了。 好早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皇后刚进宫没几日。 周宸知道皇后是给自己立威,可也看出皇后自小见惯了好东西,难伺候,稍有些瑕疵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之后周宸给后宫送东西的话,都是让人先把最好的那一批挑出来给皇后。 倒不是周宸多喜欢皇后,那时候他才认识皇后没几天,而是皇后身份尊贵,好东西理所应当给皇后用。 可今天皇后对着这一桌子不美观的菜也没什么嫌弃。 看出周宸的疑惑,裴抒笑,“皇上怎么这样看着我,规矩底线要随着身份地点的不同而有所变化呀,皇上九五至尊都是这样的,我这样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 在宫里,一切都要按着宫中规矩来,别说御膳房给她送上这样一桌饭菜,哪怕碗碟勺子不配套裴抒都不许的。 可在外头庄子上,自然用不着那样严苛,入乡随俗就是。 听皇后这么说,周宸觉着自己对皇后的了解还是很浅薄,皇后总是能带给他新的认识。 他以为皇后如所有的世家贵女一般,吃穿住行都要精致,喜华贵好精巧,处处维持贵女的身份,目无下尘。 当然,周宸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总不能因为镶满珍珠玉石的鞋子不肯踏进污泥中就对人家有意见。 现如今周宸才知道皇后有一点和不少女子是不同的,适应能力很好,并不一味端着身份不肯放下。 他想起刚刚不曾留意过的细节。 出来放松的地方,周宸没弄的和宫里似的,就普通的庄子的模样,路上只是夯平整了,没铺砖石,依旧是泥土路。 不论夯的多平整,只要是土路,总会带着些尘土,走多的话鞋面和裙摆处都会沾着泥土的。 皇后向来整洁干净,走了半上午土路,只怕现在鞋子和裙摆都脏了,却也没露出一点嫌弃。 可见皇后不止是说说而已,她真是这样认为的。 周宸点头。“皇后说的是。” 两人吃过午饭后,没睡午觉,而是又出去逛了逛,午觉什么时候都能睡,难得出来一趟,把时间用来睡觉岂不是浪费,春日气温适宜,中午也不热,出去也合适。 酉时回到宫里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 两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净室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浑身轻松。 晚饭过后不久,迎春她们几个就从屋里退出去了,但屋里的灯一直燃着不曾熄灭。 月上枝头,宫中一片寂静,夜很深的时候凤仪宫的灯这才熄灭。 毫不意外,第二天裴抒起晚了,醒来的时候妃嫔请安的时间都已经过了,旁边没早朝的周宸也没起来,一觉睡到了天色大亮。 既然已经晚了,再晚些也无妨,双眼困顿到睁不开的裴抒身子一扭,继续睡了。 第123章 发动生产 四月初的时候,选秀正式开始了,约莫一个月的时间,才会到殿选这一步,才能被皇上看见人,进入到这最后一轮的秀女才有可能跃上枝头进宫为妃。 新人即将入宫,说句不怎么好听的,到时候更加僧多粥少,皇上只有一个,妃嫔越来越多,想出头可更难了。 不少依旧年轻漂亮却被冠上旧人名号的小妃嫔坐不住了,想出各种招数想引起皇上的注意。 有在御花园吟诗作画的,有在路上跳舞的,有放纸鸢的,有给皇上做汤送点心的,热闹非凡。 只要手段光明,不扰乱宫中,裴抒不管这些,人人都想求上进,这没错,她运气好,不必做这些事情,何必斩断旁人的路呢,又没碍着她什么。 四月的天气已经不算冷了,早晚还有些凉,中午太阳大的时候晒的暖洋洋的。 半下午的时候,阳光温暖而不耀眼,正适合晒太阳,裴抒让人搬了把躺椅放在廊下。 躺在摇椅上,阳光刚刚好能晒在身上,脸和脖子处被廊檐的阴影遮住,身上晒的热乎乎的,脸和脖子又不会被晒到,看看书,喝喝茶,舒服极了。 屋门敞开着,宫人进进出出的,在念秋几个的指挥下给屋里的衣柜腾换衣物,天气暖和了,快到四月半,几乎也没什么倒春寒了,收拾收拾该把春装和夏装放出来了。 裴抒的衣裳首饰不少,平时居住的卧房里的衣柜不够放,干脆在旁边辟了两间屋子出来,专门放衣裳首饰,暂时穿不着的衣裳,用不到的首饰都收进那两间屋子,四季倒腾一下也不算麻烦。 屋里的屏风摆件,桌椅靠枕,茶盏杯碟前几日就陆陆续续已经换掉了,一进屋子感觉清清爽爽的,再无冬日的暖意和沉闷。 “娘娘,郭才人发动了。” 闻言,裴抒把书扣放在腿上,抬头看迎春,“刚开始?” 迎春点头,“是啊娘娘,说是稳婆说且得一段时间呢,不过德妃已经去了。” “郭才人的肚子生出的孩子是德妃的,德妃可不就急不可待。” 裴抒探出胳膊从桌上拿起书签放在她看到的地方,合上书放在一边桌上。 迎春上前扶着主子起身,“郭才人肚中十有八九是皇子,德妃早盼着一个皇子了,自然早早就过去等着了。” 裴抒:“你说,怪道人人都费尽心思想往上爬,位份低的怀孕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给别人生孩子,换了谁能愿意。” 迎春叹道:“惯来如此,纵使不愿也没办法。” 裴抒笑笑,“以后孩子多了,这规矩说不准还得变通变通。” 皇帝这么年轻,身强力壮的,估摸着以后孩子不会少,总不能把九嫔以下妃嫔生的孩子全都抱到九嫔及其以上位份的妃嫔那里养着吧。 要是孩子数量多于九嫔以上位份妃嫔的数量,总不能一个人抚养好几个孩子吧,和分发孩子似的。 那样的话岂不是乱套了,后宫倾轧斗争只会更加激烈。 “以后的事情现在哪儿说得准呢。” “也是。”裴抒笑着摇摇头,不再想这些,“既然郭才人还有好大一阵子,那也不用急着过去,让人时刻注意着郭才人那里的动静。” 过去也是坐着,还不如在她自己宫里坐着。 接生的稳婆,伺候的宫人,候着的太医,能近郭才人身跟前的人全都没问题,就算德妃想做什么也动不了手脚。 “传话给各处,不用去郭才人那里,去了也帮不上忙,吵吵闹闹的,又不是亲朋好友,就在自己宫里待着。” 上回钱贵嫔生孩子她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在了,来都来了,裴抒也就没让人回去了,何况上回钱贵嫔生产并不安稳,都有自己的算计,没人在场算计也不好进行下去。 等到郭才人真正发动要生产的时候裴抒过去了。 一进屋就听到郭才人声嘶力竭的痛呼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裴抒脚步一顿,郭才人生产挺顺利,消息传到她耳里到现在不到点一个时辰的时间。 裴抒没生产过,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女子生产时的状况,不亚于走了一道鬼门关。 对于许多人而言,头胎总是不好生产,两三个时辰不算稀奇,更有甚者一天一夜,人都脱力了才能生产。 这都是平安生产的,出事的也有。 郭才人和钱贵嫔都算是顺利生产的了。 “哎呦,才人生了个小皇子。” “才人生了个小皇子。” 裴抒清晰的看到,欣喜的笑容瞬间出现在屋里坐着的德妃的脸上。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裴抒走近之后,德妃这才看到,忙起身行礼。 “起来吧。”裴抒扭头吩咐道:“去把郭才人生育三皇子这个好消息禀给皇上和太后。” 皇上这几日忙于朝政,好几日没进后宫,才人生产,自然也不可能来。 很快,稳婆抱着清洗过后的三皇子出来了,“奴婢给皇上皇后娘娘道喜,郭才人和三皇子母子平安,三皇子六斤八两。” 六斤八两,裴抒暗道:郭才人每天坚持锻炼果真是有好处的,六斤八两的孩子生的这么容易。 心中这样想着,裴抒面上却是带了笑,探身看了看稳婆抱过来的三皇子,和二皇子如出一辙的不好看。 裴抒略瞄了两眼,“瞧着是个健康的小皇子。” 说完她坐直身子,而一旁的德妃眼神依旧黏在三皇子身上,满脸欣喜,这份高兴劲儿,恐怕比起郭才人这个亲娘也不遑多让了。 “好,今日伺候郭才人生产的都有赏,每人赏一百两,棠梨阁上下多发一个月的俸禄。” 皇帝不在,裴抒这个皇后也是能做得了这个主的。 至于郭才人晋位与否,晋到什么位份,说不准周宸心中有打算,裴抒不管这个。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稳婆和宫人跪下谢恩,得了奖赏,她们自然欢喜,皇后娘娘赏了,郭才人多多少少也要赏赐些,说不准皇上还要赏。 第124章 晋位贵嫔 很快,太极宫的圣旨送来了,来的是江二齐。 郭才人生育皇嗣有功,晋位为五品贵嫔,赏金百两,银千两,绸缎十匹,头面三套,和之前钱贵嫔生产时的赏赐几乎一样。 三皇子记在德妃名下,明日就搬去钟粹宫。 听到这话,德妃才真正的放下了心,松了一口气。 “孩子还小,禁不得冲撞,让王贵人从钟粹宫挪出去,搬到落华阁住着。” 想到还在钟粹宫住着的王贵人,裴抒难得发了善心让她如愿一回。 前段时间王贵人也颇有些宠爱,以防德妃想捏着人不放,裴抒干脆做主让王贵人离了德妃。 “娘娘关心三皇子,不过王贵人住在偏殿,很少去臣妾那里,冲撞不到的。” 德妃不太乐意让王贵人搬出去,自太医断言郭贵嫔肚中是个皇子,皇上金口玉言要把郭才人肚中的孩子给她,那之后德妃就不再多管王贵人了,任她自生自灭。 德妃只等着皇子到手之后就把王贵人这个没什么用处又碍眼的弄出钟粹宫。 不曾想没了她的扶持,王贵人这段时间使出各种狐媚子手段,倒是勾的皇上没完全忘了王贵人。 她如今宠爱少了,可德妃冷眼看着王贵人还有些恩宠,一个有恩宠位份低的妃嫔,何不捏在自己的手里为自己所用,只要让她生不出孩子就好。 德妃又改了主意,没想到皇后一句话就要把王贵人从她手里弄出去。 “郭贵嫔升了贵嫔位,棠梨阁住着也不合适,搬去长秋轩吧。”裴抒扭头吩咐迎春,“差人尽快把长秋轩和落华阁打扫出来,挑个日子让王贵人先搬过去,郭贵嫔出了月子再搬吧。” 裴抒压根儿就没在意德妃的推辞说法,直接拍板决定了。 德妃还真想一手捏着皇子,一手捏着有宠的妃嫔,好事全让她一个人占了。 德妃气得不行,可也不能站起来和皇后呛声,否则按着皇后的性子指不定就要斥责她不敬皇后了,何况江公公还在,德妃只能忍气吞声。 安顿了几句棠梨阁的宫人好好照顾郭贵嫔的话,裴抒就起身离开了,走的时候让德妃也回去了。 江二齐回太极宫的时候,周宸已经闲下来了,正在打拳活动筋骨。 江二齐把棠梨阁发生的悉数说给皇上听。 周宸没说什么,彻底打完一套拳,收势后接过江二齐递来的布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道:“这个德妃,贪心不足。” 这一句话就足以说明皇上的心是偏向皇后那边的。 皇后做主把王贵人迁出去,也是为了防止德妃势大,偏生皇上不这样觉着。 江二齐心中这么想着,面上却不露丝毫,只陪笑道:“皇后娘娘宽宥。” 翌日。 众人来凤仪宫给皇后请安,钱贵嫔坐完了月子,今天也来请安了。 众人瞧着许久未见的钱贵嫔,有些惊讶,这钱贵嫔怎么像是变了一样,比生孩子之前更好看了。 裴抒出来瞧见钱贵嫔后也带了几分惊奇,真是好颜色,“钱贵嫔身子好完全了?不必急着来请安,一切以身子为重。” 钱贵嫔目含感激,“多谢娘娘关怀,臣妾身子大好,没什么不适的地方。” “那就好。” 规矩性的关照过后,裴抒便不再把心思放在钱贵嫔身上,转而道:“夏季的布料前几天已经发下去,要做衣裳的这几日就送去尚服局尽快把夏天的衣裳做出来,再过几日尚服局该忙着为即将入宫的新妃赶制衣物了。” 丽妃笑,“现在人少,过段时间新妃入宫之后更热闹了。” “丽妃竟盼望着新妃入宫?”贤妃放下茶杯,好整以暇道:“丽妃貌美引得皇上喜欢,可惜啊,再美貌也总是不如新人年轻水灵的,新人真入了宫,丽妃怕是笑不出来了。” 这话完全把丽妃归为以色侍人那一类,更加年轻漂亮的新人入宫,丽妃没孩子,她的结果只会是色衰而爱弛。 听了这话,丽妃不见生气,眼皮一掀,看向贤妃,笑吟吟的带着风情,反问道:“我听贤妃这话的意思倒像是指责皇上完全沉溺于美色一样。” “我听着贤妃这话也是丽妃说的这意思。” 德妃帮腔,“皇上顾念旧情,贤妃一家子都因此而受益,按着白贵嫔和赵贵嫔的身份,若不是皇上顾念旧情,两人哪儿能封了贵嫔位。贤妃居然觉着皇上会色令智昏。” “……” 白贵嫔和赵贵嫔登时脸色都有些一言难尽,德妃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踩她们两个。 赵贵嫔虽有气愤,却也没往心里去,不争的事实,爱说就说呗,她只暗暗翻了个白眼,她能有贵嫔位份,功劳全在皇后,皇上只给她才人的位份。 “德妃娘娘这话说的,以前身份如何那也是以前了,入了后宫大家的身份都一样是皇上的妃嫔。” 白贵嫔也道:“赵贵嫔说的是,大家都是皇上的妃嫔,唯一的区别就是位份的高低。” 德妃没搭理赵贵嫔和白贵嫔两人。 指责皇上,觉着皇上色令智昏,这话贤妃可不敢认。 “丽妃和德妃这么激动做什么。”贤妃悠悠道:“爱美爱俏人之常情,谁都是这样。 我瞧见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也喜欢得很,不过随口一说,这么多人就德妃和丽妃听着不对劲儿,我都没想到这些,难不成你们两个心里就是这样认为的?” “贤妃如今可是伶牙俐齿。”德妃笑道:“前段时间还瞧着贤妃心思不爽利,现在瞧着倒是好了。” 太后出事后的那段时间,贤妃心情也不好,请安的时候都提不起吵嘴的兴致。 “贤妃心思豁达,太后见了也只有欣慰的份。” 贤妃看向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德妃,反问道:“何以见得本宫心思豁达?太后又为什么要感到欣慰?” 姑母和皇上生了嫌隙又如何?她依旧在一品妃位上,有皇子有身份。 德妃刚想说话,话到舌尖就知道不妥,就算太后和皇上生了矛盾是阖宫上下都知道的事实,可她一个妃嫔,到底不好明面上说太后的不是。 德妃笑笑,道:“没什么,随口说说。” 第125章 学精明了 贤妃嗤笑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让众人散了之后,裴抒刚回后殿,还没坐下,小宫女就进来道:“娘娘,钱贵嫔求见。” “不见,让她回去。”裴抒没什么犹豫。 “是,娘娘。” 没一会儿,那小宫女又满脸为难的回来了,“娘娘,奴婢和钱贵嫔说了,钱贵嫔没说什么,但跪在咱们凤仪宫门外头了。” 裴抒不受胁迫,直接道:“她乐意跪着就跪着,告诉她跪旁边,别挡着旁人进出的路。” 有正经事找她的话,请安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说就是了,有私密的话想和她说的话,那就更没有见的必要了,裴抒自认和钱贵嫔没什么私交。 钱贵嫔这个时候来找她,无非就是服软道歉,诉说自己的不容易。 就算她有再多的不容易,毫不留情算计真心对她的人,这一点就让裴抒对钱贵嫔喜欢不起来,也同情不起来。 抱夏却生气道:“这钱贵嫔真是太过分了,人来人往的她就跪在那儿,不知情的人以为娘娘欺负她呢,才出了月子,第一天请安就搞出这种幺蛾子,真是不安好心,奴婢去让她离开。” “管她做甚。”裴抒唤住了抱夏,“你让她离开,她只以为这样的法子有用,下回还要这么做。直接让她跪个够,知道没用以后也不用这招了。” “是,娘娘。” 抱夏还是出去了,只不过不是去让钱贵嫔离开,而是转达自家主子的意思。 抱夏脸上带笑,神色恭敬,让人挑不出错处来,丝毫看不出刚刚还在生气的样子。 “贵嫔,我们娘娘确实有事,您跪在这里不肯离开我们娘娘也没法儿即刻就抽出空来见您,您若是不着急的话就先回去,等着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得空了,奴婢自去告诉您。 若是贵嫔不愿离开,想跪着,这人来人往的,您跪在这里也不方便,劳驾您留出些地方给进出的宫人。” 总而言之一句话,要跪就跪,跪不跪都不见你。 钱贵嫔跪下的时候众人还没走远,瞧见这一幕更是放慢了脚步,抱夏的话传进了大部分人的耳朵里。 赵贵嫔深觉到了替皇后娘娘分忧的时候了,当即上前几步。 “知情的知道钱贵嫔借着下跪逼迫皇后娘娘,不知情的还以为皇后娘娘欺负钱贵嫔呢。” 赵贵嫔厌恶的看着钱贵嫔,“钱贵嫔还是一如既往啊,天底下都是坏人,就你自己是个任人欺凌的小可怜。” 抱夏头一回对赵贵嫔这么有好感,简直想给赵贵嫔鼓掌了,碍于奴婢身份她不能说的话,赵贵嫔给说出来了,真是解气。 不等钱贵嫔张嘴,赵贵嫔继续道:“你可别说什么你不知道跪在这里会让别人误会皇后娘娘的话,傻子都知道的东西你不知道?除非你还不如傻子。” 钱贵嫔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利落站起身来,眼含抱歉。 “抱夏姑娘,我求见皇后娘娘是想和娘娘赔罪,之前娘娘好心帮我,我却因为胆小怯懦而不敢把事实说出口,险些让众人误会皇后娘娘,是我的不是。” 说着钱贵嫔把之前是她主动找皇后求助一事原原本本说出来。 “我求见娘娘也是想和娘娘赔罪,娘娘既忙着,那我就在这里跪着给娘娘赔罪也是一样的,却险些又让人误会了娘娘,是我思虑不周。” 钱贵嫔看着抱夏,正要说什么,抱夏抢先一步说道: “贵嫔只说了要见皇后娘娘,却没说因何要见娘娘。娘娘抽不出身,又念着贵嫔刚刚生产不久,哪儿能这么一直跪着,这才让奴婢劝您先回去。 要是知道贵嫔求见娘娘为的是这点小事,娘娘只怕要生气了,娘娘母仪天下,哪儿会把这么点小事放在心上,贵嫔实在是多虑了。” 钱贵嫔垂下眼眸,叹了口气,“娘娘大度,我却不能因着娘娘大度而不把这当回事。” 抱夏脸上笑意不变,却腹诽道:这事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现在知道赔罪了,早干嘛去了,指不定安着什么坏心思。 “这事都过去大半年的时间了,钱贵嫔才觉得对不住皇后娘娘了啊。” 抱夏简直想给说出这话的赵贵嫔鼓掌了。 钱贵嫔苦笑道:“是我的错,早想着给娘娘赔罪了,却因性子怯懦一直不敢上门。” 瞧着事情的走向,抱夏暗叫不好,这钱贵嫔什么时候这么会说了,再这样下去,保不齐就有人要对钱贵嫔改观了,还是速战速决,不能让钱贵嫔在这继续下去了。 “贵嫔多虑了,娘娘怎会和贵嫔计较。”抱夏笑道:“但贵嫔的话,奴婢会转告给娘娘的,贵嫔放心就是,奴婢这就回去给娘娘复命,贵嫔您也早些回去。” “好,有劳抱夏姑娘了。” 抱夏冲着钱贵嫔和赵贵嫔福身,随后转身回了凤仪宫,一只脚刚踏进宫门,就听到钱贵嫔又去和孙充仪忏悔去了。 抱夏脚步不停,拐到大门旁边的红墙处停下了脚步,仔细听着外头钱贵嫔真诚的赔罪,言辞恳切,态度真诚。 半晌后,抱夏撇撇嘴,回去了。 “娘娘,这钱贵嫔怎么突然学精明了。” “想要往上爬自然要学的精明些才行,要么命好也行,显然钱贵嫔不属于命好的,只能学聪明些了。”裴抒道:“你们说钱贵嫔能走到哪一步?” 迎春笑,“不论钱贵嫔能走到哪一步,总归是碍不着主子您,您看着就是了。” “也是,我也好奇她能爬到什么位置。” 很快,如火如荼的选秀活动进入了最后一步,殿选,到了这里,大部分人已经因为种种原因而被筛出去了。 到了这一步还能留下来的,不说家世性情人品如何高,但起码有一点,样貌是足够的,这一点是最直观的。 第126章 殿选 五月的天亮的很早了,太阳早早就升起来。 屋前廊下不远处的空地上摆放着一盆盆争相开放的牡丹,芍药花,叶绿花鲜,姹紫嫣红。 小宫女拎着水壶给花浇水,一道道细细的透明水流洒落在空中,与光线相碰,撞出了七彩色,带起氤氲水雾,七彩色的水流落在花盆中,浇灌着艳丽的鲜花。 “娘娘,您今天想穿哪件?” 今天是秀女殿选的日子,免了请安,只要在巳时选秀开始前赶去延辉阁就行。 时间充裕,裴抒慢悠悠吃过早饭,这才开始收拾打扮。 抱夏昨天就挑了好几条裙子出来,挂在衣架上,主子喜欢哪件就穿哪件。 “奴婢瞧着这件好。” 抱夏指着一件正红色的长裙,由名贵稀少的缂丝罗剪裁缝制而成。 下裙摆处用劈的极细的金丝一点点绣了缠枝牡丹和鸾鸟朝凤花纹,其间还用金丝坠了小小的珍珠和宝石。 搭在衣架上的暗绿色腰带上下两边都有同色系的尾指大小的水滴状的宝石。 抹胸裙外头罩着的大袖衫的衣襟和袖口处也都依次镶了大小相同的珍珠。 整套衣裳极尽奢华贵气。 阖宫上下也就裴抒一个人有,前段时间裴抒生辰的时候周宸送的那一堆生辰礼里头的。 拂冬也道:“若是您穿这一套过去,保准谁都比不过您,艳压群芳。” 裴抒失笑,“给皇上选新妃,我穿成这样做什么?去喧宾夺主不成?” 堂堂皇后这般小家子气,皇上选妃的时候打扮的隆重又华贵,因为几个还没真正入宫的秀女就坐不住了,那像什么样子。 “您不打扮,旁的妃嫔可是卯着劲儿往花枝招展打扮呢。” 迎春看了拂冬一眼,“多嘴,你当差当傻了不成,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娘娘和别人自然不一样,也用不着和别人比。” 旁人是妃,有孩子的还好些,没孩子的仰仗就是皇上的宠爱,自然是怎么漂亮怎么来。 自家主子是皇后,这样的场合就该往端庄大气装扮,一味想着争奇斗艳反落了下乘。 “穿这件。” 裴抒指了指那条红色的百蝶穿花云缎裙。 收拾妥当之后,裴抒乘着凤辇,宫女太监随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延辉阁。 延辉阁是御花园里头的一处阁子,阁子四周不远处分布着各种各样的鲜花和绿植,从延辉阁往外瞧,景致很好。 裴抒到的不早不晚,皇上和太后还没到,不过妃嫔们都已经到了。 自然不可能让所有妃嫔都来,来的也就是贤妃,德妃和丽妃三个一品和二品妃位上的。 四个人略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皇上和太后到了。 太后前段时间抱病在床,足不出户,连一个月仅有几回的请安都免了。 到现在事情过去一段时间,风头过了,太后的身子也好起来了。 人都到齐了,殿选很快就开始了。 秀女们统一着装发型,六个人为一组,依次入殿。 完全一样的打扮,出挑者只会更出挑,旁人样貌不错也被衬托的一般起来。 前几组秀女外形差不多,可到了第四组秀女进来的一瞬间,高下立见。 最左边的那个秀女格外的美,旁边五位秀女单独拿出来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和最左边的一比,立刻变得普通起来。 那女孩子也是张扬明艳的美,和丽妃是一种类型的,但又因为年轻而多了几分青涩,一向美貌的丽妃和那女子比起来也稍稍落了下风。 那女孩子的身份也特别,正是南安侯李家的幼女李梦娴,早就精心教养着准备往宫里送。 贤妃和德妃瞧见那女孩子之后就瞥丽妃,丽妃一向貌美,宫中也没有和丽妃类似的妃嫔,独树一帜的存在。 可现在来了个和丽妃一种类型且更加年轻貌美的,也不知道丽妃还能不能坐的住。 皇上要是出言把人留下,丽妃指定坐不住。 贤妃和德妃都盼着皇上能把人留下来,可瞧着皇上的反应,没因为那女孩子容貌格外出众而对人另眼相看。 知道那是李家的姑娘后,贤妃和德妃难得一回心有灵犀,没跑了,李家的姑娘指定是要留下来的。 这姑娘是不是皇后的眼中钉还尚不清楚,可丽妃绝对不会喜欢这姑娘的。 果不其然,这一组秀女只留下来李梦娴一个人。 剩下的五个秀女都谨记着不能殿前失仪,可年岁小,还不能真正做到喜形不变色,退下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带了点小情绪。 李家这姑娘真是格外的漂亮,只怕在所有秀女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漂亮。 裴抒无声笑笑,这五个女孩子也是挺不走运的,本来个个都是漂亮闪耀的珍珠,被李家姑娘这颗更加耀眼的宝石一比,瞬间显现不出来光彩,珍珠变鱼目了。 既进宫选秀,那肯定是想着能成功入选为妃,想着能有一番造化的,前面几关都过去了,偏在最后一轮没了运道。 一旁的周宸随意一瞥,正好瞧见他旁边的皇后嘴角挂着笑,“皇后笑什么?” 周宸的声音压的很低,下首坐着的贤妃德妃和丽妃都没听到,只看见皇上朝着皇后那边转了转身子,不知说了些什么,脸上带笑,看皇后的眼神温柔。 贤妃脸色不变,她如今不像早几年那样在意皇上了,儿子的前程才是她最在意的东西。 德妃暗暗不忿,这么多年皇上没对她笑的这么温柔过,她刚刚进宫也没这样。 丽妃垂眸把眼中的苦涩遮掩,只当没瞧见。 听到这话,裴抒扭头看周宸,笑意不变,也低声道:“为那剩下的五个女孩子可惜,好好的珍珠变成鱼目了。” 周宸觉着皇后这话促狭,遂也促狭道:“皇后可惜,那朕把那几个都留下。” 裴抒好悬没忍住朝着周宸翻白眼。 还有旁人在,裴抒也没多说什么,说多了旁人以为皇上和皇后打情骂俏,不合适。 “皇上,下一组秀女要进来了。” 周宸也是随口一说,片刻后就坐直了身子。 一旁把两人对话尽收耳内的太后神色不变,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坐的稳稳当当的。 下一组秀女进来后,贤妃德妃和丽妃三个人下意识看向上首坐着的皇后。 第127章 和皇后有四分相似 原因无他,有一个女孩子和皇后有四分相似。 只怕亲姐妹之间也不过如此了。 六个秀女各自报完自己的身份姓名。 德妃率先笑道:“呦,这平洲知州的女儿和皇后娘娘未免也太相像了些。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平洲知州家的女儿和皇后娘娘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呢。” 贤妃也说道:“就是说呢,这世上除去姐妹亲属,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之间竟还有样貌这般相似的,也是难得的缘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裴抒笑笑,“有所相似也不足为奇。” 裴抒自然没错过贤妃几人眼中欲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她却没什么担心的,长得相似就相似呗,这有什么的。 对于自己喜欢的且失去的或是不心底复最初模样的才会有寻找替代品的想法。 裴抒不觉得皇帝有多喜欢她,看见和她相似的人大抵也不会有什么爱屋及乌眼前一亮的想法。 要有的话,单纯是因为漂亮。 再有就是,她今年才十八岁,远远不到人让皇帝想要寻求更年轻的替代品的人老珠黄的年纪。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十几二十年后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裴抒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她是皇后啊,只要不行差踏错,天时地利人和都会偏向她的,这么一点小事哪里就值得她放在心上了。 周宸眯了眯眼,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待那秀女抬起头之后,周宸仔细端详了片刻,不留情道:“是有几分相似,但也不过刻鹄成鹜罢了。” 那秀女脸上本带着些害羞腼腆和欣喜的笑,只以为自己入了皇上的眼了,听了这话,脸上的笑瞬间就变淡了。 裴抒闻言这才细细打量着那个女孩子,这才看出那女孩子脸上的玄机。 选秀并不要求秀女必须素面朝天,只要不过分装扮,不打扮的和换了个人似的,适当的淡妆是可以的。 初选的时候要求每个人不施粉黛,长相不够出色的早就被筛下去了,根本不会留到殿选。 殿选的时候稍稍装扮一下自己无伤大雅。 这女孩子脸上的妆自然也不浓,否则也不会通过重重检测顺利进殿,可她脸上的打扮完全是模仿着裴抒的模样来的。 裴抒左边眉梢微扬,眯了眯眼,没说什么,心中有了计较。 “去把脸洗了。” “???”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向说出这话的人,就连太后也不例外,选秀呢,让人家去洗脸,这种事她们简直闻所未闻。 只见皇上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那秀女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死死克制着自己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不在殿前失仪。 一时间,殿内气氛都有些不对劲儿。 裴抒张口打破沉默,她笑道:“瞧皇上这句玩笑话把这位秀女吓成什么样儿了,真以为自己要去洗脸了。” 说这话倒不是心善,裴抒觉得没什么必要,洗了脸又如何呢? 让那秀女颜面尽失,糗名传遍整个京城,也让众人觉得皇后小肚鸡肠,这话是皇上说出来的,可谁敢真的怪怨皇上,矛头指向的还是她这个做皇后的。 那秀女要是受了高人指点才做出这样的打扮,为难一个小秀女没什么意思,找到替那秀女出主意的人才是要紧。 没人指点,是那秀女自己的想法的话,那更没什么计较的必要了。 模仿皇后,这说明什么,说明众人皆知帝后伉俪情深,连秀女都知道和皇后有几分相似就是一条更容易成功的捷径。 让她落选,断了荣华路,怎么来怎么回去就是,那点难堪可有可无。 至于周宸为什么会提出这样让人啼笑皆非的要求,帝王心海底针,裴抒可猜不透。 闻言,周宸看了皇后一眼,这才道:“都下去吧,换下一批秀女进来。” 一旁踌躇不知该如何的太监感激的看了看皇后娘娘,摆摆手,示意这一组秀女赶紧下去,别在这碍皇上的眼。 带着人下去之后,那太监才不着痕迹抹了抹额头上因害怕紧张而冒出的汗。 天爷呀,亏是有皇后娘娘,不然他真得弄盆水过来给那个秀女洗脸了,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普天之下头一遭,他可担不起啊。 除了这两组秀女,其他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一组一组的,到中午的时候就全部选完了。 参加殿选的秀女有二百人,最终入选的也不过二十多个。 这二十来个也不全是纳入后宫,还有十多个被周宸指给了宗室适婚的年轻男子,真正入宫为妃的也就十一个。 落选的秀女,在京城的直接回家自行嫁娶就是。 自外地赶来的秀女也不必急着赶回家中,若是有意向想要嫁入京城,还能在一座名为泽园的府邸暂住,为期一个月,那府邸常常举办各种宴席活动。 家中有适龄子弟的大臣权贵女眷可自行前往参加宴席活动,其实也就是给自家孩子相看媳妇。 入选的秀女,家在京城的还是直接回家,家在外地的就不能回家了,还是暂住泽园,但会与落选的秀女分开。 短则两日,长则五天,就会有圣旨宣入选的秀女入宫,新妃会有为期半个月的宫规礼仪培训。 半个月后,真正的册封圣旨才会送到每一个人手上,届时众人才会知道自己的位份,被安排在什么地方居住。 接了圣旨之出宫,留给与家人亲友道别的时间,三日后统一进宫。 殿选结束后,众人各自散了,周宸和裴抒一道回凤仪宫用午膳。 ”朕随后把新妃的封号和位份拟出来给皇后送过来,每个人的住处就交给皇后安排。“ ”好。“裴抒点头。 ”皇上怎么想起让那秀女当众洗脸了,臣妾瞧着那秀女脸都吓白了。“ 裴抒不知道自己猜的准不准,但她又有点好奇,干脆直接问出来了。 为什么? 第128章 受到冒犯 周宸不答反问道:“有人照着皇后的模样打扮,朕瞧着皇后倒是不生气。” 想来没有人愿意看到别人的穿衣打扮都按着自己的样子来,皇后倒是大度,周宸觑了皇后一眼。 这话问的,裴抒要是回答不生气,皇帝都有点生气了,她这个当皇后的要是说一点都不生气,不大合适。 她要是说生气,那也不合适,明明生气了还故作大度,言行相悖,表里不一,那也不合适。 “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裴抒抱着周宸的胳膊,笑容真切,“有人有这样的举动,恰恰证明皇上重视臣妾,臣妾光顾着高兴了,哪儿还想得起来和一个秀女计较。” “但是,臣妾好奇啊,”裴抒往周宸那边坐了坐,两个人紧紧挨着,腿贴着腿,胳膊缠着胳膊,透过春衫,对方身上的温度似乎都感受的格外清晰,“皇上怎么还生气了呢?” 皇后贴他贴的他极近,皇后身上清雅的味道在他周围萦绕,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耳边和脖颈处,带着些故意的挑拨。 周宸抬手,两指轻捏着皇后脸颊,注视着他的皇后,俯身在皇后红润的双唇上亲了一口,拇指来回摩挲着脸颊,“像皇后刚刚说的珍珠鱼目,皇后珠玉在前,旁人东施效颦就惹人不喜。” 那一瞬间,周宸觉得自己受到冒犯,打扮成皇后的模样是想做什么,想借此成功入选,想进宫为妃。 凭什么认为照着皇后的样子打扮他就会把人纳入宫里,觉得他色令智昏,难以抗拒美色。 可仔细想想,周宸觉得自己这气生的也没什么道理。 妃嫔秀女按着他的喜好而打扮他喜欢的模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丽妃受他宠爱,之前也不是没人照着丽妃的穿衣打扮进行模仿,周宸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别说后宫女子,就是前朝大臣也都是如此,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亘古不变的道理。 可瞧见那秀女照着皇后的模样装扮,周宸却生出几分不喜,画虎不成反类犬,顶着和皇后有四分相似的脸,脸上讨好,轻浮谄媚的心思却一览无遗。 皇后可不会做出那副让人生厌的模样,皇后也会朝他露出讨好的笑说些讨巧的话,但不是没有骨气的讨好,大都是夫妻间的趣味。 皇后生长于高门,周宸看得出来,皇后骨子里是很骄傲的一个人,这不是说皇后眼高于顶,骄傲不等于高傲,外圆内方,愿意放下身段也并不等同于折节。 “原来皇上是为着这个生气啊。”裴抒眉眼间稍有些自得,看周宸,“臣妾喜不自胜。” 周宸这话的说的也就是重视她这个皇后的意思。 殿选那事,不用裴抒吩咐,迎春和李德禄就开始着手打探,但查出的结果却是没人指使。 阖宫上下都知道皇上看重皇后,那秀女自然也有所耳闻,就起了心思,本来只有两分相似的,硬是画到了四分相似。 不说把这结果报给主子了,迎春和李德禄都不信。 大晋选秀的时候不会让秀女住在宫里,所有的秀女,无论是外地赶过来的还是家就在京城的,从初选开始到殿选结束的这段时间,一律住在泽园。 需要进宫的时候由专人统一送进宫里,再带着回去。 秀女就算听到皇上重视娘娘的消息,可没见过娘娘本人,要不是有人告知她皇后娘娘什么样子,那秀女就算是想要模仿也无从下手。 可迎春和李德禄再怎么查,也找不到人,什么都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就别查了。” 看两人挫败的模样,裴抒不由笑,“不一定是宫里的人干的,外头女眷见过我又不喜欢我的也不在少数,要是外头的人做的,鞭长莫及,你们两个就算把这皇宫翻过来也找不到人。” 裴抒反倒安慰两人,“不管是谁想给我添堵,总归也是白费心思,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丧气。” 迎春和李德禄点头,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 这事很快掀过去。 丽妃的生辰就在五月下旬,生辰前几天众人就收到了丽妃送来的帖子,邀众人去玉芙宫,皇上和皇后那里是丽妃亲自前去邀请的。 到了丽妃生辰那日,大家基本上都去了。 一方面是丽妃位份高又受皇上宠爱,大家都卖她这个面子,而且就连皇上也会出席,平日里不受宠的也能见见皇上,要是能让皇上看见自己那就更好了。 再有就是,其实在宫里有时候也没什么事情干,除去早上起来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之后就没什么事情了,皇宫虽大,景色虽美,可时间长了难免无趣。 因此有人举办什么宴席活动的话,众人关系虽不见得有多好,但大家也都乐意前去,毕竟凑在一起热闹嘛。 丽妃邀众人贺寿赏花,名头中有赏花,鲜花自然是少不了的。 地方就定在正殿后头一处容纳几十人绰绰有余的凉阁,凉阁里头摆放着一张张桌案,里头每张桌案跟前都摆放着几盆开的灿烂的鲜花,外头依旧繁花似锦。 整个座凉亭被充满生机的各色鲜花包围和绿叶包围,陷在百花园中一样。 裴抒到了玉芙宫的地界儿,丽妃就在门口等着了。 丽妃过生辰,穿了一身水红色挑金丝的刺绣襦裙,戴着一副各色宝石的璎珞项圈,戴了一套金丝掐赤色宝石的头面,脸上妆容精致。 丽妃本就是明艳张扬的美,今天这一身格外衬她,肌肤胜雪,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美艳。 任谁看了都要道一声美。 裴抒远远瞧见丽妃的打扮,暗道一声,怪道皇帝喜欢丽妃,这么漂亮又风情的女子,谁能不喜欢,换做他是男人,他也喜欢。 今天的主角是丽妃,裴抒不需要在这种小事上抢风头,没装扮的多出挑,快六月的天已经热了,她穿了一身水绿色宽袖掐腰白纹昙花纱裙,腰间只挂了一只驱蚊虫的香囊,头上的首饰也都是同色系的晶石宝石,漂亮又清爽。 丽妃也少见皇后这样的打扮,漂亮又带着年轻女子独有的娇俏,她愣了一下,这才上前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第129章 顺竿爬 “丽妃起来吧。”裴抒抬了抬手,浅笑着真心夸赞了一句,她道:“丽妃今日格外漂亮。” 丽妃也笑,“臣妾今早也美呢,觉得自己可漂亮,可一瞧见娘娘,才知道什么叫美,臣妾瞧着娘娘简直自惭形秽。” 裴抒头一回来玉芙宫,由丽妃迎着进来,瞧见这凉亭也有几分心喜,“丽妃这地方不错,夏天赏景的好地儿。” 丽妃笑,“娘娘觉着好,那臣妾就放心了。” 说这话时两人一前一后已经进了凉亭,声音也传进了里头,倒是不用太监另外唱和。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众人起身行礼。 “都起来吧。” 裴抒进来的第一感觉就是花团锦簇,争奇斗艳这两个词,亭子里的妃嫔个个都卯足了劲儿打扮,漂亮的不像话,客观来看的话,真真称得上一句赏心悦目。 “娘娘有所不知,丽妃住进玉芙宫之前,这地方本没有这座凉亭的,是皇上特地吩咐人造了这座凉亭,听说用的材质很是特殊,在里头一点都不躁热,好让丽妃夏天的时候在这里纳凉。” 站起身之后,德妃看着丽妃,道:“皇上真是宠丽妃,阖宫上下独一份儿的,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呢。” 这么点挑拨,裴抒丝毫不往心里去,“一座凉亭,德妃眼热成这样,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还这么耿耿于怀,你若实在羡慕得紧,用不着皇上,本宫就能做主给你盖一个。” 这话让不少人都险些笑出声。 听到这话,德妃瞬间就哑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半晌她才悻悻道:“娘娘厚爱,臣妾只是随口一说。” 裴抒觑了德妃一眼,眼中明晃晃的怀疑,嘴上却随意敷衍道:“你说是就是。” 裴抒又看了德妃一眼,丽妃是惹了德妃了?德妃上来就挑拨她和丽妃。 德妃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被皇后这瞧不起的态度气的,一个破凉亭有什么值得她羡慕的,她自己又不是没银子盖不起。 皇后就是故意的,德妃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越描越黑,再说下去旁人真以为她对丽妃这破凉亭羡慕的夜不能寐,记了这么多年。 宴还没开始,众人也不必即刻落座,有赏花的,有三三两两聊天的。 裴抒刚坐下,赵贵嫔就凑过来了。 赵贵嫔眼中的讨好毫不掩饰,“皇后娘娘今天格外漂亮,臣妾刚刚瞧着险些没认出来。” 裴抒以前对赵贵嫔无感,不喜欢也不怎么讨厌,话很多却总也说不到点上的一个人,聒噪但还算安分。 现在裴抒倒是觉得赵贵嫔有些意思,直接把欺软怕硬表现的明明白白,想要讨好人的心思也直白得很,没什么九曲十八弯的心肠,不怎么惹人生厌。 不是个很聪明的人,讨好人的手段也很单一,坚持不懈给她做东西,时不时说几句贫瘠的换汤不换药的好话,时间长了难免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裴抒难得生出几分心思,看赵贵嫔,“赵贵嫔想要什么?” 赵贵嫔没想到皇后这么直白,她只是习惯性的捧着皇后,一时之间还真说不出来什么。 可赵贵嫔深谙一个道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有杆子就往上顺着爬,她唯恐说的晚了皇后就反悔,来不及思索,忙道:“臣妾喜欢宝石和珍珠。” 要是换了别人听到皇后这样问,就算心里有什么想要的也不可能明晃晃说出来,大概也都是说些不求回报,真心实意想追随皇后娘娘云云这些话。 可赵贵嫔和旁人不一样,她讨好皇后就是为了获利,没利的话她干什么要劳心劳力讨好呢,所以皇后问她她就没什么推辞的说了。 其实赵贵嫔最想要的还是升位份,可她到底不是理智全无,贪多嚼不烂,她也没给皇后做过什么事情,皇后不一定愿意满足她,还不如要些东西来的实际,成功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一旁不远的李宝林听到赵贵嫔的话,暗暗道:赵贵嫔果真是不聪明,皇后问,她怎么还真就大大咧咧毫不客气要东西了,领导的话听听就好了,哪儿能当真,你当真了,领导该不高兴了。 “可以,本宫下午让人给你送过去。” “???” 以为皇后会变脸色的李宝林听到这话后猛的扭头看向两人,她看看神色淡然没有一丝生气迹象的皇后,又看看沾沾自喜的赵贵嫔,满脑子问号,只觉得虚幻的很。 皇后居然不是客气一问?皇后居然没生气?赵贵嫔要了皇后居然就给了? 这么简简单单,随随便便就能讨好皇后了? 这样就能从皇后手上讨到东西了? 李宝林的眼神过于炙热,裴抒甚至能察觉到一道明晃晃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想要忽视都难。 “李宝林怎么了?” 赵贵嫔也扭头看李宝林,神色带着警惕和不喜。 李宝林机械摇摇头,“娘娘,臣妾无事,娘娘旁边的花开的好,臣妾很喜欢,多看了两眼。” 裴抒扬扬眉,收回视线。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赵贵嫔眼神发亮,皇后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皇后认为不好的,在她看来也是极好的,何况皇后赏人,势必不会用不好的东西滥竽充数。 对皇后的讨好付出产生了回报,赵贵嫔和打了鸡血似的,更加起劲儿了。 “前段时间臣妾新得了两匹月牙色的提花软绸,那料子好,臣妾还没舍得用,正适合给皇后娘娘做一身里衣,臣妾做好之后就给娘娘送过去,娘娘穿着准好看。” 一旁想要讨好皇后却不得章法因此竖起耳朵想和赵贵嫔取取经的李宝林,“……”。 自己舍不得用的布料给皇后做里衣,原来要这样放下身段,突出表现对皇后的尊敬和爱戴。 李宝林暗叹一声,各人都有各自的生存法子,赵贵嫔瞧着不甚聪明,说起话来却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第130章 丽妃生辰 “皇上驾到。” 听到外头太监的唱和,众人远远瞧见皇上大步而来的身影,忙出了外头。 每个人来之前都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不用猜,大家都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 尤其有一段时间不曾侍寝的,年轻又不甘就此沉没的,更是如此。 虽说今天是丽妃的生辰,主角该是丽妃,可大多数人还是把这次宴会当成一次出头的机会,想让皇上瞧见自己。 裴抒打头,其他人按着位份高低在后头,朝走近的周宸行礼。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裴抒福身,后头其他人则是蹲下身子行礼。 周宸一眼就瞧见最前头的皇后,皇后今天穿的实在是娇俏清爽,他扶了皇后一把,“都起来吧。” 后头太监抬了赏丽妃的生辰贺礼。 布料首饰这些东西已经算不上稀奇,回回都不落下。 此外还有一架四幅紫檀木金线缂丝折屏,四面精美的金线缂丝上分别绣了不同样式品种的大朵菊花,每幅屏心缂丝都采用了双面绣的针法,两面的绣花图案都不相同,异常华贵精美。 东西摆在凉亭外的空地上,有光线照着,掺了金线的缂丝微微泛着光泽,衬得上头绣着的菊花愈发的逼真,恍若真花,美不胜收。 缂丝难得,制作工艺极其精细,要一根丝一根丝的手工制作,向来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 这么一座屏风,就算是十来个绣娘,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做出来这么些金线缂丝。 丽妃见了果真欣喜不已,眼神闪烁着细碎的光,仔细看的话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红,“叩谢皇上,臣妾很喜欢。” 这样的东西,别说底下的小妃嫔,就连贤妃和德妃也没有。 看着这么一架屏风,德妃眼中流露出一些真切的羡慕,转瞬即逝。 缂丝名贵,每年的产量算不得多,可德妃位份高,又有孩子傍身,这东西稀少却也不会缺了她的。 德妃羡慕的不是这物件儿本身,而是皇上对丽妃的在意,愿意为丽妃花心思。 这屏风绝不是现成的放在库房里的,瞧着是刚刚做出来没几日的。 也就是说皇上记着丽妃的生辰,皇上知道丽妃喜欢紫檀和菊花,一个多月前就开始吩咐人给丽妃准备生辰礼了。 贤妃倒是不甚在意,丽妃受宠又如何,色衰而爱弛,她且看着丽妃能得意多长时间。 “丽妃喜欢就好。”周宸笑,“丽妃爱菊,这几日花房培育出些新的菊花,一会儿就给丽妃送来。” 听了这话,丽妃更是欣喜又感动,旁人则更羡慕了,不少人手中的丝帕都扯烂了。 裴抒没错过那些掺杂着羡慕妒恨的目光,心道:丽妃受宠,果真是名不虚传,瞧这贺礼,全是送在丽妃心坎上的东西,又华贵又合心意,难怪丽妃这么感动。 看了周宸一眼,只见周宸此刻正垂眸看着感动不已的丽妃,脸上挂着和煦的笑,瞧着是真喜欢丽妃。 丽妃这么明艳的美人,穿衣打扮也是往华贵那方面走,骨子里却对热烈的玫瑰一般,更喜欢高洁的菊花。 裴抒笑了笑,可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去年皇帝给各宫送簪子,送给丽妃的可不是菊花簪子,而是两支玫瑰簪子。 裴抒进宫没多久后就知道丽妃喜欢菊花,皇帝更不会不知道,却还是送了玫瑰簪,但今天却这么大张旗鼓送了丽妃真正喜欢的东西。 也不知道皇帝是单纯喜欢丽妃,还是想故意给丽妃做势,把人抬起来呢。 贤妃德妃都有皇子,这么一对比丽妃可不就势单力薄了,外人瞧着难免觉得丽妃落了下风,新妃马上又要入宫,皇帝这个时候又把丽妃抬起来了。 三个人相互牵制着,裴抒喜欢这样的局面。 太阳渐渐升高,人也到齐,众人都进了凉亭,落座,生辰宴正式开始。 丽妃这宴的席面不错,天气热,菜色少见油腻的,味道好,吃着清清爽爽的,这一顿饭宾主尽欢。 散宴后,众人起身告退。 周宸笑着拍了拍丽妃的手,“朕还有事处理,先走了,晚上再来陪你用膳。” 丽妃笑着恭送,“那臣妾等着皇上。” 丽妃生辰后没几天,快进入六月的时候,新妃的封位圣旨也都传下去了。 让众人惊讶的是,这一众新妃中,南安侯府李梦娴的位份竟不是最高的,一位家世不出众的妃嫔越过众人被封了六品贵人,赐封号清,住寒香阁。 而被众人抱有希望的李梦娴只被封了七品才人,且没有封号。 余下的十人,七品才人,八品宝林,九品采女都有。 李梦娴混在其间,并不出众,皇上并没有对李梦娴格外关照。 领了圣旨,新妃们谢恩过后,各自都出宫去了,只待着三日后进宫就是。 南安侯府。 “怎么才是个七品贵人。”南安侯夫人有些不大高兴,她觉着自己女儿怎么着也得是个贵嫔,婕妤之类的,甚至更高的位份,贵人距她心中所想的位份差的还远。 “七品的才人,位份不低了。”南安侯却道:“梦娴别听你娘说的,你瞧瞧旁人,宝林和采女居多,其中也不乏家世出众的。” 李梦娴本人倒不觉得失望,她点点头,“爹,我明白的,同一批进宫的妃嫔,我的起点绝不算低。” 南安侯捋着胡须,笑道:“你能想开就好。” 南安侯夫人瞪了这父女俩一眼,长叹一口气,神色落寞,“静儿要是还活着,哪儿还能轮得到镇安侯府那一家子得势。” 南安侯夫人口中的静儿正是先帝给周宸定下的那个还未过门就红颜薄命的太子妃李梦静。 想起这个,南安侯夫人就难受得厉害,悲从中来,“我可怜的静儿,好不容易有那么大的造化,却一天富贵都没享,早早就去了,反倒让别人捡了现成的便宜。” 南安侯夫人拿手帕轻拭着眼角,叮嘱小女儿,“娴儿,你记着,你和其他人不同,咱们家与皇上……” “住嘴。” 第131章 新妃请安 不等南安侯夫人说完,南安侯就皱着眉头喝住了她还没说出口的话。 “梦静都去了多少年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南安侯脸色难看,看向南安侯夫人的眼神很凉,“你这愚妇,把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好好记在心里,知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南安侯指了指皇宫所在的方向,“你以为那是谁?能容你随意挂在嘴上。” 说着,南安侯不管脸上挂不住的南安侯夫人,叮嘱李梦娴,“别听你娘的,进了宫也别因着这个而觉得你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在皇上跟前也少提起你姐姐。” 李梦娴点头,“爹您放心就是,我知道的。” 小女儿性子稳重不急躁,南安侯还是放心的。 “这几日在家好好休息,等着进宫吧。”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五月的最后一天,景乾五年选秀入选的这一批十二个新妃正式入宫了,各自由宫人带领着去了自己的住处。 翌日一早。 众人齐聚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新人和老人分了两拨,老人在前,新人在后面按着位份排了两排站着。 先是老人给皇后请安行礼,起身之后各自落座。 接着是新人上前,三拜九叩给上首凤椅上端坐着的皇后行大礼。 都在宫里经过半个月的培训,十二个人行礼的动作整整齐齐,丝毫不见慌乱。 等着新妃们站起身来之后,裴抒按着规矩训导了几句该说的。 “既进了宫,那就好好遵着宫规,与众人和睦相处,少生事端,伺候皇上,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新妃们福身应道。 给皇后行礼过后,新妃又给高位老人请安,当然也有位份低的老人给位份比自己高的新人请安。 妃嫔之间行礼,自然不用行大礼,位份差的多的,行蹲礼,位份差的不多的福身行礼就好。 相互见礼之后,众人按着位份高低落座。 一下子多了十二个人,每个人身后还站着贴身宫女,原本坐不满看着有些空的正殿一下子就满满当当的。 教导过后,裴抒又照例关心了两句,“你们刚进宫,生活可还习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缺什么东西,觉得不好用的宫人,来禀报本宫就是。” “是,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等一切都好,没什么不习惯的。” 裴抒点头,“那就好。” “哪个是清贵人?”德妃把手中的茶杯搁在一旁的案桌上,扫视了一圈,笑问。 德妃嘴上问着哪个是清贵人,视线却落在赵贵嫔后一排坐着的身着月白色绣有竹子的襦裙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长得很美,不是那种明艳爽朗的美,带着一种如天上月一般清冷有距,不容亵渎的气质。 后宫妃嫔美人多,但还没有如清贵人这般类型的,清雅脱俗。 “德妃娘娘,正是臣妾。” 一身月牙色襦裙的清贵人站起身来,她的嗓音一如她的外貌,如珠落玉盘,似潺潺流水,悦耳中带了几分清冷空离感。 德妃上下打量了清贵人几眼,“清贵人这么出色的样貌,难怪皇上喜欢呢,越过了一众家世出众的贵女,独独封了你为贵人,还给了封号,清,这个封号衬你。 别说皇上,就连本宫瞧了都觉得心旷神怡。” 这位清贵人的家世和殿内除了白贵嫔和赵贵嫔以外的人比起来,何止是不出众,简直是低到了尘埃,不过是七品县令家的女儿。 其他新人本就对清贵人不服气,不止是新人,旧人也有看不惯清贵人的,除了清贵人的家世以外,更重要的是皇上似乎对清贵人颇为上心。 听了德妃这话,更是引起了不少人对清贵人的仇视。 “德妃娘娘谬赞。” 清贵人不卑不亢,脸上挂着浅而淡的笑意,清清浅浅的,却也不让人觉着敷衍不耐,反而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贤妃突然道:“清贵人似乎不大爱笑,瞧着倒是和皇后娘娘有些像,皇后惯常也是这般淡淡的笑。” 还不等旁人说话,赵贵嫔就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了清贵人两眼,撇撇嘴,不屑道: “贤妃娘娘这话说的不对,清贵人哪儿配和皇后娘娘相提并论,皇后娘娘是后宫之首,雍容华贵,也是她一个小小贵人能比的。” 又一次被赵贵嫔抢先,李宝林扼腕叹息,这个赵贵嫔,嘴那么快。 她接着赵贵嫔的话,道:“是啊,皇后娘娘日月之辉,清贵人虽也漂亮,臣妾瞧着和皇后娘娘倒是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赵贵嫔瞪了李宝林一眼,嗤笑道:“李宝林消停了一段时间,又开始恭维皇后娘娘了?只是李宝林也是让人觉着好笑,你在这和什么稀泥,又想恭维皇后娘娘,又不想得罪清贵人。” 说着嘲讽的看了一眼坐在新人堆里,被新人围绕着的李宝林,难怪还是个宝林,让新人压在上头了。 不受皇上宠爱,想讨好皇后又不站在皇后那一边,谁也不想得罪,皇后能看得上她才怪。 听了这话,李宝林气恼不已,“赵贵嫔何必这么刻薄,我不过实话实说。” 赵贵嫔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间插着的金丝嵌红宝石发簪,得意又挑衅的看了李宝林一眼,“李宝林还是安安分分好好当个宝林吧。” 看着赵贵嫔头上那颗硕大的熠熠生辉的红宝石,李宝林瞬间就哑了,怒气消散一空。 等到众人都不说话了,清贵人这才神色认真开口说道:“赵贵嫔说的是,臣妾蒲柳之姿,岂敢和皇后娘娘相提并论,贤妃娘娘折煞臣妾了。” “爱不爱笑不要紧,好好伺候皇上,早日为皇家诞下皇嗣才是你们最重要的职责。”裴抒淡声道:“今天就到这里,没事就退下吧。” 说着,裴抒对着新妃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就能侍寝了,都回去收拾收拾,准备着吧。” 新妃的侍寝牌子已经赶出来了,从今天起,新妃们都能侍寝了。 第132章 身孕 说是新妃今天就能侍寝了,可众人清楚,除非皇上不进后宫,只要进后宫,皇上今天只会歇在凤仪宫。 今天初一,皇上不可能去别处的。 但今天不行还有明天,不和皇后争初一,能压得过别人也是好的。 裴抒这话一出,殿内还是多了几分躁动,不止是新人,老人里年纪小的妃嫔也是如此。 新妃都想着自己能够拔得头筹,当第一个侍寝之人。 明知可能很小,而不少老人也暗暗期待着皇上能把新人晾在一边。 裴抒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摆摆手,“下去吧。” 说着她站起身来,扶着迎春的手走下台阶,众人起身恭送皇后娘娘。 才进了六月,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好,请安结束后太阳升高,气温就高了。 从前殿到后殿的距离,裴抒就已经感觉到热意了,进了屋里也不觉得凉快。 “今年似乎比以往热的更早些。” 进屋后,裴抒把外头穿的薄薄的宽袖对襟长衫脱掉。 抱夏接过外衫挂在衣架上,笑道:“这话娘娘您每年都说。” 这时候的天气是有些热了,但离真正盛夏热的时候还有些时日呢,只是自家娘娘格外怕热而已,每年天气一开始热起来就要这么念叨着。 拂冬端了两碟子樱桃和荔枝进来,放在裴抒手边的炕桌上,“主子吃些果子,内侍省的人刚刚送过来的,还有些凉,吃着解暑。” 红黄色的樱桃连着绿色的蒂把,放在琉璃碟里,樱桃表面沾着水珠,亮莹莹的,看着就让人口齿生津。 装有荔枝的琉璃盏里头铺了一层磨碎的冰沙,一颗颗湿润的荔枝嵌在冰沙上,冒着丝丝凉气。 五月上旬的时候宫里就有了樱桃和荔枝。 樱桃还好些,京城外不远的地界儿就有专门种着特供皇家的,每年樱桃成熟后摘下来即刻用冰护着送往皇宫。 荔枝这东西可就不成了,北方种不成,又娇贵得很,产地距皇城不近。 在开春前就把成熟可以结果的荔枝苗种在大花盆中,开花散叶挂果都在盆中,还不待荔枝成熟就运往京城,到了京城的时候正好成熟采摘,吃到新鲜的樱桃。 “这都六月了还没吃完呢?”裴抒捏了一颗瞧着就凉津津的荔枝,去了壳,白嫩嫩散着清甜的果肉放在嘴里,凉丝丝的,舒服得很。 这两样水果数量不多,物以稀为贵,不是人人都能分到的。 据裴抒所知,除了最开始的一两天,皇帝给各处多多少少都送了些尝鲜,后来就只有皇上,太后,裴抒自己,贤妃,德妃,丽妃,花萼园住着的皇子公主有份例。 按着顺序,分到的水果数量依次减少。 像裴抒自己,樱桃和荔枝每天都各有一大碟子,皇子和公主那里就是樱桃和荔枝总共只有一碟子,碟子大小也缩小一圈。 倒不是不给孩子吃,小孩子没什么节制,怕吃多了上火,难受。 周宸对这几个孩子一视同仁,上头的皇子和公主有,下头连牙都没有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没落下,那东西自然就送去德妃和孙充仪那里了。 旁处偶尔也能分到一些,端看皇帝心情如何,要是这几日喜欢你,见你次数多,想起来的时候就吩咐人送一些过去。 钱贵嫔和王贵人都赏过一次。 “听内侍省的宫人说没几日了。”拂冬有些可惜,道:“就这么几日了,想吃得等到明年了。” “什么节气吃什么东西,樱桃和荔枝没了,过几日还有西瓜,之后还有葡萄。” 念秋不贪口欲,完全没有一点可惜,她上前给裴抒剥荔枝,把果肉放在一旁小琉璃碗的时候手指一点没碰着果肉。 四个人,迎春和念秋不贪口腹之欲,抱夏和拂冬两个人爱吃些。 “好了,别剥了,不想吃了。” 抱夏剥了三颗荔枝,裴抒就出言制止了她要继续剥的动作。 “荔枝都能用得上冰,我还用不上呢。”裴抒拿手指戳了戳琉璃碟中的碎冰沙,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一直用手指戳着冰沙,叹道:“六月初十,还有九天。” 念秋和拂冬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怪。 现如今刚进六月,现在的天气真算不上很热啊,还有大半个月才入伏,入伏后的天气才算是真正炎热起来了。 主子以往也怕热苦夏,可没像现在这样。 瞧着主子眉头微蹙,懒懒靠着软枕,一手戳着冰沙,心思不大爽利的模样,就知道她是真觉着热。 两人都有些担心,念秋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什么,主子的月事推了两天了,还没来。 而主子的月事向来准时,思及此处,念秋的眼神在主子肚子上有一瞬间的停留。 “主子,奴婢给您号号脉。”防止空欢喜一场,念秋没把她心中的猜测说出,只道:“这天气也不怎么热啊,您今年怎么这么怕热呢,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不舒服,就是热,把吧。” 每隔几日,念秋都要给她把把脉,比请平安脉的太医还勤,裴抒不疑有他,翻过手腕搭在炕桌上。 念秋拿了脉枕过来,笑道:“把过脉奴婢才放心。” 念秋手指搭在裴抒的手腕处,手指处摸到的脉象隐约带带着些往来流利如盘珠之形的感觉,像是滑脉。 念秋忍着欣喜,抬起手,说道:“主子,您把右手换过来。” 左手的脉象还只是似有若无的,换了右手之后脉象反倒比左手强劲了一些。 滑脉无疑了,右手脉象比左手脉象更加强劲明显些。 “主子,您有喜了。”念秋脸上挂了笑,掩饰不住的激动,她道:“一个月的身孕。” “有了?” 念秋可劲儿点头,“是啊,主子,您怀孕了。” 闻言,拂冬也高兴的不得了,开心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儿的重复着,“主子您有身孕了。” 裴抒下意识在平坦的肚子上摸了摸,感觉还有些不真实,她这就怀孕了? 怀孕到底是一件好事,惊讶过后,裴抒也是开心的。 第133章 隐瞒 傍晚的时候,周宸果真来了凤仪宫。 刚一走进屋里,周宸就觉出些不同来,这屋里怎么喜气洋洋的,气氛欢欣。 周宸顺手扶起上前行礼的皇后,随口问道:“皇后可是有什么喜事?朕瞧着你这几个宫女各个都开心的不得了。” 周宸这话说的本不走心,说完之后,自己琢磨着似乎有些不对,这么高兴,能有什么喜事发生。 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周宸眼神不由落在皇后的肚子上。 还不等他张口问,就听到皇后的话,“夫君,我有身孕了。” “瞧瞧你们四个,还说要瞒着不让外头人知道,一个个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明眼人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周宸没在意皇后后头那句话,只追问,“果真是有了?” 周宸当即就笑了,不是脸上惯常带着的那种眼中无笑,嘴角微扬的浅笑,面容和煦,是真正开怀的笑。 皇后怀孕,若生下皇子,那是他的嫡子,若无意外,就是他的继承人,稳固国本,日后还要替他延绵大晋国祚,周宸自然高兴。 周宸自然盼着皇后能生个皇子的,不过要是生个公主,周宸也开心。 周宸握着皇后的手,“太医来看过了?什么时候知道的?怀孕几个月了?怎么没让人去给朕传消息?” 这一连串的问题也看得出周宸是真开心,周宸这样,裴抒自然也高兴。 裴抒笑道:“今天才知道的,一个月了,没让人去和皇上说,是我想亲自把这个好消息说给皇上听。” 裴抒把知道自己怀孕的缘由和周宸说了。 知道皇后身边那个宫女医术不错,周宸也没什么怀疑,只道:“还是传太医来确定一下。” 说着就让赵福全去传太医。 裴抒笑着拦了下来,“天晚了,还是明日吧。明天宋太医来请平安脉,到时候一诊便知。” 周宸看了皇后一眼,想起皇后刚刚那话,一个月,怕是皇后现如今还不愿意让人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他也没反对,点点头,遂了皇后的愿,“那就明日吧。” 想起什么,周宸又看了皇后一眼,笑道:“明日起就起冰窖,给各处供冰吧。” 也不差这么几天了,皇后还怀着孕,总不好让人受委屈。 听了这话,裴抒眉眼都舒展开了,这么热的天,可算是有冰块使了。 “谢谢皇上,皇上待我真好。” 裴抒刚刚和周宸说怎么发现怀孕的时候,自然就提到了她觉得热,念秋不放心要给她诊脉。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不止单单叙述事实,她就是想告诉周宸,她热,她想用冰块了。 周宸果真也领会了她的意思。 “对皇后好,是应该的。” 对她好,因为她是皇后,她是他的发妻,而不是因为她本人。 换了谁做皇后,周宸都会这样的。 裴抒这么想着,心中却没什么不开心的想法,相反,她其实有点高兴。 周宸在一些小事上不拘小节,为人宽和,脾气也好。 可看得出来,他骨子里是个极其理智又重规矩的人,他自己本人就守规矩,重视尊重发妻,给妻子体面,肯放权把后宫交出去。 最重要的一点,周宸守规矩,所以他可能会宠妾,但绝不会宠妾灭妻。 这样的夫君,裴抒满意极了,钻牛角尖可没什么意思,只要她是皇后,周宸就不会薄待她,原因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当然,在得到重视尊重的基础上,再有一些真正的情谊,裴抒就更满意了。 “赵福全,朕记着库房里还有几匹寒玉绸和香云纱,全给皇后拿过来。” 寒玉绸和香云纱最是适合夏天,这两种料子做出来的衣裳穿在身上凉快得很。 “皇后既想瞒着,那朕就不给皇后东西了,等着皇后什么时候公布了,什么时候再给皇后东西。” 女子怀孕,要是能瞒住的话大都要瞒着到三个月胎象稳固,这之后才会把自己怀孕的消息传出去。 宫中妃嫔更是如此,周宸自小长于宫中,自然知晓原因,皇后要这样做,他并不反对,也不会给皇后拆台。 “好呀,夫君这么体贴,我开心的不得了,只是现如今无以为报了。” 没人规定皇上要配合皇后一起瞒着怀孕的消息,也没有规定皇上要给怀孕的皇后送凉爽的料子,可周宸还是这么做了。 瞧,这不就是除了皇上对皇后的尊重以外,还多了些额外的体贴。 “……” 想到皇后生辰夜里的时候,周宸一瞬间领会了皇后的意思,一些画面猝不及防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顷刻间身上多了几分躁动。 周宸闭了闭眼,把脑中的那些画面全丢出去,这才睁开眼,无奈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少说两句吧,肚里还有孩子呢。” 裴抒眨眼,无辜的看着周宸,“臣妾说什么了,臣妾想给皇上做件夏装,可又害怕月份大了之后坐不住,做不成衣裳。” 周宸哪儿会信她的话,皇后刚刚那神态,分明就是说些不正经的。 再说了,皇后哪儿会做针线,这么长时间,连一个荷包周宸都没见她自己亲手缝过,还做衣裳呢。 他故意道:“皇后现在月份小,还没显怀,现在做也成,身子难受的时候也做好了。” 裴抒戳了戳周宸的胸膛,“皇上想要的话,为了皇上,那臣妾劳累一些也是值得的。” 周宸晲了裴抒一眼,“皇后不是说要给朕做一件夏装,怎么又成了朕想要了?” “臣妾说了呀,想给皇上做一件夏装。” 说到“想”字的时候,裴抒特地加重了声音。 周宸不和她一般见识,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再说下去,没完没了了。 第二天上午,宋太医来凤仪宫请平安脉,证实了裴抒确实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本宫怀孕一事,还望宋太医暂时能替本宫瞒着,本宫的一点心意。” 说罢,裴抒摆了摆手,迎春当即上前,手中端了一个小盒子,盒子里头装了五枚十两的银锭。 “多谢皇后娘娘。” 宋太医没怎么推辞,直接了当就收下了。 第134章 头一个侍寝 迎春送宋太医出门,四个年纪不大,模样隐隐有些熟悉的宫人抬着两个个密封着的方形见深的箱子进了院子。 “迎春姐姐,奴才两个来给皇后娘娘送冰了。” 两个宫人之前也来给凤仪宫送过东西,和迎春打过交道,此刻笑眯眯的。 “好,就放在廊下吧。” 迎春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荷包,递给其中一人,“给你们两个分着喝茶吃果子。” 荷包小,里头只装了五六颗拇指大小的银花生,不打眼的东西。 也不是次次都给,有时候给,有时候不给,看心情。 其中一人微微躬着身子双手接过荷包,忙笑着道谢:“奴才多谢皇后娘娘,多谢迎春姐姐。” 一个解释道:“迎春姐姐,今早开冰窖取冰,这才耽搁了些时间,明天奴才们早早就给娘娘把冰送过来。” “知道了。” 很快,其他各宫的冰块也都送过去了。 今年的冰送的比以往几年早了几天,虽有人疑惑,大家却也是高兴的。 还不到傍晚的时候,新妃们就翘首以盼,梳洗打扮更衣,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的等着了。 皇上初一去了凤仪宫,初二总能轮到她们了吧,不少人都这样想着。 可出人意料的是,皇上今天又去了凤仪宫,这让众人失望不已。 润雨阁。 蝉衣走进屋里,小声道:“才人,皇上今天还是去了凤仪宫。” 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着一支蝶扑花簪子往头上戴的李梦娴李才人手上动作不停,她把簪子插进发间,这才站起身来。 “那就让人摆膳吧。” 瞧着才人不见生气,能沉得住气的样子,蝉衣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才人那已故的姐姐曾是皇上未过门的未婚妻,这事她是知道的。 李才人身份总归和旁人有几分不同,知道自己被分到润雨阁伺候,蝉衣很是提心吊胆了几日,生怕自己不仅没得了前途,还得受牵连。 如今倒是能稍稍放下心了,才人看着不是个年轻气盛行事冲动的性子。 “蝉衣,你原来是在哪儿当差的。” 闻言,蝉衣回神,忙道:“回才人话,奴婢原来在尚服局当差的,帮着往各处送衣裳,忙的时候也帮着剪裁布料,做些不要紧的针线活。” 李才人点点头,倒也不失望,她位份低,受倚重的宫人大概率也不会被分配到她身边。 “晚膳还得一会儿,你与我说说宫里的情况吧,就说你知道的。我这刚进宫,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也不了解,万一得罪了人可就不好了。” “是,才人。” 寒香阁的清贵人也沉得住气。 不过清贵人一惯都是淡淡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绯玉暗中仔细端详着清贵人的脸色,没瞧出什么来,但还是安慰道:“贵人您别伤心,皇上喜欢您,您一定是最先侍寝的。” 清贵人正端坐于榻上,手中捧着书卷,她眼神从书上转到绯玉身上,眸色清冷,“再说这种张狂话就去外头伺候。” 皇上喜欢她? 昨日请安的时候清贵人看的清楚,宫里和她一样清冷外貌的妃嫔几乎没有。 清贵人有自知之明,并不因为她位份最高而沾沾自喜看不清自己,皇上对她最多不过有两分眼前一亮的新鲜感。 绯玉瞬间就白了脸,喏喏道:“是,贵人,奴婢再不敢了。” “传膳吧。”清贵人合上书。 皇上一连在凤仪宫留宿了三天。 老人不禁感叹,皇后毕竟是皇后,就算十几个貌美如花的新妃也丝毫撼动不了皇后,新人暂时还得意不起来。 可这事也不让人觉得开心,皇上去的是皇后那里,和她们这些人没关系,没落到自己身上就不算好事。 新人则是更加真切认识到了皇上的确是宠爱皇后娘娘。 初四的时候皇上没进后宫,自己睡在太极宫了。到了初五的时候,皇上这才进了后宫,宠幸新妃。 第一个侍寝的是清贵人。 周宸来的不算早,到了寒香阁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接到皇上摆驾寒香阁的清贵人收拾妥当,早早就带着宫女在宫门口候驾。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清贵人穿了一身缥色广袖长裙,梳了简单的随云髻,头戴珍珠白玉发饰,整个人清雅出尘。 夜晚不似白天热,偶有微风吹来,清贵人身上轻薄的衣袖和裙摆随着清风而微微拂动,她身姿本就纤细,此刻更是如误入凡间的仙女一般。 “起来吧。” 周宸抬了抬手,声音含笑,“清贵人这身打扮好,看着就清清爽爽的,也适合你。” “多谢皇上夸奖。” 清贵人跟在皇上身后朝着屋里走去。 进了屋,瞧见屋里的装饰,周宸挑了挑眉,眼中划过些玩味。 这清贵人屋里的装饰和她本人外貌和打扮如出一辙,清素淡雅。 周宸撩袍大马金刀往罗汉榻上一坐,接过清贵人双手递过来的白瓷茶杯,搁在一旁的炕桌上,他抬眼看了眼跟前站着的清贵人,笑,“坐,站着做什么。” 清贵人在罗汉榻的另一边坐下,“皇上可用了晚膳,若是不曾用过,臣妾让人传膳。” “不必你操心,一会儿就有人把晚膳送来了。” 不同位份的妃嫔每日的吃食种类和数量不同,贵人位份不高,鸡鸭鱼肉是能吃得上的,可再精细些的东西就不是日日都能见到的。 周宸作为皇帝,每天的膳食自然是最高标准,皇后和妃位上的膳食也不错,他再加几道自己喜欢的就行。 要是留宿在小妃嫔的宫里,周宸一般直接让人把他的膳食送来就是。 “朕瞧着清贵人的打扮,屋里的装扮都是素雅的,清贵人不爱黄金宝石珐琅那些?” 清贵人一顿,还是点点头,浅笑道:“人各有爱,黄金,宝石绚烂华贵又漂亮,可臣妾瞧着白玉翡翠和珍珠也不错。” 清贵人性子是带了几分清冷,可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那些看着就漂亮华贵至极的黄金宝石,没有人会不喜欢那些闪闪发光的漂亮东西。 只是清贵人知晓她的样貌并不适合那样的装扮,她更适合往清雅素净打扮。 万幸的是入了皇上的眼,皇上对她有几分新鲜感,让她能在一众家世不俗的新妃之中脱颖而出。 宫里容貌昳丽的妃嫔数不胜数,清贵人知道,自己以后一直都只能往这样打扮了。 第135章 可惜 清贵人侍寝过后,紧接着就是李才人侍寝。 周宸不算过于贪重女色的帝王,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十二个新妃,也不过有四个侍过寝的。 除了清贵人,李才人以外,再有就是周宝林和郑采女。 值得一提的是,大半的人都还没能侍寝呢,周宝林已经侍寝过两回了,要知道,让不少人严阵以待的清贵人也才侍寝一回。 十五这天,周宸依旧在凤仪宫留宿。 晚饭过后,裴抒和周宸在院子里消食,顺带着纳凉,入了夜,倒不似白日那么热了。 屋内泛着暖黄的灯光透过窗户和打开的门映射到廊下和近处的地面,门口左右有宫人候着。 院子里亮着一盏盏的宫灯,有些安静,偶尔还能听到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的轻响以及蝉鸣声。 裴抒手执团扇轻轻扇动着,另一只手挽着周宸的胳膊,周宸放慢脚步,夫妻俩在院子里慢慢散步。 “本想着今年秋狩能一睹皇后风采,现如今是不成了。” “听着皇上似乎有些可惜。” “是有点可惜。”周宸侧头看皇后,笑道:“皇后怀孕朕也开心,明年秋狩再带皇后去,朕等的及。” 裴抒故意道:“怎么办?我本来不觉得可惜的,可皇上这么一说,我也觉着不去秋狩,不能骑马射箭确实很可惜。” “是啊,这怎么办呢?” 裴抒的院子东面的墙边有半面墙的蔷薇花,这几天开的正好,一朵朵深浅不一的粉色花朵中间交杂着绿色的枝叶,漂亮极了。 两个人此刻恰好走到跟前,触手可及的程度,周宸抬手掐了一朵花下来,递到皇后眼前,他晃了晃修长手指中夹着的花,“送一朵花给皇后怎么样?” 裴抒脸上当即就带了些笑,笑意又很快被她压下去,她拿过周宸手上的花,“还有一点可惜,请夫君再为我折一朵花吧,我还缺一朵花,发髻上少一朵鲜花点缀。” 这么点小要求,周宸自然愿意满足皇后,他眼睛扫视了一圈,抬高胳膊挑了一朵长在很高处的鲜花,摘下来插在了皇后发间。 皇后现在穿了一身粉色的纱裙,与这蔷薇花很相衬。 裴抒自己摸了摸头上的花,终于绷不住笑了,嗔怪道:“皇上真是,拿我的花送给我。” 周宸也笑了,“明天给皇后送更漂亮的。” “好。” 十六这天早上,众人一如既往前往凤仪宫请安。 “还是皇后娘娘这里凉快。” 一进屋,外面的热意瞬间就散了不少,赵贵嫔不由道:“皇后娘娘体恤我们。” 天热,光是殿内坐着那些人就够热了,再说上话,和外头没什么区别了,空气中都沾着燥热,让人烦躁,裴抒每天都让人在殿内左右各摆一座冰鉴,好歹凉快些。 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喝一口凉茶,更舒服了。 贤妃轻哼一声,“咱们每天这么些人坐在一处,一点冰都不放,只怕没几天都要热的中暑。皇后每天都有六块冰,用都用不完,放些冰在这里也正常。赵贵嫔要讨好皇后也不必拿这些来说。” 赵贵嫔不爱听这话,自认为有皇后撑腰,赵贵嫔这段时间的胆子稍微有些膨胀了,连贤妃都敢反驳了。 “贤妃娘娘这话说的,用得用不完是娘娘自己的事,哪怕娘娘每天把冰放在院子里晒化,旁人也说不出个不字。可娘娘却拿出冰块给咱们用,这不正是娘娘体恤?怎么就成了应该的事情。” 赵贵嫔看了贤妃一眼,继续道:“贤妃娘娘您每日也有四块冰,也用不了吧,不如把您用不了的给臣妾一些用,臣妾每天才一块冰,有些不够用。” 贤妃横了赵贵嫔一眼,嘴角笑意有些冷,意味不明道:“现如今赵贵嫔的嘴皮子功夫越发利索了,好好管着自己那张嘴,什么时候因着这个吃了大亏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 贤妃这话像一根针似的,赵贵嫔刚刚才膨胀起来的胆子瞬间就被戳破了,她也能屈能伸,悻悻道:“多谢贤妃娘娘提醒。” 不少人都笑了。 “我还以为赵贵嫔改性子了,原来还是这样啊。”王贵人鄙夷的眼神落在赵贵嫔身上。 贤妃她不敢得罪,一个贵人她还怕吗?赵贵嫔冷哼一声,“王贵人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德妃娘娘的提携之恩,也没见你报啊。” 王贵人下意识看向德妃,在德妃看她的前一瞬忙不迭移开了视线,暗骂赵贵嫔这个挑事的贱人。 “皇后娘娘到。”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人起身离开座位给皇后行礼。 “都起来坐吧。” 裴抒向下扫了一圈,坐的满满当当的。 “这周宝林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没到呢?” 不知是哪个还没侍寝过得新妃说了这么一句。 裴抒朝着周宝林的位置看去,那张椅子果真空着。 她刚刚还扫了一圈,可屋里人多,坐着的妃嫔,站着的宫女,也没发现缺了个人,现在定睛看去,这才注意到少了个人。 “皇后娘娘,周宝林今天是告假了吗?”说这话的是郑采女。 裴抒道:“不曾,有事耽搁了吧。” “有事也该差人来禀给娘娘,周宝林住清音阁,离皇后娘娘的凤仪宫不过一刻钟就到了,再着急也不在这点时间上吧,派个人来回禀给娘娘就是了。” “是呀,可见这周宝林恃宠生骄,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这个时候了,人不来,消息也没一句。” 听着这些小妃嫔一人一句使劲儿踩周宝林,裴抒挑挑眉,进宫半个月了,一个个的胆子都大了。 裴抒还记得这些新妃头一两天请安的时候,大都是坐了半张椅子,腰背挺的直直的,话也不怎么说,只听着老人你来我往的斗嘴,眼神随着说话之人的变化而转动着,眼中的拘谨明晃晃的。 果真是但凡对一个环境熟悉适应了,最开始的腼腆不敢言瞬间就没有了,渐渐显露出真正的性子来,摩擦和争端也有了。 第136章 来迟了 “臣妾来迟了,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被一众人声声讨伐的周宝林终于到了。 一进殿,周宝林就毫不含糊行礼赔罪,“来的路上臣妾一时不察,不小心污了鞋子,不能在娘娘面前失仪,想着快些时间还来得及,就回去换了一双鞋子,没想到还是来迟了,娘娘恕罪。” 还不等裴抒说话,郭贵嫔就讥讽道:“周宝林来迟就来迟,何必编出这么些瞎话哄骗娘娘,你以为皇后娘娘会信你的胡话不成?好好的走着路,怎会污了鞋子。” 郭贵嫔前几天在澄心湖边闲逛着,竟遇到了皇上,那时皇上还说明天去长秋轩看她,郭贵嫔恩宠不算多,这么一句话就让她期待了一整天。 有一些人,仅凭着有些苗头但还没真正发生的事情就能够浮想联翩,比夜里做美梦都不受控制。 郭贵嫔就是如此,等着皇上来的那天,郭贵嫔有过很多美好的联想,想着能得到皇上的宠爱,想着皇上给她晋位,想着怀孕生子自己养孩子,还想过能把她那个养在德妃膝下的孩子还给她。 可第二天皇上没来长秋轩,却是去了周宝林的清音阁。 周宝林也在外头遇见了皇上,把皇上勾走了,截了她的胡。 郭贵嫔所有的美梦和幻想都破碎了,那之后,郭贵嫔看周宝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彻底恨上了周宝林。 此刻更是迫不及待对周宝林落井下石。 裴抒淡声道:“住嘴,你什么时候能做本宫的主了?如今看来,禁足抄宫规都不能让郭贵嫔言行守矩。” 听了这话,郭贵嫔唯恐皇后又借故罚她,瞬间规矩起来,“娘娘,臣妾不敢。” 裴抒这才看向周宝林,“既是无心之失,周宝林起来坐吧,日后注意。” 裴抒看得出来,周宝林是急着赶过来的,进门的时候呼吸有几分急促,深深吸了几口气,进来之后气息才平稳下来,走近行礼的时候,裴抒甚至能看到她额角处的薄汗。 而且裴抒注意到周宝林脚上穿的鞋子和身上衣裳的颜色乍一看还挺相配的,可仔细瞧的话,就能发现鞋子上绣的是秋海棠的花纹。 要是没收到额外吩咐的话,尚服局做衣裳鞋子要绣花卉纹的时候,绣的花纹都是应季花卉。 春天的桃花,杏花,绣球和兰花,夏天多是荷花,百合,牡丹和石榴这些,秋天菊花,桂花和秋海棠更多些,冬天就是梅花,水仙。 妃嫔大都心照不宣,若不是喜欢极了,一般是没有人会在盛夏的时候穿绣有梅花纹的衣裳的,当然,乐意穿也没人管。 现在都还不到盛夏,若不是一时间没找到和衣裳配套的鞋子,想必也不会穿着这双鞋子出来。 所以周宝林的话八成是真的,至于郭贵嫔刚刚所说的,好好的走着路,大多数地方都铺着砖石,怎么会污了鞋,裴抒不管这个。 周宝林暗暗松了一口气,感激道:“是,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裴抒想起早上迎春和她说的,看向孙充仪,“孙充仪昨夜叫了钱太医过去,可是二皇子有什么不适?” 钱太医专治小儿杂症,皇子公主要是不舒服的地方,叫的都是钱太医。 这话一出,还不待孙充仪说什么,钱贵嫔瞬间就直了身子,紧捏着手中的丝帕,下意识看向孙充仪,强忍着才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询问压下。 “回娘娘话,二皇子没什么不适。” 孙充仪有些不好意思,“臣妾怕小孩子畏寒,给三皇子多套了一件衣裳,三皇子觉得热了,又不会动弹,一个劲儿的哭,臣妾不知,这才叫了钱太医过去。” “三皇子无事,大半夜的,臣妾想着不打扰皇上和娘娘了,今儿请安的时候和娘娘说就是。” 裴抒问:“奶娘没劝着你?” 孙充仪年轻没生过孩子不了解情有可原,奶娘是干什么的,干站着看孙充仪给孩子穿衣裳都不劝一句,还是劝了不管用,孙充仪固执己见,这就是两码事了。 孙充仪干笑一声,“娘娘,不关奶娘的事,是臣妾关心则乱。” 每天晚饭过后,孙充仪都让奶娘把二皇子抱去她那里,陪着二皇子玩一会儿。 孙充仪怕小孩子受不住凉,以往二皇子来的时候她都让人早早把冰撤下去,昨天给忘了。 奶娘抱着二皇子进来的时候宫人才要把冰弄出去,冰是弄出去了,可屋里的温度一时半会儿也没升上去。 孙充仪不放心,给二皇子套了身薄衣。 二皇子小,但能分得出冷暖和舒服与否,回了自己那间从没摆过冰块的屋子,当即就悲从中来,小嘴一扁,放声大哭,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叫太医来之后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情况,裴抒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有什么不清楚的就问太医。” 孩子是小,又不是不知冷暖,现在还好,过段时间更热的时候,总不能让小孩子硬扛着吧,适当在远处放些冰也没什么。 你自己都热的冰块整天不断,难不成还以为孩子能一点不热。 “行了,没什么事今天就到这里,散了吧。” 众人起身告退。 “孙姐姐。”钱贵嫔追上前头不远处的孙充仪,赧然中带了几分哀求,“孙姐姐,我,我想去看看二皇子,远远看几眼就好,可以吗?” 那孩子有三个月了,可自那孩子出生第二天被抱走之后,钱贵嫔还没见过。 孙充仪很少提起二皇子,钱贵嫔几乎没听过二皇子的消息,今天猛然听说了,她心中像是被人拿针戳了个洞,想念叫嚣着喷涌而出。 钱贵嫔忍不住想见见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 “不可以。”孙充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以后也别拿这种话来找我。” 说完,孙充仪不管钱贵嫔作何反应,绕过人就走了。 一旁的赵贵嫔也跟上。 走了一段路之后,赵贵嫔撇撇嘴,“钱贵嫔还真是贼心不死,就算怀胎十月,只相处一天能有什么感情,装模作样的。” 不养在生母膝下的皇子公主向来都是出生第二天就被抱走的,大晋的规矩向来如此,为的就是不想让生母在相处过程中对孩子感情渐深,那样抱走的时候更加舍不得。 听起来虽有些不近人情,可从某些角度来说,其实也有一定的正确性。 赵贵嫔本人就觉得这样的做法是没什么问题的,哪怕是母女之间,感情也都是在一天天的相处中逐渐加深的。 不在一起的娘亲和女儿,娘亲也不会对女儿有什么真情实感的,对此她深有体会。 “不管她真心也好,做戏也罢,我都不可能让她和二皇子有接触的。” 看着那孩子哭,笑,亲眼见证他长大了一些,最开始的小衣裳都不能穿了,三个月的相处,孙充仪是真喜欢这孩子。 原来她也没打算让这孩子和钱贵嫔有接触,现在这种想法更甚,越是喜欢那孩子,孙充仪不愿意让那个孩子和钱贵嫔有哪怕是一丁点的接触。 第137章 打起来了 从凤仪宫出来之后,周宝林走到自己早上来的路上踩脏鞋子的地方。 在御花园两边种满了花的一条砖块铺成的蜿蜒小道上。 原本缺了一小块砖露出湿润泥土的地方此刻已经干干净净,砖石铺的整整齐齐,全然不复早上的模样。 周宝林住的清音阁去凤仪宫有一条稍近些的路,穿过御花园再绕到宫道上比一直走宫道更近些。 周宝林这几天都是走近路的,这路一直都好好的,今天却突然缺了一块砖石,砖石的颜色和泥土差不多,让人不易察觉,泥土还格外的湿,被人浇了水上去一样。 这绝不是巧合,定是有人故意弄出来针对她的。 木锦愤然说道:“也不知是谁,存了这么恶毒的心思,这样害您。” 请安迟到这事可大可小,端看皇后的性子和态度。 皇后要是心胸狭隘,心思敏感,难保不会觉得妃嫔不守规矩,借着皇上的一点宠爱不把自己这个皇后放在眼里,想要不自量力挑衅自己,指不定就记仇了。 皇后也许对后宫所有妃嫔都谈不上喜欢,可要是被皇后讨厌,那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幸亏皇后娘娘大度,没说什么。”周宝林也有些庆幸。 “这地方人来人往的,修建花枝的,浇花的,洒扫的宫人,随便一个都有可能,查不出来的。” 周宝林脸色不大好看,她不过侍寝两回,这就有人耐不住想要出手对付她了。 周宝林冷哼一声,“以后从大路走,我倒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人大胆到敢在宫道上做手脚,那人最好藏的严严实实的,别让我找到,不然我绝不放过她。” 周宝林这事,几乎没什么人认为这是意外,都觉得是人为。 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今天这事还真就是一桩巧合。 而那个给花浇水的时候不小心把路中的砖块弄破,又偷偷从花丛边被花草遮住的不起眼的地方撬了块大小相同的砖替换过去的小太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那小太监揉了揉鼻头,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念叨他。 七月盛夏,蝉鸣声声。 燥热的暑气熏染着空气,带起不可见的热浪铺天盖地翻滚着。 高悬于晴空的烈日照耀而下,连树叶都有些打卷,看着蔫蔫的。 “娘娘,郑采女和李宝林打起来了。” 半上午的时间,屋里只开了两扇窗户,次间中央摆着冰鉴,冰块冒着丝丝凉气。 抱夏站在及腰的冰鉴后面,拿着一把大些的扇子朝着榻上坐着的主子一下一下扇动着。 燥热隔绝在外头,屋里温度合适。 裴抒坐在榻上翻看着账目。 “娘娘,郑采女和李宝林打起来了。” 刚把账目合起来,端起案几上装有绿豆汤的小碗,汤勺还没送进嘴里,被李德禄这话惊到了。 “叮咚” 裴抒把勺子搁回碗里,“你说什么?” 打起来了?妃嫔和妃嫔之间打起来了?莫不是天气太热导致她幻听了,裴抒这么怀疑。 “娘娘,千真万确,李宝林和郑采女打起来了。” 李德禄最开始听到的时候也很是不可置信,活了这么些年,头一回听到这样的消息。 “李宝林向来安稳的人也会和别人打架?” 裴抒不禁怀疑,“为什么打起来的?郑采女惹怒李宝林的?” 在裴抒印象中,李宝林是个很安分守己的人,不怎么争宠,性子也算是平和,偶尔和别人拌几句嘴,很少和人起矛盾。 虽然新妃进宫才一个多月,可也能看得出这个郑采女是个张扬的性格,不算很讨喜。 李德禄解释道:“郑采女截了几回李宝林的凉汤,今天两人在外面碰到,李宝林说了几句,郑采女言语上似乎有些冒犯,李宝林就动手了。” 当然,郑采女也不甘示弱。 这不,两个人就彻底失去理智打起来了。 “嗯,奴才听说颇为激烈。” “现在还打着呢?” “现在倒是不打了。”李德禄神色有些没法形容的怪,“可李宝林和郑采女都往咱们宫里来了。” “来干什么?”裴抒沉声道:“让她们都回去,郑采女挑衅在先” 裴抒话还没说完,宫女自外头走进来,“娘娘,李宝林和郑采女求见。” “不见,”话说了一半,裴抒又改了主意,“让她们进来吧。” 她也想看看打的激烈的两个人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很快,两个人就进来了。 裴抒看着这两人。 郑采女的脸颊有些红肿,隐约还能看到几道手指印,薄薄的衣裙有些皱巴巴的,除此之外倒没什么。 相比较的话,李宝林就有点可怜了,脸上也有些红,发髻都有些松散了,瞧着头上的首饰都不大完整了,裙子外头的薄纱有的地方都扯破了。 “你们两个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吗?天家妃嫔,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成何体统,还有没有一点礼仪?规矩学到哪里去了?” 裴抒不叫两个人起身,丝毫看不出刚刚好奇想要看热闹的模样,沉声斥道:“你们这像什么,市井无赖作派也不外如此,遭人耻笑。” “娘娘。”郑采女眼珠转动,站起身来,抢先一步说道:“娘娘明鉴,是李宝林先对臣妾动手的,臣妾是为了自保啊。” “我让你起来了?” 裴抒轻飘飘瞥了郑采女一眼,声音也和平时无异,却无端让郑采女心头一紧,她呼吸一窒,忙重新维持着刚刚行礼的姿势。 第138章 出口恶气 “娘娘息怒,臣妾一时气急。” 郑采女敛眉,神色中却依旧带着些不忿,她捂着脸道:“求娘娘替臣妾做主,是李宝林先动手打臣妾的,臣妾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 “娘娘,事情不是这样的。” 李宝林不冒头归不冒头,可别人都欺负到她头上了,她可忍不了了。 “好了,都住嘴。” 裴抒让这两人进来可不是想听她们打嘴仗的,她指着李宝林的宫女诗画,“你来说,起因到底是什么。” 当主子的狼狈不堪,身边的宫女反倒干干净净的。 这事本就是郑采女的错,诗画说的时候都没带有什么夸张的成分,全部都是实情。 诗画说的和裴抒了解到的大差不差,只是更详细了些,李宝林和郑采女之间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知道了。 “娘娘,不是……” 郑采女还想狡辩。 “喀哒” 裴抒端起茶杯不轻不重磕在炕桌上,带着些警告,郑采女的声音当即就由中气十足转为底气不足,渐渐消失不可闻。 “御膳房每日给郑采女备的凉汤不够?”裴抒瞥郑采女,“郑采女要把李宝林的抢走。” “这,娘娘,臣妾,” 这事到底是她理亏,郑采女支支吾吾的,“这,娘娘,是,是臣妾听说李宝林这几天不适合吃凉的,臣妾这才想着,李宝林不能吃,带回去也是放着,天热,不如臣妾帮着解决。” 李宝林被这话气得够呛,“敢情我还得谢谢你啊,我喝不喝和你有什么关系?” “迎春,让人吩咐御膳房,郑采女贪凉,从明天起一日三餐,每顿饭都给郑采女送一盅凉汤过去,看着郑采女喝光,不许她浪费。” 凉汤,顾名思义,在放凉的甜汤里放入冰块和薄荷,喝起来清凉无比,夏天消暑解热的好东西。 可就算再怕热,再爱喝凉汤,也禁不住一日三餐顿顿都喝,喝的肚子里头都得凉飕飕的,对肠胃不好,再严重些说不准还要生病。 瞧着皇后不像是开玩笑,郑采女不由多了几分害怕,“皇后娘娘,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那样做的。” 看着自家主子不发话,迎春福了福身子,朝着外头走去,去吩咐小宫人把娘娘的话传去御膳房。 “郑采女以下犯上,言行挑衅上位妃嫔,禁足两个月,罚俸两个月。” “皇后娘娘,臣妾知错了,还请娘娘恕罪。” 郑采女脸色惊慌,宫里这么多妃嫔,禁足一个月之后皇上还能记得她这个人吗,她才刚刚进宫没多长时间啊。 一边站着的抱夏笑着看向郑采女,道:“采女,娘娘口谕,您该听谕谢恩才是。” 郑采女抬头看抱夏,眼神称不上和善。 抱夏不卑不亢,嘴角的弧度都不曾有过变化。 裴抒:“怎么?你不服?” 想到身边的宫女说的早之前郭贵嫔仗着怀有身孕,不服皇后的惩罚,还跑去找皇上,结果惩罚还加重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郑采女还是咬牙顺从,道:“臣妾不敢,臣妾谨遵娘娘口谕。” 裴抒这才看向另一边的李宝林,“这事虽是郑采女之过,可李宝林也不该一言不合就动手,罚俸一个月。” “是,臣妾谨遵娘娘口谕。”李宝林平静认罚,不狡辩,不逃避。 端看这两人的态度,也怪不得郑采女不讨人喜欢。 “还有你们打架一事。” 裴抒视线在两人身上环视了一圈,“身为妃嫔,不顾身份体统,当众大打出手,每人抄三十遍宫规,每人每天在自己宫里大声诵读宫规一遍,为期一个月。 把规矩都好好记在心里,以后要是再做出这样的事情,决不轻饶。” “出去吧。” 等到两人退出去之后,抱夏这才道:“娘娘,真要每天都给郑采女送凉汤啊?郑宝林万一因此生病。” 对于她们来说,大热天的喝点凉汤没什么的,全当解暑了。可不少主子都是非精脍不入口,身娇体贵的,这可真说不准。 “病了就病了,太医又不是摆设。”裴抒不在意,“仗着自己家世不错,区区采女也敢这么跋扈,欺负上位妃嫔,不给点教训怎么行。” 低位的妃嫔有家世好的,自然也有家世一般的,要是人人都和郑采女似的,有学有样欺负人,这后宫得乱成什么样,她可不想三天两头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给她们断案。 家世一般的低位妃嫔不安分上蹿下跳的,可也有老实本分不惹事的,老实本分不惹事的一般也不得宠。 后者日子本就过得一般,再让人欺负,那成什么样。本分人被欺负了,也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裴抒不会允许这样的风气成型,这就需要杀鸡儆猴。 这一批新妃中,目前为止比较受宠的就是清贵人,李才人和周宝林三个人,难得的是,这三人明面上都算是稳得住,不是张狂的性子。 可也不是人人都能稳得住的,好比郑采女,这不就是个有几分张扬的。 还有一个吴宝林的性子似乎也不大好,和好几个小妃嫔也有过些不算大的矛盾摩擦。 所以,出头的郑采女是这样的结果,之后再有人想生事的时候也该掂量掂量,看看郑采女这个前车之鉴,斟酌一下愿不愿意承担后果。 抱夏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她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娘娘,您说这郑采女会不会借着这事故意生病。” 裴抒哼笑一声,“随她的便。” 而另一边,李宝林和郑采女出来凤仪宫。 郑采女恶狠狠盯着李宝林,“贱人,使阴招,你给我等着。” 外头看着李宝林那贱人伤势比她严重似的。 没人知道李宝林那贱人耍阴招,在她胳膊上衣裳遮盖住的地方使劲儿拧了好几把,现在还泛着钝痛。 可皇后根本不听她解释,一个劲儿偏袒李宝林那贱人。 李宝林翻了翻眼皮,看郑采女,“怎么,郑采女还想以下犯上欺负人?正好,才出了凤仪宫,再进去一次也不是不行。” 看着搬出皇后之后郑采女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李宝林扭身走了。 诗画跟在李宝林身后,小声道:“宝林,今天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狠狠把郑采女这个讨厌的家伙收拾了一顿,还暗暗掐了郑采女好多下,全是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让她有苦说不出。 李宝林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从凤仪宫进出一遭,她更是神清气爽。 妃嫔之间打架,李宝林本都做好了被皇后严惩的准备,可结果比她料想的轻松多了。 李宝林庆幸不已,亏是每天无所事事觉得无聊的时候练字打发时间,现在写出的字算不上让人夸一句好,可也不像刚来时那一手惹人怀疑的狗爬字。 至于大声诵读宫规,对李宝林而言就更不在话下,就当早读念课文了。 “皇后娘娘果然公正无私。”诗画不由感叹,“一点都不偏袒郑采女。” “是啊。” 李宝林真的觉得皇后很好了,做事不偏不倚,公正无私,唯有一点,很难讨好。 除去请安和赴宴以外,其他时间压根儿不和她们这些妃嫔凑一块扎堆,与众人都保持着距离。 不过皇后有身份有地位有宠爱,不乐意自降身份也正常,换她她也不乐意。 李宝林长叹一声,路漫漫其修远啊。 第139章 钦佩 而无处发泄自己怒气的郑采女不由迁怒自己的宫女,“没用的东西,自己主子都被人欺负了,还和个木头似的站在那儿看着不上前,今天跟着我出来的,所有人罚俸一个月,竹沁两个月。” 说完一甩袖子就自顾自离开了。 贴身服侍郑采女的竹沁暗暗叫苦不迭,她倒是想上前帮忙啊,可李宝林明说了不许诗画她们上前,诗画几个不上前,她还能上前去帮着采女去打李宝林不成? 奴才打主子,她就算多一条命也不敢这么放肆。 罚吧罚吧。 罚她俸禄总好过因为打主子而被打板子杖毙容易接受多了,竹沁这样想着,服侍一个好主子多重要啊,李宝林为奴婢着想。 她主子呢,嫌她这个做奴婢的不帮着打主子,这简直是没法儿说。 心里这么想着,竹沁脚下丝毫不耽搁,急急跟上了郑采女。 李宝林和郑采女打架,两人都被皇后处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郑采女只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李才人正摆弄着修剪着一盆开的很好的海棠花,笑道:“因为贪嘴两碗甜凉汤惹出了这种事,进宫才一个多月,禁足两个月,这可真是得不偿失。” “谁说不是呢。” 两个月的时间,宠妃都能失宠了,更别提郑采女也并不十分受皇上宠爱。 “吴宝林这下子该消停一段时间了。” 李才人剪掉多余的枝叶,放在桌上,由衷道:“皇后娘娘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皇后。” 这话蝉衣没接,兴许才人只是随口一说,她附和了万一让才人以为她有二心可如何是好,尤其才人身份有些敏感特别,少说少错。 听不到蝉衣的声音,李才人侧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收回视线,落在还未修剪完的海棠花上。 李才人摇摇头,连她身边伺候的宫女都觉得她多多少少都会仇视皇后,遑论别人了。 天地良心,李才人完全没有仇视皇后的想法,她姐姐早逝不是皇后造成的,皇后也没有抢她姐姐的位置,她干什么要仇视皇后呢。 何况,一个七品才人去仇视当朝皇后,李才人自己都想笑,鸡蛋碰石头也不是这么个碰法。 凭心而论,李才人觉得皇后真的很适合当皇后,行为磊落,心胸大气。 从没因为她姐姐的原因而对她有过任何的不喜,明面不提防,暗中不打压,对她和对其他妃嫔没有任何不同,完完全全把她当成普通妃嫔。 这点就说明皇后底气十足,自信十足,完全不把她这个险些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之人的妹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而皇后的底气和自信并不完全来源于皇上的宠爱,皇后的底气来自于她这个皇后当的尽职尽责,无可指责。 对于宠妃,只要你不惹是生非犯在皇后手上,皇后就不会为难你。 对于皇嗣,今年平安出生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就是最好的证明,这就是皇后的功劳,钱贵嫔生产时的那场阴谋还是皇后揭露出来的,护了钱贵嫔和二皇子母子平安。 人人都知晓理智二字,可大多数人行事的时候依旧感情用事,不自觉被内心投射出来的担忧和恐惧裹挟着行事。 真正能做到理智行事的人却是寥寥无几,皇后算一个。 皇后真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宠爱别的女人而不嫉妒不冲动不出手,自己还没孩子的情况下也能护着别的女人的孩子平安出生。 李才人其实是有些敬佩皇后的,皇后是真能耐。 换了她,她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她这人有私心。 这样的皇后,李才人是很喜欢的,起码皇后不会因为你争宠而对你怀恨在心,不会想方设法,明里暗里的折腾你。 不用绞尽脑汁讨好皇上的同时还得提防着皇后冷不丁朝你射冷箭。 心中的想法没耽误手上的动作,不一会儿,李才人就把海棠花修剪好了,她放下剪刀,满意点头,吩咐蝉衣,“把这些废枝都收拾起来,把这盆花搬在对面的案几上摆着。” “是,才人。” 郑采女和李宝林这事也起到一定的杀鸡儆猴的作用,后宫很是平静了两日,就连平日多见又普遍的小争端小摩擦都少了许多。 自进了七月,裴抒就给妃嫔放了一个月的假,理由是,天气热,来回奔波过于辛苦,在自己的宫里待着吧,八月之前不用来凤仪宫请安了。 太后也体恤众人,一月本就没几回的请安也给免了。 早上没人打扰,裴抒睡得更好了,比之前起的迟一些。 吃过早饭之后太阳升的还不算高,趁着这段时间还不是特别热,裴抒在廊下绕着走一走,活动活动。 李德禄走近,道:“娘娘,烟翠阁派人来,想请太医。” 烟翠阁住着的是郑采女。 第140章 没传起来的谣言 闻言,裴抒下意识看了抱夏一眼,“还真让你猜着了,这郑采女真是生病了。” 抱夏撇撇嘴,“还禁着足呢,也不安分。” “她要是安分之前就不会和李宝林大打出手了。”裴抒笑,吩咐李德禄,“让人去给郑采女请太医,按着她的身份来就行。” 裴抒之前就说过,郑采女要是因此而生病,她给郑采女传太医治病。 提前得了皇后身边管事公公“烦请太医诊脉的时候仔细认真些,若是因为吃了不止一种凉寒之物,吃的又太多而导致生病,在郑采女面前,太医也不用往太精细了说”的吩咐。 老实本分的冯太医以为自己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宫闱斗争,来烟翠阁的路上,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惊慌不已,不断胡思乱想着。 他这太医还能不能当成了?他这条小命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等到了翠烟阁,给卧床的郑采女把脉过后,冯太医很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郑采女不过是贪凉,冰凉的东西吃太多太杂了,这才导致的不舒服,没大碍,不严重。 想到凤仪宫的吩咐,冯太医收回手后,只道:“天热,采女也不可过多贪凉,您是凉物吃的有些多,肠胃有些不舒服,臣给您开几帖药服下。 这两三天采女就不要吃寒凉之物了,多喝些温热的水。” 其实不喝药光喝些温水两三天也好了,可诊完脉不开药算什么太医,贵人们反而对你的医术存疑。 躺在床上脸上带着些生病的苍白的郑采女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也怕太医诊出她吃了不止一种凉物,还好这太医没诊出来。 把自己折腾的不舒服以后,不得不请太医的时候,郑采女才彻底清醒过来,她这才感到后怕,怎么就昏了头想起给皇后添堵。 等着太医来,太医诊脉的时候郑采女提心吊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唯恐太医给她抖落出来。 “没什么大碍就好。” 郑采女给竹沁使眼色,竹沁会意,走到不远处的桌前,拉开小抽屉拿了一个荷包出来。 荷包不算大,半个巴掌大小,却鼓鼓囊囊的,拿在手里有银子碰撞所发出独特的琅珰轻响。 “太医,还望太医能替我保密,不要和旁人说我因何而生病。”郑采女道:“贪凉吃坏肚子不舒服,说出去都惹人笑话。” 竹沁适时上前想要把装满了银锭的荷包给冯太医。 “太医,这是我们采女的一点心意。” 银袋子还没放在手上,冯太医忙站起身拱手推辞,“采女客气了,万万不可,给主子们诊脉开药本就是臣的分内之事,哪儿能再收采女的银子,臣也不会与旁人说。” 他不会主动和别人说,只是,皇后要是问起来,他也不敢瞒着就是了。 所以冯太医是真不想收郑采女这烫手的银子。 最后一句话让因为冯太医先前不识抬举而心生恼怒的郑采女脸色稍好了些。 “没多少银子,我也不会借此让太医为难,太医安心拿着就是。” 只有太医把这银子收起来,郑采女才能安心。 见状,冯太医只得收下银子。 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容易闹得难看。 冯太医离开后,郑采女冷哼一声,对竹沁说道:“月疏罚俸一个月,以后不许她进屋贴身伺候,降为二等宫女,你多赏两个月的俸禄。” 无论是上次抢李宝林的凉汤还是这回把生病这祸栽在皇后身上,都是月疏撺掇的。 只要使银子,什么好东西吃不上,要不是月疏怂恿,郑采女可看不上那一盏凉汤。 进宫才一个多月的时间,郑采女还没能对自己身份的转变有真正的认识。 还没彻底意识到她已经不是那个被家中一众长辈所喜爱的闺阁女儿家了,按着她现在的身份,低调行事才是最合适的。 一心想着能够得扶摇直上,直到现在郑采女那颗飘摇不定悬在半空的心才彻底落在了实处。 人也冷静下来了。 对于撺掇她做出这种事的月疏,郑采女自然厌恶不已,竹沁之前劝她不要这样做,她自然要赏。 亏是太医没诊出来她这病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这事就这么瞒天过海糊涂过去,郑采女心想,今后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 她进宫来可是要获宠生子给家族带去荣耀的。 裴抒也知道了郑采女生病的真正原因。 拂冬生气道:“这个郑采女,可真是不安好心,瞎折腾。” 抱夏撇撇嘴,“让她折腾,看她能讨着什么好,等她自食其果。” 一个采女生病,这本不是一桩大事,开几贴药喝了也就好了,没什么人在意。 可郑采女喝了两天药,病情不见好转,本不算严重的病情反而还隐约有加重的趋势。 等到郑采女察觉出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两三天就能好的一点小病已经拖到她不得不卧床,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病态。 与此同时,一些谣言开始小范围流传。 皇后行事狠毒,每日都派人给郑采女送三大盅寒凉的凉汤,让郑采女不能有一丁点的浪费,必须全部喝完。 从而导致郑采女生病,听说郑采女现在床都下不来了,似乎人不大好了。 刚刚有人嚼舌根子,还不等谣言传开,嚼舌根的几个宫人就被抓起来了。 凤仪宫。 正午时分,烈日晴空,院中安静异常,夹杂着一股股热涌的微风偶尔吹拂过,院前几棵海棠树被晒得叶片蜷缩,无精打采的样子。 唯有树上的蝉不知疲倦的叫唤着,“吱吱”“吱吱”的,扰的人心烦意乱。 几个宫女太监跪在院中央。 编排皇后娘娘被当场抓获,那几个宫人本来就害怕心虚。 被带到凤仪宫后,没有审问,没有叱责,没有人理他们,只让他们都在地上跪着,唯有李德禄李公公一人站在屋前廊下太阳晒不到的地方。 这样的无视让本就心虚的人更加惴惴,始终悬着一把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落下的剑,整颗心七上八下,似油煎一般。 天气又格外燥热,灼人的烈日曝晒在身上,浑身被汗浸透,更加心浮气躁,口干舌燥,又慌又怕的。 没一会儿,就有人受不住了,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 “李公公,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胡言乱语。” 第141章 不止一个人的手笔 一个模样清秀的宫女忍不住求饶,“李公公,奴婢知错了,奴婢猪油蒙了心,听了别人的教唆,这绝非奴婢的本意啊。” 有了第一个出声求饶的,其他人也憋不住,接二连三求饶起来,开始推卸责任,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一个个都嫌自己命长,活的不耐烦了,皇后娘娘都敢胡乱编排。” 李德禄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看着几人,冷哼一声道:“说吧。” 很快,奉了自家娘娘命令的李德禄带人行动起来,按着那几个嚼舌根的宫女太监的指认,又抓了几个人。 这事裴抒没藏着掖着,李德禄带着人大张旗鼓行动起来。 周宸很快也听说了。 傍晚太阳渐渐落向天西边,整个天边像是打翻了颜料一样,漫天的橙红色,深浅不一,连绵不绝。 屋檐上,连廊前,院子里,树上都染了夕阳的色彩,说不尽的美。 周宸就是迎着这样的夕阳进了凤仪宫。 周宸进来的时候就见皇后正在廊下连凳上坐着纳凉,抱夏和拂冬围在她身边,主仆三个说笑着。 不知说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皇后只顾笑着听手里还不知道比划着什么的拂冬说话,连手中的扇子都忘记扇动了。 抱夏正笑着呢,余光瞥见远处一抹绛紫色的男子衣角。 “娘娘,皇上来了。”抱夏小声道。 闻言,斜坐着背对着院门的裴抒扭头朝后看去。 之间周宸头戴玉冠,着一身绛紫色的窄袖束腰长袍,手中拿了一把折扇,端的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迎着夕阳而来。 周宸平素是不拿扇子的,这段时间天热,他也开始拿折扇了,在外头觉得热的时候就扇一扇。 身后跟着赵福全和两列宫人。 “皇上来了。” 裴抒站起身来,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提着裙摆,下了台阶,朝着已经走近的周宸福了福身,笑,“给皇上请安。” “皇后不必多礼。”周宸伸手扶着皇后站直。 “这个时候还有些热,再略等一会儿就没这么热了。”裴抒拿出帕子,在周宸略带了些薄汗的额头上擦了擦,“皇上怎得不晚些再来。” “不碍事,朕在太极宫也无事,洗一洗就舒服了,去备水。” 周宸沐浴过后换了一身家常的袍子出来了,长发散下来。 裴抒站在廊下,冲着周宸招手,“皇上来这里坐,我给皇上擦头发。” 天气热不用担心受凉风寒,头发擦到不滴水,等着自然晒干就好。 “朕听说皇后让人拿了好几个宫女太监。” 周宸姿态放松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扶手上,身子后仰。 “是啊。”裴抒手中动作不停,拿着一块大方巾动作轻柔擦拭着周宸的长发。 “有几个宫人嚼舌根被我发现了。”裴抒解释道:“那几个又说是听了别人的话,一拖二二拖三的,现在还查着呢。” 裴抒三言两语把这事说了。 周宸神色不变,只道:“要不要朕把赵福全给你用。” 凤仪宫的管事太监说出去也威风,可那得看和谁比,和赵福全相比的话远远不够看。 赵福全代表的是太极宫,代表的是皇帝本人。 再没有把赵福全给皇后差使更能代表周宸对皇后行为支持的举动了。 “臣妾自不和皇上客套,要是臣妾自己解决不了的话,就求皇上帮忙。”裴抒笑,“现在还不到需要赵公公的时候。” 周宸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的头发还在皇后手上,他点头道:“好。” 周宸点头的时候裴抒恰巧把头发都包在布巾中擦着。 “嘶” 头皮处传来一阵扯动头发的痛感。 “哎呀,皇上没事吧。” 裴抒连忙松手,随手把布巾搭在周宸的肩膀上,两手替周宸按摩着头皮。 裴抒没忍住抱怨道:“皇上你也是,又不是不知道臣妾在帮你擦头发,说话就说话,点什么头啊,现在好了,头皮扯疼了吧。” “……” 这能怪他? 长这么大以来,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一时间周宸都有些不可置信。 “还疼不疼啊?” 听着皇后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头皮上传来轻柔舒适的触感,周宸心中的那点气忽的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罢了,皇后也是着急。 “皇后再揉一揉。” 皇后之前没给他按过,周宸不知道皇后还有这一手,按的居然还不错,用劲儿不轻不重,手法也算老道。 “皇后哪儿学了这么一手?挺不错的。” 比德妃按的强多了,德妃没个手艺,偏偏还总爱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彰显她自己的贴心。 周宸拒绝了一回,两回,好几回,德妃像是记不住一样。 “臣妾和念秋学了几天。” 念秋医术不错,对于人身体各处的穴道十分了解,裴抒跟着念秋认了几天,大致知道给人按的时候该按什么地方才对。 裴抒笑道:“还不错吧。” 她之前在家的时候没少给她爹娘按,学这个也是为了她爹娘。 周宸闭着双眼,眉头舒展,忽然感觉右肩膀处传来一阵濡湿的感觉。 他睁眼,侧头一看,一块白色的布巾赫然搭在他的肩膀上。 周宸一把把肩膀上的东西扯下来,拍了拍肩膀,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传膳吧。” “好。”裴抒收回手。 此刻天色已经有一点暗了,屋里亮起了灯,昏黄的灯光带着些温馨。 翌日。 李德禄连着跑了两天,傍晚的时候终于有了结果。 听了李德禄的禀报,裴抒冷嗤一声,“原想着之前那事就算了结,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可有的人真是不懂得见好就收这几个字,以为自己的手段多高明,能做到天衣无缝。” 迎春道:“娘娘,奴婢总觉着这事不止一个人的手笔。” 第142章 你的事情我知道 “这就要问钱贵嫔本人了。”裴抒淡声道:“本想着把钱贵嫔预留着日后给孙充仪的,我以为钱贵嫔变得聪慧了,可现在来看,和以前也没什么变化。” 查出来的结果是,有关裴抒的谣言最初的来源直指钱贵嫔。 “娘娘,孙充仪那里再做打算不迟。” 迎春站在一边给主子扇扇子,“况且您瞧钱贵嫔做出的事情,浅显得很,心中稍有些成算的人一眼就猜出她心中所图。 孙充仪看着直来直去,喜怒凭心的,却是个聪慧的。 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您用上钱贵嫔,只怕钱贵嫔也没什么用。 奴婢瞧着,钱贵嫔远不及孙充仪聪慧。”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最开始还以为钱贵嫔要开窍了,想知道她能爬到哪一步,不曾想她一直原地走着。” 裴抒侧头看了迎春一眼,“没用在孙充仪身上,反倒是想着来对付我,没脑子的人做出没脑子的事,留她不得了。” “把钱贵嫔带过来吧。”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钱贵嫔就到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到现在已经有小半个月的时间没请过安,钱贵嫔进屋之后,行礼很正式。 裴抒没叫她起来,反而问道:“知道今天叫你来是因为什么吗?” 谣言还没能开始流传,最开始嚼舌根的那几个宫人话都没能说完,就被皇后的人抓起来了。 皇后的动作过于迅速,苗头还没起来的时候就被直接连根拔起,像是早早就准备着请君入瓮,等着人上钩似的。 那时候钱贵嫔就知道皇后查到她身上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皇后这个时候叫她来,想必是有了确切的证据。 到了这一步,钱贵嫔也没再做无谓的挣扎,点头承认了,“想必娘娘是因为臣妾拿银子收买人传皇后娘娘不实闲话这件事。” 闻言,裴抒略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较半年前而言,钱贵嫔还是有变化的。” 没再像之前似的,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别人身上,自己藏在背后满是无辜的模样。 钱贵嫔自然听出了皇后的未言之意,她笑笑,“臣妾在皇后娘娘跟前犯过一次这样的错误,惹了皇后娘娘的不喜,第二回自然该长记性了。” “确实让人不喜。” 裴抒点头认同这话,她和钱贵嫔没什么多余可说的,直接道:“说吧,这事除了你还有谁参与其中。” 钱贵嫔不答这个,她罕见的抬眼看着裴抒的双眼,她勾了勾唇角,笑容带着苦涩。 “皇后娘娘不喜臣妾,臣妾也知道自己的性子不讨喜,忘恩负义,不止是娘娘,臣妾知道宫中其他人也瞧不上臣妾。 只是娘娘有所不知,臣妾小的时候性子其实不是这样的,但臣妾运气不大好,遭受了一些事情,这才成了这副自己都讨厌的性子。 在经历那事之后,臣妾这才彻底理解了人面兽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到底是什么意思。自此,不敢对任何人交付真心。” 钱贵嫔这话说的可怜,裴抒听着却无动于衷。 裴抒不乐意和钱贵嫔讨论这个,掀了掀眼皮,“我叫你来是想听你说这些的吗?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 钱贵嫔脸色一滞,皇后果真是皇后,没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 “娘娘不爱听那臣妾便不说了。”钱贵嫔带着些疑惑,不解道:“娘娘何出此言?” 她自嘲一笑,”宫中人都不屑与臣妾为伍。“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裴抒道:“不巧,你经历过的事情我知道。” 闻言,钱贵嫔猛的抬头看皇后,神色惊疑不定。 看着气定神闲的皇后,钱贵嫔深深吸气,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除了她至亲的几个人,知晓这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皇后怎么可能会知道,说这话只不过想套她的话。 知道这话没什么威慑力,裴抒继续道:“不想让蒋承先毁了你娘家那一大家子,还有你亲生的二皇子,就好好说话,说实话。” 蒋承先三个字一入耳,钱贵嫔心中侥幸全无,无尽的惶恐和害怕扑面而来,她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脸上血色尽失,一片惨白,跪都有些跪不稳。 那些刻意遗忘的片段当即纷至沓来,争先恐后侵袭而来。 那些让人恶心厌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钱贵嫔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捏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扣着手心,手心刻出好几个深到破皮流血的月牙印。 手心传来的疼痛让思绪一直在空中飘着不知该如何的钱贵嫔稍稍回过神来,“娘娘,臣妾说,只求娘娘能替臣妾瞒着这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在决定主动争宠的时候,钱贵嫔其实已经摆脱了那件事情本身带给她的阴影,但那事的后果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要是被皇上知道,她家里人和二皇子该怎么办呢。 “求皇后娘娘大人有大量,饶过臣妾家人,臣妾家中双亲心性纯良,只是看蒋承先可怜,这才动了恻隐之心给他一份糊口的活计,绝无其他心思。 旁人要是知道臣妾家中聘邕国人做西席先生,臣妾家中众人罪责难逃。” 晋朝现如今实力强盛,四海之内大都称臣,无强劲对手。 可在往前数三代帝王的时候,邕国和晋朝实力相当,晋朝略胜一筹,两国原本是正常扩张领土,强盛国立,可邕国卑鄙无耻,交战之时曾将从晋朝手中夺得的一座城池的百姓全部屠杀。 那之后,晋朝视邕国为仇敌。 晋朝历经几代圣明君主,国力愈发强盛,而邕国皇帝年轻的时候还算励精图治,可年老之后纵情声色,和前朝如出一辙的宠妾灭妻。 内乱极其严重,邕国几位皇子只顾着争夺位置,在这种倾轧下,国力大不如前。 晋朝借机出手。 现在的邕国不过是个摇摇欲坠的小国。 可晋朝人依旧恨邕国人。 “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讲条件吗?” 听到皇后这话,钱贵嫔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本宫竟不知这蒋承先什么时候成了邕国人?”裴抒似笑非笑看着钱贵嫔,“滁州距邕国可远的厉害。” 这钱贵嫔到现在也不死心,还存着侥幸心理,编出瞎话试探她。 不巧,钱贵嫔这事,裴抒还真是知道。 那口气还没能彻底舒出去,听到皇后这话,钱贵嫔心头一凉,只听皇后继续说道:“你爹官做的不大,却是胆子够大,所图不小,瞒了你险些成为蒋承先妻子的消息,送你进宫为妃。” 裴抒这话还是给钱贵嫔留了面子,钱贵嫔这事的真相和江若雪那事有一部分相似之处,两人都被外男所救定下婚事。 但两个人的情况有所不同。 第143章 不大聪明 钱贵嫔和这蒋承先是认识的,蒋承先欲行不轨,生米煮成熟饭逼得钱贵嫔一家就范。 钱贵嫔能顺利进宫,那蒋承先自是没能真正得逞。 钱家人还等着送钱贵嫔选秀进宫,直接把无权无势妄图攀富贵的蒋承先解决掉,钱贵嫔院中知情的下人也全部都被解决掉。 被吓破胆有了心理阴影的钱贵嫔被家人强逼着选秀进宫为妃。 这事裴抒早就知道了,之前抱夏曾好奇问过钱贵嫔这性子是怎么形成的,裴抒也挺好奇,当时就说要让她娘帮着查一查。 钱家人的确把知道这事的人都解决掉了,包括钱贵嫔的奶娘。 可架不住这奶娘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嘴大的,涂涂改改把这事和一个平时一起说闲话的妇人说了。 第一天刚说完,第二天就失足落水没了。 镇安侯夫人还是从和钱贵嫔奶娘一起说闲话的妇人口中知道这事,随后裴抒也知道了。 手中捏着能让钱贵嫔一大家子下大狱的把柄,钱贵嫔若是真能爬上高位,裴抒反倒乐见其成。 可惜啊,钱贵嫔还是不够机灵。 看着真正开始惶恐的钱贵嫔,裴抒微微曲起食指在桌面上轻叩几下,提醒道:“你家人能不能保住,二皇子能不能快乐长大,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钱贵嫔彻底塌下了身子,手掌撑着地面,俯身道:“娘娘,臣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半晌后,钱贵嫔说完停下。 “德妃。”裴抒看着钱贵嫔,有些讶然道:“果真没有永远的敌对面,目的一致,敌人也能化干戈为玉帛。” 钱贵嫔愣了一下,这回带着真正的不解,“臣妾不明白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果真是不大聪明。”裴抒浅笑,说道:“你之前接近大公主,目的再明显不过,你不妨猜一猜没打算要你孩子的德妃对此为何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钱贵嫔顾不上其他的,顺着皇后的话往下细想。 想到那个金枝和雀梅对德妃的指认,后来又和太后扯上关系,被处死的杨太医和玳瑁,结合着皇后刚刚的话,答案呼之欲出。 “你和你肚中的孩子是太后和德妃斗法的筏子,若不是本宫身边的人闻出你险些喝掉的那碗参汤不对劲儿,你们这一尸两命的母子俩还能帮着德妃给太后更加有力的一击。” 裴抒替正在愣神的钱贵嫔说出事实,她脸上带了些轻薄的笑,“真正的仇人找不到,和仇人一起对付恩人。” 裴抒给了钱贵嫔最后一击,“本宫说你不大聪明没说错,你说你自己性子不讨喜,忘恩负义,这话也没错。” 不管瘫跪在地上愣神不知道想些什么的钱贵嫔,裴抒这才吩咐道:“让人去太极宫请皇上过来,把德妃也带过来。” “是,娘娘。” 凤仪宫的人分了两路,一路朝着太极宫走去,另一拨则是去了钟粹宫。 事情已经十分明了,有了“儿子”的德妃再不复之前稳坐钓鱼台的模样,觉得裴抒这个皇后十分碍眼了,想把人拉下去。 被分到郑采女身边伺候的月疏本是德妃的人,德妃看出郑采女是个容易被人说动的冲动性子。 这才有了郑采女和李宝林抢凉汤一事,等到郑采女被禁足之后,月疏又在郑采女耳边灌输皇后恶毒应该报仇的想法。 德妃确实没看错,郑采女确实行事冲动,稀里糊涂就想着替自己报仇了。 郑采女的那点子小病,越吃药越拖的严重,也和月疏脱不了关系。 指使月疏行事的同时,德妃也和钱贵嫔达成一致,其余散布皇后恶毒的谣言由钱贵嫔来做。 德妃之所以找钱贵嫔合作,一是钱贵嫔对皇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讨厌,而且看得出来钱贵嫔很想二皇子回到自己身边,有所求的人更容易加以利诱。 二是没几个合适的人,贤妃和丽妃不可信,底下的小妃嫔要么畏惧皇后,要么胆小,难成大事。 最后还有一点原因,宫中太医院的药物都有记录,尤其皇后管着后宫之后,想要不知不觉从太医院拿药很难。 钱贵嫔生产的时候脱力身子有些受损,要喝药养着身子,而钱贵嫔喝的药物里面有一味药能让郑采女的病情在不知不觉中加重。 皇后可以无宠,可以无子,只要手段强硬,自身无过错,依旧能稳稳坐着后位。 可要是名声受损,一个不仁不慈,残害宫妃的皇后可就不一定能坐得稳后位了。 若是再有什么残害皇嗣的名声,言官可以名正言顺上书谏言,请求废后另立。 裴抒不得不承认,德妃这手段比贤妃之前那些手段高明。 对于钱贵嫔的指认,德妃并不承认。 “贱人,你敢陷害本宫。” 德妃怒不可遏,上前几步,扬起胳膊,“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狠狠扇在钱贵嫔的脸上。 德妃手劲儿不小,钱贵嫔跪的时间不短,腿上本就有些不舒服,德妃这一个耳光直接把人扇的倒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多了些红痕。 “住手。”周宸敛眉,神色冷下来,“跪着。” “皇上,那贱人污蔑臣妾。” 德妃恶狠狠瞪着钱贵嫔,生气不已的样子。 可当对上皇上那双幽深不带波澜的眼眸,德妃心头狠狠一跳,不由有些瑟缩,刚刚的理直气壮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未说完的话也瞬间消失在口中。 德妃忙不迭跪下,“皇上,臣妾冤枉,一时气急没忍住,皇上恕罪。” 她垂眸低声辩解道:“皇上,娘娘,若事情真如钱贵嫔所说的那样,臣妾为什么要把月疏是臣妾的人告诉钱贵嫔,这种事情自自然是少一个人知道,臣妾就多一分安全。” 第144章 降位 “臣妾反倒觉得钱贵嫔因为之前没能如愿而对臣妾怀恨在心,想要伺机报复臣妾。” 德妃气愤不已,“皇上,娘娘,钱贵嫔的一面之词怎能相信,事情究竟如何,把那月疏叫来一问便知,好还臣妾公道。” 裴抒看了德妃一眼,“把人带上来。” 没一会儿,月疏就被人带进来了。 看到月疏好端端走进来的身影,德妃瞳孔一缩,眼中飞快掠过一抹惊慌,怎么会这样,月疏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行礼过后,面色带惨白,行动缓慢带着些虚弱的月疏看向德妃,“德妃娘娘没想到吧,您没能如愿把奴婢灭口,奴婢逃过一劫,还能好好的出现在您身边。” 德妃压下心中的惊惶,疾言厉色斥责道:“放肆。你就是月疏?” “本宫压根儿不认识你,何来害你一说。”德妃上上下下打量了月疏几眼,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怕不是和别人沆瀣一气想要诬陷本宫。” “已经到了东窗事发的地步,德妃娘娘您以为咬着不承认就没关系了吗?” 月疏看着德妃的眼神布满了憎恨,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对德妃忠心耿耿,一切按着德妃的吩咐办事。可德妃呢,事发之时毫不犹豫要杀她灭口。 要不是她命大,要不是当时有人经过,只怕她真的要丢掉性命了。 险些窒息而亡,死亡在她身边游走,那种险些就死掉的恐惧和无望太可怕了,这让月疏没法儿不恨德妃。 郑采女禁足,但月疏每天都能出去,能去御膳房取膳食。 这宫中这么多主子,每日到饭点的时候御膳房忙的都快脚不沾地,自然没工夫给一个小小采女送膳,只能自己让人去取。 是以,尽管郑采女禁足了,但这个禁足只针对她自己而言,她宫里的宫人每天都能出去取膳的。 昨天又轮到月疏去取午膳,从御膳房到烟翠阁的路上途经一片架着拱桥和湖泊,而月疏就是在那座桥上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宫人推入湖中。 湖水深,月疏不会泅水,正午时分太阳晒得不行,天气热得人心慌,外头本就没多少人,那桥所在的地方又稍稍有些偏僻。 除了被推进湖中的月疏和那推人的宫人,附近再找不到第三个人。 月疏不会泅水,用尽全力扑腾也只能被无尽的湖水涌入耳鼻中,就在月疏失去意识停止挣扎之时,远远来了人。 站在桥上的宫人看着月疏停止挣扎湖面快要重归平静,忙在远处的人走近之前小跑着离开了。 可就在那宫人离开之后,月疏还是被人救起来了。 “皇上,皇后娘娘,德妃要是有什么吩咐给奴婢,都是通过钟粹宫一个叫鸢儿的末等洒扫宫女之口传达给奴婢。 奴婢唆使郑采女是听了鸢儿的吩咐,给郑采女喝的药里头加入的其他的东西也是鸢儿交到奴婢手上的。” 月疏跪地叩头,大声道:“皇上,皇后娘娘,这一切都是德妃吩咐奴婢做的,还请皇上和娘娘明鉴,奴婢所说若是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做了这样的事情,月疏知道自己讨不了好,就算是死她也要拉德妃下水,把德妃交代她做的恶事都抖落出来。 “皇上,是那贱婢冤枉臣妾,臣妾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啊, 皇上,求您明鉴。” 德妃哀声诉说,可一抬头对上皇上不带什么情绪的双眸,她心中猛的一突,皇上不相信她。 刚刚一直不在屋里的赵福全走进屋,走上前,站在周宸身边,躬身小声说了些什么。 很快,周宸摆摆手让赵福全退下,看向德妃的眼神带着些凉意,“德妃,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德妃和钱贵嫔相互勾结意图构陷皇后,罪不可恕,即日起钱贵嫔降位为八品宝林,德妃降位为三品修仪,三皇子也不必养在钟粹宫了。” 想了一圈,没什么合适的人选,周宸道:“暂时先养在花萼园,之后再做打算。” 钱宝林早有预料,虽依旧心有不甘,却也平静接受了。 而听到自己降位为三品修仪的消息,韩修仪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愿相信也不想接受,更让她觉得晴天霹雳的是,皇上要把三皇子从她身边抱走。 没有了三皇子,又没有自己的亲生子,她日后还能有什么指望,几十年之后她和沐儿又该依靠谁。 “皇上,皇上。” 顾不上一屋子的人,德妃跪着前行,到皇上身前,凄声哀求道:“皇上,求皇上不要把三皇子抱走,求皇上,臣妾真的知错了,求您把三皇子留在臣妾身边吧。” 周宸正欲抬手让德妃起来,就听德妃道:“皇上,皇后娘娘并没有什么损失,您就饶过臣妾这一回吧,臣妾日后一定改。” 闻言,周宸刚伸出去的手拐到一边的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凉茶,放下茶杯道:“德妃,你该庆幸你没能得逞才是,否则朕对你的处罚只会更重。” 妃嫔意图构陷皇后,皇后威严不容侵犯,这事绝不能轻拿轻放,否则就是无声的纵容后宫妃嫔挑衅对付皇后,不利于后宫安稳。 因着韩修仪的计谋没能成功,看在大公主的份上,还有韩修仪到底是他娘的亲侄女,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周宸自认他对韩修仪已经足够手下留情。 “意图传皇后谣言的几个宫人,月疏,鸢儿,全部杖毙。” 这事到此彻底了结。 传到各处,众人反应不一。 贤妃幸灾乐祸,“韩修仪,这下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折腾一场。” 朱樱点头,“是啊,没了皇子,自己又降位,赔了夫人又折兵,只怕韩修仪悔得肠子都青了。” “皇后也真是厉害。” 韩修仪有这样的下场,贤妃乐见其成,可她不得不感叹,皇后真是棘手,无论怎么着都坐的稳稳的。 韩修仪做好一切准备,火还没能点起来,就被皇后浇灭,谣言还没流传起来,皇后就从源头上掐断了流传的可能。 第145章 未卜先知? 皇后动作这么快,要么是皇后对后宫有足够的掌控力,要么皇后已经提前洞悉了韩修仪的所作所为,只等着瓮中捉鳖。 贤妃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皇后再有本事,对后宫的掌控力再强,也不可能对几个小宫人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定是早早就盯着了,这才能抓个现行。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贤妃觉得心惊不已。 皇后现在就这么难对付,日后若是生下皇子,彻底坐稳了皇后之位,只怕是更加难以对付了。 可就连太后都没办法,贤妃又能拿皇后如何,只能听着太后的话,暂时蛰伏着,总归皇上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她先把她的儿子养成,慢慢再谈以后。 玉芙宫。 夕霞看了看自家主子,小声道:“娘娘,皇上不让韩修仪养着三皇子,那咱们能不能” 还不等晨露把话说完,丽妃就摇摇头,“别想了,皇上不会同意的。” 二皇子和三皇子还没出生的时候,丽妃就暗示过皇上一回,皇上那时就没同意。 今天这事发生后,皇上宁愿把三皇子送去花萼园养着,也没想起她来,可见皇上是真没考虑过她。 听到这话,晨露和夕霞难受不已,为自家主子难受,皇上看着宠她家主子,怎么就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丝毫不心疼自家主子呢。 两人也着急,说句丧气话,日后主子年纪大了,宠爱不复现在,又没个皇子或是公主傍身,又该怎么办呢。 身在高位,可没宠爱没孩子,那就是个赤裸裸的靶子。 夕霞劝道:“娘娘,您别难受,皇上喜欢您,总会有机会的。” 丽妃却摆摆手,没表现出什么难过的样子,“韩修仪有了皇子,哪怕那皇子不是她自己生的,心都稳不下来了,这么着急忙慌想要对付皇后。” “若是如此,那还不如没有皇子。”丽妃道:“一品妃位降到三品修仪,三皇子也没保住,图什么呢。” 皇上年轻俊朗,待她也很好,这样的皇上,丽妃怎么会不喜欢。 可喜欢归喜欢,丽妃并不敢把自己的未来全部寄托在皇上身上,她牢记色衰而爱弛的道理,只有孩子才能让她安心。 她自己几乎生不了,皇上又一直都不愿意给她一个孩子,最开始的时候丽妃是很难过的。 可现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看见了有了皇子的德妃不不仅没能如愿,反而还把自己折腾的降位,看到韩修仪的惨状,丽妃竟稀奇般的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娘娘说的是。”晨露安慰主子,“说不准正是因为皇上喜欢您,为您着想才没想着现在给您一个皇子养。” 丽妃被这话逗笑了,她看了晨露一眼,“也许吧。” 翌日。 裴抒把有早朝的周宸送到门口,看着周宸出了宫门,身影消失在宫墙后面,她这才转身折返回屋里。 “娘娘,时间还早,您要再睡会儿吗?” “不睡了。” 自怀孕之后,裴抒和周宸夜里早睡了好长时间,睡眠足够了,这个时辰起来也不觉得困。 迎春去收拾床铺,念秋则是让人送热水进来,服侍主子洗漱。 收拾妥当之后,早膳也摆上桌。 皇上不在,念秋这才提起昨天那事,“韩修仪这回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算计您,亏是主子聪慧,能未卜先知,以防郑采女有其他心思,让人早早就盯着她。” “聪慧?未卜先知?”裴抒夹了一只薄皮小包子放在碟子里,失笑道:“神仙才能做到未卜先知,凡人哪能有这种本事。” 裴抒不认为自己是个很聪明的人,也做不到未卜先知,事事预料,她没那样的本事。 之所以能侥幸躲过一些明枪暗箭,裴抒觉得是她自己想的很多,比别人多了几分谨慎和思量。 可能于她不利的事情,裴抒总是会提前在心底设想预演过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就如韩修仪和钱宝林欲拿郑采女做筏子,想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抱夏想到郑采女可能拿她每天让人送去的那三盅凉汤做幌子,装病。 裴抒也想到这个了,她比抱夏想的还多一点。 如果她是某一个想要对付皇后的妃嫔,能不能加以利用一下刚受了皇后惩罚的郑采女呢? 譬如了结郑采女的性命嫁祸在皇后身上,又譬如暗中加害郑采女,挑拨郑采女生出对皇后更多的恨意,有时候容易冲动的不聪明的人做出的事情有惊人的效果。 裴抒让李德禄派人死死盯着郑采女宫里众人的一举一动,只要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所以裴抒知道了钱宝林和韩修仪的打算,她没提前加以阻止,而是等着抓现行。 韩修仪和钱宝林想要算计她,总得让两人自食其果才行。 嚼舌根散谣言的宫人被抓起来,韩修仪预料到事情败露,可能会蔓延牵扯到她身上,想要灭月疏的口,月疏也是裴抒让人救起来的。 月疏的所作所为,早晚都是个死,可还是该发挥完自己的作用,死得其所才能行。 裴抒想起什么,“对了,让太医再去烟翠阁走一回吧,重给郑采女开药。” 事情已经了结,郑采女没必要继续病着了。 “是,娘娘。”念秋道:“娘娘心善,郑采女想算计您,您还给她请太医。” “这和心善没什么关系。”裴抒笑,“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罢了。” 这是她作为皇后该做的,郑采女那点小心思没什么可在意的。 迎春笑道:“娘娘给郑采女请太医是好心,可人都是做贼心虚的,保不齐郑采女还担心呢。” 月疏把她唆使郑采女吃凉寒之物,好嫁祸给皇后的事情也说了。 这事传遍了后宫,郑采女不可能不知道的。 皇后这时候给郑采女传太医治病,郑采女不仅不感激皇后,反而极大可能会多想,害怕皇后记恨。 “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她想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第146章 知而不报 正如迎春所想,做了亏心事的郑采女心中没底,害怕皇后会记恨她。 竹沁安慰道:“采女放心,皇后不会的。” 郑采女进宫时间不长,之前的很多事都不清楚,为了安郑采女的心,竹沁把她知道的有关皇后的一些事情都和郑采女说了。 郑采女瞪大双眼,很是不信的模样,“钱贵嫔之前那么得罪了皇后,在她生产的时候皇后不计前嫌帮了她和二皇子?” “是啊采女。”竹沁点头,“皇后为人虽有些不苟言笑,赏罚分明,可罚过之后也不会揪着不放。” 身为一个小宫女,平日虽根本没什么能接触到皇后的机会,可竹沁这类小宫女中有很多人都觉得皇后娘娘人其实很好。 只要不犯事当好自己的差,皇后甚少苛责宫人,从不会拿宫人撒气,逢年过节还会做主多发放些赏银,无论是冬衣还是夏衣,都在天气还没冷没热的时候就早早发下来,冬天有姜汤暖身,夏天有绿豆汤去热。 稍体面些的宫人可能各有其主,日子过得不算艰难,不会感念皇后这点子小恩小惠。 可那些没跟着主子伺候又不在热灶当差的宫人很多都记着皇后的好。 听了这话,郑采女稍稍放下心来,“那就好。”她想起什么,嘀咕道:“我是不是还得给皇后赔个罪?” 禁足是罚她和李宝林打架,她装病想嫁祸给皇后,这桩事还没解决呢。 采女终于有脑子了,知道不能明晃晃得罪皇后了,竹沁忙不迭点头,“采女聪慧,合该如此。” 主仆俩正说着呢,外头有小宫女进来,说是凤仪宫的迎春姐姐奉了皇后娘娘之命请了太医给郑采女诊脉。 郑采女看了竹沁一眼,“请人进来吧。” 很快,迎春和太医就进来了,来的依旧是那位冯太医。 重新给郑采女诊脉开药。 而郑采女到底还是托迎春向皇后转达她对皇后的忏悔,说了一番认错的话,认错的时候没把月疏拿出来当挡箭牌,只说自己的错,态度看着还算诚恳。 裴抒听了迎春的转述,不由笑道:“倒是比钱宝林强些。” 拂冬笑嘻嘻的,“娘娘说郑采女比钱宝林强,那她定是比钱宝林强的。” “七月也就十来天了,马上就该八月了。”裴抒看着外头艳阳高照的天空,“八月多就没现在这么热了,也好受些。” 想到肚里的孩子,裴抒不由有些庆幸,“明年二三月份的时候生产,那时候的天气刚好,坐月子不受罪。” 还是要属大夏天坐月子最遭罪,那么热的天气,凉的东西不能吃,冰块不能用,不能沐浴洗头发,用温水浸湿帕子擦洗,时间短还行,一个月下来身上都得馊掉,想一想都难以忍受。 抱夏笑眯眯的看着主子,道:“小主子现在就懂得心疼娘娘了。” 听了这话,念秋想起最开始把脉时左右手脉象的不同,她抿抿嘴,扯闲话似的笑问道:“主子想要个小公主还是小皇子啊?” “都行好女儿也好,儿子也好。”裴抒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垂眸笑道:“自己的孩子,男女都喜欢。” 单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裴抒对女儿和儿子的喜爱程度是一样的,可作为皇后而言,裴抒自然想让未来的太子乃至日后的君主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 “我肚子里是个小闺女?”裴抒扇动扇子,浅笑着,问念秋。 念秋嘴皮子功夫一般,不算能言会道,试探的话很容易就听出来了。 念秋点头,“主子,公主的可能性大一些。” 把脉的时候主子右手的脉动较左手的脉动而言更加强健有力一些,这样的情况,绝大可能肚中怀的是女孩子,反之则是男孩。 “主子,可能是这样的,等再过一段时间才能确定。” “小闺女啊。”裴抒指尖叩了叩桌面,道: “也不知皇上是不是盼着我这一胎生个皇子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得让皇上提前有个准备,可不能让皇上默认我肚子里是皇子,这孩子可不能是在她父皇失望的情况下出生的。” 越是期望,越是失望,失望还有可能转为不喜,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绝无可能。 裴抒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闺女不得自己的父皇喜欢,她闺女,就该是最尊贵,最受周宸喜欢的公主才行。 “娘娘说的是。” 抱夏戳了戳念秋的额头,没好气道:“你早就知道,怎么不早和娘娘说。” 念秋垂着头,认错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瞒着您,只是之前实在是月份太浅,奴婢不敢胡说。” 裴抒道:“无论确定与否,你心中有了猜测就不该自作主张瞒着我。 要是我今天没提起这个,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等到五六个月,六七个月的时候,你能确定我肚里到底是儿子还是闺女,那时候再和我说? 等到我快生的时候,再和一心以为我怀了皇子,期盼着皇子的皇上说,我肚子里怀的其实是个公主?” 裴抒这话有夸大的成分,无论念秋能不能看得出她肚中孩子的性别,她都不会让周宸理所应当认为她肚中是个男孩子。 闻言,念秋跪下,满心的愧疚,“主子,是奴婢的错,奴婢愚钝。” 怕说错惹得主子不高兴,念秋想着能够更加确定一点的时候再和主子说,她没想着等到好几个月之后再说,这几日正琢磨着和主子说这事。 迎春,抱夏和拂冬站在主子两边,并不为念秋求情。 “对错与否固然重要,可知而不报更让人不能忍受。” “能不能替主子分忧,和个人的能力有关,有的人天生就聪明灵活些,有的人生下来就是普通人,这个是强求不来的,可忠心不忠心和聪明不聪明并没有什么关系。” 裴抒垂眸看向念秋,“我信你,你也该了解我才是,让我能提前有个准备,纵使你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 念秋听的难受极了,“主子,是奴婢错了,奴婢以后一定不敢再犯,您罚奴婢吧。” “罚一个月俸禄,抄医书,就抄早些年我送你的那本,从头到尾抄一遍。” 裴抒淡声道:“不只是念秋,你们也记着,我对你们的要求,听话忠心,不自作主张就是最重要的一条。” “是,娘娘。” 第147章 送画 七月的天变幻莫测,前一瞬还艳阳高照,下一刻就响了闷雷,乌云翻滚,黑云密布,大风作起,树枝被吹的东倒西歪摇晃着,树叶簌簌作响,附着半面墙的蔷薇随风飘舞着。 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子猝不及防掉落,砸在地上都带着声响,没一会儿就打湿了地面。 裴抒原本在廊下坐着,把东西收拾回屋的功夫,劈里啪啦豆大的雨点子就掉落下来,一朵朵溅起来的水花一样,砸在地上都带着声响。 没一会儿就打湿了地面,雨势渐大,吹进廊下,也湿了一片。 李德禄带着几个宫人跑出来想去院子里把快要折断的花都搬回来。 “做什么去?”裴抒站在门口看外头的雨,喝住了他们几个,“这么大的雨,搬什么花,就在那儿放着。” 李德禄脚步一顿,“娘娘,雨还不算大,奴才几个很快就搬回来了,那些花品种珍贵,花房现在也没有了。” “再珍贵也只是供人赏玩的花,哪儿值得冒着这么大的雨往回搬,回去吧。” 李德禄眼中一热,在宫里这么多年,也只有娘娘会担心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把他们当真正的人看待,他低头应道:“是,娘娘。” 裴抒目光落在院中,外头雨帘连,纤细的花枝禁不住狂风骤雨,各色的鲜花都颤颤巍巍折下了腰,不少花瓣被打落在地上,一瓣一瓣浸在雨水中,不复之前的鲜亮。 “骤雨疾风崔花落,满地残红映水涡。”裴抒笑道:“娇花不堪风雨残,可也着实是凄美,把画具搬到门口,这样的场景该留下些痕迹才是,不然岂非浪费了这些漂亮的花朵。” 时下人讲究君子六艺女子八雅,稍稍有些底蕴的人家都是按着这样的标准来培养自家子女。 男子自小习得礼乐射御书数,女子则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于作画,裴抒虽称不上精通,可真拿起画笔的时候也不会露怯,还算不错。 半上午的时间就消磨在这一幅画上了,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裴抒收笔搁在一旁的笔托上,看了看,挺满意。 她扭身走到一旁洗手,道:“晾干后裱起来给皇上送过去,就说邀皇上共赏美景。” 用过午膳后,裴抒睡了一会儿午觉,外头雨还没停,下雨天倒是不如以往那么闷热了,带了几分凉爽,把窗户打开,听着外头的雨声,躺在床上盖着薄毯,睡得更舒服了。 半下午的时候雨停了,入眼望去,目光所在之地焕然一新,连树上的叶片都更新绿了几分。 傍晚时分的天色比以往更美几分,耀眼发亮的红色,哪哪都被一片橙红笼罩着。 暴雨过后,天气不大热了,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裴抒重新换了一身衣裳,桃夭色襦裙,外头套了一件薄如蝉翼的浅绿色大袖衫,这一套衣裳还是新的,没上过身。 “走吧,去太极宫。” 夏天的皇宫处处好风景,很值得欣赏,可裴抒畏热,自天气热起来之后,她基本不出门,所幸凤仪宫够大,她每天早晚在凤仪宫逛逛。 难得今天天气好,夕阳美,裴抒想出去逛一逛,“把我要送给皇上的画一起拿着。” 听到赵福全说皇后来了,周宸都愣了一下,皇后甚少踏足他这太极宫,今儿怎么来了。 “请皇后进来。” 瞧见皇后走进来的身影,周宸就笑了,“皇后今儿这一身好看。” 衣裳颜色清雅,头上也没戴过于繁重的首饰,很适合夏天的打扮,清清爽爽的,看着就让人舒坦。 裴抒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臣妾也觉着好看。” 说完,裴抒走到周宸身前不远处停下,福了福身,行礼,“请皇上的安。” “皇后请起。”周宸抬了抬手,笑问:“皇后今儿怎么来了?” “给皇上送东西。” 待到皇后身后跟着的迎春把怀里抱着的长盒放在桌上之后,周宸这才注意到。 周宸打开盒子,里头放着卷起来的宣纸,光秃秃的只有宣纸,“画?” “是呀,今天刚画的,还没来得及裱,耐不住想现在就给皇上。” 闻言,周宸看了笑靥如花,眼中带着期待的皇后一眼,他轻笑出声,“皇后的画,朕还是头一回见。” 说着,周宸一点点把手中的宣纸展开。 裴抒走到周宸身后,笑问:“皇上觉得如何?” “不错,皇后画的很好。”周宸脸上带了赞色。 “皇上在太极宫瞧不见这样的景致,外头又下着大雨,臣妾就画下来,邀皇上共赏美景。” 裴抒这画当然不是为了周宸所作,只是当时起了兴致想画。 裴抒会画画,但谈不上爱画,对于自己画出来的也没多喜欢,她只是享受作画的过程而已,所以可以把自己的画毫不可惜送给周宸。 不是为了周宸所作,可这并不妨碍裴抒说成是为周宸所作。 周宸欣赏了一会儿,把画卷起来,吩咐赵福全,“送去裱起来,好好收着。” “臣妾把自己的画给皇上了,臣妾自己没有了。”裴抒扯轻轻扯了扯周宸的袖口,想要什么不言自明。 周宸明白皇后的意思,他就笑,“这个朕可回报不了皇后,朕不擅作画。” 对于自己的短处,周宸不羞于开口,他不觉得不如皇后会作画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他会当皇帝就足够了,没人规定当皇帝的还得擅长丹青。 “朕这里有不少好画,皇后随意挑选。”周宸不擅作画,但他懂得赏画,自小见多了,眼光就上去了,能看得出一幅画的好坏。 “不要,皇上不擅作画那便算了。”裴抒拒绝,“臣妾不爱赏画,给臣妾,那画就再无得见天日的时刻了。” “那便算了。” 周宸不生气,他挺喜欢皇后这种有话直说的性子。 “皇上要是不忙的话,陪着臣妾一起逛一逛如何?这会儿外头很美。” 第148章 明白了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裴抒一个人,也有其他人趁着天气难得凉快出来逛一逛,这就容易碰上了。 裴抒和周宸在一处凉亭坐着,刚坐下没一会儿,也走到附近的妃嫔上前给两人请安。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来人是李才人,周宝林,还有个刘宝林。 这三人里面,李才人和周宝林受宠些,刘宝林不过侍寝过一回。 “起来吧。”周宸看着三人,抬了抬手。 三人中李才人位份最高,因此李才人最先张口解释道:“这里风景好,臣妾几人想着来这里赏景,竟是和皇上娘娘想到一处去了。” 这话解释了她们几个可不是故意跟着皇上和皇后来的。 她们也的确比皇上和皇后来得更早一些,皇上没让人清场,不上前请安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朝着台阶高处的凉亭中看了一眼,皇上和皇后挨着坐在石凳上,李才人垂下眼皮,脸上挂着笑,识趣道:“臣妾几人在此停留了一段时间,在此处看好了,还想去前头看一看” 还不等李才人说完,一旁的刘宝林就笑道:“臣妾瞧着此处甚美,想再欣赏一会儿,皇上和娘娘若是不嫌弃,臣妾陪着皇上和娘娘一起坐坐。” 文闻言,李才人和周宝林心有灵犀暗骂刘宝林没一点眼色。 皇上又不是和她们这些小妃嫔赏景,要是和小妃嫔赏景,跑过去争宠也就罢了,皇后还在这,凑上去做什么,讨人嫌。 看出李才人和周宝林的为难,裴抒心道:这一批新妃中,受宠的这几个,现如今看着都是有分寸的,不仗着宠爱轻狂。 裴抒看了周宸一眼,笑了笑,“都过来坐吧。” 李才人明艳风情,周宝林甜美可人,刘宝林标致漂亮,三个各有特色的美人作陪,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凉亭有五张石凳,现在还剩三个座位,正好坐得下,用不着打架,再多几个可就坐不下了。 三人下意识看了皇上一眼,只见皇上点头颔首。 李才人,周宝林和刘宝林这才迈上台阶。 李才人在皇后右手边的石凳坐下,周宝林挨着李才人坐下,最后坐下的刘宝林右手边是周宝林,左手边就是皇上。 在一旁候着的宫女上前分别给三人倒了茶水。 皇上和她们三个都是茶水,唯有皇后身前的杯子中放的是玫瑰花茶,馥郁芳香的玫瑰味道。 三个人都注意到了,可只有刘宝林问了,“皇后娘娘喜欢喝玫瑰花茶?” 裴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点头,“这几日喜欢。” 孕妇也不是完全不能喝茶,只是喝什么茶有说道,有些茶不能喝,有些茶少喝,还有的可以适量喝。 茶的浓淡也不能随心。 裴抒不算特别爱喝茶,并不对某一种茶水情有独钟,干脆就喝点花茶。 李才人垂眸,也喝了一口茶水,之前去凤仪宫请安的时候,没见皇后爱喝这个,现在倒是爱喝花茶了。 周宝林眼神微闪,没说什么。 刘宝林笑道:“臣妾之前听人说怀孕的人要少饮茶,看着皇后娘娘喝玫瑰水,还想着娘娘您是不是有孕在身。” 裴抒撩起眼皮淡淡扫了刘宝林一眼,“怎么?刘宝林好奇?” 刘宝林干笑一声,“娘娘误会了,臣妾不敢那么想,只是随口一说。” 裴抒没再说什么,垂眸喝了口水。 这下子,李才人,周宝林和刘宝林都明白了,皇后八成是有身孕了。 若是知道哪个宝林,哪个才人贵人怀孕,她们自然嫉恨。 可皇后和她们身份悬殊过大,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听闻皇后怀孕,她们几个都没生出什么嫉妒的心思。 人都是这样,嫉妒愤恨的情绪只会留给和自己身份差不了太多的人,对于自己仰望也够不到的位置,嫉妒愤恨这些情绪其实是很少生出来的。 “今天这雨真大,臣妾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来不及收回去,一场雨过后全被打落了,凋了满地残红。” 刘宝林不愿意就此离开,转而说起其他的。 皇上和皇后都没说话,总不能让刘宝林一个人在这唱独角戏,冷场可不行。 周宝林只能捏着鼻子应答,“天气转阴的时候怎么不把花搬回去。” 刘宝林就等着这话呢,“雨下的急,都来不及搬回去,宫人倒是要冒雨把花搬回廊下,那么大的雨,出去就被雨水打湿了,我拦着宫人没让出去。” “……” 顿时,周宝林脸上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刚刚就该让刘宝林自己唱独角戏,她都多余搭话,就算没人理,刘宝林自己也得把这些说出来。 “难得啊,刘宝林竟也会体恤下人。” 周宝林毫不客气揭穿刘宝林,“前几天御花园的小宫人给花丛浇水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一点水滴在刘宝林身上,刘宝林可是怒气冲冲让人掌那小宫人的嘴,就这还不解气,又让人家跪了半个时辰。” 李才人也记得刘宝林刚刚打断她的话,硬要留下的事,接着周宝林的话往下说。 “我也记着这事,虽是那小宫人干活不小心有错在先,可刘宝林也太小题大做了些,干净的水滴在衣裙上,那样的天气一会儿就了无痕迹了,又不是污水,何必那么大动干戈。” 刘宝林白皙的脸颊涨红,她下意识飞快瞥了皇上一眼,唯恐皇上认为她是个心思恶毒的,不由暗恨李才人和周宝林,勉强笑着咬牙解释道: “那日穿的是皇上赏的浣花锦做成的衣裳,就那么一身,又是头一回上身,突然被弄湿,我一时气急了,这才惩戒了那宫人。 不过小惩大诫吓唬他以后当差仔细些,这么一点小事,怎么会让他在大太阳下跪半个时辰。” 李才人浅笑道:“原来还是赵贵嫔姐姐多管闲事了,刘宝林没想着让人压着那宫人跪半个时辰,只是吓一吓那宫人。” 周宝林也冲着刘宝林一笑,敷衍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刘宝林了。” 被这两人接二连三的挤兑,刘宝林气得不行,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别提多憋闷了。 可机会难得,好不容易今天遇见了皇上,刘宝林压下心中的怒气,说起其他的,从诗词歌赋谈到自己小时候的爱好和趣事。 第149章 孕事 裴抒脸上不带什么笑意,神色淡淡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手中的扇子,很有距离的样子,让人不敢冒犯。 李才人几个早习惯了皇后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习以为常,并不因此而战战兢兢,以为自己哪里了皇后不喜。 刘宝林说话的间隙偷偷瞥了皇上一眼,心道:皇后不愧是皇后,在皇上身边也是这样。 皇后在外一向都是如此,周宸早习惯了皇后两副面孔的模样,柔软撒娇的卖乖和娴雅端庄的冷然能毫不违和的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实话实说,周宸其实喜欢皇后这样。 整个凉亭就属刘宝林说的话最多,现在又说到小时候骑马险些摔下来的事情。 周宸眼中的兴致缺缺淡了些,笑问:“刘宝林会骑马?” “臣妾之前学过一段时间骑马。”刘宝林点头,“臣妾在家中有一匹马,通体雪白发光,只有四蹄是黑色的,特别漂亮,臣妾爱的不行。” 周宸想说秋狩的时候带上刘宝林,想起什么,看了皇后一眼,转而道:“御马监有许多马,刘宝林想骑马去那儿选一匹骑就是。” 刘宝林欣喜不已,忙应道;“是,臣妾多谢皇上。”说着还得意的看了看李才人和周宝林。 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刘宝林说话的裴抒没错过刘宝林的眼神,她心中想着,李才人和周宝林两个人聪慧,知道任何女人都不愿意见到自己的丈夫当着自己的面了解其他的女人。 两个人对自己闺阁时的趣事闭口不谈,只偶尔附和着刘宝林的话。 和两个人相比,刘宝林似乎就有些不够看了,恨不得把自己事情都说给周宸听,好让皇上对她多几分好奇,并不因为她的存在而收敛半分。 可瞧着不及李才人和周宝林的刘宝林反而受益了,李才人和周宝林谨慎,都坐在这儿了,却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不愿意得罪她想避开被刘宝林截了话头,假使换个在乎这些的皇后,可不管你是不是自愿的,坐在这儿就已经把皇后得罪了。 已经惹得皇后不快,何不干脆也和刘宝林似的处处向皇上表现展示自己,再多得罪一些又有什么关系,讨了皇上的注意和欢心才算不白得罪皇后一场。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总没坏事,。 “皇后。” 听到周宸的声音,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裴抒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周宸,“怎么了?” 周宸皱眉看着皇后,问道:“想什么呢?不舒服?” “没有。”裴抒失笑,“刘宝林说到骑马,臣妾也想起这些,一时走神而已。” 周宸这才舒展眉头,“没不舒服就行。” 话说多了,刘宝林难免觉着有些口干舌燥的,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余光不经意瞥到周宝林。 周宝林似乎有些不对劲儿,瞧着脸色有些不大好,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似的。 “周宝林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刘宝林一句话引得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周宝林身上。 周宝林笑着摇了摇头,“许是这几天吃的有什么不对,没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忽的脸色大变,忙站起身快步走到凉亭外缘处,扶着柱子干呕出声。 看着周宝林的举动,李才人和刘宝林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周宝林这样子,不会也怀孕了吧。 李才人看了看属于周宝林的那杯纹丝未动的茶水,眸光微闪。 刘宝林突然道:“周宝林刚才还好好的,可不像是吃坏肚子的模样,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吐,莫不是有身孕了?” 周宝林刚要说话,一股强烈的恶心呕吐感又一次自胸前翻滚而上,“呕”,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裴抒看了看周宸,道:“皇上,传太医吧。” 周宸抬抬手,远处的赵福全立即会意,扭身吩咐后头的宫人去请太医过来。 此处离太医院不远,很快就有太医过来了。 周宝林已经压住干呕感,恢复过来了。 太医拱手笑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周宝林如今已有近一个半月的身孕了,胎象稳健。” 将近一个半月,算算时间,也就是说周宝林头一回侍寝之后就怀上了。 李才人和刘宝林看向惊喜不已的周宝林,神色都带着几分复杂,少不了有些嫉妒,周宝林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周宝林先是不敢相信,随即开心又惊喜,眼神亮晶晶的,“臣妾还以为这几天吃的东西不对,肚子不舒服,原来是怀孕了。” 这话李才人不信,裴抒也不信,李才人注意到的细节,裴抒自然也不会错过。 但是无论是裴抒还是李才人都没说什么。 妃嫔怀孕,周宸虽不如知道皇后怀孕时那么欣喜,也是高兴的。 周宸笑道:“好,赏周宝林,头面三套,各式布料十匹,金玉瓷摆件各五座,珍珠玉石各两盒。” 周宝林忙谢恩,“臣妾多谢皇上。” 皇上赏了,裴抒也跟着赏了些东西,按着规矩叮嘱了几句,左不过好好养胎,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有什么缺的短的不适合的差人去凤仪宫说这类老生常谈的话。 周宝林又谢过皇后。 一旁的刘宝林眼中的嫉妒都快化为实质掉落出来了,周宝林凭什么这么快就能怀有身孕。 太阳西斜,天色隐约有些暗了,时间不早了。 “时间不早了,臣妾要回了。”裴抒笑看周宸,站起身来。 “朕与皇后一道回凤仪宫。”周宸拍了拍皇后的手,转而对三人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朕明日去看你。” 周宸这话是对周宝林说的,周宝林有孕,为了她肚中的孩子,他也该去清音阁陪陪周宝林,可他和皇后一起出来的,撇下皇后一人,岂不是折了皇后的面子。 周宝林那里,明天去陪她吃顿饭也是一样的。 “臣妾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第一百五十章 赏 皇上皇后离开后,三人起身。 李才人所居的润雨阁和刘宝林所在的琼华轩与周宝林的清音阁背道而驰,三人就此分别。 李才人和刘宝林还能同行一段,两人一道走着。 “周宝林本就受皇上宠爱,如今有了身孕,若是诞下皇子,那更是不得了了,生产之后定不会只升才人位,贵人甚至是贵嫔都是有可能的。” 看了看脸上挂着浅笑的李才人,刘宝林开玩笑似的说道:“咱们这一批新妃中,周宝林如今遥遥领先,把咱们这一众人远远甩在身后,望尘莫及啊。” 李才人神色不动,对刘宝林这浅显的挑拨恍若未闻,笑道:“周宝林晋位与否,晋至什么位份,皇上说了算,刘宝林还是不要加以揣测圣意,传到皇上那里就不好了。” 这条路不长,走到路口拐角处,两人就该分别。 看着李才人离去的背影,刘宝林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很快,皇上和皇后的赏赐就送去了清音阁,其他人也知道了周宝林怀孕的消息,不管心里怎么想,大部分人或多或少也都送了些东西过去,算是贺喜。 只是,这个大部分中其中没包含赵贵嫔,她什么东西都没送。 按着赵贵嫔的话,她无家世无宠爱,除了自己份例里的东西,还有一年几回的覆盖整个后宫的大赏,平时没机会得到什么额外的东西,手头本就不充裕,周宝林和她非亲非故,凭什么要送。 不止是周宝林,之前钱贵嫔和郭贵嫔怀孕的时候赵贵嫔也一点东西没送,平等的对待所有人。 有人刚派宫人带着东西前往清音阁,各宫给清音阁的赏赐和贺礼都还没送完,皇后有孕一事又传出来。 皇后有身孕了。 经太医诊治,皇后有将近三个月的身孕。 裴抒回的路上就让人去传太医了,等她和周宸回了凤仪宫的时候,太医已经在了。 三个月了,不必瞒着了。 流水似的东西送进了凤仪宫。 赵福全身后浩浩荡荡跟着许多宫人,这些宫人或抬着或抱着或端着大大小小的箱子,里头都是皇上给皇后娘娘的东西,满满当当堆了大半个院子。 皇后怀孕,皇上大喜,凤仪宫上下都有赏,不止是凤仪宫,阖宫上下所有的宫人都多发半年的俸银。 普通的小宫人,半年的俸银也就二三十两,掌事的也不到一百两,可架不住阖宫上下的宫人加起来是个不小的数字,这些人的俸银加起来是一笔不算小的开支。 周宸重视她肚里的孩子,裴抒当然高兴,她不觉得周宸这行为过于张扬隆重,而且就该这样才是。 裴抒拉着周宸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吟吟的,“腹中的孩儿和父皇说谢谢呢,她也喜欢父皇。” 周宸还没说什么呢,裴抒就忍不住笑了,她把周宸的大手自自己的肚子上拿下来,“肚子还这么平坦,我胡说什么呢。” 周宸有些无奈的瞥了皇后一眼,又在她肚子摸了摸,果真平坦不已,要不是知道,哪儿会猜到这么平坦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皇上想要皇子还是公主?” “这哪儿是朕想不想能决定的。”周宸笑着看了皇后一眼,“皇子公主都好,朕都喜欢。” 皇后还这么年轻,身子骨也不错,日后还能生,他也年轻,身体强健,等得起。 “臣妾也觉着,男孩儿好,女孩儿也好。” 不过一会儿时间,皇后怀孕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后宫。一时间,数家忧愁一家欢。 慈宁宫。 听闻皇后怀孕的消息,太后失手之下把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榻前的那片地上铺着地毯,茶杯落在上面只发出沉闷的轻响,茶水洒在毯子上,浸湿了一块,茶杯滚了几圈倒扣在地毯上,没碎。 太后有些失神,“皇后有了啊。” 年前的时候太后看着很显年轻,保养得当,一头乌发,脸上看不出什么皱纹,瞧着不过三十左右,和一众妃嫔坐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可自年底过了三十九岁生辰之后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的打击接踵而来,短短半年的时间太后多了些疲态,人也不如之前年轻,瞧着倒和现如今的年龄相符合。 辛夷觑着太后的脸色,“娘娘。” 太后深吸一口气,淡声道:“皇后怀孕是好事,你亲自去库房挑些好东西给皇后送去。” 皇后怀孕,她这个做太后的不能没一点表示。 “是,娘娘。”辛夷点头应道:“奴婢这就去。” 皇后怀孕,太后当然不会开心,可她不能轻举妄动,之前那事就几乎和皇帝撕破脸皮了,她不是皇帝的亲娘,没有任何能够掣制皇帝的东西,不能再惹得皇帝不快。 不止是太后,无论是有皇子的贤妃,皇子在手中晃了一圈又失了皇子的韩修仪,抑或是其他人,没一个是开心的。 皇上对皇后肚里的孩子表现出对其他怀孕妃嫔从未有过的重视,理应如此。 可要是人人都能做到理性压制私心,认清自己的身份,各司其职,那后宫也就不会有任何的斗争了。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可不开心又如何,就算是强颜欢笑也得给皇后准备贺礼。 整个后宫,唯一真正为皇后感到高兴的也只有赵贵嫔一个人了,她真心的希望皇后的位置越来越稳才好。 “皇后娘娘有孕, 我该有所表示才好,送的东西得让娘娘看出我的心意。” 赵贵嫔和金盏商量着,“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好东西见多了,我手里那些金银器具,首饰摆件娘娘定瞧不上眼,不能只送那些东西。” 想了想,赵贵嫔道:“做几件小衣裳给娘娘肚里的孩子,旁人肯定没有送这个的,娘娘看到我送的衣裳,肯定记着我的好。” 赵贵嫔压根儿不知道,她送过去的所有东西,裴抒都没用过,全部都收在一起放着。 金盏迟疑道:“贵嫔,皇后娘娘肚里的孩子金贵万分,小衣裳,皇后身边的宫女应该现在就开始做了吧。” 第151章 宫务该如何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哪儿能一样。”赵贵嫔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皇后娘娘不会把我做的东西给小皇子或是小公主用,这是你的意思吧。” 赵贵嫔看了金盏一眼,“我给皇后做这个是想向皇后表我的忠心,让娘娘知道我真心记挂着她,皇后用不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赵贵嫔以前也是伺候人的,虽不甚聪慧,可这些是看的明白的。 金盏笑道:“贵嫔说的在理,是奴婢想左了。” “你去挑几件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给皇后娘娘送去凤仪宫。” “是,贵嫔,奴婢这就去。” 金盏带着人从凤仪宫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清音阁的木锦前来给皇后送东西。 两人冲着对方微微颔首,分别离开了。 回了清音阁,木锦有些忿忿的。 “宝林,奴婢去凤仪宫的时候碰上赵贵嫔身边的金盏了,刚给皇后送了东西出来了。”木锦撇撇嘴,“凤仪宫的宫人嘴严实,奴婢没打听出来,可想也不差。” “咱们这里可什么都没有,皇后那里倒是不忘记了。” “那点子东西有什么可在意的。”周宝林不甚在意道:“这还值得你生气。” “奴婢不是在意那点东西。”木锦道:“赵贵嫔也太不会做人了,到了皇后那里就眼巴巴讨好去了,咱们这就什么都没有。” “换你你不讨好皇后,难道还要去讨好宝林?”看着木锦这愤愤不平的样子,周宝林笑了,“要是人人都像赵贵嫔才好呢,没人注意到我才好。” 皇后也怀孕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后身上,哪儿还会有人在意她一个小小的宝林,周宝林倒是希望人人都和赵贵嫔一样,越是这样她才越安全。 没几天,进了八月,不用请安的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天气依旧热,可到底不如七月的时候那么热的人心浮气躁不想出门,众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日子,早起来凤仪宫请安。 周宝林的期望注定要落空,上头的妃嫔或许不在意一个怀孕的宝林,位份低的小妃嫔可是在意得很。 换做早些时候宫里只有一个大皇子和两个公主的时候,就算是一个小宝林怀孕,上头的妃嫔会在意,现在可不是那时候了,二皇子三皇子都有了,以后四五六七八也少不了。 宫里孩子逐渐多了,她们也就那样了,也会动手,但不像早些时候那么严防死守,妃嫔这么多,总不能把怀孕的妃嫔的肚子都弄掉。 上头些的妃嫔,除了皇上的恩宠之外,没皇子的更多的想的是怎么得一个皇子,好为日后做打算。有皇子的也想着为日后那个最尊贵的位置努力。 下头的小妃嫔,还远不到那个程度,想着怎么能争宠,怎么能升位份,旁人怎么就能怀孕,旁人凭什么能怀孕。 怎么说呢,各有各的圈子和目的吧,斗争自然也不相同。 不少人都明里暗里看周宝林,眼神算不上和善。 “周宝林本就得皇上喜欢,如今又有了身孕,日后若是诞下小皇子,只怕是前途无量。”起话头的是吴宝林。 吴宝林也是景乾五年这一批新妃,样貌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可在这一批新妃中愣是一点都不出众。 样貌不算出众,性子倒是挺出众,进宫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和好几个人起过争端了,总归算不上讨喜,恩宠一般。 不给周宝林插嘴的机会,刘宝林接着吴宝林的话往下说,“我瞧着也是呢,六品贵人指定没问题。” 清贵人也参与其中,声音清凌凌的,“五品贵嫔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这时候默契得很,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不给周宝林说话的机会,都快把周宝林抬到天上去了。 上头的妃嫔也不言语,大家都看热闹。 “哼,你们倒是会抬举她,区区一个宝林,就算生下皇子又如何,还贵嫔婕妤,怎么不说三品九嫔。” 赵贵嫔这一句不屑的话,让众人协力给周宝林搭建的高台瞬间就倒塌了,被捧得高高的周宝林一下子就平安落地了。 殿内安静下来,刚刚热闹的场面不复存在。 一直插不进话的周宝林暗中长舒一口气,忙道:“赵贵嫔姐姐说的是,我何德何能,大家都在开玩笑呢。” 赵贵嫔昨儿没睡好,精神不大好,只听着众人好像都在讨好周宝林,听的人心烦,这才嘲了一句。 直到现在,赵贵嫔才隐约意识到些不对劲儿,她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了,敢情这些人是在捧杀周宝林。 她那话反倒是误打误撞给了周宝林喘息的机会,赵贵嫔后悔不迭,真是瞌睡误事儿,她干什么要帮周宝林。 话头被打断了,也没人再继续刚才那茬儿了,再说也不对味儿了,都喝茶说笑着等皇后出来。 后头的裴抒听说了这场小闹剧,目光落在身前的铜镜里,看着抱夏给她一左一右戴了最后两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 裴抒眼神落在镜子上,笑道:“这个赵贵嫔,做出的事情让人啼笑皆非,只怕下头那些小妃嫔看赵贵嫔碍眼得很。” 抱夏笑,“碍眼也没办法,赵贵嫔位份比她们高,嘴上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新进宫的那几位主子们,可没听说过有谁寻赵贵嫔的不痛快。” 而且,抱夏看的出来,赵贵嫔的性子不惹主子讨厌,有时候主子甚至还觉着赵贵嫔有几分有趣。 自家主子偶尔也额外给赵贵嫔些赏赐。 这些话,抱夏就没说了。 收拾妥当之后,裴抒站起身来,“走吧。” 裴抒进了前殿,众人起身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个月没给皇后请安,今天行的是大礼。 坐下之后,裴抒叫起众人,“都起来吧。” 待到众人都落座之后,裴抒向下环视了一圈,有的人一个月没见了,也都没什么变化,“许久未见你们,这段时间都好吧。”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妾等一切都好。” 看到皇后,有人不由想着,皇后如今怀孕,宫务该如何呢? 第152章 不放权 尤其贤妃和丽妃,在得知皇后怀孕不久之后就想到这事了。 皇后要是准备暂时交出宫务,宫务大概率就是落在她们两个人身上,能暂时管一段时间的宫务也是好的,总不能白管一场,多了没办法,少安插几个人手还是能做到的。 可直到请安快要结束,众人都快散了,也不见皇后提起宫务这茬。 眼看着皇后就要让人退下了,丽妃笑着张口,“怀孕辛苦,娘娘要是有什么顾及不到的地方,只管吩咐臣妾去做。” 贤妃也这么说,“是啊娘娘,臣妾愿为娘娘您分忧,您有什么事吩咐臣妾就好。” 裴抒看了她们两个一眼,“先不必,各处各司其职就好。” 之前她没进宫贤妃几个管着后宫的时候,她们中把着权利不肯下放,大多数事情都要过问拍板才行,费力又不讨好。 可就算管的再严实,底下的人只要想阳奉阴违,就能想出无数种法子,防不胜防。 堵不如疏,不能一点好处不给底下人漏,况且老话说的好,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过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所以裴抒掌了后宫之后,一改之前的做法,各处的支出账册心里有数,重要的大事不错眼盯着,小事直接交给底下的人去办。 能从最底下爬到管事的人,总不能连这点能力都没有,她自己事事亲力亲为,还要底下的人干什么。 做得好就继续,做不好就换人。 一年下来,倒是没出过什么岔子,裴抒也乐得轻松。 这样,就算后期她怀孕辛苦,也用不着把宫务交给别人,还有迎春几个帮她。 请安结束后,裴抒把管事的太监和宫女叫去凤仪宫,叮嘱了几句,以前怎么样,她怀孕这段时间依旧怎样,一切照旧就好。 听了皇后这话的掌事太监和宫女心底狠狠松了一口气,他们都害怕皇后因着怀孕把宫务都交出去,他们更乐意在皇后手底下办事。 再有半个月就是中秋了,趁着今天把人都叫来了,裴抒干脆连中秋办宴也一并吩咐下去了。 不同的人用不同规格的碗碟餐具,容不得出错一点。谁爱吃什么无所谓,可不能吃什么却很重要,每个人的桌上不能出现什么食物,宴席菜品现在就开始着手拟制。 有谁喜欢什么花,又有谁对花粉过敏,殿内用什么装饰摆件。谁和谁的关系好,座位可以排的近一些,谁和谁不对付,两人不能放在一起。 除了这些,进宫赴宴的宗亲身边都要安排两个宫人差使,也是防着出事。 等等这些问题陈列的只少不多,方方面面全部都要考虑在内。 所幸中秋宴官员及其女眷不参与,进宫赴宴的只有皇室宗亲,人员远不如过年的宴席上多,人少,操办起来也容易。 得了皇后吩咐的众人回去就开始操办起来,他们定下之后再来凤仪宫给皇后过目就好。 得知娘娘怀孕消息的镇安侯夫人又一次进宫,这次随行的还有裴抒的两位嫂子,大嫂武氏,二嫂郭氏。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娘,大嫂二嫂快起来。” 裴抒扶着镇安侯夫人,迎春和抱夏分别搀扶着世子夫人和二少夫人站起身来。 镇安侯夫人借着裴抒的手站起来,娘儿俩手握着手,镇安侯夫人仔细端详着裴抒,只见闺女神采依旧,面色带着红润,和她上回见到的时候别无二样,日子过的应当不错。 几人坐下之后,宫人端上早已准备好的茶水点心和水果后就悄无声息退下去了。 裴抒笑问:“上次见到两位嫂嫂还是过年的时候,坐的远,也没机会说话,两位嫂嫂可好?” 两位嫂嫂性子不错,都是很好相处的人,纵使有些私心也无伤大雅,裴抒闺阁之时和两位嫂嫂相处的都还不错,没生过什么龃龉。 就连她被江家退亲,京中谣言四起的时候,两位嫂嫂依旧对她一如既往,反而还处处安慰她。 人和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真心对真心,裴抒也感念着两位嫂子的好。 武氏脸上挂着端方的笑,并不是浮于表面敷衍客气的笑,“有劳娘娘记挂,我一切都好,家中也一切都好,娘娘在宫中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相较于武氏的沉稳端庄,郭氏性子则更为外向活泼。 “娘娘记挂着我和大嫂,我们也时常想着娘娘呢,以往娘娘和我们两个多好,干什么都一块儿。 最开始的时候我和大嫂很是不习惯,出门的时候总想着叫着娘娘一块儿出去,有什么新鲜的小玩意儿的时候也想着给娘娘送一份儿过去,每每这时候才想起娘娘已经不在家中。” “现下可见到了。” “是啊。” 看着裴抒平坦的小腹,镇安侯夫人笑道:“不瞒娘娘说,臣妇前几日前往福安寺上香,师傅说好事将近,果真没多长时间娘娘就有好消息传来。” 有什么事情,镇安侯夫人都爱去寺庙中上香求签。 不止是裴抒,武氏和郭氏也都已经习惯了婆母但凡有什么事情就爱往福安寺跑。 裴抒自小没少跟着镇安侯夫人前往寺庙,可她向来对上香求签解答困境寻求出路敬而远之,求仙问佛不如自己做主,唯有自渡才最让人放心。 前几日去上香,师傅说好事将近,可她都怀孕三个月了,这叫哪儿门子的近。 但裴抒也没反驳镇安侯夫人,只笑道:“娘您费心了。” “娘娘说的什么话,。”镇安侯夫人道:“等娘娘顺利诞下皇子后,我就能放心了。” 之前是没想着把女儿送进宫,现在事已至此,那自然就该往前看,按着娘娘的身份,平安诞下皇子才是最好的。 大晋向来都是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 只要娘娘顺利生下皇子,若无什么重大意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人就会是中宫嫡子。 那时候,娘娘就能真正尊贵一辈子,他们镇安侯府也能因此而受益。 第153章 商量 生下皇子的那一刻才是真正到了提着心的时候,要一直提着心等到她儿子真正坐到了那个最尊贵的位置上,她搬去慈宁宫,那时候裴抒才能安心。 裴抒笑笑,“儿子好,小闺女也不错。” “对,儿子和闺女都好。”镇安侯夫人笑着点头,“三个月了,我瞧着娘娘气色不错,肚子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是个乖孩子,一点都不折腾人,每日吃好睡好的。” 看了看女儿的肚子,又看了看已经长大嫁作人妇的小女儿,镇安侯夫人不禁感叹时光如流水。 “娘娘没不舒服的地方就好,肚里是个心疼娘亲的乖孩子。” 她摸了摸女儿的脸颊,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爱意,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都要当娘了。 镇安侯夫人和裴抒说了许多怀孕时候应该注意的各种事情,恨不得把她怀孕生产的所有经验全部都传授给裴抒,一直说到快用午膳时。 婆媳三人留在凤仪宫吃了午饭过后,这才由着李德禄和迎春送出了宫。 出了宫门坐上自家的马车,武氏和郭氏对视一眼,两人都是这时候才真正放松下来。 娘娘再和善,可如今到底身份有别,不能像之前在家时那样。 而且,娘娘如今和在家时完全不一样,气势十足,哪怕笑着说话,一举一动也都不自觉透露出天家的威严,让人不敢造次。 行驶的马车距皇宫越来越远。 中秋前的两天,周宸傍晚的时候来了凤仪宫。 用过晚膳,消食过后时间还早,不到入睡的时间,有些事情不方便做,裴抒和周宸两人摆了棋盘出来,下棋消磨时间。 “朕想着中秋的时候给众人都提提位份。” 裴抒手执黑子,正思索的时候,听到周宸这话。 “好啊。”裴抒落下棋子,笑道:“大家都尽心尽力服侍皇上,没有一丝懈怠,大好的日子也该让她们都高兴高兴。” 不管周宸是随口和她客套一句,还是真心想要和她商量,裴抒都不会说全凭皇上做主这种话,次数多了,周宸说都不会和她说了。 夫妻之间,还是有商有量才好。 裴抒笑看周宸,“皇上有什么想法?不妨和臣妾说一说。” “丽妃服侍朕多年,并无过错,这么多年一直没动弹过,这回就晋为一品淑妃。” 裴抒点头,“该如此。” 嘴上这样说,裴抒心中却道:无子无女,光凭着皇上的宠爱就能晋位为一品妃位,也就丽妃一个人了。 贵淑贤德四妃,虽都是一品,可排前的隐隐就是高于后头的,再过几日,丽妃就该成为妃嫔中第一人了。 只是把丽妃这样高高抬起来真的好吗? 烈火油烹,鲜花着锦。 中秋过后,丽妃可是要风光一阵子了。 一句话的事情,皇上轻飘飘就把丽妃提起来,不知皇上有没有想过丽妃会面临什么样的未来,也不知他有没有想过丽妃能不能平安落地,之后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帮着丽妃平安落下来。 不过这不关裴抒的事情,她不过有感而发,就算她傻了都不可能可怜丽妃。 高位宠妃,哪儿用得着她来可怜。 “白贵嫔晋为修媛。”周宸看了皇后一眼,道:“赵贵嫔服侍朕多年,晋婕妤位。” 皇后少和后宫其他人接触,唯有一个赵贵嫔走的近些,赵贵嫔要不是偶尔得皇后照拂几分,周宸都快想不起这个人了,更遑论给她晋位了,上次晋位是皇后的意思,这回晋位也是看在皇后的份儿上。 “王贵人晋贵嫔位。” 裴抒接着点头。 周宸接着说道:“清贵人升贵嫔,保留封号,李才人晋贵人位,周宝林晋才人位。” 裴抒继续点头,等着周宸继续说,等了半晌也不见他说,这才觉出这几个人就是周宸口中的众人。 所谓的众人就是,得周宸本人喜欢的妃嫔,还有养育孩子的妃嫔。 裴抒暗叹一声,怪道人人都要生孩子呢,哪怕不是为了争夺皇位,为了其他的好处呢。 不论皇子还是公主,看在孩子的份上,皇上封赏后宫的时候就不会忘掉你,这回没有,下回也该轮到了。 育有二公主的白贵嫔就是如此,过年的时候没动一下,中秋的时候还是上去了。 裴抒又落下一子,道:“皇上,李宝林也动一动吧,自进宫后就一直在宝林位上没挪动过。才人位上没几个人,添一个进去也好看,李宝林晋为才人如何?” 新人她不管,老人中,旁人不说,这李宝林,裴抒都觉得她日子不好过,前段时间又受了无妄之灾,被她惩罚也没有任何怨言,还是稍微往上挪一挪吧。 周宸可有可无点点头,”听皇后的。“ 至于韩修仪,周宸没提,裴抒更不可能主动提起她,好好在修仪位份上待着吧。 商量完这些,裴抒把心神落在棋盘上,这才惊觉自己输了这一局棋。 周宸笑着落下一子,悠悠道:“这一局皇后输了。” “皇上是不是故意挑这个时候和臣妾说这些的。”裴抒有些生气的模样,气鼓鼓的看着周宸,“故意挑着这个时间和我说这些,好让我分心,注意力不集中输掉这一局。” 皇后生气的样子像是鲜活又漂亮的少女,不仅不惹人反感,反而不自觉让人多了几分怜爱,想捏捏她白嫩的脸颊。 周宸笑,配合着皇后的说辞,“朕就说皇后聪慧。” 裴抒没好气瞪了周宸一眼,忽然她转了脸色,眉梢轻轻挑动一下,她手掌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周宸。 “皇上怎么会这么做呢?”裴抒神色中带着些许得意,“是不是皇上没有自信能够赢过我啊?” 周宸已经有些听不进去皇后说什么了。 皇后不好好坐着,人在软榻上坐着,脚朝前踩在脚踏上,左腿搭在右腿上,身子前倾着朝他扭转过来,胳膊撑着桌面,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太端庄的姿态。 虽不端庄,可姣好的身段展现的明明白白,诱人得很。 周宸又有好些日子未曾和皇后同房。 第154章 大胆的皇后 周宸眸色一黯,喉头微动,冲着皇后伸出手,“过来。” 这话说出口,周宸才听出自己的声音比平时暗沉沙哑一些。 周宸的声音不难听,反而还有些好听,此刻多了几分黯哑,裴抒心头微动,有些撩人。 裴抒没动,依旧坐的稳稳的,也朝着周宸伸出手去,手越过将两人隔开的棋盘,。 “我不想动,皇上劳累一下,过我这边来好不好?”裴抒轻撩眼皮,用眼尾扫周宸。 周宸也没动,幽深的眼神在那只纤细好看的手上停留一瞬,视线重新落在对面理直气壮说出等着他过去的皇后。 周宸脸上一贯的浅笑消失,的眼神无端带了几分慑人的压迫,裴抒却丝毫不畏惧,迎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躲不避。 啧,周宸舌尖顶了顶牙,他这个皇后还真是大胆。 看到皇后还冲他扬了扬眉,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周宸终于忍不住破功,脸上重新带了笑。 “皇后,你真是大胆。” 嘴上这么说着,周宸还是站起身来,走到皇后那边坐下。 罢了罢了,皇后到底年纪小不经事,又还怀着孩子,可怜见儿的,他多纵容几分也没什么。 周宸此刻倒是忘了,其他妃嫔怀孕的时候全都是勤勤恳恳服侍他,那时他也没觉得人家可怜,只觉得理所应当。 裴抒准确从周宸的语气中听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纵容。 纵容啊。 裴抒笑了笑,这样的纵容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值得高兴。 周宸对她一向宽容,裴抒嫁给他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 可宽容和宽容也是不同的,有丈夫对妻子的尊重而生出的宽容,也有不因身份单纯因为情意而不自觉产生的宽容。 最开始的时候,周宸对她的宽容完完全全是前者,可最近几个月的时间,裴抒敏感察觉出一些端倪。 裴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那些小而杂的举动润物细无声一般影响了周宸,不知不觉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还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对你有没有感情,喜欢不喜欢你,本人其实是有所察觉的。 周宸开始对她有情了。 “这么高兴。” 裴抒脑中想了这么多,也不过须臾片刻而已,她收回思绪,靠在周宸身上,“为什么不高兴呢?” 周宸垂眸看向怀中的皇后,意有所指道:“朕让皇后高兴了,皇后怎么回报朕?” 他提前问了太医,四到七个月之间能够适当同房,注意着些是没问题的。 “皇上想让我怎么回报,我都听皇上的。” 裴抒知道周宸是什么意思,她也没说什么小心肚里的孩子这类话。 那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也是周宸的孩子,周宸总不至于连这点分寸都没有,因着这种事情损了肚里的孩子。 不然成什么样子了。 事实果真也是如此,压根儿用不着裴抒提醒,周宸自己就顾及着裴抒肚里的孩子。 夜深了。 周宸和裴抒再次沐浴过后,重新躺在床上。 沾着枕头没一会儿,裴抒就陷入了睡眠。 因着皇后怀孕,周宸并不敢如以往那样长时间的折腾,一次过后也就偃旗息鼓了。 可那一次并不足以让他餍足,脑中反而叫嚣着更加活跃,一时之间了无睡意。 他侧头看向床里侧呼吸平稳的皇后。 之前皇后睡熟之后胳膊总是会不自觉胡乱飞舞着,怀孕之后倒是睡的平平稳稳的,睡得再熟,胳膊也是规规矩矩的不乱动了。 当了母亲之后,连下意识的动作都能克制,周宸笑了笑,皇后定是个疼爱孩子的好母亲。 一个好皇后,一个好母亲,皇后有些得寸进尺也随她去吧,总归他不怎么反感。 …… 京城的天热的早,凉的也早,中秋左右天气就逐渐凉下来了,只有中午的时候还热一些,早晚都有凉意了,得多加一件衣裳。 中秋晚宴顺顺利利结束,没出一丝差错。 众人大都晋了位分,总归是高兴的,当然,韩修仪并不位列其中。 回了钟粹宫,强忍了一晚上的韩修仪终于变了脸色,钟粹宫正殿里“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的花瓶茶杯碟盏。 看到什么砸什么,殿中能看见的茶杯碗碟,能搬起来的花瓶摆件和瓶瓶罐罐都被韩修仪砸了个遍。 砸了好一会儿,韩修仪终于累了,她滑坐在榻上,胸膛剧烈起伏着,神色哀凄,愣愣盯着前方,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一会儿,歇过来的韩修仪一改刚刚的悲凄,满脸怒色。 “所有人都晋位了,旁人我也就不说了。皇上万年不去李宝林那扶桑阁一回,晋位的时候也没把人忘记,就连赵贵嫔那讨人嫌的东西皇上都给她晋位了。” 韩修仪一挥手把旁边的方形绣花软枕推在地上,恨恨道:“连这些人都晋位了,我还在三品修仪位上一动不动。” “我陪在皇上身边七八年了,皇上就这么不念旧情,因着这么一点错处就不肯原谅我,硬是让我在这位置上蹉跎。 让所有人都看我笑话,尤其是贤妃和丽妃那两个贱人。” 一想起刚刚晚宴上宣读圣旨后,所有人都看她笑话,贤妃和丽妃更甚,赤裸裸嘲讽奚落的眼神不断落在她身上。 韩修仪简直如鲠在喉,脸上火辣辣的疼,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笑模样。 韩修仪喊惯了丽妃,一时间忘记了,现如今,丽妃已经不是丽妃了,应该叫淑妃了。 瞧着主子停下动作,站在远处的朱樱和幽兰小心避过满地的碎片走到韩修仪身边。 “主子别生气,之前那事到底是牵扯到皇后,皇上怎么着也得给皇后几分薄面。” 朱樱缓声劝解,“您和皇上关系不同于常人,皇上怎么会对您不念旧情呢。” “是啊主子。”幽兰也这么说,“为着皇后的面子,皇上就算是做戏,明面上也得暂时冷落您一段时间。”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还有咱们大公主。 您不见那白贵嫔,这段时间也颇受冷落,好长时间不曾承宠,可还是重新晋了修媛位分,若不是因为有二公主,哪儿能轮到她呢。” 朱樱和幽兰的连番劝说之下,韩修仪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没有那么糟糕了。 [宝们,今天有事,来不及写完了,今天只能更一章了,抱歉大家] 第155章 没人喜欢她 深秋初冬的天气,阳光温暖而不刺眼,午饭过后,裴抒坐在廊檐下晒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叫人不免有些昏昏欲睡。 快五个月的身孕,裴抒的肚子已经有些隆起,身体四肢依旧纤细,面色红润,穿着宽松的衣裳,不知情的人压根儿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快有五个月身孕的人。 自裴抒怀孕之后,念秋和郑嬷嬷就对她每日的膳食稍作改动,多加了些能够让腹中胎儿吸收但却不会使大人过于长胖的食物。 拂冬拿了薄毯出来给主子盖在腿上。 “小主子心疼主子,乖乖的不舍得折腾,主子这一胎怀的不艰难。”拂冬坐在连廊的长凳上,道:“奴婢听说清音阁的周才人还是吐得天昏地暗,吃什么吐什么。” 先是怀了孩子,随后又晋了位份,皇上虽很少清音阁留宿,但时不时还去看望,周才人如今也是很惹眼,不少人都眼红的厉害,见不得她平安生下孩子。 周才人不是个笨的,自怀孕之后谨慎的厉害,好生护着自己肚里的孩子,安安稳稳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过后,妊娠反应突然出现,味觉异常敏感,吃什么吐什么,一点没胖不说,相较于之前还稍稍瘦了些,整个人难受的厉害。 裴抒看着都难受,干脆免了周才人的请安,什么时候不难受了什么时候再来请安吧,还吩咐御膳房多费心,好好伺候着,不许怠慢清音阁。 动动嘴关照几句,十来八天的,隔三岔五派人去问一问,表面的功夫做好了,让人挑不出她这个皇后的错处就行了。 裴抒摇摇头,感叹道:“快半个月了吧,也是辛苦,吃不下东西, 肚里的孩子哪儿能长得好。” “这段时间,御膳房的人一提起清音阁就愁眉苦脸的。” 周才人虽吃不进东西,可怀孕的人口味变幻莫测,今儿想吃辣的,明儿又想吃酸的,今儿想吃肉,明儿又想吃秋日难见的荠菜,后日想要吃甜的。 御膳房得了吩咐,费了心思做出来给周才人送过去,周才人别说吃了,闻到味道就捂着嘴让拿远些。 念秋道:“好在周才人给御膳房的赏银足足的,御膳房的人虽苦了脸色,可好歹是拿钱办事,不怎么怨恨周才人。倒是清音阁的宫人,这段时间日渐圆润了。” 周才人不吃,东西全赏了下头伺候的宫人。 “可见周才人是个有本事的。”裴抒笑道:“这个时候,周才人难受的什么都顾不上,想下手的话,多好的机会,可周才人安安稳稳没一点事,手段不强硬的话,哪儿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清音阁的篱笆扎的紧紧的。” 裴抒不知道自己还有当乌鸦嘴的潜质,头一天刚说完周才人手段强硬把清音阁的篱笆扎得紧紧的,第二天早上,请安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有人来报,说是清音阁就出事了。 凭心而论,周才人的确算得上是聪慧,手段也有。 可她位份低,空有一身本事也没法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确探查到自己的清音阁有没有旁人安插进来的钉子,也做不到这么短时间就把清音阁里里外外一把抓。 次日一早,凤仪宫。 “臣妾给淑妃娘娘,贤妃娘娘请安。” 众人大都到了,吴宝林这才姗姗来迟,顶着众人的视线施施然进了殿内。 吴宝林也是景乾五年的新妃,刚进宫的时候并不受宠,前段时间因着在飘着落叶的树下翩翩起舞而得了皇上的注意,较之前而言,恩宠好了些,皇上昨天就宿在吴宝林那里。 吴宝林进殿后不慌不忙给位份比她高的妃嫔一一行礼。 行礼到郭贵嫔的时候,郭贵嫔毫不客气朝着吴宝林翻了个白眼,嘲讽道:“吴宝林位份不高,架子倒是大,小小宝林倒是比淑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到的都晚,怎么不等着皇后娘娘出来再来。” 郭贵嫔极其憎恶吴宝林,原因就出在三皇子身上。 三皇子养在花萼园后,郭贵嫔总是蠢蠢欲动想去花萼园看看自己的儿子。 去了第一回,花萼园外值守的宫人放郭贵嫔进去了。 再去第二次的时候,被吴宝林瞧见了。 第二天请安的时候,吴宝林就向皇后告了郭贵嫔一状,说是郭贵嫔不守宫规,偷偷前往花萼园。 “你说郭贵嫔不守宫规,那你倒是说说郭贵嫔具体违反了哪条宫规,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宫规。” 皇后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吴宝林告状不成,反而碰了一鼻子的灰,搞得自己没脸。 尽管这样,郭贵嫔还是恨透了吴宝林这个多管闲事的贱人。 吴宝林扬眉一笑,双眼直视着郭贵嫔,“郭贵嫔姐姐,臣妾也不是故意的,皇上一走,臣妾就赶着来凤仪宫了,臣妾总不能催着皇上早早走,别耽误了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吴宝林编谎话也说些靠谱的。”赵婕妤冷哼一声,“小半个时辰前我就见皇上御驾往太极宫去了,怎么到了吴宝林的嘴里,就成了才走没多久。” 不给吴宝林解释狡辩的机会,刘宝林笑道:“吴宝林住的晴芳轩距凤仪宫走路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半个时辰前皇上就离开晴芳轩,皇上离开三刻钟左右后,吴宝林这才出发前往凤仪宫。” “吴宝林撒谎也就罢了,还敢拿皇上当借口,简直是胆大包天。”王贵嫔冷哼一声,“吴宝林仗着宠爱,连皇上都敢利用了。” 李贵人放下茶杯,看了吴宝林一眼,总结道:“拿皇上当迟到的借口,不敬皇上,请安故意迟到,不敬皇后,吴宝林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皇上宠爱谁,众人都会不喜谁,可更多的时候,皇上的宠爱其实能帮着挡掉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位份高者无所畏惧,可其他人嫉妒归嫉妒,不喜归不喜,面上其实是不怎么愿意和宠妃起正面冲突的,毕竟人家得皇上喜欢。 众人也难得这么齐心协力,主要是吴宝林性子格外不讨喜,没人喜欢她。 第156章 罚 “皇后娘娘,吴宝林实在是罪大恶极。” 裴抒出来坐下,刚叫起众人,郭贵嫔都没等着往椅子上坐,迫不及待就告了吴宝林一状。 在后头的时候,裴抒已经知道了这事的来龙去脉,听到郭贵嫔这话,她也没什么惊讶。 看了后知后觉直到自己说错话,感到害怕的吴宝林一眼,裴抒直接道:“吴宝林胆大包天,利用皇上,不敬本宫,手板二十次,即日起降为末品更衣。” 吴宝林要是不拿皇上当幌子撒谎,就算被人发现请安故意迟到,降为九品采女就差不多了,身体上的疼痛是没什么必要的。 身体上带来疼痛的惩罚大都带有着折辱的意味,裴抒甚少对别人施行身体上能够带来疼痛的惩罚,掌嘴,罚跪,手板,打板子,可以避免的情况下都用禁足和抄书替代。 可只要涉及到皇上,这事就不能轻拿轻放了,手板二十下,降为更衣,这惩罚都算是轻的。 听了皇后的话后,吴宝林脑海中瞬间“轰”的一声巨响,炸的她整个人都手脚冰凉,脸上血色尽褪,苍白的厉害,她双手死死捏着座椅扶手,猛的站起身来,“我不服。” 这惩罚绝不亚于晴天霹雳,简直比杀了吴宝林还让她难受,末品更衣,这怎么可以,她接受不了,她才刚刚开始获宠,怎么能这样。 裴抒轻飘飘瞥了吴宝林一眼,她本想着随后让人去晴芳轩执刑,现在改主意了,“带去院里,行刑。” 闻言,迎春走近到吴宝林身边,“宝林,请吧。” 吴宝林满心满脑的惶恐,看到迎春这宫女居高临下的神态,惶恐一瞬间转化成无尽的怒火,燎原的火势把吴宝林的理智烧尽。 “啪” 吴宝林当即扬手在迎春脸上狠狠盖了一巴掌,“贱婢,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看我。” 吴宝林的突然发疯是所有人包括迎春自己都没想到的。 一时间,众人看向吴宝林的眼神中的惊讶不似作伪,皇后身边得力的大宫女比不少小妃嫔的面子都大,这吴宝林是疯了不成,当着皇后的面打皇后的人。 “吴更衣不服本宫的处置,拿本宫的人冲本宫撒气?向本宫示威?对本宫不满?” 裴抒看着吴宝林的目光中不含什么情绪,淡漠得很。 吴更衣对上皇后这样的视线,心中狠狠一抖,发懵的脑子恢复了些神智,她蜷了蜷有些发麻的手掌,忙不迭提着裙摆跪在地上,讷讷道:“娘娘,臣妾,臣妾” 裴抒对吴更衣的动作视若无睹,沉声道:“吴更衣以下犯上,加十手板,拖下去,行刑。” 一个“拖”字,一个“带”字,效果截然不同。 话音刚落,两个身形健硕的嬷嬷自外头走进来,不给吴更衣说话的机会,一人架着吴更衣一边胳膊,架着把人带了出去。 “皇后娘娘,臣妾错了,娘娘饶过臣妾吧。” 吴更衣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经久不绝。 没一会儿,木头狠狠打在皮肉上发出的沉闷的声音自外头传进来,与之相伴的还有吴更衣凄厉的惨叫呼痛声。 妃嫔之间的勾心斗角屡见不鲜,她们有的也体罚宫人,几乎没什么善茬,狠起来直接害人性命。 可她们都是用脑动嘴,几乎没有见过这样骇人的场面,吴更衣的惨叫声穿过殿内所有人的耳膜,直达大脑。 听到第一道惨叫声的时候,甚至有人不自觉抖了一下。 当然,有胆小的就有胆大的,有害怕的就有不害怕的。 一时间,殿内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只有打手板的声音和吴更衣越发凄惨的呼痛声遍布。 郭贵嫔没有丝毫惶恐,她只觉得吴更衣活该落得这下场。 王贵嫔就不如郭贵嫔大胆,听着那不绝于耳的声响,脸上倒是稳得住,手中的帕子却是捏的紧紧的,骨节都有些发白。 三十手板,一只手十五下,很快就结束了。 裴抒没让吴更衣进来谢恩,直接吩咐道:“送吴更衣回去,给她请个太医,好好治手。” 吩咐完这些,裴抒朝着下面环视了一圈,“以后再有人敢拿皇上当幌子,不敬皇上,本宫决不轻饶,以后说话前掂量掂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众人起身应道:“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呕” 突然响起的一道干呕声抓住了大多数人的视线,众人看向捂着嘴的王贵嫔。 只见刚刚还好好的王贵嫔不知什么时候白了一张脸,手中捏着帕子捂着嘴。 “王贵嫔怎么了?” 压下那股突然而来的恶心想吐的感觉,王贵嫔勉强笑了笑,“娘娘,臣妾无事,许是昨天吃的不对,有点不舒服。” 王贵嫔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阵仗,她总不能说她是被吴更衣的的哀叫声惊着了,旁人都没事,就她一个人被吓得干呕,难免显得矫情,旁人以为她做戏。 何况皇后刚罚完吴更衣,她后脚就被吓着了,这不是打皇后的脸吗,王贵嫔哪儿敢如实说。 裴抒并不深究王贵嫔这话真实与否,点点头,随口道:“不舒服的话,一会儿回去传太医去看看。” “臣妾倒是想起,周才人之前也说自己吃坏肚子,不曾想是怀有身孕了。”刘宝林笑道:“不知王贵嫔姐姐会不会也是如此。” 听到这话,王贵嫔自己都怔愣片刻,不由回想起来,她的月事的确是推了十来天了还没来,可她的月事向来不准,十来天也是有的。 王贵嫔刚都没往这方面想,听了刘宝林的话,她不免多了几分激动和期待,心思浮动起来,她可能怀孕了? 有人这样提议道:“娘娘,不妨传太医来瞧瞧。” 裴抒应了,让人去请太医。 等着太医来的时候,王贵嫔心头跳个不停,七上八下的,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着,她真的怀孕了吗?怀孕自然是好的。可要是没怀孕,这么大阵仗,岂不是很丢脸。 太医来之后,王贵嫔心中的忐忑达到了巅峰,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第157章 有孕与出事 “恭喜皇后娘娘,王贵嫔如今确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王贵嫔怀孕,可太医最先恭喜的却是皇后,皇后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向皇后道喜最是名正言顺。 这之后太医才向王贵嫔道喜。 知道自己确实是怀孕了,王贵嫔一颗心总算是落在了实处,踏实下来了。 裴抒按例赏了王贵嫔,叮嘱了两句。 “娘娘,清音阁派人来,说是周才人出事了,动了胎气。” 李德禄躬身走进屋里,行礼过后这么说道。 闻言,众人神色各异,有佯装忧心的,有不掩幸灾乐祸的,也有若有所思看着王贵嫔不知想些什么的。 裴抒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她摆摆手,道:“好了,没事的话今天就到这里,都回去吧。” 只听到周才人动了胎气,不知现在事情究竟如何。 周才人怎么会动了胎气,是被人陷害了?还是自己不小心? 大部分人内心的写照就是如此,不少人都好奇不已,想知道周才人肚里的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 可皇后发话了,众人就算不愿也只能起身离开,等着后续传出消息。 待到其他人都离开之后,裴抒先是看了看迎春的脸,吴更衣指甲锋利,划过迎春的脸,白皙的脸上多了两道浅浅的血迹。 “迎春,去找念秋给你涂点药,问她还有没有祛疤的药,给你拿些。” 迎春的体质,受伤后很容易留下疤痕,如花似玉的年纪,脸上哪儿能留下疤痕。 待到吩咐完这些,迎春离开后,裴抒皱眉问道:“周才人肚里的孩子现在如何?” “回娘娘,说是太医说沾了不该沾的东西,闻了麝香和红花,动了胎气,见红了,万幸的是时间不长,太医给扎了针,肚中的孩子保住了。 这段时间不要随意走动,好好卧床休养半个月就没什么大碍了,就是日后要小心,不能再出这样的事情了。 那麝香就藏在花房前几日送去的几盆花中的一盆里面,周才人想求娘娘做主,帮忙彻查此事。” 时间返回到今天早上的清音阁。 “木锦,木锦,快去传太医。” 周才人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净室更衣,木锦在屏风外候着,没一会儿她就听到了才人带着惊慌的声音。 木锦心头一突,当即就朝旁边次间大声喊道:“水心,水心,快去请太医过来,现在就去。” 说罢,木锦脚步匆匆绕过屏风,直奔里头的周才人而去。 进去之后,才人身上月白绸缎睡裤上多了一抹红色的血迹,刺了木锦的眼,她心中一慌,忙上前扶着周才人。 “才人,太医马上就到,您别害怕。”木锦安慰道:“您放心,肯定会没事的。” 木锦唤人进来替周才人重新换了衣裳,收拾妥当之后太医也来了。 太医脸色带了几分凝重,“才人,您这是近来几日闻了麝香,这东西侵入体内,活血动了胎气,有些见红。” 周才人甚至顾不上询问麝香的事,忙追问道:“我肚中的孩子如何?” “腹中的胎儿略有些不稳,臣给您施几日针,再开些药物服下,您这几日卧床养着,半个月左右就没什么大碍了。” 太医额外叮嘱道:“只是日后一切都要小心,切不可再接触这些东西,不然,只怕是肚中的孩子保不住。” 就像是有了瑕疵又修复完整的瓷器一样,肉眼看着和最开始完好无缺的时候别无二致,却是禁不起再次摔打了,再有一回的话,第二回连着第一回的瑕疵全部都会显现。 听到第二句,周才人刚刚放下的心又高高提了起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才人放松,日后小心些,肚中的孩子不会有事的,您心情开阔些,对腹中的胎儿也好。” 听到这话,周才人攥着手边的被子,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把结在胸前的郁气一并呼出去,扯出一抹笑,“有劳太医了,劳太医忙帮看看我这屋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 自皇后免了她的请安之后,周才人很少出去,除了每日在院中散步,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屋里,若说哪儿有问题,除了屋里,周才人不作他想。 而屋里近来几日才在屋里出现的东西,周才人下意识朝着次间看去,前几日花房送来几盆花,还有新换了几座摆件,除此之外,再没旁的了。 “太医,你瞧瞧我屋里摆着的几座摆件和那几盆花有没有问题。” 太医最终从一盆模样漂亮但开的一般的菊花中挖出了麝香。 看着那东西,周才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愤恨不已,又带了后怕,这花就在罗汉榻边的矮几上摆着,她日日坐在这软榻上闻着麝香,却一点都没发现。 这花刚送来的时候开的极好,渐渐的就有些不大好了,偶尔还落些花瓣,定是土里埋的东西影响了那花的生长。 想到自己念着这花品种罕见,花瓣掉的也不多,看着还可以,就没让人把花挪出去,反而害了自己肚里的孩子,周才人简直后悔不迭。 想起太医的叮嘱,周才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稳心情,“木锦,你去查,这花自从进了清音阁的大门后经了谁的手。” 周才人不知这花是送来前就被人做了手脚,还是送来她这里后,她这里有人吃里爬外,往这花里面做了不该做的手脚。 若是前者,她没办法自己解决,要是她宫里的人出了问题,周才人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她绝不会放过那人。 “是,才人,奴婢这就去。” 这事好查,可却没查出结果,接手过这花的人都没问题,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听了木锦的话,周才人道:“木锦,你去凤仪宫求见皇后娘娘,一点不要隐瞒,把这件事禀给皇后娘娘,求娘娘给我做主。” …… 此时此刻,凤仪宫内。 裴抒道:“抱夏,李德禄,你们两个去清音阁走一趟,帮周才人查。” 两人点头应道:“是,娘娘。” 第158章 拈酸吃醋 坐在软榻上,裴抒想起什么,道:“皇上今儿够忙碌的。” 妃嫔怀有身孕,只要不是一点不得皇上待见的,皇上一般都会给面子,陪着吃一顿饭,更受宠些的,夜里会留宿。 现如今的后宫中,除去裴抒不谈,最受宠爱的依旧是淑妃,李贵人年轻貌美又知情识趣,刚开始恩宠一般,现在宠爱也不少,每个月能有个两三回。 周才人未怀孕之前受宠,怀孕之后不能侍寝,皇上也隔三岔五去清音阁坐一坐,吃顿饭。 清贵嫔虽不是十分受宠爱,因着独一份的容貌和气质,没被皇上忘在脑后,每个月也能侍寝一两回。 王贵嫔和清贵嫔平分秋色。 剩余的有的一两个月侍寝一回,如贤妃,韩修仪,孙充仪和郭贵嫔这一类的,有的一年半载也不见天颜,如李才人,更有甚者好几年见不到皇上,赵婕妤就是如此。 王贵嫔有宠,她怀孕,皇上总不会不闻不问,怎么着也陪着王贵嫔坐一坐。 可怀着孕的周才人今儿也出事动了胎气,皇上也该去看看,安抚几分。 裴抒这才说出那句话。 拂冬点头笑道:“可不是,不知道皇上今儿会歇在哪儿,奴婢猜着王贵嫔那里的可能性大些。” “我觉着也是。”裴抒认同拂冬的话,周才人自己都卧床不舒服,周宸大概率不会睡在清音阁。 看着主子一点都不因为皇上留宿在哪里而伤身,拂冬好奇看了主子一眼,想说些什么,挣扎片刻,最终还是没说。 裴抒捻了一块点心,没瞧见拂冬那欲言又止的神色。 裴抒和拂冬,主仆俩都没猜对,周宸中午的时候去王贵嫔的落华阁用了午膳,下午又去周才人的清音阁去了,快到傍晚的时候反而来了凤仪宫。 想到上午的时候和拂冬说的几句闲话,裴抒看周宸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微妙。 周宸没错过皇后的眼神,问道:“皇后怎么这么看着朕?” “皇上累不累?” 听了这话,周宸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后这是怎么了?” 裴抒笑道:“皇上中午陪着王贵嫔用膳,下午去看望周才人,晚上才能轮到臣妾这里。 短短半天的时间,皇上连轴转,臣妾忧心皇上劳累,寻思着晚上准备些滋补之物,给皇上补一补。” 闻言,周宸身子后仰,神态放松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皇后说这话,是吃味了不成?” 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周宸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觉出几分新鲜。 皇后是个很懂得主动争取的人,贵为皇后也从不自持身份而处处端着,但凡他有几日不来凤仪宫,皇后自己就想法子让他来了。 主动归主动,可周宸却从未见过皇后因为他去旁人那里而表现出任何的拈酸吃醋,今天是头一回。 “皇上说的哪里的话,惯会冤枉人。”裴抒嗔了周宸一眼,笑容十分真切,端的是一派真诚,“我担心皇上劳累,怎么就成了吃味了,皇上可别曲解我的意思。” 话是这样说,可她的神态动作无一不表现出她就是吃味了。 世人要求女子不得善妒,皇后这方面一向做得很好,可瞧着皇后吃醋的模样,周宸竟没有一点不喜和反感。 周宸不说话,看向皇后的眼神中多了些戏谑,直看得皇后耳根发红,比垂坠着的那枚金镶红宝石的耳坠子都漂亮几分。 他的拇指和食指无意识来回摩挲着,皇后的耳朵此刻摸上去的触感定是温热发烫的。 “皇上做什么这么看着我。”裴抒不止耳垂染上粉色,脸颊都氤氲了些红润,她像是受不了一般上前捂着周宸的双眼,靠在周宸身上,自暴自弃一般,“皇上只当我没说过那话就是。” 眼前昏暗不已,只能从指缝中隐约窥到些许光亮,周宸本就耳聪目明的,眼睛看不见,嗅觉和听觉更加灵敏了几分。 皇后身上独有的那股淡淡的又很好闻的馨香一直萦绕在他鼻尖处,皇后那话带着些懊悔,一道道清浅的呼吸声传入他耳内,周身全都被皇后笼罩着。 周宸没把盖在自己眼睛上方的那只手拿下去,抬起胳膊揽着靠在他胸前的皇后,“朕又不怪皇后,皇后懊恼什么?” “懊恼自己没早些和皇上说这话,自己一直忍着。” 言外之意,她一早就很喜欢皇上,因着身份,这才一直忍着不曾表露自己的这些情绪。 闻言,周宸闷笑出声,一手小心护着皇后的肚子,另一条胳膊箍紧了皇后,两个人挨得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声。 裴抒靠在周宸身上,另一只手抚着他结实的胸膛,很亲密依恋的姿态,嘴角微扬,眼皮垂下,长翘的睫毛把她眼中的平静遮的严严实实。 两个人没再动,也没说什么话,屋内一时间静悄悄的,看上去温馨又平静。 就这样抱了一会儿,裴抒缓缓放下折在周宸眼睛上方的手,“皇上闭会儿眼再睁开,不然容易眼前发黑。” 周宸想起什么,道:“把吴更衣的侍寝牌子撤下去。” 他的妃嫔中有些是不聪明,可像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也就这吴更衣一个,不敬皇后,挑衅皇后,还敢拿他做筏子,简直愚不可及,宸以后都不想再看到她。 裴抒点头,“好,我让人明天和内侍省吩咐一声,顺带着连她身边伺候的人也消减成更衣该有的规格。” 得罪了皇帝,这吴更衣是没有以后了,还是才进宫的妙龄女子,就这样一辈子就蹉跎在更衣位份上了。 当然,裴抒并不可怜她,做不到谨言慎行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皇后肚里的孩子乖巧,皇后不遭罪。”周宸摸着皇后微微隆起的肚子,笑道:“说不准还真是个乖巧的小公主。” 周宸也常去看怀孕的周才人,最开始有时候正好是用膳的时间,尽管周才人极力想忍着不在他跟前失态,可怀孕带来的反应哪儿能真正忍住。 周宸见识过周才人脸色苍白捂着嘴逃离饭桌吐得天昏地暗的模样,那之后,周宸就很少在用午膳的时候去了。 倒不是嫌弃,再怎么说是怀了他的孩子才这样辛苦,周宸再如何也不会那么想。 他去了周才人还得顾及他的口味,上些闻不得味道的饭菜,两个人都吃不好。 看到周才人那么难受,周宸不由庆幸,皇后自怀孕之后依旧是吃好睡好,没见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第1章 送去内刑司 秋日的天暗的有些早了,不过酉时过半天色就已经透着黑了。 凤仪宫里燃起了一盏盏明灯,屋里一片明亮。 “娘娘,您吩咐的膳食小厨房备好了,现在就送去太极宫吗?” 念秋跨进屋子,走近次间,看到自家娘娘收拾妥当像是要出去的样子,她愣了一下,“娘娘,您要亲自送去太极宫?” 裴抒仔细涂好手霜,在白细的皓腕上套了一只细细的牡丹纹珊瑚手镯,随后接过迎春递来的薄披风自己系好。 “自然是亲自送去方显我的心意。”裴抒笑道:“迎春和拂冬跟着我前去,抱夏和念秋留下。” 按着以往的规矩,大婚前三天皇帝要在皇后宫中留宿。话是这么说,可皇帝留在皇后宫中时间越长,对皇后自然越有益。 今日是裴抒成婚的第四天,前三日皇上都早早来她的凤仪宫,今天倒是没来,只让人传了话说是忙,让裴抒不必等了。 这可不是裴抒想要的,山不就我我自就山,皇上不来找她,她可以去看望皇上。她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妻,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是,娘娘。” 出了凤仪宫没一会儿,对面宫道拐角处映出些光亮来,左右提着宫灯的太监率先走出来。 裴抒一行人停下脚步,贤妃的甘泉宫和德妃的钟粹宫都在那边,不知来人会是谁? 数盏宫灯将墙角处拐出之人的脸庞照的清清楚楚,来人正是贤妃,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养育了皇上如今唯一的皇子。 瞥到贤妃身后宫女提着的食盒,裴抒笑了笑,停下了脚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不过片刻,贤妃便走近了,福身给裴抒请安。 “贤妃起来吧。”裴抒笑问:“这么晚了,贤妃带着食盒是要送去太极宫?” “是,娘娘。”贤妃柔和端庄的脸上挂着温和的浅笑,“皇上忙于朝政,臣妾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给皇上送些可口的吃食。” “是呀皇后娘娘,皇上最爱吃我家娘娘做的枣泥山药糕,一碟子糕点都剩不下来。” 扶着贤妃的宫女这般说道。 贤妃敛眉轻斥这宫女,“多嘴,清莲,不可在皇后娘娘跟前无理。”说着和裴抒赔罪,“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这丫头让我惯的不成样子了,臣妾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贤妃脸上略带了些惊讶,又极快隐藏起来,像是才看到裴抒身后的食盒一样,“若是早知皇后娘娘要去太极宫,臣妾便不来了。” “贤妃,你身边的人的确该管管了。” 裴抒无视一唱一和的主仆俩,淡声说道:“主子还未发话,区区一个宫女也敢这般放肆。 本宫听闻贤妃素来好性子,可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也不该纵得这些宫人目无尊卑,不知天高地厚。” 贤妃脸上带了些愧色,“娘娘教训的是,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一定好好教训她,让她不敢再犯。” “教训谁?” 一道略带着几分熟悉的清朗男声自身后响起,打断了裴抒还未说出口的话。 裴抒顺着声音处扭头望去,不远处站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模样很出众,皮肤白皙光滑,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不薄不厚。 身着绣有银丝龙纹的紫色锦袍,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裴抒和贤妃齐齐福身请安,“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 周宸上前几步,扶着裴抒起来。 裴抒借着手上的力道站直身子,她抬眸看了周宸一眼,恰巧撞上对方微垂的双眼。 裴抒脸上原本清浅的笑意瞬间真切起来,长翘的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遮掩不住眼中的羞赧,确定周宸瞧见之后又很快恢复到刚才的神态。 贤妃脸上带着愧色,“回皇上话,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与清莲和静梅一起长大,情分总是不同,不愿过于拘着她们,谁知纵的她们不知天高地厚,竟冒犯了皇后娘娘。” “贤妃知道自己的不妥便好,纵使和宫人情分深厚也要记得身份有别,尊卑有序。” “小小宫女在本宫跟前放肆,宫规学到哪里去了。”裴抒沉声道:“最重要的一点,皇上也是她区区一个小宫人能够议论的?窥探皇上口味是想要干什么?” 打探皇上的口味,是想要借机谋害皇上不成? 后头这话裴抒没说,可众人都能想到。 这话让贤妃一行人瞬间脸色大变。 “皇上,臣妾绝无此意,还请皇上明鉴。”贤妃忙蹲下请罪。 裴抒不再多说什么,只看向嘴角噙着浅浅笑意的周宸。 “贤妃,你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管不好,后宫诸事如何能管好,明日就把手中的东西给皇后送过去。” 周宸手段强硬,可面上向来好说话,对后宫妃嫔也甚少这般不留情面。 听了这话,贤妃一时之间都有些怔愣和不可置信,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之后,贤妃的心狠狠下坠,瞬间沉到谷底。 “你这宫人送去内刑司查一查,若是没问题,出来之后好好学学宫规再回你身边当差。” 周宸话音刚落,立刻有内侍上前押着惶恐不已的清莲就要离去。 “娘娘,娘娘……唔唔……” 内刑司那是什么地方,宫中无人不闻之变色,进了那里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清莲面如死灰,悔怕到无以复加,只能将希翼的目光投向自家主子。 可还不等她呼救,嘴里就被塞了东西,话都说不出来。 清莲这一嗓子让贤妃回过神来,看着清莲被押走,她忙道:“皇上,想来是臣妾念叨着皇上爱吃臣妾做的枣泥山药糕,这才让她记在心里了,随口就说出来了,清莲这话绝无其他想法,求皇上明鉴。” 不说清莲和她自小一块长大,的确有几分情谊。 单说她倚重的大宫女被进宫不过三四天的皇后弄进内刑司,贤妃自己都觉得颜面大失,旁人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尤其是向来和她不对付的德妃。 周宸亲自俯身扶起贤妃,“没问题那自然好,走一遭依旧回你这里当差。” “皇上……” 贤妃还想说什么,周宸却不愿意听,他笑道:“夜深了,天寒,爱妃早些回去,朕与皇后也回凤仪宫了。” 第2章 满意皇后 贤妃心下一沉,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索性她也不再多说,没得惹皇上厌烦。 贤妃敛下情绪,惭愧道:“是,皇上,臣妾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走吧。” 裴抒压下心中的想法,跟着周宸一道离开。 等到看不见皇上皇后的身影,贤妃这才转身离开。 “静梅,吩咐人去内刑司说一声,盘查自然可以,清莲人是走着进去的,本宫要她也能好好走着出来。” 静梅暗暗松了口气,“是,娘娘。” 说着,静梅看了看自家主子,小声道:“娘娘,皇上似乎颇为看中皇后娘娘。” “她是皇后,皇上的正妻,自然得皇上看重。” 贤妃秀美的脸庞染上些许寂落,苦笑道:“皇后与我身份自然不同。” 静梅听得难受不已,也为自家主子不甘。她家娘娘家世样貌和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好,就连皇上唯一的皇子都是娘娘所养育的,皇后之位给她家娘娘再合适不过了。 可皇上偏偏一道圣旨送去了镇安侯府裴家,娶了裴家那个被人退婚遭人耻笑的裴抒当皇后。 静梅不由后悔自己说这些干什么,白白惹得主子难过,她正要说些什么。 只见贤妃已经打起精神,刚刚的颓然一扫而空,“她现在是皇后又如何,日子还长着呢,且看最后鹿死谁手。” 静梅忙笑道:“娘娘所言甚是,咱们走着瞧就是,这后宫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想把皇后拉下去。” “今时不同往日,日后你和清莲不可像如今这般,上赶着给皇后送话柄过去。” 说起来,这也是贤妃有意纵容的缘故,她在外头贤明大度,身边自然该有个说些她不好开口的话的人。 只是现在不适合了,中宫有主,她在后宫的地位瞬间落下来了,清莲也该改改性子,自然不能和之前一样。 更有就是,贤妃瞧着皇上这般顺着皇后的意思,可不仅仅是为了给皇后立威,只怕是家中之前的行为惹了皇上不开心。 “回吧。” 路的另一边。 周宸眼神在裴抒身后宫人提着的食盒扫了一圈,收回视线笑着看向裴抒,“皇后这是要去给朕送东西?” 裴抒点点头,“是啊,臣妾让小厨房做了些爽口的小菜想给皇上送过去。” “皇后有心了。” 裴抒嗔了周宸一眼,放柔声音道:“皇上这话说的忒生分了些,做妻子的关心自己的丈夫乃是天经地义。” 裴抒能被周宸立为皇后,旁的暂且不说,样貌自是极美的,秀发乌黑,肤色白皙透亮,脸型流畅,额头饱满,双眼漂亮有神,鼻梁高挺,红唇微扬,漂亮又自信的样子。 可别说什么娶妻娶贤的话,周宸是天下共主的皇帝,对于枕边人的选择他可不会委屈自己。 漂亮女子撒娇总是让人不自觉生出几分怜惜的,周宸自然也不例外,“好好好,皇后说的对,是朕的不是。” 看着他的皇后脸上笑意渐深,周宸不免有些好笑,皇后在他跟前倒是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他可没忘前两天,也就是他和皇后大婚第二日早上众妃嫔头一回来凤仪宫请安时皇后的模样。 那时皇后身着黄色凤袍端坐于凤位之上,端的是不苟言笑的做派,坦然受了妃嫔行大礼。 妃位上和位分比较高的几个妃嫔在东宫时就跟着周宸,二十四五的年纪,又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气度自然不凡。 贤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德妃是周宸早逝亲娘的亲侄女,有身份有地位,丽妃向来受宠,在宫中也占据一席之地。 可周宸瞧着他这位堪堪十七岁初来乍到的小皇后一点不怵,是真的坦然淡定,完全不是强撑着装出来的。 立后人选自是经过深思熟虑,可瞧着皇后的行事,周宸更多了几分满意。皇后就该有皇后的样子,若是让妃嫔压住了,那成什么样子。 皇后叫他满意了,周宸也乐意替皇后立威,贤妃和襄国公府上这段时间上蹿下跳蹦哒的厉害,该压一压了。 凤仪宫。 裴抒把披风解下来递给一旁候着的宫人,笑着看向周宸,“皇上想吃什么?臣妾让人去做。” 听到这话,周宸莫名有些想笑,这般想着,他也确实笑了。 贤妃身边的宫女说了一句他爱吃枣泥山药糕,直接被皇后打上了窥探帝私的罪名,皇后自己倒是问的理所应当。 裴抒疑惑地看着周宸,“皇上笑什么?” 周宸撩袍坐在榻上,声音含笑:“皇后还说关心朕,却连朕爱吃什么想吃什么都不知道。” 周宸心中那般想着可以,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看低了皇后,皇后和宫女云泥之别,怎么能相提并论。 “皇上这话可就是冤枉人了,臣妾远没有那般神通广大。” 裴抒挨着周宸坐下,拉着他的手,软着嗓子商量道:“皇上给我一点时间嘛,臣妾和皇上相处时间长了,才能一点点加深对自己夫君的了解啊。” 说着她眼含期待地看着周宸,“夫君觉得呢?” “皇后言之有理。” 裴抒把玩着周宸修长带着薄茧的食指,像是不好意思般小声嘟囔着,“那皇上可要记清楚从太极宫到凤仪宫的路。” 闻言,周宸眉梢微扬,抬手在裴抒脸上捏了一把,他甚至没用力,但裴抒白皙的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片。 周宸手指微蜷,若无其事放下手,“皇后放心,朕闭着眼睛也能走过来。” 裴抒脸上笑容洋溢,把头埋进周宸的肩膀,“那就好。” 看不见人,周宸也听得出女子声音里的高兴劲儿。 不得不说,周宸挺吃这一套,明明白白的争宠,在他跟前不被皇后这一身份所桎梏。 皇后是国母,可也是他的妻子,对外自然该端庄大气,可若是在他跟前也规规矩矩,时刻恪守身份,周宸才觉得没意思。 现如今这样就很好。 深夜。 裴抒和周宸再次沐浴除去一身汗,趁着两人洗漱的时候,宫人手脚麻利换上新的被褥。 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裴抒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她不禁长舒一口气,脑子清醒过来,有心思琢磨贤妃那事了。 第3章 收回宫权 今天这事对裴抒而言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妃嫔亲手做些东西送给皇上再正常不过了,吃的,穿的,用的,戴的五花八门,一般情况下也没人拿这个生事,皇上爱不爱吃你做的吃食,用不用你做的东西,当事人自然清楚,身边伺候的人也知晓。 可谁让裴抒初来乍到,新官上任还烧三把火呢,她自然也该让人知道她这个皇后年纪虽小,却也不是个人人揉捏的软柿子。 裴抒很清楚宫里这些高位妃嫔的心思,个个家世不俗,都想着能立于人前,有个皇后梦,自然视她这个半路截胡者为眼中钉。 贤妃的宫女说错了话,裴抒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不曾想效果竟比她预想的更好。 裴抒可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短短三四天的时间就能让皇帝对她另眼相待,唯有一种可能,皇上对贤妃不满,反倒是便宜了她。 至于皇上为何会对贤妃不满,无非就是襄国公企图联合朝中交好的大臣上书请立贤妃为后。 想到此处,裴抒不禁在黑暗之中翻了个白眼,这襄国公脑子真是不太好,竟想着和皇帝掰手腕,企图让皇帝屈服,这怎么可能。 皇上今年二十五,已经当了四年的皇帝,早已大权在握,怎么可能受臣子掣制。 别说二十五岁,就算是十五岁,按着周宸的性子也不可能受人胁迫。 一个得爹娘疼爱自出生一个月起就被立为太子又顺顺利利继承皇位的人,自然有自己的底气。 皇上若是想立贤妃为皇后早就下旨了,哪还要等到襄国公联合朝中大臣。 太后竟也不劝劝自己的亲哥哥,看着对方办糊涂事,贤妃也眼睁睁瞧着自己的亲爹受斥责。 这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许是当局者迷吧。 这般胡思乱想着,裴抒很快倒是进入梦乡之中。 翌日早上,妃嫔们照例来凤仪宫请安。 今日的请安注定要热闹一些,昨晚发生的事无论是皇帝还是裴抒都没吩咐人禁言,估摸着位份高些的妃嫔都听说了。 果不其然,众人行礼过后,刚落座就有人提起这事了。 “贤妃今日怎么没带着清莲?” 一道如翠鸟般清脆好听的嗓音响起,裴抒顺着声音来源处望去,说话的是一个身姿略带些丰腴的女子,那女子容貌昳丽,十足的大美人,正是丽妃,从入东宫起直到如今,六七年时间一直盛宠不衰。 裴抒一只胳膊搭着座椅边放着的软枕,身子重心微微偏移,瞧着底下的言语交锋。 “呀,我倒是忘了,清莲怕是还没从内刑司出来呢。” 丽妃说这话时眼尾微微挑起,自带一股风流,却不会让人联想到一丝轻浮。 “不是我说,贤妃你身边的人是该管管了,以为仗着主子就能目无尊卑,真觉得自己高其他宫人一等了,竟胆大包天惹到皇上和皇后。” 话音刚落,坐在丽妃前头的德妃轻笑出声,“这么多年以来贤妃一向以后宫之首自居,她身边的人自然底气十足,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说着,德妃还意有所指地看了裴抒一眼。 裴抒目光落在贤妃身上,暗叹一声,果然是皇上亲封的贤妃,别人的冷嘲热讽都糊在脸上了还坐的稳稳的,挂着浅浅的笑意,不见任何失态。 “我知晓德妃妹妹素来心直口快,可说话还是得三思而后行,我们这些了解妹妹的知道你没什么坏心思,若是换个对你性子不相熟的人来,只怕以为你挑拨我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呢。” 贤妃以一种包容不懂事的孩子的宽容目光看着德妃,这可把德妃恶心的够呛。 能将底下一切尽收眼底的裴抒嘴角不甚明显地勾了勾,贤妃和德妃这对堂姐妹果真是不对付到了极点。 现太后不是皇上生母,是先皇继后,和元后乃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姐妹。也就是说当今太后其实是皇上的姨母。 而贤妃和德妃又分别是现太后和皇上亲娘的亲侄女。 明明是一大家子,有劲儿该往一处使,可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自然更愿意扶持和自己关系更亲近的人。 太后和襄国公自然扶持贤妃,襄国公府二老爷则是更想让自己的亲女儿德妃登上后位。 阵营对立,贤妃和德妃的关系自然紧张。 说起来,这事和皇上可脱不了关系。 皇上表面上把国公的爵位给了自己的表舅,可又放了实权给自己的亲舅舅。 襄国公府中两房实力不相上下,又都有女儿入宫为妃,自然谁都不服谁。 德妃冷嗤一声,“阖宫上下都知道的事实,实话实说倒是成了挑拨,娘娘大可问问宫人贤妃往日的做派。” 裴抒收回思绪,淡声说道:“你们只需记住坐在这后位上的是本宫便是。贤妃以什么身份自居是她的事,你们心里怎么想本宫也管不着,只是切记把尾巴藏好别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娘娘未进宫前,皇上将后宫事宜交与臣妾,德妃妹妹和丽妃妹妹三人。现如今中宫有主,臣妾自当将手中之事尽数交还给娘娘。” 贤妃笑着说道:“臣妾今日将账册带来给娘娘,如此臣妾也卸下一桩心事。” 贤妃也不浪费口舌解释德妃说的那些胡话,直接以实际行动表明她对皇后的尊重。 宫中人员众多,账册也多,贤妃早上就让人把东西送去裴抒那里了,现下拂冬还在后头对账册,贤妃那边的人也留了一个,免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推诿扯皮。 虽说执掌宫务最重要的就是安插自己的人手,其他的都要往后靠,贤妃家底又厚,大概率不会见钱眼开贪太多。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难保贤妃不会在这上面摆她一道。 “你们也回去整理一下,尽快把手中事宜交付到本宫这里。” 第4章 瞧着不好相与 “臣妾整理的差不多了,明日就把东西送来凤仪宫。” 丽妃不带什么不舍,干脆利落将手中的事交付出去。 裴抒微微颔首,又看向下首不远处默不作声的德妃,也不等对方说话,直接道:“德妃明日和丽妃一并送过来。” 德妃不舍得手中的权利,暗骂贤妃不中用,丽妃腰杆软,让一个初来乍到的小皇后就拿捏住了。 德妃勉强笑了笑,“娘娘,臣妾那里还没有些没能整理妥当,臣妾收拾好之后立马给您送过来。” 裴抒淡淡瞥了德妃一眼,“若是本宫没记错,德妃你只管着采买司这一桩事,等闲小事下头的人也不可能拿到你跟前,自己就办妥了。如此这般,除了你管理能力一般,本宫再想不到其他可能。” 说到此处,裴抒话锋一转,眼神多了些锋利和审视,“亦或是德妃想要霸着宫权不肯放手。” 裴抒话音刚落,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头一次见皇后时众人就觉着皇后娘娘似乎带着几分严肃,如今越发笃定了,皇后娘娘不是个好相与的,说话也忒不留情面。 有人暗觑德妃,德妃脸色果然不大好。 “噗嗤” 一阵憋不住的短笑打破了突然的沉默。 裴抒眼神顺着笑声扫过去,只见丽妃眉眼间俱是幸灾乐祸的笑意,她拿手帕捂着嘴,“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失态了。” “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德妃姐姐对手中的宫务可谓是认真负责,每月月初都要将采买司的管事叫去钟粹宫呢。” 说话的是白修仪,宫女出身,但胜在自小在皇上身边伺候,又生了二公主,这才破格封了九嫔位上的修仪。 白修仪和贤妃向来关系亲近,挤兑和贤妃对立的德妃实属正常。 德妃一个眼刀飞过去,“想来二公主是大好了,白修仪都有心思说这些闲话了。” 她可瞧不上白修仪,墙头草一个,早些年还想依附于她,贤妃生了皇子之后又和贤妃沆瀣一气。 众人皆知二公主身子孱弱,和德妃的大公主同样都是五岁,瞧着可比大公主小了一圈,看着不过三四岁的模样。 白修仪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是万般疼爱。德妃拿二公主刺她,可真是在白修仪心上狠狠扎刀子。 “二公主大好,白修仪该安心了,不必深夜去请皇上过去。” 若是在这宫中谁是孙婕妤最讨厌的人,非白修仪莫属了,借着二公主的名号从她的梦竹殿截走皇上好几回。 妃嫔最看重的就是子嗣和宠爱,孙婕妤没有孩子,皇上的恩宠就是最重要的,不管白修仪是不是事出有因,白修仪分了她的宠,她自然恨白修仪。 白修仪可不止截胡过孙婕妤,位分比她低的妃嫔几乎都被她截胡过,自然有不少人恨她。孙婕妤打头阵,其他大胆的小妃嫔也混在其中暗戳戳挤兑白修仪几句。 你一言我一语的,听的裴抒头都大了。 “好了,后宫皇子公主不丰,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不可忽视,看重些是应当的。” 白修仪的肩膀瞬间就挺直了,得意地扫视众人。 贤妃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德妃也转了转眼珠子。 裴抒自然没错过几人的神色,她挑挑眉,若是打量着来截她的胡,那就来试试。 “德妃,两日之内把手头的东西收拾好送过来。” 德妃不甘不愿地应了,“是,臣妾谨遵娘娘口谕。” “行了,若是没什么事就先散了吧。” 说罢,裴抒扶着迎春的手站起身来。 下首的妃嫔也都忙站起身来,“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绕过连廊,裴抒回了后头房间,边净手边问道:“拂冬那里如何了?” 裴抒带进来的春夏秋冬四个各有各的长处,迎春沉稳心细,抱夏能言会道,念秋精通药理,拂冬最会算账。 此外还带了她的教习嬷嬷郑嬷嬷一起入宫。 迎春把手帕递给裴抒,道:“已经看完一大半了,估摸着中午能全部结束,现在还没发现任何问题。” 裴抒擦了擦手,把手巾放在一旁,用打磨光滑的薄薄的梨花木片揩了些乳白色的手脂膏子擦在手背,一点点涂开。 “知道了。” “娘娘,奴婢让人煮了番薯板栗粥温着,您要喝一些吗?” 珠帘碰撞发出轻响,念秋走了进来,她笑道:“现如今正适合吃这些,润肺益脾,滋阴润燥,对您身子好。” 俗话说春吃花,夏吃叶,秋吃果,冬吃根,饮食和养生得遵循自然规律,念秋负责裴抒的日常饮食和入口的东西,总是按着季节和节气给裴抒安排膳食。 “吃点,现下倒是有些饿了。” 裴抒早上起来的时候也吃了些东西,她吃东西速度不快,还没吃多少妃嫔就已经来齐了。 很快次间小桌就整整齐齐摆满了东西,除了粥之外还摆列着时令小菜和瓜果。 念秋想了想,提议道:“娘娘,这样您每天早膳也吃不好,要不把请安时间推迟一些。” 一旁的迎春补充出声,“宫规中明文规定众妃嫔给皇后请安的时间不得超出辰时四刻。” 裴抒咽下口中的食物,虚点了点念秋,“让你好好读读宫规,读哪去了?” 念秋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道:“奴婢读的慢嘛,还没读到那,可慢工出细活啊,看过的奴婢都记住了。” 说完这个,念秋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娘娘,您对贤妃和德妃这般不留情面,万一皇上和太后觉得您过于严苛该如何是好?” “你多虑了,我按着规矩办事,怎么能称得上严苛,皇上和太后不会放在心上的。” 裴抒可没想着和其他妃嫔保持表面和睦的姐妹关系。换句话说,在裴抒看来,没有领导会和下属做朋友,尤其她和其他人都有一种隐约敌对的关系。 其实就该彼此划清界限,各在其位保持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与此同时,请安结束的妃嫔也都三三两两和自己相熟的人讨论裴抒。 “皇后娘娘看着倒是严肃,婕妤姐姐您瞧见没,咱们请安的时候皇后都很少笑,心里还真有些惴惴的。” 说这话的是住在梦竹殿侧殿的钱贵人,样貌出众,可惜性子过于腼腆,见了皇上都有些不自然,恩宠一般。 第5章 说话不同频 “咱们是去给皇后请安的,又不是去看皇后笑的,皇后严肃不严肃的没什么重要的。” 孙婕妤没好气白了钱贵人一眼,很是看不上她这副鹌鹑样子,“你安分守己些,只要不犯错,皇后再严肃也不会无缘无故寻你麻烦,整日自寻烦恼,净想些没用的。” 寒露时节,御花园的菊花盛开,枫叶如火,实在漂亮得紧。 听着假山后头的说话声渐渐弱下去,丽妃侧头与宫女夕霞说道:“这钱贵人是一年前选秀进宫的,一年时间了,又有孙婕妤护着,竟还是这般胆小。” “娘娘,人性难改啊,性子弱的人怎么也强不起来的。” 丽妃摇摇头,“白瞎了她那副好皮囊。” “寒露秋渐冷,赏菊正当时。”丽妃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盛开的菊花,笑道:“去折几支菊花带回去插在瓶子里,本宫也赏回菊花。” 扶着丽妃的宫女晨露说道:“皇上赏娘娘的菊花都是花匠精心培育出来的,品种高贵又漂亮,远比御花园这些漂亮多了。” “皇上赏的花自然该精心养护着。”丽妃侧头看了晨露一眼,眼中带着笑意,“那些花,本宫可不舍得剪掉。” 御花园有眼色的小太监呈了剪刀给丽妃身边的宫女。 丽妃亲自俯身剪了一朵满意的黄菊,递给晨露拿着。 “丽妃骨头也太软了些,手中的宫务还能让人夺了去。” 就在丽妃寻找下一朵花的时候,一道惹人讨厌的声音响起。 “咔嚓” 丽妃动作不停,眼疾手快剪下刚看上的花。 把花和剪刀都递给身后的宫人,丽妃拿了手帕擦手,这才看向德妃。 “德妃这话说的可是没道理,之前中宫无主,皇上让你暂管一段时间宫务,现在有了咱们皇后娘娘,宫务自然该交给皇后娘娘。” 丽妃眼皮一掀,眸中满是讥讽,“暂时保管的东西还真当成自己的了。 德妃若是舍不得手中的权利,去找皇上啊,让皇上给你撑腰做主。” “丽妃,你放肆。”德妃恼怒不已,看着丽妃的眼神满是怒火。 “德妃娘娘好大的威风啊,有气也别冲着本宫。” 德妃是一品四妃之一,可她也是二品妃,两人身份差一点而已,丽妃可不会由着德妃冲她发泄。 说着,丽妃故意气她,“我正要去求见皇上,倒是可以替德妃说几句话。” 德妃冷哼一声,脱口道:“谁要你多嘴,本宫自己会去说。” “……” “???” 丽妃试图在德妃脸上看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奈何她瞪的眼都酸了也没看出一点。 丽妃懒得再和这个蠢货浪费口舌,丢下一句“皇上向来疼你,愿你心想事成”就扭头走了。 丽妃走了,德妃冷哼一声也离开了。 “娘娘,德妃去的像是太极宫的方向。”晨露小声说道。 丽妃停下脚步,很是费解,“德妃以往有这么蠢吗?” 蠢到连皇上明晃晃的意图都瞧不出来,皇上明摆着要给皇后立威,亲口夺了贤妃协理后宫的权利给皇后。 夕霞扶着丽妃的胳膊,笑道:“娘娘,许是德妃和您诨说,想来德妃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说的也是。” 纵有皇上护佑,可若德妃真是个蠢出生天的傻子,又怎么可能安稳坐在妃位这么多年,还顺顺利利生下大公主。 德妃当然没蠢到那种程度,只是嘴上和丽妃斗气,进了太极宫之后她提都没提这些。 她虽不舍手中的权柄,可皇后执掌后宫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她自是知道自己一个妃嫔没什么立场把心中的不满说与皇上听。 德妃只对着周宸嘘寒问暖的关心。 德妃站在周宸落座的椅子后面,给对方揉捏肩膀,想起什么似的,声音带着笑意,张口说道:“前几日皇上让人给臣妾宫里搭的秋千,沐儿可喜欢了,每日都要在上面玩,还念叨着要和父皇一起玩呢。” 和二公主周潼相比,大公主周沐的性子那叫一个活泼,睁眼起来就是玩,好几个宫人都看不住。 “趁着年岁小好好玩吧,过了年就该去上书房读书了。” 周宸抬手握住在自己肩膀上揉捏的手,“你去旁边坐着就好,朕这里有专门替朕按摩放松的宫女太监。” 德妃手上没劲儿,手法也一般,周宸不乐意让她按。 偏周宸不直言,德妃还以为皇上心疼她,面上带了欣喜和害羞,依言高高兴兴在周宸身旁坐下。 “说起这个,臣妾现在想想还觉得头疼,那孩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一会儿都安稳不下来,让她看看书,难得很。” 德妃揉了揉额角,是真觉得头大,“臣妾是狠不下心来管她,让上书房的大臣管她吧。” 德妃向来相信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调皮的孩子更容易引起长辈的重视,因为她就是受益者。 和听话懂事的妹妹相比,德妃很小的时候就明显觉出爹娘放在她心上的心思更多,对她也更疼爱一些。 因而为了让皇上更疼爱大公主,德妃时常和皇上聊起大公主,说她的活泼顽皮,做了什么捣乱的事。 一句两句还行,德妃这些话说的多了,周宸是真不爱听。 “沐儿陪读的人选你可有眉目了?”周宸打断她的话,“若是有人选的话朕下旨让她们开始准备着。” “这个臣妾倒是还没想好。” “朕这里有大臣家适龄的女儿的册子,你带回去好好瞧瞧,早些定下来,入宫后的规矩礼仪该学起来了。” 打发走了德妃,周宸摇摇头,“这个德妃,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一旁候着的赵福安眼观鼻鼻观心,暗道:德妃娘娘又得有一段时间见不到皇上了。 也不知德妃是生怕皇上忘了大公主还是怎么,整日和皇上说大公主有多活泼好动。莫说皇上了,就连他耳朵都快起茧了。 德妃娘娘也不想想自己近些年来恩宠究竟为什么不及以前,说话从不和皇上同频,那能留得住皇上才怪。 第6章 钱贵人有身孕 周宸一连在凤仪宫留宿六天,给足了裴抒这个皇后面子,之后几天倒是没进后宫,自个儿歇在太极宫。 裴抒这几日除了应付妃嫔请安外也没闲着,将凤仪宫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凡是可能有问题的宫人,统统都被裴抒打发回内侍省。 攘外必先安内,裴抒可不愿意有朝一日被自己宫里的人捅刀子。 这就体现出当皇后的好处了,身份足够高,自由度也相对较高,一定范围内行事不需要征求旁人的意见。 “娘娘怎么将凤仪宫的宫人都送回内侍省去了?” 早上请安的时候,德妃急哄哄问道。 “德妃是在质问本宫?怎么?本宫行事还要征得德妃你的同意不成?” “娘娘恕罪,臣妾不敢。”德妃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说错了话,忙赔笑道:“臣妾只是有些好奇,好好的娘娘怎么就把宫人送回去了,臣妾也是担心您身边缺了伺候的宫人。” 她费尽心思才在凤仪宫插进一个钉子,不过是外院一个不起眼的扫洒宫女,就这么让皇后轻而易举拔掉了。 “把你的好奇收一收,本宫做什么还轮不到你管。” 瞧德妃这急不可耐的样子,定然是辛苦白费了。 白修仪轻笑道:“是啊,德妃娘娘,皇后娘娘做事自有娘娘的道理,您这急切的样子倒是容易让人误会呢。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娘娘送回去的是您的人呢。” 众人自然也有这想法,可唯有白修仪一个人明晃晃地说出来罢了。 德妃的脸瞬间就沉下来,“啪”的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 “白修仪,你简直放肆,本宫和皇后娘娘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白修仪好歹在宫中这么些年,又是三品修仪,自然不会被德妃这话吓到,却要做出惶恐的模样,“德妃娘娘息怒,您位份高,又和皇上有自小的情谊,瞧不上我们这些小妃嫔也是应当的,是臣妾多嘴了。” 听听这话说的,德妃是和皇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关系自然比常人更亲近几分。同样是妃嫔,却自认为高人一等,瞧不上其他的妃嫔,动辄责骂。 其他妃嫔如何能高兴得起来,皇后又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白修仪说话怎么还说一半呢?”丽妃悠悠开口,“这宫里可不止德妃一人是皇上表妹,贤妃不也是皇上表妹,还育有皇上唯一的皇子呢。” 一下子把隐匿人群的贤妃也拉入众人的视线。 贤妃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劝解道:“两位妹妹的话欠妥,既进了宫,那就只有皇上妃嫔这一层身份。皇上圣明又看重规矩,自然也不会因着什么表哥表妹的关系而破了规矩坏了体统,这话可莫要再说了,若是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裴抒垂下眼皮,轻啜一口清茶,放下茶杯之后这才开口说道:“贤妃这话说的在理,你们在座众位在皇上和本宫眼里都是一样的。”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都有些微妙了,但总归不会是高兴。 可偏偏皇后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反驳不得。她们虽是天家妃嫔,与普通人家总归不同,但本质上来讲,她们这些妃嫔依旧是妃妾,妃妾妃妾,到底是妾。 母凭子贵自然也是有可能的,但总归不会是现在。 而裴抒是由丹凤门抬进来的中宫皇后,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发妻,唯一能与皇上并肩之人。 作为皇宫的正南门,丹凤门乃是皇上进出宫城的主要通道,除却皇上太后,也只有皇后进出丹凤门称得上是名正言顺。 裴抒可不管这些人高不高兴,不高兴也给她憋着,她看了德妃一眼,继续道:“好好服侍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你们最重要的责任,别整日歪了心思,斗鸡似的盯着别人,好好的后宫搞得乌烟瘴气的。” 整个大殿唯有裴抒一个人的声音。 “呕” 忽然传出一道干呕声,打断了裴抒的说话声。 沉默的氛围中顿时掺杂了些紧张。 众人的眼神齐齐落在殿中位置偏后的钱贵人身上,有的眼神带着好奇,有的则是审视,也不乏恶意的。 可怜见的,钱贵人性子本就腼腆,哪能经受得住这么多人的注目礼,像是要将她刺穿一样。 “唰”的一下,钱贵人的脸色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肉眼可见的变红了,捏着手帕挡了半张脸也遮掩不住的红,她下意识看向前头的孙婕妤。 裴抒问道:“钱贵人身子不舒服?” 钱贵人讷讷张口,声音有些低,“回娘娘话,臣妾并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或许是有身孕了。” 她的小日子向来准时,可自上回承宠之后,距现在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她的小日子一直都没来过。 宫中有孕,哪个不是藏着掖着,直到瞒不住了才会公之于众,能说出这话来说明八九不离十能够确定了。 钱贵人这话就像是投进平静湖面的一块大石头,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神色各异。 裴抒脸上罕见的露出笑来,“果真?来人,去请太医。” 很快太医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太医恭声道:“回皇后娘娘,钱贵人已有近三个月的身孕,胎像稳固。” “好。”裴抒笑道:“李德禄,速去太极宫将钱贵人有孕之事禀告给皇上。” 郭才人在钱贵人后头的椅子上坐着,颇有些酸溜溜地说道:“钱贵人也太会瞒了些,三个月了才将这喜事说与咱们听。” 郭才人与钱贵人同是一年前选秀进宫的妃嫔,郭才人的恩宠比钱贵人还好些都没怀孕,钱贵人今年不过侍寝一回,竟也怀上了,郭才人心头如同打翻调料瓶,瞬间五味杂陈。 钱贵人确认怀孕的喜悦瞬间就减半。 “住嘴。” 裴抒放茶杯发出“咔哒”的声响,“妃嫔有孕替皇家绵延子嗣乃是阖宫上下的大喜事,怎得郭才人似是不满,莫不是不愿意看见皇上子嗣丰盈?” 郭才人吓了一跳,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她头上,她哪敢承认,忙不迭起身下跪,“娘娘明鉴,臣妾绝无此心。” 第7章 有嫡立嫡,无嫡立贤 “怎么?头上的脑子是摆设吗?说话之前不会动动脑子,想一想合适不合适。” 裴抒向下环视一圈,“一个个的,说错了话就说自己是无心之失,绝无此意,怎么没人在皇上跟前说这些蠢话?” “本宫刚说了不许你们斗鸡似的盯着旁人,郭才人这是将我的话当耳旁风?” 一顶顶帽子扣下来,郭才人哪里受的住,腰越来越弯,“皇后娘娘,臣妾不敢。” “禁足一个月,回去将宫规抄五遍,好好记在心里。” “是,娘娘,臣妾领命。” 郭才人此刻都后悔死了,干什么非要嘴贱说那句酸话,现在好了,一个月禁足结束后皇上还能不能记得她这个人都是个问题。 “不止是她,你们也是,有什么也都给我憋着,若是有人敢伸手做什么,别怪本宫不客气。” 皇上如今年轻,皇嗣也少,膝下唯有一个四岁的大皇子以及两位五岁的公主,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金贵得很。 钱贵人肚里那个孩子足以将后宫的水搅浑,只怕凤仪宫门外那一对儿石狮子也知道不可能没人对钱贵人的肚子有想法。 不管有没有用,裴抒总归是该敲打众人一番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皇后的职责嘛。 说完这些,裴抒让人赏了东西给钱贵人,都是些没法做手脚的花瓶摆件和首饰之类的。 皇后都带头了,其他妃嫔自然也或多或少表示了自己的心意。 “钱贵人好好养胎,有什么缺的短的派人来凤仪宫。” 有了郭才人的前车之鉴,这下没人敢明目张胆说什么难听的话了,钱贵人也松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若是生下皇子,那才是咱们大晋朝顶顶尊贵的皇子呢。” 德妃笑盈盈的,挑衅似的看了贤妃一眼,你有皇子又如何,假以时日皇后生下皇子,看你还怎么得意,还能不能保持现在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贤妃端坐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唯有掐红的指尖才能倾泻出几分她不甚平静的内心。 裴抒胳膊搭在软枕上,身子微微后仰,“你们生的孩子不就是本宫的孩子,总归都要叫本宫一声母后。” 这话一出,有孩子的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了,自己辛辛苦苦养育的孩子反倒要叫别人母亲。 德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讪讪道:“娘娘说的是。” 不一会儿,李德禄回来了,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夏宁一并来了,带着皇上给钱贵人的赏赐,其中并没有晋位的旨意。 看到来人是夏宁,众人神色都有些微妙了。 夏宁也是皇上身边排得上号的太监,但在他之前还有赵福全和江二齐。 可见皇上也不是过于看重钱贵人这一胎。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过各位主子。” 行礼过后,夏宁恭声对着裴抒说道:“皇后娘娘,皇上听闻钱贵人有孕,很是高兴,奈何政事繁忙抽不出身来,特地派奴才将赏赐送给钱贵人。” 有人看向钱贵人的眼神就带了些怜悯和轻视。 钱贵人自己倒是无所察觉地领了赏,她巴不得再低调一些,不要惹起他人的注意。 “行了,无事就散了吧。” 回了后殿屋内,迎春扶着裴抒坐下,“娘娘,贤妃和丽妃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迎春说的正是裴抒把宫人遣返回内侍省一事。 除了急哄哄生怕没人怀疑她的德妃,贤妃和丽妃是不露一点端倪。 “要么她们太能沉得住气,要么就是没在凤仪宫做手脚。” 裴抒虽入宫没几天,可也不是全然没有根基的。 只要出身高门,不论男女,自小都经受严格的教导,裴抒自然也不例外。 郑嬷嬷是镇安侯夫人三年前花了大力气特地请回家教导裴抒的。 而郑嬷嬷之前是宫中秀女的礼仪嬷嬷,到了年岁被放出宫。郑嬷嬷原想安度晚年,怎料家中侄子实在靠不上。 郑嬷嬷正想着在京城找一份教导闺阁小姐的活计,裴抒她娘还不等旁人听到消息就眼疾手快抢先一步说动了郑嬷嬷来镇安侯府教导裴抒。 那时候裴家也没想到自家女儿会有入主中宫的一天,那时正和江家定亲,只想着一步到位替自家女儿寻个好嬷嬷。 不曾想世事难料,竟也无心插柳柳成荫了。郑嬷嬷在宫中二十多年,或多或少都有些相熟的人,她离宫不过三年多时间,以往的人脉也没彻底断干净,倒是让裴抒不至于彻底两眼一抹黑。 “德妃都能在咱们凤仪宫插人,贤妃和丽妃怎么会干坐着不作为。”郑嬷嬷笑道:“喜怒不形于色,娘娘,三妃之中也就德妃心思简单些,贤妃和丽妃都不是好对付的。” “嬷嬷,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况且,嬷嬷焉知德妃这般不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呢?” 裴抒冲着郑嬷嬷一笑,眼中满是光亮。 在裴抒看来,还是如今的日子更得她的心。 无论是嫁与门当户对的男儿为妻还是嫁给天下最尊贵的人为妻,总归都要面对其他莺莺燕燕。 日子都是一样的,那对于裴抒而言,相较于嫁给江家公子,她还是更喜欢嫁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相较于江夫人她更喜欢做皇后。 原因无他,风险虽大,可利益更加诱人,既然要要博那就博一把大的。 裴抒可没想过什么遇得一心人,恩爱两不疑,那都是话本子里头骗人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就连穷书生都幻想着坐享齐人之福。 郑嬷嬷点头,“娘娘说的是。”她家小姐最是心性坚韧,能耐得下性子,是个极其聪慧的好姑娘。 郑嬷嬷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娘娘,钱贵人那一胎要不要护着?” “让人注意着些吧。” 刚进来的抱夏正好听到这话,她撇撇嘴,“可真是难为了娘娘,钱贵人见了您就和老鼠见了猫似的,您还要护着她。” “她怕我和我护她又不矛盾,身为皇后,自然该与嫔妃保持距离,也得负起责任,让这后宫之中子嗣绵延。” 光有一个皇子怎么能够,那岂不是让贤妃一家独大,百花齐放才是裴抒最乐意看到的,皇子多了,哪还能显出大皇子的特殊。 裴抒倒是不怎么担心皇子多了对她不利,她的孩子自出生起就与其他皇子不同,光是中宫嫡子这一点就足够他脱颖而出了。 有嫡立嫡,无嫡立贤。 第8章 人往高处走 钟粹宫。 德妃斜倚在软榻上,冷哼一声,“钱贵人可真是好运,今年不过伺候了皇上一回竟也有了身孕。” “娘娘何须动气,该着急的另有其人。”宫女朱樱将温度合适的茶水呈给德妃,笑着宽慰道:“有皇子的那位指不定怎么像热锅上的蚂蚁,咱们注意着甘泉宫那边的动向便是。” 若说谁最不想让其他皇子出生,非贤妃莫属。 “贤妃惯会装模做样,这些年越发炉火纯青。” 说起这个,德妃就一肚子气,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贤妃这样。 都是一个府中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她那个性子那般恶劣的堂妹进宫之后摇身一变竟成了贤良淑慧的性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利欲熏心的人竟还好意思套一层与世无争的壳子,那些真信贤妃的宫人都是瞎的不成。 “贤妃不是最能沉得住气吗?”德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嗤笑一声,“我没皇子,自然不着急,我就等着看贤妃是不是真能一直稳住。” 朱樱接过茶杯放在一旁,“大皇子不过四岁,贤妃每日都要大皇子读书认字。贤妃对大皇子寄予厚望,怎么会眼睁睁瞧着其他皇子出生而忍住不动手,娘娘您就瞧着看吧。” “我可等着她呢。”德妃眯了眯眼,眸中恨意森森。 “娘娘,您觉得贤妃插在凤仪宫的人还在吗?”一旁的幽兰好奇道:“奴婢瞧得真真的,贤妃和丽妃一点也不在意。” “应当是被皇后拔出去了。”德妃想了想,摇头道:“到底是皇后,皇上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皇后的凤仪宫像个筛子似的,不然皇上干什么要立后。” “估摸着也和咱们差不了多少,摸不到门的粗使宫人,收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德妃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她终于想起前日去凤仪宫请安时瞥见的那个人影是谁了,秀女的礼仪嬷嬷郑嬷嬷,竟是皇后的人。 朱樱和幽兰对视一眼,不明白自家娘娘这是怎么了。 幽兰试探性地问道:“娘娘?怎么了?” “果真是镇安侯府出来的,皇后果真深藏不露。” 德妃回过神来,重新倚在软榻上,看着两人一知半解的神色,简短解释了一下。 “在宫里浸淫多年还能全身而退的管事嬷嬷哪个不是人精。” 德妃扬眉笑了笑,“贤妃和丽妃今天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殊不知越是平静才越显得有问题,越让人觉得心思深沉,皇后可是提防上这两个人了。” “咱们呀,只管坐山观虎斗。” 贤妃有子,又有太后,向来将皇后之位视为自己囊中之物,自然视皇后为眼中钉肉中刺。 要她是贤妃,定然趁着皇后根基不稳又没有子嗣的时候将皇后拉下去,这个时候是最容易的。 不得不说,最了解你的人还是对你恨之入骨的敌人。 贤妃的确不想眼睁睁看着钱贵人顺利生下孩子,也的确想早早把皇后拉下来。 “静梅,磨墨。” 贤妃站在书桌前,忍着心中的气,平静吩咐道。 静梅知道自家娘娘此刻心绪不平静,挥挥手让宫人都出去,只留自己一个人伺候。 站在书桌前默默抄写了一遍心经,贤妃这才感觉自己彻底平静下来,她搁下笔,绕过书桌走出书房。 “钱贵人那胆小如鼠的性子,孩子投在她的肚子里也真是造孽。” 贤妃坐在罗汉榻,看着一旁盆里横枝溢出的海棠花枝,随手拿起一把精致的小剪刀,“咔嚓”一声,小小的海棠花枝掉落在桌面上。 她看了看,这才觉得满意了,“这样的人怎么能护得住肚子里的孩子。” “娘娘说的是。” “娘娘,白修仪求见娘娘。” 宫女停在外间冲着贤妃福身说道。 想到白修仪的身份,贤妃心中有了计较,笑道:“请白修仪进来。” “臣妾参见贤妃娘娘。” “妹妹不必多礼,快起来。”贤妃抬手,脸上挂着浅笑,道:“妹妹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娘娘,臣妾倒是没什么事,只觉得屋里憋闷,找娘娘说说话,娘娘莫怪臣妾不请自来。” “怎么会。”贤妃让人给白修仪上茶,端着茶杯,她似乎不经意问道:“我依稀记着妹妹似乎有一个同乡是在织造司中当差。” 白修仪笑着端起茶杯,“娘娘好记性,臣妾的确有一同乡是在织造司之中当差。” “在那里整日都和些衣裳布料打交道,那里哪有什么前途可言,妹妹你说呢?” 白修仪点头,“娘娘说得是,若是能得贵人赏识,自然远远好过和布料衣裳打交道。”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机会难得,有往上爬的机会就该紧紧抓住。” “正是这个理。” 贤妃满意点头,想起什么,关心问道:“二公主这几日如何?身子好些了吧,这段时间没听说流云宫喊御医。” 提起女儿,白修仪脸上的笑容不自觉更加真切了几分,“这几日倒是略好些了,用饭也比以往多了些。” “瞧瞧,早和你说过别把孩子看的那么严实,少吃药多跑跳才是正理,身子骨都是跑出来的。” 贤妃笑了笑,“大公主,小小的一个人儿,钟粹宫都快关不住了,能跑能跳的,两个奶娘都赶不上,身子骨结实的一年到头都不怎么喊太医。 你呀,以往把二公主看的太严实,不让跑不让玩的,只要她不难受就随她去,小孩子就爱玩,玩起来心情好,身体也好了。” 白修仪认同地点点头,“正是这么个理儿,太医也委婉提过让潼儿多走动走动臣妾关心则乱,瞧她那身子骨,愣是不敢多让她动弹。” “当娘的都是这样的,舍不得让孩子受一点委屈。现在也不晚,每日动一动总是好的。” 白修仪也不再多谈二公主,转了话头说起其他的,自己的孩子自己疼,谁也不愿意一直说旁人的孩子。 坐了两盏茶的时间,白修仪这才起身告辞。 第9章 不怕朕生气 钱贵人怀孕,众人还想着皇上怎么着今天也该去梦竹殿瞧瞧钱贵人了。 可皇上的心思谁猜得透,皇上没去看钱贵人,反倒是去了凤仪宫。 钱贵人自己都不失望,孙婕妤却是失望不已,还有些生气,她不由嘀咕道:“皇后都是皇后了,还要抢着皇上的恩宠。” “皇上主动去的凤仪宫,也不是皇后娘娘请皇上过去的。”在孙婕妤跟前,钱贵人倒是少了些在外的胆怯,自在许多。 孙婕妤斜了钱贵人一眼,“前几天还怕皇后,现在又为皇后说话了。” “臣妾实话实说嘛,皇上的想法哪是旁人能左右的。”钱贵人笑笑,“臣妾觉着皇后娘娘还挺好的。” 钱贵人虽腼腆,可旁人看向她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带着恶意或者是善意,她是能够感受到的。 皇后虽不像旁人那般大部分时间都带着笑,说话也直接,可钱贵人今天没在皇后那里感受到任何恶意。就连一向以和善贤明着称的贤妃,看向她的眼神之中都带着不喜,可皇后却没有。 “行了行了,说不过你。” 孙婕妤又何尝不知道,可她总不能直接说是皇上不好吧。 孙婕妤没好气道:“皇上不来,我瞧着你还挺高兴的。” 钱贵人冲着孙婕妤讨好笑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害怕皇上。” 孙婕妤上上下下打量着钱贵人,很是费解,“皇上是天子,对皇上有一定的畏惧心是人之常情,可你怎么会到这种程度,盼着皇上不来。” 这么怕皇上,怎么侍寝啊? 这话过于露骨,孙婕妤倒是没问出口,她只道:“皇上性子好,你有什么可怕的?” “就算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一个不得父亲看重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我不说你也该清楚。” 看钱贵人还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模样,孙婕妤也懒得多说什么,她看在钱贵人性子好不惹事又主动粘着她的份上照顾几分,两年下来也处出几分香火情,这才苦口婆心劝她几句,不听就罢。 “时间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我回了。” 孙婕妤走后,宫女银叶终于忍不住说道:“贵人,孙婕妤说的在理啊。” 钱贵人摇摇头,“不早了,安置吧。” “是,贵人。” 银叶无声叹了口气,整个后宫最没有上进心的主子怎么就被她碰上了,主子不怀孕的时候无宠,怀孕之后皇上也不来。 钱贵人自然也看出银叶的无奈,可她真是没法和皇上长时间相处,皇上的性子很好,可总让她想起那个让她做了好几年噩梦的人。 这样的理由没办法和别人说,什么苦也只能自己咽。 钱贵人无声苦笑,她摸着肚子,明明还是一片平坦,她的心头却软成一片。多神奇,竟然有一个和她完全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在肚子里。 凤仪宫。 周宸来之前也没让人传话,进来的时候也没要人通报,大剌剌就跨步进来了。 裴抒没想到周宸今晚会来凤仪宫,用过晚饭过后来了兴致想染指甲。 结果就是周宸进来的时候裴抒正在染指甲。 一进门,周宸就发现屋内的摆设和他上回来时有所不同,仔细一瞧,花瓶摆件、屏风、帷幔,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换成了更显温暖的颜色和材质,倒是适合秋冬天。 屋里没什么熏香的味道,清清爽爽的,只是隐约带着些瓜果的清甜香。 皇后着一身红色襦裙躺坐在摇椅上,成瀑的青丝松松挽着简单的髻,黑发间只见一颗浑圆的粉色珍珠,双眼微阖,两手虚虚搭在扶手上,白皙修长的手指甲染着厚重的红色。 屋内只有宫女不徐不缓的读书声。 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让人不自觉感觉平静下来。 这念头刚起,听到那宫女读的内容之后,周宸心中刚升起的平静瞬间被打破。 “蹑窗而窥之,见一狞鬼,面翠色,齿巉巉如锯,铺一人皮于榻上……”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屋内候着的宫女看见自门外进来的皇上,纷纷行礼。 “都起来吧。” 裴抒闻言睁开眼睛,只见周宸就在她身前不远处,挂着笑看她。 “皇上来了?” 裴抒坐起身来,避开半干的指甲扶着抱夏的手正要起身,只听周宸说道:“坐着吧,不必起身了。” 裴抒从善如流,仰头冲着周宸一笑,“谢陛下。” “陛下可用了晚膳?” 这个时间点想必是已经吃过晚饭了。 “用过了。” 周宸大马金刀往旁边的软榻上一坐,随手捡起刚才宫女放下的书,翻了翻,“皇后喜欢看这些志怪杂文?” “得空的时候看一看,还挺有意思的,皇上略坐坐,臣妾收拾一下。” 觉着时间差不多了,裴抒把指甲上多余的凤仙花洗掉,又在手上涂了护手膏子,转了转双手,挺满意的。 看着自在不已的皇后,周宸笑了笑。 “皇上您瞧,好不好看?” 裴抒挨着周宸身边坐下,伸出双手给对方看。 周宸托着裴抒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仔细看了两眼,笑着点头,“好看。” 指若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周宸脑中不自觉浮现出这话,这话用在皇后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时下女子都爱把指甲稍稍留长一些,似乎那样更显手指纤细好看。可皇后却不,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却也好看得很。 可见真正的美是用不着其他外物来加持的,本身就足够引人注目了。 手中捏着裴抒的手指,周宸想起什么,随口问道:“朕听闻你让郭才人禁足一个月。” 裴抒微微坐直身子,正色道:“郭才人出言无状,口无遮拦,该罚。 俗话说的好,杀鸡儆猴,臣妾只怕郭才人一个月的禁足都扑不灭旁人的心思。” 听了这话,周宸抬眼定定看了裴抒一眼,神色不辨喜怒,只道:“皇后也太坦诚了些,将这些话说与朕听,不怕朕生气?” 第10章 大胆截胡 裴抒没被周宸的神色吓到,反问道:“皇上虽是天子,可也是我要共度一生的夫君,我与自己的夫君坦诚些不好吗?” 裴抒自然不是冲动之下才说出这话,也不是对皇上有多大的信任。她说这话是基于对皇上的性子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了解。 看得出来周宸是个清醒理智的皇帝,他的清醒理智不单单停留在朝堂之上,看后宫妃嫔也是清醒又明白,只是不明说而已。 人有千面这话果真不假,有的人能看得明白,却忌讳旁人直接指出来,有的人则不在意旁人将丑恶摊开来放到明面上。 很显然,皇上属于后者。 她进宫满打满算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对自己的夫君了解不深,可她爹在朝为官多年,对皇上的性子自然有几分了解。 这也是裴抒敢直接把这话说出来的原因,她爹总不能害她这个当皇后的女儿。 抛去亲情不谈,更重要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看着周宸忍不住的笑,裴抒伸手捂他的嘴不许他笑。 “笑什么嘛,我说的不对吗?人都有私心,臣妾也不例外,可除此之外夫妻间多些坦诚总比猜忌要好吧。” 周宸并不在意裴抒的动作,他虚虚抓住裴抒高高举起捂他嘴的手,另一只胳膊顺着对方的后腰绕过去,扣着前腰,胳膊使劲儿,轻而易举就将身旁的女子带起来,坐到自己的腿上。 没个准备身子突然腾空,裴抒下意识抓着周宸胸前的衣裳,她嗔怪地看了周宸一眼,“吓到我了。” 周宸捏了捏她的脸,“这么胆小?” 这么胆小的人还能说出那么大胆的话。 坦诚? 周宸自记事以来就没听到有人和他说这个词,乍一听到还觉得挺新鲜。 也不知他这位皇后是真年纪小天真不谙世事呢?还是仗着年纪小故意说给他听的? “许久不曾听过坦诚这两个字了,皇后果真是这样想的吗?” 周宸长时间身处高位的气势瞬间显现,脸上挂着不达眼底的笑,双眼幽深到漠然,让人不敢直视,也看不透他心中到底想些什么。 不怒自威,正应如是。 裴抒没任何心虚,她抬眸对上周宸的眼神,不躲不闪,扬唇一笑,“自然,千真万确。” 裴抒这话可不算是扯谎,除去她个人的一些无法为外人说道的私心,她真的可以对皇上坦诚相待。 她说了啊,人都有私心,她自然也不例外。 “如此,那朕等着瞧。” 周宸身上的气势悄无声息消失不见,又成了那个性子和善的皇帝。 事实究竟如何,周宸并不十分好奇,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时间长了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好呀。” 裴抒不怕周宸不信,她也没想着周宸现如今就能把她说的这话当真,现如今不过是在周宸心中留下一点依稀的印象。 她是皇后,可不是妃嫔,光是她的身份就能让她做到相对坦诚这一点。 前朝不过存在了几十年,不及二世而亡,最大的原因就是前朝君主完全不分嫡庶,过于宠爱妃妾,导致皇子内斗极其严重,为了争夺皇位无所不用其极,民不聊生,覆灭速度极快。 大晋朝吸取前朝教训,自立朝之日起就立下规矩将嫡庶区分开来,一直贯彻至今。 所以裴抒压根儿用不着使什么阴私手段,压根儿用不着防着不让其他人生孩子。只要她稳稳坐在这皇后之位上,只要她生下的孩子智力正常,那她就赢了一大半了。 可若是谁想抢她的位置,断了她的富贵路,她也不会客气就是了。 “皇上,臣妾让小厨房炖了些小吊梨汤,您可要用些?”裴抒摸了摸周宸略干的双唇,道:“深秋里干燥得很,喝些梨汤好歹润一润。” “让人端上来吧。” 很快,裴抒和周宸一人坐在一边喝着梨汤。 裴抒说喝梨汤,就真的只端上来梨汤,旁的点心小菜一概没有。 “皇后小厨房的人手艺不错。” 周宸在凤仪宫用过好几回膳食,除去御膳房送来的菜,桌上总有一两道额外的菜是凤仪宫的小厨房自己做的。 味道竟也不比御膳房的手艺差,有时候甚至还略胜一筹。 周宸很少把心思放在吃上面,换句话说,只要东西味道不难吃,他不挑食。 贤妃以为他喜欢吃她做的枣泥山药糕,那也只是贤妃自己以为。 可皇后小厨房做出来的东西,周宸觉得吃着还挺舒服熨帖。 “皇上喜欢吃,臣妾多叫她们给您做。” “皇上,娘娘,流云宫的人请见。” 两人正说着话,抱夏走了进来,隔着帘幔恭声道。 流云宫,白修仪的人? 裴抒放下碗,道:“让人进来。” “奴婢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 来人是白修仪身边的大宫女丹草,她将不安压在心底,躬身垂眸,“皇上,娘娘,二公主身子不适,想请皇上过去看一看。” “身子不适,请太医了没有?” “回皇上话,太医已经去了。” “请了太医还要朕过去做什么?朕去了二公主就好了?” 不是周宸不关心自己的女儿,而是白修仪这一招用了太多次,大部分时间二公主都没什么大事,偏要弄得大张旗鼓,差人叫他过去。 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周宸没说什么,竟纵的白修仪越发大胆,敢从皇后这里截人。 “皇上。”裴抒手覆在周宸手背上,浅笑道:“不妨先问清楚。” 说着,裴抒扭头看向丹草,“二公主病了,可曾请太医了?请的是哪位太医?” “回娘娘话,是罗太医。” “罗太医?”裴抒扬眉,“本宫不曾记错的话,罗太医才入了太医院没几年,二公主身份贵重,合该请更好的太医来瞧瞧。” 丹草心中一慌,面上撑着笑说道:“娘娘,这两年以来都是罗太医替二公主诊脉,罗太医对二公主的状况更了解些……” 裴抒心中冷嗤一声,直接打断丹草的话,“两年了都没能让二公主身子好转,可见罗太医医术有限。如此这般,白修仪竟也不想着换个医术更加高明的太医?” 第11章 折腾降位 裴抒淡声道:“迎春,去请张太医去流云宫给二公主诊脉。” 儿科圣手张太医,整个太医院没人比张太医更精通儿科。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迎春,你亲自去流云宫候着,亲眼看着张太医为二公主诊治。若有什么即刻回禀本宫。”说着裴抒看向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慌乱的丹草,“行了,你也跟着一起去。” 周宸坐在一旁不曾发话,可他不说话就是对裴抒的支持。 翌日一早。 “听说二公主昨夜又叫太医了,还派人去请皇上过去。” 孙婕妤看着脸色不大好的白修仪,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幸灾乐祸,“白修仪胆子也太大了些,竟敢截胡截到皇后娘娘那里。” 白修仪强撑着笑,压下心中的惶恐,起身和裴抒赔罪,“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不是有意的,只是二公主难受到哭闹不止,臣妾一时慌乱无主,这才想请皇上过去看看。” 白修仪心底也不想和皇后对着干,可她依附于贤妃,贤妃暗示她这么做,她只能照做。 贤妃叹了口气,很是为二公主担忧的样子,“娘娘看重皇嗣,想必会体谅白修仪的一片慈母心。” “我听贤妃这话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呢?”丽妃悠悠开口,“听着倒像是逼着皇后娘娘一样。贤妃的意思是娘娘若是不体谅白修仪,那就是不看重皇嗣喽?” “妹妹怎么会这般想?”贤妃惊讶道:“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妹妹不做母亲,不能感同身受也是应当的。” 这话让丽妃瞬间就变了脸色,她当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再次放下茶杯的时候,神色已经无异。 “贤妃娘娘说的不错,臣妾不曾做过母亲,自然不能体会。”丽妃眉眼俱是张扬的笑意,“可咱们皇后娘娘还在上面坐着呢没发话呢,你也很是不该越俎代庖替皇后娘娘做主。” “贤妃贤妃,到底是妃。”丽妃笑眯眯的,轻声道:“皇上将贤字给了你,可你也不该真把自己当成全宫最贤惠的人不是?贤惠大气那是咱们皇后娘娘才该有的气度。” 贤妃点头受教,“妹妹说的是。” 丽妃把眼神从贤妃那半藏于袖中的早已掐红的手上收回来,心中那口气终于顺了些。 呵,后宫中人人称赞的贤妃,妄想着能做皇后的贤妃,到头来还不是鸡飞蛋打,依旧是贤妃。 “白修仪,你有慈母心也该用在正道上。” 对于贤妃和丽妃的针尖对麦芒,裴抒恍若未见,她只对着白修仪说道:“孩子生病了,不去请张太医,反倒是叫了两年都没能让二公主身子有一丝好转的罗太医。这是你的第一桩错事。” “其二是为了争宠不择手段,把二公主当做争宠的筏子,蒙骗皇上与本宫。” 裴抒沉下脸训斥道:“张太医诊断二公主昨夜除了娘胎里不足带来的体弱之外并无其他症状。第三桩错是勾结太医,欺上瞒下。” “于上欺瞒皇上与本宫,明知皇上心系二公主却隐瞒皇上,让皇上与本宫忧心,此乃不忠。于下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此乃不慈。” “白修仪,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裴抒端起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搁,桌面与杯底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修仪身子一抖,忙不迭起身下跪请罪,“娘娘,臣妾知错。” 昨晚看到张太医的第一眼,白修仪就知道不好,因为二公主这段时间没有生病,不仅没生病,身子骨和前段时间相比还略好一些。 白修仪知道皇上定然生气了,不为她争宠而生气,而是气她拿自己的女儿做筏子。 白修仪连夜赶去凤仪宫给皇上和皇后请罪,却连凤仪宫的大门都没能进去,被皇后身边的宫女委婉劝回去了。 一晚上都担惊受怕没睡好,白修仪上了粉的脸都遮掩不住憔悴。 直到现在,一直悬挂于头顶不知何时会掉下来的重物终于落下来了,却也没有完全落在地上,这也足让白修仪感到胆寒害怕。 屋内并不冷,她的背后却是汗津津的。 不少人都被皇后的突然发难唬住了,殿内异常安静,落针可闻的静。 皇后的年纪比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小,可她此刻沉着脸的模样无端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念在二公主的面子上,从轻发落你一回。”裴抒垂眸看向以头叩地的白修仪,“自即日起白修仪降为充媛,若是再犯,二公主也不必留在你身边了。” 白充媛浑身一软,险些跪不住,她强撑着身子才没失态,道:“是,臣妾领旨谢恩,谨遵娘娘教诲。” “罗太医为医不仁,心术不正,已不在太医院当差。” 裴抒抬抬手,“行了,若是没什么事,今日就到这里吧。” 出了凤仪宫,众人的说话声才渐渐响起。 丽妃双眼微眯,眼神落在前面不远处的贤妃和白充媛身上,喃喃道:“贤妃啊贤妃,本宫等着对你落井下石的那一日。” 众人皆知白充媛和贤妃走的近,若不是有贤妃的授意,再借白充媛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去皇后那里截胡。 “娘娘,贤妃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晨露自然也看得出白充媛做出这事和贤妃脱不了干系,可她有些不解,“这么做对贤妃并无益处啊。” 丽妃睨了晨露一眼,“傻丫头,贤妃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若是没有益处她怎么会这么做呢?” 皇上若是去了流云宫,那就证明皇后在皇上心里也没多重要,皇后在后宫的威慑力力大大下降。今日有白充媛来这么一手,明日就会有旁人把皇上从凤仪宫拉走。 长此以往,皇后还能叫皇后吗?还有何威仪? 皇后若是拦着皇上去流云宫,保不齐就会传出皇后表里不一,不贤惠的名声,嘴上说着皇嗣为重,做出的事情却一点看不出对皇嗣的重视和关爱。 这样的话更有理由攻讦皇后,再严重些,善妒不贤的罪名都能给皇后扣上。 第12章 一箭双雕 “还真以为皇后年纪小就不谙世事,若真是那样,京中贵女无数,裴家的女儿又怎么可能成为皇后?” 丽妃冷笑一声,“这些年顺风顺水的日子过多了,贤妃也不似刚进宫那般机敏了,自己不机敏还想把别人当傻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让皇后借机摆了一道,把罗太医弄出宫去。” 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妃嫔大都有自己习惯的太医,多数时间都是找自己相熟些的太医诊脉。 明面上看,贤妃和罗太医似乎没什么来往,可丽妃隐隐猜测罗太医在替贤妃办事。 今日这事反倒是让丽妃确信了罗太医就是贤妃的人。刚刚在凤仪宫时,皇后最后随口提起罗太医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贤妃一眼,而丽妃恰巧看见了。 皇后是真厉害啊,丽妃现如今是一点都不敢小瞧皇后的手段。 轻而易举就能把她好几年都没能完全确定的事情挖出来,四两拨千斤,借着这么无足轻重的点小事扯出这么大的罪名,不费什么心思就将人赶出宫去,一箭双雕重挫了贤妃和白充媛,说不准还能离间两人的关系。 晨露费解道:“白充媛也是,竟听了贤妃的鬼话,没捞到一点好处不说,险些把自己折腾出九嫔的位份。位份再往下降一点就连二公主都养不了了。” 按着大晋朝的规矩,五品贵嫔可住一轩正院,四品婕妤可居一殿主位,三品九嫔以及以上位份可掌管一宫并亲自抚养皇嗣。 九嫔虽都是三品,却是由昭、修、充依次排下来,白充媛现如今停在三品九嫔最次等的充位上,又在充位份上排在最后的充媛,堪堪没跌出九嫔之位。 丽妃面露嘲讽,“谁让贤妃之前太风光呢?” 那时中宫空悬,后宫之中贤妃位份最高,又有太后在身后撑腰,还育有皇上膝下唯一的皇子。不少人把宝押在风光无限的贤妃身上。 谁曾想皇上压根儿不考虑宫中的妃嫔,直接从外头亲自挑选了贵女做皇后。 “白充媛位份不低,又自小长于宫中,对贤妃助力颇大,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贤妃轻易可不会让白充媛从她手上溜走。自己的选择自己受着吧。” 另一边,白充媛跟着贤妃一起回了甘泉宫。 “啪” 甫一进门,贤妃就反手狠狠给了白充媛一巴掌。 这一巴掌都把内心委屈又愤懑的白充媛打愣了,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贤妃,“娘娘?” 白充媛的宫女丹草也瞪大了双眼,险些惊呼出声。 不得不说,贤妃给自己塑造的性子格外成功,不止是外人,就连白充媛这个同盟都以为贤妃是个有上进心却好性子的。 怒火中烧将理智燃烧殆尽的贤妃知道自己冲动了,她憋了太久了,原本的性子被压抑太长时间,此刻控制不住想要冒头。 贤妃深吸一口气,将体内乱窜的火气强压下去,上前扶着白充媛,苦笑一声。 “对不住了,是本宫的不是,看着妹妹被降位,一时间难过又生气,本宫给妹妹赔罪。” 自己降位不说还连累了她,想到太医院唯一忠心于她给她办事的罗太医被皇后赶出宫,贤妃就忍不住要迁怒白充媛。 白充媛对于贤妃的话充耳不闻,她只觉得耳边嗡嗡的,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看着白充媛傻愣的模样,贤妃眼中划过不耐,却还是耐着性子唤了她一声。 白充媛呆呆眨了眨眼,这才回过神来,“嫔妾不敢,是嫔妾无用,帮不了娘娘的忙。” 她微微低垂着头认错,掩住眼中的情绪。 “修和充虽都是三品位,可到底先后有别,连累你降位,此事是本宫考虑不周了。” 说着,贤妃接过刚才让人投过凉水的帕子,亲自上手给白充媛敷脸。 “娘娘可不要这样说,是臣妾办事不利。”白充媛满脸惭愧,她神情坚定道:“娘娘放心,接下来的事情嫔妾定然办妥当。” 贤妃笑笑,“本宫自是相信你。昨天那事本就是件小事,偏皇后揪着不放。妹妹放心,有机会本宫定在皇上太后跟前为妹妹美言几句,哪怕是为着二公主呢。” 白充媛自是千恩万谢。 等到白充媛离开之后,静梅担忧问道:“娘娘,万一白充媛与咱们离心可如何是好?” 自家娘娘是一品妃,白充媛不过是三品,按理说差事没办好,上位者给下位者一巴掌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她家娘娘向来以贤惠温和示人,就算对一个小小宫人也很和善。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却在白充媛跟前露了馅。 “她心里怎么想不重要,她只要记得她爹娘兄嫂在我们襄国公府的扶持下才过上了好日子,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捏在我们手中,她就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也是贤妃在打了白充媛一巴掌之后不过随意敷衍她几句的原因,有恃无恐罢了。 “皇后,本宫与你不共戴天。” 想到自己宫权被夺,安插在凤仪宫的人被遣回内侍省,太医院的眼线被赶出宫,而这一切都是皇后一手造成的。 贤妃心中的戾气愈演愈烈,一向和善的脸庞上满是狠辣,这话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 “娘娘莫气,日子还长着呢,一时的得失算什么?” 静梅绕到贤妃身后给她按摩肩膀,柔声劝道:“娘娘,奴婢注意到皇后似乎格外喜欢花,花房的人几乎每隔两日就要往凤仪宫送花。若是花里面掺些不易让女子怀孕的药物,致使皇后无子呢?” 贤妃几乎瞬间就心动了,让皇后无子,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力,可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时间太长了,容易出事。” 这世上可没这么闻几日就能让女子不易怀孕的药物,尤其还是埋在花盆里,药效能在屋里散发出一大半就不错了。 没个一两年时间难以见效。 而一两年时间又太长,太危险了。 贤妃恨不得现在就能把皇后拉下来,可她知道这不现实,不可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细细筹谋。 第13章 忌讳三心二意 贤妃那一巴掌可是用了十足十的力道,白充媛肤白脸嫩,当即脸上红了一片,甚至还留下几道手指印。 从甘泉宫回流云宫的时候,白充媛特地绕了人少的小路。 所幸一路上也没遇见妃嫔,只有几个低头垂眸行礼的宫女太监,并没有发现白充媛脸上的不对劲儿。 “娘娘,贤妃也太过分了些。” 丹草用帕子包着煮熟的鸡蛋动作轻柔的给白充媛敷脸,心疼道:“要不是因为她,您何至于这样。” “谁让我势不如人呢。” 经此一事,白充媛还真生出些退意,可也只是心里想想,她那远在宫外乡下大字不识的爹娘是靠着贤妃娘家的福才能谋得一份轻松又高薪的差事,在京城立足。 她是有位分,也有孩子,没人敢克扣她的份例和应得的东西。 可过时过节打点宫人,想要些份例之外的东西,娘家偶尔的来信,都需要银子。 白充媛出身低微,不像其他出身高门的妃嫔那般手自己手中有大笔银子,宫外家人还时不时托人送进来。 她只有皇上偶尔的赏银,每个月的份例,日子过得并不宽裕,还想给女儿多攒些嫁妆体己。 公主出嫁礼部自会操办,皇上也会给女儿东西,可她这个亲娘也想给自己女儿多留些东西。 贤妃似是看出她的窘迫,时不时给她些救济。 基于以上种种,白充媛便是萌生悔意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条路走下去。 丹草又何尝不知,她无声叹气,脑中一闪想起什么,越思索越觉得可行。 她抿了抿唇角,试探性地说道:“娘娘,奴婢瞧着皇后的手段似乎不比贤妃差些什么,跟着皇后也是不错的选择。” “胡说什么?”白充媛皱眉叱责,“做事最忌讳的就是三心二意随风倒,你以为我弃了贤妃转投皇后能得了好不成?” 那样的后果只会是皇后不信她,贤妃憎恶她,两头讨不了好,夹缝存生可是不好受。 “这种话以后不必再说。” “是,娘娘。”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渐冷,尤其这几日雨多,一场秋雨一场寒,每下一场雨,温度就更低一点。 凤仪宫中,春夏秋冬四个正忙着收拾屋子,大到桌椅屏风,小到茶杯碗碟都要全部置换成更适合冬日的材质和颜色。 此外还要把已经不能穿的薄衣单裙都收拾起来,把秋冬的厚实衣物整理出来。 裴抒进宫没多长时间,可她的东西是真不少,收拾了小半日才弄好。 今日天气不错,这些天以来难得的晴日,裴抒让人搬了小桌和凳子在屋前廊下,自己动手泡了一壶清香扑鼻的红茶,配着小厨房做的红枣糯米糕、黄桂柿子饼和千层糕,用来消磨时光再好不过了。 “娘娘,这件衣裳好看,您明日穿这件好不好?”抱夏提着一件裙子走到屋门口给门外坐着的裴抒看。 一条正红色锦缎押金线纹饰大袖裙,华丽又好看。 自做出来裴抒还从未上身穿过。 裴抒并不大喜欢素雅的衣裳,她喜华丽,爱华服,她的衣裳也都漂亮又华丽,她眉眼大气,越是奢华贵气的衣裳越衬她漂亮高贵。 裴抒点头,“这条裙子不用收起来,明日就穿这个。” 翌日。 裴抒穿了正红色的宽袖长裙,梳了凌云髻戴着九尾流苏凤簪,眉毛微微上挑,眉心处画了小巧精致的花钿,红色的口脂,漂亮极了。 裴抒收拾妥当从里间出来,正在用早膳的周宸不禁多看了裴抒两眼。 昨日周宸留宿在凤仪宫,今天休沐没有早朝,干脆留下连早膳也在凤仪宫用了。 “皇上,臣妾这样好不好看?”裴抒走近,抬手转了转,笑问道。 “好看,皇后穿这样的颜色好看。” 周宸点头,他伸手拉着裴抒坐在自己腿上坐下,一手抬着她的下巴,拇指在她红润的嘴唇来回摩挲。 见状,迎春无声打了个手势,屋内候着的宫女皆垂下眼眸,训练有素不发出什么声响地出外面候着,她自己也站在门口处,确保娘娘有任何吩咐第一时间就能听到。 周宸拇放开裴抒的嘴唇,低头看着自己略沾染了些红色的手指,想起昨晚皇后哭闹着要他早些结束,坏心一起,将拇指印在怀中女子的脸上,白皙无暇的脸上瞬间多了一抹嫣红。 不显滑稽,倒是多了些小女儿家的娇憨,惹人得很。 “皇上坏不坏啊?” 裴抒也不恼,笑吟吟地抱着周宸的脖颈,凑过去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一个较为完整的红唇印沾在周宸脸上。 裴抒满意了,“这下皇上和我一样了。” 周宸声音含着笑意,“皇后真是睚眦必报,若是夜里也这样就更好了。” 周宸这话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裴抒脸上飞过红晕,嗔了周宸一眼,“皇上羞不羞,青天白日说这些。” 周宸不免好笑,他早觉得皇后大胆,可不止因着只有两人一处的时候,皇后大部分时间把他当成丈夫,很少战战兢兢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皇上。 还有就是,皇后在床榻之上不扭捏,坦率又大胆,快了慢了,轻了重了,有时还胆大包天指挥他。 这般行事,与后宫其他女子的端庄规矩倒是不同。 不过周宸并不会因此而觉得皇后有什么不好,也并不反感。相反的是,他还挺喜欢,很明显,那样两个人都会更快乐。 这档子事自然不合适拿到台面上说,可也用不着觉得羞耻。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行事的时候都不害羞,现在说起来倒是觉着羞了?那指定是不能的。 “朕说什么了?”周宸似笑非笑地看着裴抒,故意问道:“皇后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东西?” 裴抒轻哼一声,不理会他的揶揄,从周宸腿上起来,“皇上明知故问还倒打一耙,我生气了,皇上自己用膳吧。” 说着,裴抒施施然离开。 周宸笑了笑,听到走出门外的皇后让人进来伺候他用膳。 第14章 太后 进入妃嫔请安的前殿之前,裴抒没忘记拿帕子把脸上沾着的口脂擦掉。 “今年这天儿冷的是真快啊,来凤仪宫的路上冷的不成样子。”德妃捧着热茶轻啜一口,笑吟吟道:“还是娘娘这里暖和,炭火燃的旺旺的,刚坐下没一会儿就觉得热腾腾的。” “德妃娘娘说的是,臣妾昨晚睡着都觉得凉丝丝的,早上起来特地穿了稍厚些的衣裳,路上还觉着冷,现下倒是热了。” 接着德妃的话往下说的是赵才人,她冲着裴抒讨好一笑,“娘娘这里的茶香四溢,臣妾都无福消受了,怕喝了茶更热的厉害。” 赵才人和白充媛身份一样,都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宫女,承宠之后抬了位分,就是这位分差的有点大。 裴抒原本以为只是因为二公主的缘故,如今瞧着赵才人说话做事的样子,就知道她和白充媛位份的差别可不仅仅是出在二公主身上,更是因为脑子的区别。 德妃这话明显含沙射影地指责她这个皇后不称职,其他人还受着冻,她自己倒是早早就烧上了炭,只顾着自己舒坦。 赵才人明显不是德妃阵营里的,而是想要讨好她。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赵才人给裴抒送过自己亲自做的衣裳手帕,还不是一次,而是好几次。 想要讨好她,却误打误撞帮着德妃说话,这可不就是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却还只是一个小小才人的原因之一。 瞧着底下有人因为德妃的话隐隐有些不忿,裴抒只当没看见,开口道:“内侍省早上刚送过来的炭,炭火还有冬日的皮子布料,你们那里今日也都陆续送过去了。” 丽妃声音都透着笑意,“今年竟这般早就发放炭火,比往年可是早了半个多月不止呢。皮子布料也比之前发放的早,臣妾今日回去就将东西送去织造司,早早做几身新衣裳,免得天冷冻着也没厚衣裳穿,还得指望着娘娘宫里的炭火暖和身子。” 也只有家世一般,位份低的没什么家底儿的小妃嫔才盼着宫中发的这些东西。 丽妃家世不错,手中不缺银子不缺东西,衣裳多的穿不完,故意说这话就是在臊德妃。 德妃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暗暗剜了丽妃一眼,又扭头对裴抒说道:“以往贤妃管着这些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十月初才发放炭火。臣妾原以为今年也是如此,误会了娘娘,娘娘莫怪。” “太后娘娘早些年也是如此,本宫循着旧历办事而已。”贤妃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让德妃妹妹心生不快,是本宫的不是。” 每每听到贤妃叫自己妹妹,德妃就别扭的厉害,她可比贤妃大一岁,偏偏按着贵淑贤德的位份,贤妃唤她一声妹妹倒也挑不出错来。 “本宫何时心生不快,不过随口一说而已,倒是贤妃你一时之间竟多想了这么多,大大曲解了本宫。贤妃,可不兴以己度人啊。” 贤妃连太后都搬出来了,德妃可不会承认。 裴抒不耐烦看她们打嘴仗,“行了,今日就到这里,随本宫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众人起身应是,等着裴抒率先走到最前面之后,众人这才跟在裴抒身后。 德妃和贤妃同时起身并排走着,德妃往边走了走,并不想和和贤妃挨太近。自钱贵人身边擦过时,德妃意味不明打量了钱贵人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目不斜视朝钱前走去。 太后并不要皇后和妃嫔每日去请安,每个月初一和十五这两日去慈宁宫请安就好。对宫务也并不插手,性子平易近人,爱开玩笑,整日养养花,养几只逗闷儿的小猫小狗,乐呵呵的瞧着闲适得很,对裴抒这个皇后也和蔼得很,瞧着很满意一样。 闲说几句之后,太后想起来什么,她向下环视一圈,笑道:“哀家听说钱贵人有了身孕,钱贵人今日可来了?” 闻言,钱贵人忙站起身来出列,低头行礼,“太后娘娘,臣妾贵人钱氏。” 瞧着钱贵人畏畏缩缩的模样,太后没多说什么,让她坐回去,也没露出什么不喜的神色,转而对裴抒说道:“皇帝年轻,子嗣不丰,如今后宫有人怀孕,为皇家开枝散叶,皇后辛苦些,多照料些。” 裴抒浅笑道:“儿臣谨遵母后吩咐。” “如此便好。”太后笑着打趣裴抒,“管理后宫是正事,皇后能早日为皇上生个皇子哀家就更高兴了。” 裴抒脸上适时浮现出浅浅的羞意。 瞧着裴抒的样子,太后脸上笑意更甚,却也不再多说让皇后害羞的话了,转而说起其他的。 “冬日天冷,也没什么消遣,哀家想着让人把怡神阁修葺一番,咱们好去听听戏,消磨时间。” 怡神阁本是宫中专门唱戏的一座宫殿,奈何先帝不喜欢听这些“咿咿呀呀”的曲调,怡神阁自然就渐渐废弃了。 如今已经是景乾四年,三年孝期早已结束,太后又是个爱热闹的,突然想到了这一茬。 太后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极大认同。 京城地处北方,冬日严寒,外头可真是没什么好看的,可整日在屋子里也憋闷得很,若是有个消遣活动那再好不过了。 德妃率先点头说道:“太后娘娘说得是,这样咱们冬日无事的时候也好一处热热闹闹的。” 裴抒虽不甚喜欢听戏,却也不可能和太后对着干,“臣妾瞧着那阁子只是稍有些旧,收拾起来也费不了多长时间,想必不久后就能重新使用了。” 太后点点头,“不错。” 又略坐了一会儿,陪着太后说说话,喝喝茶,裴抒等人才从慈宁宫出来。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等着裴抒率先离开后,其他人这才起身陆续离开。 丽妃扶着夕霞的手刚要走,肩膀却被人撞了一下。 是德妃,只见德妃狠狠瞪了丽妃一眼,冷哼一声,“本宫比你位分高,自然该走在你之前,丽妃可要好好记着尊卑有序。” 丽妃好脾气笑笑,“德妃娘娘先走便是。” 在太后宫门口,因为这点小事犯不上和德妃起争端,没准儿德妃还是故意想要激怒她呢。 德妃的确也是这么想的,见丽妃不上套,她斜了丽妃一眼,不做停留,率先离开了。 等着德妃先走,丽妃这才离开。 “娘娘,今日在凤仪宫您怎么帮着皇后说话?” 回去的路上,晨露好奇地问道。 第15章 打 “我什么时候帮着皇后说话了?”丽妃纳闷儿地看晨露。 晨露比她更纳闷儿,解释道:“娘娘,您忘了,就在凤仪宫的时候啊。” 丽妃想起来了,“不是向着皇后,和贤妃德妃唱反调习惯了,下意识的。”说着她笑了笑,“再说了,向着皇后有什么不好吗?” “可是,可是……” 半晌后晨露才像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看,瞧着没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娘娘,那可是皇后之位啊?难不成您就没一点想法?” 丽妃倒是没怪罪晨露这话大逆不道,只说道:“你啊,进宫这么多年还是傻乎乎的没点长进。” 皇后?只要踏入宫门的女子就没一个没有做过皇后梦。 丽妃自然也是这样想过的,可想归想,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看清形势之后她就不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否则纯粹就是为难自己。 她当年小产坏了身子,太医诊断再难有孕,那时候丽妃还不曾看清。 可皇上将她封为二品丽妃之后,她就明白自己没机会了,不只是她,阖宫上下所有人都不可能。 她,贤妃,德妃三个人互相牵制,谁也不能一家独大。 丽妃和贤妃有仇,她之所以小产和贤妃脱不了关系,苦于她没有证据,奈何不了贤妃,报不了仇。 至于德妃,丽妃和她没什么深仇大恨,可皇上更乐意看到她和德妃对着干,她自然是按着皇上的想法办事。 皇上高兴了,她的日子自然好过。 宫中永远不会缺更年轻更漂亮的小妃嫔,贤妃和德妃现如今的恩宠已经大不如前,可她恩宠依旧。 谁知她这么多年盛宠不衰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原因,想来多少是有点关系的。 相较于晨露,夕霞就多了几分聪慧,自家主子的想法她是能猜到几分的,她小声问道:“娘娘,那咱们要不要时常去凤仪宫陪着皇后说说话?”要不要依附于皇后。 “不要。”丽妃果断拒绝。 “大皇子,您慢些跑,小心摔倒。” 走到拐角处,拐角另一端传来这样的声音。 下一刻,丽妃就察觉自己腿上,腰间猛然传来一股不小的冲击力度,她没个防备,向后踉跄了几步。 亏是晨露和夕霞眼疾手快扶着她站稳,这才没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 把跟着他的宫人甩在身后的大皇子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人小,身后又没人扶着,直接后退好几步,摔了一个屁股蹲儿。 贤妃长的不错,皇上也俊美,不过四岁的大皇子粉雕玉琢的,瞧着可爱得很,摔倒了也不哭,自己手撑着地面就要站起来。 丽妃瞧见大皇子,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淡了。 不远处的宫人终于在大皇子还没能自己站起来的时候赶过来了,为首的太监瞧见这一幕,瞳孔一缩,赶忙快跑上前扶着大皇子站起来。 “大皇子,您没事吧,摔疼了没有?” 站起身来的大皇子没理太监的关心,冲着丽妃道:“给丽妃娘娘请安。” 那太监才如梦初醒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忙给丽妃行礼,“奴才参见丽妃娘娘。” “大皇子也安。”丽妃微微颔首,不愿与大皇子多说话,绕过去就要离开。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那太监极其小声询问大皇子,“大皇子,好好的您怎么就摔倒了呢?是有人推您了吗?” “休得胡言,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丽妃冷笑一声,停住脚步,扭身看向大皇子,淡声问道:“大皇子是要去慈宁宫?” “回丽妃娘娘的话,正是要去慈宁宫看望皇祖母。” “既是如此,大皇子快去吧。”说着,丽妃瞥了那太监一眼,眼神满是漠然,“你留下帮本宫搬些东西。” 那太监脸色一僵,自知丽妃许是听到了他刚才说的话,留下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躬着腰赔笑道:“娘娘,贤妃娘娘让奴才跟着大皇子一刻不能离开。” 说罢还为难地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小手一挥,豪爽道:“那你留在这里帮丽妃娘娘搬东西吧,我带着其他人走。” 大皇子还小,并不能理解那太监看向他眼神里的哀求,他不太喜欢这个整日在他耳边说要好好读书,让父皇开心让皇祖母开心的太监,能让他少跟着自己,大皇子爽快就答应了丽妃。 待到大皇子一行人离开,丽妃收回视线,冷声道:“污蔑本宫,去给本宫掌他的嘴。” 丽妃和贤妃有仇,看到大皇子自然也喜欢不起来。可大皇子年纪小,又是皇上唯一的皇子,若是因此而吓着了,那真是得不偿失,干脆还是将人支走。 “是,娘娘。” 丽妃身边即刻有人上前压着那太监要掌嘴。 “丽妃娘娘恕罪,奴才一时心急,紧张大皇子这才说了错话,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奴才一回吧,奴才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那太监没了撑腰的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认错。 丽妃连多余的眼神都吝于落在那太监身上,只道:“打。” “丽妃娘娘,奴才是丽妃娘娘宫里的人,是在大皇子身边伺候的,您不能这样。” 丽妃眼皮一掀,眼神凌厉,“威胁本宫?狠狠打。” “啪”“啪”“啪” 扇耳光的声音一道接着一道。 等到那太监双脸肿的几乎没法看了,丽妃这才悠悠道:“行了,停吧。” “回去吧,回去和贤妃告状,让她来寻本宫的麻烦。” 说着,抬脚离开的丽妃踢了那太监一脚,叱责道:“让开,挡着本宫路了。” 那太监忙不迭跪行着让到一边。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凤仪宫。 拂冬不由咋舌,“这丽妃真是大胆,大皇子身边伺候的大太监说打就打了。” 抱夏笑了一声,道:“你瞧着吧,这事定是丽妃占理,抓着机会自然要好好利用了。” “按着贤妃的性子,这事怕就这么简单的过去了。” 想起贤妃的性子,拂冬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想必贤妃这出了名的好脾气也让她受了不少暗气。” 心底都要气炸了,还得保持好脾气。 “娘娘,赵公公来了。” 李德禄躬身进来说道:“差人抬着箱子,想必是皇上有东西要送给娘娘。” 第16章 送东西 赵福全的确是周宸派来给裴抒送东西的。 各种颜色的绸缎织锦料子,摆放在盒中的粉珍珠泛着温润的光泽,一旁的黑珍珠整齐放在红色的绒布上,漂亮极了。成色极好的翡翠手镯,黄金红宝石的头面,各种样式的钗子,簪子,琳琅满目堆了小半间屋子的空地。 “这珍珠可真漂亮。”裴抒捡起一枚珍珠,笑道:“难得见到这么大的。” 这话不假,珍珠常见,粉珠也算不上稀缺,可像拇指这般大小又十分圆润的倒是少见。 “皇后娘娘喜欢就好,皇上特地吩咐奴才把库房里的三盒粉珍珠和两盒黑珍珠都找出来给娘娘送过来。”赵福全恭声道。 “皇上费心了。” 闻言,裴抒脸上飞快划过一抹切实的欢喜和涩然,转瞬即逝,却被赵福全捕捉到。 “赵公公可忙,若是不忙,不妨留下喝杯热茶再走。” 赵福全闻弦而知雅意,忙堆笑着,“皇上只吩咐奴才这一桩差事,可皇上身边离不得人,给娘娘送来东西奴才就该回太极宫伺候皇上。奴才多谢娘娘抬爱。” 裴抒嘴角微微扬起,“既是如此,那本宫就不留赵公公了,李德禄,去送赵公公出去。” “是,娘娘。”屋外的李德禄跨进屋子。 “皇后娘娘,奴才告退。” 行礼过后,赵福全和李德禄一并出去了。 裴抒看了看桌上和地上摆放着的东西,道:“登记好就收拾起来吧,现下能用到的首饰什么的放在梳妆匣,暂时用不到的收库房里。” “娘娘,这珍珠品相极好,珍珠蒙尘,放起来不用倒是可惜了。不如做几枚压襟和耳坠子,娘娘给您觉得怎么样?”抱夏笑道:“娘娘用着定然美极了。” 裴抒没什么异议,“你看着办就是。” 看了看布料,裴抒让迎春抽出一匹水红色印暗纹的软绸,吩咐道:“拿这个做两身亵衣,你亲自做,剪裁的修身些,领口放大一些。” 迎春为人细致稳重,又有一手好针线活,裴抒的贴身衣物大都是迎春做的。 迎春点头,“是,娘娘。” “你来。”裴抒冲着迎春招手,待迎春附耳过来后,她低声说了些什么。 就连离两人很近的抱夏也没听到说了什么。 迎春点点头,“好,娘娘,奴婢知道了。” 迎春面上神色一如既往,瞧不出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夏秋冬三人还以为自家娘娘是有什么正经事吩咐迎春。 待到后来瞧见迎春给娘娘做出的物件儿之后,不由更佩服迎春的淡定了,那东西她们光瞧着都觉着脸热,迎春听娘娘吩咐的时候,做东西的时候竟全然面不改色,反倒衬得她们三个大惊小怪了。 太极宫。 “东西都给皇后送过去了?”瞧见赵福全的身影,正批折子的周宸随口问了一句。 早上的时候瞧着皇后明艳漂亮的打扮,周宸想起他的私库中还有不少鲜艳漂亮的布料,不少正红色,旁人不大适合。 倒是十分适合皇后,合乎身份,皇后的样貌漂亮又大气,这种颜色反倒是比素色更衬她。 可光送布料又有些拿不出手,显得吝啬。周宸突然想起他那里还有些珍珠,和刚送进来不久的首饰头面,多挑些一并送过去得了。 周宸瞧着皇后也是个喜美爱打扮的,他去凤仪宫的时候,每次都能瞧见皇后身边那几个宫女将皇后第二日要穿什么衣裳,配什么首饰,梳什么发型提前就想好了。 “回皇上话,给皇后娘娘送过去了。” 赵福全想了想,觉着按着皇上的性子,若是知道皇后的反应,怕是会更高兴一些,送东西的人总是希望收东西的人表现出惊喜和高兴的,便笑道:“皇后娘娘瞧着您送去的东西,高兴极了。” 周宸不免失笑,“朕赏其他妃嫔东西,她们也没有一个是不开心的。” 赵福全笑道:“皇上所言甚是。”其他的,他倒也不再多说,说多了,万一皇上误会他帮着皇后说话可就不好了。 过了一阵,周宸搁下手中的朱笔,站起身来活动了一番,净手过后坐在榻上,接过赵福全递上的茶水,想起什么,问道:“朕听说丽妃让人把周泽身边伺候的太监打了?” “回皇上话,是这么回事……” 赵福全将今日的事一字不落地说给周宸听。 “该打。” 听完始末之后,周宸就这两个字。 “你去把周泽领来太极宫。” 话音刚落,还不等赵福全作出反应,周宸又道:“算了,朕去甘泉宫。” 甘泉宫内。 大皇子从慈宁宫返回来,跑到正殿去找贤妃,他拉着静梅的手跨过门槛,远远就朝着贤妃笑,“母妃。” “过来。”贤妃把周泽抱在怀里坐着,笑问:“今儿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去你皇祖母那里了?” 贤妃请安回来没瞧见孩子,听闻他自己带着宫人跑去慈宁宫去了,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顾不上处罚不好好看着大皇子让他自己乱跑的宫人,忙让静梅去找人。 静梅刚走没一会儿,脸肿的老高的李才哭丧着脸回来了。 瞧见李才的那一刻,贤妃以为她儿子出了什么事,心跳瞬间骤停,眼前一阵阵发黑,站都站不稳了,“大皇子呢?” 李才知道贤妃误会了,忙解释大皇子没事,已经去了慈宁宫。 贤妃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紧接着怒气一阵一阵往上涌,“狗奴才,不早早说清楚。”说着拿起手边的茶杯朝着李才掷了出去。 “嘶” 茶水流在手上,烫意和痛意让贤妃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茶水是宫人刚端上来没多久,端上来的自然不是滚烫的沸水,可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入嘴,浇在手上也不大好受。 “娘娘,您没事吧。” 刚学好规矩回来,从屋外进来的清莲瞧见这一幕,惊呼一声,忙快步上前,吩咐人端凉水,“去请太医过来。” “回来了?”贤妃看了看自己的手,没什么大碍,只略红了些,她道:“不必叫太医,拿些药膏过来便是。” 第17章 不肯留下 “行了,起来吧。”贤妃深吸一口气,询问李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伤的,如实说来,一句不可隐瞒。” 听了这话,李才顿时不敢隐瞒,只得一五一十说出实情。 贤妃听了,气道:“你是傻的不成,还是你以为丽妃是傻的不成,她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自己想也就罢了,还敢说出来,可不就是伸着脸往上凑给丽妃打你的机会。” 话虽这般说,可贤妃心中也是后怕,她和丽妃之间可真隔着深仇大恨,虽说丽妃冲动到不管不顾,可凡事都有个万一,丽妃冲动一回就能让她哭都没地儿哭。 所幸没出什么事情。 李才委屈道:“奴才跑过去就看到咱们大皇子坐在地上,奴才关心则乱,也是怕大皇子受委屈。” 贤妃瞧着李才那张肿的不像样子的脸就觉得糟心,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找个太医来瞧一瞧,养好伤之后再去泽儿身边伺候吧。” 贤妃都怕自己儿子瞧着李才那张脸害怕得半夜睡不着觉,还是少在泽儿身边晃悠吧。 李才下去之后,贤妃思索着给泽儿换个贴身太监。李才原先看着还不错,现在这性子倒是不成了,做奴才的连自己的一张嘴都管不住,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怎么成,迟早惹出祸端来。 正想着,一声“母妃”打断了贤妃的思绪,她笑着把儿子抱在怀里,“今儿怎么自己一个人跑你皇祖母那里去了?在你皇祖母那里用过午膳了?“ 下回想去的时候和母妃说,母妃若是不得空,让你清荷姑姑或是静梅姑姑陪着你一起去。” “母妃,我都这么大了,能自己一个人去了,而且我还带了宫人一起。” “母妃知道你现在是个大孩子,可是母妃会担心你啊。”贤妃抱着周泽慢悠悠轻晃着,垂眸看着怀中的周泽,浅笑道:“等到泽儿再长得更大一些,母妃就会放心了。” 这个时候的浅笑和对着别人的浅笑全然不同,笑容虽浅,可由内自外散发着一种柔和温暖。 “那好吧。” “好孩子。”贤妃在周泽额头上摸了摸,“想不想玩,不想玩母妃读书给你听,行不行?” “又读书啊。”周泽拉长了语调,小脸皱成一团,明显不太乐意。 “不想读书啊?”贤妃笑吟吟的,“可是你瞧每日除去睡觉用膳之外还有这么多时间,一直玩的话也很累啊。上下午各读半个时辰的书,既能知道以前不知道的东西,又没那么累了,读完书还能玩得更好。” “可我玩的时候不累啊,累的话我还能坐着玩。”想起什么似的,周泽仰着头看贤妃,“母妃,是不是我只有我好好读书,皇祖母和父皇才会更喜欢我啊?” 听了这话,贤妃脸色微变,她笑笑,问:“谁和你说的这话?怎么会呢?不管你爱不爱读书,你父皇和皇祖母都很喜欢你啊。” “李才说的,他可讨厌。” 李才?不安分的东西,敢在主子跟前嚼这些。 “讨厌就换个人伺候你。” 一道不属于母子俩的男声突然响起,正是突然造访的周宸。 “父皇?” “皇上?” 贤妃脸上带了惊喜,带着周泽起身行礼。 “起来吧。” 周宸抬手,拉着周泽的小手,父子俩并排坐在榻上。 “身边伺候的人不好,父皇替你换一批好的。” 还不等周泽说话,贤妃就率先笑道:“皇上日理万机,这等小事臣妾来办就好,怎好麻烦皇上呢。” 皇上换的人自然会听命于皇上,而不是她。这对贤妃来说,着实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周宸看了贤妃几眼。“果真不用朕安排?” 就在贤妃快顶不住周宸眼神的时候,周宸收回目光,可无可不无地点点头,“随你。” 贤妃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父皇?” 衣袖被人扯了扯,周宸低头,只见周泽仰头眼巴巴瞧着他,眼神像条小奶狗似的,“怎么了?” “父皇,要是我不努力读书,你还会喜欢我吗?” “自然会。”周宸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不论你是天资绝伦还是平庸普通,只要你不耍阴私,不干坏事,父皇就会一直喜欢你。” 虽然年仅四岁的大皇子并不十分理解父皇的话,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这话牢牢记住,满脸认真道:“父皇你要一直喜欢我。” 周宸又摸了摸周泽的小脑袋。 现下已经到用午膳的时间,周宸自然留在甘泉宫用膳了,下午又陪着周泽玩了好一会儿。 就在贤妃以为皇上今晚要留宿甘泉宫,吩咐人多准备些皇上爱吃的膳食之时,自己也亲自去做些皇上爱吃的小点心,却听到皇上要走。 贤妃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皇上,时间不早了,不如留下一起用些晚膳。” “不了,好几日没去丽妃那了,朕去玉芙宫。” 贤妃自然拦不住周宸,只能笑着目送周宸离开。 “咔擦” 贤妃一把扬翻了桌上她亲手做的点心,直直坐在榻上,又哀又怒,“皇上如今是一点不把本宫放在心上了。好几日没去丽妃那了?五日前才刚去了玉芙宫。本宫呢?自皇后入宫之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皇上今日才踏足甘泉宫,却也不肯多留一会儿。” “本宫到底有什么地方让皇上不喜欢了?”贤妃平日总挂在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眼中罕见带了些迷茫。 清莲和静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出对主子的心疼。 静梅无声叹了口气,上前几步,蹲在贤妃身前,仰头看着她,“娘娘,您很好。恕奴婢僭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静梅跪地小声说道:“世人对女子过于苛刻,对男人又过于宽容罢了。” “你实话实说而已,算什么大逆不道。”贤妃哂笑一声,深吸一口气,刚刚的颓然迷茫一扫而空,“皇上身边永远不会缺年轻漂亮的小妃嫔,不能生孩子的丽妃又能得意多长时间。” 说到此处,中午强压下去的不安此刻又在贤妃心中翻腾起来。 第18章 不能小看任何人 “皇上中午和泽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贤妃攥着手帕,“哪怕泽儿平庸,只要不耍阴私不干坏事就一直喜欢泽儿。” “一个当父亲的不嫌弃不在意自己的儿子是否平庸,怕是没有对儿子委以重任的想法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吧。”贤妃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此处,她更是满心的惶恐和害怕,“莫不是皇上从未有过培养泽儿的想法?” 贤妃越想越觉着有可能,心中飞快思索着,“皇上定是想要立皇后所生的嫡子为太子。皇上显然对皇后满意极了,今日赵福全带了十来个太监往凤仪宫送东西,光给皇后一个人送,旁人倒是一点都没得到。” 贤妃自然不是多在意东西本身,她在意的是皇上对皇后的心思和重视。 “不行,本宫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娘娘,您冷静些。”清莲宽慰道:“日子还长着呢,皇后能不能顺利生下皇子还说不定呢,纵使生下皇子,小孩子而已,最容易出意外了。” 贤妃深吸一口气,“明日请安结束后,去慈宁宫走一趟。” 太后和她是亲姑侄,姑母和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也不愿意看着皇后生下皇子。她的手伸不到凤仪宫,在这宫中二十来年的姑母可就不一定了。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日。 又是你挤兑我两句,我嘲笑你三句,没什么新意的请安。 让妃嫔们离开,裴抒回了后殿坐下,刚看了没一会儿的书,就听说孙婕妤和钱贵人求见。 “她们两个来做什么?”裴抒挑挑眉,“这钱贵人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的人竟也会主动来凤仪宫。” 话是这样说,裴抒还是让人将两人请进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两人蹲身行礼。 “起来坐吧,你们两个来是有什么事情?” “回娘娘话,臣妾发现臣妾那里的炭火比臣妾贵人位份该有的量还多出不少,问了内侍省才知道是娘娘特地吩咐的,臣妾来没别的事,就是感谢娘娘对臣妾的照顾。” 说着,钱贵人站起身来,掀开她身后宫女手上遮盖起来的托盘,里头放着做工精细地香囊、荷包,还有些绣得极好的手帕。 钱贵人自以为不着痕迹地长吸一口气,端着走到裴抒身前,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娘娘,这都是臣妾自己做的,不值什么的,是臣妾的一点心意。” 钱贵人一靠近,裴抒就闻到钱贵人身上有一股极淡的清凉香,像是带着些草香,很是别致。 “不只是你,有孩子的几个,本宫都吩咐多送些炭火过去。”裴抒瞟了那托盘一眼,“你有心了,放下吧。” “是,娘娘。” 钱贵人放下托盘就坐了回去,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一般,“娘娘,臣妾不打扰娘娘,这就告退了。” 裴抒不着痕迹打量了行为怯懦的钱贵人几眼,“去吧。” 等着两人离开,裴抒从桌上拿起一方粉色手帕闻了闻,又将手帕随手扔在托盘之中。 见状,迎春立刻将托盘端起来拿远远放着,问道:“娘娘,东西有问题吗?” “可能。”裴抒不能下定论,“念秋呢?让她来。” “奴婢去喊念秋来。”说着,拂冬小跑着出了屋子。 不消片刻,念秋和拂冬就进来了。 “你来看看,这布料上是不是有茜草的味道。”裴抒冲着远处那托盘指了指。 念秋走近,捻起一方手帕,微微低头,手掌扇了扇,点头,“回娘娘,的确是茜草,茜草除了用药以外,还是天然的染料,能染出红色、粉色、黄色、藕荷色的布料,用处挺多。” 念秋有些不解,茜草染色挺常见的啊,拂冬怎么这么着急忙慌拉着她跑进来。 没问题啊? 迎春和拂冬面面相觑,又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正疑惑着,念秋拿着丝帕上的刺绣石榴瞧了瞧,“这刺绣手法倒是有些陌生。” 她刚要问问,猛然想起来不久前孙婕妤和钱贵人似乎来过一趟,“娘娘,这些东西是钱贵人送过来的?” “是啊,作为照顾她的谢礼送过来的。” 裴抒点头,“没想到啊,瞧着老老实实胆小的恨不能缩着走的钱贵人竟也是个聪明人。” 听了这话,念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可很快又有了新的疑惑,“可是娘娘,她怎么就能确定您能知晓她的用意呢。” 裴抒笑笑,“许是从前殿按着季节变化改变的摆设和茶水点心瞧出来的吧,倒是个细心人儿。” 凤仪宫的茶水点心和吃食都是念秋负责的 迎春和拂冬听的一头雾水。 终于,拂冬忍不住出声道:“娘娘,您和念秋说什么啊?奴婢怎么听不大明白。” 瞧拂冬茫然得不得了的样子,裴抒忍不住笑,“念秋,快给迎春和拂冬解释一下。” “茜草除了能当染料,还是一味药,有凉血止血,活血化瘀之功效。可活血这一功效就不适合给孕妇用,极其容易小产滑胎。” 念秋这么一解释,迎春和拂冬豁然开朗,瞬间就懂了。 “布料是织造司染制出来给各宫送过去的。”迎春道:“娘娘,想必钱贵人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不能彻底将织造司害她的人根除,抑或是担心又有人想了别的法子暗害她肚中得孩子。特地寻您的帮助来了,想借着您的手护住她肚中的孩子。” “瞧不出来钱贵人还挺有算计。”说到此处,迎春叹道:“果真是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 “可她怎么确定咱们娘娘就会帮她呢?”这话说出口,念秋直觉不对,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话呢,忙道:“我的意思是钱贵人也不了解主子,怎么就能肯定呢?” “死马当活马医,娘娘若是帮她,那她自然受益,娘娘若是只当不知,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迎春默了片刻,继续道:“若是钱贵人再有心思些,不经意把这事捅到皇上耳边,说不准还对咱们主子不利。” 旁人自是可以袖手旁观,可她家主子是皇后,不知情的情况下后妃出事都能说是皇后看管不利,莫遑论知情呢。 第19章 查 “钱贵人可真是恩将仇报,逼着主子保她。”拂冬撇撇嘴,不高兴道。 “现下不过是这般猜测,还是没影儿的事,怎么就生气了?”裴抒不甚在意道:“我自是要帮她的,正好借着发作这事把里头不干净的人拔掉一些。我帮了她,可不能白白帮忙,日后自然要她报回来。” 还有就是,在她生下孩子之前,宫中的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了。只有一个两个的,皇上自己都当眼珠子似的疼爱着,哪个都放在心上。 昨日还特地去甘泉宫陪着大皇子玩了几个时辰。 裴抒为什么不猜测皇上是因为贤妃才去的甘泉宫,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还从甘泉宫离开去了玉芙宫,这点就足以说明了。 可皇子要是多了,哪怕个个是珍珠都要变成鱼目了,物以稀为贵,不止用在物件儿上,用在人身上也是说得通的。 另一边。 走出了凤仪宫,孙婕妤上下打量了钱贵人几眼,随后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侧头看着钱贵人。 钱贵人自然有所察觉,她摸了摸脸,“姐姐怎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孙婕妤奇怪道:“我哪是看你啊,我看看天儿,看看今儿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你竟是主动去找皇后了,主动给皇后送东西。” 知道钱贵人要去凤仪宫给皇后送东西,孙婕妤还怕她自己一个人好心办坏事,怕她那股窝窝囊囊的劲儿得罪了皇后。原因都没来得及问,孙婕妤就陪着钱贵人一道来了凤仪宫。 现如今顺利把东西送给皇后,孙婕妤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了。 钱贵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自怀孕之后,皇后娘娘照顾我良多,我虽身无长物,可也想尽自己所能报答娘娘,思来想去还是做些手工小物件儿给娘娘。” 说着,钱贵人凑近孙婕妤,压低声音说道:“若是没有一点表示,保不齐皇后娘娘就以为我是个知恩不报的没心肝,得了利瞧着皇后还恨不得跑开。万一皇后不愿意再额外照料我,那岂不是不好。” 孙婕妤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似的,瞪大眼睛看着钱贵人,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一般,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想到你还挺有算计,亏我还以为你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钱贵人摸了摸并不显怀的肚子,低头掩下眼中的忧虑,笑道:“我一个人怎么都好说,可多了个孩子,自然该为他想一想了。” “你这样想就对了。”孙婕妤也上手摸了摸钱贵人的肚子,“难为你没糊涂到底。” “臣妾见过孙婕妤,钱贵人。” 两人抬头一瞧,只见赵才人不知何时走到跟前不远处,冲着两人草草行礼。 也不等孙婕妤和钱贵人发话,赵才人就自顾自站直身子来,面带不忿地看着钱贵人,“不是我说,钱贵人怀了孕之后胆子也见风涨了啊,竟也学会巴结皇后了。” “刚刚可是成功让皇后娘娘开怀了?”说着,赵才人上下打量钱贵人一番,“按着钱贵人的性子,怕是不见得吧。” “怎么?赵才人是嫉妒了?”孙婕妤嗤笑一声,“赵才人整日眼巴巴往凤仪宫跑,也没见皇后对你有任何的另眼相待啊。” “你?”赵才人瞪着孙婕妤。 “按着赵才人以前的身份来说,赵才人应当更懂规矩才是。怒目而视高位妃嫔,这就是你的规矩吗?” 孙婕妤短短两句话却让赵才人险些跳脚,却拿两人没办法,她拂袖而去,“不与你们一般见识。” “站住。”孙婕妤冷喝一声,“说你规矩不好你还真规矩不好,行礼了吗你就走。” 赵才人牙都快咬碎了,却不得不转身过来行礼,“孙婕妤,钱贵人,臣妾告退。”说完就走。 孙婕妤冲着赵才人明显怒气冲冲的背影白了一眼,“什么东西,在这宫里可不由年纪论资历,怪不得这般年纪了还只是个小小才人。” 白充媛和赵才人是最早伺候皇上行人事的宫女,皇上如今二十五,白充媛和赵才人比皇上大两岁,年纪可是不算小了。 “整日耀武扬威欺负位份和她差不多还有比她位份低的小妃嫔,也就那么点出息了。” “是啊,我瞧着皇后应当瞧不上赵才人。”钱贵人道:“起风了,凉飕飕的,咱们快回去吧。” “走吧。” 裴抒的确也懒得和赵才人扯上什么关系,听闻赵才人求见,她连人都不见,“不见。” 吃了闭门羹的赵才人不敢有任何不满,笑意满满道:“娘娘既忙着不得空,那我不叨扰娘娘,下次等娘娘不忙的时候再来看望娘娘。” 小宫女笑道:“赵才人慢走。” 裴抒既决定要帮钱贵人一把,就不会拖泥带水。 这日傍晚飞时候就吩咐人去织造司,把近一个月时间参与过布料染色的宫人全部都找出来,一个个单独问话。 除此之外,还差人去了浣衣局,若是浣衣局没问题,衣裳上沾着的茜草味道早就洗掉了。 念秋问道:“娘娘,那要将织造司封锁吗?” 裴抒眉梢微微挑起,“不必,为什么要封锁?迎春,你和郑嬷嬷去一趟吧。” “是,娘娘。” 这事也没藏着掖着,大张旗鼓的,用的就是有人织造司有人妄图谋害皇嗣的由头。不过小半个时辰,大部分人都知道了。 钟粹宫。 原本斜倚在贵妃榻上的德妃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惊道:“皇后?皇后派人去了织造司?有人妄图谋害皇嗣?” “是啊娘娘。” “想来是白充媛做的好事暴露了。” 朱樱问道:“娘娘,咱们该如何啊?” “本宫想一想。”德妃手指撑着额头,思索着,“想一想该怎么办。” 自知道钱贵人怀孕后,德妃就派人时刻注意着贤妃和白充媛身边之人的动向,哪怕一丝一厘的举动都不能错过。 皇天不负有心人,德妃发现白充媛身边的丹草那几日去了好几趟织造司,每次都是见同一个宫人。 那之后,那个宫人给布料染色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将布料浸泡在装有远超平时几倍量的茜草水中,那些布料比其他布料颜色更深些,甚至布料上都沾了淡淡的茜草的味道。 问题定然出在这茜草上,派人去太医院随口问了一嘴晒药的小药童,德妃这才知道孕妇不能过多接触茜草。 拼拼凑凑,德妃很快就猜出了事实究竟如何。 第20章 不能既要又要 德妃自然也不乐意瞧着钱贵人真的平安把肚中的孩子生下来。因此知道这些之后,德妃不仅按而不发,还暗暗添了一把火,想着等到钱贵人小产之后再将这事捅出来。 届时纵使不能直接给贤妃定罪,白充媛却是跑不了的。而后宫众人皆知贤妃与白充媛走得近,焉知皇上不会怀疑贤妃。 思及此处,德妃竟还生出几分后悔,“那时候本宫也是傻,瞧不上对本宫示好的白充媛,竟忘了白充媛身份虽低,可自小在宫中长大,熟识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倒是便宜了贤妃。” “可这事皇后又是怎么知道的?知道了也不揣着明白装糊涂。”德妃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皇后还真想护着钱贵人那一胎?” “算了,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德妃想了想,还是道:“让人去给元宝传话,把丹草和织造司那个宫人有过接触的事情捅到皇后那里去,旁的不必多说。” 元宝是织造司做活的宫女,听命于德妃。 幽兰抿了抿嘴唇,还是忍不住说道:“娘娘,皇后可能派人守在织造司,若是现在去传话的话,元宝可能会暴露。” 德妃揉了揉额角,“可你瞧丹草和那宫人碰面如此隐蔽,若不是本宫早早派人死死盯着流云宫的一举一动,只怕咱们也不知道。更何况是织造司那些人。” 德妃又何尝不知,说不准皇后正敞着织造司的大门等着人上钩呢。 可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插在织造司的人暴露和拉下白充媛,让众人怀疑此事是贤妃授意相比较的话,德妃愿意选择后者。 “去办吧。”德妃摆摆手。 而此时流云宫的白充媛完全坐不住了。 果然这人啊就不能做亏心事,不然别人说鬼都以为是说自己呢。 不了解内情的人只怕还在疑惑织造司怎么还和谋害皇嗣扯上关系了。 而确实做过亏心事的白充媛,不过是听说皇后用有人意图谋害皇嗣的名头派人去了织造司,就知晓怕是她做过的事东窗事发了。 丹草忧虑道:“娘娘,您说那玉竹会不会出卖咱们啊?” 玉竹便是之前贤妃提到的白充媛那个在织造司当差的老乡。但玉竹其实并不是白充媛的老乡,而是白充媛早年还未成为宫妃时认识的小姐妹。不过关系倒是普通,不然这么多年白充媛也不会从未想过提携她一把。 白充媛刚开始只是让丹草试着接触玉竹,没想到玉竹做梦都想离开织造司,想跟个有宠有前途的主子娘娘,可惜他既没银子打点上下,本人也没什么大能耐,这才一直蹉跎在织造司。 还不等丹草将目的说出来,玉竹就主动表示愿意听从娘娘差遣,之后的事情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这样的人,能为了前途没有一点负担的主动帮着白充媛谋害钱贵人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能为了不受罪或是为了攀上更高的高枝儿毫不犹豫就出卖白充媛。 白充媛敢用玉竹,自然不怕玉竹反咬,她手中握着能让玉竹闭嘴的消息。 问题是玉竹自己并不知道她的把柄被白充媛所知道,而白充媛此刻也不敢冒风险去织造司,在她看来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丹草试探性地说道:“娘娘,要不咱们去贤妃那里走一趟,说不准贤妃会有法子呢。” “别说这种傻话,贤妃是指着我能给她办事,而不是让我给她添麻烦,让她替我善后。”白充媛扯了扯嘴角,“行了,多想无益,今日先就这么着吧。就算玉竹供出了你我,我手上关于她的把柄也足够她改口的。” “至于她诬陷我的理由,那可太容易编造了。” 今日裴抒来了这么一出,明日的请安注定不会平静,事实也果然如此。 “皇后娘娘,织造司中竟是有人想要谋害皇嗣吗?” 刚行过礼,还没能在椅子上彻底作文,德妃脸上带着恰当的惊讶,迫不及待问道:“皇后娘娘,臣妾听闻您昨日派人去了织造司彻查谋害皇嗣之事,那里竟有人胆大包天敢谋害皇嗣吗?” 裴抒将钱贵人衣裳布料上带着茜草味道一事说了。 闻言,赵才人若有所思地看了钱贵人几眼,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掩嘴笑道:“敢情钱贵人昨日去找娘娘是和娘娘告状啊。要臣妾说,娘娘您就是过于心善,连臣妾都知道用茜草来染料是最常见不过的了。” 说着,赵才人略带轻蔑地瞥了钱贵人一眼,“钱贵人也过于小心了些,这么点小事竟还劳烦到皇后娘娘头上。” 赵才人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不少人把视线落在钱贵人身上,打量着胆小的钱贵人似乎也并不是个老实人。 众生百态,却没有一个人关心钱贵人肚里的孩子如何,反倒是不少人觉得可惜。 成为众矢之的的钱贵人“腾”地一下脸红了,她讷讷道:“不是,不是……” 吞吞吐吐半晌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钱贵人这副窝窝囊囊的样子,丽妃没忍住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皱眉,“钱贵人你要说话就好好说,不说话就闭着嘴,蚊子似的声音,谁能听得到?在场的人也没人欺负你,你害怕个什么劲儿?” 钱贵人看了看脸色不好的孙婕妤,孙婕妤也一副等着答案的模样。她又看向上首端坐着的皇后,眼神之中带着些哀求。 裴抒好整以暇端坐着,对钱贵人的眼神求助无动于衷。 做人总不该既要又要吧,既想要她的帮助,又不愿意暴露自己,难道还要让别人以为是她上赶着替人分忧,全盘接收暗害钱贵人肚子之人的恶意。 钱贵人自己倒是完美隐身,依旧是那个不被众人所提防的胆小之人,哪里就有这么好的事情。 倒是这赵才人,今日可算是说对话一回了。裴抒瞥了赵才人一眼,赵才人此刻得意洋洋,正为钱贵人的窘迫而幸灾乐祸。 尽管这个赵才人绝大可能只是单纯看不惯钱贵人才会说出这话而已。 赵才人脸上的高兴劲儿渐渐收敛起来几分,她慢慢坐直身子,这才反应过来了,“没想到啊,钱贵人瞧着胆小如鼠,心思倒是不浅呢。” 第21章 不知是谁做贼心虚 钱贵人顶着众人不含任何善意的眼神,垂下的眼眸之中划过挣扎,她抬起头来,眼皮依旧微微下垂,“各位姐姐,皇后娘娘这段时间对我照顾良多,我只是想做些东西送给皇后娘娘聊表谢意。” 裴抒眼神瞬间凉下来,“难为钱贵人了,时间卡的不早不晚,刚好得了那么一批被茜草过度染色的布料后做了东西来感谢本宫。” 闻言,钱贵人脸上因尴尬不适应激起的红晕瞬间褪去,“皇后娘娘,臣妾不是……” “好了,是与不是并不重要,你肚中的皇嗣有无大碍才是本宫关心的。”裴抒淡声道:“来人,去传太医,瞧瞧钱贵人肚中的孩子如何。” 立刻有宫人应声离去。 德妃放下茶杯,意有所指地看了贤妃一眼,“皇后娘娘是该好好查一查,想必这后宫之中有人盼着钱贵人的孩子保不住呢。” “德妃姐姐说的是啊。”丽妃笑吟吟接话,“有孩子的自然不希望别人的孩子生下来。” 两人这话句句不提贤妃,句句又离不开贤妃。 贤妃只做不知,并不急着辩驳,让人觉着是她对号入座。 白充媛笑了笑,不徐不缓的,“两位娘娘说话也过于武断了些,皇后娘娘都还对这事下定论。咱们也不知钱贵人这事是真有人暗中搞鬼还是巧合,两位娘娘倒是早早就知道了似的。” “织造司染出来的布料自然要浆洗干净,做成衣裳之后也得清洗干净才会送到各处。这样衣裳上面还能染着茜草的味道,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何况只有送去钱贵人那里的布料沾着茜草的味道,送去本宫那里的衣裳可没什么不该有的味道。” 丽妃勾唇一笑,眼尾微微上扬,漂亮又勾人,“白充媛这般想要粉饰太平,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心虚呢。” “德妃和丽妃说得对,这事的确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偏生没人肯说出幕后主使。”裴抒开口道:“有问题的人本宫已让人羁押至内刑司审问。” 白充媛脸上笑意一滞,押送至内刑司,她可没法把手伸进内刑司。 瞧着白充媛的样子,德妃愉悦道:“呦,白充媛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白充媛重新扬起笑意,“多谢德妃娘娘关心,臣妾无事。” 很快,宫人带着太医进来。 “钱贵人肚里的孩子如何?” 待太医把脉过后,裴抒出声询问。 “回娘娘话,钱贵人胎相稳固,肚中的孩子很健康。” “本宫昨晚派人去梦竹殿,钱贵人说将近小半个月的时间她日日穿着沾染着大量茜草的衣裳,确定无事吗?” 裴抒瞧了一眼依旧像个鹌鹑似的钱贵人,“皇嗣为重,太医不妨再多替钱贵人把把脉。” 众人看向钱贵人的眼神儿都不大对劲儿了,这钱贵人不得了啊,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 刚刚把过的脉,太医自然确定钱贵人肚里的孩子平安得很。但他也没说什么,继续重新替钱贵人重新把脉。 太医拱手恭声道:“皇后娘娘,按着钱贵人的脉象来看,钱贵人并没有过多接触过茜草,腹中的胎儿确实无事。” 太医无意卷入什么纠纷,皇后既问,他自然实话实说。 “皇嗣无事便好。” 让人送走太医,裴抒也让众人散了。 “娘娘。”抱夏走进屋里,兴致勃勃道:“孙婕妤和钱贵人一向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今日孙婕妤倒是没等钱贵人,自己一个人走了。” “可见钱贵人这心思深沉的,连与她交好的孙婕妤都瞒着。” 念秋将几碟点心摆在主子身前的小桌上,问道:“你刚刚特地跑出去就是为了看这个?” “自然。”抱夏摇头叹息,“听闻孙婕妤一向很是护着钱贵人,也不知孙婕妤现如今是什么样的心情。” 孙婕妤心情如何,那自然是十分不好,想起自己之前对钱贵人的照顾,如同吞了生苍蝇般不上不下的恶心。 目睹孙婕妤撇下钱贵人沉着脸独自离开,赵才人当即就笑了。 她扶着宫女的手,慢悠悠走到钱贵人跟前不远处,“呀,咱们宫里再没有人比钱贵人和孙婕妤关系更好了,怎么今日孙婕妤倒是自己走了,没等等钱贵人呢。” “怕是孙婕妤也不曾料想到钱贵人瞧着本本分分的,心中却这般有算计。” 若说在这宫中赵才人最厌恶的两个人。 一个是白充媛,两人最初明明身份一样,现在位份却天差地别。 再有就是厌恶钱贵人,钱贵人这窝囊性子竟也能担得起贵人位分,可怜她伺候皇上七八年了,依旧是个小小才人。 有心再说几句,瞥见钱贵人一手捂着她那金贵的不得了的肚子,赵才人吓了一跳。 当即就往后退了两步,也不敢再刺激她,生怕钱贵人一不小心出个什么事,这锅就扣在她头上了。 冷哼一声,赵才人就离钱贵人远远的了。 贤妃和白充媛一道走着。 “你那个同乡没什么问题吧。” “娘娘,这个臣妾还真不好说。”白充媛苦笑一声,“内刑司的手段您是知道的,有几个能扛得住内刑司刑罚的人。骨头再硬的人,内刑司都有办法把嘴撬开。” 贤妃心情本就不怎么样,听白充媛这么说,心头更加堵得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划过一抹厉色,“行了,这事你不必再管,本宫来解决。” 白充媛脸上不可控制浮现一抹惊讶,随后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臣妾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多谢娘娘,臣妾日后定好好为娘娘办事。” 原来白充媛办事确实不错,可现在,贤妃倒是有点不敢相信了。最近这段时间她拢共只让白充媛做过两件事,没一件做成的不说,一件让她折了人手,一件还得她自己善后。 贤妃脸上依旧挂着笑,她扭头看向白充媛,“今天之前办砸的事本宫既往不咎,可之后若是再像现在这般,办事情漏洞百出,也不是没其他人不想为本宫办事。” 第22章 善后 白充媛简直无地自容,就差手指着天发誓了,“娘娘放心,臣妾日后一定更加谨慎,周全做事,绝不劳累娘娘。” 对此贤妃不置可否,总归白充媛日后要是再给她办砸一件事,她自然舍了白充媛。 “你回去吧,本宫去慈宁宫。” “臣妾恭送娘娘。” 等到贤妃的身影变得又小又远后,白充媛这才站直了身子,脸上的谦卑和羞愧也无影无踪。 “娘娘,玉竹活不成了吧。”丹草小声道。 “这是自然。”白充媛冲着丹草笑笑,“这世上,唯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牢固的,对活着的人而言也更安全。” 丹草疑惑道:“贤妃怎会这般好心帮着咱们善后呢?” 丹草早之前也和其他宫人一样认为贤妃是个极好的主子。可上次贤妃狠狠打了她家主子一巴掌,而且丹草站的位置完完全全看到了贤妃眼中的狠辣,那眼神,可怖得简直像是要吃人一般。 丹草冷不丁瞧见的时候狠狠吓了一跳,那之后她就不觉得贤妃是个好人了。 “是啊,你猜一猜这是为什么呢?” 丹草不知想到了什么,大惊,四下看了看,捂着嘴小声道:“贤妃自己也有人要灭口?” “不然你以为她怎么会这般好心替我善后,玉竹不过是顺带的而已。顺水推舟,好让我对她更加忠心不二。” 昨日猛然听说皇后让人去织造司,白充媛一时着急之下脑子不太清醒,今早请安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儿。这事肯定还有贤妃的手笔在其中,保不齐问题就出在浣衣局。 是以白充媛刚刚就没将她知道玉竹把柄这事贸贸然说出来。事实也果然如她猜想的那般。 丹草撇撇嘴,小声道:“贤妃也就是有太后帮着。” “有人能替自己保驾护航,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我投靠贤妃,帮着她做事,不也是想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贤妃的确是去了慈宁宫。 她去的时候花房刚送来不少花,太后正指挥着人把不同的花放在不同的位置。 瞧见贤妃,太后随口问了一句,“昨日刚来过,你今日怎得又来了?” “姑母,您要帮我。”贤妃上前抱着太后的胳膊。 太后不曾生育过,最亲近疼爱的也就是她哥哥襄国公的几个儿女,侄子侄女中她又最偏疼贤妃这个侄女。 贤妃在太后跟前自在得很,全然没有了在外面的温和,大剌剌要太后帮她解决两个被送进内刑司的宫人。 “早和你说了,这宫中不可能只有周泽一个皇子,皇上还这般年轻力壮,皇子公主自然少不了。”太后无奈道:“你还能把所有怀孕的妃嫔的肚子都弄掉不成?” 贤妃不服气道:“那这几年也没人怀孕啊。” 太后惊诧回头,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贤妃,“你是傻了不成,皇上不过登基四年,前三年孝期,自然不可能有人怀孕。” “……” 贤妃一时之间还真把这茬忘记了。 “别盯着那些小妃嫔的肚子不挪眼,皇后和德妃才是你该关注的。” 听到皇后,贤妃瞬间就气不打一处来,“皇上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裴家都被江家退婚了,裴抒不过是个弃妇,皇上为什么非要娶她当皇后。” “江家那个不知所谓的酒囊饭袋,好不容易攀上了裴家的女儿,得了这么桩好亲事。不珍惜也就罢了,为了个秦楼楚馆的妓子竟要死要活退婚,他爹娘竟也没打死他。” 一口一个“秦楼楚馆”和“妓子”,太后听得头大,“木已成舟,总是说这些干什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姑母,您想到让皇后不能怀孕的法子没?”贤妃恨恨道:“绝不能让皇后生下皇子。” “你急什么?那是皇后,可不是路边的杂草随你揉捏。” 对皇后动手,事情须得做得一干二净,绝不能和襄国公府沾上一点点的关系。否则镇安侯府可不是好惹的。 端看镇安两个字都能瞧出些许端倪。 前朝内乱严重,民不聊生,有义之士纷纷揭竿而起。初代镇安公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一路跟随着高祖南征北战,乃是高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协助高祖创建了大晋朝。 二十年前的镇安侯府还是镇安公府,三代降爵,到了现任家主时,才由公府降为侯府。尽管如此,却也不容小觑 现如今大晋朝实力强盛,国泰民安,海晏清和,武将地位自是不如之前。 可还不等镇安公府显出颓势,现任镇安侯裴恒之自小便喜文,不靠家中荫蔽,读书科举,硬是凭借着自身入仕为官。这些年更是官运亨通,不过四十出头就已官至一品。 自身能力强,家中又有势力,这样的人着实是不好招惹。 “内刑司的事我替你了结了。”太后安顿贤妃,“皇后那里,你切不可自作主张。” “是,姑母,我明白。”贤妃自己也不傻,自然不会贸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姑母,还有织造司一个叫玉竹的小宫女,她也不能活着。” 正轻轻拨弄着开得正好的百合花的太后瞧了贤妃一眼,“你倒是假大方,用哀家替你收买人心。” 贤妃有些惊讶,“姑母,您知道这事啊?” “你派人去白充媛那走一趟,就说能帮她给玉竹带两句话,旁的做不了。” 昨日皇后有动作之后,太后就让人查了这事,果然和贤妃脱不了关系。贤妃来找她求助,太后也是早有准备。 给自己侄女善后,太后没什么怨言,给那个白充媛善后,怎么可能。 “白充媛没和我说实话?” 贤妃立马就想明白了,“清莲,你去,就说突然一下子暴毙两个人容易引起皇上皇后怀疑,白充媛手中若是有能让玉竹闭口不言的东西,本宫倒是能让人给玉竹带个口信。” “是,娘娘。”清莲应声而去。 太后突然问道:“这些花开得不错,给你端几盆回去?” 贤妃这才正眼瞧了瞧屋内摆放着的花,确实开得很好,还有几盆极难培育,数量稀缺。 她笑道:“姑母最喜欢花,这些花没有两盆一样的,我拿哪个您不心疼啊?您自己留着观赏便是,我想要就让花房再送几盆去我那。” 第23章 惊喜 她笑道:“姑母最喜欢花,这些花没有一盆是相同的,我拿哪个您不心疼啊?您自己留着观赏便是,我想要就让花房再送几盆去我那。” 太后爱不释手地摆弄着一盆菊花,随口道:“那便不给你了。” 流云宫。 清莲说明了来意之后便静静候在殿中,不曾出声催促。 ”玉竹?“ 好半晌,白充媛双手一拍,像是刚刚才记起来一般,忙道:“我还真想起来些,早些年玉竹说她有一个弟弟,读书很好,对她也很好,每年能和亲人见面那一日都给她带许多小玩意儿。 有胭脂水粉、普通的钗子、糕点,都是平时用省下来的银子给她买的,还说等她到了年纪被放出宫之后不要她嫁人,要自己养着姐姐。” “玉竹也喜欢极了这个弟弟,手中的银子都送出去给弟弟读书用。”说到此处,白充媛笑了笑,“兴许说起爹娘和弟弟,玉竹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吧。” “充媛放心,奴婢会将这些话如实禀报给贤妃娘娘。”清莲规规矩矩行礼,“奴婢告退。” “娘娘,这清莲倒是乖觉了不少,再不像以前那般鼻孔朝天看人了。” “人总要变的。” 谈到玉竹,打开记忆的话匣子,往事瞬间纷至沓来。 白充媛本以为多年前的事情她都忘了,可那些场景又鲜活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白充媛以为她和玉竹关系一般,可原来她也曾有一段时间和玉竹宛如一对亲密的小姐妹,有什么心事都和对方吐露。 只是后来她伺候了皇上,也就是当时的太子之后,身边多出来许多更谈得来的人,就甚少去织造司了,玉竹也不曾来找过她,两人渐渐形同陌路。 …… “我呀,做梦都想从织造司出去,跟个得宠的主子娘娘。” “织造司不好吗?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虽然累但也踏实。” “踏实是踏实,可俸禄低,也没有额外的收入。”玉竹叹了口气,“我想多攒点银子给我弟弟读书用,我弟弟读书可好了,先生教的东西学的可快了。” “都给你弟弟啊?还是自己手里攒着些吧。” 玉竹笑嘻嘻的,“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是我弟弟才不是那样的人,他特别好,对我特别好,有什么东西都不忘想着我。” “什么时候才能离了这织造司呢?” 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白充媛已经不记得了,可玉竹提起弟弟时眼中的笑意和骄傲,说到想要离开织造司时的期盼却深深印在白充媛的脑海之中,还是那么清晰。 白充媛眨了眨眼,心中莫名有些堵得慌。 半晌,她长叹一口气,“玉竹若是出事,差人给她家送些银子去吧。” 内刑司的手段,没几个人能扛得住,不能开口又不想多受折磨,最好的方式就是自我了断。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想到此处,白充媛隐约有些不忍的心瞬间硬了起来。 玉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赚多多的银子给她弟弟读书,亲眼看着爹娘弟弟能过上好日子。 让人给玉竹爹娘送些银子,这是白充媛最后的一点恻隐之心了。 太阳西沉,天色渐暗。 凤仪宫点起一盏盏灯火来。 裴抒刚准备让人传膳,就听到外头有人唱和“皇上驾到”。 裴抒站起身来相迎,还没走两步,门帘自外掀开,周宸大步跨进屋子,带进来些许凉气。 “皇上来了?给皇上请安。”裴抒笑着福了福身。 “起来吧。”周宸微微俯身扶着裴抒的手站直,撩袍在裴抒刚坐过的地方坐下,瞧着桌上摆放着的书,是本《易经》,他拿起来翻了翻,就从这书的磨损程度也能看出皇后平时没少翻看。 周宸把书合上,握在手中,笑问:“呦?皇后转性子了,不爱看志怪杂谈了?” ”喜欢看呀,多有意思。“裴抒依偎在周宸身边坐下,”可有的书写的过于逼真,让人生出一种身临其境之感。看完之后,臣妾晚上一个人害怕,不大敢看。“ ”晚上朕陪着皇后一道看。“ ”今天晚上啊?“裴抒微微拉长了音调,上挑的眼尾扫了周宸一眼,凑到周宸耳边,两手合成喇叭状,声音又低又软:“可是臣妾今晚给皇上准备了一点点小惊喜呀。” 瞧着皇后那小狐狸似的眼神,勾人得很,皇后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打在他的耳周,周宸喉头微动,眸色瞬间幽深。 大晚上的能准备什么惊喜,左不过就是关乎床上那档子事。回想起皇后在床榻之上的大胆行事,周宸只觉得心里痒得不行。 拇指在手中握着的书皮上来回摩挲几下,周宸换了个姿势,身子微微后仰,一条腿曲起,笑道:“既如此,朕明日再来陪着皇后看那些志怪杂文,如何?” “臣妾都听皇上的。” “这时候该用晚膳了,皇后饿不饿?” 周宸拇指和食指放在裴抒柔软的耳垂上来回揉捏着,力道或轻或重,不到片刻,裴抒的整只耳朵就通红一片。 “臣妾肚子有些空,皇上呢?饿不饿?臣妾让人传膳?”裴抒双眼无辜地看着周宸。 “朕摸摸,是不是真饿了?” 说着周宸一只大手放在裴抒的肚子上摸了摸,“朕瞧着皇后倒像是不饿的样子,晚点用膳也不妨事。” 说完周宸坐直起来,将另一只手中的书随意一扔,一手环绕过裴抒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揽着肩膀,双臂用力,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自己也站起身来,朝着内室走去。 室内候着的宫人全都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看不敢听。 迎春小声道:“不必伺候了,都出去候着吧。” 待到宫人全都出去之后,迎春和抱夏也退到最外间候着,不打扰到主子和皇上,里头若是有什么吩咐也能第一时间听到。 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拽了一下,迎春侧头看去。 只见抱夏冲她扬扬眉,极小声道:“迎春,娘娘让你做的东西做好了?” 第24章 事了 迎春不咸不淡瞥她一眼,重新扭回头,眼神虚虚落在正前方的门框,“主子的事也是你我能议论的?” 抱夏撞了撞她的肩膀,“哎呀,就咱们两个说一说嘛。” 迎春不为所动,“你若是无事,就去吩咐小厨房的人多烧些热水。让她们把膳食都好好温着,另备些细面出来,以防娘娘想吃。” “你这家伙,无趣极了。”抱夏道:“那你在此处候着,我去小厨房。” 耳鬓厮磨,被翻红浪,卧房内氛围旖旎。 许是连天上那一轮弯月都害羞了,忙不迭躲进厚厚的云层中,不愿看那对羞煞月也的男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月上中天,屋内才传来要热水的吩咐。 宫人立刻行动起来,将早已备好的热水送去浴房。 卧房内此刻真是闭着眼都说不出一句整洁来,外袍散落在临近床榻的地面上,不远处的桌椅上,锦被一大半都拖在床前脚踏处,另一半虚虚盖在趴在床上的人身上。 周宸捞过搭在床沿的亵衣披上,背上的几道红痕瞬间被掩盖,精壮的胸膛随意暴露在空气之中。 他赤着脚下床,倒了杯水,仰头饮尽,又倒了一杯,几口喝完。 趴在床上的裴抒听着水流落在杯中的声音,也渴的不行,她侧过头看着周宸,“我也想喝水。” 话说出口才听出裴抒的嗓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 周宸刚要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闻言侧头看了一眼床上还在细细喘息着的女子,又倒了半杯水,走到床边坐下,“喝吧。” “我好累啊,劳烦皇上喂我好不好?”裴抒略动了动身子,头枕在周宸的腿上,懒懒散散的疲惫样,她撒娇开口。 餍足的男人心情总是更愉悦几分,周宸自然也不例外,他抬起水杯,递到裴抒嘴边。 就着周宸的手喝了几口水,干涩的喉咙终于湿润舒服了些,“谢谢陛下。” “皇上,娘娘,热水备好了。” 迎春恭敬的声音自外头传进来。 “起来沐浴吧。”周宸起身将水杯放在桌上。 裴抒自被子伸出白皙的藕臂朝床里侧摸索着,摸到一方光滑的布料,扯过来正要穿,抬眼一看,手中的东西却让她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潮瞬间重新蔓延上来。 像是握着烫手山芋一般,裴抒当即就将手中的东西扔出去了。 那是一件水红色的小衣裳,说是肚兜都勉强,用料极少,附着好几根长长的细带子,软滑的料子上头绣着栩栩如生的腊梅,绣花中间隐约有些许镂空点点。 瞧着地上那小物件,周宸挑了挑眉,眼中划过笑意,“朕明日差人给皇后送些更好的料子过来,多做几个,做一箱放着。皇后的惊喜,朕很喜欢。” 裴抒继续摸索着自己的亵衣,对周宸的要求充耳不闻,心道:偶尔来一回是情趣,日日都那样还能有什么新鲜感可言。 更何况,经常这样的话她的腰可受不住。 周宸把被子盖着的亵衣扬在裴抒身旁,“给你。” 裴抒将亵衣穿的严严实实,坐在床上朝着周宸张开双臂,依赖的表情看着他,可怜巴巴地撒娇,“皇上您身强体壮,可是臣妾好累呀,抱着我去好不好?” 这么多天了,看着皇后如此反差的模样,周宸还是莫名想笑。而且很奇怪的一点,皇后无论是端起架子还是像现在这样放软嗓音和他撒娇都不违和,浑然天成的模样。 “来来来,朕抱着皇后去。” 沐浴过后,两人终于准备坐下来开始吃这顿不知道晚了多长时间的晚膳。 “皇上想吃什么?”裴抒扭头问周宸。 “朕随意,皇后决定就好。” “那就什么快就上些什么吧。” 晚膳就没吃,又劳累了这么长时间,裴抒只觉得肚子空空。 “皇上,娘娘,那奴婢让人煮面可好?” “去吧。“ 所有的东西都是早早备好的,只用将面煮熟就行。 很快,几个宫女便鱼贯而入,桌上摆满了膳食,还有两碗撇去油的鸡汤吊底,整整齐齐码着鸡肉丝、火腿丝、香菇丝和翠绿的青菜的细面。 “皇上,钱贵人之事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裴抒给周宸夹了一筷子牛肉片,笑道:“钱贵人肚中的孩子安然无恙,皇上放心。” 昨日派人去织造司和浣衣局审问的事情,裴抒并没有提前和周宸说。是以不管周宸知不知道这事,裴抒都三言两语简单把这事陈述了一下。 这事周宸自然是知道的,他不太在意地点点头,”你是皇后,后宫诸事本就由你做主,这些事你看着办就是。“ 相较于钱贵人的性子和肚子,周宸更好奇其他的,“皇后还懂医术?” “臣妾哪里懂那些。”裴抒摇头笑道:“小时候贪玩,闹着要自己染布料亲自给母亲做衣裳,这才对茜草有所了解。” “臣妾身边那个叫念秋的丫头,倒是略懂些皮毛。药理没学多少,倒是把一年二十四个节气分别适合吃些什么东西记得牢固。” 钱贵人都能猜出来的事,旁人自然也有人能观察到,裴抒索性不藏着掖着,直接把这事和皇上坦诚了。 裴抒也不怕别人知道,明摆着告诉别人,别想着能用药物在她身上使什么阴私法子。 “皇后入宫已有一个多月,若是想家,不妨宣镇安侯夫人进宫陪着说说话。” “多谢皇上体恤。” 与妃嫔须得有皇上额外恩典才能宣家中进宫不同,裴抒自己是有资格宣亲属进宫的。 不过皇上都主动提及了,裴抒自然顺势就应下来。 “皇上,娘娘,内刑司传来消息,浣衣局有个宫女自尽而亡,织造司那个叫玉竹的宫女欲咬舌自尽不成,被拦了下来。” 李德禄低头道:“那玉竹倒是承认了她是故意的。可无论怎么审问,那玉竹都一口咬定是她憎恨钱贵人至极,这才铤而走险。” “浣衣局宫女畏罪自尽,织造司宫女意图谋害皇嗣,杖毙。” 第25章 提位分 “是,皇上,奴才遵旨。”李德禄躬身退了出去。 “皇上,钱贵人这遭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不妨好生安抚钱贵人一番。” 周宸轻飘飘就将这事盖棺定论,裴抒想要将织造司和浣衣局某些人拔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闲着没事找事给自己添麻烦。 至于旁人信不信,那就不该裴抒操心了。相信就相信,敢于质疑的人就去问皇上吧。 “依皇后之间,如何安抚钱贵人?” “若是依着臣妾的想法。”裴抒笑了笑,说道:“不如给钱贵人提一提位份。” “也好,现在提和孩子生下来提也没什么差别,那就将钱贵人提为贵嫔。” 到底是皇后,提出的想法也并不出格,周宸没怎么想就应下了。何况在周宸看来,贵人和贵嫔确实没什么区别,提就提吧。 清晨,天色还未亮,天上的还能瞧见零星的星子,凤仪宫就有了动静,燃起了灯。 尽管昨日睡得晚,裴抒早上起来时却是神采奕奕,边给要上早朝的周宸整理着装,边道:“臣妾让人备了些滋味清淡容易克化的小点心,皇上要不吃一点再走吧,也不费事,好歹肚子没那么空。” 大晋朝的早朝分为三种,大朝、塑望朝和常朝。大朝会只在正旦、冬至和万寿节这三日举行,朝会并不议论政事,主要是向皇上朝贺,礼节属性较强。 塑望朝每十日一次,上朝时间早,参与官员众多,主议政事。而常朝则是每日都有,上朝时间稍晚一些,每八日一休沐。 今日就是十日一回的塑望朝,距离天亮还有好大一会儿时间周宸就要起来了。 “嗯。” 送走周宸之后,外面天色还是没什么光亮。 “娘娘,时间还早,您再睡会儿?” “睡也只能睡半个时辰,不睡了。”裴抒想起什么,笑着对抱夏说道:“等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你和郑嬷嬷去宫门处迎接母亲。” 昨日宫门落锁之前,裴抒就派人传了口信去镇安侯府,她母亲今日就进宫来。 “是,娘娘放心。” “说起来,也不知道皇上是不在意钱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呢?还是想要包庇这幕后之人。竟如此轻易就放过了这事。” “奴婢瞧着,可能是两者都有吧。” 钱贵人被太医确诊怀孕之后,皇上也就派人送了些赏赐,皇上自己也就去过梦竹殿一回,白日去的还不曾留宿。 至于内刑司那两个宫女,皇上甚至都不深究,直接就给两个宫女定罪了。 “娘娘,那钱贵人那般不识好歹,您昨日怎么还和皇上说给她提位份呢?” 念秋现在对钱贵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她家主子心善帮她一把,她居然还想把事情推在主子身上,真真是不讨喜极了。 “你没听皇上说吗?” 裴抒看了气鼓鼓的念秋一眼,“现在不给她晋位,孩子生下来也是要晋的。若是生个皇子,万一皇上一高兴,连升两三级都有可能,倒不如借着这事把人钉在贵嫔的位置上。” 裴抒可不是以德报怨之人,她帮钱贵人的确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可俗话说得好,论迹不论心。 无论如何她都是帮了钱贵人,钱贵人不感激她也就罢了,一点责任都不想担,想一干二净全甩在她身上,自己懵懂无辜什么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 唯有三品九嫔及其以上的妃嫔有资格抚养皇子公主,贵嫔位还不够格。 待钱贵嫔肚中的孩子生下来之后,裴抒定会尽快为这孩子找一位合格的母亲,能够记名上玉碟的真正的母亲。 “娘娘您做得好。” 一旁的抱夏冷哼一声,想起什么,转了转眼珠,“娘娘,孙婕妤似乎依旧不理睬钱贵人,奴婢听说钱贵人这几日总想凑上去和孙婕妤说话。要不要干脆让她们两个彻底闹掰,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愿意理钱贵人。” “还用做什么吗?你瞧今日孙婕妤黑着脸撇下钱贵人就走,按着孙婕妤的性子,日后绝无原谅钱贵人的可能。” 抱夏哼笑一声,“钱贵人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很快到了妃嫔请安的时辰。 裴抒将内刑司之事说了。 “这些宫人真是胆大包天,连妃嫔皇嗣都敢动手。诸位放心,织造司和浣衣局有问题的宫人本宫都逐出去了,日后断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末了裴抒对着钱贵人说道:“不论如何,钱贵人受了委屈,合该补偿。即日起,钱贵人擢升为贵嫔位份,一应待遇皆按贵嫔位份。” 钱贵人忙起身跪地谢恩,“臣妾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岁千岁。” “钱贵人,哦不,现如今是钱贵嫔了,我怎么瞧着钱贵嫔升了位份怎么不大高兴呢?是对皇上不满还是对皇后娘娘不满呢?”孙婕妤冷冷斜了钱贵嫔一眼,施施然开口。 “娘娘明鉴,臣妾绝无此意。”钱贵人还没在椅子上坐稳,又忙起身,小声解释。 “钱贵人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赵才人冷哼一声,“说你胆子小吧,敢蒙蔽我们所有人,把事情推给皇后娘娘。为难无权无势的宫人,冒着人头落地的风险也要为难你。说你胆子大吧,说两句话都脸红害羞,那受气包样活像我们欺负了你似的。” 孙婕妤接话,“不然怎么说一人多面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以为人家无害,人家拐着弯儿想算计你呢。” 闻言,裴抒看了孙婕妤一眼,心道:看来这钱贵嫔不止瞒着孙婕妤,保不齐还想算计人家,难怪呢。 孙婕妤难得附和她的话,这让赵才人忍不住多看了孙婕妤两眼,之后还是赶紧收回视线抓着这难得的机会继续踩钱贵嫔。 “谁说不是呢。钱贵嫔可真是够厉害的,咱们后宫众人只怕没一个真正了解钱贵嫔的。” 正说着呢,赵才人突然想到什么,她怀疑地看了钱贵嫔两眼,“这事可真是凑巧,钱贵嫔不仅毫发无伤,还从贵人升为贵嫔。” 赵才人这话暗讽钱贵嫔自导自演。 第26章 进宫探望皇后 一些不知情的小妃嫔还真被赵才人给带偏了,暗暗觑着钱贵嫔,钱贵嫔在她们心中俨然已经变成了心思深沉的恶毒女人。 “这可真是让人羡慕不已。”赵才人说出的话带着些真心实意的酸气。 裴抒不由扶额,这赵才人可真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她都能联想得到一起,还觉得自己猜的挺对。 “赵才人你住嘴。”裴抒横了赵才人一眼,“身为下位妃嫔对上位妃嫔如此说话,规矩学到哪里去了?回去好好抄十遍宫规,一日抄不完一日不准出来,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出来,将规矩时刻牢记在心中。” 赵才人的心情瞬间从天上掉在地上砸出个大坑,她憋屈道:“娘娘,臣妾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和钱贵嫔说几句玩笑话而已。钱贵嫔,你说是吧。”说着还给钱贵嫔使眼色。 一向胆小好脾气的钱贵嫔这回可终于硬气一回了。 “赵才人,我并不喜欢你的玩笑话。” 裴抒冷声道:“赵才人今日就回去禁足,什么时候抄好宫规什么时候出来。” 闻言,正在恶狠狠瞪着钱贵嫔的赵才人忙收回视线,忍着不满应道:“是,皇后娘娘。” “行了,若是没什么事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吧。” 众人起身行礼告退。 “皇后也太没用了些。”德妃咬牙小声道:“这事竟这般虎头蛇尾结束了。当时闹多大阵仗,现在就得出这样的结果,也不怕遭人耻笑。” 为了能够重创白充媛,连带着坑贤妃一把,她舍弃了插在织造司的人手,可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伤敌为零,自损一百,这让德妃没法不生气。 “本宫也是蠢,竟信了皇后那副做派,以为她真能把白充媛和贤妃揪出来。” 德妃怒道:“只怕皇后自己都巴不得让钱贵嫔肚中的孩子出事,怎么会真心实意为钱贵嫔彻查。偏还要做出那副伪善的模样,真是让人作呕。” 正说着,德妃瞧着皇后身边的郑嬷嬷和抱夏走在前头,后头太监抬着轿子。 就这么片刻功夫,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 “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 轿子停下,轿帘被旁边的宫女掀开。 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自轿中走出,容貌不俗,气度非凡,身着一品诰命夫人吉服。 “臣妇裴王氏参见德妃娘娘。” 不等那夫人行礼,德妃上前扶着人起来,笑道:“夫人快快请起,夫人可是镇安侯夫人?” “回娘娘话,正是臣妇。” “夫人进宫是来探望皇后娘娘的吧,夫人早些去吧。” “娘娘,臣妇告退。” 望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德妃半晌才收回视线,“本宫上次见到爹娘还是在除夕宫宴上,到现在已经有十个月的时间了。还是皇后好啊,想见家人就能见到,没什么限制。皇后生下的孩子天然就比我当妃嫔的生下的孩子地位高,怪道人人都想做皇后呢。” “往后的日子且还长着呢,娘娘您安心,焉知您没有那一日。”幽兰道:“娘娘,您若是想见夫人,不妨和皇上说一说,想必皇上会同意的。” “求来的恩典和自身本就拥有的权利哪能一样呢。” 话虽如此说,德妃还是转身朝着太极宫的方向走去,哼笑道:“没有权利的时候,能求来恩典也不错,那也是本宫的本事,多少人连这样的恩典都求不到呢。” “娘娘您这样想就对了。” 凤仪宫。 “怎么还不来?” 裴抒在屋前廊下来回踱步,不时朝外头张望着。 迎春扶着裴抒的胳膊,轻声宽慰道:“娘娘您莫急,郑嬷嬷和抱夏走了有一会儿了,想必马上就到了。” 正说着呢,大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抱夏扶着镇安侯夫人跨进了宫门的门槛。 裴抒眼神瞬间就亮了,脸上笑意迸现,提起裙摆快步下了台阶,“娘。” 瞧着自己的宝贝闺女,镇安侯夫人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快步上前,“臣妇给皇后娘娘……” “娘,您这是做什么?”裴抒忙扶着镇安侯夫人不让她行礼,佯装不高兴,“不过一个多月不见,母亲竟和女儿生疏了不成?” “娘娘,规矩如此,礼不可废,娘娘不必为此介怀。” 镇安侯夫人安抚地拍了拍裴抒的手,依旧退后按着规矩行了礼,“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您快起来。”裴抒扶着镇安侯夫人直起身子来,绕到一边搀着胳膊往殿内走,“外头凉,娘,咱们进屋。” 进屋刚坐下不消片刻,几个宫人端着镇安侯夫人爱喝的茶水和爱吃的点心放下,又有条不紊的安静退下。 春夏秋冬四个也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母女两个。 “娘最爱喝的白毫银针,拂冬泡的,我记得娘曾说过拂冬泡的茶好。” 镇安侯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这茶好,拂冬泡的也极好,鲜爽甘醇,除了毫香和花香竟还有淡淡的蜜韵。” “娘您喜欢就好,我这还有不少,给您带回去喝,还有我爹喜欢的大红袍。” “多谢娘娘挂念。” “娘娘如何?日子过得可舒心?” “娘和爹可好?府中一切都好吧。” 裴抒和镇安侯夫人同时开口说道。 这下,母女两个都忍不住笑了。 裴抒率先笑道:“娘您不必为我忧心,我的日子是极好的,您知道女儿的,我喜欢过这样的日子。” 镇安侯夫人轻轻抚摸着裴抒的头发,“如此便好。娘娘贵为皇后,只要稳住自己,不让人挑出任何错处就能稳稳的。做事情之前再三斟酌,不要冲动行事。” 裴抒点头,“好,娘,女儿记得。” “好了,不说这些,我的女儿聪慧,不用娘说也都记得住。” 镇安侯夫人失笑,“昨天晚上你爹还叮嘱我,不要一见到你就对你说教,可一见到你,叮嘱的话不自觉就往出冒。” 第27章 无事就早些回去 “娘您跟我说话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您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都多,叮嘱的话能让女儿少走多少弯路。” 裴抒挽着镇安侯夫人的胳膊,亲昵地靠在她肩膀上,“您二老如何?家中一切都好吧?” “我和你爹很好,家里也好,娘娘在宫里好好的就行,不用挂念家中。”镇安侯夫人转而问道:“皇上待娘娘可好?” “皇上待我很好,比江家那个好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娘娘慎言。”镇安侯夫人恨不能捂着裴抒的嘴,朝着门口看了看,小声道:“娘娘怎好提起江家,小心隔墙有耳,传到旁人的耳朵里可如何是好?” “娘,我与江家有过婚约是众人皆知之事,不必这般讳莫如深吧。”裴抒好奇道:“痴情种江公子如愿娶到他的心上人了吗?” 当然,裴抒问这话可不是对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前未婚夫念念不忘,而是单纯想看江家的笑话。江远洲要是真娶了那个如蔓姑娘为妻,裴抒才是要笑呢。 “娘,说说嘛。” 镇安侯府人无奈地看着裴抒,还是道:“江家不同意,只松口让那个清倌人如府做妾,还在僵持。” 江家做事如此不地道,若不是那一旨封后圣旨来的及时,镇安侯夫人简直不敢想象,她女儿险些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她镇安侯府一众未出阁的女儿家险些名誉扫地。 这让镇安侯夫人恨透了江家,恨透了那个道貌岸然的江远洲。 她女儿脱了江家那无福之地反而一跃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后,她倒是要看看那江远洲娶一个烟花之地出来的正妻能讨得什么好。 想到此处,镇安侯夫人还有些庆幸,“这婚事退的好,这样的人不堪为良配。 若是他拿出当时那瞒着双亲独自上门退亲的魄力来,坚持要娶那女子为妻,我还高看他一眼。可他既舍不下那女子,又忌惮家中的威胁,进退维谷,直到现在还僵持着。” 镇安侯府人冷哼一声,“江家人还想着给江远洲说亲事,哪个真正疼爱孩子的人家愿意把自家女儿嫁进江家。” “活该。”裴抒也冷哼一声,“他那样的人就不配娶好人家的女儿,有适婚女儿的人家也就那么几户,自然瞧不上江远洲的做派。门第稍微低些的,只怕江老爷和江夫人瞧不上。江远洲和他那个红粉知己纠缠着别祸害别人了。” “娘娘,李家姑娘到了合适的年纪却还没定下婚事。” 听到适婚的女儿家,镇安侯夫人想起什么,说道:“听说特地请了宫里出去的嬷嬷教导规矩,只怕是为明年开春选秀做准备呢。” 去年国孝三年期满,那时宫中后妃都是在东宫时就跟着皇上的,后妃人数不多。 皇上倒是下旨选秀,可规模很小,只有京城附近官员家适龄又未曾婚配的女儿方可入宫选秀。一场选秀下来,宫中也不过多了五个位分不高的新妃。 选秀两年一选,一般来说皇帝也不会真的那般频繁。 可瞧着去年那选秀规模,明年的选秀自是免不了了,听说户部已经隐约开始操持了。 各地大小官员自然也都盼望着自家能出个娘娘。 而镇安侯夫人说的是南安侯府李家。 当今还是太子的时候,定下的太子妃就出自南安侯府。只是那姑娘命薄,在还没成婚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没能挺过来就离世了。 之后太子妃之位便一直空悬,登基之后皇后之位继续空悬着,直到如今裴抒入主中宫。 镇安侯夫人说的那姑娘正是去世那位的亲妹妹。 瞧着母亲似乎有些担忧的模样,裴抒轻笑一声,“娘您何须为此而忧心。” “你年岁小,有些事并不知情。”镇安侯夫人以手掩嘴,小声道:“传闻皇上对李家大姑娘情根深种,这才致使太子妃之位和皇后之位一直空悬着。而李家这最小的姑娘与李家大姑娘长得极为相似。” “且不说皇上是不是真的对李家那位已逝的大姑娘情根深种。光说这宫里和皇上关系十分亲近的妃嫔还少吗?德妃和贤妃都是皇上的表妹,德妃更是皇上嫡亲的表妹,也不见皇上对德妃十分另眼相待。” 还有这传闻,裴抒猜测十有八九也是假的,对一个没见过几面的未婚妻情根深种,别开玩笑了。 端看裴抒对她那个前未婚夫就知道了,那时候她知道江远洲是她将要相伴一生的人,可也没因此而生出什么切实深厚的感情。 再有就是,裴抒想象不到皇帝怎么会对人情根深种,只怕什么东西都不及手中握着的万里江山更重要。而周宸又是个十分勤勉的皇帝,称得上是圣明之君。 “所以啊娘,不必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而忧心。”裴抒握着镇安侯夫人的手,“纵使皇上真的对李家那位大姑娘情根深种又如何?如今女儿才是当今皇后。” 镇安侯夫人摇摇头,“人老了,想事情都开始糊涂了,竟还要娘娘安慰。” “娘还这般年轻漂亮,哪就糊涂了,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话分两头。 德妃去太极宫的时候周宸刚下早朝回来,身上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德妃起来吧。”周宸张开双臂,由着宫人将身上的龙袍脱下,“德妃来所为何事?” 德妃站起身来,走到皇上身边,接替了宫人的活计,自己亲自给皇上换衣,“皇上,一定要有事才能来寻皇上啊?臣妾都好几日没见过皇上了,想皇上了。” 周宸笑笑,“朕一会儿还有事要忙,你若是无事就早些回去,过两日朕去瞧你。” “那臣妾不打扰皇上还不行吗?臣妾可以给皇上研墨啊。” 周宸现在可不爱做那种红袖添香的事情,早几年他也有过一时兴起的时候,召人来研磨,可大部分人的心思都不专注在研磨上,总是做出各种各样的小动作意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而周宸专心处理政事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几次过后便不再做这样的事,没得惹他心烦。 看着皇上笑而不语的样子,德妃就知道没戏,赶紧改口道:“那臣妾和皇上待一小会儿,一会儿就走还不行吗?” 第28章 寻一新住处 “爱妃都这般说了,朕若是再拒绝岂不是不近人情。”周宸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笑着轻拍了拍德妃的脸颊,随手捻起一块点心放入嘴中。 “多谢皇上,皇上真好。”德妃脸上挂着耀眼的甜蜜,蹲身下跪替周宸将玉佩仔细系在腰间,又接过宫人手中的荷包,边系边仰头看着周宸,“臣妾都没怎么见过皇上佩戴臣妾给皇上绣的荷包。” 周宸不甚在意道:“朕收到的荷包多到太极宫的宫人都数不清,哪还能记得哪个是谁绣的。” 皇上没佩戴她绣的,可也没见过皇上佩戴过其他妃嫔绣的,贤妃不纠结这个,说完这话,她像随口闲聊般说道:“今日从凤仪宫出来的时候,臣妾瞧见镇安侯夫人进宫来探望皇后。” 说着,德妃稍稍加重手中系荷包的动作,抬起头仰视着周宸,神色落寞又羡慕,“皇上,臣妾也想母亲了。” 腰间传来轻微的拉扯力度,周宸低头垂眸随意俯视着德妃,曲指在德妃脸上轻刮两下,轻笑,“这还不简单,朕改日宣襄国公府中二夫人进宫一趟,让你见见便是。” 德妃脸上想家的落寞瞬间消失不见,眼底透着明晃晃的窃喜,皇上这般好说话,让德妃心底都透着甜的同时,忍不住贪心想要更多,“皇上,您都好几日没去钟粹宫了,沐儿也想父皇了,皇上今晚去钟粹宫好不好?” 周宸倒是没因为德妃的得寸进尺而心有不悦,不过都是小事而已。 他刚要应下,却猛然想起什么,遂道:“朕改日去瞧你和沐儿,不早了,朕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 德妃原本高涨的心情瞬间降下来,可想到她能见到许久不见的母亲,复又高兴起来。 周宸坐下刚要处理政事,想起镇安侯夫人今日进宫,吩咐赵福全,“去凤仪宫传话让镇安侯夫人不必忙着出宫,中午给凤仪宫送一桌席面。” “是,皇上。” 赵福全面上毫无波澜,恭声应答,心中却道:皇后果然是皇后,能让皇上亲口吩咐送整桌席面的也只有皇后一人,后宫之中其他人可没这个待遇。 他不由琢磨,瞧现如今瞧着,皇上对皇后娘娘着实是满意了。 消息传到凤仪宫,镇安侯夫人很是受宠若惊,连忙谢恩。 送走赵福全之后,镇安侯夫人拍了拍裴抒的手,笑道:“皇上对娘娘这般,臣妇就放心了。” 镇安侯夫人自然不是单单因为这一桌让她及有面子的席面而高兴不已,而是透过这一桌席面看出皇上对抒的确是有几分尊重的。因为对抒儿的看重,她才有几分受益。 不然皇上哪会屈尊记得她一个小小侯夫人。 思及此处,镇安侯夫人不免有些担心,担心抒儿渐渐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士之耽兮,有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古人都这样劝诫女子不可过于沉湎于情爱,可也万万不能因为男人一时对你的好就将整颗心寄托缠绕在男人身上。 镇安侯夫人刚想叮嘱几句,在瞥到女儿那双波澜不惊到不带有任何陷入情爱的迹象的眼眸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裴抒浅笑道:“女儿都说皇上待女儿很好,母亲就安安稳稳将心放在肚子里吧。” 镇安侯夫人并没有过多停留,用过午膳又略坐了一会儿就动身出宫了。 送走了镇安侯夫人,裴抒拿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直至轿子在道路尽头左拐之后,她才收回视线。 “娘娘,回吧。”念秋扶着裴抒的胳膊,轻声说道。 “回什么回?直接去太极宫。” 皇上虽说不必奔波谢恩,裴抒却也不能真的听之任之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该守的礼数得守,该谢的恩得谢,免得让旁人认为她恃宠而骄。 还没走两步就瞧见孙婕妤自道路尽头远远走过来,裴抒停下脚步。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孙婕妤起来吧。”裴抒问道:“孙婕妤有事?” “皇后娘娘,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想求娘娘做主。” 孙婕妤也不等着裴抒问,直言道:“娘娘,臣妾今日斗胆前来是想求娘娘能为钱贵嫔重新寻一处新住处,梦竹殿侧殿地方小,屋子也有些暗,夏日还好,冬日烧再多的炭火也不甚暖和。” “既如此,那就给钱贵嫔换一住处,按着规矩,贵嫔位能掌一轩。”裴抒沉思片刻,“那就让钱贵嫔搬去映月轩住着。” 说完瞧着孙婕妤像是愣住了似的没反应,裴抒提高声音,“孙婕妤还有事?” 孙婕妤登时回过神来,忙道:“臣妾替钱贵嫔谢娘娘恩典。” 孙婕妤想过这事没那么容易就解决,想过自己兴许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动皇后。可没想到皇后如此轻易就答应了。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这句道谢之话,孙婕妤说的真心实意。 “没其他事就回去吧。” “是,娘娘,臣妾告退。” 裴抒继续朝着太极宫的方向走去。 念秋说道:“娘娘,奴婢觉着钱贵嫔应当不知此事。” “我也这般觉着。”裴抒扭头冲着念秋笑了笑,“可是她知不知道又有谁在意呢?” “您按着规矩办事,任谁也挑不出理来。”念秋扶着裴抒,“唯一交好的孙婕妤都被钱贵嫔得罪透了。” “可见人不能过于自私,连真心与你交好的人都要算计,也不知道是聪明绝顶还是愚蠢到底了。” “可是娘娘,不应该是自私一些的人过得更好吗?”为了印证这话的可信度,拂冬继续道:“娘娘,这是您早之前偶然和奴婢说的。” “是啊,可是自私和真诚又不相悖。” 裴抒去了太极宫,而孙婕妤则心情欢快回了梦竹殿。 只是一进门,她脸上的笑意就淡了,瞧着屋内仓惶站起身来的钱贵嫔,孙婕妤眉头紧皱,“谁准你们放她进来的?” 第29章 滚出去 钱贵嫔忙解释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硬要进来的。” “也是,钱贵嫔肚里揣着金疙瘩,哪个不长眼的敢拦你啊?” 看着孙婕妤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钱贵嫔满心苦涩,她上前想抓住孙婕妤的手,“孙姐姐,我” 孙婕妤向后退了好几步,冷冷道:“我以为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钱贵嫔还是别浪费口舌了。” “对了,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钱贵嫔。”孙婕妤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慢悠悠道:“我已经求了皇后娘娘让你搬出去,皇后娘娘指了映月轩给你。” 闻言,钱贵嫔脸上血色尽失,“孙姐姐,你就这般厌恶我?” “咔嚓” 茶杯落地摔碎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看着钱贵嫔倒像是受欺负的模样,孙婕妤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当即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掷,茶杯瞬间四分五裂。 孙婕妤指着钱贵嫔,厉声道: “少做出这副可怜样,你做出的事情还不够让人厌恶吗?你拍拍胸脯扪心自问,这一年多时间我对你如何?”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孙婕妤真是满肚子怒火没处发泄,她指着钱贵嫔恨恨道:“对你不说掏心掏肺,却也是真心实意对你好了一场。可你呢?你把我当个傻子似的处处算计。” 最开始钱贵人劝她争宠,给她想一些争宠的法子,孙婕妤虽疑惑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却也真心实意感激钱贵人。 之后知道钱贵人给皇后送东西根本不是单纯为了感激皇后对她的照顾,孙婕妤虽有些惊讶,却也没觉着怎么样,毕竟钱贵人人单力薄,是为了孩子所行的无奈之举。 可那日早上在凤仪宫请安的时候,瞧着钱贵人竟然能一脸无辜又怯懦的把一切事情都推在皇后身上。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孙婕妤那一瞬间突然想起来钱贵人自怀孕以来这段时间种种的反常之举。 先是不经意替她打抱不平,白充媛宫女出身都能位列九嫔,她家世样貌哪点都比白充媛出众,应该比白充媛位份更高才是。 后来又说些类似怎么才能吸引皇上的话,讨了皇上欢心的话,九嫔又算什么。 坐在温暖如春的凤仪宫,孙婕妤却感觉自脚底往上灌冷风,整个人都冷的厉害。她看着一如既往瞧着胆小的钱贵人,却觉得往常熟悉的容颜变得陌生起来,她似乎从来没看懂钱贵人一般。 钱贵人那般积极让她争宠,是否也是为了肚中的孩子,为了给肚中的孩子找一个养母,找一个能让她的孩子不用远离她自己的养母。 孙婕妤心乱如麻,请安结束后无视钱贵人,独自一人回了梦竹殿。到了晚上她还是没能忍住,跑去侧殿问了钱贵人。 再三逼问之下终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那一瞬间,孙婕妤恨不能把钱贵人赶出去。 这才有了孙婕妤今日冒险去求皇后把钱贵人,哦不,现如今是钱贵嫔了,把钱贵嫔迁出梦竹殿。 “我,我是有苦衷的” 钱贵嫔肩膀塌陷下来,双眼含泪,眼中划过挣扎。 “你不用做出这副模样。” 孙婕妤伸手打住钱贵嫔,她现在真是厌恶透了钱贵嫔这副惶恐可怜的模样,她当初就是被这模样骗了,以为钱贵嫔性子和她家中最疼爱的幼妹相似,这才不自觉对她多了几分照拂。 “你有苦衷是你的事,很是不必做出这般纠结的样子,我不在意,也不想知道。你只要知道,最晚两日之后你必须给我从梦竹殿搬出去。” “孙姐姐,” 钱贵人上前想扯孙婕妤的袖子,孙婕妤用力一抬胳膊,让她抓了个空。 孙婕妤疾言厉色,柳眉倒竖,“滚,滚出去。” 等到无奈又懊悔的钱贵嫔一步三回头不舍离开之后,孙婕妤这才觉得心头一直憋着的那股气稍稍散了一些。 “婕妤,您消消气。”宫女紫玉倒了杯茶水递给孙婕妤,“为了这种人生气伤身子,不值得。” 紫玉都心疼自家主子,这钱贵嫔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孙婕妤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握着茶杯搁在桌上,冷哼一声,“为她生气,她配吗?好歹现在就看清她的为人了。若是一直受她蒙蔽,真替她养了孩子,等她自己位份上来又将孩子弄回去,那我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了这话,紫玉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子,“主子,若是您能养着钱贵嫔的孩子才好呢。” “我才不要。” 孙婕妤自是明白紫玉的意思,但是犯不上。她还年轻,又不是无宠之人,又不能怀孕生孩子,做什么要替别人养孩子。没了亲娘的孩子或许能养熟,亲娘还在世的孩子,她可不愿意冒那个险。 更何况: “何况,我不过一个婕妤,哪有资格养孩子。” “主子距九嫔不过一步之差,而且奴婢觉着主子不会在婕妤位上待太长时间的。”紫玉笑道:“说不准不久之后奴婢就能唤主子一声娘娘了。” 九嫔及其以上位份的妃嫔才能被人尊称为一声娘娘,能自称一句本宫。而九嫔之下宫人都是按着位份或是主子唤。 “若是真如你所说,赏赐少不了你的。” 其实孙婕妤自己也有些猜测,明年开春就要选秀,说不准过年的时候皇上会在新人入宫前给她们这些旧人也升升位份呢,总不好位份还不及新人吧。 而另一边,裴抒去太极宫谢恩之后,又留下与处理完政事的周宸手谈一局,傍晚又将人拐回了凤仪宫。 毕竟裴抒一个人看志怪杂谈的话还是有些害怕。 而让人注意着皇上动向的德妃在钟粹宫气得摔了茶杯。 “皇上有事不让本宫在太极宫多停留,换成皇后倒是能在太极宫待一下午了。”德妃咬牙切齿,“本宫想让皇上来钟粹宫,皇上不肯,倒是眼巴巴跟着皇后去了凤仪宫。” 幽兰劝道:“娘娘莫气,许是皇上下午得空了。不然,皇后怎么能在太极宫待那么长时间。” 朱樱却是道:“娘娘,定是皇后狐媚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勾搭皇上。” 第30章 宽于待己,严于驭下 幽兰暗暗别了朱樱一眼。 朱樱却丝毫不在意,“哪有皇后像她这般,恨不得一个人把皇上霸占了。”她丝毫没注意到自家主子的脸色不好看,继续道:“一点皇后该有的气度都没有。” “住嘴。”德妃冷淡地看了朱樱一眼,道:“我瞧着你倒是比以往的清莲还要张狂几分,连皇后都敢编排了。” 朱樱这才觉出不对劲儿来,连忙跪下。 清莲之前管不住自己的嘴,结果被皇后好好整了一通,先是去内刑司走了一遭,又学了好长时间的规矩才重新回了甘泉宫。 想到此处,朱樱脸色瞬间就白了,“娘娘,是奴婢嘴贱,娘娘恕罪。” “滚出去,这回就放过你,扣你三个月俸禄。若是日后再敢口无遮拦,本宫决不轻饶你。” “是,是,多谢娘娘,奴婢日后绝不再犯。”朱樱磕了头这才起身退出去。 “皇后果真是个狐媚子,巴着皇上不放手,也不怕让人笑话。昨天皇上就去了凤仪宫,今日又去。” 德妃抓起手边的巴掌大小的檀木板狠狠拍在桌上。 德妃以前生气的时候也是徒手拍过桌子的,但那样手疼,她更生气了。 幽兰找了一块木料命人切成合适的大小,打磨光滑之后放到了德妃手边。那之后德妃生气的时候就不用自己的手往桌子上拍了。 “娘娘您消消气。”幽兰替德妃轻轻揉捏着胳膊,劝道:“皇后进宫到底没多长时间,皇上自然多宠些。可皇后若是过于霸占着皇上,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皇上也该厌烦了。” “你说的是,皇后也就靠着年轻漂亮这一点勾着皇上。明年新人入宫,本宫倒要瞧瞧皇后还能不能笑得出来。”说着,德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神色暗淡:“本宫也不年轻了。” “奴婢瞧着娘娘和二八年华时并无二致,不然皇上怎么愿意来咱们钟粹宫,去甘泉宫去的少呢。” 德妃与贤妃这一二年恩宠一般。可若是相比较起来的话,德妃还比贤妃强出不少。 瞧着主子脸色似乎没有刚才那般难看,幽兰笑道:“咱们大公主一个人到底孤单了些,娘娘再给咱们大公主生个弟弟,陪着大公主一起玩岂不好?” 这话可说到德妃心坎里了,她摸着肚子,“是啊,本宫也该生个皇子才是。” 出了外间,幽兰瞧见有些闷闷不乐的朱樱瞪了她一眼。 幽兰顿了顿,拉着朱樱出去了。 到了廊下,幽兰小声道:“你胆子这么大,连皇后都敢随意编排,怪不得娘娘生气。” “我也是想让娘娘消气,谁知娘娘更生气了。”朱樱还觉得自己委屈呢,若不是为了让自家主子宽心,她一个为奴为婢的说皇后干什么,皇上宠谁喜欢谁和她又没什么关系。 朱樱不高兴道:“娘娘就是偏心你,更喜欢你。” 幽兰戳了戳朱樱的脑门儿,“胡说什么?你是糊涂了还是怎么回事?又不是不知道娘娘待下一向严苛。那些话娘娘自己可以说,你说就是不对。” 换句话说,德妃宽于律己,严于待下。德妃觉得纵使自己在背后把皇后骂破天,在人前的时候却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德妃能保证得了自己,确保不了别人。因此德妃不喜身边之人说话过于口无遮拦,向来很注意约束身边伺候的人。 朱樱一拍手,“我竟忘了。” “我看你是糊涂了,日后多注意些。”幽兰道:“不与你说了,娘娘让我将大公主带来,我先去了,你在此处候着。” 朱樱点头,“你快去吧,这里有我。” 今日天气不大好,阴沉沉的,刮着冷风,到了夜间天上不说月亮,连星子都不见一颗,黑压压的一片,到了后半夜还飘起雪花来。 一夜过去之后外面已经被白雪覆盖。 凤仪宫里,皇上和皇后所居住的正后殿还安安静静的。 茫茫白雪之中不时掠过粉色和深蓝色,那是已经起来各司其职的宫人的身影。 宫人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扫帚落在积雪上发出“簌簌”声,小厨房没关严实的窗户溢出些许腾腾热气,又随风飘散。 有年纪小爱玩闹的小宫人还要忙里偷闲俯身抓些雪玩。 有人随手将手中握成团的小雪球扔向停在地上觅食吃的鸟雀儿旁边。受惊的鸟雀儿立即停下蹦跳着啄食的动作,忙扑腾着翅膀飞向空中,落在被白雪所覆盖的屋檐之上。 屋内此刻一片静谧。 原本安静的卧房里传出声响,随后响起主子的传唤声。 早已在外候着的迎春和抱夏忙走进去,身后捧着热水、手帕等一应洗漱用品的宫女鱼贯而入。 “外头这么亮,是下雪了?” 裴抒下了床之后才觉着外面的天色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同。 迎春正挽起床幔挂在床两侧的金钩上,闻言笑道:“是啊娘娘,断断续续的下了半晚上,才刚停不久,外头已经有一层积雪了。” 周宸接过宫女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笑道:“今年雪下得早。” 现在不过十月中旬,去年快十一月的时候才开始下雪。 裴抒随口道:“瑞雪兆丰年,明年百姓庄稼大丰收,能过个好年。” 周宸笑,“那借皇后吉言,望百姓明年都能过个富足年。” 裴抒正擦护手膏子,闻言笑道:“这是古人经验得出的智慧之言,可不是由臣妾发明,独臣妾一家之言。百姓安居乐业,功在陛下。” 裴抒可不认这话,若是明年百姓过不了丰收年,还要怪她不成? 周宸似笑非笑看了裴抒一眼,他这个皇后可真是谨慎,他不过随口顺着话头侃一句,此刻屋内也没外人,就这皇后都不肯应。 裴抒自然瞧见周宸的眼神,可她只做不知,走到衣柜旁选了件墨绿色印暗纹的窄袖圆领袍拿出来,又挑了一条约莫两指款的黑色软皮革带,上有金饰镶嵌。 “皇上今日穿这件如何?” 第31章 受伤 周宸也没揪着刚才那茬不放,配合地点点头,“就这件吧。” 洗漱过后,裴抒自己替周宸更衣。 系好最后一颗暗扣,裴抒接过宫女手中的腰带,握着腰带双臂环抱住周宸精瘦的腰。 皇后凑近的一瞬间,一股淡淡的馨香随之而来,周宸如今已经很熟悉这股味道了,不是熏香的味道,他注意到皇后似乎不爱熏香,屋中只放些应季的鲜花和瓜果。 味道很清新淡雅悠长,让人不自主想起兰花。可皇后的容颜和惯常的打扮又是当之无愧的雍容华贵的牡丹花。 尽管如此,放在皇后一人身上却也不显违和。 鼻尖萦绕着的味道更淡了,周宸回过神来,皇后正专心系着腰带。 从周宸的视角中能瞧见皇后乌黑泛着光泽的发顶,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高挺的鼻子。 这还是周宸头一回观察到这些。一是他此刻心神放松,有心思注意这些,二是皇后是第一个站着为他系腰带的,以前无论是宫人或是嫔妃,替他更衣系腰带的时候都是跪地完成。 皇后早在第一回给他更衣的时候就不曾跪下。那时周宸虽略有些惊讶,却也由着皇后动作,心中并无多少被冒犯的不悦。 妻者齐也,与夫齐体,自天子至庶人,其义一也。 那一瞬间,这句话浮现在周宸的脑海之中,他一个眼神阻止了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想要上前提醒皇后的宫人,算是默认了皇后这种做法。 皇后是他的妻,夫妻一体,皇后自然不该那般卑躬屈膝。 ”陛下,今日便不佩玉佩了吧。腰带上的金饰已足够了。“ 听到皇后说这话,周宸收回有些发散的思绪,笑道:”那便不戴。“瞧见一缕碎发自皇后额前滑落,周宸顺手替她将发丝挽至耳后。 裴抒替周宸将衣裳抻平整,上下看了看,道:“皇上真英俊,臣妾喜欢极了。”说着,攀着周宸的肩膀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裴抒这话说的真心实意,皇帝这张脸长的着实是英挺俊朗,身量也高,又爱骑马习武,身材极好,肩宽腰劲,挺拔如青松,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周宸失笑,礼尚往来道:“皇后也好看。” 周宸既不是双眼有疾,又不是没有铜镜,自是知道他这副皮囊还不错。 男子喜爱美人,周宸也不能免俗,无论是皇后还是妃嫔都是美人。 同理,若是夫君外貌出众,女子也是极其喜欢的。 瞧皇后亮晶晶的眼神就知道了。 “皇上略坐坐吧,臣妾该收拾了。“ 周宸笑,他这个皇后在他跟前似乎是真肆意。 哪怕如贤妃德妃和丽妃,伺候他多年,在他面前也不像这般。 贤妃真是无愧于他给的那个封号,面上贤惠过头,内里想法很多,在他跟前也是这般,周晨看着都累。 德妃倒是比贤妃略强些,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整日发生了什么细细碎碎的事情都要说给他听,话题尤其爱围绕着周沐。纵使周宸再喜欢这个女儿,也不见得乐意天天听这些。 相较于贤妃和德妃,就显出丽妃的不错来,会看眼色,也知情趣。 这三人乃至后宫中大部分妃嫔都有一点相似之处便是在他跟前绷着一条线,这条线或紧绷或放松,但绝不是没有。 而周宸瞧着皇后倒像是没有一般,也不知皇后是真的觉得自在还是装作自在。 裴抒自是不知道周宸心中正想着这些,她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由迎春和抱夏替她梳发。 很快,裴抒那一头漂亮顺滑的长发在抱夏手中被挽成了一个精致的同心髻,戴着一套赤金嵌红宝石缠丝牡丹头面。身着宝蓝色绣花襦裙,外头套了一件藕荷色绣缠枝牡丹纹的大袖衫。 裴抒对着身前的镜子照了照,觉得脖子有些空荡荡的,她正要说话,就听不远处的周宸说道: “给皇后找一条赤金镶宝石的项链戴上。” “是,皇上。” 迎春也没多嘴说本来就给娘娘准备了项链,一会儿就给娘娘戴上,直接应下。 戴了项链之后,果然好多了。 裴抒又俯身取了一对做工精细的累丝宫灯耳坠子戴上,这才后退了两步,对着镜子左右转着看了看,觉着满意了。 透过镜子,裴抒的视线不期然与姿态闲适倚在榻上的周宸撞上,她笑道:“皇上眼光好,配着这条项链果然很好看。” 收拾好的时候时间差不多了,裴抒正欲起身,只见一个小宫女提着裙摆急匆匆进来,“皇上,娘娘,赵公公有事要禀报。” 周宸和裴抒此刻还在卧房的小外间,赵福全虽是太监,却也不好进来。 闻言,周宸立即从榻上下来,朝着外头走去,裴抒紧跟在身后。 “皇上,娘娘,大皇子和大公主起了些争执,推搡间大皇子不小心摔倒后头磕在石头上,额头碰破了,大公主被吓哭了。” 瞧见周宸和裴抒出来,赵福全一口气忙将这话说出口。 言外之意,大皇子受伤了,但大公主安然无恙。 “奴才已经让人将事发地围起来了。” “派人去查。”周宸双眼微沉,扭头对裴抒说道:“朕去甘泉宫。” “今日请安取消,让妃嫔都回去,” 说完,裴抒也跟在周宸身后,皇子受伤,于情于理她都该去看看。 事发第一时间,大皇子和大公主身边的人不约而同分成三份,一部分人抱着自家小主子回宫,还有去请太医的和给自家主子报信的。 听闻孩子出事之后,贤妃和德妃第一时间就匆匆离开。 裴抒身边的人来传消息的时候,贤妃和德妃已经不在了。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只能起身告辞 出了凤仪宫大门,这才有人小声议论着,“大皇子和大公主同时出事了。” “是呀,贤妃娘娘和德妃娘娘身边的宫人同时来找,这也太赶巧了些。” 几人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 贤妃和德妃身边人来请自家主子的时候没多说什么,只说了皇子受伤了,公主哭了。 虽没明说,可众人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第32章 主动上门 丽妃垂眸笑笑,想起刚才贤妃和德妃宫里人的说辞。 贤妃宫里的人顾不得殿前失仪,跑进来的时候连散落额前的碎发都没收拾,额角的汗都来不及擦,气息急促也不敢停顿片刻,脸上的着急和紧张情真意切,“娘娘,咱们大皇子受伤了,娘娘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不消片刻,德妃宫里的人也跟进来了,也带着急色,只是与贤妃宫里的人相比,就有些轻飘飘的,“娘娘,咱们公主惊着了,哭闹不止,喊着要找您呢,奴婢等怎么哄也哄不住,您快回去看看吧。” 昨夜下了雪,小孩子又都爱热闹,许是大皇子和大公主今早都跑出去玩耍,两个人碰到了一处,玩耍间起了争执,大公主把大皇子伤着了。 这两个孩子性格迥异,大皇子就不是个爱爬高跑低的顽皮性子,又跟着一大群宫人护着。若不是如此,除此之外丽妃想不到还有什么缘由能让大皇子受伤。 而大公主的性子呢,说好听点是活泼可爱,说难听点那就是嚣张跋扈。 尽管丽妃厌恶贤妃,也不喜欢大皇子。可抛开个人喜好,丽妃也不得不承认,大皇子的性子可比大公主讨喜多了。 丽妃轻笑一声,语气之中尽是愉悦,“这下子贤妃和德妃真是要不死不休了。” 夕霞小心扶着自家主子,也笑道:“娘娘说的是,这一场雪下的好啊。” 此事和她们无关,可晨露难免生出些好奇来,“大皇子和大公主,也不知道皇上会偏向谁。” “好问题,本宫也好奇。”丽妃拍了拍晨露的手,扭头笑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话分两头。 周宸和裴抒去甘泉宫的时候两三个太医正围在大皇子床边,有太医诊脉,有太医正在看大皇子额头上的伤。 由清莲扶着的贤妃正站在床边,肃着脸,双唇紧抿着,眼中满是忧心和心疼,眼睛错也不错地盯着床上。 瞧见床上躺着的孩子睁着眼睛往她这边瞧,贤妃忙扬起笑,柔声道:“泽儿不怕啊,让太医给你看伤,娘就在这呢,就在这陪着你。”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这话,贤妃才有了动静,她正欲往外走,一抬腿才觉出双腿不知何时已经僵硬的不成样子,一挪动一股钻心的痛麻感自脚底升起。 没个防备,脚底和小腿处的酥麻让她身子瞬间失去平衡,歪了下去。 “娘娘小心。” 清莲忙使出浑身的力气扶着主子不摔倒。而身后不远处正要上前的静梅瞧见已经走近的皇上上前扶了自家娘娘一把,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将伸长的胳膊收了回去。 “贤妃不必多礼,无事吧。”周宸对着起身要行礼的太医说道:“都不必起来,先给大皇子看伤。” 等到贤妃站稳之后,周宸收回手,上前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周泽,瞧着只是额角处磕破了一个小伤口,他无声松了一口气。 “多谢皇上,臣妾无事。” 裴抒吩咐道:“扶你们娘娘坐着等。” 静梅知道主子不愿离开一步,应是过后搬了一个圆木凳过来。 “谢娘娘体恤,臣妾无碍的。”贤妃到底还是没坐下,一颗心和油煎似的,她哪能坐得住,又担心孩子看不到她害怕怎么办。 贤妃此刻一颗心紧紧牵挂着床上的儿子的身上,分不出多余的心思给旁人,双眼紧紧盯着床上。 不一会儿,太医站起身来。 还不等太医张口,贤妃忙追问道:“太医,如何了?” 太医拱手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贤妃娘娘的话,大皇子额头上的伤口浅,并无大碍,按时喝药,每日给伤口处换药,二十天左右可以好差不多。“ 听到这话,贤妃一直高悬的心终于能稍稍放下去一些,她这才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紧接着,她想起什么,略带着些紧张问道:“伤口处会留疤吗?” “回娘娘话,大皇子年岁尚小,应当是不会留疤的,但为以防万一,待大皇子伤口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微臣配些祛疤药膏给大皇子。” 这下众人彻底放心了。 贤妃忙不迭在太医空出来的床边坐下,握着大皇子的小手,轻声安抚着什么。 裴抒也上前看了看大皇子,这孩子小脸白白的,眼眶还有些红,额角伤处上了药包着,瞧着倒是有些可怜。 看完大皇子,裴抒问道:“皇上,是否要派人将此事告知太后娘娘?免得太后娘娘听闻此事却不知内情,过于优思着急。” 裴抒瞧着似乎没人把这事告诉太后,可这事又怎么能瞒得住,与其等着太后自己着急上火的找过来,还不如派人去和告知太后一声。 所幸现在大皇子无事,告诉太后也没什么的。 当然裴抒说出这话单纯只是为了自己,免得被太后所牵怒。 太后不会也不能怪皇上瞒着她,自然也不会怪贤妃,那唯一能怪怨的人就剩她这个皇后了。 太后看着是性子不错,可万一呢,这事可关乎太后在这宫中唯二最亲近的人。 周宸这才想起这茬来,他点点头,“皇后说的是,是该派人和母后说一下。” “迎春,你去慈宁宫将此事禀给太后娘娘。” 迎春福身应下,“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皇上,还请皇上给泽儿做主啊。” 知晓儿子无事,贤妃心中的仇恨瞬间上来了,她让清莲陪在泽儿身边,自己则出了卧房去了次间。 “皇上,钟粹宫和大公主的事情旁处是不该多言,泽儿是有些多管闲事,可大公主与泽儿说就是,怎么能上手推泽儿。” 想起回宫的途中,伺候泽儿的太监郑旺说的今日发生的一切,贤妃恨不得冲去钟粹宫亲自把大公主狠狠甩在石头上,让她也尝尝她泽儿吃的苦。 贤妃闭了闭眼,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恨意强压下去,再睁开眼时,泛红的眼眸之中只剩下心疼和愤怒。 “皇上,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带着大公主来了。” 赵福全走进屋内,躬身说道。 第33章 不敬嫡母 “让她们进来吧。” 德妃一进来就拉着大公主跪下,“臣妾教女无方,致使大公主伤了大皇子,还请皇上降罪。” 说完,德妃起身转向贤妃所在的方向,满脸愧色,她朝贤妃福身赔罪,“贤妃姐姐,此事千错万错全是我和沐儿的错,我给姐姐赔罪,姐姐要打要骂,妹妹绝无二话。” 跪着不曾起身的大公主跟着自家母妃福身的动作一起磕头,“贤妃娘娘,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推弟弟的。” 大公主的眼睛肿的不成样子,脸上的泪还没擦干,边说话还边抽噎着。 贤妃并不肯轻易受德妃的礼,她往旁边站了一步,长长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公主身份尊贵,自然该娇宠些,可也不该过于放任。大公主不过四五岁的小人儿,关于大公主脾性的传闻倒是没少听说。” “动辄打骂宫人奶娘,让宫女跪在地上当大马给她骑也屡见不鲜。宫人是下人,做错了事自然该惩罚,可也不该无缘无故将人折辱至此。” ”德妃妹妹着实不该疏于对大公主的管教,今日大公主不顺心能无缘无故将自己的弟弟推在石头上,焉知来日更大一些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出格事。“ 贤妃压着自己的性子憋了太长时间,自己儿子无缘无故被人弄伤,她实在是不愿意再做出那副贤惠的模样给外人看了,她都要气炸了,恨透了大公主那个跋扈的死丫头。 裴抒扬了扬眉尾,贤妃说话向来温吞,不与人难堪,难得有这样一大段话接着一大段话,口齿这般伶俐不饶人的时候,想来是气狠了。 再看德妃,神色僵硬到脸上的愧色都快维持不住了,她勉强笑笑,“贤妃姐姐生气是应该的,这事是大公主做的不好。大公主性子是有些顽皮,可绝不是个坏孩子,不小心伤到了大皇子,沐儿也愧疚,她……” 德妃暗暗咬牙,这个贤妃,逮着机会就在皇上跟前给她女儿身上泼脏水。 小孩子哪有不调皮的,读了书明了理,长大些自然就知晓了。 谁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贤妃竟也好意思这样冠冕堂皇说她女儿,贤妃自己小时候不也是人嫌狗憎的性子。 贤妃似乎是一点都不想装了,她不想听德妃的话,直接打断道:“大公主究竟怎样与我倒是无关,我不过一时气急,德妃妹妹也是当娘的人,想必能理解我吧。刚刚那话,德妃妹妹只当没听过吧。” 说完,贤妃扭头看向周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眶泛红,“皇上,泽儿今日伤的无缘无故,臣妾心中实在是疼惜。可大公主年岁又小,臣妾若是说些什么倒是显得和小孩子计较,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又觉得当娘的对不起泽儿。臣妾思来想去,此事还是由皇上做主。” 事情的始末究竟如何,裴抒和周宸在来甘泉宫的路上就知晓了。 说起来这事还真是大公主的过错。 早上起来后两个孩子都出去玩雪了,碰到了一处。本来两个人相安无事,各自跟着随行的宫人玩。 堆好雪人之后大公主看到一块月牙状的红宝石不小心自宫人脖颈处滑落出来。 大公主一下子看上了这东西,让宫人取下来当雪人的嘴巴。 那东西是那宫人家人留给她的唯一念想,说是找更漂亮的给大公主的雪人当嘴巴。 不听这话还好,听了这话,大公主让这宫人马上把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还让其他人一起上手。 不远处的大皇子上前劝了几句,大公主就恼了,二话不说冲过来就推了大皇子一把。 随行的宫人谁也没想到大公主一言不发就敢对着大皇子动手,一个不察,没护住大皇子,大皇子直接摔倒在地上磕到了额头。 “德妃教女无方,罚俸两年。大公主刁蛮无理,罚俸一年,也不必等明年开春了,三日后就送去上书房,搬去花萼园住着。身边伺候的人换了,换成能规劝得住公主的人。” 花萼园是皇子公主居住的住所,皇子住东园,公主住西园。除去生母位份低微而皇帝不准备让其他人抚养的皇子和公主,高位妃嫔所生的皇子公主只有在正式入了上书房读书之后才会被强制搬去距离很近的花萼园。 搬去花萼园?德妃脸色大变,“皇上,沐儿还小,哪能离得了臣妾,且花萼园中也没旁人住着,沐儿一个人怎么能行啊?” 周宸此刻脸上不含笑意,眼皮微敛,不辨喜怒,“你既教不好孩子,那便不必教了。” 德妃还想说些什么, 与周宸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父皇,是我错了,我不该推弟弟的。”大公主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贤妃娘娘,你打我给弟弟出气吧。” 大公主的哭声简直是魔音贯耳,裴抒被这突如其来的哭闹声震得额角一跳,忙道:“将大公主抱下去好生安抚,这么哭下去嗓子该难受了。” 有皇上在这,此事又和她无关,裴抒自然不愿意淌这趟浑水。可现在大公主的哭声吵得她头疼,裴抒忍不住出声了。 宫人上前要将大公主抱下去,大公主又哭又闹的,扑腾着不让人抱。 “沐儿听话。” 皇上本就生气,德妃怕孩子哭闹的让皇上厌烦,忙道:“不哭了,先跟着宫人下去,不然娘要生气了。” 大公主顽皮归顽皮,可还是会看眼色的,瞧着母妃是真不高兴了,哭声当即就减弱了,乖乖跟着宫人离开了。 只是临走之前还瞪了裴抒一眼,都怪那个坏女人,要把她赶出去。 德妃位高,之前宫中又没有皇后,大公主自由惯了。 前段时间虽去凤仪宫拜见过皇后,可也是一知半解,年岁又小,没人与她说这些,是以她并不大了解皇后的真正含义,不明白她母妃和皇后地位上的区别,也不甚清楚皇后的地位究竟如何。 她还不会掩饰自己,喜怒都表现在脸上,瞪人也是光明正大。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没错过大公主这一眼。 不敬嫡母。 第34章 理直气壮 这四个大字瞬间浮现在德妃的脑海之中。她不敢看皇上和皇后的脸色,当机立断一巴掌拍在大公主的后背,怒骂道:“周沐,你放肆,还不快给你母后赔罪。” 说着,德妃行大礼叩头给裴抒赔罪,“皇后娘娘恕罪。” 与大皇子的矛盾还能说一句小孩子之间不懂事的打打闹闹,可身为子女公然对嫡母表现出不满,纵使沐儿还不到六岁,也不是轻飘飘一句小孩子不懂事就能掀过去的。 长这么大,周沐从没被人打过,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漫天的委屈袭来,扁扁嘴就要哭,可还不等她流出眼泪,看见母妃的动作之后,她呆住了,又有些不安,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做了错事。 就像刚不久前母妃着急回到宫中,瞧见她哭,第一时间不是和往常一样第一时间抱着她哄,而是拉着她来赔罪道歉。 想起母妃之前的叮嘱,只要瞧见母妃给人赔罪她就要跟着一起做,周沐吸了吸鼻子,朝着裴抒所在的方向跪下去,“母后,对不起,是我错了。” “可见大公主规矩果真学的不好,无规矩不成方圆,不懂规矩纵使饱读诗书学再多东西又如何?” 裴抒可不会因为大公主年纪小而纵容对方对她不敬,淡声道:“给大公主找个能压得住人的教习嬷嬷好生学学规矩才是正经,亏是现在没有外人,若是在正经大场合还如此不懂规矩,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遭宗室大臣耻笑,天家颜面何存?” “还有你,德妃,多少人生了皇子公主都不能养在自己膝下,你位份高,生的孩子能自己养着,就更不该忽视对孩子的教养问题。可你倒好,教养出的大公主先是不爱幼弟,复又不敬嫡母。” 裴抒冷哼一声,“大公主纵使有错,可德妃你的错更多,禁足两个月引以为戒,日后更要悉心教导大公主。” 裴抒甚至没多看周宸一眼,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她的身份说这话的确也是理所应当,没有任何心虚气短。 “臣妾谨遵娘娘旨意。” 德妃纵使心有不满也不敢辩驳一句,唯恐她多说一句大公主就被皇后打上不孝不悌的罪名。 “行了,起来吧。” 外头太监的高声唱和传进来,“太后娘娘驾到。”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太后摆摆手,第一句话就是问大皇子,“大皇子如何了?” “母后怎么亲自来了?”周宸上前扶着太后,“母后不必过于忧心,周泽没什么大事,受了一点小伤,半月二十天就好齐全了。” “那么小的孩子磕伤了额头,哀家不来瞧瞧哪能放心得下。” 亲眼看过大皇子之后,确认大皇子的确伤的不重,太后这才放下心来。 “大公主过我这里来。”太后冲着大公主招招手。 大公主下意识抬头看了自家母妃一眼,德妃脸色一僵,忙挂着笑,说道:“皇祖母叫你,还不快去皇祖母那里。” 德妃倒是不担心太后会对大公主做什么,太后和贤妃这姑侄俩如出一辙的装模作样,心里恨一个人要死,面上也是和和气气的不表露出来。 大公主这才走到太后跟前,太后拿帕子轻轻擦了擦大公主脸上未干的泪痕,“大公主日后可不能这样做了,大皇子是你的弟弟,和你血脉至亲,日后要和弟弟好生相处。” 他才不是我弟弟,只有我母妃生的才是我弟弟。 大公主不以为意,可也没傻到把这话说出来,她点点头,“我知道了,皇祖母,是我错了,对不起弟弟。” 太后怎么会看不出大公主的敷衍,却只做不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日后记得就好。” “皇后管着后宫,也得分出心神在皇子公主身上。”太后瞧了裴抒一眼,如是说道。 裴抒起身行礼,恭声道:“谨遵母后教诲,是儿媳的疏忽,儿媳日后定加强对皇子公主的关心和管教。” 天地明鉴,这事和裴抒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她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料不到大公主敢把大皇子的头打破啊。 可太后说她,身为儿媳,裴抒自然只能听着应下。 太后又叫裴抒起来坐下,笑道:“这事也不怪皇后,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正常。” 裴抒起身重新坐下,嘴角含笑,“母后宽宥,不忍责怪,儿媳却不能不当回事,他们几个唤我一声母后,儿媳自该负起应有的职责。” 太后笑笑,很是放心满意的模样,“如此便好。” 大公主虽推了大皇子,可大皇子伤势到底不重,大公主年纪又小,总不能真把人打一顿,这事明面上也就这般解决了。 太后回慈宁宫,周宸还有政事处理,自个儿回了太极宫,德妃回去禁足顺带给大公主收拾东西, 甘泉宫距凤仪宫不算远,不到一刻钟的路程,裴抒懒得坐辇,直接带着人走回去了。 裴抒穿的保暖,外头的狐裘披风厚实又暖和,洁白柔软的狐毛把脖子紧紧护住,一丝风雪都透不进来。 回到凤仪宫的时候身上不仅不冷,还隐约有些热。 “娘娘快用些吃食吧,折腾了半上午,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裴抒刚换了衣裳坐下,念秋就让人端上来吃的。 刚才不觉着,闻到味道裴抒还真觉得肚子有些空空的,瞬间起了食欲。 看着不远处正站在炉前认真烤衣裳的迎春和抱夏,裴抒道:“把衣摆处的雪拍一拍就是了,也没湿,用不着烤,交给别人做就是,你们俩歇一歇吃些东西。” “顺手的功夫就收拾好了。”抱夏笑道:“娘娘您用早膳吧,奴婢和迎春一会儿就好。在咱们府中每日按时用膳,进宫之后倒是三天两头的出事,您用早膳都不安生。” “晚一些也无妨。”裴抒笑,“在夫家和娘家总归是不一样的。” 实话实说,裴抒对现如今的生活很满意。 她都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吃饭晚一些,丈夫的女人多一些,后宫争斗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35章 猜想 闻言,抱夏笑道:“奴婢以后不嫁人,一辈子陪着娘娘。” “女孩子年岁小的时候总是不愿意嫁人的,等到再过个一二年,我看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话来,说不准还急着想让我给你寻一如意郎君呢。” 这话一出,念秋和拂冬都忍不住笑了。 抱夏哼哼两声,信誓旦旦道:“娘娘可别看不起奴婢,莫说再过一二年,就算再过十来年,奴婢也这样说。” “好好好,那我且等着。” “娘娘,您罚德妃禁足两个月的时候奴婢还以为德妃会和皇上求情,不曾想她竟这般轻易就认了罚。” “是因为大皇子受伤这事?” 今日是迎春和抱夏跟着裴抒去了甘泉宫,念秋和拂冬留下。 她们两个只知道大公主伤了大皇子,甘泉宫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人倒是不知道,只当因为这事而已。 “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大公主过于无礼。”抱夏三言两语将此事说清楚。 拂冬生气道:“大公主也太无礼了些。”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她不敬我,我按着规矩处置就是。”裴抒想起什么,放下手中的粥碗,“去吩咐下去,不许让宫人议论此事,谁若是多嘴多舌嚼皇子和公主的舌根,决不轻饶。” “是,娘娘。” 郑嬷嬷掀开帘子,绕过屏风走了进来,“娘娘,郭才人有孕了,估摸着快三个月了。” “旁人可知道?”裴抒问道。 “回娘娘话,应当没什么人注意到。” 郭才人恩宠一般,位份又低,她被禁了足,也没人额外关注她。 想到此处,郑嬷嬷不由道:“郭才人这禁足倒是因祸得福了,怀孕了也没引起人注意,娘娘倒是间接帮了她一把。” 想起郭才人那性子,念秋摇摇头,道:“只怕郭才人不会这般想,只怕郭才人巴不得出来好向别人耀武扬威呢。” “郭才人还有多长时间解禁?” “回娘娘,还有三天就足一个月了。” 裴抒夹了一筷子小菜,笑道:“那也快了,这事只当不知,待到禁足期满太医确诊之后多照顾一些就是。” “娘娘心善。” 裴抒笑笑不说话,她这么做可和心善没多大关系。 “钱贵嫔那里如何了?映月轩收拾的如何?什么时候能搬过去?” “映月轩是处新轩子,用不着怎么收拾,打扫一下,更换一下摆件就差不多了,钱贵嫔明日就能搬进去了。” “知道了,盯着点。”裴抒点点头,“话说皇上也是真不爱去看钱贵嫔啊。” 钱贵嫔好歹怀孕了,皇上纵使不喜欢钱贵嫔,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该隔三岔五去看看。可是自钱贵嫔查出有孕也快一个月的时间了,皇上竟一次都没踏足梦竹殿侧殿。 可见皇上是真不喜欢钱贵嫔的性子。 也是,见了你像是老鼠见了老虎似的,谁能喜欢得了。 迎春倒是有些忧心忡忡的,“娘娘,您让德妃禁了足,这宫中可就贤妃一人独大了,没了德妃掣制,贤妃难保不会把心思放在您身上。” “怎么会呢?”裴抒失笑,“丽妃不会希望看到贤妃得意洋洋的。况且,你难道不觉得这后宫其实很平静吗?德妃不禁足的时候也是如此。” 说起来,裴抒自己都觉得惊讶,在她看来,贤妃德妃乃至是丽妃都应该卯着劲儿对付她这个皇后。 裴抒甚至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是事实呢? 贤妃不出手,德妃也不出手,没孩子的丽妃更是什么都不急。 这可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迎春一想,还真像她家娘娘说的这么回事,她不明白了,“难不成她们就此认命了?” 说完,迎春自己都觉得自己这话可笑得很。 “许是不着急吧。” 德妃以为有皇子的贤妃更着急,等着贤妃出手,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贤妃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裴抒猜想无外乎这几种可能,一是还没找到一击致命的法子,还在琢磨中,二是贤妃也的确不着急,毕竟大皇子还未长成。 不管因为什么,总归裴抒也乐的清闲。 日后妃嫔多了,皇子多了,众人的心思也就多了,斗争自然也就纷至沓来,可就没这样的日子了。 夜里。 “娘娘,娘娘,您醒醒。” 裴抒睡得正好,忽然隐约听到有人叫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拂冬举着点着的灯盏坐在床边。 裴抒用力眨了眨眼睛,费力睁开双眼,“怎么了?” “娘娘,钟粹宫叫了太医过去,派人去甘泉宫请了皇上,也派人来咱们宫里了,说是大公主高烧不退。” 大皇子今日受伤,皇上傍晚的时候去了甘泉宫。 高烧不退? 裴抒的瞌睡瞬间就消失了,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高烧不退?德妃的苦肉计?贤妃下的手?” 这两种猜想第一时间在她脑海之中浮现。 “娘娘,咱们要不要去钟粹宫啊?” 裴抒掀开被子,“去。” 钟粹宫若是没派人来,裴抒还能当作不知道,都派人来了,不闻不问就不合适了。 裴抒乘着轿辇去了的时候,钟粹宫一片灯火通明,周宸已经到了,贤妃倒是没来。 “皇后娘娘驾到。” “臣妾给皇上请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裴抒给周宸行礼,德妃给裴抒行礼,两人各论各的。 “皇后起来坐吧。” 周宸看了裴抒一眼,心中的那一丝烦躁莫名其妙就被抚平了。 皇后显然也是睡梦之中被人叫起来的,长发简单挽了个髻,只用一支粉色珍珠钗子固定,除此之外不再有任何装饰。 脱去厚实的斗篷,穿着一件藕粉色的长裙,外头套着同色系的长衫。 白嫩的脸庞透着些淡淡的粉意,清水出芙蓉一般,娇俏漂亮的紧。 德妃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皇后,脸蛋滑嫩,不施粉黛却漂亮至极,一时间她竟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与皇后相比她已经老了。 “德妃起来吧,大公主怎么就发热了?” 闻言,德妃的自怨自艾瞬间消失不见,转而起怒,“回娘娘话,是伺候大公主的宫人不尽心,导致大公主受凉发热。” 第36章 受何人指使 “宫人不尽心导致大公主受凉?”裴抒还真有些惊讶。 “回娘娘话,正是如此。” 说起这个,德妃恨不能将害她女儿发热不止的贱婢乱棍打死,又恨自己没能早早将惹出这桩祸事的贱人打发的远远的,还让她有机会接近沐儿身边。 裴抒皱眉道:“人可审过了?这般大胆的宫人可是不多见。” “臣妾已让人将那宫人羁押,差人审问,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德妃自然也不相信有人如此不经心伺候主子,定是贤妃暗中指使的,气不过大皇子受伤,才暗中使手段暗害她的女儿。 经过太医诊治,大公主寒气入体,万幸的是宫人发现的及时,情况算不得太严重,服几贴退热的汤药,温度稳定下来之后再喝几副驱寒药,休养几日就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等到大公主身子好了再搬去花萼园。”周宸道:“审问得如何?将那宫人提上来。” 很快,让大公主受寒的罪魁祸首就被带上来,正是被大公主看上项链坠子的那个宫女,名叫佩染。 看到佩染,德妃顿时恨意弥漫,顾不上皇上皇后在现场,当即上前狠狠给了她两个巴掌,“贱婢,你还不老实交代?” “娘娘要奴婢交代什么?”佩染扬唇笑了笑,看向德妃的眼神之中却带着恨意,“奴婢一切听从娘娘的吩咐,娘娘又怒什么呢?” 这话一出,屋内默了一瞬。 周宸看向德妃的眼神之中带着些审视。 一口大锅落在自己头上,还是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德妃如何能忍,随手抓起身旁的茶杯朝着佩染掷去,“贱婢,本宫是疯了不成?残害自己的女儿?编谎话也不编的让人信服一些。” 茶杯砸在佩染的额头上,当即就出了血。 周宸食指弯曲在桌面上轻叩两下,“德妃。” 德妃深吸一口气,“皇上恕罪,臣妾冲动了,都是这贱婢信口胡诌,臣妾一时气急了。” “娘娘您既过河拆桥,要拿奴婢当替罪羊,奴婢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佩染仿佛对额头上的伤无所察觉,冲着周宸和裴抒的方向叩头,“皇上,皇后娘娘,是德妃娘娘授意奴婢这么做的,德妃娘娘不愿意让大公主自己一个人孤零零搬去花萼园,这才出了这样的计谋。” “德妃娘娘还要奴婢将此事嫁祸给贤妃娘娘,娘娘害怕贤妃娘娘日后伺机报复大公主,说把这事怪在贤妃娘娘头上,贤妃娘娘才会有所顾忌,不敢暗害大公主。” “求皇上皇后娘娘明鉴,此事乃是德妃娘娘一人自导自演。” “皇上,沐儿乃是臣妾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臣妾疼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女儿做筏子算计人。” 德妃恨声道:“皇上,定是这宫人对沐儿想要她脖子上坠子一事怀恨在心才这般诬陷臣妾。” “若不是有娘娘授意,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样对待大公主。娘娘让奴婢夜里将大公主的被子掀开,还让奴婢开了窗户,娘娘害怕大公主真的受寒严重,只让奴婢开了一小会儿窗户就关上,达到让大公主生病却不到严重的程度。” 佩染不停磕头,与地板相碰发出“砰砰砰”的声响,不消片刻,额头上红肿了一大片,她苦苦哀求道:“求皇上明鉴,奴婢只是奉命行事,饶了奴婢吧。” “贱婢。”德妃气得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她看向佩染的眼神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说,你是受了何人指使敢这样诬陷本宫。” 转而又看向周宸,“皇上,您是知道的,臣妾怎么会害自己的女儿呢?” 周宸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不虞,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道:“将人送去内刑司审问。” 听到内刑司三个字,佩染瞳孔一缩,面上惶恐更深,她跪着匍匐到德妃脚边,想要拽着德妃的裙摆,急切道:“娘娘,奴婢是听了您的吩咐,您说过奴婢不会有事的啊,娘娘。” 德妃身边的宫女上前阻拦着佩染不许她靠近。 佩染眼中本就所剩无几的光亮一点点暗了下去,她满是恨意地看着德妃,“德妃娘娘好算计啊。”声音像是沁了毒。 说罢站起身来,不等外头进来的太监靠近,猛地朝着旁边的柱子撞过去。 众人没料到佩染胆子这么大,当着帝后的面竟敢自戕。 “咔擦” 一个茶杯飞在佩染脚下,对方一个趔趄,速度慢了下来。 宫人赶忙趁此机会将人制住,拖下去了。 看着一旁周宸握在手中的茶杯盖,裴抒抬眸与周宸略带惊讶的眼神相碰,她眨了眨眼,弯唇笑笑,抽出手帕将沾了茶水的手指擦干。 周宸收回视线,将茶杯盖扣在桌上,淡声道:“今日先这样,此事明天再说。” 瞧着皇上的神色,德妃不由心中一沉,她扯出笑,道:“天很晚了,皇上今晚不如就在钟粹宫歇下吧,免得来回折腾,您也休息不好。” “不了,朕去凤仪宫。”说着,周宸站起身来,朝着一旁的裴抒伸出手,“皇后,走吧。” 裴抒笑了笑,将手覆在伸出的那只大手上面,跟着站起身来。 德妃的心沉到了谷底,脸上的笑意几乎要维持不住,“臣妾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待到帝后夫妻二人离开之后,德妃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还是深吸一口气,将心中乱窜的情绪强压下去,迈步进了西侧间的卧房。 金奶娘正坐在床边,一下一下轻拍着大公主,嘴中若有若无哼着哄孩子睡觉的小调。 瞧见德妃,金奶娘下意识就要起身行礼。 德妃摆摆手让金奶娘安稳坐着不要动,自己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大公主已经喝过药,刚刚才睡过去,额头上敷着打湿的帕子,小脸还有有些红,脸蛋上还有难受哭闹留下的泪痕,瞧着可怜极了。 德妃脸庞变得柔和,看的心疼不已,俯身轻轻将女儿脸蛋上的泪痕轻轻擦掉,又站起身环顾四周,确保不会再出任何问题才稍稍放下心。 德妃小声道:“你和莫奶娘换着守着公主,夜里警醒些,防着公主返热。” 金奶娘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娘娘您放心。” 出了次间,德妃灌了一杯凉茶,将将把心中的火气压下去,“查的怎么样?” 第37章 好奇 幽兰愧声道:“娘娘,奴婢无能,没能发现什么,佩染这几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也没和外人有过什么接触,行踪上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 “对了,娘娘。”朱樱想起什么,道:“奴婢想起来了,今日下午佩染应当是去了一趟花房,奴婢正巧撞见她和另一个小宫女抱着花回来。” 德妃冷笑一声,“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能有心思去花房,本宫怎么就不信呢。” 朱樱低声道:“花房人多眼杂,只怕是不好查。” “不好查也得查,一个小小的宫女竟也敢算计本宫,本宫非得揪出那幕后之人。”德妃用力将手中的木板拍在桌上,沉声道:“拿着本宫的牌子去花房,佩染今日在花房见了什么人,与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一一都给本宫查问清楚。” 夜间不止宫门落锁不许随意进出皇宫,宫内之人晚上也不许随意走动。若是主子有要事吩咐,宫人须得手持主子的牌子方可在规定范围内走动。 没有令牌在外头出现的人,一律当作刺客拿下。 朱樱和钟粹宫的总管太监郑旺拿着德妃的令牌当即赶往花房。 德妃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指一下下揉按着额头,神色有些疲惫,“今早起来之后眼皮直跳 ,今日果然诸事不顺。” 幽兰走到德妃身后,替她按摩,“朱樱和郑旺已经去查了,会有结果的。何况这事哪哪都透着蹊跷,漏洞百出,皇上也不会相信佩染的胡言乱语。” 除奶娘外,皇上要将伺候大公主的人全部换掉。 换一个两个人倒是好说,可全部换掉的话不是立刻就能解决的。德妃就先让那些人继续在大公主身边,等到她把新人全部筛选确认没问题之后再换。 不曾想短短一日之内竟接二连三地出事,沐儿身边的人竟出了问题。 德妃长叹一口气,“皇上生本宫的气。” “您和皇上的情分与旁人不同,皇上纵使生气也是一时的,娘娘您宽心。” 德妃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 她与皇上情分同旁人不同? 话是这么说没错,德妃的父亲和已逝的孝昭皇后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皇上是德妃嫡亲的表哥。 如此来看关系的确亲近,可德妃并没有从皇上身上感受到多少偏爱,位份排在贤妃后面,恩宠又比不过丽妃。 夜深难以入眠的时候德妃也曾满心苦涩想这些,丽妃是美,可她的外貌也不比丽妃差在哪里,偏生皇上更喜欢去丽妃的玉芙宫。 这些事情也只是自己想一想,德妃一个字也不愿意和旁人说起,哪怕是这宫中最受她信任的朱樱和幽兰。 “娘娘,时间很晚了,您这样一直熬着也难受,明日该没精神了,要不您休息吧?奴婢守着大公主,等着朱樱和郑旺回来。” 德妃挑了挑嘴角,“反正我被禁足,不能出这钟粹宫的大门,白日有没有精神也没人看得见。” 另一边,周宸和裴抒已经回了凤仪宫。 这会儿已经快到丑时,两个人简单梳洗过后就准备上床休息了。 梳洗过后,裴抒坐在外头梳妆台前细细将头发重新梳了一遍,在脸上涂了一层薄薄的面脂,手上也抹了没什么味道的手膏,起身绕过屏风进了卧房。 周宸收拾的速度比裴抒快一些,裴抒一进屋瞧见周宸身着亵衣坐在软椅上,手中还拿着她未看完的随手摊在桌上的书,有一搭没一搭翻动着。 裴抒脚步一顿,不由有些疑惑,“皇上还不睡?” 大晚上的不睡觉,坐在那看书,什么怪癖。 周宸扬了扬下巴,裴抒顺着看过去,只见她的被子大剌剌铺在床榻的最中央,属于周宸的那床被子委委屈屈缩在床榻最里侧,叠的整整齐齐占据了小小的一方空间。 “……” 裴抒一时之间倒是没想起这茬。 周宸在凤仪宫留宿的时候,床榻上铺着两床单人被子,裴抒睡外侧,周宸睡里侧,正如寻常夫妻一般。 可若是裴抒一个人睡的话,她自然是睡在床中央。 她没料到今晚会如此一波三折,本该在甘泉宫睡下的周宸半夜被叫起来去了钟粹宫,最后却又到了她的凤仪宫。 “皇后这是不欢迎朕啊?”周宸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的说道。 听了这话,裴抒没什么惶恐的想法,反而有些啼笑皆非,她走到周宸身边,半边身子靠在他身上,和他一起挤在椅子上,一手抱着周宸的脖子。 “皇上说这话真让人伤心,臣妾巴不得皇上日日来凤仪宫,哪能不欢迎皇上呢。”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一点点的试探之下,裴抒也稍稍品出一点周宸在某一些方面的行事风格。旁的不说,就一点裴抒大致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周宸这人心中有一杆秤,将皇后和妃嫔之间的区别分的很清楚。 自进宫之后,裴抒就开始一点点试探。 大婚第二日早上起床的时候裴抒特意忽视了教导默默之前的教导,她替周宸更衣的时候站得直直的,姿态与周宸齐平。 裴抒其实没错过宫人欲言又止的神色,可只要皇上不发话她就当瞧不见。 能站着谁愿意跪着呢。 裴抒余光瞥到周宸制止了忍不住想要出声的宫人,默认了她的行为。 不可否认,那一瞬间裴抒还是蛮开心的,能当皇后她自是欣喜的,可嫁给一个愿意给妻子尊重的人更是锦上添花。 听到这话,周宸这才把眼神从书上挪开,落在裴抒身上,四目相对,他似笑非笑,“日日都来?皇后” 还不等周宸把剩下的话说出口,一只纤长的食指抵在他的双唇。 “皇上可别说臣妾贪心。”裴抒堵了周宸还未说出口的话,“臣妾会伤心的。” 周宸笑了笑,倒是顺着裴抒的话没继续往下说了,唇上柔软的感触让他又想起皇后刚刚在钟粹宫一茶杯准确无误打在那宫女脚下,那力度和手法不会是凑巧。 思及此处,周宸握着裴抒的手仔细瞧了瞧,他的皇后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若不是亲眼所见,只怕他都想不到自己的皇后还有这么一手。 周宸不免有些好奇,“想不到皇后这般柔软的手也能掷出那样的力道。” 第38章 一个人吃两家饭 裴抒翻着手看了看,手背白皙细腻,手指纤细柔软,透着健康的粉色,修剪整齐的指甲上染着凤仙花的汁液,实在是好看,她笑问,“皇上喜欢臣妾的手吗?” 人都有所喜好,有人喜欢手,有人喜欢腰,周宸的关注点则在一个人的体态上,身材匀称,腰背挺直,脖颈修长,他很少细致的观察一个人身上的某一些部位。 说实话,若不是今天这事,周宸还真不会注意到皇后的手是什么样子的,如今看了看,和其他女子没什么分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柔软。 周宸笑道:“皇后这双手着实好看。” “皇上若是瞧见臣妾之前的手便不会说这样的话了。”裴抒笑了笑,“臣妾小时候喜爱骑射,一双手简直不像是女子的手,养护了好几年才是如今这个样子的。” “难怪皇后准头那般好。”周宸拇指在裴抒的手上摩挲着,多了几分兴致,“朕等着明年秋狩皇后大展身手。” 大晋朝建朝最初的时候,很多女子也飒爽英勇,能骑马驰骋,拉弓射箭。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喜爱骑马射箭的女子越来越少,更多的名门淑女则是学习弹琴跳舞这一类。 “好呀。”裴抒握着周宸的手,皇帝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却不算细腻,手指和手心带着明显的茧。裴抒知道皇帝的骑射功夫很不错。 “时间不早了,睡吧。”周宸拍了拍裴抒的腰肢。 裴抒没唤宫人进来,自己动手把两床被子铺好。 夫妻俩一人盖着一床被子各自睡了。 翌日。 裴抒睁开眼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人了,她平躺着盯着床顶上雕刻精细的螭凤花纹发了一会儿呆,探出胳膊往旁边摸了摸,已经没什么温度了。 看来周宸离开有一会儿了。 躺着待到困意散去,裴抒扯了扯床铃,坐起身子拉开床帘,这才瞧见屋内天色已经大亮,她问刚走进来的抱夏和拂冬,“什么时辰了?” “娘娘,巳时过两刻了。” 抱夏和拂冬一人一边将床帘挂在床侧玉钩上。 抱夏笑道:“皇上起来的时候看娘娘睡得熟,心疼娘娘睡得晚,特地吩咐取消今天的请安,让娘娘好好睡呢。” “德妃那事可有结果了?” “娘娘,那佩染进内刑司走了一遭竟也咬着牙没改口,依旧说是听了德妃的吩咐。”抱夏思索着,“奴婢觉得兴许这佩染说的是真话。” 想起昨晚德妃听到那宫女指控之后下意识的第一反应,裴抒摇摇头,“我倒是觉得德妃是被人算计了。就算不想大公主搬去花萼园,德妃也不能出这种昏招吧。 拿自己孩子的身体开玩笑,这么小的孩子,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哭都来不及了。” “对了,这事皇上如何处置的?” “皇上将此事压下去了,那宫女没了,皇上给德妃的禁足期限又加了一个月,大公主病好之后搬去花萼园。” “看来皇上也不信那宫女的话。”不然也不可能仅仅是加了一个月的禁足。 “若无意外,德妃得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出来了。” 虽说从现在到过年也就两个半月了,不足三个月,可怎么着也不能过年都不让人出来,又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至于德妃既是冤枉的,皇上怎么还让德妃多加一个月的禁足,那谁能知道呢。 没准儿皇帝觉得德妃无用,连身边之人都管不住,被身边服侍的宫女算计。因为这个才罚了德妃,也不是没有可能。 皇帝的心思谁能猜得准呢。 “皇上既然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事,咱们也就不必再提了。”裴抒道:“暗中让人去查一查,不要惊动旁人。” 皇上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情,旁人自然没法探听到什么消息。 就好比丽妃,一大早就让人去打听昨夜的事情,除了知道德妃禁足期又多加一个月外,其他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 晨露道:“娘娘,奴婢让人再去打听。” “不必了,去也是白费功夫,还容易引人注目。”丽妃摆摆手,“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除了皇上,还有谁能做到。” “德妃受罚,贤妃无事,娘娘,咱们的算计都白费了。”夕霞想不通,“可是德妃怎么会受罚呢?” 丽妃也想不通此事,暂时理不清头绪。 佩染是丽妃早早安插在钟粹宫的人。 大公主伤了大皇子,贤妃为给大皇子报仇,指使人暗害大公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丽妃本是想借着此事让贤妃和德妃彻底起了嫌隙,为贤妃再添一个仇人。 可是很显然,佩染并没有按照丽妃的吩咐指认贤妃,至于佩染到底说了什么,丽妃不得而知。 “佩染这个贱婢,竟敢跟本宫阳奉阴违,死有余辜。亏她死的早,不然还得本宫费心送她上路。”丽妃问道:“这事没留下什么把柄吧,别让人怀疑到玉芙宫。” “娘娘放心吧,不会有人查到咱们身上。” “是啊娘娘,德妃还以为佩染昨天下午听了花房的人的吩咐,昨天连夜派人去花房查呢。”晨露笑道:“殊不知佩染去花房只是个幌子,德妃还真上钩了,她把花房翻个底朝天也什么都查不到。” 丽妃摆摆手,“行了,此事到此为止吧,就当作不知道。” “贤妃,现在本宫动不了你,总有一天要把你拉下来,本宫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丽妃以为她的法子虽没成功,可此事也是天衣无缝无人知晓,殊不知贤妃早就知道此事。 原因无他,这佩染啊,一个人吃两家饭。 这么说也不完全准确,具体来说,丽妃以为佩染是她的人,实则佩染听命于贤妃。 “丽妃,哼,想算计本宫,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不自量力。”贤妃冷嗤一声,“若不是留着她还有些用,她以为她还能安安稳稳当她的丽妃。” 受皇上宠爱却又无子的丽妃,于贤妃而言没有任何威胁的同时还能分担众人的视线,不至于让所有人都盯着她的大皇子。 等到大皇子长成之后,贤妃第一件事情就是除去丽妃这个靶子。 至于德妃和大公主,贤妃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饶过那母女俩。 大公主搬去花萼园,德妃依旧在禁足。 到了那时,一个脱离了母亲庇护的小孩子若是出点什么事,那可是再容易不过了。 何况大公主本就是个刁蛮不讨喜的性子,最爱和人反着来。 第39章 蠢货的挑衅 这日早上,众人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许久不见的郭才人禁足结束,自然也要来凤仪宫。 “听说钱贵人,哦不,钱贵嫔搬去映月轩了。”郭才人笑吟吟看着钱贵嫔,“可真是恭喜钱贵嫔了啊,终于搬出了梦竹殿侧殿,成了一轩的主位主子。” 郭才人怎么看钱贵嫔怎么不顺眼,这样的人也配为贵嫔,站那么高也不怕摔下头破血流。 “郭才人怎么记不住教训呢?”赵才人斜了郭才人一眼,“禁足刚结束,莫不是在自己宫里待的时间长了,都不想出来了?” 赵才人说这话可不是替钱贵嫔解围,她讨厌钱贵嫔,可也讨厌郭才人。 一听到讨厌的人说话,只要是自己能惹得起的,赵才人总想刺两句。 “这就不用赵才人操心了。”郭才人轻蔑一笑,“赵才人还是管好自己吧,这么多年了也只是一个才人,若我是你,我都脸热。” 郭才人虽也是个才人,可她依旧瞧不上赵才人,她今年才十八岁,日后还有无限可能,赵才人可都二十六了,依旧是个小小才人,又不得皇上喜欢,还能有什么出息。 “我瞧郭才人这话倒像是替赵才人抱不平。”孙婕妤饶有兴致地看向郭才人,不等郭才人张口,继续道:“赵才人的才人位份是皇上封的,郭才人莫不是对皇上不满?” 说完这话,孙婕妤不经意对上了钱贵嫔幽怨难过又吃惊的眼神,她视若无睹,挪开视线,不给钱贵嫔任何多余的眼神。 气得不知道说什么的赵才人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昂着下巴,“郭才人胆子可真大啊,敢对皇上不满。” 郭才人气急,这话她哪儿敢认啊。 “我可没有这意思,孙婕妤想的也太多了一些,怎么还曲解别人的想法。” “那郭才人是什么意思?” 赵才人这会儿嘴皮子又会说了,“你我虽同为才人,可皇上封我才人位可比郭才人早,你理应叫我一声姐姐才对,却恶语相向。是该回禀皇后娘娘,五遍宫规没能让郭才人学好规矩,应当再多抄几遍,好好记在心里时刻不敢忘才好。” 郭才人丝毫不害怕,“赵才人与皇后娘娘说就是了。” “皇后娘娘到。” 众人起身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裴抒扶着迎春的手坐下,道:“都起来吧。” 郭才人抢先准备告状的赵才人一步,站起身说道:“娘娘,臣妾有事要禀报。” 裴抒猜到了,她只做不知,问道:“什么事,郭才人说吧。” “回娘娘话,臣妾许是有孕了。” 郭才人一手扶着平坦的肚子,想要以一种平常的语气把这消息说出口,却连眉梢都透着一股子得意。 郭才人这话一出,瞬间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 郭才人微微扬了扬下巴,对于众人的或打量或含着恶意的眼神全盘接收,不带有一丝忐忑。 “果真?”裴抒像是压根儿不知道郭才人怀孕似的,脸上先是惊讶,复又挂了笑,让人去请太医替郭才人看诊。 “臣妾也不确定,只是隐约有感觉,还是等太医诊脉之后。” 话是这般说,可若不是已经确定,郭才人自然不会往外说。 看着得意洋洋的郭才人,赵才人牙都快咬碎了,她瞪了郭才人一眼,猛地站起身来,“娘娘,臣妾也有话想说。” 你也怀孕了? 众人不约而同这般想着,大部分人视线落在赵才人的肚子上。 反应过来之后才觉出不可能,今年皇上都没去过赵才人所在的长秋宫,赵才人若是怀孕那才是闹了笑话。 思及此处,众人又纷纷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赵才人对此无所察觉,直接给郭才人告状,这么多人在场,她也没敢夸大其词,实话实说了。 “郭才人言行无状,对着同位妃嫔恶语相向,罚一个月俸禄,抄五遍宫规。” “皇后娘娘,臣妾如今有孕在身,身子不舒坦,坐不住,只怕是一时半会儿抄不完宫规。” 众人看傻子似的看着郭才人,一孕傻三年,效果这么立竿见影?这么快就在郭才人身上有所体现。 一个小小才人,又不是多受宠,仗着肚子里那块肉就敢这般挑衅皇后。 赵才人倒是开心了,幸灾乐祸地看了不知天高地厚的郭才人好几眼,只等着皇后收拾她。 裴抒淡淡瞥了郭才人一眼,“郭才人有不服就去找皇上替你做主。” 说完转而看向赵才人,“本宫这里有两只镯子和钗子,不贵重,赵才人戴着玩吧。” 赵才人高兴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看到皇后给的东西之后,赵才人眼神微亮,更高兴了。 托盘上面放着两个扁平的盒子,一个盒子中放着两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另一个盒子里放着两只做工精巧的珍珠玲珑八宝簪。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口中不贵重的东西是赵才人不曾拥有过的好东西。 “赵才人坐吧。” 没一会儿太医就到了,诊脉过后,郭才人确实是怀孕三个月了,胎像稳固。 “让人去太极宫将此事告诉皇上。”裴抒例行公事,安顿道:“既有了身孕那就好养着,有什么缺的短的派人来凤仪宫。” 郭才人摸着肚子,笑道:“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不适,只怕坐不住,不好抄宫规。” 得寸进尺。 这下子,所有人看郭才人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真是个傻子啊。 “本宫说了,让你去找皇上替你做主。”裴抒淡声道:“行了,若是没什么事,今日就到这里,都回去吧。” “郭才人怀孕之后脑子掉了吗?” 赵才人实在是想找个人说一说,不由凑到孙婕妤身边,好奇道:“她是怎么敢那么对皇后娘娘说话的?” 孙婕妤瞥她一眼,顿了顿,还是道:“没脑子不分时候,怀孕之后胆子被撑大了,显得更蠢而已。” “也是。”赵才人目光一直追随着郭才人的身影,忽然,她双眼一亮,扯了扯孙婕妤的胳膊,“你瞧,郭才人是不是朝着太极宫的方向去了。” 压低的声音都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看热闹的语气。 第40章 拉拢? 孙婕妤扯回自己的袖子,没好气道:“我看得到,你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郭才人还真敢去找皇上啊?”赵才人不以为意的放下手,兴致不减道:“哎,你说皇上会帮着郭才人吗?” 也不用孙婕妤回答,赵才人自顾自道:“我觉着郭才人不能如愿。” “赵才人自便,我先行一步。”孙婕妤不想多搭理赵才人,说完这话就走了。 赵才人撇撇嘴,高傲什么啊,她也走。 正要离开,赵才人瞥见不远处形单影只的钱贵嫔眼神幽怨,眼神在她和孙婕妤身上来回打转。 赵才人停住脚步,眼珠转动几下,挑衅的看了钱贵嫔一眼,迈步朝着孙婕妤追去。 此时此刻,孙婕妤也正与身边人说赵才人。 宫女紫玉纳闷儿不已,“主子与赵才人素来无交集,今日请安的时候怎么还帮着赵才人说话呢。” 没交集都是委婉的说法,因着赵才人总爱拿话刺钱贵嫔,孙婕妤那时候和钱贵嫔关系好,自然帮着钱贵嫔,她很是不喜欢赵才人,和赵才人关系并不好。 孙婕妤不禁有些哑然,“没睡醒,糊涂了吧。” 话是这般说,实际却是孙婕妤瞧着赵才人气得都快冒烟了,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怎么反驳的样子像个受气包一样,瞧着好笑的同时又有那么一点点可怜。 孙婕妤昨晚本就没睡好,今日还要早起请安,心情很是不爽利,烦躁的厉害。可看到赵才人那吃瘪的模样,孙婕妤的心情竟诡异般的变好了些。 心里舒坦了,孙婕妤也不吝于替气得面红耳赤的赵才人说一句话。 紫玉也知晓自家主子昨夜没睡好,她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不远处响起赵才人的声音。 “孙婕妤,咱们两个同路,一道回去吧,还能说说话。” 赵才人也不管孙婕妤愿不愿意和她一道走,亲亲热热和人家并排走着。 不远处的钱贵嫔神色落寞的收回视线,低垂着头正欲离开,这才看见白充媛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在她旁边约一米的地方站着。 本来没人的地方冷不丁多了个人,钱贵嫔受惊似的抖了一下,“臣妾参见白充媛。” “钱贵嫔快起来。”白充媛笑吟吟走到钱贵嫔身边,扶着她站起身来。 “以往钱贵嫔和孙婕妤关系最好,现在孙婕妤倒是让赵才人缠上了。” 白充媛忧心地看了看钱贵嫔,一派推心置腹,道:“钱贵嫔如今这性子可是不行,好歹是五品贵嫔主子,该强硬的时候得强硬起来,哪怕是为了肚中还未出世的孩子也得立起来呢。” 闻言,钱贵嫔自然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抚上肚子,眼皮低垂,让人瞧不见她眼中的情绪。 “瞧见妹妹,我就想起了我刚怀二公主的时候,不由有些感触。”白充媛笑道:“妹妹若是不嫌弃,无聊的时候可以去流云宫坐坐,说说话,我一定扫榻相迎。” “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钱贵嫔妹妹自便。” 语罢,白充媛带着宫人离开了。 “主子,白充媛想要拉拢您啊。” 待白充媛走远之后,宫女银叶强压着激动,小声道。 钱贵嫔扯了扯嘴角,“我有什么可值得拉拢的,回吧。” 郭才人还真去太极宫找皇上做主了。 可惜事与愿违,郭才人不仅没能如愿,反而还得了一顿斥责和一个月的禁足,除此之外,皇后对郭才人的处罚依旧。 也就是说,郭才人今天早上刚解禁足,出来去凤仪宫和太极宫逛了一圈,还不到半日时间又重新喜提一个月的禁足和抄写五遍宫规,还被罚了一个月的俸禄银子。 怀孕之后不仅没有任何赏赐不说,反而还又被关在宫里不能出来,阖宫上下郭才人独一份儿。 抱夏将这事说给裴抒听的时候,裴抒刚吃完早饭,她放下筷子,笑道:“这般不聪明的人可是不多见了。” 抱夏哼了一声,“不过怀孕而已,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敢和您对着干,现在自作自受了。” 裴抒看了气鼓鼓的抱夏一眼,莞尔笑道:“和她生什么气,犯不上。”说罢,她站起身来,“走吧,咱们也去太极宫。” 抱夏疑惑地看着裴抒。 裴抒笑道:“赵才人的才人位份略有些低了。” 郭才人的挑衅虽不足以让挑动裴抒的心绪,可挑衅就是挑衅,裴抒自然不会视若无睹。 裴抒去太极宫的时候周宸正在批折子。 听到皇后来了,周宸扬了扬眉,“让皇后进来吧。”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起来吧,坐。”周宸搁下朱笔,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笑问,“皇后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臣妾有事想与皇上商议。”裴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门见山道:“赵才人服侍皇上多年,纵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妾想着是不是给赵才人提提位份。” 周宸不甚在意道:“皇后管着后宫,这等事情自是做得了主。” 所谓皇后,可不单单是说着好听,皇后之所以地位超群,位列后宫之首,那是因为手中是实打实握有权力的。 后宫不可议政,皇后自然也不例外。 可除前朝事,后宫的一切事物尽交皇后之手,后宫的一切人员升降调动皇后也有权做主。 当然,世事无绝对,还是要按具体情况而言。 若是没犯不可饶恕的重大错误,皇后想将一品妃,二品妃直接贬为才人宝林一类的,那也不现实。 可想给一个小小才人升一升位分,想升便升了。 “赵才人。” 到底是服侍了他多年的人,周宸虽不甚喜欢,可也记着有这么一号人。 这个赵才人着实是有些愚蠢,周宸虽不要求自己的女人有多聪慧,可也不会喜欢蠢笨还不自知还爱顶嘴的女子。 在周宸看来,那是给自己找罪受。 因而赵才人年轻的时候时候容貌虽异常出挑,却也并不受宠。 许是因为不够聪明,这么些年也没做什么大的错事。 皇后既张口了,往上提一提也无妨。 第41章 突如其来的惊喜 “那就将赵才人升为五品贵嫔,皇后觉得如何?” “皇上的决定自然好。” 裴抒看见桌上放着的点心,想起什么,笑问,“皇上饿不饿,臣妾带了点心和甜汤过来,皇上可要用些?” 闻言,周宸神色莫名的看了裴抒一眼。 若是换了旁人,必定是先将点心和甜汤抛出来,再一点点透露自己真正的目的。而皇后倒好,先说事情,事情结束之后才将带来的东西拿出来。 周宸甚至有一种错觉,若是他没应皇后的要求,皇后甚至不会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 这般想着,周宸也这般问了。 裴抒诧异地看着周宸,失笑道:“皇上怎么会这般想?臣妾刚想着赵才人的事情,一时之间没想起来罢了。看到桌上放着的糕点才想起臣妾也带了东西过来。” “皇上真是,把臣妾想的太坏了些。”裴抒不太高兴道:“在皇上心底,臣妾就这般小气啊。” 周宸心道:你还不小气,你不小气怎么就无缘无故想起给赵才人提位份了。 这般想着,周宸却也没因此而对皇后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很正常,朝堂之上周宸自己也有不喜欢的臣子。在不影响朝堂的情况下,抬一贬一这事周宸也常做,把握尺寸,注意平衡就好。 赵氏的确跟他多年,纵使不受宠,光熬资历也不该一直蹉跎在才人位份上。 皇后的要求并不过分,也没什么可让人说嘴的。 “是朕的错,误会了皇后。” 裴抒站起身来,走到周宸身后,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俯身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那我就原谅皇上了。” 裴抒忘了自己今日染了口脂,周宸白皙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红印。 裴抒忍笑,拿出帕子在周宸脸上擦了擦。 周宸虽看不见自己的脸,可瞧着皇后那憋笑的模样,和平时相比更红润一些的双唇,猜出来了。 “擦干净些。” 说这话时,周宸神色淡淡,怎么瞧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皇上放心就是。” 说完这话,裴抒将帕子放在桌上,又飞快在周宸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在周宸伸手抓她之前,迅速往后退了几步,笑容狡黠,“臣妾这就告退了,不打扰皇上。” 没走两步,又转身说道:“用午膳之前皇上若是想吃东西,可别忘了臣妾带来的点心。” 周宸摆摆手,让皇后赶快走。 周宸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下,指腹上瞬间多了些红色,他眉梢微挑,“啧,不庄重。” 说罢他拿起皇后留下的帕子擦了擦手指,又在额头上擦了擦。 一直在角落里候着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赵福全刚要上前,瞧见皇上的动作之后,刚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皇上此刻应当不需要他。 听到这话,赵福全眼观鼻,鼻观心,不由腹诽:他瞧着皇上还挺乐在其中的。 皇后果然是皇后啊,换个人哪敢这样对皇上,受宠如丽妃也不敢和皇上这样玩闹,简直能算得上是调戏了。 可皇上竟还不生气。 思及此处,赵福全福至心灵,上前几步问道:“皇上,您可要用些点心, 奴才将皇后娘娘带过来的点心端上来?” “拿过来吧。”周宸随手把手帕压在奏折下面,道:“差人去传旨吧。” 太极宫外。 出了太极宫,拂冬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道:“奴婢刚刚都吓坏了,还以为皇上生气了。” 抱夏的神色顿时有些一言难尽,“真是个小傻子,除了算账,其他一窍不通。” 裴抒笑道:“放心吧,皇上不会因此而生气的。” 夫妻间的小情趣而已,周宸也不是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装模作样的,只怕人家还觉得乐在其中呢。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夏宁被派去长秋宫传旨,和裴抒前后脚出了太极宫,没走几步就碰上了裴抒。 “夏公公起来吧。”裴抒问道:“夏公公这是去长秋宫?” 夏宁恭声道:“回娘娘话,奴才正要去长秋宫。” “既如此,夏公公快去吧。” 瞧着夏宁一行人离开后,裴抒道:“赏是赏,罚是罚。郭才人言行无状,自该受罚,可她怀了身孕,替皇家延绵子嗣有功,自然该赏。抱夏,回去之后,挑些不容易出错的东西给郭才人送去。” 进宫之前,宫里派教导嬷嬷来教裴抒规矩,如何当好一个合格的皇后。 嬷嬷说皇后就该贤良淑德,端庄大气,温和宽厚。 可裴抒偏不这样,别人挑衅她,她反手就一巴掌盖在对方脸上。当然,裴抒也不傻,做事之前自然要寻一个由头,让别人没法说嘴。 皇上颁了晋位的圣旨给赵才人,而裴抒则是依着规矩给怀孕的郭才人赏赐。 只怕郭才人收到她的赏赐之后会更觉得屈辱,可那又如何呢? 裴抒就是故意的。 郭才人要是不去太极宫求皇上给她做主,裴抒也没想着给赵才人提位份。 可惜郭才人不懂适可而止,仗着肚子里那块肉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她,裴抒自然也不必给她留脸面。 抱夏笑着应下,“是,娘娘。” 赵才人没想到有朝一日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的事情也能砸在她头上。 迷迷瞪瞪跪着听完圣旨,赵贵嫔都晕晕乎乎的不知所以,被巨大的茫然包围着。 还是贴身宫女金盏做主给了宣旨公公打赏,又将人好生送出去。 抱着圣旨的赵贵嫔终于回过神来,她展开圣旨,短短两行字看了又看。 赵贵嫔几乎都要喜极而泣,“这么多年了,皇上可算是想起我了,终于熬出头了。” “是啊主子,您可算是熬出头了。” 金盏也是满心的欢喜,就是她比赵贵嫔多了几分冷静,“主子,不是皇上想起您了,这是皇后娘娘帮您呢。” “皇后娘娘前脚去太极宫,紧接着皇上就给您晋位。所以啊,主子,这事定是皇后娘娘的主意。” 金盏语重心长道:“主子,咱们该去凤仪宫感谢皇后娘娘,得让皇后娘娘知道主子您知恩图报。” 第42章 实在人 陷入狂喜的赵贵嫔稍稍冷静下来了,她也意识到皇上不可能突然就想起来给她晋位。 可赵贵嫔不理解,她喃喃道:“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啊?皇后向来不接受我的示好啊,难道是因为郭才人?” “奴婢也是这样猜想的。” 郭才人仗着有身孕不敬皇后,还闹到皇上跟前去了,皇后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事情的起源是郭才人和自家主子的冲突。 皇后直接拉起自家主子,把郭才人打压下去,让郭才人明白就算她怀孕也没资格在皇后跟前放肆。 郭才人找皇上做主得到的是训斥和加罚,而皇后则可以把一直无宠,好几年没侍寝的赵才人提到贵嫔位上却是轻而易举。 听了金盏的解释,赵贵嫔莫名觉得自己的狂喜似乎多了些尴尬的成分。 赵贵嫔讪讪道:“我还以为皇后终于接受我的投诚了。” “主子啊,您想这些做什么呢?总归您受益了不是。” 赵贵嫔还是宫女的时候就和金盏是好姐妹,当了主子之后就把金盏要到自己身边伺候,两人名为主仆,实则是很好的朋友。 是以金盏和赵贵嫔说话多了几分随意。 以赵贵嫔的脑子,能平平安安这么多年也多亏了金盏时时规劝。 “也是,可见还是我的诚心让皇后看在眼里了,不然皇后怎么就给我晋位不给别人晋位呢。” 赵贵嫔也没多纠结这个,她拉着金盏的手,庆幸道:“多亏你之前提醒我向皇后示好,跟着皇后果然是有好处的。” “是啊,主子。” 金盏笑笑,没好意思说她之所以让主子这样做,是因为宫中其他人都看不上自家主子,都没人可依附。 主子位份不高,家世不显,一无银子,二无宠爱,只有一张容易得罪人的嘴。 主仆俩的日子过得着实很一般。 金盏也是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皇后刚进宫来,兴许还不了解主子,没准儿就接受了主子的投诚呢。 不曾想竟还真有了意外收获。 “宜早不宜迟,去把我前两日刚缝好的里衣拿出来装好,现在就去凤仪宫。” “是,主子,奴婢这就去。” 此时李德禄也去了棠梨阁。 郭才人虽禁足了,可外头的消息还是传进来了。 本就因为赵贵嫔晋位而生气不已的郭才人看见皇后迟送来的赏赐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直接把人带东西都扔出去。 李德禄像是没看到郭才人铁青的脸色似的,摆手让人把东西都放下,笑吟吟道:“才人,那奴才就告退了。” 因为怀孕而飘飘乎不知所以的郭才人在去过太极宫之后终于认清了现实,纵使皇子公主很少,皇上和皇后也不会因为她怀孕而对她有所宽待。 郭才人心里恨得要死,还是捏着鼻子让人给李德禄打赏。 李德禄笑着道谢接下,出了棠梨阁就把郭才人给的打赏抛给身后的小太监,“你们几个分了吃果子,也别白跑一趟。” 李德禄把银子分给随行的小太监,而郭才人也把裴抒的赏赐悉数赏给了宫女。 好几个宫女或怀抱着布料,或捧着珠钗首饰,有人暗暗窃喜,有人不知所措,还有的面色惶恐。 瞧着屋中众人的神色,玉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主子好心,对奴婢好,但奴婢身份低微,哪能用得上这些好东西,主子您自己留着便是。” 云锦、蜀锦这些布料哪是她们这些做宫女的敢用的。 更何况,若是皇后知道主子把赏赐全分给下人,心里指不定会是什么想法呢。 玉兰这话一出,一个穿着粉衣裳,眉眼微微有些上挑的宫女握紧了手中的东西,脸上喜色渐淡。 她眉眼一转,道:“玉兰姐姐这话听着倒是别扭,咱们主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没有,自然不会把皇后这点东西看在眼里。何况咱们主子肚子里怀有龙胎,等到咱们小皇子出生,主子更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这话郭才人听着舒心,给了她一记赞赏的眼神,“石蕊说的不错,这么点东西我可瞧不上。”说着横了玉兰一眼,“行了,这里用不着你来,出去吧,让石蕊留下。” 郭才人家世不错,虽说不是如皇后贤妃娘家那般的一流世家,可也是锦衣玉食长大,自小不缺什么。 郭才人对皇后厌恶不已,她之前不过和钱贵嫔说几句玩笑话,皇后就又是禁足又是抄宫规的罚她,如今她有了身孕,皇后还是说罚就罚。 都说爱屋及乌,可反过来也是有道理的。 郭才人厌恶皇后,尽管皇后送来的东西很好,可她瞧着也是喜欢不起来。 何况,皇后前脚因为赵贵嫔罚她,紧接着给赵贵嫔晋位,又姗姗来迟让人给她赏赐,高高在上的姿态,郭才人只感觉到无尽的羞辱。 石蕊凑上前把玉兰挤在一边,笑道:“玉兰姐姐先出去吧,有我在主子跟前,玉兰姐姐就放心吧。” 凤仪宫。 “娘娘,奴婢瞧着赵贵嫔也是个知恩图报的。” 拂冬摸着赵贵嫔刚刚送给过来的里衣,“针脚密实,尺寸也刚刚好,可见是用心了。” “是用心了。”裴抒摆摆手,“收起来吧。” 拂冬将衣裳叠整齐,笑道:“娘娘,那小箱子都快放不下了。” 自裴抒进了这凤仪宫,赵贵嫔就隔三岔五给裴抒送东西,全部都是自己做的,什么荷包、手帕、抹额、里衣,零零碎碎什么都有。 裴抒虽不用这些东西,却也让人都收在一个小箱子里面好生放着。 “赵贵嫔倒也是个实在人。” 郑嬷嬷道:“想靠着您,不说替您办事彰显自己的价值,整日就送些零碎的小东西过来。若是换了旁人,保不齐觉得这些小东西没价值拿不出手,这赵贵嫔倒是没这种想法。” “让她办事?我不放心。”裴抒笑看郑嬷嬷,“可若她不实在,我也不抬举她。” 妃嫔品阶越是往上,数量越是有限,一个萝卜一个坑。 抬举简单的人,让心思简单的人占了位置总好过给心思深沉的人。 现如今宫中妃嫔确实不多,明年选秀进来的人应当不会少。 第43章 既要又要 还不到酉时,太阳还未彻底西沉下去,天色还未曾暗下去,一轮浅浅的弯月就已经出现在东边的天空。 裴抒倚在窗前在软榻上,腿上搭着小毯子,拿着书细细翻看着,忽然觉着眼前似乎变得明亮起来。 裴抒抬头看去,迎春拿了灯盏过来。 “娘娘,屋里有些暗了,您这样看书仔细伤着眼睛。” “天暗了就不看了。”裴抒捡起腿上的书签放在书中看到的那一页,合上书放在一旁。 裴抒掀开毯子下地,探身从一旁矮几的瓷瓶上抽出一支梨木雕刻而成的带枝牡丹花,朝着不远处固定在地面上的窄口瓶瞄准。 手腕翻动,手中的木花在空中划过弧度,准确无误掉进了窄口瓶中,晃悠了几下又复归平静。 想起什么,裴抒说道:“迎春,你现在去花萼园走一趟,钟粹宫的人这会儿应该在。” 大公主受寒好利索了,明日就要搬去花萼园。德妃虽在禁足,可求了皇上让身边伺候的人能随意进出钟粹宫,替大公主收拾住处。 前几日钟粹宫的宫人着手收拾大公主的新住处之初,裴抒差人去看过一回。 明日大公主人要搬进去了,走个过场关心一下也是应当的。 迎春应是,“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裴抒端坐于椅子上,将矮几瓷瓶中品种不同却又栩栩如生的木花一支一支投在对面的窄口瓶中。 没一会儿,瓷瓶中一支花都不剩了。 抱夏手中握着好几支,她俯身把最后一支芍药花抽出来,走到裴抒身边,把手中的花一支支又重新插进瓷瓶中。 “娘娘厉害,今日全投进去了。”抱夏笑道:“皇上待娘娘很是上心呢,知道娘娘喜欢射箭,特地让人送了这些过来。” 这几支木花都是周宸特地让内侍省的人做出来的,插在瓶子里好看的同时又有一定的重量,适合投射。 前日内侍省的人刚给裴抒送来凤仪宫。 “这算什么上心,又不止我一人独有。” 裴抒抽了一支菊花拿在手上把玩着,一一细数周宸前日给各宫送去的东西。 “贤妃得了荷花发簪和一整套翡翠头面。禁足的德妃得了菊花簪子和金镶各色宝石的头面。丽妃得了两支玫瑰金簪,一匣子宝石和点翠嵌宝石头面。白充媛得了海棠花簪和若干首饰。孙婕妤的山茶花簪和一盒珍珠,赵贵嫔,钱贵嫔,这宫里叫得上名号的皇上都赏了。” 只怕那一日太极宫的太监腿都跑细了,腰间赏银塞得鼓鼓囊囊。 而这些人其中,又属丽妃得的东西最多,贤妃和德妃都比不过。 刚走进来的念秋笑道:“娘娘您那副榧木棋盘和黑白云子远比首饰头面名贵。” 前日周宸给裴抒的东西除了两对牡丹金钗、首饰头面以外,比旁人还多了一束木头雕刻而成的各样花枝和一整套棋盘棋子。 楠木和榧木都适合做棋盘,而与楠木相比,榧木略胜一筹。 裴抒得到的这块棋盘选用的至少三百年以上树龄的榧木,由能工巧匠仔细制成。 两盒棋子亦十分珍贵,云子质地细腻,坚而不脆,弧线自然,古朴浑厚。白子温润如玉,柔而不透,略有淡黄或翠绿之色,黑子漆黑润泽,迎光而看则呈半透明状,泛着一种碧绿的色彩。 裴抒失笑,“可见还是我赚了。” “娘娘这话说的不对。” 抱夏道:“您是皇后,自然与旁人不同,这都是应当的。就是奴婢觉着不论是这一束木雕花枝还是棋盘棋子,都能看出皇上的确对娘娘您上心。 尤其是这木花,美观像真花的同时还得坚硬,不然来回碰撞容易损坏,且这花束的重量也有要求,轻了掷不出去,若是过重也不好投。可见是费心了,奴婢也是为您高兴。”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 裴抒笑,心中却道:皇上不过吩咐一句,手艺活都是底下人干的,他费什么心,动动嘴罢了。 不过裴抒也还算满意了,毕竟她和周宸做夫妻也不过才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裴抒可没想着和周宸只当一对相敬如宾的客气夫妻,她要的是举案齐眉,实打实有真情实感的夫妻关系。 她想要一点点走进皇帝的内心,不必占据全部心扉,那样太危险,只要皇帝心中有她的一席之地即可。 这么想着,裴抒也是这么干的。 一开始她就不和周宸疏离客气,一点点试探他心底那条线,无论时大言不惭说要和自己的夫君坦诚相对,还是借着害怕志怪小说邀宠,都是在试探,试探周宸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皇后。 裴抒年纪小也没经历过什么情爱,可她也明白大部分男人都是既要又要的,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不管身分高低贵贱都带有劣性恶根,都希望自己的妻子既有端庄又有风情。 可任何事情不好一概而论,万一皇上就是想要一个里里外外都透着端庄贤淑的皇后。 裴抒还想着,若周宸真的只是想要一个贤惠大气的端庄皇后,她倒也省得挖空心思想法设法走进皇帝的内心了,努力扮演好后宫大管家的角色就好。 只要她够合格,位置也是稳稳的。 可事实证明,周宸也是既要又要的那种人,裴抒榻上大胆,平时撒娇的时候没从周宸身上发现任何的不喜,反而对方还很受用。 “娘娘,小厨房今日有羊肉,奴婢让人熬了汤,里头加了萝卜,您晚上要不要用一些。” 念秋终于想起她进屋的目的了,想到自家主子不大喜欢羊肉,嫌有味道,她补充道:“送来的羊肉品质极好,没一点膻味,冬日里倒是适合喝一些,祛寒又滋补。” 裴抒刚要拒绝,听到念秋后半句话,改口道:“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端些上来吧。” 念秋这丫头的话还是很可信的,她说没膻味儿,那估计是真没什么味道。 中午裴抒吃的少,现下倒是有些饿了,道:“让人摆膳吧,饿了。” 第44章 哪哪都不顺心 “娘娘不再略等等了,万一皇上过来呢?”抱夏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对,自家主子比皇上重要,于是改口道:“娘娘既饿了,那还是先吃,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丽妃上午往太极宫送了东西,皇上今晚应当不会来了。” 裴抒话音刚落,李德禄躬身走了进来,行礼道:“娘娘,皇上去了玉芙宫。” “知道了,起来吧。”裴抒看了抱夏一眼,“念秋,让人摆膳吧。” “是,娘娘。”念秋应是,转身出了屋子。 李德禄并不抬头看,只听主子的声音似乎没什么不高兴。在李德禄的印象中,皇上来的时候主子很是高兴,瞧着喜欢极了皇上,可皇上不来或是去了旁人那里,主子也没什么不高兴的。 李德禄觉得主子这样就很好,他想起不久前收到的信儿,继续道:“娘娘,钱贵嫔那里日子似乎不太好过。” “钱贵嫔?纵使皇上不常去映月轩,可她还怀着孕,底下人怎么敢磋磨她?” “我吩咐了要对钱贵嫔和郭才人这两个怀孕的多照顾几分,底下人是怎么办事的。” “娘娘,兴许是有人打着钱贵嫔的主意呢。” 裴抒想起前几日在凤仪宫门外不远处白充媛和钱贵嫔说了一会儿话,而这两人以往向来没什么交集。 “白充媛,贤妃?贤妃想拉拢钱贵嫔?”裴抒挑了挑眉,“钱贵嫔满腹算计,闷声干大事的性子入了贤妃的眼?” “钱贵嫔这性子,谁对她好,她算计谁,贤妃也真敢拉拢她啊。” 抱夏撇撇嘴,钱贵嫔对自家主子恩将仇报之时,她就讨厌钱贵嫔,后来知道钱贵嫔对孙婕妤的算计之后,对钱贵嫔更加不喜欢了。 众人最初只知道孙婕妤和钱贵嫔闹翻了,至于为什么闹翻,没人知道,前不久有一日早上请安的时候,孙婕妤当着众人的面把原因给抖落出来了。 所有人这才知晓原因,对钱贵嫔唯唯诺诺假象之下的真实性子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本来就没什么人和钱贵嫔走得近,这事一出更没人愿意搭理钱贵嫔了。 “钱贵嫔算计贤妃?应当很难。”裴抒笑,“此事就当不知,让人多注意些,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说不出的怪。” 不是裴抒瞧不起钱贵嫔,钱贵嫔一无恩宠,二无地位,因为地位低,满心的算计对于旁人而言也只是不痛不痒,有什么能吸引贤妃的地方。 若裴抒是贤妃,她都懒得搭理钱贵嫔。 唯一值得贤妃算计的就是钱贵嫔肚里的孩子。 可贤妃有皇子,她会因为钱贵嫔有孩子而拉拢她吗?只怕恨不能让钱贵嫔的孩子胎死腹中才对吧。 退一步讲,就算贤妃真的对钱贵嫔肚里的孩子有打算,直接去母留子,绕这么一大圈是为什么。 何况皇上应当不会把钱贵嫔的孩子给贤妃,贤妃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贤妃不可能白费功夫,可既不是为了把钱贵嫔的孩子攥在手里,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裴抒一点一点细细琢磨着,可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透,暂时只能让人多注意一些。 很快迎春回来了。 “娘娘,花萼园一切都好,大公主的住处已经收拾妥当, 只待明日搬进去就好。” “知道了。”裴抒瞧着迎春来回搓动手掌的动作,问:“外头天寒地冻的,出去怎么不带手炉。” 迎春走到火炉前烤手,闻言笑道:“奴婢走的匆忙,一时忘了。” 主子人好,体恤下人,凤仪宫上下每人每日早中晚都能喝到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暖身子,迎春几个还有小手炉可用。 在自己宫里用一用也就罢了,若是出外头还继续用着,只怕旁人对娘娘有意见,身为下人,到底不好过于张扬,给主子惹祸端。 裴抒轻呵一声,食指远远点着迎春,“你次次走的匆忙。” 迎春就笑,转移话题,“外头天色不好,阴的厉害,奴婢瞧着说不准要下雪。” “早上天气就不好,太阳都没见着。” 迎春想起什么,说道:“娘娘,奴婢回来的时候瞧见钱贵嫔身边的宫女取晚膳,听两人说话似乎对晚膳不甚满意,钱贵嫔日子不大好过。” 迎春远远听了几句,两个宫女说话也没个条理,想到什么说什么,尽悉发泄不满。 一会儿说御膳房的人不把她们主子当回事,膳食过于油腻,主子吃不进去,又不给重新做。说内侍省送来的茶叶不上乘,说炭火也不大够用,送来的炭好坏交杂着,这几日烧的炭火有烟。 “不好过也是暂时的,总不会一直这样下去,不闹到我跟前就不管她。” 钱贵嫔敢含含糊糊想把事情扣在她头上,裴抒自然不乐意再管她。 裴抒现在依旧对钱贵嫔肚子的孩子没想法,若是能生下来就给这孩子另找个娘,可若是钱贵嫔自己保不住,她也没办法。 迎春面露不解,抱夏就把刚刚李德禄说的话说给迎春听。 迎春了然的点点头,“看来贤妃对钱贵嫔势在必得。” 她就说主子提早都吩咐下去了,钱贵嫔又有身孕,纵使不受宠下头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磋磨,敢情是有人授意。 钱贵嫔身边提晚膳的宫人也回了映月轩。 饭菜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鸡鸭鱼羊什么都不缺,可就是没几道清淡的。 钱贵嫔如今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身形依旧纤细,穿着较为宽大的衣裳,肚子都瞧不太出来。 她这几日不舒坦,总想吐,看到这些油腻的就不想吃,就想吃些清淡的。 瞧着桌上的饭菜,钱贵嫔没什么胃口,只留下两道素菜和没那么油腻的鱼肉,其余的都给下头人分了。 银叶忧心忡忡,“主子,您不吃怎么能行呢?这些寡淡的素菜能有什么营养,为了肚里的小皇子也该少吃些呀。” 说着,银叶生气道:“御膳房那群人真该好好整治整治,说了让他们好好做,您吃不进去油腻的,还是成心送来这些东西。” “主子,咱们告诉皇后吧,求皇后做主。奴婢都替您委屈,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啊。” 银叶耷拉着眉眼,丧气道:“吃也吃不好,炭火也不好,哪哪都不顺心,长此以往,对小皇子也不好啊。” 第45章 不作他想 钱贵嫔淡淡笑着,“日子比之前强太多,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哪哪都不顺心呢。” 银叶哑口无言。 好坏也要看和什么时候做对比。以往主子虽有孙婕妤护着,可位份不高,恩宠也无,日子过得也挺一般。现在日子是比早之前好,可若是和主子刚怀孕那会儿相比,如今的日子真是很一般。 钱贵嫔低垂着眼眸,眼神落在肚子上,“只怕皇后娘娘现在不喜我。” 当初那事,钱贵嫔本意其实也不愿意伤害帮过她的皇后娘娘和孙婕妤,可是钱贵嫔没办法,她不想顶着别人的视线,不想让人注意到她,一时慌乱拿不定主意才说了那样的话。 对于孙婕妤,钱贵嫔也觉得很内疚,可孙婕妤现如今厌极了她,她找孙婕妤解释,孙婕妤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们两人的矛盾摊开说,再也不会原谅她。 钱贵嫔这话说的小声,可银叶还是听到了,她叹了口气,也想到了。 忽然她眸色微亮,按捺着激动开口道:“主子,皇后那里行不通,还有白充媛,您忘了之前白充媛提起让您闲来无事的时候去流云宫坐坐。” “白充媛不过客气一句,你倒是当真了。” 钱贵嫔性子虽弱,却也不是个十足的傻子。以往好好的,最近开始无论是膳食还是其他东西都不大好,可又偏比她这个位份该有的该用的略高出一些,告状都没法儿告。 郭才人得罪了皇后娘娘被禁足,可因着怀孕,皇后娘娘依旧让人多关照几分,郭才人的日子过得不错。 皇后娘娘不为难郭才人,也不会为难她。德妃禁足,忙着大公主的事情,还得防着贤妃给大皇子报仇,想来现在没空管她个小小贵嫔。至于丽妃,应当也不是。 有能力在生活中处处为难她,又有立场为难她的人也就显而易见了,除却贤妃不作他想。 钱贵嫔只想好好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她不知道贤妃看上了她什么,可钱贵嫔不愿意卷入争斗之中。 对于白充媛的暗示,钱贵嫔只做不知。 她不从,贤妃明里让人拉拢她,暗中却不断打压她,想让她不得不依附。 如此钱贵嫔更不可能投靠贤妃,哪怕她日子不好过。 夜深了。 沉了一天,此刻雪还是落下来了,先是小雪,若有若无的,不一会儿雪就变大了,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外头还刮着风,裹挟着雪花在空中成旋涡状不断飞动着,半晌才落在地面上,屋檐上,树枝上。 次日一早外头满目皆白,地上的积雪没过人的脚踝处,雪还未停,依旧飘着小雪花。 “您免了今日的请安,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怡神阁前几日修葺好了,太后做主今日后宫众人一道去看戏。怡神阁距凤仪宫不近,裴抒今日就免了众人的请安,直接去怡神阁就是了。 凤仪宫中,裴抒已经醒过来。 屋内温暖明亮,热气环绕,新插的鲜花娇艳欲滴,宫女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忙而有序。 裴抒接过热毛巾擦了擦手,笑道:“昨日睡得好,今日就醒得早。” 闻言迎春笑道:“娘娘昨日睡得还好啊?您都被昨夜的风吵醒了,好一会儿才睡下,还和奴婢说今早想吃鸡汤面。” 昨夜是迎春守夜,当差的时候睡眠浅,又刮大风又下雪的动静吵醒了迎春,她起身灌了个汤婆子给主子换一换。一进里间卧房,主子也醒着呢,被外头张牙舞爪的大风吵醒了。 迎春陪着坐了一会儿,主子这才睡下,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还说明早要吃热乎乎的鸡汤细面。 “那也睡得好,睡着之后没做梦,一觉睡到快天亮的时候。”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 梳洗过后用早膳,除了平日惯用的和这个时节适合吃的东西外还有一小碗裴抒昨晚提过一嘴的鸡汤细面。 重新漱口过后,裴抒这才收拾打扮。 乌黑的长发尽数挽起,梳成元宝髻,戴了赤金嵌珍珠宝石的华盛,小小的水滴状的各色宝石围绕着中间拇指大小的粉珠,珍珠是周宸前段时间让人送过来的。一左一右戴了两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发髻后面则是牡丹珠花。 今日穿了一件湖蓝色银纹绣百蝶云缎长裙,腰间挂着玉扣珍珠流苏襟步,外头是姜红色的大袖衫。 抱夏笑嘻嘻道:“娘娘真好看。” 裴抒站在镜子前瞧了瞧,果然不错,“是好看。” 收拾妥当之后时间差不多了,裴抒出发前往怡神阁。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裴抒到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到了,众人忙起身行礼。 “都起来吧。” 裴抒进屋第一感觉就是花团锦簇,各种类型的漂亮女子按位份高低站着行礼,今日大部分妃嫔都是仔细打扮过了,尤其是平日少见天颜的小妃嫔,都盼望着今日能够让皇上注意到自己。 太后娘娘邀众人看戏,也邀了皇上一起。 赵贵嫔笑着恭维裴抒,“皇后娘娘今日光彩照人。” 自从从才人升了贵嫔之后,赵贵嫔越发觉得自己跟着皇后是一条极好的出路,对裴抒更加殷勤了。 赵贵嫔后头坐着穿一身藕荷色衣裙的漂亮女子笑道:“赵贵嫔姐姐这话说的像是皇后娘娘往日不光彩照人一般。” 说这话的女子是李宝林,素日恩宠也不多,位份也不高,平时的存在感并不算高,今日这一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臣妾瞧着皇后娘娘每日都很漂亮,国色天香,臣妾等望尘莫及呢。” 赵贵嫔一噎,明晃晃瞪了李宝林一眼,“李宝林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也不见李宝林这般夸赞皇后娘娘。” 李宝林笑道:“臣妾有感而发罢了,赵贵嫔姐姐怎得这般咄咄逼人,倒像是我说的不对似的。” “只怕李宝林不是有感而发, 是嫉妒赵贵嫔德皇后娘娘青睐,如今也有模有样不肯落于人后。” 第46章 点戏 说出这话的是白充媛。 白充媛这几日心情着实是一般,贤妃让她拉拢钱贵嫔,钱贵嫔并不肯接受她的示好。入冬之后,二公主又病了几回,不算严重,可一直拖拖拉拉的好不了。 如此这般没一桩顺心事,白充媛心情哪能好得了。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不顺心,听谁说话也觉得烦,白充媛一个没忍住,刻薄话就脱口而出。 众人自然也能猜出李宝林今日这一出是因为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唯有白充媛把这话挑破了。 李宝林毫不在意白充媛这话,反而笑嘻嘻的,“要么说白充媛姐姐是个明白人儿呢,也不能这么说,白充媛姐姐是有经验之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 你白充媛不也是巴着贤妃,还好意思在这嘲笑旁人,笑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吧。 所有人都听懂了李宝林这言外之意,白充媛自然不会不懂。 李宝林不管白充媛脸色如何,继续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乃是后宫之首,天下所有女子的典范,臣妾仰慕皇后娘娘乃是人之常情。白充媛姐姐,你说是吧。” 好歹我巴结的是皇后,你再如何巴结贤妃,贤妃也不过是个妃子,这样说来你还不如我呢,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白充媛话说出口之后就有些后悔,可很快被这李宝林这明嘲暗讽的话顶的一点不剩。 “民间有句俗语,不见兔子不撒鹰,李宝林可曾听过没有。瞧着李宝林今日行事,对赵贵嫔这般眼热,想必是听过的。” 白充媛淡淡一笑,“李宝林低调,这么长时间没发现李宝林竟是个这般聪明的人。聪明是好事,可若是聪明过头就不好了。” 赵贵嫔虽不甚聪明,可皇后刚进宫,众人还不知皇后能不能安安稳稳坐着凤座,那时候赵贵嫔就主动贴过去了。 可你李宝林,瞧着皇后位置越来越稳,赵贵嫔也晋位,瞧着跟在皇后身边有前途,这才眼巴巴讨好皇后。 赵贵嫔也不是傻的彻底,此刻脑中还多出几分聪慧,警铃大作,危机感油然而生。 “以往除了请安外不见李宝林踏足凤仪宫,对皇后娘娘不曾有过任何关心。如今这是瞧着娘娘抬举了我,心里也按捺不住了?” 赵贵嫔冷哼一声,“李宝林位份不高,胆子不小,竟想利用娘娘,踩着皇后娘娘上位好达到你自己的目的。” 李宝林面上终于多了几分窘迫。 白充媛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下脸上的笑意,赵贵嫔也有赵贵嫔的好处啊,人蠢嘴巴藏不住话,有时候也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裴抒多看了状似窘迫的李宝林一眼,淡声道:“桌上蜜桔不错,你们也都尝尝。” 众人应是,三三两两说起旁的,一时间倒也显出几分和睦。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起身出位行礼。 “都起来吧。” 皇后站在最前方,穿的也漂亮,周宸一眼就注意到了。 瞧着皇后首饰上的粉珍珠,周宸第一感觉就是皇后戴着果真不错。 周宸扶着太后在最靠前一排左边的第一把椅子坐下,自己这才坐在最中间。 裴抒则是坐在周宸的右手边。 其余人则是按着位分高低在后面按顺序坐着。 “母后先点戏吧。” 周宸摆摆手,笑着让宫人把戏折子送去太后那里。 太后接过折子,点了一出喜团圆,一出泪相逢。 这两折戏都是教司坊新排出来没多久的,说是新排出来的,和以往相比其实也是换汤不换药。 喜团圆讲了一对青梅竹马的新婚夫妻因边关战事被迫分离,丈夫从军,妻子独自在家照顾公婆家人。 丈夫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来,妻子仍不离不弃,拒绝改嫁一心守着公婆过日子。几年之后,王朝胜利战事结束,本该去世的丈夫却加官进爵,荣归故里。 夫妻俩最终欢喜团圆。 而泪相逢则是讲了一对阴差阳错走失的母子,母亲多年不曾放弃寻找儿子,皇天不负有心人,多年后母子终于团聚的故事,感人至深。 周宸不大喜欢看戏,连戏折子都没翻开,点了一出薛丁山征西,就把手中的戏折子递给裴抒。 裴抒也不大喜欢看戏,打开折子随意翻看了看,瞧着一出名叫女公子的戏似乎还有点意思。 “女公子,这出戏倒是不曾听过。” 宫人一惊,忙赔笑道:“皇后娘娘恕罪,这出戏是教司坊最新排出来的,还不曾真正登台排演过,恐污了娘娘和其他各位主子的耳。” 宫人躬身打着商量,讪笑道:“娘娘,这出锁金钗也是极好的,娘娘您看……” 裴抒无意为难这些人,改口道:“那就换……” “既排出来了那就唱,唱得不好不怪罪,若是唱得好有赏。” 裴抒话还没说完,就听周宸说道。 皇上都这般发话了,那宫人顿时不敢再说什么,心中暗暗叫苦,也只能忙不迭应下。 裴抒合上折子递给宫人,笑道:“贤妃和丽妃也瞧瞧,有没有什么想看的。” 贤妃和丽妃一人点了一出戏,传到这两人手上,戏折子再没往下传了。 其他人没选择的机会,只能跟着看。 没一会儿,台上便咿咿呀呀开唱了。 京中看戏很常见,不少富贵人家都在家中养着戏班子。 裴抒家中倒是没什么人喜欢,她自小就没多看这些。 裴抒一时半儿也听不进去,甚至还有心思观察屋内的设施。 太后爱热闹,修葺怡神阁也是太后吩咐内侍省的人操办的,裴抒没有插手。 这是裴抒进宫以来第一次踏进怡神阁,尽管废弃了二三十年,但只是简单修葺一下瞧着也很是不错,屋内雕梁画栋,装饰富丽堂皇,皇家富贵体现的淋漓尽致,可见之前也是费了大功夫建造的。 裴抒被桌角那一大捧插在瓶中的鲜花吸引了视线,不同种类颜色的花错落有致的插在一处,很是别致,花团锦簇,香气馥郁,看着真是漂亮。 很快就将整个大殿的各处摆设都观察的差不多,再没什么可看的了。裴抒把心神落在台上,初时觉着一般,慢慢的竟也能听进去了,觉出几分兴味。 第47章 女公子 薛丁山征西已经接近尾声,唱完这一曲便暂时停了。 此刻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午膳便摆在此处,午饭过后接着听戏。 很快宫人就将一道道精美的膳食摆在众人的桌上。 戏是暂停了,可也不能让主子们觉着无聊,声乐声响起,歌舞登场,殿内瞬间就热闹起来。 桌上的菜摆盘精美,闻着味道也不错,可裴抒早上吃了一小碗面还有其他的东西,现下倒是不怎么饿,看着这些菜也不觉得很想吃,只捡着一道炒的嫩嫩的菜心有一搭没一搭吃了些。 裴抒眼神落在台上舞姬的身上,不愧是教司坊培养出来的人,是有真功夫在身的,舞技果真高超,各种常人难摆出地动作在那女子身上却是自然又丝滑,浑然天成。 裴抒自己虽不会舞蹈,也见过不少名动京城的舞姬,还是有欣赏能力能看出好与否的,台上女子的舞技在她见过的所有人中算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裴抒怎么瞧都觉得那女子视线似乎若有若无落在周宸身上。 爱慕皇上的女子? “皇后爱吃这个?” 周宸瞧着皇后只夹着一道菜吃,不由问道。 闻言裴抒收回视线,笑了笑,道:“臣妾觉着这道菜味道不错。” “既爱吃,让人再上一些。” 裴抒笑着婉拒,“这些便够了。” 周宸也看出裴抒似乎没什么食欲,点点头,道:“喝些汤,汤不错。” 桌跟前站着的宫女上前给裴抒盛了一小碗汤,小心放在裴抒身前不远处。 “好,多谢皇上。” 帝后和睦自然是好的,可旁人瞧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没几个人能有好心情,可面上也得若无其事,甚至还要恭维皇上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 今日御膳房准备的是甘草杞子瘦肉汤,清清淡淡的看着还不错。裴抒正要端起来喝些汤,就感觉肩膀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站在她身后能碰到她的只有念秋和迎春,若是无缘无故,念秋和迎春不会碰她肩膀的。 正如早之前周宸来凤仪宫时不让人通报,可裴抒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知道呢,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法子。 裴抒刚握着碗的手一顿,像是嫌手边的碗碍事一样,顺势握着将碗放在一边,拿起碗边的筷子,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入嘴中。 裴抒抬起头朝着四周扫视一圈,要么低头吃饭,要么和身边人相近之人小声交谈,要么眼神落在舞姬身上欣赏歌舞,没人注意她。 裴抒垂眸没再多看。 用过午膳之后,歌舞下场,台上重新开唱。 此时轮到了裴抒点的那出女公子。 裴抒将心中杂念摒弃出去,稍稍打起了精神,认真听戏。 女公子,戏如其名,讲述了一个出生自没有儿子的富裕人家的女子自小女扮男装的故事。那女子名叫马继祖,在她之前家中已经有五个同母姐姐,母亲为了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将第六个女儿的真实性别隐瞒。 自此,马家终于有了儿子,马老爷给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取名为继祖。 马继祖自小便表露出非常人所能及的聪慧之处,读书很好,二十出头便成了探花郎,顺利入了翰林院。可不久之后身份被嫉妒他的同僚发现,一纸状书告到了皇帝面前。 马继祖的真实身份被天下众人皆知,从未有过女子入朝为官,皇帝盛怒,当即将马继祖打入牢狱,等候问斩。 可马继祖着实有才,对于如此人才人头落地,盛怒之后冷静下来的皇帝有些心生不忍,又有与马继祖交好的官员三番五次为她求情。 皇帝最终免了马继祖的死罪,并破格允许马继祖继续在朝为官。 颇受打击的马家老爷最终也只能接受儿子变闺女的事实。 这折戏还未全唱完,只唱到马继祖高中探花郎,殿内氛围便有些不对劲儿了。 不,早之前在马继祖头一次参加县试,考上童生之后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可皇上不发话,台上只能继续往下唱。 众人心中七上八下,看了看皇后,又暗暗瞧着皇上,只见皇上似乎没注意到这出戏的不同之处似的,姿态闲适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看着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裴抒瞧了周宸一眼,心中难得多了几分忐忑,谁曾想这出戏竟讲述了这样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公子,她无声长叹一口气,正欲开口。 “皇上恕罪,这出戏本不是这样的。” 满头大汗的管事公公终于忍不住跑过来跪在周宸身前不远处请罪,他颤声道:“皇上,这是教司坊一个女子胡写的,和真正拍板排出来的不是一个故事。定是那女子做的。” 台上的声响也停了下来,殿内极致安静,众人连呼吸声都不自觉放轻,唯有管事公公不断磕头的声音。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砸进在场大部分人的心里。 “既排了就接着唱,下去吧。” 周宸终于开口,脸上也瞧不出生气的迹象。 “奴才遵命。” 管事公公哑声道,强拖着两股战战的双腿站起来,弓着上半身退了下去,低垂的眼眸中划过阴鸷,就算是死,在此之前他也定要那自己离经叛道却害他至此的舞姬求生不能。 鼓乐声重新响起,戏伶重新登场,咿咿呀呀唱起来。 殿内声乐阵阵,明明热闹至极,却没几个人脸上表露出笑意,越是唱到后头,不少人脸色甚至多了些凝重。 终于,音乐停,曲收尾。 大部分人紧绷着的心弦还未能放松,只听皇上又开口说话了。 周宸扬了扬下巴,淡淡开口,“教坊司排的结局是什么样的,再唱一曲,” 乐曲重响,戏伶再次登场。 这次的故事开始和刚才一样,到了马继祖参加县试的时候就有不同之处了。 马继祖的女儿身在县试搜身的时候就被人发现,马继祖不仅没能参加县试,当即就被县令羁押进大牢。 马继业将被问斩。 自赴任以来就听闻马继业聪慧名声的县令心生不忍,在牢里找了个无论是年纪还是身形都与马继祖相仿罪犯,将人当成马继祖问斩。 至于真正的马继祖则换了个身份,换作女儿身,与年轻的县令喜结连理。 第48章 只能自己认 听完这两出对比戏,裴抒心头多了几分沉重和一些道不明的愤懑,面上却不露分毫,让人瞧不出来。 一前一后两出戏其实都很粗糙,经不起推敲。不说旁的,就单说那个母亲想要瞒天过海让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女扮男装就不现实,先不说小孩子刚出生就有专门称重看性别,好报给主家的婆子。 而绝大多数婆子根本不会帮着撒谎砸自己的饭碗。 况且小孩子身边丫鬟婆子围着,还有家人亲眷,人多眼杂怎么可能瞒得下去。 遑论堂而皇之参加科考和入朝为官了,那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可这个粗糙至极的故事却像是在裴抒平静的心湖中投进一枚小石子,激起了一层层小小的涟漪。 第一个故事极其不现实,可第二个故事却让裴抒多了些愤怒,她宁愿让那马继祖真的死去。 “这折戏倒是别出心裁,有趣得很,皇帝喜欢哪个结局?” 在场大部分人没敢主动提起这茬,说这话的也唯有太后一个人。 “是有趣。”周宸笑了笑,却是没说喜欢哪个结局,只道:“第一场是谁排的。” 管事公公扯着一个女子上前来,那女子身着薄纱渐变色金丝帔帛,胸口处又精美的凡枝芍药花纹刺绣,两只手腕上挂着好几个细细的金镯子,纤细白嫩的腰肢露出,挂着一圈铃铛环佩,随着行走的动作发出一声叠着一声的轻响,裙摆也有金丝绣成的芍药花纹,裙摆翻动间若隐若现,发髻梳低,额前戴着华丽亮眼的珠链,脑后挂着轻纱,漂亮的脸蛋半遮半掩。 这女子正是刚刚跳舞的舞姬。 管事公公拉着那舞姬上前跪下,连忙撇清自己。 “回皇上话,这出戏是她想出来,奴才不大喜欢这出戏,只是觉着题材确实有些新颖,便借鉴着改了一下,让人排练,不曾想这贱蹄子阳奉阴违,还敢这般大胆,把这出戏唱给皇上太后和皇后以及各位主子。” 周宸没把眼神给那管事公公,垂眸看着那跪在地上低着头的舞姬,曲曲食指,“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字?” 那舞姬抬起头,眼皮微微下垂,眼神落在身前不远处的桌子上,并不把视线放在桌后坐着的人身上,只能看到一角绛紫色的衣袍。 “回皇上话,奴婢雅云。” 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就皱起了眉头,这舞姬样貌魅惑,说话声也是软绵绵带着钩子,着只觉得有人朝着自己耳朵轻轻吹气似的,酥酥麻麻的。 可在场的大多是女子,自然不喜欢这股腔调,不少妃嫔瞬间对这薛雅云厌恶起来。 周宸神色不动,“这出戏是你想出来的?” “回皇上话,是奴婢想出来的。”雅云人虽跪着,可脊背却挺得直直的,她道:“奴婢觉着一个人只要有才华,性别不该成为束缚才干的枷锁,女子亦是如此。” 本就安静的殿内此刻更是静的可怕,针萝可闻的寂静。 所有人瞬间失态,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瞧着那舞姬,像是瞧着什么怪物似的。 不少人下意识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放得更轻一些。 “呵呵。” 一声轻笑打破了殿内诡异的沉默。 裴抒原本看正看着那似乎离经叛道的女子,听到轻笑后扭头看向一旁的周宸,她只能瞧见周宸半张侧脸,脸上似乎挂着又浅又轻的笑,可微微上挑的眼眸却满是沉色,只听周宸这样说道: “和别的女人相比倒是有几分不同。” 瞧那舞姬脸上转瞬即逝的喜意,周宸指尖在桌面上轻叩几下,饶有兴致地问道:“这般见解独到的女子,若是进了朕的后宫,岂非埋没了你。” “天下之土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若能得皇上垂怜,是奴婢之幸,谈何埋没。” 裴抒垂眸拂了拂衣袖上本就不存在的褶皱,复又抬头看向那舞姬,瞧着她喜形于色的脸庞,裴抒心想,想引起皇上的注意法子多的是,何必用这般极端的法子,讨不了一点好不说,自己的命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两说。 果然,只听周宸说道:“朕瞧着你的舞跳的不错,若是入了后宫成为妃嫔,自然不能如现在这般随心所欲登台跳舞,也是束缚了你的才干。” 雅云微微抬起眼皮,含情脉脉看着周宸,“奴婢跳给皇上看也是一样的。” “朕以为你和旁人不同,却也是俗不可耐。” 周宸懒得再说什么,摆摆手,淡声道:“拉下去,送去内刑司审问,这般蛊惑人心欲意何为,目的何在?” 那舞姬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人捂着嘴拖下去了,满目惊恐却反抗不得,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喀嚓” 杯子落地的声音引起众人的注意,顺着声源处望去。 吸引了大部分人眼神的李宝林忙起身出位,蹲身赔罪,“皇上恕罪,臣妾失仪了。” “无事,起来坐吧。” “多谢皇上。” 瞧着李宝林脸色苍白,像是受了惊吓得模样,裴抒问道:“李宝林瞧着脸色不好,没伤着吧。” 李宝林面露感激,忙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无事。” 周宸不甚关心李宝林有没有不舒服,漫不经心道:“唱那一出女公子的几个戏伶也一并带下去审问。至于你,” 周宸垂眸看着一直跪着不曾起来的管事太监,道:“看管不利,这个掌事也不必做了,打三十大板,副掌事转掌事。” “奴才多谢皇上隆恩。” 前掌事太监心底狠狠松了一口气,已经浸湿的后背也不再冒汗,还好还好,命还在。 周宸继续道:“那出戏着实有趣,可教坊司排的结局也不好。换个结局,马继祖问斩,马家及其所有亲眷为马继祖所牵连,一并问斩。” “是,皇上。” 太后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一出戏竟扯出这么些事端,这出戏不好,日后别唱了。” “是臣妾不好,点了这么一出戏。” 太后话都这般说了,裴抒只能起身认错。虽说是皇上坚持要看这出女公子,可显然不能怪皇上,只能裴抒自己认了。 第49章 把脉 周宸让裴抒起来坐着,笑道:“是朕要听,此事怎么也怪不到皇后身上。” “是啊,此事怎么能怪皇后。”太后笑着看向裴抒,“谁也料不到会出这样的事情,那些女子为了引起皇帝的注意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很是该好好管一管了。” 这事过后,众人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看戏了,很快便散了。 此时已经快到申时,天空已经有些放晴,白晃晃的太阳挂在天边,雪已经停了,放眼望去,红墙白雪,霜雪挂在树枝上,风景漂亮得很。 刚出了怡神阁宫门,目送着太后乘着轿辇离开,裴抒正欲抬脚离开,莫名觉得耳朵似乎有些空荡荡的不对劲儿,她摸了摸耳朵,左耳上的耳坠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裴抒停住脚步。 一旁的周宸见状也停下脚步,“怎么了?” 裴抒放下手,笑道:“臣妾的耳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她随口吩咐道:“念秋,返回去找一找。” 周宸点点头,“朕回太极宫。” “皇上慢走。” 周宸不坐肩舆,带着随行的太监和侍卫浩浩荡荡离去。 裴抒没走,其他妃嫔也都站在后头不曾离开。 裴抒坐上凤辇,“都散了吧。” “是,臣妾等告退。” 赵贵嫔倒是不想走,她扬起下巴高傲的晲了有些魂不守舍的李宝林一眼,走近裴抒身边,“皇后娘娘,臣妾回去也无事,臣妾去凤仪宫陪着娘娘说说话吧。” 裴抒一阵头大,“不必,天寒地冻的,赵贵嫔早些回去吧。” 赵贵嫔还要说什么,被身后站着的金盏轻杵了一下腰,改口道:“是,娘娘,臣妾告退了。” 太极宫。 周宸吩咐道:“让内刑司的人好好审问那舞姬,传赵元来见朕。” 周宸口中的赵元皇宫中暗卫的首领,平日行影无踪,只听命于周宸一人。 “是,皇上。” 不一会儿赵元便到了。 赵元是个身量和样貌普通到扔进人群中找都找到不到的年轻男人。 “去查那个叫雅云的舞姬,宫中所有人都排查一遍,外头有没有这样的风声也都查,尤其注意官员内眷。” 周宸此刻脸色有些沉,完全不复平日的模样。周宸生性不算多疑,可他决不相信那舞姬搞那一出戏码出来单纯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女子进入朝堂为官,这等极易煽动人心的想法岂是普通舞姬能够想出来的。这让周宸不得不多想,这是不是周边其他贼心不死的小国搞出来的动作。 “是,主子。” 赵元来的快,消失的也快,听了命令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吩咐完这桩事,周宸让人将今日还没批的折子抱过来,开始专心批折子。 而此时裴抒也已经回到了凤仪宫。 甫一进门,裴抒就把手炉递给一旁候着的宫女,又解开斗篷递了过去。 “娘娘,喝些姜汤吧。” 拂冬倒了热乎乎的姜汤端上来,瞧着只有主子和迎春两个人,不解问道:“念秋呢?” “念秋有事,一会儿就回来了。” 裴抒倒是不排斥姜味,接过碗喝了两口,姜汤一下肚,整个人都热乎起来了。 裴抒将外头的大袖衫脱掉,换了一件杏花色的交领窄袖小袄,法蓝色的襦裙,发髻上的流苏首饰也都取下来,只戴了两支珍珠碧玉簪子,整个人都轻松的不得了。 裴抒躺在摇椅上,声音懒懒的,“迎春,上次那本志怪文读到哪里了,接着读一段吧。” “奴婢去取。” 迎春从不远处书架上拿了书翻到插着书签的那一页,接着下面的继续读。 迎春读书不如抱夏,抱夏那丫头读起来语调随着书中所写情节而不断变化,或急或缓,很容易让人听进去,可迎春读书,无论情节是紧张或是平缓,语调都是平平没什么起伏。 裴抒想听故事的时候就让抱夏读书,心思不在书上又想听点什么东西的时候就让迎春读书。 摇椅一晃一晃的,裴抒双手交叠放在小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双眼微阖,像是瞌睡了似的。 半晌后,裴抒突然出声道:“迎春,今日那出女公子你怎么看?” 读书声消失,停了片刻,迎春道:“不合常理,异想天开。” 闻言,裴抒眼皮稍稍动了动,长密的睫毛微颤,她没睁眼,只勾唇笑了笑,“你说得对,喝口水润润喉继续读一会儿吧。” 裴抒起了小小涟漪的心湖重新平静下来,再无波澜。 “好。” 没一会儿念秋回来了。 “东西找回来了?” “找回来了。”念秋面色不大好看,“娘娘,奴婢折返回怡神阁殿内的时候宫人正收拾桌椅,一进门就有宫人把娘娘您的耳坠子递给奴婢了,奴婢就没再往里走。” 裴抒动了动身子,迎春放下书上前几步扶着主子站起身来。 “人刚离开里头就收拾了,这般迅速,可见确实有问题。”裴抒坐在软榻上,问:“你察觉到什么了?那碗汤有什么问题?” “奴婢隐约闻到些的味道,还以为自己闻错了。可瞧见午膳那道甘草杞子瘦肉汤之后就知道没错了。大戟、芫花、甘遂和海藻与甘草碰到一处会产生剧毒。” 念秋脸色很难看,她上前几步道:“娘娘,奴婢给您把脉。” 只是今天闻了一点味道,那汤主子也没喝,应当没什么事,可若是不把脉,念秋还真放心不下。 裴抒撩起袖口,把手搭在一旁的矮桌上。 念秋坐在软榻边缘,手指搭在裴抒的手腕处。 “主子身子康健,没事。”念秋脸色稍稍好转。 ”桌上的那一大束花应当就是为了遮盖大戟和芫草的味道而特地放的,除了花香味,其他味道我是一点都没闻到,迎春,你呢?闻到什么味道了没?” “娘娘,奴婢也不曾闻到。”迎春向来沉稳冷静,可此刻脸上也多了几分克制不住的怒气,又觉得庆幸,“得亏娘娘今日带了念秋,念秋鼻子又好使,这才觉出不对劲儿来。” 第50章 猜测 念秋也不禁有些后怕,今日主子本是要带着迎春和抱夏出去,她和拂冬留下看家。今早抱夏起来就有些不大舒服,怕染给主子,念秋这才跟着一道去了。 若不是如此,想到即将可能发生的状况,迎春念秋对视一眼,齐齐激起了一身冷汗。 “该来的总会来的。”裴抒倒是没什么惊吓,甚至还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踏实感。 迎春道:“娘娘,是太后和贤妃吗?” “怡神阁是太后吩咐人收拾出来的,明目张胆在怡神阁动手脚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裴抒沉吟思索着,”不过这也说不准,保不齐人家觉着不会被人察觉到。若不是念秋鼻子过于灵敏,我也察觉不出异样,直接就喝了那汤中招了。” “等着李德禄回来吧,现如今不好下定论。” 还在怡神阁的时候,念秋提醒裴抒那汤不能喝之后,迎春就借故出去了一趟,吩咐守在外头的李德禄让人注意着怡神阁里外宫人进出的一举一动。 裴抒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这两样东西一起的中毒具体表现为什么症状?” “若是有孕之人会滑胎,普通人的话一般是腹痛,恶心呕吐等反应,每个人体质不同,也不排除其他少见的反应。” “还真是一环扣一环,背后之人在太医院有自己的人,可见身份不一般。” 裴抒不曾有孕,喝了那甘草汤也不会滑胎,只会中毒,届时太医院的太医自然要前来诊治,对她下手更加方便了。 毕竟一般人都不会怀疑到宫中太医的身上,不少人的心里的想法是,太医有几个胆子敢做出这种把自己和九族的脑袋别在裤腰的蠢事,最多就是明哲保身,主动害人那是万万不敢的。 “恶心呕吐,要么诊出我有身孕,闹得人尽皆知之后再揭发我假孕,要么让我病得更严重一些,最好到连孩子都不能生育的程度。” 裴抒冷冷一笑,她现在倒是觉得这事没准儿就是太后的手笔了,阖宫上下除了皇上和太后谁还能有这样的本事,贤妃德妃和丽妃不会有这般深的根基,无他,进宫的时间卡着呢。 而皇上没理由对她这个皇后下手,退一百步讲,就算皇上要对皇后下手也很是不必用这样迂回曲折的法子,连天下都是皇上的。 能悄无声息在怡神阁动手脚,事了之后众人前脚刚出怡神阁,后脚怡神阁的东西就被收拾干净。 还能在太医院安插人手,若是裴抒真中毒,来给她诊脉的必然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小太医。 “这背后之人真是心思恶毒。”念秋气得咬牙切齿,“咱们日后更要处处小心才是。”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裴抒淡笑道:“旁人想要对我动手,我自要千倍百倍的还回去,一个劲儿防着算怎么回事。” 迎春认同地点点头,“娘娘说的是。” 念秋愤愤道:“娘娘,这事可要告诉皇上?” 裴抒略带诧异的看了念秋一眼,“无凭无据的事情告诉皇上什么?和皇上说我怀疑有人想要害我不成?自然是要告诉皇上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好了,这事急不来,一点点查就是了,都忙活自己的去吧。” 裴抒猜的没错,这事还真和太后脱不开关系。 太后轻叹一口气,“皇后运气着实是不错,那一碗汤愣是一口都没喝。” 玳瑁嬷嬷道:“是啊,皇后身边那个叫念秋的小丫头真是厉害,那么些花盖着,连一般太医都没能察觉出来,偏生那丫头觉出不对劲儿,阻止皇后喝汤。” 玳瑁嬷嬷看的清楚,中午的时候皇后是准备喝汤的,那个叫念秋的丫头碰了碰皇后的肩膀,皇后就把碗放在一边,动都没动那碗汤了,可见定是那个叫念秋的丫头发现了什么。 皇后身边有个丫头喜欢研究什么节气吃什么东西这事有心人都有所察觉,众人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桌上的点心都顺应节气。 可也没多少人放在心上,只以为念秋喜欢滋补调膳,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不少人也都顺时而为,应节而食,身边也有懂得炖煮滋补之物的宫人。倒是没什么人把医术和念秋这个下人往一处想。 裴抒以为钱贵嫔是根据那些小细节知晓她身边有人懂药的。 其实不然,钱贵嫔自己就不懂那些,怎么可能据此看出什么端倪。钱贵嫔知晓茜草的用处也是小时候在家中自己玩着给布料染色,和裴抒知晓的原因一样。 至于钱贵嫔为什么知道念秋懂这些,有一回钱贵嫔走一条人少的小道,恰巧听到了念秋和抱夏说话,提了一嘴药物什么的。 后来钱贵嫔知道自己遭人算计,去找裴抒也是实在没办法之下的不得已而为之。 言归正传,太后和其他人想法一致,甚至为了以防万一,太后还特地让人提前试验了一番,普通的年轻太医都察觉不到,太后这才放心对皇后下手。 “皇后身边还是有能人,哀家还是小瞧皇后了。”太后道:“把尾收干净,最近也不必把心思放在皇后身上了。” 玳瑁躬身应是,“娘娘您放心就是,保准皇后什么都查不到的。” 俗话说捉贼捉赃,拿人拿双,证据摆在眼前才有用,可有问题的东西早已被销毁干净,纵使皇后怀疑也找不到证据,就算皇后手段了得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这事也不会指向慈宁宫。 “钟粹宫?” 裴抒眉头微蹙,问不远处的李德禄,“你说这事乃是德妃所为?” “回娘娘,正是如此。” 自听了迎春的话之后李德禄一刻不曾离开守在暗处,不仅自己守着,还带着两个人守着,生怕错过什么。 主子们离开怡神阁,宫人将里头收拾好出来的时候,李德禄瞧着其中一个人,怎么看都觉得这人鬼鬼祟祟的,他让别人继续守着,自己则是悄摸跟在那宫人身后。 只见那宫人朝着没什么人的地方走去,只见那宫人走到偏僻的一处多年没人居住的宫殿中的枯井跟前,四下瞧了瞧,确定没人之后从怀中掏出些明黄色的剪的碎碎的布料投进井中,之后便忙着离开了。 李德禄看了看枯井,又瞧了瞧那离开的宫人,咬了咬牙还是跟上那人。 只见那宫人朝着东南方向走去,径直朝着花萼园走去。 又等了一会儿,德妃身边的朱樱有说有笑送着那宫人出来了。 第51章 不高兴 “奴才让人在那座废弃宫殿跟前守着,娘娘,要不要差人将那东西捞出来?” “捞出来做什么?白费功夫。”裴抒道:“能藏在怀里的东西,大概也只有桌围四角处的桌绦,假使需要做证据的话自己织一条也是一样的。” 不同身份的桌子大小是不一样的,桌子上面的桌围和桌绦的颜色花纹样式也是不一样的。 迎春看向裴抒,神色存疑,“娘娘,这事会是德妃做的吗?” “我觉得不是。”裴抒摇头,听了李德禄的话,她莫名更觉得这事和德妃没关系了。 “再去查,不必着急,仔细查,一点蛛丝马迹的细节都不能放过。” “是,娘娘。” 有宫女打帘进来,绕过外间,走进次间,福身道:“娘娘,李宝林身边的诗画想要求见娘娘,说是李宝林病了,想求娘娘帮忙请一位太医过去瞧一瞧。” 裴抒皱眉道:“让人进来,传太医去扶桑阁给李宝林诊治。” “是,娘娘。”宫女应声离去。 不消片刻诗画就进来了,刚刚出去的宫人和她说了立即就给李宝林请太医,诗画脸上满是感激,跪地道谢:“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她们宝林无宠无地位,半年前主子大病一回把手中本就不多的银子花的七七八八,这回更是连太医都不愿意来。 诗画去太医院请太医,在值的太医都不愿意去,那群拜高踩低的各个推脱有事。诗画都快急死了,咬咬牙还是扭头跑来凤仪宫求皇后娘娘。 听闻皇后娘娘让人去请太医,诗画都快喜极而泣。 “起来吧。”裴抒问道:“本宫瞧着中午的时候李宝林脸色就不大好看,是那时候已经不舒服了?” 诗画抹了抹眼泪,瓮声瓮气道:“回娘娘,正是如此,回去之后我们主子就说不舒服,想睡一会儿。奴婢进去看主子的时候,主子发热烧糊涂了,不停说胡话。” “既如此,早些回去照顾你家主子,有什么缺的短的差人来禀报。”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大恩。”诗画感激涕零,朝着裴抒磕了好几个头,这才起身,“奴婢告退。“ 此刻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宫人把灯都点着,屋中瞬间散发着暖暖的光晕。 “娘娘,晚膳您想吃些什么?” “吃些热乎的,吃锅子吧。牛肉和猪肉切成薄薄的片状,鱼片也一样,虾子也要一些,再要些小白菜、玉米和木耳,其他的看着上,用鸡和猪骨炖汤底烫,汤上面的浮油都撇掉。” 就在念秋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裴抒道:“等等,温一小壶黄酒,里头放一颗梅子和姜丝。” 念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着应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次间此刻只剩下裴抒和迎春两个人。 迎春问道:“娘娘,奴婢瞧了瞧有两本没看过的志怪杂文,娘娘要不要看,奴婢拿给您瞧瞧。” “不看。” 裴抒走到窗前,将窗户支起一条缝,外头的冷风瞬间争先恐后顺着缝隙灌进屋里,裴抒只觉得整个人瞬间透心凉。 迎春忙扯过厚实的斗篷小跑着过去给裴抒披上,“娘娘,小心风寒。”说罢寻了一旁的撑杆把窗户支起来一些。 裴抒裹着厚厚的斗篷向外瞧去。 外头院子一边有棵石榴树,冬日叶子都掉光了,平素光秃秃的不大好看,此刻树枝上挂满了洁白的霜雪,和后头的红墙交映,多了几分漂亮和雅致。 俗话说前不栽桑,后不插柳,院内不重鬼拍手。宫内也不例外,院中最常见的两种树,一个是多子的石榴树,寓意着多子多福,另一种则是柿子树,取事事如意的谐音。 这两种树裴抒所住的院子里都有,石榴树在前院,柿子树在后院。 裴抒指了指那棵树,浅笑道:“我还记得刚进宫的时候,那棵树上还挂着果,正是成熟的季节。” 迎春也笑了,“是啊,奴婢还记得抱夏还摘下来想吃,刚入口就吐了,太涩了,没法儿入口。她还想给您吃,亏是自己先尝了一口。” 院子里种的果树都只是为了装饰好看,没经过特别的培育,基本都不能入口,没人吃那个,除了年岁小又顽皮的宫人可能好奇摘下一两个尝一尝,尝过之后再偷摸扔掉。 “后头的柿子树还挂着果,抱夏也不闹着要尝了。” “抱夏吃得饱穿得暖,还是别和鸟雀抢食了。” 说起柿子树,裴抒脑海中浮现出雪挂柿枝的景象,突然起了兴致,“去后头暖阁吧,晚膳也摆在那儿。” “好,娘娘略等等,奴婢让人把那扇大窗户打开,屋里头多放几个火盆。” 此刻外头已经黑了,不过因着白雪和院中燃起的宫灯,勉强倒也欣赏,还算不错。 红墙金瓦在夜里多了些暗色,却又因为白雪的映衬而又显出几分明亮,细细的树枝探出高高的宫墙,枝桠肆意舒展,垂坠着一个个橙红色的小柿子,顶端还覆着白雪,小灯笼似的,隐约还能瞧见来来去去的鸟雀的身影,寒冷的冬日也多了几分生机。 很快宫人把晚膳送进暖阁,肉食和蔬菜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中间的铜锅下头放着燃烧的金丝炭,锅中热气弥漫,屋中满是骨汤的香味,让人不自觉食欲大振。 闻着味道,裴抒还真有些饿了。 裴抒这顿饭吃了挺长时间,一小壶温黄酒也被她全喝光了,脸颊上多了些酡红,不过没醉,脑子还很清醒。 沐浴过后躺在床上,残存的那一点酒意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迎春放轻动作出了卧房。 “主子睡了?”念秋压低声音问道。 迎春点点头,”睡着了。“ 念秋面上染了担心,小声道:“今日用过午膳之后姑娘心思就不大爽利。”说着她哼了一声,“都怪太后。”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今日这事是太后做的,可念秋已经认定这事就是太后做的,忍不住连太后都想骂几句。 “……”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第52章 江家小姐 迎春无奈,又有些啼笑皆非,“主子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准是因为旁的。” 说着说着,迎春猛然想起下午主子问她的话,怎么看那出女公子。 她若有所思,主子是因为那出戏不高兴了吧,只要是女子,任你有什么经天纬地不输男子的才华,却也只能屈居于后院,相夫教子。 迎春默了片刻,她不太理解主子为什么因此而不高兴,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虽猜出了主子因何而不高兴,迎春也没多嘴说什么,只是道:“主子每每心情不好就喝黄酒,晚上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就没事了。” 念秋也知道这个,“不早了,你去睡吧,我守着主子就好。” “好。”迎春点点头,正要离开,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你夜里警醒些,主子今日开窗户的时候吹了一阵冷风,仔细主子夜里不舒服。” “好,我知道了。” 念秋一整晚都不敢往实睡,每隔一阵儿就要起来进里头瞧一瞧。 裴抒却是没一点不舒服,睡得极好,一夜无眠,早上醒来的时候神采奕奕的。 人又能活几世,何必自寻烦恼,想不通的就不想,改不了的就不改。 就连来请安的众人也发现皇后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赵贵嫔日常发挥,“瞧着娘娘今天心情不错,臣妾还疑惑怎么一早上就听着喜鹊叫个不停。” 纵使众人皆知赵贵嫔的性子如此,拍马屁也是明晃晃让人觉着尴尬,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想笑。 甚至裴抒这个被拍马屁的当事人都觉得被人讨好其实也不是一件有面子的事,她不想笑,她想扶额把自己的脸遮住。 “赵贵嫔姐姐这话说的可真好,皇后娘娘听着都笑了。” 说这话的是住在钟粹宫侧殿的王宝林,十七八岁的年纪,很是漂亮娇俏,以前不打眼,最近这段时间有些恩宠在身上。 “难道王宝林娘家住在宽河边不成,我说什么可不归王宝林管。”赵贵嫔斜了王宝林一眼,不耐烦道:“管我说什么,我说的话能让皇后娘娘觉着开怀就好。” “赵贵嫔姐姐性子也太暴躁了些,我不过开玩笑而已,姐姐若是不想听,我不说便是了。” 赵贵嫔可不管王宝林的以退为进,直接道:“不想听,以后别和我说话,烦人。” 瞬间众人一言难尽的看着赵贵嫔,还有人直接轻笑出声。 难得啊,还有赵贵嫔这么烦人的人说别人烦人的时候。 王宝林到底年轻,脸上功夫还没修炼到家,被赵贵嫔这么下面子,脸上到底挂不住,涨红了脸,没再多说什么了。 小妃嫔之间打嘴仗,前头坐着的贤妃和丽妃都不搭茬。 贤妃环视一圈,笑道:“臣妾怎么觉着这段时间人似乎越来越少了。” 可不就是越来越少了,德妃禁足不能出来,怀孕中的郭才人也在禁足,二公主病了,白充媛告假照顾二公主,李宝林也告了病假没来。 “莫不是贤妃觉得人少寂寞了?”丽妃随手将茶杯搁在桌上,“明年开春选秀后有新妃入宫,到那时众多年轻漂亮的妃嫔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往凤仪宫一坐,想想都热闹极了。” 丽妃这话说的,大部分人听着都不大高兴了。皇上只有一个,总不能把皇上劈成几份,皇上去这多了,去那自然就少了。自然没人愿意眼睁睁看着更多年轻漂亮的女子齐齐涌进宫中,和她们抢夺皇上的宠爱。 贤妃浅浅的笑,“丽妃妹妹说的很是,还是人多些热闹,不止是皇上,我瞧着那些花儿一样年纪的女孩子都觉得心情更好了,小孩子似的天真烂漫,讨人喜欢。” “说起选秀,臣妾倒是听闻宣平伯府江家有位适龄的小姐似乎是准备进宫选秀。”说完这话,贤妃看了裴抒一眼,笑道:“皇后娘娘可曾认识这位江小姐?” 贤妃说的正是裴抒前未婚夫那一家。 贤妃这话一出,殿内气氛一滞。 皇后之前有过一个未婚夫,还被自己的未婚夫上门退婚,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此刻,不少人暗暗觑着皇后的脸色,也不知道皇后会如何应答。 裴抒会如何? 裴抒根本不当回事,她像是没察觉到凝滞的气氛一样,掀着眼皮反问道:“本宫没记错的话,贤妃今年不过二十五,这个年纪就不记事了?本宫以为自己与江家渊源颇深的事情众人皆知。怎么?贤妃不知这事?” 贤妃脸上的神色险些没维持住,二十五岁,这个年纪在外头兴许不算什么,可在这皇宫之中,她已经算是年岁大的老人了,而皇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妃嫔,一茬接着一茬。 丽妃险些笑出声来,端庄如贤妃娘娘在提起年纪的时候也会跳脚。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贤妃这一出明知故问安的是什么心。”丽妃悠悠道:“也不知贤妃想听皇后娘娘说什么。” “丽妃妹妹怎得上蹿下跳,本宫能存什么心思。”贤妃笑着看向裴抒,“臣妾不过提醒娘娘一嘴,这位江家小姐保不准明年也就进宫了,是臣妾多嘴了,娘娘勿怪。” “这事本宫竟是不知,贤妃身处后宫多年未出,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 后宫宫规第一页就白纸黑字写着,后妃无故不得和宫外联系,严禁宫内外消息互通传递,每两个月倒是能往外送一封信,可也不能写什么不该有的内容。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低位妃嫔兴许只能靠着两月一封的信件得知一点家中近况,高位妃嫔自是有其他法子知道外头的消息,不会两眼一抹黑。 可知道归知道,明面上摆出来就不好了。 贤妃笑容微滞,她竟忘了这茬,“臣妾也是偶然间听皇上和太后娘娘提起的。” 裴抒点点头,没再追问什么,例行关心道:“日子越发冷了,你们若是有什么不得用的不要忍着,差人报来凤仪宫。” “是,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没什么事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行礼告退。 第53章 早有决断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太阳高悬着,天空蓝汪汪一片,连云朵都不见,屋顶的积雪被太阳晒化,雪水滴滴答答自屋檐落下,屋檐边和树枝上还挂着晶莹的冰溜子,长长短短的。 “娘娘,明年江家二小姐要是真进宫,只怕是不好。” “她进宫当然不好。” 裴抒自是知道,江若雪进宫对她没一点好处,反而还有极大的可能给她带来麻烦。 周宸早在娶她之前就知道她曾经许过人家,裴抒知道周宸既娶她,对这事就没放在心上。 可这个没放在心上和不在意是基于一定的前提,江远洲像个死人一样从不出现。 但要是有一个跟裴抒和江远洲都认识的人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说不准还要编造一些莫须有的有关裴抒和江远洲的事情,周宸不可能不在意的。 一日两日可能不在意,可架不住日积月累,有人不断将“皇后曾经有过一个未婚夫”加深在周宸心中,而人又是一种极其善于发挥联想和想象的生物,只要有一个念头,无尽的想象如燎原之火瞬间蔓延。 难保周宸不会把这些记在心上,从而转变对她的态度。 尤其是时代原因,这里的男人大都自信又自负,抱着一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一人负我的强盗想法。 男子左拥右抱是常态,女子需得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才对。 男子未成婚之前之前抬通房,那是为了不让外头的人勾搭了爷们儿,坏了爷们儿的身子,养妓子抬妾室不过也就被人侃一句风流。 女子若是婚前失贞,结局唯有以死谢罪。 普通人尚且如此,遑论掌握着天下万里江山的皇帝。 话虽不好听,可事实就是如此,何其不公,何其可悲,却又无能为力。 裴抒压了压不甚平稳的心绪,开口道:“江家不会有人进宫的。” 江家两儿两女,江家大小姐江若瑶早已是出嫁女,唯有二小姐江若雪一人适龄,只要拦住江家二小姐进宫就好。 念秋松了口气,放心了,“看来主子早有决断。” 裴抒不讨厌江若雪本人的性子,略有些娇气但很善良的一个女孩子。可因着江远洲的原因,她对江家人喜欢不起来,她对江家所有人都有所迁怒。 至于要不是江远洲退婚,她也不可能当上皇后这种说法。 当初宣平伯爷和伯夫人上门致歉的时候提到的这个说法,裴抒嗤之以鼻,这几年京城中又不单单她一个人被退婚,虽少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旁人被退婚的时候也没见皇上将人娶回宫中当皇后。 独她一个人是这样,足以说明是她个人和她的家世的原因,和江家可扯不上半个铜板的关系。 所以裴抒对江家二小姐出手毫无愧疚,“江二小姐要怪的话就怪她爹娘吧,谁让宣平伯夫妻起了让江二小姐进宫选秀的想法。” 裴抒在她娘上次进宫来看望她提到李家姑娘为选秀做准备的时候就想到了江二小姐,按着宣平伯的性子,自然想把女儿送进宫中。 那是裴抒就交代她娘,李家姑娘不要紧,江家姑娘才是不能进宫的那个。 “娘娘做得对极了,谁让江二小姐摊上那么一个想要攀龙附凤的爹,再怎么样也是她自己活该,好好受着吧。” 拂冬哼了一声,她对江家所有人都没有一点好感,巴不得他们全家都倒大霉。 裴抒笑了笑,转而说起其他的,“抱夏好些了没?” “娘娘,好多了,再过两日就能回来当差了。” 抱夏这人,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今日就好的差不多了,就是怕染给主子,这才没在主子跟前当差,等到彻底好了再回来。 “嗯,让她好好养着,不着急。”裴抒瞧着外头的天,道:“难得天气这般好,去外头逛逛吧。” 裴抒正准备出门,内侍省的管事太监江全安上门了。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余光瞥见一旁宫女抱着的斗篷和皇后的穿着,江全安瞧出皇后应该准备出去,他也不多废话,直言道:“娘娘,奴才来是给娘娘送炭火和其他份例的。” 后宫的各种份例,无论是炭火,布料,茶叶还是其他的东西,都是一个月发放一回,像是燕窝之类的滋补品则是隔三日送一回,这些就不是各处全都送了,位高者有宠者得,有多的吃不完的,自然也有一年到头见不到的。 份例规定是月初发放,可其实每个月月底的时候就陆陆续续给各处送过去了。今日十月二十八,发的是十一月的东西。 “知道了。”裴抒照例吩咐,“太后那里可曾送过去了?其他各处的这一两日也都尽快发下去,有皇子公主的宫里多照顾一些,钱贵嫔和郭才人那里也多送些东西过去。” “娘娘放心就是,慈宁宫的东西已经送过去了。奴才出发前吩咐手底下的人把东西给大皇子两位公主和钱贵嫔以及郭才人送去了,前后脚的时间,奴才估摸着也差不多送过去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江全安看得出皇后娘娘不喜油嘴滑舌,按着娘娘的吩咐干实事就行,他的差事倒是比之前没有皇后的时候好办多了。 裴抒摆了摆手,“念秋,赏他。” “奴才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江全安是真喜欢来凤仪宫,皇后不为难他们当下人的,虽不常得赏赐,可每赏一回,那小荷包都装的鼓鼓囊囊的银子,跟着一起来的那几个小的全都能分到。 这样就很好了,皇后若是每次赏他,江全安反倒觉得惶恐害怕。 “把东西放下就回去吧。” 说完,裴抒自己带着念秋和拂冬先出去了,留下迎春和李德禄。 映月轩。 内侍省的宫人放下东西之后就离开了。 银叶气得不行,“主子,内侍省那群人真是越来越胆大。茶叶就不说了,炭火是每日都要用到的呀。 您瞧瞧他们送来的炭火,上回好歹还是红罗炭和银丝炭掺杂着都有,这回连红罗炭都没有了,全是银丝炭和黑炭,这也太过分了,您还怀着孕呢,用黑炭也太委屈了些。” 炭火分为四等,金丝炭最好,红罗炭稍逊一筹,银丝炭再次之,最差的就是黑炭。 第54章 别让皇后坏事 银叶越说越生气,看钱贵嫔的眼神都带着些恨铁不成钢,“主子啊,您刚才就不该拦着奴婢,据该让奴婢和那些人好好说道说道,咱们这样,他们更以为咱们好欺负了。” 主子本来也很好欺负,被她一个做奴婢的这么说也不动怒,想到此处,银叶的气鼓鼓瞬间被戳破了,也正是有这个原因,她才心甘情愿跟随着主子。 银叶忧愁的不行,主子什么时候能自己立起来。 “和他们吵有什么用?”那些人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这回吵赢了他们,下回换人来还是一样的情况,总不能次次都吵闹。 钱贵嫔双手放在肚子上,长吐一口气,像是想要把曾经的怯懦惶恐和犹豫全部随着这口气散出去,她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归根究底还是不受宠,若是入了皇上的眼,旁人就算是想要欺凌我,想逼我低头也有所顾忌。” 她一个人的时候日子怎样都可以,无非就是差一些。可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该继续这样得过且过,该振作起来,而不是一直被过去的事情所束缚,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说不是呢。”银叶还沉浸在自己的忧愁之中,没留意钱贵嫔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附和着。 片刻后,银叶忽然反应过来主子说了什么,她眨了眨眼,确定没听错之后,猛的扭过头,双眼明亮,高兴道:“主子您说得对极了,您可算是想通了,您对皇上上点心,凭着您的容貌还怕皇上不喜欢您?” 银叶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在她看来她家主子是顶顶漂亮的,不是明艳张扬的那种美,却是像一朵幽兰,淡雅高洁,清和温婉,让人瞧着就很有好感,只要把身上的怯懦胆小撕下去。 现在怀着孕也不损害丝毫美丽,虽有将近五个月的身孕,可四肢依旧纤细,除了小腹微微隆起,穿着宽大的裙子远远都看不太出来,脸蛋也漂亮,没什么孕期的疲态。 贤妃现在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动作不仅没能让钱贵嫔乖乖臣服,反而还激起了对方的心气儿,硬是把一直想要泯然于众人的胆小钱贵嫔逼得想要开始争宠了。 贤妃此刻正说着大公主,她笑道:“大公主明日就轻松不了了,上午去上书房学习,下午还要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可真是辛苦了。” 大公主病了一场,上学堂和学规矩自然就推后了,时间改为搬去花萼园的第二日,也就是明天。 今天还能放松最后一天,外头又下了雪,漂亮得很,小孩子出去玩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出点什么意外也再正常不过了。 清莲两只手给贤妃递了一杯温度刚好的茶水,“娘娘放心,事情都安排好了。” “嗯。”贤妃端过茶杯,掀开杯盖轻抿一口,垂眸道:“大公主那般性子的小孩子真真是不讨人喜欢,二公主都比大公主乖巧多了,也就德妃这个亲娘当宝似的护着。” “大公主刁蛮,阖宫上下没人喜欢她。”清莲道:“哪像咱们大皇子,聪慧又乖巧,皇上和太后都喜欢。” 谈起儿子,贤妃脸上的笑意真切,“我的泽儿自然是极好的。” 说着,贤妃轻蔑道:“德妃把自己小时候那套继续用在她女儿身上,以为调皮的小孩子更能吸引皇上的关注和喜欢,可皇家和外头哪能一样。 现在不过是皇上子嗣少,等再过几年皇子公主多了,大公主还能得皇上喜欢才是怪事。德妃真以为自己是个聪明的。” 一堆乖巧懂事听话可爱的孩子放着不喜欢,专去喜欢一个跋扈讨厌的,怎么可能呢。 “娘娘,皇后往澄心亭的方向去了。”静梅脚步匆匆进来。 “皇后?”贤妃眉头微蹙,坐直了身子,“皇后平日都不怎么出去,今日怎么跑到那边去了,可别让皇后坏了我的好事。” 听了这话,清莲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她道:“娘娘,大公主若是在皇后眼皮底下出事,那和皇后自然脱不了干系。若是有人能瞧见大公主出事和皇后有关,那就更好了。” 贤妃自然也想让皇后栽跟头,可也没让清莲这话冲昏头脑,“你说的倒是容易,澄心亭周边那么大一片湖,皇后能不能和大公主碰到一处还是两说,更别提其他。” 这么短的时间,想操作一番都没什么可能。 贤妃摆摆手,“本宫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皇后没算计成,大公主也一点事都没有,只要皇后不坏事本宫就谢天谢地了。” 清莲抿抿嘴,“是,娘娘,是奴婢想当然了。” “快去,让人想法子拦着皇后,让皇后去别的地方逛。” “是,娘娘。” 裴抒已经快逛到澄心亭。 “这地方的雪景倒是好看。” 拂冬扶着裴抒的胳膊,笑道:“是啊,澄心亭那里还有一片梅花园,过段时间梅花开后,下雪的时候更漂亮。这里距咱们凤仪宫又近,到时候奴婢每天都给娘娘折梅花,插在花瓶里又好看又好闻。” 念秋笑她,“分明是你自己喜欢梅花,还说什么给娘娘折梅花。” “你秋天还给娘娘折你喜欢的桂花,还不许我冬天给娘娘折梅花啊。” “行了行了。”裴抒制止两人幼稚的比较,“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似的,去前头亭子坐一坐,那瞧着不错。” 贤妃的人还是晚了一步。 “是,娘娘。” 很快,亭子的桌上就放了热茶和点心还有核桃,榛子一类的吃食。 “呦,倒是没注意到这湖面上还有这么多水鸟和鸭子。” 这亭子叫澄心亭,这片湖泊自然是叫澄心湖。 澄心湖面积不小,连着宫墙内外,湖里头有不少鱼,湖面又干净,不止有宫人投放进去的水鸟,甚至还有从外面飞进来的水鸟。 可即便如此,水鸟和水鸭也都是分散着,很少见到这般,一小片地方聚了好几只水鸟。 “可真是少见。”拂冬好奇的张望着,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裴抒,“娘娘,奴婢想过去瞧瞧。” 裴抒失笑,“想去就去。” “谢娘娘。”拂冬福身行礼,朝着那边走去。 第55章 误打误撞 “这个拂冬,还像是没长大似的。”念秋摇摇头。 “你们四个可不就拂冬最小。” 裴抒自个儿拿小镊子夹核桃,剥开之后碎的不成形状,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再看看念秋,剥的完整的核桃仁整齐摆放在小瓷碟里。 “还是你来吧。”裴抒默默把镊子放下,拍了拍手,道:“也不知贤妃能不能把钱贵嫔拉拢过去。” 贤妃暗中为难钱贵嫔的事,裴抒最开始不知,后来是知情的。她没声张,一是想顺着查一查内侍省哪些是贤妃的人,时机成熟之后一举拔掉,就算拔不掉也得心中有数。 二来嘛,裴抒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非要主动帮钱贵嫔,她不伤害旁人的孩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指望她帮着别人保胎不成,尤其钱贵嫔此人并不值得。 念秋虽讨厌钱贵嫔,可也觉着惊讶,“钱贵嫔瞧着软软的,没想到还挺有脾气。” “瞧着软软的,做出的事情可一点不软。” 主仆俩正说着呢,忽然听到一阵儿小孩子的吵闹声以及拂冬随着而来的惊呼声。 “就在那里,那里有好多鸟,我要过那边去,把那个宫女赶走。” 大公主忽然出现,远远指着水鸟聚集的地方尖声叫唤,嗓音满是激动。 大公主的嗓音带着小孩子独有的那种尖锐,又响又细,冷不丁听到都让人觉得头大。 拂冬正在岸边大石头上站着看水里有什么名堂能吸引这些水鸟,猛的听到尖利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响起,吓了她一跳,整个人一个激灵,脚下一虚,踩着的石头忽然松动,朝着湖面那一侧歪去。 “我的娘哎。” 拂冬慌得面色都有些扭曲,可反应却极为迅速,提着裙子一个大跨步跳在后头的地面上。 “噗咚” 一声巨响。 就在拂冬跳到地面上的一瞬间,刚刚踩过的那块大石头也在同一时间掉进湖中,平静的湖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吓到了。 拂冬还来不及庆幸自己眼疾手快就被溅起的水花兜头浇下,身上湿了一大片。 吵闹着要把拂冬赶走的大公主也吓到了,闭上嘴不说话了,她小但不傻,知道自己站上去的话肯定会掉在水里。 跟在大公主身边的宫人也都脸色唰白,没有一丝血色,吓得够呛,公主要是出了事,她们有两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目睹了一切的裴抒率先扭头道:“去让人把这里封了,不许人随意进出。”吩咐完这话之后朝着事发地点走去,“愣着干什么,把公主抱远些。” 围着大公主的宫人这才如梦初醒,忙将大公主抱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去太极宫把这事报给皇上,德妃那也通知,让她直接去凤仪宫。” 裴抒审视的打量了大公主身边跟着的人几眼,扯了扯嘴角,没多说什么,对德妃的手段再一次产生怀疑,给自己的孩子身边都安了些什么人。 今日的事情若不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裴抒把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回宫。” 裴抒暗道一声倒霉,她平时也不出来,好不容易起了兴致出来逛逛还遇到了这种事,误打误撞竟帮了大公主,这可真是没法说。 凤仪宫。 裴抒吩咐人去盘问大公主身边的人,刚坐下喝了口茶水,德妃就到了,此刻皇上还没来呢。 “娘娘,大公主如何了?” 德妃进来的时候梳的整齐的发髻都有些乱了,额前散了些碎发出来,气息都有些不稳,都想不起来也顾不上行礼,忙着问大公主的情况。 这个时候裴抒也没计较什么,“大公主没事,在偏殿有奶娘陪着,本宫让人把大公主叫过来。” “是,多谢娘娘。” 大公主出现的一瞬间,德妃扑过去,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确认确实没事之后这才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你吓死娘了。” 听说孩子差点出事,德妃的魂险些都吓掉了,尽管宫人再三安慰没出事,德妃也放不下心,现在看到孩子之后她才放下心来。 冷静下来之后,德妃放开大公主,不好意思道:“娘娘,臣妾失态了。” “无事。” 德妃拉着大公主给裴抒跪下,满是感激,今日之事多谢皇后娘娘,娘娘大恩,臣妾没齿难忘,若不是有娘娘在,臣妾简直不敢想。” “德妃起来吧。” “皇上驾到。” 正说着呢,外头传来太监的高声唱和。 “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周宸掠过行礼的几人,大步走到软榻处,撩起衣摆大马金刀坐下。 “皇上,臣妾让人将澄心亭附近出事的地方围起来,派人去查了那块突然松动的石头和莫名聚集的水鸟,还有大公主身边伺候的人也都在一一排查。 大公主这几日有没有见到什么人,听到什么话,怎么突然想到距花萼园那般遥远的澄心湖玩,这些倒是没问,大公主冷静下来之后慢慢问吧。” 听了皇后有条不紊的安排,周宸心情稍好了些,语气缓和几分,“皇后做的不错。” “应该的。”裴抒寻了把椅子自个儿坐下了。 见状,周宸顿了顿,没说什么,只当没瞧见。 德妃蹲下身子揽着大公主问道:“沐儿,你和母妃说,你是怎么突然想起去澄心湖那边的。” “因为我想去那里看水鸟。” 德妃不厌其烦,“谁和你说的那里有水鸟的?以前你也没想着去那边看水鸟啊。” “以前我不知道那里有水鸟。” “……” 听着这母女俩的对话,裴抒扬了扬眉,脑袋微偏,食指揉着太阳穴,强忍着才没表现出不耐烦来,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呀,简直是答非所问。 裴抒没表现出来,周宸也听不下去了,他摆摆手,“德妃带着大公主下去吧,去偏殿,问好了再过来。” 大公主这段时间三番五次出事,对于这个女儿周宸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总归是少了些喜欢。 这回大公主受了无妄之灾,周宸本是有些疼爱之心的,可听到大公主这番话,问她什么不答什么,周宸只觉得头疼,那点慈爱反倒是所剩无几了。 “是,皇上。” 听出皇上语气中有些不耐烦,德妃敢怒不敢言,只得带着大公主去了偏殿。 第56章 有矛盾有斗争多好 德妃带着大公主走了,裴抒只觉得脑子都清净了不少,想起刚才,德妃这个问问题的人都没一点不耐烦,皇上光听着都不耐烦了,她扯了扯嘴角,现如今后宫孩子还算少,皇上分给自己孩子的爱意都这样浅薄,以后孩子多的时候更不知道会如何呢。 至于裴抒自己,她又不是大公主的亲娘,瞧着大公主那般,心烦也是自然的,没人会愿意包容旁人的孩子。 “茶凉了,换。” 裴抒回过神来,只见周宸接过宫女呈上的茶水,刚掀开杯盖,喝都没喝又放回去了,让人换茶水。 以往周宸可从没嫌过茶水凉,今天却说了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裴抒笑笑,“还不快去给皇上换烫茶来。”说完这话,她就没再说别的。 周宸瞥了裴抒一眼,神色难辨。 裴抒只当不知,无缘无故对她搞迁怒这一套,还不许人有脾气了,要真是没一点脾气,那不是皇后,那是菩萨。 裴抒瞧的分明,周宸刚进来的时候心情绝对算不上好,连带看着她也不爽利。 可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大公主险些出事不是她做的,反而她还救了大公主,周宸也好意思迁怒于她,好意思生气,她还没生气呢。 周宸虽不会将太多的心思放在女子身上,可他又不傻,自是看出皇后刚刚自己拖着椅子坐下的时候就有些不高兴了,至于为什么不高兴他也猜得到。 皇后毕竟是皇后,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这事的确怪不着皇后。 这才有了刚刚那句茶凉了,可周宸没想到皇后不按套路出牌,要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顺着台阶下来揭过这事了。 不,换了旁人他根本不会这样给台阶,只有旁人上赶着讨好的份,哪怕是被他迁怒。 皇后这样,周宸本该生气的,可瞧着皇后漂亮的脸蛋上多了几分不甚明显的气恼委屈,他不仅没生出什么生气的想法,反而觉得有些稀奇。 周宸又瞧了皇后两眼,莫名有些愉悦。 这时宫女又端了茶水上来,周宸喝了一口,这回没嫌茶凉,也没嫌茶烫。 德妃很快带着大公主从偏殿出来。 原来是大公主偶然听到两个工人说澄心湖那边有不少水鸟聚集在一处,惊奇得很。 还听到一个宫人说还能拿着点心去喂水鸟,但要小心一些,靠近的人多了,水鸟受惊容易哄散飞走。 大公主本就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听到这话说什么都要去看一看。 这就造成了今天这一桩事。 德妃脸上的愤恨压都压不住,“皇上,娘娘,定是有人让那两个宫人引诱着沐儿去那澄心湖,皇上,您定要查明真相,为沐儿做主啊。” 这事是谁做的,除了贤妃,德妃不作他想,可怀疑归怀疑,她也不能明晃晃说出来,心底却恨毒了贤妃这个贱人。 上次那事大皇子不过头上破了点皮,而且沐儿也不是故意的,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她也认了错道了歉受了罚,大皇子那伤口估摸着现在都快好利索了,贤妃却还是不依不饶的。 若不是皇后身边那个宫女先一步站在石头上,只怕她女儿真的会掉进那湖里,沐儿那般小,冬天的湖水又冷得刺骨。 光是想一想,德妃就觉得不寒而栗。 贤妃这个贱人,上回沐儿夜里受凉,现在又为难她女儿。上次的事情那宫女虽抵死不肯改口,可德妃认定这事就是娴妃干的。 上回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和贤妃算账,这下子正好新仇旧恨一起,她绝不会放过贤妃和大皇子。 “德妃先起来吧,大公主是朕亲女,朕自不会让她受委屈,此事朕会给你和大公主一个交代的。”周宸抬了抬手,让德妃站起来。 德妃拿手帕抹了抹泪,顺势哀声道:“皇上,求皇上让沐儿搬回钟粹宫再住一段时间吧,现如今花萼园就沐儿一个人住着,臣妾又不好随时进出。这回是沐儿运气好,碰到了皇后娘娘这才没出事,若是再有下回,臣妾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刚被宫女扶着站起来的德妃又重新跪下去,“皇上,臣妾求皇上了,只怕沐儿也被吓到了。” 德妃容貌不俗,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的,不惹人厌烦,瞧着还挺容易让人心软。 裴抒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德妃,美则美矣,就是多了几分表演的痕迹,倒不如刚刚情真意切。 德妃这番行为可没能让周宸心软,周宸不喜这种借机得寸进尺的行为。 只听周宸道:“挪过去了就继续住着,搬来搬去折腾什么。” 据过年也就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剩下两个孩子也就搬过去了,有什么可折腾的。说是周沐一个人住在花萼园,也没不让周沐去钟粹宫,晚上睡在那里而已,还有奶娘和宫女陪着。 周宸自然不是不疼周沐,实在是他觉得德妃有些过于娇惯周沐了,周沐只是瞧着一块石头掉在水里,孩子还没怎么样,她倒是急得方寸大乱。 周宸五岁的时候已经能独自骑着小马在马场跑,也能在秋狩的时候跟他父皇同乘一骑看他父皇一箭射中林间奔跑的鹿,亲眼瞧着原本活蹦乱跳的鹿倒地不起,鲜血染红皮毛,他都没觉得有什么害怕的。 更何况,周宸看了周沐一眼,那孩子可是没一点吓到的痕迹,刚还说还想去看水鸟呢。 还是德妃过于妇人之心,顿了顿,周宸还是安抚了一句,“这种事情日后不会再发生,朕派人加强对花萼园的看管,闲杂人等不许随意进出。” 德妃还想再说几句,可一抬头瞧见皇上的神色后哑了声,“是,皇上。” “皇上,今日大公主受了惊吓,难保夜间不会惊慌,不如今日还是让大公主回钟粹宫,有亲娘陪着,大公主安心德妃也安心,没事的话明天再搬回花萼园就是。” 裴抒不关心大公主会不会受惊,只是按着身份劝说一句罢了。 而且裴抒不想再一次大半夜睡得好好的被人叫醒,披着衣裳顶着寒风再去看望大公主。再有,险些出事的女儿好好在自己身边躺着,德妃心安的同时也会更加愤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裴抒其实意识也觉着这事是贤妃做的,可不管到底是谁做的,她也不大乐意看到这几个人一团和气,有矛盾有斗争多好。 第57章 意外收获 闻言,德妃期冀的看着周宸,“皇上。” 瞧着德妃那般可怜的模样,周宸多少有些不忍心,“好了,德妃起来吧,今日就让大公主回钟粹宫住着。” “德妃带着大公主回去吧,传太医给大公主瞧一瞧。”裴抒道:“此事皇上于本宫定给你们母女俩一个交代。” “是,臣妾自是相信皇上和娘娘的。” 德妃看向裴抒的眼神满是感激,“今日之事,多亏皇后娘娘,臣妾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皇后娘娘,臣妾听说皇后娘娘身边的拂冬姑娘身上淋湿了,臣妾那里有些部品正适合发热祛寒,娘娘若是不嫌弃,臣妾差人给拂冬姑娘送来。” 裴抒微微颔首。 很快,德妃带着大公主离开了。 周宸瞥了裴抒一眼,也站起身来,“朕有事,先回太极宫。” “臣妾恭送皇上。” 周宸脚步一顿,随即迈着大步往外走。 “皇上。” 没走两步,听到皇后在后头唤他,周宸停下脚步,微微偏头,“皇后有何事?” 裴抒接过宫人递来的斗篷放在臂弯,走到周宸身前,“皇上忘了这个。” 说着,裴抒扬开斗篷就要给周宸披上,周宸比她高了一个头,裴抒头顶只能碰到周宸的下巴。 此刻周宸站的直挺挺的,裴抒还得踮脚,有些费劲儿,她扯了扯周宸的腰带,仰着头笑看着对方,“皇上弯弯腰好不好。” 周宸垂下眼皮,皇后此刻笑得眉眼弯弯,双眼之中盛满了他的身影,乖巧又惹人疼。 周宸剑眉微挑,“皇后不生气了?”说着到底还是弯了弯腰。 裴抒替他把斗篷披上,手指灵活系好带子,“生气不生气也不能让我夫君冻着呀。” 说完,裴抒笑吟吟看着周宸,眼尾微微上挑,有些勾人,“夫君晚上来吗?” 周宸腰背挺直,修长的食指抬起裴抒的下巴,拇指在对方红润的双唇来回摩挲,“不定,看情况。” 裴抒像是没听见周宸这话,“我等着陛下。” 周宸哼笑一声,“朕走了。” 太极宫。 周宸刚坐着批了一会儿折子,赵元便到了。 听完赵元的禀报,周宸搁下朱笔,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这事果真是巧合?” “回主子,不管是宫中还是京城大臣内眷,确实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赵元和手下人不放心查了好几个来回,确实只是那舞姬生了一颗不安分的心,怡神阁重新修葺的时候就打了想引起主子注意的心,又是利诱又是哄骗的买通了几个戏伶悄悄排了那么一出戏,想要在怡神阁大放异彩。 那舞姬的确也大放异彩引人注目了,赵元暗暗腹诽,能让主子大费周章来回将整个京城翻个底朝天查的也就那舞姬一人做到了,死得其所了。 “不过倒是发现了些旁的,关于各位主子娘娘的。” 这个纯属意外收获,想了想,赵元还是提了一嘴。 闻言,周宸没说话,食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轻叩着,半晌才道:“发现什么了,说说。” 周宸几乎不主动探查后宫妃嫔之间的事情,能在各处探查消息的暗卫用在后宫,过于大材小用了。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端,他的后宫也不例外,周宸对此没什么看法,也从未想过制止。 在周宸看来,顺其自然就好,蠢人连自己都护不住,还谈何怀孕生子,就算生下孩子来也不一定能护住孩子,生下来的孩子说不准也是个小蠢蛋,那还不如不生。 赵元将这几日顺便探查到的事情都说了。 听了之后,周宸也没什么意外,可无不可的点点头,“知道了,退下吧。” 赵元退下之后,赵福全端着茶走过来放在桌上。 “朕中午去慈宁宫用午膳。”周宸拿起朱笔,“朕要是一时忘记了,记得说。” “是,皇上。” 周宸把今日案桌上堆的折子批完时间也快到中午了。 活动了一会儿,重新更衣过后就往慈宁宫去了。 周宸没让人提前知会,他去的时候慈宁宫的午膳刚摆上桌,太后正准备吃午饭,听到太监的唱和声她还愣了一下。 “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笑着说,“皇帝来了,怎么这个时间来了,没用午膳吧。” 周宸笑道:“特地陪着母后一起用膳。” “来也不让人提前说一声,哀家这里的菜只怕不合皇帝口味。” 太后吃素多些,每顿饭桌上的荤菜也就一两道。 “偶尔吃些素也没什么。” 母子俩人一人一端围坐在圆桌前,宫女一一将桌上的菜试毒,两人这才开始用膳。 “母后这些日子可好。”周宸用公筷给太后夹了藕片放在盘子里,笑问,“冬天冷,膝盖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好,有太医开的药膏,有皇帝送来的厚实的皮毛护膝,皇后每个月差人早早把炭火送的多多的,屋里又烧着地龙,哪还会不舒服。“ ”如此就好。“ 周宸放心的点点头,道:“冬日天冷,终归是不如其他季节花样多,母后又喜热闹,怡神阁好是好,可距慈宁宫着实是不近,不如在慈宁宫辟出一处,让戏伶就在慈宁宫唱戏,母后不用来回奔波,省的辛苦劳累。” “那点距离算什么奔波,穿的厚厚的,来回坐着辇,算什么劳累。”太后笑着看了周宸一眼,“皇帝一片孝心,在慈宁宫倒是也行,就是不如怡神阁宽敞,容不了多少人,大家一道热闹才好。” “母后管旁人做甚,您是长辈,哪有您迁就旁人的道理,什么时候想看了直接把人叫来慈宁宫唱就是,让贤妃陪着您。” 太后脸上笑意渐深,“皇帝孝心,如此也好。” 周宸又给太后夹了一筷子藕片,想起什么似的,皱着眉头说道:“怡神阁的花放的太多太杂,各种味道混在一处,呛的人头疼。” 太后脸上笑意一滞,转瞬即逝,快的让人难以捕捉。 “哀家这里花多又杂,素日闻惯了各种花香,倒是觉得没什么,只觉得花团锦簇的好看。皇帝不喜,下回少放些花。” 第58章 警告 “少不少放花倒是无所谓,放些没味道的花就行,不呛人。” 周宸也不揪着这个,点到为止,转而说起其他的。 太后忽然问道:“哀家听说大公主今日险些出事,没什么大碍吧。” “母后放心,周沐没事。” “那就好。”太后放心点头,转而叮嘱道:“澄心湖那里有一段时间没修葺检查过,石头都松动了,皇帝还是让人多检查检查,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周宸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顺着太后的话,只道:“那么大的石头松动,人为还是意外,总归要查过才能下定论。” 闻言,太后定定看着周宸,周宸眼神淡淡的,让人瞧不出什么。 最终还是太后先败下阵来,她收回视线,“年久失修自然容易松动。” “查出来自然就知道了。”周宸给太后夹了一片嫩绿的菜心,笑着安抚,“母后只管热热闹闹过日子就是,这等琐碎事情哪还值得您操心,交给儿子和皇后就是。” 皇帝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太后自是没法儿再开口了,只说了一句,“总归大公主无事,皇帝给个警醒就好。” 用过午饭之后,周宸说着不打扰太后午休,没多加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玳瑁这才看向自家主子,惊诧不已,道:“娘娘,皇上怕是知道了。” 太后侧头看了玳瑁一眼,“不是怕是知道了,是已经知道了。” 太后扶着玳瑁的手坐在软榻上,“妃嫔之间的争端皇帝只当看不见,若是闹到他跟前了,不高兴了就各打五十大板。到了皇后这里,竟还特地来一趟警告哀家。” “皇帝和他父皇果真是一样样的,对待妻子总是格外不同。” 对待皇后,皇帝喜欢不喜欢另说,却是愿意给皇后撑腰的。 先帝在世的时候对皇后也好,只是这个皇后单指元后,皇帝的亲娘,对她这个继后倒是一般得很,尊重有,她想要再多就没有了。 太后长叹一口气,“大房女子命不好,哀家如此,瑶初也是如此。哀家年轻刚进宫的时候以为能将荣耀带给大房,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瑶初以为自己唯一的对手是二房的婉琪,可谁曾想皇帝压根儿就没想着在两人间选一个当皇后。” 太后口中的瑶初正是贤妃,贤妃本名韩瑶初,而韩婉琪则是德妃的名讳。 想起自家主子这些年的日子,玳瑁满是心疼,“娘娘,这么些年真是苦了您。” 为了家中的荣耀进了宫,小小年纪正是天真的时候就体会到了人的恶毒,被自己信任的姐姐算计了一辈子,当头一棒将主子的天真全部打散。 看着玳瑁的神情,太后笑了笑,“苦倒是没多苦,锦衣华服穿着,山珍海味吃着,皇后当的也舒心,没人造次。” 可总归还是遗憾很多,不甘也有。 “哀家当皇后的时候像个摆设,没给家中带去什么益处,现如今做了太后,总不能还是什么用都没有。” 太后端起茶杯,掀开杯盖,垂眸轻轻吹了吹,“都说风水轮流转,大房有哀家,有瑶初,有大皇子,总不能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娘娘说的是,皇上这般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咱们慢慢筹谋就是。” 玳瑁神色犹豫,“主子,贤妃娘娘那里……” “大公主总归没出事,看在大皇子的面子,皇帝也不会把贤妃一撸到底的,最多不过跌出妃位,罚俸禄禁足。” 对于这个,太后倒是不怎么担心,一时的降位而已,有皇子,有家室,还有她这个太后,总不会爬不起来的。 “瑶初这几年过得太顺了,让她跌个跟头也好,现在吃了教训总好过日后吃更大的教训。” 贤妃这番动作太后之前毫不知情,今日事发之后才知道,可她还没来得及给贤妃善后,皇帝就来了。连她朝皇后动手的事情都翻出来了,遑论贤妃算计大公主这事。 太后一试探,果真是如此,听皇帝那话的一意思,这回可不会轻拿轻放了。 太后闭上眼睛,脸上瞧不出什么,声音却透着一股子悲戚,“哀家若是有自己的儿子,何至于此啊。” 周宸出了慈宁宫就朝着流云宫的方向去了,这段时间他冷着白充媛,二公主也见得少了,听说二公主又病了,正好去瞧瞧。 途径一处梅园,远远就听到女子的嬉笑说话声,远处的身影绰绰约约,层层交叠的枝干所遮掩,女子在里头嬉笑的身影瞧不大真切,只能隐约看到黛绿色和鹅黄藕粉色。 周宸停下脚步。 见状,一旁身后的赵福全立马小跑几步,冲着梅园喊道:“谁在里面,出来。” 林子里面的说话声立刻停止,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声响越来越近,很快,一个身着黛绿色衣裙的宫女搀扶着一个年轻女子出来。 那女子披着带了一圈兔毛的藕粉色的斗篷,里头穿着鹅黄绣蝶纹的长裙,兔毛脖领的簇拥下,一张带着粉意的漂亮小脸更显精致,整个人都娇俏得很。 眼中还带着些突然见到皇上来不及反应的惊慌和清澈,像是林间被猎人围堵受惊的小鹿一般,“臣妾给皇上请安。” 周宸双眼微眯,盯着行礼的女子看了一阵,直把人看得神色不安,这才道:“起来吧。” 说这话时周宸才认出眼前的女人是钱贵嫔,“天寒地冻的,钱贵嫔还怀着身孕,不在屋里待着,怎么跑这里来了?” 钱贵嫔抬头怯怯看了周宸一眼,四目相对,她又垂下眼眸,脸上带着些羞赧,“臣妾想着积些雪水埋在院子里,明年用来泡茶是极好的。这处人少,梅树上的积雪干净些,臣妾就来这边了,不曾想碰上皇上。” 一旁的赵福全咋舌,这钱贵嫔瞧见皇上向来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今天倒是转了性子,身上那股子怯懦之气竟也瞧不出来了。 周宸点点头,脸上挂着浅笑,“难得你有雅兴,只是雪天路滑,行走小心些。” 钱贵嫔面上带了几分欢喜,“臣妾多谢皇上关心。” 周宸没再说什么,越过钱贵嫔离开了。 第59章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一旁的银叶有些傻眼,看了看皇上渐行渐远的背影,又扭头看了看自家主子,只见主子正瞧着皇上离开的身影。 银叶拽了拽钱贵嫔的衣袖,小声安慰道:“主子,皇上走了,您也不要过于伤心了,慢慢来就是。” 钱贵嫔收回视线,“我不伤心。” 这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反而她还有些高兴,冲破了自己心中的障碍才发现,原来皇上也没那么可怕。 银叶只当主子嘴硬,顺着话说道:“主子不难过就好,咱们慢慢来就是。” 走远的周宸吩咐赵福全,“去查钱贵嫔怎么想起来此处的。” 太极宫的人不可能把他的行踪透露出去,来流云宫也是他自己临时起意,可周宸怎么瞧怎么觉得钱贵嫔可不是真的偶然出现在这里。 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周宸没意见,瞧见他的身影特地在必经之路等着,周宸也没意见。可要是有人敢和他身边伺候的人打听什么不该打听的,要是身边伺候的人胆敢做出背主的事情,周宸可不会手软。 赵福全自是知道皇上的意思,躬身应下,“是,皇上。” 赵福全让人提前知会了流云宫,白充媛知道皇上要来,早早就候着了。 周宸刚踏进流云宫的宫门,白充媛就带着宫人迎了出来。 白充媛脸上带着淡雅的妆容,发髻很是简单,戴的首饰也不多,简简单单的,但头发服帖得像是刚刚才梳成一般。 穿的也很清淡素雅,一身湖绿色的宽直袖收腰长裙,腰肢掐的很细,唯独裙处压了几道褶皱,用银丝绣了水纹,走起路来裙摆微扬,绣纹若隐若现。 看的出来,白充媛是用心打扮过的。 远远瞧着走过来的女子,周宸脚步一顿,眉梢微扬,随即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周宸抬了抬手,看向白充媛的眼神带着些笑意,“爱妃今日怎么这般素雅,朕打眼一瞧险些没认出爱妃来。” “皇上瞧着臣妾这样穿好不好看?” 周宸点头,眼中多了些对往事的回忆,“好看,朕依稀记着爱妃早些年爱这样穿,现如今倒是少了。” “臣妾现在穿起来和以前还一样吗?”白充媛摸了摸自己的脸,忐忑问道:“臣妾都老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 周宸倒是很给面子,“朕瞧着和以前一样。” 周宸不知道白充媛今年多大了,也不大记得白充媛十六七的时候像这般穿着素雅是什么模样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周宸现在回想起来,脑中只依稀想起些零碎的拼不起来的片段,记不真切。 可就算记不得也知道当时和现在总归是不同的,纵使保养得当,七八年的时间还是会在脸上身上乃至神态上留下痕迹。 这话不大好听,周宸自是不会说。 闻言,白充媛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开心不已,看向周宸的眼神中带着藏不住的情意,“皇上这段时间都不来看臣妾,臣妾以为皇上厌了臣妾了,皇上今天来看望臣妾,臣妾好开心。” 自上次降位之后,皇上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未曾踏足过流云宫,白充媛哪能不惊慌,今日这身打扮也是想引起皇上的一丝怜惜,白充媛记得皇上早之前很喜欢她衣着素雅,说她这样好看。 “怎么会,爱妃多虑了,朕这段时间忙。” 周宸随口安抚,问,“周潼呢?朕听说她这几日身子又不好了,朕去瞧瞧她。” “去把二公主带过来。”白充媛吩咐宫人,笑着对周宸说道:“这几日天冷,潼儿又开始咳嗽,臣妾拘着不想让她出外头太长时间,臣妾和她说父皇来看她,可高兴了。” 与此同时,钱贵嫔在梅园偶遇皇上的事情最先传到了凤仪宫。 “这钱贵嫔被贤妃逼到墙角,硬是激出了往上爬的心思。” “真是让人想不到。”想起钱贵嫔那性子,念秋只觉得这事虚幻得很,“钱贵嫔竟也开始主动争宠了。” 迎春笑道:“就钱贵嫔做出的事而言,也能看出钱贵嫔不是个真正怯懦之人。” 对于此事,裴抒有些惊讶的同时又莫名不是那么意外,钱贵嫔这人给她的感觉不大好,表面上窝窝囊囊,实则为了保全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做。 “不过,有一点奴婢倒是不解。”迎春面露疑惑,“钱贵嫔既进了宫,又为何那般避着皇上呢。” 晋朝并不强制女子必须参与选秀,有官身的人家中要是有适龄女子打算参加选秀,就如实写了家中女儿的基本情况并把申请送至户部,户部率先对这些女子进行一个大致的调查,确认没有弄虚作假之后,这些女子便可为次年开春的初选做准备。 钱贵嫔当时也是经过层层筛选进来的,这般不情愿的样子,倒不如不参与,在外头做个普通人家的正头夫人。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有些好奇。” 钱贵嫔看着不声不响,可不是个愿意被人拿捏的,若是不愿意选秀,纵使迫于家中也应当不会进宫才是。 裴抒笑道:“下回见到母亲,让母亲去查看查看,这钱贵嫔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娘,您说钱贵嫔能如愿吗?要是钱贵嫔自此受宠。”念秋好奇不已,小声嘟囔着,“要是钱贵嫔自此受宠,那,那……”她沉默片刻,掠过那个尊贵的称呼,“也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吧。” 迎春横了念秋一眼,声音严肃,“念秋,你胆子越发大了,这种话都敢胡乱说了。” 念秋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了。 迎春是她们四个人中最大的一个,人又少说笑,平时还好,每每迎春沉着脸的时候,念秋都有些惴惴的,拂冬也害怕,唯有抱夏一个人,不止不害怕,还能开玩笑。 “平时肆无忌惮惯了,万一当着外人的面把这些话脱口而出岂不是给娘娘惹麻烦。” 迎春沉声道:“说话之前好好想一想,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念秋只有不住点头的份。 裴抒不理会两个人的官司,走到墙边的博古架上挑了一册《庄子》,握着书道:“念秋下个月的俸禄没有了,平日的点心吃食也没有了,好好长长记性。” “是,娘娘。” 坐在榻上,裴抒刚要翻开书,想到念秋刚刚那话。 皇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第60章 设个彩头 这个词怎么可能会和皇上挂钩。 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后宫所有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全部都是围着皇上一个人转,只有皇上对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份。 说句不好听的,后宫所有女子,也包括裴抒自己,哪个不是费尽心思使出浑身解数,只为能在皇上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钱贵嫔那般害怕皇上,不也是忍着心中的畏惧主动靠近。 而皇上呢?看哪个顺眼就多宠一宠,看哪个不顺眼就冷着。 若这样还能被叫做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裴抒也想体会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滋味,那可太舒坦了。 冬天白天短,还未到酉时,太阳已经隐入西边的宫墙,天色已经有了点点暗意。 瞧着女儿靠在皇上怀中,皇上正给女儿读启蒙故事,父女俩和谐的不得了,白充媛心中柔软又幸福,自己都没发觉脸上挂了发自内心的笑。 她正准备起身让人准备晚膳,只听皇上说道:“不早了,父皇还有事,改日再来陪潼儿。” 白充媛唇角微僵,起身的动作一滞,还未来得及说话,听女儿这般说,“那父皇下回再读故事给我听。” 周潼虽有些失望难过,可她向来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听到父皇这样说,她也没想着痴缠着不让父皇走,说出的话也很懂事。 白充媛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勉强笑问:“皇上不留下用晚膳?” “不了。”周宸站起身来,摸了摸二公主的脑袋,“父皇过几日来看你。” 从流云宫走到凤仪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可就是这短短的一刻钟,天就暗下来了。 周宸进了凤仪宫的时候,皇后正全神贯注投花,投的正是他前段时间让人送过来的木花。 裴抒站的地方距瓶口不近,她全副心神都放在手中的花和远处的瓶口上,倒是没注意到周宸的到来。 迎春倒是注意到了,她正要行礼,就看见皇上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动,迎春果真不动了,神态自然,只当瞧不见皇上。 周宸站在门口,眼神落在全神贯注的皇后身上。 “咻” “啪嗒” 木花从裴抒手中掷出,击破空气发出轻响,形成完美的弧度在空中飞过,准确无误落在窄口瓶子里,来回晃动了几下又归于平静。 “啪啪啪” 皇后掷茶杯的动作能看得出手腕有力,准头也不错,可真切瞧着皇后投花的动作,周宸还是有些惊讶,眼中划过欣赏。 听到声音,刚拿起另一支木花的裴抒顺着声源处扭头望去,只见周宸知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门口。 “皇后好准头。” “还行,这几日有些感觉了。” 听到皇后这样说,周宸不免想笑,皇后还真是不谦虚,不过能力强,确实也不用过于谦虚。 裴抒冲着周宸扬了扬手中的木花,笑着邀请,“陛下要不要试一试。” 周宸走到裴抒身边,拿过她手中的木花,两指转动着木花,笑,“皇后这般厉害,不妨与朕比一比,设个彩头。” 说着,周宸想了想,道:“朕记着库房有一对玛瑙玉石盆景摆件。” 赵福全脑子飞快转动着,从皇上那宝贝多的都快塞不下的私库中费劲扒拉,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对摆件,忙道:“皇上,是有这么一对摆件。” “让人带过来,就拿那个做彩头。” “是,皇上。” 赵福全躬身退了出去,让夏宁去将那摆件取过来。 瞧着没人注意,赵福全悄悄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摆件都在皇上的私库放了两年了,皇上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皇上说的时候他都险些没接上皇上的话。 屋内,周宸和裴抒已经开始投花,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规则,就两个人站在相同的位置线上,在规定的时间内谁投进瓶子里的花多谁胜。 时间规定为三息,且投进窄口瓶中的花不取出来,只要花不掉在地上就算投进一支。 裴抒先来,周宸就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他两腿交叠翘着,靠着椅背,胳膊搭在扶手上,正饶有兴致看着皇后的动作。 时间很短,可皇后不着急,不求速度,投的不算快,可每一支都稳稳插在瓶口。 此时的皇后和平时略有些不同,看得出来皇后是真喜欢这个,沉着的眉眼也压不住自内而外散发出的神采。 时间很快过去,迎春说结束的一瞬间,一支牡丹木花稳稳插在瓶口仅剩的那一点间隙中。 念秋把瓶里的花都一一取出来,“娘娘投进了八支。” “皇后厉害。”周宸放下腿站起身来,“该到朕了。” 两人位置调换,现在轮到裴抒坐着看周宸投射。 周宸技术不俗,手中的木花一支接着一支投出去,又快又准。 结果毫无悬念,裴抒输了,周宸插了十四支,本就窄的瓶口插得满满登登的,有几只插不进去的落在花与花之间的间隙中,稳稳竖着。 “皇上英武不凡,百投百中。”裴抒笑着给周宸鼓掌,“皇上压了彩头,臣妾却是没有,总不好让皇上赢了反倒没东西。” 说着,裴抒给迎春使了个眼色,迎春心领神会,朝着东次间走去,不消片刻便拿了一个红漆刻花盒子出来。 裴抒打开盒子,取出盒子里的东西,是一条玄色的宫绦,两穗尾端分别配着青玉扣,玉扣中间缀着尾指大小的翡翠珠子。 裴抒扬了扬手中的宫绦,“臣妾给皇上系上瞧一瞧。” 周宸张开双臂,裴抒就走到周宸身前,垂眸把宫绦自对方腰间绕过,纤细的手指翻飞,灵活系了个复杂的结,又把漂亮的结扣移至腰侧出,两端自然下垂。 周宸今日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袍衫常服,腰间玄色的宫绦倒是意外的合适,身姿颀长,姿态挺拔,一张脸极其俊朗,只是站在那里就风神俊朗,透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高贵。 “好看。”裴抒站在不远处满意点点头。 “皇后自己做的?”周宸捻起宫绦一端,端详片刻,还真有些惊讶了,编的密实又漂亮,和他惯用的没什么差别,“很精巧。” 第61章 像是早就想好了 “是呀。”裴抒点头,“想要送给皇上的,自然用心编了,来来回回拆了编编了拆,弄了好长时间才弄成这个样子的。” 说着,裴抒朝着周宸张开手,“前几日手都很疼,现在好些了。皇上喜欢吗?只要皇上喜欢,臣妾的辛苦就没有白费。” 裴抒既然花了心思,费了辛苦,自然不能白费,得让周宸知道她的辛苦和付出,可不能默默无闻做好事,哪怕只是做一条小小的宫绦也要说给对方听。 不然时间长了,周宸把她的付出视为理所应当可如何是好。 所以还是得一开始就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只要做点什么就要不厌其烦把自己的辛苦传达给对方。当然,也不能次次都这样,会烦的,不经意,偶然间提一嘴就好。 “喜欢,辛苦皇后了。”周宸笑,“这种小事日后交给宫人做就好了。” “臣妾喜欢皇上,纵使辛苦也愿意为自己的夫君做这些的。” 没人不爱听好话,有人甚至希望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最好周围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都把自己放在心上。 周宸听到这话自然也是高兴的,不管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说话间,夏宁从太极宫赶回来了。 这一对儿牡丹花卉盆栽摆件不算大,却着实精致华丽,景泰蓝描画花盆,牡丹枝叶是用翡翠和玛瑙雕刻而成,层层的牡丹花瓣则是各色玉石,花蕊由一颗颗小珍珠缠金丝制作而成,花盆里表面上铺着一层打磨成鹅卵石状的各色宝石。 工匠是下了真功夫的,远远瞧着那花和真花似的,栩栩如生。 “朕也不让皇后白辛苦,这两个摆件就送给皇后。” 两三年前的东西,看着华贵,可周宸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私库中的好东西多的都快溢出来了,他自然不会把这对小摆件放在心上。 之所以记得,是当时进贡了好几对花卉盆栽摆件,他给各处分了分,贤妃和德妃都明里暗里表示想要这两盆牡丹花的。 虽无明确规定,可有个传下来的不成文的规定,百花中牡丹是特别的,唯有皇后才能用。 周宸没想过立两人为皇后,也无意给她们希望,就拒绝了。当时中宫之位空悬着,这对摆件就一直放在库房蒙尘。 现如今也算是重见天日,找到适合的主人了。 晚膳过后,裴抒把今日大公主险些落水一事查出来的和皇帝说了。 这事确实是贤妃做的,贤妃先是让人在今日事发的那一片湖水中多放了些小鱼,引得水鸟争相在那处进食。让人将岸边那块石头弄得异常松动,小孩子站上去都能掉下去的程度。 随后又让人将澄心湖那处有水鸟聚集的消息不经意说给大公主听。 那两个被派去讲闲话的宫人还特地说了些靠近的人多水鸟受惊会飞走这一类的话,为的就是不让跟在大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靠近那块石头,好让大公主能够成功落水,而远处的宫人赶过来的时候大公主都在水里泡了一小会儿了。 裴抒以为周宸听了这些第一反应就是动怒,可周宸的反应和她的猜想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只见周宸脸上不见怒色,反而还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这让裴抒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帝这是怎么了,气傻了不成? “皇上。”裴抒不得不出言提醒,“贤妃行事过于偏激,对一个小孩子都能下此狠手,若是轻轻揭过,只怕会助长贤妃的气焰。” 闻言,周宸收回视线,“皇后说的是,赵福全。”他扬声唤外头候着的赵福全。 “皇上,娘娘。” 赵福全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屋内。 “传旨。”周宸几乎没怎么犹豫,直接道:“贤妃心思深沉,行事不端,有违贤之一字,褫夺封号,即日起降为昭仪。” “是,奴才遵旨。” 赵福全面色如常,心中的惊诧未曾表露出一丝一毫。 直接从一品四妃降为三品昭仪了? 裴抒略有些惊讶,在她的设想中还以为降为二品妃顶天了,倒是让人意外。 瞧着皇帝想都不用想,直接脱口而出的模样,倒像是早就想好怎么给贤妃定罪了一样。 这一念头让裴抒瞬间一惊,皇帝莫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了? 也是,当皇帝的哪能真的对自己的后宫不闻不问,什么都不知道呢。 “天晚了,不必现在就去甘泉宫。”裴抒还在走神,周宸拦住了正欲退出去的赵福全,道:“明日她们来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你去传旨。” 这话让裴抒回过神来,皇上这是铁了心要贤妃好好吃个教训啊,一点面子都不给贤妃留了,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传旨了。 皇帝都亲自给贤妃颁发了降位圣旨,裴抒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贤妃足够没面子了。 周宸不冷落皇后,除了初一十五,平时也不少来皇后宫中。不过也不是次次都要做那档子事情的,也有早早入睡的时候。 今日就是如此,两个人各自洗漱过后就上了床,一人盖着一床被子。 裴抒今天睡意来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宸却是一时半会儿没什么睡意,睡不着的时候就爱胡思乱想一些事情,周宸也不例外。 周宸对自己挑选的皇后大致是满意的,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对后宫众人不偏不倚,公事公办。 知道皇后很不错,可皇后的办事效率今天还是让周宸觉得耳目一新,更添几分满意。不过半天的时间,皇后就能将这事查的七七八八,余下没查到的那一点也没什么影响。 可见他自己亲自挑选的皇后果然不错,是有手腕的,进宫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埋下自己的根基。 周宸不怕皇后在后宫一手遮天,皇后可不是后宫的吉祥物,是要真真切切能管得了后宫所有人的,还要足够公正,足够自信。 第62章 不打算插手 这样能稳得住自己的皇后才是周宸想要的皇后,不会因为妃嫔一时的荣宠而自乱阵脚。 皇后若是心胸狭隘,整个后宫都会变得乌烟瘴气。周宸不太想将很多的心神放在后宫,他可不想每日处理完前朝政事还要给后宫女人断官司。 皇后有手腕,心思正就能省了周宸很多事情。 至于贤妃,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了,好像把脑子丢了似的,行事越来越不讲究。 周宸是任由着妃嫔间斗争,却也看不过眼贤妃了。 今日赵元述完正事还顺便了些这几日表面一片平静的后宫底下的暗潮涌动。 真查起来,没什么事情是真的能做到天衣无缝,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旁人知道的,旁人不知道的,反正周宸是全知道了。 周宸知道太后对皇后做的事情,对此他倒是没什么意外的。 他那位好母后可是最不愿意看到皇后生孩子的人,憋屈了一辈子,好容易熬到了太后,就等着能彻底翻盘,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皇后怀孕生子。 在听到贤妃做的好事之后,周宸觉得贤妃的确该压一压了,不然还不定干出什么蠢事坏事。他默许妃嫔之间斗争,没生下的孩子掉了也就掉了,可安稳生下来的孩子就该好好长大。 而周宸没有第一时间就给贤妃降罪,还是想再看看皇后的办事能力,所幸皇后倒是没让他失望,也不枉他走了一趟慈宁宫,护了皇后一回。 至于皇后还没能彻底查出她险些被害的的罪魁祸首就是太后的证据,周宸不打算插手其中,他不帮着皇后找到证据,也不替太后遮掩,就看皇后和太后两个人谁更胜一筹了。 皇后要是能找到证据,只要不是异常过分,皇后想如何,周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后要是一直找不到确切的证据,那这事只能不了了之了,他也不会主动把证据递到皇后手中。 脑中胡乱想着这些小事,周宸越发没什么困意了。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来,绕过床外侧的皇后下了床,摸着黑凭着记忆走到桌边,坐在圆凳上,倒了杯温水。 外头守夜和衣而眠的念秋睡眠极浅,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就能醒过来,此刻也是如此。她从小榻下来,点了小灯朝着里间走去。 “皇上。” 绕过屏风,念秋就瞧见皇上正坐在桌前喝水。 “什么时辰了?” 安静的黑暗中突然冒出来个人,周宸也没起什么波澜,随口问道。 念秋刚刚经过沙漏的时候瞥了一眼,“回皇上,亥时过半了。” “行了,出去吧。”周宸摆摆手,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 上床重新躺下之后,周宸突然觉着睡在床里侧似乎也不是很方便。 一张床上向来是女子睡在外侧,而男子睡在里侧。 周宸不是个折腾人的性子,他也没必要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证明自己的地位,半夜他醒来要下床的时候也不是非要将床外侧睡得正香的人叫醒才行,是以睡在里侧有时候还不如睡外头方便。 夜间总是格外的寂静,身旁睡着的皇后的浅浅的呼吸声在暗黑中似乎都清晰起来,渐渐的,周宸像是被感染了一样,一会儿就睡着了。 翌日,今天是十五日一次的塑望朝,周宸得早早起床。 昨夜睡得有些晚,赵福全在外头唤了好几声,周宸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赵福全不止叫醒了周宸,昨夜早早就睡着的裴抒也醒过来了。 燃起了灯,屋内亮堂堂的带着暖意,宫人都忙碌着,就连凤仪宫的小厨房都有烟气和热气冒出。 裴抒既醒过来了,自然也就起来了,时间还早,她就没换衣裳,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里衣,捡了根簪子把头发随意挽起来,亲自替周宸更衣,边替周宸系着龙袍上的暗扣,边问道:“小厨房的细面煮好了没?” 周宸以往都是下了早朝之后用早膳,可皇后却不,每每他宿在凤仪宫,早上上朝前, 皇后就让人准备些简单清淡易消化的吃食给他吃,也不问他吃什么,都是皇后自己看着准备。 皇后一番好意,吃点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周宸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准备了他就吃些,一次两次,十次八次的也就习惯了。 “娘娘,准备好了,奴婢这就让人送上来。” 周宸收拾妥当之后,面食也端上来了,是一小碗用骨汤做汤底的细面条,汤底清透,几乎看不到什么油花,整整齐齐码着嫩绿的青菜和卤过的牛肉片,闻着就觉着好吃。 “冬天早上吃点热乎的面条再合适不过了。” 裴抒自己不吃,坐在周宸对面撑着下巴看他吃,等人吃完,又把人送出去。 此刻外头依旧是一片漆黑。 “我再睡一会儿,到时间了喊我起来。”裴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娘娘您放心睡。”迎春给裴抒掖了掖被子,又将床帘遮好。 可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裴抒还是没睡着,她拉开床帘,“迎春,还是没找到那雀梅确实是太后的人的证据吗?” 雀梅就是裴抒出事那日李德禄跟着的那个宫人,把桌绦扔进废井里面,在花房当差,前几日给怡神阁送花,顺便留在那里当了几天差,看完戏的第二天又回了花房。 迎春坐在脚踏上,摇摇头,“娘娘,这几日那宫女不曾和慈宁宫联系,反倒是和钟粹宫的朱樱走的很近。” “难不成是我猜错了。”裴抒喃喃道:“莫非此事是德妃所为?” 迎春安抚道:“娘娘莫急,咱们暗中慢慢查就是,不论是谁只要做过恶事,迟早都会露出马脚的。” “让人留意着太后宣太医的时候惯常用哪位太医,也不拘于常为太后诊脉的,偶尔去个一两回的也注意着,慈宁宫的人去太医院见了哪位太医也都给我留意着。” 裴抒一向相信自己的预感,此事要真是太后做的,她就不相信太后能真一点痕迹都不露。雀梅那边没进展,就从别处入手。 “钟粹宫也别放松警惕。” “娘娘放心,让人留意着呢。” 第63章 降位了 凤仪宫。 来请安的妃嫔大都已经到了,正三三两两喝茶聊天。 “听说钱贵嫔姐姐昨日去梅园了,还不小心遇着皇上了,姐姐还真是好运气啊。”王宝林看向钱贵嫔的神色带着些不甚明显的轻视和嫉妒。 “王宝林这话说的可不对。” 赵贵嫔依旧看钱贵嫔不爽,不会错过每一次能够拉踩嘲讽钱贵嫔的机会,“钱贵嫔可不是个爱逛园子的性子,何况外头下了雪,她还怀着孕,若不是故意的,怎么会跑出去,还特地跑那么远。” 经过茜草一事,众人虽不喜钱贵嫔,可钱贵嫔胆小惧怕皇上的性子已然深入人心。 不少人知道钱贵嫔昨日偶遇了皇上,可也没多想。 赵贵嫔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众人。 是啊,外头那么冷还下了雪,梅园里头的雪宫人可没打扫,钱贵嫔还怀着孕,不在自己的映月轩好好待着,跑那么远做什么去。 这下子,众人看钱贵嫔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儿了,多了几分打量和审视。 贤妃和白充媛对视一眼。 白充媛笑着开口,带着些打趣的意味,眼神却带了些探究,“这几日梅花可没开呢,钱贵嫔怎么打那儿去了。” 钱贵嫔依旧是那副怯怯的模样,“臣妾想积些雪水留着明年泡茶,才去了那儿,不知道会遇上皇上。” 这话一出,孙婕妤率先冷哼一声,嘲讽道:“钱贵嫔在梦竹殿住了一年多的时间,我倒是不知道钱贵嫔什么时候染上了这样的闲情雅致。” 孙婕妤这人向来爱憎分明,对一个人好是真好,讨厌一个人就不多和对方打交道。钱贵嫔如今两者都不属于,孙婕妤现在极度厌恶钱贵嫔,对方受了她的庇护还想算计她,孙婕妤自然不遗余力针对钱贵嫔。 在针对钱贵嫔这方面,孙婕妤和赵贵嫔倒是目标一致。 孙婕妤话音刚落,赵贵嫔立马接话,“钱贵嫔怀了身孕又成了一轩主位,腰杆自然挺直了,也开始追求更高级的东西了,闲情雅致也养起来了。” 赵贵嫔斜着眼看向喏喏不语的钱贵嫔,“钱贵嫔也不是以前那个钱贵嫔了。” 丽妃笑道:“这几日净出怪事,向来足不出户的钱贵嫔有心情去积雪水,澄心湖那块莫名有水鸟聚集,之前倒是从来没有过,想去瞧瞧水鸟都得碰运气。” 丽妃光说了这事,没提大公主,也没说昨天澄心湖发生的事情。 她没提,旁人倒是说了大公主。 “湖边的石块也不知怎么松了,大公主险些就靠近湖边了,皇后娘娘派人把消息传去钟粹宫的时候德妃娘娘都吓坏了,臣妾也吓得不轻呢。” 王宝林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当值的宫人也太不经心了些,这样危险的事情都能发生,所幸没人出事。” 丽妃点点头,很认同的模样,她道:“是啊,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日后在外头可得小心些。” 众人说话间,裴抒出来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 坐下的时候裴抒暗暗扫了最前头坐着的贤妃一眼,她还以为贤妃昨晚应该睡不好,没想到贤妃倒是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也不知道是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坚信事情不会败露,还是有什么倚靠而有恃无恐呢。 “李宝林好些了?” 瞧见最后头坐着的李宝林,裴抒关心了一句。 刚坐下的李宝林忙起身,她感激的看着上首的裴抒,“我,臣妾好多了,没什么大碍了,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多亏皇后娘娘请了太医,臣妾才能好的这么快,臣妾感激不尽。” “李宝林无事就好。” 正说着呢,一个小宫女自外头走进来,行礼过后,道:“娘娘,江公公来了。” 宫女口中的江公公正是跟在周宸身边的江二齐。 裴抒自是知道江二齐此刻前来所为何事,“让他进来吧。”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给贤妃娘娘,丽妃娘娘和各位主子问安。” “江公公起来吧。” 江二齐陪笑道:“娘娘,奴才来传皇上口谕。” 闻言,贤妃眼皮子突然一跳,莫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想到昨日上午姑母派玳瑁嬷嬷去甘泉宫询问情况,她又稍稍安心,就算这事败露了,姑母也会护着她的。皇上不看她和大皇子的面,也会给姑母面子的。 裴抒站起身来,走下台阶,下首左右坐着的众人也都起身离位,排成两排。 众人齐齐蹲身听谕。 “贤妃心思深沉,行事不端,有违贤之一字,不堪为妃,即日起褫夺其封号,降位为昭仪。”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部分人都怔愣住了。 江二齐所传口谕在众人心底激起的惊诧程度丝毫不亚于昨日砸进湖里的那块大石头激起的巨大浪花。 在外向来云淡风轻的贤妃彻底失态,惯常的冷静再维持不住,她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这怎么可能,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 她怎么可能从一品贤妃位降为三品昭仪。 说着,她带着极度愤恨的眼神射向上头站着的江二齐,“定是你这奴才胡言乱语。” 江二齐是奴才,可他是太极宫跟在皇上身边当差的,在皇上跟前虽不及赵福全受器重,可也是除赵福全以外皇上身边第二人。 打狗还要看主人,外人见了他也要喊一声江公公,可没人指着鼻子骂他阉人奴才。 江二齐眼神瞬间就变了,可想到贤妃身后还有太后,他到底还是敛了神色,只道:“奴才奉皇上命来传皇上口谕,恕奴才不能替昭仪答惑。昭仪若是有什么异议,只管去太极宫求见皇上便是。” 说完,江二齐冲着裴抒躬身道:“娘娘,奴才不打扰娘娘,这就回太极宫了。” 裴抒点头,“江公公回去吧。”说完,她撑着抱夏的手背踏上台阶,在凤椅坐下。 向下扫视一圈,众人都面面相觑,脸上的惊讶都没收回去,还有人暗戳戳看着贤妃。 “都起来坐,还蹲着做什么?” 第64章 容光焕发 闻言,众人才如梦初醒般都起身坐在各自的位子上。 裴抒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以及她查到的事情简单和众人说了一下,算是解释了贤妃因何而降位。 裴抒瞥了贤妃一眼,不带什么情绪的说道:“贤妃又是在澄心湖里动手脚,又是在湖边的石头上动手脚,又是引诱大公主往澄心湖那边去,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情,就该做好事情败露降位的准备。” “还有你们所有人也都是。” 裴抒向下环视一圈,把每个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借此敲打道:“存了什么心思想做什么坏事情都三思而行,别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这世上就没有天衣无缝的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是,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贤妃,也就是现在的韩昭仪依旧觉得脑中嗡嗡的一片空白,脚踩浮云一般的不真实,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噌”的一声,还带着金属流苏碰撞发出的轻响,只见韩昭仪忽然站起身来,一句话都不说就沉着脸朝外走去。 在座椅后头站着的静梅忙冲着上方裴抒所在的方向福了福身,提着裙摆小跑着跟出去了。 “这韩昭仪可真是没规矩,皇后娘娘还在上头坐着呢,把皇后娘娘当什么了,把凤仪宫当成什么地方了,说来就来,走也不说一声。” 说这话的是丽妃,众人只要不是眼瞎,就算眼神不好也能看得出丽妃是真开心,眉眼含笑。 “无碍,人都有情绪不稳的时候,本宫亦不是不近人情。” “皇后娘娘是什么身份,岂会和韩昭仪一般见识。”赵贵嫔见缝插针,又开始吹捧裴抒。 丽妃笑笑,“也是,皇后娘娘怎么会和韩昭仪计较。” 大概皇后此刻心中也因贤妃降位而乐开了花儿,与这事相比,韩昭仪不行礼就告退又算得了什么呢,压根儿不值得计较。 瞧着丽妃这样,裴抒莫名生出一种看着讨厌的敌人倒霉甚至比名贵又稀缺的保养用品更有效的不靠谱想法。 她瞧着丽妃听到贤妃降位为昭仪之后,那张本就美艳的脸庞似乎瞬间变得更加容光焕发了。 至于韩昭仪十分无礼,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对此裴抒不甚在意,韩昭仪这个时候怒气冲冲离开,指定不是回甘泉宫砸瓶子摔碟子发窝囊气去了,不然那也太窝囊了些。 不是自己生窝囊气,那就是去寻别人的晦气,找别人兴师问罪去了,这个别人裴抒不作他想,指定就是太后了。 对此,裴抒乐见其成。 太后和韩昭仪自然不可能闹翻,不说两个人体内沾着的血缘关系,关系本就亲近,最多不过一时生气,光说对方对自己有利用价值这一点就足够。 韩昭仪要靠着太后给她和大皇子撑腰铺路,太后只要不是真的一点闲事不管准备做个颐养天年的老太太,自然也想要扶持与自己关系更为亲近的孙子,不到不得已也不会与韩昭仪彻底闹翻。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两人闹起来就好,绳锯木断也得一点点来,次数多了,就算是亲姑侄也得起隔阂。 丽妃自然是极为开心的,这世上可再没有比亲眼看着仇人一瞬间狠狠跌重更让人觉得爽快的事情了,她甚至恨不能大摆筵席庆祝一下。 韩昭仪以往的表面功夫做得极好,不少小妃嫔都以为她真真是贤惠善良好脾气的人,今天这一出让不少人都回不过神来。 王宝林就是其中之一,她虽住在德妃的钟粹宫,可德妃以往瞧不上她,视她于无物,除了她住的那处院子,不许她在旁处多走动。 王宝林就是个透明人物,她之前甚至想着自己怎么没能分到甘泉宫,贤妃人可比德妃好多了。 她每每看着贤妃都觉得倾慕不已,贤妃娘娘真的好好,她以前见过路上宫人不小心把她的衣裳弄脏她都不生气,还笑着安抚那害怕的宫人。 “没想到贤妃,韩昭仪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王宝林真是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话都磕磕巴巴语无伦次的,“大家都说韩昭仪人好,我也记着韩昭仪人很好啊。” 原来她完全是被韩昭仪的表面所蒙蔽了。 赵贵嫔撇撇嘴,鄙视道:“王宝林可真是单纯的有些愚蠢了。” 赵贵嫔虽不甚聪明,对于后宫众人自有她的一套法子,能惹得起的她就惹,好比王宝林,李宝林和钱贵嫔这一类,一点点惹不起但不太和她计较的偶尔惹,孙婕妤算一个,惹不起的她也不上赶着把脸凑过去给人家打,顶顶尊贵的她就去讨好。 但有一点,不管能不能惹得起的人,赵贵嫔从不把后宫任何一个女人当成真的好人,人都有私心,哪儿会有真正的老好人呢。 “难得啊,也有赵贵嫔说旁人愚蠢的时候。”孙婕妤听的好笑不已。 赵贵嫔咬牙,反唇相讥,“孙婕妤倒是觉得自己聪明呢,可还不是被某些人耍的团团转。” 听了这话孙婕妤倒也没气急败坏,钱贵嫔的事已经过去了,她可不会为钱贵嫔而生气了。 孙婕妤冷笑一声,“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对别人好真是闲得慌。” 孙婕妤要是据理力争反驳,赵贵嫔还能继续和孙婕妤打嘴仗,可孙婕妤这样,赵贵嫔倒是不好意思继续戳她心窝子了。 赵贵嫔悻悻的,不再多说什么了。 而韩昭仪也正如裴抒猜测的那般,怀着满腔的怒气直奔慈宁宫而去。 被怒火所裹挟着的韩昭仪走的极快,静梅一路追着韩昭仪,不断劝慰着,“主子,您冷静些,不可这般就去慈宁宫啊。” 太后的确是主子的姑母,可在姑母这重身份之前还有另一种身份,当朝太后,天下顶顶尊贵的女人,又是长辈,就连皇上也不会对太后大呼小叫。 自家主子要是这么横冲直撞跑去慈宁宫和太后闹,可是一点好处都讨不了。 第65章 怎么转性了 韩昭仪猛的停住了脚步,冷冽的寒风和耳边一刻不停的絮叨声让韩昭仪心头那股即将涌出来的怒火渐渐消了下去。 她停的太突然,静梅没预料到,脚下步子依旧迈着,一个不察险些撞在韩昭仪身上。 “你说得对,本宫不能这样冲动。”韩昭仪深深吸了几口气,寒冷的空气吸入肺腑,把心头的怒火彻底扑灭,整个人冷静下来。 “姑母若是有办法, 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降位。”贤妃脚步慢踱,“我若是这般去慈宁宫和姑母兴师问罪,姑母肯定又伤心又失望。” 她家中也不止她一个女儿,好几个年岁合适能进宫的庶出妹妹可还虎视眈眈想要进宫分一杯羹。姑母不准,她的位份高又有皇子傍身,父亲这才打消了主意。 若是姑母对她失望,转而想要扶持旁人,父亲只怕乐见其成,巴不得把人都塞进宫里呢,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希望。 此时韩昭仪冷静倒是冷静了,可脑子还是不大清醒,倒是没想到最重要的一点,能不能进宫太后和她父亲说了可不算,皇上肯点头让人进宫才作数。 所以她不能得罪太后,不能叫太后对她失望。 “太后疼娘娘,娘娘也该体谅太后。” 韩昭仪点头,“你说的是。”说着,她轻轻拍了拍静梅的手,扭头笑道:“多亏你一路提醒我。” 静梅笑着搀扶韩昭仪,“娘娘还与奴婢说这个,奴婢是娘娘的人,自然盼着娘娘一切都好。” “回去把桌上那支碧玉簪子拿去吧。” 静梅也没推辞,直接笑着应了,自家主子对她们向来是极好的,慷慨大方又护着她们。 韩昭仪还是去慈宁宫走了一遭,倒是没说什么过激的话语,就是像个在信任亲近的长辈面前诉说自己委屈的晚辈。 韩昭仪真是觉得自己委屈,说着还真是真情实意红了眼眶,“大公主那般刁蛮,泽儿头上被她弄了那么长一道口子。 谁的孩子谁疼,我每日看着泽儿头上的伤心疼死了,凭什么大公主做了那样的事情都什么事都没有。 皇上不管,我自己给泽儿报仇,可皇上也太偏心了些,大公主干了那样的事情,皇上也不过罚德妃禁足,到了我这里就是连降两级。” “好了,一时的升降算不了什么,哀家总不会让你一直待在昭仪位份上的。”太后劝道:“经此一事你也该好好长教训了,大公主一个刁蛮丫头,还用得着你出手,好好捧着她就是,皇帝早晚不喜欢,一个不得皇帝喜欢的公主能成什么气候。” 听到太后这么说,韩昭仪微微放下了心,可听到太后后头的话,她心里就不认同了,什么等皇上厌恶大公主,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她给自己的儿子报仇天经地义,干什么要假借他人之手,姑母到底没生过孩子,不知道一个母亲的心,瞧着自己的孩子受伤那真是剜自己的心,看着造成自己孩子受伤的罪魁祸首,恨不能把对方的心剜出来。 心中这般想着,韩昭仪到底是没反驳太后,只挽着太后的胳膊,求饶道:“姑母,我错了,不该那么冲动的。” “你呀。”太后点了点韩昭仪的额头,“惯会和我撒娇。” 和皇帝也不见你这样,太后虽不甚清楚瑶初和皇帝怎么相处,可从皇帝去甘泉宫的次数也能看得出来,瑶初在皇帝跟前肯定是端着的。 而皇帝这人,你和他端着,他也和你端着,皇帝不喜欢这样性子的女人,喜欢丽妃那般会撒娇卖乖的女人。 端看丽妃这么多年一直恩宠不衰就可见一斑。若不是性子对了皇帝的胃口,丽妃纵使再美艳皇帝也该看腻了,岁数也和刚入宫没多久的十六七、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没法比。 可这话也不太好明言,太后虽有心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作罢,这种事情她一个长辈到底不好掺和。 不一会儿,贤妃降位为昭仪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德妃虽在禁足,可消息还是灵通的,自然也听说了。 “活该。” 知道的确是韩瑶初做手脚要害她女儿,德妃可真是恨死韩瑶初那个贱人和大皇子这一对母子。 德妃哼笑一声,道:“这下看她还能不能维持她那所谓的贤德面具了。” 说着,她想起什么,道:“这个时候了,请安该结束了吧。去把王宝林叫过来,本宫倒是想知道咱们这位韩昭仪知道自己降位后是什么反应。” 听了王宝林的描述,德妃心里别提多舒坦了,恨不得能亲自去凤仪宫瞧一瞧韩瑶初彻底失态地模样。 “这下可是装不下去了,整天装的自己多贤良淑德一样,看着就让人心烦,傻子才会被她蒙骗。” 德妃本就不乐意禁足,钟粹宫这四四方方的小天地都看够了,现在更不乐意了,不能出去亲眼看见韩昭仪朝她行礼。 曾经的傻子王宝林只觉得自己被会心一击,道:“娘娘说的是,韩昭仪惯会装模作样。” “哼,本宫瞧你也被韩昭仪迷惑了。” 王宝林讪讪一笑。 德妃不在意这个,反倒上上下下看了王宝林好几眼,道:“本宫记得皇上上回去去你那里都是八九天前的事情了。梯子本宫都给你搭好了,偏你是个没用的,白瞎了这张脸,抓不住皇上的心。” 德妃之前不许王宝林出她自己的院子,也是王宝林样貌不俗,她自然不能让王宝林在皇上跟前晃悠。可现在她改了主意,想让王宝林获宠,偏这王宝林也做不到。 相较于以前好几个月见不到皇上,现在这样王宝林已经很满足了,可这话她自是不敢说,道:“娘娘放心,臣妾会努力的。” “行了行了,努力管什么用,本宫要结果。”德妃摆摆手,不耐烦道:“宫里不缺年轻漂亮的妃嫔,你要是抓不住皇上的心,就别怪本宫扶持别人。” 王宝林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带着些惊慌,“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好好讨皇上欢心。” 出了钟粹宫正殿的院子,王宝林的宫女丁香不解道:“主子,德妃一向防着您,如今怎么反倒是转性了?” 第66章 李宝林怎么会做这个 “左不过是那么几个原因。要么德妃怕这三个月皇上把她忘了,这才把我推出来,让皇上不把钟粹宫抛在脑后。要么就是德妃想要一个孩子,这个应该不大可能,德妃自己又不是不能生孩子,也没到彻底失宠的时候。” 总不可能是德妃大发善心了吧。 王宝林哼笑一声,坚定道:“不管德妃是为了什么,她既肯让我出头了,那我自然要紧紧抓住这个机会的。” 皇上来她这里次数也不多,近一个月不过两回。可尽管如此,王宝林的日子都比之前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不说宫人态度的转变,光说酥酪和核桃榛子这一类小吃食,以前要都要不过来,现在倒是能吃上了。 人要是一直过着苦日子,没什么盼头那也就罢了,一旦过了好日子,那就再也不愿意再过苦日子了。 丁香眨了眨眼,小声道:“可是主子,如果德妃帮您是因为第一种原因,您侍寝过后她也没给您端药啊。“ 如果是那样的话,德妃应该不乐意看到自家主子怀孕吧。后头的话丁香倒是没敢说出口。 端药?王宝林愣了一下,“是啊。”她捏着丁香的手不自觉用力,她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看,声音压的极低,“德妃不会是不能生了吧。” 丁香的手被捏的生疼,她忍着疼道:“主子,不管怎样,德妃肯定是没安好心的。” 瞧着王宝林脸色难看至极,丁香安慰道:“主子,就算德妃存了什么坏心思,可现在一切还早着呢,咱们回去好好想一想,想想对策。” 王宝林点点头,“你说得对,得好好想一想。” 这个时间,病好的差不多的李宝林也带着东西上门来求见裴抒了。 “臣妾来是想感谢娘娘大恩。”李宝林满目感激,“若不是娘娘让人请了太医去扶桑阁,臣妾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 “李宝林客气,本宫的职责如此。” “不管如此,臣妾是真心感激娘娘。”李宝林不好意思的看着裴抒,“臣妾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只能自己做些东西给娘娘聊表臣妾的谢意,还望娘娘莫要嫌弃才好。” 一听到自己做的东西,裴抒就想到了赵贵嫔,想到的是香囊荷包、手帕、里衣,赵贵嫔也总是给她送自己做的东西,一个箱子都放不下,又找了第二个箱子安置赵贵嫔送过来的东西。 裴抒刚要拒绝,就听到李宝林说:“臣妾自己做了些香露水,不敢和娘娘惯用的作比较,可味道闻着也不错,想献给娘娘。” 裴抒把拒绝的话咽下去,多看了李宝林两眼,示意念秋把那香露收下。 念秋掀开盖子检查的时候淡淡的玫瑰香味就已经在屋里弥漫了。 检查过,瞧着没问题后念秋这才将其中一个小巧精致的瓶子递给裴抒。 裴抒握着那小瓶子仔细瞧了瞧,倒是没打开,面上略带了几分惊讶,转而问道:“宫中竟有这样的能人,闻着竟也不比皇上让人送来的差,李宝林怎么会做这个的?” “臣妾是在杂书上偶然瞧见的,闲着也是闲着,就试着做了些,没想到竟还做出来了。”李宝林笑道:“臣妾自己做的不敢与皇上送娘娘的香露相提并论,只要娘娘不嫌弃臣妾就很高兴了。” “可见书看的多还是有用处的。”裴抒把手中握着的瓶子搁在桌上,“本宫自是不嫌弃,但本宫不爱用香,李宝林拿回去吧。” 裴抒不是找借口拒绝李宝林,她是真不爱用香,不论是香料、香露还是香膏,只要是经过复杂工序制作而成的香她都很少用,鲜花倒是有时候洗手沐浴会用。 前几日周宸收到来自周边小国的供品里有几瓶罕见的香露。东西少,不过八瓶,给了太后两瓶,裴抒得了三瓶,大公主和二公主也都各有一瓶,剩下还给了丽妃一瓶。 得的那三瓶香露已经被裴抒束之高阁了。 李宝林瞧着谦虚实则自信的笑容一滞,“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无事,没其他事李宝林回去吧。”裴抒下了逐客令。 “是,娘娘,臣妾告退。” 这时花房的宫女搬了花送来凤仪宫,念秋让她们直接把花端进屋子里。 李宝林行礼过后朝外走去,出了次间走到外间的时候正和迎面进来送花的宫女碰上了。 两个端着花盆的宫女忙往边退,给李宝林让路。 其中一个宫女退的时候没注意到后头不远处的架子横出来短短的一条脚撑,往后退的时候被脚撑卡了一下,重心瞬间不稳。 “咚” “咔擦” 接连的声音响起,那宫女人没站稳,崴了一下,怀中抱着的花盆当即就摔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泥土花枝和花盆碎片铺了一地。 李宝林被这清脆的巨响惊了一下,身子下意识一抖,耳边又是“噗通”一声,李宝林扭头看去,只见那宫女跪在地上,似乎是吓得,脸上血色尽褪,苍白至极。 听到声响出来的裴抒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混乱的场景。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那宫女不断磕头认罪求饶。 裴抒扫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大对劲儿似乎有些不忍的李宝林,眼神落在那宫女身上,却被那宫女在磕头动作间从脖子滑落出来的玉坠子吸引了视线。 那坠子材质不是顶好的,但也不是一个花房小宫女能有的,造型也是别致,像个指环似的,碧绿的环坠中间带了一道白色,中间穿的珠子和外头那个指环比起来就很不够看了,太一般,这两样东西放在一处不大和谐。 裴抒又瞧了一眼,那指环似的坠子瞧着莫名有一点熟悉,像是在哪见过似的。 想着这些,裴抒一时间倒是没出声,那宫人只以为皇后生气了,更加慌张。 扶着裴抒出来的念秋只能瞧见那不停磕头不敢抬头的宫女的半张侧脸,可看着那半张脸,她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 李宝林也以为皇后生气了,看了看那头都磕红的宫女,李宝林眼中划过挣扎纠结。 第67章 指环起作用 “行了,起来吧。”裴抒回过神来,制止了那宫女的动作,“罚一个月的俸禄,日后办事仔细些,出去吧。” 闻言,纠结着要不要替那宫女说话的李宝林松了一口气。 等到李宝林和送花的宫女都离开之后,迎春让人将地上散落的东西都打扫干净。 看着地上沾着泥土的花枝,抱夏可惜道:“那花是花房的花匠刚培育出来的,珍贵得很,本没几盆,太后又爱花,慈宁宫自然也要送过去,只怕花房都没有了。娘娘心善,就这么放过那宫人了。” 裴抒不甚在意道:“再珍贵的花都是给人看的,开几天也都落了,没什么可惜的,那宫女也不是故意的,何必多加苛责。” 裴抒也不是有多善良,对于最底层的宫人,第一次犯错,不是故意的,也不是什么大错误,小打小闹的事情,她都没放在心上,自然没必要揪着不放,小惩大戒就行了。 “娘娘。”念秋突然出声,“奴婢想起来了,那宫女就是雀梅。” 念秋刚就觉得那宫女有点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现在才回想起来在哪见过了。她昨天和李德禄出去澄心湖那边的路上碰到了花房的宫女抱着花路过。 其中就有雀梅,李德禄给她指了一下,念秋匆匆一瞥,今天盯着看了好半晌才想起来。 “雀梅?” 对于雀梅此人,裴抒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她让人盯着雀梅,却也不会自己主动去见人,“原来就是她啊。” “不行,奴婢得去瞧瞧,她送来的花不会有问题吧,别在里面掺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说着,念秋还真走到那盆完好无损的花跟前,仔细检查着。 抱夏有些无奈,道:“怎么可能会这样,太明目张胆了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点总没错。” 检查完摆在屋里的花没问题,念秋又出去问门口的宫女刚刚打扫的那盆花哪去了,找着花检查去了。 回了东间,里头还有一股极淡的玫瑰香,刚刚待在这的时候倒是没闻到,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又闻到了。 抱夏忍不住道:“香露的制作方法还能在书上看到?娘娘,您觉得这个可能吗?” 香露这种东西不算普遍,是上层女眷惯用的,向来为京中贵夫人和小姐喜爱,小小的一瓶卖价极高,非普通人家所能承受。 这样的东西是怎么制作而成的,藏着掖着还来不及,书上面怎么可能有制作方法。就算有类似的相关记载,可最重要的几味用料和步骤是不可能出现的。 这李宝林倒是厉害,看了一本不知是真是假到底存不存在的书,一个人就捣鼓出了极好的香露,比好几代传下来专门制作香露的匠人还厉害。 李宝林是正经选秀选进来的,一个官家小姐竟会这些,也是够让人惊讶的。 “许是李宝林在这方面有天赋。” 裴抒轻笑一声,一手撩了撩裙摆,一手扶着抱夏的手,在软榻坐下。 抱夏收回手的时候,一抹红色在裴抒眼前划过,是抱夏食指戴着的红玉指环。 瞧着这一抹红色,裴抒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想起来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觉得那雀梅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子熟悉了,那真的是一枚指环,她之前也的确是见过的。 “那雀梅果真是太后的人。” 不然太后身边的玳瑁嬷嬷手上曾经戴过的指环怎么可能会挂在那雀梅的脖子上。 裴抒大婚的第二日早上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玳瑁嬷嬷早早在慈宁宫门口等着,玳瑁嬷嬷伸出来扶她的那只手上就戴着一枚碧玉的指环,一片碧玉中有一道白色,像是被横切开一样。 因为特别,裴抒当时还多看了一眼,不曾想现在倒是起了作用。 按理来说,玳瑁应当不会这般没脑子,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送给旁人。可不管那雀梅是偷是捡,还是就是玳瑁愚蠢,总归这就足够证明这两个人的确是有接触的。 “果真是太后。”抱夏恨恨道:“可这事也没法和皇上明言,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指环丢了掉了,怎么说都行,玳瑁完全能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这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不好再翻回去说。”迎春道:“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光有这些似是而非的猜测,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太后毕竟是太后,和太后撕破脸对主子没什么好处的。” 太后是长辈,又是婆母,光是一个孝字就能让娘娘有苦说不出。 “别说没明确的证据,就算是有证据也不能明晃晃和太后对着干啊。”裴抒失笑道:“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想了想,裴抒道:“先让人把雀梅是慈宁宫的人的消息透露给德妃吧。” 太后孤家寡人一个,无儿无女,最在乎的莫不过襄国公府和贤妃还有大皇子。太后那里她不好入手,从太后在乎的那些人入手也是一样的,反正太后害她也是为了那些人。 扶桑阁。 李宝林坐在圆凳上,双臂交叠放在桌子上,下巴撑在手背上,盯着桌上漂亮的小瓶子,有些丧气,“给人送礼也没投其所好,怎么样才能得到皇后的庇护啊。” 诗画安慰道:“主子别丧气,赵贵嫔那样的性子都能入了皇后娘娘的眼,您怎么会不行,只是一时间没找到皇后娘娘喜欢什么,慢慢来总能做到的。” “是啊。”李宝林一骨碌直起身子来,“赵贵嫔都能行,我没道理比她更差啊。” “主子这样想就对了。”诗画看着桌上的香露,有些疑惑,“主子您竟然会做香露啊,奴婢都不知道呢。” 李宝林身子一僵,笑道:“我之前在家的时听一个夫家做香露的夫人说的,那夫人上门给我母亲送香露,我母亲问了几句,人家大概说了几句。不然我也不会做了好多回才能成功。” 想要把自己的丫鬟带进宫,七品才人及其以上位份才能这样做。 李宝林进宫的时候只提了一个小包袱,诗画是内侍省派来扶桑阁的,拢共伺候了李宝林一年多时间,李宝林以前家中是什么样的,诗画并不清楚。 听到李宝林这样说,她倒是没多想,“原来是这样。” 第68章 李宝林 “不然你以为我还真是在书上看到的啊。”李宝林干笑一声,指了指桌上的香露,“收起来自己用吧。” 诗画小心把香露装在盒子里,“主子,皇后娘娘不喜欢香露,奴婢瞧着德妃和丽妃倒是喜欢得很呢。” “她们喜欢有什么用?我做这些出来又不是给她们的。” 除了皇后,其他人不管是谁都不是李宝林想要投靠的对象,李宝林才懒得管她们喜欢什么,她自己辛苦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可能送给她们。 瞧着主子误解了她的意思,诗画只得把话又说的更明白一些,“主子,皇后娘娘都说您做的香露不比皇上的差,瞧着皇后娘娘的性子,这话应当不是安慰您,您做出来的香露定是极好的。” 李宝林,“……” 皇后都当着她的面明目张胆让人检查那香露有没有问题了,怎么可能会用委婉的谎话来安慰她。 想到此处,李宝林羡慕的不得了,当皇后就是好啊,完全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 自己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可只有太后,皇后,丽妃和两位公主那里有别国进贡而来的香露,若是旁人知道您手中有这么好的香露,定然喜欢极了。” 这东西您不想送给别人,但是可以卖给别人啊。 说这话时诗画心中难免有些惴惴的。 主子以往有些清高傲倨,日子过得虽一般,却也不愿意向别人折腰,手中银钱虽不多,可却也不让她们做针线活绣东西换银钱。 自半年前大病了一回后主子就变了些,还主动去接近皇后,可诗画也不确定她这话会不会让主子生气。 “你说的是啊。放着我自己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完,倒不如给了那些喜欢香露又没有的人,她们高兴了,我也得了利。” 正忧心的诗画突然听到这话,狠狠松了一口气,高兴道:“主子,自上次病过一回,您变化好大。” 李宝林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晃,杯中的水随之起了几圈涟漪,她赶忙喝了口水就放下茶杯,“上回险些病死,好容易挺过来了,也想清楚很多事,才知道以前的想法是不对的。” “主子说的是,您想清楚就好。” 瞧着诗画没多在意的样子,李宝林一直高悬着的心这才稳稳落回原处。 此时的李宝林其实并非半年前病前的李宝林,半年前的那场大病,真正的李宝林没能挺过来,现在的李宝林体内装着的是异世来魂。 李宝林刚来到这个未曾听说过的大晋朝的时候害怕的不得了,知道自己是妃嫔而皇帝又年轻又帅气又觉得多了几分新鲜。可还没能新鲜两天就被残酷的事实狠狠毒打。 她的位份低,又不受宠,日子过的很艰难,在她的时代顿顿都有的肉菜在这里却是几天才能吃到一回。 不过几日,李宝林由一个为了减肥不吃油腻肉菜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看见肉都要流口水的可怜蛋。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这里的人命不值钱,下人的命更是轻比蝼蚁。 李宝林瞧着一个宫女不小心把干净的水洒在一个小妃嫔身上,那小妃嫔不依不饶硬是让那小宫女跪了两个时辰,还让人狠狠扇那宫女巴掌,一张脸肿的乌青,不成样子。 那小妃嫔前脚还趾高气昂,不过一会儿就被另一个位份比她高的妃嫔教训,让她跪在地上两个时辰好好反省。那时候正是盛夏的中午,天气热的连蝉鸣都听不到了。 李宝林哪见过这个啊,当即就吓得够呛,回去之后安安分分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冒一点头,日子苦就苦点吧。 可苦日子过得人格外难受,一个月,两个月,时间长了李宝林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想着找个靠山吧。 高位妃嫔扒拉个遍,德妃不行,她当初就是被德妃吓着了。贤妃看着人不错,可李宝林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个笑面虎似的,也不行。还有丽妃,丽妃向来独来独往,想向丽妃投诚,好像有点困难。 就在李宝林纠结不已的时候,和她一样处境的赵才人居然成了贵嫔。 想了想皇后进宫以来的种种行为,李宝林当即就决定也要抱皇后大腿,皇后不好说话,可皇后权势大,后宫的老大,跟着皇后混,指定差不了。 看赵贵嫔就知道了,不过给皇后送些不值钱的绣物,直接连升两级。 甘泉宫。 白充媛看了一眼沉着脸的韩昭仪,小心道:“娘娘叫臣妾来,是有何吩咐?” 韩昭仪叫她过来,可半天也不说话,白充媛自己保不齐要被迁怒,却也实在是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你办的好事,蠢货。”韩昭仪随手把手边的茶杯扔出去,冷冷盯着白充媛,“早让你把钱贵嫔拉拢过来,现在倒好,让钱贵嫔那小贱人竟也学会争宠了,你还能办成什么事?” 钱贵嫔那一番话,什么偶遇到皇上了,她一个字都不信。 “娘娘恕罪,是臣妾无能。” 杯子砸碎在她身前,白充媛吓了一跳。 听到这话,韩昭仪更是怒火中烧,“闭嘴,没用的东西,交给你的事情一次都没办妥,回回都是如此,本宫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韩昭仪逼视着白充媛,“本宫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办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韩昭仪原本是想暗暗把钱贵嫔拉拢过来,借钱贵嫔之手把郭才人肚里的孩子弄掉,再顺势把钱贵嫔推出去,这样的话两个人都解决了。 可白充媛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硬是连钱贵嫔都搞不定。 她这段时间是不能再做什么了,想到此处,韩昭仪就一阵窝火,时间拖的越长,钱贵嫔和郭才人的肚子就越大,难不成真要等到那两个贱人把孩子生下来。 皇上还这般年轻,以后的孩子自然少不了,可韩昭仪还是没办法眼睁睁以平常心态看着别人把孩子生下来。只有她的泽儿一个皇子该多好,皇上的全部心神只会放在她儿子一个人身上。 第69章 喜欢聪明的 她自是知道她没法儿一直按着旁人不出头怀孕,她只希望别的皇子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 “郭才人那蠢出生天的东西,若不是禁足不能出来,按着她那招摇到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拎不清的性子,只怕肚里的孩子早就被她自己作没了。” 韩昭仪冷静下来细细盘算着,道:“郭才人用不着担心,总归她的禁足马上就要结束,那之后想让她出点什么事再容易不过了。至于钱贵嫔……” “钱贵嫔瞧着窝窝囊囊的,实则不是个好应对的。你和本宫都不能和钱贵嫔沾上一点关系。” 她惹了皇上不快刚被降位,这段时间自然不合适冒头。而白充媛和她走得近,是她的人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白充媛做了什么,旁人下意识会觉得受她吩咐。 想到此处,韩昭仪剜了白充媛一眼,若不是因为担心牵连自己,说什么她也得让白充媛去把钱贵嫔肚子里的孩子解决掉。 韩昭仪沉吟片刻,“孙婕妤如今倒是和钱贵嫔苦大仇深的,想必孙婕妤也不希望看到钱贵嫔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 白充媛点点头,“娘娘聪慧。” 韩昭仪顿了顿,还是道:“此事不用你操心,本宫自有主张,用得着你的地方本宫自会吩咐你。” 自皇后进宫以来的这段时间,韩昭仪对白充媛的信任一降再降,她现在已经不愿意把事情完全交给白充媛了。 而没用的人和东西就应该尽快舍弃才是。 …… 傍晚,一轮金橙色的圆日缓缓陷入高耸的宫墙之中,天色迅速暗下来了。 迎春提醒道:“娘娘,还有一个半月就是太后万寿,是时候该准备着了。” 当今太后还很年轻,不过比皇上大十四岁,十二月中旬才过三十九岁生辰。 裴抒把书合上,随手放在桌上,“明日该去慈宁宫请安,到时候问问太后就是。” 晋朝最在乎整数,尤其是年岁大些的长辈,像什么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每一个整岁的生辰都要大操大办。 普通人家如此,皇家更是如此,每逢皇上过整数万寿,太后整岁圣寿和皇后整岁千秋,内侍省、礼部、太常寺、户部还有工部全都要忙活开。 不是整岁的生辰就没那般重视了。 太后今年过三十九岁生辰,估摸着也用不着过于大操大办的。 裴抒想到什么,笑道:“不管要不要大操大办,襄国公府肯定重视太后的生辰。” 太后可是襄国公府上最大的倚靠,太后的生辰襄国公府自然要精心准备。 迎春瞬间明白了裴抒的意思,“这是自然,说不准襄国公府早早就开始搜罗各种惊奇珍贵的宝贝,准备献给太后。” 裴抒笑着说道:“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母亲了,明日给府中递牌子,请母亲后日进宫一趟。” 这就体现出当皇后的好处之一了,自由度相对高一些,她想见家人,直接往宫外传话就是。 而普通妃嫔,除了位份高的那几个,一年能有一次机会宣家人进宫,其他人,其他时候只有皇上特地开恩才能宣家人进宫。 迎春点头,“是,娘娘,奴婢明日先去太极宫,去过太极宫后就给府中传信。” “应该的。” 皇上一般不会拒绝,可于情于理都该提前将这事报给太极宫。 抱夏搓动着双手从外头进来,“娘娘,皇上今日去了玉芙宫。” “知道了。” 抱夏不大高兴道:“娘娘,月底皇上该来咱们凤仪宫才是,玉芙宫也太不懂事了些。” “今日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皇上没驳我这个皇后的面子,爱去哪去哪。”裴抒倒是不甚在意,“皇上要去,莫非丽妃还能拦着门不让皇上进去不成。” 抱夏语塞。 “时间不早了,让人准备摆膳吧。” 玉芙宫。 丽妃把自己手上的镯子褪下来,把皇上刚刚送来的点翠水藻戏鱼纹手镯戴在手腕上,来回转了转,在周宸身边坐下,脸上笑意真切,“皇上待臣妾真好,臣妾很喜欢。”说着把手腕伸出去,“皇上您看臣妾戴着好看吗?” 周宸点头,“爱妃戴着果然极好看。” 看着皇上俊朗的一如既往让她心动的脸颊,许是今日心情太好,丽妃忍不住想要把自己一直压在心底不敢吐露的话说出来。 “皇上,臣妾肚中的那个孩子当年若是平平安安生下来,现在都快六岁了。”丽妃把头靠在周宸宽阔的肩膀,语气惆怅又哀伤,“早之前臣妾还能梦到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现在梦都梦不到他了。” 丽妃一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闭了闭眼,“也不知道臣妾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孩子。” 哪怕那个孩子不是她自己亲生的骨肉呢,只要能有一个孩子,她一定好好呵护那孩子。 “你还年轻,太医也不是说完全不能生,好好喝药调理身子。”周宸安抚性拍了拍丽妃的手,“孩子总会有的。” 听到这话,丽妃心一沉,骤然清醒过来,无论是钱贵嫔肚里的孩子还是郭才人肚里的孩子,皇上都没打算给她。 丽妃没多痴缠,揽着皇上的胳膊,仰头看着皇上,笑道:“皇上是真龙天子,金口玉言,那臣妾借皇上吉言,盼着能早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周宸笑笑,“朕祝爱妃早日如愿。” 后宫这么多女人,当属丽妃最听话懂事知分寸。 同样的事情若是换在德妃头上,德妃压根儿不听他无声的拒绝,开口就说想要钱贵嫔或是郭才人的孩子抚养,而韩昭仪则是拐弯抹角的不放弃。 周宸喜欢丽妃,除了丽妃确实长得美以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丽妃懂得看他眼色行事,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很有分寸,不让他感到心烦。 在后宫中,周宸不算是疾言厉色的帝王,对着后妃,他说话一般不直接给人难堪。是以他喜欢那种一点就通而且不装傻歪缠的人,懂得察言观色的聪明人。 德妃和韩昭仪也不算是笨人,可聪明都用在其他地方了。 第70章 顶有意思的一个人 翌日。 众人如往常一般来凤仪宫给裴抒请安。 也不知是如何约定俗成的,总之向来是位份越低的妃嫔来的越早,位份越高的妃嫔来的则晚。 位份越低来的越早行礼的次数越多,每有一个位份比她高的进来,就得站起身来行一次礼。 可能是为了凸显高位妃嫔的地位吧,也可能是为了激励低位妃嫔努力向上爬。 而丽妃今日早早就来了。 德妃禁足来不了,贤妃降成了三品昭仪,丽妃毫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最前头左侧的椅子上。 “丽妃向来来的不早不晚,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拂冬不由道:“不能早早来就是为了看贤,看韩昭仪的笑话吧。” 裴抒昨晚睡得好,今天起得早,有时间安安稳稳坐下来吃早饭,听了拂冬这话,她忍不住笑,“没准儿还真是呢,韩昭仪今儿也没和我告假。” 拂冬好奇,时不时就要到前殿去瞧一瞧。 韩昭仪没告假,自然是要来凤仪宫的,她姗姗来迟的时候除了最前边右侧的椅子还空着,其他的椅子上都有人了。 韩昭仪扶着清莲的手刚一进殿,众人起身。 “臣妾等给韩昭仪请安。” 唯有丽妃一人还稳稳端坐着,端着茶杯垂眸喝茶,姿态悠闲。 韩昭仪越过众人,看到丽妃时脚步一顿,她咬了咬牙,压着心中的屈辱,冲着丽妃福了福身,“请丽妃安。” 丽妃像是才看到她一眼,放下茶杯掀起眼皮看了韩昭仪一眼,笑吟吟的,没叫韩昭仪起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这么多年了,以往都只有我朝咱们贤妃娘娘行礼的份,如今倒是反过来了,我也受得起咱们韩昭仪的礼了,到底是风水轮流转。” 韩昭仪觑了丽妃一眼,自顾自站起身来,在丽妃对面的位置坐下,嗤笑一声,“这点小事就能让丽妃沾沾自喜,丽等到丽妃什么时候能给皇上生个皇子,那才是上天眷顾,风水真的转到你那儿。”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怔愣了,用一句不怎么恰当的话形容,大概就是原来兔子也吃肉,带着些固有印象被打破的惊讶。 韩昭给众人留下的印象向来都是温温柔柔的,说话也委婉,今天说话倒是专往丽妃心窝子上狠戳。 韩昭仪当然没错过旁人的讶然,她不甚在意。 韩昭仪刚入东宫的时候,那个未嫁进皇家的准太子妃还没病逝,她也没想着经营什么贤惠的名头。李家那个倒霉的准太子妃病逝之后,太子妃之位迟迟未定下。 韩昭仪生了当太子妃当皇后的想法,这才渐渐开始传出贤惠的名声来。 她忍着自己的性子戴着面具过了这么些年,从太子良娣到贤妃,却也止步于贤妃,皇后另有人选,皇上压根儿没想过把宫中任何一个人抬到正妻皇后的位置。 这些年的费力经营全部白费,苦心打造的面具也有了裂痕,韩昭仪也不是真的温柔贤惠,她真真是忍够了,干脆不装了。 丽妃明艳的脸上瞬间浮现一层阴霾,没有一个孩子一直是她心底最沉重的痛楚。 氛围有些剑拔弩张,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皇后娘娘到。” 裴抒的出现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丽妃也是不肯吃亏的,哪怕自己恶心也得给韩昭仪添堵,行过礼重新坐下之后,笑道:“如今钱贵嫔有五个月的身孕,郭才人也将将四个月了,明年宫里可就多两个小皇子了。” 说着,丽妃觑了韩昭仪一眼,“大皇子一下多了两个幼弟,韩昭仪这下子可不用担心大皇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有弟弟陪着大皇子玩了。想必皇上也会像疼爱大皇子那般疼爱两个小皇子的。” 韩昭仪笑,“丽妃对钱贵嫔和郭才人的肚子倒是盯得紧,不知道的还以为丽妃对旁人肚中的孩子有什么企图呢。” 说着,韩昭仪像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的神色,“呦,我倒是忘了,按着钱贵嫔和郭才人的位份,两个人是不能亲自抚养孩子的。如此来看,丽妃这般关心两人的肚子倒是说得过去了。” 韩昭仪这话又戳在丽妃的痛处,她是想要,可皇上不给。丽妃扬唇一笑,并不否认她没这么想过,只似是而非道:“这事自是由皇上做主。” 闻言,韩昭仪眸色霎时变得幽深起来。 丽妃有宠归有宠,可她没孩子,再是盛宠也不足为惧,瞧着繁华实则一戳就破的空中楼阁而已。 丽妃要是膝下有个皇子,一切可就不一样了,等同于给那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安了坚实的基础,一点点凝聚为真实的高高阁楼。 至于还怀着身孕,孩子在她肚子里的钱贵嫔,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 丽妃想要一个孩子,对此裴抒并不感到惊讶,不止是丽妃,没人不想有一个孩子,皇帝的宠爱过于飘渺浅薄,随风就散。 后宫永远不缺鲜嫩漂亮的花朵,坐拥一大座花园的人也不可能一直喜欢一朵花。 宠爱是假的,唯有地位和孩子是真的。 裴抒朝着钱贵嫔的方向看去,钱贵嫔一如既往的低垂着眼皮,脸上也瞧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恰恰就是最不对劲儿的地方。 旁人明目张胆讨论她肚中孩子的归属问题,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应呢。 这钱贵嫔,真真是顶有意思的一个人,总是能够出人意料。 裴抒收回视线,“行了,此事自有皇上定夺。无事今日就到这里,随本宫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裴抒带着众人去了慈宁宫。 略坐了一会儿,说些闲话,裴抒想起正事来,“快到母后圣寿,内侍省准备开始操办您的圣寿了。儿媳想着给母后过生辰,自是要让母后觉着开怀才是,所以想问问母后可有什么想法,母后想怎么过就交代给儿媳。” “皇后有心了。”太后笑,对皇后很满意很放心的样子,“也不是整寿,倒是不必大操大办的,皇后看着办就是。” 太后也不说个一二三四,没什么要求,皇后自己琢磨就是。 可没要求就是最大的要求了。 第71章 怎么办寿合适 去年开春彻底除服,之前还在先帝孝期,生辰也就那么平平淡淡过去了。去年冬日有地方遭了雪灾,太后下令生辰一切从简,生辰过得和前三年没什么区别。 太后虽不是整岁,不必过于大操大办,可今年的生辰自是不好像之前那般,总要办的热闹些才好。 可怎么个热闹法儿,怎么才能让太后过个满意的生辰,那就是皇后该操心的事了。 倒是给皇后出了个难题。 众人看看太后,又看看皇后,不明白太后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抛难题给皇后。 这样想着,也不妨碍众人看皇后的热闹,都想瞧瞧皇后怎么找一个能让太后满意的答案。 裴抒点点头,脸色没任何变化,她笑道:“如此,那儿媳就按着洪泰四年那次内侍省对皇祖母的圣寿流程给母后安排生辰,除此之外在怡神阁排几出戏,母后您意下如何?” 洪泰是先帝在位时的年号,洪泰四年也是先帝彻底除孝的第一年,按着那年太后生辰规格给当今太后安排生辰,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闻言,太后看了裴抒一眼,皇后可真是能干极了,洪泰四年已经是二十五年前,内侍省都换了几个掌事的了,库房里的卷宗记载都不知道堆了多少,也难为皇后能把那么久远的事情都翻出来了。 太后自然不会说个不字,“皇后很有心,那就按皇后说的办。” 又坐着陪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众人这才散了。 瞧着皇后的轿辇离开,丽妃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她心想,皇后果然是皇后啊,就是有手段,太后这刁难虽不高明,可也不好办,毕竟人的喜好是最难琢磨的,也是最多变的。 纵使皇后办的再好,太后只要想为难,就能找出一千种茬来。 可皇后竟这般轻易就化解了,拿出已经逝世的太皇太后直接压住了太后,都按着你婆婆当时的规格给你办寿了,你再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就不合适了,这下太后可没法儿说个不字。 “哎,你说钱贵嫔能不能凭着肚里的孩子爬到九嫔的位置上。” 赵贵嫔实在是没个说话的人,又追上前头已经离开的孙婕妤。 孙婕妤斜了赵贵嫔一眼,也不知该说赵贵嫔缺心眼呢还是心大呢。前两日请安的时候她们两个还针尖对麦芒争执过两句,现在又像是没事人一样过来和她搭话了。 “这事你该去问皇上,我怎么会知道。” 孙婕妤觉得自己也是无聊的厉害,她还要搭理赵贵嫔。 赵贵嫔:“……” 她都失宠多长时间了,皇上不来找她也不乐意见她,她到哪问皇上去,总不能在梦里问皇上吧,问题是她也梦不到皇上啊。 “钱贵嫔要是能爬到九嫔位置上,那可真是没道理了。” 赵贵嫔撇撇嘴,十分见不得钱贵嫔好,她无不嫉妒的说,“这个钱贵嫔也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今年就侍寝那一回,竟还能怀上。” 看着赵贵嫔羡慕嫉妒的嘴脸,孙婕妤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你说说你,怎么就被钱贵嫔那种人蒙蔽了。”赵贵嫔志得意满,“我可是看见钱贵嫔的第一眼就不喜欢她,可见我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瞧瞧你。”赵贵嫔抬高自己的同时还不忘贬损孙婕妤,“对一个白眼狼那么好,人家不止算计你,眼看着就要一路高升了,生孩子,抬位份,你也能忍得了。要是我,我可不会让她好过。” 孙婕妤白了赵贵嫔一眼,没说话。 赵贵嫔想说什么来着,可看着孙婕妤似乎真的不高兴了,她到底没多说什么,孙婕妤位份比她高,要是被她说的恼羞成怒想收拾她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各走各的沉默着。 “你这是去哪?” “给映月轩送燕窝,还是血燕呢,这等好东西,也不知道这一辈子有没有机会尝一尝是什么味道的。” 孙婕妤和赵贵嫔此刻走到一座假山附近,听到假山的另一边传来两道声音不算高的说话声,两人对视一眼,下意识更沉默了。 假山后头说话的两个宫人毫无察觉,继续说闲话。 “钱贵嫔那里?钱贵嫔有了身孕之后和以往真是不一样了,换了以往,她哪能吃的上这等好东西。” “谁说不是呢,孙婕妤也是,白对钱贵嫔那么好了,钱贵嫔日子过得好了,孙婕妤一点光都没沾到。” 听到这话,赵贵嫔当即就要上前,却被孙婕妤一把扯住,无声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继续听。 “沾什么光?可别说这话了。”另一个宫女压低声音,“你莫不是忘了,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钱贵嫔算计孙婕妤,还沾光呢,沾什么光。” “还真是。孙婕妤也是可怜,我要是孙婕妤,只怕都恨死钱贵嫔了,还能眼睁睁看着她怀孕生子。” “作死啊你,这种话都敢胡乱说。”另一个声音带着些焦急,“让人听到了,你我还要不要活了。行了行了,别说了,快走吧。” “站住。” 喝住那两个宫女的时候,孙婕妤已经扶着紫玉的手走到了假山的尽头处。 那两个宫女霎时一惊,暗叫一声不好,下意识就想跑,可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防止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宫女溜了,孙婕妤让宫人守在另一端,她自己则是走向另一处尽头。 瞧见孙婕妤的身影,那两个宫女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在青石板地面上,说闲话竟被正主听到了。 “孙婕妤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婕妤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一回吧。” 赵贵嫔冷哼一声,“贱婢,说闲话都说到主子身上来了,可不能轻易放过这两个人。” 孙婕妤也不和两人多废话,直接冷声道:“把这两人押去凤仪宫,交给皇后娘娘发落。” 听到这话,赵贵嫔还愣了一下,身子往孙婕妤那边边了侧,小声道:“这等小事,你自己处置了这两个人不就行了,皇后娘娘那般繁忙,还要拿这种小事麻烦皇后娘娘。直接找两个人的掌事嬷嬷,那些嬷嬷对付小宫人可有手段了,一套一套的。” 第72章 吃了一堑一堑又一堑 瞧着赵贵嫔认真给她出主意的模样,孙婕妤刚刚竖起的对赵贵嫔的那道防线不自觉降低一些,这赵贵嫔看着是真傻的,不像是装的,刚刚和她说的那话兴许是没过脑子。 孙婕妤懒得搭理赵贵嫔,“带着人去凤仪宫。” 而此时的凤仪宫。 抱夏庆幸道:“亏是娘娘早早聪慧,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堵的太后没话说,不然指不定怎么样呢。” “以防万一罢了,不曾想还真派上了用场。” 太后这人爱耍阴招,面上是个好脾气的,看上去对她这个儿媳倒是满意得很,一点都不为难。 裴抒以为太后这回也不会在明面上为难她。 而裴抒把这些陈年旧事查清楚也只是她的个人习惯。裴抒不是个悲观的人,但做任何事之前,她都喜欢设想出来最坏的结局,针对最坏的结局找一个解决办法,那样会让她更安心。 不曾想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不过太后这是怎么了?这么沉不住气,想拿这种事情为难我。”裴抒有些不解。 “娘娘啊,婆婆想要为难儿媳是没有理由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成为理由,婆媳是最难理清的关系,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的。” 抱夏这般年纪轻轻的漂亮女孩却说出这般老气横秋的话,其实是有些好笑的。 可屋内的人,不管是裴抒还是春秋冬三个人都不觉得好笑,抱夏之所以能说出这话,是她自小就见惯了这样的事情。 “抱夏说的是,这事没什么道理可言。” 裴抒自是不知道,无论是周宸对太后的警告,还是韩昭仪的降位,太后都把这些仇安在了裴抒身上。 裴抒要是知道的话,只会觉得太后和韩昭仪不愧是亲姑侄,两个人的想法都一样样的不讲道理,自己做的恶事也要归咎在别人身上,不怪自己,也不怪惹不起的人,柿子专挑软的捏。 正说着呢,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娘娘,孙婕妤和赵贵嫔押着两个宫女来了,想求见娘娘。” 孙婕妤和赵贵嫔两个人一起来了? 还是一起押着两个宫女来了? 裴抒摸不着头脑,她倒是知道这两个人最近这段时间偶尔有时候走的也算近,可押着宫女来算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听到宫女说坏话来找她做主了吧,又不是小孩子,应该做不出来这事。 裴抒哪知道,孙婕妤还真是来找她做主了,当然也不完全是为了找她做主。 “让她们进来吧。” 孙婕妤身边的紫玉记性很好,几乎是将两个宫女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 ”娘娘,这两个宫女实在是胆大包天,竟敢编排主子,娘娘很是该好好惩戒一番,让她们好好长长记性才对。“ 听了紫玉的复述,裴抒第一感觉就是,孙婕妤是个聪明的,而赵贵嫔的话,则又一次证实了赵贵嫔的脑子确实很小很简单。 “编排诱导主子,送去内刑司好好审问,是受了谁的指使做出这样的事情。”裴抒都没让人把那两个说闲话的宫女提上殿来,直接让把人押下去。 “从内刑司出来后也不必回原处当差了,撵去浣衣局浣洗衣物。” 传令下去,日后若是还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胆敢编排主子,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赵贵嫔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孙婕妤为什么要把人带来凤仪宫了,她又想起自己刚刚和孙婕妤说过的话,孙婕妤不会以为她和那两个宫女是一伙的,那话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吧。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孙婕妤也不是很确定这两个宫人到底是真嚼舌根还是故意把那话说给她听的,不确定又带着巧合的事情一律归到有人想要算计她的范畴。 她好歹是个婕妤,惩戒两个嚼舌根的宫女自是能够的,但她惩戒两个宫女在后宫可激不起什么浪花。 孙婕妤是恨钱贵嫔,可这不代表她愿意听别人挑拨,被别人利用,好让别人不费一分一厘就坐收渔翁之利。 为了避免日后还有不知死活的宫女在她各处的必经之路上嚼舌根,孙婕妤干脆把人带到皇后的凤仪宫,让皇后给她做主,皇后的身份应当能够震慑那些不安好心的宵小之辈。 孙婕妤对皇后的感观还不错,公正公平,你不惹她,她也肯给她们这些无故受累的妃嫔做主,这也是孙婕妤直接把人押来凤仪宫的原因,她可没惹怒过皇后娘娘,请安是日日都来,更不曾驳过皇后娘娘的面子。 皇后娘娘果然也知道她的意思,的确也帮了她,这句道谢,孙婕妤说的也是真心实意。 “孙婕妤客气了,无事就回去吧。” 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裴抒将眼神着重放在孙婕妤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微微挑了挑眉毛,神色带了几分不甚明显的愉悦。 出了凤仪宫,赵贵嫔解释道:“我和你说的那些话可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可没想着诱导你对钱贵嫔肚里的孩子动手啊,我随口一说。” 赵贵嫔解释这话可不是多在乎孙婕妤,而是她瞧着钱贵嫔这个前车之鉴,孙婕妤以前对钱贵嫔多好啊,在外处处护着,对自家姐妹也不过如此了吧。 现在孙婕妤看见钱贵嫔像是见了仇人似的,逮着机会就开始针对。赵贵嫔都觉得孙婕妤对钱贵嫔的厌恶程度和她对钱贵嫔的厌恶程度不相上下。 孙婕妤对钱贵嫔都是那样,更别说对她了,所以赵贵嫔绝不能让孙婕妤误会她也和钱贵嫔似的,也偷偷想算计孙婕妤。 孙婕妤平时再不爱和人一般计较,可人家到底位份高,真想和你计较的时候你还真没办法。 闻言,孙婕妤呵笑一声,“赵贵嫔不必解释,我没那么想,知道赵贵嫔不会想到那些。” 这不就是说她不聪明,赵贵嫔脸黑了,生气了,“果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孙婕妤现在瞧着倒是比以前聪慧了。” 孙婕妤反唇相讥,“比不得赵贵嫔,吃了一堑一堑又一堑,这样的年纪了还是单纯得让人羡慕。” 第73章 亏皇后想的出来 赵贵嫔冷哼一声,“那又如何,我还显年轻呢。” 这话倒是不假,赵贵嫔这万事不往心里搁,整日想着为难别人,编排别人看别人热闹的性子,就算不受宠也不觉得过分忧愁,如今又升了位份,正是志得意满干劲儿十足的时候,倒是显得年轻漂亮。 太极宫。 迎春把自家娘娘想念家人想要宣家人进宫的事情说了,周宸果然没说什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待到迎春退出去之后,周宸继续低头批折子,今天的折子不多,不过一会儿,左手边摆着的本就不高的一摞折子一点点变得更低,直至没有。 周宸搁下朱笔,合上折子放到批过的那一边,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忽然起了兴致,”一会儿去御马监,让人,“ 话还没说完,周宸想起什么,改口道:“让人去凤仪宫问问皇后,想不想骑马?” 裴抒自是不会拒绝。 很快,夫妻俩各自从太极宫和凤仪宫去了御马监。 御马监是宫中养马的场所,御马监前头围着很大一处平地。 那处地方不像宫里旁的宫殿园子那般或恢宏或精致,潦草得很,夏天还能称得上一句青草如茵,冬天就是光秃秃一片,周遭只能瞧见后头不远处的御马监,专门用来骑马的。 那地方最初没名字,后来有人用跑马场指代那地方,渐渐的,说起跑马场,所有人下意识都想到这里。 裴抒和周宸在养马场碰面。 周宸来的早些,裴抒来的时候他已经骑着马绕着养马场跑了一圈,骑着马在入口不远处慢慢溜达。 “请皇上的安。” 靠近之后,裴抒的心神瞬间被周宸骑着的那匹马所吸引。 那匹马通体红棕色,皮毛浓厚,油光水滑,体型在所有的马中并不算十分高大,头部粗重,脖颈短而厚,胸廓深长,大腹,背部平直,四肢粗短,马蹄坚实。 不算是顶好看的那种马,双眼黑亮,瞧着十分强健有力,耐力和爆发力十足。 “皇后起来吧。” 周宸多看了裴抒两眼,除了晚上难得看皇后打扮的这般素净,一身薄紫色印花窄袖束腰长裙,收腰的衣裙更显腰肢纤细,背部挺直,脖颈,袖口和裙摆四处开裾处都缀着一圈纯白色貂毛,好看又暖和。 乌黑亮丽的长发编了简单的辫子,没戴什么首饰,未施粉黛的脸颊却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肌肤胜雪,却不是单纯的白皙,白里透着些粉红,看着很有气色。 这一身装扮,往那一站,瞧着就让人觉得年轻清纯又可怜。 皇后向来沉稳,周宸险些忘了皇后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这般想着,他不觉又看了皇后一眼。 周宸翻身下马,后头候着的宫人立马接过缰绳牵着马。 “朕没让人牵马出来,皇后去御马监选一匹自己喜欢的马。” “好呀。” 御马监的马很多,一排排马厩鳞次栉比。 宫人打扫的勤快,又是在冬天,倒是没什么不好闻的气味,只带着些燥燥的干草的气味,不难闻。 裴抒看中了两匹马,其中一匹体型高大流畅,颜色也漂亮,通体的白色,鬃毛飘逸,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些淡淡的粉色,安安稳稳站在那里,低头有一嘴没一嘴啃食着栏槽中的干草,瞧着还算温驯。 另一匹则是黑色的,身型较为矮小,四肢粗壮坚实,瞧着就很有力量,是一匹好马,但不是一匹很好看的马。相较于那匹白马,这匹马似乎就不是那么老实了,在马厩也不是老老实实的,一会儿踢腿,一会儿摇头的。 看着皇后选择的马匹,虽没见过皇后在马上到底什么样子,周宸知道皇后切切实实是有骑射功夫在身的,不是那种只能坐在马背上慢悠悠溜达的花拳绣腿,估摸着应当不会发生被马甩下去的情况。 “第一匹好看,第二匹我也喜欢。” 裴抒看向周宸,她迎着阳光,笑容明媚。 “这两匹都给皇后。” 这两匹马都是周宸的,不过两匹马而已,周宸不放在心上,皇后喜欢就都给她。 裴抒挽着周宸的胳膊,笑吟吟的,“谢谢陛下,陛下真好。” “皇后客气了。”周宸捏了捏裴抒的脸蛋,道:“皇后今天想骑哪匹马?” 跑马场虽占地不小,可自然没有野外专门跑马的地方宽敞,绕着跑一圈也不过几息,一刻钟的时间都用不了,那匹白马耐力虽不如黑色的那匹,可也足够了。 因此裴抒让人把白色的马牵出厩来。 “白色的这匹吧,什么时候去外头,场地更宽阔些再骑那匹黑色的。” 闻言,周宸眼中划过笑意,他问:“这两匹马,皇后觉着哪匹温顺一些?” “瞧着白色的更温顺些,黑色的更活泼一些。” 周宸就笑,也不多做解释,只道:“皇后骑的时候小心些吧。” 看着周宸的样子,倒像是裴抒猜反了,瞧着温顺的那匹才是蔫儿坏的。 裴抒胆大包天,在周宸胳膊上拍了一记,带了些似有若无的薄怒,“哪儿有这样的,我瞧着那马都不及皇上蔫儿坏,皇上知道我猜错,也不好好和人家说,一会儿摔下来我可是要哭的。” 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人胆敢朝他动手,周宸“啧”了一声,故意沉着脸,“皇后果真胆大妄为。” 裴抒一点都没被吓着,反而来回抚摸着周宸的胳膊,极其夸张道:“哎呀,我忘了,皇上是真龙天子,皇上的胳膊和我等凡夫俗子可不一样,我胆敢拍皇上的龙臂,真真是大胆,希望皇上能饶恕我。” “……” 什么玩意儿?龙臂? 也亏皇后能想得出来。 周宸险些没忍住,这下子冷脸是撑不住了,带了些笑,“行了行了,可别说这话了,让人听到笑话。” 裴抒极其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还不是皇上,想让夫君说句哄我开心的话,可我的夫君竟这般不解风情,不哄也就罢了,不过打情骂俏拍夫君一下,” 说着,裴抒又像刚才那样在周宸的胳膊上拍了一下,这才继续道:“谁家夫妻不做这样的事情,还要被夫君单拎出来黑着脸教训,我都吓坏了。” 你还吓坏了?周宸都不惜的说皇后,还不等他张口说什么,只听他的好皇后的声音又响起来。 第74章 欣赏的眼神 “我把皇上当夫君,皇上把妻子当皇后。瞧着皇后那般生气的样子,我可不就是忙着给皇上赔罪道歉了,生怕皇上怪罪我。我这一颗心啊,可是被自己的夫君伤的七零八碎的。” 周宸头大,他一向以为皇后是内秀,万事心中有成算,嘴上不与人论长短。他竟不知道他的皇后这般会诡辩,这般会胡沁,瞧着似乎还有长篇大论等着他,保不齐一会儿就该上升到夫妻感情的问题了。 周宸忙道:“好了好了,朕是和皇后开玩笑的,并不是真的怪罪皇后。” 裴抒其实还想再反问一下来着,皇上说的可是真心话,不是哄我的? 不过万事过犹不及,再质疑的话,万一把皇帝问烦了可就得不偿失,目前皇帝能说这话也算是不错了,一点点来。 裴抒这才露了笑模样,“那臣妾就放心了。” 上马的时候,裴抒才真正发现周宸刚刚那句算不得提醒的提醒是完全正确的,这马看着老老实实的,被人牵的时候也很温顺的出来了。 可是等到她准备上马的时候这马的蔫儿坏之处就显现出来了,不好好站着,开始蹦蹦跳跳尥蹶子,还呲牙朝着裴抒喷气,不让骑。 裴抒甚至从一匹马的神情中看到了蔑视与挑衅,她挑挑眉,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它越是这样越能激起人的征服欲吗。 “你走开些。”裴抒挥挥手,让握着牵绳的宫人后退。 那宫人侍候这匹马好长时间了,对这马的脾气秉性十分了解,这马性子倒不算十分恶劣,不会故意伤人,可顽皮得很,又不爱让人骑,每每就要搞出这样的动作把人吓跑。 最初他被分到照顾这匹马,他准备带着马出去放风,这马就是这样,不想让他上去。 宫人不知道皇后会不会骑马,不敢离开,生怕这马把皇后吓着,又不敢违抗皇后的命令,只好为难的看着不远处的皇上。 周宸摆手,“下去吧。” 那宫人这才下去。 裴抒接过牵绳,站着盯着那马撒欢儿,等到那马停下来又一次试图挑衅她的时候,直接握着马鞍利落翻身上马,双脚踩着脚蹬,与此同时双手紧握着缰绳,动作一气呵成。 那白马最开始都没能反应过来,察觉背上一重,反应过来后立刻开始尥蹶子了,比刚才的动作更甚,摇头摆尾,两条后腿往后退,前退弯曲按压在地面上,随后又抬起两条前腿,双腿腾空,身躯高高扬起,做出各种让马背上之人感到害怕的动作,企图让马背上的人知难而退。 裴抒岿然不动,冷静得很,无论是身子向前向下倾靠近地面,还是身子腾高后仰,她都紧握着缰绳瞧不出一点害怕,随着姿态的变换而变换重心。 那马扑腾了一会儿,骑在它背上的人一点掉下去的感觉都没有,马儿鼻腔深呼一口气,终于认清了现实,认输臣服了,渐渐的安稳下来。 裴抒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在马背上驰骋,如今重新坐在马背上,一种夹杂着怀念的激动油然而生,她挥动缰绳,双腿夹了夹马腹。 那马儿瞬间疾驰奔跑起来,脖颈处的鬃毛随风摆动着,裴抒的衣摆也随之向后飘扬,披落在后背的辫子飞扬,久违的爽利感将裴抒整个人包围起来,自内心散发出来的欣喜也在脸上显现。 马儿也喜欢自由自在的奔跑,刚刚不想让人骑的顽皮褪去,心情也好的不得了。 此刻正是半上午接近中午的时候,今日天气也好,阳光正好,毫无保留洒落在地面上,也落在裴抒的身上和脸上,她脸上的神色被照耀的格外清晰,自信畅快,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一样。 周宸站在不远处瞧着,瞧着他的皇后在马背上沉着冷静的模样,瞧着他的皇后将顽皮的马驯服,瞧着他的皇后和他的马自由疾驰。 周宸已经看不清皇后的神色,只能看见那一抹薄紫色的身影,那一人一马的快活被风裹挟着,越过重重距离,准确无误传递过来。 他的神色依旧随着那一人一马的移动而跟着移动,眼中不由划过赞赏,良久才收回视线。 他想,鲜衣怒马少年郎,少年郎三个字到底不够宽泛,皇后此时又怎么称不上一句鲜衣怒马呢?自然是算的。 赵福全暗暗瞧着皇上的神色,适时恭维道:“皇后娘娘真乃女中豪杰。” 这话也不完全是因为瞧见皇上对皇后的欣赏而说的,赵福全也觉着皇后果真是很厉害了。 他自小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秋狩围猎也见过不少,在他见过的女子当中,皇后的骑术的确算出色的。 大多数女子都是直接选择温驯的马,而不会选一匹顽皮不听话的马去驯服。 裴抒和周宸两个人在跑马场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太阳升到天空的正中央最高点,两人这才准备回去。 “皇后骑术果真不凡。” 那匹马在周宸见过的难驯服的马中排不上前几,有的马是真的烈,不愿意被骑被束缚,真的想把人狠狠甩下去踩几脚踩死。 那匹白马也不喜欢被人骑,可性子温驯,只想着把人吓退,不会真的要人性命。 可一般女子对上那匹马也只有败北的份儿。 皇后倒是不服输,胆子也大,当然,前提还是有技术托底的。 皇后能驯服马,跨越障碍也是轻而易举。 说一句骑术不凡也担得起。 裴抒笑,“臣妾小时候喜欢那些,时常跟在二哥身后跑,骑术都是臣妾二哥教的。” 裴抒家中兄妹三个,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大哥裴拙去年科举得二甲第五名,如今在翰林院当差,正六品翰林侍讲,官职不算高,可到底人也年轻,不过二十五岁。 相较于大哥裴拙,二哥裴招就没有那般出色了,但为人也上进,裴招不喜读书,更爱舞刀弄枪的,本想着进宫当个侍卫,无论是家世还是裴招的自身条件都完全符合。 可年初传到家的一道圣旨让裴家人和裴招改了主意,裴招如今在京城巡防处当差。 第75章 心思正 “裴招啊,裴招不错。” 周宸记得裴招,他对裴恒之家老二的印象大都来自于去年秋狩时对方出色的表现,骏马奔驰间搭弓射箭也很利落,那一众年轻人中属他射到的猎物最多。 笑起来很爽朗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带着些年轻人的张扬,但不自大,性子也算讨人喜欢。 说起来,裴恒之也是个聪明人,自己有能力,对后代的教育也不放松警惕,家中两子一女都教养的不错。 老大裴拙学识出众,性子沉稳不张扬,却不是个木讷的书呆子,聪明都藏在心底。周宸对裴招的了解不多,可裴招瞧着也是眉眼周正,双目有神,不是个扶不起的纨绔。 至于皇后,那就不必多说了。 裴抒不欲把话题继续停留在她二哥身上,笑道:“臣妾也是有一段时间没骑马了,略有些生疏,不然会更好一些。” “皇后喜欢,时常来跑一跑就是。” 周宸来之前就让人清场,不许旁人靠近跑马场。周宸来跑马场是想骑马放松,可不想在此处看到他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连马背都不愿意上的妃嫔的身影。 要是在御花园,澄心湖那些景色好又有些无趣的地方看到漂亮的妃嫔,周宸倒是愿意让美人陪着说说话,喝喝茶。 因为提前让人清场,在跑马场附近倒是没碰到什么人。 一路上是没见到妃嫔,反而倒是见到了个宫女,一个身份最为普通的洒扫宫女。 又是大冬天的,又是正当中午的,这个小宫女干完活既不好好待在暖和的屋子里,也不怕晚了没午饭吃饿肚子,冒着寒冷在外头跳舞。 裴抒和周宸走到一处有假山有湖泊风景较好的地方,湖面和假山遥遥相望,一道栈桥直通湖心,湖心有一座二层阁亭。 夏日晴朗的夜里在阁亭里能赏两处不同的月亮,一处是悬挂于苍穹的遥月,另一处则是眼前湖面上的映月。 是以这座阁亭叫醉月亭,湖泊就叫醉月湖。 刚走到醉月湖附近,远远就瞧见前头有一抹正在翩翩起舞的身影,衣裳是素净的蓝色。 走近一瞧,是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模样清纯漂亮,舞跳得也很好。 待到两人走近之后,那宫女才看到这浩浩荡荡一群人,才看到被宫女太监簇拥着的皇上和皇后,脸上瞬间染上惊慌无措,还多了几分羞赧地薄红,立刻就停下了动作。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小宫女脸蛋漂亮,舞跳得好,声音也好听,黄鹂似的嫩生生的。 “起来,哪儿当差的?” 听了这话,几分不甚明显的窃喜在宫女脸上浮现,“奴婢多谢皇上,回皇上话,奴婢就在醉月亭当差,在此处洒扫。” 周宸又问,“每日忙不忙?” 那宫女悄悄摸摸看了周宸一眼,眼神怯怯的,欲说还休的样子,“回皇上话,奴婢不辛苦。” “想来也不辛苦,不然哪还有心思在这跳舞。”周宸看向赵福全,“浣衣局辛苦些,送她去那儿当差。” 那宫女脸上红晕尽褪,来不及张嘴多说一个字,就被人捂着嘴拖下去了。 瞧着这一出闹剧,裴抒莫名觉得周宸就像是一块香喷喷诱人的大肉,不管有没有可能,谁都忍不住想要扑上来咬一口。 可这块肉不是普通的肉,至于能不能咬到一口肉,就看牙齿够不够锋利,够锋利的话就能够如愿,不够锋利的话,肉没咬下来不说,还崩碎了自己一口牙。 裴抒随口吩咐道:“除了让宫人不许多嚼舌根以外,让她们干完活也少在外头唱歌跳舞,若是人人如此,那像什么样子,以后谁再不安分守己,全撵去做苦力。” 说着,也不管周宸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裴抒把有两个宫人编排孙婕妤和钱贵嫔的事情说了。 末了她摇摇头,“这些宫人真该好好管一管了。亏是孙婕妤心思正,才没被那两个宫人怂恿着仇视钱贵嫔和钱贵嫔肚子里的孩子。” 对于孙婕妤,周宸见的次数还算多,自然有印象,也知道孙婕妤和这个钱贵嫔两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本就不讨厌孙婕妤,又听到皇后这么说,周宸笑道:“倒是难得,不是个傻的。” “是啊,人不笨心也正。” “差不多该用午膳了。”裴抒扭头笑问周宸,“皇上想去哪儿啊?回太极宫还是和臣妾一道去凤仪宫?” “朕与皇后去凤仪宫。” 跑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马,纵是冬天两个人也出了些汗,身上到底不怎么舒服。回了凤仪宫,两人各自沐浴洗漱一番,满身水汽自浴室出来。 消耗了半上午体力,不管是裴抒还是周宸都是真饿了,也不等着彻底把头发绞干,半干不滴水的程度就不管了,坐在桌前吃午饭。 周宸今日得闲,没什么政事,午饭过后也没离开凤仪宫,难得睡了个午觉。下午起来后,起了兴致和裴抒下了一盘棋。 两人午睡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快到申时,一盘棋下了一个多时辰,结束的时候外头天都有些暗了,屋里点起了灯。 裴抒把黑子一枚枚装进棋盒,黑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最外层一圈又有泛着幽幽的玉色,执棋子的手指纤细白皙,手指和棋子都极美,瞧着手指捏着棋子的动作也是一种享受。 裴抒笑吟吟的,眉眼都带着喜意,”承让了,夫君。“ 显而易见,今日这一局棋,裴抒胜了。 虽是险胜,可也让裴抒觉着开心了,她自小和爹爹学下棋,自认为棋下的还不错,可周宸的棋下的更好,和周宸下棋,她向来是输多赢少。 好容易赢一次,自然开心了。裴抒也没什么战战兢兢不敢赢过周宸的心思,周宸下棋可比她更胜一筹,她要是让周宸那才是闹笑话呢。 瞧着皇后喜形于色的模样,周宸不免觉着好笑,也唯有皇后一人赢了他还能这么开心,也正是这样,周宸乐意和皇后下棋。 下棋输赢端看个人水平高低,赢也好,输也罢,周宸总不至于这点风度都没有。可有些人就是不敢赢他,哪怕水平根本就赢不了他,也要自认为天衣无缝实则在周宸看来破绽百出的让着他。 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第76章 伶牙俐齿 一下午的时间都消磨在凤仪宫了,周宸晚上自然也没走,顺理成章留宿了。 好情绪只会转移不会消失。 下午下棋皇后赢了开心了,输了棋的皇帝不觉得沮丧。晚上在床榻之上皇帝餍足了,浑身酸软趴在床上的皇后不止笑不出来,反而还想骂人。 她心中暗暗道:皇帝年轻果然有利有弊,利弊同因,利处是有精力,弊端是精力也太旺盛了些,有时候难免会让人有些吃不消。 周宸扯开床帘,摇响床铃让宫人备热水,俯身捞起散落在床边脚踏上的里衣穿上,下了床赤脚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喝。 卧房地面上铺着地毯,踩上去没什么凉意。 也用不着点灯,自两人回了卧房后,卧房的灯一直都不曾灭过,昏黄的灯带着暖意,灯罩里的蜡烛燃了一个多时辰,偶尔还能听到烛花炸开的轻响声。 裴抒歇了好一会儿才从刚刚极致的心悸之中平复下来,她揉了揉酸涩的腰肢,扯过一旁的亵衣披上,身上所有暧昧的痕迹瞬间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喝完一杯水,周宸刚要转身走回床边,忽然想起什么,问:“喝不喝水。” “喝。”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才听出裴抒的嗓子都带着一丝沙哑。 嗓音沙哑的原因自然不会是因为屋子干燥上火导致的,裴抒的屋子可一点都不干燥。 周宸又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从他的角度看去,小皇后此刻乌发凌乱,脸颊嫣红,双眸含水,头发黏在微微沁汗的额角,脖颈处也有,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诱人的靡艳,不难想象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周宸喉头上下滚动,眸色幽深。 裴抒久等不到周宸把水给她,不禁抬头看着人,瞧见周宸的神色,她下意识扯过被子裹在身上,“我好累了。” 看到皇后眼中的防备和不信任,周宸笑了笑,把水递给她,“皇后这样看着朕做什么,朕又不是铁打的,也会累。” 裴抒懒得说话了,端起水杯就喝水。 热水备好了,两人又去沐浴。 趁着主子和皇上沐浴的时间,念秋和拂冬手脚麻利将床上的被褥都换成干净的。 从浴房出来,裴抒不仅没有沐浴过后的神清气爽,反而更觉得累,似乎体内的疲惫都被热水逼出来了,只想整个人都舒舒服服陷进柔软的被褥之中。 裴抒坐在床边,打了个哈欠,刚要掀开被子躺下,想起什么,冲着周宸招手,“夫君快来睡觉吧。” 周宸不上床,她躺下了,一会儿周宸上床的时候总不好让人家从床脚爬进去,这多不好,简直是有损皇上的威严,也不好从她身上跨过去,反正裴抒挺不乐意的。 周宸道:“皇后睡里面吧,朕睡外侧。”反正皇后向来都是一觉直接睡到起床。 “也好。” 裴抒没什么犹豫就点点头,挪到床里侧,钻进被窝里。 “睡吧。” 很快,燃了半晚上的灯才终于灭了。 …… “娘娘,娘娘,该起了。” 睡梦中的裴抒这才醒过来,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入眼的就是迎春和抱夏的身影。 “娘娘,快辰时一刻了,该起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知道了。”裴抒揉了揉眼睛,好让自己清醒一些,这一觉睡的好极了,周宸离开的动静没能惊醒她半分。 收拾妥当之后时间就差不多了,前殿妃嫔都来的差不多了。 很多时候裴抒都有一种错觉,妃嫔来给皇后请安除了体现妃妾对正妻的尊重以外,更多的原因则是后宫众人太无聊了,大家约定一个时间聚在一起吵架斗嘴。 不然怎么每天都有避免不了的小争吵,这不,今天的话题中心又轮到孙婕妤了。 裴抒坐在最上首,瞧着下面坐着的人之间的交锋。 昨日进了内刑司那两个宫女也没吐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人都爱说闲话,那两个宫女也是偶然间听到别人提起一嘴,路上也没忍住说了几句。 谁知好巧不巧就被孙婕妤听到了。 这话裴抒可不信,但她也没揪着不放。孙婕妤自己不上钩,别人说破嘴皮子也没用。 “我听说孙婕妤昨日押了宫女来凤仪宫来找皇后娘娘做主。” 白充媛笑着提起这茬,“两个小宫女,纵使犯了什么错惹到孙婕妤,孙婕妤自己还惩戒不了两个小宫女不成?怎得还特地把人押到凤仪宫来打扰皇后娘娘。” 孙婕妤敷衍笑笑,“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统管整个后宫,无论是奖赏还是惩戒都不该绕过皇后娘娘才是。” “话是如此,可后宫宫务繁忙,皇后这般忙碌。若是有什么大事来找皇后做主就是,孙婕妤那点小事都要拿来找皇后。 亏你还是个四品婕妤呢,这点小事都不敢自己做主,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是洪水猛兽,让孙婕妤惧怕的连处置两个小宫女都不敢自己做主。” 自从降位之后,韩昭仪说话再不复以往,最开始的时候众人还觉得有些割裂的错乱感,可短短几日也都习惯了。 韩昭仪真真是恨死皇后了,自皇后进宫后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没能成功,每一件事之所以失败都和皇后脱不开干系。 往远说,她安插在太医院的太医被皇后赶出宫去了,用在钱贵嫔身上的茜草染料也被皇后破坏。 往近说,她前脚刚在澄心湖布了针对大公主的局,向来不爱去澄心湖的皇后后脚就跑去澄心湖散步了,大公主毫发无伤。她刚想让人挑动着孙婕妤对付钱贵嫔,皇后就把怂恿孙婕妤的宫人送去内刑司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皇后,所有人都毫发无伤,唯有她自己降位。 这让韩昭仪没法儿不恨皇后,皇后简直像是专门克她一样。 “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首,既是统领后宫,那臣妾就觉得无论事情大小,都不能绕过皇后娘娘。娘娘繁忙与否,是否替臣妾做主是娘娘的事,臣妾若是不禀报娘娘,那就是臣妾之过了。” 韩昭仪冷哼一声,“孙婕妤倒是伶牙俐齿。” 第77章 跪上一个时辰 “臣妾真心实意的想法。臣妾自是能惩戒两个宫女,可我惩戒的也只是那两个小宫女,起不到震慑旁人的作用,若是由皇后娘娘裁决,再有人想嚼舌根也得提前掂量掂量。” 赵贵嫔点点头,“这些宫人确实该好好教训教训,不止嚼主子舌根,不好好干活还敢勾引皇上,还是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昨日皇上和皇后去跑马场之事众人皆知,有宫女在醉月亭附近跳舞被皇上撵去浣衣局也传遍了整个后宫。 王宝林捂着嘴笑了笑,“赵贵嫔姐姐到底是当惯了主子,对那些小宫女的心思也不能感同身受了,我瞧着还有些不落忍呢。” 王宝林以前可没少被赵贵嫔挤兑,如今找着机会了,自然也要好好嘲笑赵贵嫔。 赵贵嫔还没怎么着呢,白充媛的脸色当即就不大好了。 阖宫上下,唯有白充媛和赵贵嫔两个人是宫女出身,王宝林说这话的时候没想到白充媛,可架不住白充媛自己觉得不得劲儿。 “王宝林如今有宠在身,腰杆儿也是硬起来了。”赵贵嫔冷哼一声,“我不止不会对那些宫女感同身受,对王宝林我都没法儿感同身受,等到王宝林什么时候升到贵嫔位上我兴许就能对你感同身受了。” 赵贵嫔可一点不因为自己之前宫女的身份而有任何的自卑和不自在,她可不会被王宝林这话打击到,王宝林倒是比她身份高,正经官家小姐出身。 可谁在乎以前啊,现在大家身份可没什么不同,她还是贵嫔,王宝林只是宝林,她还觉得自己比王宝林更高贵呢。 白充媛轻笑一声,“王宝林果真是良善,对犯了错的宫人都能设身处地感同身受,王宝林身边若是出了个像在醉月亭洒扫宫人那般的宫人,许是王宝林只会觉得多了几个贴心的妹妹呢。” 你既对那不守规矩妄想勾引皇上的宫女心生怜悯,那就祝愿你身边多出现这样几个宫女。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笑了。 赵贵嫔眨了眨眼,这白充媛说话可真损啊,不过损在王宝林身上,赵贵嫔乐见其成。 赵贵嫔扬了扬下巴,看向王宝林后头站着的宫女,“听见没,你们主子不怕你们有上进心,想和你们做姐妹呢。” 王宝林气得脸都黑了。 王宝林身后的宫女暗暗叫苦不迭,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鱼池,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裴抒听够了热闹,不想再多听了,摆了摆手,“行了,若是没其他事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出了凤仪宫有一段距离。 脸上还带着些怒气的王宝林扶着宫人的手,小声骂道:“你们几个,若是存了什么不该有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说这话,王宝林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王宝林脚底一硌,一旁扶着她的宫女忙使出更多的力气扶着人。 王宝林本就有些心气儿不顺,也不瞧脚底下踩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又狠狠踩了几脚,“宫人是怎么当差的,地上的东西都不好好清扫。” 说完,王宝林这才挪了挪脚,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一看才觉出不对来,她忙指挥丁香,“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丁香把地上碎成几样的东西捡起来,又拿手帕擦了擦这才用手帕包着拿给王宝林看。 那是一支白玉嵌珠簪子,熠熠生辉的珍珠已经从簪体脱落。 瞧着这东西,王宝林暗叫一声不好,瞧那珍珠的光泽和大小,还有白玉的品质,这簪子定是哪个妃嫔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而且位份应当不算低。 这般想着,王宝林吩咐丁香,“把这东西扔到一边去,不许拿你的帕子包着。” 既然这东西已经被她踩断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扔远远的,就当她没见过。 “是,主子。” 丁香往远处走了走,刚要把那东西扔在干枯的草地上。 “干嘛呢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一阵呵斥声传来,丁香咬了咬牙,不管那道说话声,就要把手中的东西扔远些。 “干什么呢你。” 手中的东西被人劈手夺过去了,来人正是白充媛身边的丹草和另一个宫女。 “这是我们充媛的簪子。”丹草看着刚抢过来的东西,“好啊你,不光损坏我们主子的东西,还想毁尸灭迹。” 白充媛不久前发现自己头上的一支簪子掉了,折回身来找,远远就把王宝林和丁香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让人上前一查看,果真是她不小心掉了的那支簪子。 好好的簪子插在头上无缘无故怎么会掉,王宝林猜出是白充媛故意为难她,为的就是刚才请安时候那事。 那时候王宝林只想着挖苦赵贵嫔,倒是没想起来白充媛之前和赵贵嫔也是一样的身份。 尽管明知白充媛是故意的,可人家的簪子就是在她脚底下碎掉的,王宝林只能认栽。 “白充媛娘娘,这事是臣妾的不是,臣妾那里有一支一直不舍得戴的簪子,瞧着和您这支差不多,猛一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臣妾那支呢。臣妾把那支给您,您看如何?” 王宝林言外之意,我那里那支也是新的,没上头戴过的,样子材质也和你这个很相似。 白充媛转动着光秃秃的簪子,面上痛惜不似作假,“我那支是去年生辰时皇上赏的,王宝林的那支纵使一模一样,意义终归不同,王宝林还是自己留着戴吧。” 说完,白充媛掏出手帕细细将残破的簪子一点点擦干净,又用另一方手帕妥帖包好,这才看向王宝林。 “若是无心之举,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是我先掉的东西。可我眼瞧着王宝林踩了一脚不行,还又多踩了几脚,非得踩碎,踩碎之后又想着趁人不注意扔掉。” 白充媛神色淡淡的,“既是故意的,那这事就不好这般轻飘飘飘过去,王宝林损坏了我的心爱之物,就在此处跪上一个时辰吧。” 第78章 投其所好 听说这事之后,赵贵嫔冷哼一声,对金盏道:“哼,王宝林请安那话可是狠狠戳在白充媛的心窝了,拐着弯的要收拾王宝林一顿。” 和白充媛是十几年的老相识了,赵贵嫔闭着眼睛不用想都知道白充媛是故意的。有时候,和一个人过于相熟的话,能瞬间明白对方做出某些事情的真正用意。 这和机敏与否无关,纯粹是因为过于了解对方的性子。 金盏点点头,“是啊,白充媛性子有些敏感,听到有人说为奴为婢的话心里不大痛快。” 这么想着,金盏还是觉得自家主子可爱多了,直肠子的性子远不如白充媛那蜂窝似的心会算计,可心不坏。 当了主子还记得她这落魄的姐妹,把她弄到身边当差,白充媛可没一点想着她旧时的那些姐妹。这倒也无所谓,可她似乎也没少利用那些旧时的人。 有一件事金盏藏在心底谁也没说过,她怀疑无论是玉竹用大量的茜草给送去钱贵嫔处的布料染色,还是玉竹的死都和白充媛有莫大的关系。 她犹记得白充媛做宫女的时候和织造司的玉竹关系极好,两个人有什么知心话都和对方说。 若不是有人指使,玉竹怎么会无缘无故那样做,至于玉竹自己交代的憎恨钱贵嫔至极的原因,那更是无稽之谈。 一个织造司的宫女和一个无故甚少出来的妃嫔,两个人都不可能认识,又怎么可能有仇。 “这王宝林也是该,不过承宠几回,也是抖起来了。” 金盏回过神来,应和了赵贵嫔几句。 另一边,镇安侯夫人已经抵达凤仪宫,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不是镇安侯夫人一个人来的,身边还缀着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小尾巴,正是裴拙不过三岁的独子,裴景云。 裴抒一向很喜欢这个小侄儿,以往在家的时候没少带着小家伙玩儿,瞧见许久不见的小侄儿倒是很高兴。 裴景云以往也很喜欢姑姑,可他到底太小,不过几个月没见,就把自己的姑姑忘得差不多了,抱着镇安侯夫人的腿站在后头不和裴抒说话,只用漂亮的大眼睛一个劲儿瞅着裴抒。 裴抒又是拿吃的又是拿好玩的哄,好一会儿裴景云才从因为来到陌生地方而产生局促转为平时的活泼样子。 陪着裴景云玩了一会儿,裴抒拿了她宫里极少的几件适合小孩子玩的东西给他,让他坐在榻上玩。 “距上回见娘娘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娘娘贵为皇后,可也不该让皇上和太后娘娘对此颇有微词,觉得娘娘不懂事。” 昨日消息传到府中的时候,镇安侯夫人都有些惊讶了,别说是规矩森严的天家,就是嫁入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儿,也甚少有一两个月就回一次娘家的情况。 就是嫁到普通官宦人家家里,婆家人也不乐意见到媳妇总是回娘家,何况是天家这样的地方呢。 能见到自己的女儿,镇安侯夫人自然也是开心的,她也知道说这话有些扫兴,可她也是忍不住想说,这些话当娘的不说还指望着谁说呢。 裴抒自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笑,“娘放心就是,女儿提前与皇上说了,皇上同意之后女儿才叫人给家中穿信的。 且今日请母亲进宫是有事情想与母亲说,也有些事情想让母亲帮我,我人在宫中,到底不好频繁与外头通信,容易引人注目,有些事情只好劳累母亲替我查一查。” 闻言,镇安侯夫人坐直了身子,“臣妇是娘娘的亲娘,哪能担得起劳累二字,娘娘有事只管吩咐就是。” “娘,我记得家中有个很厉害的花匠,培育罕见珍贵的花种很在行。” 裴抒口中的花匠从许多年前就一直在镇安侯府中,培育花很有一手。进宫之后,裴抒瞧着花房培育出来的各种品种珍贵稀少的花,倒也不甚惊奇,她自小没少见,她家的花匠也不比宫中的花匠差。 “太后娘娘生辰又临近,太后又喜花,而送礼讲究投其所好,襄国公府要是听说有品种珍贵又罕见的盆花,想必会大价买下来进献给太后娘娘。 定国公世子嫡幼子也十分爱花,又是个混不吝的嚣张性子,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不会被襄国公府的名号吓退。” 别看襄国公府和皇上还有太后沾亲带故的,那也是近几十年才跻身于京城一流世家,还是靠着与皇家的裙带关系才能如此,家中并无什么过于出色的后代,仗势欺人的到听说过一些。 而定国公府是老牌世家,底蕴深厚,历好几代都不曾落寞。 现任老国公曾教导先皇好几年,于先皇而言乃是亦师亦父的关系,深受先皇信任。如今虽年纪大了闲赋在家,可也没人敢小瞧了这位老国公。 定国公世子亦是能力出众,官做的不错,而定国公世子长子也已入朝为官。 若无什么重大意外,多的不说,五十年以内不会走下坡路。 襄国公府和定国公府对上,纵使襄国公府是皇亲国戚,定国公府也不见得会落下乘。 裴抒可没忘记太后算计她一事,太后想算计她,她算计太后在乎的娘家,很公平的事情。 闻言,镇安侯夫人第一反应就是,“娘娘,可是因着太后的原因?” 娘娘身处宫中,和襄国公府上众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处,自然不会是襄国公府的原因。若是韩昭仪的缘故,娘娘也不必如此舍近求远。那唯一的可能也只会出现在太后身上。 裴抒心中长叹一声,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她吞吞吐吐不说,她娘估计也不会相信,与其让她娘自己胡思乱想担心,不如她主动告诉。 这般想着,裴抒三言两语把这事说了。 镇安侯夫人眼眶瞬间就红了,眼神是遮不住的心疼,“娘娘受苦了。” 第七十九章 小产 镇安侯夫人压根儿就没想过让自己的女儿去夺那泼天的富贵,深宫岂是好待的,可事不由人,她纵使万般不愿,也得欢欢喜喜的。 “娘,没什么的。”裴抒往镇安侯夫人跟前坐了坐,握着镇安侯夫人的手,笑道:“我身边四个姑娘都得用得很,我自己也时时留意,处处小心。 您瞧这回太后不也没得逞吗?您是了解我的,我也不是个任人揉捏的柿子性子,总归是能护的住自己的。” “是,娘娘聪慧,定能安安稳稳的。” 好容易进来看一回闺女,况且木已成舟,镇安侯夫人也不想哭哭啼啼的,她叮嘱道:“娘娘一人在宫中,万事都要小心才是。” 说着,镇安侯夫人想到什么,拍了拍裴抒的手,道:“江家二姑娘最近脸上出了红疹,恰逢户部这几日排查秀女情况,江家二小姐的名字被划掉了。” 皇上选秀,自是要容貌才情俱佳的女子才配参加,谁能知道江家二小姐脸上的疹子传不传人,到了选秀的时候脸能不能好,总不能让皇上看见一脸麻子吧。 适龄又适合的女子如过江之鲫,户部不赌这个万一,哪怕只要有一丝风险都会被划下去,名字被抹去的人,日后也不能参加选秀。 也就是说,就算江小姐过段时间恢复到完好如初,此生也不会有踏入宫门的机会。 除非有皇上或太后的亲自钦点。 想到此处,裴抒眯了眯眼,光让江若雪没法儿参加选秀可不够,太后若是想让她进宫,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江二小姐年初已然及笄,是时候定下一桩婚事了。” 这样,她才能彻底放心。就算贵为太后,也不好做出强抢他人未婚妻进宫之事,除非太后不要脸。 “娘,我和您说” 裴抒靠近镇安侯夫人,一只手放在嘴边,小声说些什么。 母女俩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 瞧着娘娘和夫人谈完正事,迎春这才上前道:“娘娘,白充媛罚王宝林在靠近御花园的地方跪一个时辰,听说是王宝林故意把皇上送给白充媛的生辰礼物踩碎了。。” “白充媛,这也是个心不大的。” 大冬天的,为了好看,宫妃一般也不会穿过分厚实的衣裙,最外头穿的斗篷和披风御风效果很好,可跪着也不能把斗篷取下来垫在膝盖下面,让人跪在外头的青石板路上。 青石板那玩意儿在冬天的时候又冷又硬的,寒气冷气都往上冒,可是不好受。 还让人跪够一个时辰,真跪够一个时辰,只怕是膝盖和腿都要废掉了。 这白充媛瞧着不是个张狂的,干出的事情可真是够毒的,哪怕你正大光明给王宝林几巴掌,总好过让人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让人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一句不好听的实话就让白充媛恼羞成怒了。 王宝林还不是说白充媛,说的是赵贵嫔,这白充媛可真是自己上赶着去认领那句话。 裴抒问道:“跪了多长时间了?” “差一刻钟就半个时辰了。” “德妃没让人把王宝林带回去?” 迎春摇摇头,“王宝林身边的宫人倒是回了一趟钟粹宫,又一个人回来了。” “这可真是, 没一个能靠得住的。外头天寒地冻的,让王宝林起来回去吧。” 裴抒哼笑一声,“你再去问问白充媛是支什么样的簪子,本宫赔给她就是,本宫这里没有的话,亲自去太极宫找皇上给白充媛再要一支一模一样的。”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迎春应声而去。 谈完正事,裴抒又想起她那个前未婚夫了,“对了,娘,江远洲现如今如何了?” 镇安侯夫人无奈的看着裴抒,要不是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娘娘这一而再再而三问旧人,她真以为娘娘还对江家那瞎了眼的混小子念念不忘呢。 “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娘娘怎好一次次提起,让人知道可如何了得。况且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臣妇倒是不怎么清楚了。” “外人怎会知道,娘,我也是好奇,说说嘛,您不会不知道的。” 裴抒也了解她娘,不等着看到江远洲闹出更大的笑话之前,她娘不可能不关注江家的。 镇安侯夫人拗不过她,用极小的声音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 听完之后,裴抒冷笑一声,不怪她看不起江远洲,这人做事就没一点能让人看得起的地方。 早之前闹着非那个什么如蔓不娶,什么唯一的心上人,这才多长时间,那如蔓还没能进了宣平伯的大门,江远洲就已经开始厌烦如蔓了。 镇安侯夫人也很瞧不上江远洲这副做派,更是觉得这婚退的好,之前怎么就瞎了眼给女儿和那么个算不得人的东西订了亲。 “这如蔓也是个愚蠢的可怜人,跟了这么个东西。” “娘娘说的什么胡话,竟觉得那女子可怜。” 不关男女,镇安侯夫人对那两个人的厌恶和憎恨是同样的。 裴抒笑了笑,她倒是不十分厌恶那个如蔓,若不是如蔓,她也不会过上现在的好日子,说来她还要感谢那个如蔓才是。 这回,镇安侯夫人倒是没留下用午饭,赶在午饭前出宫了。 走之前,看着裴抒笑吟吟和裴景云告别,镇安侯夫人抿了抿嘴,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作罢,娘娘是个有思量的,她不说娘娘也知道。 送走母亲和小侄儿,裴抒扶着念秋的手回了屋子,想起什么,道:“迎春还没回来?” 念秋也有些纳闷儿,“奴婢也疑惑呢,快半个时辰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裴抒不放心道:“让人去寻吧,别出什么事。” 裴抒和念秋正说着呢,迎春脚步匆匆回来了,神色带着些凝重,说出的话让裴抒和念秋都吃了一惊。 “娘娘,王宝林小产了。” 王宝林? 小产了? “王宝林怀孕了?”裴抒一阵头大。 “才一个月多一点,王宝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裴抒站起身来,“去钟粹宫。” 说完裴抒就朝着外头走去,边走边道:“让人去太极宫通知皇上,给王宝林换太医,让白充媛也滚去钟粹宫。” 第80章 不安好心 迎春也跟着一道去,去的路上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给裴抒听。 迎春赶去王宝林跪着的地方时,王宝林整个人都快撑不住了,脸色泛白,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迎春让人赶紧扶着王宝林回去,又吩咐其中一个宫人去请太医。目送着王宝林离开之后,迎春又往流云宫走去,将主子的话转达给白充媛。 准备回去的路上,又迎面碰见了王宝林身边伺候的宫女,惊慌失措的飞奔着往凤仪宫去。 那宫女看到迎春,都顾不上匀一匀气息,上气不接下气道:“迎春姐姐,我们宝林小产了。” 原来是王宝林跪着跪着就觉得很不舒服了,最开始小腹只有些隐隐的坠痛,可越到后来下腹的坠痛感越发明显。偏生王宝林平日里月事就不大准确,来月事的时候也很是不舒服。 王宝林压根儿都没想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自然也不会往小产这方面想,只以为自己是月事来了,又跪在青石板地上入了寒气,这才比以往更加疼痛难忍些。 听了这消息之后,迎春让那宫女回去照顾王宝林,自己则是急匆匆回凤仪宫,把这事知会给主子。 裴抒去钟粹宫侧殿的时候,德妃正在屋里头坐着。 瞧见德妃的身影,裴抒眉头微拧,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德妃这时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你正禁着足,出来做什么?” 德妃面上划过一抹不忍,有些唏嘘,“皇后娘娘息怒,王宝林到底是臣妾宫里住着的,这么大的事情,臣妾就想着来看看,送些东西给王宝林。” “禁足就好好禁足,进进出出的像什么样子,岂不是将皇上和本宫的话当耳旁风,回去。” 纵使知道皇后说话向来不给人面子,听到这话,德妃还是面色一僵。 “是啊,皇后娘娘说的对极了,谁禁足像德妃这样啊。” 丽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门口,“王宝林被罚跪让宫人回钟粹宫求德妃帮忙的时候你不管人家,现在知道是一个宫里住着的,反倒来关心人了,要是你早早帮王宝林一把,保不齐这事都不会发生呢。”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丽妃起来吧,德妃回去关上门禁你的足。”说完,裴抒也不理她们两个,直接走进了内室。 王宝林正躺在床上,苍白的面色带着些悲怆,双眼空洞无神盯着床顶,不知是不是在想那个刚在她肚子中待了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她还没能发现就不在了的那个未成形的胎儿。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内室的宫女看见皇后忙蹲身行礼。 床上的王宝林这才有了些反应,她侧过头来,动了动身子,掀开被子像是要下床。 裴抒微微皱眉,“不必起来了,躺着吧。”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王宝林冲着裴抒感激一笑,“多谢皇后娘娘让迎春姑娘帮了臣妾一把。” 裴抒没说什么,就在这时,外头有宫人禀报宋太医到了。 宋太医是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妇科圣手,医术很好。刚刚来给王宝林看诊的的太医远远比不上宋太医。 “让宋太医替王宝林诊脉。” 说完,裴抒就出去了。 就这么一阵儿功夫,外头除了丽妃,赵贵嫔和李宝林也到了。 白充媛倒是还没到。 裴抒眉眼平淡,“告诉没来的人不必来了,天寒地冻的都赶过来做什么?屋里安生待着。” 裴抒是真不喜欢这种每逢一个人出事,其他所有人都要赶过来的情况,过来没一点用处不说,光会明里暗里拱火,一人一嘴话也够吵的。 若是喜事,当事人的喜事在别人看来可不见得就是喜事,要是坏事,那就更不必来了,来做什么,凑人数看热闹不成? 很快,白充媛就到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过丽妃娘娘。” 白充媛神色恭顺行了大礼,脸上的愧色不似作伪,姿态放的很低。 “皇上驾到。” 白充媛前脚进来行完礼还没站起来,外头传来太监的高声唱和。 话音刚落,门帘被人从外掀开,周宸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他身形高大,穿了身玄色窄袖袍,屋门那里竟也显出几分逼仄来,那处的光线算不上清晰,周宸俊朗立体的脸上明暗交错,似乎带了几分不虞。 众人忙起身行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 “奴婢参见皇上。” “都起来吧。”周宸越过众人,撩袍坐在榻上。 裴抒在周宸旁边坐下,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小方桌。 “白充媛跪着。” 同样的话出自不同的两人口中。 听到不属于自己的那道声音,裴抒下意识朝着旁边扭头看去,与周宸视线相撞。 白充媛顺从跪在地上,态度极其诚恳,“皇上,娘娘,臣妾事先并不知晓王宝林已经怀有身孕,不是臣妾替自己辩解,若是知道王宝林有身孕,臣妾绝不会如此的。 臣妾知道,此事完全是臣妾的错,臣妾认错,皇上和娘娘怎样罚,臣妾绝无怨言。” 裴抒不吃白充媛以退为进这套说辞,冷声道:“本就全都是你的错。不知道王宝林怀有身孕就该让她跪一个时辰吗?这么冷的天气在外头跪一个时辰,若是身子差些的人,日后落下腿疼的毛病都是有可能的。 白充媛难道会不知道这些?你知道,明知道却还是故意丢掉了簪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别说那些不知道王宝林怀孕的话,你是不知道王宝林怀孕,可你也没安一点好心。” 裴抒自己也不算得良善之人,她也毫不留情算计襄国公府,算计江家,可也不会无缘无故看人家不顺眼就故意针对人家。 王宝林若是做了什么真正的恶事得罪了白充媛,白充媛这般报复王宝林也算是师出有名。 第81章 升位与降位 可事实呢? 白充媛自己内心自卑,王宝林说给赵贵嫔听的话,赵贵嫔还没怎么样呢,白充媛倒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和侮辱。 因为那么一句甚至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话就伺机狠狠报复王宝林,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世上莫名其妙的人太多了,见怪不怪了。 听到皇后这般疾言厉色的斥责,周宸勾了勾唇角,皇后真是耿直到一点面子里子都不愿意给白充媛留,看来真是不喜欢白充媛这下作手段。 不说皇后,周宸自己也觉得白充媛这事上不得台面,事情的起末究竟如何,来的路上周宸就知道了。 周宸只觉得白充媛果真是出身不好,行事小家子气,好歹是个充媛,看一个宝林不顺眼,直接上去给她两巴掌还要什么理由,看你不喜欢就是理由了,偏还要拐弯抹角搞出这么些事情。 “皇后娘娘说得很是呢,白充媛早之前也曾有过见到主子就下跪行礼的日子,怎么会不了解冬天跪在地上是有多难熬。” 丽妃可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她乐意看见一切和韩昭仪有关的人倒霉,“自己知道那种滋味,却还是让王宝林在地上跪足一个时辰,白充媛可真没存什么善心。” 白充媛面色一白,她为自己辩解,“娘娘,臣妾不是故意的。” 裴抒不耐烦听她说这个,“行了,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就没意思了。” 对于这事,周宸不欲多说什么,只道:“认错就好,白充媛德不配位,即日起降为五品贵嫔,流云宫也不必住了,皇后重新寻处地方给她。至于二公主,” 说到二公主,周宸停顿了片刻,按理来说白贵嫔现在的位份不能亲自抚养二公主,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二公主确实有些体弱,性子又腼腆,和大公主情况不同。 就在这时,白贵嫔跪地前行几步,又是着急又是哀求的神色看着周宸,“皇上,二公主她身子弱,离了臣妾不行的啊,皇上,臣妾求皇上,别让二公主离了臣妾。” 周宸脸色淡了些,“皇后让人在花萼园收拾出一座院子给二公主住。” 裴抒点头。 周宸继续道:“王宝林升贵人位。” 裴抒继续点头,表示认可,“王贵人此番受了委屈,合该如此。” 很快宋太医出来了。 王宝林本就有些体寒,怀相一般,又在外头跪了半个时辰,促使了小产,身子有些亏空。不过胜在年轻,好好养个一年半载的就差不多了,养好之后对日后怀孕没什么大影响。 裴抒道:“宋太医给王贵人开药吧,平日需要些什么补品,怎么养身子也都一并告知王贵人身边服侍的宫人。” 周宸起身,“朕去瞧瞧王贵人。” 瞧着白贵嫔失魂落魄恍恍惚惚不敢相信的样子,赵贵嫔心情愉悦极了,“白贵嫔,人啊还是得善良些才好,瞧瞧,自作自受了吧。” 白贵嫔目光沉沉看向赵贵嫔,那神色莫名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距赵贵嫔不远的李宝林也瞧见白贵嫔的眼神,李宝林被狠狠吓了一跳,那一瞬间她只想到表面平静但内里不知多少可怕的脏东西争先恐后想要爬出来的一潭枯井。 赵贵嫔却是一点不觉得害怕,反而直直看着白贵嫔,反问道:“白贵嫔怎么这样看着我?是觉得我说的不对?莫非我也和王贵人似的戳了白贵嫔的心窝上,也谋划着想扔个簪子出来让我也跪上一个时辰?” “……” 众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可不得不说,赵贵嫔这人有时候说话还真是带着一股子气死人不偿命的感觉。 白贵嫔垂下眼皮,声音带着些苦涩与难堪,“赵贵嫔何苦这般挖苦,我事先并不知晓王贵人已经怀有身孕。” 赵贵嫔用裴抒的话回怼白贵嫔,“不知道你也是不安好心。” 丽妃笑看赵贵嫔,“赵贵嫔的嘴皮子倒是比之前利索了不少。” 陈述事实的语气,并不暗含什么其他意味。 别说丽妃语气正常,哪怕她真是带着嘲讽,赵贵嫔也不在意。 宫中妃嫔算不得多,空着的宫殿不少,裴抒很快就想到了,“等到绛雪轩收拾出来,白贵嫔选个好日子就搬去那里吧。” 说完,也不听白贵嫔的答复,裴抒摆摆手,“行了,都回去吧,以后再有什么事情,没让你们去的话就别去了,不嫌来回折腾。” 李宝林本人倒不是特别想来。 可赵贵嫔住的长秋宫距她的扶桑阁不远,李宝林瞧见赵贵嫔的身影,又想起之前皇后还没进宫以往的贤妃和德妃还有丽妃管着宫务的时候,后宫中有什么事也是大家都集在一处。 李宝林这才跟在赵贵嫔身后来了,人人都去了,就她自己没去,那怎么行。 经过上次怡神阁那舞女之事,李宝林是一点点头也不想出,一点不同也不敢有了。 李宝林见过那舞女一面,那时候还是夏天,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去御花园里纳凉,也是闲得没事干脑子发昏了,编了一个女公子的故事讲个宫女听。 那时候李宝林刚来此处没多久,也并不觉得这故事有什么问题,可宫女都吓坏了。 瞧着宫女的模样,李宝林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可偏偏现场不止她们主仆几个,还有那个名叫雅云的舞女也听到了。 那舞女说她不会说出去的,就差指着苍天说不得好死发誓了。 瞧她这样情真意切的,李宝林就让她走了。 谁曾想后来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那舞女终究也没落个好下场。 在怡神阁听到那出熟悉的戏时,李宝林就有些不安了,那舞女被管事的拉出来的时候,她更加害怕了,既担心那舞女没个好下场,又害怕她自己被牵扯出来。 舞女被人捂着嘴拖下去的时候,李宝林虽心有不忍,可更多的到底还是觉得庆幸,庆幸那舞女没供出她来。 庆幸之后就是无尽的惶恐,人命轻如蝼蚁,活生生一条命,说没就没了。要是宫人捂嘴慢一些,让那舞女指认出她,她的下场会不会也像那舞女一般。 李宝林回去之后就吓得发烧了,那之后更加坚定了不能露出一丝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观念的东西的想法。 第82章 德妃的心思 处理完王贵人的事,裴抒和周宸也离开了,一个回了凤仪宫,一个则是继续回太极宫处理政事。 钟粹宫西边侧殿的院子又重归平静。 丁香端着药走进内室,把药碗放在近处的小桌子上,坐在床边,小心把王贵人扶起来一些,拿了个稍扁些的软枕放在王贵人腰后,让她能舒服些。 随后丁香又起身把药端过来,一勺一勺喂给王贵人喝。 “我还不知道肚子里什么时候来了一条小生命,这小生命就没有了。”王贵人叹了一口气,神色带着些疑惑不解,“伤心是有一些的,可要是很伤心,却是没有的,都说母子连心,兴许那孩子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娘亲,这才不愿意继续继续当我的孩子。” 丁香把勺子放在碗里,又把碗搁在一旁,握着王宝林带着凉意的手,这才道:“主子,不是这样的。” 丁香看着王宝林,认真道:“奴婢小时候听宫里的嬷嬷说,母亲并不是在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就立马对肚里的孩子产生感情,是随着孩子一天天在肚子里长大,母亲一点点感受到孩子的存在,才会对孩子渐渐有感情。 而且,也有的女子在分娩之前不会对肚中的孩子有深厚的感情,是在孩子出生之后慢慢才有感情的。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主子您不必为此介怀。” “况且。”丁香犹豫了片刻,还是道:“主子,您别忘了德妃那儿还虎视眈眈盯着呢,小主子定是心疼您,不愿意认旁人为娘,这才不肯留着。” 自上回有了对德妃的行为疑惑之后,王宝林和丁香就十分关注正殿那边的情况。主仆竟两个发现德妃也喝药,可德妃瞧着身子健健康康的,喝的什么药? 王贵人想着弄些药渣过来瞧一瞧。 宫规森严,严令禁止任何人将任何废弃之物随意抛弃,而是设有专门的机构统一分类别处理各种废弃之物,就叫净司。 主子是不用亲自把东西送过去的,而是有专门的太监每日上门取走。 可德妃身边的人谨慎,不管是药渣还是其他废弃需要扔掉的东西,全部都不经专门收取各宫废弃之物的太监之手,反而都是每天亲自把东西送去净司。 王贵人费了好大的力气花了不少银子打点了净司的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悄悄把德妃那里的药渣藏了一点。 王贵人这才知道德妃喝的竟是调理身体的药。 王贵人早就隐约有所猜测,现在猜测成真了,德妃果真是想借她的肚子得一个皇子。 丁香宽慰王贵人,“您现在是贵人了,再往上爬一爬也能自己养孩子了,您就听太医的话,好好养身子,到时候身子也养好了,位份也升上去了,正好那时小主子也回来了。” 对于王贵人小产一事,德妃比王贵人这个当事人还多了些愤懑。 “没用的东西,这段时间本宫白白抬举她了。”德妃一甩袖把桌上的茶杯挥下去,“怀孕了自己都不知道,上回给王宝林请平安脉的太医也是个没用的东西,怀没怀孕他诊不出来。” 德妃整个人生气的不行,和王宝林小产一事相比,皇后责骂她的那几句话,德妃压根儿就没记在心上。 她生沐儿的时候生的艰难,损了身子,倒不是说日后不能怀孕,就是不如常人那般几率大。 德妃一直喝调养身子的药,她想要一个皇子。可喝了这么些补药,除孝又快两年的时间了,她的肚子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纵使现在她的恩宠不如以往,但也不是没有。 瞧着大皇子越来越大,皇后越来越稳,后宫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德妃不可遏制的着急起来。 太医总是含糊其辞,好好喝药,好好养身子还是可能怀孕的。前两个月德妃实在是忍不了了,再三逼问下才知道她喝了这么多药,身体状况却还是没什么大的改善。 德妃思来想去还是要做两手准备,继续调养身子,同时也挑一个人出来,怀孕生下皇子之后记在她名下抱到她这里养着。 民间有抱一个孩子能招来自己的孩子的说法。如果真能那样,那自是万事大吉,可若是不能,好歹她膝下还是有一个皇子的,有皇子日后才能有争夺的机会。 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就能隐隐诊出肚中是男是女,德妃和她惯用的太医打听过,钱贵嫔肚子里的八成是个女孩子。 郭才人那处倒是还不知道。 德妃想起了她宫里的王宝林,放着也是放着,干脆把人也推出去。王宝林是她宫里的人,怀孕之后生下的孩子抱在她这里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王宝林这个没用的东西,竟然小产了。 王宝林已经升王贵人了。 不过屋内没人提醒德妃这话。 朱樱劝道:“主子,您别着急,这种事急不来的,您放宽心态才好。总归现在宫里还有两个怀孕的,总不能一个皇子都没有的。” 就算生下的两个都是公主,明年也会进来不少人。 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主子既能扶持王贵人,自然也能扶持别人。 当然,这话朱樱现在没敢说出口。 “是啊娘娘。”幽兰也道:“您就放宽心思,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您定能如愿的。太医也说有时候心情对人的身体也是很有影响的,您别为这些事情影响自己,心情好了,说不准哪天就来了小皇子。” 德妃深吸一口气,倒是听进去了,她点点头道:“日子还长着呢,现在也就一个大皇子,本宫急什么,总不会没有皇子傍身的。” 宫中孩子不多,可王贵人小产这事却也没掀起多大的风波。 第83章 看似荒谬又不离谱的念头 夜里。 周宸今天没进后宫,一个人留在太极宫,裴抒把周宸的被子叠好放在床里侧,自己的被子放在床中央的位置。 卧房内灯盏发出柔和温暖的光,外头冷风呼啸,屋内却一点寒意都没有,温暖如春。 裴抒着一身水红色的里衣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发髻拆开,如瀑的长发全部散落,她抬手把头发拢到肩膀一侧,拿起桌上细润的牛角梳一下一下仔仔细细把头发梳通一遍。 迎春则坐在床边,认真把被子两侧分别朝里折了一些,又把下面也折回去,三面都严严实实的。做完这些,她又摸进被子把刚才放进去的汤婆子拿出来放在枕头旁边,被子里已经热乎乎的。 “娘娘,该睡了。” “知道了。” 裴抒把梳子放下,起身朝着床边走去。 待裴抒躺好之后,迎春把两边床帐放下来,“奴婢出去了,娘娘有事就唤奴婢。” “你也去睡吧。” 裴抒身边一直都是她们四个轮流守夜,就在卧房屏风外临窗处放着的长榻上。里头稍微有点什么动静就能听到。 迎春吹了灯,屋内瞬间陷入一片安静黑暗。 眼前瞬间漆黑一片,过了一小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这才能隐隐看到些东西。 裴抒很快就困了,就在即将睡着的时候,她忽然灵光一闪,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奈何浓厚的困意袭来,裴抒还来不及多加思索,很快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早上醒来的时候,裴抒隐隐记得昨晚她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现在倒是有些想不起来了。她平躺在床上,两眼放空盯着床顶精致的花纹,脑中不断回想着昨晚突然乍现又极快消失的想法。 外头已经守着的抱夏和念秋还以为娘娘没醒过来呢,瞧着该到起床的时间了,两人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两人把灯一盏盏点着,还没把所有的灯点亮,就听到帐子里传出声音来。 “到时间了?” “是啊,娘娘,该起来了。” 抱夏把火折子合上,走到床边,把一侧的床帘拢起来挂好,看见主子不大像是刚刚醒过来的样子,笑道:“娘娘醒了,奴婢和念秋以为娘娘还在睡。” “没醒多久。”裴抒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下床。 “娘娘,王贵人告假了。” “让她好好歇着养身子,不必急着来请安。”裴抒正穿鞋,闻言不甚在意的说,说完之后却猛然想起来自己昨晚睡着前想的到底是什么了。 想到了,裴抒也没急着现在就说,等到妃嫔请安结束,从前殿回来之后,用早膳的时候,她这才问道:“我记得德妃似乎惯常用那个杨太医。” 裴抒倒是对那个杨太医没什么印象,她进宫这么长时间,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常来给她把平安脉的宋太医。 知道这个杨太医,也是听迎春几个说的,她们几个把后宫每个人能打听到的消息都打听了个遍。 抱夏想了想,回道:“是这样,娘娘,德妃惯用扬太医。” 太医院里要论谁最精通妇科儿科,宋太医论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杨太医虽不及宋太医,可也是当差多年的老太医,医术自然没话说,在太医院也是能排得上号的。 而德妃这么多年一直信任杨太医,钟粹宫传太医的时候,大都是叫杨太医过去。 “把李德禄叫进来,我有事问他。”裴抒放下手中的勺子。 很快,李德禄就进来了,躬身行礼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裴抒问道:“本宫记得你之前查到的和慈宁宫偶有接触的是有一个杨太医。” 李德禄回想了一番,点头,道:“是这样的,不过娘娘,这么长时间也只有一回,是慈宁宫的一个小宫女和杨太医身边的小药童悄悄买了些药丸子。” 这样的事情在宫中并不罕见。药童虽不是正经太医,可也日日接触着药材物品,有的跟在太医身后帮太医做些跑腿提东西的活计,多多少少都略懂些浅显的药理。 而普通的小宫女小太监若是生病了是请不到太医的,若是有能耐的倒是能花银子买些炮制一般不能给主子用的药材,可熬药也是个大问题。 最好的选择就是悄悄买些药童自己拿品相不好或是炮制一般的药材做成的药丸子。 这事常见,可李德禄办事细致,把这个也算作是杨太医和慈宁宫的接触。 裴抒吩咐道:“着重查查这个杨太医和慈宁宫的关系,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娘娘,您的意思是说杨太医是太后的人?”李德禄不免有些惊讶,“可杨太医是德妃惯用的太医,应当受德妃娘娘信任。” 不说李德禄,抱夏和念秋脸上也都浮现惊讶。 瞧着几人惊诧的样子,裴抒笑了笑,“我自己的猜测罢了,具体到底是不是要查过之后才能知晓。” 昨天晚上睡着之前胡思乱想的时候裴抒突然就冒出这么一个乍一听觉得荒谬,但仔细想想似乎又不是那么离谱而且似乎还有那么一点道理的念头。 德妃吃药的事情不是大张旗鼓的,有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可裴抒是知道的,德妃每个月从太医院拿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王贵人小产的时候德妃的愤怒亦是情真意切,可见德妃对王贵人的图谋就在此处,这也证明了德妃自己是不好怀孕的,否则没必要算计别人的肚子。 可既然能生下大公主,说明是后来才不好怀孕的。这种情况有绝大的可能性是人为的。 无非是衣食住行和身边有人吃里爬外这几种情况,还得是能近得了德妃身边的亲近些的宫人才行。 钟粹宫被德妃围的严严实实的,裴抒听说钟粹宫的宫人好几年都没怎么换过,那身边的宫人自是没什么问题。 衣食住行过于宽泛,纵使再小心,让人钻了空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般想着,李德禄之前提过的一句话突然强势钻进裴抒的脑海之中。 李德禄的原话:“娘娘,除了这几位太医,还有一位杨太医也曾和慈宁宫有过一次算不得正经接触的接触。” 裴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想起这句话了,反正就是想起来了。 杨太医和慈宁宫有过接触,又是德妃信任的太医,这事情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呢。 第84章 冬至 裴抒觉得自己的怀疑不无道理。 “这个杨太医要真是太后的人,德妃的身子要真是太后弄毁的。”裴抒笑得挺开心,“只怕是襄国公府上大方和二房关起门来都要闹翻天了。” 抱夏一脸认同的点点头,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些幸灾乐祸。 念秋撇撇嘴,道:“太后也太阴毒了些,还藏的这么深。” 要不是太后算计自家娘娘,念秋还真看不出来太后那笑吟吟看着十分好脾气的人竟是这样恶毒之人。 这段时间妃嫔禁足的禁足,贬的贬,后宫都沉寂下来了,倒是没什么人惹事,很是风平浪静了几日。 说是无事发生也不尽然,小事还是有些的。 比如刚发现怀孕就又被禁足的郭才人终于出来了,出来之后再没敢不自量力挑衅皇后,但依旧是仗着自己的肚子对和她位份差不多的妃嫔耀武扬威,惹人厌烦。 又比如钱贵嫔又偶遇到了皇上,皇上首次踏足钱贵嫔的映月轩。钱贵嫔还怀有身孕,皇上倒是没留宿,可次日也赏了东西给钱贵嫔。 让人更加惊讶的是,后来皇上还二次踏足了映月轩。 那几日请安的时候,钱贵嫔可是没少被人挤兑,尤其是赵贵嫔。 很快到了冬至这一日。 冬至乃是阳气日渐增长,而阴气逐渐减少之时,意义重大。虽不及过年那般隆重,也是要过的,早起祭祀祖先,举行活动,举办宴席这些。 冬至这一日前朝休沐一天。 后宫却是照常请安,只不过比平日要早来一个时辰,皇子和公主也要来凤仪宫向母后请安。请安过后,皇后带着一众妃嫔和皇子公主去慈宁宫。 今日连在禁足期的德妃也暂时解了一天禁,出来了。 而平日见的少的几位太妃此刻也都齐在慈宁宫,众人由慈宁宫出发前往太庙。 太庙位于皇宫的东南方向,慈宁宫距太庙倒是不算远。 冬至祭祀的流程和过年祭祀的流程是一样的,都是迎神,奠玉帛,初献、亚献、终献,撤撰,送神,望燎这些流程。 只不过冬至这一日规模不及过年的时候更大,其他没什么差别,宗室的亲眷也都早早进宫等着了。 周宸带着宗室子弟,太后,太妃,皇后,皇子公主和一众妃嫔,随着太监的唱和,一一认真完成各项流程。 众人来太庙的时候天色还将亮未亮的,等到结束准备回去的时候,都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中午的时候周宸与宗室男子一道摆宴用膳,而宗室女眷则是在后宫,在太后宫中摆宴。 其他人就能散了,各回各宫自己吃午饭。当然,裴抒是不行的,她也得去慈宁宫。 不少宗室女眷对外都带着属于皇家贵族的傲气。 可在皇宫,在慈宁宫,面对太后和皇后这两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那些平日里的傲气收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态度热络,这一热络,你一言我一语,一时半会儿就结束不了。 等到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到未时,一个午宴,持续了将近一个半时辰。 “我睡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叫我。” 回了凤仪宫,裴抒就让人把头上沉重的凤冠拿下去,外头华丽繁的衣裳也脱掉了。 今天比以往早起了一个多时辰,在太庙不停磕头,跪拜,起身,中午还要打着精神陪宗室那些女眷说话,裴抒真是有些累了。 “主子放心睡,到时间奴婢叫您。” 很快裴抒就沉沉睡去,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裴抒被叫醒的时候险些没分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下地穿鞋的时候眼睛都酸涩的差点睁不开。 还是迎春拿了一块温水浸湿拧到半干的帕子给裴抒擦了擦脸,她这才清醒了。 晚上的宴席设在千秋阁,没有宗室的人,只有皇上,太后,皇后,皇子公主和后宫妃嫔。 早上要去太庙祭祀,众人都穿的正式,周宸和裴抒尤甚。 今天早上是成婚这么长时间以来裴抒打扮的最为隆重的一天,头戴十二龙九凤冠,身穿皇后翟衣,华丽高贵不可犯。 晚上算是家宴,倒是用不着那么隆重,稍稍比平日重视些就行。 裴抒穿了件淡青色直领短袄,肩膀两侧绣着祥云纹,齐腰的褶裙,裙子下摆处有缠枝牡丹和飞鸟蝴蝶绣,外头穿着一件薄紫色交领宽袖云纹锦绣长褙子。 换做平日这身打扮就差不多了,今日冬至晚宴,裴抒又在外头套了一件黄色对襟直领大衫。 今日她的发髻梳的略高些,用的是金垒托嵌红宝石的一套首饰。 裴抒今日上了妆,她的眉毛本就长得好看有形,用不着多加修剪,裴抒就在眉尾处稍稍描了几笔,将眉尾稍稍拖长一些,眉心处用细细的毫笔描了牡丹样的花钿。 花钿上带着些细腻的金粉,瞧着漂亮极了。 裴抒今日换了口脂,颜色比平时的略红一些。在嘴上涂完口脂之后,她又拿起毛流细腻柔软的刷子在装口脂的小瓷瓶中刷了刷,拿刷子在手背上扫了扫,瞧着颜色差不多了,这才用刷子在眼尾和脸颊处轻轻扫了几下。 眼尾处和脸颊上多了些红润,不显突兀反而像是气色极好的样子。 收拾妥当之后,裴抒站起身来退后几步,站在不远处看了看镜子当中的自己,满意点点头。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裴抒出发前往慈宁宫,不止是她,周宸也去慈宁宫,夫妻俩陪着太后一块去千秋阁。 裴抒刚到慈宁宫没一会儿,周宸也到了。 “儿子给母后请安。” 等周宸给太后请安过后,刚刚在周宸进屋时就已经站起来的裴抒这才给周宸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起来吧。”周宸上前扶了裴抒一把,又看了人两眼,这才收回手,皇后今天打扮的格外好看,他刚一进屋就注意到了。 而此时大部分妃嫔都已经到了千秋阁,众人都是费了心思仔细打扮过的,没人愿意自己被别人比下去,殿内衣裳五颜六色,瞧着花团锦簇的。 第85章 赏灯 瞧着众人都穿着漂亮华丽的衣裳,头上戴着的首饰明亮又耀眼,李宝林不免有些神伤,又带了些羡慕。 今天过节,李宝林也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的是平日舍不得穿的云锦衣裳,戴了首饰盒中最好的首饰。 打扮好出发之前李宝林也曾揽镜自照,觉得自己特别漂亮华丽。 可来了千秋阁之后,李宝林的自信心瞬间荡然无存,这里的人没一个不漂亮的,穿的衣裳,戴的首饰大部分都比她好很多。 李宝林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扔进满是各种耀眼宝石珍珠堆里的一颗石头,这颗石头单挑出来的时候也是一颗很漂亮的石头,可和其他珍珠宝石放在一起就格外的平平无奇。 纵使心中告诫自己这样不起眼才好,可李宝林在来这里之前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还在读书的女孩子,对此哪能真能做到心如止水,她不可避免羡慕起旁人来。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外头殿门口传来太监的高声唱和。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最上首的位置放着三张桌子,中间的那张桌子最大,左边那张比中间的略小些,右边的又比左边的小了一些。 裴抒和周宸一左一右扶着太后坐在左边桌子前的椅子上,两人这才落座。 坐下之后,周宸这才叫起了底下的人,“都起来吧。” 旁的话周宸也没多说什么,简短说了几句就开了晚宴。 衣着统一的宫女鱼贯而入,一盘盘精美的菜肴被放在每个人的桌上,动作训练有素,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殿内鼓乐声响起,一个个舞姬入场。 气氛热闹喧嚣起来。 大好的日子里也没人说什么煞风景惹人不快的话,大家其乐融融吃着菜肴,欣赏歌舞,音乐声中偶尔传出些小声交谈和轻笑声。 晚宴快要结束的时候,宫人又给每桌送上饺子,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晋朝的习俗,冬至这日也是要吃饺子的。 晚宴就这样顺顺利利结束了。 晚宴可不是冬至的最后一项活动,晚宴结束之后的赏灯活动才是冬至的最后一项活动。 灯盏能够驱散寒冷的冬日黑暗,有光明和温暖的象征,冬至夜里赏灯有祝愿美好未来的寓意。 赏灯的地点在醉月湖,傍晚的时候宫人就将一盏盏形态样式各不相同的灯笼挂在通往醉月亭的栈桥上,泛着亮光的灯笼相隔着差不多的距离,在幽暗的湖面和栈桥上排成一长列,远远瞧着真是漂亮极了, 排在最前面的这些灯不是宫中专做灯笼的匠人所作,乃是各宫自己做的。 做好之后放置在此处,晚宴过后众人来此赏灯,并由皇上太后和皇后三人分别挑选出自己认为最精美漂亮的一盏。 三盏灯的主人不仅能得到赏赐,还可以将栈桥后头摆放着的由匠人制作的宫灯带回自己宫中挂在院中。 那些灯都是天底下水平最高的几位匠人制作而成,其精巧程度自然不必多言。 每年各宫妃嫔都早早开始准备灯盏,力求把旁人做出的灯都比下去,好让皇上一眼就能看见自己的。 众人很快移步醉月湖附近。 北方冬日湖边的晚上向来不是个好去处,冬日本就风大,湖边尤甚。 可钦天监已经提前看过,冬至这一日天气晴朗,没什么风,这才将赏灯地点定在了醉月湖。 事实也果然如此,今天没什么风,偶尔刮来一阵小风,灯盏随风轻轻飘荡,不损赏灯兴致,反而多了几分趣味。 灯盏样式很是多样,花鸟走兽都有,一时间看得人都有些眼花缭乱。 “呦,倒是巧思,这是谁做的?”太后喜花,很快就看见一盏菊花形状的灯。 那灯做的确实不错,不算大,但很是逼真,层叠的细瓣里层和外层颜色不一,外头的是浅浅的粉色,里头则是淡淡的黄,散着悠悠的暖光。 孙婕妤上前一步,认下了那盏灯,“回太后娘娘话,是臣妾所作。” “做的不错。” 孙婕妤笑道:“能得太后娘娘喜欢,是臣妾的荣幸。” 裴抒四处走着瞧了瞧,这些灯做的都还不错,无论做的什么模样,都很逼真精巧。 忽然,裴抒被前面不远处一盏灯吸引了视线,她忍不住朝那盏灯走过去,捏着灯柄把灯取下来拿在手中,笑问:“那个是谁做的?” 众人不由看过去,只见一身华衣的皇后正提着一盏酷似饺子的灯。这场景,怎么说呢,总觉得皇后提着一盏牡丹或是其他更为大气的灯更合适一些。 可没人关注这个,众人都被那造型奇特的灯吸引了心神。 饺子? 这倒是罕见了,也真是别出心裁。 “皇后娘娘,这是臣妾做的。” 李宝林也没想到自己做的灯竟入了皇后的眼,只得上前认下了那盏一点都不华美的灯。 是为了冬至赏灯做灯,想到冬至李宝林就想家,想起之前和家人冬至一起吃饺子。头脑一热,李宝林干脆做了个饺子灯出来。 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她绘画不行。做灯的活自然用不着做主子的亲自来,当主子的只要想好要做什么样式的灯,再把心中所想画出来,自然有底下人去做。 李宝林脑中想法倒是很多,可她也仅仅是小学的时候学过几个暑假的绘画,无从下笔。想着反正是冬至,饺子也很应景。 旁人的灯笼那么好,有谁会注意到她做的啊。 没想到还是因为过于朴实独特而被裴抒一眼就瞧见了。 赵贵嫔暗暗撇撇嘴,很看不上李宝林那灯,她做的鲤鱼灯不比那什么饺子灯好多了。可皇后偏看上那饺子灯,赵贵嫔不高兴也不敢多说什么。 周宸走到裴抒身边,也看了看那盏灯,别说,做的还挺精致,连饺子该有的褶都捏出来了,像个超级大的饺子似的。 各种精美的灯见得多了去了,这样朴实无华的灯倒是少见。灯面一侧还画了眼睛和嘴巴,还画了两坨红红的脸颊,滑稽中又带了点可爱。 周宸不由笑了,“倒是有想法。” 这般说着,倒是没瞧出什么喜欢的模样。周宸最终选了钱贵嫔做成的螃蟹灯,提着走动的时候两个大钳子还能动,张牙舞爪的。 第86章 夫妻间的商量 裴抒瞥了钱贵嫔一眼,回想起这段时间钱贵嫔的种种动静,她想,这钱贵嫔怕是不比从前了,瞧着也是渐渐入了皇帝的眼了。 裴抒还是之前的想法,给钱贵嫔的孩子找一个好母亲,之前的事情就算一笔勾销。 至于钱贵嫔本人究竟能否翻盘得宠,裴抒不在意,也不会刻意阻拦。 贵嫔会不会因此而恨上她,裴抒就更不在意了,这宫里没几个人不讨厌她不恨她,多一个钱贵嫔也不多。 赏灯结束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众人也就散了。 周宸自是和裴抒一道回了凤仪宫。 前段时间忙,周宸小半个月没进后宫,今天兴致颇高,折腾个没完没了,事了的时候裴抒双腿都有些发抖,就连沐浴都是被周宸抱着去的。 坐在浴桶里,浸泡在热水中好一会儿,裴抒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她拿胳膊肘碰了碰后头紧贴着她后背的男人,笑道:“可见皇上是真素着了。” 周宸在裴抒的腰间捏了一把,调笑道:“皇后不素缠朕那么紧做什么?” 裴抒腰还酸着,被周宸一捏,险些叫出声来,发出的声音也不似平时的嗓音。 听着皇后娇软的嗓音,周宸喉头微动,原本搭在浴桶边的胳膊瞬间箍在身前女子细软的腰肢上,胳膊用力把人往后一带。 裴抒察觉到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晚了。 很快,浴桶里放的正正好好的水却蔓延出来洒在地面上,打湿了一大片。 两人真正躺在床上入睡的时候子时都快过了。 裴抒一觉睡醒的时候遮光很好的床帐里头都不暗了,可见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坐起身来,摇响床铃,掀开床帘,坐在床边穿鞋。 瞧见走进来的迎春和抱夏,裴抒随口问道:“什么时间了?” “娘娘,快午时了。”迎春道:“皇上走的时候吩咐过,昨日大家忙了一天都累着了,今天好好休息,不用来请安了。” “知道了。”裴抒点点头,“这么晚了,怪不得我肚子空得厉害。” “昨晚晚宴过后到现在,娘娘一点东西都没吃,可不就饿了。”抱夏笑着把拧的半干的脸巾递给裴抒,道:“娘娘是先吃点垫一垫还是梳洗后直接用午饭。” 裴抒擦了擦脸,这才道:“都这个时候了,直接吃午饭。” 裴抒正吃午饭的时候,外间李德禄的声音响起,“娘娘。” “进来吧。” “娘娘,那杨太医应当的确是慈宁宫的人。” 一旦对某件事情起了怀疑,有目标的去查证一件事情的时候,远要比没有一点头绪的时候快速的多。 李德禄这段时间专盯着杨太医和慈宁宫,还真让他发现了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确定了杨太医和慈宁宫确实有联系。 “还真是如此啊。”裴抒放下筷子,笑,“太后的手段真是了不得,那么早就断了德妃的后路。” “是啊,德妃还一直喝着杨太医给配的药,能把身子调理过来才怪呢。”抱夏点头,“只怕德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信赖的太医竟是让她不好怀孕的罪魁祸首。” 迎春摇头,道:“宫里可不只有杨太医一个太医,估摸着德妃的药是没问题的,那杨太医也不可能这么大胆。” “说的是。”抱夏问裴抒,“娘娘,咱们什么时候让德妃知道真相才好呢?” 裴抒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盘子里,边剔鱼刺边反问道:“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 抱夏想了想,笑道:“娘娘,娘娘要是想早早把这事透给德妃的话,奴婢觉着等到襄国公府和定国公府起争端的时候是个合适的时机。” 德妃是皇上嫡亲的表妹,襄国公府二房老爷是皇上的亲舅舅,就算大房有太后有韩昭仪和大皇子,二房依旧底气十足,自然不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到时候襄国公府大房要应付的可不止是定国公府,还有自家二房,让太后娘家腹背受敌才好。 裴抒点头,“那就听你的。” 这种事情都是宜早不宜迟,裴抒的想法和抱夏是一致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腊月。 到了年关之际,周宸这段时间忙得很,大半个月没进后宫,直到十二月初七这天才来了凤仪宫。 夜里。 裴抒和周宸夫妻两个沐浴过后,两人分别坐在一张软椅上,由念秋和拂冬站在身后拿着大毛巾绞干头发。 周宸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太后的生辰准备的如何了?” 距太后的生辰也就只有六七天的时间了。 “皇上放心,臣妾都准备好了。” “皇后办事,朕自是放心的。” 裴抒笑,“不少老人跟了皇上好几年,臣妾想着是不是过年的时候给她们提提位份,让她们开开心心过个年。明年开春新人就要入宫,叫新人压过去,面上总是不好看。” 周宸本就有这想法,这段时间忙,没想起来,如今听到皇后提起这茬,他道:“那就给她们提一提。” 想了想,周宸道:“德妃提无可提了,不必动,韩昭仪刚降位不久,提回去难免吃不了教训,暂时就这样,丽妃无所出,二品妃位足够了。这三个人不必动弹,其余人,皇后意下如何?” 周宸让她说,裴抒可不会推辞,直言道:“孙婕妤也算得皇上的心,人也良善,充仪之位是担得起的。” 周宸点头,没什么意见,示意裴抒继续。 “至于白贵嫔嘛,正如皇上刚刚所说,也降位不久,又犯了错,可好歹也看在二公主的份上,升个婕妤如何,皇上说呢?” 提起白贵嫔,周宸皱了皱眉,有些不喜,“二公主离了她搬去花萼园之后身子倒是好了不少,朕看是她碍了二公主,就在贵嫔位上待着。” 白贵嫔以往听韩昭仪的吩咐干了不少事,周宸虽没细查过,可隐约也知道一些,不算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事,不少也都没成功,又看在二公主的份上,周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如今二公主离了白贵嫔身子反而更好了,周宸懒得继续抬举她了。 第87章 大打出手 裴抒心道:皇帝毕竟是皇帝,挺不讲道理,竟觉得人家亲娘把自己的亲女儿碍了。 裴抒不插手妃嫔如何教养孩子的事情,可对白贵嫔对二公主的教养也有所耳闻。 二公主身子不好,白贵嫔对二公主看的严,许多东西不让吃,也拘着二公主不怎么让人出去跑动玩耍,怕累着。 二公主身上没什么娘胎带来的大毛病,就是体弱,这样的小孩子适当的跑跑跳跳对身体是有益的。 至于二公主去了花萼园之后身子好些的原因也就在此处。小孩子天性就爱玩,又没有白贵嫔时刻看着,二公主在花萼园的运动量远比之前多。活动的多,吃的也就多了,身子也就好了。 白贵嫔过于紧张的做法虽不大可取,可人家疼爱女儿的心不假。 周宸看都不看这些,直接简单粗暴给白贵嫔扣帽子。 裴抒这般想着,却也不会好心多嘴替白贵嫔解释,她只点点头,“皇上说的在理。” “钱贵嫔三个月前才升了贵嫔位,倒是不必着急,生产过后再说。倒是郭才人,怀了身孕也没晋位,不如晋为贵人。皇上觉得如何?” 周宸对皇后行事真心是满意的,他知道皇后对钱贵嫔和郭才人都不甚喜欢。 不喜欢归不喜欢,行事的时候却不过多掺杂个人的喜恶。 郭才人之前仗着怀孕对皇后出言不逊,皇后不因她怀孕就有所容忍,也不会因不喜欢她就暗中苛待她,反而因她怀孕还对她多几分照顾。 此时还主动提出给郭才人晋位。 周宸道:“钱贵嫔如今晋了位,产后就不必了,至于郭才人,就等着产后晋位吧。其他人稍后再说吧。” 裴抒暗道:我提一个,你否一个,说来说去,晋位的也就孙婕妤一个人而已。 但裴抒的目的已经达成,她也就不再多言,只点点头。 夫妻俩说完这些,头发也到了半干不滴水的程度。 周宸摆摆手,让念秋和拂冬下去。 屋里就剩下夫妻两个人,裴抒起身取了梳子,“皇上来榻上坐,我给皇上通发。”周宸把念秋和拂冬打发出去了,可不就剩裴抒给他通发了。 裴抒摸着周宸的头发一点点梳,笑道:“皇上头发极好。”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几年前和家人去城外上香,她听到一个卖荷包的小女孩在给另一个更小的女孩子传授经验,教她主动找那些头发乌黑亮丽的夫人小姐卖东西,那样的人身上都有银子。 这话虽不绝对,却也不无道理。家境极好的人家里,没几个头发不好的人,自小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头发自然也养的很好,绸缎一般乌黑亮丽,很少会有人的头发枯槁蓬松。 裴抒笑着把这桩往事和周宸说了。 周宸问,“皇后头发这般好,那小丫头卖东西的时候找没找上皇后。” 皇后的头发到底有多好,没人比周宸更能知道了,他的指缝时常穿过皇后的发间,皇后那一头长发如缎子一般乌亮光滑,从指缝溜走滑落。 “皇上猜猜呢?” “朕猜那小丫头定是找上了皇后,也做成了生意。” “皇上猜对喽。”裴抒身子稍稍往前探,侧头在周宸脸上亲了一口,“猜对的奖励。” 周宸轻笑一声。 屋里热乎乎的,裴抒放下梳子的时候周宸的头发已经快干了,只带着些潮意。 裴抒的头发也快干了,她又给自己梳头发。 周宸坐在一边,拿起皇后扣在桌上的书,有一眼没一眼翻看着,偶尔视线落在皇后身上。 待头发完全干透彻之后,两人这才上床睡觉了。 夜里睡觉前,裴抒还想着太后的生辰快到了,襄国公府和定国公府上也该出些事情了。 第二天下午就有消息传来了。 襄国公世子和定国公世子家的幼子大打出手。 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存着理智,渐渐的心中的理智被身上越来越重的疼痛冲散,两个人真的下了狠手打起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定国公家的小公子被襄国公世子拿剪刀在肩膀上狠狠划了一剪刀,当即就出了血。 而襄国公世子也没能讨了好,定国公家的小公子用完好无损的那条胳膊捡起一旁的花盆朝着襄国公世子扔过去,襄国公世子头上被砸了个大窟窿,血流了不少,当即就昏过去了。 而两人之所以大打出手,是因为万花楼一种极其特别的花,那花既像牡丹又似月季,而且最妙的一点是不仅一个花盆花里同根系长成的花的颜色不同,同一朵花花瓣里外的颜色也不同。 万花楼店如其名,里头出售各种各样的花,上到品种罕见极其珍贵的名花,下至普通常见的花,都能在那里买到。 听说之后,襄国公立刻派儿子去将那花买回来献给即将要过生辰的太后娘娘。 而定国公府的小公子自小爱花,听说之后也第一时间赶过去了。 两个人前后脚到了万花楼。 盆花枝叶舒展,五朵鲜花团簇,朵朵都有拳头大小,有从外到里烈粉浅粉白色渐变的花,有蓝粉渐变的,黄粉渐变的,浓紫薄紫和蓝色渐变的,还有白绿色的。 光是放在那里,就足够引人注目了。 襄国公世子和定国公家的小公子也不例外。 ”掌柜的,这花有几盆?“定国公府小公子沈睿宁扬了扬下巴,眼中的喜意毫不掩饰。 掌柜的赔笑,”沈公子,这花难得,只有两盆而已。“ ”两盆啊。“ 沈睿宁摸了摸下巴,两盆啊,他看向韩文光,压下对对方的厌恶,道:“不如我和韩兄一人一盆。” 韩文光冷哼一声,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沈睿宁,直接对着万花楼掌柜道:“两盆都送去襄国公府上。” 他和沈睿宁本就不对付,怎么可能把花让出去一盆。 沈睿宁脸色一变,想到韩文光为何而买着两盆花,强忍着没发火,“我比韩兄来的更早一些韩兄这样把两盆都端走,不地道吧。” 沈睿宁向来嚣张,难得见他这般低声下气,韩文光心中不由自得,尤其这沈睿宁长得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像个小娘儿们似的,让人更想欺负了,他双眼一眯,态度越发恶劣。 第88章 旧怨 瞧着沈睿宁的模样,韩文光一时间忘记了家里不许他招惹沈睿宁的叮嘱,他嘴角一扯,“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想和本世子抢东西。想要也行啊,让本世子开心了,说不准本世子大发慈悲分你一盆呢。” 说着,韩文光抬手想在沈睿宁光滑的脸颊上摸一把,“以前没发现小沈公子长得这般细皮嫩肉,本……” 话还没说完,手指就被一只白手抓住,紧接着手指上剧痛袭来。 沈睿宁此生最恨别人拿他的外貌说事,尤其看到韩文光眼中暗含的淫邪,那双该死的爪子还想往他脸上放,沈睿宁心中的暴戾顿涨,直接伸手在那根手指上狠狠一掰。 “啊” 韩文光痛叫出声。 沈睿宁长得白嫩好看,可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又学过些拳脚功夫,手上的力气自是不小。 瞧着韩文光龇牙咧嘴的丑态,沈睿宁甩开他,嫌恶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冷哼一声,也懒得废话,直接给掌柜的抛下一句,“送一盆去定国公府。” 韩文光哪能受得了这个气,沈睿宁也不是个好脾气的。 两个人谁也不肯退一步,动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掌柜的两股战战,他都要吓坏了,这两位爷,哪一个在他这里伤了,他都讨不了好啊。 掌柜的劝架不成,忙跑出包厢,去喊人过来拦着这两位爷。 掌柜的回来的倒是很快,可等他带着人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瞧见因为打不过定国公府公子而恼羞成怒的襄国公世子夺过花盆旁边放在桌上的剪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朝着定国公府公子的肩膀插过去。 掌柜的吓得身子一抖,他甚至听到了刀锋划过布料插进皮肉的声音。 “我的两位爷啊……别冲动啊……” 掌柜的都快哭了,胖胖的身子以一种不符合他的身材的灵活和速度朝着屋里两个人飞奔而去。 下一瞬发生的事情更让掌柜的惊吓得眼珠几乎要跳出眼眶了,他恨不得即刻昏死过去。 只见吃痛不已的定国公府小公子暴戾横生,理智全无,另一条胳膊一把抓起桌上的花盆朝着襄国公世子扔过去。 “咚” 一声巨响不仅砸在了襄国公世子的脑袋上,还狠狠砸在了掌柜的心里。 鲜红的鲜血瞬间自韩文光的脑袋流到额头滑到脸颊。 “咚” 韩文光刚露出凶狠的两眼一翻,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见状,沈睿宁眼珠一转,也倒了下去。 这事是今天上午发生的,快中午的时候两府匆匆递了牌子进来请了太医,两个伤患的亲爹是下午进宫的。 “娘娘,襄国公和定国公世子都进宫来求皇上做主了。” 李德禄听说了消息,忙不迭回来给自家主子报信了。 尽管这事是裴抒一手促成,但还真别说,顺利程度让裴抒都觉得有些惊讶,这两个人居然能把对方打到见血晕厥过去。 裴抒笑问:“人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两个人都伤的不轻,说是襄国公世子伤处有些危险,情况不大好,定国公家的小公子伤的也不轻。” 裴抒嗤笑一声,“估摸着伤了,可也不像两人说的这般严重,不然哪会这么快就有心情进宫和皇上告状撇清关系。” 对于连累定国公府上沈睿宁受伤一事,裴抒可没什么愧疚之心。 和江远洲玩的好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沈睿宁带着江远洲去花楼吃酒狎妓不算事,在江远洲迷上如蔓之后,给江远洲洗脑,说裴抒脾气坏善妒,日后指定容不下江远洲深爱的如蔓姑娘。 裴抒和江远洲退婚以后,京城有关她以后嫁不出去的谣言,她脾气不好善妒才被江远洲退婚的谣言最早就是从沈睿宁那里传出来的。 若不是那一道封后圣旨来的及时,若不是那圣旨在谣言真正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之前送来镇安侯府。 为了家中其他女子的名声着想,裴抒甚至想过死遁,脱离裴家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沈度知道这谣言有他儿子的手笔之后,倒是提着被狠狠打了一顿险些下不了床的沈睿宁亲自上门道歉了,态度诚恳。 说让人澄清谣言,是沈瑞宁嫉妒江远洲能得到这么一门好亲事才处处鼓动江远洲退亲,还说裴抒若是不嫌弃,他们全家都乐意沈度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裴抒进门。 裴抒怎么可能愿意嫁给沈睿宁。 后来,封后圣旨送入裴家,关于裴抒的谣言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仇,裴抒可是给沈睿宁记着呢。 “李德禄,这两日你找个机会让人把杨太医是太后的人的消息透露给德妃。”裴抒吩咐道。 听了这话,李德禄精神一振,“主子聪慧。” 李德禄倒是不知道这事和自家主子脱不了关系,上次他把杨太医是慈宁宫的人的消息禀报给自家主子之后就有事退出去了,后头迎春抱夏说的话他并不知道。 之前李德禄还想着主子什么时候才把这消息捅到德妃那里去,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李德禄应下之后很快就退出去了,裴抒笑笑,“这事就不必叫李德禄知道了。” 不是裴抒不信任李德禄,李德禄对她也是忠心耿耿,可这事涉及到定国公府和襄国公府,事关重大,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迎春点点头,“娘娘放心。” 此时的太极宫。 瞧着沈度和韩阔这两个年过四十的大男人不顾形象大吵大闹的模样,周宸一个头两个大。 “都住嘴。” 周宸的声音不算高,可他沉着脸的模样积威甚重。 正在争吵不休的两人瞬间停了争吵。 定国公世子沈度朝着周宸所在的方向拱手,“皇上,犬子打伤韩世子是他不对,可韩世子错处更多,犬子好言好语请韩世子让一盆花出来,韩世子不让也就罢了,还,还……” 沈度一脸难以启齿的模样,“还把犬子当成女子调戏,韩世子真是欺人太甚。” 襄国公暗呸一声,这老匹夫,为了撇清自己,这种话都说的出口,他不承认,“我儿只是和沈公子开个玩笑。” 第89章 闹得更大些 “开玩笑?我儿遭受了这般屈辱之事,到了襄国公嘴里就成了一句轻飘飘的开玩笑。也不知襄国公是精通于睁眼说瞎话,还是襄国对韩世子的形骸放浪荤素不忌之举已经习以为常。” 越说,沈度脸上脸上怒火越重,“也是韩世子先动的剪刀。” 襄国公自知理亏,梗着脖子道:“我儿子到现在依旧昏迷不醒。” 沈度理直气壮,“你儿子那一剪刀差点把我儿子肩膀插过去,那剪刀整日被用来修剪花草,谁知道上面有没有什么脏东西,我儿子到现在还高热不退。” 沈度和韩阔闹到太极宫之前,周宸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年关之际,政务繁忙,还要召见回京述职的地方官员,周宸每天从早忙到晚。 两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打架,这两人的爹还要闹到他跟前让他做主,周宸真想把这两人轰出去。 可听着两人吵架,周宸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了,因为两盆罕见的花打的双方卧床不起,两家几近反目成仇,被人故意下套了吧。 襄国公人不聪明,为官没什么建树,可总不会白吃四十多年的饭连这点都没怀疑过。 沈度更不用说,周宸不会让一个没什么成算的蠢人担任二品大员。 沈度先发制人进宫找他做主,明为做主,实则把他那个混账儿子撇清,让太后也没什么话好说。 沈睿宁那纨绔好声好气和韩文光那混账商议,是韩文光看沈睿宁长得好看想调戏人家在先,沈睿宁反击合乎情理。 两人本来好好的赤手空搏,也是韩文光先动剪刀扎伤了沈睿宁,沈睿宁这才反手砸了韩文光一花盆。 说来说去,韩文光错处更大。 太后一向亲近娘家侄子侄女,知道这事之后自然无可避免要迁怒沈睿宁,尤其自己侄子还是为了给自己准备生辰礼才伤成这样。 沈度就在太后发火之前先一步言明,太后你侄子的错处更大。 周宸问道:“京兆尹怎么说?” 两人总不会什么都不查就贸贸然跑进宫哭天喊地找他做主。 闻言,沈度不再插科打诨,惭愧道:“回皇上话,这事确是臣那不成器的犬子和襄国公世子脾性不对而惹出来的。” 事发第一时间,沈度就让人把那万花楼围起来,京兆尹将那两盆罕见的花的来处也查的清清楚楚,没问题。 沈度不死心,亲自去京兆尹走了一趟,无果。 周宸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可两盆花,两个纨绔打架,并不值得他费什么心神,且他听闻襄国公府似乎有意想和定国公府结亲,如今两家闹翻了,这亲怕是结不成了。 对此周宸倒也喜闻乐见,省了他的事。 “既如此,此事终究还是韩文光错处更大,能下床之后上门给沈睿宁赔个礼道个歉,沈睿宁也赔个礼道个歉。” 闻言襄国公气得脸色都有些扭曲了,好歹还记着这是太极宫,上面坐着的人是皇上,不是他能够造次的。 襄国公状似为难道:“这,皇上,皇上有所不知,太医吩咐过,说臣儿子头上伤重,短时间不好见风,这,依臣之见,还是让沈公子先上门为好。” 周宸饶有兴致地问:“韩文光多长时间能出门?” 襄国公没多想这话的意思,躬身拱手道:“回皇上,太医吩咐最好一个月不要出门见风。” “那就等什么时候能出门了再登定国公的门。还有,”周宸眼皮一掀,淡淡看着襄国公,“太医既吩咐了,就让韩文光好好在家养着,一个月内朕要是听说他出门,朕治你个欺君之罪。” 襄国公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能让皇上改了主意,而且过年的时候他儿子都不能进宫赴宴。 可听到欺君之罪四个字,襄国公也不敢多辩驳什么,只得应下。 从太极宫出来之后,沈度留下一句,“襄国公让韩世子好好养着吧。”说完就大步离去。 定国公府。 从宫里出来的沈度刚一进屋就看见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正坐没坐相嬉皮笑脸和他爹说些什么,沈度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你个混账,惹出了这样的事端,还有脸来叨扰你祖父,还不滚出去。” 沈睿宁丝毫没被吓着,掏了掏耳朵,“爹啊,我听得见,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韩文光看着长得高高大大的,实则就是个酒囊饭袋,那一剪刀看着挥得狠,也仅仅是看着,伤口不深,起码对外说的高热不退的沈睿宁此刻还能活蹦乱跳。 沈度坐的离沈睿宁远远的,眼不见为净的模样,转而对老定国公说道:“爹,不如借此机会和襄国公府彻底闹翻。” 襄国公府想把女儿嫁进他们家,沈度何尝不知这事,他们家可不愿意沾上襄国公府。 或者说,定国公府几代不衰的原因除去家中子弟有出息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定国公府是纯粹坚定的保皇党,只效忠于皇上,从不把家中女儿往宫里送,不站哪个皇子的队。 有利有弊,益处是鲜少有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时刻,细水流长,弊端就是新皇登基之时,若皇帝是个小心眼的难免坐一段时间冷板凳。 也不会一直坐冷板凳,登基时间长了之后哪个皇帝不喜欢只效忠于他一人的臣子。 总的来说利大于弊,是以定国公府多少年来一直如此。 可现在襄国公府明显想要拉他们上贼船,若是说动了太后,太后直接给赐婚,那可真成了烫手山芋,扔也不是,握也不是。 倒不如彻底表明态度,襄国公府若还是要把女儿嫁进来,不怕白白折损一个女儿,那就嫁进来吧。 老定国公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没否认沈度的提议,只道:“这事让瑞宁来做,总归这混小子和襄国公世子结了仇,也不怕闹得更大些。” “凭什么又是我啊?” 沈度瞪眼,“你之前得罪镇安侯府的事情你老子还没和你算账呢,让你做你就做,废什么话。” 第90章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说起这个,沈度就一肚子火,这个混账东西,整日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掺和怂恿别人,给别人散布谣言,险些害了人家,还得罪了镇安侯府。 沈睿宁不以为意,“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爹你怎么还揪着不放呢。再说,我瞧着我今天做这事您还挺满意啊。” 沈睿宁是个只想吃喝玩乐的纨绔,但不是个蠢得不着四六的纨绔。 今天这事最开始的确是真真切切和韩文光起了争执,但打着打着他冷静下来,觉着这是个机会,他可不乐意娶韩家的女儿,他兄长爹娘和祖父估摸着也不乐意。 想到此处,沈睿宁便处处激怒韩文光,那蠢货果真上当了,挥舞着剪刀就要扎他。 沈睿宁学过几年拳脚功夫,韩文光那一剪子他是能躲过去的,他也的确是躲了,但故意没完全躲开,假意被彻底激怒理智全无,拎起花盆就朝着韩文光砸去。 他砸之前就看好了位置,贴着头皮擦过去,只会让韩文光受些轻伤,不会让那家伙真成了傻子的。 谁知道韩文光一个大男人胆子那么小,居然被吓晕过去了。 沈睿宁也只好让自己也晕过去了。 “爹啊,我伤的这么重,这段时间就不出去了,好好在家待着养伤,您和祖父啊,另请高明吧。” 沈睿宁这混小子不愿意做,沈度也不能押着他出去。 何况他刚和皇上说了他儿子伤的很重,要是没过两天就活蹦乱跳跑出去,岂不是主动给襄国公那老匹夫递把柄参他个欺君之罪。 翌日早上。 裴抒昨晚睡得极好,一夜无眠,早上起来的时候自是神清气爽的。 给裴抒梳妆的抱夏和念秋两个全都看出来了。 抱夏拿起一支喜鹊登梅的钗子,笑着问道:“娘娘今天心情好,戴一支喜鹊登梅的钗子如何?再合适不过了。” 一支钗子而已,戴着也无妨,裴抒点点头,“戴着吧。” 待到众人请安的时候,裴抒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喜色来,淡淡的,不喜不怒,一如既往的样子。 韩昭仪反倒是挂着脸,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心思不爽利。 也是,自家弟弟被人打得卧床不起,皇上也不向着自己娘家,韩昭仪哪能开心的起来呢。 丽妃状似惊讶,“韩昭仪昨夜没睡好不成,今儿怎么瞧着心情不好呢。” 韩昭仪冷哼一声,“丽妃倒是会无故揣测人心,整日乌鸡眼似的盯着别人,只怕也是日日揣测皇上的心思吧。” 丽妃扬唇一笑,斜着飞了韩昭仪一眼,说不出的风情,略带嗔怪,“瞧韩昭仪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不过关心你,怎么就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了,韩昭仪若是不喜欢我不问便是了。” “那你闭嘴吧。” 自降位之后,韩昭仪这张嘴也是越来越不饶人了。 丽妃果真没再说什么了。 这边战火方歇,那边烽烟又起。 “李宝林身上这是什么味道,闻得人呛得慌。” 郭才人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好闻的味道一样,用手帕捂着鼻子,皱着眉头一脸嫌恶的看着李宝林,还极其夸张的挥了挥手。 “许是玫瑰香露的味道。” 说着李宝林双唇微微上扬,面带微笑看向坐在她对面的郭才人,语气很真诚,态度很诚恳: “我闻着郭才人身上也有一股玫瑰香。我和郭才人离得也不算近,我身上的味道也淡,按理来说是传不到郭才人那里的,许是郭才人被自己身上的味道呛着了,少用些香就好了。” 李宝林最近真是烦死了这个郭才人,整日上蹿下跳的,天天寻她们这些低位妃嫔的麻烦,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李宝林真是忍不了了。 李宝林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笑了。 和郭才人坐在一侧,但比郭才人靠前坐着的赵贵嫔稍稍朝着郭才人那边探了探身子,摆摆手,道:“郭才人可别说这些惹人笑话的话了,你身上这玫瑰味还不及李宝林身上的味道好闻呢,闻着腻人。” 赵贵嫔不喜欢李宝林,可她不能容忍郭才人诋毁李宝林的香露。 赵贵嫔从李宝林那里得过一小瓶子香露,不是免费得的,花银子买来的,还花了不少银子呢,将近一个月的俸银。 郭才人说李宝林身上的味道呛人,岂不是等于说她银子花的不值,这怎么可能,赵贵嫔闻着李宝林做出的香露的味道不比丽妃身上喷的香露味道差。 李宝林的香露是不错,可也没成功售卖出去多少。 毕竟皇上给的香露又少又珍贵,唯有上面的几位主子娘娘才有,方能显出那几位主子的地位。 你一个小妃嫔和上面的娘娘用一样的东西,让娘娘们怎么想。 也只有赵贵嫔一个人买了一小瓶子而已。 郭才人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她冷笑一声,“赵贵嫔倒是爱多管闲事。” 赵贵嫔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道:“谁叫你不招人待见呢。” 郭才人气死,“你……” “行了,都住嘴吧。” 裴抒出言制止了这场莫名其妙出现的闹剧,“郭才人不舒服的话直接告假,在你的棠梨阁好好歇着,觉得什么时候舒坦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裴抒也是服了这个郭才人,旁人怀了孕之后唯恐自己引人注目,这郭才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仗着肚子整日欺凌弱小,上蹿下跳的招人恨,生怕没人对她那颗肚子动手不成? 郭才人害怕皇后再给自己禁足,她才解了禁没几天,偃旗息鼓服软了。 “没事今天就到这儿,都回去吧。” 出了凤仪宫,郭才人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瞧见李宝林的身影,冷哼一声,走上前,“李宝林刚刚对我出言不逊,就在此处跪上半个时辰吧。” 她惹不起皇后,赵贵嫔也是个混不吝的硬茬子,她还惩戒不了位份比她低的李宝林吗。 李宝林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看着郭才人,究竟是郭才人疯了还是她的耳朵出问题了,别说她没冒犯到郭才人,就算是冒犯到了又如何? 一个七品才人罚八品宝林跪半个时辰,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呐。 第91章 德妃的恨 不止是李宝林,附近还没离开的妃嫔也都惊诧的看着郭才人,才人罚宝林,还是在凤仪宫门口闹事,郭才人果真是一如既往的英勇无畏啊。 不过大家也都是看热闹,没人出声。 可劲儿逮着她一个人薅啊,李宝林都快被郭才人气笑了,她指了指不远处写着凤仪宫三个大字的牌匾,说道: “正好还没走远,郭才人有什么不服的话,咱们就去找皇后娘娘评评理。皇后娘娘要是说我错了,我该罚,郭才人再让我跪也不迟。” 说罢,也不管郭才人什么反应,李宝林就朝着凤仪宫走去。 郭才人一惊,她可不愿意再闹到皇后跟前去,忙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今日就不与你计较。” 说完,扶着宫女的手就离开了。 李宝林冷嗤一声,停下了迈向凤仪宫的脚步。 这事也没能瞒过裴抒,念秋将外头的闹剧说给裴抒听。 “这郭才人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些什么好。” 裴抒摇摇头,没怎么在意,问起其他的,“德妃知道了?” 念秋点头,“是,娘娘,估摸着刚刚知道。” 钟粹宫。 听完朱樱所说的,德妃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愿相信,这怎么可能,德妃不敢相信,她信任了这么多年的杨太医竟然从头到尾就是太后的人。 尽管不愿也不敢相信,可德妃也不得不承认,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她内心最深处其实是信了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以一种快的甚至让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发芽生长成参天大树。 生下沐儿之后身子不好卧病在床的那段时间喝过的药,喝了这么多年的调理身子的药…… 一桩桩一件件有着杨太医身影的事情不断在德妃脑中浮现,像是有无数只蜜蜂齐齐涌入德妃的脑海中,耳边和脑中一刻不停的嗡嗡作响,吵得她头疼不已。 “哗啦” “咔擦” 德妃挥袖把身前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扫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阵响声。 朱樱和幽兰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愁苦与忧心。 德妃恨极了太后,恨极了被太后派过来赢得她信任的杨太医。 德妃早不敢对自己的身子抱有过高的期待,杨太医在德妃心中也不过是个听她差遣的奴才,在她心中并不重要。 德妃虽恨透了这两人,却没什么伤心,也未长久沉溺于失控中,很快冷静下来。 “去,去把杨太医给我叫过来。”德妃这话几乎是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幽兰正欲说些什么,只见德妃自己又将刚刚说过的话否了,“不,不用去了。” “此事未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不可打草惊蛇。” 德妃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朱樱,你确定杨太医是太后那边的人?”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从她进宫伊始,太后就开始算计她了。 杨太医之所以能够取得德妃的信任,和一个人脱不了关系,那就是德妃那早逝的亲姑姑,皇上早逝的亲娘。 德妃入了东宫当太子良娣的时候是杨太医和另外一个太医轮流过来给她请平安脉,杨太医来的次数多了,有一天提起了自己还是个刚入太医院的小太医时曾经受恩惠于先皇后。 德妃那时虽年轻,却也不会被这话蒙骗,并不信杨太医说的话。 可时间长了,太医院没有相熟的太医的弊端渐显。德妃有意无意多次试探过杨太医,种种迹象表明杨太医确实值得信任。 德妃真正开始信任杨太医是在她生了沐儿之后,身子损坏也是在那时候,当时说是生孩子伤了根本,只怕一切都拜杨太医和太后所赐。 之前都是两个太医轮流着诊脉,若不是怕被发现从而前功尽弃,只怕更早的时候就对她下手了。 朱樱点点头,“娘娘,绝不会出错。” 朱樱虽没亲眼见着杨太医和太后宫里的人接触,却知道杨太医和太后身边的玳瑁关系匪浅,而玳瑁又是太后最信任的心腹。 德妃眼中霎时恨意森森,竟让人觉出几分毛骨悚然,“拿纸笔过来,本宫要给父亲写信。” 杨太医的双亲妻子子女可都还活着呢,德妃倒是要看看,在杨太医心中,究竟是太后这个主子重要,还是家中亲人更重要。 德妃写信的时候心绪都没能彻底平静下来,一封信写的笔走龙蛇,字里行间都能看出她的恨意。 刚要合上纸装进信封中,德妃想到什么,手中折纸的动作慢下来,她抬头看向朱樱,“你说玳瑁和杨太医关系匪浅?” 一个太医和一个终身未嫁的老宫女关系匪浅,听着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 朱樱一时间没能体会到德妃的意思,不明所以点点头,“是啊,娘娘。” 幽兰却是瞬间领会,“娘娘,这两人年岁倒是相仿。”说着,她问朱樱,“你仔细说说,你是如何听到的?一点细节都不要放过。” 朱樱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今早她听娘娘的吩咐去花萼园看大公主,路上忽然听到两个小宫女小声说闲话,。 只听到杨太医和玳瑁嬷嬷关系匪浅,之后那两个小宫女声音压得更低,还四周看了看,生怕有人,两人边走边说,行走间都带着些聊起别人隐秘之事的那种又惊讶又满足又不可置信的神态。 幽兰却道:“那两个宫女故意说给你听的?” 朱樱摇摇头,“应该不是,她们两个并不知道我在那里,也并未停留,说话的时候又极其小心,唯恐被别人听到。” “记得那两个宫女长什么样子吗?”德妃迫不及待问道。 朱樱摇头,“奴婢只远远瞧见背影,两人穿着一样的衣裳,体型身高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说着,她灵光一闪,想起什么,“不过奴婢对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有印象,说话时声音又尖又利。” 德妃点点头,把写好的那封信递给幽兰,“烧掉。”说着,又执笔重新写了一封信。 亲自把信件封好,德妃道,“幽兰,把信送去给父亲。” 第92章 得到想要的消息 随后吩咐朱樱,“朱樱,你去凤仪宫禀明皇后,说在去花萼园的路上丢了东西,想求皇后能把那段时间经过那里的宫人都集中起来,查一查有没有人捡到昧下了。” “就说是大公主去年生辰时皇上送的那条镶满各色宝石的那条璎珞项圈。” “做戏就要做的真一些,先派几个人去路上找一找,随后你再去凤仪宫。” “是,娘娘。” 两人分别应下。 幽兰想起什么,提醒道:“娘娘,今日杨太医该来给您请平安脉了,娘娘您……” 说着,幽兰看向德妃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担忧。 德妃点点头,“知道了,让人进来把屋里的东西打扫干净。” 凤仪宫。 听完朱樱压不住着急之色的诉求。 裴抒眉头微蹙,淡声道:“这样华丽的东西哪个宫人捡到之后有胆子敢私自藏起来。” 听了这话,朱樱心道:之前白贵嫔和王贵人那一出,王贵人不就想着干脆把东西扔掉销毁罪证。 可这是主子之间的事情,朱樱一个做奴婢的,自是不好攀扯主子,她正欲说些什么。 只见皇后摆摆手,道:“到底是皇上送给大公主的生辰礼,仔细些总没错。抱夏,你带着朱樱去,把今早经过花萼园附近的宫人都问一问。” 朱樱磕头感激道:“多谢皇后娘娘。” “是,娘娘。”抱夏福身应下。 待到抱夏和朱樱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裴抒笑着看了迎春一眼,“德妃可真是大张旗鼓。” 迎春也笑,“德妃心思也敏锐,仅凭关系匪浅这四个字就猜测杨太医和那玳瑁关系不一般。” 德妃都知道了杨太医是慈宁宫的人,还这般大张旗鼓要把那两个宫女找出来,为的自然就是求证玳瑁和杨太医之间为什么能称得上是关系匪浅。 也就是说,德妃要的是两人有私情的证据。 啧啧,宫婢和太医有私情,一个秽乱后宫的罪名是摆脱不了的。 估摸着这回太后的左膀右臂都要被德妃砍下去了。 裴抒最开始听到这话都狠狠吃了一惊,不愧是太后身边的人,就是大胆。 “我原瞧着贤妃比德妃还心思深沉些,不曾想,德妃还是德妃,贤妃倒是跌到三品昭仪去了。” 裴抒站起身来,迎春上前扶了一把,笑道:“德妃没有皇子,有些事情自然不着急,韩昭仪有皇子,自然早早就开始为大皇子谋划。可到底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听了迎春这话,裴抒脚步一顿。 迎春疑惑看着主子,“娘娘,怎么了?” “你倒是点醒我了。” 裴抒这才继续朝着东次间书房走去,“德妃还没皇子,她又不好生,若是她拿着此事向皇上哭诉,无论皇上是心存内疚还是想要息事宁人,郭才人或是钱贵嫔的孩子会有极大的可能给德妃抚养。” 迎春陡然一惊,看向裴抒,“娘娘,若是如此,钱贵嫔那一胎极有可能,那您” 娘娘虽不曾言明,可迎春猜出钱贵嫔那一胎,娘娘是想要送到孙婕妤那里的。 之前孙婕妤把嚼舌根的宫女提到凤仪宫交给娘娘处置,那时候娘娘将这事说与皇上听,说孙婕妤为人良善心思正,不会被人怂恿着做恶事。 近几日又和皇上提起给宫中老人晋位。 而娘娘之所以做这些事情,全部都是为了能够成功把钱贵嫔的孩子交给孙婕妤抚养。 位列九嫔又心思良善,性子也不软弱的妃嫔,自然适合抚养一个孩子。 “我自是要先德妃一步和皇上商议此事的。”裴抒哼笑一声,“钱贵嫔的孩子交给德妃抚养,极有可能给我自己埋下隐患。” 钱贵嫔想要获宠,想要往上爬,裴抒没意见,谁都想过好日子,人之常情嘛。可要是妨碍到她自己,可能给她惹出无尽的麻烦,裴抒可就不愿意了。 倘若钱贵嫔的孩子交给德妃抚养,是个公主还好,可若是个皇子,保不齐两个人就站到一起了。 德妃位高心思也重,钱贵嫔这人心思也深沉,绝对的利己者,如今瞧着也是要立起来了。 这两个人要是凑到一起也是一桩麻烦事,不知要整出多少幺蛾子。 后宫之中各自开花各凭本事你争我夺挺好的,两朵霸王花凑一起可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另一边,朱樱也如愿找到了那个声音又尖又利的宫女,那宫女是在尚服局当差的。 没多久,钟粹宫就来人了,说是那缨络项链找到了。 东西没丢总归是好事,裴抒轻斥了朱樱两句,以后谨慎做事,别像今天似的毛毛躁躁,就把人放回去了。 而德妃通过威逼利诱也终于从尚服局那宫女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尚服局的宫人,整日和各种针线布料,针织刺绣打交道,对于各种针法绣技可谓是火眼金睛,对各处喜欢的针法也下意识观察着。 杨太医掉落的荷包不小心被那宫女捡到了,那宫女当即就觉得荷包上绣着的那棵杨树的绣法异常熟悉,把荷包递给折返而来的杨太医时她掩下疑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给慈宁宫送衣裳的时候那宫女才猛然想起,太后身边的玳瑁嬷嬷身上佩戴的香囊荷包大都是扁平绑扎针法,和杨太医那个荷包针法完全一致。 而宫中喜欢扁平绑扎针法的人不多,因为这样的针法绣出来的东西有些扁平呆滞,不灵活立体。 越怀疑越留心,越留心证据越多,也越接近真相。 那宫女忍不住和最好嘴巴最严的小姐妹分享,不曾想恰好被朱樱给听到了。 “一大把年纪的人做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真真是恬不知耻。” 德妃满是嫌恶,“什么为了太后愿意终身不嫁,只当她自己是个一心为主的,原来早和人暗通款曲了。这样的腌臜事,太后这个当主子的不可能不知道。” 一想到太后还可能靠着自己身边伺候的老宫女操控太医,德妃都觉得恶心,这是什么人啊。 第93章 孩子交给谁抚养 德妃大张旗鼓要皇后给她找东西的事情也传到了太后的耳朵。 太后只觉得德妃不消停,禁足也不安分非得搞出点事情来,完全没想到德妃今天这一出啊本就是为了对付她搞出来的。 这事情瞒了这么多年没人知晓,太后压根儿没想到皇后仅仅凭借着一点点怀疑,把抠出来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硬是把她埋了这么多年的钉子给挖出来了。 没料到这个,太后自然也没能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皇帝心中真是没有襄国公府大房这一家子。” 太后眼中忧虑难掩,“如今哀家还在,皇帝就这样不给襄国公府面子,待到哀家百年之后,哪还能有襄国公府大房的立足之地。” “要是二房的人被人打成这样,皇帝还能像现在这般毫不在乎?” “娘娘宽宽心,好歹咱们还有大皇子,还有韩昭仪,德妃那边可就只有一个女儿。” “你说的是,在这皇宫中和哀家最亲近的也就那母子俩,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们母子,为了大房。” 太后点点头,打起精神来,道:“瑶初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安安分分的,文光又遭了这么大的罪,还有泽儿的面子,哀家生辰那日提出想让瑶初复原位,皇帝也说不出个不字吧。” “娘娘说的是。” 傍晚时分。 凤仪宫小厨房的宫人一如既往将要送往太极宫的汤装好在保温的盒子里。 这段时间周宸忙得很,人都瘦了一圈,十二月开始,裴抒每天都让小厨房熬些汤水,让迎春几个赶在快吃晚饭的时候送去太极宫。 周宸乐不乐意喝是周宸的事情,送不送那就是裴抒的事情了,这是做妻子的对夫君的关心,虽然裴抒也就是动动嘴,无论是做汤还是送东西都是底下人干的。 今天裴抒准备自己亲自去太极宫给周宸送汤。 裴抒刚走出凤仪宫的大门,隐约瞧着对面不远处浩浩荡荡一群人走来。 裴抒也就停下了脚步,原处站着等着周宸靠近,笑吟吟的,“给皇上请安。” 周宸远远就瞧见凤仪宫门口有人提灯站着,走近一瞧,果真是皇后在等着他。 两盏带着暖光的灯将皇后跟前黑暗驱散,围出一片光笼罩着皇后,衬得皇后眉眼如画,整个人仿佛带着光一般。 倚门盼郎归,不知怎的,周宸无端想到了这几个字,瞧见皇后身后宫女提着的食盒后,周宸就明白了,皇后准备去太极宫,看见他了这才停下来,不过他也没觉着失望。 皇后去太极宫是为了寻他,而在门口也是为了等他,总归目的都是一样的。 “皇后这是准备打哪儿去?”周宸探过斗篷握着裴抒的手明知故问,皇后手上温温热热的,瞧着像是刚出来没多久。 “去给皇上送汤,瞧瞧皇上好好用晚膳了没?” 裴抒五指回握着周宸的手,两人几乎并肩跨过凤仪宫高高的门槛。 “皇上是天下所有人的依仗,纵使国事繁忙,皇上也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皇上这段时间瘦了一圈,臣妾瞧着都心疼。” 裴抒本人不大爱劝别人这些,自己的身子自己自然知道爱护,还用得着旁人在耳边喋喋不休,听着都心烦。 长辈的关心也就罢了,若是妻妾天天如此,换了谁也不爱听。 可在其位谋其职,身为皇后就是有规劝皇上的职责。是以裴抒偶尔也提一嘴,并不常说,也不多说。 今日也是如此,劝了这么一句,没等周宸觉得厌烦裴抒就转而说起旁的。 “皇上可要喝些姜汤驱寒?” 进屋后,裴抒将周宸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随手递给一旁的宫女,把自己的也脱下来递过去。 “不用,皇后备了什么汤,朕喝一碗就是。” “排骨萝卜汤,味道清甜好喝的同时又能清热去火,冬日里喝倒是很合适。” 说着裴抒让人把装在食盒中本就打算给周宸送去太极宫的汤取出来。 “钱贵嫔有六个多月的身孕,郭才人怀孕也有五个多月了,明年春天的时候多了两个小孩子,宫里也热闹些。” 周宸失笑,“多两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孩子,能有什么热闹的。” “怎么会,孩子在的地方就是热闹,皇上可曾想过把这两个孩子交给谁抚养?” 裴抒也没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就问了,不论是皇后这一层身份还是单论妻子这一层身份,裴抒也没什么不能问的,她问的合情合理。 周宸也的确没生气,舀了一勺子汤喝了,这才道:“怎么?皇后有想法?” 裴抒点头,“臣妾想把钱贵嫔那个孩子交给孙婕妤抚养。” 听皇后这话说的毫不犹豫,倒像是早有此心,周宸瞬间就想到了皇后之前在他跟前夸赞孙婕妤。 周宸又想到前几天皇后曾主动提起给后宫众人晋位这一话题,只怕皇后想要晋位的目标从始至终也只有孙婕妤一个人而已,为了一个孙婕妤还兜了一个大圈子。 周宸点点头,笑看皇后,道:“皇后能有理由说服朕,朕就如了皇后的愿,将钱贵嫔的孩子交给孙婕妤养着。” 一听这话,裴抒就知道钱贵嫔这个孩子要交给谁抚养,周宸还没能彻底定下来。 “钱贵嫔位不及九嫔,而孙婕妤年后成为九嫔中的充仪,这是其一,孙婕妤符合抚养皇子公主的条件。” “孙婕妤此人心思正派个性坚毅,哪怕是面对讨厌的人也不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所挑拨,且为人不软弱,能护得住皇子公主,也应当不会把皇子公主养歪,也不会苛待孩子,把孩子交给孙婕妤皇上和我都能放心,这是其二。” 周宸点头,朝着裴抒抬手,示意她继续,这两点理由可说服不了他。 宫中高位妃嫔不多,可也不是一个适合抚养孩子的人都没有,皇后所说的这两点丽妃也完全符合,还眼巴巴想要一个孩子呢。 “前面这两点是臣妾站在皇后的立场上不含私心的想法,孙婕妤的确合适。” 第94章 究竟谁更重要 说完,裴抒往周宸那边靠了靠,“当然,臣妾也有自己的私心,臣妾不喜欢钱贵嫔,而孙婕妤同样也不喜欢钱贵嫔。” 孩子交给孙婕妤的话,孙婕妤绝不会允许钱贵嫔亲近孩子。 这话裴抒没说出口,可周宸自然不会想不到。 听了这话周宸也没生气,他自小就不对人有很高的期待,很早以前就明白一点,私心欲望与人性是不可剥离开来的一体,不是人有欲望,而是人即欲望。 人无完人,有私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理智不被私欲所裹挟,做出的裁决是正确的就好,哪怕行事的时候带有一些自己的私欲也无伤大雅。 任何人都是如此,无论是前朝大臣,亦或是皇后和妃嫔。 周宸笑道:“皇后果真坦诚。” 裴抒也笑,眼巴巴看着周宸,“那夫君愿不愿意满足你这般坦诚的妻子的一个小小愿望呢。” 瞧着皇后满含期待信任的神色,哪怕知道皇后这模样是真假掺半,为的就是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不得不说,周宸极为受用。 小妻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哪能做到真正不为所动呢。 周宸卸下手上的力气,一手轻轻捏着皇后的脸颊,皇后本就红润的双唇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嘟起,更显水润,漂亮得紧,却也容易激起藏于心底的劣性。 周宸拇指在皇后嘴唇上来回摩挲几下,让自己的视线移开,他笑笑,“皇后都这般说了,朕若是不同意岂不是过于不近人情。” 高位妃嫔着实是有些少,丽妃那里,周宸并不打算现在就给丽妃一个孩子,而孙婕妤确实合适。 裴抒极有眼色,凑上去在周宸双唇亲了一口,“谢谢夫君。” 周宸的笑容里略带了些不正经,“皇后若是真想谢朕,夜间坚持的时间不妨更长久一些,那样朕会更满意。” 这种时候再端着皇后的仪态端庄就不合适了,裴抒也开始不正经起来,她靠在周宸结实的胸膛前,笑靥如花,“那夫君把主动权交给我呀。” 周宸浓眉微挑,溢出些笑声来,看着夸下海口的皇后,他意味深长道:“皇后可别半途而废。” 裴抒能感受到身下胸膛随着小声而微微颤动,她嗔怪的看着周宸,“皇上这么信不过人家。” 夜的漫长也只有某些人能真实且深切体会到。 早上裴抒险些没从床上爬起来,又困又累。 皇帝这段时间忙得没时间进后宫,果然是素狠了。 请安的时候裴抒也不耐的听人争吵,早早就让人回去了,自己也返回后殿好好补了一觉。 一觉睡起来的时候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裴抒一睁开眼,入眼的就是眼神亮晶晶抑制不住激动之情的拂冬。 裴抒瞳孔微缩,闭了闭眼,手背搭在眼睛上方,“怎么兴奋成这个样子?德妃那里有动作了?” 拂冬兴致勃勃,“娘娘,杨太医昨天才给德妃请的平安脉,可今天德妃又把杨太医叫过去了。” “那估摸着快了,太后这个生辰是过不好了。” “活该,让她想算计您。” 一个时辰前的钟粹宫。 “参见德妃娘娘。” “杨太医起来吧。”德妃端坐于榻上,笑吟吟看着杨太医,“本宫记得杨太医之前说过与夫人伉俪情深,家中并无妾室。” 德妃平日并不谈论这些,今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杨太医有些摸不着头脑,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回娘娘话,臣家中确无妾室。” “家中无妾室,宫中却有知己,杨太医坐享齐人之福也不怕两头出事。” 听了这话,杨太医心中猛的一跳,下意识抬起头来,直接对上了德妃满含锐利和恨意的眼眸,一瞬间他就激起了一身冷汗,心跳如擂鼓,手脚都有些发麻,完了,德妃知道了。 德妃终于沉下了脸,她从桌上的打开的盒子里拿了一块玉佩在手上把玩,冷冷看着杨太医,“本宫好奇,在杨太医心中是双亲妻儿重要一些呢还是旁人更重要些呢。” 看到那熟悉至极的玉佩,正是杨太医母亲身上时常佩戴的一块,“噗通”一声杨太医神色慌张跪在地上,张了张嘴,语气有些干涩,“德妃娘娘……” 德妃不想听他说那些让人作呕的求饶的话,假模假样迫于无奈之举的言语,抬手将手中的玉佩砸在杨太医身前,厉声制止道:“回答本宫的问题,旁的一概别说。” 杨太医面如死灰,以头叩地,半晌喏喏不语,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窝囊颓丧,再不复平时意气风发的太医模样。 德妃没了耐心,冷笑一声,“去,让人给杨太医爹娘传信,让他们老两口知道自己养了个什么好儿子,为了情人为了主子连爹娘的生死都可置之度外。” “别,德妃娘娘,别……” 闻言,杨太医当即直起身子来,面露哀求的看着德妃。 德妃不为所动,“说。” 杨太医闭了闭眼,俯首拜跪,一字一字道:“臣愿听德妃娘娘差遣。” 德妃哼笑一声,“早如此不就好了。” “只愿娘娘能放过臣家人。” 闻言,德妃拿起桌上的盒子往地上一摔,里头装着的玉佩,香囊,发钗,巴掌大小的小木箭等东西七零八落洒在地上,也砸进了杨太医的心里,砸的他心头满是痛苦。 “之前帮着太后害本宫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的所作所为会不会祸及自己的家人,事发后痛哭流涕有什么用? 也不值得被原谅,本宫恨不能一刀一刀把你凌迟,让你也尝一尝本宫的痛楚。” 害怕杨太医反水不干,德妃冷哼一声,还是道:“只要你按着本宫的吩咐做事,本宫只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告知你家中人,不会要他们性命。” 德妃知道她就算说放过他家里人杨太医也不会相信,这样说杨太医反倒会相信。 果然如德妃所想的那般,看着地上那一堆熟悉的小东西,杨太医点点头,“多谢德妃娘娘。” “在此之前先把真相说给本宫听吧。” 第95章 补偿 总的来说像是一出俗套至极像是话本子里发生的故事。 杨太医和玳瑁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相识,杨太医想要迎娶玳瑁不成反而被迫断了联系。 数年后又在宫中相见,尽管杨太医彼时已经娶妻生子,尽管已经物是人非,可杨太医还是因为玳瑁的缘故渐渐开始替那时的继后办事。 也的确如德妃猜想的那般,她的身子确实是在产后才逐渐出问题的,她生下沐儿后虽有些虚弱,可远不到毁坏了身子的地步,而这一切全是因太后和杨太医而起。 尽管早有猜测,可此刻真正听到太后和杨太医是怎样一点一点让她的身子坏下去的,德妃依旧恨意难压,脸色冷的像是结了一层冰霜,恨不能将杨太医千刀万剐。 她随手抓起常用的用来敲桌子的木块狠狠朝着杨太医砸过去。 “咚” 那木块很是有些分量,砸在了没有躲闪的杨太医的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杨太医的额头当即就被木块的一角砸出一个口子,渗出了血迹。 “你全家人的性命皆因你一人全部葬送,也不知地下你杨家列祖列宗会不会被你这不孝子孙气得灰飞烟灭。” 杨太医顾不上额头的疼痛,瞬间抬起头来,神色惶然惊恐,德妃这话俨然让杨太医深深的害怕起来。 “德妃娘娘,您说要饶过我家人的,您……” “本宫饶过她们?怎么没见你杨太医当时高抬贵手放过本宫呢?” 德妃忍不住怒吼出声,也不管桌上有什么东西,抓起来就是一件接着一件冲着杨太医而去。 “行腌臜事听太后话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你家中亲眷,反倒要本宫这个苦主来饶过你的家人,本宫不知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傻呢。” “本宫不止要你和玳瑁的命,还会派人把你做过的好事一桩桩一件件宣扬给你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老家故地,让你生前抬不起头来死后也不得安宁,遭受万人唾骂。” “我警告你,你也别想着说假话反咬我一口,本宫有的是证据能证明你和玳瑁这对奸夫淫妇之间的龌龊勾当,证明你和太后暗害本宫。 你反水说假话影响不了本宫,只会让你的爹娘双亲受更多的折磨。 为了个女人你本就不忠不孝不仁不慈了,死前也多少为你爹娘考虑一回吧,可别让你爹娘感受钝刀子一刀刀割在身上的疼痛了,解脱不了也活不下去,那滋味应该不好受。” 人有千面,有的人无论有多恨也不在口舌上逞快意,直接报仇就是。 可德妃不,她不说反而更难受,让对方这般轻易死掉太便宜他了,她偏要挑出对方在意的事情说难听的话,也让对方体会她的痛苦。 就如此刻,看着杨太医面如死灰痛苦不堪求饶不得的模样,死死压在德妃心头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去请皇上和皇后来。” 这话刚说完,德妃又想到这事涉及到太后残害宫妃,皇上自己面子都挂不住,皇上万一不愿意让旁人知道这事,哪怕是皇后呢? 想到这里,德妃改口道:“幽兰,你去太极宫求见皇上,直接把事情和皇上说明,请皇上来一趟钟粹宫,之后再说去凤仪宫求见皇后,请皇后也来钟粹宫。” 皇上要是反驳,那就不必去请皇后,皇上要是不说什么,那就把皇后一并请过来。 德妃猜想太后到底是长辈,皇上应当会给太后留面子。 德妃想的是很全面,她向来猜不准皇上的心思,这一次倒是猜对了一半,结果是对的,皇上没让皇后过来,可原因没猜对。 周宸没让幽兰去凤仪宫请皇后,自己来了钟粹宫,但原因却不是因为自己面子上挂不住。 想到昨晚皇后那眼巴巴可怜的眼神,周宸哂笑一声,到底心软了一瞬,做人儿媳的哪好亲眼见证婆婆丑迹败露的瞬间,装聋作哑不知情才适合,也就制止了幽兰。 而杨太医到底不敢胡言乱语,如实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太后的吩咐全都吐露了个干净。 周宸听着,心里还真有几分惊讶,却又不那么意外,太后算计德妃不让人意外,竟是在德妃刚进东宫的时候算计就开始了。 “皇上要给臣妾做主啊,臣妾有今日皆因太后而起。”德妃又恨又气,她跪在周宸身前,说着真的悲从中来,声音都带着哽咽: “太后为了大房,为了大皇子,生生断送了臣妾再次为人娘亲的希望,皇上……” 周宸俯身扶了德妃一把,“此事是你受了委屈,朕自会补偿于你,此事虽是太后之过,可到底不好就这般公之于众,你可知晓?” 德妃拿手帕轻拭眼角的湿润,“臣妾多谢皇上,皇上放心,臣妾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只是,臣妾心痛啊。” 德妃也没想着能凭着这事能把太后如何,玳瑁和杨太医被处死,太后失去左膀右臂,同时让皇上对太后乃至是对大房不满,她自己也能得到皇上的愧疚,这才是德妃想要的。 作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帝的母亲,哪怕是继母,太后的身上怎么能沾上污点。 太后残害自己名义上儿子的妃嫔,若是传出去,皇室的颜面简直荡然无存,遭全天下耻笑,无论如何,这事都不可能和太后扯上关系。 德妃声音哀戚,“皇上,臣妾原本能给皇上生小皇子小公主的,沐儿本该有弟弟妹妹的,皇上,臣妾一想到这个,心里难受啊……” 太后那老虔婆对她下手的时候指定不会手软,德妃知道自己绝大可能是真的不能生了。 事已至此,与其和皇上对着干非要给自己讨个公道,公道讨不回来不说还容易让皇上生厌,不如趁着皇上对她还有那么一点愧疚之心,趁此机会拢一个皇子在手中。 至于太后,那么个孤寡老太婆,全部的指望和心血全放在大房和大皇子身上。想让太后生不如死,大皇子和大房就是最好的入手处。 大皇子与皇位无缘,大房落寞才能让太后真正伤心不已。 等她有了一个皇子,和大房比,和韩昭仪比她和二房也不差什么,她和二房与皇上可比太后和大房与皇上关系更近。 第96章 处死 周宸道:“郭才人生下的若是皇子,那孩子放在你名下养着。” 德妃脸上的哀戚稍稍淡了几分,“臣妾多谢皇上。” “杨太医和玳瑁一个太医一个宫婢,违反宫规行苟且之事,秽乱后宫罪不容诛,将两人杖毙,以儆效尤。” 太医和宫女偷情虽罪不可赦,可也没到祸及家人的程度。 既是用了这样的名义将两人处死,周宸自然不会连杨太医家人一并也处置了。 猜出杨太医家人在德妃手上,周宸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家里人被蒙在鼓里不知情的话罪不至死。” 太后真是没有一点防备,直到赵福全带着人上门来时太后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事情已经败露。 太后再不复平日那副好脾气的笑模样,沉下脸来冷冷看着赵福全,“放肆,哀家的人也是你们想提就能提的?” 赵福全微微躬着身子,神色不变,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不多废话,“太后娘娘,奴才听命行事,还望太后娘娘莫怪。”说着上半身又向前弯了弯,“带走。” “哀家看谁敢。” 几个太监对太后的话恍若未闻,上前几步押着玳瑁。 太后脸色铁青,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扫在地上,“皇帝呢?让皇帝过来,哀家倒要问问皇帝这是想要干什么,纵容着这些奴才在慈宁宫要打要杀的,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母后想与朕说什么?” 周宸的声音自外头传进来,紧接着,他高大的身影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脸上没什么笑模样,神色有些淡淡的。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屋内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儿子请母后的安。” 周宸朝着太后行了礼,也不等太后说什么便直起身子来,越过地上摔碎的茶杯,迈上前头罗汉榻的脚踏,理了理衣袍,与太后隔着一张小方桌坐下。 坐下之后周宸摆摆手,淡淡道:“把人带走吧。” 赵福全忙应下,让人带着玳瑁就要出去。 “等等。” 周宸来了,太后依旧面带怒色,语气倒是不如刚才那般硬气了。 “皇帝,玳瑁跟了哀家二十多年,纵使有错也罪不至此啊,何苦要了她的性命。” 周宸不为所动,看了赵福全一眼,赵福全立刻会意,摆摆手,押着玳瑁出去了。 “都下去。” 不消片刻,候着的宫人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这母子二人。 “母后觉得玳瑁不该处死?”周宸直直看着太后,反问道:“可若玳瑁不死,那谁该死呢?这事要如何收场?” 太后不由有些语塞。 有些事情不用挑明,周宸说的是什么意思,彼此都心知肚明。 周宸声音很淡,却带着些不容置疑,“儿孙自有儿孙福,母后还是该早日放下心中执拗才是。” “身边缺了玳瑁,总归不方便,母后再寻一个安分懂事的提上来就是。” 说完,周宸起身,“朕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从慈宁宫出来,周宸吩咐赵福全,“去查一查,德妃是如何发现的?” 杨太医在德妃身边藏了这么久,德妃一向信任杨太医,德妃的宫女怎么忽然间就听到说闲话的宫女,恰巧就知道了杨太医和玳瑁关系匪浅,怎么就拔出萝卜带出泥,埋了好几年没透出点踪迹的事情一下子就拨云见日无处遁形了。 这事处处都是巧合,这些巧合带着德妃一步步发现了真相,可巧合多了就是刻意了。 周宸倒是想看看,这事究竟真是巧合,还是其中有某些人的手笔。 很快,慈宁宫的玳瑁嬷嬷和太医院的杨太医行苟且之事秽乱宫闱被处死一事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这事也惊呆了众人,众人想到了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这事让不少人觉得太后似乎并不如表面看着那般和蔼。 凤仪宫。 裴抒支起窗户,遥遥朝着慈宁宫所在的方向望去,只能看见院中石榴树干枯暗黑的枝桠,后头的红墙,再远些能看到层层交叠的明黄色的屋檐一角,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太后向来爱听戏,也不知那日还有没有心思听戏了,教坊司的人可是排练了许久,就等着那一日能多多的领赏呢。” 迎春站在裴抒身后不远处,闻言笑道:“只怕太后娘娘是没什么心思过生辰了。” 裴抒扭头冲迎春笑,“我瞧着也是。” 太后谋害宫妃,这事自然没法公之于众,可玳瑁被处死就等同于太后所做之事败露了。 说与不说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猜出几分不对劲儿来,慈宁宫伺候太后的宫人和钟粹宫得德妃信任的太医有私情,这事可值得反复琢磨。 太后自己自然也知道,这事的后果不会报应在她身上,可她身边亲近在乎之人却不会如她一样平安无事。 “ “今日给皇上送汤的时候,一并把我前两日做出来的宫绦给皇上送去吧。” 裴抒针线活一般,可打络子做丝绦却很在行。 这宫绦就当是给周宸的谢礼吧。 而周宸刚收到宫绦的时候没想那么多,随口就让人收起来了。 直到赵元把德妃知道真相的原因报给他,周宸这才知道皇后送来的这宫绦还有另一层意思。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太后的事并不多和韩昭仪说,韩昭仪并不知道杨太医是太后的人。 直到此刻韩昭仪才后知后觉,“德妃身子有问题不好生养是因为姑母。” 韩昭仪属于知道德妃不好生养的那一批人。 韩昭仪眯了眯眼,第一反应就是,“泽儿身边伺候的人再给我好好筛一遍,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这事一出,她和德妃之间可是既有新仇又有旧恨,德妃现在还在禁足中不好动手,等她德妃出手来不对泽儿和她下手才怪。 静梅点头,“是,主子。” 安顿完这个,韩昭仪才有心思想别的,“去慈宁宫吧,姑母这会儿正难受着,去看看她。” 清莲迟疑道:“主子,现在去慈宁宫是不是有些不大妥当。” 慈宁宫这才刚出事,阖宫上下正看着呢,主子这时候去慈宁宫,皇上会怎么想。 第97章 求情与否 韩昭仪看向清莲,问道:“难道我避着慈宁宫别人就不会觉得我和太后是一伙的吗?” 这,清莲摇摇头,旁人可不会这样想。 韩昭仪知道清莲是一心为她,倒也没生气,呵笑一声,“去与不去结果都是一样的,那我去不去又有什么不同呢?好歹姑母一向疼我,我去看看她也不为过。” 韩昭仪到底还是去了慈宁宫,姑侄俩到底说了些什么,除了天知地知也只有两个人知晓了。 紧接着,参襄国公一家子的奏本如雪花一般一本接着一本出现在太极宫的案桌上。 有参襄国公世子世子欺男霸女,手上沾了多条人命的折子,也有参襄国公大房亲眷用极低的价格买下别人的庄子田地,强占旁人庄子田地的折子,甚至还有襄国公府仆役仗势欺人的折子。 襄国公本人虽各方面都平平不出众,可本人也没犯过什么十分重大的错处,不作奸犯科,也不草菅人命,亲妹妹又是太后,倒是没什么参他的折子,有一些也都是纵容亲子,为人糊涂这类不痛不痒的小问题。 可他对亲子的过分纵容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越是有钱有权的人家越是藏污纳垢,说不好听一点,这样的事情在许多治家不严日渐没落的权贵之家比比皆是。 而这样从内部开始腐烂坏掉的家族的最终结果往往好不到哪里去,要么被上头清算,要么自己就把自己折腾死了。 襄国公府在其中甚至都算不上是过分跋扈的。 一般情况下你不挡别人的路,也没什么人会用这种事情拿你的错处。 可谁让韩文光惹了定国公府,让定国公府能借题发挥,抓到和襄国公府彻底撕破脸的机会。 谁让太后事情做的太绝,连同为自家人的二房都彻底不顾亲情卯足了劲儿要对付大房。 上朝的时候周宸把襄国公本人提出来狠狠训斥了一顿,当即就让人去查了,如果情况属实,严惩不怠。 散朝之后,沈度远远看了韩阔和韩深距离拉的极远的两兄弟一眼,襄国公府上大房和二房面和心不和,纵使有什么纠纷向来也都是关起门来自家解决,不肯让外人看热闹。 可近两日雪花一般飞到皇上案桌上的参襄国公府二大房的奏折中可不只是有他的手笔,襄国公府二房也掺了一脚。 对此,沈度不免有些疑惑,这一大家子真是闹翻了不成,二房开始公然针对大房。 虽不解,可沈度到底也没过于在意,只要是襄国公府,不论是大房还是二房,定国公府都不想沾上。 回想起早朝时皇上把襄国公骂的狗血喷头的样子,沈度笑了一声,襄国公府韩阔那一支实在是没个有出息的子弟。 没出息也就罢了,不好好安安分分当个富贵闲人,在皇上有心立后还未下旨前的那段时间上蹿下跳搞出各种小动作,想让皇上立韩昭仪为后。 那时候皇上虽没发作,只怕也记在心里了,以至于皇上这回对韩阔那一家子几乎没留什么情面。 镇安侯府。 散朝回家后裴恒之直接就去了后院夫人那里。 “这一两日参襄国公府大房的折子里头不仅有定国公府的手笔,还有襄国公府二房也插了一脚。” 裴恒之把外头的大氅脱下来递给夫人,略压低声音,道:“襄国公府上兄弟阋墙之事,不会也和娘娘有关吧。” 定国公府和襄国公府之间的事,再没有比亲自吩咐心腹给自家夫人善后的裴恒之知道的更清楚的了。 襄国公府二房为什么突然和大房闹翻了,二房突然像是疯狗一般突然针对大房,裴恒之不清楚其原因。 可他了解自己的女儿,虽没证据,他总觉得这事还是和自己闺女脱不了关系。 镇安侯夫人把裴恒之的衣裳挂在架子上,闻言愣了一下,“娘娘不曾与我说过这个。” 没人比当父母的更了解自己的孩子,想了想,镇安侯夫人也莫名觉着这事和娘娘有关系。 镇安侯夫人眉头轻皱,不免有些忧心,“若真是如此,娘娘也太冒进了些,一时间动作这么大,也不怕惹人怀疑,祸及自身。” 裴恒之倒是不怎么担心,他笑道:“娘娘不是冲动行事的性子,若是没把握,娘娘自不会这般行事,夫人,你啊,关心则乱了。” 这话镇安侯夫人可不爱听,她瞪了裴恒之一眼,“我的女儿,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一个人独木难支,日日提心吊胆的,我怎么能不关心。” 说着,镇安侯夫人不免有些迁怒裴恒之。 要不是裴恒之识人不清,给自家闺女定了这么一桩不靠谱的婚事,她女儿哪儿会被人退婚,更不会进宫去。 看见夫人瞪他那一眼,裴恒之就知道她心中想什么了。 “抒儿不单是你一个人的女儿,那也是我女儿,我自己唯一的闺女,我焉有不疼的道理?” 裴恒之无奈道:“事已至此,夫人,人都要向前看,一味沉溺于往事不可取。” 何况,都说知女莫若父,裴恒之瞧着,他女儿心大呢,许是更喜欢如今的日子,真让她嫁进普通人家才是憋屈。 可惜啊,夫人看不透这点,总觉得女儿在宫里过得水深火热的。 镇安侯夫人没好气道:“我又何尝不知,我也只在你跟前这么想一想。” “好好好,是我错怪夫人了。” …… 皇帝亲自发话查襄国公府,阵仗自是不小。 一时间,京城不少家族人人自危,生怕祸及自身,偷偷摸摸填坑的人家也不少。 就连后宫众人都安分了不少,虽说后宫不许干政,可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瞒得住。 韩昭仪多次去太极宫求见皇上,未果,赵福全每次都客客气气把人送走。 太后直接去了太极宫。 周宸能不见韩昭仪,却不能让太后原路返回慈宁宫。 知道太后要说什么,周宸率先笑道:“母后何须亲自跑一趟,母后放心就是,朕自然不会忘记母后对朕之恩,纵使真如参本所写,朕也不会真拿襄国公如何。” 第98章 冷心冷肺没心肝的皇帝 襄国公本人平庸又碌碌无为,可也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大恶之人,大部分都是参襄国公世子的。 周宸这话倒也没说错,最该处置的人是韩文光那纨绔,襄国公本人倒没什么大错。 太后满腔的愤怒都被周宸这一句话给堵的严严实实,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半晌后太后才道:“皇帝误会了,听说文光做的那些事情,哀家都恨不得打死他了事,哪儿还会来求情。” “不会忘记母后之恩”。 皇帝连这话都说出来了,可见是对她和襄国公大房一家子真的不耐烦了。 想到除了文光她还有其他几个侄子,想到大皇子和瑶初,太后连一句给韩文光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先帝在时,并不肯让皇帝亲近她,皇帝本人也没什么亲近她这个继母兼姨母的意思。 太后自是知道皇帝对她是没什么母子情可言的,皇帝对她向来只有表面的尊重。 对她心存一丝愧疚的先皇后去之前曾安顿周宸以后要孝顺她。 可太后瞧着,这几年她和瑶初做的一些事在皇帝这里已经彻底将先皇后的这一点情分全部耗光了。 除此之外,早年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曾经救过周宸一命。 其实也谈不上真正的救命,替周宸挡了一支射偏的箭,那箭射在周宸身上也没有性命之忧。 就算如此,周宸也记着她的恩。 为了一个不成器的侄子让皇帝连她早年对他的救命之恩都用掉,尽管太后疼爱那个侄子,却也觉得不值得。 太后脸色沉重又痛心,“哀家来是想告诉皇帝,要是文光真做了这样的错事,受什么样的惩罚都是应该的,皇帝不必看在哀家的面子上而有所顾忌。” 太后都这般说了,周宸自是当作无事发生,顺着太后的话,他笑道:“母后大义,是儿子狭隘了。” 太后也没在太极宫多做停留,周宸倒是很给太后面子,亲自把太后送回慈宁宫,又回了太极宫。 瞧着皇帝挺拔高大的背影越来越远,太后不由有些恍惚,皇帝和先帝真不愧是父子啊,背影瞧着都是极为相似的。 皇帝的外貌长相和他亲娘并不相似,和韩家人也没什么相似之处,十足十的随了先帝。 而先帝对这个唯一的嫡子也是极尽疼爱,自小把人带在身边教导着,其他两个皇子可没这个待遇。 先帝总共两个女儿三个儿子,她进宫的时候只有两位公主,大皇子和太子两位皇子,子嗣不丰,可也从没想过让她生一个孩子,哪怕连个女儿都不肯给她。 若一直这样也就罢了,可先帝又让得他宠爱的淑妃生下三皇子。 多不公平啊。 得先帝喜爱的淑妃和三皇子心渐渐大了,竟生出想要取代太子的心思。 淑妃大概真是被先帝宠的没脑子了,净办糊涂事,秋狩的时候竟想着能一箭射死周宸,没了周宸,资质平平的大皇子哪儿会是她儿子的对手。 当然,这些都是在事发她给周宸挡了一箭之后被先帝查出来的。 先帝震怒,说翻脸就翻脸,直接毫不留情处死了自己宠爱多年的淑妃,把三皇子过继到一户无权又无后的宗室名下。 太后也就是那时的皇后瞬间觉得心底发冷,竟生出了她没孩子也挺好的想法。 时至今日,事情过去十来年了,太后依旧清晰的记着她替周宸挡那一箭的原因。 周宸身上到底流着她韩家的血,周宸若是没了,她韩家在京城中真是没有一点立足之地了。 纵使她不喜欢周宸,瞧见那支朝着周宸射来的箭矢,太后还是下意识扑过去替周宸挡了那支箭。 太后没想起来已经看见那支箭,十几岁就已经武艺不凡的周宸许是能躲开那支箭的, 她其实是知道的,除了不让流着她韩家血脉的周宸出事以外,她还存着能让周宸更亲近她们这一房的心思。 可如今看来,皇帝不愧是先帝亲自带出来的儿子,和先帝如出一辙的没有人情味。 想到大房如今的境地,太后不由悲从中来,对此她无能为力,仅存的一点价值与其给了文广,不如给瑶初和泽儿铺路。 只要瑶初和大皇子成功,她们大房就不会没落。 …… 这事很快就有了结果,还没到太后生辰那日就查的清清楚楚,那些弹劾的奏本上写着的事情,桩桩件件没一件是冤枉的。 周宸直接废了韩文光的世子之位,又打了他五十板子,至于其他借着襄国公府名义敛财作恶的亲眷仆役,根据作恶的程度,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 勒令襄国公近日之内务必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好,归还庄子田地,安抚赔偿苦主。 很快到了太后生辰这一日。 姜还是老的辣,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事情似乎没能影响太后,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太后脸上挂着笑,很有兴致的听戏,与人说笑。 周宸送的生辰贺礼更是让太后高兴不已,母子俩像是没有丝毫的龌龊,母慈子孝可见一斑。 除了价值连城的贺礼之外,还有一道韩昭仪重新复位为贤妃的圣旨。 这道圣旨一出,倒是让不少人都深感惊讶,就连太后脸上的惊讶都不似作伪,丽妃尤甚不高兴,面上也没露出来丝毫。 听到圣旨内容的一瞬间,裴抒也有些惊讶,这份讶然转瞬即逝,脸上依旧笑意浅浅。 她心道:周宸定是许诺要给德妃一个皇子,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改变主意,前几天还说韩昭仪暂时不必动弹,今天就复了原位。 裴抒不由得侧头看了周宸一眼,眉眼俊朗,五官立体,真真是长了一副能让所有女子都为之动心的好皮囊。 可惜啊,皇帝就是皇帝,冷心冷肺没心肝,有的只是权衡利弊。 谁要是真心喜欢上皇帝,那可真是嫌自己日子太好过,想吃苦了。 瞧周宸这一出怕是全然没把他外家一干众人放在心上,无论是襄国公府大房还是二房都没有例外。 眼看大房这段时间有沉寂之象,二房还没能春风得意几天,德妃的孩子还没能真正到手,周宸转手就又把贤妃重新提起来了。 “臣妾多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贤妃又惊又喜的谢恩声让裴抒回过神来。 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 可贤妃也不得不感恩戴德,太后也得感激周宸。 裴抒收回视线,周宸有多冷心总归和她没关系,这样倒还省了她的事,起码后宫中不会出现一些人一家独大的情况妨碍到她。 第99章 借刀杀人 天色渐晚,歌舞方休,晚宴结束,众人也都散了。 月初月中月末,皇帝是要宿在皇后宫中的。 太后的生辰在月中,周宸自然跟着裴抒一道回了凤仪宫。 裴抒替周宸解衣裳,看着他身上系着熟悉的宫绦,笑道:“臣妾不是给皇上送了一条新的吗?皇上怎么还系着这条旧的,新的和今天的衣裳也配。” 周宸低头看了一眼,“宫人给系的,朕下次和她们说用新的,免得皇后以为朕不喜欢,以后不给朕了。” “皇上这话说的,像是臣妾怠慢了皇上似的,这东西瞧着简单,想要弄得好看又密实,做起来也颇费心神,这么长时间以来臣妾不过编了两条,全都是给皇上的,臣妾自己用的都是迎春她们编的。” 这话其实不真,裴抒闭着眼睛都能把东西编出来,一天就能编一条出来。可不这样说,哪能体现得出来她对自己夫君的上心。 适当的修饰一下自己的语言,夸大一下自己的心意,周宸高兴她也高兴,何乐而不为。 “皇后有心了,辛苦了。” “为了夫君,纵使辛苦些臣妾也是甘之如饴的。” 皇后这话说的,周宸听着直想笑,妃嫔似乎都爱给他做些小东西,香囊荷包戴都戴不过来,可也没几个像皇后这般的,直截了当说自己确实辛苦,为了你辛苦也开心。 可不得不说,这话听着倒是比不辛苦更让人受用些。 不知想到什么,周宸问道:“皇后前几日怎么不亲自把东西给朕?” 既是谢礼,当然得皇后亲自送过去才更有心意。 前两日周宸收到皇后身边那个迎春送来的宫绦时也没在意,昨晚听了赵元的禀报之后这才后知后觉皇后送来的那小东西是给他的谢礼吧。 初听赵元的话,周宸还真是又一次对他这个小皇后刮目相看,年纪不大,心思真是缜密,能沉得下心,也够记仇,想方设法给自己报仇。 太后那事竟是皇后发现的,通过那么一点常人压根儿不会注意到的小细节硬是发现了杨太医是太后的人,还把杨太医和玳瑁的关系都给挖出来了。 自己不动手,把这些事情全捅给德妃知道,借德妃的手去对付太后,把自己完全撇的干干净净,稳坐后方冷眼看着德妃在前面冲锋陷阵。 把借刀杀人这四个字完美诠释。 且皇后只查事实,什么都不沾手,旁人就算想查也查不到她头上。 耍手段谁都会,不足为奇,最为难得的是皇后做事利己不损人,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德妃也因此受益。 皇后这般聪慧,自然不会猜不到那日他为何不让钟粹宫的人把她也一并请过去,而是自己一人去了钟粹宫见德妃。 这宫绦,就是谢他那日那一次难得的心软。 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周宸不仅没动怒,反而还生出几分罕见的兴奋,一向平静无澜的心都生出几分鼓动。 皇后啊,不愧是他亲自选出来的皇后,是真聪明啊,没让他失望。 听到周宸这话,裴抒心道:给你那天不见你问,现在倒是想起来问了。 裴抒笑笑,“还不是怕皇上日日瞧着臣妾生厌,哪儿敢日日都打扰皇上啊。” “……” 周宸问出这话的时候也没想着皇后能实话实说,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反倒是不妙。 何况周宸早就想过,皇后要是能找出是太后算计她,要给自己报仇,只要不过分,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 皇后还没能查出来的时候周宸既没给皇后提醒,这时候自然也不会说。 他想听听皇后找个什么借口。 可周宸也没想到皇后会这样回答,皇后不止聪明,还精通于胡说八道岔开话题。 周宸轻捏着皇后下巴左右看了看,得出结论,“皇后这般年轻漂亮,朕日日瞧着都不够,哪能生厌呢,皇后过于妄自菲薄了。” 旁人也许用担心容颜不再恩宠不复的问题 娇羞欢欣喜不自胜的笑在裴抒脸上浮现,下一瞬间她又把满面的笑意收敛起大半,可眼中的神采藏不住,嗔了周宸一眼,“皇上惯会说这些哄人开心。” “皇后开心就好,朕这话没白说。” 夜深了,宫内一片安静。 凤仪宫也熄了灯。 裴抒沾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周宸却没什么睡意。 想到皇后那故作惴惴的模样,说出那句不敢日日打扰他的话,周宸半个字都没信。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这话适用于所有人,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 妃嫔或许会有容颜不再恩宠不复的担心,可皇后却用不着过于担心。 于皇后而言,最重要的是手段能力和气度,容貌只是锦上添花,有美貌当然好,没有也没问题。 他的皇后这般聪慧,怎么可能看不透这一点,却还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装模作样骗他的。 正想着,一抹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耳边,周宸侧头去看,帐子里头无比昏暗,可一直睁着的双眼早已习惯了黑暗,看不真切旁边的人,隐隐约约也能瞧出些大致的轮廓。 只见规规矩矩平躺着睡着的皇后不知何时朝他这边侧着,紧接着放在被子里的胳膊也挣脱了被子的束缚,准确无误搭在他的被子上面。 对此,周宸已经见怪不怪,大婚的第一个晚上他就知道皇后睡着之后不是很安分。 那晚上周宸也累,睡得正好的时候突然砸在胸膛上的一阵重量把周宸吵醒了,他这才看到胸膛上多了一条胳膊,而胳膊的主人就是他身旁那个睡前姿势极其安分的新婚皇后。 周宸没有起床气,可脾气再好的人半夜睡得好好的被人吵醒也会生出几分不虞。 看着满目大红的龙凤鸳鸯帐,周宸还是压下脾气把皇后的胳膊放回去,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可早上起来的时候,皇后自己似乎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后不是很安分。 周宸陪着皇后接受众妃嫔三拜九叩行大礼,和皇后一道去慈宁宫拜见太后,一起去太庙给父皇母后磕头。 忙着忙着周宸就把这事忘了,结果第二晚皇后一整晚都像刚刚睡着时那样,动都没动几下。 到现在,周宸已经摸出来了,皇后在睡得很熟的情况下不太安分。 现在还没睡着,周宸更加生不出什么脾气,把皇后的胳膊塞回皇后的被子里,翻了个身,背对着皇后闭上了眼。 第100章 一床被子同睡 裴抒睡得正好,睡梦之中忽然察觉到身下一股暖意流过,这异常熟悉的感觉让裴抒瞬间就从沉睡之中惊醒了,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此刻帐中还是一片黑暗,裴抒掀开被子,正要放轻动作从床尾处绕下床,再次出现的一股绵长的暖流让裴抒脸色一僵。 裴抒瞬间顾不上会不会吵醒周宸了,一把掀开帐子下床,凭着感觉从脚踏处趿拉着绣鞋匆匆往净室走去。 外头小榻上浅眠的迎春听到声响一下子就醒过来了。 裴抒检查了一下裤子,月事果真是来了。 迎春替主子把一晚上都放在炉子上面温着的水提进净室,又去衣柜拿了新的里衣和月事带送来净室给主子。 一通忙活收拾好自己之后,透过窗户裴抒这才感觉外面好似比往常更明亮些,不是月落日出的那种亮,天还是暗的,可地面上却透着些亮。 屋内此刻安静异常,裴抒似乎还能听到外头有些响动,像是细枝条划过青砖地面发出的声响,很细微的“唰唰”声,扫帚扫地的声音。 裴抒问,“外头又下雪了?” 平时早上洒扫的宫人起的也早,可也没像这么早似的,也只有下雪的时候才早早起来把雪扫干净,总不能让主子起来的时候看到宫里地上全被雪覆着,没处下脚出行,那像什么样子。 不止是凤仪宫,整个皇宫之中皆是如此。 天色还是一片暗黑,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之中没起床,洒扫宫人就已经冒着风雪拿着扫帚扫雪了。 也不用全部清扫干净,宫道上和主子们常走动的地方得扫出来。像是梅园,醉月湖,澄心湖那些地方,冬日有雪反倒是更雅致漂亮。 “是啊主子,一个时辰前就开始下了,现在还下着。” 白天的时候天色就不大好,后夜,还不到寅时的时候开始下雪了,刚开始还似有若无的飘着些小雪花,渐渐的雪下的大了也密了,到现在也没停。 裴抒皱眉道:“雪还下着,这个时候扫什么雪,也是白扫,让他们回屋去吧,众人请安前把前殿扫出来就是了,上回下雪的时候安顿过了吧。” “主子心善,心疼他们,可做奴才的也不敢真的把主子的善心当作理所应当,哪儿能忘了自己的职责。”迎春笑道:“奴婢一会儿就让他们先回去,过半个时辰再出来。” 迎春取出赤沙糖往杯里放了两勺,又倒了热水把赤沙糖化开,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裴抒,“主子先将就着喝些吧,奴婢一会儿让念秋给您炖些暖身补气血的甜汤喝。” 裴抒接过杯子,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她自小养的好,身子很好,一年到头不怎么生病,来月事的时候也不怎么难受,偶尔觉着后腰有些泛酸,小腹夹着些隐隐的疼,不严重,也不影响什么。 可迎春几个小心,每每到这几日的时候都要弄些暖身补气血的东西给她喝。 喝了水,裴抒重新漱过口,回了卧房,距平日起床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还能再睡一会儿。 靠近床边还没上床,裴抒突然想起什么,刚刚那一股热涌来势汹汹,没在床上留下什么痕迹吧。 可想到刚刚换下来的那条裤子,裴抒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正思索间,周宸的声音自床帐里头响起,“站在床边做什么?”就算来了月事也不必一直站在床边不上床吧。 多年的习惯,周宸的睡眠状况大多数都是由深到浅,夜里的时候睡得熟,到凌晨时分快到上早朝的时间他就睡的浅了,外头赵福全一喊就能醒过来了。 今天休沐不用早起上朝,周宸依旧睡得比较浅。 皇后那边一有动静,周宸就醒过来了,外头那主仆俩的动静,说话的声音一点不落全传到周宸的耳朵里了。 他知道皇后怎么突然就急急忙忙从床上跳下去了。 “臣妾刚刚把皇上吵醒了?” 听到周宸清朗的不带有一点刚醒来时该有的困顿的嗓音,裴抒就知道周宸不是刚醒过来的,大概是早就被她吵醒了。 “嗯,还早,再睡一会儿。” “皇上稍等等。” 裴抒走到桌边摸出火折子点了一盏灯,一片昏黑的卧房瞬间有了一点暖光。 裴抒举着灯靠近床边,在周宸有些不明所以的眼神中仔细把床上的被褥都检查了一遍。 “臣妾来了月事,怕床上沾上血迹。”裴抒解释道。 闻言,周宸倒是下意识往自己的被子上看了两眼,刚刚不久前他被身旁的动静吵醒,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从他腰间跨过去的皇后的身影。 周宸坐起身来,接过皇后手中的灯,自己拿在手里照着,“朕拿着,皇后看吧。” 裴抒不知周宸心中所想,顺从的松手,把被褥都翻看着检查了一遍。 很好,什么都没有,裴抒放心了,从周宸手上拿过灯,吹了灯摸着黑爬上床钻进自己的被窝里。 她离开被窝最多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被窝里竟然一点温度都没有了,一点都不暖和。 看了看旁边的周宸,想起有时候早上周宸要是没事会钻进她的被窝,裴抒心道:周宸能钻她的被窝,她为什么不去钻周宸的被窝,为什么不抱着周宸呢。 这般想着,裴抒掀开周宸被子的一角,飞速进了周宸的被窝。 周宸的被窝热乎乎的,裴抒感觉自己身上的凉气一瞬间就被驱散了,整个人都被一股温暖包裹着。 周宸刚闭上眼准备再睡一会儿,身旁的人就进了他的被子,腰上被一条胳膊搂着,腿上被一条腿缠着,皇后把他紧紧抱住。 “……” 周宸无奈的睁开眼,皇后这还没睡着吧,怎么又开始了。 周宸睡觉的时候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的纠缠在一起,他张了张口,正要让皇后躺回去好好睡,却听到皇后这般说道: “夫君,我的被窝里面太凉了,一点都不暖和。” 抱着周宸就像抱着个火炉似的,整个人舒服的不得了,裴抒眯着眼。 周宸这才觉出皇后手脚都不大热乎,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道:“睡吧。” 第101章 不高兴与不满意 临近年节,大家都各自忙碌着,也没人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搞事情,后宫之中很是相安无事了几日。 越是到年节,尚服局和尚珍局越是忙碌,忙的脚不沾地,日夜不停的干活,深夜旁处都熄灯了,这两处依旧是灯火通明的。 但也不是白忙活,这种时候,不少主子给的打赏都是厚厚的。 过年,见各种各样的人,赴各种各样的宴,不能几件衣裳来回穿,让人看了笑话,自己面上也过不去,总得多做些衣裳首饰穿戴。 何况,过年都不可着劲儿好好打扮自己,什么时候才打扮呢,当着宗亲和大臣们的面,没人愿意被别人比下去。 周宸不是吝啬之人,刚一进腊月的时候,就给各处赏了不少布料,成品首饰,切割成型还没精琢成首饰的各种宝石玉石。 裴抒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苛待妃嫔,没周宸赏的多,也给各处送去了不少东西。 二十八九的时候就已经很有过年的氛围了,宫中各处都挂着灯,图喜庆,都是红色的。 不过宫中匠人技艺高超,就算是红色的灯笼也能做出不同的样式来,都是既漂亮又明亮。 路上来往的宫人脸上都多了笑模样,年底不止多领一个月的俸禄,跑腿儿送东西的时候各处的主子们平时不给赏银的大都也会给点东西,平日就大方的主子给的赏银也比往日更多了些。 很快就到了除夕这一日。 裴抒早早就起来了,外头的天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一丝要亮起来的迹象都没有。 冬至过后天渐渐亮的快了,可这几日也得辰时才亮,现在还不到卯时,且得一会儿呢。 而且今天天气不好,外头天上不见月色,连星子都不见一颗,没有一点光亮,像是被一整块黑蓝色的幕布遮的严严实实。 今日和冬至那日一样,裴抒依旧要戴凤冠,着翟衣,打扮隆重。 穿衣之前,裴抒抽空先吃了点热乎的粥菜,从去太庙到午宴之前可是没机会吃什么东西,现在不吃点东西垫一垫,真是受不了。 不过也不能吃太多太饱,万一在太庙祭祀祖先的时候肚子有个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那可真是大不敬了。 至于为什么要在穿衣裳之前吃,一层层华丽厚重的衣裳裹上身,裴抒整个人又重又热的,哪还能有心思吃的进去东西。 繁琐的衣裳上身之前,迎春和抱夏先给裴抒的膝盖上绑了两只大小合适的软垫,这样在太庙能好受一些。 太庙再大场地终究也有限,不少人只能冒着寒气和冷风跪在外头,跪那么长时间,就算有蒲团膝盖也很是不好受,站起来都费劲儿。 可那时候也不能让宫人扶着站起来,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也为了不出现起身的时候一下子站不起来的状况,大家都偷偷摸摸在膝盖上绑着厚厚的垫子。 反正裙摆宽大,膝盖上放着东西也不显眼。 裴抒张开胳膊,迎春和抱夏帮她穿衣裳,她扭头看着外头的天色,道:“在宫里还好些,宗室那些人更是辛苦。” 她们都起这么早,宫外住着的宗室只会起的更早,早早收拾妥当进宫等着。 “虽是辛苦些,可也是莫大的荣耀呢。”迎春笑道:“一年也就辛苦这么几回。” 裴抒点头,“是啊,想想这个,只怕也不觉着辛苦了。” 可不是谁都能有资格进宫和皇帝一起跪太庙的,多大的体面啊。 收拾妥当之后,裴抒带着妃嫔前往慈宁宫。 出发前,裴抒抬头看了看天,“这天气,可别落了雪。” 祭祀的流程和冬至那日一模一样,只不过流程更加细致,过程更加漫长。 还有两个怀孕的,钱贵嫔将近七个月的身孕,郭才人也有六个月,两个人肚子都不小了。 裴抒让人注意着钱贵嫔和郭才人,也提早吩咐了两人,若是肚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必强撑着,到偏殿休息就是。 祖宗不会怪罪的,若真是因为祭祀累着不舒服,连累了肚子里的孩子祖宗才要怪罪呢。 两人都感念皇后娘娘体恤,但也都坚持下来了。 郭才人倒是想歇一会儿,可钱贵嫔的肚子比她的还大,都跪的好好的,也不是真的感觉不舒服,这种重大场合郭才人到底也不敢过于特立独行。 一上午的时间都耗在太庙了。 中午的时候依旧是男女分席,周宸带着宗室男子在太极宫,而女眷则是在慈宁宫,妃嫔们各回各处用午膳,有关系好的想一起更热闹些也没人会说什么,与冬至那一日是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宗室众人午宴过后不用出宫,休息一会儿,傍晚接着继续去太极宫参加晚宴。 晚上就是男女同席了,既有宗室的亲眷,妃嫔们也都在。 几个皇子和公主给父皇母后和皇祖母道祝词。 大晋不算虚岁,只算实岁,今天一过,大皇子就满五岁了,大公主和二公主都六岁了。 三个孩子都利利索索的,不用奶娘和宫人抱着,自己就能上前道贺。 到底是天家贵胄养出来的孩子,没一个怯场的,当着这么多人说话都是大大方方的。 听着三个孩子一声声的母后,裴抒应的理所应当,笑着让人把提早准备好的东西赏下去。 大皇子道贺词的时候,裴抒抽空看了贤妃和德妃一眼,贤妃是满目的骄傲,一个母亲对自己落落大方的儿子而产生的骄傲。 大好的日子,德妃也笑,可那笑意不达眼底,眉宇间都罩着些淡淡的不虞。 恰逢这时,大皇子的贺词说完了,裴抒脸上就绽了笑,让人赏大皇子,心中却想着,贤妃都复位半个月了,半个月的时间都过去了,德妃的气还没顺呢,都带到大好的除夕日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裴抒也是很能理解德妃的气闷。 太后依旧是金尊玉贵的太后,只死了个玳瑁,大房是折了个韩文光,可嫡子庶子还有好几个呢,都抢破头盯着世子的位置,贤妃又复位了。 兜了一大圈子,襄国公那一家子只受了一层可有可无的皮外伤,贤妃还复了原位。 而德妃呢,坏了身子的仇没报,真凶还在最上头左边坐着,只得到一句能养皇子的承诺。 郭才人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现如今还不好彻底下定论,皇子究竟什么时候能到自己的名下且还不知道呢。 德妃哪儿能高兴得起来。 别说德妃不高兴了,裴抒也不满意。 第102章 过年 皇子公主道完过年贺词,众人开始给皇上太后和皇后敬酒,说些好听的恭维话,倒也热闹。 光吃吃喝喝说话也单调,很快就有舞姬上场,气氛更是热闹了,一片和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热闹依旧是热闹,却也趋于平缓了,众人吃喝玩笑也都累了,脸都有些僵了,笑不动了。 夜深了,晚宴马上也要结束。 彻底散宴之前还有最后一项环节,赐菜赐福字。 除夕当天夜里,皇帝会给深受自己器重的大臣赏赐一道菜,还有一张亲自书写的福字。 由禁军两两为一组,一人手提食盒,另一人手捧装有福字的锦盒,自宫门策马而出,子时之前把东西送往各处。 能够得到这两样东西的大臣无一不是受皇帝信任的肱骨之臣,总而言之是凭实力而非靠势力。 今年有十道菜,十张福字。 裴恒之赫然在列。 众人压下心底的失望,起身笑着恭喜皇后娘娘。 在晚宴进行到后半部分的时候,众人就翘首以盼等着皇上的晋位圣旨,结果皇上像是没想起这一茬似的,直接就给大臣赐菜赐福字了。 过年给妃嫔晋位不算什么稀奇事,按着大晋以往的习惯,皇帝若是有这个想法,除夕晚宴将将结束的时候,给大臣赐菜赐福之前,皇帝就会让人宣旨。 若是直接跳过了这一茬,那也就是没有了。 坐的高自然看的远看的清,裴抒回想起众人由满眼期盼转为难掩失望的样子,不由侧头看了周宸一眼,要怪就怪皇帝吧。 她可没拦着皇帝不许给众人晋位。 可扒拉了一圈,皇帝也就定下一个孙婕妤晋位,要是给孙婕妤晋位的圣旨放在刚刚宣读,只怕众人会更不开心。 任何事向来都不患寡而患不均。 大家都没有晋位,虽不开心可想想大家都一样,其实也没那么难受。 可要是大家都没有晋位,就孙婕妤一个人晋位了,只怕所有人都得仇视孙婕妤,尤其当着那么多皇室宗亲的面,更觉得丢脸,更要从获利的孙婕妤身上找补回来。 而孙婕妤本人也不见得愿意出那个风头,当着所有妃嫔和皇室宗亲的面成为那个众矢之的。 送佛送到底,九十九步都走了,哪还差那一步。 还是都好好过个年吧。 裴抒干脆直接和周宸提议等过了十五之后再颁发给孙婕妤晋位的圣旨,周宸也没反对。 晚宴结束,众人散去。 周宸和裴抒夫妻俩先把太后送回慈宁宫,这才回凤仪宫。 慈宁宫距凤仪宫算不得远,走路回去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夫妻俩就走着回去了,宴上饮了些酒,走一走透透气。 夫妻俩在前头走着,宫女太监落后两步浩浩荡荡跟在后头。 “朕不知皇后竟这般海量。” 皇后就在他旁边坐着,给皇后敬酒的人也不少,宗室女眷和妃嫔都有,大好的日子,皇后也都给面子,多多少少都喝了点,可架不住敬酒的人多,算起来也喝了不少酒。 可周宸瞧着皇后神色清明澄澈,没有一丝醉意。 裴抒看了周宸一眼,“皇上喝着那酒不淡吗?” 宴席上,喝酒是免不了的,可也不能让人真喝的醉醺醺的不好看,送上来的都是些味道淡度数低的酒,多喝一些也没什么大事。 想起席上那酒的滋味,周宸也就笑了,“的确是淡。” “是啊,那般淡的酒哪能喝醉呢。” 正说着话,裴抒忽然感觉额头上传来一丝微微的凉意,转瞬即逝。可紧接着,又有冰冰凉凉的触感落在裴抒的额头上,脸上。 裴抒抬头望去,只见黑蓝色不见一粒星子的天上不时有白色的雪花掉落下来。 “下雪了啊。” 裴抒伸出手掌,感受着微凉的雪花落在手掌,又融化在温热的掌心,不留一丝痕迹。 “今早起来的时候天色就不好,阴了一天,还是到了晚上才下了雪。” 这雪倒是来势汹汹,说几句话的功夫雪就大了,洋洋洒洒的鹅毛一般从天上倒下来似的。 这会儿没风,走着也不难受。 若是赶上大风天气下大雪,那可真是没法儿出门了,雪花飞舞着往人脸上扑,眼睛都睁不开,打伞也没用。 没一会儿,地上就盖了一层雪。 后头不远处的念秋看了看地上的雪,又看了看前头的主子,看了看和主子隔着一条手臂宽的距离走着的皇上,主子滑倒摔了可如何是好,皇上能来得及扶着主子吗? 念秋正要上前,旁边看穿她打算的抱夏眼疾手快扯住了念秋的袖子,瞪了她一眼,不许她上前。 一旁的赵福全微微低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前头走着的裴抒全然不知后头的动静,她主动靠近周宸那边,上前挽着周宸的胳膊。 她今日穿的这双鞋子不太防滑,她可不想大庭广众之下摔倒。 周宸垂眸看了皇后一眼,没说什么,行走间步子却迈的小了些。 抱夏给了念秋一个得意的眼神,这傻子,跟了主子这么长时间还不了解主子,瞎担心。 两个人今天也都累了,明天还得早起,回去之后各自沐浴过后就睡了。 依旧是一人一条被子,谁也不和谁抢。 初一依旧有宴,今天三品以上的大臣和勋贵人家都要带着家眷进宫赴宴。 今日人多,宴席就摆在了正阳宫。 裴恒之带着夫人,长子裴拙和长媳,次子裴招和次媳,一家人整整齐齐进宫赴宴。 宣平伯府江家自然也进宫了,宣平伯和宣平伯夫人,江家二小姐江若雪,另还有一个江远洲,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裴家的位置比江家靠前,裴家进了正阳宫的时候江家人已经在了,裴恒之只当没看见江家,带着夫人儿子直直越过江家。 皇宫内正阳宫,众人自是不能和在外头一样起身寒暄,可在殿的众人也都笑着和裴恒之一家子说话,态度颇为热络。 和刚刚对江家的态度完全不同。 殿内的人渐渐的多起来了,唯有最上首的几张桌子还空着。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的高声唱和声响起。 第103章 都乐意看皇后倒霉 坐下之后,裴抒下意识朝着自家的位置看了一眼,爹娘兄嫂和她在家时没什么区别,一如她印象中一样。 一如昨日,仿佛她还在闺阁之中,而不是已经嫁为人妇,小半年没有归家。 周宸简短说了几句话,宣布正式开席,歌舞升平,众人推杯换盏,殿内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自闺女出阁后,这么长时间以来,裴恒之还是头一回见自家闺女,他眼神儿好,隔着这么远也看得出自家闺女面色红润,眉头舒展,眼神明亮,看着没有不舒心的样子。 虽听夫人说过闺女在宫中的情况,可亲眼看到闺女之后,裴恒之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闺女和皇上坐在一处,般配极了,再没有更般配的了,裴恒之笑笑,他闺女果然更适合这样的日子。 如此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除了裴家人盯着上首的皇后看,还有一个人的眼神也落在皇后身上。 远远瞧着上头坐着的裴抒,一身华衣,浅浅的笑着,漂亮至极又高不可攀,恍若神女一般,江远洲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这原本该是他的妻的,裴抒本该是属于他的,现在却像是空中高高的玄日,耀眼夺目,再也靠近不得。 悔意在江远洲心中不断叫嚣着,他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神却不自觉追随着裴抒,看她笑意满满看向皇上,美的不可方物。 江远洲不明白,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裴抒的一颦一笑这么让人心动。 宣平伯注意到江远洲的不对劲儿,脸上笑意不变,压低声音警告道:“再做出这副样子来,你就给老子滚出江家,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家中祸事一桩接着一桩,儿子像是得了失心疯,放着高门贵女不要,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瞒着家里独自上门退亲。 与裴恒之彻底闹翻,和镇安侯府结下大仇,裴家的女儿还摇身一变被立为皇后。 江远洲那混账的婚事都成问题,京中凡是疼爱孩子的勋贵人家皆不愿意与他们家结亲。 精心培养准备送入宫中的小女儿在恰逢选秀的关键时刻脸上出了红疹,与选秀失之交臂。 还不等宣平伯想到运作的办法,小女儿外出参加宴会时不小心落水,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穷酸举子救起。 来做客的外男莫名其妙出现在后院附近的湖边,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可女儿被人浑身湿透的救上来,哪怕是为了名声着想,宣平伯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给女儿与那穷酸举子定下婚事。 简直是流年不利,这一年以来,京中的全部笑料都出自他们宣平伯府,不信佛道的宣平伯都忍不住想要去拜一拜了,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过年宣平伯也高兴不起来,瞧着自家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似有些后悔的模样,宣平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为了个戏子要死要活,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盯着皇后看个没完,生怕连累不了全家老小。 若不是,若不是就只有这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若是再多一个儿子,哪怕是个庶子,他早就把这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逐出家门。 宣平伯现在后悔死了,怎么就没经住他那溺爱孩子的夫人要死要活的哭闹,怎么就信了这逆子说的不会拖后腿的话,把这东西带进宫了。 早知如此,夫人要死就让她去死吧,死她一个人总好过全家被牵连。 宣平伯咬牙切齿,小声道:“你想让全家遭殃你就再做出这副鬼模样。” 江远洲到底收敛了,不再把视线落在皇后娘娘身上。 自己心里有鬼,总觉得别人心里也有鬼。 其实是宣平伯过于小心,江远洲再傻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盯着皇后看,偶尔瞥几眼很正常,旁人也有的看远处上首坐着的皇上皇后,没什么人注意到江远洲。 大部分人也没把这当一回事,不会再把皇后和宣平伯府联系在一起,订过亲而已,又不是成过婚。 而且上头坐着的可是皇后,哪个敢哪壶不开提哪壶,触皇上皇后的眉头,惹得皇上皇后不开心,那可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太后突然出声,“那是谁家的姑娘。” 众人顺着太后眼神所落的方向看去。 太后的视线落在一个十五六岁身着藕粉色衣裙的女子身上,那女子长得极为漂亮,明眸皓齿,看着就活泼灵动。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宣平伯府的二小姐,江若雪。 江若雪忙起身给太后见礼,声音清脆,不卑不亢,神色从容,“臣女宣平伯府江若雪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看着江若雪的模样,太后眼中划过一抹满意,冲着江若雪招手,笑道:“真是个标志的姑娘,到哀家这里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臣女遵命。” 太后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就算是傻子都能猜出来了。 大臣和勋贵倒是没什么感觉,该吃吃该喝喝,皇家的事,总归和他们没关系。 可镇安侯府也出奇的镇静,坐的稳稳当当的,像是和他们一家子没关系似的。 若是早几天,宣平伯定然笑得合不拢嘴了,可现在,事已至此,宣平伯哪儿还能笑得出来啊,心里堆满了愁苦。 宫中妃嫔都下意识看向上头端坐着的皇后,眼中不乏幸灾乐祸。 听说江家的姑娘因着脸上起了红疹无缘于选秀了,可现在太后瞧见了江家姑娘,哪儿还有什么有缘无缘呢,还不是太后的一句话的事。 贤妃,德妃,丽妃,以及下头除了赵贵嫔和李宝林以外的小妃嫔,都想看皇后的热闹,都想看皇后跌跟头,都想让太后出言把江家姑娘传进宫里。 德妃和丽妃没皇子,和皇后也无冤无仇,可皇后和妃嫔本就处于上下位敌对的关系,她们自然也乐得见到皇后倒霉, 第104章 打错算盘了 “臣女给皇上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江若雪走到距皇上太后和皇后两米远的地方停下,眼皮微微下垂,眼神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规规矩矩行礼。 太后笑道:“到哀家跟前来。” 江若雪这才拾阶而上。 太后上下端详着江若雪,很是喜欢的模样,拉着江若雪的手,道:“真是个标志的姑娘,哀家刚刚远远瞧着就觉着是个好姑娘,多大了?” “回太后娘娘话,臣女十六了。” 听了太后这话,众人更加确定太后想做什么了。 有人不由看向上首稳稳端坐着的皇上和皇后娘娘。 天底下最尊贵的这夫妻俩没一点异样,像是这事和两人无关似的,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仔细瞧着,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差不了多少。 知道这小姑娘的身份后,周宸也知道太后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只觉得还是太给襄国公和贤妃那一家子脸面了,才会让太后这般不安分。 这样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周宸到底也没明晃晃表现出什么不满驳了太后的面子。 裴抒则是完全不担心,太后不会成事的,她反而觉得太后瞧着怎么像是弓折刀尽了,行事这般简单直接,连策略都不讲了。 “十六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许了人家不曾?” 江若雪笑笑,“回太后娘娘的话,家父已为臣女定下婚事。” 这话一出,太后脸上笑意一凝,转瞬即逝,快的让人都没注意到,太后把手上的镯子褪下来,套在江若雪手腕上。 太后拍了拍江若雪的手,笑道:“哀家和你投缘,一见你就觉得喜欢,这镯子给你戴着玩。” 江若雪大大方方把镯子收下,下跪给太后谢恩,“臣女多谢太后娘娘抬爱。” 就在江若雪准备回到自己所在的席位处时,只听襄国公夫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臣妇听闻江小姐和皇后娘娘是旧相识,怎么瞧着倒像是素不相识呢?” 这话一出,殿内都默了一瞬。 江若雪刚抬起来的脚落也不是走也不是的,下意识朝着裴抒看了一眼。 襄国公没料到这愚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为难皇后,狠狠瞪了襄国公夫人一眼,忙起身道:“皇后娘娘恕罪,拙荆多吃了几杯酒,有些糊涂了。” 裴抒看了一眼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襄国公夫人,笑道:“本宫曾与宣平伯世子有过婚约,和江小姐确是旧识,襄国公夫人实话实说,何来糊涂一说。” 有过婚约又如何? 被退婚又如何? 裴抒自己内心其实不会因为这事而觉得羞耻难堪,别人的错处她干什么要抢着把后果安在自己头上。 皇帝也不介意她订过亲,外人介意不介意的,谁管她们啊。 要不是皇帝实在是有权有势,而她又贪恋权势富贵,不愿意与皇帝离心,裴抒都懒得花心思阻止江若雪进宫。 裴抒脸上笑意浅浅的看着江若雪,“江小姐先回去坐吧。” 上头还有皇上和太后,江若雪不敢动,看着皇上似乎点头默认了皇后的说法,江若雪这才朝着三人福身行礼,退下去了。 待到江若雪下去之后,裴抒这才敛了神色,扫向襄国公夫人,“什么场合就要做什么样的事情,一言一行都要合乎礼仪,襄国公夫人难道不知吗?” “若是像襄国公夫人所说,本宫的爹娘兄长,闺中密友皆在此处,本宫是不是该一一与这些人搭话聊天。 襄国公夫人也该与许久未见的贤妃叙叙旧,话话家常。 若人人都像襄国公夫人这么想,还有什么规矩秩序可言,这正阳宫岂非要乱成一锅粥? 乱糟糟的成何体统,与市井寻常百姓有何区别? 且一乱就容易生出事端,皇上太后,皇子公主,勋贵之家,朝中肱骨之臣皆在此处,生出乱子出现万一谁能负责?襄国公夫人能负责吗? 堂堂一个国公夫人,难道连这些都想不到吗?” 裴抒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传遍殿内的每一个角落,足够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皇后声音不带什么威严,与平常说话的语气无异,丝毫没有动怒的模样。 可就是这样一句句的质问让在场对皇后不熟悉的外臣和女眷知晓了,皇后年纪虽小,可真不是个好惹的。 襄国公夫人想给皇后挖坑,皇后不回应不解释,轻而易举掀过去,直接挑明襄国公夫人话里的不当之处,揪出这点不当之处无限放大,把问题抛给襄国公夫人。 众人不由为襄国公夫人捏一把汗,看襄国公夫人怎么回话。 襄国公夫人都快被这一句严重过一句的质问惊着了。 女儿在宫中被皇后压的死死的,襄国公夫人哪能不恨皇后,正好借着太后宣江家姑娘上前的机会挑出皇后和别人定亲的事。 太后刚刚的打算众人心知肚明,襄国公夫人看皇后一言不发强作镇定的样子,心思一起就说了那样的话。 这样,皇后丢脸的同时,皇上定然也开心不起来,保不齐还会迁怒皇后。 襄国公夫人没想到皇后的反应会是这样。 心里想了这么多,其实也不过几瞬的时间,襄国公夫人哪能担得起皇后那一声声叫人心惊胆战的责问,忙起身出列跪下认错,“皇后娘娘恕罪,臣妇愚笨,一时没想到这些。” “三思而后行,襄国公夫人以后说话行事之前先想一想是不是合乎规矩,合乎时宜。” 裴抒也没揪着襄国公夫人刚刚那话不放,揪着不放的话很容易又倒回去到她和江若雪是旧相识那茬去了。 “臣妇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裴抒脸上又带了笑,轻飘飘的,“大好的日子,一句不经意的失言而已,襄国公夫人快起来吧。” 看着襄国公夫人诚惶诚恐的模样,众人又一次感叹,皇后是真厉害啊。 裴抒向下扫视了一圈,不经意在贤妃身上瞥了一眼,刚刚满面笑意等着看她热闹的贤妃这会儿倒是笑不出来了,也是,看到自己亲娘的热闹哪儿还能笑得出来呢。 太后想算计她,她不好明目张胆反驳太后,而且太后的算计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裴抒更不会多说什么。 襄国公夫人要是打量她好欺负,那可打错算盘了。 第105章 不甘心又如何 枪打出头鸟,有了襄国公夫人的前车之鉴,不管还有没有人有心思,总归是没人再提起什么不该提起的了。 何况皇上和太后也没帮着襄国公夫人说话,就那么冷眼瞧着皇后几近斥责的话语砸在襄国公夫人身上,襄国公夫人脸都丢尽了。 周宸笑看皇后,声音不大,“皇后气势十足。” “皇上在身边,臣妾自然底气十足。”裴抒嗓音也不高,她端起酒杯,笑吟吟看着周宸,“敬皇上一杯。” 周宸哪儿会不给皇后面子,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皇后实在也是会说话,周宸想,哪怕他不在身边,皇后也底气十足,断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当朝皇后岂能容一无知臣妇为难,皇后要是念着襄国公与太后和他的关系而对襄国公夫人心存顾忌,从而落了下风,损了颜面,那样周宸反而才会觉得生气。 免不了还要替皇后说几句。 像皇后这样就很好,既落了襄国公夫人的面子,也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紧抓着不放,让人觉得皇后过于斤斤计较。 众人听不到皇上皇后的说了什么,只看到皇上和皇后说笑,皇后敬了一杯酒,皇上把自己杯中的酒都喝了,夫妻俩瞧着恩爱不疑。 这下子旁人更不敢起心思了。 晚宴就这样顺顺利利结束了。 宫外宣平伯府马车上。 “早知若雪能有此造化,前几日说什么也不带她出门去赴宴。” 宣平伯夫人心情复杂极了,又是懊悔,又是可惜,以为女儿无缘于选秀,带出门见见人,觅个好夫婿才是正经的。 谁曾想好夫婿没找到,还不得不给自己女儿和一个穷举人定下婚事。 宣平伯夫人本就不满意,现如今更是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裴抒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襄国公夫人也不放在眼里,端着皇后的姿态对其一顿斥责,而她的女儿呢,只能委委屈屈嫁下嫁给一个穷举子。 想到裴抒高贵不可直视的模样,宣平伯夫人心中越发不平,凭她女儿的心智才貌哪样比裴抒差了,若是能进宫去,必在后宫占据一席之地。 早知如此,她说什么都不会带着若雪出门去的。 “行了,少说些吧,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宣平伯又何尝甘心,可事已至此,只能认了。 江若雪坐在一边一言不发,手指一点点摩挲着太后赏赐的镯子。 听着爹娘言语中满是后悔和懊恼,江若雪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长翘的睫毛把她眼中的讥讽严严实实遮挡。 江若雪知道爹娘一直都盼着能把她送进宫中,盼着她进了宫能得宠,能生下皇子,能庇护家族,给家族父兄带来荣耀。 这是她一直以来受到的教导,至于她自己的想法,没有人在意。 事情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可江若雪不得不承认,她心中其实是暗暗欢喜的。 江若雪没和任何人说过,哪怕是和她娘也没说过,对于这桩婚事,她其实还算满意。 相较于进宫,她更愿意嫁给那个举人,那人家境普通,但学问扎实,为人不迂腐,上进聪慧。 他虽有能力,可有能力的人不计其数,他想尽快往上爬就要靠着宣平伯府这门姻亲,那就不会对她不好,只要她自己立得起来,嫁过去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对于爹娘的懊悔叹息,江若雪充耳不闻,丝毫不往心里去。 不止宣平伯夫妇为自家女儿遗憾不已,就连太后都觉得可惜。 “江家那女孩子什么时候订了亲?” 回了慈宁宫,太后终于变了脸色。 当着这么多大臣勋贵的面,这么点小事皇帝定不会不给她面子,江家那姑娘进宫也不是难事。 江家那女孩子要是用好了,绝对能给皇后重创,就是知道江家那女孩子没法儿选秀又没有定下亲事,太后这才冒着惹皇帝不快的风险要那女孩子进宫。 可让太后没想到的是,那女孩子居然定了亲事,明明十来天前还未定下亲事。 “娘娘,问清楚了,江家小姐五日前才定下婚事。” 说这话的是辛夷,是除玳瑁外也得太后信任的宫人,玳瑁被处死之后,太后就把辛夷提上来了。 辛夷把查到的江家二小姐定下婚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了。 “先是脸上起了红疹没法儿选秀,后又不小心落水,为了名声不得不许那读书人。” 太后看着辛夷,“怎么瞧怎么像是有人故意阻止江家那女孩子入宫。” 辛夷也有这样的感觉,“娘娘,要不要查查此事有没有皇后的手笔。” “纵使皇后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宫外头去。”太后摇头,“就算和皇后有关,也不会是皇后亲自动手,镇安侯夫妇倒是有可能。” 若真是镇安侯夫妇做的,凭着镇安侯的谨慎,势必是查不到什么痕迹的。 太后叹道:“可惜江家二姑娘这么好的棋子发挥不了该有的作用。” 皇后本人又是个狡猾谨慎的,身边跟着的那几个丫头也都奸猾得很,凤仪宫围得严严实实的插不进手,除了那一回在怡神阁险些成功,后来更不好找机会了,着实是不好对付。 “娘娘,江家姑娘用不上还有李家姑娘呢。” “哼,李家姑娘。”太后摇摇头,显然没把李家姑娘当回事。 “给襄国公传话,这段时间不许他夫人出门,在家好好反省,蠢东西,敢当着那么多勋贵大臣的面要皇后难堪,是要皇后难堪还是要皇上难堪?打量着皇家好欺负不成?” 说起那蠢货,太后就生气,若不是看在她为韩家生育了几个儿女,是贤妃的亲娘,大皇子的亲外祖母,太后真是恨不能让这个成事不足,丢脸很有一手的蠢货直接病逝。 第106章 动了胎气 初一过完也闲不下来,日日都有宴,天天都有人进宫来拜见,不见也不合适。 初九这一日,没人上门打扰的裴抒可算是得闲了。 泡一壶清茶,几碟子喜欢吃的点心和水果,挑一本自己喜欢看的书,窝在软榻上。 外头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屋内,一束束光线将屋子照的亮堂堂的,桌上清茶冒着袅袅热气,空中细小的颗粒跳动飞舞着,一片暖洋洋的。 裴抒背靠着软枕看书,迎春坐在旁边做针线活,抱夏低头打络子,阳光笼罩中的主仆三人各干各的,融洽又和谐。 “主子,奴婢给您摘了梅花回来。”拂冬带笑的声音传来。 太阳晒在身上热乎乎的,裴抒看书看的都有些犯困,拂冬的声音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抬起头,就见抱着一捧红梅的拂冬满脸笑意走进来了,那一捧梅花似乎将冬日的单调尽数驱散,多了几分生动与活泼。 “主子,您闻闻,可好闻了。”拂冬抱着花走到裴抒跟前。 裴抒凑近闻了闻,一股带着冷凝气的淡雅清香扑面而来,心旷神怡的感觉。 “真好闻。”裴抒碰了碰梅花,笑道:“插在瓶子里面摆着吧。” “主子,奴婢给您在头上簪几朵好不好?” 这几日裴抒日日都是盛装,华贵的首饰大都分量不轻,压的头和肩膀都不是很舒服,每天晚上都要抱夏给她按一按才行。 难得今天消闲一日,裴抒简单挽了个髻,没戴几件首饰,只有两支用来固定头发的珍珠碧玉钗子。 瞧着主子素净的模样,抱夏心思一动,给主子在发间簪几朵花,漂亮又不累赘。 “别太多,弄漂亮些。” 裴抒没拒绝,任由着抱夏在她发间簪了几朵梅花。 迎春拿来镜子给裴抒照,发间错落有致的点缀了几朵梅花,乌发红梅,简单却不单调。 “主子今天的衣裳和这梅花也是相得益彰。” 裴抒今天恰巧穿了一件绣有梅花的红裙,与头上的梅花很是呼应。 抱夏笑嘻嘻道:“奴婢瞧着主子比画像上的梅花仙子还漂亮。” 裴抒也笑,“仙子不染凡事,我可做不到这点。” “偷得浮生半日闲,主子今天不如也当一回梅花仙子。”一向稳重的迎春此刻也如在府里那样,笑着打趣:“主子让抱夏画个梅花形的花钿,保准儿更像了。” 说这话时,迎春压根儿没想到马上就有事情找上门来了。 主仆几个正说笑着,李德禄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娘娘,郭才人那里出事了。” 笑声瞬停,裴抒叫李德禄进来,“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顶着一颗肚子的郭才人也是个闲不住的,带着宫人去梅园摘梅花去了,恰好碰到了大公主也去摘花。 本来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两个人,见礼过后各走各的路,各摘各的花就是了。 偏生德妃从太医那里知道郭才人怀的极大可能是个皇子,把郭才人腹中孩子视为囊中之物的德妃这段时间可是没少额外照顾郭才人。 郭才人虽不甚聪明,可也不会不知道德妃这样做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所图谋。 尽管知道按着自己的位份,孩子是没法儿养在自己膝下的,可德妃的明目张胆还是把郭才人气得够呛。 郭才人瞧见和钟粹宫有关的人和事都不舒服,看见大公主就不由联想到德妃,忍不住迁怒于大公主这个小孩子,和大公主说了几句不好听的。 刺激了大公主,自己也没讨了好,郭才人一个没防备,被生气的大公主一把推坐在地上。 这下子可是不得了了,现场一片混乱。 大公主震耳的哭喊声,郭才人惊恐的痛呼声,有宫人哄着哭闹的大公主,有宫人担忧的询问郭才人的状况,去传太医的,去太极宫凤仪宫禀报皇上皇后的,还有大公主身边的人赶紧跑去钟粹宫把这事告知德妃。 最后,大公主的奶娘抱着大公主回钟粹宫找德妃,郭才人被自己的宫人抬着回了棠梨阁等着太医的到来,也亏得棠梨阁距梅园不远。 听了李德禄的话,裴抒不由扶额,按着郭才人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竟也不让人觉得意外,“太医去了没,郭才人如何了?” “娘娘,现下还不知道,估摸着太医刚刚去了棠梨阁。” “得了。”裴抒长呼一口气,“给我重新梳妆吧,一会儿往棠梨阁走一趟。” 现在这模样在自己屋里还成,外出就不大适合了。 裴抒去棠梨阁的路上恰巧碰到了同样前往棠梨阁的赵福全。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赵公公起来吧。”裴抒明知故问了一句,“赵公公也去郭才人那里?” 赵福全微微躬着上半身,“回娘娘,正是如此,皇上有事不得闲,特地让奴才先去一趟。” 这话不假,周宸此刻正忙着正事,抽不出时间来看郭才人。 正月十六正式开朝,现在还在假中,可也不是没有政事,地方任职的官员再过几日又该启程出发任地,周宸这几日每天都叫人去太极宫商议政事。 到了棠梨阁,太医已经替郭才人诊过脉了。 裴抒正要进屋,迎面碰上了手持托盘的宫女,托盘上放着郭才人的衣裳,瞧着像是要拿去清洗。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手持托盘的宫女正是石蕊,看见皇后的身影,她忙停下步子,蹲身行礼的时候身子微微前俯。 裴抒扫了她一眼,在她略带几分慌张的脸上一扫而过,眼神在托盘上停顿一瞬,随即收回视线,“起来吧。” 一进屋,裴抒就听到了郭才人的呼痛声,她脚步一顿,这中气十足的嗓音怎么听都不像是出事的样子啊。 裴抒叫起了行礼的众人,问太医,“郭才人如何?” “回皇后娘娘的话,郭才人没什么大碍,略动了些胎气,臣开几贴药让郭才人服用几日,再卧床静养几日就好。只是日后要小心些才是。” 裴抒点点头,让太医下去开药,她也没进去看郭才人,只看着郭才人的宫女,“太医的话听清楚了吧,好好伺候你们主子。” “是,娘娘。” 第107章 一个嘴欠一个手痒 “皇后娘娘您要替臣妾做主啊,臣妾自己有了身孕,瞧着小孩子就喜欢,忍不住与大公主说了几句玩笑话。 不过几句当不得真的玩笑话,大公主听了就气冲冲要打人了,臣妾位份虽低,可位份再怎么低也勉强算是大公主的长辈,大公主怎能对长辈动手。 况且臣妾还怀着孕,可大公主不管不顾,一把把臣妾推倒在地,要不是身边工人拦着,大公主更是想打人,最嘴里还嚷嚷着讨厌臣妾肚子里的孩子。 娘娘,您可要给臣妾做主啊。” 卧床的郭才人的声音准确透过卧房传到次间裴抒的耳朵里,听着比她刚刚进来时听到的虚弱了许多嗓音,郭才人说出的这番话,裴抒眉梢微扬,带着些小小的惊讶。 这番话虽不是滴水不漏,听着却也是无可指摘,不像是郭才人的脑子能想出来的,那张嘴能说出来的。 这事裴抒只知大概,郭才人究竟和大公主说了什么,她现在并不知情。 因此裴抒当然不会只听郭才人的一面之词,正要招来在事发现场的宫人问一问,还未张口,德妃就急匆匆从外头走进来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 “德妃起来吧。” “谢娘娘。”德妃站起身来,脸上挂着忧心,问道:“娘娘,郭才人如何了?” 裴抒把太医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 德妃点点头,长长舒了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说了好几回,可见德妃是真关心郭才人肚里孩子的状况。 “不瞒娘娘,郭才人刚刚那番话臣妾听到了,这事和大公主脱不了关系,臣妾也不多为她辩驳,只是觉得郭才人的话有失偏颇,说的有些避重就轻。” 说完,德妃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中年嬷嬷,道:“娘娘,这是莫奶娘,今天陪着大公主出去的,事情的起始莫奶娘都清楚。莫奶娘,你把事情说与皇后娘娘听,不许有一句隐瞒,也不许胡说一个字。” 看着郭才人耸起的肚子,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可担待不起,见礼过后,莫奶娘牵着大公主的手要带大公主去远一些的地方折些开的更好更漂亮的花。 可郭才人却叫住大公主,和六岁的大公主说了些有的没的。 说德妃看中了她肚子里的皇子,想要把她肚里的皇子抱过去养着。 说德妃要是有了皇子,就会更喜欢皇子,不会再对大公主像现在这么好了。 说要让大公主以后要学着乖巧一些,要让着弟弟,什么东西都不能和弟弟抢,不然德妃不会喜欢她了云云。 德妃只有大公主一个女儿,大公主享受着娘亲独一无二的爱,想想只爱自己的母妃以后会更喜欢弟弟就害怕。 大公主年纪又小又不经事,哪能分辨得出来郭才人是挑拨离间,被郭才人这话吓着了,发了脾气就要把说话的人推开。 莫奶娘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没做任何的添油加醋,完全实话实说。 德妃接着道:“皇后娘娘,大公主推了郭才人是大公主的不是,臣妾代大公主和郭才人道歉,是臣妾教女无方,皇上和娘娘要如何罚臣妾,臣妾绝无二话。可是,” 说着,德妃脸上多了些真心实意的愤怒,“可是郭才人也不该和一个小孩子说那些话,大人能分辨的出来这不过是逗小孩子的玩笑话,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哪能听得出来,她只觉得这是真的,听到都要吓坏了。” 裴抒听了都觉得郭才人是自作自受,你有气不敢和德妃撒,倒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和六岁的大公主说这些有的没的。 心里这么想,嘴上自然不能认同。 裴抒扭头看向一直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言不发的赵福全,问:“赵公公,皇上可有吩咐过什么?” 赵福全躬身笑道:“娘娘,皇上不曾吩咐什么,只说一切交由娘娘做主就是。” 交给裴抒做主,那她就各打五十大板,这两方人都有错,郭才人嘴欠,大公主手痒。 郭才人无事,处罚自然也用不着多重。 “无论如何是大公主动手推了郭才人,尤其郭才人还怀有身孕,大公主此举很是不该,罚大公主半年的俸禄。” 皇子公主也都是有俸禄和用度标准的,且还不少,比妃嫔都多得多。 “这么长时间了,本宫瞧着教养嬷嬷也没能将大公主爱和人动手的毛病掰过来,继续留在大公主身边吧。” 说着,裴抒看向抱夏,“吩咐下去,让教养嬷嬷加严加大对大公主的管教,不许因着大公主的身份就心存顾忌不敢管教,她不敢管教,日后再出这样的事情,本宫唯教养嬷嬷是问。” 六岁的小孩子,没法打没法骂的,只能让嬷嬷严加管教。 要是自己的孩子,打也就打了,骂也就骂了,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虽是名正言顺的嫡母,裴抒才是皇子公主礼法上真正的母亲,可不是自己生下的孩子,明面上教导几句也就罢了,旁的她绝不多伸手。 “大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情,终究是德妃没能教养好孩子,大公主是有错,可你的错更大。” 裴抒瞥了德妃一眼,“郭才人养胎所用到的补品都由德妃提供,什么时候郭才人肚中的孩子好了再停,郭才人的肚子就交给德妃照看。” 德妃想要郭才人肚里的孩子,裴抒就给她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她想看看郭才人还能不能想出什么其他的昏招。 德妃对此果然毫无异议,点头应是。 “郭才人虽受伤动了胎气,可她率先出言激怒大公主,也不算全然无辜,和大公主一样也扣半年俸禄,以后记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回裴抒倒是不想着让郭才人禁足了,何必呢,对她也没什么益处。 郭才人家世不算差,自然不靠那点俸禄银子过日子,这点处罚她丝毫不放在心上。 第108章 藏不住的真相 事情就此了结,棠梨阁又复归平静。 “药熬好了,主子先喝药吧。”玉兰端着药碗走进卧房,瞧见床边的石蕊,想起什么,问道:“你刚刚出去的时候撞上皇后,皇后没发现什么吧。” 郭才人接过药碗,闻言拧眉看向石蕊,“你是怎么做事的,这么点小事都干不好,没用的东西。快说,让没让皇后看出什么破绽?” 石蕊暗怪玉兰多事,只当她自己是个忠心的一样。 刚刚碰着皇后,石蕊都吓坏了,蹲在地上不敢抬头,哪儿还能注意到皇后有没有看出不对劲儿,可皇后没做停留,叫她起来之后就进了屋里,应当是没发现什么不对之处。 而且她收拾的时候把软垫都塞在衣裳下面,皇后应该没瞧见。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石蕊却是摇头,一脸笃定,道:“主子,奴婢办事您放心就是,皇后没察觉到的,眼神都没在奴婢身上停留。” 听了这话,郭才人稍稍放下心来,也是,皇后什么身份,估计看都不会看路过和她行礼的宫人,遑论宫人手上抱着的东西了。 “瞧着皇后来了还往外走,和皇后撞个正着,以后做事稳重些。” 石蕊点头应是,“主子您放心,奴婢以后一定更谨慎小心。” “东西销毁了吧?”郭才人又问。 石蕊继续点头,“主子放心,已经销毁了。” 郭才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旁人不知,今天这事其实是郭才人故意弄出来的,为的就是打消德妃想要她肚中孩子的想法。 那人说得对,她的孩子要是送到德妃那养着,德妃定然视她这个孩子的亲娘为眼中钉,为了彻底把孩子据为己有,处处暗害她也是极有可能的。 郭才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知道大公主今天去梅园摘花,郭才人也去了,故意激怒大公主,让大公主回去和德妃闹,不许德妃养着别的孩子。 德妃向来疼爱这个女儿,大公主惹了多少祸事,德妃依旧没任何不耐烦,放在心尖儿上疼爱着。 大公主要是一直和德妃闹,没准儿德妃还真有可能打消主意。 除此之外,郭才人也没什么其他的法子,不管奏不奏效,死马当活马医吧。 想到大公主那刁蛮跋扈的性子,连大皇子都敢推,为了以防万一,郭才人在宽松的衣裙里头绑了厚实的软垫,后面果真证明她实在是很有先见之明。 摔了一跤,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什么大碍。 而石蕊出门碰上皇后的时候,托盘上正放着郭才人让收拾掉的软垫,软垫上头盖着衣裳。 郭才人把药碗递给玉兰,垂下眼皮,摸着肚子,“望我没白费这一番功夫。” 玉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旁的石蕊见了,眼皮一掀,道:“瞧着玉兰姐姐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倒像是有话要说。” 闻言,郭才人也抬头看向玉兰,“你有话要说?” 玉兰有些担心的样子,“主子,奴婢是在想,也不知德妃肯不肯把大公主的话放在心上,大公主能不能让德妃改变主意。” 玉兰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在她看来主子完全就是白折腾一场,亏是肚子里的孩子没没什么大事,不然就是得不偿失。 按着主子的位份自然是没法儿养孩子的,宫里够资格且没有皇子的也就德妃和丽妃,无论是德妃还是丽妃,于主子而言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早前主子要做这事的时候玉兰就不赞成,可她一说,主子就不高兴,石蕊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她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玉兰其实想提醒主子,与其做这些无用之举,不如把心思放在皇后身上,想必皇后也不见得愿意看到德妃或是丽妃有子。 可想到主子不喜欢皇后,玉兰还是没把心中所想说出口。说也无用,反倒是让主子更不喜欢她,渐渐的,她也不爱说这些了。 半晌,郭才人才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郭才人还不知道,裴抒早就猜出这事是她自己一手策划。 郭才人身边宫女看见她时慌张的样子,下意识前倾身子盖住托盘的动作,托盘上鼓鼓囊囊明显有些不对的衣裙,郭才人中气十足的嗓音,摔了一跤却没什么事情的肚子。 今天这桩事情之所以发生,也是因为郭才人主动吓唬大公主。 这些细节让人不得不产生一定的怀疑。 “没想到郭才人竟也会耍心眼。”抱夏先是有些惊讶,后又不解,“可郭才人这么做有什么用呢?她这样做孩子也不可能养在她自己膝下啊。“ “这?” 这可把裴抒问住了,她也搞不懂郭才人是怎么想的,“可能郭才人只是单纯不愿意把肚中的孩子交给德妃抚养吧。” 念秋不理解,“娘娘,德妃居然没怀疑郭才人,也是怪。” “郭才人主动跑去和大公主说那些话就足够让德妃怀疑郭才人的居心了。”抱夏道:“德妃不在意而已,郭才人的孩子可还没生下来呢,这时候着什么急。” 况且,大公主推了郭才人是不争的事实。 “大公主也是,从没见过这么不讨喜的孩子,三天两头的惹事,德妃三天两头因着大公主给旁人赔罪。” 裴抒哼笑一声,“不讨喜也是德妃惯出来的,她要是手段强硬一些,一个六岁的孩子还能管不住,不想管罢了。” 树不修不直,人不教不才,天生的坏种也有,但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孩子不学好还是因为爹娘放纵的缘故。 “教出了这样的孩子,她自己不担着又能如何。” 旁人的孩子裴抒可不管,她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长成这个模样,别说什么孩子还小,长大了就好了懂事了的话,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太极宫。 等着皇上忙完,大臣都离去之后,赵福全才上前和皇上禀报。 周宸靠在椅背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皇后不偏不倚,只怕皇后也觉得郭才人咎由自取。”不然也不会罚郭才人半年的俸禄。 “皇上,奴才觉着今天这事似乎有些不大对。” 赵福全能做到皇上身边第一人,旁的先不说,眼力劲儿足足的,裴抒能发现的,他自然也没错过。 第109章 钱贵嫔的算计 听完赵福全所说的,周宸淡声道:“脑子不好的蠢货做出的事情也让人费解,随她去,不必管。” 说完便不再把心思放在这事上。 映月轩。 钱贵嫔可惜道:“郭才人的运气也真是好,摔了一跤腹中的孩子竟然也是安然无事。” 银叶安抚钱贵嫔,“贵嫔不要着急,就郭才人那样不安分的蠢人,能不能安稳生下孩子还不一定呢,依奴婢看,那孩子迟早被她自己折腾没。” 钱贵嫔并不把这话听在心上,她不解道:“太医说我这一胎也极有可能是皇子,德妃怎么偏偏就看上了郭才人肚中的孩子呢。” 前段时间杨太医和玳瑁那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事底下隐藏着的真相宫中人尽皆知。 这段时间德妃明目张胆对郭才人的照顾就足以说明这就是皇上给德妃的补偿。 钱贵嫔有自知之明,就算皇上现在能看见她这个人了,偶尔也来映月轩看看她,可孩子生下来之后短时间内她也不可能升到九嫔的位份上。 孩子既然不能养在她自己跟前,钱贵嫔想给自己的孩子找一个好的养母,在她看来德妃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德妃位份高,家世不俗,和皇上关系又格外的亲近,孩子跟着德妃,且不说未来如何,小时候过得就不会差。 可钱贵嫔不理解,德妃怎么就看上了郭才人肚中的孩子。 钱贵嫔以为是德妃自己选择了郭才人肚里的孩子,她哪能知道德妃压根儿没有选择的机会,自然也不知道裴抒早已经对她肚里的孩子有打算并且提前一步征得了周宸的同意。 她不愿意坐以待毙,与其等着孩子生下来被皇上随手指给旁人抚养,还不如现在就提早做打算。 要是大公主格外排斥郭才人肚中的孩子呢?要是郭才人肚中的孩子掉了呢? 郭才人那没脑子的性子,她不过三言两语,郭才人就上钩了,着急忙慌拿着肚中来之不易的孩子去找大公主的麻烦。 大公主那爱动手到连皇子都敢推的性子,愤怒中推倒一个小妃嫔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事情也果然朝着她预料的方向而去,可郭才人那蠢货运气倒是好,肚子居然安然无恙。 从她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德妃似乎依旧没有放弃郭才人肚中孩子的想法。 银叶接过小宫女端上来的燕窝粥,递给钱贵嫔。 钱贵嫔垂眸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燕窝,“在这宫里,孩子,恩宠,低位缺一不可,还记得几个月前咱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她抬头问银叶。 那个时候她也怀着孕,只因为拒绝贤妃的拉拢,日子艰难的一塌糊涂。 燕窝不稀奇,可那时候她甚少吃到,莫说燕窝了,每日御膳房送来的饭菜都没几道合心意的。 贤妃降位,顾不上为难她,皇上也偶尔来她这里坐一坐,日子就有了变化,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而去。 银叶点头,“那时候真是苦了主子了,所幸现在日子好起来了。” “现在可算不上好,只能说是没以前差,不能让孩子也跟着一起过苦日子啊。” 钱贵嫔舀了一小勺燕窝送进嘴里,咽下去之后,浅笑道:“郭才人无用,大公主却有用,德妃可就那一个亲生的女儿。” 银叶自是明白钱贵嫔的意思,她迟疑道:“可是贵嫔,皇上把花萼园守的死死的,大公主身边的人也都忠心不二,咱们不好入手啊。” 上回大公主听了有心宫人的教唆,险些在澄心湖出事,皇上下令把花萼园里里外外所有的宫人全都重新筛了一次,花萼园如今是一点手都插不进去。 德妃放在大公主身边的人,也不是她们能收买得了的。 贵嫔想从大公主身上下手,难上加难。 “而且经此一事,德妃必会劝说大公主的,只怕大公主不会对有弟弟这事有过多的排斥。” “傻银叶,大公主不喜弟弟妹妹对我可没什么益处,要让大公主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才行。” “主子说的是。” 十五过后彻底过完了年。 正月十六开始,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从过年的氛围中脱离出来,前朝开始上朝,后宫也恢复了请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 凤仪宫中,众妃嫔给皇后行跪拜大礼。 “都起来坐吧。” 裴抒看向贤妃,道:“皇上给大皇子在花萼园找了院子,贤妃这几日就让人去打扫出来,月底之前让大皇子搬进去。” 过了年,大皇子也五岁了,是时候搬去花萼园住了,正式前往上书房学习。 贤妃脸上的笑意微僵,“娘娘,大皇子的生辰在五月,说起来如今还未真正到五岁,臣妾想着不如等到过完生辰再搬。” 当娘的总是不愿意和自己的孩子分开的,尤其孩子还这么小,哪能放心让他一个人住着。 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贤妃还是忍不住把这话说出口。 “随你。”裴抒淡声道:“贤妃自己去太极宫和皇上说,皇上同意本宫自然没意见。” 贤妃脸上满是不舍,似乎是怕被人笑话,解释道:“娘娘年轻没生育过,还不懂得当娘的心,让那么小的孩子离了娘,简直就是剜当娘的心。” 贤妃这段时间格外的厌恶皇后。 太后的盘算落空了,江家那个女孩子另许他人,知道了那女孩子被迫许给一个穷酸举人的前因后果,贤妃不信这事和皇后没关系。 还有过年的时候皇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娘下不来台,被人笑话,还被她爹关在家中不许出来,遭到她爹那些不安分的妾室的耻笑。 这些都绕不开皇后,恨极的贤妃没忍住拿这话刺皇后。 这话对裴抒而言完全没有任何攻击力,她要是二十八岁还没孩子,贤妃这话她会在意。 可她现在才十八岁,身体健康,可不会在意贤妃这话。 裴抒瞥了贤妃一眼,坐的稳稳的,“本宫不懂当娘的心,贤妃难不成也不懂小孩子的心?” 第110章 孙充仪 一时间众人没理解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抒继续道:“贤妃也是从小孩子长成大人的,难道还不了解小孩子的想法。当娘的离不得孩子,小孩子可没这种想法,巴不得没长辈管着, 大都想着能独立出去有自己的院子自己做主。” 你舍不得孩子,孩子可没舍不得你,你那一腔无处安放的慈母心小孩子可体会不了多少。 听了这话,丽妃当即就笑了,“皇后娘娘这话在理,臣妾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刚刚搬离了母亲那里,有自己独立的院子的时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贤妃,孩子总要独立的,你这样把着孩子不许出去,那孩子能长出什么出息啊。” 德妃这话说的毫不心虚,她女儿早就搬进花萼园了,贤妃凭什么要把她儿子留在身边。德妃现在可是恨毒了太后和贤妃这一对儿姑侄。 等着吧,等她找到机会,绝不会放过她们。 贤妃冷呵一声,目光不屑,“大公主倒是早早独立了,皇后还给大公主派了教养嬷嬷,可大公主前几日不还是险些一把把郭才人肚里的孩子推没。这种话德妃就不必说了,说出来也只是惹人发笑而已。” 贤妃暗恨大公主怎么不把事情做绝些,干脆直接把郭才人推到小产,省的德妃惦记郭才人肚里的孩子。 到底德妃和皇上更亲近,皇上更偏向德妃。 以前也不见德妃对郭才人这么另眼相待,这段时间反倒是开始关心郭才人,若不是有皇上的授意,德妃绝不会这样。 贤妃再恨也没办法。 德妃不以为然,“小孩子天真随性,哪有不调皮的,长大了自然就好了,皇上皇后都没说什么,贤妃倒是比皇上皇后还厉害些。” 丽妃也道:“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这话虽不绝对却也有一定的道理,德妃还是该多放些心思在教养孩子上。” 看着底下三个人针尖对麦芒的样子,裴抒笑了笑,郭才人肚中的孩子让这三个人矛盾更加剧了。 多好啊,裴抒就爱看到她们斗来斗去谁也不服谁的样子。 不理会三个人之间的愁愁怨怨,裴抒看了旁边站着的迎春一眼。 迎春会意,往前走了两步,稍稍提高声音,道:“孙婕妤听谕。”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说话声停止,皆看着孙婕妤。 孙婕妤自己都有些不明所以,她没做过什么错事啊,这样想着,孙婕妤压着内心的不安,起身出列跪地。 迎春道:“传皇上口谕。” 听了这话,殿内其他人包括裴抒,全部都起身蹲下。 “婕妤孙氏,秀外慧中,品性端雅,即日起擢升为三品充仪。” 听到这话,刚刚晋位的孙充仪心中的不安一扫而空,“臣妾领谕,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宫向来不能同喜同悲,孙充仪晋位了是高兴了,旁人可就开心不起来了。 怎么就一个孙婕妤突然晋位了呢?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孙婕妤一没能替皇上诞育子嗣,开枝散叶,二没突然得了盛宠,三也没听说家中父兄立了什么功,怎么就无缘无故从婕妤升到充仪位上了。 “既到了九嫔的位份,也能掌一宫了。”裴抒不管众人作何感想,想了想,道:“孙充仪搬去怡和宫住着吧,看个好日子把册封礼和搬宫一并办了,那日在怡和宫摆上两桌。” 三品九嫔位能执掌一宫,有资格抚养孩子,算是正经的主子,有一个简单的册封礼。 而怡和宫和映月轩离得极远。 “是,臣妾多谢娘娘。” 看着神色各异但绝对谈不上开心的众人,裴抒不想多听她们说夹枪带棒的讥讽话语,摆摆手,“行了,要是没事今天就到这里,散了吧。” 众人都起身告退。 凤仪宫外。 赵贵嫔跟孙充仪一道走着。 “你如今也是九嫔位上的主子了,日后怀了孕生下孩子能养在自己膝下了。”赵贵嫔语气酸得很,她嘀咕道:“无缘无故的,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你晋位了,怎么没人想着给我晋位。” 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个人时常在一处,关系倒是比以往好了不少,孙充仪对赵贵嫔的性子有所了解,倒也不甚在意她这酸气四溢的话。 孙婕妤只是疑惑,无缘无故,不年不节的皇上怎么突然想起给她晋位了。 “奴婢给孙充仪请安,给赵贵嫔请安。” 两人回头,只见皇后身边的拂冬姑娘就在身后不远处。 拂冬笑道:“孙充仪留步,皇后娘娘有事与孙充仪商议,充仪若是无事的话,可否随奴婢走一趟凤仪宫?” 皇后有请,莫说无事,就算有事孙充仪也不能拒绝不去,她笑道:“我没什么事,拂冬姑娘,走吧。” 一旁的赵贵嫔刚要张嘴,对赵贵嫔性子十分了解的金盏在她开口前就悄摸摸扯了她衣裳一把。 赵贵嫔不死心,张了张口,察觉到身后衣裳又传来一股拉力,她这才不情不愿道:“我一会儿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走远一些,附近没有人的时候,赵贵嫔这才没好气的瞪着金盏,不高兴道:“你刚才扯我做什么?我好久没去凤仪宫陪皇后娘娘坐坐,正好娘娘有事找孙充仪,我也一起去,你非不让我去。” 金盏没被赵贵嫔这样子吓到,反而劝道:“主子啊,拂冬既没主动提起邀您一起去,那自然就是皇后的意思,与孙充仪说的话也不愿意让您知道。” 金盏苦口婆心道:“咱们是要讨好皇后娘娘,可不能让皇后娘娘觉得您不懂事,坏了您在皇后心里的印象。” 虽然估计皇后对主子的印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赵贵嫔没好气道。 “还有啊,主子。”金盏扶着赵贵嫔,轻声道:“孙充仪有宠,如今又是三品九嫔,不出意外的话日后是差不了的。您好不容易和她交好,您别因着心中不平就做出什么错事,得不偿失。” 第111章 试探 “交好一个高位妃嫔总好过与一个高位妃嫔为敌。” 金盏对赵贵嫔可谓是掏心掏肺了,生怕赵贵嫔脑子一糊涂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错事。 不管旁人对赵贵嫔是怎样的看法,光凭着赵贵嫔发达了之后不忘把她提到身边做一等宫女,她劝的话大都也能听进去这一点,就足够金盏对赵贵嫔真心实意了。 “放心吧,我知道,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我习惯性的嘴上说两句,孙充仪都没在意。” 赵贵嫔不甚聪明,可她到底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有自己的一套识人法子。 赵贵嫔知道金盏一片忠心,都是为了她好,她只是有时候觉着金盏话太多了,把她当个不懂事的傻子一样,她是能分得清好赖的。 金盏笑,“奴婢知道主子知道,可就是忍不住想说两句。” 另一边,孙充仪跟着拂冬来了凤仪宫。 “待到钱贵嫔生产之后,我打算把那孩子记在你名下养着,孙充仪意下如何?” 裴抒也不拐弯抹角,孙充仪行礼起身后直接说了这话。 听到皇后这话,孙充仪先是一愣,随后她略带疑惑的问道:“娘娘抬爱,臣妾自是不胜欢喜。只是,臣妾不大明白,娘娘您为何会想到把那孩子交给臣妾抚养呢?” 孙充仪是和钱贵嫔不对付,但在这宫里面可没人不喜欢孩子,哪怕是讨厌的人生下的孩子。 皇后愿意把孩子给她抚养,孙充仪自然开心,却也不解。 “孙充仪性子好,本宫放心把孩子交给你养着,本宫早有此打算,之前一直没能彻底确定下来,如今你的位份也够了,和你说了也无妨,总不至于白高兴一场。“ 孙充仪一惊,她不是个蠢的,她听出了皇后的言外之意,“皇后娘娘大恩,臣妾没齿难忘。” 不久前的疑惑有了答案,孙充仪还不明白皇上怎么突然想起给她晋位,原来不是皇上要给她晋位,给她晋位是皇后的想法。 裴抒笑笑,“孙充仪的性子本宫放心。” 和有头脑的人说话就是省心,不用挑明,对方就明白了你的意思。 裴抒又不是不长嘴,她帮了别人,自然是要对方知道的,默默无闻不求回报可要不得。 “钱贵嫔的孩子还没生,这事用不着声张,你自己知道就好。” “是,娘娘。” “行了,没其他的事了,早些回去吧。” 凤仪宫外。 紫玉强压着心中的激动,小声道:“主子,也不知钱贵嫔肚中的是个皇子还是公主,要是个皇子就好了。” “皇子公主都一样。” “哎呀,主子,皇子和公主怎么能一样呢?要是一样,怎么人人都盼着生皇子呢?” 孙充仪觑了紫玉一眼,声音压低,“要是皇后无子,那当然是皇子好过公主。可你瞧皇后,年轻不说,身子骨瞧着也是极好的,面色红润,眼神明亮,哪儿像是生不出皇子的样子。” 紫玉小声道:“主子,世事无绝对,那万一偏偏就是没有呢。” “没有再说没有的事。”孙充仪道:“钱贵嫔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不重要,我好好养着就是了,可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自己又不是不能生孩子。” “孙姐姐。”一道声音远远传过来。 听到那让人讨厌的声音,孙充仪眉头皱起,脸上的笑意收敛。 只见钱贵嫔扶着宫女的人远远走过来了。 “给孙充仪请安。”走近之后,钱贵嫔朝孙充仪福身行礼,“还未恭喜孙姐姐晋位。” 孙充仪不乐意搭理钱贵嫔,只当没瞧见她,绕过人就要走。 “孙姐姐。” 胳膊上传来一股拉力,孙充仪的袖子被人扯住了。 孙充仪停下脚步,扭过身,脸色很淡,看向钱贵嫔的眼神不含什么情绪,看见钱贵嫔耸起的肚子,她到底没自己动手,只道:“放开。” 钱贵嫔松开手,眼中划过受伤,带着几分无措和讨好,模样有些急切。 “孙姐姐,这么长时间你还不能原谅我吗?我当时做的事情伤了你的心,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想和你回到以前那样,我做什么你能原谅我呢?” 孙充仪没能生出一点恻隐之心,她只恨自己之前怎么就糊了眼蒙了心,居然觉得钱贵嫔是个好的,像个大傻子似的被耍得团团转。 瞧瞧人家这段时间的表现,又是偶遇皇上,又是冬至做了合皇上心意的灯笼,渐渐走进皇上的眼中,只怕孩子生下之后就该有宠了。 想起自己之前还苦口婆心劝人家别那么害怕皇上,要懂得讨皇上欢心,想起这些往事,孙充仪就觉得自己是个大傻子,人家这哪儿是害怕皇上的样子啊。 “我去求皇上和皇后娘娘,等我肚里的孩子生下来之后交给你养着好不好,这个孩子是我最最珍贵的了。” 这话瞬间让孙充仪心中警铃大作,她就说,两个人这么长时间没有交集,钱贵嫔今天怎么突然又缠上她了,她刚还以为是因为她升位份,原来是想着试探她。 心思这样九曲十八弯的人,她之前怎么会觉得钱贵嫔心思单纯,软弱可欺呢。 孙充仪只当不知道,冷笑一声,“别和我说以前,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不必再有一丝牵扯,再来烦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孙充仪不再理钱贵嫔,转身就走。 钱贵嫔无措可怜的神色收敛起来,她定定看着孙充仪离去的背影,神色莫名,不知想些什么。 回想起孙充仪刚刚的模样,银叶说道:“主子,看来皇后没想着把咱们小皇子交给孙充仪养着。” 先是孙充仪无缘无故升了位份,接着请安过后皇后又单独把孙充仪叫去凤仪宫。 皇后向来不与她们这些人有过多的接触,孙充仪的册封和搬宫的事情请安的时候已经说过了。 之前茜草那事她已经得罪了皇后,也因着那事和孙充仪闹掰了。 两个都很厌恶她的人一起能说的极有可能就是她,钱贵嫔心想,除了她还有她肚里的孩子。 有这样的怀疑,钱贵嫔这才想着试探孙充仪。 第112章 胎大难生 可看孙充仪刚刚的反应,似乎是她想多了。 钱贵嫔点点头,放下了心,“我了解孙充仪,皇后和她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钱贵嫔只当自己十分了解孙充仪,殊不知是孙充仪以前信任她,对她并不设防。而现在,孙充仪第一个要防备的就是钱贵嫔,自然不会让她看出内心所想。 “回吧。” 钱贵嫔转身朝着映月轩的方向走,她叹道:“孙充仪这段时间和赵贵嫔倒是关系好,以往她也很不喜欢赵贵嫔的。” 以前赵贵嫔总喜欢找钱贵嫔的麻烦,孙充仪因着这个,也不喜欢赵贵嫔。 “赵贵嫔那么讨人嫌的性子,孙充仪哪儿能一直忍受得了。” 银叶知道自家主子因着孙充仪之前的帮助,对孙充仪还存着些善心,她也不说孙充仪的不好,只说赵贵嫔的坏。 “好了,不说了,回吧。” …… 日升日落,昼夜更迭,日子一天天过去,宫里这段时间格外平静,一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季春三月。 三月的京城已经不大冷了,春夏气息渐浓,外头湖面破冰,柳树冒新芽,杏花吐娇蕊,碎红新绿,一片生机盎然,美不胜收。 天气好,景色好,妃嫔们无事的时候也都乐意出来走一走,赏赏景。 来来去去的,倒是容易碰上。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今儿天好,裴抒被拂冬和抱夏拉着出来逛一逛,收拾出一处看风景极好的亭子,在亭子里头的石桌上摆了茶水和点心,石凳上也铺了软垫。 亭子前头是波光粼粼的绿蓝湖水,湖边低垂的柳枝泛着浅浅的绿,倒映在湖面,杏花,桃花挂枝头。 微风吹过,偶有花瓣摇摇晃晃飘落在湖面上,随波逐流,落在隐入岸边的草地上。 裴抒刚坐下没一会儿,李宝林也逛到了这处。 看见皇后,她站在亭子外头朝皇后行礼。 “李宝林起来吧。” “多谢娘娘。”李宝林道:“娘娘也是看着天气好出来逛一逛,看看外头的风景?” “是,今儿天好,出来逛逛。”裴抒浅浅的笑,“李宝林不必拘谨,自己去逛便是。” 李宝林其实想和皇后说说话聊聊天的,听到皇后的话她倒是有几分踌躇了,皇后都委婉的赶她了,她再上赶着会不会让皇后觉得厌烦。 想了想,李宝林还是笑道:“臣妾走了有一会儿了,竟有点累了,娘娘选的这处风景极美,娘娘要是不嫌弃,臣妾陪着娘娘坐一会儿。” 亭子上面没写她裴抒的名讳,共用的东西,美景也是大家的,裴抒也不会拦着旁人不许来。 “李宝林随意。” 等李宝林在旁边坐下之后,抱夏往李宝林跟前放了茶杯,倒了茶水。 李宝林刚坐稳,还没说两句话,出来赏花的王贵人瞧着这处风景好,也到了这里。 亭中又多了一个王贵人。 李宝林和王贵人向来没什么交集,自然也没仇没怨的,坐在一处也能客客气气说几句话。 王贵人笑道:“天气暖和花都开了, 大家都爱出来逛一逛,刚刚在那边瞧见郭才人在赏花,在这儿又遇见了皇后娘娘和李宝林。” 听了这话,李宝林有些惊讶,下意识道:“这时候了,郭才人还出来逛啊。” 都怀孕八个多月了,再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该生产了,现在还有心思跑这么远出来赏花。 尤其郭才人肚子比普通八个月身孕该有的肚子大了一圈,旁人看着都有些胆战心惊的,郭才人自己倒是不害怕,还出来赏花。 王贵人也不解,“李宝林你不常出来逛不知道,郭才人这段时间经常出来赏花,大概是喜欢花吧。” 裴抒眼神在李宝林和王贵人身上扫过,“郭才人这段时间进补的有些厉害,腹中的胎儿不小,不多走动走动,生产的时候遭罪。” 这事还是德妃搞出来的,自上回大公主把郭才人推倒后,德妃包了郭才人养胎进补的补品,好东西流水似的送去棠梨阁,郭才人可不就滋补过剩了,腹中的孩子长的也大。 看着郭才人一无所知,不知道德妃打什么算盘的单纯模样,裴抒看着差不多了,再补就容易出事了,还是悄悄让人把其中利害关系说给郭才人听。 几个月前太医已经确定郭才人腹中的孩子是男孩,德妃借着因大公主之事给郭才人赔罪一事存着去母留子的心思。 裴抒怎么能让她如愿,那孩子可以养在德妃膝下,但孩子的亲娘也必须安安稳稳活得好好的才行,就在孩子身边活着,身影挥之不去才好。 这才有了王贵人口中郭才人喜欢花,每日都出来赏花的情况。 裴抒还听说郭才人这段时间除了正常的一日三餐,其他额外的补品很少再碰了。德妃送去的那些东西更是一点不肯碰,大部分都进了身边那两个宫女的嘴,说是那两个宫女都圆润了不少。 尽管来这里有一年的时间了,听到这话,李宝林还是狠狠吃了一惊,德妃不仅想要郭才人的孩子,还想要郭才人的命。 这里的手段可真是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中招了。 王贵人则是暗自庆幸,庆幸德妃有郭才人这个目标,觉得她没什么利用价值,如今不仅不怎么搭理她,她瞧着德妃似乎还想着把她弄出钟粹宫好眼不见心不烦。 王贵人如今也盼望着能离了钟粹宫,不再受德妃的掣制。 看着渐渐高升的太阳,时间不早了,景也赏够了,裴抒站起身来,“本宫回了,你们两个逛吧。” 李宝林和王贵人忙起身,“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拂冬扶着主子离开,抱夏则是盯着宫人把桌上的茶水点心,凳子上的软垫全部都收起来拿好。 确保带来的东西没有任何的遗漏,抱夏这才冲着李宝林和王贵人福身,“贵人,宝林,奴婢等告退。” 第113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看着干净整洁如初,像是没人多做停留过的亭子,王贵人心道:皇后毕竟是皇后,地位摆在那,谨慎的理所应当。 只要自己想走就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的干干净净,不留给别人一点做手脚的机会,也不管她们两个离开与否,丝毫不用顾忌她们两个的面子。 “王贵人,我也回去了。” 听到李宝林的话,王贵人回过神来,笑着点点头,“好。” 钟粹宫和扶桑阁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两人就此分别。 只剩自己一人的时候,李宝林终于苦了脸色,小声说道:“皇后真的很难讨好,到底要如何才能讨得皇后的欢心啊?” 再抱不上大腿,李宝林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刚刚皇后桌上放着的点心精致又小巧,淡淡的香甜味不住的钻进她的鼻子,她觉得好吃,想吃,桌上剥好的核桃,松子和榛子这些坚果也想吃。 以往这些东西日日摆在跟前,李宝林为了减肥看都不看一眼,现在是想吃吃不到。 好吃的吃不上,好布料穿不上,好首饰戴不上,那些看人下菜碟的下人还隐隐约约瞧不起她,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啊。 “主子,这” 诗画也不清楚到底要如何才能讨好到皇后,她转念一想,道:“主子,要是讨好不了皇后,不如讨好皇上吧,趁着这段时间选秀刚刚开始,新妃还没入宫。” “皇后都那么难讨好,皇上不是更难讨好吗?”李宝林没抱什么希望,“再说了,连皇上的面都很少见到,到哪儿去讨好皇上啊。” “您瞧钱贵嫔,早之前也见不着皇上,可人家偶遇皇上的次数多了不也被皇上看在眼里了嘛。” 诗画劝道:“您也能做个荷包,绣个手帕,做点心煲汤给皇上送去啊,时间长了,皇上总能看到您的好的。” 还做荷包手帕,真是高看她了。 李宝林心想,原主倒是会针线活,可她之前连针线都没怎么捏过,就算穿到原主身上也没把原主那一手继承了,绣出来的东西别说给皇上送去了,诗画都能看出不对劲儿。 李宝林搪塞道:“旁人也没少给皇上送荷包,你瞧着皇上戴了吗?白费功夫,还不如想想其他法子。好了,先回去吧,这事急不得,慢慢想吧。” 诗画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凤仪宫。 裴抒一踏进院子就瞧见正殿门口左右分别站着几个太极宫的太监。 进了屋子一看,周宸果然在里头,背对着门,微微弯着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皇上来了,等久没,怎得不让人去寻我回来?” 周宸直起身子,转过来,笑道:“皇后难得有兴致出去逛一逛,朕怎好扰了皇后的兴致,等一等也无妨,又不是等旁人。” 他今天难得闲下来,想着有几天没来凤仪宫了,来瞧瞧皇后,不曾扑了个空,皇后没在,出去赏花去了。 制止了要去叫皇后回来的宫人,周宸一个人在屋子里翻翻看看。 “皇上真好,这话说的我心中欢喜极了。” 裴抒走到周宸身边,攀着他的臂膀,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异常响亮,直接用动作表明她所言不假,真真是欢喜极了。 被皇后亲过的地方传来淡淡的濡湿感,周宸无奈,抬手在脸上擦了一下,“亲朕一脸口水。” 看周宸擦脸的动作,裴抒不服,“更过分的事情夜间榻上的时候皇上也没少做,我不过亲皇上一口,皇上还嫌弃我?” “大白天的糊一脸口水算怎么回事。” “算我喜欢皇上,算我乐意亲皇上。”说着,裴抒抱着周宸的脖子,又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不许擦,你嫌弃我。” 周宸正要擦脸的动作一顿,侧眸看了皇后一眼,眼中带着明晃晃的无奈,眼神在皇后脸上扫了一圈,光滑的脸颊上没涂什么粉霜。 周宸收回视线,胳膊揽着皇后纤细的腰肢往自己身前一带,接着稍稍俯身在皇后脸上也狠狠亲了一口,亲了一口不解恨,他又在皇后的光滑白嫩的脸蛋上吸了一下。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后会是什么反应。 “啊,不许,会有痕迹的。” 察觉到周宸的动作后,裴抒一个劲儿往后躲闪,奈何箍在她腰间的胳膊纹丝不动,裴抒躲不开,只能眼睁睁体会了一把自己的脸蛋被人当作酥酪吸的感觉。 周宸站直的时候,皇后的脸上不仅糊了口水,还有一个红色的印子,像是被人用沾了印泥的拇指在脸颊上按了一下。 腰间的胳膊收回去的一瞬间,裴抒奔向不远处放着的铜镜,凑过去一看,脸上果真有一个明晃晃的红印子。 “我怎么出去见人嘛。”裴抒控诉周宸,“太过分了。” “朕喜欢皇后,乐意亲皇后。”周宸倒是很淡定,把皇后说过的话还给皇后,“皇后怎么这般大惊小怪,皇后可不许擦脸,嫌弃朕朕可不高兴。” “你欺负人,我没在你的脸上留下什么不能见人的痕迹。”裴抒冲着周宸生气跺脚。 “朕也没办法,皇后只好在凤仪宫待着不出去了。” 皇后今日难得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窄袖长裙,发髻简单,发间也都是黄色晶石的首饰,少了几分沉稳,却多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娇俏可人,生气跺脚的样子也不让人觉得厌烦。 总之周宸没什么生气的想法。 “那皇上要陪着我。” “也行。” 周宸又瞥见一进门就看见的挂在空中的类似于风铃的东西,只不过上头的框架是用柳条枝围成一个圈,在上面绑了一条条彩色丝线,长短不一,自然下垂的丝线上绑着这段时间开的各种颜色的花朵和各种形状的绿叶。 花花绿绿的,勉强也能称得上一句漂亮。 “皇后自己做的?”周宸指着那个鲜花绿叶做成的不会响的风铃,问道。 裴抒点头,“是呀,把春天一起带进屋子里面。” 闻言,周宸不自觉笑了,“挺好看的。” 周宸不奇怪皇后有这样的巧思,他看得出来,皇后身上有一种在宫里待的时间长的人身上所缺少的朝气。 皇后很少和其他妃嫔结伴成群,但日子过得并不无聊,大大小小的事情,很会给自己找乐趣。 这样就很好。 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两人起了兴致,准备手谈一局。 棋盘刚摆出来,就有事情找上门来了。 第114章 掺着红花和麝香的参汤 “皇上,娘娘,映月轩来人传话,说是钱贵嫔发动了。” 裴抒问:“钱贵嫔情况如何了?” 也没什么可惊讶的,钱贵嫔的产期本来就在这几日,半个月前裴抒就给了钱贵嫔假,不用来凤仪宫请安了。 “回娘娘,说是已经疼了有一阵儿了,快生了。” 裴抒没好气看了周宸一眼,得,这下子不出门也不行了。 生产中的女子不亚于走了一道鬼门关,顺顺利利平安生产那自然是极好的,可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没个做主的人可不行,还是得去个人坐镇。 裴抒不喜钱贵嫔,也不会在这种关头故意难为她,都是女子,何苦专挑这个时候,能够用来为难人的机会多着呢。 更重要的是不能留下给别人说嘴的机会,旁人可以不去,真要有什么事情,需要做个决断出来的时候,皇后要是一直不在,不拿个主意出来,太后和皇上是能够问责皇后的。 何况,钱贵嫔那里可不安稳,说不定她还要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不过去可怎么能行呢。 “知道了,让映月轩的人先回去,本宫一会儿过去。” 脸上顶着一抹红,那势必是没法儿直接出门,裴抒在脸上敷了一层粉霜,把脸上的痕迹遮的严严实实,一点都看不出来。 脸倒是不用洗了,两个人也不可能真顶着一脸的口水还若无其事,刚刚就洗过脸了。 “皇上去映月轩吗?” “去。” 夫妻两个出发前往映月轩。 凤仪宫距映月轩算不得近,裴抒和周宸去了映月轩的时候,屋里已经有其他人在了。 贤妃,德妃,丽妃,住的离映月轩近的几个小妃嫔都在。 宫中皇嗣少,皇子更是少,钱贵嫔生产,众人都难免好奇,钱贵嫔到底生个皇子还是公主,其中也不乏有人抱着私心,没准儿这孩子就落在自己怀里了呢。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周宸和裴抒一进门就瞧见屋里次间坐着站着不少人,主子和宫女,各色衣裳花团锦簇的。 角落里有太医候着,以防发生意外。 看见皇上和皇后,众人都起身行礼。 “起来坐吧。” 坐下之后,裴抒视线之内全是妃嫔,众人神色各异,贤妃紧张,许是怕钱贵嫔生下皇子,德妃和丽妃则多了些贤妃没有的期待。 至于底下的小妃嫔,无论如何孩子都轮不到她们,心思也不在里头卧房正生产的钱贵嫔身上,大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想着怎么能让皇上注意到。 而卧房床上躺着的钱贵嫔的痛呼声断断续续传出来。 这一圈人里面却是没有孙充仪的身影。 裴抒笑笑,这孙充仪还真是能沉得住气,她之前叮嘱孙充仪不必张扬,孙充仪就真当没这回事一样,钱贵嫔生产的时候都不过来,一点迹象都没有露出来,旁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不见就连丽妃眼中也满是殷切的期盼。 “参汤好了没,贵嫔快力竭了,快端参汤过来。” 稳婆的声音带着焦急。 “好了好了。” 钱贵嫔身边的宫女金枝端着参汤忙走进来,甚至顾不上和一屋子的大小主子行礼,越过众人急急忙忙就朝着里间卧房走去。 眼看着那宫女就要走进卧房,角落里的太医依旧稳稳站着不说一句话,裴抒扬了扬眉,搭在软枕上的食指微微抬了抬。 站在一旁的念秋会意,立刻指着那金枝,喝道:“站住。” 念秋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让不少人毫无心理准备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念秋,神色不乏生气和谴责。 可顺着念秋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背对着众人端着参汤的宫女猛地停住了脚步,光一个背影都能看出那宫女有些不对劲儿,似乎过于慌张了,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皇上,娘娘,她端着的参汤有问题。” 念秋这话犹如投进滚烫油锅中的水滴,激起沸腾无数。 所有人瞬间把眼神落在那背对着众人的宫女身上。 “喀哒” 金枝手中端着的瓷碗落地,摔得四分五裂,碗中的参汤洒了一地。 周宸身子微微后仰,看了念秋一眼,“你说,怎么回事?” “皇上,娘娘,奴婢闻到那汤里带着些淡淡的麝香和红花的味道。” 麝香孕妇禁用,红花活血,女子生产期间,参汤中混着这两种药物,意欲何为,不言自明。 周宸面上没什么变化,眼神却凉了几分。 当即有人上前押着金枝到一旁空旷的地方,同时在她嘴里塞了东西,不许说话不许自尽。 听了念秋的话,裴抒沉下脸,“去看看洒在地上的汤药,确定其中有这两样东西吗?” 汤汁洒落在地板上,念秋走近蹲下,伸出食指揩了一下,凑近鼻尖闻了闻,随后冲着裴抒点头,“娘娘,奴婢没闻错,里头确实混着麝香和红花这两种药物。” 德妃反应极快,她嗤笑一声,“念秋一个女子都能闻出这汤药不对劲儿,太医却一点不对都没察觉到,这样的庸医谁敢用?就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害了也不知道。” 早就冷汗直冒的太医忙上前几步,跪下叩头请罪,“皇上,皇后娘娘恕罪,臣无用。” 周宸不想听他说这些没用的废话,等着钱贵嫔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他摆摆手。 当即有人上前把太医押下去,待遇和金枝一模一样。 周宸正要让人换太医过来,只听一旁的皇后率先张口。 “去传其他太医过来。”裴抒沉声道:“时间紧,先化一杯赤沙糖水喂给钱贵嫔,切两片老参给钱贵嫔含着,容易恢复体力,再去弄些简单快速的汤汤水水的容易恢复体力的东西,参汤也重新熬着。” 看着映月轩的宫人还傻站着,像是没从金枝要暗害自家主子的惊诧中回过神来一样,呆愣愣的,裴抒提高声音喝斥道:“都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动起来?” 映月轩的宫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行动起来。 东西都是现成的,很快就有宫人端着浓浓的赤砂糖鸡蛋水进去喂给钱贵嫔,又给钱贵嫔含了参片在嘴里。 第115章 二皇子 里头钱贵嫔恢复了些力气,能使上劲儿了,稳婆教钱贵嫔怎么用劲儿的声音传出来。 很快,又有太医自太医院赶过来,证实了刚刚那碗参汤里头确实掺着麝香和红花,钱贵嫔要是服用下去,肚中的孩子以及她本人都有极大的可能出事。 丽妃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后怕道:“也不知是谁胆子这么大,明目张胆就敢在参汤里头动手脚,亏是念秋姑娘鼻子灵敏,察觉出了不对劲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德妃点头,道:“念秋姑娘年纪轻轻,倒是比那无用的太医厉害多了,那宫女是从太医身边走过去的,太医竟一点都没察觉出来,这样的人也配入太医院当太医。”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暗暗瞧着念秋,没想到皇后身边这宫女居然这么厉害,有她在,皇后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既然能顺利进入太医院,那太医的医术定是不错的。”贤妃看了念秋一眼,颇有些意有所指的样子。 “那宫女从太医身边走过,太医都没闻出什么不对劲儿,离念秋那么远,念秋竟也能闻到,也不知真是鼻子太好使,还是早就知道那参汤有不对劲儿之处。” 说着,贤妃冲着裴抒抱歉笑笑,欲盖弥彰道:“娘娘勿怪,臣妾一时心直口快,绝不是怀疑娘娘。” 裴抒淡定得很,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客气,“人外有人,贤妃这方面认知有限,不懂而已,没什么怪不怪的。” “娘娘说这话,倒是让臣妾想起井底之蛙这几个字来。”丽妃轻笑出声,觑了贤妃一眼,“贤妃不懂医术,好奇的话倒是先问问太医不迟,总好过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德妃也揪着贤妃不放,她怀疑的看着贤妃,“我们都没往这方面想,怎么偏贤妃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是贤妃心思重想得多呢?还是” 德妃拉长语调,“还是心里有鬼做贼心虚,想着赶紧把这事安在别人头上呢。” 贤妃哪儿能受得了这样的污蔑,“噌”的站起身来怒视着德妃,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抬起胳膊手指着德妃,“德妃你少血口喷人。” 相较于贤妃的愤怒,德妃倒是很淡定,她轻飘飘瞥了贤妃一眼,“不是就不是吧,贤妃别这么气急败坏啊,更像做贼心虚了。” “德妃,你” “住嘴,再吵就都站到外面去。” 周宸的声音不大, 却让贤妃和德妃两个人瞬间消停下来,两个人恨恨瞪了对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 “哇呜,哇呜” 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的声音传出来。 随后就是稳婆和宫女带着喜意的声音传出来。 “小皇子,是个小皇子。” “主子生了个小皇子。” 裴抒侧头,笑着看向周辰,“恭喜皇上,听这哭声嘹亮,想必咱们二皇子是个健康的。” 皇后都带头恭喜皇上喜得皇子了,旁人不管心中作何感想,都扯出一张笑脸,像是她们自己生孩子了似的,纷纷恭喜皇上。 周宸拍了拍皇后的手,笑道:“二皇子得以平安,皇后功不可没。” 喜得皇子,看得出来,周宸心情还不错。 “都是臣妾该做的。” 很快,清洗干净的二皇子被稳婆抱了出来,“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钱贵嫔和二皇子母子平安,二皇子六斤一两,很是健康漂亮呢,小胳膊小腿儿可有劲儿了。” 说着, 抱着怀中的二皇子走到周宸和裴抒身边,把孩子给两人看。 裴抒凑过去看了看,刚出生的小孩子说什么漂亮不漂亮的,头发湿漉漉一绺一绺的贴在额头上,脸上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子似的,根本看不出一点漂亮的痕迹。 而且刚出生的小孩子不知带着一股子什么味道,总归谈不上是好闻。 裴抒看了两眼,夸了两句就坐直了身子,离二皇子稍稍远些。 旁人也都凑过来看二皇子。 “二皇子的鼻子长得像皇上,张开后定然是个好看的孩子。” 闻言裴抒纳闷儿的看了丽妃一眼,又看了看二皇子,像吗?她怎么看不出来。 贤妃撇撇嘴,“我怎么瞧着二皇子和钱贵嫔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二皇子是钱贵嫔生的,钱贵嫔是二皇子亲娘,自然和钱贵嫔相似。” 许是周围说话的人太多,眼睛紧紧闭着的二皇子扁扁嘴,“哇”的大哭出声。 吵闹的哭声让原本围着二皇子的众人瞬间四散开来。 “行了,把二皇子抱下去吧。”周宸看了孩子两眼,也坐直了身子,“钱贵嫔孕育皇嗣有功,赏金百两,银千两,各色绸缎十匹,黄金宝石头面三套。 接生稳婆每人赏一百两,今天一应在钱贵嫔跟前伺候的人都有赏,每人五十两,映月轩上下这个月俸禄翻两番。” 众人忙跪下谢恩,“谢皇上隆恩。” 裴抒也跟着赏了东西,也都是些首饰摆件。 皇上皇后都赏了,在场的贤妃,德妃和丽妃也都赏了些东西,再往下的那就不叫赏赐了,叫送礼了。 钱贵嫔没晋位,那孩子自然不能养在钱贵嫔膝下,也不知道皇上想把二皇子养在哪里。 尽管知道可能性很小,可丽妃还是忍不住心存期待,这孩子有没有可能放在她那里养着。 裴抒笑道:“皇上,派人去慈宁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后吧,又得了个健康活泼的小孙子,母后定然高兴。” 裴抒估摸着太后听了这消息应当不会很高兴,不过也没关系,一会儿还有更不高兴的事情等着她呢。对比之下,钱贵嫔平安产子对太后而言也是好消息了。 “对,赵福全,去把消息送去慈宁宫。”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 孩子平安出生了,刚刚的事情也该处理处理了。 “那个宫女呢?提上来。” 金枝被人押着上前按着跪在地上。 “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不知道那汤里被人动了手脚,求皇上明鉴。” 第116章 德妃做的? 金枝不断求饶,头磕的砰砰作响。 眼含厌恶的看了金枝一眼,德妃提议道:“皇上,瞧这丫头,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不认罪,依着臣妾看呀,与其和她浪费口舌,不如直接把人送去内刑司,让内刑司的人好好审问,还怕审问不出结果吗?” 这话一出,金枝神色一滞,猛地抬起头看向德妃所在的方向,满眼的不可置信。 金枝虽没开口说一个字,可众人都注意了她看向德妃时的不对劲儿。 贤妃满是恶意的张口,“呦,这宫女怎么这么看着德妃呢?像是认识德妃一样。” 金枝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敛了神色,“贤妃娘娘说笑了,奴婢在映月轩当差,主子是钱贵嫔,哪儿能认识德妃娘娘呢。” 这话说的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不仅没能撇开和德妃的关系,反而更让人怀疑德妃了。 “装出这副模样想要让别人觉得你是受了本宫的指使,打的好算盘。” 德妃冷笑一声,“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来踩本宫一脚,皇上,还是把这宫女送去内刑司严刑审问,看看这胆大包天的贱婢究竟是受谁指使,不仅想害钱贵嫔肚中的孩子,还意图陷害臣妾。” 周宸看了德妃一眼,吩咐道:“把人押去内刑司吧,好好审问。” 裴抒适时提醒,“皇上,还有刚刚那太医也该查查,堂堂一个太医竟然连臣妾身边一个宫女都不如,也是惹人怀疑。” 周宸摆手,“把人一并送去内刑司。” 话音刚落,众人就见那金枝吓得面如白纸,跪着爬行到德妃身前,想要抱着德妃的腿。 德妃一个侧身,没让那贱婢挨着自己。 “德妃娘娘,您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想去内刑司啊,是您之前和奴婢说没事的,奴婢才会给钱贵嫔的参汤里动手脚的,娘娘,您不能不管奴婢啊。” 金枝满是惶恐,声泪俱下乞求着德妃。 “好啊你,德妃,果真是你。”贤妃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直接站起身来指着德妃,“竟然敢做出谋害皇嗣的恶事,简直是该死。” 看着贤妃耐不住心中欢喜的样子,裴抒扯了扯嘴角,贤妃以前多稳重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这么稳不住呢。 一个口说无凭的宫女的随意攀扯,没证据,皇帝没表态,没给德妃定罪。 贤妃这就耐不住跳出来要把这事安在德妃头上了?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裴抒又想,贤妃这会儿高兴高兴也好,一会儿可就笑不出来了。 德妃不理贤妃,只定定看着跪在地上的金枝,“你说是本宫指使你,证据呢?拿不出证据你就是污蔑本宫,本宫决不饶你。” 听了这话,金枝急的不行,又慌乱的厉害,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的。 “您和奴婢说这话的时候跟前只有您身边伺候的宫女,我到哪儿找证据,只有你给我的银子我还收着。” 说着,金枝像是才反应过来,她脸上的急慌依旧,却多了些恨意,对德妃的恨。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德妃你压根儿就没想着要让我活,你就是想让我给你替罪,明明是你指使我做的,却把你自己撇得一清二白,德妃,你好狠的心啊。” “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金枝看向德妃的眼神满是憎恨,“我是没有证据,可你别忘了,你不止指使我一个人对钱贵嫔动手,你还用别的法子想暗害钱贵嫔肚里的孩子。” 说着,金枝朝着周宸所在的方向叩头,带着一股子鱼死网破的决绝。 “皇上明鉴,钱贵嫔喜欢大公主,前段时间经常在外头陪着大公主一块儿玩耍。 而德妃为了害钱贵嫔肚里的孩子,让大公主身边的奶娘身上佩戴了装有让怀孕女子流产药物的香包,奴婢所言非虚,皇上叫来大公主身边的奶娘一查便知。” 想起什么似的,金枝补充道:“皇上,花房当差的雀梅也知道这事,雀梅也是德妃的人,皇上将雀梅传来一问便知。” “德妃娘娘,您没想到雀梅和奴婢两个是认识的吧。” 听到雀梅的名字都出现了,裴抒就知道今天场算计德妃赢了,看着毫不知情还等着看德妃倒霉的贤妃,裴抒心情愉悦,面上却不露丝毫。 很快,雀梅先被带过来了。 一听到事情已经败露,雀梅也是个没骨气的,主动把话都吐露出来了。 “皇上,皇后娘娘明鉴,朱樱姐姐去花房问奴婢要了几盆香味浓郁的花,德妃娘娘以往都不怎么喜欢香味浓郁的花,奴婢好奇问了一嘴,朱樱正摆弄着花,没留神就把实话吐露出来了。 朱樱说德妃娘娘想弄些能把药味完全盖住的花。之后奴婢给大公主那里送花,发现大公主奶娘身上佩戴的香包的味道就是朱樱之前从花房带回去的花的味道。 奴婢还以为德妃娘娘是为了给大公主驱蚊虫,可和奴婢一道去送花的宫女是个鼻子灵敏的,说是香包的味道不对,里头有麝香和红花的味道。” 丽妃问,“那段时间钱贵嫔是不是常常陪着大公主一起玩?” 雀梅点点头,“回丽妃娘娘,正是如此。” “贱婢,你休得信口雌黄。” 德妃气得脸色铁青,猛然站起身来狠狠给了跪在地上的雀梅一巴掌。 德妃这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度,原本端端正正跪在地上的雀梅被打的身子一歪。,宽大的袖摆下,德妃的手狠狠在雀梅的脖子处拉了一把。 德妃尤不解恨,还要上前教训雀梅。 “德妃。” 一直不曾出声的周宸淡淡瞥了德妃一眼。 德妃对上皇上含着警告的眼神,悻悻然坐下,嘟囔道:“皇上,那贱婢如此污蔑臣妾,臣妾也是一时气急。” “娘娘,您瞧雀梅脖子上的东西,好生熟悉。” 德妃身后的幽兰指着雀梅脖间滑落出来的坠子,突然出声。 众人下意识随着幽兰的话把目光放在雀梅脖间。 雀梅慌乱不已,下意识飞快捂着脖子。 众人却已经看见她脖子上的东西,如同一个指环一般,通身碧绿,唯有中间有一道白色。 第117章 好好审问 “这东西倒是有些熟悉。” 丽妃看了贤妃一眼,笑道:“和玳瑁生前手上戴的戒指一模一样,后来倒是不见玳瑁戴了,敢情是给别人戴了啊。” 刚刚看着那雀梅脖子上挂着的东西,贤妃就心头一跳,她看的清楚,那东西就是之前玳瑁手上戴着的那一个。 贤妃有些疑惑,难不成这雀梅是太后的人?很多事情太后不会告诉贤妃,贤妃还真不知道雀梅到底是不是太后的人。 心中这样想着,贤妃嘴上却是不认的,“相似的东西何其多,有相似的东西也不足为奇。何况,就算这东西是玳瑁的,谁能知道这宫女是使了什么手段偷来捡来的。” 就在这时,大公主身边的奶娘被带到了,金奶娘和莫奶娘两个人都被带进来了,两人腰间还挂着香包。 还有从钟粹宫和花萼园大公主的院子里面找出来一并带过来的香料。 德妃站起来走到两个奶娘身前,双手同时在莫奶娘和进奶娘腰间一把把香包扯下来,用力砸在雀梅身上。 “好好闻一闻,是这个味道吗?” 死死捂着脖子上东西的雀梅眼神飘忽,慌乱不已,哪儿还能顾得上那两个香包。 裴抒抬了抬下巴,道:“太医呢?去看看那香包有没有问题。” “皇上,皇后娘娘,这香包中没什么不对的东西,香料也没问题,都是寻常惯用的东西。” 太医闻了闻香包,又拆开看了看,带过来的香料也一并检查,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刚刚东西没拿过来,本宫口说无凭,懒得与你浪费口舌。”德妃垂眸盯着雀梅,眼神轻蔑,像是看什么随手就能捏死的阿猫阿狗一样。 “本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香包里面放过那些东西,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区区一个下人竟敢明目张胆诬陷本宫,也不知道你是胆大包天还是受人指使呢。” “行了,都住嘴,把这两人押去内刑司,好好审问。” 周宸看了江二齐一眼,淡声道:“告诉内刑司,朕不希望听到什么受不住罚畏罪自尽的消息,这两人要是死了,朕唯内刑司的人是问。” 周宸面色平静,远远算不上肃然,也没什么动怒的神色,声音不高,但不怒自威,长时处于上位者的气势显露无疑,让人不自觉心生畏惧。 知道皇上警告内刑司,要原原本本把这事查清楚,江二齐躬身垂眸应是,让人把捂嘴押着的金枝和太医带下去了。 “钱贵嫔位居五品,按着规矩二皇子不能养在映月轩。”周宸没什么犹豫道:“传朕旨意,二皇子记在孙充仪名下,明日就抱去孙充仪那里养着。” 也不管众人作何感想,有什么样的神色,周宸率先站起身来,“行礼,都散了吧,映月轩的人好好照顾钱贵嫔。” “皇上,皇上,二皇子才刚出生,还这么小,求皇上把二皇子留在映月轩养一段时间吧。” 知道自己险些着了别人的道被人暗害也能安生躺着的钱贵嫔听到这话瞬间躺不住了,不顾自己才刚刚生产,拖着虚弱的身子,由宫人扶着一路跌跌撞撞出了卧房。 “皇上,求皇上开恩让二皇子在臣妾这里养几日吧。” 钱贵嫔脸色苍白,双唇也没什么血色,不仅不难看,反倒有几分弱柳扶风的病美人模样,满是哀求的目光,任谁看了都不自觉要怜惜几分。 周宸对此却是无动于衷,只让人扶钱贵嫔去床上躺着好好休息。 裴抒跟在周宸后头一起离开。 众人也都散了。 屋内只剩下钱贵嫔主仆几个。 钱贵嫔刚生产过,身上本就没什么力气,此刻更是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站都站不稳了,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滑。 一旁扶着钱贵嫔的银叶连忙使出全身的力气托着人,着急道:“主子,您没事吧,快扶着主子。” 把钱贵嫔搀扶着躺在床上,银叶把被子严严实实盖在钱贵嫔身上。 钱贵嫔早就做好了这孩子不能养在自己身边的准备,可她没想着把孩子给孙充仪,孙充仪家世不如德妃出众,位份也不如德妃,孩子给她有什么用处。 大公主身边的人不排斥她靠近大公主,钱贵嫔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够如愿把孩子送去德妃那里养着。 可德妃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儿没想法,只想着利用她对付旁人。 钱贵嫔之前还疑惑,德妃为什么对郭才人那个蠢货肚里的孩子情有独钟,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德妃是没得选。 皇后肯定早就算计着她肚里的孩子了,德妃没皇后势大,只能退而求其次盯着郭才人肚里的孩子。 “这事定是皇后一手操控。”钱贵嫔双手紧握,死死攥着被子,她闭着眼道:“我这段时间处处讨好大公主,皇后心中指不定如何笑话我愚蠢,笑话我白费功夫。” “还有德妃,我竟傻的自己主动撞上去让德妃利用。” 银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能尽力劝道:“主子,事已至此,看开些吧,好在孙充仪人不错,咱们二皇子在孙充仪身边也不会受委屈。 何况,您还年轻,日子还长,等您升了位份,以后的孩子都能自己养着了。” 钱贵嫔扯了扯唇角,“也是,孙充仪是个好人,自然不会苛待我儿。” 养在孙充仪那里也就这一点好处了,可这宫中皇子珍贵,孩子养在哪里都不会受什么委屈的。 钟粹宫。 “这回我倒要看看太后还能不能推个玳瑁出来给她顶罪了。” 德妃仰靠在软榻上,眉眼舒展,觉得通身都神清气爽,“也不枉本宫忍了雀梅这么长时间。” “是啊娘娘,没想到雀梅还能有这样大的作用,太后想着通过雀梅算计咱们,只怕太后也想不到娘娘早就发现雀梅和咱们不是一条心,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雀梅身上栽跟头。” 朱樱笑道:“钱贵嫔不安分,倒是让娘娘想到了对付太后的法子。” 第118章 推波助澜 钱贵嫔最初意图靠近大公主的时候,德妃是不愿意的,可随后她就想到这正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对付太后的机会。 德妃容忍默认了钱贵嫔对大公主的靠近,又假意要对付钱贵嫔,让朱樱无意中把消息透露给雀梅,雀梅把消息又告诉太后。 德妃早之前就和雀梅那里打听过消息,在知道雀梅是太后的人之前还把对方当作半个自己人。 太后知道这些,并不怎么怀疑雀梅所说的话,简单查了一下,就开始了自己的算计。 太后动了除掉钱贵嫔和她肚中孩子并把这事算在德妃身上的心思。 “你们说皇后身边念秋本事真这样大吗?光凭味道就能闻出药碗里的不对劲儿。” 德妃不免有些怀疑,“还是皇后也知道了什么?” “这,奴婢觉着皇后应当是不知道的。”朱樱道:“光凭味道闻出有什么药物,这事算不得多稀罕。” 幽兰也道:“是啊,娘娘,依奴婢看,皇后也不见得愿意钱贵嫔平安生产,要是知道这事,只怕是只会当作不知道,怎么会帮钱贵嫔呢。” 德妃那怀疑也只是一闪而过,细想的话,也觉着皇后不可能真正护着旁人的孩子。 “皇后这一打岔倒是让钱贵嫔平安生子了。”德妃可惜道:“若是刚刚那一碗参汤把钱贵嫔母子两条命都带走有多好。” 想对付太后,德妃自然处处盯着慈宁宫的一举一动不放过,知道了太后的算计,德妃找到那金枝是太后的人的证据之后就没再管了,她也想将计就计借着太后的手处理掉钱贵嫔母子。 没曾想问题会出现在皇后那里。 不过也不算白费功夫,就算不能彻底报仇,太后这回也讨不了好。 德妃只当皇后不知这事,可裴抒怎么会不知道呢。 太后之前可算计过她,裴抒也等着给自己报仇呢。 雀梅是太后身边的人,这消息还是裴抒透露给德妃知道的。 就连德妃能那么快就发现那金枝是太后的人,能够顺利找到金枝替太后办事的证据,这些都有裴抒暗中的推波助澜。 自太后算计她之后,裴抒可是一直让人暗中盯着慈宁宫众人的一举一动,时间长了或多或少总能有些成果的。 想着德妃与太后也有仇,裴抒倒是没急着自己动手,多做多错,少做少错,能借力打力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呢。 德妃果真也不肯就那样轻飘飘把自己和太后的仇恨揭过去,现如今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至于为什么救钱贵嫔,她盘算了这么长时间,一切都准备就绪,总不能让二皇子生不出来吧,那还有什么意义。 二皇子平安出生,钱贵嫔这个亲娘自然也要好好的活着。 孙充仪现在看着是个好的,可人心易变,未来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呢。 翌日一早。 裴抒问孙充仪,“你那里一应伺候二皇子的人和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吧。” 孙充仪点头笑道:“回娘娘话,都配备齐全了。” 皇后不让她提前张扬,孙充仪只让人打扫了几间屋子出来,其他一切按兵不动。总归皇后是个靠谱的,既然让她不要动,心中定是有成算,应当不会出现什么手忙脚乱的情况。 果真也没事,钱贵嫔昨天上午生产,下午的时候江公公就带着一应奶娘和宫女,带着小孩子该用的东西登门了。 好几个人一起动手,孙充仪提前收拾出来的那几间屋子不一会儿就大变样,成了适合小孩子居住的模样。 伺候的人是皇上送来的,那就不会有问题,倒是省了孙充仪的事情,不用处处提防着有存了坏心思的人。 “那就好,二皇子今日就送去你那里了,既然记在你的名下,那就是你亲生子,好好照顾着。” “是,娘娘,臣妾定视二皇子为己出。” 若是换了以往,怎么着也得冒出几句酸言酸语,明里暗里挤兑孙充仪几句。 可今天贤妃很是有些沉默的样子,瞧着丽妃的兴致也不高,德妃春风得意心情很好似的,也不多说什么。 再往下的人则是不大敢,孙充仪位在九嫔,如今又有皇子傍身,底气十足。 今天的请安就这样安安稳稳结束了。 赵贵嫔非要跟着孙充仪一起去怡和宫。 ”哪儿会这么早就送过来。“孙充仪扯不回自己那条被赵贵嫔抱着的胳膊,”你想看二皇子过几日再来看就是。“ ”我今天没事,正好也去你那里看看。“赵贵嫔道:”你搬宫那日人多,也没好好瞧瞧怡和宫,今天正好仔细看看,顺便看看二皇子。“ 赵贵嫔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你这运气也太好了些,又是升位又是搬宫,还白捡一个皇子。“ 那可是个皇子啊,就这么给了孙充仪,赵贵嫔羡慕的不得了。 孙充仪运气这么好,她多和孙充仪接触接触,也蹭蹭她的好运气,自己也能早日升位份,搬宫殿,养孩子,稳稳妥妥的一辈子。 不曾想,两人回了怡和宫的时候,二皇子已经送来了。 赵贵嫔兴致勃勃想看看二皇子,可一瞧见就失望不已,还有些嫌弃,她下意识道:“怎么这么丑?一点也不好看。” 皇上那么俊朗,钱贵嫔也是个美人胚子,生出来的孩子怎么会这么难看。 孙充仪其实也觉着二皇子长的不十分漂亮可爱,可她比钱贵嫔多些了解,知道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大都不太好看,长一长,长开之后就好了。 身后的金盏听到自家主子大剌剌把二皇子长得丑的话就这么说出来了,她不由有些无奈,主子还是这么口无遮拦,怎么好说皇子丑呢。 奶娘笑道:“贵嫔不知,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过几日长开就好看了,您瞧二皇子小鼻子挺翘,眼睛大,眉毛也好看,长开之后定然漂亮可爱。” 看着紧闭双眼安静睡着的二皇子,乖乖巧巧的,现在虽不怎么好看,可孙充仪也不免生出几分喜欢来,她倒是没因为钱贵嫔的缘故而迁怒这孩子,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不能混为一谈。 主要是这孩子看着真乖啊。 ”哎,你说,这钱贵嫔也是白费心思。“赵贵嫔胳膊拐了拐孙充仪的胳膊,鄙夷道:“前段时间处处讨好大公主,以为旁人不知道她什么打算,结果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丽妃也没孩子,你说皇上怎么就突然想起把这孩子给了你呢。” 赵贵嫔百思不得其解,论位份论宠爱,拎出哪一样孙充仪都不及丽妃,可二皇子偏偏就落在了孙充仪头上,这事也真是怪,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 孙充仪瞥了赵贵嫔一眼,“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透的?” “也是。”赵贵嫔想不透也就不想了。 第119章 安安分分 “主子,奴才听说昨日那太医被撸了职,赶出太医院,一家子都流放去南边了。” 李德禄进屋里来和裴抒禀报,“内刑司定是审出来结果了,主子,奴才去打听打听?” “不必打听。”裴抒笑笑,“皇上要是不打算瞒着,结果怎样早晚都能知道的。皇上要是想瞒着,那就更不用去打听了。” 事已至此,不论这事会不会公之于众,总归在皇帝心里,对太后的感观和容忍度一定是有所下降的。 一桩两件的,皇帝或许能容忍,可次数多了,皇帝估计也忍不了了,又不是自己的亲娘。 知道这一点就行,其余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裴抒倒也不强求事事都知道。 真到了皇帝不愿意容忍的时候,太后也只能是金尊玉贵的太后娘娘了。 那时候,裴抒的最终目的也就达到了。 裴抒没主动去打听,周宸自己倒是登了凤仪宫的门,在走了一遭慈宁宫之后又来了凤仪宫。 慈宁宫。 “儿子给母后请安。” 周宸给太后请安的动作一丝不苟,没一点敷衍。 “皇帝这段时间来慈宁宫来得勤。” 太后脸上带笑,很是淡定,像是不知道皇帝是来兴师问罪的一样。 周宸撩袍,大马金刀坐在太后旁边,笑,终于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母后要是安安分分当着不问闲事的太后,咱们自是像之前一样,儿子也不必来这么勤快,母后您说呢?” 周宸和太后没怎么相处过,周宸他父皇不允许,他自己也没这个想法,他们两个之间实在是没培养出什么真情实感。 以往周宸也就十来天来慈宁宫一趟,甚少留下用膳,略坐一坐就离开了。 “朕感念着母后替朕挡的那一支箭,韩家大房虽无一出众男丁,还是把爵位给了大房,两代不降爵,保他们荣华。朕记着娘的嘱咐,好好孝敬母后,对母后和贤妃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宸笑着看向太后,“母后觉得儿子可尽了孝道没有?” 太后点头,“皇帝孝顺,毋庸置疑。” “那就好,儿子自认对襄国公一脉不薄。”周宸说道:“母后年事已高,何苦操劳,每日赏赏花,听听戏就好。” 说着,周宸又看了太后一眼,继续道:“母后若是觉得孤单,朕让大皇子搬来与母后一起住在慈宁宫,让大皇子替朕尽孝如何?” 原本面色平静如湖水的太后听到这话之后再忍不住了,“不必,大皇子小小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他来反倒容易吵着哀家,皇帝放心就是。” “母后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周宸站起身来,抖落抖落衣袍,“儿子记得母后的话,望母后也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莫要让朕失望。” 等到周宸离开之后,太后终于压不住心中的怒气。 “普天之下还有谁像哀家这样,当皇后的时候被皇帝压的动弹不了,做太后的时候还是被皇帝压着,谁有哀家这么窝囊。” “皇帝和他爹一模一样,一样的冷酷无情。” 要不是还存着些理智,担心惹怒皇帝连累了贤妃大皇子和襄国公府,太后刚刚就忍不住和皇帝吵起来了。 不薄待大房那一脉,皇帝竟也好意思说出这话来。 她虽是继后,可也是皇后,她们大房理应有爵位。 偏皇帝吝啬,不愿意给每房一个爵位,爵位落在大房头上,倒像是皇帝对他们大房施了多大的恩一样。 后宫尔虞我诈,使出层出不穷的手段斗争也是十分正常的,旁人又不是没使手段,皇帝不管别人,非盯着她们姑侄俩不放。 太后深吸一口气,勉强把汹涌而出的怒气压下去,沉声道:“哀家是再不能做出什么事情了。” 昨天事发的时候,太后来不及想事情是如何败露的,第一反应就想过把人解决掉以绝后患,可皇帝发了话,内刑司的人都提着心,她的手完全伸不进内刑司。 一把剑从昨天起就一直悬在她的头顶要落不落的,直到现在那柄剑终于落下来了。 辛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尽力劝慰着,“主子,您别丧气,咱们大皇子聪明又乖巧,在上书房读书也能安稳坐着,只要咱们大皇子长成了,何愁没有未来呢?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主子莫怪。” 辛夷压低声音道:“就像您说的,皇上冷酷无情,对德妃那边又能有几分真情实感呢?就算德妃膝下能养个皇子又如何呢?皇后可还未生养呢。” “罢了,罢了。” 太后长叹一口气,看了辛夷一眼,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周宸从慈宁宫出来之后,想了想,脚步一拐,朝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 “给皇上请安。” 周宸扶了裴抒一把,目光落在后头榻上摆着的棋盘,“皇后一个人下棋?” 裴抒顺势站起身子来,笑道:“闲来无事,不过消磨时间。” “皇上不忙?这个时候过来了。” 说着裴抒自己都笑了,也不等周宸说什么,“臣妾说胡话了,皇上要是忙,自然也就不过来了。” 裴抒攀着周宸的胳膊,问:“昨天的棋没下成,现在补上如何?” 昨天两人刚把棋盘摆出来就去了映月轩,回来之后也没继续,这棋到底是没下成。 第120章 梳子 “皇后还真猜错了。”周宸拉着裴抒的手走到榻边坐下,“朕有事,一会儿就走了,这棋是下不成了。” 裴抒不解,“那皇上这个时候来是为什么?” 周宸抬头对上皇后的视线,笑道:“朕依稀记得皇后生辰快到了,皇后想怎么过生辰。” 普通人家相看妻子要合八字,皇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合过八字之后周宸看了一眼写有皇后生辰八字的庚帖,三月二十二,随意的一瞥一直记着不曾忘记。 “生辰啊。”裴抒笑笑,“收夫君送的贺礼,摆几桌,请大家一同过来乐呵乐呵。” 看着皇后不甚在意的样子,周宸忽然道:“那日朕带着皇后出宫逛一逛如何?” “好啊,城东的陈记糕点特别好吃,臣妾从小吃到大的,到时候带着皇上去尝一尝。” 裴抒在宫里其实也不觉着有什么憋屈的,可要是能出去逛一逛,那也不错。 周宸的一片心意,裴抒自然欣喜。 周宸离开不久之后,昨天钱贵嫔那事也有了定论。 周宸这回没给太后留面子,直接掀了太后的底,阖宫上下都知道这事是太后想要一箭双雕,弄掉钱贵嫔母子的同时把这事安在德妃的头上。 一时间,后宫侧目,太后直接称病不出,传话给众人这段时间不用去请安。 紧接着,出了一道特赦后宫的旨意,直接放了一批人出宫,大概大几十,快小一百个人了。 众人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瞧瞧,这下太后可真成了被拔了牙的老虎,看着可怖,却是没什么威慑力了。” 裴抒笑道:“放出去好几十小一百人,怕是太后这么多年的辛苦直接被皇上一口气全拔掉了。” 抱夏一脸高兴,哼了一声,“这样才好呢,这下太后可没办法害您了。” 春夏秋冬四个都是喜气洋洋的。 “宫中事,只要是皇上想知道的,就没有不知道的。”裴抒道:“太后进宫二十多年,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东西一夕之间就分崩离析。” 太后的人手被拔掉,裴抒自然高兴,可也因着周宸对宫中绝对的掌控力而感到心惊。 裴抒再一次暗暗告诫自己,需得做到立己正身,自己端得住,祖宗礼法自然会向着她,为她所用,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妃嫔怀孕,生子,皇帝日后会不会盛宠某些妃嫔,这些都不重要,不必为此介怀,乱了自己的阵脚。 当然,她还这么年轻,风华正茂,远远不到人老珠黄的年纪,皇帝的宠爱还是要争一争的。 裴抒吩咐道:“缺人之处,要紧的地方先补上,多几个人少几个人没什么影响的先不着急,维持现状即可。” 大几十人虽称不上人数众多,却也不是小数目,各处都有短缺,不少地方都缺了人手。裴抒动作快,周宸前脚把人弄出去,她接着就把缺口处填补上去了,一点乱子都没出。 周宸知道了,只觉得皇后果真是能干。 裴抒也因此获利,填上去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是她的人。 裴抒生辰前一天傍晚,周宸过来了,一并把给裴抒的生辰贺礼带过来了。 阵仗不小,十来个太监浩浩荡荡搬着抬着东西进了凤仪宫,很是引人注目,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的,这下子全都知道皇后的生辰就在明日了。 周宸送来的东西五花八门,两柄玉如意,花瓶摆件,各种布料,首饰头面,各色宝石翡翠珍珠玛瑙应有尽有。 屋子次间地上险些堆放不下,大大小小的箱子开盖,珠光宝气,屋子里都亮堂了几分。 桌上放着一盒梳子,盒中放着七把巴掌大小的梳子,象牙梳,翡翠梳,玉石梳,檀木梳,赤金梳,银梳,还有一把是桃木的,都雕刻着寓意极好的花纹,做的漂亮又巧致。 裴抒捡起那把小桃木梳,笑眯眯看着周宸,眼眸明亮,“皇上头一回送我梳子,以后每年我生辰的时候皇上都要送我梳子,好不好?” 那么多华贵的东西,皇后偏偏盯上了这一套梳子,周宸笑笑,心里也是高兴的,“自然,以后每年都给你送。” 裴抒冲着周宸扬了扬手中握着的梳子,她继续提要求,有些理所应当的霸道,“这个只给我一个人送,不给旁人。” 周宸点头,“这是自然。” 结发同心,以梳为礼。 正所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眉,三梳子孙满堂”,男子送女子梳子有白头偕老的寓意。 与谁偕老,自然是与自己的结发妻子,梳子这样的东西,自然也是要独送给自己的结发妻子一人。 裴抒这下子高兴了,完完全全的喜形于色。 看着皇后这么高兴,周宸也多了几分愉悦。 他不由想起往事,那时候他还很小,三四岁的模样,刚刚记事的年纪,他娘过生辰,父皇也如他今日给皇后这般,给他娘送去很多东西。 那么多精巧华丽的东西,他娘偏偏对一把做工有些粗糙的桃木梳子喜爱得紧,那把梳子是父皇亲自给娘做的。 周宸那时候就想,等到他长大,有了皇后之后,也要给他的皇后送梳子,他的皇后一定也像他娘似的,笑的那么好看。 他娘笑的可真美,周宸一直记得那笑容,那笑容一直记在他心里,陪着他一直长大。 如今他娶了皇后,皇后让他满意,他也给皇后送了梳子,不是他亲自做的,可数量上去了。 他的皇后果真也没让他失望,和他娘当年一样,一眼就从各种价值连城的东西中挑出了他的心意。 也冲他笑的眉眼弯弯,笑的好看极了。 “谢谢夫君,我欢喜极了。” 无论是银子还是珠宝首饰,衣裳布料裴抒都不缺,可没人会嫌自己的东西多,周宸给她送来这么多东西,且都是精品,裴抒自然高兴。 而且皇帝送了她梳子,证明对她这个皇后是认可的,裴抒更高兴了。 她凑上前去在周宸脸上亲了一口,笑的眉眼弯弯的模样。 瞧见这一幕,屋里的宫人都低着头,自发退了出去,东西待会儿再收拾不迟,别扰了皇上和娘娘才是正事。 第121章 出宫 “光嘴上说谢谢有什么意思。”周宸眼皮微微低垂,眼神落在裴抒身上,“皇后这样可没诚意。” 裴抒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周宸炙热的眼神在她身上不断流连,她自然能感受到。 周宸给她脸面,裴抒也不介意投桃报李。 毕竟,夫妻之间,床榻上那档子事情其实也是蛮重要的,好的夫妻那档子事不一定和谐,但不好的夫妻那档子事情一定不和谐。 裴抒攀着周宸的臂膀,踮起脚尖,凑近周宸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周宸的眼眸当即就变得幽深起来,大手箍在皇后腰间,喉头上下滑动几下,看向皇后的眼神像是盯上了势在必得想要拆吃入腹的猎物一样,争夺,攫取,让人无端生畏。 “果真?” 话音出口才听出他的嗓音突然间多了几分低沉的沙哑。 “那是自然。”裴抒无所畏惧,直视着周宸的双眼,“不过今天不行,夫君明天要陪我出去的,明天晚上好不好。” “可以。”周宸很好说话。 今天的晚膳多了一碗长寿面,一根面条不断,装了小小的半碗,辅之以骨汤,面上整齐码着各种蔬菜和肉片。 翌日。 裴抒和周宸早早起来,两人各自让人服侍着换了外出的衣裳,吃过早饭之后就乘坐着马车出宫去了。 起先传入马车的只有哒哒马蹄声,车轮转动的声响和车夫驾车声,渐渐的彻底出了皇宫,声音嘈杂起来,说话声,叫卖声,嬉笑声不绝于耳,热闹极了。 裴抒坐在马车上,听着这些久违的热闹声音,脸上不由挂了笑,周宸也放松了几分。 裴抒掀起车帘一角,朝着外面看去,刚刚还有些不真切的声响瞬间冲破朦胧,有了画面,声音和场景完美融合,扑面而来。 真正的人间烟火气都藏在这市井中了。 路上的很多百姓衣着普通,嬉笑怒骂,喜怒哀乐者全部都有,可眉眼间都带着希望,安居乐业日子有奔头的希望。 而这一切都和旁边的男人有着莫大的关系,一个年轻而富有能力的皇帝。 “皇上不瞧一瞧吗?咱们大晋百姓安居乐业,日子和乐。”裴抒笑着看向周宸,“百姓得以安居,功在陛下。” 裴抒在家的时候学习的并不全是针织女红,管家掌馈,她也曾坐在父亲书房听父亲和哥哥谈论政事,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知晓一些。 无论是先帝,还是周宸,都是实实在在的好皇帝。 所以裴抒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周宸自然也感受到了,皇后并不是恭维他,而是打心眼儿里这么觉着。 周宸掀开帘子,也朝外头看去。 “天子脚下,皇城根上,京城的百姓都不能安居乐业的话,朕这个皇帝当的未免太失败,京城的百姓安居乐业也不能说明朕就是个好皇帝。” 周宸放下车帘,“一路往南边走,往北边去,朝东向西,我大晋百姓皆如京城百姓一般,那样朕才敢说朕不算是个失败的皇帝,京城的百姓不足以说明什么。” 周宸向来不与后宫妃嫔说这些话,以往也不曾和皇后说过这些,皇后懂分寸,不与他说这些。 皇后今天说这话许是有感而发,眼中带着真真实实的钦佩。 不是以皇后的身份探查前朝事,而是站在大晋万千之一的百姓的角度上,真正敬佩自己的国君。 所以周宸愿意把刚刚的那些话说出口。 裴抒看着周宸,看他心中的抱负,半晌,她才轻声道:“会的。”旁的再没多说什么了。 一句两句还好,多了,裴抒也不想和周宸说这些,太危险,因而她很快就转了话题。 “咱们走的看着像是出城的方向,咱们今天要出城去吗?” 周宸没和她说今天要去哪儿,裴抒也没问,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样的安排。 周宸点头,“对,出城。”旁的就不再多说了。 裴抒也没问,等着吧,总归是要有个目的地的,迟早都会知道的。 马车渐渐驶过喧嚣的人群,出了城外,耳边又清净起来,只剩下最开始的马蹄声和车轮转动的声音。 到了城外,马车的速度快了些,管道平整,马车快些,坐在里面也不觉得颠簸。 城外虽也有来往之人,可到底不如城内热闹,裴抒撩开半张车帘,朝着外头看去,远处绿草如茵,一派好风景。 途经城外踏春放纸鸢的人群,赏桃花的人流,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放慢速度。 一路不曾放下车帘的裴抒扭头看向周宸,“皇上的田庄?” 当皇帝的也会在外头置办田庄? 可见不是第一回了,想必周宸以往也没少出来。 “嗯。” 马车停下来。 “主子,到了。”话音刚落,车门就被人从外头打开,车帘也被掀起来。 “下车吧。” 周宸率先下了马车,没离开,裴抒下车的时候他扶了一把。 周宸牵着裴抒的手沿着道路往前走,“前头不远处有一片桃林,这几天开的正好,皇后想看桃花,去那儿看就是。” 这话是回应刚刚路上裴抒的话。 路上经过一片桃林,这几日桃花盛开,远远望去,灼灼一片,煞是好看。 是出门踏春的好地方,树下五颜六色衣裳的人群足以证明这一点。 裴抒瞧见了,说想下去看看,可马车没停,周宸说了句,“一会儿看。” 听到周宸丝毫没有遮掩唤她皇后,裴抒就知道这里和普通田庄不同,旁的先不说,首先一点,足够安全。 没走一会儿就远远瞧见了一片如氤似氲的粉色,漂亮极了。 “咱们今天在这里吃午饭。”周宸道:“用过午饭之后再回。” 想起什么似的,周宸补充道:“回的时候经过城东,去陈记买些糕点。” “好呀。”裴抒笑问周宸,“皇上之前没少出宫吧。” 周宸点头,承认了,“一直在宫里,难免有无聊的时候,出来转一转也好。” 裴抒笑容狡黠,“那皇上下次觉得无聊的时候可以喊我作陪,多个说话的人也就没那么无聊了,皇上觉得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的认识 “可以,下回出来的时候带着皇后。” 这么点小要求,周宸答应的很痛快。 这田庄占地不小,赏玩起来也很尽兴。 出桃林之前,裴抒停下脚步,站在一株桃树前,仰着头看了又看,踮起脚尖在略高处些的树枝上折了一小枝桃花,开的格外好的桃花。 裴抒拿着桃花枝重新走到周宸身边,把花枝递给他,“桃花赠美人,最是相得益彰。以往都是皇上送我花,今天换我送皇上花,我仔细瞧了,这是那棵树上开的最好的一枝。” 周宸先没接那枝花,从上面摘了一朵下来,上前半步,簪在皇后乌发间,这才接过那枝桃花,别在胸前的衣襟处。 “皇后甚美,这花别在皇后头上才最是相得益彰。” 太阳光毫无保留洒落下来,洒落在粉茵如盖的桃花林,顺着树枝的间隙落在地面上,林中站着的人身上,镀了一层暖光,明暗交错,光影斑驳。 抱夏拂冬和赵福全三人看着远处的皇上和皇后。 尽管知道两人是皇上和皇后的身份,皇上的后宫还有那么多的妃嫔,自家主子也不见得多喜欢皇上,可瞧着这一幕,抱夏和拂冬只觉得两个人般配极了,简直像是天造地设。 抱夏心想,要是这时候有一阵风刮来多好,桃花随风飘落,一定美极了。 “是啊。” 听到拂冬的声音,抱夏这才发觉自己把心中想的给说出来了。 赵福全看了看天,“今天天气好,可是没什么风。” 而裴抒和周宸压根儿不知道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让几个人想了这么多东西。 裴抒只是单纯想起折一枝花给周宸,周宸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皇后送他花,他给皇后也别一朵。 “皇上这样夸人,臣妾听的心花怒放。” 没人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漂亮,哪怕这是事实,裴抒也不例外,脸上笑意明媚。 赏完桃花后接着在湖中划船钓鱼,湖中的鱼又肥又笨,不怕人又没有警惕心,一钓一个准,收获颇丰,只留了两条给厨娘中午烧着吃,剩下的又都放回湖中去了。 庄子上的厨娘厨艺不比宫中差,做出的饭菜很可口,唯有一点,摆盘不如宫里精致,饭菜也不如平时宫里那样漂亮,大盘大碗摆上桌,带着一股子质朴。 “皇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吧。” 在这里周宸早就习惯了大盘大碗吃饭,而他来这里一向都是独来独往,今天多了个皇后,也没想起来提前问一问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皇后能不能习惯。 饭菜上桌的时候周宸这才想起来。 看着她两只手合抱不住的大海碗,裴抒点点头,“还真是没怎么见过。” 皇后这么淡定,周宸倒是有些奇怪了,他这个皇后,生于高门,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一般东西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之前织造司给皇后送来的布料中,有一匹布上印的牡丹花纹的花瓣稍稍有些歪,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 皇后直接让人把织造司的管事太监和掌事嬷嬷叫过来,不说原因,只让那两人自己看布料。 待两人看出布料的问题,冷汗涔涔跪下请罪的时候,皇后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罚了两人三个月的俸禄,让人抱着布回去重新做了。 好早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皇后刚进宫没几日。 周宸知道皇后是给自己立威,可也看出皇后自小见惯了好东西,难伺候,稍有些瑕疵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之后周宸给后宫送东西的话,都是让人先把最好的那一批挑出来给皇后。 倒不是周宸多喜欢皇后,那时候他才认识皇后没几天,而是皇后身份尊贵,好东西理所应当给皇后用。 可今天皇后对着这一桌子不美观的菜也没什么嫌弃。 看出周宸的疑惑,裴抒笑,“皇上怎么这样看着我,规矩底线要随着身份地点的不同而有所变化呀,皇上九五至尊都是这样的,我这样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 在宫里,一切都要按着宫中规矩来,别说御膳房给她送上这样一桌饭菜,哪怕碗碟勺子不配套裴抒都不许的。 可在外头庄子上,自然用不着那样严苛,入乡随俗就是。 听皇后这么说,周宸觉着自己对皇后的了解还是很浅薄,皇后总是能带给他新的认识。 他以为皇后如所有的世家贵女一般,吃穿住行都要精致,喜华贵好精巧,处处维持贵女的身份,目无下尘。 当然,周宸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总不能因为镶满珍珠玉石的鞋子不肯踏进污泥中就对人家有意见。 现如今周宸才知道皇后有一点和不少女子是不同的,适应能力很好,并不一味端着身份不肯放下。 他想起刚刚不曾留意过的细节。 出来放松的地方,周宸没弄的和宫里似的,就普通的庄子的模样,路上只是夯平整了,没铺砖石,依旧是泥土路。 不论夯的多平整,只要是土路,总会带着些尘土,走多的话鞋面和裙摆处都会沾着泥土的。 皇后向来整洁干净,走了半上午土路,只怕现在鞋子和裙摆都脏了,却也没露出一点嫌弃。 可见皇后不止是说说而已,她真是这样认为的。 周宸点头。“皇后说的是。” 两人吃过午饭后,没睡午觉,而是又出去逛了逛,午觉什么时候都能睡,难得出来一趟,把时间用来睡觉岂不是浪费,春日气温适宜,中午也不热,出去也合适。 酉时回到宫里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 两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净室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浑身轻松。 晚饭过后不久,迎春她们几个就从屋里退出去了,但屋里的灯一直燃着不曾熄灭。 月上枝头,宫中一片寂静,夜很深的时候凤仪宫的灯这才熄灭。 毫不意外,第二天裴抒起晚了,醒来的时候妃嫔请安的时间都已经过了,旁边没早朝的周宸也没起来,一觉睡到了天色大亮。 既然已经晚了,再晚些也无妨,双眼困顿到睁不开的裴抒身子一扭,继续睡了。 第123章 发动生产 四月初的时候,选秀正式开始了,约莫一个月的时间,才会到殿选这一步,才能被皇上看见人,进入到这最后一轮的秀女才有可能跃上枝头进宫为妃。 新人即将入宫,说句不怎么好听的,到时候更加僧多粥少,皇上只有一个,妃嫔越来越多,想出头可更难了。 不少依旧年轻漂亮却被冠上旧人名号的小妃嫔坐不住了,想出各种招数想引起皇上的注意。 有在御花园吟诗作画的,有在路上跳舞的,有放纸鸢的,有给皇上做汤送点心的,热闹非凡。 只要手段光明,不扰乱宫中,裴抒不管这些,人人都想求上进,这没错,她运气好,不必做这些事情,何必斩断旁人的路呢,又没碍着她什么。 四月的天气已经不算冷了,早晚还有些凉,中午太阳大的时候晒的暖洋洋的。 半下午的时候,阳光温暖而不耀眼,正适合晒太阳,裴抒让人搬了把躺椅放在廊下。 躺在摇椅上,阳光刚刚好能晒在身上,脸和脖子处被廊檐的阴影遮住,身上晒的热乎乎的,脸和脖子又不会被晒到,看看书,喝喝茶,舒服极了。 屋门敞开着,宫人进进出出的,在念秋几个的指挥下给屋里的衣柜腾换衣物,天气暖和了,快到四月半,几乎也没什么倒春寒了,收拾收拾该把春装和夏装放出来了。 裴抒的衣裳首饰不少,平时居住的卧房里的衣柜不够放,干脆在旁边辟了两间屋子出来,专门放衣裳首饰,暂时穿不着的衣裳,用不到的首饰都收进那两间屋子,四季倒腾一下也不算麻烦。 屋里的屏风摆件,桌椅靠枕,茶盏杯碟前几日就陆陆续续已经换掉了,一进屋子感觉清清爽爽的,再无冬日的暖意和沉闷。 “娘娘,郭才人发动了。” 闻言,裴抒把书扣放在腿上,抬头看迎春,“刚开始?” 迎春点头,“是啊娘娘,说是稳婆说且得一段时间呢,不过德妃已经去了。” “郭才人的肚子生出的孩子是德妃的,德妃可不就急不可待。” 裴抒探出胳膊从桌上拿起书签放在她看到的地方,合上书放在一边桌上。 迎春上前扶着主子起身,“郭才人肚中十有八九是皇子,德妃早盼着一个皇子了,自然早早就过去等着了。” 裴抒:“你说,怪道人人都费尽心思想往上爬,位份低的怀孕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给别人生孩子,换了谁能愿意。” 迎春叹道:“惯来如此,纵使不愿也没办法。” 裴抒笑笑,“以后孩子多了,这规矩说不准还得变通变通。” 皇帝这么年轻,身强力壮的,估摸着以后孩子不会少,总不能把九嫔以下妃嫔生的孩子全都抱到九嫔及其以上位份的妃嫔那里养着吧。 要是孩子数量多于九嫔以上位份妃嫔的数量,总不能一个人抚养好几个孩子吧,和分发孩子似的。 那样的话岂不是乱套了,后宫倾轧斗争只会更加激烈。 “以后的事情现在哪儿说得准呢。” “也是。”裴抒笑着摇摇头,不再想这些,“既然郭才人还有好大一阵子,那也不用急着过去,让人时刻注意着郭才人那里的动静。” 过去也是坐着,还不如在她自己宫里坐着。 接生的稳婆,伺候的宫人,候着的太医,能近郭才人身跟前的人全都没问题,就算德妃想做什么也动不了手脚。 “传话给各处,不用去郭才人那里,去了也帮不上忙,吵吵闹闹的,又不是亲朋好友,就在自己宫里待着。” 上回钱贵嫔生孩子她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在了,来都来了,裴抒也就没让人回去了,何况上回钱贵嫔生产并不安稳,都有自己的算计,没人在场算计也不好进行下去。 等到郭才人真正发动要生产的时候裴抒过去了。 一进屋就听到郭才人声嘶力竭的痛呼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裴抒脚步一顿,郭才人生产挺顺利,消息传到她耳里到现在不到点一个时辰的时间。 裴抒没生产过,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女子生产时的状况,不亚于走了一道鬼门关。 对于许多人而言,头胎总是不好生产,两三个时辰不算稀奇,更有甚者一天一夜,人都脱力了才能生产。 这都是平安生产的,出事的也有。 郭才人和钱贵嫔都算是顺利生产的了。 “哎呦,才人生了个小皇子。” “才人生了个小皇子。” 裴抒清晰的看到,欣喜的笑容瞬间出现在屋里坐着的德妃的脸上。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裴抒走近之后,德妃这才看到,忙起身行礼。 “起来吧。”裴抒扭头吩咐道:“去把郭才人生育三皇子这个好消息禀给皇上和太后。” 皇上这几日忙于朝政,好几日没进后宫,才人生产,自然也不可能来。 很快,稳婆抱着清洗过后的三皇子出来了,“奴婢给皇上皇后娘娘道喜,郭才人和三皇子母子平安,三皇子六斤八两。” 六斤八两,裴抒暗道:郭才人每天坚持锻炼果真是有好处的,六斤八两的孩子生的这么容易。 心中这样想着,裴抒面上却是带了笑,探身看了看稳婆抱过来的三皇子,和二皇子如出一辙的不好看。 裴抒略瞄了两眼,“瞧着是个健康的小皇子。” 说完她坐直身子,而一旁的德妃眼神依旧黏在三皇子身上,满脸欣喜,这份高兴劲儿,恐怕比起郭才人这个亲娘也不遑多让了。 “好,今日伺候郭才人生产的都有赏,每人赏一百两,棠梨阁上下多发一个月的俸禄。” 皇帝不在,裴抒这个皇后也是能做得了这个主的。 至于郭才人晋位与否,晋到什么位份,说不准周宸心中有打算,裴抒不管这个。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稳婆和宫人跪下谢恩,得了奖赏,她们自然欢喜,皇后娘娘赏了,郭才人多多少少也要赏赐些,说不准皇上还要赏。 第124章 晋位贵嫔 很快,太极宫的圣旨送来了,来的是江二齐。 郭才人生育皇嗣有功,晋位为五品贵嫔,赏金百两,银千两,绸缎十匹,头面三套,和之前钱贵嫔生产时的赏赐几乎一样。 三皇子记在德妃名下,明日就搬去钟粹宫。 听到这话,德妃才真正的放下了心,松了一口气。 “孩子还小,禁不得冲撞,让王贵人从钟粹宫挪出去,搬到落华阁住着。” 想到还在钟粹宫住着的王贵人,裴抒难得发了善心让她如愿一回。 前段时间王贵人也颇有些宠爱,以防德妃想捏着人不放,裴抒干脆做主让王贵人离了德妃。 “娘娘关心三皇子,不过王贵人住在偏殿,很少去臣妾那里,冲撞不到的。” 德妃不太乐意让王贵人搬出去,自太医断言郭贵嫔肚中是个皇子,皇上金口玉言要把郭才人肚中的孩子给她,那之后德妃就不再多管王贵人了,任她自生自灭。 德妃只等着皇子到手之后就把王贵人这个没什么用处又碍眼的弄出钟粹宫。 不曾想没了她的扶持,王贵人这段时间使出各种狐媚子手段,倒是勾的皇上没完全忘了王贵人。 她如今宠爱少了,可德妃冷眼看着王贵人还有些恩宠,一个有恩宠位份低的妃嫔,何不捏在自己的手里为自己所用,只要让她生不出孩子就好。 德妃又改了主意,没想到皇后一句话就要把王贵人从她手里弄出去。 “郭贵嫔升了贵嫔位,棠梨阁住着也不合适,搬去长秋轩吧。”裴抒扭头吩咐迎春,“差人尽快把长秋轩和落华阁打扫出来,挑个日子让王贵人先搬过去,郭贵嫔出了月子再搬吧。” 裴抒压根儿就没在意德妃的推辞说法,直接拍板决定了。 德妃还真想一手捏着皇子,一手捏着有宠的妃嫔,好事全让她一个人占了。 德妃气得不行,可也不能站起来和皇后呛声,否则按着皇后的性子指不定就要斥责她不敬皇后了,何况江公公还在,德妃只能忍气吞声。 安顿了几句棠梨阁的宫人好好照顾郭贵嫔的话,裴抒就起身离开了,走的时候让德妃也回去了。 江二齐回太极宫的时候,周宸已经闲下来了,正在打拳活动筋骨。 江二齐把棠梨阁发生的悉数说给皇上听。 周宸没说什么,彻底打完一套拳,收势后接过江二齐递来的布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道:“这个德妃,贪心不足。” 这一句话就足以说明皇上的心是偏向皇后那边的。 皇后做主把王贵人迁出去,也是为了防止德妃势大,偏生皇上不这样觉着。 江二齐心中这么想着,面上却不露丝毫,只陪笑道:“皇后娘娘宽宥。” 翌日。 众人来凤仪宫给皇后请安,钱贵嫔坐完了月子,今天也来请安了。 众人瞧着许久未见的钱贵嫔,有些惊讶,这钱贵嫔怎么像是变了一样,比生孩子之前更好看了。 裴抒出来瞧见钱贵嫔后也带了几分惊奇,真是好颜色,“钱贵嫔身子好完全了?不必急着来请安,一切以身子为重。” 钱贵嫔目含感激,“多谢娘娘关怀,臣妾身子大好,没什么不适的地方。” “那就好。” 规矩性的关照过后,裴抒便不再把心思放在钱贵嫔身上,转而道:“夏季的布料前几天已经发下去,要做衣裳的这几日就送去尚服局尽快把夏天的衣裳做出来,再过几日尚服局该忙着为即将入宫的新妃赶制衣物了。” 丽妃笑,“现在人少,过段时间新妃入宫之后更热闹了。” “丽妃竟盼望着新妃入宫?”贤妃放下茶杯,好整以暇道:“丽妃貌美引得皇上喜欢,可惜啊,再美貌也总是不如新人年轻水灵的,新人真入了宫,丽妃怕是笑不出来了。” 这话完全把丽妃归为以色侍人那一类,更加年轻漂亮的新人入宫,丽妃没孩子,她的结果只会是色衰而爱弛。 听了这话,丽妃不见生气,眼皮一掀,看向贤妃,笑吟吟的带着风情,反问道:“我听贤妃这话的意思倒像是指责皇上完全沉溺于美色一样。” “我听着贤妃这话也是丽妃说的这意思。” 德妃帮腔,“皇上顾念旧情,贤妃一家子都因此而受益,按着白贵嫔和赵贵嫔的身份,若不是皇上顾念旧情,两人哪儿能封了贵嫔位。贤妃居然觉着皇上会色令智昏。” “……” 白贵嫔和赵贵嫔登时脸色都有些一言难尽,德妃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踩她们两个。 赵贵嫔虽有气愤,却也没往心里去,不争的事实,爱说就说呗,她只暗暗翻了个白眼,她能有贵嫔位份,功劳全在皇后,皇上只给她才人的位份。 “德妃娘娘这话说的,以前身份如何那也是以前了,入了后宫大家的身份都一样是皇上的妃嫔。” 白贵嫔也道:“赵贵嫔说的是,大家都是皇上的妃嫔,唯一的区别就是位份的高低。” 德妃没搭理赵贵嫔和白贵嫔两人。 指责皇上,觉着皇上色令智昏,这话贤妃可不敢认。 “丽妃和德妃这么激动做什么。”贤妃悠悠道:“爱美爱俏人之常情,谁都是这样。 我瞧见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也喜欢得很,不过随口一说,这么多人就德妃和丽妃听着不对劲儿,我都没想到这些,难不成你们两个心里就是这样认为的?” “贤妃如今可是伶牙俐齿。”德妃笑道:“前段时间还瞧着贤妃心思不爽利,现在瞧着倒是好了。” 太后出事后的那段时间,贤妃心情也不好,请安的时候都提不起吵嘴的兴致。 “贤妃心思豁达,太后见了也只有欣慰的份。” 贤妃看向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德妃,反问道:“何以见得本宫心思豁达?太后又为什么要感到欣慰?” 姑母和皇上生了嫌隙又如何?她依旧在一品妃位上,有皇子有身份。 德妃刚想说话,话到舌尖就知道不妥,就算太后和皇上生了矛盾是阖宫上下都知道的事实,可她一个妃嫔,到底不好明面上说太后的不是。 德妃笑笑,道:“没什么,随口说说。” 第125章 学精明了 贤妃嗤笑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让众人散了之后,裴抒刚回后殿,还没坐下,小宫女就进来道:“娘娘,钱贵嫔求见。” “不见,让她回去。”裴抒没什么犹豫。 “是,娘娘。” 没一会儿,那小宫女又满脸为难的回来了,“娘娘,奴婢和钱贵嫔说了,钱贵嫔没说什么,但跪在咱们凤仪宫门外头了。” 裴抒不受胁迫,直接道:“她乐意跪着就跪着,告诉她跪旁边,别挡着旁人进出的路。” 有正经事找她的话,请安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说就是了,有私密的话想和她说的话,那就更没有见的必要了,裴抒自认和钱贵嫔没什么私交。 钱贵嫔这个时候来找她,无非就是服软道歉,诉说自己的不容易。 就算她有再多的不容易,毫不留情算计真心对她的人,这一点就让裴抒对钱贵嫔喜欢不起来,也同情不起来。 抱夏却生气道:“这钱贵嫔真是太过分了,人来人往的她就跪在那儿,不知情的人以为娘娘欺负她呢,才出了月子,第一天请安就搞出这种幺蛾子,真是不安好心,奴婢去让她离开。” “管她做甚。”裴抒唤住了抱夏,“你让她离开,她只以为这样的法子有用,下回还要这么做。直接让她跪个够,知道没用以后也不用这招了。” “是,娘娘。” 抱夏还是出去了,只不过不是去让钱贵嫔离开,而是转达自家主子的意思。 抱夏脸上带笑,神色恭敬,让人挑不出错处来,丝毫看不出刚刚还在生气的样子。 “贵嫔,我们娘娘确实有事,您跪在这里不肯离开我们娘娘也没法儿即刻就抽出空来见您,您若是不着急的话就先回去,等着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得空了,奴婢自去告诉您。 若是贵嫔不愿离开,想跪着,这人来人往的,您跪在这里也不方便,劳驾您留出些地方给进出的宫人。” 总而言之一句话,要跪就跪,跪不跪都不见你。 钱贵嫔跪下的时候众人还没走远,瞧见这一幕更是放慢了脚步,抱夏的话传进了大部分人的耳朵里。 赵贵嫔深觉到了替皇后娘娘分忧的时候了,当即上前几步。 “知情的知道钱贵嫔借着下跪逼迫皇后娘娘,不知情的还以为皇后娘娘欺负钱贵嫔呢。” 赵贵嫔厌恶的看着钱贵嫔,“钱贵嫔还是一如既往啊,天底下都是坏人,就你自己是个任人欺凌的小可怜。” 抱夏头一回对赵贵嫔这么有好感,简直想给赵贵嫔鼓掌了,碍于奴婢身份她不能说的话,赵贵嫔给说出来了,真是解气。 不等钱贵嫔张嘴,赵贵嫔继续道:“你可别说什么你不知道跪在这里会让别人误会皇后娘娘的话,傻子都知道的东西你不知道?除非你还不如傻子。” 钱贵嫔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利落站起身来,眼含抱歉。 “抱夏姑娘,我求见皇后娘娘是想和娘娘赔罪,之前娘娘好心帮我,我却因为胆小怯懦而不敢把事实说出口,险些让众人误会皇后娘娘,是我的不是。” 说着钱贵嫔把之前是她主动找皇后求助一事原原本本说出来。 “我求见娘娘也是想和娘娘赔罪,娘娘既忙着,那我就在这里跪着给娘娘赔罪也是一样的,却险些又让人误会了娘娘,是我思虑不周。” 钱贵嫔看着抱夏,正要说什么,抱夏抢先一步说道: “贵嫔只说了要见皇后娘娘,却没说因何要见娘娘。娘娘抽不出身,又念着贵嫔刚刚生产不久,哪儿能这么一直跪着,这才让奴婢劝您先回去。 要是知道贵嫔求见娘娘为的是这点小事,娘娘只怕要生气了,娘娘母仪天下,哪儿会把这么点小事放在心上,贵嫔实在是多虑了。” 钱贵嫔垂下眼眸,叹了口气,“娘娘大度,我却不能因着娘娘大度而不把这当回事。” 抱夏脸上笑意不变,却腹诽道:这事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现在知道赔罪了,早干嘛去了,指不定安着什么坏心思。 “这事都过去大半年的时间了,钱贵嫔才觉得对不住皇后娘娘了啊。” 抱夏简直想给说出这话的赵贵嫔鼓掌了。 钱贵嫔苦笑道:“是我的错,早想着给娘娘赔罪了,却因性子怯懦一直不敢上门。” 瞧着事情的走向,抱夏暗叫不好,这钱贵嫔什么时候这么会说了,再这样下去,保不齐就有人要对钱贵嫔改观了,还是速战速决,不能让钱贵嫔在这继续下去了。 “贵嫔多虑了,娘娘怎会和贵嫔计较。”抱夏笑道:“但贵嫔的话,奴婢会转告给娘娘的,贵嫔放心就是,奴婢这就回去给娘娘复命,贵嫔您也早些回去。” “好,有劳抱夏姑娘了。” 抱夏冲着钱贵嫔和赵贵嫔福身,随后转身回了凤仪宫,一只脚刚踏进宫门,就听到钱贵嫔又去和孙充仪忏悔去了。 抱夏脚步不停,拐到大门旁边的红墙处停下了脚步,仔细听着外头钱贵嫔真诚的赔罪,言辞恳切,态度真诚。 半晌后,抱夏撇撇嘴,回去了。 “娘娘,这钱贵嫔怎么突然学精明了。” “想要往上爬自然要学的精明些才行,要么命好也行,显然钱贵嫔不属于命好的,只能学聪明些了。”裴抒道:“你们说钱贵嫔能走到哪一步?” 迎春笑,“不论钱贵嫔能走到哪一步,总归是碍不着主子您,您看着就是了。” “也是,我也好奇她能爬到什么位置。” 很快,如火如荼的选秀活动进入了最后一步,殿选,到了这里,大部分人已经因为种种原因而被筛出去了。 到了这一步还能留下来的,不说家世性情人品如何高,但起码有一点,样貌是足够的,这一点是最直观的。 第126章 殿选 五月的天亮的很早了,太阳早早就升起来。 屋前廊下不远处的空地上摆放着一盆盆争相开放的牡丹,芍药花,叶绿花鲜,姹紫嫣红。 小宫女拎着水壶给花浇水,一道道细细的透明水流洒落在空中,与光线相碰,撞出了七彩色,带起氤氲水雾,七彩色的水流落在花盆中,浇灌着艳丽的鲜花。 “娘娘,您今天想穿哪件?” 今天是秀女殿选的日子,免了请安,只要在巳时选秀开始前赶去延辉阁就行。 时间充裕,裴抒慢悠悠吃过早饭,这才开始收拾打扮。 抱夏昨天就挑了好几条裙子出来,挂在衣架上,主子喜欢哪件就穿哪件。 “奴婢瞧着这件好。” 抱夏指着一件正红色的长裙,由名贵稀少的缂丝罗剪裁缝制而成。 下裙摆处用劈的极细的金丝一点点绣了缠枝牡丹和鸾鸟朝凤花纹,其间还用金丝坠了小小的珍珠和宝石。 搭在衣架上的暗绿色腰带上下两边都有同色系的尾指大小的水滴状的宝石。 抹胸裙外头罩着的大袖衫的衣襟和袖口处也都依次镶了大小相同的珍珠。 整套衣裳极尽奢华贵气。 阖宫上下也就裴抒一个人有,前段时间裴抒生辰的时候周宸送的那一堆生辰礼里头的。 拂冬也道:“若是您穿这一套过去,保准谁都比不过您,艳压群芳。” 裴抒失笑,“给皇上选新妃,我穿成这样做什么?去喧宾夺主不成?” 堂堂皇后这般小家子气,皇上选妃的时候打扮的隆重又华贵,因为几个还没真正入宫的秀女就坐不住了,那像什么样子。 “您不打扮,旁的妃嫔可是卯着劲儿往花枝招展打扮呢。” 迎春看了拂冬一眼,“多嘴,你当差当傻了不成,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娘娘和别人自然不一样,也用不着和别人比。” 旁人是妃,有孩子的还好些,没孩子的仰仗就是皇上的宠爱,自然是怎么漂亮怎么来。 自家主子是皇后,这样的场合就该往端庄大气装扮,一味想着争奇斗艳反落了下乘。 “穿这件。” 裴抒指了指那条红色的百蝶穿花云缎裙。 收拾妥当之后,裴抒乘着凤辇,宫女太监随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延辉阁。 延辉阁是御花园里头的一处阁子,阁子四周不远处分布着各种各样的鲜花和绿植,从延辉阁往外瞧,景致很好。 裴抒到的不早不晚,皇上和太后还没到,不过妃嫔们都已经到了。 自然不可能让所有妃嫔都来,来的也就是贤妃,德妃和丽妃三个一品和二品妃位上的。 四个人略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皇上和太后到了。 太后前段时间抱病在床,足不出户,连一个月仅有几回的请安都免了。 到现在事情过去一段时间,风头过了,太后的身子也好起来了。 人都到齐了,殿选很快就开始了。 秀女们统一着装发型,六个人为一组,依次入殿。 完全一样的打扮,出挑者只会更出挑,旁人样貌不错也被衬托的一般起来。 前几组秀女外形差不多,可到了第四组秀女进来的一瞬间,高下立见。 最左边的那个秀女格外的美,旁边五位秀女单独拿出来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和最左边的一比,立刻变得普通起来。 那女孩子也是张扬明艳的美,和丽妃是一种类型的,但又因为年轻而多了几分青涩,一向美貌的丽妃和那女子比起来也稍稍落了下风。 那女孩子的身份也特别,正是南安侯李家的幼女李梦娴,早就精心教养着准备往宫里送。 贤妃和德妃瞧见那女孩子之后就瞥丽妃,丽妃一向貌美,宫中也没有和丽妃类似的妃嫔,独树一帜的存在。 可现在来了个和丽妃一种类型且更加年轻貌美的,也不知道丽妃还能不能坐的住。 皇上要是出言把人留下,丽妃指定坐不住。 贤妃和德妃都盼着皇上能把人留下来,可瞧着皇上的反应,没因为那女孩子容貌格外出众而对人另眼相看。 知道那是李家的姑娘后,贤妃和德妃难得一回心有灵犀,没跑了,李家的姑娘指定是要留下来的。 这姑娘是不是皇后的眼中钉还尚不清楚,可丽妃绝对不会喜欢这姑娘的。 果不其然,这一组秀女只留下来李梦娴一个人。 剩下的五个秀女都谨记着不能殿前失仪,可年岁小,还不能真正做到喜形不变色,退下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带了点小情绪。 李家这姑娘真是格外的漂亮,只怕在所有秀女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漂亮。 裴抒无声笑笑,这五个女孩子也是挺不走运的,本来个个都是漂亮闪耀的珍珠,被李家姑娘这颗更加耀眼的宝石一比,瞬间显现不出来光彩,珍珠变鱼目了。 既进宫选秀,那肯定是想着能成功入选为妃,想着能有一番造化的,前面几关都过去了,偏在最后一轮没了运道。 一旁的周宸随意一瞥,正好瞧见他旁边的皇后嘴角挂着笑,“皇后笑什么?” 周宸的声音压的很低,下首坐着的贤妃德妃和丽妃都没听到,只看见皇上朝着皇后那边转了转身子,不知说了些什么,脸上带笑,看皇后的眼神温柔。 贤妃脸色不变,她如今不像早几年那样在意皇上了,儿子的前程才是她最在意的东西。 德妃暗暗不忿,这么多年皇上没对她笑的这么温柔过,她刚刚进宫也没这样。 丽妃垂眸把眼中的苦涩遮掩,只当没瞧见。 听到这话,裴抒扭头看周宸,笑意不变,也低声道:“为那剩下的五个女孩子可惜,好好的珍珠变成鱼目了。” 周宸觉着皇后这话促狭,遂也促狭道:“皇后可惜,那朕把那几个都留下。” 裴抒好悬没忍住朝着周宸翻白眼。 还有旁人在,裴抒也没多说什么,说多了旁人以为皇上和皇后打情骂俏,不合适。 “皇上,下一组秀女要进来了。” 周宸也是随口一说,片刻后就坐直了身子。 一旁把两人对话尽收耳内的太后神色不变,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坐的稳稳当当的。 下一组秀女进来后,贤妃德妃和丽妃三个人下意识看向上首坐着的皇后。 第127章 和皇后有四分相似 原因无他,有一个女孩子和皇后有四分相似。 只怕亲姐妹之间也不过如此了。 六个秀女各自报完自己的身份姓名。 德妃率先笑道:“呦,这平洲知州的女儿和皇后娘娘未免也太相像了些。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平洲知州家的女儿和皇后娘娘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呢。” 贤妃也说道:“就是说呢,这世上除去姐妹亲属,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之间竟还有样貌这般相似的,也是难得的缘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裴抒笑笑,“有所相似也不足为奇。” 裴抒自然没错过贤妃几人眼中欲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她却没什么担心的,长得相似就相似呗,这有什么的。 对于自己喜欢的且失去的或是不心底复最初模样的才会有寻找替代品的想法。 裴抒不觉得皇帝有多喜欢她,看见和她相似的人大抵也不会有什么爱屋及乌眼前一亮的想法。 要有的话,单纯是因为漂亮。 再有就是,她今年才十八岁,远远不到人让皇帝想要寻求更年轻的替代品的人老珠黄的年纪。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十几二十年后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裴抒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她是皇后啊,只要不行差踏错,天时地利人和都会偏向她的,这么一点小事哪里就值得她放在心上了。 周宸眯了眯眼,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待那秀女抬起头之后,周宸仔细端详了片刻,不留情道:“是有几分相似,但也不过刻鹄成鹜罢了。” 那秀女脸上本带着些害羞腼腆和欣喜的笑,只以为自己入了皇上的眼了,听了这话,脸上的笑瞬间就变淡了。 裴抒闻言这才细细打量着那个女孩子,这才看出那女孩子脸上的玄机。 选秀并不要求秀女必须素面朝天,只要不过分装扮,不打扮的和换了个人似的,适当的淡妆是可以的。 初选的时候要求每个人不施粉黛,长相不够出色的早就被筛下去了,根本不会留到殿选。 殿选的时候稍稍装扮一下自己无伤大雅。 这女孩子脸上的妆自然也不浓,否则也不会通过重重检测顺利进殿,可她脸上的打扮完全是模仿着裴抒的模样来的。 裴抒左边眉梢微扬,眯了眯眼,没说什么,心中有了计较。 “去把脸洗了。” “???”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向说出这话的人,就连太后也不例外,选秀呢,让人家去洗脸,这种事她们简直闻所未闻。 只见皇上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那秀女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死死克制着自己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不在殿前失仪。 一时间,殿内气氛都有些不对劲儿。 裴抒张口打破沉默,她笑道:“瞧皇上这句玩笑话把这位秀女吓成什么样儿了,真以为自己要去洗脸了。” 说这话倒不是心善,裴抒觉得没什么必要,洗了脸又如何呢? 让那秀女颜面尽失,糗名传遍整个京城,也让众人觉得皇后小肚鸡肠,这话是皇上说出来的,可谁敢真的怪怨皇上,矛头指向的还是她这个做皇后的。 那秀女要是受了高人指点才做出这样的打扮,为难一个小秀女没什么意思,找到替那秀女出主意的人才是要紧。 没人指点,是那秀女自己的想法的话,那更没什么计较的必要了。 模仿皇后,这说明什么,说明众人皆知帝后伉俪情深,连秀女都知道和皇后有几分相似就是一条更容易成功的捷径。 让她落选,断了荣华路,怎么来怎么回去就是,那点难堪可有可无。 至于周宸为什么会提出这样让人啼笑皆非的要求,帝王心海底针,裴抒可猜不透。 闻言,周宸看了皇后一眼,这才道:“都下去吧,换下一批秀女进来。” 一旁踌躇不知该如何的太监感激的看了看皇后娘娘,摆摆手,示意这一组秀女赶紧下去,别在这碍皇上的眼。 带着人下去之后,那太监才不着痕迹抹了抹额头上因害怕紧张而冒出的汗。 天爷呀,亏是有皇后娘娘,不然他真得弄盆水过来给那个秀女洗脸了,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普天之下头一遭,他可担不起啊。 除了这两组秀女,其他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一组一组的,到中午的时候就全部选完了。 参加殿选的秀女有二百人,最终入选的也不过二十多个。 这二十来个也不全是纳入后宫,还有十多个被周宸指给了宗室适婚的年轻男子,真正入宫为妃的也就十一个。 落选的秀女,在京城的直接回家自行嫁娶就是。 自外地赶来的秀女也不必急着赶回家中,若是有意向想要嫁入京城,还能在一座名为泽园的府邸暂住,为期一个月,那府邸常常举办各种宴席活动。 家中有适龄子弟的大臣权贵女眷可自行前往参加宴席活动,其实也就是给自家孩子相看媳妇。 入选的秀女,家在京城的还是直接回家,家在外地的就不能回家了,还是暂住泽园,但会与落选的秀女分开。 短则两日,长则五天,就会有圣旨宣入选的秀女入宫,新妃会有为期半个月的宫规礼仪培训。 半个月后,真正的册封圣旨才会送到每一个人手上,届时众人才会知道自己的位份,被安排在什么地方居住。 接了圣旨之出宫,留给与家人亲友道别的时间,三日后统一进宫。 殿选结束后,众人各自散了,周宸和裴抒一道回凤仪宫用午膳。 ”朕随后把新妃的封号和位份拟出来给皇后送过来,每个人的住处就交给皇后安排。“ ”好。“裴抒点头。 ”皇上怎么想起让那秀女当众洗脸了,臣妾瞧着那秀女脸都吓白了。“ 裴抒不知道自己猜的准不准,但她又有点好奇,干脆直接问出来了。 为什么? 第128章 受到冒犯 周宸不答反问道:“有人照着皇后的模样打扮,朕瞧着皇后倒是不生气。” 想来没有人愿意看到别人的穿衣打扮都按着自己的样子来,皇后倒是大度,周宸觑了皇后一眼。 这话问的,裴抒要是回答不生气,皇帝都有点生气了,她这个当皇后的要是说一点都不生气,不大合适。 她要是说生气,那也不合适,明明生气了还故作大度,言行相悖,表里不一,那也不合适。 “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裴抒抱着周宸的胳膊,笑容真切,“有人有这样的举动,恰恰证明皇上重视臣妾,臣妾光顾着高兴了,哪儿还想得起来和一个秀女计较。” “但是,臣妾好奇啊,”裴抒往周宸那边坐了坐,两个人紧紧挨着,腿贴着腿,胳膊缠着胳膊,透过春衫,对方身上的温度似乎都感受的格外清晰,“皇上怎么还生气了呢?” 皇后贴他贴的他极近,皇后身上清雅的味道在他周围萦绕,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耳边和脖颈处,带着些故意的挑拨。 周宸抬手,两指轻捏着皇后脸颊,注视着他的皇后,俯身在皇后红润的双唇上亲了一口,拇指来回摩挲着脸颊,“像皇后刚刚说的珍珠鱼目,皇后珠玉在前,旁人东施效颦就惹人不喜。” 那一瞬间,周宸觉得自己受到冒犯,打扮成皇后的模样是想做什么,想借此成功入选,想进宫为妃。 凭什么认为照着皇后的样子打扮他就会把人纳入宫里,觉得他色令智昏,难以抗拒美色。 可仔细想想,周宸觉得自己这气生的也没什么道理。 妃嫔秀女按着他的喜好而打扮他喜欢的模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丽妃受他宠爱,之前也不是没人照着丽妃的穿衣打扮进行模仿,周宸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别说后宫女子,就是前朝大臣也都是如此,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亘古不变的道理。 可瞧见那秀女照着皇后的模样装扮,周宸却生出几分不喜,画虎不成反类犬,顶着和皇后有四分相似的脸,脸上讨好,轻浮谄媚的心思却一览无遗。 皇后可不会做出那副让人生厌的模样,皇后也会朝他露出讨好的笑说些讨巧的话,但不是没有骨气的讨好,大都是夫妻间的趣味。 皇后生长于高门,周宸看得出来,皇后骨子里是很骄傲的一个人,这不是说皇后眼高于顶,骄傲不等于高傲,外圆内方,愿意放下身段也并不等同于折节。 “原来皇上是为着这个生气啊。”裴抒眉眼间稍有些自得,看周宸,“臣妾喜不自胜。” 周宸这话的说的也就是重视她这个皇后的意思。 殿选那事,不用裴抒吩咐,迎春和李德禄就开始着手打探,但查出的结果却是没人指使。 阖宫上下都知道皇上看重皇后,那秀女自然也有所耳闻,就起了心思,本来只有两分相似的,硬是画到了四分相似。 不说把这结果报给主子了,迎春和李德禄都不信。 大晋选秀的时候不会让秀女住在宫里,所有的秀女,无论是外地赶过来的还是家就在京城的,从初选开始到殿选结束的这段时间,一律住在泽园。 需要进宫的时候由专人统一送进宫里,再带着回去。 秀女就算听到皇上重视娘娘的消息,可没见过娘娘本人,要不是有人告知她皇后娘娘什么样子,那秀女就算是想要模仿也无从下手。 可迎春和李德禄再怎么查,也找不到人,什么都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就别查了。” 看两人挫败的模样,裴抒不由笑,“不一定是宫里的人干的,外头女眷见过我又不喜欢我的也不在少数,要是外头的人做的,鞭长莫及,你们两个就算把这皇宫翻过来也找不到人。” 裴抒反倒安慰两人,“不管是谁想给我添堵,总归也是白费心思,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丧气。” 迎春和李德禄点头,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 这事很快掀过去。 丽妃的生辰就在五月下旬,生辰前几天众人就收到了丽妃送来的帖子,邀众人去玉芙宫,皇上和皇后那里是丽妃亲自前去邀请的。 到了丽妃生辰那日,大家基本上都去了。 一方面是丽妃位份高又受皇上宠爱,大家都卖她这个面子,而且就连皇上也会出席,平日里不受宠的也能见见皇上,要是能让皇上看见自己那就更好了。 再有就是,其实在宫里有时候也没什么事情干,除去早上起来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之后就没什么事情了,皇宫虽大,景色虽美,可时间长了难免无趣。 因此有人举办什么宴席活动的话,众人关系虽不见得有多好,但大家也都乐意前去,毕竟凑在一起热闹嘛。 丽妃邀众人贺寿赏花,名头中有赏花,鲜花自然是少不了的。 地方就定在正殿后头一处容纳几十人绰绰有余的凉阁,凉阁里头摆放着一张张桌案,里头每张桌案跟前都摆放着几盆开的灿烂的鲜花,外头依旧繁花似锦。 整个座凉亭被充满生机的各色鲜花包围和绿叶包围,陷在百花园中一样。 裴抒到了玉芙宫的地界儿,丽妃就在门口等着了。 丽妃过生辰,穿了一身水红色挑金丝的刺绣襦裙,戴着一副各色宝石的璎珞项圈,戴了一套金丝掐赤色宝石的头面,脸上妆容精致。 丽妃本就是明艳张扬的美,今天这一身格外衬她,肌肤胜雪,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美艳。 任谁看了都要道一声美。 裴抒远远瞧见丽妃的打扮,暗道一声,怪道皇帝喜欢丽妃,这么漂亮又风情的女子,谁能不喜欢,换做他是男人,他也喜欢。 今天的主角是丽妃,裴抒不需要在这种小事上抢风头,没装扮的多出挑,快六月的天已经热了,她穿了一身水绿色宽袖掐腰白纹昙花纱裙,腰间只挂了一只驱蚊虫的香囊,头上的首饰也都是同色系的晶石宝石,漂亮又清爽。 丽妃也少见皇后这样的打扮,漂亮又带着年轻女子独有的娇俏,她愣了一下,这才上前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第129章 顺竿爬 “丽妃起来吧。”裴抒抬了抬手,浅笑着真心夸赞了一句,她道:“丽妃今日格外漂亮。” 丽妃也笑,“臣妾今早也美呢,觉得自己可漂亮,可一瞧见娘娘,才知道什么叫美,臣妾瞧着娘娘简直自惭形秽。” 裴抒头一回来玉芙宫,由丽妃迎着进来,瞧见这凉亭也有几分心喜,“丽妃这地方不错,夏天赏景的好地儿。” 丽妃笑,“娘娘觉着好,那臣妾就放心了。” 说这话时两人一前一后已经进了凉亭,声音也传进了里头,倒是不用太监另外唱和。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众人起身行礼。 “都起来吧。” 裴抒进来的第一感觉就是花团锦簇,争奇斗艳这两个词,亭子里的妃嫔个个都卯足了劲儿打扮,漂亮的不像话,客观来看的话,真真称得上一句赏心悦目。 “娘娘有所不知,丽妃住进玉芙宫之前,这地方本没有这座凉亭的,是皇上特地吩咐人造了这座凉亭,听说用的材质很是特殊,在里头一点都不躁热,好让丽妃夏天的时候在这里纳凉。” 站起身之后,德妃看着丽妃,道:“皇上真是宠丽妃,阖宫上下独一份儿的,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呢。” 这么点挑拨,裴抒丝毫不往心里去,“一座凉亭,德妃眼热成这样,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还这么耿耿于怀,你若实在羡慕得紧,用不着皇上,本宫就能做主给你盖一个。” 这话让不少人都险些笑出声。 听到这话,德妃瞬间就哑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半晌她才悻悻道:“娘娘厚爱,臣妾只是随口一说。” 裴抒觑了德妃一眼,眼中明晃晃的怀疑,嘴上却随意敷衍道:“你说是就是。” 裴抒又看了德妃一眼,丽妃是惹了德妃了?德妃上来就挑拨她和丽妃。 德妃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被皇后这瞧不起的态度气的,一个破凉亭有什么值得她羡慕的,她自己又不是没银子盖不起。 皇后就是故意的,德妃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越描越黑,再说下去旁人真以为她对丽妃这破凉亭羡慕的夜不能寐,记了这么多年。 宴还没开始,众人也不必即刻落座,有赏花的,有三三两两聊天的。 裴抒刚坐下,赵贵嫔就凑过来了。 赵贵嫔眼中的讨好毫不掩饰,“皇后娘娘今天格外漂亮,臣妾刚刚瞧着险些没认出来。” 裴抒以前对赵贵嫔无感,不喜欢也不怎么讨厌,话很多却总也说不到点上的一个人,聒噪但还算安分。 现在裴抒倒是觉得赵贵嫔有些意思,直接把欺软怕硬表现的明明白白,想要讨好人的心思也直白得很,没什么九曲十八弯的心肠,不怎么惹人生厌。 不是个很聪明的人,讨好人的手段也很单一,坚持不懈给她做东西,时不时说几句贫瘠的换汤不换药的好话,时间长了难免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裴抒难得生出几分心思,看赵贵嫔,“赵贵嫔想要什么?” 赵贵嫔没想到皇后这么直白,她只是习惯性的捧着皇后,一时之间还真说不出来什么。 可赵贵嫔深谙一个道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有杆子就往上顺着爬,她唯恐说的晚了皇后就反悔,来不及思索,忙道:“臣妾喜欢宝石和珍珠。” 要是换了别人听到皇后这样问,就算心里有什么想要的也不可能明晃晃说出来,大概也都是说些不求回报,真心实意想追随皇后娘娘云云这些话。 可赵贵嫔和旁人不一样,她讨好皇后就是为了获利,没利的话她干什么要劳心劳力讨好呢,所以皇后问她她就没什么推辞的说了。 其实赵贵嫔最想要的还是升位份,可她到底不是理智全无,贪多嚼不烂,她也没给皇后做过什么事情,皇后不一定愿意满足她,还不如要些东西来的实际,成功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一旁不远的李宝林听到赵贵嫔的话,暗暗道:赵贵嫔果真是不聪明,皇后问,她怎么还真就大大咧咧毫不客气要东西了,领导的话听听就好了,哪儿能当真,你当真了,领导该不高兴了。 “可以,本宫下午让人给你送过去。” “???” 以为皇后会变脸色的李宝林听到这话后猛的扭头看向两人,她看看神色淡然没有一丝生气迹象的皇后,又看看沾沾自喜的赵贵嫔,满脑子问号,只觉得虚幻的很。 皇后居然不是客气一问?皇后居然没生气?赵贵嫔要了皇后居然就给了? 这么简简单单,随随便便就能讨好皇后了? 这样就能从皇后手上讨到东西了? 李宝林的眼神过于炙热,裴抒甚至能察觉到一道明晃晃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想要忽视都难。 “李宝林怎么了?” 赵贵嫔也扭头看李宝林,神色带着警惕和不喜。 李宝林机械摇摇头,“娘娘,臣妾无事,娘娘旁边的花开的好,臣妾很喜欢,多看了两眼。” 裴抒扬扬眉,收回视线。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赵贵嫔眼神发亮,皇后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皇后认为不好的,在她看来也是极好的,何况皇后赏人,势必不会用不好的东西滥竽充数。 对皇后的讨好付出产生了回报,赵贵嫔和打了鸡血似的,更加起劲儿了。 “前段时间臣妾新得了两匹月牙色的提花软绸,那料子好,臣妾还没舍得用,正适合给皇后娘娘做一身里衣,臣妾做好之后就给娘娘送过去,娘娘穿着准好看。” 一旁想要讨好皇后却不得章法因此竖起耳朵想和赵贵嫔取取经的李宝林,“……”。 自己舍不得用的布料给皇后做里衣,原来要这样放下身段,突出表现对皇后的尊敬和爱戴。 李宝林暗叹一声,各人都有各自的生存法子,赵贵嫔瞧着不甚聪明,说起话来却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第130章 丽妃生辰 “皇上驾到。” 听到外头太监的唱和,众人远远瞧见皇上大步而来的身影,忙出了外头。 每个人来之前都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不用猜,大家都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 尤其有一段时间不曾侍寝的,年轻又不甘就此沉没的,更是如此。 虽说今天是丽妃的生辰,主角该是丽妃,可大多数人还是把这次宴会当成一次出头的机会,想让皇上瞧见自己。 裴抒打头,其他人按着位份高低在后头,朝走近的周宸行礼。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裴抒福身,后头其他人则是蹲下身子行礼。 周宸一眼就瞧见最前头的皇后,皇后今天穿的实在是娇俏清爽,他扶了皇后一把,“都起来吧。” 后头太监抬了赏丽妃的生辰贺礼。 布料首饰这些东西已经算不上稀奇,回回都不落下。 此外还有一架四幅紫檀木金线缂丝折屏,四面精美的金线缂丝上分别绣了不同样式品种的大朵菊花,每幅屏心缂丝都采用了双面绣的针法,两面的绣花图案都不相同,异常华贵精美。 东西摆在凉亭外的空地上,有光线照着,掺了金线的缂丝微微泛着光泽,衬得上头绣着的菊花愈发的逼真,恍若真花,美不胜收。 缂丝难得,制作工艺极其精细,要一根丝一根丝的手工制作,向来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 这么一座屏风,就算是十来个绣娘,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做出来这么些金线缂丝。 丽妃见了果真欣喜不已,眼神闪烁着细碎的光,仔细看的话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红,“叩谢皇上,臣妾很喜欢。” 这样的东西,别说底下的小妃嫔,就连贤妃和德妃也没有。 看着这么一架屏风,德妃眼中流露出一些真切的羡慕,转瞬即逝。 缂丝名贵,每年的产量算不得多,可德妃位份高,又有孩子傍身,这东西稀少却也不会缺了她的。 德妃羡慕的不是这物件儿本身,而是皇上对丽妃的在意,愿意为丽妃花心思。 这屏风绝不是现成的放在库房里的,瞧着是刚刚做出来没几日的。 也就是说皇上记着丽妃的生辰,皇上知道丽妃喜欢紫檀和菊花,一个多月前就开始吩咐人给丽妃准备生辰礼了。 贤妃倒是不甚在意,丽妃受宠又如何,色衰而爱弛,她且看着丽妃能得意多长时间。 “丽妃喜欢就好。”周宸笑,“丽妃爱菊,这几日花房培育出些新的菊花,一会儿就给丽妃送来。” 听了这话,丽妃更是欣喜又感动,旁人则更羡慕了,不少人手中的丝帕都扯烂了。 裴抒没错过那些掺杂着羡慕妒恨的目光,心道:丽妃受宠,果真是名不虚传,瞧这贺礼,全是送在丽妃心坎上的东西,又华贵又合心意,难怪丽妃这么感动。 看了周宸一眼,只见周宸此刻正垂眸看着感动不已的丽妃,脸上挂着和煦的笑,瞧着是真喜欢丽妃。 丽妃这么明艳的美人,穿衣打扮也是往华贵那方面走,骨子里却对热烈的玫瑰一般,更喜欢高洁的菊花。 裴抒笑了笑,可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去年皇帝给各宫送簪子,送给丽妃的可不是菊花簪子,而是两支玫瑰簪子。 裴抒进宫没多久后就知道丽妃喜欢菊花,皇帝更不会不知道,却还是送了玫瑰簪,但今天却这么大张旗鼓送了丽妃真正喜欢的东西。 也不知道皇帝是单纯喜欢丽妃,还是想故意给丽妃做势,把人抬起来呢。 贤妃德妃都有皇子,这么一对比丽妃可不就势单力薄了,外人瞧着难免觉得丽妃落了下风,新妃马上又要入宫,皇帝这个时候又把丽妃抬起来了。 三个人相互牵制着,裴抒喜欢这样的局面。 太阳渐渐升高,人也到齐,众人都进了凉亭,落座,生辰宴正式开始。 丽妃这宴的席面不错,天气热,菜色少见油腻的,味道好,吃着清清爽爽的,这一顿饭宾主尽欢。 散宴后,众人起身告退。 周宸笑着拍了拍丽妃的手,“朕还有事处理,先走了,晚上再来陪你用膳。” 丽妃笑着恭送,“那臣妾等着皇上。” 丽妃生辰后没几天,快进入六月的时候,新妃的封位圣旨也都传下去了。 让众人惊讶的是,这一众新妃中,南安侯府李梦娴的位份竟不是最高的,一位家世不出众的妃嫔越过众人被封了六品贵人,赐封号清,住寒香阁。 而被众人抱有希望的李梦娴只被封了七品才人,且没有封号。 余下的十人,七品才人,八品宝林,九品采女都有。 李梦娴混在其间,并不出众,皇上并没有对李梦娴格外关照。 领了圣旨,新妃们谢恩过后,各自都出宫去了,只待着三日后进宫就是。 南安侯府。 “怎么才是个七品贵人。”南安侯夫人有些不大高兴,她觉着自己女儿怎么着也得是个贵嫔,婕妤之类的,甚至更高的位份,贵人距她心中所想的位份差的还远。 “七品的才人,位份不低了。”南安侯却道:“梦娴别听你娘说的,你瞧瞧旁人,宝林和采女居多,其中也不乏家世出众的。” 李梦娴本人倒不觉得失望,她点点头,“爹,我明白的,同一批进宫的妃嫔,我的起点绝不算低。” 南安侯捋着胡须,笑道:“你能想开就好。” 南安侯夫人瞪了这父女俩一眼,长叹一口气,神色落寞,“静儿要是还活着,哪儿还能轮得到镇安侯府那一家子得势。” 南安侯夫人口中的静儿正是先帝给周宸定下的那个还未过门就红颜薄命的太子妃李梦静。 想起这个,南安侯夫人就难受得厉害,悲从中来,“我可怜的静儿,好不容易有那么大的造化,却一天富贵都没享,早早就去了,反倒让别人捡了现成的便宜。” 南安侯夫人拿手帕轻拭着眼角,叮嘱小女儿,“娴儿,你记着,你和其他人不同,咱们家与皇上……” “住嘴。” 第131章 新妃请安 不等南安侯夫人说完,南安侯就皱着眉头喝住了她还没说出口的话。 “梦静都去了多少年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南安侯脸色难看,看向南安侯夫人的眼神很凉,“你这愚妇,把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好好记在心里,知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南安侯指了指皇宫所在的方向,“你以为那是谁?能容你随意挂在嘴上。” 说着,南安侯不管脸上挂不住的南安侯夫人,叮嘱李梦娴,“别听你娘的,进了宫也别因着这个而觉得你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在皇上跟前也少提起你姐姐。” 李梦娴点头,“爹您放心就是,我知道的。” 小女儿性子稳重不急躁,南安侯还是放心的。 “这几日在家好好休息,等着进宫吧。”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五月的最后一天,景乾五年选秀入选的这一批十二个新妃正式入宫了,各自由宫人带领着去了自己的住处。 翌日一早。 众人齐聚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新人和老人分了两拨,老人在前,新人在后面按着位份排了两排站着。 先是老人给皇后请安行礼,起身之后各自落座。 接着是新人上前,三拜九叩给上首凤椅上端坐着的皇后行大礼。 都在宫里经过半个月的培训,十二个人行礼的动作整整齐齐,丝毫不见慌乱。 等着新妃们站起身来之后,裴抒按着规矩训导了几句该说的。 “既进了宫,那就好好遵着宫规,与众人和睦相处,少生事端,伺候皇上,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新妃们福身应道。 给皇后行礼过后,新妃又给高位老人请安,当然也有位份低的老人给位份比自己高的新人请安。 妃嫔之间行礼,自然不用行大礼,位份差的多的,行蹲礼,位份差的不多的福身行礼就好。 相互见礼之后,众人按着位份高低落座。 一下子多了十二个人,每个人身后还站着贴身宫女,原本坐不满看着有些空的正殿一下子就满满当当的。 教导过后,裴抒又照例关心了两句,“你们刚进宫,生活可还习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缺什么东西,觉得不好用的宫人,来禀报本宫就是。” “是,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等一切都好,没什么不习惯的。” 裴抒点头,“那就好。” “哪个是清贵人?”德妃把手中的茶杯搁在一旁的案桌上,扫视了一圈,笑问。 德妃嘴上问着哪个是清贵人,视线却落在赵贵嫔后一排坐着的身着月白色绣有竹子的襦裙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长得很美,不是那种明艳爽朗的美,带着一种如天上月一般清冷有距,不容亵渎的气质。 后宫妃嫔美人多,但还没有如清贵人这般类型的,清雅脱俗。 “德妃娘娘,正是臣妾。” 一身月牙色襦裙的清贵人站起身来,她的嗓音一如她的外貌,如珠落玉盘,似潺潺流水,悦耳中带了几分清冷空离感。 德妃上下打量了清贵人几眼,“清贵人这么出色的样貌,难怪皇上喜欢呢,越过了一众家世出众的贵女,独独封了你为贵人,还给了封号,清,这个封号衬你。 别说皇上,就连本宫瞧了都觉得心旷神怡。” 这位清贵人的家世和殿内除了白贵嫔和赵贵嫔以外的人比起来,何止是不出众,简直是低到了尘埃,不过是七品县令家的女儿。 其他新人本就对清贵人不服气,不止是新人,旧人也有看不惯清贵人的,除了清贵人的家世以外,更重要的是皇上似乎对清贵人颇为上心。 听了德妃这话,更是引起了不少人对清贵人的仇视。 “德妃娘娘谬赞。” 清贵人不卑不亢,脸上挂着浅而淡的笑意,清清浅浅的,却也不让人觉着敷衍不耐,反而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贤妃突然道:“清贵人似乎不大爱笑,瞧着倒是和皇后娘娘有些像,皇后惯常也是这般淡淡的笑。” 还不等旁人说话,赵贵嫔就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了清贵人两眼,撇撇嘴,不屑道: “贤妃娘娘这话说的不对,清贵人哪儿配和皇后娘娘相提并论,皇后娘娘是后宫之首,雍容华贵,也是她一个小小贵人能比的。” 又一次被赵贵嫔抢先,李宝林扼腕叹息,这个赵贵嫔,嘴那么快。 她接着赵贵嫔的话,道:“是啊,皇后娘娘日月之辉,清贵人虽也漂亮,臣妾瞧着和皇后娘娘倒是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赵贵嫔瞪了李宝林一眼,嗤笑道:“李宝林消停了一段时间,又开始恭维皇后娘娘了?只是李宝林也是让人觉着好笑,你在这和什么稀泥,又想恭维皇后娘娘,又不想得罪清贵人。” 说着嘲讽的看了一眼坐在新人堆里,被新人围绕着的李宝林,难怪还是个宝林,让新人压在上头了。 不受皇上宠爱,想讨好皇后又不站在皇后那一边,谁也不想得罪,皇后能看得上她才怪。 听了这话,李宝林气恼不已,“赵贵嫔何必这么刻薄,我不过实话实说。” 赵贵嫔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间插着的金丝嵌红宝石发簪,得意又挑衅的看了李宝林一眼,“李宝林还是安安分分好好当个宝林吧。” 看着赵贵嫔头上那颗硕大的熠熠生辉的红宝石,李宝林瞬间就哑了,怒气消散一空。 等到众人都不说话了,清贵人这才神色认真开口说道:“赵贵嫔说的是,臣妾蒲柳之姿,岂敢和皇后娘娘相提并论,贤妃娘娘折煞臣妾了。” “爱不爱笑不要紧,好好伺候皇上,早日为皇家诞下皇嗣才是你们最重要的职责。”裴抒淡声道:“今天就到这里,没事就退下吧。” 说着,裴抒对着新妃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就能侍寝了,都回去收拾收拾,准备着吧。” 新妃的侍寝牌子已经赶出来了,从今天起,新妃们都能侍寝了。 第132章 身孕 说是新妃今天就能侍寝了,可众人清楚,除非皇上不进后宫,只要进后宫,皇上今天只会歇在凤仪宫。 今天初一,皇上不可能去别处的。 但今天不行还有明天,不和皇后争初一,能压得过别人也是好的。 裴抒这话一出,殿内还是多了几分躁动,不止是新人,老人里年纪小的妃嫔也是如此。 新妃都想着自己能够拔得头筹,当第一个侍寝之人。 明知可能很小,而不少老人也暗暗期待着皇上能把新人晾在一边。 裴抒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摆摆手,“下去吧。” 说着她站起身来,扶着迎春的手走下台阶,众人起身恭送皇后娘娘。 才进了六月,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好,请安结束后太阳升高,气温就高了。 从前殿到后殿的距离,裴抒就已经感觉到热意了,进了屋里也不觉得凉快。 “今年似乎比以往热的更早些。” 进屋后,裴抒把外头穿的薄薄的宽袖对襟长衫脱掉。 抱夏接过外衫挂在衣架上,笑道:“这话娘娘您每年都说。” 这时候的天气是有些热了,但离真正盛夏热的时候还有些时日呢,只是自家娘娘格外怕热而已,每年天气一开始热起来就要这么念叨着。 拂冬端了两碟子樱桃和荔枝进来,放在裴抒手边的炕桌上,“主子吃些果子,内侍省的人刚刚送过来的,还有些凉,吃着解暑。” 红黄色的樱桃连着绿色的蒂把,放在琉璃碟里,樱桃表面沾着水珠,亮莹莹的,看着就让人口齿生津。 装有荔枝的琉璃盏里头铺了一层磨碎的冰沙,一颗颗湿润的荔枝嵌在冰沙上,冒着丝丝凉气。 五月上旬的时候宫里就有了樱桃和荔枝。 樱桃还好些,京城外不远的地界儿就有专门种着特供皇家的,每年樱桃成熟后摘下来即刻用冰护着送往皇宫。 荔枝这东西可就不成了,北方种不成,又娇贵得很,产地距皇城不近。 在开春前就把成熟可以结果的荔枝苗种在大花盆中,开花散叶挂果都在盆中,还不待荔枝成熟就运往京城,到了京城的时候正好成熟采摘,吃到新鲜的樱桃。 “这都六月了还没吃完呢?”裴抒捏了一颗瞧着就凉津津的荔枝,去了壳,白嫩嫩散着清甜的果肉放在嘴里,凉丝丝的,舒服得很。 这两样水果数量不多,物以稀为贵,不是人人都能分到的。 据裴抒所知,除了最开始的一两天,皇帝给各处多多少少都送了些尝鲜,后来就只有皇上,太后,裴抒自己,贤妃,德妃,丽妃,花萼园住着的皇子公主有份例。 按着顺序,分到的水果数量依次减少。 像裴抒自己,樱桃和荔枝每天都各有一大碟子,皇子和公主那里就是樱桃和荔枝总共只有一碟子,碟子大小也缩小一圈。 倒不是不给孩子吃,小孩子没什么节制,怕吃多了上火,难受。 周宸对这几个孩子一视同仁,上头的皇子和公主有,下头连牙都没有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没落下,那东西自然就送去德妃和孙充仪那里了。 旁处偶尔也能分到一些,端看皇帝心情如何,要是这几日喜欢你,见你次数多,想起来的时候就吩咐人送一些过去。 钱贵嫔和王贵人都赏过一次。 “听内侍省的宫人说没几日了。”拂冬有些可惜,道:“就这么几日了,想吃得等到明年了。” “什么节气吃什么东西,樱桃和荔枝没了,过几日还有西瓜,之后还有葡萄。” 念秋不贪口欲,完全没有一点可惜,她上前给裴抒剥荔枝,把果肉放在一旁小琉璃碗的时候手指一点没碰着果肉。 四个人,迎春和念秋不贪口腹之欲,抱夏和拂冬两个人爱吃些。 “好了,别剥了,不想吃了。” 抱夏剥了三颗荔枝,裴抒就出言制止了她要继续剥的动作。 “荔枝都能用得上冰,我还用不上呢。”裴抒拿手指戳了戳琉璃碟中的碎冰沙,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一直用手指戳着冰沙,叹道:“六月初十,还有九天。” 念秋和拂冬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怪。 现如今刚进六月,现在的天气真算不上很热啊,还有大半个月才入伏,入伏后的天气才算是真正炎热起来了。 主子以往也怕热苦夏,可没像现在这样。 瞧着主子眉头微蹙,懒懒靠着软枕,一手戳着冰沙,心思不大爽利的模样,就知道她是真觉着热。 两人都有些担心,念秋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什么,主子的月事推了两天了,还没来。 而主子的月事向来准时,思及此处,念秋的眼神在主子肚子上有一瞬间的停留。 “主子,奴婢给您号号脉。”防止空欢喜一场,念秋没把她心中的猜测说出,只道:“这天气也不怎么热啊,您今年怎么这么怕热呢,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不舒服,就是热,把吧。” 每隔几日,念秋都要给她把把脉,比请平安脉的太医还勤,裴抒不疑有他,翻过手腕搭在炕桌上。 念秋拿了脉枕过来,笑道:“把过脉奴婢才放心。” 念秋手指搭在裴抒的手腕处,手指处摸到的脉象隐约带带着些往来流利如盘珠之形的感觉,像是滑脉。 念秋忍着欣喜,抬起手,说道:“主子,您把右手换过来。” 左手的脉象还只是似有若无的,换了右手之后脉象反倒比左手强劲了一些。 滑脉无疑了,右手脉象比左手脉象更加强劲明显些。 “主子,您有喜了。”念秋脸上挂了笑,掩饰不住的激动,她道:“一个月的身孕。” “有了?” 念秋可劲儿点头,“是啊,主子,您怀孕了。” 闻言,拂冬也高兴的不得了,开心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儿的重复着,“主子您有身孕了。” 裴抒下意识在平坦的肚子上摸了摸,感觉还有些不真实,她这就怀孕了? 怀孕到底是一件好事,惊讶过后,裴抒也是开心的。 第133章 隐瞒 傍晚的时候,周宸果真来了凤仪宫。 刚一走进屋里,周宸就觉出些不同来,这屋里怎么喜气洋洋的,气氛欢欣。 周宸顺手扶起上前行礼的皇后,随口问道:“皇后可是有什么喜事?朕瞧着你这几个宫女各个都开心的不得了。” 周宸这话说的本不走心,说完之后,自己琢磨着似乎有些不对,这么高兴,能有什么喜事发生。 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周宸眼神不由落在皇后的肚子上。 还不等他张口问,就听到皇后的话,“夫君,我有身孕了。” “瞧瞧你们四个,还说要瞒着不让外头人知道,一个个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明眼人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周宸没在意皇后后头那句话,只追问,“果真是有了?” 周宸当即就笑了,不是脸上惯常带着的那种眼中无笑,嘴角微扬的浅笑,面容和煦,是真正开怀的笑。 皇后怀孕,若生下皇子,那是他的嫡子,若无意外,就是他的继承人,稳固国本,日后还要替他延绵大晋国祚,周宸自然高兴。 周宸自然盼着皇后能生个皇子的,不过要是生个公主,周宸也开心。 周宸握着皇后的手,“太医来看过了?什么时候知道的?怀孕几个月了?怎么没让人去给朕传消息?” 这一连串的问题也看得出周宸是真开心,周宸这样,裴抒自然也高兴。 裴抒笑道:“今天才知道的,一个月了,没让人去和皇上说,是我想亲自把这个好消息说给皇上听。” 裴抒把知道自己怀孕的缘由和周宸说了。 知道皇后身边那个宫女医术不错,周宸也没什么怀疑,只道:“还是传太医来确定一下。” 说着就让赵福全去传太医。 裴抒笑着拦了下来,“天晚了,还是明日吧。明天宋太医来请平安脉,到时候一诊便知。” 周宸看了皇后一眼,想起皇后刚刚那话,一个月,怕是皇后现如今还不愿意让人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他也没反对,点点头,遂了皇后的愿,“那就明日吧。” 想起什么,周宸又看了皇后一眼,笑道:“明日起就起冰窖,给各处供冰吧。” 也不差这么几天了,皇后还怀着孕,总不好让人受委屈。 听了这话,裴抒眉眼都舒展开了,这么热的天,可算是有冰块使了。 “谢谢皇上,皇上待我真好。” 裴抒刚刚和周宸说怎么发现怀孕的时候,自然就提到了她觉得热,念秋不放心要给她诊脉。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不止单单叙述事实,她就是想告诉周宸,她热,她想用冰块了。 周宸果真也领会了她的意思。 “对皇后好,是应该的。” 对她好,因为她是皇后,她是他的发妻,而不是因为她本人。 换了谁做皇后,周宸都会这样的。 裴抒这么想着,心中却没什么不开心的想法,相反,她其实有点高兴。 周宸在一些小事上不拘小节,为人宽和,脾气也好。 可看得出来,他骨子里是个极其理智又重规矩的人,他自己本人就守规矩,重视尊重发妻,给妻子体面,肯放权把后宫交出去。 最重要的一点,周宸守规矩,所以他可能会宠妾,但绝不会宠妾灭妻。 这样的夫君,裴抒满意极了,钻牛角尖可没什么意思,只要她是皇后,周宸就不会薄待她,原因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当然,在得到重视尊重的基础上,再有一些真正的情谊,裴抒就更满意了。 “赵福全,朕记着库房里还有几匹寒玉绸和香云纱,全给皇后拿过来。” 寒玉绸和香云纱最是适合夏天,这两种料子做出来的衣裳穿在身上凉快得很。 “皇后既想瞒着,那朕就不给皇后东西了,等着皇后什么时候公布了,什么时候再给皇后东西。” 女子怀孕,要是能瞒住的话大都要瞒着到三个月胎象稳固,这之后才会把自己怀孕的消息传出去。 宫中妃嫔更是如此,周宸自小长于宫中,自然知晓原因,皇后要这样做,他并不反对,也不会给皇后拆台。 “好呀,夫君这么体贴,我开心的不得了,只是现如今无以为报了。” 没人规定皇上要配合皇后一起瞒着怀孕的消息,也没有规定皇上要给怀孕的皇后送凉爽的料子,可周宸还是这么做了。 瞧,这不就是除了皇上对皇后的尊重以外,还多了些额外的体贴。 “……” 想到皇后生辰夜里的时候,周宸一瞬间领会了皇后的意思,一些画面猝不及防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顷刻间身上多了几分躁动。 周宸闭了闭眼,把脑中的那些画面全丢出去,这才睁开眼,无奈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少说两句吧,肚里还有孩子呢。” 裴抒眨眼,无辜的看着周宸,“臣妾说什么了,臣妾想给皇上做件夏装,可又害怕月份大了之后坐不住,做不成衣裳。” 周宸哪儿会信她的话,皇后刚刚那神态,分明就是说些不正经的。 再说了,皇后哪儿会做针线,这么长时间,连一个荷包周宸都没见她自己亲手缝过,还做衣裳呢。 他故意道:“皇后现在月份小,还没显怀,现在做也成,身子难受的时候也做好了。” 裴抒戳了戳周宸的胸膛,“皇上想要的话,为了皇上,那臣妾劳累一些也是值得的。” 周宸晲了裴抒一眼,“皇后不是说要给朕做一件夏装,怎么又成了朕想要了?” “臣妾说了呀,想给皇上做一件夏装。” 说到“想”字的时候,裴抒特地加重了声音。 周宸不和她一般见识,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再说下去,没完没了了。 第二天上午,宋太医来凤仪宫请平安脉,证实了裴抒确实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本宫怀孕一事,还望宋太医暂时能替本宫瞒着,本宫的一点心意。” 说罢,裴抒摆了摆手,迎春当即上前,手中端了一个小盒子,盒子里头装了五枚十两的银锭。 “多谢皇后娘娘。” 宋太医没怎么推辞,直接了当就收下了。 第134章 头一个侍寝 迎春送宋太医出门,四个年纪不大,模样隐隐有些熟悉的宫人抬着两个个密封着的方形见深的箱子进了院子。 “迎春姐姐,奴才两个来给皇后娘娘送冰了。” 两个宫人之前也来给凤仪宫送过东西,和迎春打过交道,此刻笑眯眯的。 “好,就放在廊下吧。” 迎春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荷包,递给其中一人,“给你们两个分着喝茶吃果子。” 荷包小,里头只装了五六颗拇指大小的银花生,不打眼的东西。 也不是次次都给,有时候给,有时候不给,看心情。 其中一人微微躬着身子双手接过荷包,忙笑着道谢:“奴才多谢皇后娘娘,多谢迎春姐姐。” 一个解释道:“迎春姐姐,今早开冰窖取冰,这才耽搁了些时间,明天奴才们早早就给娘娘把冰送过来。” “知道了。” 很快,其他各宫的冰块也都送过去了。 今年的冰送的比以往几年早了几天,虽有人疑惑,大家却也是高兴的。 还不到傍晚的时候,新妃们就翘首以盼,梳洗打扮更衣,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的等着了。 皇上初一去了凤仪宫,初二总能轮到她们了吧,不少人都这样想着。 可出人意料的是,皇上今天又去了凤仪宫,这让众人失望不已。 润雨阁。 蝉衣走进屋里,小声道:“才人,皇上今天还是去了凤仪宫。” 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着一支蝶扑花簪子往头上戴的李梦娴李才人手上动作不停,她把簪子插进发间,这才站起身来。 “那就让人摆膳吧。” 瞧着才人不见生气,能沉得住气的样子,蝉衣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才人那已故的姐姐曾是皇上未过门的未婚妻,这事她是知道的。 李才人身份总归和旁人有几分不同,知道自己被分到润雨阁伺候,蝉衣很是提心吊胆了几日,生怕自己不仅没得了前途,还得受牵连。 如今倒是能稍稍放下心了,才人看着不是个年轻气盛行事冲动的性子。 “蝉衣,你原来是在哪儿当差的。” 闻言,蝉衣回神,忙道:“回才人话,奴婢原来在尚服局当差的,帮着往各处送衣裳,忙的时候也帮着剪裁布料,做些不要紧的针线活。” 李才人点点头,倒也不失望,她位份低,受倚重的宫人大概率也不会被分配到她身边。 “晚膳还得一会儿,你与我说说宫里的情况吧,就说你知道的。我这刚进宫,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也不了解,万一得罪了人可就不好了。” “是,才人。” 寒香阁的清贵人也沉得住气。 不过清贵人一惯都是淡淡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绯玉暗中仔细端详着清贵人的脸色,没瞧出什么来,但还是安慰道:“贵人您别伤心,皇上喜欢您,您一定是最先侍寝的。” 清贵人正端坐于榻上,手中捧着书卷,她眼神从书上转到绯玉身上,眸色清冷,“再说这种张狂话就去外头伺候。” 皇上喜欢她? 昨日请安的时候清贵人看的清楚,宫里和她一样清冷外貌的妃嫔几乎没有。 清贵人有自知之明,并不因为她位份最高而沾沾自喜看不清自己,皇上对她最多不过有两分眼前一亮的新鲜感。 绯玉瞬间就白了脸,喏喏道:“是,贵人,奴婢再不敢了。” “传膳吧。”清贵人合上书。 皇上一连在凤仪宫留宿了三天。 老人不禁感叹,皇后毕竟是皇后,就算十几个貌美如花的新妃也丝毫撼动不了皇后,新人暂时还得意不起来。 可这事也不让人觉得开心,皇上去的是皇后那里,和她们这些人没关系,没落到自己身上就不算好事。 新人则是更加真切认识到了皇上的确是宠爱皇后娘娘。 初四的时候皇上没进后宫,自己睡在太极宫了。到了初五的时候,皇上这才进了后宫,宠幸新妃。 第一个侍寝的是清贵人。 周宸来的不算早,到了寒香阁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接到皇上摆驾寒香阁的清贵人收拾妥当,早早就带着宫女在宫门口候驾。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清贵人穿了一身缥色广袖长裙,梳了简单的随云髻,头戴珍珠白玉发饰,整个人清雅出尘。 夜晚不似白天热,偶有微风吹来,清贵人身上轻薄的衣袖和裙摆随着清风而微微拂动,她身姿本就纤细,此刻更是如误入凡间的仙女一般。 “起来吧。” 周宸抬了抬手,声音含笑,“清贵人这身打扮好,看着就清清爽爽的,也适合你。” “多谢皇上夸奖。” 清贵人跟在皇上身后朝着屋里走去。 进了屋,瞧见屋里的装饰,周宸挑了挑眉,眼中划过些玩味。 这清贵人屋里的装饰和她本人外貌和打扮如出一辙,清素淡雅。 周宸撩袍大马金刀往罗汉榻上一坐,接过清贵人双手递过来的白瓷茶杯,搁在一旁的炕桌上,他抬眼看了眼跟前站着的清贵人,笑,“坐,站着做什么。” 清贵人在罗汉榻的另一边坐下,“皇上可用了晚膳,若是不曾用过,臣妾让人传膳。” “不必你操心,一会儿就有人把晚膳送来了。” 不同位份的妃嫔每日的吃食种类和数量不同,贵人位份不高,鸡鸭鱼肉是能吃得上的,可再精细些的东西就不是日日都能见到的。 周宸作为皇帝,每天的膳食自然是最高标准,皇后和妃位上的膳食也不错,他再加几道自己喜欢的就行。 要是留宿在小妃嫔的宫里,周宸一般直接让人把他的膳食送来就是。 “朕瞧着清贵人的打扮,屋里的装扮都是素雅的,清贵人不爱黄金宝石珐琅那些?” 清贵人一顿,还是点点头,浅笑道:“人各有爱,黄金,宝石绚烂华贵又漂亮,可臣妾瞧着白玉翡翠和珍珠也不错。” 清贵人性子是带了几分清冷,可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那些看着就漂亮华贵至极的黄金宝石,没有人会不喜欢那些闪闪发光的漂亮东西。 只是清贵人知晓她的样貌并不适合那样的装扮,她更适合往清雅素净打扮。 万幸的是入了皇上的眼,皇上对她有几分新鲜感,让她能在一众家世不俗的新妃之中脱颖而出。 宫里容貌昳丽的妃嫔数不胜数,清贵人知道,自己以后一直都只能往这样打扮了。 第135章 可惜 清贵人侍寝过后,紧接着就是李才人侍寝。 周宸不算过于贪重女色的帝王,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十二个新妃,也不过有四个侍过寝的。 除了清贵人,李才人以外,再有就是周宝林和郑采女。 值得一提的是,大半的人都还没能侍寝呢,周宝林已经侍寝过两回了,要知道,让不少人严阵以待的清贵人也才侍寝一回。 十五这天,周宸依旧在凤仪宫留宿。 晚饭过后,裴抒和周宸在院子里消食,顺带着纳凉,入了夜,倒不似白日那么热了。 屋内泛着暖黄的灯光透过窗户和打开的门映射到廊下和近处的地面,门口左右有宫人候着。 院子里亮着一盏盏的宫灯,有些安静,偶尔还能听到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的轻响以及蝉鸣声。 裴抒手执团扇轻轻扇动着,另一只手挽着周宸的胳膊,周宸放慢脚步,夫妻俩在院子里慢慢散步。 “本想着今年秋狩能一睹皇后风采,现如今是不成了。” “听着皇上似乎有些可惜。” “是有点可惜。”周宸侧头看皇后,笑道:“皇后怀孕朕也开心,明年秋狩再带皇后去,朕等的及。” 裴抒故意道:“怎么办?我本来不觉得可惜的,可皇上这么一说,我也觉着不去秋狩,不能骑马射箭确实很可惜。” “是啊,这怎么办呢?” 裴抒的院子东面的墙边有半面墙的蔷薇花,这几天开的正好,一朵朵深浅不一的粉色花朵中间交杂着绿色的枝叶,漂亮极了。 两个人此刻恰好走到跟前,触手可及的程度,周宸抬手掐了一朵花下来,递到皇后眼前,他晃了晃修长手指中夹着的花,“送一朵花给皇后怎么样?” 裴抒脸上当即就带了些笑,笑意又很快被她压下去,她拿过周宸手上的花,“还有一点可惜,请夫君再为我折一朵花吧,我还缺一朵花,发髻上少一朵鲜花点缀。” 这么点小要求,周宸自然愿意满足皇后,他眼睛扫视了一圈,抬高胳膊挑了一朵长在很高处的鲜花,摘下来插在了皇后发间。 皇后现在穿了一身粉色的纱裙,与这蔷薇花很相衬。 裴抒自己摸了摸头上的花,终于绷不住笑了,嗔怪道:“皇上真是,拿我的花送给我。” 周宸也笑了,“明天给皇后送更漂亮的。” “好。” 十六这天早上,众人一如既往前往凤仪宫请安。 “还是皇后娘娘这里凉快。” 一进屋,外面的热意瞬间就散了不少,赵贵嫔不由道:“皇后娘娘体恤我们。” 天热,光是殿内坐着那些人就够热了,再说上话,和外头没什么区别了,空气中都沾着燥热,让人烦躁,裴抒每天都让人在殿内左右各摆一座冰鉴,好歹凉快些。 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喝一口凉茶,更舒服了。 贤妃轻哼一声,“咱们每天这么些人坐在一处,一点冰都不放,只怕没几天都要热的中暑。皇后每天都有六块冰,用都用不完,放些冰在这里也正常。赵贵嫔要讨好皇后也不必拿这些来说。” 赵贵嫔不爱听这话,自认为有皇后撑腰,赵贵嫔这段时间的胆子稍微有些膨胀了,连贤妃都敢反驳了。 “贤妃娘娘这话说的,用得用不完是娘娘自己的事,哪怕娘娘每天把冰放在院子里晒化,旁人也说不出个不字。可娘娘却拿出冰块给咱们用,这不正是娘娘体恤?怎么就成了应该的事情。” 赵贵嫔看了贤妃一眼,继续道:“贤妃娘娘您每日也有四块冰,也用不了吧,不如把您用不了的给臣妾一些用,臣妾每天才一块冰,有些不够用。” 贤妃横了赵贵嫔一眼,嘴角笑意有些冷,意味不明道:“现如今赵贵嫔的嘴皮子功夫越发利索了,好好管着自己那张嘴,什么时候因着这个吃了大亏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 贤妃这话像一根针似的,赵贵嫔刚刚才膨胀起来的胆子瞬间就被戳破了,她也能屈能伸,悻悻道:“多谢贤妃娘娘提醒。” 不少人都笑了。 “我还以为赵贵嫔改性子了,原来还是这样啊。”王贵人鄙夷的眼神落在赵贵嫔身上。 贤妃她不敢得罪,一个贵人她还怕吗?赵贵嫔冷哼一声,“王贵人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德妃娘娘的提携之恩,也没见你报啊。” 王贵人下意识看向德妃,在德妃看她的前一瞬忙不迭移开了视线,暗骂赵贵嫔这个挑事的贱人。 “皇后娘娘到。”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人起身离开座位给皇后行礼。 “都起来坐吧。” 裴抒向下扫了一圈,坐的满满当当的。 “这周宝林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没到呢?” 不知是哪个还没侍寝过得新妃说了这么一句。 裴抒朝着周宝林的位置看去,那张椅子果真空着。 她刚刚还扫了一圈,可屋里人多,坐着的妃嫔,站着的宫女,也没发现缺了个人,现在定睛看去,这才注意到少了个人。 “皇后娘娘,周宝林今天是告假了吗?”说这话的是郑采女。 裴抒道:“不曾,有事耽搁了吧。” “有事也该差人来禀给娘娘,周宝林住清音阁,离皇后娘娘的凤仪宫不过一刻钟就到了,再着急也不在这点时间上吧,派个人来回禀给娘娘就是了。” “是呀,可见这周宝林恃宠生骄,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这个时候了,人不来,消息也没一句。” 听着这些小妃嫔一人一句使劲儿踩周宝林,裴抒挑挑眉,进宫半个月了,一个个的胆子都大了。 裴抒还记得这些新妃头一两天请安的时候,大都是坐了半张椅子,腰背挺的直直的,话也不怎么说,只听着老人你来我往的斗嘴,眼神随着说话之人的变化而转动着,眼中的拘谨明晃晃的。 果真是但凡对一个环境熟悉适应了,最开始的腼腆不敢言瞬间就没有了,渐渐显露出真正的性子来,摩擦和争端也有了。 第136章 来迟了 “臣妾来迟了,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被一众人声声讨伐的周宝林终于到了。 一进殿,周宝林就毫不含糊行礼赔罪,“来的路上臣妾一时不察,不小心污了鞋子,不能在娘娘面前失仪,想着快些时间还来得及,就回去换了一双鞋子,没想到还是来迟了,娘娘恕罪。” 还不等裴抒说话,郭贵嫔就讥讽道:“周宝林来迟就来迟,何必编出这么些瞎话哄骗娘娘,你以为皇后娘娘会信你的胡话不成?好好的走着路,怎会污了鞋子。” 郭贵嫔前几天在澄心湖边闲逛着,竟遇到了皇上,那时皇上还说明天去长秋轩看她,郭贵嫔恩宠不算多,这么一句话就让她期待了一整天。 有一些人,仅凭着有些苗头但还没真正发生的事情就能够浮想联翩,比夜里做美梦都不受控制。 郭贵嫔就是如此,等着皇上来的那天,郭贵嫔有过很多美好的联想,想着能得到皇上的宠爱,想着皇上给她晋位,想着怀孕生子自己养孩子,还想过能把她那个养在德妃膝下的孩子还给她。 可第二天皇上没来长秋轩,却是去了周宝林的清音阁。 周宝林也在外头遇见了皇上,把皇上勾走了,截了她的胡。 郭贵嫔所有的美梦和幻想都破碎了,那之后,郭贵嫔看周宝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彻底恨上了周宝林。 此刻更是迫不及待对周宝林落井下石。 裴抒淡声道:“住嘴,你什么时候能做本宫的主了?如今看来,禁足抄宫规都不能让郭贵嫔言行守矩。” 听了这话,郭贵嫔唯恐皇后又借故罚她,瞬间规矩起来,“娘娘,臣妾不敢。” 裴抒这才看向周宝林,“既是无心之失,周宝林起来坐吧,日后注意。” 裴抒看得出来,周宝林是急着赶过来的,进门的时候呼吸有几分急促,深深吸了几口气,进来之后气息才平稳下来,走近行礼的时候,裴抒甚至能看到她额角处的薄汗。 而且裴抒注意到周宝林脚上穿的鞋子和身上衣裳的颜色乍一看还挺相配的,可仔细瞧的话,就能发现鞋子上绣的是秋海棠的花纹。 要是没收到额外吩咐的话,尚服局做衣裳鞋子要绣花卉纹的时候,绣的花纹都是应季花卉。 春天的桃花,杏花,绣球和兰花,夏天多是荷花,百合,牡丹和石榴这些,秋天菊花,桂花和秋海棠更多些,冬天就是梅花,水仙。 妃嫔大都心照不宣,若不是喜欢极了,一般是没有人会在盛夏的时候穿绣有梅花纹的衣裳的,当然,乐意穿也没人管。 现在都还不到盛夏,若不是一时间没找到和衣裳配套的鞋子,想必也不会穿着这双鞋子出来。 所以周宝林的话八成是真的,至于郭贵嫔刚刚所说的,好好的走着路,大多数地方都铺着砖石,怎么会污了鞋,裴抒不管这个。 周宝林暗暗松了一口气,感激道:“是,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裴抒想起早上迎春和她说的,看向孙充仪,“孙充仪昨夜叫了钱太医过去,可是二皇子有什么不适?” 钱太医专治小儿杂症,皇子公主要是不舒服的地方,叫的都是钱太医。 这话一出,还不待孙充仪说什么,钱贵嫔瞬间就直了身子,紧捏着手中的丝帕,下意识看向孙充仪,强忍着才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询问压下。 “回娘娘话,二皇子没什么不适。” 孙充仪有些不好意思,“臣妾怕小孩子畏寒,给三皇子多套了一件衣裳,三皇子觉得热了,又不会动弹,一个劲儿的哭,臣妾不知,这才叫了钱太医过去。” “三皇子无事,大半夜的,臣妾想着不打扰皇上和娘娘了,今儿请安的时候和娘娘说就是。” 裴抒问:“奶娘没劝着你?” 孙充仪年轻没生过孩子不了解情有可原,奶娘是干什么的,干站着看孙充仪给孩子穿衣裳都不劝一句,还是劝了不管用,孙充仪固执己见,这就是两码事了。 孙充仪干笑一声,“娘娘,不关奶娘的事,是臣妾关心则乱。” 每天晚饭过后,孙充仪都让奶娘把二皇子抱去她那里,陪着二皇子玩一会儿。 孙充仪怕小孩子受不住凉,以往二皇子来的时候她都让人早早把冰撤下去,昨天给忘了。 奶娘抱着二皇子进来的时候宫人才要把冰弄出去,冰是弄出去了,可屋里的温度一时半会儿也没升上去。 孙充仪不放心,给二皇子套了身薄衣。 二皇子小,但能分得出冷暖和舒服与否,回了自己那间从没摆过冰块的屋子,当即就悲从中来,小嘴一扁,放声大哭,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叫太医来之后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情况,裴抒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有什么不清楚的就问太医。” 孩子是小,又不是不知冷暖,现在还好,过段时间更热的时候,总不能让小孩子硬扛着吧,适当在远处放些冰也没什么。 你自己都热的冰块整天不断,难不成还以为孩子能一点不热。 “行了,没什么事今天就到这里,散了吧。” 众人起身告退。 “孙姐姐。”钱贵嫔追上前头不远处的孙充仪,赧然中带了几分哀求,“孙姐姐,我,我想去看看二皇子,远远看几眼就好,可以吗?” 那孩子有三个月了,可自那孩子出生第二天被抱走之后,钱贵嫔还没见过。 孙充仪很少提起二皇子,钱贵嫔几乎没听过二皇子的消息,今天猛然听说了,她心中像是被人拿针戳了个洞,想念叫嚣着喷涌而出。 钱贵嫔忍不住想见见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 “不可以。”孙充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以后也别拿这种话来找我。” 说完,孙充仪不管钱贵嫔作何反应,绕过人就走了。 一旁的赵贵嫔也跟上。 走了一段路之后,赵贵嫔撇撇嘴,“钱贵嫔还真是贼心不死,就算怀胎十月,只相处一天能有什么感情,装模作样的。” 不养在生母膝下的皇子公主向来都是出生第二天就被抱走的,大晋的规矩向来如此,为的就是不想让生母在相处过程中对孩子感情渐深,那样抱走的时候更加舍不得。 听起来虽有些不近人情,可从某些角度来说,其实也有一定的正确性。 赵贵嫔本人就觉得这样的做法是没什么问题的,哪怕是母女之间,感情也都是在一天天的相处中逐渐加深的。 不在一起的娘亲和女儿,娘亲也不会对女儿有什么真情实感的,对此她深有体会。 “不管她真心也好,做戏也罢,我都不可能让她和二皇子有接触的。” 看着那孩子哭,笑,亲眼见证他长大了一些,最开始的小衣裳都不能穿了,三个月的相处,孙充仪是真喜欢这孩子。 原来她也没打算让这孩子和钱贵嫔有接触,现在这种想法更甚,越是喜欢那孩子,孙充仪不愿意让那个孩子和钱贵嫔有哪怕是一丁点的接触。 第137章 打起来了 从凤仪宫出来之后,周宝林走到自己早上来的路上踩脏鞋子的地方。 在御花园两边种满了花的一条砖块铺成的蜿蜒小道上。 原本缺了一小块砖露出湿润泥土的地方此刻已经干干净净,砖石铺的整整齐齐,全然不复早上的模样。 周宝林住的清音阁去凤仪宫有一条稍近些的路,穿过御花园再绕到宫道上比一直走宫道更近些。 周宝林这几天都是走近路的,这路一直都好好的,今天却突然缺了一块砖石,砖石的颜色和泥土差不多,让人不易察觉,泥土还格外的湿,被人浇了水上去一样。 这绝不是巧合,定是有人故意弄出来针对她的。 木锦愤然说道:“也不知是谁,存了这么恶毒的心思,这样害您。” 请安迟到这事可大可小,端看皇后的性子和态度。 皇后要是心胸狭隘,心思敏感,难保不会觉得妃嫔不守规矩,借着皇上的一点宠爱不把自己这个皇后放在眼里,想要不自量力挑衅自己,指不定就记仇了。 皇后也许对后宫所有妃嫔都谈不上喜欢,可要是被皇后讨厌,那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幸亏皇后娘娘大度,没说什么。”周宝林也有些庆幸。 “这地方人来人往的,修建花枝的,浇花的,洒扫的宫人,随便一个都有可能,查不出来的。” 周宝林脸色不大好看,她不过侍寝两回,这就有人耐不住想要出手对付她了。 周宝林冷哼一声,“以后从大路走,我倒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人大胆到敢在宫道上做手脚,那人最好藏的严严实实的,别让我找到,不然我绝不放过她。” 周宝林这事,几乎没什么人认为这是意外,都觉得是人为。 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今天这事还真就是一桩巧合。 而那个给花浇水的时候不小心把路中的砖块弄破,又偷偷从花丛边被花草遮住的不起眼的地方撬了块大小相同的砖替换过去的小太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那小太监揉了揉鼻头,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念叨他。 七月盛夏,蝉鸣声声。 燥热的暑气熏染着空气,带起不可见的热浪铺天盖地翻滚着。 高悬于晴空的烈日照耀而下,连树叶都有些打卷,看着蔫蔫的。 “娘娘,郑采女和李宝林打起来了。” 半上午的时间,屋里只开了两扇窗户,次间中央摆着冰鉴,冰块冒着丝丝凉气。 抱夏站在及腰的冰鉴后面,拿着一把大些的扇子朝着榻上坐着的主子一下一下扇动着。 燥热隔绝在外头,屋里温度合适。 裴抒坐在榻上翻看着账目。 “娘娘,郑采女和李宝林打起来了。” 刚把账目合起来,端起案几上装有绿豆汤的小碗,汤勺还没送进嘴里,被李德禄这话惊到了。 “叮咚” 裴抒把勺子搁回碗里,“你说什么?” 打起来了?妃嫔和妃嫔之间打起来了?莫不是天气太热导致她幻听了,裴抒这么怀疑。 “娘娘,千真万确,李宝林和郑采女打起来了。” 李德禄最开始听到的时候也很是不可置信,活了这么些年,头一回听到这样的消息。 “李宝林向来安稳的人也会和别人打架?” 裴抒不禁怀疑,“为什么打起来的?郑采女惹怒李宝林的?” 在裴抒印象中,李宝林是个很安分守己的人,不怎么争宠,性子也算是平和,偶尔和别人拌几句嘴,很少和人起矛盾。 虽然新妃进宫才一个多月,可也能看得出这个郑采女是个张扬的性格,不算很讨喜。 李德禄解释道:“郑采女截了几回李宝林的凉汤,今天两人在外面碰到,李宝林说了几句,郑采女言语上似乎有些冒犯,李宝林就动手了。” 当然,郑采女也不甘示弱。 这不,两个人就彻底失去理智打起来了。 “嗯,奴才听说颇为激烈。” “现在还打着呢?” “现在倒是不打了。”李德禄神色有些没法形容的怪,“可李宝林和郑采女都往咱们宫里来了。” “来干什么?”裴抒沉声道:“让她们都回去,郑采女挑衅在先” 裴抒话还没说完,宫女自外头走进来,“娘娘,李宝林和郑采女求见。” “不见,”话说了一半,裴抒又改了主意,“让她们进来吧。” 她也想看看打的激烈的两个人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很快,两个人就进来了。 裴抒看着这两人。 郑采女的脸颊有些红肿,隐约还能看到几道手指印,薄薄的衣裙有些皱巴巴的,除此之外倒没什么。 相比较的话,李宝林就有点可怜了,脸上也有些红,发髻都有些松散了,瞧着头上的首饰都不大完整了,裙子外头的薄纱有的地方都扯破了。 “你们两个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吗?天家妃嫔,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成何体统,还有没有一点礼仪?规矩学到哪里去了?” 裴抒不叫两个人起身,丝毫看不出刚刚好奇想要看热闹的模样,沉声斥道:“你们这像什么,市井无赖作派也不外如此,遭人耻笑。” “娘娘。”郑采女眼珠转动,站起身来,抢先一步说道:“娘娘明鉴,是李宝林先对臣妾动手的,臣妾是为了自保啊。” “我让你起来了?” 裴抒轻飘飘瞥了郑采女一眼,声音也和平时无异,却无端让郑采女心头一紧,她呼吸一窒,忙重新维持着刚刚行礼的姿势。 第138章 出口恶气 “娘娘息怒,臣妾一时气急。” 郑采女敛眉,神色中却依旧带着些不忿,她捂着脸道:“求娘娘替臣妾做主,是李宝林先动手打臣妾的,臣妾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 “娘娘,事情不是这样的。” 李宝林不冒头归不冒头,可别人都欺负到她头上了,她可忍不了了。 “好了,都住嘴。” 裴抒让这两人进来可不是想听她们打嘴仗的,她指着李宝林的宫女诗画,“你来说,起因到底是什么。” 当主子的狼狈不堪,身边的宫女反倒干干净净的。 这事本就是郑采女的错,诗画说的时候都没带有什么夸张的成分,全部都是实情。 诗画说的和裴抒了解到的大差不差,只是更详细了些,李宝林和郑采女之间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知道了。 “娘娘,不是……” 郑采女还想狡辩。 “喀哒” 裴抒端起茶杯不轻不重磕在炕桌上,带着些警告,郑采女的声音当即就由中气十足转为底气不足,渐渐消失不可闻。 “御膳房每日给郑采女备的凉汤不够?”裴抒瞥郑采女,“郑采女要把李宝林的抢走。” “这,娘娘,臣妾,” 这事到底是她理亏,郑采女支支吾吾的,“这,娘娘,是,是臣妾听说李宝林这几天不适合吃凉的,臣妾这才想着,李宝林不能吃,带回去也是放着,天热,不如臣妾帮着解决。” 李宝林被这话气得够呛,“敢情我还得谢谢你啊,我喝不喝和你有什么关系?” “迎春,让人吩咐御膳房,郑采女贪凉,从明天起一日三餐,每顿饭都给郑采女送一盅凉汤过去,看着郑采女喝光,不许她浪费。” 凉汤,顾名思义,在放凉的甜汤里放入冰块和薄荷,喝起来清凉无比,夏天消暑解热的好东西。 可就算再怕热,再爱喝凉汤,也禁不住一日三餐顿顿都喝,喝的肚子里头都得凉飕飕的,对肠胃不好,再严重些说不准还要生病。 瞧着皇后不像是开玩笑,郑采女不由多了几分害怕,“皇后娘娘,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那样做的。” 看着自家主子不发话,迎春福了福身子,朝着外头走去,去吩咐小宫人把娘娘的话传去御膳房。 “郑采女以下犯上,言行挑衅上位妃嫔,禁足两个月,罚俸两个月。” “皇后娘娘,臣妾知错了,还请娘娘恕罪。” 郑采女脸色惊慌,宫里这么多妃嫔,禁足一个月之后皇上还能记得她这个人吗,她才刚刚进宫没多长时间啊。 一边站着的抱夏笑着看向郑采女,道:“采女,娘娘口谕,您该听谕谢恩才是。” 郑采女抬头看抱夏,眼神称不上和善。 抱夏不卑不亢,嘴角的弧度都不曾有过变化。 裴抒:“怎么?你不服?” 想到身边的宫女说的早之前郭贵嫔仗着怀有身孕,不服皇后的惩罚,还跑去找皇上,结果惩罚还加重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郑采女还是咬牙顺从,道:“臣妾不敢,臣妾谨遵娘娘口谕。” 裴抒这才看向另一边的李宝林,“这事虽是郑采女之过,可李宝林也不该一言不合就动手,罚俸一个月。” “是,臣妾谨遵娘娘口谕。”李宝林平静认罚,不狡辩,不逃避。 端看这两人的态度,也怪不得郑采女不讨人喜欢。 “还有你们打架一事。” 裴抒视线在两人身上环视了一圈,“身为妃嫔,不顾身份体统,当众大打出手,每人抄三十遍宫规,每人每天在自己宫里大声诵读宫规一遍,为期一个月。 把规矩都好好记在心里,以后要是再做出这样的事情,决不轻饶。” “出去吧。” 等到两人退出去之后,抱夏这才道:“娘娘,真要每天都给郑采女送凉汤啊?郑宝林万一因此生病。” 对于她们来说,大热天的喝点凉汤没什么的,全当解暑了。可不少主子都是非精脍不入口,身娇体贵的,这可真说不准。 “病了就病了,太医又不是摆设。”裴抒不在意,“仗着自己家世不错,区区采女也敢这么跋扈,欺负上位妃嫔,不给点教训怎么行。” 低位的妃嫔有家世好的,自然也有家世一般的,要是人人都和郑采女似的,有学有样欺负人,这后宫得乱成什么样,她可不想三天两头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给她们断案。 家世一般的低位妃嫔不安分上蹿下跳的,可也有老实本分不惹事的,老实本分不惹事的一般也不得宠。 后者日子本就过得一般,再让人欺负,那成什么样。本分人被欺负了,也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裴抒不会允许这样的风气成型,这就需要杀鸡儆猴。 这一批新妃中,目前为止比较受宠的就是清贵人,李才人和周宝林三个人,难得的是,这三人明面上都算是稳得住,不是张狂的性子。 可也不是人人都能稳得住的,好比郑采女,这不就是个有几分张扬的。 还有一个吴宝林的性子似乎也不大好,和好几个小妃嫔也有过些不算大的矛盾摩擦。 所以,出头的郑采女是这样的结果,之后再有人想生事的时候也该掂量掂量,看看郑采女这个前车之鉴,斟酌一下愿不愿意承担后果。 抱夏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她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娘娘,您说这郑采女会不会借着这事故意生病。” 裴抒哼笑一声,“随她的便。” 而另一边,李宝林和郑采女出来凤仪宫。 郑采女恶狠狠盯着李宝林,“贱人,使阴招,你给我等着。” 外头看着李宝林那贱人伤势比她严重似的。 没人知道李宝林那贱人耍阴招,在她胳膊上衣裳遮盖住的地方使劲儿拧了好几把,现在还泛着钝痛。 可皇后根本不听她解释,一个劲儿偏袒李宝林那贱人。 李宝林翻了翻眼皮,看郑采女,“怎么,郑采女还想以下犯上欺负人?正好,才出了凤仪宫,再进去一次也不是不行。” 看着搬出皇后之后郑采女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李宝林扭身走了。 诗画跟在李宝林身后,小声道:“宝林,今天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狠狠把郑采女这个讨厌的家伙收拾了一顿,还暗暗掐了郑采女好多下,全是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让她有苦说不出。 李宝林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从凤仪宫进出一遭,她更是神清气爽。 妃嫔之间打架,李宝林本都做好了被皇后严惩的准备,可结果比她料想的轻松多了。 李宝林庆幸不已,亏是每天无所事事觉得无聊的时候练字打发时间,现在写出的字算不上让人夸一句好,可也不像刚来时那一手惹人怀疑的狗爬字。 至于大声诵读宫规,对李宝林而言就更不在话下,就当早读念课文了。 “皇后娘娘果然公正无私。”诗画不由感叹,“一点都不偏袒郑采女。” “是啊。” 李宝林真的觉得皇后很好了,做事不偏不倚,公正无私,唯有一点,很难讨好。 除去请安和赴宴以外,其他时间压根儿不和她们这些妃嫔凑一块扎堆,与众人都保持着距离。 不过皇后有身份有地位有宠爱,不乐意自降身份也正常,换她她也不乐意。 李宝林长叹一声,路漫漫其修远啊。 第139章 钦佩 而无处发泄自己怒气的郑采女不由迁怒自己的宫女,“没用的东西,自己主子都被人欺负了,还和个木头似的站在那儿看着不上前,今天跟着我出来的,所有人罚俸一个月,竹沁两个月。” 说完一甩袖子就自顾自离开了。 贴身服侍郑采女的竹沁暗暗叫苦不迭,她倒是想上前帮忙啊,可李宝林明说了不许诗画她们上前,诗画几个不上前,她还能上前去帮着采女去打李宝林不成? 奴才打主子,她就算多一条命也不敢这么放肆。 罚吧罚吧。 罚她俸禄总好过因为打主子而被打板子杖毙容易接受多了,竹沁这样想着,服侍一个好主子多重要啊,李宝林为奴婢着想。 她主子呢,嫌她这个做奴婢的不帮着打主子,这简直是没法儿说。 心里这么想着,竹沁脚下丝毫不耽搁,急急跟上了郑采女。 李宝林和郑采女打架,两人都被皇后处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郑采女只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李才人正摆弄着修剪着一盆开的很好的海棠花,笑道:“因为贪嘴两碗甜凉汤惹出了这种事,进宫才一个多月,禁足两个月,这可真是得不偿失。” “谁说不是呢。” 两个月的时间,宠妃都能失宠了,更别提郑采女也并不十分受皇上宠爱。 “吴宝林这下子该消停一段时间了。” 李才人剪掉多余的枝叶,放在桌上,由衷道:“皇后娘娘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皇后。” 这话蝉衣没接,兴许才人只是随口一说,她附和了万一让才人以为她有二心可如何是好,尤其才人身份有些敏感特别,少说少错。 听不到蝉衣的声音,李才人侧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收回视线,落在还未修剪完的海棠花上。 李才人摇摇头,连她身边伺候的宫女都觉得她多多少少都会仇视皇后,遑论别人了。 天地良心,李才人完全没有仇视皇后的想法,她姐姐早逝不是皇后造成的,皇后也没有抢她姐姐的位置,她干什么要仇视皇后呢。 何况,一个七品才人去仇视当朝皇后,李才人自己都想笑,鸡蛋碰石头也不是这么个碰法。 凭心而论,李才人觉得皇后真的很适合当皇后,行为磊落,心胸大气。 从没因为她姐姐的原因而对她有过任何的不喜,明面不提防,暗中不打压,对她和对其他妃嫔没有任何不同,完完全全把她当成普通妃嫔。 这点就说明皇后底气十足,自信十足,完全不把她这个险些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之人的妹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而皇后的底气和自信并不完全来源于皇上的宠爱,皇后的底气来自于她这个皇后当的尽职尽责,无可指责。 对于宠妃,只要你不惹是生非犯在皇后手上,皇后就不会为难你。 对于皇嗣,今年平安出生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就是最好的证明,这就是皇后的功劳,钱贵嫔生产时的那场阴谋还是皇后揭露出来的,护了钱贵嫔和二皇子母子平安。 人人都知晓理智二字,可大多数人行事的时候依旧感情用事,不自觉被内心投射出来的担忧和恐惧裹挟着行事。 真正能做到理智行事的人却是寥寥无几,皇后算一个。 皇后真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宠爱别的女人而不嫉妒不冲动不出手,自己还没孩子的情况下也能护着别的女人的孩子平安出生。 李才人其实是有些敬佩皇后的,皇后是真能耐。 换了她,她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她这人有私心。 这样的皇后,李才人是很喜欢的,起码皇后不会因为你争宠而对你怀恨在心,不会想方设法,明里暗里的折腾你。 不用绞尽脑汁讨好皇上的同时还得提防着皇后冷不丁朝你射冷箭。 心中的想法没耽误手上的动作,不一会儿,李才人就把海棠花修剪好了,她放下剪刀,满意点头,吩咐蝉衣,“把这些废枝都收拾起来,把这盆花搬在对面的案几上摆着。” “是,才人。” 郑采女和李宝林这事也起到一定的杀鸡儆猴的作用,后宫很是平静了两日,就连平日多见又普遍的小争端小摩擦都少了许多。 自进了七月,裴抒就给妃嫔放了一个月的假,理由是,天气热,来回奔波过于辛苦,在自己的宫里待着吧,八月之前不用来凤仪宫请安了。 太后也体恤众人,一月本就没几回的请安也给免了。 早上没人打扰,裴抒睡得更好了,比之前起的迟一些。 吃过早饭之后太阳升的还不算高,趁着这段时间还不是特别热,裴抒在廊下绕着走一走,活动活动。 李德禄走近,道:“娘娘,烟翠阁派人来,想请太医。” 烟翠阁住着的是郑采女。 第140章 没传起来的谣言 闻言,裴抒下意识看了抱夏一眼,“还真让你猜着了,这郑采女真是生病了。” 抱夏撇撇嘴,“还禁着足呢,也不安分。” “她要是安分之前就不会和李宝林大打出手了。”裴抒笑,吩咐李德禄,“让人去给郑采女请太医,按着她的身份来就行。” 裴抒之前就说过,郑采女要是因此而生病,她给郑采女传太医治病。 提前得了皇后身边管事公公“烦请太医诊脉的时候仔细认真些,若是因为吃了不止一种凉寒之物,吃的又太多而导致生病,在郑采女面前,太医也不用往太精细了说”的吩咐。 老实本分的冯太医以为自己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宫闱斗争,来烟翠阁的路上,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惊慌不已,不断胡思乱想着。 他这太医还能不能当成了?他这条小命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等到了翠烟阁,给卧床的郑采女把脉过后,冯太医很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郑采女不过是贪凉,冰凉的东西吃太多太杂了,这才导致的不舒服,没大碍,不严重。 想到凤仪宫的吩咐,冯太医收回手后,只道:“天热,采女也不可过多贪凉,您是凉物吃的有些多,肠胃有些不舒服,臣给您开几帖药服下。 这两三天采女就不要吃寒凉之物了,多喝些温热的水。” 其实不喝药光喝些温水两三天也好了,可诊完脉不开药算什么太医,贵人们反而对你的医术存疑。 躺在床上脸上带着些生病的苍白的郑采女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也怕太医诊出她吃了不止一种凉物,还好这太医没诊出来。 把自己折腾的不舒服以后,不得不请太医的时候,郑采女才彻底清醒过来,她这才感到后怕,怎么就昏了头想起给皇后添堵。 等着太医来,太医诊脉的时候郑采女提心吊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唯恐太医给她抖落出来。 “没什么大碍就好。” 郑采女给竹沁使眼色,竹沁会意,走到不远处的桌前,拉开小抽屉拿了一个荷包出来。 荷包不算大,半个巴掌大小,却鼓鼓囊囊的,拿在手里有银子碰撞所发出独特的琅珰轻响。 “太医,还望太医能替我保密,不要和旁人说我因何而生病。”郑采女道:“贪凉吃坏肚子不舒服,说出去都惹人笑话。” 竹沁适时上前想要把装满了银锭的荷包给冯太医。 “太医,这是我们采女的一点心意。” 银袋子还没放在手上,冯太医忙站起身拱手推辞,“采女客气了,万万不可,给主子们诊脉开药本就是臣的分内之事,哪儿能再收采女的银子,臣也不会与旁人说。” 他不会主动和别人说,只是,皇后要是问起来,他也不敢瞒着就是了。 所以冯太医是真不想收郑采女这烫手的银子。 最后一句话让因为冯太医先前不识抬举而心生恼怒的郑采女脸色稍好了些。 “没多少银子,我也不会借此让太医为难,太医安心拿着就是。” 只有太医把这银子收起来,郑采女才能安心。 见状,冯太医只得收下银子。 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容易闹得难看。 冯太医离开后,郑采女冷哼一声,对竹沁说道:“月疏罚俸一个月,以后不许她进屋贴身伺候,降为二等宫女,你多赏两个月的俸禄。” 无论是上次抢李宝林的凉汤还是这回把生病这祸栽在皇后身上,都是月疏撺掇的。 只要使银子,什么好东西吃不上,要不是月疏怂恿,郑采女可看不上那一盏凉汤。 进宫才一个多月的时间,郑采女还没能对自己身份的转变有真正的认识。 还没彻底意识到她已经不是那个被家中一众长辈所喜爱的闺阁女儿家了,按着她现在的身份,低调行事才是最合适的。 一心想着能够得扶摇直上,直到现在郑采女那颗飘摇不定悬在半空的心才彻底落在了实处。 人也冷静下来了。 对于撺掇她做出这种事的月疏,郑采女自然厌恶不已,竹沁之前劝她不要这样做,她自然要赏。 亏是太医没诊出来她这病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这事就这么瞒天过海糊涂过去,郑采女心想,今后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 她进宫来可是要获宠生子给家族带去荣耀的。 裴抒也知道了郑采女生病的真正原因。 拂冬生气道:“这个郑采女,可真是不安好心,瞎折腾。” 抱夏撇撇嘴,“让她折腾,看她能讨着什么好,等她自食其果。” 一个采女生病,这本不是一桩大事,开几贴药喝了也就好了,没什么人在意。 可郑采女喝了两天药,病情不见好转,本不算严重的病情反而还隐约有加重的趋势。 等到郑采女察觉出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两三天就能好的一点小病已经拖到她不得不卧床,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病态。 与此同时,一些谣言开始小范围流传。 皇后行事狠毒,每日都派人给郑采女送三大盅寒凉的凉汤,让郑采女不能有一丁点的浪费,必须全部喝完。 从而导致郑采女生病,听说郑采女现在床都下不来了,似乎人不大好了。 刚刚有人嚼舌根子,还不等谣言传开,嚼舌根的几个宫人就被抓起来了。 凤仪宫。 正午时分,烈日晴空,院中安静异常,夹杂着一股股热涌的微风偶尔吹拂过,院前几棵海棠树被晒得叶片蜷缩,无精打采的样子。 唯有树上的蝉不知疲倦的叫唤着,“吱吱”“吱吱”的,扰的人心烦意乱。 几个宫女太监跪在院中央。 编排皇后娘娘被当场抓获,那几个宫人本来就害怕心虚。 被带到凤仪宫后,没有审问,没有叱责,没有人理他们,只让他们都在地上跪着,唯有李德禄李公公一人站在屋前廊下太阳晒不到的地方。 这样的无视让本就心虚的人更加惴惴,始终悬着一把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落下的剑,整颗心七上八下,似油煎一般。 天气又格外燥热,灼人的烈日曝晒在身上,浑身被汗浸透,更加心浮气躁,口干舌燥,又慌又怕的。 没一会儿,就有人受不住了,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 “李公公,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胡言乱语。” 第141章 不止一个人的手笔 一个模样清秀的宫女忍不住求饶,“李公公,奴婢知错了,奴婢猪油蒙了心,听了别人的教唆,这绝非奴婢的本意啊。” 有了第一个出声求饶的,其他人也憋不住,接二连三求饶起来,开始推卸责任,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一个个都嫌自己命长,活的不耐烦了,皇后娘娘都敢胡乱编排。” 李德禄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看着几人,冷哼一声道:“说吧。” 很快,奉了自家娘娘命令的李德禄带人行动起来,按着那几个嚼舌根的宫女太监的指认,又抓了几个人。 这事裴抒没藏着掖着,李德禄带着人大张旗鼓行动起来。 周宸很快也听说了。 傍晚太阳渐渐落向天西边,整个天边像是打翻了颜料一样,漫天的橙红色,深浅不一,连绵不绝。 屋檐上,连廊前,院子里,树上都染了夕阳的色彩,说不尽的美。 周宸就是迎着这样的夕阳进了凤仪宫。 周宸进来的时候就见皇后正在廊下连凳上坐着纳凉,抱夏和拂冬围在她身边,主仆三个说笑着。 不知说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皇后只顾笑着听手里还不知道比划着什么的拂冬说话,连手中的扇子都忘记扇动了。 抱夏正笑着呢,余光瞥见远处一抹绛紫色的男子衣角。 “娘娘,皇上来了。”抱夏小声道。 闻言,斜坐着背对着院门的裴抒扭头朝后看去。 之间周宸头戴玉冠,着一身绛紫色的窄袖束腰长袍,手中拿了一把折扇,端的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迎着夕阳而来。 周宸平素是不拿扇子的,这段时间天热,他也开始拿折扇了,在外头觉得热的时候就扇一扇。 身后跟着赵福全和两列宫人。 “皇上来了。” 裴抒站起身来,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提着裙摆,下了台阶,朝着已经走近的周宸福了福身,笑,“给皇上请安。” “皇后不必多礼。”周宸伸手扶着皇后站直。 “这个时候还有些热,再略等一会儿就没这么热了。”裴抒拿出帕子,在周宸略带了些薄汗的额头上擦了擦,“皇上怎得不晚些再来。” “不碍事,朕在太极宫也无事,洗一洗就舒服了,去备水。” 周宸沐浴过后换了一身家常的袍子出来了,长发散下来。 裴抒站在廊下,冲着周宸招手,“皇上来这里坐,我给皇上擦头发。” 天气热不用担心受凉风寒,头发擦到不滴水,等着自然晒干就好。 “朕听说皇后让人拿了好几个宫女太监。” 周宸姿态放松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扶手上,身子后仰。 “是啊。”裴抒手中动作不停,拿着一块大方巾动作轻柔擦拭着周宸的长发。 “有几个宫人嚼舌根被我发现了。”裴抒解释道:“那几个又说是听了别人的话,一拖二二拖三的,现在还查着呢。” 裴抒三言两语把这事说了。 周宸神色不变,只道:“要不要朕把赵福全给你用。” 凤仪宫的管事太监说出去也威风,可那得看和谁比,和赵福全相比的话远远不够看。 赵福全代表的是太极宫,代表的是皇帝本人。 再没有把赵福全给皇后差使更能代表周宸对皇后行为支持的举动了。 “臣妾自不和皇上客套,要是臣妾自己解决不了的话,就求皇上帮忙。”裴抒笑,“现在还不到需要赵公公的时候。” 周宸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的头发还在皇后手上,他点头道:“好。” 周宸点头的时候裴抒恰巧把头发都包在布巾中擦着。 “嘶” 头皮处传来一阵扯动头发的痛感。 “哎呀,皇上没事吧。” 裴抒连忙松手,随手把布巾搭在周宸的肩膀上,两手替周宸按摩着头皮。 裴抒没忍住抱怨道:“皇上你也是,又不是不知道臣妾在帮你擦头发,说话就说话,点什么头啊,现在好了,头皮扯疼了吧。” “……” 这能怪他? 长这么大以来,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一时间周宸都有些不可置信。 “还疼不疼啊?” 听着皇后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头皮上传来轻柔舒适的触感,周宸心中的那点气忽的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罢了,皇后也是着急。 “皇后再揉一揉。” 皇后之前没给他按过,周宸不知道皇后还有这一手,按的居然还不错,用劲儿不轻不重,手法也算老道。 “皇后哪儿学了这么一手?挺不错的。” 比德妃按的强多了,德妃没个手艺,偏偏还总爱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彰显她自己的贴心。 周宸拒绝了一回,两回,好几回,德妃像是记不住一样。 “臣妾和念秋学了几天。” 念秋医术不错,对于人身体各处的穴道十分了解,裴抒跟着念秋认了几天,大致知道给人按的时候该按什么地方才对。 裴抒笑道:“还不错吧。” 她之前在家的时候没少给她爹娘按,学这个也是为了她爹娘。 周宸闭着双眼,眉头舒展,忽然感觉右肩膀处传来一阵濡湿的感觉。 他睁眼,侧头一看,一块白色的布巾赫然搭在他的肩膀上。 周宸一把把肩膀上的东西扯下来,拍了拍肩膀,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传膳吧。” “好。”裴抒收回手。 此刻天色已经有一点暗了,屋里亮起了灯,昏黄的灯光带着些温馨。 翌日。 李德禄连着跑了两天,傍晚的时候终于有了结果。 听了李德禄的禀报,裴抒冷嗤一声,“原想着之前那事就算了结,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可有的人真是不懂得见好就收这几个字,以为自己的手段多高明,能做到天衣无缝。” 迎春道:“娘娘,奴婢总觉着这事不止一个人的手笔。” 第142章 你的事情我知道 “这就要问钱贵嫔本人了。”裴抒淡声道:“本想着把钱贵嫔预留着日后给孙充仪的,我以为钱贵嫔变得聪慧了,可现在来看,和以前也没什么变化。” 查出来的结果是,有关裴抒的谣言最初的来源直指钱贵嫔。 “娘娘,孙充仪那里再做打算不迟。” 迎春站在一边给主子扇扇子,“况且您瞧钱贵嫔做出的事情,浅显得很,心中稍有些成算的人一眼就猜出她心中所图。 孙充仪看着直来直去,喜怒凭心的,却是个聪慧的。 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您用上钱贵嫔,只怕钱贵嫔也没什么用。 奴婢瞧着,钱贵嫔远不及孙充仪聪慧。”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最开始还以为钱贵嫔要开窍了,想知道她能爬到哪一步,不曾想她一直原地走着。” 裴抒侧头看了迎春一眼,“没用在孙充仪身上,反倒是想着来对付我,没脑子的人做出没脑子的事,留她不得了。” “把钱贵嫔带过来吧。”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钱贵嫔就到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到现在已经有小半个月的时间没请过安,钱贵嫔进屋之后,行礼很正式。 裴抒没叫她起来,反而问道:“知道今天叫你来是因为什么吗?” 谣言还没能开始流传,最开始嚼舌根的那几个宫人话都没能说完,就被皇后的人抓起来了。 皇后的动作过于迅速,苗头还没起来的时候就被直接连根拔起,像是早早就准备着请君入瓮,等着人上钩似的。 那时候钱贵嫔就知道皇后查到她身上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皇后这个时候叫她来,想必是有了确切的证据。 到了这一步,钱贵嫔也没再做无谓的挣扎,点头承认了,“想必娘娘是因为臣妾拿银子收买人传皇后娘娘不实闲话这件事。” 闻言,裴抒略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较半年前而言,钱贵嫔还是有变化的。” 没再像之前似的,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别人身上,自己藏在背后满是无辜的模样。 钱贵嫔自然听出了皇后的未言之意,她笑笑,“臣妾在皇后娘娘跟前犯过一次这样的错误,惹了皇后娘娘的不喜,第二回自然该长记性了。” “确实让人不喜。” 裴抒点头认同这话,她和钱贵嫔没什么多余可说的,直接道:“说吧,这事除了你还有谁参与其中。” 钱贵嫔不答这个,她罕见的抬眼看着裴抒的双眼,她勾了勾唇角,笑容带着苦涩。 “皇后娘娘不喜臣妾,臣妾也知道自己的性子不讨喜,忘恩负义,不止是娘娘,臣妾知道宫中其他人也瞧不上臣妾。 只是娘娘有所不知,臣妾小的时候性子其实不是这样的,但臣妾运气不大好,遭受了一些事情,这才成了这副自己都讨厌的性子。 在经历那事之后,臣妾这才彻底理解了人面兽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到底是什么意思。自此,不敢对任何人交付真心。” 钱贵嫔这话说的可怜,裴抒听着却无动于衷。 裴抒不乐意和钱贵嫔讨论这个,掀了掀眼皮,“我叫你来是想听你说这些的吗?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 钱贵嫔脸色一滞,皇后果真是皇后,没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 “娘娘不爱听那臣妾便不说了。”钱贵嫔带着些疑惑,不解道:“娘娘何出此言?” 她自嘲一笑,”宫中人都不屑与臣妾为伍。“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裴抒道:“不巧,你经历过的事情我知道。” 闻言,钱贵嫔猛的抬头看皇后,神色惊疑不定。 看着气定神闲的皇后,钱贵嫔深深吸气,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除了她至亲的几个人,知晓这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皇后怎么可能会知道,说这话只不过想套她的话。 知道这话没什么威慑力,裴抒继续道:“不想让蒋承先毁了你娘家那一大家子,还有你亲生的二皇子,就好好说话,说实话。” 蒋承先三个字一入耳,钱贵嫔心中侥幸全无,无尽的惶恐和害怕扑面而来,她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脸上血色尽失,一片惨白,跪都有些跪不稳。 那些刻意遗忘的片段当即纷至沓来,争先恐后侵袭而来。 那些让人恶心厌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钱贵嫔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捏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扣着手心,手心刻出好几个深到破皮流血的月牙印。 手心传来的疼痛让思绪一直在空中飘着不知该如何的钱贵嫔稍稍回过神来,“娘娘,臣妾说,只求娘娘能替臣妾瞒着这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在决定主动争宠的时候,钱贵嫔其实已经摆脱了那件事情本身带给她的阴影,但那事的后果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要是被皇上知道,她家里人和二皇子该怎么办呢。 “求皇后娘娘大人有大量,饶过臣妾家人,臣妾家中双亲心性纯良,只是看蒋承先可怜,这才动了恻隐之心给他一份糊口的活计,绝无其他心思。 旁人要是知道臣妾家中聘邕国人做西席先生,臣妾家中众人罪责难逃。” 晋朝现如今实力强盛,四海之内大都称臣,无强劲对手。 可在往前数三代帝王的时候,邕国和晋朝实力相当,晋朝略胜一筹,两国原本是正常扩张领土,强盛国立,可邕国卑鄙无耻,交战之时曾将从晋朝手中夺得的一座城池的百姓全部屠杀。 那之后,晋朝视邕国为仇敌。 晋朝历经几代圣明君主,国力愈发强盛,而邕国皇帝年轻的时候还算励精图治,可年老之后纵情声色,和前朝如出一辙的宠妾灭妻。 内乱极其严重,邕国几位皇子只顾着争夺位置,在这种倾轧下,国力大不如前。 晋朝借机出手。 现在的邕国不过是个摇摇欲坠的小国。 可晋朝人依旧恨邕国人。 “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讲条件吗?” 听到皇后这话,钱贵嫔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本宫竟不知这蒋承先什么时候成了邕国人?”裴抒似笑非笑看着钱贵嫔,“滁州距邕国可远的厉害。” 这钱贵嫔到现在也不死心,还存着侥幸心理,编出瞎话试探她。 不巧,钱贵嫔这事,裴抒还真是知道。 那口气还没能彻底舒出去,听到皇后这话,钱贵嫔心头一凉,只听皇后继续说道:“你爹官做的不大,却是胆子够大,所图不小,瞒了你险些成为蒋承先妻子的消息,送你进宫为妃。” 裴抒这话还是给钱贵嫔留了面子,钱贵嫔这事的真相和江若雪那事有一部分相似之处,两人都被外男所救定下婚事。 但两个人的情况有所不同。 第143章 不大聪明 钱贵嫔和这蒋承先是认识的,蒋承先欲行不轨,生米煮成熟饭逼得钱贵嫔一家就范。 钱贵嫔能顺利进宫,那蒋承先自是没能真正得逞。 钱家人还等着送钱贵嫔选秀进宫,直接把无权无势妄图攀富贵的蒋承先解决掉,钱贵嫔院中知情的下人也全部都被解决掉。 被吓破胆有了心理阴影的钱贵嫔被家人强逼着选秀进宫为妃。 这事裴抒早就知道了,之前抱夏曾好奇问过钱贵嫔这性子是怎么形成的,裴抒也挺好奇,当时就说要让她娘帮着查一查。 钱家人的确把知道这事的人都解决掉了,包括钱贵嫔的奶娘。 可架不住这奶娘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嘴大的,涂涂改改把这事和一个平时一起说闲话的妇人说了。 第一天刚说完,第二天就失足落水没了。 镇安侯夫人还是从和钱贵嫔奶娘一起说闲话的妇人口中知道这事,随后裴抒也知道了。 手中捏着能让钱贵嫔一大家子下大狱的把柄,钱贵嫔若是真能爬上高位,裴抒反倒乐见其成。 可惜啊,钱贵嫔还是不够机灵。 看着真正开始惶恐的钱贵嫔,裴抒微微曲起食指在桌面上轻叩几下,提醒道:“你家人能不能保住,二皇子能不能快乐长大,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钱贵嫔彻底塌下了身子,手掌撑着地面,俯身道:“娘娘,臣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半晌后,钱贵嫔说完停下。 “德妃。”裴抒看着钱贵嫔,有些讶然道:“果真没有永远的敌对面,目的一致,敌人也能化干戈为玉帛。” 钱贵嫔愣了一下,这回带着真正的不解,“臣妾不明白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果真是不大聪明。”裴抒浅笑,说道:“你之前接近大公主,目的再明显不过,你不妨猜一猜没打算要你孩子的德妃对此为何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钱贵嫔顾不上其他的,顺着皇后的话往下细想。 想到那个金枝和雀梅对德妃的指认,后来又和太后扯上关系,被处死的杨太医和玳瑁,结合着皇后刚刚的话,答案呼之欲出。 “你和你肚中的孩子是太后和德妃斗法的筏子,若不是本宫身边的人闻出你险些喝掉的那碗参汤不对劲儿,你们这一尸两命的母子俩还能帮着德妃给太后更加有力的一击。” 裴抒替正在愣神的钱贵嫔说出事实,她脸上带了些轻薄的笑,“真正的仇人找不到,和仇人一起对付恩人。” 裴抒给了钱贵嫔最后一击,“本宫说你不大聪明没说错,你说你自己性子不讨喜,忘恩负义,这话也没错。” 不管瘫跪在地上愣神不知道想些什么的钱贵嫔,裴抒这才吩咐道:“让人去太极宫请皇上过来,把德妃也带过来。” “是,娘娘。” 凤仪宫的人分了两路,一路朝着太极宫走去,另一拨则是去了钟粹宫。 事情已经十分明了,有了“儿子”的德妃再不复之前稳坐钓鱼台的模样,觉得裴抒这个皇后十分碍眼了,想把人拉下去。 被分到郑采女身边伺候的月疏本是德妃的人,德妃看出郑采女是个容易被人说动的冲动性子。 这才有了郑采女和李宝林抢凉汤一事,等到郑采女被禁足之后,月疏又在郑采女耳边灌输皇后恶毒应该报仇的想法。 德妃确实没看错,郑采女确实行事冲动,稀里糊涂就想着替自己报仇了。 郑采女的那点子小病,越吃药越拖的严重,也和月疏脱不了关系。 指使月疏行事的同时,德妃也和钱贵嫔达成一致,其余散布皇后恶毒的谣言由钱贵嫔来做。 德妃之所以找钱贵嫔合作,一是钱贵嫔对皇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讨厌,而且看得出来钱贵嫔很想二皇子回到自己身边,有所求的人更容易加以利诱。 二是没几个合适的人,贤妃和丽妃不可信,底下的小妃嫔要么畏惧皇后,要么胆小,难成大事。 最后还有一点原因,宫中太医院的药物都有记录,尤其皇后管着后宫之后,想要不知不觉从太医院拿药很难。 钱贵嫔生产的时候脱力身子有些受损,要喝药养着身子,而钱贵嫔喝的药物里面有一味药能让郑采女的病情在不知不觉中加重。 皇后可以无宠,可以无子,只要手段强硬,自身无过错,依旧能稳稳坐着后位。 可要是名声受损,一个不仁不慈,残害宫妃的皇后可就不一定能坐得稳后位了。 若是再有什么残害皇嗣的名声,言官可以名正言顺上书谏言,请求废后另立。 裴抒不得不承认,德妃这手段比贤妃之前那些手段高明。 对于钱贵嫔的指认,德妃并不承认。 “贱人,你敢陷害本宫。” 德妃怒不可遏,上前几步,扬起胳膊,“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狠狠扇在钱贵嫔的脸上。 德妃手劲儿不小,钱贵嫔跪的时间不短,腿上本就有些不舒服,德妃这一个耳光直接把人扇的倒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多了些红痕。 “住手。”周宸敛眉,神色冷下来,“跪着。” “皇上,那贱人污蔑臣妾。” 德妃恶狠狠瞪着钱贵嫔,生气不已的样子。 可当对上皇上那双幽深不带波澜的眼眸,德妃心头狠狠一跳,不由有些瑟缩,刚刚的理直气壮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未说完的话也瞬间消失在口中。 德妃忙不迭跪下,“皇上,臣妾冤枉,一时气急没忍住,皇上恕罪。” 她垂眸低声辩解道:“皇上,娘娘,若事情真如钱贵嫔所说的那样,臣妾为什么要把月疏是臣妾的人告诉钱贵嫔,这种事情自自然是少一个人知道,臣妾就多一分安全。” 第144章 降位 “臣妾反倒觉得钱贵嫔因为之前没能如愿而对臣妾怀恨在心,想要伺机报复臣妾。” 德妃气愤不已,“皇上,娘娘,钱贵嫔的一面之词怎能相信,事情究竟如何,把那月疏叫来一问便知,好还臣妾公道。” 裴抒看了德妃一眼,“把人带上来。” 没一会儿,月疏就被人带进来了。 看到月疏好端端走进来的身影,德妃瞳孔一缩,眼中飞快掠过一抹惊慌,怎么会这样,月疏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行礼过后,面色带惨白,行动缓慢带着些虚弱的月疏看向德妃,“德妃娘娘没想到吧,您没能如愿把奴婢灭口,奴婢逃过一劫,还能好好的出现在您身边。” 德妃压下心中的惊惶,疾言厉色斥责道:“放肆。你就是月疏?” “本宫压根儿不认识你,何来害你一说。”德妃上上下下打量了月疏几眼,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怕不是和别人沆瀣一气想要诬陷本宫。” “已经到了东窗事发的地步,德妃娘娘您以为咬着不承认就没关系了吗?” 月疏看着德妃的眼神布满了憎恨,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对德妃忠心耿耿,一切按着德妃的吩咐办事。可德妃呢,事发之时毫不犹豫要杀她灭口。 要不是她命大,要不是当时有人经过,只怕她真的要丢掉性命了。 险些窒息而亡,死亡在她身边游走,那种险些就死掉的恐惧和无望太可怕了,这让月疏没法儿不恨德妃。 郑采女禁足,但月疏每天都能出去,能去御膳房取膳食。 这宫中这么多主子,每日到饭点的时候御膳房忙的都快脚不沾地,自然没工夫给一个小小采女送膳,只能自己让人去取。 是以,尽管郑采女禁足了,但这个禁足只针对她自己而言,她宫里的宫人每天都能出去取膳的。 昨天又轮到月疏去取午膳,从御膳房到烟翠阁的路上途经一片架着拱桥和湖泊,而月疏就是在那座桥上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宫人推入湖中。 湖水深,月疏不会泅水,正午时分太阳晒得不行,天气热得人心慌,外头本就没多少人,那桥所在的地方又稍稍有些偏僻。 除了被推进湖中的月疏和那推人的宫人,附近再找不到第三个人。 月疏不会泅水,用尽全力扑腾也只能被无尽的湖水涌入耳鼻中,就在月疏失去意识停止挣扎之时,远远来了人。 站在桥上的宫人看着月疏停止挣扎湖面快要重归平静,忙在远处的人走近之前小跑着离开了。 可就在那宫人离开之后,月疏还是被人救起来了。 “皇上,皇后娘娘,德妃要是有什么吩咐给奴婢,都是通过钟粹宫一个叫鸢儿的末等洒扫宫女之口传达给奴婢。 奴婢唆使郑采女是听了鸢儿的吩咐,给郑采女喝的药里头加入的其他的东西也是鸢儿交到奴婢手上的。” 月疏跪地叩头,大声道:“皇上,皇后娘娘,这一切都是德妃吩咐奴婢做的,还请皇上和娘娘明鉴,奴婢所说若是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做了这样的事情,月疏知道自己讨不了好,就算是死她也要拉德妃下水,把德妃交代她做的恶事都抖落出来。 “皇上,是那贱婢冤枉臣妾,臣妾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啊, 皇上,求您明鉴。” 德妃哀声诉说,可一抬头对上皇上不带什么情绪的双眸,她心中猛的一突,皇上不相信她。 刚刚一直不在屋里的赵福全走进屋,走上前,站在周宸身边,躬身小声说了些什么。 很快,周宸摆摆手让赵福全退下,看向德妃的眼神带着些凉意,“德妃,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德妃和钱贵嫔相互勾结意图构陷皇后,罪不可恕,即日起钱贵嫔降位为八品宝林,德妃降位为三品修仪,三皇子也不必养在钟粹宫了。” 想了一圈,没什么合适的人选,周宸道:“暂时先养在花萼园,之后再做打算。” 钱宝林早有预料,虽依旧心有不甘,却也平静接受了。 而听到自己降位为三品修仪的消息,韩修仪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愿相信也不想接受,更让她觉得晴天霹雳的是,皇上要把三皇子从她身边抱走。 没有了三皇子,又没有自己的亲生子,她日后还能有什么指望,几十年之后她和沐儿又该依靠谁。 “皇上,皇上。” 顾不上一屋子的人,德妃跪着前行,到皇上身前,凄声哀求道:“皇上,求皇上不要把三皇子抱走,求皇上,臣妾真的知错了,求您把三皇子留在臣妾身边吧。” 周宸正欲抬手让德妃起来,就听德妃道:“皇上,皇后娘娘并没有什么损失,您就饶过臣妾这一回吧,臣妾日后一定改。” 闻言,周宸刚伸出去的手拐到一边的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凉茶,放下茶杯道:“德妃,你该庆幸你没能得逞才是,否则朕对你的处罚只会更重。” 妃嫔意图构陷皇后,皇后威严不容侵犯,这事绝不能轻拿轻放,否则就是无声的纵容后宫妃嫔挑衅对付皇后,不利于后宫安稳。 因着韩修仪的计谋没能成功,看在大公主的份上,还有韩修仪到底是他娘的亲侄女,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周宸自认他对韩修仪已经足够手下留情。 “意图传皇后谣言的几个宫人,月疏,鸢儿,全部杖毙。” 这事到此彻底了结。 传到各处,众人反应不一。 贤妃幸灾乐祸,“韩修仪,这下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折腾一场。” 朱樱点头,“是啊,没了皇子,自己又降位,赔了夫人又折兵,只怕韩修仪悔得肠子都青了。” “皇后也真是厉害。” 韩修仪有这样的下场,贤妃乐见其成,可她不得不感叹,皇后真是棘手,无论怎么着都坐的稳稳的。 韩修仪做好一切准备,火还没能点起来,就被皇后浇灭,谣言还没流传起来,皇后就从源头上掐断了流传的可能。 第145章 未卜先知? 皇后动作这么快,要么是皇后对后宫有足够的掌控力,要么皇后已经提前洞悉了韩修仪的所作所为,只等着瓮中捉鳖。 贤妃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皇后再有本事,对后宫的掌控力再强,也不可能对几个小宫人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定是早早就盯着了,这才能抓个现行。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贤妃觉得心惊不已。 皇后现在就这么难对付,日后若是生下皇子,彻底坐稳了皇后之位,只怕是更加难以对付了。 可就连太后都没办法,贤妃又能拿皇后如何,只能听着太后的话,暂时蛰伏着,总归皇上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她先把她的儿子养成,慢慢再谈以后。 玉芙宫。 夕霞看了看自家主子,小声道:“娘娘,皇上不让韩修仪养着三皇子,那咱们能不能” 还不等晨露把话说完,丽妃就摇摇头,“别想了,皇上不会同意的。” 二皇子和三皇子还没出生的时候,丽妃就暗示过皇上一回,皇上那时就没同意。 今天这事发生后,皇上宁愿把三皇子送去花萼园养着,也没想起她来,可见皇上是真没考虑过她。 听到这话,晨露和夕霞难受不已,为自家主子难受,皇上看着宠她家主子,怎么就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丝毫不心疼自家主子呢。 两人也着急,说句丧气话,日后主子年纪大了,宠爱不复现在,又没个皇子或是公主傍身,又该怎么办呢。 身在高位,可没宠爱没孩子,那就是个赤裸裸的靶子。 夕霞劝道:“娘娘,您别难受,皇上喜欢您,总会有机会的。” 丽妃却摆摆手,没表现出什么难过的样子,“韩修仪有了皇子,哪怕那皇子不是她自己生的,心都稳不下来了,这么着急忙慌想要对付皇后。” “若是如此,那还不如没有皇子。”丽妃道:“一品妃位降到三品修仪,三皇子也没保住,图什么呢。” 皇上年轻俊朗,待她也很好,这样的皇上,丽妃怎么会不喜欢。 可喜欢归喜欢,丽妃并不敢把自己的未来全部寄托在皇上身上,她牢记色衰而爱弛的道理,只有孩子才能让她安心。 她自己几乎生不了,皇上又一直都不愿意给她一个孩子,最开始的时候丽妃是很难过的。 可现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看见了有了皇子的德妃不不仅没能如愿,反而还把自己折腾的降位,看到韩修仪的惨状,丽妃竟稀奇般的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娘娘说的是。”晨露安慰主子,“说不准正是因为皇上喜欢您,为您着想才没想着现在给您一个皇子养。” 丽妃被这话逗笑了,她看了晨露一眼,“也许吧。” 翌日。 裴抒把有早朝的周宸送到门口,看着周宸出了宫门,身影消失在宫墙后面,她这才转身折返回屋里。 “娘娘,时间还早,您要再睡会儿吗?” “不睡了。” 自怀孕之后,裴抒和周宸夜里早睡了好长时间,睡眠足够了,这个时辰起来也不觉得困。 迎春去收拾床铺,念秋则是让人送热水进来,服侍主子洗漱。 收拾妥当之后,早膳也摆上桌。 皇上不在,念秋这才提起昨天那事,“韩修仪这回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算计您,亏是主子聪慧,能未卜先知,以防郑采女有其他心思,让人早早就盯着她。” “聪慧?未卜先知?”裴抒夹了一只薄皮小包子放在碟子里,失笑道:“神仙才能做到未卜先知,凡人哪能有这种本事。” 裴抒不认为自己是个很聪明的人,也做不到未卜先知,事事预料,她没那样的本事。 之所以能侥幸躲过一些明枪暗箭,裴抒觉得是她自己想的很多,比别人多了几分谨慎和思量。 可能于她不利的事情,裴抒总是会提前在心底设想预演过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就如韩修仪和钱宝林欲拿郑采女做筏子,想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抱夏想到郑采女可能拿她每天让人送去的那三盅凉汤做幌子,装病。 裴抒也想到这个了,她比抱夏想的还多一点。 如果她是某一个想要对付皇后的妃嫔,能不能加以利用一下刚受了皇后惩罚的郑采女呢? 譬如了结郑采女的性命嫁祸在皇后身上,又譬如暗中加害郑采女,挑拨郑采女生出对皇后更多的恨意,有时候容易冲动的不聪明的人做出的事情有惊人的效果。 裴抒让李德禄派人死死盯着郑采女宫里众人的一举一动,只要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所以裴抒知道了钱宝林和韩修仪的打算,她没提前加以阻止,而是等着抓现行。 韩修仪和钱宝林想要算计她,总得让两人自食其果才行。 嚼舌根散谣言的宫人被抓起来,韩修仪预料到事情败露,可能会蔓延牵扯到她身上,想要灭月疏的口,月疏也是裴抒让人救起来的。 月疏的所作所为,早晚都是个死,可还是该发挥完自己的作用,死得其所才能行。 裴抒想起什么,“对了,让太医再去烟翠阁走一回吧,重给郑采女开药。” 事情已经了结,郑采女没必要继续病着了。 “是,娘娘。”念秋道:“娘娘心善,郑采女想算计您,您还给她请太医。” “这和心善没什么关系。”裴抒笑,“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罢了。” 这是她作为皇后该做的,郑采女那点小心思没什么可在意的。 迎春笑道:“娘娘给郑采女请太医是好心,可人都是做贼心虚的,保不齐郑采女还担心呢。” 月疏把她唆使郑采女吃凉寒之物,好嫁祸给皇后的事情也说了。 这事传遍了后宫,郑采女不可能不知道的。 皇后这时候给郑采女传太医治病,郑采女不仅不感激皇后,反而极大可能会多想,害怕皇后记恨。 “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她想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第146章 知而不报 正如迎春所想,做了亏心事的郑采女心中没底,害怕皇后会记恨她。 竹沁安慰道:“采女放心,皇后不会的。” 郑采女进宫时间不长,之前的很多事都不清楚,为了安郑采女的心,竹沁把她知道的有关皇后的一些事情都和郑采女说了。 郑采女瞪大双眼,很是不信的模样,“钱贵嫔之前那么得罪了皇后,在她生产的时候皇后不计前嫌帮了她和二皇子?” “是啊采女。”竹沁点头,“皇后为人虽有些不苟言笑,赏罚分明,可罚过之后也不会揪着不放。” 身为一个小宫女,平日虽根本没什么能接触到皇后的机会,可竹沁这类小宫女中有很多人都觉得皇后娘娘人其实很好。 只要不犯事当好自己的差,皇后甚少苛责宫人,从不会拿宫人撒气,逢年过节还会做主多发放些赏银,无论是冬衣还是夏衣,都在天气还没冷没热的时候就早早发下来,冬天有姜汤暖身,夏天有绿豆汤去热。 稍体面些的宫人可能各有其主,日子过得不算艰难,不会感念皇后这点子小恩小惠。 可那些没跟着主子伺候又不在热灶当差的宫人很多都记着皇后的好。 听了这话,郑采女稍稍放下心来,“那就好。”她想起什么,嘀咕道:“我是不是还得给皇后赔个罪?” 禁足是罚她和李宝林打架,她装病想嫁祸给皇后,这桩事还没解决呢。 采女终于有脑子了,知道不能明晃晃得罪皇后了,竹沁忙不迭点头,“采女聪慧,合该如此。” 主仆俩正说着呢,外头有小宫女进来,说是凤仪宫的迎春姐姐奉了皇后娘娘之命请了太医给郑采女诊脉。 郑采女看了竹沁一眼,“请人进来吧。” 很快,迎春和太医就进来了,来的依旧是那位冯太医。 重新给郑采女诊脉开药。 而郑采女到底还是托迎春向皇后转达她对皇后的忏悔,说了一番认错的话,认错的时候没把月疏拿出来当挡箭牌,只说自己的错,态度看着还算诚恳。 裴抒听了迎春的转述,不由笑道:“倒是比钱宝林强些。” 拂冬笑嘻嘻的,“娘娘说郑采女比钱宝林强,那她定是比钱宝林强的。” “七月也就十来天了,马上就该八月了。”裴抒看着外头艳阳高照的天空,“八月多就没现在这么热了,也好受些。” 想到肚里的孩子,裴抒不由有些庆幸,“明年二三月份的时候生产,那时候的天气刚好,坐月子不受罪。” 还是要属大夏天坐月子最遭罪,那么热的天气,凉的东西不能吃,冰块不能用,不能沐浴洗头发,用温水浸湿帕子擦洗,时间短还行,一个月下来身上都得馊掉,想一想都难以忍受。 抱夏笑眯眯的看着主子,道:“小主子现在就懂得心疼娘娘了。” 听了这话,念秋想起最开始把脉时左右手脉象的不同,她抿抿嘴,扯闲话似的笑问道:“主子想要个小公主还是小皇子啊?” “都行好女儿也好,儿子也好。”裴抒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垂眸笑道:“自己的孩子,男女都喜欢。” 单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裴抒对女儿和儿子的喜爱程度是一样的,可作为皇后而言,裴抒自然想让未来的太子乃至日后的君主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 “我肚子里是个小闺女?”裴抒扇动扇子,浅笑着,问念秋。 念秋嘴皮子功夫一般,不算能言会道,试探的话很容易就听出来了。 念秋点头,“主子,公主的可能性大一些。” 把脉的时候主子右手的脉动较左手的脉动而言更加强健有力一些,这样的情况,绝大可能肚中怀的是女孩子,反之则是男孩。 “主子,可能是这样的,等再过一段时间才能确定。” “小闺女啊。”裴抒指尖叩了叩桌面,道: “也不知皇上是不是盼着我这一胎生个皇子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得让皇上提前有个准备,可不能让皇上默认我肚子里是皇子,这孩子可不能是在她父皇失望的情况下出生的。” 越是期望,越是失望,失望还有可能转为不喜,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绝无可能。 裴抒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闺女不得自己的父皇喜欢,她闺女,就该是最尊贵,最受周宸喜欢的公主才行。 “娘娘说的是。” 抱夏戳了戳念秋的额头,没好气道:“你早就知道,怎么不早和娘娘说。” 念秋垂着头,认错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瞒着您,只是之前实在是月份太浅,奴婢不敢胡说。” 裴抒道:“无论确定与否,你心中有了猜测就不该自作主张瞒着我。 要是我今天没提起这个,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等到五六个月,六七个月的时候,你能确定我肚里到底是儿子还是闺女,那时候再和我说? 等到我快生的时候,再和一心以为我怀了皇子,期盼着皇子的皇上说,我肚子里怀的其实是个公主?” 裴抒这话有夸大的成分,无论念秋能不能看得出她肚中孩子的性别,她都不会让周宸理所应当认为她肚中是个男孩子。 闻言,念秋跪下,满心的愧疚,“主子,是奴婢的错,奴婢愚钝。” 怕说错惹得主子不高兴,念秋想着能够更加确定一点的时候再和主子说,她没想着等到好几个月之后再说,这几日正琢磨着和主子说这事。 迎春,抱夏和拂冬站在主子两边,并不为念秋求情。 “对错与否固然重要,可知而不报更让人不能忍受。” “能不能替主子分忧,和个人的能力有关,有的人天生就聪明灵活些,有的人生下来就是普通人,这个是强求不来的,可忠心不忠心和聪明不聪明并没有什么关系。” 裴抒垂眸看向念秋,“我信你,你也该了解我才是,让我能提前有个准备,纵使你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 念秋听的难受极了,“主子,是奴婢错了,奴婢以后一定不敢再犯,您罚奴婢吧。” “罚一个月俸禄,抄医书,就抄早些年我送你的那本,从头到尾抄一遍。” 裴抒淡声道:“不只是念秋,你们也记着,我对你们的要求,听话忠心,不自作主张就是最重要的一条。” “是,娘娘。” 第147章 送画 七月的天变幻莫测,前一瞬还艳阳高照,下一刻就响了闷雷,乌云翻滚,黑云密布,大风作起,树枝被吹的东倒西歪摇晃着,树叶簌簌作响,附着半面墙的蔷薇随风飘舞着。 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子猝不及防掉落,砸在地上都带着声响,没一会儿就打湿了地面。 裴抒原本在廊下坐着,把东西收拾回屋的功夫,劈里啪啦豆大的雨点子就掉落下来,一朵朵溅起来的水花一样,砸在地上都带着声响。 没一会儿就打湿了地面,雨势渐大,吹进廊下,也湿了一片。 李德禄带着几个宫人跑出来想去院子里把快要折断的花都搬回来。 “做什么去?”裴抒站在门口看外头的雨,喝住了他们几个,“这么大的雨,搬什么花,就在那儿放着。” 李德禄脚步一顿,“娘娘,雨还不算大,奴才几个很快就搬回来了,那些花品种珍贵,花房现在也没有了。” “再珍贵也只是供人赏玩的花,哪儿值得冒着这么大的雨往回搬,回去吧。” 李德禄眼中一热,在宫里这么多年,也只有娘娘会担心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把他们当真正的人看待,他低头应道:“是,娘娘。” 裴抒目光落在院中,外头雨帘连,纤细的花枝禁不住狂风骤雨,各色的鲜花都颤颤巍巍折下了腰,不少花瓣被打落在地上,一瓣一瓣浸在雨水中,不复之前的鲜亮。 “骤雨疾风崔花落,满地残红映水涡。”裴抒笑道:“娇花不堪风雨残,可也着实是凄美,把画具搬到门口,这样的场景该留下些痕迹才是,不然岂非浪费了这些漂亮的花朵。” 时下人讲究君子六艺女子八雅,稍稍有些底蕴的人家都是按着这样的标准来培养自家子女。 男子自小习得礼乐射御书数,女子则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于作画,裴抒虽称不上精通,可真拿起画笔的时候也不会露怯,还算不错。 半上午的时间就消磨在这一幅画上了,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裴抒收笔搁在一旁的笔托上,看了看,挺满意。 她扭身走到一旁洗手,道:“晾干后裱起来给皇上送过去,就说邀皇上共赏美景。” 用过午膳后,裴抒睡了一会儿午觉,外头雨还没停,下雨天倒是不如以往那么闷热了,带了几分凉爽,把窗户打开,听着外头的雨声,躺在床上盖着薄毯,睡得更舒服了。 半下午的时候雨停了,入眼望去,目光所在之地焕然一新,连树上的叶片都更新绿了几分。 傍晚时分的天色比以往更美几分,耀眼发亮的红色,哪哪都被一片橙红笼罩着。 暴雨过后,天气不大热了,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裴抒重新换了一身衣裳,桃夭色襦裙,外头套了一件薄如蝉翼的浅绿色大袖衫,这一套衣裳还是新的,没上过身。 “走吧,去太极宫。” 夏天的皇宫处处好风景,很值得欣赏,可裴抒畏热,自天气热起来之后,她基本不出门,所幸凤仪宫够大,她每天早晚在凤仪宫逛逛。 难得今天天气好,夕阳美,裴抒想出去逛一逛,“把我要送给皇上的画一起拿着。” 听到赵福全说皇后来了,周宸都愣了一下,皇后甚少踏足他这太极宫,今儿怎么来了。 “请皇后进来。” 瞧见皇后走进来的身影,周宸就笑了,“皇后今儿这一身好看。” 衣裳颜色清雅,头上也没戴过于繁重的首饰,很适合夏天的打扮,清清爽爽的,看着就让人舒坦。 裴抒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臣妾也觉着好看。” 说完,裴抒走到周宸身前不远处停下,福了福身,行礼,“请皇上的安。” “皇后请起。”周宸抬了抬手,笑问:“皇后今儿怎么来了?” “给皇上送东西。” 待到皇后身后跟着的迎春把怀里抱着的长盒放在桌上之后,周宸这才注意到。 周宸打开盒子,里头放着卷起来的宣纸,光秃秃的只有宣纸,“画?” “是呀,今天刚画的,还没来得及裱,耐不住想现在就给皇上。” 闻言,周宸看了笑靥如花,眼中带着期待的皇后一眼,他轻笑出声,“皇后的画,朕还是头一回见。” 说着,周宸一点点把手中的宣纸展开。 裴抒走到周宸身后,笑问:“皇上觉得如何?” “不错,皇后画的很好。”周宸脸上带了赞色。 “皇上在太极宫瞧不见这样的景致,外头又下着大雨,臣妾就画下来,邀皇上共赏美景。” 裴抒这画当然不是为了周宸所作,只是当时起了兴致想画。 裴抒会画画,但谈不上爱画,对于自己画出来的也没多喜欢,她只是享受作画的过程而已,所以可以把自己的画毫不可惜送给周宸。 不是为了周宸所作,可这并不妨碍裴抒说成是为周宸所作。 周宸欣赏了一会儿,把画卷起来,吩咐赵福全,“送去裱起来,好好收着。” “臣妾把自己的画给皇上了,臣妾自己没有了。”裴抒扯轻轻扯了扯周宸的袖口,想要什么不言自明。 周宸明白皇后的意思,他就笑,“这个朕可回报不了皇后,朕不擅作画。” 对于自己的短处,周宸不羞于开口,他不觉得不如皇后会作画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他会当皇帝就足够了,没人规定当皇帝的还得擅长丹青。 “朕这里有不少好画,皇后随意挑选。”周宸不擅作画,但他懂得赏画,自小见多了,眼光就上去了,能看得出一幅画的好坏。 “不要,皇上不擅作画那便算了。”裴抒拒绝,“臣妾不爱赏画,给臣妾,那画就再无得见天日的时刻了。” “那便算了。” 周宸不生气,他挺喜欢皇后这种有话直说的性子。 “皇上要是不忙的话,陪着臣妾一起逛一逛如何?这会儿外头很美。” 第148章 明白了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裴抒一个人,也有其他人趁着天气难得凉快出来逛一逛,这就容易碰上了。 裴抒和周宸在一处凉亭坐着,刚坐下没一会儿,也走到附近的妃嫔上前给两人请安。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来人是李才人,周宝林,还有个刘宝林。 这三人里面,李才人和周宝林受宠些,刘宝林不过侍寝过一回。 “起来吧。”周宸看着三人,抬了抬手。 三人中李才人位份最高,因此李才人最先张口解释道:“这里风景好,臣妾几人想着来这里赏景,竟是和皇上娘娘想到一处去了。” 这话解释了她们几个可不是故意跟着皇上和皇后来的。 她们也的确比皇上和皇后来得更早一些,皇上没让人清场,不上前请安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朝着台阶高处的凉亭中看了一眼,皇上和皇后挨着坐在石凳上,李才人垂下眼皮,脸上挂着笑,识趣道:“臣妾几人在此停留了一段时间,在此处看好了,还想去前头看一看” 还不等李才人说完,一旁的刘宝林就笑道:“臣妾瞧着此处甚美,想再欣赏一会儿,皇上和娘娘若是不嫌弃,臣妾陪着皇上和娘娘一起坐坐。” 文闻言,李才人和周宝林心有灵犀暗骂刘宝林没一点眼色。 皇上又不是和她们这些小妃嫔赏景,要是和小妃嫔赏景,跑过去争宠也就罢了,皇后还在这,凑上去做什么,讨人嫌。 看出李才人和周宝林的为难,裴抒心道:这一批新妃中,受宠的这几个,现如今看着都是有分寸的,不仗着宠爱轻狂。 裴抒看了周宸一眼,笑了笑,“都过来坐吧。” 李才人明艳风情,周宝林甜美可人,刘宝林标致漂亮,三个各有特色的美人作陪,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凉亭有五张石凳,现在还剩三个座位,正好坐得下,用不着打架,再多几个可就坐不下了。 三人下意识看了皇上一眼,只见皇上点头颔首。 李才人,周宝林和刘宝林这才迈上台阶。 李才人在皇后右手边的石凳坐下,周宝林挨着李才人坐下,最后坐下的刘宝林右手边是周宝林,左手边就是皇上。 在一旁候着的宫女上前分别给三人倒了茶水。 皇上和她们三个都是茶水,唯有皇后身前的杯子中放的是玫瑰花茶,馥郁芳香的玫瑰味道。 三个人都注意到了,可只有刘宝林问了,“皇后娘娘喜欢喝玫瑰花茶?” 裴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点头,“这几日喜欢。” 孕妇也不是完全不能喝茶,只是喝什么茶有说道,有些茶不能喝,有些茶少喝,还有的可以适量喝。 茶的浓淡也不能随心。 裴抒不算特别爱喝茶,并不对某一种茶水情有独钟,干脆就喝点花茶。 李才人垂眸,也喝了一口茶水,之前去凤仪宫请安的时候,没见皇后爱喝这个,现在倒是爱喝花茶了。 周宝林眼神微闪,没说什么。 刘宝林笑道:“臣妾之前听人说怀孕的人要少饮茶,看着皇后娘娘喝玫瑰水,还想着娘娘您是不是有孕在身。” 裴抒撩起眼皮淡淡扫了刘宝林一眼,“怎么?刘宝林好奇?” 刘宝林干笑一声,“娘娘误会了,臣妾不敢那么想,只是随口一说。” 裴抒没再说什么,垂眸喝了口水。 这下子,李才人,周宝林和刘宝林都明白了,皇后八成是有身孕了。 若是知道哪个宝林,哪个才人贵人怀孕,她们自然嫉恨。 可皇后和她们身份悬殊过大,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听闻皇后怀孕,她们几个都没生出什么嫉妒的心思。 人都是这样,嫉妒愤恨的情绪只会留给和自己身份差不了太多的人,对于自己仰望也够不到的位置,嫉妒愤恨这些情绪其实是很少生出来的。 “今天这雨真大,臣妾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来不及收回去,一场雨过后全被打落了,凋了满地残红。” 刘宝林不愿意就此离开,转而说起其他的。 皇上和皇后都没说话,总不能让刘宝林一个人在这唱独角戏,冷场可不行。 周宝林只能捏着鼻子应答,“天气转阴的时候怎么不把花搬回去。” 刘宝林就等着这话呢,“雨下的急,都来不及搬回去,宫人倒是要冒雨把花搬回廊下,那么大的雨,出去就被雨水打湿了,我拦着宫人没让出去。” “……” 顿时,周宝林脸上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刚刚就该让刘宝林自己唱独角戏,她都多余搭话,就算没人理,刘宝林自己也得把这些说出来。 “难得啊,刘宝林竟也会体恤下人。” 周宝林毫不客气揭穿刘宝林,“前几天御花园的小宫人给花丛浇水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一点水滴在刘宝林身上,刘宝林可是怒气冲冲让人掌那小宫人的嘴,就这还不解气,又让人家跪了半个时辰。” 李才人也记得刘宝林刚刚打断她的话,硬要留下的事,接着周宝林的话往下说。 “我也记着这事,虽是那小宫人干活不小心有错在先,可刘宝林也太小题大做了些,干净的水滴在衣裙上,那样的天气一会儿就了无痕迹了,又不是污水,何必那么大动干戈。” 刘宝林白皙的脸颊涨红,她下意识飞快瞥了皇上一眼,唯恐皇上认为她是个心思恶毒的,不由暗恨李才人和周宝林,勉强笑着咬牙解释道: “那日穿的是皇上赏的浣花锦做成的衣裳,就那么一身,又是头一回上身,突然被弄湿,我一时气急了,这才惩戒了那宫人。 不过小惩大诫吓唬他以后当差仔细些,这么一点小事,怎么会让他在大太阳下跪半个时辰。” 李才人浅笑道:“原来还是赵贵嫔姐姐多管闲事了,刘宝林没想着让人压着那宫人跪半个时辰,只是吓一吓那宫人。” 周宝林也冲着刘宝林一笑,敷衍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刘宝林了。” 被这两人接二连三的挤兑,刘宝林气得不行,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别提多憋闷了。 可机会难得,好不容易今天遇见了皇上,刘宝林压下心中的怒气,说起其他的,从诗词歌赋谈到自己小时候的爱好和趣事。 第149章 孕事 裴抒脸上不带什么笑意,神色淡淡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手中的扇子,很有距离的样子,让人不敢冒犯。 李才人几个早习惯了皇后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习以为常,并不因此而战战兢兢,以为自己哪里了皇后不喜。 刘宝林说话的间隙偷偷瞥了皇上一眼,心道:皇后不愧是皇后,在皇上身边也是这样。 皇后在外一向都是如此,周宸早习惯了皇后两副面孔的模样,柔软撒娇的卖乖和娴雅端庄的冷然能毫不违和的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实话实说,周宸其实喜欢皇后这样。 整个凉亭就属刘宝林说的话最多,现在又说到小时候骑马险些摔下来的事情。 周宸眼中的兴致缺缺淡了些,笑问:“刘宝林会骑马?” “臣妾之前学过一段时间骑马。”刘宝林点头,“臣妾在家中有一匹马,通体雪白发光,只有四蹄是黑色的,特别漂亮,臣妾爱的不行。” 周宸想说秋狩的时候带上刘宝林,想起什么,看了皇后一眼,转而道:“御马监有许多马,刘宝林想骑马去那儿选一匹骑就是。” 刘宝林欣喜不已,忙应道;“是,臣妾多谢皇上。”说着还得意的看了看李才人和周宝林。 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刘宝林说话的裴抒没错过刘宝林的眼神,她心中想着,李才人和周宝林两个人聪慧,知道任何女人都不愿意见到自己的丈夫当着自己的面了解其他的女人。 两个人对自己闺阁时的趣事闭口不谈,只偶尔附和着刘宝林的话。 和两个人相比,刘宝林似乎就有些不够看了,恨不得把自己事情都说给周宸听,好让皇上对她多几分好奇,并不因为她的存在而收敛半分。 可瞧着不及李才人和周宝林的刘宝林反而受益了,李才人和周宝林谨慎,都坐在这儿了,却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不愿意得罪她想避开被刘宝林截了话头,假使换个在乎这些的皇后,可不管你是不是自愿的,坐在这儿就已经把皇后得罪了。 已经惹得皇后不快,何不干脆也和刘宝林似的处处向皇上表现展示自己,再多得罪一些又有什么关系,讨了皇上的注意和欢心才算不白得罪皇后一场。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总没坏事,。 “皇后。” 听到周宸的声音,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裴抒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周宸,“怎么了?” 周宸皱眉看着皇后,问道:“想什么呢?不舒服?” “没有。”裴抒失笑,“刘宝林说到骑马,臣妾也想起这些,一时走神而已。” 周宸这才舒展眉头,“没不舒服就行。” 话说多了,刘宝林难免觉着有些口干舌燥的,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余光不经意瞥到周宝林。 周宝林似乎有些不对劲儿,瞧着脸色有些不大好,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似的。 “周宝林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刘宝林一句话引得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周宝林身上。 周宝林笑着摇了摇头,“许是这几天吃的有什么不对,没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忽的脸色大变,忙站起身快步走到凉亭外缘处,扶着柱子干呕出声。 看着周宝林的举动,李才人和刘宝林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周宝林这样子,不会也怀孕了吧。 李才人看了看属于周宝林的那杯纹丝未动的茶水,眸光微闪。 刘宝林突然道:“周宝林刚才还好好的,可不像是吃坏肚子的模样,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吐,莫不是有身孕了?” 周宝林刚要说话,一股强烈的恶心呕吐感又一次自胸前翻滚而上,“呕”,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裴抒看了看周宸,道:“皇上,传太医吧。” 周宸抬抬手,远处的赵福全立即会意,扭身吩咐后头的宫人去请太医过来。 此处离太医院不远,很快就有太医过来了。 周宝林已经压住干呕感,恢复过来了。 太医拱手笑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周宝林如今已有近一个半月的身孕了,胎象稳健。” 将近一个半月,算算时间,也就是说周宝林头一回侍寝之后就怀上了。 李才人和刘宝林看向惊喜不已的周宝林,神色都带着几分复杂,少不了有些嫉妒,周宝林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周宝林先是不敢相信,随即开心又惊喜,眼神亮晶晶的,“臣妾还以为这几天吃的东西不对,肚子不舒服,原来是怀孕了。” 这话李才人不信,裴抒也不信,李才人注意到的细节,裴抒自然也不会错过。 但是无论是裴抒还是李才人都没说什么。 妃嫔怀孕,周宸虽不如知道皇后怀孕时那么欣喜,也是高兴的。 周宸笑道:“好,赏周宝林,头面三套,各式布料十匹,金玉瓷摆件各五座,珍珠玉石各两盒。” 周宝林忙谢恩,“臣妾多谢皇上。” 皇上赏了,裴抒也跟着赏了些东西,按着规矩叮嘱了几句,左不过好好养胎,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有什么缺的短的不适合的差人去凤仪宫说这类老生常谈的话。 周宝林又谢过皇后。 一旁的刘宝林眼中的嫉妒都快化为实质掉落出来了,周宝林凭什么这么快就能怀有身孕。 太阳西斜,天色隐约有些暗了,时间不早了。 “时间不早了,臣妾要回了。”裴抒笑看周宸,站起身来。 “朕与皇后一道回凤仪宫。”周宸拍了拍皇后的手,转而对三人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朕明日去看你。” 周宸这话是对周宝林说的,周宝林有孕,为了她肚中的孩子,他也该去清音阁陪陪周宝林,可他和皇后一起出来的,撇下皇后一人,岂不是折了皇后的面子。 周宝林那里,明天去陪她吃顿饭也是一样的。 “臣妾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第一百五十章 赏 皇上皇后离开后,三人起身。 李才人所居的润雨阁和刘宝林所在的琼华轩与周宝林的清音阁背道而驰,三人就此分别。 李才人和刘宝林还能同行一段,两人一道走着。 “周宝林本就受皇上宠爱,如今有了身孕,若是诞下皇子,那更是不得了了,生产之后定不会只升才人位,贵人甚至是贵嫔都是有可能的。” 看了看脸上挂着浅笑的李才人,刘宝林开玩笑似的说道:“咱们这一批新妃中,周宝林如今遥遥领先,把咱们这一众人远远甩在身后,望尘莫及啊。” 李才人神色不动,对刘宝林这浅显的挑拨恍若未闻,笑道:“周宝林晋位与否,晋至什么位份,皇上说了算,刘宝林还是不要加以揣测圣意,传到皇上那里就不好了。” 这条路不长,走到路口拐角处,两人就该分别。 看着李才人离去的背影,刘宝林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很快,皇上和皇后的赏赐就送去了清音阁,其他人也知道了周宝林怀孕的消息,不管心里怎么想,大部分人或多或少也都送了些东西过去,算是贺喜。 只是,这个大部分中其中没包含赵贵嫔,她什么东西都没送。 按着赵贵嫔的话,她无家世无宠爱,除了自己份例里的东西,还有一年几回的覆盖整个后宫的大赏,平时没机会得到什么额外的东西,手头本就不充裕,周宝林和她非亲非故,凭什么要送。 不止是周宝林,之前钱贵嫔和郭贵嫔怀孕的时候赵贵嫔也一点东西没送,平等的对待所有人。 有人刚派宫人带着东西前往清音阁,各宫给清音阁的赏赐和贺礼都还没送完,皇后有孕一事又传出来。 皇后有身孕了。 经太医诊治,皇后有将近三个月的身孕。 裴抒回的路上就让人去传太医了,等她和周宸回了凤仪宫的时候,太医已经在了。 三个月了,不必瞒着了。 流水似的东西送进了凤仪宫。 赵福全身后浩浩荡荡跟着许多宫人,这些宫人或抬着或抱着或端着大大小小的箱子,里头都是皇上给皇后娘娘的东西,满满当当堆了大半个院子。 皇后怀孕,皇上大喜,凤仪宫上下都有赏,不止是凤仪宫,阖宫上下所有的宫人都多发半年的俸银。 普通的小宫人,半年的俸银也就二三十两,掌事的也不到一百两,可架不住阖宫上下的宫人加起来是个不小的数字,这些人的俸银加起来是一笔不算小的开支。 周宸重视她肚里的孩子,裴抒当然高兴,她不觉得周宸这行为过于张扬隆重,而且就该这样才是。 裴抒拉着周宸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吟吟的,“腹中的孩儿和父皇说谢谢呢,她也喜欢父皇。” 周宸还没说什么呢,裴抒就忍不住笑了,她把周宸的大手自自己的肚子上拿下来,“肚子还这么平坦,我胡说什么呢。” 周宸有些无奈的瞥了皇后一眼,又在她肚子摸了摸,果真平坦不已,要不是知道,哪儿会猜到这么平坦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皇上想要皇子还是公主?” “这哪儿是朕想不想能决定的。”周宸笑着看了皇后一眼,“皇子公主都好,朕都喜欢。” 皇后还这么年轻,身子骨也不错,日后还能生,他也年轻,身体强健,等得起。 “臣妾也觉着,男孩儿好,女孩儿也好。” 不过一会儿时间,皇后怀孕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后宫。一时间,数家忧愁一家欢。 慈宁宫。 听闻皇后怀孕的消息,太后失手之下把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榻前的那片地上铺着地毯,茶杯落在上面只发出沉闷的轻响,茶水洒在毯子上,浸湿了一块,茶杯滚了几圈倒扣在地毯上,没碎。 太后有些失神,“皇后有了啊。” 年前的时候太后看着很显年轻,保养得当,一头乌发,脸上看不出什么皱纹,瞧着不过三十左右,和一众妃嫔坐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可自年底过了三十九岁生辰之后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的打击接踵而来,短短半年的时间太后多了些疲态,人也不如之前年轻,瞧着倒和现如今的年龄相符合。 辛夷觑着太后的脸色,“娘娘。” 太后深吸一口气,淡声道:“皇后怀孕是好事,你亲自去库房挑些好东西给皇后送去。” 皇后怀孕,她这个做太后的不能没一点表示。 “是,娘娘。”辛夷点头应道:“奴婢这就去。” 皇后怀孕,太后当然不会开心,可她不能轻举妄动,之前那事就几乎和皇帝撕破脸皮了,她不是皇帝的亲娘,没有任何能够掣制皇帝的东西,不能再惹得皇帝不快。 不止是太后,无论是有皇子的贤妃,皇子在手中晃了一圈又失了皇子的韩修仪,抑或是其他人,没一个是开心的。 皇上对皇后肚里的孩子表现出对其他怀孕妃嫔从未有过的重视,理应如此。 可要是人人都能做到理性压制私心,认清自己的身份,各司其职,那后宫也就不会有任何的斗争了。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可不开心又如何,就算是强颜欢笑也得给皇后准备贺礼。 整个后宫,唯一真正为皇后感到高兴的也只有赵贵嫔一个人了,她真心的希望皇后的位置越来越稳才好。 “皇后娘娘有孕, 我该有所表示才好,送的东西得让娘娘看出我的心意。” 赵贵嫔和金盏商量着,“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好东西见多了,我手里那些金银器具,首饰摆件娘娘定瞧不上眼,不能只送那些东西。” 想了想,赵贵嫔道:“做几件小衣裳给娘娘肚里的孩子,旁人肯定没有送这个的,娘娘看到我送的衣裳,肯定记着我的好。” 赵贵嫔压根儿不知道,她送过去的所有东西,裴抒都没用过,全部都收在一起放着。 金盏迟疑道:“贵嫔,皇后娘娘肚里的孩子金贵万分,小衣裳,皇后身边的宫女应该现在就开始做了吧。” 第151章 宫务该如何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哪儿能一样。”赵贵嫔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皇后娘娘不会把我做的东西给小皇子或是小公主用,这是你的意思吧。” 赵贵嫔看了金盏一眼,“我给皇后做这个是想向皇后表我的忠心,让娘娘知道我真心记挂着她,皇后用不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赵贵嫔以前也是伺候人的,虽不甚聪慧,可这些是看的明白的。 金盏笑道:“贵嫔说的在理,是奴婢想左了。” “你去挑几件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给皇后娘娘送去凤仪宫。” “是,贵嫔,奴婢这就去。” 金盏带着人从凤仪宫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清音阁的木锦前来给皇后送东西。 两人冲着对方微微颔首,分别离开了。 回了清音阁,木锦有些忿忿的。 “宝林,奴婢去凤仪宫的时候碰上赵贵嫔身边的金盏了,刚给皇后送了东西出来了。”木锦撇撇嘴,“凤仪宫的宫人嘴严实,奴婢没打听出来,可想也不差。” “咱们这里可什么都没有,皇后那里倒是不忘记了。” “那点子东西有什么可在意的。”周宝林不甚在意道:“这还值得你生气。” “奴婢不是在意那点东西。”木锦道:“赵贵嫔也太不会做人了,到了皇后那里就眼巴巴讨好去了,咱们这就什么都没有。” “换你你不讨好皇后,难道还要去讨好宝林?”看着木锦这愤愤不平的样子,周宝林笑了,“要是人人都像赵贵嫔才好呢,没人注意到我才好。” 皇后也怀孕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后身上,哪儿还会有人在意她一个小小的宝林,周宝林倒是希望人人都和赵贵嫔一样,越是这样她才越安全。 没几天,进了八月,不用请安的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天气依旧热,可到底不如七月的时候那么热的人心浮气躁不想出门,众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日子,早起来凤仪宫请安。 周宝林的期望注定要落空,上头的妃嫔或许不在意一个怀孕的宝林,位份低的小妃嫔可是在意得很。 换做早些时候宫里只有一个大皇子和两个公主的时候,就算是一个小宝林怀孕,上头的妃嫔会在意,现在可不是那时候了,二皇子三皇子都有了,以后四五六七八也少不了。 宫里孩子逐渐多了,她们也就那样了,也会动手,但不像早些时候那么严防死守,妃嫔这么多,总不能把怀孕的妃嫔的肚子都弄掉。 上头些的妃嫔,除了皇上的恩宠之外,没皇子的更多的想的是怎么得一个皇子,好为日后做打算。有皇子的也想着为日后那个最尊贵的位置努力。 下头的小妃嫔,还远不到那个程度,想着怎么能争宠,怎么能升位份,旁人怎么就能怀孕,旁人凭什么能怀孕。 怎么说呢,各有各的圈子和目的吧,斗争自然也不相同。 不少人都明里暗里看周宝林,眼神算不上和善。 “周宝林本就得皇上喜欢,如今又有了身孕,日后若是诞下小皇子,只怕是前途无量。”起话头的是吴宝林。 吴宝林也是景乾五年这一批新妃,样貌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可在这一批新妃中愣是一点都不出众。 样貌不算出众,性子倒是挺出众,进宫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和好几个人起过争端了,总归算不上讨喜,恩宠一般。 不给周宝林插嘴的机会,刘宝林接着吴宝林的话往下说,“我瞧着也是呢,六品贵人指定没问题。” 清贵人也参与其中,声音清凌凌的,“五品贵嫔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这时候默契得很,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不给周宝林说话的机会,都快把周宝林抬到天上去了。 上头的妃嫔也不言语,大家都看热闹。 “哼,你们倒是会抬举她,区区一个宝林,就算生下皇子又如何,还贵嫔婕妤,怎么不说三品九嫔。” 赵贵嫔这一句不屑的话,让众人协力给周宝林搭建的高台瞬间就倒塌了,被捧得高高的周宝林一下子就平安落地了。 殿内安静下来,刚刚热闹的场面不复存在。 一直插不进话的周宝林暗中长舒一口气,忙道:“赵贵嫔姐姐说的是,我何德何能,大家都在开玩笑呢。” 赵贵嫔昨儿没睡好,精神不大好,只听着众人好像都在讨好周宝林,听的人心烦,这才嘲了一句。 直到现在,赵贵嫔才隐约意识到些不对劲儿,她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了,敢情这些人是在捧杀周宝林。 她那话反倒是误打误撞给了周宝林喘息的机会,赵贵嫔后悔不迭,真是瞌睡误事儿,她干什么要帮周宝林。 话头被打断了,也没人再继续刚才那茬儿了,再说也不对味儿了,都喝茶说笑着等皇后出来。 后头的裴抒听说了这场小闹剧,目光落在身前的铜镜里,看着抱夏给她一左一右戴了最后两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 裴抒眼神落在镜子上,笑道:“这个赵贵嫔,做出的事情让人啼笑皆非,只怕下头那些小妃嫔看赵贵嫔碍眼得很。” 抱夏笑,“碍眼也没办法,赵贵嫔位份比她们高,嘴上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新进宫的那几位主子们,可没听说过有谁寻赵贵嫔的不痛快。” 而且,抱夏看的出来,赵贵嫔的性子不惹主子讨厌,有时候主子甚至还觉着赵贵嫔有几分有趣。 自家主子偶尔也额外给赵贵嫔些赏赐。 这些话,抱夏就没说了。 收拾妥当之后,裴抒站起身来,“走吧。” 裴抒进了前殿,众人起身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个月没给皇后请安,今天行的是大礼。 坐下之后,裴抒叫起众人,“都起来吧。” 待到众人都落座之后,裴抒向下环视了一圈,有的人一个月没见了,也都没什么变化,“许久未见你们,这段时间都好吧。”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妾等一切都好。” 看到皇后,有人不由想着,皇后如今怀孕,宫务该如何呢? 第152章 不放权 尤其贤妃和丽妃,在得知皇后怀孕不久之后就想到这事了。 皇后要是准备暂时交出宫务,宫务大概率就是落在她们两个人身上,能暂时管一段时间的宫务也是好的,总不能白管一场,多了没办法,少安插几个人手还是能做到的。 可直到请安快要结束,众人都快散了,也不见皇后提起宫务这茬。 眼看着皇后就要让人退下了,丽妃笑着张口,“怀孕辛苦,娘娘要是有什么顾及不到的地方,只管吩咐臣妾去做。” 贤妃也这么说,“是啊娘娘,臣妾愿为娘娘您分忧,您有什么事吩咐臣妾就好。” 裴抒看了她们两个一眼,“先不必,各处各司其职就好。” 之前她没进宫贤妃几个管着后宫的时候,她们中把着权利不肯下放,大多数事情都要过问拍板才行,费力又不讨好。 可就算管的再严实,底下的人只要想阳奉阴违,就能想出无数种法子,防不胜防。 堵不如疏,不能一点好处不给底下人漏,况且老话说的好,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过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所以裴抒掌了后宫之后,一改之前的做法,各处的支出账册心里有数,重要的大事不错眼盯着,小事直接交给底下的人去办。 能从最底下爬到管事的人,总不能连这点能力都没有,她自己事事亲力亲为,还要底下的人干什么。 做得好就继续,做不好就换人。 一年下来,倒是没出过什么岔子,裴抒也乐得轻松。 这样,就算后期她怀孕辛苦,也用不着把宫务交给别人,还有迎春几个帮她。 请安结束后,裴抒把管事的太监和宫女叫去凤仪宫,叮嘱了几句,以前怎么样,她怀孕这段时间依旧怎样,一切照旧就好。 听了皇后这话的掌事太监和宫女心底狠狠松了一口气,他们都害怕皇后因着怀孕把宫务都交出去,他们更乐意在皇后手底下办事。 再有半个月就是中秋了,趁着今天把人都叫来了,裴抒干脆连中秋办宴也一并吩咐下去了。 不同的人用不同规格的碗碟餐具,容不得出错一点。谁爱吃什么无所谓,可不能吃什么却很重要,每个人的桌上不能出现什么食物,宴席菜品现在就开始着手拟制。 有谁喜欢什么花,又有谁对花粉过敏,殿内用什么装饰摆件。谁和谁的关系好,座位可以排的近一些,谁和谁不对付,两人不能放在一起。 除了这些,进宫赴宴的宗亲身边都要安排两个宫人差使,也是防着出事。 等等这些问题陈列的只少不多,方方面面全部都要考虑在内。 所幸中秋宴官员及其女眷不参与,进宫赴宴的只有皇室宗亲,人员远不如过年的宴席上多,人少,操办起来也容易。 得了皇后吩咐的众人回去就开始操办起来,他们定下之后再来凤仪宫给皇后过目就好。 得知娘娘怀孕消息的镇安侯夫人又一次进宫,这次随行的还有裴抒的两位嫂子,大嫂武氏,二嫂郭氏。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娘,大嫂二嫂快起来。” 裴抒扶着镇安侯夫人,迎春和抱夏分别搀扶着世子夫人和二少夫人站起身来。 镇安侯夫人借着裴抒的手站起来,娘儿俩手握着手,镇安侯夫人仔细端详着裴抒,只见闺女神采依旧,面色带着红润,和她上回见到的时候别无二样,日子过的应当不错。 几人坐下之后,宫人端上早已准备好的茶水点心和水果后就悄无声息退下去了。 裴抒笑问:“上次见到两位嫂嫂还是过年的时候,坐的远,也没机会说话,两位嫂嫂可好?” 两位嫂嫂性子不错,都是很好相处的人,纵使有些私心也无伤大雅,裴抒闺阁之时和两位嫂嫂相处的都还不错,没生过什么龃龉。 就连她被江家退亲,京中谣言四起的时候,两位嫂嫂依旧对她一如既往,反而还处处安慰她。 人和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真心对真心,裴抒也感念着两位嫂子的好。 武氏脸上挂着端方的笑,并不是浮于表面敷衍客气的笑,“有劳娘娘记挂,我一切都好,家中也一切都好,娘娘在宫中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相较于武氏的沉稳端庄,郭氏性子则更为外向活泼。 “娘娘记挂着我和大嫂,我们也时常想着娘娘呢,以往娘娘和我们两个多好,干什么都一块儿。 最开始的时候我和大嫂很是不习惯,出门的时候总想着叫着娘娘一块儿出去,有什么新鲜的小玩意儿的时候也想着给娘娘送一份儿过去,每每这时候才想起娘娘已经不在家中。” “现下可见到了。” “是啊。” 看着裴抒平坦的小腹,镇安侯夫人笑道:“不瞒娘娘说,臣妇前几日前往福安寺上香,师傅说好事将近,果真没多长时间娘娘就有好消息传来。” 有什么事情,镇安侯夫人都爱去寺庙中上香求签。 不止是裴抒,武氏和郭氏也都已经习惯了婆母但凡有什么事情就爱往福安寺跑。 裴抒自小没少跟着镇安侯夫人前往寺庙,可她向来对上香求签解答困境寻求出路敬而远之,求仙问佛不如自己做主,唯有自渡才最让人放心。 前几日去上香,师傅说好事将近,可她都怀孕三个月了,这叫哪儿门子的近。 但裴抒也没反驳镇安侯夫人,只笑道:“娘您费心了。” “娘娘说的什么话,。”镇安侯夫人道:“等娘娘顺利诞下皇子后,我就能放心了。” 之前是没想着把女儿送进宫,现在事已至此,那自然就该往前看,按着娘娘的身份,平安诞下皇子才是最好的。 大晋向来都是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 只要娘娘顺利生下皇子,若无什么重大意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人就会是中宫嫡子。 那时候,娘娘就能真正尊贵一辈子,他们镇安侯府也能因此而受益。 第153章 商量 生下皇子的那一刻才是真正到了提着心的时候,要一直提着心等到她儿子真正坐到了那个最尊贵的位置上,她搬去慈宁宫,那时候裴抒才能安心。 裴抒笑笑,“儿子好,小闺女也不错。” “对,儿子和闺女都好。”镇安侯夫人笑着点头,“三个月了,我瞧着娘娘气色不错,肚子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是个乖孩子,一点都不折腾人,每日吃好睡好的。” 看了看女儿的肚子,又看了看已经长大嫁作人妇的小女儿,镇安侯夫人不禁感叹时光如流水。 “娘娘没不舒服的地方就好,肚里是个心疼娘亲的乖孩子。” 她摸了摸女儿的脸颊,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爱意,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都要当娘了。 镇安侯夫人和裴抒说了许多怀孕时候应该注意的各种事情,恨不得把她怀孕生产的所有经验全部都传授给裴抒,一直说到快用午膳时。 婆媳三人留在凤仪宫吃了午饭过后,这才由着李德禄和迎春送出了宫。 出了宫门坐上自家的马车,武氏和郭氏对视一眼,两人都是这时候才真正放松下来。 娘娘再和善,可如今到底身份有别,不能像之前在家时那样。 而且,娘娘如今和在家时完全不一样,气势十足,哪怕笑着说话,一举一动也都不自觉透露出天家的威严,让人不敢造次。 行驶的马车距皇宫越来越远。 中秋前的两天,周宸傍晚的时候来了凤仪宫。 用过晚膳,消食过后时间还早,不到入睡的时间,有些事情不方便做,裴抒和周宸两人摆了棋盘出来,下棋消磨时间。 “朕想着中秋的时候给众人都提提位份。” 裴抒手执黑子,正思索的时候,听到周宸这话。 “好啊。”裴抒落下棋子,笑道:“大家都尽心尽力服侍皇上,没有一丝懈怠,大好的日子也该让她们都高兴高兴。” 不管周宸是随口和她客套一句,还是真心想要和她商量,裴抒都不会说全凭皇上做主这种话,次数多了,周宸说都不会和她说了。 夫妻之间,还是有商有量才好。 裴抒笑看周宸,“皇上有什么想法?不妨和臣妾说一说。” “丽妃服侍朕多年,并无过错,这么多年一直没动弹过,这回就晋为一品淑妃。” 裴抒点头,“该如此。” 嘴上这样说,裴抒心中却道:无子无女,光凭着皇上的宠爱就能晋位为一品妃位,也就丽妃一个人了。 贵淑贤德四妃,虽都是一品,可排前的隐隐就是高于后头的,再过几日,丽妃就该成为妃嫔中第一人了。 只是把丽妃这样高高抬起来真的好吗? 烈火油烹,鲜花着锦。 中秋过后,丽妃可是要风光一阵子了。 一句话的事情,皇上轻飘飘就把丽妃提起来,不知皇上有没有想过丽妃会面临什么样的未来,也不知他有没有想过丽妃能不能平安落地,之后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帮着丽妃平安落下来。 不过这不关裴抒的事情,她不过有感而发,就算她傻了都不可能可怜丽妃。 高位宠妃,哪儿用得着她来可怜。 “白贵嫔晋为修媛。”周宸看了皇后一眼,道:“赵贵嫔服侍朕多年,晋婕妤位。” 皇后少和后宫其他人接触,唯有一个赵贵嫔走的近些,赵贵嫔要不是偶尔得皇后照拂几分,周宸都快想不起这个人了,更遑论给她晋位了,上次晋位是皇后的意思,这回晋位也是看在皇后的份儿上。 “王贵人晋贵嫔位。” 裴抒接着点头。 周宸接着说道:“清贵人升贵嫔,保留封号,李才人晋贵人位,周宝林晋才人位。” 裴抒继续点头,等着周宸继续说,等了半晌也不见他说,这才觉出这几个人就是周宸口中的众人。 所谓的众人就是,得周宸本人喜欢的妃嫔,还有养育孩子的妃嫔。 裴抒暗叹一声,怪道人人都要生孩子呢,哪怕不是为了争夺皇位,为了其他的好处呢。 不论皇子还是公主,看在孩子的份上,皇上封赏后宫的时候就不会忘掉你,这回没有,下回也该轮到了。 育有二公主的白贵嫔就是如此,过年的时候没动一下,中秋的时候还是上去了。 裴抒又落下一子,道:“皇上,李宝林也动一动吧,自进宫后就一直在宝林位上没挪动过。才人位上没几个人,添一个进去也好看,李宝林晋为才人如何?” 新人她不管,老人中,旁人不说,这李宝林,裴抒都觉得她日子不好过,前段时间又受了无妄之灾,被她惩罚也没有任何怨言,还是稍微往上挪一挪吧。 周宸可有可无点点头,”听皇后的。“ 至于韩修仪,周宸没提,裴抒更不可能主动提起她,好好在修仪位份上待着吧。 商量完这些,裴抒把心神落在棋盘上,这才惊觉自己输了这一局棋。 周宸笑着落下一子,悠悠道:“这一局皇后输了。” “皇上是不是故意挑这个时候和臣妾说这些的。”裴抒有些生气的模样,气鼓鼓的看着周宸,“故意挑着这个时间和我说这些,好让我分心,注意力不集中输掉这一局。” 皇后生气的样子像是鲜活又漂亮的少女,不仅不惹人反感,反而不自觉让人多了几分怜爱,想捏捏她白嫩的脸颊。 周宸笑,配合着皇后的说辞,“朕就说皇后聪慧。” 裴抒没好气瞪了周宸一眼,忽然她转了脸色,眉梢轻轻挑动一下,她手掌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周宸。 “皇上怎么会这么做呢?”裴抒神色中带着些许得意,“是不是皇上没有自信能够赢过我啊?” 周宸已经有些听不进去皇后说什么了。 皇后不好好坐着,人在软榻上坐着,脚朝前踩在脚踏上,左腿搭在右腿上,身子前倾着朝他扭转过来,胳膊撑着桌面,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太端庄的姿态。 虽不端庄,可姣好的身段展现的明明白白,诱人得很。 周宸又有好些日子未曾和皇后同房。 第154章 大胆的皇后 周宸眸色一黯,喉头微动,冲着皇后伸出手,“过来。” 这话说出口,周宸才听出自己的声音比平时暗沉沙哑一些。 周宸的声音不难听,反而还有些好听,此刻多了几分黯哑,裴抒心头微动,有些撩人。 裴抒没动,依旧坐的稳稳的,也朝着周宸伸出手去,手越过将两人隔开的棋盘,。 “我不想动,皇上劳累一下,过我这边来好不好?”裴抒轻撩眼皮,用眼尾扫周宸。 周宸也没动,幽深的眼神在那只纤细好看的手上停留一瞬,视线重新落在对面理直气壮说出等着他过去的皇后。 周宸脸上一贯的浅笑消失,的眼神无端带了几分慑人的压迫,裴抒却丝毫不畏惧,迎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躲不避。 啧,周宸舌尖顶了顶牙,他这个皇后还真是大胆。 看到皇后还冲他扬了扬眉,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周宸终于忍不住破功,脸上重新带了笑。 “皇后,你真是大胆。” 嘴上这么说着,周宸还是站起身来,走到皇后那边坐下。 罢了罢了,皇后到底年纪小不经事,又还怀着孩子,可怜见儿的,他多纵容几分也没什么。 周宸此刻倒是忘了,其他妃嫔怀孕的时候全都是勤勤恳恳服侍他,那时他也没觉得人家可怜,只觉得理所应当。 裴抒准确从周宸的语气中听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纵容。 纵容啊。 裴抒笑了笑,这样的纵容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值得高兴。 周宸对她一向宽容,裴抒嫁给他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 可宽容和宽容也是不同的,有丈夫对妻子的尊重而生出的宽容,也有不因身份单纯因为情意而不自觉产生的宽容。 最开始的时候,周宸对她的宽容完完全全是前者,可最近几个月的时间,裴抒敏感察觉出一些端倪。 裴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那些小而杂的举动润物细无声一般影响了周宸,不知不觉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还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对你有没有感情,喜欢不喜欢你,本人其实是有所察觉的。 周宸开始对她有情了。 “这么高兴。” 裴抒脑中想了这么多,也不过须臾片刻而已,她收回思绪,靠在周宸身上,“为什么不高兴呢?” 周宸垂眸看向怀中的皇后,意有所指道:“朕让皇后高兴了,皇后怎么回报朕?” 他提前问了太医,四到七个月之间能够适当同房,注意着些是没问题的。 “皇上想让我怎么回报,我都听皇上的。” 裴抒知道周宸是什么意思,她也没说什么小心肚里的孩子这类话。 那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也是周宸的孩子,周宸总不至于连这点分寸都没有,因着这种事情损了肚里的孩子。 不然成什么样子了。 事实果真也是如此,压根儿用不着裴抒提醒,周宸自己就顾及着裴抒肚里的孩子。 夜深了。 周宸和裴抒再次沐浴过后,重新躺在床上。 沾着枕头没一会儿,裴抒就陷入了睡眠。 因着皇后怀孕,周宸并不敢如以往那样长时间的折腾,一次过后也就偃旗息鼓了。 可那一次并不足以让他餍足,脑中反而叫嚣着更加活跃,一时之间了无睡意。 他侧头看向床里侧呼吸平稳的皇后。 之前皇后睡熟之后胳膊总是会不自觉胡乱飞舞着,怀孕之后倒是睡的平平稳稳的,睡得再熟,胳膊也是规规矩矩的不乱动了。 当了母亲之后,连下意识的动作都能克制,周宸笑了笑,皇后定是个疼爱孩子的好母亲。 一个好皇后,一个好母亲,皇后有些得寸进尺也随她去吧,总归他不怎么反感。 …… 京城的天热的早,凉的也早,中秋左右天气就逐渐凉下来了,只有中午的时候还热一些,早晚都有凉意了,得多加一件衣裳。 中秋晚宴顺顺利利结束,没出一丝差错。 众人大都晋了位分,总归是高兴的,当然,韩修仪并不位列其中。 回了钟粹宫,强忍了一晚上的韩修仪终于变了脸色,钟粹宫正殿里“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的花瓶茶杯碟盏。 看到什么砸什么,殿中能看见的茶杯碗碟,能搬起来的花瓶摆件和瓶瓶罐罐都被韩修仪砸了个遍。 砸了好一会儿,韩修仪终于累了,她滑坐在榻上,胸膛剧烈起伏着,神色哀凄,愣愣盯着前方,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一会儿,歇过来的韩修仪一改刚刚的悲凄,满脸怒色。 “所有人都晋位了,旁人我也就不说了。皇上万年不去李宝林那扶桑阁一回,晋位的时候也没把人忘记,就连赵贵嫔那讨人嫌的东西皇上都给她晋位了。” 韩修仪一挥手把旁边的方形绣花软枕推在地上,恨恨道:“连这些人都晋位了,我还在三品修仪位上一动不动。” “我陪在皇上身边七八年了,皇上就这么不念旧情,因着这么一点错处就不肯原谅我,硬是让我在这位置上蹉跎。 让所有人都看我笑话,尤其是贤妃和丽妃那两个贱人。” 一想起刚刚晚宴上宣读圣旨后,所有人都看她笑话,贤妃和丽妃更甚,赤裸裸嘲讽奚落的眼神不断落在她身上。 韩修仪简直如鲠在喉,脸上火辣辣的疼,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笑模样。 韩修仪喊惯了丽妃,一时间忘记了,现如今,丽妃已经不是丽妃了,应该叫淑妃了。 瞧着主子停下动作,站在远处的朱樱和幽兰小心避过满地的碎片走到韩修仪身边。 “主子别生气,之前那事到底是牵扯到皇后,皇上怎么着也得给皇后几分薄面。” 朱樱缓声劝解,“您和皇上关系不同于常人,皇上怎么会对您不念旧情呢。” “是啊主子。”幽兰也这么说,“为着皇后的面子,皇上就算是做戏,明面上也得暂时冷落您一段时间。”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还有咱们大公主。 您不见那白贵嫔,这段时间也颇受冷落,好长时间不曾承宠,可还是重新晋了修媛位分,若不是因为有二公主,哪儿能轮到她呢。” 朱樱和幽兰的连番劝说之下,韩修仪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没有那么糟糕了。 [宝们,今天有事,来不及写完了,今天只能更一章了,抱歉大家] 第155章 没人喜欢她 深秋初冬的天气,阳光温暖而不刺眼,午饭过后,裴抒坐在廊檐下晒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叫人不免有些昏昏欲睡。 快五个月的身孕,裴抒的肚子已经有些隆起,身体四肢依旧纤细,面色红润,穿着宽松的衣裳,不知情的人压根儿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快有五个月身孕的人。 自裴抒怀孕之后,念秋和郑嬷嬷就对她每日的膳食稍作改动,多加了些能够让腹中胎儿吸收但却不会使大人过于长胖的食物。 拂冬拿了薄毯出来给主子盖在腿上。 “小主子心疼主子,乖乖的不舍得折腾,主子这一胎怀的不艰难。”拂冬坐在连廊的长凳上,道:“奴婢听说清音阁的周才人还是吐得天昏地暗,吃什么吐什么。” 先是怀了孩子,随后又晋了位份,皇上虽很少清音阁留宿,但时不时还去看望,周才人如今也是很惹眼,不少人都眼红的厉害,见不得她平安生下孩子。 周才人不是个笨的,自怀孕之后谨慎的厉害,好生护着自己肚里的孩子,安安稳稳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过后,妊娠反应突然出现,味觉异常敏感,吃什么吐什么,一点没胖不说,相较于之前还稍稍瘦了些,整个人难受的厉害。 裴抒看着都难受,干脆免了周才人的请安,什么时候不难受了什么时候再来请安吧,还吩咐御膳房多费心,好好伺候着,不许怠慢清音阁。 动动嘴关照几句,十来八天的,隔三岔五派人去问一问,表面的功夫做好了,让人挑不出她这个皇后的错处就行了。 裴抒摇摇头,感叹道:“快半个月了吧,也是辛苦,吃不下东西, 肚里的孩子哪儿能长得好。” “这段时间,御膳房的人一提起清音阁就愁眉苦脸的。” 周才人虽吃不进东西,可怀孕的人口味变幻莫测,今儿想吃辣的,明儿又想吃酸的,今儿想吃肉,明儿又想吃秋日难见的荠菜,后日想要吃甜的。 御膳房得了吩咐,费了心思做出来给周才人送过去,周才人别说吃了,闻到味道就捂着嘴让拿远些。 念秋道:“好在周才人给御膳房的赏银足足的,御膳房的人虽苦了脸色,可好歹是拿钱办事,不怎么怨恨周才人。倒是清音阁的宫人,这段时间日渐圆润了。” 周才人不吃,东西全赏了下头伺候的宫人。 “可见周才人是个有本事的。”裴抒笑道:“这个时候,周才人难受的什么都顾不上,想下手的话,多好的机会,可周才人安安稳稳没一点事,手段不强硬的话,哪儿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清音阁的篱笆扎的紧紧的。” 裴抒不知道自己还有当乌鸦嘴的潜质,头一天刚说完周才人手段强硬把清音阁的篱笆扎得紧紧的,第二天早上,请安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有人来报,说是清音阁就出事了。 凭心而论,周才人的确算得上是聪慧,手段也有。 可她位份低,空有一身本事也没法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确探查到自己的清音阁有没有旁人安插进来的钉子,也做不到这么短时间就把清音阁里里外外一把抓。 次日一早,凤仪宫。 “臣妾给淑妃娘娘,贤妃娘娘请安。” 众人大都到了,吴宝林这才姗姗来迟,顶着众人的视线施施然进了殿内。 吴宝林也是景乾五年的新妃,刚进宫的时候并不受宠,前段时间因着在飘着落叶的树下翩翩起舞而得了皇上的注意,较之前而言,恩宠好了些,皇上昨天就宿在吴宝林那里。 吴宝林进殿后不慌不忙给位份比她高的妃嫔一一行礼。 行礼到郭贵嫔的时候,郭贵嫔毫不客气朝着吴宝林翻了个白眼,嘲讽道:“吴宝林位份不高,架子倒是大,小小宝林倒是比淑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到的都晚,怎么不等着皇后娘娘出来再来。” 郭贵嫔极其憎恶吴宝林,原因就出在三皇子身上。 三皇子养在花萼园后,郭贵嫔总是蠢蠢欲动想去花萼园看看自己的儿子。 去了第一回,花萼园外值守的宫人放郭贵嫔进去了。 再去第二次的时候,被吴宝林瞧见了。 第二天请安的时候,吴宝林就向皇后告了郭贵嫔一状,说是郭贵嫔不守宫规,偷偷前往花萼园。 “你说郭贵嫔不守宫规,那你倒是说说郭贵嫔具体违反了哪条宫规,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宫规。” 皇后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吴宝林告状不成,反而碰了一鼻子的灰,搞得自己没脸。 尽管这样,郭贵嫔还是恨透了吴宝林这个多管闲事的贱人。 吴宝林扬眉一笑,双眼直视着郭贵嫔,“郭贵嫔姐姐,臣妾也不是故意的,皇上一走,臣妾就赶着来凤仪宫了,臣妾总不能催着皇上早早走,别耽误了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吴宝林编谎话也说些靠谱的。”赵婕妤冷哼一声,“小半个时辰前我就见皇上御驾往太极宫去了,怎么到了吴宝林的嘴里,就成了才走没多久。” 不给吴宝林解释狡辩的机会,刘宝林笑道:“吴宝林住的晴芳轩距凤仪宫走路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半个时辰前皇上就离开晴芳轩,皇上离开三刻钟左右后,吴宝林这才出发前往凤仪宫。” “吴宝林撒谎也就罢了,还敢拿皇上当借口,简直是胆大包天。”王贵嫔冷哼一声,“吴宝林仗着宠爱,连皇上都敢利用了。” 李贵人放下茶杯,看了吴宝林一眼,总结道:“拿皇上当迟到的借口,不敬皇上,请安故意迟到,不敬皇后,吴宝林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皇上宠爱谁,众人都会不喜谁,可更多的时候,皇上的宠爱其实能帮着挡掉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位份高者无所畏惧,可其他人嫉妒归嫉妒,不喜归不喜,面上其实是不怎么愿意和宠妃起正面冲突的,毕竟人家得皇上喜欢。 众人也难得这么齐心协力,主要是吴宝林性子格外不讨喜,没人喜欢她。 第156章 罚 “皇后娘娘,吴宝林实在是罪大恶极。” 裴抒出来坐下,刚叫起众人,郭贵嫔都没等着往椅子上坐,迫不及待就告了吴宝林一状。 在后头的时候,裴抒已经知道了这事的来龙去脉,听到郭贵嫔这话,她也没什么惊讶。 看了后知后觉直到自己说错话,感到害怕的吴宝林一眼,裴抒直接道:“吴宝林胆大包天,利用皇上,不敬本宫,手板二十次,即日起降为末品更衣。” 吴宝林要是不拿皇上当幌子撒谎,就算被人发现请安故意迟到,降为九品采女就差不多了,身体上的疼痛是没什么必要的。 身体上带来疼痛的惩罚大都带有着折辱的意味,裴抒甚少对别人施行身体上能够带来疼痛的惩罚,掌嘴,罚跪,手板,打板子,可以避免的情况下都用禁足和抄书替代。 可只要涉及到皇上,这事就不能轻拿轻放了,手板二十下,降为更衣,这惩罚都算是轻的。 听了皇后的话后,吴宝林脑海中瞬间“轰”的一声巨响,炸的她整个人都手脚冰凉,脸上血色尽褪,苍白的厉害,她双手死死捏着座椅扶手,猛的站起身来,“我不服。” 这惩罚绝不亚于晴天霹雳,简直比杀了吴宝林还让她难受,末品更衣,这怎么可以,她接受不了,她才刚刚开始获宠,怎么能这样。 裴抒轻飘飘瞥了吴宝林一眼,她本想着随后让人去晴芳轩执刑,现在改主意了,“带去院里,行刑。” 闻言,迎春走近到吴宝林身边,“宝林,请吧。” 吴宝林满心满脑的惶恐,看到迎春这宫女居高临下的神态,惶恐一瞬间转化成无尽的怒火,燎原的火势把吴宝林的理智烧尽。 “啪” 吴宝林当即扬手在迎春脸上狠狠盖了一巴掌,“贱婢,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看我。” 吴宝林的突然发疯是所有人包括迎春自己都没想到的。 一时间,众人看向吴宝林的眼神中的惊讶不似作伪,皇后身边得力的大宫女比不少小妃嫔的面子都大,这吴宝林是疯了不成,当着皇后的面打皇后的人。 “吴更衣不服本宫的处置,拿本宫的人冲本宫撒气?向本宫示威?对本宫不满?” 裴抒看着吴宝林的目光中不含什么情绪,淡漠得很。 吴更衣对上皇后这样的视线,心中狠狠一抖,发懵的脑子恢复了些神智,她蜷了蜷有些发麻的手掌,忙不迭提着裙摆跪在地上,讷讷道:“娘娘,臣妾,臣妾” 裴抒对吴更衣的动作视若无睹,沉声道:“吴更衣以下犯上,加十手板,拖下去,行刑。” 一个“拖”字,一个“带”字,效果截然不同。 话音刚落,两个身形健硕的嬷嬷自外头走进来,不给吴更衣说话的机会,一人架着吴更衣一边胳膊,架着把人带了出去。 “皇后娘娘,臣妾错了,娘娘饶过臣妾吧。” 吴更衣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经久不绝。 没一会儿,木头狠狠打在皮肉上发出的沉闷的声音自外头传进来,与之相伴的还有吴更衣凄厉的惨叫呼痛声。 妃嫔之间的勾心斗角屡见不鲜,她们有的也体罚宫人,几乎没什么善茬,狠起来直接害人性命。 可她们都是用脑动嘴,几乎没有见过这样骇人的场面,吴更衣的惨叫声穿过殿内所有人的耳膜,直达大脑。 听到第一道惨叫声的时候,甚至有人不自觉抖了一下。 当然,有胆小的就有胆大的,有害怕的就有不害怕的。 一时间,殿内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只有打手板的声音和吴更衣越发凄惨的呼痛声遍布。 郭贵嫔没有丝毫惶恐,她只觉得吴更衣活该落得这下场。 王贵嫔就不如郭贵嫔大胆,听着那不绝于耳的声响,脸上倒是稳得住,手中的帕子却是捏的紧紧的,骨节都有些发白。 三十手板,一只手十五下,很快就结束了。 裴抒没让吴更衣进来谢恩,直接吩咐道:“送吴更衣回去,给她请个太医,好好治手。” 吩咐完这些,裴抒朝着下面环视了一圈,“以后再有人敢拿皇上当幌子,不敬皇上,本宫决不轻饶,以后说话前掂量掂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众人起身应道:“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呕” 突然响起的一道干呕声抓住了大多数人的视线,众人看向捂着嘴的王贵嫔。 只见刚刚还好好的王贵嫔不知什么时候白了一张脸,手中捏着帕子捂着嘴。 “王贵嫔怎么了?” 压下那股突然而来的恶心想吐的感觉,王贵嫔勉强笑了笑,“娘娘,臣妾无事,许是昨天吃的不对,有点不舒服。” 王贵嫔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阵仗,她总不能说她是被吴更衣的的哀叫声惊着了,旁人都没事,就她一个人被吓得干呕,难免显得矫情,旁人以为她做戏。 何况皇后刚罚完吴更衣,她后脚就被吓着了,这不是打皇后的脸吗,王贵嫔哪儿敢如实说。 裴抒并不深究王贵嫔这话真实与否,点点头,随口道:“不舒服的话,一会儿回去传太医去看看。” “臣妾倒是想起,周才人之前也说自己吃坏肚子,不曾想是怀有身孕了。”刘宝林笑道:“不知王贵嫔姐姐会不会也是如此。” 听到这话,王贵嫔自己都怔愣片刻,不由回想起来,她的月事的确是推了十来天了还没来,可她的月事向来不准,十来天也是有的。 王贵嫔刚都没往这方面想,听了刘宝林的话,她不免多了几分激动和期待,心思浮动起来,她可能怀孕了? 有人这样提议道:“娘娘,不妨传太医来瞧瞧。” 裴抒应了,让人去请太医。 等着太医来的时候,王贵嫔心头跳个不停,七上八下的,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着,她真的怀孕了吗?怀孕自然是好的。可要是没怀孕,这么大阵仗,岂不是很丢脸。 太医来之后,王贵嫔心中的忐忑达到了巅峰,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第157章 有孕与出事 “恭喜皇后娘娘,王贵嫔如今确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王贵嫔怀孕,可太医最先恭喜的却是皇后,皇后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向皇后道喜最是名正言顺。 这之后太医才向王贵嫔道喜。 知道自己确实是怀孕了,王贵嫔一颗心总算是落在了实处,踏实下来了。 裴抒按例赏了王贵嫔,叮嘱了两句。 “娘娘,清音阁派人来,说是周才人出事了,动了胎气。” 李德禄躬身走进屋里,行礼过后这么说道。 闻言,众人神色各异,有佯装忧心的,有不掩幸灾乐祸的,也有若有所思看着王贵嫔不知想些什么的。 裴抒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她摆摆手,道:“好了,没事的话今天就到这里,都回去吧。” 只听到周才人动了胎气,不知现在事情究竟如何。 周才人怎么会动了胎气,是被人陷害了?还是自己不小心? 大部分人内心的写照就是如此,不少人都好奇不已,想知道周才人肚里的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 可皇后发话了,众人就算不愿也只能起身离开,等着后续传出消息。 待到其他人都离开之后,裴抒先是看了看迎春的脸,吴更衣指甲锋利,划过迎春的脸,白皙的脸上多了两道浅浅的血迹。 “迎春,去找念秋给你涂点药,问她还有没有祛疤的药,给你拿些。” 迎春的体质,受伤后很容易留下疤痕,如花似玉的年纪,脸上哪儿能留下疤痕。 待到吩咐完这些,迎春离开后,裴抒皱眉问道:“周才人肚里的孩子现在如何?” “回娘娘,说是太医说沾了不该沾的东西,闻了麝香和红花,动了胎气,见红了,万幸的是时间不长,太医给扎了针,肚中的孩子保住了。 这段时间不要随意走动,好好卧床休养半个月就没什么大碍了,就是日后要小心,不能再出这样的事情了。 那麝香就藏在花房前几日送去的几盆花中的一盆里面,周才人想求娘娘做主,帮忙彻查此事。” 时间返回到今天早上的清音阁。 “木锦,木锦,快去传太医。” 周才人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净室更衣,木锦在屏风外候着,没一会儿她就听到了才人带着惊慌的声音。 木锦心头一突,当即就朝旁边次间大声喊道:“水心,水心,快去请太医过来,现在就去。” 说罢,木锦脚步匆匆绕过屏风,直奔里头的周才人而去。 进去之后,才人身上月白绸缎睡裤上多了一抹红色的血迹,刺了木锦的眼,她心中一慌,忙上前扶着周才人。 “才人,太医马上就到,您别害怕。”木锦安慰道:“您放心,肯定会没事的。” 木锦唤人进来替周才人重新换了衣裳,收拾妥当之后太医也来了。 太医脸色带了几分凝重,“才人,您这是近来几日闻了麝香,这东西侵入体内,活血动了胎气,有些见红。” 周才人甚至顾不上询问麝香的事,忙追问道:“我肚中的孩子如何?” “腹中的胎儿略有些不稳,臣给您施几日针,再开些药物服下,您这几日卧床养着,半个月左右就没什么大碍了。” 太医额外叮嘱道:“只是日后一切都要小心,切不可再接触这些东西,不然,只怕是肚中的孩子保不住。” 就像是有了瑕疵又修复完整的瓷器一样,肉眼看着和最开始完好无缺的时候别无二致,却是禁不起再次摔打了,再有一回的话,第二回连着第一回的瑕疵全部都会显现。 听到第二句,周才人刚刚放下的心又高高提了起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才人放松,日后小心些,肚中的孩子不会有事的,您心情开阔些,对腹中的胎儿也好。” 听到这话,周才人攥着手边的被子,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把结在胸前的郁气一并呼出去,扯出一抹笑,“有劳太医了,劳太医忙帮看看我这屋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 自皇后免了她的请安之后,周才人很少出去,除了每日在院中散步,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屋里,若说哪儿有问题,除了屋里,周才人不作他想。 而屋里近来几日才在屋里出现的东西,周才人下意识朝着次间看去,前几日花房送来几盆花,还有新换了几座摆件,除此之外,再没旁的了。 “太医,你瞧瞧我屋里摆着的几座摆件和那几盆花有没有问题。” 太医最终从一盆模样漂亮但开的一般的菊花中挖出了麝香。 看着那东西,周才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愤恨不已,又带了后怕,这花就在罗汉榻边的矮几上摆着,她日日坐在这软榻上闻着麝香,却一点都没发现。 这花刚送来的时候开的极好,渐渐的就有些不大好了,偶尔还落些花瓣,定是土里埋的东西影响了那花的生长。 想到自己念着这花品种罕见,花瓣掉的也不多,看着还可以,就没让人把花挪出去,反而害了自己肚里的孩子,周才人简直后悔不迭。 想起太医的叮嘱,周才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稳心情,“木锦,你去查,这花自从进了清音阁的大门后经了谁的手。” 周才人不知这花是送来前就被人做了手脚,还是送来她这里后,她这里有人吃里爬外,往这花里面做了不该做的手脚。 若是前者,她没办法自己解决,要是她宫里的人出了问题,周才人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她绝不会放过那人。 “是,才人,奴婢这就去。” 这事好查,可却没查出结果,接手过这花的人都没问题,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听了木锦的话,周才人道:“木锦,你去凤仪宫求见皇后娘娘,一点不要隐瞒,把这件事禀给皇后娘娘,求娘娘给我做主。” …… 此时此刻,凤仪宫内。 裴抒道:“抱夏,李德禄,你们两个去清音阁走一趟,帮周才人查。” 两人点头应道:“是,娘娘。” 第158章 拈酸吃醋 坐在软榻上,裴抒想起什么,道:“皇上今儿够忙碌的。” 妃嫔怀有身孕,只要不是一点不得皇上待见的,皇上一般都会给面子,陪着吃一顿饭,更受宠些的,夜里会留宿。 现如今的后宫中,除去裴抒不谈,最受宠爱的依旧是淑妃,李贵人年轻貌美又知情识趣,刚开始恩宠一般,现在宠爱也不少,每个月能有个两三回。 周才人未怀孕之前受宠,怀孕之后不能侍寝,皇上也隔三岔五去清音阁坐一坐,吃顿饭。 清贵嫔虽不是十分受宠爱,因着独一份的容貌和气质,没被皇上忘在脑后,每个月也能侍寝一两回。 王贵嫔和清贵嫔平分秋色。 剩余的有的一两个月侍寝一回,如贤妃,韩修仪,孙充仪和郭贵嫔这一类的,有的一年半载也不见天颜,如李才人,更有甚者好几年见不到皇上,赵婕妤就是如此。 王贵嫔有宠,她怀孕,皇上总不会不闻不问,怎么着也陪着王贵嫔坐一坐。 可怀着孕的周才人今儿也出事动了胎气,皇上也该去看看,安抚几分。 裴抒这才说出那句话。 拂冬点头笑道:“可不是,不知道皇上今儿会歇在哪儿,奴婢猜着王贵嫔那里的可能性大些。” “我觉着也是。”裴抒认同拂冬的话,周才人自己都卧床不舒服,周宸大概率不会睡在清音阁。 看着主子一点都不因为皇上留宿在哪里而伤身,拂冬好奇看了主子一眼,想说些什么,挣扎片刻,最终还是没说。 裴抒捻了一块点心,没瞧见拂冬那欲言又止的神色。 裴抒和拂冬,主仆俩都没猜对,周宸中午的时候去王贵嫔的落华阁用了午膳,下午又去周才人的清音阁去了,快到傍晚的时候反而来了凤仪宫。 想到上午的时候和拂冬说的几句闲话,裴抒看周宸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微妙。 周宸没错过皇后的眼神,问道:“皇后怎么这么看着朕?” “皇上累不累?” 听了这话,周宸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后这是怎么了?” 裴抒笑道:“皇上中午陪着王贵嫔用膳,下午去看望周才人,晚上才能轮到臣妾这里。 短短半天的时间,皇上连轴转,臣妾忧心皇上劳累,寻思着晚上准备些滋补之物,给皇上补一补。” 闻言,周宸身子后仰,神态放松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皇后说这话,是吃味了不成?” 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周宸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觉出几分新鲜。 皇后是个很懂得主动争取的人,贵为皇后也从不自持身份而处处端着,但凡他有几日不来凤仪宫,皇后自己就想法子让他来了。 主动归主动,可周宸却从未见过皇后因为他去旁人那里而表现出任何的拈酸吃醋,今天是头一回。 “皇上说的哪里的话,惯会冤枉人。”裴抒嗔了周宸一眼,笑容十分真切,端的是一派真诚,“我担心皇上劳累,怎么就成了吃味了,皇上可别曲解我的意思。” 话是这样说,可她的神态动作无一不表现出她就是吃味了。 世人要求女子不得善妒,皇后这方面一向做得很好,可瞧着皇后吃醋的模样,周宸竟没有一点不喜和反感。 周宸不说话,看向皇后的眼神中多了些戏谑,直看得皇后耳根发红,比垂坠着的那枚金镶红宝石的耳坠子都漂亮几分。 他的拇指和食指无意识来回摩挲着,皇后的耳朵此刻摸上去的触感定是温热发烫的。 “皇上做什么这么看着我。”裴抒不止耳垂染上粉色,脸颊都氤氲了些红润,她像是受不了一般上前捂着周宸的双眼,靠在周宸身上,自暴自弃一般,“皇上只当我没说过那话就是。” 眼前昏暗不已,只能从指缝中隐约窥到些许光亮,周宸本就耳聪目明的,眼睛看不见,嗅觉和听觉更加灵敏了几分。 皇后身上独有的那股淡淡的又很好闻的馨香一直萦绕在他鼻尖处,皇后那话带着些懊悔,一道道清浅的呼吸声传入他耳内,周身全都被皇后笼罩着。 周宸没把盖在自己眼睛上方的那只手拿下去,抬起胳膊揽着靠在他胸前的皇后,“朕又不怪皇后,皇后懊恼什么?” “懊恼自己没早些和皇上说这话,自己一直忍着。” 言外之意,她一早就很喜欢皇上,因着身份,这才一直忍着不曾表露自己的这些情绪。 闻言,周宸闷笑出声,一手小心护着皇后的肚子,另一条胳膊箍紧了皇后,两个人挨得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声。 裴抒靠在周宸身上,另一只手抚着他结实的胸膛,很亲密依恋的姿态,嘴角微扬,眼皮垂下,长翘的睫毛把她眼中的平静遮的严严实实。 两个人没再动,也没说什么话,屋内一时间静悄悄的,看上去温馨又平静。 就这样抱了一会儿,裴抒缓缓放下折在周宸眼睛上方的手,“皇上闭会儿眼再睁开,不然容易眼前发黑。” 周宸想起什么,道:“把吴更衣的侍寝牌子撤下去。” 他的妃嫔中有些是不聪明,可像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也就这吴更衣一个,不敬皇后,挑衅皇后,还敢拿他做筏子,简直愚不可及,宸以后都不想再看到她。 裴抒点头,“好,我让人明天和内侍省吩咐一声,顺带着连她身边伺候的人也消减成更衣该有的规格。” 得罪了皇帝,这吴更衣是没有以后了,还是才进宫的妙龄女子,就这样一辈子就蹉跎在更衣位份上了。 当然,裴抒并不可怜她,做不到谨言慎行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皇后肚里的孩子乖巧,皇后不遭罪。”周宸摸着皇后微微隆起的肚子,笑道:“说不准还真是个乖巧的小公主。” 周宸也常去看怀孕的周才人,最开始有时候正好是用膳的时间,尽管周才人极力想忍着不在他跟前失态,可怀孕带来的反应哪儿能真正忍住。 周宸见识过周才人脸色苍白捂着嘴逃离饭桌吐得天昏地暗的模样,那之后,周宸就很少在用午膳的时候去了。 倒不是嫌弃,再怎么说是怀了他的孩子才这样辛苦,周宸再如何也不会那么想。 他去了周才人还得顾及他的口味,上些闻不得味道的饭菜,两个人都吃不好。 看到周才人那么难受,周宸不由庆幸,皇后自怀孕之后依旧是吃好睡好,没见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第159章 真相 周才人以为那菊花在送来她这里就被人动了手脚,可查出来的结果的确也是如此,那花在半路上被人动了手脚,动手的却是伺候周才人的宫人。 因着在外头动手,木锦排查的时候那宫人才能逃过一劫。 陷害周才人的幕后之人能力有限,手段粗糙,漏洞也大,扫尾工作都没做好,很快就被查出来了。 凤仪宫摆上晚膳,裴抒和周宸吃晚饭的时候,抱夏和李德禄就把这事从头到尾都查清楚了。 “皇后怀孕这么长时间,胃口似乎没什么变化。”说着,周宸夹了一片牛肉放在皇后碗边的碟子里,“快五个月了,瞧着还是这么瘦,多吃些,皇后身体好,肚里的孩子长得更好。” “皇上别担心,我很好,孩子也长得很好。”裴抒笑着解释道:“太医说每个人体质不同,有人怀孕之后胃口大开,也有同我一样与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的。大碍的,少食多餐,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吃就好。” 周宸点点头,“没问题就好,朕也不大懂这些,时常让太医来给皇后诊脉就是。” 裴抒心道:知道你不懂才和你说的。 “太医每隔两三天就来一趟。” 不打扰主子们用膳,等皇上和娘娘用过晚膳后,李德禄这才走进屋里,“皇上,娘娘,周才人那事查清楚了,是郭贵嫔。” “郭贵嫔?” 裴抒有些惊讶,在她一贯的印象之中,郭贵嫔着实不是个聪明的,郭贵嫔还能有这份算计得了旁人的心计? 别是有什么误会吧。 周宸也有些不大相信,郭氏那蠢货还能算计得动别人? “皇上,娘娘,这事的确是郭贵嫔所做。” 周才人的清音阁当差的一个宫人和浣衣局一个小宫女隐约有些不大正当的关系。 大晋的规矩,宫女到了一定年龄是要出宫的,而宫人则是一辈子都在宫里了,所以尽管有明令禁止宫女和宫人对食,可自发的宫女和宫人对食的情况少之又少。 这两人偏就属于这少之又少的情况,这事还偏偏被总爱去外头闲逛的郭贵嫔发现了。 知道那宫人在清音阁当差,郭贵嫔拿着这事要挟那宫人替她办事,给送去清音阁的盆花中动手脚,想害周才人肚里的孩子。 还是那宫人多了个心眼,悄悄寻了个机会,在那花送进清音阁之前,在路上就把郭贵嫔给她的东西弄进花盆里头。 裴抒道:“郭贵嫔倒是能耐,这么轻易就弄到了麝香用在周才人身上,哪儿弄来的麝香,也只有郭贵嫔自己知道了。” 就在这时,门外当差的宫女走进屋里,“皇上,娘娘,长秋轩的石蕊求见。” 这个时候,郭贵嫔的贴身宫女求见,裴抒看了周宸一眼,猜测,“怕不是知道事情败露,急着过来卖主求荣了吧。” “八成是。”周宸摆摆手,“不见。” 裴抒也道:“让她回去。” 这宫女要是在郭贵嫔行事之前来求见,裴抒说不准会见她的。 现在察觉到事情可能败露了,这宫女倒是急着想要先一步撇清自己的关系,出卖主子,让人不喜。 既不能劝着主子不做糊涂事,又不能和主子共进退,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急着先一步背叛。 过于识时务的人也很难让人喜欢,裴抒懒得见她,浪费时间,不用想也知道,这样的人说话定是捡着对自己有利的说,可信度不算高。 这一晚,什么都不想的人睡得极好,心虚的人一整晚都没睡好。 赵婕妤的位份现在上来了,可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依旧是早早就到了。 “呦,郭贵嫔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郭贵嫔进屋后,赵婕妤一眼就注意到郭贵嫔的脸色很是难看,像是昨儿没睡好似的,神色憔悴,眼下带了黑眼圈。 闻言,一整晚都惶惶不已的郭贵嫔勉强笑了笑,“无事,昨儿有些没睡好。” 昨天回去之后,郭贵嫔眼皮子就一直跳个不停,若是平时,郭贵嫔说不准以为是没睡好压住了眼睛才一直跳个不停。 可做了亏心事的时候就不这么觉得了,郭贵嫔有种不好的预感,派了人暗中盯着清音阁的动向。 昨天下午快到傍晚的时候,有人把清音阁替她办事那宫人带走,郭贵嫔更是惶恐不已,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查出来。 回想起之前她不过是说错话,就被皇后禁足好几回,吴更衣的哀嚎声重新在她耳边响起,郭贵嫔不由害怕,她犯了这么大的事,皇上和皇后会怎么处置她,会不会比吴更衣还要惨烈些。 思及此处,郭贵嫔后怕不已,不由后悔,周才人截了皇上去她那里就去了,她怎么就想到要害周才人肚里的孩子。 这事要是查不出来也就罢了,可皇后的人把清音阁那宫人都带走了,怎么可能查不出来呢。 皇后出来以后,郭贵嫔更是坐立难安,抬头望向上首的皇后,不期然和皇后视线相撞,皇后眼神极其平静,带了几分淡漠。 郭贵嫔心中一紧,忙垂下眼皮,错开了视线。 看着如惊弓之鸟一般坐卧难安惶惶不已又期盼着能有一丝侥幸的郭贵嫔,裴抒直接问道: “郭贵嫔,你让人给周才人的花盆里放的麝香是从何而来?” 裴抒这话瞬间让屋内静默一瞬,随即氛围又如同听到这话之前一样。 不少人都惊讶的看向惨白着一张脸的郭贵嫔。 郭贵嫔心头一震,心底一直暗存着的那丝侥幸瞬间完全破碎,忙不迭起身跪下,嗫喏道:“娘娘,臣妾,臣妾……臣妾有罪,娘娘恕罪。” 答非所问,就是知道她有罪才会问出这话,裴抒有些无语,她又问了一遍,“你的麝香是哪儿来的?” “娘娘,是,是臣妾前段时间吃的药丸里头含有麝香。” 说出自己罪行的时候,郭贵嫔满是惶恐,眼眶发红,声音都不自觉有些发抖,“臣妾用的是那个。娘娘,是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娘娘恕罪。” 第160章 下场 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简单,让人觉着不可思议。 在郭贵嫔说出真相之前,裴抒甚至怀疑这事说不准有什么隐情,郭贵嫔会不会是被人当枪使了,可谁曾想,事情还真是这样。 可见,有时候想太多也不大好。 韩修仪瞥了郭贵嫔一眼,“郭贵嫔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谋害皇嗣,皇后娘娘,绝不能轻易放过郭贵嫔。” “以往也不见韩修仪这样,今天倒是替周才人打抱不平了。”贤妃冷嗤一声,“醉翁之意不在酒,韩修仪怕是有其他的想法吧,毕竟三皇子如今可还在花萼园养着呢。” 韩修仪冷冷看着贤妃,眼中满是厌恶,“不比贤妃,这话我自然能说得出口,若是换了贤妃的嘴说出口,那才是容易遭人耻笑呢。” 韩修仪这话意有所指,淑妃自然听懂了,她看了贤妃一眼,眼中恨意滔天,“举头三尺有神明,贤妃哪儿敢说这种话。” 知情的人都看着这几个人针锋相对,底下不知旧事的小妃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怕说错话,也不敢贸然搭话。 听着三人言语间的纠纷,裴抒脑中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不着痕迹瞥了白修媛一眼。 “行了,都住嘴。” 裴抒暂时压下心中的那丝怀疑,沉声道:“郭贵嫔你谋害皇嗣,罪不容诛,但念在为皇家开枝散叶,养育三皇子有功,可从轻发落,即日起降为九品采女。” 降了位的郭采女怎样哭着忏悔求饶,裴抒不为所动,很快就让众人退下。 众人刚出凤仪宫,就见大皇子,大公主和二公主也来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三个小孩子给母妃和庶母请安。 “天气都开始冷了,怎么不多穿些衣裳。”贤妃摸了摸大皇子袖口处,皱眉道:“是不是宫人伺候的不经心。” 说着,贤妃扫向大皇子身后跟着的宫人,眼中含着审视。 “母妃,宫人没有不尽心的,很周到,要给儿臣加衣,是儿臣不冷。” 贤妃蹲下身子,握了握大皇子的手,手上热乎乎的,她这才作罢。 但还是吩咐道:“尽心就好,要是有人有什么不尽心的地方,及时和母妃说。” 大皇子点头,“好,母妃,儿子记下了。” “今天休沐是吧。”贤妃摸了摸大皇子的头,笑道:“快去给你母后请安吧,中午回去吃饭,娘做你爱吃的菜。” “好。” “去吧。” 目送着儿子的身影进了凤仪宫的大门,贤妃这才转身离开。 不远处站着将贤妃母子俩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的淑妃扯了扯嘴角。 “我的孩子被贤妃那贱人害的没能出生,几乎失去了当娘的资格,贤妃那样恶毒的人的孩子反倒平平安安长这么大了,老天真是不公。” 淑妃恨声道:“我有时候真是恨啊,她到底凭什么呢?” 扶着淑妃的夕霞忧心又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娘娘,奴婢知您心里苦。” 咬了咬牙,夕霞低声道:“娘娘,花萼园虽重重把守,可大皇子又不是不出外头,总会有机会的,娘娘,” “住嘴。” 听着夕霞的话,淑妃陡然间就清醒过来了,她狠狠斜了夕霞一眼,外头人多眼杂,她到底没多说什么,只道:“先回去。” “跪下。” 一回玉芙宫,淑妃就厉声让夕霞跪下。 夕霞提着裙摆跪在地上。 淑妃冷着脸看夕霞,“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跪着。” 夕霞抿抿嘴,“知道,奴婢不该说那话。” “不止不该说。”淑妃厉声道:“那样的想法有都不该有。这么多年,皇上不曾舍弃冷落我,你以为是什么原因?因为我这张脸吗?” “因为我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就算我恨贤妃恨得要死,也从没朝着大皇子动过手。”淑妃道:“你以为皇上心中没数吗?恰恰相反,谁是什么样,皇上都心知肚明。” “因为我有底线,我知道皇上的底线在哪里,这么多年皇上才一直没将我抛在脑后,我还有宠。” “我没孩子给我托底,我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皇上的宠爱,越是这样,我才越要克制自己,不让皇上失望。” 淑妃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夕霞,“可你呢?一句话就能让我没了以后。” 夕霞流着泪,“娘娘,奴婢心疼您啊,您放心,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连累娘娘。” 自主子进东宫第一天起,夕霞就在身边伺候了,主子人好,对她也好。 这么多年了,主子还留着给小主子提前做好的衣裳不舍得扔,很多时候都自己暗中垂泪,夕霞看在眼里,真的很心疼主子。 今儿主子看着贤妃和大皇子母慈子孝的神伤模样,夕霞忍不住就把这话说出来了。 她夕霞真是这样想的,想个万全不拖累主子的法子,替主子报仇,算是全了主子这么多年对她的好。 “住嘴。”淑妃随手把桌上的茶杯掷在地上,茶杯破裂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是我身边的人,哪怕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没一个人会相信,所有人都只会以为是我指使你做的。” “看见今天郭采女的下场了吗?”淑妃朝着凤仪宫的方向指着,“周才人肚里的孩子没什么大碍,郭采女又有三皇子,格外开恩的情况下都降为九品采女。 你想想,大皇子出事,太后和贤妃哪个能放过我,我能得什么好,和郭采女相比,我的下场只会更差。” “仅凭着自己的一腔恨意,冲动行事有什么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得不偿失。” 淑妃指着夕霞,厉声斥道:“把你那不该有的心思都收起来,不许露出一点让人看出端倪,被人撺掇着当筏子使,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我,听到没有。” 最后一句话,淑妃几乎是吼出声的。 夕霞被吼的一个激灵,忙不迭点头应道:“是,娘娘,奴婢听到了,奴婢不敢了。” 淑妃还是不怎么放心,认真叮嘱道:“夕霞,你好好记着我这话,把郭采女的下场也死死记在心里,你冲动的话,郭采女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第161章 不平衡 “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来坐。”裴抒抬手,问:“今天怎么来了?” 皇子和公主三天来凤仪宫请安一回,前天刚来过,应该是明天来才对。 让妃嫔们散了之后,裴抒就回了后头,刚坐下就听说这三个孩子来请安了。 “带她们进来。” 拂冬问了一嘴,“娘娘,请三位皇子公主来这里?” 无论妃嫔来请安还是皇子公主来请安,无论请安的人多与少,人都是在前殿的,主子没让来请安的人来过后殿平时起居的地方。 拂冬这才多嘴问了一句。 “叫来这儿。”回都回来了,没必要再去前头了。 大皇子,大公主和二公主还是头一回来这里。 大皇子和二公主安安稳稳坐着,眼睛不怎么胡乱看,偶尔看一看也不失礼,目光并不往次间以外的地方瞧。 大公主则是满眼闪着好奇的光芒,自以为不动声色打量着屋内。 殊不知,大公主那满是好奇,胡乱转动的眼珠子被屋内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 就连大皇子和大公主两个小孩子也注意到了。 听到母后问话,大皇子坐直身子,面朝着上头坐着的裴抒,道:“回母后话,儿臣几人今日休旬假,特来给母后请安。” 裴抒浅笑,“你们几个有心了。” 二公主浅浅的笑,“给母后请安,是儿臣几个该做的。” “天气冷了,早起的时候让宫人多加些衣裳,不要受寒。”裴抒道:“尤其是二公主你,身子骨不如他们两个结实,更要注意保暖。” “多谢母后关怀。” 对着这几个小孩子,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又不是亲娘,抒问了几句有关学习的事,每人送了一方砚台,勉励几句好好跟着先生学习,就让他们回去了。 出了凤仪宫,大公主撇撇嘴,道:“母后也是,给周泽砚台也就罢了,怎么给你我的也是砚台,这有什么用处。” 大公主到底是有些怕皇后的,尽管心有不满,却也只是压低声音偷偷说。 将近一年的时间,三个人一起去上书房学习,一起散学回花萼园,日日都待在一起,虽也有摩擦,可小孩子不记仇,身边又少了懂事的大人,倒是比之前在各自母妃那里住着感情好了些。 大公主之前还打破过大皇子的头,两个人也能玩到一起去。 闻言,大皇子和二公主都不赞同的看着大公主。 二公主道:“大姐,无论送什么都是母后对咱们的心意,大姐这话说的不对。” 大皇子也说,“母后送给咱们砚台是要咱们好好读书上进,大姐怎么能这么想。” 大公主冷哼一声,“你们两个倒是成了一伙的,合起伙来说我的不是。” “是大姐你说的话不对。” 大公主瞪了二公主一眼,“我母妃比你母妃位份高,我比你大,是你姐姐,哪儿轮得到你管我。” 二公主并不动怒,浅浅一笑,“那大姐稍等等,我去找母后,告诉母后你不喜欢她送的砚台,觉得没有用处,想把东西还回去。” 说着,二公主就要返身折回凤仪宫。 大公主一惊,忙扯着二公主的袖子,拉着人不让走。 “好了,是我说错话了,我不该那么说你的。”大公主气闷不已,却也只能这么说。 二公主刚刚搬去花萼园的时候,大公主还想着能够压制住二公主,结果没成功,二公主根本不听她的,久而久之,更压不住了,二公主连口头上的便宜都不愿意让她占。 大公主身边跟着的宫女不服气,笑道:“二公主气性也太大了些,我们公主不过是开玩笑。” 二公主看了那宫女一眼,“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说着,她笑吟吟看向大公主,“大姐,你瞧瞧,你的宫女都能做你的主了。” 大公主知道二公主是故意的,可她的确也不喜欢下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做她的主,狠狠瞪了那宫女一眼,“你闭嘴,再多嘴本公主就把你赶回内侍省去。” 那宫女顿时不敢再多嘴说什么了,别看她们公主有时候看不起二公主,却又会给二公主服软,但可不会给她们这些当差的宫女好脸色,她再多说一句,公主真能把她赶回内侍省去。 “母后的屋子里全是好东西。” 想起刚刚在凤仪宫后殿给皇后请安时见到的东西,大公主不由这么说道。 三个人虽都不大,可自小耳濡目染,一眼就能辨出东西的好坏。 凤仪宫后殿,看着不算十分富丽堂皇,却是内敛奢华,里头随意放着的摆件都价值连城,是身份的象征。 大皇子不解问道:“那些东西你没有吗?” 大公主气急,她怒视着大皇子,“那座由玉石雕砌而成的牡丹盆花摆件,你有吗?你母妃有吗?” “没有。”大皇子皱眉道:“牡丹乃百花之王,旁处没有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盯着这个有何意义。” “你,和你说不清,不想理你。”大公主气得自己快步离开了。 身边的宫人冲着大皇子和二公主行礼告退,匆匆跟上了大公主。 大皇子疑惑的看着二公主,“大姐她想说什么?” “不知道。”二公主摇摇头,“大姐总是这样,一会儿就好了。” 二公主觉得大公主可能是受刺激了,有些不平衡。 大皇子摆摆手,不在意道:“那不管她。” 很快,大皇子和二公主也离开了。 “大公主还是这么不讨喜。”拂冬道:“坐了多长时间就打量了多长时间,一样的年纪,二公主可比大公主让人喜欢多了。” 拂冬不知道大公主还嫌弃她们娘娘给的砚台,要是知道的话,更不待见大公主了。 裴抒有些纳罕,“白修媛的性子不算顶好的,教养出的二公主倒是不错,没一点畏畏缩缩的样子,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 抱夏笑道:“哪儿能呢,娘娘,二公主的奶娘和嬷嬷都是皇上选的,也教养二公主的。” “原来如此。”裴抒点点头,“那大公主那儿呢?韩修仪自己教养的?” 这些事裴抒还真是不怎么清楚,她进宫的时候,三个孩子都在各自亲娘那里养着,裴抒也就请安的时候隔三岔五关照几句,倒是不怎么探听她们怎么教养孩子。 “正是如此。”抱夏道:“大公主那儿皇上也送了嬷嬷过去,就是一直不得用罢了。” 这些小事情,主子可以不知道,她们做奴婢的都得了解到,以防着什么时候主子问起来不至于抓瞎,还得现去探听。 第162章 拍打 裴抒笑道:“皇上对这几个孩子倒是一视同仁。” 二皇子和三皇子出生之前,周宸就让裴抒去内侍省挑了得用的奶娘和嬷嬷给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把奶娘和嬷嬷送过去了。 裴抒也没多问,只以为是这两个孩子生母位份低,又都不在生母身边养着,才让她给安排这些,敢情是所有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之前后宫没皇后,周宸亲自挑选,现在立了皇后,周宸就把这事交给皇后了,尤其皇后值得信赖。 “对了。”裴抒想起什么,说道:“去把李德禄叫进来,我有事问他。” 很快,李德禄就进来了。 “你在宫里待的时间长,记不记得白修媛怀孕的时候的事情。”裴抒问:“白修媛是自怀孕之后就一直怀像不好的吗?所以生下的二公主带着先天不足,小时候体弱的厉害。” 白修媛怀孕的时候,那是六七年前的事情,李德禄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不是,奴才记着白修媛怀孕前几个月的时候没什么问题,胎象稳固,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要卧床养胎了,二公主生下来的时候就比普通的孩子体弱些。” 裴抒坐正身子,思索道:“淑妃的孩子若是平安生下来,应该是和大公主二公主一样大。” 李德禄点头,想了想,道:“比二公主稍稍小三个月。” “你们说,白修媛怀孕后期需要卧床养胎,有没有可能也和贤妃脱不开关系。” 闻言,迎春抱夏几个和李德禄都有些惊讶。 裴抒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道:“贤妃既害了淑妃,害白修媛也不是没可能。” 今早请安的时候,贤妃和淑妃两个针尖对麦芒的,不知怎的,裴抒忽然就注意到白修媛了,脑中莫名冒出这么个怀疑。 贤妃总不能光逮着淑妃一个人害吧,对韩修仪和白修媛的肚子一点想法都没有? 拂冬惊讶道:“不能吧,娘娘,若是如此,白修媛只怕都要恨死贤妃了,之前怎么会和贤妃为伍,替贤妃办事呢。” 自贤妃上回降为昭仪之后,她和白修媛两个人就渐行渐远了,不是白修媛疏远贤妃,而是贤妃不怎么乐意搭理白修媛了。 白修媛也识趣,没再上赶着。 迎春也道:白修媛当时肯定不会没有怀疑,淑妃能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贤妃弄掉的,白修媛就算身份低,也总不至于一点都没有察觉。” 听她们这么说,裴抒也笑了,摇头道:“我竟没想到这些,那应当是我想多了。人都说一孕傻三年,我之前还嗤之以鼻,现在看来,我真是变傻了。” “娘娘聪慧得很,您是后宫之主,每日忙的事情多,一时间没想到这些很常见。再说,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人又怎么能时时刻刻都面面俱到呢,有疏忽多正常。” 裴抒笑笑,“惯会说好听的哄我。” “奴婢这话可不是哄您。” …… 许是吴更衣和郭采女这两个前车之鉴给众人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就算现如今后宫有三个怀孕的,也没人出什么幺蛾子,一时之间后宫一片风平浪静。 今年的雪来得早,十月过半,第一场雪就落下来了,雪是在夜深人静的晚上落下的。 一片黑暗中,小腿处抽筋的剧烈疼痛让熟睡中的裴抒一下子就睁开了双眼。 那股突如其来的像是有人把腿上的筋手动缠拧到了一起,小腿处剧烈僵硬紧绷,以及牵拉痛意让裴抒的脸色都带了几分扭曲。 平躺着的姿势,肚子又隆起来,一时之间不好坐起来揉捏小腿,一阵阵让人眼前发黑的疼痛让裴抒忍不住呻吟出声,她胡乱拍了拍一旁的周宸。 “醒醒。” “怎么了?” 被皇后的胳膊打醒的周宸声音中带了几分不清醒的困意和恼怒,皇后的痛呼声让周宸的那点恼怒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腿抽筋了,好疼,皇上给我捏一捏。” 听到皇后咬牙切齿忍受着疼痛的声音,周宸当即从床上坐起来,摸着黑,两只手准确无误探到皇后的被子里,寻到那条格外僵硬的小腿,用了些力气揉捏着。 两只温热的大手在肿胀紧绷疼痛难忍的小腿上推按着,那几根似乎缠绕在一起的经脉慢慢解开了一样,让人眼前发黑的难以忍受的疼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裴抒头一歪,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好好的怎么就抽筋了?”周宸手上动作不停,“明天让太医来看看。” 裴抒此时都没仔细听周宸说了什么,腿上的疼痛散去,只残留了些麻木僵硬的感觉。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裴抒下意识动了动脚趾,大脚趾上抬,余下的四根脚趾往下撇。 这一下不得了了,刚刚散去的疼痛重新来袭。 “疼疼疼,还有脚,脚疼……” 裴抒双眼都冒出泪花,声音带着哭腔。 双手还没离开皇后小腿的周宸自然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才稍稍放松下来的小腿一下子又变得僵硬紧绷起来。 周宸只得继续任劳任怨帮着皇后揉捏放松小腿,还有脚。 半晌后,感受着手掌下的小腿已经完全放松,周宸轻轻拍了拍皇后的小腿,这才收回手,“好了吧。” 裴抒疲惫的点点头,意识到眼前一片黑暗,周宸根本看不到她点头,“嗯”鼻腔发出短短一声,“好了。” 周宸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扯开床帘下了床,准备洗洗手。 下了床这才发现窗户外似乎比往日稍稍明亮了一些。 外头守夜刚才就听到动静,踌躇不知该不该进来,最后还是就在门口站着的拂冬这时候掌着灯进来了。 卧房里有睡觉之前皇后的宫人端进来的水盆,盆里有干净的清水,有外头传来的一点点光亮,眼睛适应了黑暗,隐约能看到屋中的摆设,周宸就没叫人进来,自己洗手去了。 看到拂冬进来,他随口问道:“外头这么亮,下雪了?” 拂冬点点头,“回皇上话,的确是下雪了,估摸着快有两刻钟了。” 约莫两刻钟前,拂冬被渴醒了,起来倒了杯水喝,看到外头隐隐飘着雪花。 两刻钟的时间,拂冬快要入睡还没睡着,这才能做到卧房里头主子一有响动就清醒过来了。 第163章 应该做的 周宸扯过手巾擦干手,又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皇后渴不渴,喝不喝水?” “喝点。”裴抒带着疲惫心累的声音从床帐中传出来。 周宸又倒了杯水,端着走到床边,扯起床帐,把水杯递给皇后,“喝吧。” 一杯清水下了肚子,有些干燥的喉咙像是得了甘霖一般,瞬间变得舒润起来。 周宸把又把杯子放在桌上,这才上床。 角落候着掌灯的拂冬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周宸又重说了一次,“明天让太医来看看,怎么回事。” “好。”裴抒道:“昨天太医诊脉,说是肚里的孩子一切都好,快六个月了,怀孕的症状会越来越明显,抽筋,腰酸背痛觉得累,食欲变大,都是有可能的。不过还是让太医来瞧瞧放心。” “嗯,以后夜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要忍着,喊朕就是。” “好,皇上真好。” 裴抒点头,她心道:就算周宸不说,她也这么干,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怀孕的时候也该有意识的让周宸做一些适当的参与。 当然,过犹不及,不能把皇帝当作普通人家的丈夫,适当就好, 让他能对女子怀孕的不容易有那么一点认识,参与其中也更容易生出对孩子的期待感,这样就够了。 想了想,周宸道:“朕不在的时候,让守夜的宫女睡在卧房地上,有什么情况能及时解决。” “好。” 周宸听着皇后说的那短短一个“好’字愣是拐了好几个弯。 “怎么了?”周宸不解问道。 “皇上,肚里的孩子好像动了一下。” 像是怕惊了肚里的孩子一样,只听皇后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却也藏不住皇后声音里的激动和紧张。 黑暗中,周宸眉梢微扬,他正欲说什么,感觉到皇后的手钻进他的被子里面,握着他的手往外走,停在皇后隆起的小腹上。 许是被皇后的紧张情绪感染了,周宸也不自觉放轻呼吸,被皇后握着的那只手稳稳的一下不动。 半晌后,手掌下依旧没一点动静,平静如初。 “许是她这会儿不愿意动弹了。” 听到皇后这么说,周宸正要收回手,可就在他要收回手的那一瞬间,与他的手掌只隔着薄薄一层布料的肚子忽然有了动静,那动静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准确无误传达到周宸的手掌上。 尽管已经有好几个孩子,这种体验还是头一回,除了皇后会这样做,其他人没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让他感受孩子在肚子里动。 一时间,周宸莫名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很轻很轻,他也不好说到底是什么感觉,总之,感觉不坏。 又过了一会儿,周宸收回手,顺带着给皇后掖了掖被角,“不早了,睡吧。” “睡吧。”嘴上说着睡,裴抒又道:“也不知外头的雪下的大不大,什么时候能停。” 刚闭上眼睛的周宸没睁开眼,“明天早上起来就知道了,这个时候的雪,应该下不了多大。” 翌日。 昨晚的雪果真没下多大,早上起来的时候天都是晴朗的,院子里的雪已经被早起的宫人清扫干净了,只有屋檐上和院中叶子已经掉光的树上上还盖着些白雪。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众人给上首坐着的皇后行礼,殿内好几个座位都空着。 先前吐得出不了门,险些遭人暗害的周才人还在告假中,太医所说的半个月的卧床养胎已经过去了。 可周才人不敢掉以轻心,又多告了五天假,想好好养一养,身子彻底恢复之后再来请安。 裴抒自无不许,很痛快就准了周才人的假,让她不必急着来请安,以肚里的孩子为重。 李才人这几日受凉染了些风寒,告假了。 除李才人以外,清贵嫔也不大舒服,今儿告假了。 二皇子这几天不怎么舒服,孙充仪照顾二皇子,也跟着告假了。 裴抒抬抬手,“都起来坐。” “天冷,你们都注意着些,尤其是怀着孕的和有孩子的,更是要注意。” 怀孕的王贵嫔和有孩子的贤妃,韩修仪和白修媛都点头应是。 “布料和皮子不够用的,不要忍着,报过来就是,受了风寒发热可不是开玩笑。” 秋季天还不冷的时候,冬日所需的厚实保暖的布料和各种皮子都已经发放下去了,为的就是让大家早早就把冬季所需的衣裳都做出来,天冷的时候就能穿了。 这些都是按着位份的高低而有不同的数量,可无论位高位低,总不可能让人冻着,尤其京城的冬天冷得厉害,因此最低位的妃嫔也能分到够用的布料和皮子。 只不过高位者用不完,还能剩余不少。 否则堂堂天家妃嫔,冬天没有可以御寒的衣物,简直让人笑掉牙。 大晋朝强大又富庶,各处附属国和地方上供的各种皮料多到库房堆不下,周宸不是吝啬的君王,无论宠爱不宠爱,喜欢不喜欢,总不会过于亏待自己的妃嫔。 裴抒管着后宫,她也不屑于在这些事情上为难人。 赵婕妤笑道:“皇上和娘娘体恤众人,哪儿能不够用,完全够用,去年的还剩一些没用完呢。” 也没人反驳这话,就算真有人有不够用的情况,也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些,一来自己丢面子,二来又打皇后的脸。 再说,也是真的没人不够用。 赵婕妤笑着恭维皇后,“娘娘怀着身孕已经足够辛苦,还这么关怀我们,臣妾真是不知该怎么感激娘娘才是。” 听了赵婕妤这话,旁人不知怎样想,贤妃和韩修仪心中很是不屑。 这些本就是皇后该操心的,占着皇后的位置,就该担负起皇后的责任,怀孕又如何,谁让皇后怀着孕也不肯放权,她不管谁管。 贤妃皮笑肉不笑,“赵婕妤这话说的不对,娘娘是皇后,统领后宫,掌管宫务,这些本就是娘娘操心的,怎么到了赵婕妤这里,就成了娘娘额外体恤众人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给交代 赵婕妤看向贤妃,带了些疑惑,“自皇后娘娘进宫后,我们这些小妃嫔得到的东西比以往多了不止一点。皇后娘娘大气,给的东西多也就罢了,还要额外再问大家够不够用,娘娘这样体恤我们,难道不该感激娘娘吗?” “赵贵嫔这话说的对。”淑妃悠悠开口,“贤妃难不成是忘了,这些事以前是你惯着你,你管这事的时候对众人可没这么大方。” 贤妃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皇后娘娘大度,皇后可不是用自己的银子,慷他人之慨,也值得你们这样。” “赵婕妤,你来说说,以往冬季的皮料你能得到多少。”裴抒突然出声,想到赵贵嫔的性子,她继续道:“说前年的,再往前就不必说了。” “回娘娘,臣妾前年得了够做一件窄袖大衫和一件斗篷的狐皮料。” 前年的时候,赵婕妤还是七品才人。 而裴抒今年给七品才人下发的皮料,够做两身衣裳和一件斗篷,零零散散的能再做些护脖和护手。 “我做主下发皮料的数量和贤妃之前管着的时候记在账册上的数量基本没差。” 裴抒掀起眼皮,淡淡看了贤妃一眼,”贤妃在帐上记了那么多东西,发到众人手里的东西却少了一小半。记了账,发下去的东西差了这么多,贤妃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端坐于高处的皇后敛眉等着她回话的模样,贤妃暗叫一声糟。 贤妃之前明面上的确吩咐下头办事的宫人不许克扣,可下头的人还是克扣了一些不受宠的小妃嫔的东西,塞进了自己的腰包中,这事贤妃是知情的。 这种事情普遍得很,管着宫务,总不能她自己和下头替她办事的宫人一点好处都得不到吧,她要人手,底下的人要银子,各取所需。 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贤妃都快忘记这事了。 谁曾想,皇后都接手宫务一年多了,还是把这事给翻出来了。 贤妃心里头飞快思索着,却发现这事真难圆回去,众人得到的东西确实和白纸黑字记在账册上的数量有出入。 贤妃站起身来,愧疚道:“娘娘明鉴,臣妾当时的确吩咐下头的人按着位份高低把东西全都送去各处。此事臣妾确实不知,是臣妾的疏忽,当时也没想着问问众人东西有没有短的缺的。” 裴抒笑了笑,和刚刚等着贤妃一个回答的模样完全不同,似乎刚刚那话就是随口一提,“我不过随口一问,没有问责的意思,贤妃不用这么紧张,我接手之前的事一概不过问,那都是过去的事。” “此事是臣妾看管不利,娘娘放心,臣妾回去之后一定好好彻查此事,给娘娘和大家一个交代。” 贤妃险些一口血呕出来,要气死了,前一句话还一副要朝她问罪的模样,后一句话就成了不过问了,不过问,不过问那你提起这个干什么。 这事已经摊开放在明面上了,皇后能装模作样不过问,贤妃自己却不能不当回事,真就这么轻飘飘掀过去,必须给一个交代出来。 不然的话,这事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该怎么看她。 有了对比,那些缺了东西的小妃嫔又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她。 被人说狠毒,装模作样,这些贤妃不在意,在这后宫里,哪儿有良善之辈,哪有不迎合皇上真正由着自己性子来的妃嫔,无论谁因着这些笑话谁,都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可若是被人冠上吝啬贪财,克扣份例的名声,这个贤妃真是忍不了。 裴抒道:“贤妃既有这心,那就查吧。” “是,娘娘。”贤妃气闷不已,又没法子。 众人很快又换了其他的话题,谈论起首饰布料,什么布料绣什么花样子更好看,什么材质,颜色的布料该搭配什么样的首饰。 偏贤妃现在听不得一点有关于布料首饰的话题,一句话茬都不搭,一个人干坐着。 听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裴抒开口道:“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儿,没事就都回去吧。” 听到皇后这么说,众人起身行礼告退。 出了凤仪宫,韩修仪若有所思看了前头不远处的贤妃一眼,忽然放慢脚步,和她身后的赵婕妤并排走着,笑道:“赵婕妤向来和皇后娘娘亲近,许是记得清楚些,我记着皇后娘娘的身孕快有六个月了吧。” 赵婕妤虽不知韩修仪这话意欲何为,但还是点头,“对,皇后娘娘快六个月身孕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总记着娘娘才刚进宫没多久,不曾想都一年多过去了,皇后娘娘也怀了身孕。”韩修仪闲聊似的,“等到明年娘娘肚里的皇子生下来,那才是顶顶尊贵的皇子呢。” “那是自然,只要是皇后娘娘所生,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那都是顶尊贵的,中宫嫡子嫡女。” “是呀,娘娘所生的皇子公主和旁人总归是不同的。”韩修仪说这话的时候,暗暗觑了前头的贤妃一眼。 因着发放皮料的事,皇后让贤妃当着众人的面丢尽了颜面,贤妃这会儿指不定就恨死皇后了,再被这话刺激一番,指不定就一个冲动对怀着身孕的皇后下手了。 贤妃对皇后出手,成功的话,皇后肚里的孩子没了,贤妃自己也讨不了好,要是失败的话,贤妃依旧讨不到一点好处。 贤妃要是能忍得住,不对皇后出手,那也没关系,韩修仪只当白说了这番话,于她没什么损失。 韩修仪离开后,金盏才小声提醒道:“婕妤,您怎么还附和着韩修仪的话说呢。” 贤妃就在前头,韩修仪这话分明就是挑拨着贤妃害皇后,婕妤还傻傻的不知道,配合着韩修仪的话往下说。 得了金盏提醒的赵婕妤意识到她说错话了,她咬牙骂道:“这个韩修仪,真是阴险至极。” 骂了韩修仪一通,赵婕妤扭身重新返向凤仪宫,“我得提醒皇后娘娘,贤妃那么恶毒,又有大皇子,想让大皇子当太子,肯定会听了韩修仪的挑拨,暗害皇后。娘娘不知情,要是被贤妃得逞,那可就不好了。” 第165章 别冲动 进了凤仪宫见到皇后,赵婕妤就把刚刚韩修仪和她说的话全盘托出,一点没有隐瞒。 期间,抱夏端了热茶水和点心给赵婕妤放在身前不远处的桌子上。 赵婕妤冲着抱夏微微颔首,口中不停。 从最开始的难进凤仪宫后殿,到现在能和皇后面对面坐着聊天,皇后上茶水点心招待她,赵婕妤觉得自己的坚持果真是有效果的,她都想给自己鼓掌了。 末了,赵婕妤忿忿总结道:“娘娘,韩修仪实在是可恶,一个劲儿煽风点火,挑拨贤妃,当然,贤妃也不是个好的,娘娘您一定得小心才是。” 裴抒点头,浅笑道:“我知道了。” 赵婕妤这才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喉咙,又捻了块桂花糕,她早上没来得及吃饭,肚子有些空。 “娘娘这里的糕点比臣妾宫里的更香甜几分,吃着清甜却一点不腻人。” 看得出来赵婕妤不是恭维,她一连吃了三四块糕点才停下手,接过抱夏递过来的浸湿的手帕擦了擦手。 裴抒也在吃,她没吃糕点,吃念秋刚才剥出来放在小碗里的干果,余光瞥到赵婕妤并不动她面前小碗里的东西,她道:“不爱吃?” 赵婕妤摇头,“这些东西不多,娘娘您还怀着孕,您自己吃就好,臣妾吃糕点就行。” 赵婕妤四品的位份,不算很低,可核桃,榛子这一类的东西,入冬的时候不过各分到三斤,一个不注意就吃了不少。 不比糕点茶水,多吃些多喝些无所谓,这东西少,赵婕妤就没动口。 “既不是不爱吃,那就吃。” 裴抒本就不缺这些,后来听说吃核桃榛子这一类的东西对孩子好,周宸又让人送了许多过来,吃都吃不完。 要是真有什么东西连她都觉得珍贵的话,裴抒是不可能摆出来的,看都不会给别人看见。 听到皇后这么说,赵婕妤喜滋滋的,“是,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吃着糕点和干果,口干的时候就喝些茶水,赵婕妤和皇后说起贤妃来,。 娘娘您不知道,之前贤妃她们管着宫务的时候,我们这些无宠的小妃嫔该得到的东西总是被克扣,要么就是换成次品,那群看人下菜碟的下,” 忿忿不已的赵婕妤说顺嘴了,一个下贱胚子险些脱口而出,她及时想起坐在她对面的人是皇后,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及时改口道: “那群看人下菜碟的宫人,真是可恨,对着受宠的妃嫔和高位妃嫔恨不得把腰弯在地上,对着其他人就是鼻孔朝天。” 不受宠,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无处诉说自己的委屈,和内侍省闹,那里的那群老油子能想出一千种托辞敷衍人,下次更加不动声色为难人,更让你有苦说不出。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家世不错手中有银子却不受宠的自然也有,可也不能次次都花银子,不然把那些贱人的胃口养大之后,不使银子更是寸步难行。 “有了娘娘之后,后宫一改往日,风气好极了,大家都感念娘娘。” 去年的时候,那些管事宫人也不知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觉得初来乍到的皇后面嫩好欺负,还是按着之前那一套,不知昧下多少银子塞在自己的腰包。 以卑凌尊,罪无可恕。 皇后的原话就是这样。 皇后一点没惯着,直接借着这事给自己立威,直接挑了内侍省的几个又贪又不懂遮掩的掌事太监,把职撤了,打了一顿之后,赶去伺候那些以前那几个跟在先帝身边现如今年老被送去养老的公公。 对此,皇上只当不知,却也是一种无声的默认和支持 那之后,再没人敢明目张胆做这样的事情。 同类最了解同类,伺候之前跟着先帝的太监,那可不是什么好活计,没人愿意去。 内侍省的管事和皇后是免不了接触的,事发最初的时候,内侍省的掌事见到皇后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的,唯恐皇后一个不高兴,就把人发配去伺候那几个脾性不好的大爷。 可渐渐的,众人发现,皇后不是那种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人,只要不过分,小打小闹,皇后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计较。 这让内侍省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糊弄皇后。 皇后这一手操作,自己立威不说,那些没倚没靠没宠爱的小妃嫔日子好过了不止一星半点。 赵婕妤这话说的不完全是假的,的确是有人感念皇后的。 自觉和皇后联络好感情的赵婕妤准备回去了,“娘娘,不早了,臣妾不打扰娘娘,就先回去了。” 正说着呢,还没站起身来,只听见外间门口宫女的声音,“给皇上请安。” 不到片刻,皇上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出现了,朝着次间走近。 赵婕妤起身行礼,“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裴抒也站起身来,“请皇上安。” 周宸从未在凤仪宫后殿见过旁人,今儿冷不丁看见别的妃嫔,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模样,周宸都愣了一下。 随后这才想起来人是赵婕妤,周宸摆摆手,“起来吧。” 赵婕妤起身道:“皇上,娘娘,臣妾还有事,不打扰娘娘,这就告退了。”说完,冲着皇上和皇后分别行了礼,走了。 出了凤仪宫,赵婕妤这才小声和金盏吐槽,“你刚刚看见没,皇上都快认不得我了。” 金盏一个做奴婢的,行礼的时候哪儿敢直视天颜,没看见,可她还是点点头,也小声道:“婕妤说的是,可见讨皇上喜欢那条路是走不通的,还是讨好皇后娘娘更有前程。 自皇上登基,四年的时间,您一直在才人位份上一动不动。可成功讨好了皇后,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您就从七品才人升到了四品婕妤。” 金盏说这话是想提醒赵婕妤,别见了皇上俊美,鬼迷心窍又生出想要引起皇上注意的想法,皇上的宠爱得不到,讨好皇后的路子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可别一时冲动又给堵死了。 婕妤一点宠爱都没有,又时时贴着皇后,皇后这才照拂几分,婕妤要是改了主意,皇后不会继续大度的。 第166章 不急着立后 赵婕妤颇为认同的点点头,“说的是,皇上也太吝啬了,伺候他那么长时间,从宫女到妃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别说给我升升位份了,连我人都快不记得了,讨好皇上没一点用。” 赵婕妤自小被爹娘卖掉,误打误撞进宫当了宫女,识尽了冷暖,压根儿不会因为好看的皮囊而对一个人产生好感。 皇上是俊美,可俊美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银子使,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赵婕妤才不会喜欢皇上。 以前是没办法,现在赵婕妤发现了一条更好的路,更不把皇上看在眼里了。 皇后又漂亮又大方,皇后手里漏点东西就够她过上好日子,靠着皇后,那些鼻孔朝天的宫人见了她也得低下鼻孔,她又不是傻了,放着皇后不喜欢,去喜欢吝啬的皇上。 金盏心中也这么想,她谨慎的四下看看,确定周围没人,这才道:“婕妤聪慧。” 凤仪宫里。 “叫太医来了没?” 周宸正说着话,却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还没有,刚让人去传了。”裴抒扭头看向周宸,“皇上怎么了?受凉了不成?” “没事,鼻子有些痒。” 裴抒伸手探在周宸脸上摸了摸,又碰了碰额头,摸着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皇上喝些姜汤驱驱寒吧。”裴抒收回手,道:“冬日外头冷,还是仔细些才好。” 周宸点头,屋里烧着炭,本就暖和,等到一碗姜汤下了肚之后,周宸隐约觉得身上都冒了汗。 “屋里热,朕去换件薄衫。” 闻言,裴抒笑道:“刚给皇上做了一件新的常袍,正好今儿上身试试合不合身。迎春,去把衣裳拿出来。” 周宸换了衣裳出来的时候宋太医已经到了。 “娘娘身子强健,胎象稳固,腹中胎儿长得很好,一切都好。” 看见皇上,原本坐在圆凳上的宋太医起身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周宸撩袍在皇后身边坐下,道:“皇后腿脚抽筋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随着胎儿长大,压迫下体,下肢血液循环不流畅,出现腿脚浮肿痉挛,腰背酸痛的症状是常见的,以后出现这种状况的时候,可以通过按摩或是热敷的方法进行缓解。” 宋太医不说,心中却道:皇后这身体可太好了,比他接触过的大部分妃嫔的身体好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医,宋太医给不少怀孕的妃嫔主子诊脉,主子们都养尊处优,不少人身子其实一般,谈不上差,但也说不上是气血十足,身子强健。 平时不觉着有什么,怀孕的时候肚里多了个需要汲取母体营养不断成长的孩子,各种妊娠反应也都随之而来。 虽说妊娠反应强烈与否与身体强健与否没什么直接的关系,可有时候,身体状况良好的女子怀孕之后妊娠反应的确是更轻一些。 皇后就是如此,几乎都没怎么孕吐,吃好睡好心情好的。现在快六个月了,胎儿长大,子宫撑大,才出现了些不可避免的症状。 没一会儿宋太医就离开了。 裴抒目光落在周宸身上,她伸手拉着周宸站起来,“臣妾看看,衣裳合身不合身?” 周宸顺着力度站起身来,“挺合身的。” 看着穿的挺服帖,裴抒又看了看肩膀处和腰间的位置,的确不大不小刚刚好。 裴抒替周宸抻了抻衣裳,笑道:“我隐约觉着皇上比前段时间稍稍清减了些,旁人都是夏天热的时候消瘦,冬天冷了就恢复了,皇上倒是反过来了。我还想着穿着会不会不大合适。” “看着清减了些,其实没瘦。” 周宸这段时间不算很忙,打拳骑马的频次比之前多,身上比以往更结实了,只不过看着瘦了些。 “按着以前裁剪缝制的衣裳刚好合适就能看得出来皇上确实没瘦。” 裴抒知道周宸应该是没瘦的,她一点点看着周宸本就结实的身形更矫健了几分,吃饭的时候甚至比之前吃的还多了些,能吃能动的,怎么看也不像是瘦下来的样子。 可知归知道,这并不妨碍裴抒嘴上那么说。 瞧她,对周宸多上心,对方稍稍清减一些,她就觉出来了。 “很少见皇上穿这样素雅的颜色。”裴抒上下看了周宸几眼,不掩眼中的欣赏,“皇上皮肤白,长得好看,这样清浅的蓝色穿着也是极好的。” “朕不大爱这种清浅的颜色,穿的就少。” 周宸平日所穿的常袍,颜色大类不算多,大都是不同类型的紫色,宝蓝色,玄色和黄色这几种。 “皇上俊美,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平时看惯皇上穿黄紫玄蓝色衣裳,今儿这身衣裳更让人眼前一亮,真好看。” 周宸笑着捏了捏皇后的脸颊,“皇后喜欢就多看看。” 皇后眼神亮晶晶的,毫不掩饰的喜欢,周宸心头微动,“都说男子爱美色,朕瞧着皇后也不遑多让。” 裴抒直言不讳,“自然,不论男女都是一样的,都喜欢让自己觉得赏心悦目的人。皇上挑起我的盖头的一瞬间,我当时就觉得皇上长得真是俊美,我的夫君合该是这个样子的。” 只要不是因为美貌而受了委屈的,没人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自己,别说女子爱听别人夸自己美,男子也是一样的。 皇后这么说,周宸莫名想到了成婚那日夜里,他拿喜秤挑开皇后的盖头,入眼的便是一张笑靥如花的漂亮脸蛋。 那时候,周宸并不清楚皇后怎么会笑得那么眉眼弯弯,他只觉得他这个皇后留给他的第一印象不错,明眸皓齿的好模样,眼神不闪不避,落落大方,看着就受了很好的教养。 初登大位之时,对于立后一事,周宸是不怎么着急的,他总要挑一个合他心意的皇后出来才行。 这个合他心意,除了有手段能把后宫管好之外,还得符合周宸心中对发妻的期待和要求。 第167章 合该是夫妻 周宸很小的时候就丧母,在他仅有的一些印象中,父皇和母后的感情是极好的。 落着缠丝细雨的春季傍晚雾蒙蒙的,父皇和母后会靠坐在一起赏窗外细雨,春季下雨时独有的那种带着泥土的味道会传进屋内。 夏季荷花盛开的时候,父皇会亲自划船,带着母后进入荷花池深处,小小的船只陷在粉色的荷花和碧绿的荷叶中,除了荷叶荷花,入目的便只有无垠的蓝天和荡漾的水波,天高水清。 秋季枫叶如火,父皇会带着母后出宫,去一座满是火红枫树的庄子,比天边的云霞都绚烂几分。 冬天下雪的时候就能把春天酿造埋在树下的酒挖出来温好,吃着热腾腾的锅子,看着外头的落雪。 大多数的时候,父皇都不爱带着他一起去,可周宸那时候很小,还是能哭闹耍赖而父皇不会冲他板起脸的年纪。 赏春雨的时候,小小的他坐在父皇母后中间聒噪不已. 船只驶进荷花池的时候,他闹着让父皇拽一个莲蓬上来,他要吃莲子。 看枫叶的时候,他把枫叶的叶蒂拽下来,和父皇比试谁选的叶蒂更结实。 吃锅子的时候,他不愿意喝甜水,也想尝尝酒是什么滋味儿,趁着没人在意,一口气把小小的杯中只剩下浅浅一层的酒水一饮而尽。 屈指可数的成功次数让周宸有了这些经久不散的记忆,许是这记忆在他心中残存的太久,潜移默化中受了影响,周宸想找一个合他心意的妻子,而不单单是一个貌合神离的皇后。 至于后宫现在有的妃嫔,周宸没想过把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立为皇后。 周宸本是不着急的,皇后不同于普通妃嫔,人选总要仔细斟酌才行。 没有皇后,宫务交给太后也行,太后一改往日当皇后时的谨小慎微,妄图插手他的后宫中事。 周宸把后宫管理权从太后手上拿回来,后宫交给贤妃,丽妃和韩修仪三个人管着。 最开始还好些,后来贤妃和韩修仪越来越不成样子。 还在孝中,周宸就开始筛选皇后的人选,京城适龄的贵女的信息都放在了他的桌上,他那还没进门就早亡的未婚妻的妹妹也在其中。 就在周宸犹豫是镇安侯府的嫡女还是南安侯府的嫡幼女,亦或是定国公府上的女儿之时,出孝了。 他让人细细察看这三家女儿的品性如何,从中选一个出来。 不曾想,没多久之后,镇安侯家那个定亲了。 周宸轻啧一声,他最满意的当属镇安侯家的那个,可既然定亲了那也就罢了,另寻他人就是。 可没了最满意的那个,看其他两个也就有些索然无味了,他堂堂皇帝,难不成还要委屈自己,要选就选让他满意的那个才行。 把他桌上这一批贵女的信息都销毁,周宸准备再重新寻出一个满意的人选来。 还没能寻找到合适的,镇安侯家那个又被人退婚了。 想了想,周宸还是送了一道圣旨去镇安侯府。 “敢情皇后那时候笑是因着这个,看了朕一张脸就这么认为了?皇后实在草率。” “不不不。”裴抒曲起食指晃了晃,高深莫测的样子,“不是草率,是臣妾心底的声音这么说的。” 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都不该是她的如意郎君的话,那没人能够得上如意郎君这四个字了。 周宸挑了挑眉,道:“朕当时看见皇后,也觉着皇后合该是这个样子的。”皇后让他觉得高兴了,他不吝让皇后也欢喜几分,适当的夸大几分也无妨。 提前了解归提前了解,可终归要见到人才行。 看见皇后眉眼明朗清正的模样,光明磊落,自省自信,纸上记录的有关皇后的性子的字句一下子就生动起来了,周宸对皇后的第一印象不错。 可第一印象算不得什么,还是要看皇后日后的表现,所幸皇后的表现没让周宸觉着失望,他这才认为皇后合该是皇后这样的。 听周宸这么说,裴抒就笑了,“由此可见,咱们两个合该是夫妻的。” 周宸一愣,“皇后说的不错。” 皇后还不是皇后的时候,远不值得周宸念念不忘,知道皇后定亲之后,周宸就把皇后从皇后人选的名单上划去,开始另寻合适的人选。 可兜兜转转一圈,他真正定下的皇后依旧是最开始就觉得合适的那一个。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缘分呢,也符合皇后说的“合该是夫妻”的说法。 周宸这几日不算忙,可也不是下了早朝就无事可做了,批折子,看密函,处理政务,一个都落不下。 下了朝换了衣裳就来凤仪宫了,周宸还没来得及批的折子被赵福全送来了凤仪宫的案桌上。 周宸坐在桌前处理政事,裴抒就在远处的榻上看书,谁也不打扰谁。 裴抒看的不是志怪杂文了,自怀孕之后,那些书就被压在箱底了,好长时间没看过了。 迎春进来,道:“皇上,娘娘,尚珍局的人来送东西了。” 裴抒看向周宸,“皇上让尚珍局的人来的?” 尚珍局,宫中打造首饰的地方,她最近没让人打首饰,想必就是周宸了。 “朕前段时间让她们做了些东西,估摸着是做好了,给皇后送过来了。” 周宸手中的朱笔落下最后一个字,他搁下笔,这才道:“让人进来。” 来人是尚珍局的王尚珍,“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王尚珍身后跟着的两个宫女也跟着行礼,那两个宫女手中分别端了盖有红布的托盘。 “起来吧。”周宸起身绕过桌子,拉着皇后的手站起来,“把东西给皇后瞧瞧。” 闻言,王尚珍把红布掀开,露出螺钿盒子,打开盒盖,红色的绒布上头放着一对儿华贵异常的牡丹花钗。 金色的牡丹花做的栩栩如生,繁复层叠的花瓣做的和真的别无二致,叶片的脉络都清清楚楚,花蕊用的是红宝石。 裴抒拿起几乎有半个手掌大小的钗子,端详了片刻,笑道:“做的这样精细,尚珍局的手艺果真不俗。” 往尚珍谦虚道:“娘娘谬赞了,能入娘娘的眼就好。” 下一个盒子里放的是一支九尾含珠点翠凤钗,凤凰嘴中叼含下坠着一颗如血一般的水滴形红宝石。 此外,还有几支不同的偏凤步摇,以及一盒子的绢花和通草花。 领了赏的王尚珍美滋滋退下了。 第168章 气闷不已 “臣妾很喜欢,谢谢皇上。”裴抒拿起一支牡丹发钗,笑道:“今儿这一身穿的稍稍素了些,衬不起这牡丹发钗和凤钗,明儿换身合适的衣裳戴给皇上看。” 今年这两支牡丹钗子比去年冬天给的那一对儿大了一半不止,不过牡丹嘛,大些也无妨,看着更大气了。 说了一会儿话,裴抒让人把东西收起来,准备用午膳了。 午膳过后,走动了一会儿消消食,裴抒去睡午觉,而周宸则是继续批折子。 半上午,一下午都在凤仪宫了,晚上自然也没走,留宿了。 贤妃事情处理的很快,第二天请安的时候就有了结果。 甘泉宫里替贤妃跑腿的一个宫人和内侍省两个小管事沆瀣一气,联合起来上下两头瞒着,克扣了好几个不受宠的小妃嫔的东西,中饱私囊。 贤妃这么解释完,裴抒还未曾说话,淑妃哼笑一声,“要是没人撑腰,两个小管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敢明目张胆克扣主子的东西。” 淑妃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皇后娘娘,依臣妾看,应该把那几个宫人押去内刑司好好审问,是不是得了什么人的首肯或是授意才敢那么做的。” 韩修仪附和淑妃的话,“淑妃说的在理,娘娘定要严查,绝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 “娘娘,臣妾也觉着是该好好彻查一番。” 这话并不让人觉着惊讶,可这话出自贤妃之口就很让众人觉得惊奇了。 看着贤妃没有一点担心的模样,淑妃突然反应过来,她那话本意是想给贤妃难堪,可反倒是顺了贤妃的意。 淑妃暗自咬牙,那几个宫人进内刑司走一圈,只怕贤妃反倒是更清白了。 “不必了。”裴抒突然出声道:“我说了,我接管宫务之前的事我不多管,若不是贤妃主动提起来要查,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贤妃查出来了,这事就按着贤妃查出来的结果处置就好。” 贤妃好歹是国公府金尊玉贵长大的小姐,再如何也不会这么鼠目寸光,尤其裴抒听说贤妃打赏一向大方,这样大方的贤妃怎么可能连这么点银子都看在眼里想要收入囊中。 贤妃大抵只是默许了下头人的做法。 贤妃刚刚那话反而让裴抒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事定然没有贤妃的掺和。 就算那几个宫人进了内刑司,就算扛不住刑罚也不可能无中生有,最多说一句贤妃知情,默许他们这么做。 这听着可不像话,无凭无据就敢空口白牙污蔑主子,更是罪加一等。 这样反倒是显得贤妃是个清白的。 裴抒怎么会如贤妃的愿,这事就要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才好。 无宠又无家世的小妃嫔没什么指望,日子本就不好过,只能靠着那些固定的东西过日子,她们哪儿能不恨扣了她们东西的人。 蝼蚁虽小可以溃千里之堤,焉知这些人会在什么时候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淑妃脑子转的快,顺着皇后的话笑道:“是臣妾愚笨了,皇后娘娘说的在理。况且这事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有什么痕迹也都被抹平了,难查得很。 贤妃不辞辛苦彻查这事,给娘娘和大家一个交代,刚刚那话倒是显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说着,淑妃冲着贤妃歉意一笑,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敷衍,怎么虚假。 韩修仪也明白了,什么都不说了。 仔细琢磨琢磨,两三年前的事情,贤妃用了不到一天的时就查出来了,也不知是贤妃手段高呢,还是她本就对这事有所了解呢。 手段高的话,当时怎么就被几个行事拙劣的宫人蒙蔽了。早就知道这事的话,小妃嫔哪儿能不恨。 “娘娘,那几个宫人利欲熏心,着实可恨,可臣妾也的确是看管不力,轻信他人,是臣妾的错。”贤妃恼怒不已,指甲险些把手心抠破,气得快呕血,面上却还得保持着一副愧疚的模样。 “臣妾愿意补偿众位姐妹,之前缺少的东西,臣妾折成银子补给各位姐妹。” “贤妃不过看管不利,那银子又没进了贤妃的口袋,怎么能让贤妃用自己的银子补给大家呢。”淑妃闲闲道:“贤妃很是不必如此把错处都包揽到自己身上,做主子的怎么反而替下人揽过呢。” 不等裴抒说话,淑妃就直接把贤妃这话堵了回去。 “那几个宫人各打四十大板,撵去做苦力。” 说完,裴抒看向脸色不大好看的贤妃,道:“贤妃认识到自己的错处是好的,但淑妃说的是,不必把所有的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 那几个人既敢明目张胆克扣主子的东西,想必不止做过这一桩,派人去住处搜一搜,搜出来的银子,折出给之前缺了东西的人补上即可。” 赵婕妤第一个响应,“娘娘英明,臣妾多谢娘娘。” 有了赵婕妤打头,其他几个吃了亏的小妃嫔也谢了皇后。 见状,贤妃一口牙都险些咬碎,她折了人又挨了骂名,反倒是给皇后做了嫁衣。 这事就这样结束了。 “二皇子好些了?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昨天告假的孙充仪今天来请安了,裴抒就问了一嘴。 “回娘娘话,是冬日屋里燥热,二皇子食欲不好,又难受,哭闹不休,太医看过后,臣妾给屋中摆了些水,偶尔把二皇子抱走,开开窗户透透气,屋里舒服了,二皇子如今好多了,没什么大碍了。” 裴抒点头,“那就好,小孩子也知冷知热,不舒服了就哭,孙充仪不要把小孩子想的过于脆弱了。” “是,娘娘。” 众人很快就散了。 连着两天都憋了一肚子气的贤妃心中的火气散都散不掉,听到赵婕妤那贱人让人生厌的嗓音之后更是忍不住的冒火。 皇后的好狗腿子,护主的东西。 第169章 投诚 李贵人和刘宝林住得近,两个人一道走着回。 “贤妃今儿可是跌了跟头。”刘宝林声音不高,“贪财克扣妃嫔的东西,这名声可是不怎么好听。” “刘宝林慎言。”李贵人四下看了看,“这话要是传到贤妃娘娘的耳朵里,你我都讨不了好。” 和皇后对上,贤妃是吃亏的那一个,可贤妃想收拾她们两个,轻而易举的事。 装模作样,刘宝林很是看不惯李贵人这副表面谨小慎微的模样。 “此处开阔,四下除了你我的人以外再无旁人,要是这样都能传到贤妃的耳朵里,我就该怀疑是不是李贵人和贤妃告状了。” 说完,刘宝林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我开玩笑的,李贵人别往心里去。” “刘宝林少开些不该有的玩笑。”李贵人淡淡瞥了刘宝林一眼,“容易让人不喜。” 刘宝林脸色一僵,随即恢复过来,“我不说这些就是了,李贵人别生气。” “我不过好心告诫刘宝林,并不是和刘宝林生气,刘宝林别想太多。” 走到岔路口,李贵人和刘宝林分别。 转身的一瞬间,刘宝林恶狠狠翻了个白眼,暗哼一声,净当她自己多清高,多与世无争一样。 可很快,刘宝林又有些焦灼,“玉芝,你说我向淑妃投诚如何?” 刘宝林家世不错,长得也好,可她不明白皇上怎么就不喜欢她,她并没有哪里不如李贵人,不如周才人,可皇上就是不喜欢她。 进宫半年的时间,皇上踏足她的琼华轩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刚开始的时候刘宝林还能稳得住,可渐渐的,皇上的喜好显现,她们这一批妃嫔就有了差别,而刘宝林不甘人下。 她才不到十七岁,如花一般的年纪就没了宠爱,一辈子这么长,只要一想到她未来的几十年如同老妪一般一潭死水,在这皇宫的大湖中激不起任何一点点的波澜,皇宫的热闹和她无关,她只能日复一日等着老死。 一想到这个,刘宝林心底就止不住的发寒,她害怕这样的日子。 “宝林这样想是好的。”玉芝迟疑道:“可是宝林,这么多年以来,也不是没人想向淑妃娘娘投诚,可没人能成功,淑妃娘娘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想了想,玉芝道:“宝林,何不向皇后投诚呢?您瞧那赵婕妤,好几年都无宠了,人也不甚精明,可就是因为投靠了皇后,短短一年的时间就从才人升到了婕妤。” “不,皇后不是个好选择。”刘宝林摇头,“皇后现如今年轻貌美,压根儿用不着旁人替她固宠,我投靠皇后,皇后也不会提携我。 赵婕妤若是受宠,你看皇后会不会提携她。” 既愿意进宫,大都是不甘平凡的,自有一番自己的雄心壮志,自然不追求如赵婕妤那样的日子。 “以前淑妃年轻,自然无所畏惧,可现在淑妃年纪不小了,宠爱还能得几时,无子就是她最大的痛处和隐患。 皇上还这么年轻,以后的妃嫔只会越来越多,皇子公主也不会少的。淑妃无子无女,却占据了数额极其有限的一品妃位,凭什么呢?众人会服气吗?不定有多少人想把她拉下来。” “为了以后着想,淑妃也盼着能有个孩子。”刘宝林思索着,“淑妃有宠无子,我投靠淑妃,我得宠,生下的孩子交给淑妃,岂不是两全其美。” 玉芝觉得刘宝林说的在理,“宝林您思虑周全。” 而另一边的李贵人没回自己的润雨阁,反倒是去了周才人的清音阁。 李贵人看了看周才人,笑道:“半个多月未见,如今你的气色瞧着好了不少,脸颊上也不似之前那么消瘦。” 郭采女设计暗害周才人的时候,李贵人和一同进宫的几个人来看望过周才人,那时候周才人的脸色是真不好看,消瘦的厉害。 “这段时间好些了,不像之前似的,闻到什么东西都想吐。” “能吃的进去东西就是好的,肚里的孩子全靠着你吃东西。” “是啊。”周才人点头,“这大半个月一直躺着,躺的身子都有些软,好歹是好多了,不用继续躺着了,过一两日就能出去了。” “冬天外头天寒地冻的,更得注意些,清贵嫔和李才人这几日都受寒,染了风寒告假了。” 李贵人轻啜了一口清茶,想起什么,摇头笑道:“我宫里的人这几日去御膳房提膳的时候都注意着避开清贵嫔和李才人的宫女,还特地说给我听,和我邀功,我听了都无奈,哪儿用得着这么小心。” 后宫中,除了太后皇后和一品妃位的宫里设有小厨房,其他妃嫔那里都是没有的,都是放几个小炉子,熬粥煲汤煮面没问题,其他复杂的吃食就没办法了,一日三餐都是从御膳房提回来的。 搁下茶杯的时候,李贵人垂眸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着的零嘴吃食,核桃榛子,桂花酥酪样样不缺。 “宫女细心,又为着你着想,我倒是觉得李贵人该赏你那宫女才是。” 这么说着,周才人也起了心思,以后木锦去御膳房取膳食的时候也避着些吧,她还怀着孕,又险些被害,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谨慎些总没错。 喝了一盏茶,略坐了一会儿,李贵人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清音阁,李贵人才道:“看见周才人桌上那些小吃食没有?” 扶着李贵人的蝉衣点点头,“奴婢看见了,贵人。” “那些东西放在那儿,周才人没有想吃的心思,可见这东西对周才人而言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东西。” 李贵人道:“只要你有孕,再稍稍有那么些宠爱,不用提,底下人自发就把好东西送过去了。” 李贵人的位份比周才人高一些,她也不算无宠之人,可她的日子过得却不如周才人滋润。 当然,李贵人说这些并不是贪嘴那么点吃食,她眼皮子没那么浅,在意那点子东西。 只是让李贵人更加深刻清晰的认识到孩子在这宫里的重要性。 第170章 又是大公主 没过几日,告假的几个妃嫔都销了假来凤仪宫请安了。 赵婕妤心直口快,“清贵嫔病了一场,瞧着一点没消瘦,看着反而比之前还丰腴了些,李才人倒是清减了不少。” 其他人都注意到了。 李才人之前也不算胖,但和其他妃嫔相比,绝对称不起一个“瘦”字,病了一场之后倒是瘦了。 清贵嫔之前给人的感觉就是清雅出尘,能给人这样的感觉,除了清贵嫔的外貌和穿衣打扮以外,还有一样,清贵嫔身形纤细,弱柳扶风。 丰腴的人再如何也打扮不出那种微风一吹就衣袂飘飘的感觉,想要那种如仙子一般的感觉就只能瘦。 现在的清贵嫔远远谈不上胖,依旧比大多数妃嫔瘦,可和她之前相比,的确是胖了,也的确是不如之前那么脱俗气质了。 郑采女捂着嘴笑,“赵婕妤姐姐说的是,清贵嫔姐姐以前多纤细的一个人儿,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看着就脱俗,现在像是落了凡间似的。” 清贵嫔倒是没什么恼怒的样子,淡淡道:“冬天胃口难免比夏天好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郑采女竟还好意思说别人,是烟翠阁没镜子给郑采女照吗?”李才人上下打量了郑采女一番,毫不客气道:“还是翠烟阁的镜子放不下郑采女的脸,这才让郑采女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郑采女其实不胖,可她是圆脸,这就吃了亏,旁人看着就觉得她不瘦。 “噗嗤” 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少人觉得好笑之余都颇为诧异的看着李才人,李才人在这后宫中一向都像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透明人一样,甚少这么明目张胆说这种话,今儿怎么转性子了。 而瞧见众人不可思议目光的赵婕妤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李才人惯会装模作样,她可没忘记李才人早之前想讨好皇后的时候,好几天请安的时候都和她过不去,总是那话呛她,和她过不去。 还想着法子售卖自己做出来的香露。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没脾气的透明人,惯会隐藏而已。 听了这话,郑采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李才人这话气的,她恨恨的看着李才人,皮笑肉不笑,“身形能改变,可宠爱却是再如何努力也没办法的事情。” 在这后宫中谁人不知,赵婕妤和李才人两人最是无宠,旁人不受宠,那是指一年半载接驾一两回,可她们两个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皇上压根儿就不踏足长秋宫和扶桑阁,就和记不起她们这两个人似的。 李才人看了郑采女一眼,说出的话气死郑采女不偿命,“人贵有自知之明,难得郑采女有这份自知之明。” 郑采女这话没说对,没踩到李才人的痛点,远不能让李才人跳脚。 现在李才人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宠爱,反正她日子不似刚过来时那么难过,虽也算不上多好,总归能凑合,能凑合过下去就行了。 李才人自然也想过好日子,有一段时间看到别人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也羡慕的厉害。 可还没能生出什么心思,李才人就被这宫中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吓到了,哪怕有宠爱,哪怕生了孩子,从高处跌落也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李才人当即觉得其实平平凡凡也挺好的,起码平平安安的。 其实也没什么宠爱的郑采女气得够呛,恨不能撕烂李才人那张嘴。 “行了,没什么事今天就到这里,散了吧。”裴抒叮嘱道:“雪天路滑,回去的时候都小心些,尤其王贵嫔和周才人,你们两个还怀着身孕,更要注意。” 今天凌晨的时候飘了雪,到现在还下着没停呢,宫人再勤快的扫雪,也挡不住天上的雪一刻不停的落下,尤其外头的雪下的还不小,刚扫过的地方不到片刻就又盖了薄薄一层雪。 裴抒没想到自己前脚刚叮嘱完,后脚就有人出事了。 从前殿回来, 裴抒刚吃了一盏燕窝粥,正准备再吃几块糕点,肚中的孩子比之前大了,她现在食量倒是比之前大了些。 还没拿起糕点,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清贵嫔身上见红,出事了。 裴抒有些惊讶,“谁?清贵嫔?” 敢情不是冬天胃口好吃胖了,而是因为怀孕了。 “娘娘,正是清贵嫔。” “怎么出的事?现在如何了?” 说完,裴抒伸手捏了一块小小的点心放在嘴里,她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儿,总不能因着旁人出事而薄待了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娘娘,现下还不知清贵嫔如何,被人送回去了,太医刚去,清贵嫔宫里来人,请娘娘给清贵嫔做主。” 又让做主,裴抒不免有些头大,“今儿又是怎么出的事?” “娘娘,这事和大公主有关。” 前段时间大公主闹着要狗,韩修仪只得从猫狗房给大公主抓了一只温驯的狗,就养在钟粹宫,不许大公主带去花萼园养着,只让她休旬假的时候回钟粹宫玩一玩。 大公主得了狗不过一个月,又只有回钟粹宫的时候才能看到,都没见过几回,正是新鲜的时候。 昨晚上刚回了钟粹宫,大公主今早来给凤仪宫请安的时候都忍不住把狗牵出来了,正巧碰上了请安结束出了凤仪宫的妃嫔们。 那狗也不知是能感知到别人的害怕情绪还是怎么的,谁都不扑,偏往极度怕狗的清贵嫔身上扑。 清贵嫔看见狗就害怕,自然要躲,宫人也忙拦着,大公主的狗,又不敢直接一脚踢过去,大公主还跑过来要抱着狗,天上又下着雪,混乱之中,清贵嫔脚下一滑,直接摔坐在地上了。 坐在地上的清贵嫔的脸色突然之间变得唰白,满面惊恐,双手死死捂着肚子,“好痛,我的孩子。” 众人这才知道清贵嫔有身孕了,忙不迭指挥着人抬着清贵嫔回寒香阁,让人去请太医,又让人去把这事禀报给凤仪宫。 “怎么又和大公主脱不开关系。” 第171章 巴掌 “养着这么个能惹祸的孩子,也不知道韩修仪会不会头大。” 大公主事迹太多,听了今天这事,裴抒竟也不觉得有什么惊讶了,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娘娘,韩修仪看着可并不为大公主的性子发愁。”迎春道:“大公主惹出这么些事情,也没见韩修仪真的能狠下心来管教大公主。” “现在不管,以后有她头疼的。”裴抒嗤笑一声,扭头吩咐道:“迎春,你去寒香阁看看,清贵嫔如何了。” 外头风雪大作,地上的积雪扫都扫不干净,可不就是出事的好时机,清贵嫔出事,焉知会不会多她一个,裴抒今天不想出去,无论如何,谨慎些总没错。 不立于危墙下远胜过事后后悔。 迎春也觉得自家主子不过去是对的,“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也不知是真关心清贵嫔,还是打着关心清贵嫔的幌子看热闹,总归大部分人都没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来了寒香阁。 寒香阁不算小,尤其清贵嫔不爱华贵,屋里清清爽爽的更显宽敞。 此刻,偌大的屋子竟也觉出几分逼仄。 迎春到了之后,第一感觉就是拥挤。 “奴婢给各位娘娘,主子请安。” “起来吧。”淑妃位份最高,她叫起了迎春。 “淑妃娘娘,不知清贵嫔如何了?” 淑妃面上带了些许沉重,把清贵嫔的状况说了一下,她道:“清贵嫔肚里的孩子没保住,太医正给清贵嫔开药。” 才刚刚怀孕两个月,还未显怀,一个不注意就没了。 “怎么光迎春姑娘一个人,皇后娘娘没来啊?”说出这话的是刘宝林。 刘宝林暗暗撇嘴,都说皇后公平大度,待妃嫔好,可妃嫔流产竟也不过来看看,可见平时都是做戏罢了。 迎春敛眉道:“清贵嫔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娘娘是要来的,可娘娘有些不舒服,就派奴婢先来看看清贵嫔如何。” 闻言,贤妃笑道:“这事还挺巧,刚刚咱们请安的时候娘娘还好好的,瞧着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还不到半个时辰,娘娘突然不舒服了。” 还不待迎春说话,只见赵婕妤瞥了贤妃一眼,“贤妃娘娘这话的意思倒像是说皇后娘娘假装的一样,质疑皇后娘娘。” “啪” 众人没料到贤妃会突然发难,一巴掌抽在赵婕妤脸上。 贤妃冷冷看着赵婕妤,“我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儿。” 赵婕妤这个贱婢,最近这段时间三天两头寻她的不痛快,今天这话更是找抽。 赵婕妤捂着脸,“怎么,贤妃这是被我说准从而恼羞成怒了?” “贱人,你还敢?” 贤妃又扬起胳膊,但这一巴掌没落在赵婕妤的脸上,被淑妃拦下了。 “贤妃,你放肆了,就算你位份高,也不能无缘无故打人。”淑妃哼笑一声,“我听着赵婕妤倒是没说错什么,贤妃刚刚的举动还真像是恼羞成怒了。” 贤妃恨恨瞪着淑妃,脱口道:“贱人,你……” “啪” 贤妃话还没说完,淑妃一巴掌扇在贤妃脸上,冷嗤道:“贤妃越发口无遮拦了,一口一个贱人,哪儿还有点妃嫔的样子,简直像是市井泼妇一样。” 贤妃都愣住了,淑妃这个贱人竟敢打她,她一向看不起的淑妃竟敢打她。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贤妃回过神来,回过神后,满腔的怒火和愤恨不断升腾叫嚣,贤妃看向淑妃的眼神之中满是阴狠,“你……” 在淑妃这一侧的妃嫔,有人看到贤妃那可怖的眼神都被吓了一跳。 淑妃丝毫没有被贤妃这眼神吓到,嘴角扬起,眼中带了让贤妃更加怒火中烧的得意,“怎么?贤妃不服?还想打本宫不成?” 淑妃日日都能在镜中看到比贤妃这眼神恨意更多的一双眼睛,贤妃有什么资格冲她露出这样的眼神。 就在这时,一直未曾出声的迎春浅笑道:“还望贤妃娘娘周知,皇后娘娘说话断没有旁人置喙的份儿。” 迎春代表的是凤仪宫,代表的是自家娘娘,娘娘不在此处也断不能容忍旁人对娘娘不敬,她要是一言不发才是不对,只会让人觉得凤仪宫的宫人软弱可欺,看轻了娘娘。 对上贤妃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迎春不卑不亢。 贤妃现在也真拿迎春没办法,她能暗暗讥讽几句,总不能和对待赵婕妤似的,也上去给迎春一巴掌,那是打皇后的脸。 没一会儿,众人准备散了,就在这时,只听外头太监高唱的声音,“皇上驾到。”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看到皇上高大的身影,不少人眼中发亮,行礼的姿势都格外端庄,声音比平素柔美了几分。 周宸一进来就看到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他脚步一顿,“都起来吧。” “怎么都聚在这里?” 淑妃解释道:“回皇上话,清贵嫔在众人跟前出的事,大家放心不下,就一起过来瞧一瞧。” “清贵嫔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得住,也不知清贵嫔该如何难过。”淑妃叹了口气,“有皇上陪着兴许还好些,臣妾不打扰,先行告退了。” 淑妃自己没有孩子,旁人怀孕和她没关系,碍不着她什么事,她对怀孕的妃嫔没存什么坏心思,看到别人落胎,虽没什么难过的情绪,可多多少少也带了几分唏嘘。 看完热闹刚刚想走的人又有不少想留下来,留下的话,没准儿皇上还能注意到自己。 因此,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期期艾艾的,不想离开。 有人刚失了孩子,有人花枝招展想吸引皇上的注意,淑妃眼中划过一抹讽刺,别说清贵嫔还有几分宠爱,就算一个没有一点宠爱的妃嫔此刻失了孩子,皇上也不会分出什么心思给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不止是清贵嫔失了孩子,皇上也失了孩子。 皇上也许不会难过,可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尤其还有个让皇上糟心的大公主,皇上被屋里某一个妃嫔吸引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淑妃不管旁人,自顾自走了。 贤妃也不傻,没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也行礼告退了。 外头雪大,淑妃扶着夕霞的手慢慢的走。 夕霞小声道:“娘娘,贤妃在后头。” “在就在呗。”淑妃不甚在意道:“难不成她还能追上来给我一巴掌。” 第172章 故意使坏 贤妃当然不可能追上来给淑妃一巴掌,她压根儿都没把心思放在前头的淑妃身上,她满心的愤恨,皇后是后宫之主,妃嫔小产她凭什么不来,就连皇上都来了。 皇后不来,她的准备派不上用场。 朱樱见四下无人,不由小声道:“娘娘,您说皇后不会知道什么,这才没来吧。” “怎么可能,就算皇后耳目遍布后宫,本宫临时起意之下做出的事情皇后也不可能知道。” 贤妃今天没拿装着炭火的手炉,拿的是一个小巧的装着热水的汤婆子。 在快来寒香阁的路上,贤妃忽然起了心思,旁人的心思都放在清贵嫔身上,没人在意她,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贤妃把汤婆子弄开,里头的水全都洒在地上。 天寒地冻的,落在地上的水不一会儿就会结冰,而大雪很快就会将地上的冰盖的严严实实的。 宫门附近的地方都是各宫的宫人清扫的,寒香阁的宫人都忙活着清贵嫔,哪儿还能顾得上清扫门外的雪。 除非有人踩上去,否则没人能发现雪底下覆盖着冰。 而普通宫人就算路过,也不会走在宫道中央处,只会从两边走过。 收到清贵嫔出事消息赶过来的皇后说不准会就会踩在那冰块上,怀着六个月的身孕要是摔上一跤,肚里的孩子十成十保不住。 就算皇后避过去了,跟在皇后身边的宫人没准儿就踩到了,一倒一大片,皇后也会受牵连。 寒香阁的宫门在宫道的中间位置,从太极宫去寒香阁的路上是不会经过那一小片冰块的,而却是凤仪宫到寒香阁的必经之处。 谁曾想,皇后竟然没来。 贤妃冷声道:“而且按着皇后那性子,要是知道的话就该定我的罪了,哪儿像现在这样。” “娘娘说的是。” “噗咚” “啊” “娘娘。” 正说着呢,只听前头不远处传来一阵倒地的声音和惊叫声。 贤妃和朱樱下意识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淑妃和夕霞主仆两个双双倒在地上,夕霞在下,贤妃倒在夕霞身上。 看模样像是夕霞踩到冰块滑倒了,连带着被她搀扶着的淑妃也被带倒了。 见此状况,贤妃又是觉着畅快,真是活该,又是满心的遗憾,在上面跌倒的人要是皇后就好了。 贤妃心中这么想着,面上却一派的幸灾乐祸的看着淑妃,她扶着朱樱的手踱步到淑妃跟前不远处,还未到近处,贤妃就道: “雪天路滑,淑妃怎么这么不小心,走这么快做什么,这下摔倒了。” 声音带着一股子藏不住的喜意。 走近之后,贤妃才看见地上的冰一般,眼中划过一抹惊讶,“呦,地上这是哪儿来的冰,竟还偏偏让淑妃踩到了,用不用本宫帮着叫太医啊。” 摔的身上哪哪都觉得疼的淑妃顾不上幸灾乐祸的贤妃,在后头没摔倒的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娘娘,您没事吧?摔疼了吧。” 站起来的夕霞顾不上摔的生疼的自己,一边关心自家主子一边吩咐道:“快去传轿辇过来,传太医去玉芙宫。” “是。” 两个小宫女各司其职,匆忙离去。 贤妃呵笑一声,拢了拢自己的斗篷,“淑妃好生等着吧,本宫先回了。” 没走两步,贤妃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来,“对了,淑妃喊几个腿脚灵活的宫人来吧,可别又叫过来几个毛手毛脚的,辇上摔下来可不比平地摔跤。” “淑妃还是等一等吧,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目光瞥过掉落在雪地上的手炉,以及还未被雪花覆盖的那一片冰,淑妃眸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叫住贤妃。 “怎么?”贤妃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不耐烦道:“淑妃还有事?” “我的手炉掉在雪地里,外头都被雪打湿了,不能用了。反正贤妃都要回去了,不如把你手中那个汤婆子借我使一使。” 淑妃的眼神落在贤妃手中抱着的汤婆子。 贤妃心头一紧,暗骂淑妃贱人心思多,面上却不露分毫,她慢条斯理解开包裹着汤婆子的布套,又拧开汤婆子上头的盖子,里头的热水接触了外头的寒气,凝成无数的白汽冒出来。 贤妃抬手把汤婆子往地上一扔,冒着热气的水全部都浇在雪地上。 怕被人察觉到查到自己身上,早在一进寒香阁之后,贤妃就把汤婆子给了不引人注意的小宫女。 小宫女借着口渴,塞了块手帕给寒香阁外头伺候的末等宫女,和人讨了一杯热水,倒在了汤婆子里头。 如今,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手滑了,淑妃还是把自己那个捡起来拍一拍继续用吧。” 说完,贤妃转身就走了。 小宫女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汤婆子,跟在贤妃身后走了。 夕霞恶狠狠瞪了快要走远的妃一眼,小声道:“娘娘,您和她说这个做什么?按着贤妃的性子可见不得您好,哪儿还会帮您。今天她更是讨厌,还故意把水倒掉。” 盯着贤妃的背影,淑妃心思转了转,哼笑一声,“是啊,按着贤妃的性子,她不会把汤婆子给我用,可也不会把水倒掉,只会嘲讽几句。” 夕霞和几个宫女扶着淑妃,看着地下的冰块,她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寒香阁扫洒的宫人是怎么回事,做事这么不仔细,这么一片冰都没发现,害的娘娘摔倒。“ “主子肚里的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寒香阁的人哪儿还能顾得上扫雪呢。” 看着地上明显刚冻住不算特别坚硬的冰,淑妃闲闲开口,道:“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故意使坏呢。” 刚刚来寒香阁的时候,又是主子又是宫人的,乌泱泱一大片人愣是没一个人踩到这冰块,可见那时候这地方还没冰块。 来寒香阁的时候没问题,出寒香阁的时候就多出了冰块。 这冰块不可能是哪个路过的宫人不小心洒上去的。没主子在的情况下,宫人不走路中央。 不是无意的,那就是故意的,还是在刚刚来的路上故意使坏的。 夕霞有些不解,“娘娘,为什么这么说啊?” 第173章 汤婆子 淑妃无奈的夕霞一眼,“动一动你的脑子吧,回去把这事讲给晨露听,问晨露去。” 既是来的路上使坏,使坏的工具也只有抱着取暖的汤婆子了。 想起贤妃今天拿的是汤婆子,淑妃不过秉着不放过的态度一诈,贤妃还真露馅了。 听到她借汤婆子那话,换做往日贤妃的作派,随手就把汤婆子赏给身边的宫女了。 今天却一反常态当着她的面把水倒掉。 事出反常必有妖,贤妃许是为了证明她自己的清白,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若是清白又何须自证呢,心虚的人才会这样。 不管这事到底是不是贤妃所作,也不管这事是为谁准备的,淑妃眼中划过一抹暗色,在她这里,就是贤妃搞出来想要暗害皇后肚子里的孩子。 有没有证据有何重要的,只要皇后心里这么认为就好。 后头传来一阵声响,是其他人出来了。 旁人看到淑妃的身影,不免有些疑惑。 “淑妃娘娘怎么站在此处?”有人好奇问道。 淑妃指了指有冰的那块地方,道:“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洒了水,结了冰,又被雪盖着看不见,没注意滑了一下,距玉芙宫还有一段路,脚上有些疼,就让宫人抬轿辇过来。” 闻言,众人一惊。 怀着身孕的王贵嫔和周才人变了脸色,这才注意到前头的冰块,下意识护着自己的肚子往后退了一步。 “也不知是谁做的这事,水洒在路上当无事发生,也不收拾。”刘宝林关心问道:“淑妃娘娘您没什么事吧。” 郑采女想要借此挑起大家对清贵嫔的不满,只见她眉头皱起,不满道:“寒香阁的宫人实在是过于懒怠,不扫雪不除冰,路过的人可不就容易踩上去滑倒。 清贵嫔姐姐性子再淡,也得好好约束手底下的宫人才是。按我说呀,就该禀了皇后娘娘,惩戒寒香阁的宫人,让他们都长长记性,看他们以后还敢忘了自己的职责。” 赵婕妤没好气道:“主子出事了,宫人哪儿还顾得上这些,又要守在身前照顾清贵嫔,又要取药熬药的,何况咱们这么多人去了,烧水泡茶哪个不需要人手,情急之下一时忘记而已。” 赵婕妤这番话,不管旁人作何感想,怀着孕的王贵嫔和周才人都是站在郑采女这边的,要不是淑妃提前出来踩了上去,谁敢说踩上去的不会是自己。 怀着孕的人要是这么狠狠滑倒在地上,肚中的孩子指定就保不住了。 光是想一想,王贵嫔和周才人就觉得害怕要冒冷汗了,她们两个自然怪怨清贵嫔的宫人懒惰。 王贵嫔冷声道:“他们不尽责导致淑妃娘娘滑倒是不争的事实,赵婕妤就算能对那些宫人感同身受,也很是不必为他们开脱,做错事就是做错事,没什么可包庇的。” 一时间,倒是没人离开。 寒香阁。 这么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明着在安慰清贵嫔,眼睛都快粘在他身上了,周宸这时候可没这些心思,直接让所有人都回去。 唯有一个韩修仪还在寒香阁。 周宸没看韩修仪,直接进了内室卧房。 绯玉正坐在床边陪着清贵嫔,看见皇上后立马站起身来,“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周宸抬了抬手,走到床边坐下。 清贵嫔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眼眶有些红肿,无神的眼盯着床顶处的绣花,脸上神色淡淡的,情绪的起伏不剧烈,不哭也不闹,可任谁也能看得出她巨大的悲痛。 看见周宸,清贵嫔黯淡无神的双眸带了些光亮,“皇上。” 声音带着哽咽的清贵嫔刚一出声,眼泪就顺着眼尾滑落下来,隐入枕头中,瞧不出什么痕迹来。 “孩子没有了,皇上,咱们的孩子没有了。” 看着清贵嫔哀痛不已的模样,周宸叹了口气,声音放缓几分,“好好养身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一个他见都没见过的还没来到世上的孩子,甚至他都没听说清贵嫔怀孕了,听闻清贵嫔小产的消息,周宸其实没什么伤心的情绪。 不止是对于清贵嫔,其他妃嫔小产的时候,周宸心中其实也没什么深刻的感觉。 父子父女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对于那些还没能出生就掉了的孩子,看不见,摸不着的,只知道有这么个胎儿存在,周宸着实是生不出什么慈父之心。 安抚了清贵嫔几句,周宸就起身离开了。 出了次间,周宸看了赵福全一眼,赵福全忙道:“皇上,那狗没什么问题。” 出事后,赵福全吩咐人把那狗里里外外查了个遍,没被人动手脚,不是发狂,大概是喜欢清贵嫔。 可怜了极度怕狗的清贵嫔,反倒是失了孩子。 周宸直接道:“把大公主的狗处理了,大公主年前不必去上书房了,送回钟粹宫禁足两个月,韩修仪纵女无度,降位修容。” 对于这个女儿,周宸实在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不管故意还是无意,总是在惹祸。 多少次了,韩修仪还是狠不下心好好约束,周宸懒得再浪费口舌。 韩修容不知皇上心中所想,不知道皇上已经不愿意再为大公主费心神。 听到这话,她只觉得心头一松,“是,臣妾谨遵皇上旨意。” 看她不以为意的模样,周宸只警告了一句,“日后大公主再惹出这样的祸端来,朕唯你是问,她惹事一回,朕降你一级位分,仔细算算你还能降多少次。行了,出去吧。” 闻言,韩修容的脸色当即难看起来,可看着皇上的脸色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行礼离开。 沉吟片刻,周宸还是道:“清贵嫔晋婕妤位份。” 待皇上离开后,绯玉这才道:“主子,您如今是四品婕妤了。可皇上对大公主和韩修容的处置也太轻了些,只禁足大公主两个月,韩修容依旧还是三品妃位。” 绯玉有些不满,自家主子可是失了孩子,皇上就这么轻飘飘揭过去了,看着闭眼流泪的清婕妤,绯玉有些怒其不争的样子, “主子,您刚刚怎么不求皇上给您做主呢?您要是和皇上哭诉一番,皇上肯定不会就这么饶过大公主和韩修容的。” 清婕妤睁开双眼看向绯玉,清冷的双眸此刻更是结了冰霜一般。 绯玉不由生出几分瑟缩和害怕,“婕妤,怎,怎么了?” 清婕妤不想和蠢而不自知的人浪费口舌,稍稍抬高声音,“素珍,你进来。” 清婕妤话音刚落,在卧房门外候着的素珍走了进来,“婕妤。” “从现在起,素珍你也提为一等贴身宫女,绯玉出去。” 闻言,绯玉大惊失色,忙跪下道:“婕妤,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奴婢认错,奴婢错了,求您……” 素珍注意到清婕妤已经闭上了眼睛,显然不乐意听到绯玉说话。 第174章 动怒 见状,素珍直接上前几步,不等绯玉说完话,笑道:“绯玉姐姐,主子这会儿累了,姐姐不如等主子休息好,精神头好的时候再说,主子该服药了,姐姐先去看看药煎好没。” 话都这么说了,绯玉自然没办法再说什么,总不能强迫主子拖着疲惫的病体听她说话。 绯玉瞪了素珍一眼,站起身来,转身出去了。 素珍毫不在意,多亏绯玉不怎么聪明,主子才能想起她来。 绯玉刚刚那一番话,素珍刚听到了,她不无嘲讽的想,绯玉还真敢张这口,让主子哭求着皇上严惩大公主和韩修容。 皇上要是有严惩大公主和韩修容的心思的话,哪儿还用得着主子哭诉。皇上要是没有这心思,主子和皇上哭诉反倒不美,哪儿能逼着皇上做不乐意的事,等着让皇上厌弃吧。 清婕妤自己又何尝想不到这个,孩子没了大人总要往前看,所以她并不出言让皇上惩戒真凶,只是一味的哭,借着因她失了孩子皇上对她多多少少有几分怜惜,从而多补偿她几分。 所以主子又晋了婕妤位,这好处可是结结实实能受益的。 周宸没在寒香阁多做停留,半刻钟的时间,等他出了寒香阁的宫门就瞧见前方不远处围了不少人。 “也不知是哪个心毒的弄出来的,亏是皇后娘娘不舒服没来寒香阁,要是娘娘来的时候踩在冰上滑倒,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周宸快走近的时候就听到赵婕妤愤愤不平的声音。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周宸的脸色瞬间就沉下了脸色。 众人看到皇上,忙四散开来,蹲身行礼,“参见皇上。” 周宸这才看见前头雪下的地面上藏了一块透亮的冰,联想到赵婕妤刚刚那话,周宸心中一紧,眸色顿寒,冷声道:“赵福全,去查,好好查。” “奴才遵命。” 赵福全自然也没错过赵婕妤那话,皇后要是在来寒香阁的路上出了事,光是想一想,赵福全就狠狠打了个激灵,按着皇上对皇后娘娘和肚里孩子的重视,没人能讨得了好。 这事要真是人为的,那人就自求多福了,皇上要查的事情就没有查不出来的,哪怕是掘地三尺也得查到底。 皇上的性子说不上如沐春风,可平日也都挂着浅浅的笑,鲜少真正动怒。 但此刻,皇上明显生气了,长时间处于高位的那种压迫感扑面而来,不少人都噤若寒蝉,微微低着头不敢言语。 众人不知道这地方什么时候多出一块冰,和她们没关系,可说来也怪,不是她们做的,可看着皇上沉着脸的样子,有些人还是多出几分莫名其妙的心虚。 很快,周宸敛了情绪,身上的气势尽收,看到被好两个宫女扶着的淑妃,问了一嘴,“淑妃怎么了?” 淑妃指了指地上那冰,苦笑道:“臣妾踩在这冰块儿上滑了一下,等着宫人抬轿辇来呢,正好大家出来,就和大家说了几句,这就要回去了。” 周宸点头,关心了一句,“回去之后传太医看一看。” 淑妃笑着道:“臣妾刚摔倒的时候就叫了太医,只怕这会儿太医都快去玉芙宫了。” 周宸也笑笑,“外头天寒地冻的,淑妃早些回去吧。” 说完,周宸迈步离开。 众人瞧见跟在皇上身后的迎春就知道皇上这是要去凤仪宫了。 周宸进门的时候一眼瞧见坐在软榻上的皇后,身前的炕桌上摆着厚厚的账本,旁边放着算盘,皇后一手翻看着账本,另一只手快速拨动着算盘。 皇后怀孕六个月了,自五个月开始的时候,皇后的胃口比之前好了许多,除了一日三餐以外,上下午的时候还会吃些零嘴。 可就这么看着身形竟也没什么明显的变化,有桌子的遮挡,压根儿看不出是有六个月身孕的妇人,在算盘上下翻飞的手指依旧纤细。 一想到皇后今天要是前往寒香阁的话,路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周宸心中怒意猛生,眼中多了些锋利和寒意。 冬天的门帘厚实,可宫女实在是训练有素,抬放门帘的时候没有一点声响,掀开门帘时顺着缝隙而进的冷风传不到次间就消散。 周宸走路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 而屋里除了裴抒和拂冬以外没旁人了,主仆俩的注意力都放在账本上,一时间都没注意到屋里什么时候多了人。 裴抒抬起头动了动脖子,这才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周宸,冷不丁多出个披着大氅肩头落了些许雪花的高大身影,裴抒都惊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往后一靠。 “皇上来了。” 瞧见周宸眉眼间露出的不虞,裴抒纳闷儿,这是怎么了? 清贵嫔肚里的孩子没保住?还是因为大公主又惹祸而生气? 目光掠过跟在周宸身后进来的迎春身上,裴抒挑了挑眉,迎春这又是怎么了?瞧着也是一副心思不好的样子。 迎春上前和拂冬把榻上的桌子收拾下去,拂冬替主子穿上鞋子,又扶着主子下地。 迎春站在一边没上前,她刚从外头回来,手上还凉着,就不挨着主子了。 裴抒走到周宸跟前,闻着一股子清冽的凉意,那是雪天在外行走后特有的味道,有点好闻,她不自觉吸了吸鼻子。 裴抒捏着手帕,伸手替周宸拂去肩膀的落雪,正欲帮他把身上的大氅取下来。 瞧见皇后吸鼻子动作的周宸以为皇后凉着了,在皇后探手之前,自己动手把大氅解下来,随手递给迎春。 “外头冷,喝些姜汤身子暖和些。” 裴抒把宫女刚刚端上来的姜汤递给周宸,周宸把碗里的勺子拿在手里,直接端着碗把姜汤喝了。 待到周宸放下碗之后,裴抒这才道:“皇上莫要太难过了,谁也料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刚刚迎春帮着拂冬抬桌子的时候给她使眼色,清贵嫔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 想到周宸骤然知道自己险些又有一个孩子的时候却是清贵嫔滑胎的时候,周宸又颇为宠爱清贵嫔,清贵嫔滑胎又和他的另一个孩子脱不开关系,周宸心情不好也是难免的。 周宸一顿,看了皇后一眼,皇后以为他因为清婕妤滑胎而难过? 第175章 豁达 孕期滑胎流产的妃嫔没八个也有五个了,因为这个难过,周宸哪儿能难过的过来。 不止是他,周宸看的清楚,就连有些滑了胎的妃嫔本人也不一定是真的伤心。 有人是真的伤心,而有些人哭的不能自已也是为了激起他的怜惜,从而能谋求些好处。 但周宸也没明着反驳皇后这话,显得凉薄,他只道:“寒香阁门外的路上被人泼了水结成冰,被雪盖住看不见,亏得皇后没去。” 听了这话,裴抒轻呵一声,眼中带着些冷意,“我还寻思外头天气不好,万一一个不小心滑倒可不是闹着玩,就没出去。没想到还真有人借机动了手脚,想着算计我。” 周宸握着皇后的手,安抚道:“朕让人去查了,皇后放心,朕定给你一个公道。” 就如淑妃所想那般,不论是裴抒还是周宸都没觉得这事会是意外。 闻言,裴抒冲着周宸笑,伸手抚平周宸蹙起的眉头。 “两条眉毛都快打结了,我安然无恙,这事也会水落石出,该皱眉的是那白算计一遭还要被揪出来的人,皇上皱什么眉?松一松眉头啊。” 周宸和迎春两个人怎么都挂着脸,神色不虞的模样,裴抒现在可算是知道了。 迎春这样,裴抒不觉得意外。 可向来冷静到有些冷情的周宸竟也会因为没发生的事情而动怒,实属罕见。 唯有“在乎”二字才能让一向以冷静自持的人被情绪影响。 思及此处,裴抒脸上的笑意忍不住。 周宸怎么会不知道皇后因何而笑,他没什么被皇后猜中心思的恼怒,他的确更在意皇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既然在意,那就不必遮遮掩掩的。 周宸哼笑一声,拇指和食指捏着皇后的两颊,“皇后还笑得出来?皇后今天要是去了寒香阁,” 之后的话过于晦气,周宸没再往下说。 “不管是运气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裴抒把周宸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下来,“事实就是我现在安然无恙,何必因为已经过去的事情而做出一些完全不可能发生的坏的设想,让自己徒增烦恼。” “皇后豁达。” 周宸一向喜欢皇后这一点,不爱钻牛角尖的人,日子总是比爱胡思乱想的人过得好些,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相处轻松得很。 裴抒捏了捏周宸的手指,自己的手指扣上周宸的手指,晃了晃,“而且我相信皇上,皇上定会给我做主的,定不会让我受委屈。” 周宸没说什么,可舒展的眉梢泄露出一丝他的好心情。 周宸把清婕妤那事的结果和皇后说了。 听到周宸对大公主和韩修容的处置,裴抒知道周宸如今真是对大公主有些不耐烦了,不怎么乐意费心思管教大公主了。 对比之前几次大公主惹出事端的时候,让大公主提早就搬去花萼园,去上书房学习,让教养嬷嬷管着。 虽说周宸只要动动嘴吩咐一下,具体的事情自有下头的人去做,可也得愿意为你费心神才会说出这些话。 要是有妃嫔惹了周宸,别说妃嫔惹周宸了,只要周宸觉得谁不好,他见都不见那人,只当没这么个人,完全的忽视。 可现在呢,直接让韩修容把大公主带回钟粹宫去禁足,上书房都不用去了,怕是懒得再为这个女儿费神了。 心里这么想着,裴抒嘴上却道:“这事虽不能完全怪大公主和韩修容,可那狗却是大公主的,是不好一点都不罚,也算是给清婕妤一个交代。” 进宫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直接从六品贵人升到了四品婕妤的位置,清婕妤的晋升速度也是够后宫其他人为之侧目了。 清婕妤滑胎真是意外吗?裴抒对此保持怀疑态度,这事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大公主之前也不是没有牵着狗出来,出来的时候也不是一次都没碰到过清婕妤。之前也没听说那狗喜欢清婕妤,今天怎么就摇着尾巴朝着清婕妤过去了,直接把人吓得滑胎了。 “皇上,清婕妤滑胎真是意外吗?” 裴抒问这话,不是为清婕妤,她怀疑今天这事会不会是连环套,害清婕妤的同时还想把她也算进去。 保不齐就有那心思敏感的发现了清婕妤怀孕的事,想着能够一箭双雕呢。 “应当不是。” 周宸不是没这样怀疑过,可的确是没从那狗身上查出任何被人动手脚的痕迹。 清音阁。 “四品婕妤,清婕妤虽失了孩子,却得了位份,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周才人把玩着手中密封着的半透明的瓶子,瓶子里头浅紫色的薰衣草味道的香露水顺着她的动作在瓶璧晃动着。 “李才人的手艺真是好极了,这东西的味道和大公主身上的味道别无二致,狗鼻子都闻不出区别来。” 木锦笑道:“这东西可不便宜,若是不好,李才人也不敢卖高价。” 说着,木锦就有些担心,“才人,李才人不能猜到吧。奴婢可是听说,李才人做的这些香露除了卖给赵婕妤一瓶,剩下的再没卖出去过。 咱们前段时间刚和李才人买了和大公主一样的薰衣草味道的香露水,没多久大公主的狗就往清婕妤身上扑。” 就算有人怀疑清婕妤滑胎另有隐情,可没人猜到,清婕妤滑胎一事是周才人一手促成的。 为了让猫猫狗狗更受主子的喜欢,主子看上的猫狗,在把猫狗送去主子那儿之前,猫狗房的宫人都会暗暗查到主子身上惯用什么香,喜欢什么香,让猫狗习惯亲近相同的味道。 大公主年纪小,可爱美爱俏,很喜欢皇上去年送去的薰衣草香露水,总要在身上滴上几滴。 用完之后今年又去找皇上要了相同味道的花露水。 经过猫狗房宫人的调教,那条狗一见大公主就很亲近,大公主身上总有薰衣草香露的味道。 而宫里的主子们有一个特性,不喜欢自己和别人一样,不管是穿的戴的还是用的,都喜欢独一份儿。 一般情况下不学别人的穿衣打扮,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可对于小孩子就没这种说法了。 也有妃嫔用含有薰衣草味道的香粉香料,清婕妤就爱那个味道,身上惯常都带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 在真正进宫为妃之前学规矩的那段时间里,周才人知道了清婕妤极其怕狗的消息。 第176章 最终的真相 对于极度怕狗的人而言,哪怕那狗再温顺听话,看见它朝着自己跑过来的时候无尽的恐惧和害怕还是止不住从心底冒出,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脑中还不断胡思乱想,越想越害怕。 狗还没扑过来就这么害怕,真扑在身上的时候岂不是要吓过去。 可之前大公主牵着狗出来的时候,那狗并未对身上也含着薰衣草香味的清婕妤有任何反应,一点都不亲近。 香料不行,味道一模一样的香露水说不定会有用呢。 周才人早就听闻李才人很会调香露水,调出来的香露水和旁处进贡而来的香露水的味道别无二致。 在大公主从猫狗房抱回来一条狗之后,周才人就和李才人买了一瓶子薰衣草香露水,有备无患,说不准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果真很快就派上用场了,正好把这香露水用在清婕妤身上。 早上请安的时候,周才人悄悄往清婕妤身上滴了两滴香露水。 大公主那狗还真朝着清婕妤扑过来了,慌乱之中,清婕妤摔倒在地上滑胎。 这就是清婕妤滑胎的最终真相。 听到木锦的担心,周才人笑了一声,“怎么会呢?猫狗房的人又不会把他们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猫狗房的宫人哪会让养猫养狗的妃嫔们知道猫狗亲近她们的真正原因。 说着,周才人看了木锦一眼,“你知道实情,才能把这些细节串起来,才觉得有能被别人发现的漏洞。” 木锦点点头,“才人说的是。” 想起什么,木锦继续道:“才人,所以李贵人那里也不用担心是吧,李贵人那话说的拐弯抹角,含糊不清的,可以说那话是提醒您清婕妤有孕,也能说是闲聊。” 周才人之所以知道清婕妤怀孕的消息,多亏了李贵人上回来看她的时候说的一句话,“去御膳房提膳的时候都注意着避开受凉风寒的清贵嫔和李才人”。 怀着孕一切都要小心的周才人把这话听在心里了,也把这话叮嘱给木锦。 以前不曾注意,这一留意清婕妤的宫女,倒是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清婕妤饮食向来清淡,不爱吃酸的,可绯玉去提膳的时候竟主动要了些酸口的吃食。 这让周才人有了怀疑,多方查探之下发现清婕妤竟真是怀孕了。 之后就有了大公主的狗扑到清婕妤身上导致清婕妤流产的事情。 李贵人说那话的动机就很值得周才人怀疑了,怕是李贵人也知道了清婕妤怀孕,故意把这消息透露给她,引她出手,好坐收渔翁之利。 “是呀,她就是那么一说,我就是那么一听,我可没听出她那言外之意。”周才人笑道:“况且就算她怀疑我又如何,她可抓不到我一点把柄。” 一来,一般人不知道猫狗房宫人那样的举动,二来,周才人早在李贵人来找她之前就和李才人买了香露水。 木锦道:“不过,才人,这李贵人可真是处处留心,就连旁人吃什么都要留意。” 那时候众人都忙活着给主子取膳食,尽快赶回去,哪儿来得及注意别人都提了什么膳食啊,偏生这李贵人就注意到了。 周才人哼了一声,“李贵人,别看她不声不响的好脾气,心里指不定多坏。算了,不说她。”周才人摆摆手,“想喝酥酪,你去拿些银子给御膳房,让他们送一碗过来。” 木锦应道:“是,才人,奴婢这就去。” 贤妃只以为自己那事做的天衣无缝,还有淑妃这个人证,更能证明与她无关,所以就算听说皇上让赵福全查,她也没有过于担心。 直到下午雪停了,赵福全突然找上门来,要从甘泉宫拿人,拿那个和寒香阁小宫女讨了一杯热水的宫女。 直到这时,贤妃眼皮子一跳,这才有了害怕和担心。 尽管心虚,贤妃还是做足了姿态,被冒犯的愤怒不似作伪,她冷冷看着赵福全,“拿本宫的人。怎么?赵公公这是怀疑本宫?” 赵福全笑道:“娘娘息怒,奴才并无此意,只是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贤妃冷笑一声,目光沉沉看着赵福全,“今日的事,本宫记下了。”说完,冲着一旁的静梅道:“去把那个宫女找过来交给赵公公。” 很快,静梅就带了一个模样普通的宫女进来。 “有劳娘娘,奴才告退。” 赵福全躬着身子后退几步,这才转过身子离开,那宫女跟在赵福全身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等到赵福全离开之后,静梅这才道:“娘娘,刚刚奴婢一出去,赵福全带来的小太监就跟在奴婢身后,奴婢没找着机会和瓶儿说话。” “这个狗奴才,本宫看他能不能一直这么硬气。”贤妃气得直接把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上。 生气过后,心底的担心浮上来,贤妃心乱如麻,“皇上要是知道可怎么办?” 皇上对皇后和皇后肚里孩子的重视,贤妃看得明白,哪怕皇后怀孕,皇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宿在凤仪宫,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凤仪宫用。 皇上要是知道这事情是她所作,贤妃一时间竟有些不敢想,皇上会怎么对她。 看着自家娘娘着急的样子,静梅和清莲对视一眼,两人皆无声叹气。 知道皇上让赵福全查这事的时候清莲和静梅就提醒过娘娘,把瓶儿解决掉,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牢固,什么都说不出来的。 这样的做法尽管惹人怀疑,却也死无对证,没有确切的证据,怀疑也仅仅是怀疑了。 可娘娘觉得这么一件小到转头就能忘掉的小事,不会查到的,解决瓶儿才更惹人怀疑。 这么一个犹豫,赵福全直接上门拿人了,想解决瓶儿也没办法了。 “不行,本宫不能坐以待毙。”贤妃猛的站起身来,“去慈宁宫,去找姑母。” 第177章 不认 清莲和静梅正欲说话,只见娘娘又颓然坐下。 “不行,现在去找姑母,不正是坐实了这事是本宫所为。” “娘娘,瓶儿已经到了赵福全的手里,这事瞒不过去的。”清莲道:“娘娘,不去慈宁宫也再无别的办法了。” 事情已经到这种时候了,还管旁人怀疑不怀疑的,娘娘要想法子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贤妃披了斗篷,刚迈出甘泉宫的大门,那阴魂不散的赵福全又一次出现。 “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 “赵公公来,又是要拿谁?”贤妃脚步一顿,满是厌恶的看着赵福全。 赵福全躬身笑道:“娘娘,奴才不敢。奴才奉了皇上的命,请贤妃娘娘往凤仪宫走一趟。” 带着那瓶儿出了甘泉宫的门,赵福全就开始言语恐吓那宫女。 内刑司那些太监的手段出奇的高,骨头再硬的人进了内刑司也扛不住那里层出不穷的手段和刑罚,该说不该说的全吐露出来了。 赵福全着重和瓶儿介绍了大部分人最扛不住的刑法,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讲的绘声绘色,让人身临其境一般的真实。 其实也算不上是恐吓,稍有一点夸张修饰的事实而已。 说完这些,又是劝诫。 皇上想知道的,就没有能藏住的。反正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有些能够避免掉的痛苦何必去经历呢。 也不要想着能等到贤妃救人,贤妃在意身边的大宫女,可不会在意她这种名字都记不住的小宫女,不把她灭口保全自己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将功补过,如实交代,求得从轻发落,就算是去做苦力,好歹也能留下一条命,好死还不如赖活着。 那瓶儿是个心理防线不高的,在路上走着呢,还没怎么着呢,光是听着这番话就怕了,心思动摇了。 路上就把贤妃做的事情,贤妃让她做的事情一骨碌全交代了。 这下子,不用花心思翘嘴的赵福全直接去凤仪宫禀明皇上皇后,随后又马不停蹄赶来甘泉宫,恰巧撞上了瞧着正准备外出的贤妃。 这么快就知道了?贤妃扶着清莲的手一紧,她不死心道:“赵公公可知皇上传本宫去所为何事,急不急,若是不急,容本宫先去一趟慈宁宫,再去凤仪宫求见皇上。” 去慈宁宫找太后帮忙,太后哪儿能左右得了皇上的裁决,就算去慈宁宫也不过白走一趟。 赵福全心中这么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他脸上笑意不变,只道:“皇上已经在等着娘娘了。” 贤妃自是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朝着凤仪宫去了,她使了个眼色,后头跟着的步子还没能迈出宫门的两个宫女停下了脚步。 赵福全瞧见了,他垂下眼皮,只当不知情,贤妃还是不死心,想着让人去请太后、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周宸不叫人起来,只道:“贤妃,你可知罪?” 贤妃面上带了些疑惑,“皇上,臣妾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证据都甩在脸上了,还嘴硬不肯认罪,周宸眸色一冷,“你不知,朕知。贤妃你心思恶毒,意图谋害皇后,实在是罪无可恕。” 贤妃提着裙摆跪地,“皇上,娘娘,臣妾冤枉啊,臣妾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还请皇上娘娘明鉴啊。” 瓶儿进殿一番指认。从贤妃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把汤婆子里的水洒在地上,到进了寒香阁之后,清莲把贤妃的那个空荡荡又没有一丝热意的汤婆子给她。 “清莲说奴婢是三等宫女,只要动作小心些,没人会注意到奴婢。清莲还叮嘱奴婢,要奴婢找寒香阁最末等的小宫女讨要热水,把热水灌进汤婆子里头。 还特意叮嘱奴婢,给那个小宫女一条手帕当酬谢就好,讨要一杯热水,给贵重一些的东西反而容易引人怀疑,那宫女说不准还会到处炫耀。” “奴婢把热水灌进汤婆子里之后,就把那汤婆子交给清莲了。” 怒不可遏的贤妃猛的站起身来,狠狠给了瓶儿一巴掌,“贱婢,你敢诬陷本宫,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贤妃,你放肆。”裴抒冷淡的看了贤妃一眼,“凤仪宫岂容你放肆。” 贤妃下跪认错,“娘娘恕罪,臣妾一时气急冲动了。娘娘明鉴,这宫女胡言乱语,臣妾绝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贤妃脑子飞快转动着,“她说臣妾是趁着众人不注意把水洒在地上,当时同行的姐妹众多,所有人都没看见,怎么偏偏就她一个人看见了。 还有她说清莲让她去和寒香阁的宫女讨一杯热水,一杯热水也就那么一点点,平时汤婆子想要装满,用到的水是那一杯水的两倍还要多。” “臣妾出了寒香阁碰上摔倒的淑妃,淑妃想和臣妾借汤婆子。”说到此处,贤妃顿了顿,“皇上和娘娘都知道,臣妾和淑妃向来不对付,臣妾就把汤婆子里的水倒在地上了。 皇上和娘娘能传淑妃来此,现在也可以派人去查,寒香阁门外那两处冰的大小应该是差不多的。” 说着,贤妃瞪了瓶儿一眼,“臣妾那个汤婆子里装满了水,绝不像那贱婢所说的,里头只装了一杯水。” “皇上娘娘明鉴,定是这贱婢吃里爬外,不知听了谁的指使来诬陷臣妾,皇上娘娘查明此事还臣妾一个公道。” 瓶儿又惊又怒,被贤妃这话气得嘴都直哆嗦,她说的全都是实话,到了贤妃嘴里倒成了诬陷。 对上贤妃那像是淬了毒一般的眼神,瓶儿心中一抖,贤妃要是逃过这一遭,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瓶儿不断回想着,还有什么没想到的能够证明这事是贤妃所为的证据。 半晌,瓶儿灵光一闪,“奴婢知道贤妃娘娘今天用的汤婆子外头套的暖手套子,是云锦的布料,上头绣着如意祥云纹,内里还绣了蝴蝶。 奴婢一向都在外头伺候,接触不到娘娘所用之物,若不是经手了娘娘那汤婆子,怎么会知道里头是什么花纹。” 第178章 韩才人 贤妃不以为意,“本宫记着掉在地上的汤婆子是被你捡起来的,看见上头的花纹没什么稀奇的。” “皇上,娘娘,淑妃娘娘和白修媛求见。” 小宫女自门外走进来禀报。 “贤妃说淑妃能证明你的清白,正好,淑妃来了。” 裴抒垂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贤妃,道:“让她们进来。” 不消片刻,淑妃和白修媛的身影就出现在屋子里。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周宸问道:“你们两个来是所为何事?” 看着淑妃走路还要宫女搀扶着,周宸又让她们两个都坐下。 “听说这事和贤妃有关,臣妾在冰上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也能算这事的参与者。” 淑妃扫了贤妃一眼,啧啧称奇,“我还寻思着贤妃今天怎么忽然转了性子,按着平时应该随手把那汤婆子赏给宫女了,今儿怎么还费力把水倒出来了,原来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我的汤婆子,我爱如何就如何。” 淑妃点点头,并不揪着不放,“这么说也没错。” 一旁的白修媛这才开口道:“臣妾也是听说了这事兴许和贤妃娘娘有关,突然想起在寒香阁的时候偶然瞧见的一幕,想着兴许能派上用场,这才来了凤仪宫。 来的路上和淑妃娘娘碰到了,就一道来了。” 裴抒看了贤妃一眼,又看了看白修媛,问道:“白修媛瞧见什么了?” “回娘娘的话,上午在寒香阁的时候,臣妾看见贤妃娘娘身边的清莲把雪往汤婆子里头装。臣妾看见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大冬天的怎么会有人往汤婆子里头灌雪,真是怪。” 闻言,贤妃睁大双眼,阴狠狠盯着白修媛,像是恨不得吃了白修媛一样,“贱人,你胡说,你污蔑我。” 看着贤妃这副模样,想必是被白修媛说准了,抒眉梢微扬,白修媛说的真像是亲眼见到了一样。 “谁不知道在这后宫之中贤妃和白修媛两个人关系最好,旁人有可能胡说八道,白修媛怎么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必是白修媛亲眼所见的事实。” 淑妃悠悠道:“白修媛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贤妃身边那个清莲确实是出去了一两回。贤妃啊,证据都要甩在脸上了,还不认呢。” 周宸不想再和贤妃多费什么口舌,直接道:“贤妃,你意图谋害皇后,谋害皇嗣i,心思恶毒,担不起贤之一字,亦不配为妃,即刻起” “皇帝。” 周宸话还未说完,就被匆忙赶到的太后打断了话音。 只见太后扶着辛夷的手快步走进屋里,出现在众人面前。 除周宸以外的所有人都起身给太后行礼。 周宸依旧稳稳端坐在榻上,神色未动,继续道:“即刻起将贤妃降为七品才人,挪去甘泉宫侧殿。” 周宸这话与其他人请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除太后和新上任的韩才人以外,众人反应出奇的一致。 没人为韩才人的降为惋惜难过,大家都乐见其成,只是当着太后的面,不好表现得过于高兴罢了。 听了这话,韩才人跪都跪不住,一瞬间双腿一软瘫坐着,手掌撑在地上才没彻底倒在地上。 韩才人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一时之间她都有些怔愣反应不过来,不愿意相信这话是真的,七品才人,皇上怎么能把她直接打到才人的位份上。 太后则是脚下一顿,身子一歪。 一旁扶着太后的辛夷赶忙胳膊用力,撑着太后稳稳站着。 看着周宸的模样,太后深吸一口气,还是先叫起了行礼的皇后和妃嫔。 淑妃和白修媛有眼色极了,当即就找了个借口退下了。 周宸这才起身给太后请安,复又重新坐下,碰了碰皇后的胳膊,示意皇后也坐,自皇后腿脚抽筋后不长的时间,坐久站久的话,腰背会不大舒服。 裴抒冲着周宸微微摇头,站一会儿又不碍什么事。 太后还站着呢,她这个当皇后的哪儿能心安理得坐着,哪怕是表面功夫,装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太后将皇帝和皇后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心中一沉,皇帝这么重视皇后,只怕是不会饶过瑶初。 待淑妃和白修媛离开之后,太后还是道:“皇帝,贤妃这事做的不对,该罚,可这惩罚过于重了些吧。” “以下犯上,谋害皇后,谋害皇嗣,母后觉得该怎么罚合适呢?” 听了这话,太后不免有些语塞,谋害皇后,谋害皇后自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只降为七品才人已经是格外开恩的情况。 知道归知道,可人心都是偏的,偏向自己亲近的那一方,太后没法儿眼睁睁看着贤妃真降到七品。 韩才人这才反应过来,她仰起头满含期待看着太后,姑母是太后,能救她的吧。 “皇帝,哪怕是看在大皇子的份上呢,宽容贤妃一些。” 周宸不是她亲子,亦不亲近她,又和先帝像了八成,太后对着周宸的时候实在是没办法摆长辈的谱,强硬不起来。 周宸坐在榻上,位置低,可抬起眼皮看太后的时候气势丝毫不落下乘,让人心中发紧,“母后以为,若不是看在周泽的份上,她还能有命好好活着,安安稳稳待在七品才人的位置上?” 太后不死心,“贤妃这事做错了,可皇后到底安然无恙,皇帝从轻发落她这一回吧。” “咔嚓” 好好放在桌上的茶杯猛然以一道流畅的弧度飞落在地上,茶盏摔的四分五裂,里头的茶水洒落一地。 周宸收回手,冷声道:“母后该为皇后安然无恙感到庆幸。不然,别说贤妃,襄国公府也难辞其咎。” 闻言,太后脸色骤变,当即看向周宸,对上了周宸幽深冷凝到让人觉得有些害怕的一双眸子。 太后心头一紧,瞬间明白,周宸不止是在惩罚瑶初,还在警告她,警告她不要对皇后起不该有的心思。 第179章 期待 周宸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太后又何尝不了解周宸的性子,可她明白,周宸不可能再让任何一个出自襄国公府的韩姓女子进宫了。 皇子生母是一品妃位,还是七品才人,这两者的差别大了去了,因此不到最后一步,太后实在是不愿放弃。 周宸那里没办法了,太后把目光落在一旁站着不出声的皇后身上。 “皇后,贤妃对你向来都是敬重有加,今天这事是她鬼迷心窍,可你终究无事,何不从轻发落,给她个悔过的机会,让她长记性,日后不敢再犯,这样也算是给你肚里的孩子积福。” “母后,国有国法,宫有宫规,犯了什么样的错就该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裴抒浅浅的笑,说出的话却没一点软和气,“杀人未遂,杀人在前,未遂在后,不该本末倒置,试图以未遂这一结果去掩盖杀人的意图和行动,未遂这一意外结果不足以成为减轻杀人这一特意举动的借口。” 察觉到太后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裴抒就知道太后走不通皇上那条路,想从她这入手了。 裴抒不知道太后是不是走投无路糊涂了,还是她给人留下的印象过于人畜无害,软弱可欺,让太后产生了她必定会听话的错觉。 不说裴抒本就不会放过韩才人这一点,周宸替她出头,她反倒是要饶过韩才人,这是打周宸的脸,裴抒傻了都不会这么做。 太后不过是白走这一遭,来的时候急匆匆,走的时候藏着一肚子的怒气,带着失魂落魄的韩才人一道。 等到人走了之后,裴抒颇为可惜的看了看地上摔碎的茶杯,让宫女打扫干净。 周宸注意到地上那个已经摔坏的茶杯是皇后很喜欢的一套斗彩茶具中的一个,六只杯子外壁都是稚儿玩耍的模样,形态各异。 冬天的时候,皇后最常用的就是这一套茶杯,六只杯子换着用,今天用的杯壁上是几个垂髫小儿荡秋千,明天就换成了排排坐着吃果子的小儿,周宸见了,觉得还挺有趣。 “朕赔你一套。” “碎了就碎了,一模一样的要两套干什么。”裴抒失笑,“给我一套琉璃的吧,夏天的时候用来装冰镇的果汁子好看。” “好。”周宸点头。 裴抒走到周宸身前,俯身在他脸上落下一吻,“谢谢夫君。”没有包庇韩才人。 “不谢,朕该做的。” 妃嫔要争宠生子夺高位,使阴私耍手段无可厚非,相互争斗陷害再正常不过,优胜劣汰,只要不过分,周宸可以看不见,他不是事事都必须知道。 可凡事都要有度,想要暗害皇后和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周宸必然不会轻飘飘揭过,以后还有人想动手,先看看韩才人这前车之鉴。 看着皇后隆起的肚子,周宸心头软了一瞬。 周宸来皇后这里的次数多,皇后虽不常与他说孩子,可他人都在皇后这儿,怎么可能看不见,他亲眼瞧着皇后的肚子一点点鼓起来,见证了这孩子一点点长大。 还有夜里皇后腿脚抽筋,身子难受受不了的时候,很多次都是周宸自睡梦之中被皇后叫起来,按腿脚和腰背。 他竟也开始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周宸摸了摸皇后隆起的肚子,就在他手放上去的一瞬间,一股不大的力道突然传入他的掌心,肚里的孩子动了。 “这孩子,真是个活泼的。”裴抒稍稍侧过身子站着,靠在周宸身上,一手环在周宸的肩膀处,“生下来定是个活泼好动的。” 周宸抬起另一条胳膊搂着皇后的腰肢,“活泼些好。” “自己的孩子,不管什么样都是喜欢的。” 就在这时,念秋走近屋里,低垂着眼皮,道:“皇上,娘娘,内侍省来送东西了。” 闻言,裴抒拉开和周宸的距离,“让人进来吧。” 来人是内侍省的侍监,姓冯,给凤仪宫的东西一向都都是他亲自来送的,和凤仪宫时常打交道。 “奴才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冯侍监身后跟着几个小宫人,提着篮子,篮口盖着,看不清里头是什么东西。 内侍省一贯的办事作风就是如此。 除非是得了授意要大张旗鼓的把东西送给一个人,一般众人都有的情况下,送的东西都是遮掩起来,除了收东西的人,外头路上遇见的人是瞧不出什么端倪的。 “起来吧。” 冯侍监身子稍稍前倾,脸上带笑,“昨天刚送来内侍省的砀山酥梨和南丰蜜桔,奴才特地挑了些顶好的出来给娘娘送来。” 说完,宫人把手中的篮子放在地上,把篮盖取开,好几个篮子,黄橙橙的橘子和水润的梨子摆的整整齐齐,一眼望去,无论是橘子还是梨,个头均匀,肉眼看不出什么差别。 冯侍监和几个宫人很快就离开了,迎春送人出去的时候给了个荷包,大雪天的特地送过来,权当辛苦费了。 裴抒拿了一个还冰冰凉凉的橘子,剥开皮,一股橘子特有的清香瞬间蔓延开来,还挺好闻。 往嘴里放了一瓣橘子,果真是皮薄肉嫩,汁水丰富,就是嘴里的凉意让裴抒不自觉眯了眯眼,“皇上吃不吃?挺好吃的。” 说着,她掰了一瓣递到周宸的嘴边。 周宸就着皇后的手把橘子吃进嘴里,“还不错,” 两个人一人一瓣,不到片刻,一整个橘子就被吃光了,裴抒顺手把橘子皮扔到不远处的火炉里头。 “皇上,晚上吃锅子怎么样?热腾腾的,下雪天吃再合适不过了。” 周宸没意见,点头,“那就吃锅子。” 凤仪宫内一片和谐温馨,与此同时的慈宁宫则是截然相反的情况。 “皇上真是好狠的心,竟一点旧情都不念。” 韩才人满腔的恨意和怒火无处发泄,她一挥袖,狠狠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挥在地上。 “噼里啪啦” 一阵清脆的声响。 “你住手。”太后又何尝不是憋了一肚子气,看到韩才人这样发疯,她当即就怒了,厉声道:“这里不是你的甘泉宫,由不得你这么放肆。” 第180章 放弃 韩才人眼眶发红,她勾了勾嘴角,满是苦涩的声音响起,“姑母,我难受啊,才人,我如今竟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你害皇后之前没想到会是什么结果不成?一点谋划都没有,脑子一热就做糊涂事。”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皇后肚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不成?” 韩才人愤恨道:“皇后那凤仪宫围得铁桶一般,找不到一点下手的机会,皇后又是个谨慎的,本就不爱出来,怀孕之后更是不出来了。 眼看着皇后的肚子越来越大,胎越怀越稳,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实在是不想放过。” “你急也不该什么都不顾就这么冲动,那是皇后,可不是什么任你揉圆按扁的阿猫阿狗。” 以前瞧着这个侄女不算个笨的,怎么近一二年净干出些蠢事。 太后心中已经有了对付皇后的想法,不管成功与否,皇后肚里孩子都少不了一个克星的名声。 带着这样名声的皇子,绝大可能与皇位无缘,哪怕是中宫嫡子也不例外。 可回想起刚刚在凤仪宫时周宸那满含警告的眼神,太后心中一阵烦躁。 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论是周宸还是皇后,肯定都提高警觉,尤其防着她和瑶初,她想做些什么,只怕是不易,搞不好还要连累襄国公府。 思及此处,太后狠狠瞪了韩才人一眼,都是她这个好侄女,让她进退两难。 要是就此放弃,太后还真有些不甘心,可要是继续下去,她又担心不仅不成反而还要连累她娘家。 太后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 韩才人离开后,太后依旧坐着不动,屋内的光线明暗交错,安静异常,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终于动了。 “辛夷。” 太后的声音带着些干涩,“之后的事情不必继续了。” 纠结犹豫了许久,每当她下决心想要继续的时候,周宸那满含压迫的眼神和那句“襄国公府难辞其咎”就出现在脑海中 太后这一生无儿无女,最看重最亲近的就只有襄国公府那一家子,可她清楚的知道,周宸对襄国公府完全不在乎,没有一点对外家该有的感情。 惹怒了周宸,他不会对这一大家子手下留情的,不止是大房,二房也是一样的。 周宸重用他亲舅舅,可不是因为什么舅甥情深,完全是因为二房的韩深有能力。 思虑半晌,太后还是颓然放弃,她这一辈子就是豁不出去,瞻前顾后,所以当皇后的时候憋屈,当了太后还是一样不能如意。 这一夜,不知道多少人盼着天亮,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发生这么多事情,清贵嫔失了孩子升了婕妤位份,寒香阁外的冰是贤妃故意弄上去想害皇后的,结果害皇后不成,自己反倒降了位份,直接降成七品才人。 众人都盼着天亮赶紧去凤仪宫请安呢。 至于大公主被禁足,韩修仪降为修容,倒是没什么人在意她们母女俩,甚至连韩修容自己都不在意,她满心想的都是贤妃降为七品才人的好消息。 早上,不少人早早就到了凤仪宫。 韩修容斜了白修媛一眼,“白修媛和韩才人以往向来是后宫第一好的姐妹,白修媛昨天怎么还帮着指认韩才人呢。白修媛,你这事做的不地道,不管怎么说韩才人以前可没少帮你。” 白修媛笑笑,并不因为韩修容这话而有任何的不自在,“韩修容的意思是要臣妾瞒而不报,欺骗皇上和皇后娘娘?” 韩修容冷哼一声,“我可没这么想。” 白修媛没再说话,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她垂眸想着,若不是皇后昨天派人来和她说了那么一番话,只怕她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真以为像韩修容刚刚所说的那样,韩才人没少帮她。 白修媛眼中恨意顿生,她的女儿之所以那么体弱,全都是因为韩才人。 时间回到昨天午后。 流云宫。 听闻凤仪宫的抱夏求见,白修媛虽疑惑不已,但还是让人把抱夏请进来。 “奴婢给白修媛请安。” 白修媛笑着抬了抬手,“抱夏姑娘不必客气,快快请起。不知你来是所为何事,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抱夏既不谦卑也不张狂,神色恭敬,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有些事情,皇后娘娘想让白修媛知道,特地派了奴婢前来告知修媛。” 有些事情?听了这话,白修媛总觉得抱夏要说的不像是什么好事,她不动声色,抬了抬手,“抱夏姑娘请讲。” “修媛可知二公主为何生来就比普通的孩子体弱几分?” 抱夏这话让白修媛一头雾水,娘胎里就体弱,可她到底不是个笨的,立马觉出这事许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不等白修媛出声询问,抱夏接着道:“修媛您可还记得,您刚刚怀孕的时候,胎象稳固,怀相很好。可后来您渐渐就变得体虚体弱,连带着二公主生下的时候也有几分体弱。 您想过这是因为什么吗?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就变得体弱。” 一声巨响自白修媛耳边炸起,炸的白修媛脑中嗡嗡作响,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有人害我?” 她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她身子一向不错,怎么就忽然身体不好了。 白修媛记得,太医说她之前当宫女的时候受了罪,外头看着身子强健,可内里却有些虚,怀孕之后显露出来了。 对于太医的话,白修媛深信不疑。 可要是事实不是如此呢? “淑妃娘娘的孩子若是能平安生下来的话,也就比二公主小几个月。说起来,许是淑妃娘娘替白修媛您挡了大部分人的视线。” 抱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修媛忍不住顺着这话往下想,在淑妃怀孕之前,她的身子就不如以前了,孕期反应格外严重。 可就在淑妃怀孕之后,她的情况渐渐的就好转了。 但淑妃的孩子没有了,淑妃的孩子是贤妃使手段弄掉的。 白修媛瞳孔紧缩,“是贤妃?” 第181章 提心吊胆 她怀的是公主,淑妃家世好,贤妃这才改了主意去对付淑妃。 “皇后娘娘想要我做什么?” 冷静下来之后,白修媛这么问抱夏,无缘无故的,她不信皇后会突然告诉她这些。 闻言,抱夏笑道:“想必修媛已经隐约听说了今天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怕贤妃娘娘不肯轻易认罪。” 说着,抱夏把刚刚赵福全查出来的消息说给白修媛听。 赵福全前脚奉了皇上的命前去甘泉宫把贤妃带过来,抱夏后脚就听了自家娘娘的吩咐前来流云宫寻白修媛。 白修媛很快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瞬间心动,她没有家世,宠爱一般,给不了二公主什么助益,替皇后办事,能得皇后的庇护,她和女儿能有更好的前程,这无疑有着巨大的诱惑。 贤妃害她,白修媛对贤妃的感念瞬间荡然无存,对付贤妃不存一丝愧疚之心。 可很快,不知想到什么,白修媛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她眼中的情绪黯淡下来。 白修媛笑道:“抱夏姑娘,娘娘信任我,我受宠若惊,可我确实是帮不了皇后娘娘,我确实不知这事是不是贤妃所为。” “修媛可是顾虑宫外在襄国公府当差的爹娘双亲?” 抱夏这一句话震得白修媛瞪大双眼,又莫名有些心惊,皇后怎么会连这些事情都知道? 可抱夏的下一句话更是震得白修媛心中一抖,她爹娘竟已经不在人世,今年开春的时候人就不在了,直到现在她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白修媛和家中关系并不亲厚,可再如何不好,听到爹娘离世的消息,白修媛心中还是无可避免涌起一股巨大的悲怆。 尤其听到爹娘的死因之后,白修媛更是双眼充血,死死握着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心中乱窜的恨意无处发泄。 贤妃,襄国公府,欺她至此。 白修媛很快收了情绪,把恨意死死压在心底,扯出一抹生硬的笑,“还请抱夏姑娘禀报皇后娘娘,就说臣妾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白修媛并不太怀疑抱夏的话,皇后没必要费尽周折撒这样的谎话来骗她,不管皇后是为了什么而把实情告诉她,她都感激皇后。 一想到之前她费尽心思替贤妃办事,白修媛都觉得恶心。 时间回到现在,白修媛收回思绪,压下心中重新翻腾上来的情绪。 昨天在凤仪宫说的那番话,白修媛是胡编乱造的,她没事注意清莲出去不出去干什么。可不巧,事实还偏偏被她说中了。 众人都等着看韩才人的热闹,可左等右等,皇后都出来了,还是不见韩才人的身影。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坐。”裴抒坐稳之后叫起了众人。 “娘娘,这韩才人也太不像话了,莫不是还以为自己是一品贤妃呢,迟到这么长时间,娘娘都到了,她还不来。” “韩才人不舒服,差人告假了。”裴抒朝着下头扫视了一圈,淡声道:“韩才人的现状,众位都看到了吧。” “我再三叮嘱,谁若是敢生事,决不轻饶,可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查不到自己头上。” 裴抒脸上不带一丝笑意,脸色淡淡,目光扫着下头坐着的妃嫔,沉声道: “你们以为自己的手段多高明,能做到一丝痕迹都不露,要是没有那个能瞒天过海的自信心,做恶事做蠢事之前好好想一想,后果是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听了这话,周才人下意识抬头,恰巧和上首坐着的皇后遥遥对上了眼神。 四目相对,周才人眼神不闪不避,她冲着皇后笑笑,随后才将视线落在别的地方。 周才人是带着几分甜美的那种长相,眼睛大大的,眼神亮晶晶,笑起来的时候却是眉眼弯弯的,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看着就不自觉让人生出几分好感来。 咚咚咚,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清晰传在周才人耳边,周才人微微垂下眼皮,面上不动声色,后背和手心却是布满了汗水。 回想起和刚刚和皇后对视的一瞬,皇后那似乎洞悉一切又平静如湖水的眼神让周才心跳几乎骤停,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在皇后面前无处遁形,她以为皇后知道了。 她浑身上下的肌肉一下子紧绷起来,死死扣着手心,手心处传来的痛意才让她维持住稳定,没让自己当场失态。 昨天听闻寒香阁外那事是韩才人所为,针对皇后弄出来的,周才人险些吓坏,扯上了皇后就不会轻飘飘揭过去。 周才人一直提心吊胆,唯恐查到清婕妤身上,把她也牵扯出来。 一晚上过去了,相安无事,周才人这才放下心来,又被皇后那一眼看的心头惴惴。 周才人不着痕迹深吸几口气,安慰自己,皇后要是知道的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不断这样自我暗示,周才人渐渐平静下来了,狂跳的心脏也重新恢复了正常。 此后的几天也是一片风平浪静,周才人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背靠着太后,又育有大皇子的贤妃都被皇上降成了才人,一时间倒是风平浪静,再没出什么事情。 听闻皇后险些被害出事,镇安侯夫人心慌的厉害,赶忙递了牌子进来求见皇后,真正亲眼看到女儿平安无事才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年关。 除夕的时候,裴抒的身孕将将要八个月了,这个时候可禁不得一点马虎,周宸不让她在太庙一直从头跪到尾,跪一会儿就让人去偏殿坐着等结束了。 宗室的人只当瞧不见,就算是长辈高的几个宗亲老王爷也没多说什么,八个月的身孕,总不能让皇后一直跪着,皇嗣为重,列祖列宗不会怪罪的。 周宸都这样说了,裴抒也不逞强,麻溜起身去了侧殿坐着,她也不敢拿肚里的孩子冒险,她近来很容易累,一直跪着确实不舒服, 去年除夕的时候,裴抒也曾让怀着孕的钱宝林和郭采女不必强撑着,若是觉得累就去偏殿休息,但两个人都坚持到底了。 今年有了裴抒在前,快七个月身孕的周才人和怀孕五个月的王贵嫔两个人也去偏殿休息了。 但两人月份不及裴抒大,没一直留在偏殿,坐着歇了一会儿就重新出去了。 第182章 生产 十五之前,宫中宴席不断,除此之外太后,皇后都要宴请宗室女眷,官眷命妇,妃嫔之间也是来来往往。 能不去的裴抒全推了,女眷们也都知道皇后月份大了,轻易不敢打扰皇后,请安的时候坐着喝盏茶也就告退了。 可即便如此,裴抒还是觉得累得够呛。 十五元宵节晚宴过后,回去洗漱完就上床睡觉。 直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被迎春她们叫起来的时候裴抒困的厉害,草草吃了点东西之后,又躺下继续睡。 睡好了的裴抒醒过来,遮光性很好的床帘里头还是昏暗一片,裴抒抬起胳膊扯了扯床铃,唤了宫女进来。 裴抒正撑着胳膊的力道慢慢坐起来,床帘被人从外拉开,阳光泄进来,来人不是宫女却是周宸。 “皇上这么早就来了。”看到周宸的身影,裴抒有些惊讶。 周宸俯身扶着皇后坐起来,“不早了,外头太阳都快落山了。” “这么晚了啊。”裴抒摸了摸肚子,喃喃道:“我说我怎么肚子空的厉害。” “睡了这么长时间,就中午的时候吃了点东西,可不就饿了,今天早些用膳。” 周宸道:“年也彻底过完了,不用这么累了。” 裴抒头靠在周宸的肩膀上,“是啊。” 自过年之后,裴抒就免了妃嫔们的请安,一整天的时间都是自己的。 这段时间后宫也没人出什么幺蛾子,裴抒的日子过的极为舒心,日子过的舒服,时间不经意间就流逝了。 很快就进入了二月多。 二月初九这日夜里。 裴抒睡得好好的,忽然觉得肚子一阵阵痛传来,发紧的痛意让裴抒瞬间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 “皇上。” 裴抒咬着牙拍了拍身旁熟睡中的周宸。 一阵力道横亘在胸膛上,黑暗之中,周宸睁开双眼,“怎么了?” 这两三个月的时间,周宸已经习惯了在睡梦之中忽然被皇后弄醒,皇后怀的是他的孩子,周宸也没什么怨言,任劳任怨给皇后揉腿按摩。 刚睁开眼,周宸还有些不清醒,他以为皇后腿脚又抽筋了,下意识伸手,熟门熟路就要帮皇后揉腿。 “肚子疼。”裴抒道。 听着皇后嗓音发紧,手还没探到皇后的腿上,周宸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快去叫太医,稳婆,皇后肚子疼。” 周宸话音刚落,外头守夜的迎春就出现在屋里了。 快到预产期了,这段时间守夜的人可不敢睡死了,都警醒着呢,唯恐不能第一时间听到娘娘的吩咐。 听了这话,迎春瞳孔一缩,脚下却一刻不耽误往外走。 片刻之间,原本安静一片的凤仪宫就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稳婆前几日就已经住进了凤仪宫,以防着皇后发动的时候能第一时间过来。 太医院这段时间也是不敢懈怠一分,以宋太医为首的医术最好的几个太医夜里都不出宫去,直接住在太医院。 就在后头偏殿住着的稳婆是最早赶过来的,最前头那个稳婆上手摸了摸裴抒的肚子,又问了几句怎么个疼法,就断言道:“皇后娘娘这是要生了,快让人准备着东西吧。” 生产的地方并不在这间卧房,东侧间的产房早早就收拾出来了。 裴抒肚子疼,但还远不到下不了床的地步。 前面的两个稳婆正要扶着皇后,只见皇上一手环过皇后的肩膀托着,另一只手扶着皇后的胳膊,要亲自扶着皇后去产房。 见状,那两个稳婆退后一步,都说皇上极为看重皇后娘娘,果真是不假。 几个产婆跟在后头进了产房。 一身里衣站在床边的周宸看了看床上躺着的皇后,他坐在床边,握着皇后因为疼痛而紧紧握着的手,柔声道:“皇后安心,朕在外头等着你。” “好,有皇上在,我就安心。” 裴抒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她只怕自己考虑的不够,怕百密一疏让人钻了空子,有人趁着她生产动手脚,有周宸在,她这里会更安全,她也更能安心。 凤仪宫的人本就准备好了一切,众人都有条不紊忙碌着,有皇上在,更多了几分放心。 穿好了衣裳,周宸坐在外头榻上等着。 里头的裴抒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一阵一阵的疼,每来一阵就比前一阵更疼些。 最开始的时候裴抒还能忍耐,可是越到后头越难忍,疼的她觉得眼前都一阵阵的发黑。 还不是特别疼能吃得下东西的时候,稳婆让人给裴抒喂了些吃的东西,一会儿用力气的时候多着呢,可不能脱力,吃些东西才好使力。 每隔一会儿,稳婆就看一看,每一次的回答都让裴抒觉得眼前一黑。 “还不到时候。” “娘娘,还得一会儿。” “宫口开的指数还不够。” “娘娘您再吃点东西。” 裴抒觉得时间格外的漫长,一刻钟被劈成了两刻钟,一个时辰拉长到两个时辰的漫长。 这一次的疼痛格外的剧烈,裴抒只觉得自己疼的都快意识不清昏过去了,终于响起稳婆的声音:“开了,开了,要生了。” 尽管疼痛难忍,裴抒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终于,终于要生了。 稳婆把一块干净的布巾折成块,递到裴抒嘴边,“娘娘咬着这个吧。” 别一会儿把舌头咬伤。 裴抒听话的咬住了那块布巾。 “娘娘您不要紧张,慢慢调整呼吸,慢慢用力,不要一下子就使了十成十的力道,免得一会儿泄力。” 其实这些话稳婆都已经说过好几回了,娘娘头一次生产,什么都不清楚,总得让娘娘自己也提前有所了解,了解才会不那么害怕,放轻松些,生的时候也好生些。 念秋和迎春在床边陪自家主子,此刻两人都不出声,听着稳婆的吩咐。 第183章 欢喜 “娘娘,深呼吸,使劲儿。” 裴抒听着稳婆的话,一次次的呼吸用力,她身子一向强健,刚刚又吃了些东西,倒是没出现什么脱力的情况。 “娘娘,您用力,看到孩子的头了。” 听了这话,裴抒一手紧紧攥着身边的被子,另一只手死死握着迎春的手,浑身上下的力气往一处使,头不自觉上扬了几分,脖子上的青筋迸出,牙齿都在用力,要不是嘴里含了一块布巾,只怕是舌头都要咬到。 这一次用力,裴抒清晰感觉到孩子生出来了,果然,下一秒耳边就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听到孩子的哭声,裴抒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累得厉害,脑海之中莫名的亢奋。 皇后平安生产,稳婆们也都齐齐松口气。 “恭喜娘娘,是个小公主。” 稳婆们手脚麻利给小公主擦洗,包上襁褓,把小公主抱到床边给皇后看。 “娘娘,小公主六斤一两,您瞧,小公主长得真漂亮。” 裴抒侧头看了看,红彤彤的和个小猴子似的,说不上好看,而且刚出生的小孩子身上都带着一股算不上好闻的味道。 可看着那闭着眼的小孩子,裴抒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一股热流自心头涌过,这就是她的孩子,与她最亲近的血脉相连的女儿。 次间的周宸也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一瞬间,周宸竟有些如释重负,刚刚没注意到,直到这时候他才觉出自己一直提着心。 稳婆抱着公主出来给周宸道喜。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个漂亮的小公主,母女平安。” 周宸早就从太医那里了解到皇后这一胎八成是个公主,此刻也不觉得失望,心中也是欢喜的。 皇后年轻身子好,过两年再生个皇子就好。 “皇后如何?” 稳婆一愣,忙答道:“回皇上,皇后娘娘一切都好,就是脱力累着了。” 想起皇上不用别人搭手,亲手扶着皇后进了产房,稳婆又觉得皇上第一句就是问皇后的状况不让人觉得意外了。 周宸点点头,让稳婆把孩子抱到跟前,小孩子似乎是做了什么梦,抿了抿嘴唇,瞧见这一幕,周宸的心软了软,他不由伸手,用指腹碰了碰襁褓裹着的小脸蛋,真软。 别看稳婆笑着恭喜皇上,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心有惴惴,怕皇上不喜公主。可看着皇上毫不掩饰的高兴模样,稳婆心下一松,赏赐没跑了。 端谁的碗吃谁的饭,凤仪宫的宫女自是盼着皇后好的,看着皇上没因为娘娘生了公主而有任何的失望,殿内的宫女也都为娘娘和公主由衷的高兴。 周宸收回手,嘴角噙着笑意,道:“好,皇后诞下三公主,阖宫有赏,凤仪宫上下赏六倍的俸银,其他各处赏三倍俸银。太医和稳婆各赏金银百两。” 在殿的太医稳婆和宫女齐齐跪下谢恩。 此时已经是早上清晨时分,外头的天色刚刚破晓,晨曦划破东边的天际驱逐黑夜,云彩染了淡淡的橘色。 “赵福全。”看着外头的天色,周宸忽然想起什么,吩咐道:“宣镇安侯夫人进宫。” 赵福全躬身应道:“是,皇上,奴才这就让人请镇安侯夫人进宫。” 皇后平安诞下三公主的消息也传进了后宫。 众人这才知道皇后昨晚上发动了,她们所有人都一无所知。 听说皇后生了公主,无一例外,阖宫上下所有的妃嫔都松了一口气,公主好啊。 慈宁宫的太后听说了这消息,嘴角的笑意都真切了几分,“皇后生产辛苦了,赏皇后和三公主。” 若是早知皇后的肚子这么不争气,她之前都用不着煞费苦心思索怎么对付皇后。 如今太后也庆幸之前及时收手,一个丫头片子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凤仪宫中。 收拾妥当之后,裴抒重新挪回了原本的卧房,躺下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周宸进来看了一眼,吩咐凤仪宫的人好好照顾皇后和三公主,随后就离开了。 今天不休沐,有早朝,周宸把早朝推了,现在皇后平安生产,他得回太极宫一趟,传几个官员去,处理政事。 “好好照顾皇后和三公主。” 留下这么一句话,周宸大步离开了。 裴抒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隐约看见她娘了,就坐在她的床边,裴抒打了个哈欠,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她娘怎么会在这儿。 清醒过来双眼变得清明起来,她娘的身影还在,裴抒这才意识到不是幻觉,不由睁大眼睛,唤了一声,“娘?” 镇安侯夫人笑着应了一声,“娘在这儿呢。” 床边候着的抱夏和拂冬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娘您怎么来了?”裴抒有些惊讶。 镇安侯夫人轻抚女儿的额角,“是皇上派人去了咱们府上,说你平安产下三公主,让娘进宫来看看你。” 听了这话,镇安侯夫人又是高兴又是心疼的,忙不迭换了衣裳,带上早就备好的礼物,跟着太极宫的宫人进宫来了。 裴抒问完这话的时候就知道了,定是周宸让人把她娘带进宫的。 “娘娘辛苦了,如今公主出生,娘娘也能轻松了。” 镇安侯夫人拍了拍裴抒的手,“向来是一个月的时间出月子,可到底多养些日子更好,娘娘不必急着出月子,好好把身子彻底养好才是正道。” 晋朝向来有三岁之前魂魄不全的说法,为了避免引起鬼神的注意,三岁之前的小孩子是不过生辰,不举行任何庆祝活动的。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皆是如此。 这次回去之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进宫,镇安侯夫人把月子期间要格外注意的一些事情叮嘱了一遍。 “好,娘,我知道的。”裴抒笑道:“郑嬷嬷懂这些,我一概都听郑嬷嬷的。” 镇安侯夫人放心点头,”月子这段时间格外的重要,月子要是坐不好的话,以后什么病都找来了。“ 安顿完这些,镇安侯夫人才想起小公主来。 裴抒靠坐在床上,腰后靠了软枕,问道:“孩子呢?把孩子抱过来。” ”娘娘您刚刚睡着,小公主送去西里间了,迎春和奶娘陪着呢。“抱夏笑道:“奴婢这就让奶娘把咱们小公主抱过来。” “让奶娘们全都过来一趟。” 不到一会儿功夫,迎春和拂冬带着四个奶娘走进来了,为首的那个奶娘抱着孩子。 第184章 朝阳 “不必行礼。”裴抒摆摆手,“把孩子抱过来。” 王奶娘俯身小心翼翼把小公主放在皇后娘娘的怀里。 听着奶娘的指导,裴抒小心抱着怀中的孩子,她只觉得孩子柔软的厉害,浑身上下没一处是不软的,这么软,稍稍用些力就弄疼了吧。 裴抒甚至不敢用力,身上都紧绷着。 看着娘娘一直不得其法,奶娘欲言又止,可到底不敢和皇后说什么重话。 还是镇安侯夫人看不过眼了,出言指导道:“娘娘用左胳膊胳膊托着小公主的头颈和背部,让公主头颈和背部的重量压在左胳膊上面,左手扶着公主的臀腿那里,右手也托着,放在左胳膊下面就好。” 听了这话,裴抒调整了姿势,这才觉得没那么僵硬了。 不一会儿,念秋和抱夏把膳食端上来了,也不用裴抒下地,就在床上放了一张炕桌,饭菜都摆在桌上。 裴抒原本没怎么觉得饿,看到饭菜,闻到香味之后,只觉得肚子一下子空的厉害,饥饿感瞬间袭来。 填饱肚子,重新漱口擦手之后,裴抒看向几个奶娘,缓声道: “有几句话,我要叮嘱你们。你们伺候的是公主,无论面对的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的一切要以公主为重。” 说着,裴抒看了王奶娘一眼,“刚刚我那样抱着公主,公主会觉得不舒服,可王奶娘却忍着不敢和我说。我头一次生产,很多事都不懂,有什么让公主不舒服的地方,你们都要说,不许瞒着不说。” “不管在你们跟前的是谁,刚刚那样的事,我不希望出现第二次。” 几个奶娘齐齐应道:“是,皇后娘娘,奴婢谨遵娘娘旨意,一切以公主为重。” “这样最好。”裴抒忽然话锋一转,“可要是有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打量着蒙骗本宫,拿着公主做借口拿捏人,别怨我不留情面。” 皇后在后宫中威甚重,几个奶娘压根儿生不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何况,能在嫡公主身边当差,这是多大的荣耀,日后要是得公主看重,能一直陪在公主身边,那可真是后半辈子全家都不用愁了。 听了皇后这番警告,更是不敢有一点不该有的念头,皇后这话她们毫不怀疑。 这几个都是裴抒亲自挑选,周宸过目的奶娘,一般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可就算思虑的再详细,人的心思总是不可控的,保不齐哪天就生出了什么想法,裴抒这才警告几人一番,就算有什么心思也都给她及时掐灭,别露出一点。 警告完,裴抒又给个甜枣,“只要是为公主好,本宫不仅不怪你们,还要赏你们,这个月的月银都翻三倍,日后好好伺候公主。” 几个奶娘感激道:“是,奴婢多谢皇后娘娘。” 公主不久前刚喝过奶,现在用不着奶娘,裴抒让几个奶娘下去了,公主就留在她这里。 有的富贵人家的孩子自小和奶娘亲近,对奶娘比对亲娘还亲近几分,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 裴抒可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发生,她可不会把孩子全部托付给奶娘,她的女儿,最亲近的只能有她这个亲娘,周宸这个亲爹。 裴抒端详着身旁的女儿,这般说道:“娘,我看这孩子长得像皇上。” 长得像周宸自然是好的,可裴抒还是有一点不平衡,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没随她,反倒长得像她爹。 镇安侯夫人笑,“我瞧着公主和娘娘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吗?” 裴抒看了又看,也不知是真和她相似,还是被她娘这话说的有了心理暗示,又觉得这孩子和她长得也挺相似的,不像刚才一打眼看的那么像周宸了。 “是啊。”镇安侯夫人笑,“家中还有娘娘小时候的画像,我下回给娘娘拿进来看看,娘娘一看就看出来了。” 裴抒惊奇道:“还有我小时候的画像呢?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之前没和娘娘说过,娘娘怎么会知道。”许是忆起往事,镇安侯夫人眼中带了些怀念,“都是你爹亲自画的,不止是娘娘,你大哥和二哥都有。 你爹总说,孩子长的太快,眨眼的功夫,只能在襁褓种咿咿呀呀的小孩子就能爬能跑能说话了,又是一眨眼的功夫,变得调皮捣蛋,狗厌猫憎,再大些又要娶妻嫁人了。” 镇安侯夫人笑道:“不止是小时候,从小到大的画像都有。” “真的啊。”裴抒很感兴趣。 不说更小的小时候了,她连自己四五年前是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还有她大哥和二哥,大哥是自小就十分稳重吗?二哥小时候是不是很调皮? “回家之后找人临摹几张,下回带进宫来给娘娘看一看。” “好呀。” 镇安侯夫人留在凤仪宫用了午膳,半下午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启程出宫,再晚不行了,皇宫该落锁了。 周宸忙完政事来凤仪宫的时候,镇安侯夫人正要离开,周宸腿刚迈进院子,镇安侯夫人则是由迎春送着刚刚出门,正要下台阶。 “臣妇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瞧见那一抹明黄色的衣袍,镇安侯夫人垂下眼皮,视线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地上,蹲身行礼。 “夫人请起。”周宸抬了抬手,“夫人这是准备出宫。” 镇安侯夫人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恭敬又不拘谨的笑,“回皇上话,正是如此,时间不早了,臣妇该出宫了。” 周宸颔首,吩咐道:“赵福全,送镇安侯夫人出宫。” “多谢皇上。” “夫人不必客气。”周宸绕过镇安侯夫人,走上屋前的台阶,进屋里去了。 赵福全和迎春两个人送镇安侯夫人出去。 “皇上来了。” “嗯,皇后如何?” 周宸心道:皇后面色看着比他早上走的时候好多了。 “好多了。”裴抒笑道:“睡了一觉,起来吃了些东西,舒服多了。” “那就好。”周宸点点头,看了看被放在皇后身边的孩子,伸手碰了碰孩子的脸颊,道:“给公主取个乳名吧,叫朝阳怎么样?”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正好是破晓时分,周宸一出门,东边天上一片橘色霞光映在眼底,那时候,周宸就觉得朝阳两个字不错。 “朝阳。”裴抒口中含着这两个字念了念,点了点头,“好啊,再好不过的寓意了。” 第185章 小字 “朝阳,小朝阳。”裴抒垂眸看着身旁躺着的孩子,柔声道:“喜欢你父皇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吗?” 睡的好好的孩子给不了一点反应,不过裴抒也不在意。 看着皇后垂眸温和看着女儿,周宸忽然想起什么,略带兴味的问道:“皇后的小字是什么?” 他只知道皇后名抒,倒是从未听说过皇后的乳名。 闻言,裴抒神色稍顿,笑着看向周宸,道:“家中父母都唤我阿抒。” 周宸看皇后这模样,就知道她胡说,皇后这样,周宸又多了几分好奇,似笑非笑看着皇后,“皇后这是要犯欺君之罪?嗯?” 最后一个”嗯“字像是鼻腔发出的声音,似有若无的,嘴角微挑,同时还抬了抬眉梢,无意识的撩人。 裴抒不由感叹,周宸这张脸是真帅啊,哪怕是冲着这张脸,她也愿意认真经营夫妻感情。 要是换一张丑脸,裴抒想了想,那她是做不到对着一张极其不好看的脸说出那么些撒娇卖乖的闺房秘话的,做不出任何主动的亲密动作的。 要真是那样,裴抒觉得自己唯一的选择就是尽早生下皇子,当一个劝诫皇帝雨露均沾的的大气皇后,让人挑不出错误稳坐后位的端庄皇后。 “皇后想什么呢?发什么呆?” 裴抒回过神来,她抬手抚了抚周宸的眉毛,真心实意道:“皇上可真好看,臣妾喜欢极了。” 周宸笑问:“皇后喜欢极了朕,却不肯把在家时的乳名告诉朕?” “皇上的小字是什么?”裴抒反问。 相较于裴抒,周宸坦率多了,没什么犹豫就说道:“福康,朕的小字。” 说不上多好听,常见,甚至还带了几分俗气,却也饱含了父皇母后对他的期待,福寿安康,喜乐绵长。 “福康。”裴抒念了一声。 耳边响起这样的声音,周宸有一瞬间的怔愣,他笑着看皇后,“再唤一次。” 唤他小字的只有父皇母后两人而已,父皇去了有六年了,再没人叫他福康,这两个字在周宸心底埋了六年,蒙尘六年的小字就在今天再次被人提起。 猛的听到别人喊他这两个字,这个别人不是旁人,正是他明媒正娶迎进宫的发妻,唯一一个和他生同衾,死同穴的枕边人,周宸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心头多了几分鼓鼓张张的感觉。 裴抒瞧出周宸有些不一样,又像是怀念,又像是感叹,说起了小字,又是这样含着父母期望的小字,裴抒心中了然,周宸是想起他爹娘了。 “福康。”裴抒却没自作聪明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依言又唤了周宸一声,她手指勾了勾周宸的尾指,小声道:“福康,我的小字狸奴。” 裴抒的小字是她祖父替她取的,别看裴抒现在身体好,出生的时候五斤多一点,瘦瘦小小的,和个小猫崽子似的。 祖父一瞧,当即拍板,干脆叫狸奴算了,猫有九条命,叫这么个名字,日后一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这个乳名伴随着裴抒整个童年,祖父去世之后,她也大些了,家里人渐渐开始叫她阿抒。 得到爹娘很多关爱的周宸的确也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不过一时生出些感叹而已,很快就消散了。 “狸奴。”周宸把这两个字放在舌尖含了又含,只觉得这名字倒是很符合皇后的性子,还是那种浑身雪白,看着高贵又矜持不好接近,但在熟悉的人跟前会敞开肚皮的那种猫。 周宸捏了捏皇后的手指,“还骗朕没有小字。” “臣妾都这么大的人了,说自己小时候的乳名,怪难为情的。” 裴抒其实蛮喜欢自己这个乳名的,喜欢归喜欢,她还是不怎么愿意和别人说她的小字,狸奴,猫儿,过于亲近了。 可周宸问,说也就说了。 “狸奴,朕这么叫,皇后觉得难为情?”周宸挑挑眉,又故意叫皇后的小字,“狸奴。” “皇上多叫几声,次数多了,我就不难为情了。”裴抒嘴上这么说,可神色中分明不带一丝难为情的模样。 周宸正要说什么,“哇哇呜哇”的孩子啼哭的声音打断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 两人一看,原本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得好好的朝阳哭起来。 距上次喝奶有一个多时辰了,应该是饿了,朝阳很快就被奶娘抱下去喂奶了。 被奶娘抱走之后就听不到朝阳的哭声了。 周宸笑道:“瞧着这孩子不是个爱哭闹的。” 饿了就哭几声,被奶娘抱起来就不哭了,就像是提醒别人,告诉别人她饿了一样,一旦有了喝的,哭声立马止住。 “这才刚出生,哪儿能看得出来,往后看看才能知道。” “多谢夫君今天让人把我娘带进宫里。” 周宸进来后没说两句话就说起给孩子取乳名,紧接着又说起小字,这一打岔,裴抒把这事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不得不说,裴抒是真感激周宸,生产完一觉睡醒后一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亲娘的那种感觉,仿佛心中有人给自己托底了,再没什么可担心的。 “皇后客气。” 周宸想到自己小时候,受伤难过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跑去凤仪宫找母后。 周宸虽不是女子,却也觉得不论男女都是一样的,有什么事的时候都希望亲娘能够陪在自己身边。 尤其女子生产不亚于走一趟鬼门关,皇后产后看到镇安侯夫人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安慰吧。 这样想着,周宸就让赵福全把镇安侯夫人带进宫里。 皇上给三公主取小字朝阳,没多久众人就知道了。 到底是嫡公主,格外得皇上看重,皇上哪儿给其他皇子公主取过乳名呢。 没孩子的妃嫔也就这么感叹一句,有皇子有公主的妃嫔,有的人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儿了。 尤其是韩修容,别提有多不舒服了。 “皇上还真是偏心。”韩修容很不高兴,“其他皇子公主都是按着名字叫,就她特殊,还特地取个乳名。朝阳,希望无限的日出时分,皇上真是看重三公主。” 一个朝阳,一个沐儿,肉眼可见的巨大差别。 饶是一心想着韩修容和大公主的朱樱和幽兰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 三公主是嫡公主,这是不争的事实,皇上自然格外看重些。 主子说这话完全就是钻牛角尖自寻烦恼。 想归想,朱樱还是劝解道:“主子,皇上是看重三公主,可咱们大公主到底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在皇上心里和其他皇子公主总归是不同的。” 韩修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话无理取闹,可人都是这样的,都希望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在皇上心里时最重要的,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 “我知道。”韩修容摆摆手,她的沐儿好歹占了长这一位置,在皇上心里总归和其他不嫡不长的公主不同。 第186章 挺妙一个人 孩子顺利生下来了,现在裴抒最主要的事就是坐月子。 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天裴抒就能开始下地慢慢走动了。 拂冬有些担心,“娘娘,您昨天才生产,今天就下地,对您的身子不好吧。” “无碍的。”郑嬷嬷笑道:“娘娘这一胎生的不算艰难,不需要一直卧床休养,早些下地,适当的走动锻炼有助于身体恢复。” 郑嬷嬷虽一辈子未成婚,没生过孩子,可对于如何帮助女子产后快速恢复,按摩的手法,内外的调理,有什么容易被忽略的一些细节,郑嬷嬷都了解的透透的。 保准儿让娘娘出了月子之后,无论是体质,还是内外的身形都能恢复大半。 裴抒的月子生活很平静,每天逗逗孩子,吃些滋补的吃食,运动锻炼。 不是没有妃嫔想来凤仪宫请安,裴抒都拒了,等她出了月子,众人就该来请安了,那时候日日都能见到,现在着什么急。 孩子都是见风长,不过十来天,裴抒就觉得这孩子和刚出生的时候不一样了,脸颊白嫩嫩的,扑腾扑腾的大眼睛,漂亮又可爱,笑一笑能把人看的心都化了,再不是刚出生时的那个红猴子了。 半上午的时间。 裴抒让人把朝阳抱到次间榻上放着,她自己则是在屋里来回走动着,迎春和郑嬷嬷坐在榻边,做针线活的同时能看着公主,奶娘候在一旁并不上前。 这时,外头宫女来报,“娘娘,赵婕妤来了。” “让她进来吧。” 裴抒生产不过十二天,赵婕妤来了五回,算上今天这次六回了,前几次裴抒都没见,奈何赵婕妤实在是坚持。 想到赵婕妤那没什么威胁的性子,有时候说出的话还挺有意思,裴抒还是让人进来了。 “把朝阳抱去西里间。” 等到赵婕妤进来的时候,奶娘已经把公主抱走了,屋里只剩下裴抒和迎春,郑嬷嬷也跟着一起去西里间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赵婕妤起来坐。” 赵婕妤隔着一张炕桌坐在裴抒旁边,笑容满面恭维道:“娘娘您恢复的还好吧,臣妾瞧着娘娘身姿和没怀孕的时候没什么差别,比之前更漂亮了。” “还好。”裴抒问,“今儿怎么来了?” “臣妾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想着娘娘一个人说不准觉得无聊,臣妾过来陪娘娘说说话解闷儿。” 赵婕妤让金盏把托盘呈上来,她掀开上头盖着的布料,放着两身小衣裳,还有一个兔子玩偶,她笑道: “娘娘生产,臣妾想着给娘娘送些东西,表示臣妾的心意,旁的没有,可臣妾的针线活做的还是不错的,臣妾给三公主做了两身衣裳,还有一个小兔子,娘娘别嫌弃。” 其实裴抒生产当日就已经收过不少贺礼,周宸让赵福全送来不少东西,有给她的,有给朝阳的,堆了大半个院子。 还有太后送来的东西,其他妃嫔让人送过来的。 自然也缺不了赵婕妤。 “朝阳的衣裳多,赵婕妤不必费心。” 这么长时间了,裴抒对赵婕妤也算了解,嘴上不饶人,尤其爱逮着小妃嫔在嘴上占便宜,可其实心思很浅,也没什么坏心思。 如今裴抒并不怀疑赵婕妤,可还是那句话,赵婕妤心思浅,说不准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事后后悔可来不及,裴抒不愿意冒险,旁人送来的东西她一概不用。 赵婕妤之前送来的衣裳荷包都在箱子里放着,从未见过天日。 “臣妾愿意为娘娘费心。” 裴抒觉得她说话并不算十分委婉,可对赵婕妤说话还要更直接一些。 “除了我身边人做出来的东西,其他人送来的东西,我一概不用。”裴抒直言道:“以后不用给我送东西,与其浪费这些布料,不如用在你自己身上。” “臣妾听娘娘的。”赵婕妤点点头,不太在意这个,脸上带了几分忐忑,“臣妾以后还能来找娘娘吗?” 言外之意,皇后娘娘,你以后还护着我吗?我在外的时候还能以皇后一派的人自居吗? “……” 饶是知道赵婕妤心大,瞧着赵婕妤的反应,裴抒还是有些诧异,她点点头,“可以。” 压根儿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往心里去,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得利,按着赵婕妤的性子,怎么着都能过好自己的日子的。 这下赵婕妤更高兴了,皇后既不要她的东西,甚至不需要她办事就愿意护着她,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去。 赵婕妤顺着杆儿往上爬,“那臣妾日后时常来陪着皇后娘娘说话解闷儿。” 裴抒头疼,“也不必时常来,我喜静。” 赵婕妤点头,改口道:“是,娘娘,那臣妾少来打扰娘娘安静。” 坐着喝了一盏茶,赵婕妤起身告辞了,带来的衣裳和小兔子又原模原样带回去了。 “赵婕妤也是个妙人。”迎春不禁笑道。 “谁说不是呢。”裴抒也这么认为。 最开始的时候,裴抒只觉得赵婕妤是个碎嘴不讨人喜欢的,可渐渐的,觉得赵婕妤除了嘴上不好以外也就没什么了,再后来竟觉着赵婕妤挺妙一个人。 第187章 四皇子 裴抒坐月子的这段时间,周宸几乎每天都要来凤仪宫看一看,时间不定,不忙的时候上午,忙的时候下午晚上都有可能。 朝阳这会儿没睡,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朝着娘亲所在的方向看着,紧闭着的小嘴微张,放在耳边的两只小手不知道胡乱抓着什么,一会儿握住一会儿松开。 一个人好好躺在榻上,不哭也不闹。 这么小的孩子,有一点动静都可爱的不得了,裴抒看的心软软的,“乖宝,怎么这么可爱啊。” 郑嬷嬷也笑道;“咱们公主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 “娘娘,清音阁传来消息,说是周才人发动了。” 听了这话,裴抒坐直身子,“周才人现在才八个多月吧,还不到九个月,这就要生了?没说是因为什么?” 不会是着了别人的道这这才有些早产了吧。 在这宫里,无风还起三尺浪呢,你不招惹别人别人都有可能招惹你。 尤其周才人可不像她的容貌那样善良灵动,裴抒可是清楚的知道,周才人进宫的时间虽不长,可也不是一件恶事都没做过。 周才人之前算计过别人的孩子,没准儿是人家知道什么,又算计回去了。 抱夏知道娘娘的意思,她摇摇头,“娘娘,太医诊治过了,没问题的,就是很自然的早产。” 裴抒点点头,“那想必是没什么问题了。” 现在可不是以前,太医院可没有有二心听别人命令行事的太医的存在。 “抱夏,你代我走一趟清音阁。”裴抒还在月子中,自然不可能出门。 所幸,无论是太医还是稳婆都早早找好了,都在宫里候着,就怕出现早产的情况到时候措手不及,谁曾想还真早产了,早早就派上用场了。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抱夏应声离去。 拂冬道:“老话说得好,七活八不活,也不知道周才人肚里的孩子情况如何?能不能立得住。” “七活八不活,这话其实根本不是这种意思。”郑嬷嬷解释道: “七月生的孩子看着带不活,照料得当的话还是有一些能够带活的,而八月生的孩子看着容易带活,却也有一部分是带不活的,这才有了七活八不活的说法。” “周才人这才发动,孩子还没生下来呢,你就操心能不能立得住。”念秋看了拂冬一眼,“立得住周才人高兴,立不住也是周才人伤心,不关咱们凤仪宫的事。” “随口一说,聊闲话嘛。” 另一边,抱夏去清音阁的时候,周才人已经被送去产房准备生产了,稳婆和宫女在产房里头,次间几个太医候着,好几个宫女也都在次间,等着里头的吩咐。 除此之外,来的妃嫔不算少,可高位上的却几乎没有,淑妃没来,位份最高的是白修媛,接着后头分别坐着赵婕妤,李贵人,刘宝林,还有郑采女几个人。 里头稳婆的说话声,周才人的闷哼呼痛的声音传出来。 周才人这一胎生的并不算顺利,中午的时候就发动了,一直到太阳落山天色变暗的时候都没把孩子生下来,宫口都没全开。 快到傍晚的时候,周宸来了清音阁,问了太医几句周才人的情况,太医斟酌着回答,总归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早产的孩子总归是不如足月生下的孩子更健康的。 原本神色自若还能三三两两聊天的妃嫔们眉眼间都染上了对周才人的担忧。 刘宝林柔声道:“皇上莫要过于忧心,周才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生产的。” 郑采女也不甘示弱,“是啊皇上,皇上别担心,女子生产向来都是如此。” 这话说的不好听,李贵人笑着看向郑采女,“郑采女自己也是女子,难道不知道女子生产的时候有多危险,怎么能轻飘飘说出这话来。” 郑采女下意识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似乎没怎么在意的模样,她送了一口气,暗恨李贵人当着皇上的面给她上眼药,却不得不笑着解释: “李贵人误会了,我自然也是为周才人忧心的,只是咱们光着急也没用,不能对周才人有任何的帮助,倒不如放宽心等着周才人平安生产。” 李贵人笑着点点头,像是信了郑采女的说辞,“郑采女这话也在理。” 周宸曲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好了,都安静些。” 周宸不由怀念起以往皇后还没怀孕生产的时候,那时候皇后大多数的时候都不让众人扎堆儿聚在一起,耳边清净得很。 哪儿像现在似的,聚在一处你说我一句,我踩你一脚,聒噪。 周宸来的时候就不算早,此刻快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周才人依旧没生产。 白修媛提议道:“皇上,时间不早了,不如派人留在这里守着周才人,皇上去用些晚膳。” “嗯。”周宸站起身来,“你们也都回去吧,用过晚膳也不用来了。” “是,皇上,臣妾遵命。” 就算皇上不说这话,众人也不打算来了,瞧这架势,距周才人生产还得好一会儿呢,一晚上生不出来都是有可能的。白天无事来就来了,大晚上的,她们可不乐意来。 周宸走之前把江二齐留在清音阁守着,有什么状况及时禀报。 迎春跟在皇上身后一道回了凤仪宫。 “一下午的时间了,周才人还未发动?”裴抒摇头叹道:“女子真是不易,光生产这一关就难。” 听着皇后这话,周宸莫名觉着有些熟悉,他想起来,下午在清音阁的时候,李贵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想归想,周宸倒是没提起,没什么事情的话,他向来不怎么喜欢在皇后面前提起别的妃嫔。 “是啊。”这话周宸是认同的。 周才人这一胎生的有些艰难,直到夜里入睡前都没传来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裴抒和周宸起床之后听闻周才人后半夜快到凌晨的时候终于生下了四皇子,才四斤多一点,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儿,哭声羸弱的厉害。 太医诊断过后,说周才人早之前就动了胎气,如今又有些早产,周才人生的又艰难,四皇子在肚子里憋了好长时间才生出来,体质难免有些不足,需得仔细照料着才好。 第188章 怎么安排 这消息是江二齐进来禀报的。 周宸沉吟片刻,道:“传朕的旨意,周才人养育四皇子有功,赏金百两,银千两,即日起晋位为五品贵嫔。” “奴才遵旨。”江二齐应声离去。 收拾妥当之后,裴抒和周宸一道坐下用早膳。 春季宜食粥,补脾养胃,去浊生清,顺时而食,尤其用一些应季的食材煮粥效果更佳。 这段时间凤仪宫的早饭总是少不了粥,各种各样不重样的粥。 今早桌上摆的是陈皮红豆粥,俗话说的好,春食甘,病不沾,这粥很适合春天喝。 裴抒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别人给她布菜,向来是自己喜欢吃什么自己夹什么,用不着宫女帮忙。 裴抒自己动手给自己盛了一小碗陈皮红豆粥放在身前,问周宸,“粥里只放了一点点赤沙塘,不怎么甜,皇上要吗?我给皇上盛一些。” 裴抒知道周宸不怎么爱吃甜的,也不怎么喜欢喝粥,他早上的时候更喜欢喝些汤面,吃包子饼子。 裴抒喜欢晚上喝汤面,早上喜欢喝粥。 周宸给皇后夹了一只薄皮汤包放在碗中,拒绝,“皇后自己喝,朕不大爱喝那个。” “好。”裴抒放下勺子,她猜周宸应该也不喝。 周宸和裴抒都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饭的时候说话很常见。 “皇上想怎么安排四皇子?” 这话旁人问不得,四皇子的亲娘周贵嫔本人都不一定能问的出来,裴抒却是没什么顾虑,这话问的再正常不过。 后宫的妃嫔扒拉扒拉,能养孩子的只有淑妃,韩修容,白修媛和孙充仪四个人。 韩修容和白修媛膝下都养着公主,二皇子养在孙充仪那里,唯有淑妃一个人一身轻,无儿无女。 就裴抒自己的私心来说,她不大乐意看见淑妃有皇子。 当然,她想归想,周宸要是有给淑妃一个皇子养着的想法,裴抒也不会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可裴抒瞧着周宸不像是想把孩子给这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而且别人也不见得想要四皇子。 四皇子若是个健康的皇子,那自然是人人争抢的对象。 可四皇子偏偏早产,身体不好,养的好自然好,要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保不齐自己还受迁怒,拿在手里无异于握了个烫手山芋。 周宸道:“放在花萼园养着吧,和三皇子一样。” 裴抒猜也是这么个结果,她没什么意外的点点头,“养在花萼园也不错,那里的宫人也都尽心尽力照顾皇子。” 作为日理万机的皇帝,凭心而论周宸这个父皇做的其实还算不错了,每隔几日就把几个大些的孩子叫到太极宫问一问,留着一起吃一顿饭。 二皇子和三皇子也不落下,时常去看一看。 尤其是三皇子,亲娘不在身边,又没有养母照顾,一个人在花萼园,怕宫人不尽心伺候,周宸时常让赵福全,江二齐和夏宁去花萼园看一看,敲打敲打宫人。 裴抒隔三岔五也让人去瞧瞧三皇子。 周宸看重,裴抒也记挂着,底下的宫人自然绷紧了皮子不敢苛待,尽心尽力伺候着三皇子,除了亲娘不在身边这一点,三皇子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可话又说回来,还不到一岁的孩子,哪儿懂得亲娘是怎么一回事,谁时常陪着照顾着,他就依赖谁。 郭采女犯事获罪以后,周宸没迁怒三皇子,三皇子的日子一如往日。 四皇子去了花萼园,日子定然也差不了。 “四皇子身子不好,现在就送去花萼园养着,周贵嫔哪儿能放心得下。” 裴抒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说道:“不如暂时把四皇子放在周贵嫔身边养着,等四皇子身子稍稍好些了,再送去花萼园养着。” “时间越长越舍不得。”周宸道:“院子打扫出来了,照顾的奶娘和宫人都准备好了,直接搬过去吧。花萼园距太医院还更近些,有什么情况的话,太医去的还更快些。” 裴抒点点头,“也好。”她也就这么随口一劝。 两人吃过早饭之后,周宸去看了看睡着的朝阳,起身准备回太极宫。 今天不用早朝,可周宸依旧不得闲,有事情要处理。 回太极宫之前,周宸先去了一趟清音阁。 折腾了半天加一晚上,尽管吃了东西,含了参片,孩子生下来之后,周贵嫔还是力竭直接昏过去了。 不久前带着口谕和赏赐的江二齐到的时候人都没醒过来,周贵嫔的贴身宫女木锦替周贵嫔谢恩领赏。 周宸到的时候,饥肠辘辘又虚弱的周贵嫔刚刚醒过来,正靠坐在床上吃东西。 “如何了?” 周贵嫔脸上没什么血色,还带着些苍白,她冲着皇上笑笑,“还有些难受,身上没力气。” 周贵嫔的笑意不达眼底,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看自己的儿子,看到儿子的一瞬间,周贵嫔的眼泪就下来了,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愧疚和难过交织着。 周宸安抚了一句,“好好养着吧。” 周贵嫔点头,叹了一口气,“臣妾对不起四皇子。” 想到儿子,周贵嫔眼眶又红了,想到月子期间不能哭,容易落下病根儿,她硬是把眼泪又逼了回去。 “朕去看看四皇子。” 看到四皇子,周宸也忍不住想叹口气,他如今有四子三女,七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都去看过,唯有四皇子最为瘦小。 被包在襁褓之中的四皇子瘦瘦小小的,脸色也不像其他几个孩子那样要么红要么白,反而带了些青紫色,脸上又是皱巴巴的,看着可怜极了。 就在这时,原本安稳睡着的四皇子哭出声来。 听到四皇子的哭声,周宸更想叹气了,哭的声音都微弱的厉害,断断续续,哼哼唧唧的。 奶娘抱起四皇子,准备给四皇子喂奶。 四皇子胃口小,一个时辰前喝了一点点奶就不喝了,现在又饿了。 周宸转身离开,吩咐道:“都警醒着些,好好照顾四皇子。” 第189章 撞衫 按着生产的日子看,三月初七的时候裴抒生产就满一个月,能出月子了。 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可不是一个月就能彻底恢复过来的,自己的身子自己重视,裴抒不急着出去,准备坐个双月子。 对此周宸倒是很支持,“一切以皇后的身体为重,多休养些日子总没错,天气还不到热的时候,坐月子也不觉得难受。” 一说起热这个字,裴抒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一年四季中,她是真不喜欢夏天,她太怕热了。 想到夏天灼人的太阳,无休止的蝉鸣,空气中塞满了粘腻的热浪,裴抒就不乐意过夏天。 没错过皇后的神情,周宸忍不住笑了笑,“去年热起来的时候皇后刚怀孕,不方便在路上奔波。今年倒是没什么顾虑,热起来的时候去行宫避暑就是,待凉些的时候再回来。” 听了这话,裴抒眼神一亮,“好呀。” “朕瞧着朝阳也随了皇后,一样怕热。” 朝阳出生的时候刚入二月没几天,天气还冷,屋里还要烧炭。 尤其皇后坐月子不能着凉,朝阳小孩子也不能受凉,凤仪宫屋里一天到晚都是热乎乎的。 那么小的孩子,愣是不要襁褓包着,平时不怎么爱哭的孩子一个劲儿的哭嚎着,仔细一看,小脸蛋上连点泪珠都没有。 把围着的襁褓一取,只穿着单衣,原本还咧着嘴哭的朝阳立马就不哭了。 听了这话,裴抒愣了片刻,这才想起来她刚刚忘了什么,她把孩子给忘了。 “去行宫得走三四天,朝阳还这么小,不能长时间在路上奔波吧。” 要是出去的话,孩子肯定是不能落下的。 周宸也忘了这茬了,“随后宣来太医问一问。” 裴抒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今年生辰想怎么过?” 皇后的生辰在三月二十二,皇后坐双月子,生辰当天还没出月子,没法儿大办。 裴抒笑道:“想和皇上一起过。” 周宸轻拍皇后的手,“朕自会陪着皇后。” “想收皇上的礼物。” “少不了。” 理直气壮和他要东西的,也就皇后一个人了。 “想要梳子。” 去年生辰时周宸送给她的那一套梳子,裴抒第二天就把她原来的梳子都收起来了,换成了周宸送的那一套,直到现在用的还是周宸送的那一套。 周宸每每送来东西,大部分裴抒都不会收起来束之高阁,送来摆件她就摆上,送来布料她就送去做衣裳,送来首饰她就替换戴着。 “可以。” 周宸喜欢皇后这样,东西本就是给人用的,他送出去的东西在皇后这里体现出了价值,用旧了,戴旧了他再送就是,他不缺这些东西。 有的妃嫔不是这样,他赏的东西都好好收起来不用,久而久之,周宸也不乐意赏了。 裴抒坐双月子,妃嫔们都不用来凤仪宫请安。 众人都乐得自在,正值三月多的时节,天气转暖的同时,外头各种各样的花都次第开放,风景极好,不少人都在屋里待不住,去外头赏花赏景。 一来二去的总有人遇见了皇上。 这日便是如此,出来赏景的清婕妤和李贵人碰上了,既碰上了,两个人就一道走着。 没走一会儿,又遇到了刘宝林。 “请清婕妤的安,李贵人安。”刘宝林笑道:“今儿倒是巧,碰到了两位姐姐。” 还未走近的时候,刘宝林一眼就认出了清婕妤,随后才看到李贵人。 清婕妤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裙子上头绣着玉兰花,头上戴着白玉发饰,清清浅浅的模样很有气质,清婕妤独一份儿的打扮,好认得很。 李贵人则是一身水红色的宽袖收腰长裙,裙上绣着缠枝桃花,李贵人本是那种明艳风情的美,这一身衣裳很是衬她。 李贵人笑吟吟的,“天气暖和,外头又漂亮,这段时间没少碰到众位姐妹。” 这下子,三个人一起走着。 远远就瞧见皇上和淑妃的身影,在一座临树傍水的亭中坐着,周围围着宫女和太监。 皇上穿着雪青色的常袍,而淑妃今天穿的是水红色的长裙,和李贵人穿的很相似。 淑妃和李贵人有几分相似,细看的话两个人的五官其实没什么相似,可猛的一看却很神似,外貌属于一种类型的美。 瞧见淑妃身上的衣裳,李贵人眉头微蹙,她和谁撞衫不好,偏偏和淑妃穿的一样 刘宝林转了转眼睛,笑道:“皇上在前头,咱们去给皇上请个安。” 清婕妤点点头,“看到皇上却不上前行礼却是不怎么合适。”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想把李贵人架起来,不用想,此时此刻,李贵人定然是不想上前的。 “皇上和淑妃娘娘坐着,咱们何必过去打扰呢,”李贵人笑了笑,并不顺着清婕妤和刘宝林的意思,她直言道:“清婕妤和刘宝林去吧,我就不去了。” 刘宝林抬高声音,“李贵人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和清婕妤姐姐怎么能把你自己抛下呢。” 亭中坐着的周宸和淑妃听到声音,望了过来。 这下子,李贵人想走也走不成了。 “臣妾参见皇上,给淑妃娘娘请安。” 三人上前行礼。 “起来吧。”周宸看了李贵人一眼,又看了看身侧的淑妃,“李贵人今儿和淑妃穿的相似。” 李贵人脸上没什么撞衫之后的局促,笑道:“粗看是有几分相似,可细看的话,淑妃娘娘身上的衣裳,无论是布料还是绣花都更好,臣妾远远不及。” 李贵人说的实话,她身上的衣裳的确是不如淑妃身上穿的。 倒也不是李贵人没好东西,李贵人家世也好,不会缺这些东西。而是穿衣打扮都得符合自己的身份,贵人总不好穿的比妃位上的妃嫔还华丽。 刘宝林笑,面上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臣妾有些好奇,不知在皇上心底,是李贵人更好看些呢,还是淑妃娘娘更胜一筹呢。” 周宸平时嘴角总是挂着些笑意,一般情况下脾气不错,妃嫔偶尔说几句玩笑话,他不怎么在意。 刘宝林这话,周宸还真回答了,“淑妃长得美,李贵人也好看,可还是属淑妃更得朕心。” 第190章 逞一时之快 淑妃嗔怪的看了皇上一眼,”皇上这话说的,李贵人听了该吃味了。“嘴上这么说,眼中笑意却是明晃晃的毫不遮掩。 李贵人脸上笑意不变,“淑妃娘娘陪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重情谊,娘娘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更重些也是情理之中,臣妾哪儿会为这个吃味。” 淑妃笑看李贵人,“李贵人平素话不算多,我之前竟不知李贵人这张嘴也这么会说话。” 李贵人浅笑,“臣妾并非故意恭维娘娘,不过实话实说。” 刘宝林暗自撇了撇嘴,她最是看不惯李贵人,这人惯会装模作样,脸上的笑假得很,让人讨厌。 淑妃不轻不重瞥了刘宝林一眼,“阖宫上下这么多姐妹,就属刘宝林好奇心最重。” 刘宝林那话明着看是想让李贵人丢丑,刘宝林针对李贵人,淑妃不关心,但淑妃可不乐意被刘宝林利用,做那个让李贵人丢脸的对照者。 尤其刘宝林那话还有一半让她丢脸的可能。 皇上若是选了李贵人,她连一个贵人都比不过,她的脸往哪儿搁,还不知有多少人要笑话她。 区区一个宝林,敢利用她,淑妃自然不会客气,“整天正事不做一件,上蹿下跳,搬弄是非,这些倒是哪儿都少不了你。” 淑妃早前就不喜欢这个刘宝林,嘴碎,爱自作聪明,之前刘宝林还想过依附于她,可淑妃不乐意,这么多年她都是独来独往,怎么可能接受刘宝林的投诚。 刘宝林脸上笑意一僵,她没料到当着皇上的面,淑妃就敢说这些难听的话。 “淑妃娘娘说的是。”李贵人自然也记着刘宝林,“咱们这后宫中,在没有比刘宝林好奇心更重,更爱说闲话的了。” 李贵人闲聊似的,“臣妾上回去看周贵嫔,恰巧刘宝林也去看周贵嫔,刘宝林还说呢,说皇后娘娘” 刘宝林也想起这茬了,想到她那时候说的话,刘宝林心中一惊,急急阻拦,“李贵人许是记错了,我去瞧周贵嫔的时候没碰见过李贵人啊。”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周宸听到李贵人这话之后眯了眯双眼,淡淡瞥了刘宝林一眼,“说皇后什么?” 皇上那一眼瞬间把刘宝林钉在原地不敢再说什么。 刘宝林暗恨李贵人不讲道理,谁没在背地里说过皇后的小话,哪儿有李贵人这样的,把这些话都抖落出来。 “臣妾记着刘宝林和周贵嫔说,说皇后娘娘到底尊贵,周贵嫔都快出月子了,皇后娘娘比周贵嫔早生产小半个月,竟还休养着呢。” 李贵人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刘宝林的脸色变白一分,李贵人说完之后,看着皇上嘴角的笑消失不见,目光沉沉看着她,刘宝林又惊又怕,脸上没一点血色,忙站起身来跪下请罪。 “皇上恕罪,臣妾这话并没有说皇后娘娘不好的意思。”刘宝林慌乱解释道:“周贵嫔生四皇子的时候生的艰难,身子虚弱,臣妾这话意在让周贵嫔也多休养一阵子。” 周宸懒得听她胡说,直接道:“刘宝林不敬皇后,以下犯上,即刻起降为采女。” 这话不亚于晴天霹雳,刘采女满心的惶恐,她想解释,可对上皇上不含一丝情绪的幽深双眸,她心中一突,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宸站起身来,“朕还有事,先走了。” 周宸走之后,淑妃也道:“本宫也乏了,这就回去了,你们逛吧。” 路过刘采女的时候,淑妃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哼笑一声。 “论会说话,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刘采女。只是,刘采女似乎不记得祸从口出这四个字,什么都敢好奇,什么都敢胡说,如今落得这下场倒也不冤枉。” 说完,淑妃扶着晨露的手离开了。 清婕妤也走,她和淑妃不同路,朝淑妃相反的方向离开。 刘采女看向李贵人的双眼满是愤恨,“李贵人如今得意了?” 相较于刘采女的激动,李贵人平静多了,她浅笑,道: “刘采女这话说的没道理,你很是不必这样善待自己苛责旁人。刘采女拿我和淑妃娘娘作比较,我也并未苛责刘采女。我实话实说,没一个字是假话,刘采女怎么就这个样子,恨不得要吃人。” 李贵人确实是故意提起皇后的,皇上看中皇后,刘采女说皇后的坏话,皇上不可能无动于衷,换了别人可就没这效果了。 李贵人何尝不知道自己刚刚那话不道德,众人围在一起说些小话再普遍不过,一般情况下大家都心照不宣,不会把这些话挑破说出去。 可刘采女那话简直是把她的颜面丢在地上让人踩,位低者在位高者面前没有颜面,这没什么,这也就罢了。 更重要i的是,被用来和她比较的淑妃会不会恨她,她一个小小贵人,成为宠冠后宫的淑妃的眼中钉,她还能讨到什么好处。 李贵人焉能不恨刘采女,这种时候她还讲什么道德。 刘采女没把李贵人这话听进去,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她恨恨道:“李贵人这样爱在背后捅人刀子出阴招的行为卑鄙极了,我倒要看看你又能得什么好。” 李贵人笑道:“这就不劳刘采女操心了。” 没走远的淑妃将两人这番话全部听在耳朵里。 “会咬人的狗不叫。”淑妃嗤笑一声,“李贵人也是个阴损的。” “娘娘说的是。”晨露点头道:“李贵人毫不犹豫把这些话抖落出来,可见李贵人这人睚眦必报又谨慎,不给别人留话柄,不怕别人拿相同的招数对她。” “可她要真是聪明,又怎么会让别人轻易看出她的聪明。”说着,淑妃看了晨露一眼,“到底还是年轻,性子急躁。” “是啊,逞一时之快,却露了性子。” 第191章 许久未见的众人 裴抒真正出了月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四月份。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仪宫内,众人给许久不见的皇后行跪拜大礼。 “都起来坐。”裴抒叫起众人,还真是有一段时间不见了,瞧着下头坐着的人,裴抒觉得又熟悉又陌生的。 “许久未见娘娘,娘娘还是和之前一样年轻漂亮。”淑妃看了看上首坐着的皇后,笑道:“果真是休养的时间越长越好,娘娘瞧着气色极好。” 淑妃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同时她心中想着,也只有皇后才有这个底气了,生产过后不用急着固宠,能不急不躁好好休养自己的身子。 换了普通的妃嫔,哪怕是受宠的妃嫔,也都断断不会坐两个月的月子,这么多妃嫔都争先恐后争宠,拖的时间越长越容易被其他人取代,被皇上遗忘。 往远说,韩修容和韩才人生下大公主和大皇子之后,也都只坐满一个月的月子就急着出来了。这两人和皇上关系匪浅,那时候又都有宠都不肯放松一点警惕。 往近说,周贵嫔比皇后晚小半个月生产,当时生的比皇后艰难,可却比皇后早出大半个月的月子,早早固宠。 所以说,皇后是真有底气,按着她的身份压根儿用不着担心失宠的问题。 何况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皇上对皇后可不止是对妻子的尊重,皇上喜欢皇后,对皇后兴趣正浓。 其他人和淑妃想法一致,生产过的皇后看着竟比之前还要光彩照人,漂亮又高贵。 别人正正常常聊天,裴抒自然也不挂着脸,浅笑道:“一个月两个月的,没多大的差别,一时半会儿哪儿能彻底恢复,慢慢养着就是。” “娘娘所言甚是。” 白修媛也道:“臣妾记着当年生了二公主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内里提不上劲儿,好几个月才渐渐恢复。” “臣妾虽不曾生养过,可也知道怀孕生产对女子的影响是极大的。” 说这话的是李贵人,李贵人没用“伤害”两个字,为皇家绵延子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那两个字有些不恰当。 清婕妤浅笑,“周贵嫔这一胎生的艰难,身子损伤更大,合该多休养一段时间才是。” 周贵嫔叹口气,“当娘的哪儿能放心得下孩子,坐月子的时候还能忍住,出了月子就总想去看看四皇子。” 四皇子没交给旁人抚养,四皇子是记在生母周贵嫔名下的,送去花萼园养着完全是因为周贵嫔的位份不够亲自抚养孩子。 所以周贵嫔这一声“娘”的自称是没什么问题的。 养在花萼园的孩子,无论是周宸还是裴抒都没有阻止过孩子的亲娘去探望。 当然,获罪的郭采女不能和以前一样明目张胆去花萼园看望三皇子。 周贵嫔一个月就出月子,不止是想去看望四皇子,更是不想失宠,不想被皇上忘却在脑后想不起来。 韩才人很是看不惯淑妃那副狗腿的模样,“淑妃没生过孩子,说起这些话来倒也是头头是道。” 韩才人虽被降位,可她有大皇子,又有当太后的姑母,是以小妃嫔一般都不惹她。 淑妃和韩修容都恨韩才人,可她降位后就告假,没多久皇后月份大了,免了众人的请安,没什么碰面的机会。 见不到人,淑妃和韩修容也不可能专门跑去甘泉宫为难韩才人。 这就导致韩才人对自己降位并没有特别真实的感觉,还以为自己和淑妃是同一等级的身份,说出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本宫与皇后说话,没有区区一个才人插嘴的份儿。” 淑妃甚至不把视线落在后头好几排,隐在一众小妃嫔之间不仔细看还不能第一时间发现的韩才人身上。 韩才人脸色一僵。 白修媛接着淑妃的话头往下说,“只怕韩才人还以为自己是昔日的贤妃娘娘呢。” “像韩才人这么认不清现实的人不多见了。”韩修容轻飘飘瞥了韩才人一眼,“也不是,人家韩才人虽是个才人,却也和别人不同。” 韩才人整张脸都僵硬的厉害,一丝笑意都扯不出来,感受到众人放在她身上的眼神,嘲弄,讥讽,看热闹,韩才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可她偏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上首坐着的裴抒饶有兴致的看了看窘迫恼怒的韩才人,心情很是不错,她也不拦着,就这么看着淑妃,韩修容和白修媛三个人言语围剿韩才人。 可见啊,要么能一直身处高位俯瞰众人不跌落,要么得意的时候别给自己树那么多敌人,不然就会是如今的韩才人的下场。 看着差不多了,裴抒这才张口制止。 众人转而说别的。 “皇后娘娘,臣妾有一事想求娘娘同意。” 裴抒看向说出这话的清婕妤,“清婕妤说就是。” 清婕妤有些为难道:“娘娘,臣妾宫里有个叫绯玉的一等宫女,实在是不得用,臣妾想着将人退回内侍省。” “既不得用,谴回内侍省,换个得用的过来就是。”裴抒道:“或是清婕妤跟前有得用的人,提拔上去也可以,报给内侍省登记就好。” 清婕妤松了一口气,“多谢娘娘,臣妾宫里确实有个手脚麻利的宫女,臣妾随后让人去内侍省登记。” 清婕妤从一进宫开始就不怎么喜欢绯玉,不聪明也就罢了,还不老实听话,说话随意不计后果,还爱撺掇和说教她这个做主子的。 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皇后吩咐内侍省安排,刚进宫的时候清婕妤不了解皇后性子如何,怕得罪了皇后,她不敢贸然就把绯玉遣回内侍省去。 渐渐了解到皇后的为人,赏罚分明,为人公正,不为难妃嫔,也从不在意这些小事情,清婕妤这才起了把绯玉弄回内侍省的想法。 她小产失了孩子之后,这种想法达到了最高峰,之后却没什么机会和皇后说,一直拖到了现在。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没事就都回去吧。”裴抒想起什么,说道:“天气逐渐暖和了,蚊虫蛇蚁这些东西也都活过来了,平时都注意着些,该挂的香包也都挂起来。” “孙充仪,二皇子还小,你那里尤其要更加注意防着这些东西伤了二皇子。” 孙充仪点头,笑道:“是,娘娘,臣妾记下了。” 前几天孙充仪就已经让人把怡和宫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让太医开了驱蚊虫的药包挂在屋里。 很快,众人离开了。 第192章 看看看 出了凤仪宫,众人还未离开,淑妃直接了当给了韩才人一巴掌。 韩才人快要气炸了,她眼中的恨意压不住,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道:“淑妃,就算你位份高,也不能无缘无故动手打人。” “那你去和太后告状啊。” 淑妃很不在意,好不容易现在她势大,她势大的时候不为难韩才人,难不成还要等到韩才人重新起来的时候吗。 韩才人背靠着太后又怎样,反正她无子无女,无所畏惧,太后就算为难她又能怎么为难,不痛不痒的惩戒。 至于她那在前朝为官的父兄,太后的手可伸不了那么长,襄国公府大房又没有能够顶门立户延续光荣的后代,更没办法。 挨了巴掌的韩才人快气死了,恨不得把淑妃那张脸都抓烂,把巴掌盖在韩才人脸上的淑妃心情却好极了,韩才人看不惯她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简直让人通体舒畅。 “谁让本宫位份比你高呢,打你你也只能忍着。” 说完,淑妃扶着夕霞的手转身离开。 韩才人瞪着周围的妃嫔,恨声道:“都看什么看。” 韩修容哼笑一声,边走边道:“韩才人可真厉害啊,我们站在凤仪宫门口,皇后都没说什么。却要被韩才人骂,韩才人比皇后还厉害,这后宫都快成韩才人当家作主了。惹不起啊惹不起。” 她活了这么多年受过的气都没今天一天受到的气多,韩才人强压下心中乱窜的愤恨,扭身疾步离开。 凤仪宫门口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裴抒。 拂冬进屋和裴抒说这话的时候,裴抒正抱着她的宝贝闺女站在撑开的窗户前看外头院子里的石榴树, 朝阳这会儿没睡,裴抒就抱着她陪她一会儿。 四月份,石榴树上已经长满了绿叶,还有很少的一些石榴花没结果,绿叶中间夹杂着红色的石榴花,正所谓是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看着就生机勃勃的,让人心情都变好了。 裴抒很喜欢这个季节,春夏交接的时候,不冷不热天气刚刚好,外头草长花开,蕴藏着无限可能。 闻言,裴抒笑笑,“拂冬,你去,去玉芙宫传我的话给淑妃,让她抄一遍宫规,以后不许这样。”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拂冬离开后,裴抒把视线重新放在怀中的女儿身上。 小孩子对外头总是充满了好奇,小朝阳靠在娘亲的怀里,一动不动盯着外头,一双萌乎乎的大眼睛很久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一样,小嘴微张,似乎很惊奇的样子。 “喜欢外头啊。”裴抒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现在外头太阳大了,下午太阳快落下去,傍晚的时候带着你出去看一看,好不好呀?” 朝阳像是听懂了一般,“啊啊啊”的叫着,眼睛一个劲儿的看向外头,眼中的向往呼之欲出。 “咱们公主等不及到晚上,现在就急着想出去呢。”王奶娘笑道:“娘娘若是想带公主出去,在小车上盖一层薄纱也可以。” 娘娘怎么养公主,王奶娘不仗着自己年岁大就指手画脚,她不多发表自己的意见。 娘娘是公主的亲娘,这世上没人比娘娘更疼爱公主,娘娘做什么自有自己的考量,哪儿用得着她来多言。尤其皇后不想当然按着自己的想法办事,做什么都要问过太医的。 想带着公主出院子逛一逛,这事娘娘是问过太医的,太医查看了公主的体质,首肯之后,娘娘才起了这样的心思。 王奶娘更不会说什么了。 “我看她就是喜欢红红绿绿的颜色,觉得新鲜好奇,放在车里盖着纱布还能看到什么。”裴抒道:“还是等太阳落一落,不晒人的时候带她出去看一看花。” 那个时候,朝阳也是清醒着的。 快到傍晚的时候,太阳落在身上已经不觉得晒,反而暖洋洋的很舒服,裴抒给朝阳添了件衣裳,抱着朝阳出了院子,走到石榴树跟前不远处停下。 院子里有石榴树,一边墙上的蔷薇花也开了不少,院子里还有花盆里栽着的鲜花,还挺好看的。 裴抒都看惯了,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头一次出门的小朝阳哪儿见过这么些颜色啊,花花绿绿的。 朝阳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和进了米缸的小老鼠似的,两只眼睛满满都是惊叹,都不够看了。 小家伙也是个喜新厌旧的,盯着石榴树看了一会儿,就“啊啊啊”的叫唤着要去看另一边的蔷薇花,身子不断往蔷薇花那边探。 裴抒只能抱着她往蔷薇花那边走,走到跟前刚好能晒到些太阳,裴抒转了转身子,换了个方向,把太阳挡着了。 如愿的朝阳开心了,眼睛咕噜噜转动着,嘴里发出些无意识的识别不出什么意思的声音。 “朕走到门口就听到朝阳的声音了。” 周宸的声音突然在后头响起来,裴抒扭头看,只见一身绛紫色常袍的周宸踩着夕阳大步走过来。 “请皇上安。”裴抒抱着朝阳转过身来,虚虚握着朝阳的小手作揖,“朝阳给你父皇请安。” 周宸碰了碰朝阳的脸蛋,笑,“这么小的孩子请什么安。” “我们朝阳懂礼。” “好好好,懂礼。”周宸问,“这么小的孩子抱出来没事吗?” 周宸不懂这些,不懂的东西他不胡乱按着自己的想法认为,说这话也不是质问皇后,好奇问一问。 “没事的,我问过太医了,太医说是能逐渐让她接触接触外头的环境了,这样对孩子好。” 裴抒不想把孩子养的过于精细,保护的密不透风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什么都不接触,圈在屋子里头养着,那样的孩子反而更容易生病。 “那就好。”周宸点点头。 被迫转了方向看不到花花的朝阳一个劲儿的往后头探。 “看看看。”裴抒重新转回身子,“看花吧。” 第193章 时间过的真快 周宸不自觉垂眸看向身旁的皇后,皇后抱着朝阳,母女俩亲亲密密的,他似感叹般的说道:“时间过的真快。”皇后都当娘了。 周宸总觉得皇后进宫才没多长时间,可细想想,也快有两年的时间了,他和皇后的女儿都能被抱出院子看花了。 “是啊。”裴抒笑,“我总觉得我才刚刚嫁给皇上,一眨眼的时间咱们朝阳都出生了。” 说着,裴抒扭头看向周宸,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时间是过去了,可夫君一点没变,和我头一回见时一模一样,俊朗帅气。” 没人不乐意自己被夸赞,哪怕尊贵如皇帝,周宸不由笑,他仔细看了看皇后,“皇后亦是没一点变化。” 皇后看着依旧漂亮大气,脸上气色很好,眼眸中依旧存着光。 可看着却有几分违和感,周宸张手,“把朝阳给朕抱着。” 裴抒依言把朝阳放在周宸怀里,周宸是会抱孩子的,裴抒没什么不放心的, 现下读书人大都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周宸对此却不屑一顾。 按着周宸的说法,儿女才是和他血脉相连的至亲之人,不抱和他最亲近的儿女却等着许多年以后去抱和他隔了一层血缘的孙子孙女。 周宸没孙子,但他不相信什么隔辈亲的说法,他觉得把儿女小时候缺失的东西补偿到孙辈身上,他的儿女都没得到过的东西,凭什么要给儿女的儿女,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裴抒很赞成周宸这种想法,她也是这样认为的,喜欢孙辈的小孩子还不是爱屋及乌的原因。 被父皇抱着的朝阳果然也没什么难受的感觉,她不闹腾,乖乖靠在父皇的怀里。 抱着孩子的周宸又看皇后,这下没什么不不对劲儿的地方了,他终于知道刚刚为什么觉着有些违和了,皇后恢复的极好,看着就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妇人,不抱孩子就好多了。 “我觉得时间过的是快,眨眼间两年时间快过去了。”裴抒道:“可在我这里,时间过的快和皇上息息相关。” 周宸动了动眉梢,他带了些不解,问道:“皇后何出此言?” 裴抒抬手把落在周宸肩膀上的叶片拂落,笑道:“日子过的舒心的人才会觉得时间过的很快。因为皇上是个极好的夫君,所以我的日子才会过的舒心。” 看着皇后认真的模样,周宸一向平静的眼眸也不自觉柔和了几分,“你我夫妻一体,既娶了你,自然就要给你该有的体面和尊重。” “看来我在皇上心底就只是一个妻子的身份,没什么特殊的,皇上无论娶了谁都是这样的。” 时间往前推一年,裴抒都不会说出这话,可现在嘛,她和周宸的关系比以往更加亲密了几分,问一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没人规定皇后私底下不许拈酸吃醋,只有不喜欢不在乎才会像一尊菩萨一样稳稳端坐着,这样自然是不行的。 周宸无奈的看了皇后一眼,他可不信皇后看不出他对她的好。 裴抒是他周宸的妻子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祭过祖先,昭告天下,写进玉碟的皇后,女儿都出生了,哪儿还有那些没影儿的假设。 皇后可不是爱钻牛角尖的性子,更不会想这些压根儿就没发生过的事情为难自己,皇后就是故意这么问的。 这样想着,周宸还是道:“也是不一样的,因为皇后成为了皇后,朕给皇后的才不仅仅只有尊重和体面。” 周宸的确挺喜欢皇后,他向来不把自己内心的真情实感藏着掖着。 周宸自小就不吝啬把自己的想法和感情说出来,说出来准确无误传达给对方,对方的高兴同时也是给他的一种正向的反馈,这样大家都高兴了,何乐而不为。 看着皇后满脸满眼都是开心却还要克制着自己不让嘴角上扬的模样,周宸哼笑一声,凉凉道:“皇后想笑就笑,憋着做什么。” “皇上也很好,喜欢皇上。”裴抒拍了拍周宸的胳膊,“皇上要是想笑就笑,别憋着。” “朕可不像皇后那样装模作样假正经。” 裴抒出了月子,夜里睡觉的时候自然不像之前那样单纯盖着被子睡觉了。 吃完晚饭没多久之后朝阳就被抱走了,迎春几个也都早早退出去了。 月亮越升越高,也越来越深,最外间候着的念秋都有些困了,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见状,迎春道:“念秋,我在这守着,你去小厨房看看,热水和吃食都准备好了没有。” 念秋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把眼角的泪水擦掉,“好,我这就去,正好清醒清醒,昨天没睡好,今天困的不行。” 念秋从小厨房回来之后,见迎春还在守着,她问了一句,“皇上和娘娘还没传唤?” 迎春摇头,“没有。” 迎春和念秋都不是话多嘴碎的人,两个人都不爱谈论主子的事情,各自坐在凳子上干自己的。 两人都在做针线活,迎春给公主缝衣裳,念秋在绣荷包上头的花样子。 半晌后,灯光有些暗了。 迎春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拿下灯罩,挑了挑里头蜡烛的烛心,烛光跳跃着,屋里又和之前一般的亮。 就在这时,摇响床铃的声音自里头传出来。 迎春跨过次间,走近卧房,停在屏风外面。 “皇上,娘娘,奴婢让人抬热水进来。” “去吧。” 迎春转身离去,让人把早已备好的热水抬进净室。 卧房内,衣裳胡乱七八糟搭在床榻不远处的衣架上,许是扔过去的,有的衣裳一半在衣架上,一半耷拉在地上,还有料子轻薄的衣衫堆在衣架前的地面上。 床榻上的床帘没放下来,清晰的看到一片狼藉的床榻。 周宸坐起身来,从床边捡起里衣穿上,又探身把不知什么时候在床尾团成一堆的被子拉上来,把皇后光洁白皙的背部遮起来。 裴抒趴在床上,原本白皙的脸蛋染了靡艳的嫣红,好一会儿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 第194章 还是有变化的 平复下来之后,裴抒这才抱着被子坐起来,从床里侧找到肚兜,又找到一半在床角一半搭在地上的睡裤,穿衣裳的时候觉得腰有点酸,腿也有点软。 倒了杯水扭身回来的周宸见状,挑眉问道:“皇后坐了没一会儿就闹着不要了,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朕卖力气,朕伺候皇后,朕都不觉得累,皇后怎么累成这样?” 周宸瞧着倒是神采奕奕的餍足模样,没一点疲惫的样子。 裴抒不想理他,夺过周宸递过来的杯子,咕咕咕把一杯水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干燥得厉害的喉咙稍稍舒服些了。 周宸的体力一向很让人满意,可今天的周宸简直像是恶狼一样,让人招架不住,舒服是真舒服,可也真是累得慌。 裴抒把杯子递给周宸,“烦请我那体力卓群的夫君再给我倒一杯温水过来。” 餍足高兴了的男人总是十分好说话的,周宸接过杯子,转身又倒了一杯温水给皇后。 两杯水下肚,裴抒终于觉得嗓子舒服了。 周宸挨着皇后坐在床边,把皇后额角处的碎发拨在耳后,目光触及到肚兜上挺起来的并蒂莲,周宸想起什么,不自觉拢了拢手。 “皇后与生产之前还是有区别的。”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让裴抒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抬眸看周宸,顺着周宸视线所在的地方,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胸前,裴抒瞬间就懂周宸在说什么了。 裴抒转了转眼珠,一双藕臂环过周宸的脖子,左手搭在右手的手腕上,歪头凑在周宸耳边,吐气如兰,“我还有一件没穿过的小衣,漂亮极了,夫君一定喜欢,我下回穿给夫君穿好不好?” 皇后或轻或重的呼吸打在周宸的耳边,顺着耳廓往里头钻,像是有羽毛扫来扫去,让人心痒,一瞬间周宸的眸色就变得幽深起来。 “明天就穿给朕看。”周宸一锤定音。 “不要明天,明天我想安生睡觉,后天。” 周宸同意了,“那就后天。” 外头传来迎春的声音,说是热水已经备好了。 裴抒和周宸去了净室沐浴。 趁着这段时间迎春和念秋走进屋里,迎春支开一扇窗户透透气,两人手脚麻利把床上的被褥全部都取下来,把床上收拾好,打开柜子取出清洗干净的被褥换上去铺好。 弄完这些,迎春把胡乱搭在衣架子上的衣裳一件件都取下来,念秋则是打开衣橱找出两身干净的里衣,送去净室给皇上和主子。 很快屋里又重新变得整洁起来,离开之前迎春没忘记把窗户重新合起来。 热水泡过之后,裴抒身上舒坦了不少,可觉得肚子空荡荡的,饿得厉害,一问周宸,周宸也有些饿了。 没一会儿,次间桌上摆了两小碗鸡汤细面,汤底清透,几乎没浮着什么油花,面上整整齐齐码着肉片和蔬菜,清清淡淡的正适合深夜里吃。 除了两碗面,桌上还摆着几道清淡的小菜,热炒的凉拌的都有。 吃完一碗面之后,裴抒这才觉得舒服了,漱口洗手之后又在屋里绕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这才上床睡觉。 …… 凤仪宫。 等到众人都落座之后,裴抒说道:“距端午也就半个月了,有人有什么才艺想要在端午晚宴展示的话现在就能准备起来了。” 端午算是完完全全的家宴,连宗亲都没有,展示个才艺什么的不算出格,端午节向来都是如此。 听了这话,老人还好,不少去年刚入宫还没能出头的新妃心思浮动起来,心中有了想法。 韩修容突然说道:“说起端午节,王贵嫔的产期就是那几日吧。” 这段时间王贵嫔已经不来凤仪宫请安了,九个月了,裴抒不让她来了,让她安心在自己宫里待产就好。 算算时间,还真是五月初那几天。 “这要是偏偏生在五月初五这一天,那这王贵嫔也真是不走运。”韩修容面上叹息,眼中的幸灾乐祸却毫不遮掩。 韩修容得了三皇子的那段时间,也不知道王贵嫔怎么谄媚皇后,让皇后发话帮着她搬出了钟粹宫,没多久她又失了三皇子,彻底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之后,韩修容就看王贵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看王贵嫔都不舒坦。 得了她的扶持有了宠爱就想脱离她,韩修容哪儿能看得惯王贵嫔。 韩修容现在自然幸灾乐祸。 阴阳争,死生分,五月本就是恶月,五月生下的孩子不吉利,而初五这一天又是毒气最盛的一天,被认为是恶日。 王贵嫔要是赶在初五这一天生产,那可真是恶月恶日都赶上了,那孩子不论男女都没什么好。 五月子者,长与户齐,将不利其父母。 着大晋的风俗说法,五月初五这天出生的孩子命硬,克父又克母,会对父母产生不利的影响。 这一天出生的孩子往往只有两个下场,要么遗弃,送出去抚养,要么就是直接处理掉。 不止韩修容,整个宫里也没几个人真心盼望着别人好,也不管自己有没有皇子,能不能挤进去有皇子妃嫔这一类别。 “这王贵嫔也是没什么运气。”赵婕妤摇摇头,“前头那个孩子还没能发现呢就流了,现在这个又是在恶月出生。” “王贵嫔先前那孩子没保住可全是拜白修媛所赐。”韩才人悠悠道:“被白修媛那么一罚,直接就流产了。” 能在宫里生存下去的人,脸皮可不会薄到哪里去,皇上都给她复位了,这就说明那事在皇上那里早已经过去了。 因此白修媛压根儿不在意韩才人这话,这话可中伤不了白修媛分毫。 “我虽不是故意的,可这事到底是我的错。可韩才人今天真是稀奇,竟也会心疼别人了。果然啊,身处的位置不同,心态和角度也就有了变化。” 白修媛看了韩才人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挂着浅浅的笑,“换做以往的时候,高高在上的贤妃那儿会心疼王贵嫔的遭遇,如今成了才人倒也懂得别人的不容易了。” 第195章 打探清楚 淑妃闲闲道:“韩才人啊,不害别人就已经是难得,想让韩才人心疼别人,那可得太阳打西边出来才能够。” “淑妃,你……” 淑妃冷冷斜了韩才人一眼,“放肆,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和本宫你啊我啊的,没规矩。” 韩才人总是嘴欠,每每这个时候淑妃就要讥讽几句,这已经是这段时间请安时的常况,众人都已经习惯,只当热闹的看。 别说,每天来这么一遭也挺有趣的。 请安结束后,孙充仪和赵婕妤一道走着。 阳光正好,偶尔吹来一阵微风,赵婕妤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这么说道:“今儿天好,在外头坐一坐再回。” 孙充仪没意见,“那就等会儿再回去,就去前头不远处的落英亭坐会儿,那儿景色好。” 说完这话,孙充仪随口吩咐紫玉,“你回去把二皇子带去落英亭那儿。” 半上午的时间,太阳还不算晒得慌,正好让孩子出来玩一玩。 紫玉应声离去。 孙充仪和赵婕妤继续朝着落英亭走去。 “二皇子会喊人了吗?” 赵婕妤有几天没去过怡和宫了,上回去还是半个月前,那时候二皇子还不会喊人。 “还不会说话呢。” “马上就一岁三个月了,还不会啊,挺晚了吧,二皇子看着挺机灵个小孩儿呀。” 赵婕妤没生过小孩儿,小孩儿什么时候能坐能爬能走能说话,这些赵婕妤一概不清楚。 但不知怎么回事,赵婕妤对韩修容几年前炫耀过的一句话居然记得死死的,她记得韩修容当时是这么说的。 “大公主才十一个月,还不到一岁,就已经会喊爹和娘了。” 韩修容说这话时下巴微微扬起,眉毛舒展,眼皮抬起,眼中的骄傲自豪显露无遗,整张脸颊都是上扬的状态。 这一幕一直莫名其妙存在赵婕妤的心底,忘都忘不掉。 大公主十一个月都能喊爹喊娘了,二皇子快一岁三个月了,还是什么都不会说,赵婕妤忍不住道:“你没找太医来给二皇子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充仪了解赵婕妤的性子,听了这话,也没往心里去,只道:“让太医看过了,说是无碍,有的小孩就是说话晚些。” “没问题就好。” 怡和宫距落英亭不算远,孙充仪和赵婕妤刚坐下没一会儿,远远就瞧见一个小孩子朝着这边走过来,正是二皇子。 紫玉和奶娘紧紧跟在二皇子身边,后头不远处跟着宫女和太监。 看见娘,二皇子就笑,两条小短腿倒腾的更快了些。 孙充仪忙站起来,提裙下了台阶,“慢些,走慢些,小心一会儿摔了。” 外头花花绿绿的,没有小孩子不喜欢,二皇子在娘跟前腻歪了一会儿,就闹着要走。 孙充仪不拦他,只叮嘱奶娘和宫人好好看着二皇子。 “你说你也不是无宠,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肚子还是没一点动静。”赵婕妤目光落在孙充仪的肚子上,颇为费解。 新妃入宫之后,孙充仪的宠爱和之前相比是被分薄了些,可也不是全然没有,一两个月总能轮到一回。 “缘分未到吧。” “我看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赵婕妤低声道:“虽有了二皇子,可谁会嫌孩子少,趁着年轻还有宠爱,抓紧怀孕,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好,二皇子和你生的,以后都是你的依靠。 你现在不着急,等你年老色衰,皇上不入你那怡和宫的时候想生都生不了。” “我着急又有什么用,这种事情怎么能急得来,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孙充仪又何尝不想要个孩子,太医都说她的身子没问题,可这么长时间了,肚子就是没动静。 赵婕妤提议,“让太医给你开点药,喝着调理调理。” “是药三分毒,身子没问题喝什么药。” 两个人正说着,清婕妤,周贵嫔和李贵人也朝着这边走近。 “请孙充仪和赵婕妤的安。” 既是碰见了,就在一处坐着说说话。 “端午的时候两位姐姐有什么想法吗?”周贵嫔好奇的问道。 今早皇后虽那样说了,可去年端午的时候她们都还没进宫,还真是不了解情况如何,究竟有没有妃嫔当众进行才艺展示。 不了解清楚,还真不敢冒冒然做些什么,还是打探清楚为好。 赵婕妤不在意道:“没有。”她可没什么才艺给人展示。 孙充仪知道周贵嫔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两个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晚宴的时候只能多吃一些,欣赏其他人的才艺。” 孙充仪这么一说,赵婕妤想起来了,感叹般的说道:“我记着淑妃的舞跳的极好,可惜近几年淑妃已经不怎么跳了。” 淑妃的舞跳的极好,当年能获盛宠也和她那高超的舞技脱不开关系,早些年的时候,皇上很爱看淑妃跳舞。 在赵婕妤看来,淑妃的舞跳的不比教坊司的舞姬差。 听了这话,清婕妤,周贵嫔和李贵人都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在不远处玩耍的二皇子的突然跑过来,一节一节费力迈上台阶,走到亭子里,跑到孙充仪的膝上趴着,小胖手举着一朵浅粉色的花递给孙充仪。 “凉。” 听到这脆生生的一句“凉”,孙充仪眼睛瞬间明亮起来,脸上原本客套的笑意真切起来,她没顾上二皇子手上的花,只笑道:“再叫一声。” “凉。” 二皇子歪着头,又仰着头叫了一声,抓着花的小手一个劲儿往孙充仪跟前抬。 “真乖。”孙充仪摸了摸二皇子的头,拿过那朵被那小手攥的已经有些蔫的花,随手插在发髻上。 送完花,看着娘亲把他送的花戴在头上,二皇子又跑开了。 皇上俊朗逼人,钱宝林也是一等一的美人,生出的二皇子自然也是个漂亮的小孩子。 看到漂亮小孩子充满童趣的行为,就算是外人也觉得挺乖巧可爱。 看着二皇子小小的身影逐渐远了,李贵人这才收回视线,“二皇子真是懂事又可爱。” 第196章 找上门去 “小孩子,都是一会儿乖巧一会儿调皮的。” 孙充仪不欲多和别人谈论二皇子,换了话题,“三位妹妹对端午晚宴可有什么打算?” 李贵人惭愧笑笑,面上带了些不好意思,“臣妾既不善音律,又不精舞蹈,到时候只能多吃几个角黍,也算是不负端午了。” “我还没想好,保不齐到时候也要和李贵人一样,多食几个角黍,欣赏众位有才艺的姐妹们展示了。” 周贵嫔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带了些活泼,“清婕妤姐姐呢?” 清婕妤嘴角微微勾起,声音清浅道:“我和周贵嫔一样,还不清楚要如何。” 饶是赵婕妤不聪慧,也听出来这三个人故意藏着掖着不说实话,她撇撇嘴,道: “怎么,还怕自己的才艺被别人学去了不成?半个月时间能学会的花,也没什么当中展示的必要了。何况,现在不说,端午那天也见得到。” 众人已经习惯赵婕妤的性子,听她说这话,几人的眉毛都不曾抬动一下。 李贵人笑看赵婕妤,“赵婕妤可真是误会了,我们之前并不知道端午的时候有这样的活动,皇后娘娘早上刚说这事,哪儿能一下子就想好呢。” “要是有想法,还是早些开始练习,距端午也没几日了。”孙充仪探头看了看外头,笑道:“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回去了。” 孙充仪把跑远些的二皇子叫回来,牵着二皇子的手离开了。 赵婕妤和孙充仪一起离开了。 望着孙充仪和赵婕妤逐渐远去的背影,周贵嫔道:“赵婕妤这性子,也不知是如何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赵婕妤性子纯粹,皇后娘娘喜欢她也正常。” 李贵人心道:更重要的一点,赵婕妤对皇后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威胁,当个小猫小狗逗弄也行,有时候还能帮着皇后,有些话皇后不好说,赵婕妤可就没什么顾忌了。 和赵婕妤分开之后,孙充仪瞥了紫玉一眼,“我瞧着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紫玉面上表现得和平时无异,可孙充仪一眼就瞧出,自她带着二皇子去了落英亭,情绪就不好。 紫玉看了看二皇子,这才小声道:“充仪,奴婢带着二皇子去落英亭的时候遇见了钱宝林。” 自去年被降位为宝林之后,钱宝林就沉寂了,除去给皇后请安以外,很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就算去凤仪宫请安的时候也丝毫不引人注意。 今天乍一看见钱宝林,还是在她和二皇子的必经之路上,紫玉心中瞬间警铃大作,这钱宝林不是又起什么坏心思了吧。 紫玉原本明媚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差了,匆匆行礼过后就带着二皇子远远离开。 听了紫玉这话,孙充仪脸色一顿,随后冷笑一声,眼中划过冷意,“这是心有不甘又想着能够死灰复燃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怡和宫大门,孙充仪停住,蹲下身子看二皇子,“娘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跟着奶娘先回去好不好?” 二皇子听话的松开手,牵起一旁奶娘的手,另一只手朝着赵婕妤挥挥手,表示再见,“凉。” 孙充仪冲着二皇子挥手,笑着说,“好,拜拜,回去吧。” 等到二皇子跟着奶娘离开后,孙充仪脸色淡下来,二皇子艰难跨进怡和宫的大门之后,孙充仪这才转了身子,“去映月轩。” 按着钱宝林如今的位份,自然没资格住在正殿,孙充仪直接往侧殿走。 宝林身边伺候的人少,孙充仪人都进院子了,钱宝林跟前伺候的人这才看到,急忙进去通报。 孙充仪不愿意浪费口舌和钱宝林寒暄,她冷声道:“我告诉你,别想着打二皇子的主意。” 钱宝林似乎有些局促,她脸色带着些落寂,低声道:“孙姐姐,我没这么想过,我没想打扰二皇子,路上看到二皇子,我只是想看一看他。” “路上看到?”孙充仪撩起眼皮,讥讽道:“这种话就不必拿出来当借口了,你难不成忘记了映月轩和怡和宫的方向南辕北辙。” “你到底怎么想,我没兴趣知道,只有一点。” 孙充仪站起身来,她比钱宝林高些,微微低垂着眼皮,“你该知道,二皇子跟着我比跟着你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你一个宝林能给二皇子什么? 二皇子小的时候想吃些精巧的好东西,塞钱求着御膳房给你送些过来。长大些的时候,被别的皇子公主看不起,你无能为力。更大些的时候又会有什么样的困境呢?而你只能拖累二皇子。 你要是对二皇子还有一丁点的慈母心长,以后就不要想着打扰二皇子,更不要借机说些有的没的。你该知道的,我这人从不回头,对你是这样,对二皇子也不会例外。” 也不管钱宝林作何反应,说完这话之后,孙充仪绕过钱宝林离开。 孙充仪明目张胆去找钱宝林,知道的人也就不在少数。 听说这消息之后,又找到了去找钱宝林的原因,将事情了解完全之后,李德禄这才把这事禀给了主子。 朝阳被奶娘抱在院子阴凉的地方,自前几日出了院子之后,朝阳每天都闹着要出去,不让出去就乱叫唤,要么就是假哭干嚎。 出去之后一点事都没有,能吃能睡的,裴抒也不拘着她,手一挥,乐意出去就出去吧,注意些就好。 朝阳在外头玩,裴抒坐在屋里看账本算账。 听了李德禄的话,她眼神从账本上离开,“钱宝林这是想做什么?” “兴许是想念二皇子,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李德禄猜测,“孙充仪把二皇子看的很紧,一向都不愿意让钱宝林接触,今儿难得见到二皇子,一时忍不住想看看也不是没可能。” “不管她,要是想打有关二皇子的什么主意,孙充仪可不会善罢甘休。” 裴抒不在意道:“除了二皇子的主意,她还能存什么心思,复宠是没什么可能了。” “我以前还真是高看钱宝林,没什么用。” 裴抒之前还想着钱宝林要是能一路高升,她就把韩修容或是韩才人留给钱宝林制衡。 没想到这钱宝林是个上不去墙的,韩姓那两姐妹也是张牙舞爪的纸老虎,自己就把自己折腾下去了。 第197章 不喜欢但不制止 下午时分,屋里没开窗户,外头太阳的光线透过八角棱格雕花窗一道道洒射进屋内,光线和阴影在屋里映出了窗户的形状,落在榻上,地面上,和屋内摆设着的物件儿上面,明暗交错,光影浮动。 屋内几人手上都各自忙碌着的同时,嘴上也聊着几句闲话。 “娘娘,您这几日没怎么出去,您可是不知道,除了请安以外,这几日好些人都没出来了。” 拂冬一边修剪花枝插在瓶子里,一边道:“有几位主子,以往奴婢隔三岔五就能见到人没这几天却是一次都没见到过。” 自那日请安的时候娘娘说了端午的时候能在晚宴上展示才艺,就有不少妃嫔都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 裴抒放下书卷,“这宫里妃嫔也都是卧虎藏龙,个个都有才艺在身。” 拂冬不服气道:“她们算什么,咱们娘娘的才情那才是一等一的好,保准儿把她们都比下去。” 正和迎春一起裁剪布料的抱夏闻言瞪了拂冬一眼,“胡吣什么呢,娘娘再有才情是娘娘的事,断不能和旁人似的,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展示自己的才艺。” 迎春也道:“拂冬,你这张嘴可真是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胡说。” 拂冬缩了缩脖子,辩驳道:“我又不是不知道,就在屋里和你们说一说,在外头我又不是不长脑子什么话都胡说。” 裴抒用手指虚虚点了点拂冬,脸上笑意淡淡的,“你在外头胡言乱语的话,我第一个给你找门亲事把你嫁出去。” 拂冬一瞧就知道主子不是在开玩笑,她忙不迭敛了神色,认真道:“娘娘放心,奴婢断不敢胡言,给娘娘招祸。” “你自己警醒着就好。” 对于这四个丫头,裴抒是放心的,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没出过什么乱子,没做过不该做的糊涂事。 裴抒平时不怎么拘着她们几个,几个丫头在她跟前放松得很,说些不合适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的情况。 因此裴抒放心归放心,却觉得时不时敲打一下让她们自己紧紧皮子是有必要的,免得时间长了越了主仆之间的界限。 拂冬点头如捣蒜,“娘娘放心,奴婢肯定管好自己的嘴。” 拂冬可不愿意出宫嫁人,她打定主意要一辈子都跟在娘娘身边伺候着,除了舍不得离开自小跟着的小姐以外,还有就是,在拂冬看来,跟着主子可比随意嫁给一个男人有靠。 拂冬自小没少见认识的那些当差的姐姐嫁人之后的日子比之前当差的时候差得多了。 裴抒放下书,下榻,推开窗户瞧了瞧外头,晴朗明媚,她笑道:“外头天儿好,出去逛一逛。” 趁着现在天气还不太热,去外头逛一逛,天气一热起来之后,裴抒可不愿意出去逛了。 夏天的时候,就算外头景色再好,那扑面而来的燥热空气和快要把人晒化的烈日就足够裴抒望而却步,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屋子里了,想出去的时候就趁着早晚没那么热的时候。 外头这会儿人不多,大都是来来往往路过的宫女和宫人。 “这花长得真漂亮。” 裴抒得视线被几株浅粉色的芍药所吸引,伸手轻轻抚了抚那层叠高耸的芍药花。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透着些机灵的小宫人上前陪笑道:“这花昨天还没开全,今早上才彻底全部都开舒展了,说不准啊,就是知道娘娘今儿要出来这才全部都开了好给娘娘您看呢。” “这花又香又漂亮,奴才给娘娘剪几支?”那小宫人躬身问道。 换了旁人的话,他也不会说出这话来,可既是皇后那就没什么不行的。 皇后喜欢这花,那是这花的福气,别说剪几朵花了,皇后想要整株花,他也欢天喜地招呼人过来把花挖起来给皇后载到凤仪宫去。 “我自己来。” 那小宫人忙双手捧着剪刀递给皇后。 裴抒挑着开的极好的花剪了几朵,都递给跟在身后的那小宫人。瞧着不远处其他颜色的芍药开的也不错,裴抒又走过去剪了几朵,连花带剪刀一并递给那小宫人。 “送去凤仪宫。”裴抒接过迎春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随口道:“找抱夏给你些银子吃果子。” 那小宫人捧了花,千恩万谢的走了。 裴抒继续逛了一会儿,找了地方坐着歇息。 “果真如拂冬所说,清净了不少。”裴抒笑看迎春,“以往这个时候正是大家在外头逛的时间,哪儿和现在似的,几乎都没什么人。看来都争着想能够一鸣惊人,让皇上看在眼里。” “要我说,与其等着端午的时候和好些人争抢皇上的注意力,还不如趁着端午前这几天的时间。” 天气一暖和之后,外头就热闹开了,各种吸引周宸的法子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今儿有人在御花园扑蝶赏花,明儿有人站在落了花瓣的墙角处捧着花瓣神色惋惜,后天又有人在周宸的途径之处展现自己的善良,饶恕犯了错误的宫人,等等等等,数不胜数。 拂冬最爱打探这种消息,每每一听到就兴致勃勃说给她听,次数多了,裴抒听的都有些烦了,让拂冬筛选一下,别事无巨细什么都和她说,捡重要的说一说就行,没什么用的就别说了。 裴抒摇头道:“最难消受美人恩,皇上这几天眼前可是清静了。” 有些人正忙着为端午做准备,只想着能够在端午那天的宴席上一鸣惊人,好让皇上喜欢,这几天都不想着去偶遇皇上了。 周宸这人不怎么喜欢这样的行为,这种在必经之路故意守着做出一些举动的行为,不仅不能引起周宸的兴趣,他反倒是要怀疑是不是身边有人把他的消息泄露了。 偏周宸这人也是怪,他不喜欢,但也不制止这样的行为。 不乐意搭理的时候视而不见,心情不坏的时候可能会敷衍几句,有时候心情不好的话,就不给面子,说几句让人觉得尴尬难堪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第198章 我摘的 “娘娘,还是有人和娘娘想法一致的。” 听迎春这么说,裴抒有些纳闷儿,“怎么?” 迎春稍稍压低声音,“娘娘,奴婢看见皇上和李贵人了。” 裴抒坐着,迎春站着,两个人面对面,周宸和李贵人从裴抒背后的方向走过来,裴抒看不到两人。 裴抒扭过头,周宸和李贵人已经走近了。 “给皇上请安。”裴抒站起身来,站在亭子里冲着周宸福身行礼。 而李贵人则是给裴抒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周宸抬抬手,“皇后起来吧。”说罢,朝着裴抒所在的地方走来。 裴抒叫起李贵人,在周宸身边坐下。 而李贵人则在皇上的另一边坐下。 “难得在这儿见到皇后。” 说着,不等迎春上前,周宸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瞧见皇后的水杯空了大半,顺手给皇后的水杯中添了些水,放下水壶。 “这几天天气好,又不算热,外头的花开的正好,就想出来逛一逛。” 李贵人微微垂下眼皮,较长的睫毛把她眼中的情绪掩盖,她只当没瞧见皇上的举动,她正准备提着水壶给自己倒水,还不等抬手,一旁候着的迎春上前替李贵人倒了一杯水。 周宸笑道:“皇后喜欢什么花,想要什么花让花房都你送过去。凤仪宫地方大,辟出一座院子专门种花,弄个小花园,以后夏天天热的时候在凤仪宫就能赏花。” 裴抒点点头,“好呀。” “皇后娘娘喜欢花。”李贵人浅笑道:“臣妾之前随母亲去镇安侯府赴宴,记着镇安侯府后院花园的花都开的极好。” 裴抒倒谈不上多喜欢花,既无怜花意,又无惜花情,她看花只图个漂亮好看,不过这话倒是不必和李贵人说。 裴抒淡笑,“家中花匠打理的。” “说起花来,臣妾想起刚刚经过的那处地方,那儿的花开的是极好的,就是开的最好的几株上头的花似乎被剪掉了,瞧着也美,总归有些空落落的,不及其他几株。” 闻言,裴抒挑了挑眉,问李贵人,“是御花园南边假山不远处那一片芍药花丛?” 李贵人眼眸微滞,皇后知道的这么详细,难不成那花是被皇后剪掉的,想到这一茬,李贵人不由回想起自己刚刚那话,还好,不算特别得罪皇后。 心里这么想着,李贵人面上却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她面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她说道: “娘娘刚刚也瞧见了?臣妾说的正是那处,花开的极好,有人见了难免心喜,摘几朵。负责那片地方花草的宫人就那么瞧着,也不修剪修剪,好歹让那几株和附近其他几株融合在一起,不显那么突兀。” 这李贵人反应还真是不慢,裴抒道:“是,我瞧见了,那花是我摘的。” 李贵人面上带了些不易察觉但又偏偏能被人看出来的窘迫,“娘娘勿怪,是臣妾多言了。” 裴抒淡笑,道:“李贵人说的有理,是我考虑不周了。迎春,去让人传话把那里的花修剪一下。” 听了皇后这话,周宸微微皱起眉头,“几朵而已,摘了就摘了,开在那儿就是让人看让人摘的,值当什么,摘光了重新栽就是。” 李贵人脸上神色不变,放在桌下腿上的手却握在一起,皇上刚刚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贵人出来的时候碰巧遇到了皇上,就主动出言陪着皇上一起走一走。经过御花园那片芍药丛的时候,皇上随口说了一句,“好好的花被谁剪走了。” 刚刚还说了这话,知道那花是皇后剪下去之后,又不值当什么了,成了放在那儿就是给人看给人剪的。 李贵人心道:皇上是真看重皇后娘娘啊。 正说着话呢,外头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多出了些乌云,太阳被遮住。 看着外头逐渐阴下来的天色,裴抒道:“凤仪宫距这儿有一段距离,瞧着一会儿要下雨了,臣妾这就回了,皇上与李贵人逛吧。” “朕与皇后一道走。” 周宸处理完政事i,本就是准备往凤仪宫去的,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碰上了李贵人,李贵人主动提出要陪着他一起走一走赏花。 周宸以往对李贵人的印象还不错,就没驳李贵人的面子,出了御花园再去凤仪宫便是。 不曾想,一向不怎么爱出来闲逛的皇后今儿也出来了,正好,他与皇后一同回去就是。 裴抒不知道周宸本就是要去凤仪宫的,她见周宸和李贵人在一处,只以为周宸今儿应该是去李贵人那儿。 既是要去李贵人那儿,裴抒这才说了这话,她还不至于当着妃嫔的面和妃嫔争宠。 私底下救她和周宸两个人的时候,说什么没关系,当着别人的面,裴抒还是要维持皇后该有的大度的。 她说归她说,可周宸话都这么说了,裴抒自然不会傻劝周宸去李贵人那。 天刚阴沉了没一会儿,就有雨滴落下来了。 周宸抓着皇后的手腕加快了脚步,“先去前面的亭阁里等一等。” 距凤仪宫还有一会儿的时间,这么走回去的话浑身都得湿透。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亭阁,尤其御花园中,更是修葺了不少亭阁,走一段路就能瞧见一个。 雨下的不算大,进了亭阁的时候,身上也就落了些雨滴,还不到潮湿衣物的程度。 “等一会儿吧。” 天色刚有变化的时候,怕一会儿赶着雨,赵福全和迎春都让人回去取伞,估摸着一会儿就到了。 裴抒拿帕子擦了擦掉落在脸上的雨水,又替一旁的周宸也擦了擦,“都说六月的天变化莫测,现在还不到五月,天气也是说变就变,还来不及反应就落了雨,亏是附近有避雨的地方。” 周宸笑道:“马上就五月了,天气暖和,淋点雨也受不了凉。” “是不受凉,可身上湿漉漉的总归不怎么好受。” 在亭阁中坐着等了一会儿,雨势较最开始而言稍稍大了些。 第199章 就该如此 虽打了伞,可裴抒和周宸回到凤仪宫的时候,两个人上半身倒是没怎么湿,可鞋子染湿了,自脚踝以下的衣摆和裙摆全都打湿了。 两人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衣裳,把身上已经沾湿的衣裳脱下来。 这时候已经是申时过半,没什么事的话裴抒不准备出去了,就换了身简单舒适的衣裙,雪青色的交领短衫,短衫的衣领和袖口处都有着精致的花鸟纹绣,黄白相间的裙子,同色的腰带勾的腰肢纤细。 换了简单的衣裳,裴抒直接让迎春给她一并把发髻拆开,头上的首饰都卸下去,又将如瀑的长发简单挽起,只插了一支珊瑚珠排串步摇。 裴抒和周宸的衣裳是分开换的,裴抒出来的时候,周宸已经在外头了,换了一件浅紫色的常袍,正坐在椅子上泡脚,旁边的椅子前也放了一只木桶,里头装着热水,正冒着些热气。 “来泡泡脚。” 不到片刻,夫妻俩并排着一人坐着一把椅子泡脚。 周宸指了指前头不远处的木几上摆着的花瓶里插着的芍药花,问道:“这就是皇后下午摘回来的芍药花?” “对。” “果真开的挺好,插在瓶子里摆着不错。” “要是开的不好,臣妾可就不会剪回来了。“裴抒笑,别有深意的看了周宸一眼,”开的好才值得我剪回来放在屋里观赏。” “皇后说得对,不好的东西看着糟心。”周宸点头,笑,“花房还有更好更漂亮的,朕让人给皇后送些过来。” 皇后出身很好,所吃之食,所用之物,无一不精,锦衣玉食的长起来,纵使皇后的性子没表现出什么,可周宸看的清楚,皇后自有她的骄傲和底气,吃穿用戴全要好的,不好的东西她根本看不上眼。 周宸听说过民间有这么一句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皇后嫁给了他,周宸自然要对皇后负责,总不能让皇后的吃穿用度还不如在镇安侯府的时候,否则的话那成什么样子。 何况,他大晋国力强盛,民生富裕,大晋朝的皇后就该如此骄傲,这才是皇后该有的模样。 因此周宸都是挑着好东西给皇后送来。 皇后身上这一身衣裳看着普普通通很家常,不打眼的样子。 短衫是浣花锦缝制而成,上头的花鸟绣纹平齐细密,匀顺和光,格外的细腻精致,色彩格外雅致。 绣技高超的绣娘将一根丝线劈成一百二十多份,如雾一般,绣出来的花纹才是皇后身上衣裳的绣纹的样子。 裙子是雨丝锦所缝制而成,亦是价值不菲。 皇后浑身上下的穿戴无一不名贵。 “好啊,谢谢皇上。” 两人回来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已经停了,很快天色也不像刚才那么阴沉了。 雨后傍晚逐渐转晴时的夕阳总是十分美丽,快要沉落的太阳照耀着天边的云彩,大大小小深浅层叠的团云火红,稍远些的乌云被照耀的多了几分似紫似蓝的颜色。 整个天边异常美丽,似天上醉酒的仙翁随意挥洒画笔,造就了这样的美丽。 京城的房屋都是坐北朝南,裴抒一出院子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色,天边火烧一般的颜色,屋顶,院中的花草树木都被这橘红色所笼罩着。 “今天的夕阳真美。” 裴抒一手挽着周宸的胳膊,“这样的美丽不画下来可惜了。” “那就画下来。”周宸问:“皇后想自己画还是朕让画师来画。” 周宸作画一般,远不如皇后,他就不说自己画了。 “臣妾自己画吧。” 说起画师,周宸心中一动,他和皇后除了有一张身着朝服冕衣的双人画像和一张身穿喜服的双人画像以外,再没有过其他的双人画像。 以前没想起来,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突然想起来这茬,周宸觉出几分可惜,之前怎么没想着让画师多给他和皇后画几张画像。 就像皇后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朝阳画画像一样,最开始的时候周宸没发现,可他来凤仪宫的次数多,时间长了总能碰到,也就知道了。 周宸以前看见了,问了一嘴,皇后说是小孩子长得太快,想画些画像留着以后看。 无缘无故皇后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周宸那时候是这么问的,“皇后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之后周宸就从皇后口中得知了,镇安侯手里有许多皇后自小到大的画像,皇后还说镇安侯夫人下次进宫看望皇后的时候会给她带画像进来。 周宸记得自己当时还想着,到时候他看看皇后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别说,他还真有些好奇。 今儿又想起来了,周宸道:“端午过后,朕让人宣镇安侯夫人进宫。” “嗯?”裴抒没反应过来,无缘无故的,周宸怎么就主动提起让她娘进宫了。 周宸直接明示,“带着皇后小时候的画像。” “好。”裴抒点点头,笑看周宸,“那皇上让赵公公派人去镇安侯府,臣妾可就在凤仪宫等着母亲了。” 周宸派人去镇安侯府传话的分量比她自己让人去传话的分量可重多了,同时也是周宸对她这个皇后的重视,她爹娘兄长见了也都会高兴的。 周宸微微点头颔首。 裴抒最近这几个月没少作画,各种颜料都齐全,也都在手头前,两人说话的间隙,宫女已经把作画所需的东西全都摆出来了。 裴抒站在案桌前作画,快到晚上,周宸也没什么政事忙,就坐在一边看书喝茶。 朝阳这会儿没睡着,也被奶娘抱出来在廊下透透风。 余光瞥到被奶娘抱着的朝阳,周宸把书放在身旁的矮几上,“把朝阳给朕。” 闻言,奶娘上前几步靠近皇上,小心把公主放在皇上怀中。 周宸稍稍调整姿势,让朝阳躺的舒服些。 只见朝阳躺在他的怀里,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朝阳长得漂亮可爱极了,白白嫩嫩的和个福娃娃似的,周宸喜欢得紧,没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小脸儿。 朝阳眨巴着眼睛,忽然咧嘴笑,露出粉色的牙床,乖乖巧巧的模样,看的人不自觉心软,周宸嘴角不自觉噙着笑意。 第200章 异常顺利 朝阳还不到三个月,可脾气就已经初露端倪,这孩子在熟悉喜欢的人跟前就是乖乖巧巧的,任抱任逗。 可却极其不喜欢被不怎么熟悉的人接近,之前赵婕妤有事来凤仪宫一趟,恰巧那时候朝阳闹着不肯离开,赵婕妤进来的时候朝阳还在次间榻上躺着。 原本还笑的很开心看迎春给她摇拨浪鼓,赵婕妤靠近她之后,原本还咧着的小嘴瞬间抿起来了。 赵婕妤更靠近她一些的时候,朝阳板着一张小包子脸,突然开始大哭,没有眼泪的那种干嚎。 裴抒让人把她抱回自己的屋子,朝阳还是干嚎着不肯走,就要躺在这儿、 那么小的孩子,听不懂话,裴抒拿她没办法,把次间让给那小祖宗,她去西次间,还不行,还哭,哭的更响亮了。 索性赵婕妤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裴抒就让赵婕妤先离开,下次请安结束后她留一留就是,有什么话那时候说就是。 赵婕妤刚一离开,那小祖宗的哭声很快就刹住了,哭嚎了那么长时间,脸蛋上愣是没什么泪水。 时间回到现在。 裴抒本是想画天边的夕阳的,可看见周宸和朝阳父女俩,温馨的模样,她忽然改了主意,不想画云彩了,想画人物了。 时间紧凑,裴抒没有一点点细细的描绘各种细节,大致画了画轮廓,瞄了五官。 裴抒没说,周宸只以为皇后在画夕阳,抱着朝阳坐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就让奶娘把朝阳抱回屋里去了。 周宸站起身来,这才瞥到皇后所所作画作的内容,只见一身浅紫色的成年男子怀里抱着一个极小的孩子坐在椅子上,还没画完,赫然正是他和朝阳。 “皇后画的夕阳在哪儿呢?”周宸笑着走到皇后身边。垂眸看着画上的内容,画上的他微微低垂着眼眸,看不到眼中的情绪如何,可眉眼五官都是舒展着的,扑面而来的好心情。 “臣妾想画的是美丽的事物和场景,刚刚瞧着夕阳美极了,就想画夕阳,可就在准备落笔的时候,” 裴抒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冲周宸笑,“我又看到了更美好的画面,夕阳再美,终究不及画上的场景更美。” 周宸挑了挑眉梢,没再说什么。 画画的时候裴抒心无旁骛,一直站着不动也没觉得累,卸下专注之后,稍一动就感觉腿上都有些发酸发麻。 裴抒不自觉蹙了蹙眉头,她搁下画笔,双手撑着桌子,忍着那股酸麻动了动腿,想让那股酸麻快些散去。 看着皇后的动作,周宸了然道:“腿麻了?” 裴抒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朝着周宸张开手,放软了声音,“腿麻了,难受,皇上抱抱我。” 皇后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周宸哪儿能拒绝得了,弯腰抬手,一条胳膊绕到皇后的膝下,另一条胳膊从腋下绕过,揽着腰肢,胳膊一个用力,很轻松就把皇后打横抱起来。 到了屋里,周宸俯身把皇后放在榻上,放下皇后之后他正欲起身,环在他脖子上的两条胳膊不止没有松开,反而缠的更紧了,周宸抬眼,无声询问皇后。 只见皇后歪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柔软的触感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很好闻的那股淡淡的馨香也由近及远的离去。 “给皇上的报酬。” 周宸哼笑一声,“皇后心不诚啊。” 正要松开胳膊的裴抒闻言,收紧了胳膊,又在周宸的另一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还不止,又在周宸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声音响亮得厉害。 裴抒松开了周宸的脖子,笑看周宸,夫君觉得诚心了没有?” 脸上和额头上都带了些濡湿,周宸点头,“满意了。” 说着,周宸双手扶着皇后的肩膀,不仅不站起身来,反而还无限靠近皇后,两人脸贴着脸,额头挨着额头,周宸把脸上和额头上的那点湿意全蹭在皇后的脸上了。 做完这些,周宸这才满意了,站起身来。 裴抒抽出丝帕擦了擦自己的脸颊,状似抱怨道:“皇上也太难讨好了些。” 周宸点了点皇后的额头,脸上的神色别提多正经了,说出的话却和正经丝毫不沾边,“皇后晚上试试,看看朕到底好不好讨好。” 裴抒摇头,“我才不要呢。” 天不早了,两人胡说了会儿闲话,晚膳就摆上桌了。 刚用过晚膳,赵福全就走进屋里,道:“皇上,娘娘,王贵嫔发动了。” 今天是四月二十七,距预产期也没几日了,王贵嫔和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有些运气的,到底没赶在五月初生产,不生于恶月,这孩子不用背上克亲的名声。 裴抒本还想着今天不用出门,特地换了身轻便的家常衣裳,没想到还真有事需要出去。 若是深夜也就罢了,此刻不过戌时初,还早着呢,妃嫔生产,皇嗣为重,裴抒该过去看一看。 这身打扮过于简单,就这么出门的话是有些失礼的。 裴抒在外头套了一件轻薄些的大袖衫,发髻上插了几支钗子,空荡的脖颈处戴了一条珍珠项链,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往王贵嫔所在的落华阁去了。 周宸也一并和皇后去了落华阁。 王贵嫔生产的异常顺利,也十分迅速。 周宸和裴抒两个人刚刚踏进落华阁的屋门,就听到里头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哭声不弱,光听声音就听着这孩子是个健康的孩子。 紧接着传出稳婆的道喜声,“贵嫔,是个小公主,六斤一两,小公主很健康。” 听着稳婆的话,裴抒心道:这么看王贵嫔果真是个好运气的,孩子赶在五月前生下来了,头胎生的还丝毫不费劲儿,从裴抒知道消息距现在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以往她可没见过这么短时间就能生产的。 周宸和裴抒等都不用等,直接看了看擦洗干净后被稳婆抱出来的四公主。 周宸按着以往的惯例赏了王贵嫔,给诞下四公主有功的王贵嫔晋了婕妤位,嘱咐了几句,安顿宫女好好照顾王婕妤,就和皇后离开了。 第201章 病得不轻 王婕妤生的顺利,生产过后人还是清醒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晋位的消息了。 待皇上和皇后离开以后,稳婆又将四公主抱过来给王婕妤看。 “婕妤您瞧,公主很漂亮呢。” 王婕妤早就旁敲侧击从太医那知道她这一胎若无意外的话就是公主了。 虽早就知道,但王婕妤还是忍不住期待着能有惊喜出现,生了公主她其实还是有些失望的,可终究是自己怀胎将近十个月生下的孩子,到底还是欢喜更甚。 王婕妤看了看闭着眼睛的四公主,眼中泛起些温柔,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能生在五月,被人视作异类。 王婕妤吩咐道:“把公主抱下去吧,好生照料着。” 很快,屋里就剩下王婕妤和贴身宫女丁香。 丁香倒了半杯温水喂给王婕妤,“婕妤,最快明日,最晚不过后日就要送去花萼园了,婕妤怎么不让公主多待一会儿。” 王婕妤位份不到九嫔,自然没法亲自养着孩子,四公主也是要送去花萼园的。 “我不会照顾孩子,放在我跟前,奶娘得留下看着,我不乐意身边围着这么些人。”王婕妤道:“还不如让奶娘把她抱回自己的屋子,我能好好休息,她也会被照料的更好。” “再说了,皇上和皇后不制止有孩子在花萼园的妃嫔去看望自己的孩子,日后又不是见不到。” 王婕妤笑道:“你瞧那周贵嫔,三天两头去花萼园看望四皇子,皇上和皇后就像瞧不见似的,压根儿不阻止皇子公主和亲娘亲近。” 丁香点头认同,“婕妤说的是呢。” 王婕妤问道:“对了,太医那里没什么问题吧。” 丁香明白王婕妤这话是什么意思,点头道:“婕妤放心就是,太医定会对此事守口如瓶。” 王婕妤的预产期就在五月初,早几天晚几天都是有可能的。 时间距五月越近,王婕妤心中的焦虑越甚,脑子里整日都只想着这一件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王婕妤夜里做梦的时候都梦到过,不偏不倚,她正好赶在端午那天生产。 她那刚出生的孩子立刻就被送出宫去,弃去行宫养着,不记名讳,抹去痕迹,只当没有这么一个孩子。那孩子在所有人的白眼中磕磕绊绊长大, 畏畏缩缩,性子胆小如鼠。 王婕妤当即就被吓醒了,吓出一头冷汗,狂跳的心脏半天平复不下来。 一想起梦中的情景,王婕妤心里直跳着发慌,她绝不能能眼睁睁看着梦中的情景真正发生,不论她肚里的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该按着本来的身份金尊玉贵的长大。 吓醒之后,王贵嫔再睡不着了,睁着眼到天明,一起床就让丁香去传平日给她把脉的太医过来。 眼看五月越来越近,王婕妤等不了了,她绝对不能把孩子生在恶月,毁了孩子也毁了她自己。 仔细询问过太医,确认她腹中的胎儿长好,就算是服用催产药早生几天也没一点问题后,王婕妤让太医给她开了一副催产药。 好在最终的结果是好的。 “那就好。”听了丁香的话,王婕妤松了口气,点点头,“我有些累,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是,婕妤,奴婢就在外头,婕妤有吩咐喊奴婢就是。” 转身之后,丁香这才没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这个混沌的脑子胡思乱想些什么,她怎么能有那样的想法,竟然认为婕妤不喜欢四公主。 刚刚听到婕妤那话,联想起婕妤之前落胎的时候没什么伤心的模样,丁香一瞬间都有些心凉,自家婕妤也太过无情了些,就算是公主,那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怎么能那么漠不关心。 丁香摇摇头,为了公主能平安顺遂长大,婕妤不顾自己的身子喝了催产药,那催产药可是伤身,这样的婕妤怎么会不喜欢公主呢。 翌日请安的时候,不免有人要提起刚刚生产的王婕妤。 “这王婕妤还真是运气好,到底是赶在五月前生产。”韩修容哼笑一声,声音带着几分不屑,“可惜啊,也就生了个公主,没什么可骄傲的。” 皇后也就生个公主,皇上偏生爱的和什么似的,三天两头就让人往凤仪宫送去给小孩子玩的玩意儿。 一想到这个,韩修容心中满是怨念,之前沐儿小的时候也不见皇上这样疼爱。 以前皇后没生孩子,韩修容觉着皇上对沐儿还是不错的。可自从皇后生了孩子,有了对比之后,韩修容这才觉出皇上真正疼爱一个孩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她这才明白过来,沐儿其实没有得到过来自于皇上的偏爱,不止是沐儿,她其实也没有得到过皇上的偏爱,皇上对皇后和三公主的态度才是偏爱。 她自小喜欢皇上表哥啊,她以前一直以为皇上表哥对她是有几分真情在的。 而皇后和三公主的存在把她以往一直坚信的东西彻底粉碎掉,这致使韩修容这段时间格外仇视憎恶皇后和三公主。 这才没忍住出言讥讽,明着说王婕妤和四公主,却暗指皇后和三公主。 韩修容这话,虽知道韩修容在暗暗讥讽只生了公主的皇后,可在场不少人依旧听着有些不舒服,尤其有女儿的更是不高兴。 裴抒轻飘飘斜了韩修容一眼,“这么瞧不起公主。怎么?韩修容生了能让你挺直腰杆的皇子了?还是大白天的发癔症,错把大公主当成皇子了?找太医来开几副药服用吧。” 宫中鲜少有皇后这样的人,说话这般不留情面,直接指着鼻子骂人。 殿内响起几声低低的笑声,不少人都被皇后这话逗笑了。 唯有被皇后指着鼻子骂的韩修容一个人心中格外不爽利。 育有二公主的白修媛亦很是不喜韩修容这话,她笑对皇后说,“娘娘您忘了?韩修容之前短暂的养育过三皇子几天,许是韩修容还把三皇子当成她自己的孩子呢。” 裴抒声音淡淡的,“分不清以前和现在,那更是病得不轻,更该服药了。” 第202章 抢占先机 众人又笑了,一向让人觉着有距离的皇后竟然也会有这么促狭的时候。 裴抒这话可不是故意臊韩修容,她直接道:“去,传太医去钟粹宫等着,给韩修容诊脉治病。” 凤仪宫的人自然听皇后的吩咐,当即就真有人请太医去了。 看着宫女离开,裴抒扫了韩修容一眼,“回去吧,别让太医等久。” 说罢,裴抒扭头嘱咐一旁站着的念秋,“把韩修容的侍寝牌子撤下来,什么时候身子大好了,太医说没问题了,什么时候再把韩修容的牌子挂上去。” 不止是韩修容,在场众人都切切实实的愣住了,皇后这是要动真格的。 韩修容没料到因为不忿而冲动说出的那么一句话直接造成了这样的后果,请安的途中被皇后从凤仪宫赶出去,还给她冠上了有病的帽子,撤了侍寝牌子。 看着皇后冷淡的神色,韩修容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屈服了,她起身蹲下,“娘娘恕罪,是臣妾口无遮拦,还望娘娘息怒,饶过臣妾这一回。” 裴抒懒得和她废话,“我不想说第三遍,回去。” 韩修容咬了咬牙,梗着脖子,道:“臣妾不服,臣妾不过说了那么一句无心之言,皇后就这样借题发挥为难臣妾,臣妾不服。” “不服?”裴抒冷声道:“不服憋着。” 闻言,韩修容恨恨看着皇后,“我不服,皇后你公报私仇,我要见皇上,我要让皇上给我做主。” “好啊。”裴抒不仅不拦着,反而道:“来人,去太极宫请皇上过来。” 今天是小朝会,时间不长,若无意外的话这会儿应该结束了。 在场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跃跃欲试想看热闹的神色。 果然如裴抒所想,周宸已经结束了今天的朝会,听说皇后请他去凤仪宫,他也没问什么缘由,握着朱笔落下最后几个字,搁下笔,起身洗洗手,就朝着凤仪宫去了。 皇后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这个时候叫他过去,定是有事。 而此刻的凤仪宫,相较于悠哉喝茶看着什么都不担心的皇后,韩修容脸上的神色可就精彩多了,忧心,期待,不忿,懊悔,恼怒。 纵使皇宫中的妃嫔大都是表演的好手,也不得不感叹,甚少能在一张脸上同时看到这么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却毫不杂乱,不少人都自叹不如。 没一会儿,外头就传来太监的高声唱和,“皇上驾到。”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众人纷纷起身给皇上行礼。 “都起来。”路过皇后的时候,周宸抬手扶了一把,等皇后起身后,径直走到最上首中央的位置坐下。 众人都起身,扶着宫女的手落座。 裴抒在周宸左手边的位置坐下。 “皇后叫朕过来所为何事?”周宸笑问。 还不等裴抒说话,韩修容就站出来,声音哀惨,“皇上,臣妾……” “住嘴。”裴抒沉声打断了刚刚张口准备诉说委屈的韩修容。 韩修容还真被皇后这模样唬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她正要继续张口,忽然想到什么,这样嚣张的皇后不正坐实了欺凌她的罪名么。 她做出一副窝窝囊囊,不敢反驳的样子,“娘娘,臣妾不敢。” 见韩修容这样,周宸挑了挑眉,蠢货一个。 淑妃也挑了挑嘴角,这韩修容可真是该精明的时候不精明,她叫来皇上要皇上给她做主,却又硬生生把先机让给皇后了。 韩修容被皇后吓到的那副模样,淑妃压根儿不信。 裴抒懒得搭理她的小心思,直接让一直在角落候着不曾有过丝毫挪动的宫女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全部都复述一遍。 那宫女之所以能在殿内候着,就是因为超群的记忆了,旁人说过的话能记个八九不离十。 那宫女说完之后,裴抒也不给韩修容辩驳的时间,直接道: “皇上,臣妾是皇后,在臣妾的角度来看,最重要的就是皇嗣,关乎着咱们大晋的千秋万代,妃嫔次之。 只要是皇嗣,不论皇子还是公主都是一样重要的,可韩修容却明晃晃表现出对公主的轻视,轻视皇嗣,韩修容有罪,轻视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韩修容为母不慈。是以,臣妾自认对韩修容回宫闭门的处罚并无任何问题。” 裴抒不给韩修容插嘴恶机会,继续道:“除此之外,韩修容拒不认错,不服臣妾的处罚,更是指责臣妾公报私仇。” 裴抒脸上适时浮现一抹不解,“韩修容,我不知我与你又何仇何怨,韩修容不妨给我解惑。” 韩修容只能暂时把满嘴要脱口的解释全咽下肚子里,不情愿答道:‘娘娘向来公允,与臣妾并无什么仇怨。“当着皇上的面,她哪儿敢胡说什么。 裴抒可不管韩修容这话说的情愿不情愿,她要的就是这么句话,韩修容说了就好。 看着无所察觉还顺着皇后话说的韩修容,周宸暗道:真是个蠢货,要告状的是她,不争着解释,被皇后抢占先机的也是她,被皇后牵着鼻子走却一无所觉的还是她。 周宸暗自摇头,这韩家的女子,除了他娘聪慧以外,真是没一个能扶得上墙的。 这么想着,周宸却也没什么帮着韩修容的想法,韩修容是他母家的,与他关系亲近,可皇后这个妻子的关系和他更近,他自然偏向皇后。 何况,周宸也不待见韩修容说出的那话,更不会帮着她了。 周宸料想的不错,因为裴抒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就是:”皇上,韩修容自己都说了她与臣妾并无仇怨,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臣妾公报私仇,她这是诬陷,妃嫔诬陷皇后,乃是以下犯上,不分尊卑。“ 裴抒淡淡一笑,直接给韩修容定罪,”韩修容有两罪,其一乃是蔑视皇嗣,其二乃是以下犯上,若是数罪并罚,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臣妾自认对韩修容的处罚说一句手下留情也不为过,皇上觉得呢?“ 第203章 动作快 周宸笑着看了看皇后,点头颔首,“不为过,皇后做得对。 ” 韩修容这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偏碰上皇后条理清晰,能说会道又避重就轻的,经了她的口,这么轻飘飘不值一提的话愣是成了不小的一桩罪证。 还让人觉得皇后说的有道理,站在皇后的立场上,皇嗣的地位就是高于妃嫔的地位,皇后拿着这个说事没问题。 皇上认同皇后的话,皇上居然认同皇后这话,皇上不觉得皇后小题大做? 韩容傻眼了,忙解释道:“皇上,臣妾不过调侃一句,臣妾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哪儿会看不上公主,还请皇上明鉴。” 双手捧着茶杯看热闹的淑妃见状勾唇笑笑,眼中带着愉悦,在这后宫中,她最乐意看到韩修容和韩才人倒霉,韩才人最甚,韩修容次之。 淑妃适时道:“皇上,这韩修容不止不服皇后娘娘,对皇上也不服气呢。” 韩修容怒视着淑妃,“淑妃,这事和你可没关系,少多管闲事。”说完又忙着和皇上解释,“皇上,淑妃胡说八道,臣妾绝无此意啊。” 周宸摆摆手,“就按着皇后的处置,闭门思过,撤牌子,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挂上去。” “此外,你以下犯上,不敬皇后,闭门的时候也别闲着了,抄宫规吧,什么时候出来了,什么时候停。” 听完事情的起末之后,周宸冷不丁还有些纳闷儿,皇后的性子,怎么会这么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不可能连个韩修容都压不住。 皇后使用起自己所拥有的权力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含糊,以往不经过他就能自己做主给妃嫔降位,今儿怎么还真如韩修容所愿,让人请他过来。 想了想,周宸明白了,韩修容暗着贬低朝阳,皇后哪儿能忍,皇后生气了,想拿他捅韩修容的心窝子。 周宸当然会给皇后这个面子,又多加了一项抄写宫规的惩罚。 看着韩修容失魂落魄的模样,裴抒心里舒坦了,周宸亲自发话给韩修容带来的打击果真要比她说话的打击更大,不枉她把周宸叫过来了。 裴抒出声道:“行了,这下回去吧。” “就是啊,皇后娘娘说的是。”赵婕妤接下皇后的话,“韩修容要见皇上,如也如愿见到皇上了,赶快回去吧,可别让太医一直等着了。” 众人离开后,周宸看着皇后,“朕今儿帮了皇后,皇后想怎么报答朕?” “皇上这话说的。”裴抒嗔了周宸一眼,“皇上是我的夫君,是我这一辈子的依靠,我有事情的时候,自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夫君,想着夫君能够给我撑腰。” 说着,裴抒纤细的食指戳了戳周宸的胸膛,状似伤心道:“夫君给我撑腰,还要我报答啊?” 周宸信她才怪,皇后可不是有事就往人身后躲藏寻求别人帮助的性子,不是个会受委屈的人,自己会护着自己的。 今天因为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找他过来也不是为了让他做主撑腰,纯粹是为了气韩修容。 这么想着,周宸也没法反驳皇后这话,总不能说皇后太独立,根本不想着依靠他吧。 要皇后真是个自己立不起来的软弱性子,周宸可不会给自己添麻烦,当时考虑立后的时候压根儿不会把她设为人选。 何况,周宸还真就喜欢皇后这样的性子,他不大喜欢那种菟丝子一般的全然依靠别人的女子。 偶尔的那种小女儿家的撒娇的依赖算情趣,他也受用,但要真是那样的性子,拿不住事,管不住人,周宸可不喜欢。 “皇上怎么不说话?” 听到皇后的话,周宸回过神来,他捉住皇后戳他胸膛的那根手指,笑道:“皇后说的不错,朕该替皇后撑腰的。” 周宸摩挲着皇后的手指,复又轻轻捏了捏皇后的指腹,“朕还有事,走了。” “皇上晚上来吃饭吗?”裴抒笑问,“皇上要来的话,我让人多准备几道皇上爱吃的,等着皇上一起吃,不来的话就单单准备我爱吃的。” 周宸沉吟片刻,道:“要是不来,朕让赵福全给你传话。” “好。”裴抒笑着点头。 目送周宸离开后,裴抒这才往后殿走去。 念秋把自己听说了,但还没来得及告诉娘娘的消息说了,“娘娘,王婕妤是服了催产药才赶在五月前生产的。” 裴抒略有些吃惊,但也觉得情有可原,谁也不愿意去赌那个万一,王婕妤此举又没伤天害理妨碍到别人,她不在意的点点头,“知道了。” 娘娘不在意,念秋也就不在意了,把这事抛在脑后。 下午的时候内侍省的宫人登了凤仪宫的门。 “娘娘,奴才奉了皇上的命,特来给娘娘修整一座院落出来改成花园。” 为首的宫人躬身陪笑着问,“娘娘您想把花园设在何处?” 裴抒愣了一下,周宸的动作还真是快,丝毫不拖泥带水,昨天刚说完,今天就让人来了。 想了想,裴抒道:“就去后头那座院子里。” 那地方距她住的地方近不说,路上大部分的地方还有回廊,不论晴天还是雨天都方便过去。 裴抒又问,“什么时候开始动工?” 那宫人笑道:“娘娘有想法,奴才等即刻就能动工。” 裴抒道:“明天再开始,你明天带着人来。” “是,娘娘,奴才遵命。” 那宫人得了准确消息很快就退下去了。 裴抒吩咐道:“迎春拂冬,你们两个一会儿带人把附近这一片地方收拾一遍。其他的院落都检查一遍,确保平时去的少的地方是落好锁的。” “娘娘放心就是。”想了想,迎春道:“娘娘,西门距要动工的地方最近,不如让他们从西边的门进出如何?” 娘娘一般不从那里进出,从那里进出不打扰娘娘。 裴抒点头,“好,这事交给你。” 拂冬道:“那奴婢看着他们。” “……” 裴抒看了拂冬一眼,“不必。” 周宸派过来的人应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不过她性子谨慎,这才让她们两个去检查一遍。 提前把自己的地方检查一遍无可厚非,要是明晃晃看着来动工的宫人,那可真是信不过周宸,直接往周宸脸上盖巴掌了。 迎春无奈道:“听娘娘吩咐就是,娘娘没吩咐的事情不要做。” 拂冬缩了缩脖子,“是。” 第204章 皇上要的? 时间很快就到了端午当天。 清晨,天刚亮不久,凤仪宫的宫人就开始忙活起来,给各处的门上贴艾草,挂上葫芦形状绣有五毒纹饰的香包,香包里头装有朱砂,雄黄等药物,意在驱虫辟邪。 裴抒早早就起来了,浴兰汤过后换上了前几日刚刚做好的新衣裳,薄薄的衣服料子上绣着五毒纹。 裴抒坐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抱夏和拂冬替她梳妆打扮。 裴抒略带惆怅,“端午一到,夏天就到了,开始热起来了。” 从今天开始就要换夏装了,一想到夏天又闷又燥的热,裴抒就忍不住想叹气,夏天的一切都很好,就是热这一点,让人觉得难受。 拂冬手上动作不停,笑道:“现在还好些,等过段时间真正热起来的时候就去行宫了,行宫比宫里凉快得多,娘娘也能舒坦些。” 公主爱出外头,不让出外头就闹,奶娘几乎日日不间断抱着公主出院子里去,太医说公主对外在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好,只要注意些,身边有熟悉的人陪着,去行宫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后宫已经知道,再过一段时间皇上要去行宫避暑,这一两日后宫有些人心浮动,都想能跟着一起去行宫,有讨好皇上的,也有来凤仪宫献殷勤的。 裴抒叹道:“朝阳还是太小,去行宫路途遥远,好几日的路程,我怕万一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让孩子受罪。” 去不去行宫,她还有些犹豫。 抱夏和拂冬不说什么了,事关公主,她们不敢胡乱劝说娘娘。 裴抒很快抛开犹豫,去不去行宫都是小事,去了舒坦些,不去,也缺不了她凤仪宫的冰块,周宸和不少妃嫔不在,她还能用更多的冰块,只要冰块摆的够多,也难受不到哪里去。 收拾妥当之后,在去前殿之前,裴抒去了一趟朝阳的卧房。 朝阳这会儿还在睡着,裴抒坐在床边,手中拿了一根五色绳,她放轻动作抬起朝阳的小手,另一只拿着五色线的手绕过朝阳的手腕,手指翻飞,很快就给朝阳的手腕上系上五色绳,又拿起剪刀把多出来的绳子剪掉。 动作间,宽大的袖子下滑了些,只见裴抒白细的手腕上也缠着一条一模一样的五色绳。 把剪刀递给奶娘,裴抒在距朝阳身边不远处的床上放了艾虎和香包,又亲自往床两边插了艾虎,挂了香包。 朝阳手上戴着的五色线是裴抒昨天亲自做出来的。 香包和艾虎是今天早上周宸让人送过来的,每个皇子公主都有。 裴抒摸了摸朝阳的小手,好孩子,要平平安安,无灾无病长大。 裴抒到了前殿的时候,妃嫔们都已经到了。 请安过后,裴抒带着一众妃嫔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众人在慈宁宫亲自动手包角黍。 与此同时,周宸正在前朝给官员赏赐角黍,香包和扇子。 赏赐角黍和香包的原因自是不用说,而之所以要赏赐扇子,其一是因用于“庶动清风,以增美德”,二是因为天气逐渐变热,蚊虫肆虐,扇子成为夏天不可或缺的伴手之物,同时彰显了帝王的仁爱之意。 得了赏赐,官员们谢恩过后就该告退出宫了。 “裴大人。” 镇安侯正和几个同僚还有家中长子一道走着,听到后头有人唤自己,只见皇上身边的赵福全迈着快步朝他走来。 镇安侯停下脚步,等着赵福全走近。 赵福全脸上笑意真切,姿态不高,他躬身笑道:“裴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公公请。”镇安侯没多说什么,直接伸手示意。 赵福全忙道:“裴大人您请。” 于公镇安侯极其有能力,得皇上看重,于私镇安侯又是国丈,赵福全哪儿敢在他跟前拿大。 待到镇安侯迈开步子,赵福全这才跟着离开。 到了人少的地方,赵福全笑道:“大人,皇上有话让奴才给大人,皇后思念镇安侯夫人,皇上宣镇安侯夫人后日进宫看望皇后。” 镇安侯神色不变,“还请赵公公向皇上转言,臣归家之后即刻将话转给内子。” “皇上还有话给镇安侯夫人,说是让镇安侯夫人不要忘记带东西。” 带东西,带什么东西,镇安侯有些摸不着头脑,忽然他灵光一闪,皇上说的只怕是自小给抒儿所作的画像。 自上回从宫里回来之后,夫人就让他把之前给抒儿所作的画像全都再临摹一幅,说下次进宫的时候要给抒儿带过去。 除此之外,镇安侯再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镇安侯不动声色,“请皇上放心,臣定一字不落把皇上的吩咐转给夫人。” “奴才定将大人所言禀明给皇上。”任务完成,赵福全笑着冲镇安侯行礼,“那奴才不打扰大人,大人慢走。” 镇安侯告别赵福全,和同僚一并走着。 几个同僚都没多嘴问什么,赵福全是皇上身边的人,自是奉了皇上的命,若是公事,完全用不着让赵福全私下和镇安侯说。 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那他们更加用不着打听了,谁敢打听皇上和皇后的私事。 出了宫门与同僚告别之后,镇安侯和长子裴拙上了同一辆马车。 裴招这才问道:“父亲,皇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事。”没外人了,镇安侯这才忍不住露出笑意来,道:“就是说抒儿思念亲人,宣你娘后日进宫看望。你回去尽快和我一起把你妹妹从小到大的画像都临摹出来。” 裴抒之前对此事不知情,裴拙却是知道他爹一直都有给他们三兄妹画画像的习惯的。 裴拙不是个笨人,相反,面上不显,心中是个极有成算的,脑子转的极快。 “皇上要的?” 虽是询问,裴拙的语气却很肯定,从他爹这前后丝毫不沾边的两句话很轻易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第205章 端午 “不错。”镇安侯点点头。 抒儿的画像不能让别人临摹,之前一直都是镇安侯自己临摹,可他平时忙,都是趁着休沐的时候临摹,临摹的时候并不着急,大多数时候还和夫人一起回忆孩子小时候的趣事,进度可不就更慢了。 直到现在为止,镇安侯不过才临摹出来三幅,还差不多都是同一个年龄阶段的。 镇安侯没想到夫人这么快就要进宫,还是皇上亲自吩咐的,那三幅画像可交不了差。 因此镇安侯没瞒着裴拙这事,一是长子性子稳重,嘴严实,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多说。再有就是,他得让裴拙和他一起多临摹几幅画像出来,好让夫人进宫的时候能够给皇上交差。 “如此看来,你妹妹在宫中的日子过得确实不错。” 镇安侯又是欣慰又是高兴,连这种小事都知道,还要再特地吩咐一遍,可见皇上对抒儿是上心的。 “是啊。” 而周宸此刻已经到了慈宁宫,等他到的时候,包角黍这项活动已经过了大半,进入尾声快要结束。 哪儿能真指望当主子的包角黍,不过是过节应景罢了,大家聊天说话,角黍倒是没包几个。 外头太阳大,皇后和其他妃嫔都在四面竹帘半卷起的厅中。 周宸踏上台阶,抬手把卷了一大半却只和他双眼齐平的竹帘撩起来,同时歪了歪头,走进了厅中。 亭中摆了好几张长桌,桌上盆里装有糯米,栗子,枣子,杏干,柿子干。赤豆这些东西,皇后和妃嫔们都围着桌子或坐着或站着,懒懒散散的,手里的活几乎不怎么动。 大皇子,大公主和二公主三个大孩子也在此处,她们三个也被叫过来一起包角黍,和大人们相比,她们三个小孩子包的反而更认真。 大皇子最先看到父皇的身影,他笑着叫了一声,“父皇。” 听了这话,大家这才看到皇上到了,坐着的人当即就站起身来,众人正准备放下手中的东西准备行礼,周宸摆了摆手,“行了,都不用多礼,忙自己的吧。” “父皇,看我包的角黍好不好?”大公主举着自己刚刚包好的角黍给父皇看。 看了一眼那形状不怎么好看,上头缠着的线松垮垮,看着就会露馅的角黍,周宸违心的点点头,夸了一句,“不错,包的挺好。” 大公主挑衅又高傲的看了看大皇子和二公主,把手里的角黍继续放在她跟前堆满了角黍的小盆里,她又看了看大皇子和二公主,得意道: “你们两个包的加起来都没我的多,你们肯定偷懒了。” 大皇子和二公主都没说话,大皇子最少,只包了五个角黍,二公主有七个。 周宸夸赞完大公主,又去看了看大皇子和二公主身前放着角黍的小盆,笑道:“周泽和周潼包的也好。” 三人中属大皇子包的角黍最少,可这孩子慢工出细活,包出来的角黍像模像样的。二公主包的也不错。 大皇子仰着头看父皇,“父皇,我把我包的角黍给父皇母后,母妃还有皇祖母吃。” “好。”周宸摸了摸大皇子的头,“好孩子,一会儿父皇吃你包的角黍。” 大公主和二公主也闹着要父皇吃她们包的角黍。 安抚完三个孩子,周宸走到皇后身边,“皇后的角黍包的不错。” 裴抒笑,“臣妾的角黍包的这样好,皇上要尝尝吗?” “皇后亲手包的,朕自然要尝尝。” 大家包的角黍都不大,模样小巧,三口就能吃掉一个,周宸虽应承了三个孩子,可再多加一个皇后也能行。 在天还未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晚宴就已经开始了,地点就在千秋阁。 早早开始做准备的妃嫔终于等到了能够展示自己才艺的时间。 第一个是清婕妤,只见身着月牙色的广袖薄裙的清婕妤抱着琴走出来。 很快,优美的琴声倾泻而出。 清婕妤本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类型,此刻更是不自觉让人联想到广寒宫中的仙子,清新脱俗,不似凡人,让人不敢亵渎。 一曲终了,清婕妤站起身来,“臣妾献丑了。” 周宸笑道:“朕竟不知清婕妤的琴弹的这样好,该赏。” 原本笑容浅浅的清婕妤听了这话后,脸上浮现出些羞赧,“皇上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 看着清婕妤脸上原本那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清冷的距离感瞬间消失大半,冰雪消融一般,裴抒笑了笑,心道:清婕妤也是很会拿捏人心了。 在别人面前是不可攀的冷美人,独独在你面前有了小女儿家的姿态,没人不喜欢这样被特殊对待。 除了常规的赏赐以外,周宸还额外赏了清婕妤一张好琴。 从周宸对清婕妤的赏赐来看,周宸定是受用的,裴抒也跟着赏了东西,凭心而论,清婕妤的琴弹得确实很好,当值一赏。 清婕妤过后,下一个是周贵嫔,周贵嫔作画,现场作画,是一幅契合端午节的画,画了一盘子角黍。 画的算不得特别惊艳,可也很不错了,毕竟时间有限,看得出周贵嫔是有功力在身上的。 周宸笑,“周贵嫔画的不错。”可也仅仅是不错了,作画的水平远远不及皇后。 有了皇后珠玉在前,周宸自然看不上周贵嫔的画。 淑妃笑道:“周贵嫔这角黍画的比上午包的角黍更漂亮逼真。” 周贵嫔笑,不带什么不好意思,大方承认道:“臣妾手笨,实在是不会包角黍。包不好角黍,画几个角黍出来也算是不负端午了。” 周宸也赏了周贵嫔,只是东西不如清婕妤刚刚更丰厚。 裴抒没区别对待,赏清婕妤和周贵嫔的东西都差不多。 周贵嫔笑着谢恩,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她面上不显,心底却是失望不已。 当然不是因为得到的赏赐不如清婕妤丰厚失望,而是周贵嫔看得出来,皇上更喜欢清婕妤的琴艺,对她所作的画没什么惊喜和喜欢的模样。 周贵嫔暗暗叹了口气,她跳舞更好,可之前听了赵婕妤说淑妃跳舞极好之后,她就改了打算跳舞的想法,换成了作画。 第206章 随了皇后 早知皇上不喜欢画,她还费什么劲儿,和李贵人一样坐在下面看别人表演多好。 周贵嫔之后还有不少小妃嫔表演,上台的都是去年进宫的新妃,没一个老人,老人全都安安稳稳坐着,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新人表演。 其中有几个新人跳舞,周宸赏赐也很丰厚。 见此状况,周贵嫔不免更后悔,她不跳舞就是担心自己被淑妃比下去,没引得皇上注意不说,反而还间接帮了淑妃。可现在来看,她所有的担心全都是多余的。 夜深之后,晚宴结束,众人都散了。 没什么意外,周宸和裴抒回了凤仪宫。 端午后的两天,镇安侯夫人进宫了。 母女俩说了一阵子话,裴抒让奶娘把朝阳抱出来见见她娘。 “娘您抱抱朝阳。” 看着白白嫩嫩的漂亮外孙女,镇安侯夫人心都化了,喜欢得紧,忙张着胳膊准备抱孩子。 可还不等奶娘把朝阳放在镇安侯夫人怀里,原本乖乖巧巧的朝阳忽然扯开嗓子大哭起来,“哇呜呜呜,哇哇呜呜呜” “……” 裴抒暗叹一声,她光高兴了,想着让她娘见一见朝阳,忘了朝阳不爱被不熟悉的人靠近的性子。 她娘是朝阳的外祖母,可也就朝阳刚出生的时候见过一次,于朝阳而言,外祖母和陌生人无异,自然不乐意被抱。 镇安侯夫人不明所以,着急道:“怎么了这是?” 裴抒笑道:“这孩子脾气大,刚睡醒,心不顺,闹觉呢。” 说着,裴抒让奶娘把朝阳抱过来,她亲自抱着朝阳,低头一看,脸上果真是连个泪滴子都不见,又是假哭。 白天大多数的时间,裴抒和朝阳母女俩都是待在一处的。 朝阳很熟悉娘亲的怀抱和味道,被娘亲抱在怀里没一会儿就不哭了。 镇安侯夫人笑,“公主不爱被生人抱?” 裴抒惊道:“娘您怎么知道?”她刚刚就是怕她娘难过才说了假话,谁曾想她娘居然知道。 “娘娘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不爱被不熟悉的人抱,一抱就哭,公主和娘娘一个性子。” “娘娘六七个月大小的时候,你舅舅在外任期结束,你舅舅舅母一大家子回京后,来咱们府上的时候,你也和公主这般。” 回忆起往事,镇安侯夫人眼中多了些怀念,她笑道: “你舅舅一抱你,你就哭个不停,光打雷不下雨,脸上一点泪都没有。后来你舅舅在京城任职,来家里的次数多了,你觉得熟悉了,这才愿意让你舅舅抱了。” “???” “不能吧。”裴抒不相信,她小时候怎么会是这样的性子。 “怎么不能,公主这性子还真是随了娘娘。” 裴抒之前还纳闷儿这孩子这性子是随了谁,都说儿像母,女像父,裴抒只以为朝阳这性子是随了周宸。 谁曾想,朝阳的脾气竟是和她一模一样,裴抒真不知道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公主不止性子像娘娘,这漂亮的小模样也十足十像了娘娘。”镇安侯夫人道:“我带的画像中有娘娘三个多月大小的,娘娘看看。” “好呀。” 裴抒来了兴致,她有些好奇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镇安侯夫人带了不少画卷进宫,足有十来幅。 裴抒的屋子够大,她让宫女一并把所有的画卷都展开来。 十来幅画卷,记录了她从小到大的模样。 裴抒瞧着,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陌生是不记得自己之前的模样,又因为知晓画像上面的是她,从而生出几分熟悉感。 镇安侯夫人指着最前面那幅画像,“这幅,娘娘瞧,公主是不是像极了娘娘。” 不用说,裴抒就已经注意到那幅画像了。 裴抒日日都见朝阳,朝阳的模样她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 若不是知道那画像上的是她,裴抒都要以为上头画着的是朝阳了。 “还真是像。”裴抒抚了抚那画像,笑道:“娘您一直说朝阳和我像,我还寻思能有多像,今儿一看,怪不得您这么说呢,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是啊,娘娘这下知道公主和娘娘有多像了。” 镇安侯夫人留在凤仪宫用了午膳,下午的时候就出宫了。 傍晚,周宸到的时候裴抒正在廊下坐着,手中拿了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动着。 瞧见周宸的身影自大门处出现,裴抒站起身来,提着裙摆下了台阶。 “请皇上安。” 周宸扶着皇后起来,看见皇后手中拿着的团扇,不由笑道:“这才五月,皇后就用上扇子了。” “因为热啊,怪不得要端午当天换夏装,端午前天气还好,一过端午,立马就热起来了。” 裴抒苦着脸,道:“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受不得热了。” 周宸很少见皇后这样子,这么长时间也只有炎热的夏天能让皇后露出这样的神色。 周宸不免觉得好笑,他笑道:“再过几天就去行宫了,行宫凉快,皇后定然喜欢,夏天也不用像这样苦着脸了。”说着,周宸捏了捏皇后的脸颊。 “臣妾还不知道要不要去。”裴抒犹豫道:“朝阳太小了,我担心在路上时间太长,朝阳不舒服。” “嗯?太医不是说没问题?” 洗过手坐下之后,周宸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在外头走的时间长了,他有些渴了。 润过嗓子之后,周宸这才继续道:“早出发几日,路上慢些,又有太医随行,和在宫里没也没差。” “夏天的时候宫里到底不如行宫舒坦,朝阳和皇后一样怕热,皇后能用冰块,朝阳这么小,不好多用,没问题的话还是带去行宫吧。” 裴抒在周宸旁边坐下,“过几日宣太医来问一问。” “嗯。”周宸点点头,转而问起其他的,“镇安侯夫人带了皇后小时候的画像没有?” “带来了。”裴抒笑,“就在书房里放着呢,皇上去看看?” “走,去瞧瞧。”周宸站起身来。 第207章 随行人员 周宸一走进去就看到展开悬挂着的十来幅画像,按着年龄从小到大排列着。 一个躺着哇哇大哭的奶娃娃慢慢长大些,头顶扎了小辫儿的小女孩儿双手抱着一朵快赶上她脸蛋大小的花使劲儿拽,浑身上下都在用力,两排小白牙齿都紧紧咬着。 紧接着是仰着头大哭的模样,身上的衣裳脏兮兮的,稍稍长一些扎了两个小辫子的头发乱糟糟的散开,脸蛋上多了几团灰。 再往后。五颜六色的鲜花盛开,花团锦簇的花园中围着一架做工精良的秋千,带着靠背和扶手的秋千高高扬起,上头坐着一个笑容天真灿烂的小女孩儿,约莫六七岁的模样。 坐在马背上明显有些紧张的模样,自信骑着大马肆意驰骋跨过障碍,逆着夕阳笑的温和又漂亮,弯弯的眉眼亮晶晶的。 看着那一张张记录了皇后从小到大的画像,周宸仿佛亲眼见证了皇后的成长一般,原本静态的画跳出了画卷变得生动活泼起来,在他脑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皇后由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孩子逐渐长大成为了稳重大气的名门贵女。 从这一幅幅的画卷之中,周宸能清楚的感受到镇安侯的一番拳拳爱女之心,也难怪能养出皇后这样的性子。 “皇后还总说朝阳长得像朕。”周宸笑道:“可朕瞧着朝阳和皇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裴抒扬了扬下巴,神色带了些骄矜,“我的女儿,自然该像我。” 周宸笑着摇摇头,声音带着些纵容,“是是是,咱们朝阳是和皇后一样的美人胚子,长大后定然容貌出色。” “那是自然,皇上好看,我也好看,朝阳以后肯定差不了。” 没什么意义的口水话,两个人愣是说了好一会儿,说的时候竟也不觉得无趣。 端午过后,天气开始热了,周宸决定十三的时候就出发前往行宫,再往后天气更热的时候路上也不好受,小孩子受不住。 听了这消息,后宫众人坐不住了,出发的时间是定下来了,可人选还没公布,众人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呢。 大家自然也盼着自己能够去行宫,不止是为了避暑,更重要的是皇上,总不能把后宫所有人都带去行宫,妃嫔少,在行宫的那段时间更好出头获宠。 这日请安的时候,有人耐不住问了。 “娘娘,只有四五天的时间就该出发去行宫了,去行宫的人选可曾定下了?”最先问出这话的是淑妃,她笑道:“若是定下来,大家也好尽快收拾东西。” 正要说这个事情。”裴抒道:“皇上与我商量过了,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大公主二公主,还有朝阳都带去,四皇子身子骨有些弱,四公主太小,不好跋涉,这次就留在宫中。” “淑妃,白修媛,孙充仪,赵婕妤,清婕妤,李贵人,李才人,韩才人还有魏宝林,沈宝林和薛采女。” 裴抒一口气点了许多人,“你们跟着一起去行宫。” 周宸之前说把这事交给她来办,裴抒拟了名单,周宸没什么意见,那裴抒就按着自己的想法来了。 老人之中,淑妃是因为有宠,白修媛、孙充仪和韩才人是因为有孩子。 就算大公主大皇子也才六七岁,正是能跑能跳不好管教的时候,没人看着不行,裴抒不乐意把心思全放在那几个孩子身上,管他亲娘还是养母,除了还在闭门思过中的韩修容,全带过去,谁的孩子谁操心去吧。 而无宠也无子的赵婕妤和李才人能去,是裴抒做主把两人添上去了。 众所周知,赵婕妤是她这一派的,和她走的近,裴抒自然不会过于亏待赵婕妤。而李才人,这么长时间安安分分的,从不惹是生非,裴抒看在眼里,加上去也无妨。 魏宝林,沈宝林和薛采女是去年刚刚入宫的新妃,之前一直都是处于默默无闻的状态。 魏宝林跳舞好,端午的时候献舞一曲,那之后状况较之前好了些,侍寝了一回,不再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沈宝林和薛采女进宫一年的时间了,这两人也只有刚进宫的时候侍寝过一两回,那之后在没有了,算是新人中的新人。 带去行宫的妃嫔不能都是皇上看厌了的,总要添几个陌生些的面孔。 这种事情也是裴抒这个当皇后的该操心的事情,做了没什么人说你的好,可要是不做,有时候也说不过去。 况且,后宫中侍寝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人,这叫怎么一回事,也是时候该推几个人出来了。 人多才好,妃嫔的宠爱会被摊平,于裴抒却没什么大的影响,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周宸这人目前来看不宠妾灭妻。 新妃中不止沈宝林和薛采女无宠,而之所以选她们两个,是裴抒观察过了,这两个人不是笨蛋。 不是笨蛋,裴抒才愿意给她们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要是弄几个笨蛋出来,哪儿能分得了清婕妤,周贵嫔和李贵人三人的宠爱呢。 淑妃聪明但无子,用不着过于忧心。 贤妃直接掉到才人位份去了,这段时间老实下来了,经过几次自食恶果,太后瞧着暂时也准备偃旗息鼓了。 而德妃掉到了三品修容,只有一个公主,现在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下头的新妃,清婕妤,周贵嫔,李贵人,这三个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进宫时间短,还没能爬上来。 于裴抒而言,现如今宫中局势一片大好,好不容易贤妃和德妃掉下去了,裴抒可不乐意看到那三个这么快就爬上来。 而且那三个人不管私底下怎么样,面上却不相互拉踩,亲亲热热地好姐妹似的。 干脆把水搅浑些,扩大些,人多了,争端自然而然也就出现了。 有宠爱,有子嗣,裴抒自己的人,分宠爱的,去行宫的就这四种妃嫔。 没听到自己名字的人自然失望不已。 能去行宫的人高兴之余反应也都各异。 第108章 出发 如淑妃,清婕妤等人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又如赵婕妤和白修媛,有些意外,却也觉得高兴,再如李才人,和魏,沈,薛三个新妃是惊喜不已,尤其是沈宝林和薛采女,更是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惊喜感。 “还有周贵嫔,我就不替你做主了。”裴抒看向周贵嫔,道:“你若是去,最晚后日来凤仪宫报给我,过了后日没来找我,就按你不去打算。” 刚刚有些失望却也定下心来的周贵嫔听了皇后这话,心中又重新摇摆起来,还好皇后定的时间是后日,她还能想一想到底要如何做,去还是不去。 “若是没什么意外,要在行宫待两三个月,中秋过后才会回宫。”裴抒叮嘱道:“待的时间长,要带什么都带齐全些,这几日就好好收拾,明日起不用来凤仪宫了。” “好了,没什么事都散了吧。” 众人依言起身行礼告退。 赵婕妤和李才人两个人放慢了脚步,等着其他人离开。 “臣妾多谢娘娘想着臣妾。”赵婕妤冲着皇后福身,感念道:“若不是娘娘想着臣妾,臣妾哪儿能有机会去行宫。” 感谢完之后,赵婕妤又开始表忠心,她只当一旁的李才人不存在,真心实意道: “娘娘对臣妾的大恩大德,臣妾绝不敢忘,臣妾只听娘娘一个人的话,无论什么都以娘娘为先,娘娘指东,臣妾绝对不往西,娘娘让臣妾做什么臣妾就做什么。” 裴抒有些无言,抚了抚额头,她没什么指望赵婕妤替她完成的事情。 “好了,我知道了,这些话以后不必时时挂在嘴上。”裴抒摆摆手,“没事就回去吧。” “是,娘娘,臣妾告退。” 赵婕妤扭身的时候瞪了一边的李才人一眼,这个李才人,早之前就想踩着她去讨皇后的欢心,到现在还不死心,偏还真让皇后注意到了。 李才人只当看不见,等到赵婕妤离开之后,李才人这才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若不是娘娘抬爱,臣妾不会有今天,臣妾定唯娘娘马首是瞻。” 李才人之前想要讨好皇后却一直不得其法。如今皇后倒是注意到她了,李才人自然不会白白浪费这个机会,立马顺着杆往上爬,试图主动拉近和皇后的距离。 “李才人有心了。”裴抒淡笑道:“回去吧。” 和赵婕妤一样,裴抒也没想着用李才人。 不用赵婕妤是因为赵婕妤不聪明,不用李才人是因为李才人这人惯行明哲保身,不危及自身的情况下对别人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忍之心,一旦对自己有危险,立马就把那点善良从身上扯下去了。 前者容易坏事,后者容易反水,这两种人,裴抒都不乐意用,况且,她现在还远不到需要用人替她办事的时候。 出发前的几日,后宫中一片热闹,不少人如火如荼忙碌着,有喜意萦绕着。 很快就到了五月十三出发的时候。 天明起来,太阳还没能彻底升起来,众人就到了,等待着出发。 身披甲胄,腰间佩剑的侍卫和一辆辆马车更是早早就在皇宫甬道处候着了。 天色大亮,太阳突破天际彻底升悬起来,橘红色的太阳光照射下来,一排排侍卫的盔甲反射着肃杀的气息。 浩浩荡荡犹如蜿蜒长龙的队伍动起来了。 最前面左右两排骏马开道,绣有“晋”字的黑底金纹的旌旗高挂,在清晨微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马背上身披铠甲,腰佩长剑的士兵精神隽烁,鹰眸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后边紧跟着的是两排骑兵护卫队,带刀护卫紧随其后。 这之后才是皇上的御驾,六匹乌黑骏马并驾齐驱,华丽的车厢宽敞又舒适。 后头是太后仪驾,皇后仪驾,再往后就是妃嫔乘坐的马车。 马车队伍以众人携带的行礼收尾。 马车两旁时时有骑马的士兵来回经过护卫着。 最后面依旧是骑兵断尾。 现如今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可马车动起来的时候打开车窗,有微风顺着车帘吹进车厢内,倒也不觉得热。 城内人多,裴抒没把车帘掀开。等到出了城外,裴抒把车帘掀开,抱着已经醒过来的朝阳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外头好不好看呀?” 裴抒低头看着眼睛不错好奇看着外头的朝阳,笑道:“朝阳喜欢外头,是不是呀?等到停下歇脚的时候抱着你去外头看一看。” 朝阳还不会说话,自然给不了娘亲什么反应,她只觉得外头好看极了,有人要把车帘放下来的时候她就“啊啊”叫唤,外头好看。 看了一会儿,朝阳困了,裴抒把她放平让她好好睡觉。 今天起的太早了,朝阳刚睡着没一会儿,裴抒也有些困了。 迎春和抱夏把手脚麻利给她取下发钗首饰,早知主子说不定会困,她们早上特意梳了一个不怎么复杂的发髻,好解开的同时,一会儿主子睡起来也好重新盘起来。 这次出来,裴抒把春夏秋冬四个丫头全都带出来了,只留下李德禄看守着凤仪宫。 李德禄办事能力强,为人谨慎,虽然只留他一人,裴抒也放心。 当然,还有一点原因,那就是,宫里可能生事的人都一起来行宫了,余下的人大部分都是些老实生不起事情,或者想要生事却有心无力的人,李德禄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 刚躺下没一会儿,裴抒就睡着了。 “主子,主子,该起了。” 睡梦之中的裴抒听到有人叫她,睁开眼睛,入眼就是一片全然陌生的景象,裴抒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感受到有些摇摇晃晃的动静,裴抒这才反应过来,她不在凤仪宫了,这是在去行宫的路上。 抱夏笑道:“主子,中午了,一会儿就该停下歇脚用午膳了,奴婢伺候您梳妆吧。” 裴抒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由着迎春和抱夏替她重新盘发,把刚才卸下来的首饰按着早上的模样一件件戴在头上。 迎春和抱夏把时间掐的刚刚好,收拾完,裴抒漱了口没一会儿马车就渐渐停下来了。 第209章 抵达 选了一处背靠成茵树木,面临清澈溪流,脚踩柔软草地的地方停了下来。 御厨那一支队伍比御驾队伍更早的停下,早早已经开始忙活着准备午饭。 距吃午饭还有一会儿功夫,停车前奶娘给朝阳喂了奶,裴抒下车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带着朝阳在外头透透风,这地方空气好极了。 空气好,可相应的有树有水的地方蚊虫也多,虽佩了驱蚊的香包,可也不是完全能防止得住的,裴抒就把朝阳放在小车里面躺着,外头盖了一层薄薄的纱,透气的同时又能看到外头。 过了一会儿,周宸远远走过来了,“朝阳怎么样?一路上没听说她闹腾。” 裴抒笑,“乖得很,目前看着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和往常在宫里的时候一样,睡醒了也不吵不闹自己乖乖躺着玩,躺着自个儿玩一会儿就让奶娘抱着。” 周宸点头,“那就好。” 其他几个孩子也没出什么差错。 用过午饭之后休息了一段时间,队伍又重新出发。 半个上午都是睡过去的,下午的时候裴抒睡不着了,拿出暗格中放着的志怪杂谈翻看着。 没一会儿,小孩子嬉闹的声音和马蹄哒哒的声响传进车厢中,裴抒撩起车窗上头的纱帘往外瞧了瞧,只见大皇子和二公主骑马从后头过来,神擦飞扬的高兴模样。 “母后。” 看见母后,两个人都勒住缰绳,马儿在车厢旁不远处停下,“儿臣见过母后。” 裴抒淡笑,“外头晒,骑马也注意时间,骑一会儿就回马车歇一会儿,喝点水。” 大皇子和二公主笑着应下,“是,儿臣多谢母后关心。” “骑去吧。” 走的是官道,虽不是青石板路,道路上的土地和石子也都一层一层夯的格外平整,马儿跑过的时候也没激起什么飞扬的尘土。 看着两个孩子骑着马跑远了,裴抒这才放下车帘,笑道:“到底还是皇子公主自由。” 人这一辈子,最舒服的日子也就是只有为人子女这一层身份的时候,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 长大嫁娶之后身上就多了些桎梏,做事要符合自己的身份。 公主能骑着马在出行队伍中来回跑,皇后和其他妃嫔是不可能的,只能在马车中坐着。 不过也没什么,什么样的年龄,什么样的身份做什么样的事情,裴抒也有过小时候,也有过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做什么的日子。 裴抒捻了块点心,“二公主自搬去花萼园之后身子和以前相比倒是强健了不少。” 裴抒可还记得她刚进宫的那段时间,二公主时常身子不好,白修媛因为二公主告了好几次假。 渐渐长大的同时,身子骨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可见啊,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还是得动起来,跑跳运动起来,身子也就强健了。” “是啊,动一动总是好的。” 裴抒随口问道:“怎么只有大皇子和二公主,不见大公主骑马?” 按着大公主那爱出风头的性子,不可能只看着别人骑,自己安安分分坐在马车中。 抱夏笑道:“娘娘您忘了,之前大公主不曾和二公主一起学骑马。” 闻言,裴抒还真有些惊讶,“一年多时间了吧,还没学会呢?” 已经开始上学的皇子公主除了去上书房学习文史知识,去年夏天的时候周宸挑了几个功夫强的侍卫,给皇子公主担任武师傅,教习武骑马射箭。 周宸不怎么赞成把女儿养的过于娇滴滴的,因此上马术课的不止大皇子,大公主和二公主也得去,武术和射箭倒是不多做要求,想学就学,不乐意就不学。 二公主倒是和大皇子一样勤勤恳恳,跟着师傅认真学习马术。 大公主不喜欢学骑马,怕辛苦,怕手上磨出茧,觉得公主不需要会骑马,每次上马术课都借故推脱。 禀明皇上后,武师傅对于大公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大公主去了。 这些事裴抒是知道的,可她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了,大公主还上不去马。 “这可真是一丁点苦都不愿意受。” 裴抒摇摇头,不再说了。 去行宫的路途不算十分遥远,可按着现如今的行驶速度,五六天才能到。 第六天下午的时候终于抵达了行宫。 行宫里的管事早早就率着一众宫人等着了。 六天多的行程,尽管速度不快,可依旧是人困马乏的,众人看着都没什么精神。 周宸不多说什么,简单叮嘱了两句,就让宫人带着众人去各自居住的宫殿休息一番,休整好晚上直接去观澜亭,众人在一处用晚膳。 行宫占地不小,来的妃嫔又算不得很多,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处住处,单独居住,用不着和别人挤。 裴抒住的地方叫清河宫,位置很好,前头不远处就是周宸居住的海晏宫,占地也不小,三进的院子,一人一间屋子都有余。 院中花草不多,栽着几棵高大的树木,有些遮阳的阴凉之处,下头摆放着桌凳,院子外头倒是花团锦簇,绿草成荫,景色很好。 裴抒倒是挺喜欢这样,有花草但又不在院子里,能就近欣赏景色的同时,院里蚊虫也不太多。 行宫的宫人动作不慢,裴抒一行人到达清河宫的时候,她们从宫里带过来的东西已经整齐摆放在屋子里的空地上。 在行宫待的时间长,又有朝阳,裴抒带了不少东西,穿的用的戴的玩的,应有尽有,十几个大箱子放在地上,颇为壮观,亏是房间多又大,不然一时半会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裴抒几人刚进来,就有宫人送了温热的茶水和点心过来。 迎春笑道:“娘娘,您和公主先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奴婢们先把屋子再收拾一下,一会儿就好。” 刚刚推开门一进屋的时候,迎春几个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艾草熏过的味道,除此之外没什么不好的味道。 刚才清点箱子的时候,迎春几个已经大致看过了,屋子打扫的挺干净,那种容易藏灰的角落里也都清扫过了。 现如今就只要简单收拾一下就好。 第210章 耍赖 裴抒点点头,道:“虽打扫过了,可这地方到底好几年没人居住,保不齐哪些角落就有虫蚁,收拾的时候仔细检查检查,再熏点艾草,尤其是朝阳住的卧房,绝不能有一点马虎。” 她这里大概率是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行宫的宫人收拾清河宫的时候绝不敢有一点马虎。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朝阳要是出了什么事,还不够她心疼的,还是自己再检查一遍裴抒才能彻底放心。 迎春点头,“主子放心。” 进了屋里又仔细检查过一遍之后,确认没任何问题之后,迎春几个这才开始收拾屋子。 把床帘,床上的用具,被子褥子和枕头都更换成自己带过来的,茶壶茶杯也都换成了自己的,铺上桌布,换上椅套,随后又简单放了些容易携带又漂亮的摆件,拂冬甚至跑到院子外面摘了几支花插在花瓶里面。 收拾完这些之后,才打开装有衣裳,首饰的几个箱子,把一部分衣裳收进衣橱,首饰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 不一会儿几间屋子就焕然一新,原本干净中带着些空旷,有一种许久无人居住的感觉,现在多了几分人气和温馨,像是时常有人住着。 这五六天的时间,白天坐在马车上,晚上睡在帐篷里,裴抒也是累得够呛。 朝阳这么小的孩子倒是适应良好,怕朝阳在路上哭闹,出发前裴抒可是带了一箱子朝阳喜欢的玩具,准备着哄孩子。 不曾想这孩子一路上都很听话,只早上起来的时候哭了一两回,裴抒抱在怀里哄了一会儿就止住了哭声。 其他时间朝阳都乖乖的,饿了就哼哼几声,想睡觉的时候只要身边有熟悉的人陪着就能很快入睡。 一岁多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后来的几天都哭闹不休,裴抒有时候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哭闹声。 这一对比,裴抒都觉得她这闺女乖巧听话的让人觉得心疼。 等到迎春她们把屋子都收拾出来以后,裴抒取了首饰,散了发髻,外头的衣裳脱掉,爬到床上准备好好睡一觉。 朝阳今天也没怎么睡,裴抒把孩子也放在她的床上,母女俩并排躺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了一个时辰,睁开眼睛醒过来以后,裴抒这才觉得身上的疲态散了一些。 扭头一看,一旁的朝阳还没醒过来。 裴抒掀开被子,放轻动作从床上坐起来。 “娘娘醒了,奴婢还想着进来叫您起床。”走进来的迎春小声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该梳妆打扮了。“ 裴抒穿好绣鞋下地,“朝阳还睡着,让奶娘进来看着朝阳,咱们去外头。” 重新梳了发髻,戴了首饰,换了衣裳,收拾妥当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裴抒带着抱夏和拂冬出发前往观澜亭,迎春和念秋留下,和奶娘一起看着朝阳。 行宫早就准备好的各种歌舞节目完全没派上用场,大家都有些累,压根儿没想法也没心思欣赏什么节目,只想安安生生吃个饭,早早吃完饭,能早早回去歇着。 太后更是派了人过来传话,想早早歇着,今晚的宴席就不参加了。 裴抒和周宸一起坐在最上首的位置,两人共用一张长桌。 “皇上下午休息没有?”裴抒看了一眼瞧着神采奕奕的周宸,小声问道。 周宸摇头,“没睡,皇后休息过了吧。” “睡了一个时辰。”裴抒真心实意道:“皇上果真是身强体健,龙虎精神。” 闻言,周宸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的看了看皇后,“皇后下午休息好没?” 裴抒瞬间领会了周宸的意思,她小声道:“皇上精神百倍,臣妾比不了,累的厉害呢。” 裴抒自己还累着呢,可不想委屈自己,还要打起精神应付周宸。 何况,哪儿能次次都让周宸如愿,一味的纵容配合还有什么新鲜感可言,若即若离才好。 至于周宸会不会去旁人那儿,这个可用不着担心。 周宸不会打她的脸的,不说前三天都宿在她的清和宫,最开始的两天是绝对不会去别人那里的。 “那皇后今晚好好休息。”周宸笑道:“朕也去皇后那儿睡。” 以往在宫中的时候,周宸去凤仪宫的时候也不是日日都要做那档子事情的,两人也有单纯盖着被子睡觉的时候。 因此听到周宸这话,裴抒也没什么惊讶,她点点头,“好。” 下面的人只能看见皇上和皇后笑着说话,两人声音小,说了什么她们是听不到的。 也没人能猜想到皇上和皇后说话的内容是什么。 “臣妾敬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杯。” 下面座位最靠前的淑妃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声音带着笑意,“臣妾实在劳累,想要提前告退,还望皇上和娘娘莫怪。” 闻言,裴抒和周宸倒是都给了淑妃面子,两人都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淑妃则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周宸放下酒杯,笑道:“时间差不多了,就到这里散了吧。” 开席有一会儿了,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 在众人告退之前,裴抒让大家明天不用去请安,好好一天,后天再去请安。 观澜亭距清河宫不算远,走路的话半刻钟的时间,裴抒和周宸走着回去。 四周安静,除了行走的脚步声以外就只有蝉虫的叫声和微风吹起树叶发出的哗哗声。 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不愧是避暑的行宫,果真是凉快,夜里行走的时候都有些微微的凉意。 抱夏很有先见之明,给娘娘带了一件薄的夏季披风,还真派上了用场。 裴抒挽着周宸的胳膊,笑道:“这地方果真是凉快,夏天的时候比宫里舒服多了。” 周宸稍稍把步伐迈小些,放慢脚步,笑道:“以后都来。” 裴抒点头,“好呀。” 半刻钟的路程很快就结束,清河宫近在眼前。 回去的时候朝阳已经睡了,两人看了孩子一趟就分别去沐浴,上床后一人盖着一床被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夜很快过去,天色逐渐转明。 裴抒正睡着,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紧紧箍着,身上也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一样。 呼吸不畅又难受至极的裴抒猛然睁开了双眼,入眼的就是周宸那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凑这么近这张脸都无可挑剔。 这是裴抒脑中下意识的想法,下一秒她忽然感觉到不对劲儿。 “你耍赖。” 不是要好好睡觉吗? 这是要闹哪样? 第211章 未命名草稿 周宸双手往皇后的腰前胸处伸,边解里衣的盘扣,边笑道: “朕怎么耍赖了?皇后看看现在什么时间了?” 裴抒这才注意到床帐里头已经不怎么昏暗,可见外头已经天色大亮。 周宸昨晚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皇后今晚好好休息”。 裴抒忍不住瞪了周宸一眼。 这个时候被瞪了,周宸一点不生气,他不多说废话,一手箍着皇后的腰肢不许她乱动,堵着皇后的嘴把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全部吞到肚子里,另一只手抓起搭落在他后腰的被子扯过头顶,把两人从头到脚全部都蒙住。 次间中,正欲进屋的迎春和拂冬听到卧房里的动静,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停住了脚步。 “先到外头候着吧。”念秋小声道。 迎春点头,“让小厨房多备热水。” 清河宫也设了小厨房,用水用膳很是方便。 裴抒和周宸真正起床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正午,用午膳的时候。 收拾妥当之后坐在饭桌前,不止是裴抒,就连周宸也觉得饿的心慌,吃了些东西之后,这才觉得肚子没那么空了,有说话的心思了。 想到早上睡得好好的却被周宸弄醒,裴抒控诉道:“皇上这几日真是素得狠了。” 周宸的身强体健裴抒是深有体会的,可今天两个人在床上消磨的时间格外长,直接从早上到中午。 可见路上这几天周宸真是素得厉害了。 周宸哼笑一声,“皇后没素着?”他可是记着皇后刚刚一会儿让他慢些,一会儿又改了主意,他没少受皇后指挥。 “皇后这是翻脸不认人?” 裴抒学着周宸哼笑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一连三天,周宸都宿在裴抒所在得清河宫,过后自己在海晏宫睡了四天,这才开始去了别处,最先去的就是淑妃那里,之后才轮到其他妃嫔。 早上的清河宫,众人都到齐了,裴抒出来后,众人说了一会儿话,淑妃这才姗姗来迟。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臣妾来迟了,还望娘娘莫怪。” 裴抒不在意道:“无碍,淑妃坐吧。” 这就体现出给上位者留下好印象的好处来,淑妃请安向来勤勉,非必要情况从不告假,也甚少迟到。 总有意外情况发生的时候,偶尔迟到一回,裴抒不会有什么意见,直接就让淑妃坐下。 薛采女继续刚刚提起一句,因着淑妃的到来而被打断的话,她道: “皇后娘娘,臣妾听说行宫中养着不少马,又有跑马场,臣妾想着闲来无事的时候去马场跑马玩,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薛采女出生武将家中,马术精湛,很爱骑马,来行宫的路上一直坐在马车里,看着皇上和皇子公主骑马驰骋,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瞧见行宫中养着那一匹匹油光水滑的马,薛采女更是忍不住心动。 可不征得皇上或是皇后的同意,薛采女不敢自作主张,把这事和皇上说还是和皇后说,薛采女还是选择和皇后说。 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皇后是后宫之主,统领后宫,她越过皇后跑去和皇上说到底不好,在请安的时候就和皇后说了。 至于皇后会不会拒绝,薛采女其实没什么担心的,因为她听闻皇后也爱骑马。 闻言,裴抒没什么犹豫,直接就点头同意了,“骑的时候注意安全。” 薛采女高兴应道:“是,多谢娘娘关心。” 前头的魏宝林眼中飞快划过一抹不屑,果真是粗鄙人家出来的女儿,性子也如出一辙的粗鄙,专爱那些粗鲁的东西。 心里这么想着,魏宝林到底没傻到表现出任何的不喜来,她听说皇后也会骑马。且皇上不仅不反对还鼓励公主骑马。 周贵嫔提议道:“娘娘,只一个人骑到底有些枯燥,这几日总归也没什么事,不如大家一起,咱们可以设个彩头,比一比,臣妾觉得这样倒是更有趣些。” 周贵嫔犹豫归犹豫,最后还是跟着一起来了行宫。 她自然疼自己辛苦怀胎生下的儿子,可花萼园的宫人把四皇子照顾的极好,她舍不得孩子,却也是放心的。 儿子在花萼园丢不了,可皇上的宠爱却不是一成不变的,三个多月的时间,足够让皇上把她忘在脑后。 周贵嫔年轻,远不到色衰爱驰的时候,她还有无限的想法和野心等着实现,她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之前裴抒给了周贵嫔考虑的时间,但对于周贵嫔的选择,她却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的意外。 “皇后娘娘您意下如何?” 裴抒看了看下面坐着的众人,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若是没人愿意,就周贵嫔和郑采女两个人,其实也没什么比赛的必要,她们两个自己跑着玩去吧,人多的话,裴抒也不会反对就是。 平时在宫里的时候没多见过众人骑马,这时候倒是有几个人积极响应,淑妃,孙充仪,赵婕妤,沈宝林,都在其中。 应和的几个人,大都让人有些意想不到,众人皆知淑妃跳舞极好,倒是没什么人知道淑妃会骑马。 之前也没什么人听说孙充仪骑术不错。 更是没人知道赵婕妤会骑马,赵婕妤啊,就爱和别人吵嘴,宫女出身的赵婕妤也会骑马? 沈宝林是新人,之前又是查无此人的状态,大家都不了解。 赵婕妤不管众人惊讶不惊讶,兴致勃勃道:“娘娘,六个人也不算少,臣妾倒是觉着能设个彩头比一比。” “是啊,娘娘,六个人刚刚好。” 裴抒没泼冷水,浅笑着点头应应了,“难得出来,想比就比一比,我给你们设彩头。你们几个商量,直接比还是先练习几天再比。” 又是赵婕妤最先说话,“娘娘,依臣妾看还是让大家先练习几天,既然要比那就好好比一比。” “你们的想法呢?”裴抒看向其他四个人。 大家都同意赵婕妤的说法,都想先练习几天找找感觉。 这日之后,原本无人问津的马场变得热闹起来。 第212章 双眼放光 马场没什么稀奇的,行宫中真正稀奇的是圈在最西边的一座御兽园。 皇宫中也有御兽园,饲养着孔雀、鹦鹉、白鹿等等这些动物。 和皇宫里御兽园不同的稀奇之处在于,行宫的御兽园里多了各种大型的猛兽。 宫里人多,大型的猛兽养在宫里到存底有隐患,可行宫占地广,平时没人来,养猛兽再合适不过了。 附属地进贡而来的动物,地方送上来的稀奇动物,大型的有危险的直接送来行宫养着,稀奇又没什么危险的,往皇宫送一部分,留一部分养在行宫。 自先帝在的时候就是这样,周宸继位之后依旧遵循着以往的惯例。 不免有妃嫔觉得好奇,请安的时候有人提议出来。 赵婕妤出声道:“臣妾听说此处的御兽园里有不少宫里没见过的稀奇动物,不如咱们众人一道去瞧一瞧如何?是不是如传说中那样让人闻风丧胆。” 听了赵婕妤这话,众人反应不一。 韩才人放下茶杯,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头,道:“养牲畜的地方,脏兮兮的,夏天天气热,那地方只会更不好闻。” 原本正端起杯子准备喝茶的韩才人听到赵婕妤这话,歇了心思,她把杯子搁下,嫌恶的皱了皱眉头: “满宫处处都是好景色,去哪儿不好,非得去那种地方,有什么可看的。” 清婕妤和魏宝林没说话,却是很认同韩才人这话,养着那么些动物的地方,就算宫人打扫的勤快,估摸着味道也不会好闻。 淑妃斜了韩才人一眼,“韩才人好大的口气,御兽园乃是先皇亲自下令建造,到了韩才人的口中反倒是成了没什么可看的地方。” 白修媛笑笑,“韩才人向来自视甚高,如今愈发如此了。” 韩才人心中一紧,暗恨淑妃阴险,故意曲解她的话,“我不过说一句御兽园夏天许是不好闻,那里又有不少让人害怕的猛兽,没什么可去的。 淑妃就有这么些我自己完全没想过的说辞,想为难我也用不着这样故意给我扣罪名。我曾见淑妃的贴身宫女身上衣裳的料子是皇上赏给淑妃的。” 韩才人觑了淑妃一眼,冷声道:“按着淑妃刚刚那话,你把皇上赏的料子又赏给宫女,那就是不敬皇上,糟践了皇上的心意。” 淑妃似笑非笑看了看韩才人,“怎么?先皇也将御兽园给了韩才人不成?御兽园任由韩才人做主?” 韩才人一时有些语塞,她嘴硬道:“淑妃你这是强词夺理。” 淑妃上下打量了韩才人几眼,目露不屑,轻呵一声,不再说什么。 终于找着机会开口的赵婕妤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韩才人不愿意去不去就是了,我这话也不是和你说的。” 韩才人咬牙,气愤不已,她竟沦落到如此地步,被淑妃为难也就罢了,赵婕妤是什么东西,这样的人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这样和她说话。 赵婕妤没注意到韩才人的脸色有多难看,她一手扶着椅子扶手,往前坐了坐身子,看向上首一直不曾出声的皇后,笑问道:“娘娘您意下如何?您想去御兽园看看吗?” 裴抒点头,“那就去看看。” 其实行宫御兽园名声不小,尤其京城中年轻的权贵子弟,不少人都好奇不已,裴抒早之前听她二哥说过。 之前没机会也就罢了,现在到了行宫,裴抒打算去看一看的。 既有人提出来了,一起去也没什么。 不强求,乐意去的就去,不愿意去的就不去。 御兽园果真是名不虚传,各种众人只在书中,画像上看到的而各种猛兽都出现在眼前,威风凛凛的老虎,高大可怖的黑熊,让人望而生畏的大象,来此处的人都觉得大开眼界。 亲眼见到各种各样的猛兽,裴抒心道:二哥自小就喜欢那些具有危险性的野兽,早就对御兽园心心念念,她反倒是先二哥一步看到了御兽园里的猛兽。 突然,赵婕妤惊讶又不相信的声音响起,“这东西这么小,也是猛兽吗?” 闻言,裴抒扭过头,只见赵婕妤手指着的被栏杆圈住的地方有一个普通大狗模样大小的黑白团子。 猛的一看,那团子有些像熊,仔细瞧着吧却又有些不像,躺在地上四脚并用的捧着一根不大的竹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啃食着,好一会儿那竹子都没什么变化。 瞧着还挺可爱,只是那憨态可掬的小模样,怎么看都和猛兽二字丝毫不沾边。 一旁跟着的宫人陪笑解释道:“主子们有所不知,这东西名唤食铁兽,小时候看着可爱,长大后” 那宫人话还没说完,一只大的食铁兽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靠在一处大石头前,伸爪把那小团子捞在自己的肚子上放着,另一只爪子抓起一旁的竹子啃着。 一直不曾出声的李才人忽然大声道:“大的食铁兽也超级可爱漂亮。” 闻言,裴抒扭头看去,一路上就兴致勃勃的李才人此刻看着那食铁兽竟然双眼放光,满脸满眼的喜爱之情挡都挡不住,整个人一个劲儿往前凑,嘴里还一直念叨着: “天呐,这也太可爱了吧,怎么会这么可爱,真的好想摸一摸。” 瞧着李才人这副如痴如醉不舍得离开视线的模样,众人都有些不解,看向李才人的视线都有些奇怪,李才人这是怎么了? 这食铁兽长大之后的确也挺可爱漂亮的,可也用不着喜欢成这个样子吧。 赵婕妤翻了个白眼,撇撇嘴,“李才人也太大惊小怪了,瞧见个样子还不错的猛兽就欢喜成这个样子,一点妃嫔该有的模样都没有,不成体统。” 对于赵婕妤的奚落,李才人充耳不闻,压根儿不往心里去,她眼神不错紧紧盯着里头一大一小两个黑白团子,眼中的喜爱都快溢出来了。 这可是国宝啊,没有人不喜欢的国宝,谁看到能不激动啊。 来这大晋朝之前,有时候排队都看不到的国宝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了,近在咫尺,李才人心中的激动之情无以言表,赵婕妤这等愚昧的人才不会了解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的心思的。 被打断的宫人左右看了看,斟酌了片刻,继续道:“这食铁兽长大之后也可爱漂亮,可力气却大得很,的确是属于猛兽这一类别。” 第213章 下注 宫人话音刚落,李才人突然扭头看向那宫人,目光灼灼带着期待,“能把那个小的食铁兽抱出来给我抱一抱吗?” 闻言,那宫人嘴角的笑意一顿,看了看里头大的食铁兽,他有些为难道:“才人,这食铁兽认人,只有时常喂养的人能靠近,奴才平时很少接触这食铁兽,只怕是不好往外抱。” 李才人虽失望不已,却也没多纠缠,“那好吧,那就不抱出来了。” 众人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小食铁兽一个劲儿要挣脱娘亲的怀抱,四条小腿来回倒腾着,没跑几步,又被大食铁兽拉回身边去,不许跑。 后头还有不少动物没看完,停了片刻,众人要接着往下走。 李才人双脚像是生了根一样一点都不挪动,她不好意思的看着裴抒,“娘娘,臣妾实在是喜欢这食铁兽,想再停留一会儿,可以吗?” 裴抒看了一眼那小食铁兽,这小东西确是可爱,她摆摆手,“随你。” 李才人感激笑道:“多谢皇后娘娘。” 李才人对那食铁兽真真是喜爱得紧,自在御兽园中见了食铁兽之后,裴抒一天之内就听到过两次李才人往御兽园跑的消息。 李才人日日都往御兽园跑,同时淑妃等人在马场练习马术。 很快就到了淑妃几人比赛的时间。 比赛很简单,几人从同一地点骑马出发,按着线路的方向途经指定地点,再骑马折返回来,谁最先回来谁赢。 周宸之前就听闻了此事,当天和裴抒一起去了跑马场。 裴抒添的彩头是一套华贵异常的镶金宝石头面,周宸添的是一座一米高的红润耀眼的树状珊瑚摆件。 宫人提前把皇上和皇后添的彩头摆放出来。 皇后那套头面虽华贵,可远远不及皇上那件珊瑚摆件珍贵。 看着那座珊瑚摆件,众人惊讶不已,不过几人进行一个不正式的小小的跑马比赛,皇上就这样大手笔,皇上是真舍得啊。 珊瑚的生长速度极其缓慢,据说每二十年才能增长一寸,且并不是所有的珊瑚都是这样红润的颜色,像这么大的红色珊瑚是极为难得的。 谁跑第一名,这两样东西就给谁。 裴抒和周宸都不是吝啬的人,也不仅仅只准备了一件彩头,并非只有第一名才有奖赏,所有人都有,只不过随着名次的靠后,东西的价值逐渐下降。 既然参加比赛,几人自是想要拔得头筹,都是奔着最为贵重的那两样东西去的。 淑妃一行六人身着骑服,跨坐于骏马背上,蓄势待发的模样英姿飒爽。 待到宫人一声令下,六匹骏马同时飞快疾驰出去,激起些许尘土,很快又复归平静。 裴抒和周宸还有其他妃嫔坐在亭中等着。 “依皇后看,谁能赢?”周宸忽然问道。 闻言,裴抒笑看周宸,“怎么,皇上也要给我设个彩头不成?” 周宸把桌上装有点心的碟子推到皇后跟前,“那就设一个彩头。” 李才人浅浅笑着,“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有个小小的提议。” 闻言,周宸扬了扬下巴,“李贵人说说。” “淑妃娘娘和其他姐妹们赛马,咱们不参与的赛马的人不如也寻些小乐趣。咱们大家共同下注,都拿出一件小东西押自己认为能够拔得头筹的人如何?” 李贵人这话一出,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成,反正她们干坐着也没什么事,不如自己寻些乐趣。 清婕妤带了几分清冷的声音在众人对李贵人的响应声之后响起: “按臣妾的看法,皇上是不该和咱们一起下注的。” 除了周宸和裴抒,剩下众人目光集中在清婕妤身上。 被好几道目光扫视着,清婕妤神色未变,继续道:“皇上骑术了得,必能看得出来谁的马更好,谁的骑术更好,谁最有可能脱颖而出拔得头筹。臣妾不擅骑术,这些可是一丁点都看不出来。” 刚刚倒是没人想到这一茬,听到清婕妤这话,这才惊觉还真是如此,下注就是为了乐趣,和皇上一起下注,只有输的份儿,知道结果的事情哪还能有什么乐趣。 裴抒笑看周宸,“皇上给我们做个见证如何?” 周宸可有可无点头,“听皇后的,和淑妃她们一样,朕给你们也添彩头。” 周宸不参与,那就是裴抒最先下注。 裴抒从手腕上褪下一对金累丝花卉手镯,回想着刚才淑妃几人一同骑马冲出去时的情景,她把两只手镯叠在一起放在桌子上,“我这一对儿手镯投给赵婕妤。” 刚刚看到赵婕妤骑马的模样,裴抒还真有几分惊讶,没想到赵婕妤骑马还真是不错,不出意外的话,赵婕妤和一起比赛的几个人相比还真能排第一。 周宸把玩着腰间挂着的玉佩,看了皇后一眼,若是他下注的话也也会投赵婕妤。 其他人确实真是不懂骑马,也不知皇后选择赵婕妤的缘由,只以为皇后是向着自己人,赵婕妤之前宫女的身份是众人皆知,那样身份的人哪能会骑马,就算会骑,马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白修媛褪下一枚白玉戒指,“臣妾这枚戒指押给薛采女。” 白修媛不懂马术,刚刚那几个人同一时间飞奔出去,她也瞧不出什么,但骑马这事最先是薛采女提出来的,想必薛采女马术不错。 接下来是清婕妤,清婕妤往桌子上放了一只羊脂白玉的手镯,“臣妾押孙充仪。” 清婕妤之前在碰到过骑马结束,一起回去的孙充仪和赵婕妤,听两人说话的意思,赵婕妤是输给孙充仪了。 李贵人拔下一支做工精致的宝石簪子,浅笑道:“淑妃娘娘如今还没人下注,臣妾押淑妃娘娘。” 韩才人给还没人押沈宝林押了一支流苏钗子。 李才人暗暗腹诽道:这些人,下注怎么不下重复的人,就给她剩下一个周贵嫔。 谁不知道周贵嫔之前压根儿不会骑马,生下四皇子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开始学习骑马。 几个月的时间,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种学习,有兴致了就去跑马场骑一圈,哪儿能比得过别人。 “臣妾也押赵婕妤一票。” 第214章 大气 见众人都看她,李才人状似不解问道:“怎么都看我,我是不是不该给赵婕妤下注,我以为是投自己认为能赢的人就可以。” 裴抒随口道:“可以。” 闻言,李才人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似的,“那就好,臣妾还以为自己做错了。” 李才人心道:下注就是为了个乐趣,她要是选择了周贵嫔,结果直接就注定了,哪儿还能有期待和紧张等待着结果的乐趣。 韩才人眼含不屑,李才人也是皇后的狗腿子,可当着皇上的面,她到底不敢出言讽刺什么,不敢牵扯到皇后身上,只道:“李才人也真是后宫独一份儿的存在,竟连一件小首饰都不舍得损失啊。” 李才人笑笑,“那就借韩才人的吉言。” 没损失就不算输,不输可不就是赢,所以李才人说这话倒也没什么问题。 就是把韩才人恶心的够呛,她说这话是讽刺李才人为人吝啬,谄媚皇后,不是说李才人能赢的意思。 可话已至此,韩才人也没法儿再多说什么,敷衍笑笑,“就是可怜了周贵嫔,竟没一个人选她。” 魏宝林把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放在桌上,含笑道:“我选周贵嫔。” 白修媛笑吟吟道:“魏宝林选了周贵嫔,这下韩才人不觉得周宝林可怜了吧。” 韩才人额角跳动几下,还不等她说什么,只听白修媛继续道:“韩才人要是实在觉得周贵嫔可怜,不妨改投周贵嫔。” 韩才人瞪了白修媛一眼,哼声道:“俗话说落子无悔,既给沈宝林下注,断没有反悔的机会,朝令夕改成什么样子,左右摇摆的人可不讨人喜欢,最是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话就是在暗讽白修媛,随风倒的墙头草,她得势的时候巴着她,她一有失势的兆头,立刻转投皇后,出身下贱就是没骨气的东西。 白修媛自然不会听不出韩才人的意思,她嘴角带笑,直视着韩才人的双眼,“韩才人高见,不过依我来看,既知道前方是墙,调转一下脚步避开石墙也没什么不妥。” 说着,白修媛笑了笑,“不过也就一支流苏钗子,韩才人不会输不起,是我多虑了,韩才人勿怪。” 这话题到此也就结束了。 众人坐着等待几人的归来。 “去年这个时候宫里已经很热了,行宫果真是凉快,坐在这亭子里都不怎么热,还能感受到有风吹过来。” 李贵人笑道:“拿来的扇子都派不上用场。” “是啊,中午太阳大的时候热一会儿,早晚的时候再舒服不过了。” 裴抒很赞同这话,行宫比宫里的位置更靠北,夏天的时候这里远不如宫里那么热,待在这里别提有多舒服了。 裴抒手中捏着团扇的手柄,有一下没一下的扇动着,天气不热的让人觉得烦躁的时候,夏天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繁花似锦,草木旺盛,天高云阔,很美丽的一个季节。 而且夏天是水果种类最为繁多的时候,正如此刻,每个人跟前的桌上都摆着好几碟切好的水果。 裴抒跟前放着的那一碟子西瓜又甜又脆,凉丝丝的,夏天吃着再舒服不过了,她叉着吃了三四块。 端上来的水果都是冰过的,宫人怕主子们冰凉的东西吃多了不舒服,不敢多上,碟中的水果摆的很漂亮,可其实没几块。 裴抒吃了三四块西瓜,碟中的西瓜只剩下一半了。 一旁的周宸见状,随手把他跟前放着还没动过的西瓜推到皇后那边。 裴抒笑,接受了周宸的好意。 过了一会儿,“哒哒”的马蹄飞快掠过地面的声音自远处响起。 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一片空旷的远处出现了几道驾马而来的身影。 只见身着湖蓝色骑服的赵婕妤一马当先,把其他几人甩在身后,最先回到出发的地方。 “皇后赢了彩头。”周宸姿态放松,靠着椅背,随手搭着皇后的肩膀。 “是呀。”裴抒笑,“皇上要给臣妾什么彩头。” 周宸开玩笑逗皇后,“也给皇后一座珊瑚摆件怎么样?” “臣妾要那么些珊瑚有什么用啊。” 周宸能拿出这么大一座珊瑚做彩头,自然不会不给裴抒,裴抒手头可不缺珊瑚摆件,她那里的摆件比这座摆件更大更漂亮。 “不想要珊瑚啊,那换一个好不好。” 周宸早就发现皇后说话的时候有一个小特点,皇后说完一句话的时候总喜欢加“啊”这个字,自朝阳出生后又多了个“好不好”。 皇后自己可能不觉着,周宸听着总有一种皇后在撒娇的感觉,语调有些软。 “好啊。” 周宸不由笑了。 两人说话的时间,薛采女,淑妃,孙充仪,沈宝林也分别驾马越过了终点处。 两人就势停了话头。 毫无悬念,周贵嫔是最后回来的,等到她骑马到终点时,其他人已经下马等着了。 周贵嫔输得起,虽跑了最后一名,脸上也没表现出什么不虞的神色,她笑道:“我刚学骑马没多长时间,骑的慢,没让大家久等吧。” “周贵嫔哪里的话,我们也刚到。” 赵婕妤第一个回来,裴抒的宝石头面,周宸的珊瑚摆件自然都被赵婕妤收入囊中。 其他人也都按着名次的先后得了一定的彩头。 周宸刚刚说了要给下注的人设彩头,自然不会食言。押了赵婕妤的李才人同样也得到了一座差不多大小的珊瑚摆件。 “至于给皇后的彩头,朕的私库,随皇后走一趟,皇后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周宸待旁人都不吝啬,待皇后拿只有更加大方的份儿。 皇后为人大气,周宸瞧着皇后赏了不少东西出去,皇后大气,他也不能吝啬,说这话,也是想着让皇后往回补一补,只出不进可不好。 听了这话,众人别提有多嫉妒了,皇上对皇后是真好,可皇上大气的对象是皇后,皇上名正言顺的妻子,她们这些人连心中的嫉妒都不能够显露出来。 第215章 传家宝 淑妃一行人的那场赛马比赛像是一场春雨一般,那之后就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了。 来行宫的人少,人少,争端自然就少些,众人也不像在宫中那样争锋相对,关系和谐了几分,不少事情都喜欢聚在一起。 今天有人做东办一场赏花宴,后天有人给大家下帖子邀大家一同作画,这段时间很是热闹。 裴抒去的少,偶尔去一回。 大多数时间裴抒都待在清河宫,要么看书下棋,要么陪着朝阳一起玩儿。 有时候趁着早晚散步赏花,去跑马场骑马的时候大都是自己一个人,也自得其乐。 这天,周宸邀众人一起去听戏,这下裴抒得出门了。 “娘娘,今天穿这件怎么样?这条裙子刚做出来没几天,还没上过身。” 抱夏提着一条石榴红的织花纱裙,问道:“穿这条襦裙,发型就梳堕马髻,正好戴新得的这支金凤红宝石流苏步摇,发髻后头簪一朵牡丹花。” 流苏步摇是前几天下注后裴抒得到的彩头之一,但却不是从周宸的私库中拿来的,周宸自己给她的。 裴抒和周宸一起去海晏宫用了午膳,午膳过后,周宸处理政事,裴抒就坐在一边看周宸的私库册子。 周宸私库的东西着实是不少,好几本厚厚的登记册,这还不是全部的,仅仅是一部分,都是近几年得到的新东西,之前的东西还有另外的登记册,没往外拿。 那么些登记册,裴抒翻了一两个时辰都没能看完,看的她都有些眼花缭乱,随意挑选了几件自己喜欢的东西,帮周宸研磨去了。 “折子不多了,这些墨应该够用了。”裴抒瞥了一眼没批过的折子,把手中的东西放下。 “够用了。”周宸抬起头来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的墨水研的好。” 研墨是人人都会做的,可研出来的墨水也是有好坏之分的,会磨的人研出来的墨水更好用。 事实如此,裴抒一点不谦虚的认下了这句夸奖,“那是自然,我自小学习写字的时候先生就一并教着我研墨。” 周宸笑,“与狸奴成婚快两年,为夫还是头一回体会到红袖添香的滋味,果真是妙极。” 这话说的就有些不真了,裴抒可不信周宸之前没让其他妃嫔给研磨,估摸着更年轻的时候这种红袖添香的事情没少干。 不过这种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太煞风景。 “夫君之前不提,我只以为夫君不喜这样,我哪儿敢打扰夫君处理政事。” 裴抒笑,嗔怪道:“若是知道夫君喜欢,哪儿还用等到今天。瞧瞧,咱们浪费了近两年的时间,好在以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周宸脸上笑意变深了些,皇后这样的性子说起话来真是让人舒心,“皇后说的是,以后时间还长着呢。” 裴抒笑得眉眼弯弯,“是呀。” “朕这里还有一件旧物,一并给了皇后。” 看着皇后的笑模样,周宸忽然想起什么,他把朱笔搁在笔托上,把批完的折子搁在高的那一摞上面。 周宸站起身来,从桌子后头绕出来,拉着裴抒的手走到他的寝房。 “皇后等一下。” 周宸放开皇后的手,坐在长桌后头的椅子上,一手探在桌子底下摸索着,很快找到一处开关,用力一按,一个不算大的暗格弹了出来。 周宸从里头拿出一个紫檀雕花的扁长盒子,他把盒子放在桌面上,冲着皇后招了招手,“皇后过朕这里来。” 裴抒依言走到周宸身边,刚在周宸一步外的地方停下脚步,裴抒压根儿没防备,被周宸拉着一条胳膊,瞬间重心不稳,身子一歪,被周宸拉到他腿上坐着。 待皇后在他腿上坐稳之后,周宸一条胳膊箍在皇后的腰肢,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盒子,递给皇后,“打开看看。” 裴抒接过盒子打开,只见盒子里面放着一支九尾金凤红宝石流苏步摇,看得出来是一件旧物,可依旧是华贵异常,依旧熠熠生辉的漂亮。 “这步摇是皇祖母传下来送给母后的,母后仙逝之后,这步摇就被父皇收起来了。前几年朕从父皇口中得知这支步摇在行宫里放着。” 周宸把步摇拿起来,声音带着些笑意,“父皇让朕把这支步摇给朕的皇后,之前一直没来行宫,没机会给皇后,现在来行宫了,一并给了皇后,皇后以后传给咱们的儿媳妇。” 听了周宸这话,裴抒实在是有些不理解先帝和周宸这父子俩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 按着周宸的话来说,这步摇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他们家的传家宝,传家宝这东西难道不该是好好收起来保管着,可这父子俩怎么就这么轻飘飘把这么重要的传家宝放在行宫里面。 裴抒不解,可她也没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万一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就这么大大咧咧问出来反倒是不好。 裴抒一条胳膊揽着周宸的脖子,另一只手把头上原本戴着的步摇取下来放在桌上,笑吟吟道:“皇上给我戴着。” 周宸依言把步摇插在皇后的发髻中间,仔细端详了片刻,不等皇后发问,就道:“皇后戴着很美。” 裴抒瞬间就笑了,她轻抚着头发,“皇上说美,那自然是美的。” “谢谢夫君。”裴抒俯身在周宸脸上落下一吻,双手揽着周宸的脖子,把头埋在周宸脖颈处,发自内心道:“我很喜欢。” 刚刚周宸说的那话,裴抒可不信,什么之前没来行宫,没机会把东西给她,让人把东西送去宫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周宸偏偏没那样做,明显之前不愿意给她。 现在愿意把传下来的给妻子的东西给她了,这才是真正认可了她。 这一事实,裴抒自然是高兴的,周宸越是认可她,她的位置才会越稳。 至于之前为什么不给她,裴抒可不纠结这个,就算是至亲夫妻,也不是刚一成婚就自然而然把对方摆在重要的位置上,得慢慢相处磨合才能真正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裴抒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以己度人,她也没什么可以苛责周宸的。 第216章 气着了 收拾妥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前往听戏的地方之前,裴抒先走了一趟福安宫,那是太后住着的宫殿。 “儿臣给母后请安。” 裴抒去的时候太后正挑着往头上插花,宫人端了托盘,上头放了十来朵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鲜花供太后挑选。 “皇后快起来。”太后冲着裴抒招招手,笑道:“皇后看看,这朵紫牡丹如何?” 裴抒看了看太后,笑道:“臣妾瞧着是极好的,母后今日的衣裳带了些紫色,衣裳上也是缠枝牡丹纹,戴这朵花正好能和身上的衣裳做呼应,且母后肤色白,穿戴这颜色最是合适不过,紫色格外衬您。” 太后表现得两个人从来没有龃龉一样,慈祥和善的好婆婆模样,裴抒自然也不可能挂着脸,笑吟吟的好儿媳模样。 “皇后这张嘴真会说话。”太后笑着伸手把花递给了皇后,“那就听皇后的,就戴这朵紫色的花。” 见状,原本想要上前给太后戴花的辛夷默默停下了脚步。 裴抒笑笑,上前几步接过了花,寻了个合适的地方替太后把花插在头上,叫人拿了铜镜过来给太后照。 “母后您看看如何?” 太后从镜子中看了看自己,笑道:“不错,皇后眼光好。” 说着扭头看向一旁的皇后,这一瞥却注意到皇后头上戴着的那支流苏金凤,太后脸上笑意微滞。 虽只见过一两回,可这支流苏金凤的模样这么多年以来在太后脑中的印象越发深刻。 第一次见到这支金凤是在堂姐的头上,那时候堂姐身子还算康健,那次她知道了,这支金凤是先太后传给堂姐的,堂姐以后也是要传给她的儿媳妇的。 第二次依旧是从堂姐头上看见的,那时候堂姐身子已然不好,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她被祖母带着进宫看望堂姐,那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会进宫接替堂姐的皇后之位,她看着那支金凤钗,心中想着,她更加年轻漂亮,戴起来一定比堂姐更好看。 她当了皇后之后就一直等着皇上把这支金凤钗给她,等呀等,等到了皇上驾崩,周宸继位,她成了太后都没有等到这支凤钗。 她想要了这么多年却一次都没有见过的东西,如今就这样戴在了皇后的头上。 这么多年这凤钗像是凭空消失了,以前她还能骗骗自己,许是堂姐去了之后收拾凤仪宫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甚至可能陪着堂姐一起入了皇陵,毕竟先帝那么喜欢堂姐,这种情况也不无可能。 可现在,事实明晃晃摆在眼前,太后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血淋淋的现实摊开在她眼前。 先帝是真没把她当成妻子,传家给媳妇的东西从没想着给在她手里,直接跳过她到了皇后手里。 太后讽刺一笑,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就算那凤钗到了她手里,她最后也只能传给周宸的妻子。 可即便如此,先帝都不愿意,一直防着她,从没把她当个活生生的人来看。 “母后,怎么了?” 听到皇后这话,太后回过神来,看见皇后,一瞬间就没了听戏的兴致,也不想看见皇后,皇后这副胜利者的姿态让她觉得刺眼至极。 太后把头上的花扯下来,重新扔回托盘里头,“昨晚没怎么睡好,哀家歇一会儿,皇后先去吧。” “母后可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 听着皇后状似关心的话,太后心中不耐,面上也就带了几分出来,“皇后不必操心,哀家的身子自己了解,皇后去吧。” 裴抒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是,那儿媳不打扰母后,母后您歇着。” 出了福安宫,瞧着四下开阔无人,裴抒这才笑道:“太后今儿可是受刺激了。” 迎春笑着应道:“可不就是如此,太后看到您头上这支钗子后,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 “自己开解不了自己,难受也是自己受着。” 迎春点点头,“是啊,可人就是这样,大部分人都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做不到冷静自持,人性如此。” 因而迎春是真钦佩自家小姐,愣是不陷于七情六欲,爱恨嗔痴的漩涡中,不钻牛角尖,不为难自己。 这样的人,这么多年,迎春也就见过自家小姐一个人而已,不得不说,跟着这样的主子,她受益颇深。 刚出福安宫没一会儿,裴抒撞上了也准备去太后那里的周宸。 “太后不去看戏?” “母后说昨夜没睡好,想多歇一会儿。”裴抒道:“我瞧着母后脸色还好,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要不要传太医给母后看一看,还是太医看过才能彻底放心。” 看到皇后头上戴着的凤钗,周宸就知道一向爱听戏的太后今儿怎么不出来了,他不信皇后猜不出来。 “母后年纪大了,还是传太医去看看。”说着,周宸吩咐赵福全去传太医了。 裴抒和周宸两个人又去福安宫走了一趟,等着太医来给太后把脉,确认太后无事,两人这才离开。 等到了听戏的地方,众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时间了。 两人坐下之后,有宫人捧了戏目本子过来。 周宸随意点了两出,把戏目本子递给皇后。 许是新排出来的戏,有不少裴抒之前都没听过,她挑了两出看名字还不错的戏,“淑妃也看看,有想听的点几出。” “多谢娘娘,臣妾正好对一出戏还算喜欢。” 淑妃知道皇后这话不是客套,她笑着接过宫人手上的戏本,其中有两出戏她都挺喜欢,想了想还是点了前头那一出。 皇上和皇后每人只点了两出,她也点两出就有些不恰当了。 点完戏之后,淑妃就把戏折给了宫人。 再往下的妃嫔就没有选择的权力了,上头人喜欢听什么,她们就跟着听什么。 很快,台上就咿咿呀呀唱开了。 裴抒之前对戏感觉一般,戏听得也少,今天最开始的时候也一直游神。 也不知是这一批戏伶的技艺格外出众,还是戏本子吸引人,抑或是两者都有,台上那些声音也渐渐入了耳,裴抒还真听进去一些。 第217章 好事还是坏事 听进去之后觉得其实还不错,有点意思。 一出戏时间不短,开始的又不算早,到了中午该用午膳的时间也不过才把周宸点的两出戏唱完,唱完后暂时停了下来。 “唱的不错,赏他们。” 周宸给每个人都赏了五两金子。 其他人也都多多少少赏了一些。 加起来每个人能领不少赏,得了赏的人忙不迭谢过皇上皇后和各位主子。 到了中午,大家也没回去,午膳就摆在此处,台上的戏伶人也给摆了一桌,吃完歇一会儿继续上台唱。 淑妃爱吃牛肉,怎么做都喜欢吃,瞧见桌上有一道凉拌牛肉片,她夹了一筷子,还没能放进嘴里,就闻到一股很重的牛肉的腥味。 淑妃脸色变了变,她把筷子上那片牛肉放在一旁的碟子中,转而夹了别的菜。 夹了一块鸭肉,还是能闻到味道,呛得慌,闻在鼻子里,胸前不断翻腾上涌着,她脸色骤变,强压着才把那股想要干呕的恶心感压下去。 淑妃不由皱眉,今天这是怎么了,御膳房总不能把不新鲜的东西端上来给主子吃。 “淑妃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 淑妃笑了笑,“皇上,臣妾没什么大事,许是这几日吃的有些不对,肚子有些不舒服,不碍事的。” 裴抒刚才就看到淑妃脸色有些不大好,可淑妃自己都没说,裴抒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关心淑妃。 现在倒是该关心一句了,“裴抒道:“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不该掉以轻心,淑妃稍后还是传太医去看看。” “是,臣妾多谢皇上,娘娘关心。” 淑妃感激笑道,她正要说什么,一股汹涌的恶心感自胸膛涌上来。 淑妃脸色骤变,忙侧过身子,用丝帕捂着嘴,“呕”。 这声音让在场不少人脸色变了又变,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下来,现场氛围有些奇妙的安静。 裴抒最先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即刻传太医来看看。”瞧着淑妃的样子,像是怀孕了。 这话一出,刚刚似乎有些凝固的空气重新变得流通起来,气氛又恢复了刚刚那样。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有喜了。” 把脉过后,太医脸上带了笑,掩下眼中的复杂,冲着周宸和裴抒所在的方向躬身拱手。 听了这话,淑妃最开始的感觉不是惊喜,而是被巨大的茫然紧紧包裹着,她整个人都有些愣愣的。 她怀孕了?她居然怀孕了?她怎么能够怀孕呢? 淑妃惊讶茫然又不可置信,她只觉得自己脚下踩不到踏实的地面,整个人都在无尽的空中漂浮着,周围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摸不着。 不止是淑妃自己,在场的大部分人也都险些惊掉下巴。 不是说淑妃身子不好不能怀孕,怎么突然就怀孕了,不少人心中拉响了警铃,淑妃本就位高,又有宠,生下孩子之后那还能了得。 韩才人尤其惊讶,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淑妃怎么能怀孕呢,淑妃之前怀孕的时候明明损伤了身子,日后不能再怀孕,这话是她之前亲耳听太医说的。 周宸都有几分惊讶,他看向淑妃的眼神中多了两分复杂。 嫡子未生,太子未立,淑妃在这个时候怀孕了,这时候怀孕于淑妃而言,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周宸心中这么想,面上却不露分毫,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什么想法。 周宸眉眼间多了些笑意,“淑妃果真是有孕了?” “回皇上话,淑妃娘娘确实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感觉眼前一片茫然的淑妃听到太医这话,像是吃了一剂定心丸,整个人都踏实下来,随即而来的是无尽的欣喜。 淑妃不自觉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的月事时间向来不准,往后推是常有的事情,还有她的身子,她压根儿不敢想自己会怀孕。 就连刚刚闻到平日喜欢的肉食觉得恶心,她都不敢往这方面想,不曾想还真是怀孕了。 思及此处,淑妃顾不上众人都在,连忙追问,“太医,我之前身子不大好,好几个太医都说我不好怀孕,现在怀上了,我肚里的孩子如何?还有我前几天一直骑马,对肚子里的孩子可有损伤之处?” 听到这话,太医脸上的笑意微敛,“微臣正要与娘娘说,臣不敢隐瞒皇上,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之前身子伤了根本,如今能怀孕实属侥幸,只是淑妃娘娘怀像到底算不得好,只怕是孕期辛苦。” “怀孕期间,淑妃娘娘定要保重自己。而且,” 太医顿了顿,这才道:“之前在路上奔波劳累,娘娘又跑马,如今已经带了些不稳。臣给淑妃娘娘开几贴药,娘娘服下,这段时间尽量少走动,多多卧床休息,等到三个月胎象稳一些再酌情走动。” 听了这话,淑妃的欢喜稍稍减退些,忧心随之而来。 周宸无声叹了口气,“既如此,那淑妃这段时间就好好卧床修养着。” 其他妃嫔的心情起伏也大,可众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和淑妃是完全反着来的。 淑妃沉浸在怀孕的喜悦中,其他人心里别提有多不得劲儿了,听了太医那话,淑妃揪着心的难受,其他人又开心了。 用过午膳,淑妃先行告退,坐着轿辇回了自己的住处。 余下的众人继续听戏。 一开场唱的就是裴抒点的戏,她听着倒是比周宸点的那两出还更好些,新排出来的戏。 所有的戏都唱完的时候,天边染了一片浓墨重彩的橘红色,给房屋建筑,花草树木都镀了一层暖暖的光晕,空中还能看到如彩虹一般的光圈。 回到清河宫的时候,奶娘正抱着朝阳在院子里转。 朝阳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看到娘亲的身影,白嫩嫩的小脸笑的可爱极了。 裴抒看着心都化了,从奶娘怀中接过朝阳抱在自己怀里,亲了亲女儿嫩生生的小脸蛋儿,声音不自觉放柔几分,“朝阳又出来看花花啊。” 第218章 触霉头 裴抒抱着朝阳出了院子外头,去看院外那一大片花丛,她微微俯身折了一朵太阳花。 “朝阳看看,花花好看吗?”说着,裴抒把手中的花往朝阳跟前递了递。 有不少小孩子对柳絮和花粉格外敏感,也不知是因为朝阳早早就外出习惯了外头的环境,还是这孩子本就不惧怕这些东西,闻着碰着柳絮花草一点问题都没有。 因而裴抒能放心把花给朝阳看。 朝阳咯咯笑着要把花抓在手里,却被旁边亮晶晶还会晃来晃去的东西吸引了目光,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准确无误抓到了想要的东西。 裴抒一个不察,头上戴着的流苏凤钗就被朝阳抓在手里,裴抒转了转手上的花,笑道:“朝阳不喜欢花花了啊?漂亮的小花花。” 朝阳不为所动,手中紧紧抓着钗子上的流苏,歪着头靠在娘亲肩膀上,好奇不已的模样。 裴抒笑让念秋进屋拿一支步摇出来。 念秋挑了一件金色的步摇出来,钗头处是两只展翅蝴蝶扑花的模样,下坠着六条长短不一的流苏,流苏尾端坠着薄薄的银杏叶状的金片,流苏晃动的时候,金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换一件。”看着流苏尾端坠着的金片,裴抒怕那东西把朝阳手割了。 很快,念秋又拿了一支流苏尾端坠着摸着温润圆滑的宝石步摇出来。 裴抒接过步摇轻轻晃了晃,吸引朝阳的视线,“乖宝,看这是什么?” 金闪闪晃动的流苏和和漂亮的红宝石很快就吸引了朝阳,她放开手中抓着的东西,转而去抓更加金光闪闪的东西。 裴抒拿着钗子那一端,让朝阳抓着流苏玩。 趁着这时间,迎春把那支金凤钗从娘娘头上取下来拿在手里。 “拿回屋里放着吧。”裴抒笑道:“这东西可不能被这小家伙弄坏,弄坏我还得偷摸找人修好。” 别看孩子小,那小小的手劲儿竟还不小,小孩子不懂事,连话都听不懂的年纪,手上容易不知轻重。 抱夏笑道:“哪儿会呢,咱们公主最是乖巧不过了。” 裴抒笑着摇摇头,她怎么看她这个闺女都不像是个乖巧懂事的,也只有在她肚子里那段时间能称得上乖巧。 厉害些也好,不管什么身份,总要自己立得起来能护得住自己才行,别养成像大公主那样的性子就好,不怎么讨喜。 裴抒抱着朝阳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朝阳饿了的时候,她把孩子交给奶娘带回去。 她自己则是在树下的椅子上坐着,这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偶尔还有一阵阵清风吹来,外头比屋里更舒服些。 裴抒喝了一口解暑的酸梅汤,道:“挑些不出错的东西赏淑妃,明日送过去。” 周宸这会儿去了淑妃那儿,没什么意外的话晚上也就在那留宿了。 其实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情况下皇帝是很少在怀孕的妃嫔那里留宿的,白天的时候过去看一看,陪着一起吃顿饭倒是很常见。 至于原因嘛,有些不大好听,皇帝去找妃嫔自然不是为了谈星星说月亮,剖解自己的内心世界,追寻心灵的契合。 通俗粗鄙些来讲,皇帝去就是为了让妃嫔侍寝,怀孕的妃嫔自然不能侍寝,那就该去其他未曾怀孕的妃嫔那里。 前朝言官都盯着呢,皇帝若是时常在怀孕的妃嫔处留宿,有的言官甚至会上奏,劝诫皇帝雨露均沾。 其实这是皇上的个人私事,可谁让你是皇帝呢,皇家无私事,往大说甚至关乎于皇嗣和社稷。 可这种事情其实也因人而异,淑妃是一品妃位,又一向受宠,自然是有些面子的,她刚刚查出怀孕,皇上偶尔留宿也没什么。 果然,周宸夜里就宿在淑妃那儿了。 可不曾想,半夜还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情。 裴抒刚睡着,就被人叫醒了。 “娘娘,娘娘,醒一醒。” 裴抒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她费力撑开眼睛,困倦道:“怎么了?” “娘娘,皇上往咱们这边来了,娘娘起来吧。” 听了这话,原本困的脑子都转不动的裴抒一瞬间就清醒过来了,眯着的双眼顿时就睁开了,“怎么回事,皇上今晚不是去淑妃那儿了吗?大晚上的怎么往这边来了。” 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见淑妃惹怒周宸,怎么刚一怀孕就把人惹到了,还直接下了她的面子,大晚上的就离开了。 按理说,淑妃不是个拎不清的蠢人,不该一怀孕就触周宸的霉头。 这事,还真有些玄乎。 “这事还不甚清楚,只听说皇上发了火,拂袖离开了。” “得了,起来吧,恭候皇上大驾。”裴抒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皇上也真是,都去了淑妃那儿了,就算淑妃惹他不高兴,回海晏宫啊,来我这里算是怎么一回事。” 去了宠妃那里,宠妃惹他生气就来她这里,这事整的,她这里怎么像是收容处一样,裴抒不由腹诽道。 大半夜的,裴抒懒得套衣裳,就穿了里衣等着周宸。 “请皇上安。” “皇后没睡呢?” 裴抒说这话时带了些明显的怨念,“臣妾本来睡着了,被喊起来了,说皇上要来。” 周宸何尝看不出皇后的不高兴,他扬了扬眉梢,淡淡道:“皇后不欢迎朕?” “我哪儿敢啊。”裴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角都逼出些生理性的泪水,“臣妾都从睡梦中醒来迎接皇上了,皇上还想让我怎么欢迎啊?” 大半夜的你都不请自来了,扰人清梦还想让人高高兴兴的,怎么可能。 周宸其实没生气,刚刚是唬皇后的,没唬住,他伸手揩掉皇后眼角的湿润,“困成这样,睡去吧,朕把衣裳脱了也就睡了。” 裴抒点点头,“迎春,给皇上更衣。”说完,扭身回了卧房。 很快,周宸穿着一身里衣上床,皇后侧着身子面朝他这边睡在里侧,眼睛睁得大大的。 周宸掀开床外侧整齐散开的被子,脱鞋上床躺下,“皇后不是困了,怎么还不睡?” “困意过去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了。”裴抒幽幽看了周宸一眼,“都是皇上的原因。” 周宸闷笑出声,“那怎么办?朕抱着皇后睡。” 第219章 羞不羞啊 “那不是更睡不着了。”裴抒道:“皇上身上热的和火炉似的。” 无论冬夏,周宸身上都是热乎乎的,冬天的时候和周宸盖一床被子很舒服,周遭都热乎乎的,比汤婆子还管用。 夏天和周宸盖一床被子,大夏天的有个燃烧的火炉围在身边,那可真是自讨苦吃。 “那朕可就没办法了。” “要是夫君愿意给我讲一个志怪故事,我想我很快就能安稳入睡。”裴抒一手压在脸下,一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周宸的手牵着。 “朝阳睡觉都不用讲故事,皇后羞不羞啊。” 刚刚迎春把卧房的灯熄灭了,床帐里面漆黑一片,裴抒看不到周宸的神情,可听着周宸的语调更加确定周宸没生气。 帝王不喜怒于形这话几乎不在周宸身上体现,周宸大多数时间不会把自己的喜怒掩藏起来,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迎春说周宸从淑妃那拂袖离开,看来这其中有水分,有两层可能性,周宸是故意的。 “天知地知,夫君知我知,咱们夫妻间的小秘密,出了这间卧房,哪儿还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羞也只有夫君一人知道。” 裴抒晃了晃周宸的手,往周宸那边挪了挪,头靠在他肩膀上,放软声音,“好不好嘛,夫君。” 温香软玉在怀,鼻间萦绕着浅浅的馨香,周宸哪儿还能说得出个“不”字。 周宸陪着皇后看过几次志怪话本,大致知道这类话本都讲些什么,沉吟片刻,脑中有了大致的构思。 很快,一片昏暗的床帐中响起周宸好听的声音。 而此刻,淑妃宫里。 知道皇上去了皇后那里,淑妃脸色倒是没多难看。 “把那个不知死活的宫女带去院子里打,让所有的宫女太监前去围观。”淑妃吩咐道:“以后谁敢起不该有的心思想要攀龙附凤,谁敢一心向着外面的人,下场只会比今天这宫女更惨。” “堵着嘴打二十板子,让行刑的人收着些力道,别把人打死了,打过之后就赶去浣洗衣物。” 淑妃不要那宫女的命可不是因为心善,而是她求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怀孕,总想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能避免的情况下,她不想造杀孽。 淑妃其实不怎么信这个,可为了孩子她宁愿这样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夕霞出去了,屋里只留下了晨露一个人。 淑妃喝了一口温水,把杯子递给晨露,“晨露,你说皇上今天这一出是为什么呢?” 说起这事来,尽管告诫自己情绪不要有过大的起伏,淑妃还是忍不住深深呼了几口气,把心中的郁气一并呼出去,这才平稳下来。 淑妃怀着孕,就让夕霞和一个样貌普通的小宫女去服侍皇上沐浴。 可没一会儿,皇上就沉着脸出来了,让人替他更衣,穿好衣裳之后,留下一句,“淑妃好好约束自己宫里的宫人”,就大步离开了。 挽留不及的淑妃一头雾水,她皱眉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刚理清了事情来龙去脉从外头来的晨露听到这话,道:“娘娘,有宫女不老实,想要飞上枝头当主子。” 晨露机灵,瞧着皇上带着怒容出来的时候,还不等娘娘吩咐就趁人不注意往净室去了,一推开门就看到一个模样带了几分妖娆的宫女慌慌张张穿衣裳。 这宫女可不是娘娘刚刚随手指的让服侍皇上沐浴的宫女。 那宫女衣衫褪去,身上只余一件肚兜和一条睡裤,身上带了水渍,面容惶恐又害怕。 瞧着这模样,晨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等着那宫女把衣裳穿好,她就传人进来把那宫女的嘴堵住绑了,听凭娘娘发落。 让人看着这宫女,晨露扭头离开去找娘娘原本指的那宫女。 很容易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那妖娆宫女想爬龙床,故意撞到模样普通的宫女,手上端着的酸梅汤洒了样貌平平宫女一身。 身上有了脏污,自然不能伺候皇上了,妖娆宫女主动说让她赶紧回去换衣裳,她先去顶着,换好衣裳后她再去。 如愿进了净室以后,那妖娆宫女又哄骗夕霞,说娘娘唤她有事,让她去把煎好的药端进屋里去。 夕霞是个笨的,她忘了这里是行宫,宫女都是行宫安排的,不是自己人,只记得以往在宫里的时候,二等宫女也时常服侍皇上洗澡,没怀疑这话,顺势就离开了。 之后净室就剩下皇上和那模样妖娆心思不浅的宫女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能猜到了。 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给娘娘,说完之后,晨露狠狠瞪了垂着头不敢吱声的夕霞一眼,“蠢东西,不长一点脑子,能被一个小宫女哄骗,连累了娘娘。” 夕霞不敢辩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愧疚不已,“娘娘,是奴婢的错,都怪奴婢。” 淑妃正想事情,猛然“噗通”一声让她瞬间断了思绪,回过神来。 “蠢东西,自己去领五手板,罚你三个月的俸禄,日后若是再轻信旁人,办出这样的蠢事,你就降成二等宫女。” 夕霞叩头道:“是,奴婢多谢娘娘开恩,奴婢日后定谨小慎微。” 淑妃摆摆手,让夕霞去把那宫女带去院子里行刑。 时间重新回到此刻。 晨露接过杯子放在一边,思索片刻,“娘娘,奴婢斗胆猜测,皇上其实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生气。” 皇上不是没遇到过爬床的宫女,这种情况压根儿不会在皇上心中掀起半丝波澜,轻飘飘让人把爬床的宫女处置了,哪儿和今天这样似的,大动干戈,拂袖而去。 有些不同寻常了。 淑妃看了晨露一眼,“我也是这么想的。” 淑妃不蠢,她猜到皇上是借题发挥,原因嘛,无非就是她怀孕了。 皇上满意现如今后宫的局面,她突然怀孕,原本的局面被打破。 皇上今天这一出,一为告诫,二为警告,别因为有孩子就移了性子,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主仆俩想法一致,晨露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晨露当奴婢的,这种话不好说出口。 第220章 多虑 “皇上真是多虑,我不过刚怀孕,只想能保住肚里的孩子能平安出生,连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我能有什么心思。” 淑妃自嘲笑笑,“就算我平安生下皇子,凭着皇上对皇后的重视,我又怎么会不自量力和皇后斗。” 晨露往床上放了一个小方枕,让娘娘胳膊放在上面能舒服些,她笑道:“娘娘,奴婢说句自己的心里话,娘娘莫怪。” 淑妃看了晨露一眼,“你说就是,我还能怪你不成?” “奴婢斗胆,奴婢反倒是觉得皇上心中有您才会这样做。娘娘您想想,皇上之前可曾对贤妃和德妃有过什么劝诫的举动?不都是冷眼旁观着她们犯错,等人犯错之后直接降位打压。” 淑妃笑着摇摇头,“说的有理。” 皇上到底还是给她留了些面子,她还能再多渴求些什么不该有的呢。 “把咱们宫里的宫人筛一遍吧,明日起好生管教着,有一点问题的都给我逐出去。” 淑妃靠着软枕说道:“这定是我最后一个孩子了,我决不能让肚里的孩子再出事。” 原本想着只在这行宫里住两三个月的时间,那些宫人只要能让她看得过眼,她懒得收拾,费心收拾好了也该动身回宫了。 几年来一回行宫,来一回也待不了多长时间,收服行宫的宫人也没什么大用处。 可如今情况有变,淑妃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晨露点头,“娘娘放心。” 皇上夜里从淑妃那儿拂袖而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那可是淑妃啊,这么多年依一来一直都盛宠不衰,竟然也有惹怒皇上的一天,不少人都是抓心挠肺的好奇。 众人纷纷让人去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曾想,没能打听出来,淑妃那里把这事瞒得死死的。 早上请安的时候就有人按捺不住, 想要打探其中缘由。 旁人也好奇,可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唯有和淑妃极其不对付的韩才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最先提起这茬。 “淑妃一向得皇上心,刚一查出怀孕这就惹了皇上生气,有了孩子果真是有了底气,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了。” 韩才人笑道:“淑妃保不齐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敬娘娘,娘娘可得多加注意。” 裴抒轻飘飘瞥了韩才人一眼,淡淡道:“怎么?韩才人知道这事的内情?知道皇上为什么从淑妃那儿离开?淑妃亲口告诉你了不成?” 韩才人脸上笑意顿住,“娘娘,臣妾不知内情。” 裴抒轻斥道:“既是不知,你在危言耸听些什么?不确定的事情自己憋在心里头,别想当然自己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韩才人闹了个没脸,心中愤然,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有了韩才人这个前车之鉴,众人虽依旧好奇,也没人再把这话问出来。 说说笑笑谈了些其他的。 请安结束后,众人都散了。 裴抒返身回后殿。 抱夏扶着主子的手,道:“娘娘,淑妃跟前的晨露早上去和太医要了些外敷的药,那宫女还在淑妃那里养着,许是等着过几日再把那宫女送出去。” “这是自然,昨天晚上才惹了皇上不快,今天就把人送走,摆明了事情和那宫女脱不了关系。”裴抒笑道:“怎么着也得等一等,找个借口把人赶出去就是。” “皇上给她面子替她瞒着,她总不能自己把这事爆出来。” 淑妃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裴抒是知道的。 “可见啊,皇上待淑妃还是有一丝真情在得。” 一旁的念秋只当娘娘不开心,安慰道:“任淑妃在皇上心里多重要,总归是比不过娘娘的。” 裴抒看了念秋一眼,“我和她比个什么劲儿。” 淑妃好歹陪了周宸那么些年,周宸也宠了淑妃这么些年,要真是一点点的情谊都没有,周宸这人也太可怕,太冷血无情了些。 周宸只要不彻底爱上一个人,一点点喜欢,一点点在乎什么的,裴抒压根儿不会在意,这后位她坐的稳稳的。 “如今淑妃怀孕不能侍寝,对旁人而言反倒是少了个劲敌,还正是好事,自己出头受宠的机会又多了几分。” 抱夏点头,“娘娘说的是。” “薛采女和沈宝林倒也真多多少少分了清婕妤,周贵嫔和李贵人三个的宠爱。” 裴抒不从妃嫔间论宠爱,无论如何,目前她是不受影响的,一个月的时间,周宸自己在前头宿一旬左右,在裴抒这里留宿十天左右,分到其他妃嫔头上也就十来天。 既然她不受影响,那于裴抒而言,自然是侍寝的妃嫔越多越好,这样才会把宠爱越分越薄。 “皇上这样雨露均沾才好嘛。” 请安结束后,韩才人没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太后的福安宫。 “姑母,淑妃那贱人竟然有孕了。”韩才人咬牙道:“绝不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太后有些纳闷儿,“你和淑妃有什么仇什么怨,旁人怀孕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 若说瑶初几年前对淑妃肚里的孩子动手脚是因为不愿意让皇上的第一个皇子出自别人的肚子,皇长子和其他皇子总归是不同的。 可现在皇子都四个了,淑妃怀孕又不是皇后怀孕,还盯着淑妃的肚子做什么。 “我和淑妃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日后更加得意。” 韩才人眼中满是愤恨,“以往我瞧不起的人怎么能越过越好。” “我劝你少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太后指着韩才人警告道:“淑妃可不是蠢货,我只怕你算计不明白她不说,反倒被淑妃反将一军。” “我之前都能算计得了她,现在一样可以。” 太后冷哼一声,几年前那一回是有她的参与,帮着善后才能做到了无痕迹没让淑妃抓到一点证据。 那时候她是皇后,手中可用之人多。 可现在呢,她的人几乎都被拔掉,瑶初也不复刚进宫时的机警。反观淑妃,越发的谨慎精明,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定是处处小心,生怕着了别人的道。 第221章 钓鱼 这种情况下,哪儿是这么容易动手成功的。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听劝诫,执意想要算计淑妃,出了事我不会再舍下这张老脸替你求情。” 韩才人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姑母。” “我说到做到。”太后沉声道:“你以为我在皇帝跟前还有多少面子,你若是继续执迷不悟,我只能放弃你,全心全力培养大皇子。” 不管韩才人失魂落魄的神色,太后继续道:“只有把大皇子养好了才能有一丝可能。” 说完,太后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自己好好想一想。” 韩才人知道自己在宫里最大的依仗就是太后,害怕太后真不管她了,她到底不敢违拗太后,压下了想要算计淑妃的心思。 这日午睡起来后,太阳不怎么大的时候,裴抒和周宸前往行宫的一处天然湖泊,两人准备去钓鱼。 裴抒所在的清河宫有一片不算大的小池塘,里头养着不少金鱼。 里头的金鱼都被宫人喂养的胖乎乎的,整日无所事事的游来游去,安逸得很,也不怕人。 裴抒让人做了根小一些的鱼竿,有时候她闲来无事的话,就在池塘边架一把椅子,坐着拿鱼竿钓里头那些傻傻不知警惕的金鱼。 最开始的时候,裴抒一钓一个准,次数多了,那些鱼稍稍学聪明了些,虽然也很容易钓到,却也不是一放鱼竿就有鱼凑上去去吃饵了。 有一回裴抒正钓金鱼,被周宸看到了,这才有了今天两人去钓鱼的活动。 两人去了钓鱼的地方的时候,宫人就已经把钓鱼该用到的东西全部都摆放好了,巨大的遮阳伞,木凳,鱼竿,鱼食,用来装鱼的木桶。 只等着皇上和娘娘选择钓鱼的位置,把东西放在哪就行。 裴抒和周宸都不怎么精通钓鱼,选位置也没什么讲究,就选了一处觉得顺眼的地方开钓。 “这湖里的鱼笨不笨?”裴抒问一旁给她往鱼竿上挂饵的宫人。 平时行宫没主子的时候,有不少人都偷摸在这湖中抓鱼吃,只要不过分,管事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常有人在这湖里抓鱼,这些鱼时常都有生命危险,这湖里的鱼精得很。 可这话自然没法和皇后说,那宫人斟酌片刻,笑道:“回娘娘话,这段时间来此处抓鱼的宫人多些,这湖中的鱼儿许也学精明了些,最近就不如前段时间好抓了。” 皇上皇后和各位主子娘娘来行宫避暑,每日用鱼的数量比之前多了,给主子们端上桌的鱼大都是从此处抓到的。 因为这个原因,湖里的鱼才有些不好抓,可不是一开始就不好抓。 裴抒不过随口一问,她可没想到短短几瞬的时间,这宫人就想了这么多。 “知道了。”裴抒不甚在意的点点头。 裴抒把鱼竿投进湖里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一点动静。 反观旁边的周宸,已经钓上了一大一小两条鱼。 来回看了看自己和周宸的鱼竿,投放鱼竿的角度差不多,钓鱼用的饵料也是一样的,周宸怎么就能钓上来,她这桶还是空荡荡的。 就在裴抒疑惑不已,想要找出两人区别的时候,周宸那根鱼竿又动了,又有鱼上钩了。 裴抒眼睁睁看着一条约莫三斤左右的鱼随着周宸拉杆的动作跃出了湖面,在空中用力翻腾着。 宫人赶忙把鱼解下来放在水桶里面,那鱼进了水桶中依旧不老实,鱼尾来回拍打挣扎着,活泼的厉害。 裴抒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周宸,纳闷儿道:“皇上之前时常钓鱼吗?” 皇后这副不平衡的模样看的周宸忍俊不禁,“不曾,朕还没皇后钓的多。” 皇后好歹还时常在清河宫的小池塘钓金鱼。 “难道是位置的原因。”裴抒若有所思,“难道皇上那边的鱼更多?” 周宸挑眉,和皇后换了位置。 两人调换了位置,可奇怪的是结果依旧没任何的变化。 周宸的鱼一条条钓上来,裴抒这边,不说大鱼,就连一条小鱼都没能钓上来。 “皇后要不要再把位置换回来?”周宸笑着问皇后。 裴抒摇摇头,“换回来再钓不到的话岂不是更怪,一会儿皇上都该笑话人了。” “还好皇上钓到了好几条鱼。”裴抒笑吟吟的,拿扇子碰了碰周宸的水桶,“今晚就指着皇上钓上来的鱼给咱们加餐了。” “我呀,还是回清河宫钓金鱼去,一钓一个准。” 裴抒一条胳膊枕在椅子扶手上,扇动着手中的扇子,上半身往周宸那边探,给周宸也扇扇风。 “皇后想怎么吃就让人怎么做。”周宸笑道。 “烤着吃如何?”裴抒想了想,道:“晚上吃面条好不好?把面条用凉水过一下,浇着料汁和各种爽口的蔬菜拌起来吃。” 大夏天的,周宸也想吃点清凉爽口的东西,他点头,“听皇后的,皇后安排就是。” 裴抒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晃动胳膊扇动着扇子,“八月始新酒,蟹始肥,再过一段时间就该吃螃蟹了。” 去年该吃螃蟹的时候,裴抒正怀着朝阳,没吃上,今年总能吃上了。 正说着呢,裴抒突然看到她的鱼竿动了动,她当即就坐直了身子,随手把扇子放在一边,“有鱼上钩了?” 裴抒拉起鱼竿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和她反着来的力道,裴抒笑,果真是上鱼了。 她双手用力握着鱼竿,把鱼竿拉起来一看,果真是有一条贪吃的鱼咬了饵,银光粼粼的鱼随着她的力道浮出水面。 鱼还不小,约莫快到两斤了,正在湖面上空胡乱扑腾着。 宫人很快把鱼取下来放在桶里。 “运气还不算太差,到底还是没提着空桶回去。”裴抒钓上来的是条鲫鱼,她道:“皇上爱喝鱼汤,这条鱼用来炖汤如何?” 周宸笑,”皇后仅有的一条鱼,炖了汤不觉得舍不得?“他记得皇后不爱喝鱼汤,半个下午的时间就钓上来这么一条鱼,就给他炖汤喝了。 ”怎么会可惜呢,给夫君可一点都不可惜。“裴抒手放在周宸的胳膊上,笑吟吟的,周宸钓上的鱼不也做成了她喜欢吃的烤鱼。 时间已经不早了,裴抒和周宸准备回去了。 做多了吃不完,两人只留下两条鱼,剩下的鱼又重新放回湖里面去。 第222章 李婕妤 行宫的日子过得舒坦,舒坦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的快,很快就到了八月份。 八月的京城还有些热,可这个时候的行宫却是最舒服的,不冷不热,温度适宜。 中秋之后就到了该返程回宫的时候。 中秋一过,京城的气温也渐渐凉下来了。 出发前两三天,裴抒就开始断断续续收拾东西了。 在这里待了三个月的时间,断断续续添置了些东西,新做的衣裳,周宸送来的布料、首饰、摆件这些东西,给朝阳的玩具。 这一收拾发现走的时候要带走的东西比来的时候带来的东西多了将近三分之一,零零总总又多装了五六个大箱子。 看着堆放在地上的二十来个箱子,裴抒叹道:“平素不觉得东西多,全收拾起来才知道东西是真不少啊。” 抱夏笑道:“娘娘,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按着娘娘的身份,这些东西一点都不多。来的时候为了轻便,只带了能用得上的东西,好多您平时喜欢的东西都没带过来,奴婢反而觉着委屈了娘娘。” 裴抒虚虚指了指抱夏,“这话让别人听到就是讨人嫌。” 衣食住行一应用具都带着,就这还委屈了她,抱夏还挺好意思说这话的。 抱夏哼哼道:“讨人嫌就讨人嫌,不重要的人,谁在乎啊。” 迎春无奈摇摇头,“好了,别贫了,再好好检查一遍,确定没落下什么东西就给箱子落锁了。” 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娘娘回去的路上用不着的东西,今天就有宫人来搬走了。 娘娘今天和明天出发前要用的东西,还有返程路上用到的东西不用现在收箱。 第二天,众人早早起来出发。 六天多的时间,终于回了京城。 半下午回到宫里的时候,留下的妃嫔已经在恭候着迎接了。 一如刚去行宫那日一样,众人依旧是先各自回自己的住处休整一番,晚上直接去千秋阁。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裴抒刚踏进凤仪宫的大门,院内乌压压跪着一大片的宫女和太监,以李德禄为首,所有人跪下行大礼。 “都起来吧。”裴抒叫起众人,笑道:“这段时间我不在,你们都尽职尽责守着凤仪宫,该上,所有人多发一个月的俸禄。” 中秋的时候娘娘人虽不在,可凤仪宫上上下下都领了上,娘娘才刚回来,又赏她们。众人感激道:“叩谢娘娘恩典。” “好了,都各自忙着去吧。”裴抒摆摆手让大家都散了。 进了屋里,裴抒先去了朝阳的卧房,亲自检查了一遍,这才让奶娘把睡着没醒的朝阳放在床上好好睡。 骤然从奶娘的怀抱中被放在床上,朝阳动了动,小眉头皱起来,小声哼哼着,有些不安的样子 见状,坐在床边的裴抒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朝阳,一会儿,朝阳睡安稳了些,松开眉头,呼吸变得匀长, 裴抒这才收回手,拉过一旁的小被子盖在孩子身上,小声吩咐奶娘看着,起身放轻动作离开了。 回到自己那边,裴抒让人把李德禄叫进来。 抱夏道:“娘娘您不歇一会儿?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去千秋阁了。” “不累,把李德禄叫进来吧。” 李德禄早就准备着娘娘的传唤了,不到片刻就进来了,他躬身道:“娘娘。” 裴抒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这段时间,咱们宫里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回娘娘话,咱们宫里这段时间一切安好。”李德禄笑道:“宫中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只是偶尔有几位主子生些小矛盾。” “就是韩修容这段时间和刘宝林走的有些近。”李德禄想起什么,说道:“自皇上和娘娘出发没几日后,刘宝林就去钟粹宫拜见韩修容,那之后,两人关系就逐渐拉近了。” “她们两个?” 这两个人怎么会搅和在一起,李德禄这话让裴抒有些不解。 若说以前韩修容还是德妃的时候,刘宝林有利可图的情况下靠拢过去没什么问题。 可现在的情况是,韩修容再不复以往的辉煌,刘宝林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投靠韩修容了。 韩修容也是怪,刘宝林于她而言用处全无,竟还接受了刘宝林的投诚,不可能把刘宝林当成第二个之前的“王贵嫔”吧,动动手指头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总不能是这两人想一起抱团取暖吧。 裴抒摇摇头,想不通,“不管她们,偶尔注意一下就行,防着这两人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说起韩修容,裴抒想起来了,“韩修容的侍寝牌子,再过几日就给她挂上去吧。”三四个月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是,娘娘。” 淑妃如今有四个多月的身孕,前三个月的时候她处处小心,终于是平安过了三个月,坐稳了胎。 可淑妃怀孕的消息没传进宫里,淑妃也不会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四处宣扬,第二天请安的时候,留在宫里的妃嫔这才知道淑妃怀孕了。 留在宫里的妃嫔,要么是位份低,要么是不受宠,抑或是既不受宠,位份也不高,淑妃于她们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知道淑妃怀孕,她们心中也没什么波澜。 淑妃怀孕的消息甚至不如李贵人晋位为李婕妤的消息带给不少人的冲击更大。 之前的时候,清婕妤,周贵嫔和李贵人三人的恩宠,细算的话,李贵人隐隐是被清婕妤和周贵嫔压一头。 可在行宫最后那一个多月的时间,有一次李贵人游湖恰巧被皇上看见,一袭粉裙比湖中荷花还娇嫩几分的李贵人直接入了皇上的眼,那之后李贵人的恩宠突然间就变多了,还直接跳过贵嫔升了婕妤的位份。 这让众人嫉妒不已。 尤其刘宝林,请安的时候险些都没控制住自己的神色,看了看周贵嫔,又看了看李婕妤,忿忿不平。 她们三个人在宫里学规矩的那段时间走的比较近,可现在三个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一个婕妤,一个贵嫔,只有她依旧只是一个小小宝林。 凭什么啊,她们三个的家世差不多,她的样貌也不比她们两个差,皇上怎么就偏偏看不见她呢。 第223章 她配吗? “以前有淑妃,李婕妤始终出不了头。”韩修容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开始挑拨,只见她笑道:“如今淑妃怀孕,李婕妤可算是有了出头的机会。” “淑妃虽依旧漂亮,可到底不及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水灵。”韩修容胳膊撑在扶手上,看了看淑妃,又看了看李婕妤,笑道: “李婕妤年轻貌美,只怕日后前途无量,咱们宫里的第二个淑妃非李婕妤莫属了。” 李婕妤面上带了几分惶恐 ,却不算多,她看了一眼前头稳稳坐着的淑妃,谦虚道:“韩修容抬举了,臣妾哪儿能和淑妃娘娘比肩呢。” 话虽这样说,可李婕妤的神色却不见丝毫对淑妃的恭敬,甚至隐隐带了些挑衅。 裴抒勾了勾唇,不需要点破就自发朝着周宸给她的路走了,李婕妤真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李婕妤今天这举动和往日可是大相径庭,少了以往的温和,多了些得意和张狂。 这宫中不乏聪明人,有人猜出原因了,例如淑妃自己。 淑妃并不生气,她笑笑,“本宫向来喜欢李婕妤有自知之明这一点。” 李婕妤神色不变,浅浅笑着,“能得淑妃娘娘喜欢,是臣妾之幸,臣妾日后定以娘娘为楷模,向娘娘学习,朝着娘娘看齐。” “好啊,本宫等着李婕妤大展身手。” 这宫中也不缺蠢人,有人只以为李婕妤得宠后翘起了尾巴,变得得意洋洋起来,例如郑采女。 只见郑采女不屑的撇撇嘴,“韩修容也太高看李婕妤了,正如李婕妤自己所说,她哪儿能和淑妃娘娘比肩,淑妃娘娘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哪儿是李婕妤能够比得上的。” 赵婕妤跳出来反驳这话,“郑采女不知道怎么说话就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皇后娘娘还在上头坐着呢,你这话把皇后娘娘置于何地。” 韩修容也拿这话刺郑采女,“娘娘您瞧瞧,郑采女这就开始百般讨好淑妃了,连您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闻言,郑采女脸色一白,心中猛的一紧,光顾着讽刺李婕妤,她都忘了皇后,忙不迭起身行礼请罪,“娘娘,臣妾绝无此意,臣妾一向打心底敬重娘娘您。” 韩修容说风凉话,“现在又不敬重淑妃了?” 看不清形势的蠢货,裴抒横了韩修容一眼,皇上宁愿扶持李婕妤这个新人都不愿意把她重新提起来,不想想自己日后要怎么办,整天还上蹿下跳看别人热闹。 “郑采女起来吧。”裴抒淡淡道:“韩修容这是病好了?” 听了这话,韩修容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瞬间就老实下来,再不复刚刚眉飞色舞的模样,有些丧眉耷眼,“回娘娘话,臣妾没什么大碍,已经好全了。” 皇后进宫这两年的时间,韩修容觉得自己把前几年和以后没禁过的足都禁过了,三天两头就被皇后罚禁足。 她可不能继续被迫缩在钟粹宫不能出来。 “既如此,那就把韩修容的侍寝牌子重新挂上去。” 听到这话,韩修容眼神微亮,她还想着怎么才能说服皇后,不曾想都不用自己张口,瞌睡了皇后就及时送来了枕头。 “日后若是再做出不着边际的事情,说出什么不着边际的话,你就不必在修容位份上待着了。” 韩修容心中的喜意顿减,她不敢把这话当耳旁风,皇后是真能做出来不经过皇上就直接给她降位的事情,她咬牙道:“是,谨遵娘娘教诲。” 裴抒看向依旧站在中间不曾落座的郑采女,摆摆手,“站着做什么,行了,坐吧。” “没什么事今天就到这里,散了吧。” 凤仪宫外,众人都放慢脚步看热闹。 淑妃和李婕妤对上了,说对上其实也不尽然,可两个人的身份摆在那儿,一个一品妃位,一个四品婕妤,准确来说是淑妃单方面碾压李婕妤。 “啪” 淑妃一巴掌盖在李婕妤漂亮的脸蛋上,李婕妤的脸蛋上立刻浮现出些红肿来。 李婕妤脸上笑意稍浅,“臣妾是不及淑妃娘娘位高,可淑妃娘娘也不该无缘无故动手。” 一旁的清婕妤和周贵嫔也帮腔,“淑妃娘娘,就算李婕妤得罪您,您该去找皇后娘娘,而不是私设刑法。” “本宫看你不舒服,就想给你一巴掌,够不够你去和皇上皇后告状?”淑妃很不走心,一个眼神都吝给清婕妤和周贵嫔,也丝毫不把李婕妤放在眼里,懒懒道:“往边躲一躲,别挡路。” 说完,淑妃施施然离开了。 “你又没得罪淑妃,淑妃也太欺负人了。”周贵嫔为李婕妤抱不平,她生气道:“找皇上给你做主,看淑妃还敢不敢这么嚣张了。” 清婕妤也道:“淑妃仗着自己位高,实在是过分。” 李婕妤安抚的拍了拍两人的手,“淑妃位高,又怀着孕,为着这么一件小事不值得的。” 周贵嫔叹道:“你呀,就是脾气太好了,明明就是淑妃的错。” 而另一边,走远了的淑妃主仆几个。 夕霞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娘娘,您既知道皇上提起李婕妤的用意,怎么又和李婕妤对着干呢。” 淑妃无奈的看了看夕霞,“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一点脑子都不长,你说我为什么要针对李婕妤?” 夕霞冥思苦想半晌,有些不好意思,“娘娘,您不想被李婕妤压着?” “压我?她配吗?”淑妃勾了勾嘴角,冷笑一声,漫不经心道:“等她什么时候能升到一品妃位上,和我平起平坐的时候再说这话不迟。” 李贵人为什么能一跃成为四品婕妤,淑妃再清楚不过了,李婕妤是皇上给她准备的,用来制衡她的。 李婕妤正如早之前的她一样,最开始的时候皇上宠她,一方面是因为对她有点兴趣,更多的是让她去牵制贤妃和德妃,不让她们两个独大。 她和贤妃德妃位份差不多,她才能牵制得住贤妃和德妃。 李婕妤,这还没能到和她同台打擂台的资格,就不自量力开始挑衅她了。 淑妃哼笑一声,她给李婕妤这一巴掌就是教给李婕妤,与其这么早就开始对她显露敌意被她收拾,还不如好好蛰伏一段时间,等位份升上来再嚣张不迟。 第224章 两头赏 至于皇上这一做法,淑妃觉得没什么可伤心的。 她有高位,在这后宫中是除了皇后外的第一人,如今又怀有身孕,皇上若是继续任她继续发展壮大而无动于衷的话,淑妃才觉得害怕。 天下共主的皇位,诱惑力太大了,有皇子的妃嫔没几个心中没有妄念的,这都是不由人的,谁都不是圣人。 淑妃知道自己现在清醒,可万一她肚子里是个皇子,她也害怕孩子生下来之后她转变想法,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从而一发不可收拾,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和家人。 她在这后宫中再势大也大不过皇后,皇上想要把她踩下去也是不费任何吹灰之力。 皇上完全可以冷眼旁观她心中的欲望不断膨胀,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 可皇上还是愿意制衡她,说明皇上对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 所以淑妃不仅不伤心,反而有些庆幸。 但制衡和压制可不是一回事,李婕妤还没怎么着呢就胆大包天敢挑衅她,淑妃可不会惯着她。 看着夕霞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不怎么明白的样子,淑妃笑了笑,“给你说人家的时候,得找个家世简单人也简单的婆家。” 夕霞有些不好意思,她垂眸道:“娘娘,说这些太早了。” 淑妃笑,“不早了,你们两个都好好想想,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我给你们寻。” 晨露和夕霞一样的年纪,比她小两岁,二十三四岁,也该到嫁人的年纪了,两人都尽心尽力伺候她这么长时间,她这个做主子的也该替两人做主寻个好婆家嫁出去,全了这一场主仆情。 凤仪宫门口发生的事情,裴抒自然不会不知道。 念秋问道:“娘娘,这事要管吗?” 真没李婕妤什么事,淑妃自己都承认了就是看李婕妤不舒服,这才给了李婕妤一巴掌。 “淑妃顶着宠妃的名头这么多年,一点宠妃该有的跋扈事情都不做,今天可算是有一点宠妃该有的样子了,管她做什么?” 裴抒看了看念秋,笑道:“常青树和晚艳花,也不知皇上会偏向谁呢。” 念秋道:“奴婢觉着是淑妃,李婕妤就算这段时间受宠,可怎么着也和淑妃没法儿比。” 拂冬不解道:“这事念秋都想得明白,李婕妤想不到吗?想得到却还要在请安的时候得罪淑妃。” 念秋满头黑线,白了拂冬一眼,没好气道:“死丫头,你说什么?” “我实话实说。”拂冬颇为苦口婆心的说道:“念秋啊,你得改改自己的性子,要学会能听真话。” 念秋在拂冬脸上停留几瞬,哼哼笑道:“娘娘,我看拂冬面色泛黄,眼袋稍重,嘴唇干燥发白,脾胃虚弱,为着她的身体还是让她少吃些甜腻的点心吧。” 拂冬不满道:“念秋你太坏了。” 抱夏笑看拂冬,“念秋说得对,拂冬啊,稍稍克制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吧。” “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拂冬躲在娘娘身边,“娘娘,您看她们两个,您替奴婢做主啊。” 裴抒摆摆手,“这我可帮不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去吧,以一敌二。” 后续的事情果真也不出众人所料,皇上果真还是偏向淑妃的。 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的李婕妤得到了皇上赏赐的一对儿琉璃花瓶和一套首饰。 李婕妤看似得到了补偿,可淑妃那儿,皇上也没落下,得到的赏赐不比受了委屈的李婕妤少,一对儿天青色的汝窑瓷瓶外还有一盒珍珠和宝石。 夏宁带着赏来了李婕妤的润雨阁。 “奴才给李婕妤请安。” 李婕妤抬抬手,笑道:“夏公公请起。” 夏宁站起身子,上半身依旧微微向前躬着,瞥见李婕妤脸上带着些红肿,他眼眸一闪,垂下眼皮,道:“婕妤,皇上派奴才来给婕妤送赏过来。” 说着,夏宁挥了挥手,三个手捧宽大托盘站在后头不远处的太监上前几步。 无论是李婕妤还是夏宁对于今天这赏赐的缘由心知肚明,可夏宁也不把这话戳破开,皇上没吩咐他这么做,只让他把东西给李婕妤。 夏宁掀开上头盖着的绸布放在一边,把托盘中的盒子一一打开。 李婕妤扶着宫女的手站起身来,她走近把那大小适宜泛着流光溢彩的花瓶从锦盒中拿出来,仔细端详片刻,笑道:“这花瓶很漂亮。” “婕妤好眼光。”夏宁陪笑道:“这花瓶是前不久进贡上来的,才入了皇上的私库没多长时间,现下皇上的私库中也就这么一对儿琉璃花瓶了,皇上特地吩咐奴才找出来给婕妤送过来。” 闻言,李婕妤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几分,自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一般,还带了几分不甚明显的羞赧之意。 夏宁往旁边退了退,手掌朝上向旁边那套头面,继续笑道:“这套头面,是皇上亲自画了图稿吩咐人打出来的,上头的珍珠和宝石用的都是最好的,做工也是极其精巧的。” “有劳夏公公跑一趟送过来了。”李婕妤微微颔首,“还请李公公替我和皇上说明,就说我很喜欢这两样东西,谢谢皇上惦记着我。” “婕妤放心,奴才定会一字不落把婕妤的话说转述给皇上。”夏宁笑道:“东西送到了,奴才这就先告退了。” “夏公公若是无事不妨留下来用杯清茶,吃些点心。” 夏宁笑着婉拒,“太极宫还有事,奴才就不留了。” “夏公公既有事,那我就不留夏公公了。”李婕妤看了一旁的蝉衣一眼,“不吃点心就给夏公公拿几颗花生,回去吃茶。” 夏宁接过蝉衣递过来的荷包,躬身笑道:“奴才多谢婕妤。” 说完,行礼过后就退了出去。 “把花瓶暂时先收起来。”李婕妤吩咐蝉衣,“把这套首饰放在梳妆台上,明日挑身合适的衣裳戴上吧。” “是,婕妤。”蝉衣道:“婕妤您瞧,皇上还是在意您的。” 第225章 慢慢来 李婕妤瞥了蝉衣一眼,“你去外头打听打听,玉芙宫得了什么东西。” 蝉衣迟疑道:“婕妤,不能吧,明明是您受了委屈,皇上怎么会这样做呢。” “傻子,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李婕妤道:“你不信就去外头打听打听,淑妃那里定是少不了的。” 蝉衣还真招来一个小宫女,让她去外头打听打听,玉芙宫可得了什么赏赐。 此时此刻,被派去送赏的江二齐也已经离开了玉芙宫,和夏宁还恰巧碰上了。 江二齐完全不复在外时的稳重,哥俩好的用胳膊拐了拐夏宁,“是不是一桩好差事,走这么一遭,有没有什么额外的收获?拿出来给哥哥看看。” “有,得了五六颗花生。”夏宁话这么说,手却一动不动,把袖中的花生藏得严严实实的。 “见外了啊。”江二齐“啧”了一声,不满道:“这么信不过我?这差事还是我从赵公公那给你争取过来的。” 夏宁往旁边挪了挪,离江二齐远些,反问道:“你呢?玉芙宫不能没给赏吧。” “给了,几个银乌龟。” 两人都不嫌得到的赏少,他们在皇上跟前伺候,都不会和后宫妃嫔走太近。 和妃嫔走太近是伺候不好皇上的,至于妃嫔给的赏,不多就拿着,也不是次次都拿,要是给的赏多了,那可就不能拿了,拿着烫手。 “把东西拿出来,我用乌龟和你换花生。” 夏宁现在可不上他的当,他加快脚步,不再搭理喋喋不休想骗他银子的江二齐。 至于润雨阁被派去外头打听消息的小宫女,这事都不用费心去打听,不少人都看到皇上身边的江二齐江公公带着赏赐往玉芙宫的方向去了。 得了准确消息的蝉衣很是不忿,“皇上也太偏心了些,明明是婕妤您受委屈,凭什么还要给玉芙宫赏赐。” “你难不成还真等着皇上给我做主呢。”李婕妤神色淡淡的,“我和淑妃对上,哪儿会有赢面可言。” 听了这话,蝉衣不免有些不解,“婕妤那您在今早请安的时候怎么还要故意惹怒淑妃呢。现在您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啊。”后头这句话,蝉衣说的极其小声。 在蝉衣看来,婕妤一向聪慧,可婕妤今天做出的事情,她还真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她原本以为,婕妤既然敢挑衅淑妃,那势必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可出乎意料的是,婕妤还真吃亏了,挨了淑妃一巴掌。 那个时候,蝉衣以为婕妤是为了引起皇上的怜惜,可皇上看着似乎更怜惜打人的淑妃。 可这些婕妤都是能猜到的,直至此时此刻,蝉衣真是不理解婕妤是怎么想的了,这么一遭下来,婕妤什么都没得到,只被淑妃打了一巴掌。 李婕妤笑看了一头雾水的蝉衣一眼,“怎么会什么都得不到呢,并不是全无收获。” 以前淑妃没怀孕的时候,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都不会把淑妃当成眼中钉,不构成任何威胁。 可现在淑妃怀孕,且不说皇上如何,皇后定是不能再拿以前的心态看淑妃了,若是淑妃腹中怀的是皇子,那更不得了。 较之前而言,皇上和皇后势必会对淑妃多几分苛刻。 若是这时,淑妃做出什么欺负人的跋扈事情,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皇上会不会对淑妃有意见,会不会不喜淑妃。 选秀的时候李婕妤看到淑妃的一瞬间就有预感,只要有淑妃的存在,她是很难出头的。 事实也果真如她心中所想那般。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怎么能只做皇上手里那把制衡淑妃的刀呢,李婕妤更想要取代淑妃。 如今看着她做的事情很蠢,可是没关系,路是一步步慢慢走的,目的也是一点点慢慢达到的,她不急,有的是时间。 宫中的日子一如既往,平静中偶尔带些不大不小的波澜。 一过了中秋,京城的天气逐渐就凉下来了,众人还没察觉的时候,树上的叶子已经干枯掉落,只余下光秃秃的枝桠,上头有颜色和树枝浑为一体的麻雀跳来跳去。 天气也不知不觉中冷下来,天上的太阳也不如夏天时热烈,发白的光照在人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再无灼人的感觉, 凤仪宫中。 门上由秋季的薄帘换成了厚实挡风的棉帘,冷风轻易钻不进屋子里。 屋里的一应摆设也全都换成了适合冬天的温暖色调,炭火也点上了。 屋内灯火明亮,裴抒坐在榻上看书,迎春坐在一边榻边,低头干着针线活。 罗汉榻前不远处的地上放着一座掐丝珐琅三足火盆,盆中堆叠燃烧着的炭条没有一点烟火气,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 火盆的边缘处放了一圈橘子皮,不远处角落里摆放着的水壶正冒着热乎的水汽,水汽升空,化作瞧不见的东西湿润了略有些干燥的屋子。 门帘被人从外头打开,落下发出些声响,从最外间绕过屏风走进东次间的抱夏来回搓着双手,又把手放在耳朵上,鼻头都有些红,“外头可真冷啊,今年的天气格外的冷些,是个寒冬。” “娘娘,皇上今儿去了钟粹宫。”抱夏走到火炉旁,伸出双手烤着,道:“韩修容这段时间一直想着法子想让皇上去钟粹宫,今儿托了大公主的福,可算是如愿了。” 裴抒放下书,冷声道:“病急乱投医,这韩修容做事越来越没章法了,让孩子帮着争宠,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也就罢了,偏偏大公主不大不小,说不懂事又有些懂事的年纪。” 尤其宫里的孩子心智成熟的更早,七八岁的孩子已经懂得不少了。 抱夏翻了翻火炉上的橘皮,挨着火炉靠下的那一面已经有些硬了,听到娘娘这话,她道:“除了大公主,韩修容也没别的法子了。” 最老的一批妃嫔,淑妃那里皇上依旧是去的,韩修容和韩才人那里,算算时间,皇上快有半年时间没去过了。 皇上不去,韩修容也没法子,总不能拖着绑着皇上去钟粹宫吧。 可韩修容心里又有自己的算盘,这段时间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让皇上在钟粹宫留宿,都不成。 第226章 不讲究 “韩修容以往那么疼爱大公主,难道会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裴抒哼笑一声,“就算尊贵如公主,小小年纪就插手自己父亲房中事传出去的话,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奴婢瞧着,大公主也是很乐意的。”抱夏却是道:“大公主再不是之前那个不要弟弟的大公主了,如今的大公主只怕也巴不得韩修容能得个皇子呢。” “那母女俩,一蠢蠢一窝。” “能不能怀孕还不一定呢,就算侥幸怀了孩子也不一定是皇子。” 念秋皱眉道:“难以怀孕的症状有时候确实是能够通过服用某些药物加以改善,可这么多年我从未真正听说过能确保怀上男孩的,传的再玄乎的偏方也不可能。” 通过服用那种不大好的偏方怀上的孩子有时候反而更容易有问题。 裴抒笑道:“想要求子的人就算机会渺茫也会抱着侥幸的。” 最开始的时候裴抒还疑惑,韩修容和郑采女两个人怎么搅和在一处去了,没过多长时间裴抒就知道原因了。 早些时候韩修容还好,可近半年的时间也不知怎么回事,越来越心急,迫切的想要一个皇子。 韩修容之所以会接受郑采女的投诚,是因为郑采女给韩修容献计,有偏方秘药能够确保韩修容成功怀上皇子。 最近这一个月韩修容总是想着各种法子想让皇上去钟粹宫,今儿有了大公主的帮助,皇上总算是留宿在钟粹宫了。 只是这手段着实是不怎么正大光明。 并不是没有妃嫔利用自己的孩子争宠,可大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借着孩子生病难受的时候把皇上拉过去。 哪儿有像韩修容这样的做法,实在是不讲究极了,让自己七八岁马上就要懂事的女插手父亲房中事,帮着自己的母亲争宠。 尤其,韩修容还是截了别人的胡,皇上下午让人传消息到落华阁,晚上去王婕妤那里。 在这宫里,截胡可是最让人痛恨的事情了,尤其王婕妤和韩修容不止有新仇,还有旧恨。,只怕王婕妤现在都快恨死韩修容了。 正说着呢,门帘落下的声音传进来,很快,李德禄的声音自最外间响起,“娘娘。” “进来吧。” 李德禄的身影很快出现,他行礼,道:“娘娘,皇上刚刚回了太极宫,奴才查过了,大公主是假装生病,被太医识破了。” 大公主就是借着生病的借口让皇上留在钟粹宫,皇上是留下了,可随随即就让人去宣太医。 裴抒扭头看几个丫头,毫不意外道:“瞧瞧,皇上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儿插手自己的事情。” 这下就不止是韩修容,只怕大公主也要吃挂落,帮着亲娘算计亲爹,周宸怎么可能会忍。 “李德禄,你去吩咐下去,让所有宫人把刚刚那事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许嚼舌根子,但凡发现有人提一句,一概严惩不殆。” 裴抒想起什么,“有些人喜欢和家里人说事情,太医那里也吩咐一声。” 生气归生气,周宸也不会想看到这事满宫里传的风风雨雨,真让大公主的名声受损的。 况且,真让这事传出去,受损的可不止大公主一个人,她这个当母后的也可能被人诟病,管教不好子女,外头人可不管大公主到底是谁的女儿,反正会把这事安在她头上。 “是,娘娘,奴才这这就去。”李德禄应声而去。 第二天早上请安的时候,行礼过后,被截胡的王婕妤刚在椅子上坐稳就开始冲着韩修容发难了。 就算皇上昨晚还是没在钟粹宫留宿,而是自己回了太极宫,少了一次侍寝机会的王婕妤依旧把这仇算在了韩修容身上。 “我今儿早上起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之前听过的一出戏,《镜难圆》,大家可还记得这出戏?” 《镜难圆》这出戏,主要是讲述年幼的阿善想要让已经和离的爹娘再续前缘的却以失败告终的故事。 这出戏以阿善的视展开,无论是台词还是几个角色的表演都幽默不已让人不由捧腹大笑。 最妙的一点是,直至这出戏的最后片刻,听戏的人才知道阿善娘是阿善爹所养的外室,两人身份完全不对等,又何来的破镜重圆一说。 戏曲就是戏曲,图一乐罢了,真正的外室子怎么可能视所有一切为无物,畅通无阻往返于爹娘各自所在的府宅。 一听到《镜难圆》,众人脸上带了些微妙,瞬间明白王婕妤想说什么了。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爱看热闹的人,有人给王婕妤搭梯子。 “我记得那出戏只听过一回,之后就被划掉了,再没登台唱过。” “是啊,只听过一回,却也足够让人印象深刻了。” 王婕妤声音带着嘲弄,“看那出戏的时候,我就觉着那阿善有些奇怪,六七岁的女孩子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成熟的有些可怕。” “若不是亲娘无用,又何须逼得那么小的孩子没一点孩子的模样。”韩才人哼道:“慧极必伤,那么小的孩子就开始接触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以后还不知会如何。” “这话是正理,还是当娘的无用。” 句句不提韩修容,句句不离韩修容。 无尽的含沙射影的话刺得韩修容脸色都泛着些铁青,心中的怒意快要压不住。 韩修容她怒瞪着说话的众人,冷声道:你们的心思也太恶毒了些,一个小孩子被你们贬低成这样,你们都是当娘的人,说这样的话,也不怕报应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韩修容这么义愤填膺的做什么,我们说戏本子上的人怎么像是踩了韩修容的尾巴,一下就跳起来了。” 王婕妤眼皮一掀,悠悠道:韩修容反应这么激动,倒像是我们说的是你一样。” 即使再厌恶韩修容和大公主,王婕妤还是理智尚存,若是韩修容一个人,说了也就说了,可大公主不同,王婕妤不敢明着说大公主的不好。 即使大公主插手自己父皇这事做的不对。 王婕妤可不相信韩修容自己会把这事挑破放在明面上说。 韩修容果真也不敢胡乱嚷嚷。 第227章 又降位 差不多了,裴抒出声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今年过年前不许大公主再去钟粹宫见你。” 裴抒看向韩修容,沉声道:“这段时间除了去上书房以外,就让大公主待在花萼园,不得踏出花萼园一步。” 韩修容不服,“娘娘。” “闭嘴。”裴抒冷冷看着韩修容,“你教出的好女儿,小小年纪连自己父皇都敢算计,自己父皇的事情都开始插手。” 王婕妤是庶母,不敢说大公主的不是,裴抒却没什么可避讳的,她比韩修容这个亲娘都名正言顺。 “大公主在你手上越来越糊涂,要是再让你管下去,丑事传到宫外去,皇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以后严禁你继续管教大公主,教出来的孩子歪成了什么样,哪有一点公主该有的模样。” 裴抒厉声道:“我给大公主找好了教养嬷嬷,以后寸步不离跟着大公主严加管教,但凡大公主有做糊涂事的征兆,是打是骂都随她们,把人揪到正途上为原则。 你那虚假的慈母心若是敢泛滥,敢仗着主子的身份故意为难教养嬷嬷,我不与你客气。” 劈脸而来的责骂声直接让一点面子都没有的韩修容白了脸色,她忙起身跪地道: “娘娘,这事不怪大公主,是臣妾让大公主这样做的,她那么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一切都是臣妾吩咐的,娘娘您惩罚臣妾,饶过大公主吧。” 韩修容此刻真是有苦说不出,她不知道沐儿这孩子怎么这么胆大包天,为了让她父皇留下来竟敢装病。 用热毛巾敷在额头上,又在被子里捂了好一会儿,脸颊红彤彤的,制造出发热的假象,韩修容自己都被骗过去了。 太医说沐儿活蹦乱跳的时候,韩修容惊的不行。 可这话没法儿宣之于口,韩修容只能自己认下这事。 “我是在知会你,不是和你商量。” 裴抒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韩修容,“出了这样的事情,你难辞其咎,别以为你能逃得过,即刻起就降为四品婕妤。” 三品以上才能抚养管教皇子公主,四品婕妤正好差一级。 韩婕妤失魂落魄却不敢再反驳什么,不敢再说一句不服。 皇上昨天知道沐儿装病后的神色,韩婕妤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惊胆战,她知道这事不可能如此轻飘飘掀过去。 韩婕妤整个人浑身的力气像是一夕之间被人完全抽尽,她脸上和眼中不带有一丝神采。 裴抒向下扫视了一圈,看着或明或暗都幸灾乐祸的众人,“昨天的事情,你们在凤仪宫说说无所谓,出了凤仪宫的大门,都把嘴紧紧闭着,不许再提这事。” 众人脸上的喜意收敛几分,起身道:“臣妾谨遵娘娘口谕。” 其实不用皇后叮嘱,也没几个人会把这事往外传,有损皇家颜面不说,大公主有了坏名声,对其他公主也没好事,有公主的妃嫔更不会胡乱往外说,最多不过是当面讽刺韩婕妤。 事情处理完了,裴抒摆手,“行了,没事的话就都回去吧。” 韩婕妤回到钟粹宫侧殿的时候,发现皇后说的教养嬷嬷已经到了。 两个教养嬷嬷身形健硕高大,大概三四十岁的年纪,两人长相有几分相似,上扬的眼尾带了几道褶子,眼白多,鼻子尖,嘴唇薄,法令纹异常明显,板着脸的模样带了几分刻薄,看着不像是个好人。 两人无声垂眸盯着大公主。 两个下人罢了,尽管两人长了一脸凶相,大公主完全不觉得惧怕,眼底明晃晃的瞧不起。 “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颐指气使命令本公主,谁给你们的胆子,活得不耐烦了。” 韩婕妤一进屋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紧接着响起一道刻板又冷淡的声音,“还有半刻钟的时间给公主收拾东西。” 那两个教养嬷嬷完全不把大公主的警告当回事,心平气和提醒大公主时间不多了。 “贱婢,你找打。”大公主仰着头冷冷看着两人。 “口吐脏言,不是公主该有的模样。” 其中一个嬷嬷上前拉出大公主的胳膊,强迫她手掌朝上摊开,另一个嬷嬷不知道打哪儿变出来一条长木板,毫不客气在大公主手上打了三板子。 “啪”“啪”“啪” 质地密实的木板落在手掌的皮肉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听着这声音,韩婕妤眼皮狠狠一跳,急忙走上前,“住手。” 而挣扎不得被迫挨打的大公主都要气疯了,尖声叫嚣着,“放肆,放肆,竟敢打本公主,本公主要杀了你们。” 韩婕妤眼睁睁看着手持木板的嬷嬷又毫不留情落下三板子,“公主慎言。” 打完之后,两人这才放开大公主,收起手板,冲着韩婕妤行礼,“奴婢参见韩修容。” 这两人还不知道韩修容已经降位的消息。 韩婕妤抱住扑过来的大公主,一手抚着女儿的背安抚着,咬着牙扯出一抹笑意,“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安顿大公主,一会儿就让大公主跟着你们去花萼园。” “修容莫让奴婢为难,娘娘吩咐了,奴婢等非必要不得离开大公主一步。” 韩婕妤脸上笑容一滞,也没强硬要求,蹲下身子,抱着大公主,俯身在大公主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大公主这才不闹了。 虽不情不愿,还是跟着嬷嬷带着宫女回花萼园去了。 太极宫。 周宸下朝之后就听到赵福全和他说刚刚在凤仪宫发生的事情。 周宸伸展双臂,由宫女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换了常袍上身,他点头道:“皇后的处置很好。” 有这样一位处理事情恰当又及时的皇后坐镇后宫,周宸还真是省了不少心,自皇后进宫之后后宫大多事情不需要他操心,皇后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周宸想起什么,厌恶道:“把郑采女的侍寝牌子销了。” 赵福全应道:“是,皇上。” 赵福全心中感叹,这郑采女也真是不够聪明,想寻一道登云梯也不该找韩婕妤啊。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韩婕妤如今已经是日薄西山的状态,投谁不好投韩婕妤,这下好了,没能登天不说,直接掉沟里去了,以后都爬不上来了。 “好几日没见皇后了,摆驾凤仪宫。” 赵福全应是,心道:皇上这日子也不知怎么算的,前天才去了凤仪宫,满打满算也就两天没见皇后,怎么就好几日了。 第228章 逗弄 凤仪宫中,裴抒返回后殿先把外头的宽袖衫脱掉,洗过手后用光滑的瓷片揩了些护手膏子细细在手上涂抹开。 “韩婕妤这回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惨重。”从里头衣橱中拿了一件直袖衫的拂冬抱着衣裳走出来,摇头道:“一心盼着的皇子没能得到,降了位不说还影响了大公主。” 以往大公主也不少惹事,皇上也生气,可这回和之前完全不同,大公主惹得不是旁人,算计的是皇上本人。 至于年前不许见大公主这事反倒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惩罚了,大公主都这么大了,不会记不得亲娘,把几个月不见的亲娘忘在脑后的。 “心急,办事失了章法。”裴抒伸开胳膊让拂冬给她套上衣裳,“不说她了,拂冬,你去把这个月各处的开支账册抱来,我看看。” 说这话时,裴抒眼尾的余光瞥到坐在榻上一直随着她的动作而转动着眼睛的朝阳,骨碌碌的大眼睛盛满了好奇。 朝阳穿了一身红,今早起来洗漱过后奶娘还给她在额间点了红点,漂亮的和个福娃娃似的。 裴抒看着就不由笑,她走到榻边,迈上脚踏的同时提了提裙摆,坐在榻边。 裴抒拿指腹轻轻戳了戳朝阳的小脸蛋儿,心里软成一片,说话的时候声音都不自觉放柔几分,笑问:“朝阳看什么呀?” 七个多月的朝阳不止能稳稳坐着,更能左右来回翻滚,现在身边一刻没人看着都不行,万一滚在地上。 光是人看着不行,外围还得放几个枕头挡着。 被戳了脸蛋儿,朝阳也不生气,朝着娘亲笑的同时露出几颗小米牙,伸出小手抓着娘亲的手晃来晃去。 陪着朝阳玩儿了一会儿,裴抒把朝阳抱着放倒在榻上,“乖啊,躺着玩会儿吧。” 朝阳还小,刚学会坐没几天,裴抒不敢让她久坐,怕对孩子脊椎的发育有影响,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手动让她躺着。 哄完女儿,裴抒在不远处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看账册。 刚看了没一会儿,外头传来太监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闻言,裴抒站起身来,刚绕过桌子走了几步,挟了一身冷气的周宸已经自屏风后头出来,大步跨进次间。 “请皇上安。”裴抒福身笑道:“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今儿不忙?” 周宸扶起皇后,笑道:“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想着好几天没见皇后和朝阳了,来瞧瞧你们母女俩。” 裴抒把周宸胸前的斗篷带解开,垫脚把他身上的斗篷取下来,随手给了一旁的拂冬。 拂冬拿着斗篷,很快就离开了东次间。 一般皇上在的时候,她们几个都自觉退出去,主子有吩咐的时候再进来不迟。 “皇上想我了啊。”裴抒手指勾着周宸的手指,笑吟吟看向周宸,眼中带了几分促狭,“皇上是更想我还是更想朝阳呀。” “出息,和自己的女儿做这种比较。”周宸捏了捏皇后的鼻子,哼笑道:“那朕来问皇后,皇后要是两天同时见不到朕和朝阳,皇后是更想朕呢还是更想朝阳。” 裴抒心道:周宸还能问出这话来,朝阳是她怀胎十月费力生下的血脉相连的女儿,她放着自己的女儿不想,去想周宸,这像话吗。 心里这样想,裴抒嘴上却道:“当然更想皇上了。” “果真?”周宸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当然了。”裴抒信誓旦旦道:“儿女长大之后总是要脱离爹娘独自组建成新的家庭关系,唯有自己的夫君,所以当然是夫君更重要一些。” 听了皇后这不知真假的话,周宸还是觉着一阵舒心,“皇后这想法倒是罕见。” 对于大部分女子而言,儿女在她们心底的位置是要远远高于丈夫的。 寻常人家的女子是这样,他的妃嫔大都也是这样,做梦都想着能够得个一儿半女的,有了儿女,自己的余生就有了依靠。 “有这样想法的人少,可事实就是如此。” 奶娘刚刚也出去了,裴抒不放心让朝阳一个人待在榻上,万一这孩子翻来滚去觉得好玩,不小心掉在地上可不够她心疼后悔的。 说这话时,裴抒扭身返回不远处的炕榻,朝阳正趴在榻上够她伸手探不到的玩具,一个不大的布老虎。 裴抒坐在炕榻边缘处,分出些心神落在朝阳身上,继续道:“女儿是不能够陪着爹娘一辈子的。” “皇后说的对。” 屋里热乎,进来这么短的一点时间,从外头进来的周宸身上沾了的寒气已经全部消失,他也走到床榻边缘处坐下。 坐下之后,周宸这才看到朝阳白嫩的额头上有一抹鲜艳的红色,他仔细端详了片刻,不禁笑道:“咱们朝阳漂亮的和福气娃娃似的。” 朝阳能靠着东西稳稳坐住,但还不怎么会爬,此刻正卯足了劲儿咕蛹着往前,想要把布老虎抓在手里。 裴抒和周宸两人一时没说话,都垂眸看着朝阳努力前行。 就在朝阳的小手即将探到布老虎的尾巴时,周宸开始使坏,他伸手把老虎拿远些。 看着突然离自己更远的布老虎,朝阳眨了眨眼,又扭头看了看爹娘,裴抒甚至能从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看出疑惑,可这孩子不哭,扭过头又继续费力往前。 就在成功再一次触手可及的时候,朝阳一只小手不断握住展开,马上就要探到布老虎的时候。 周宸又一次伸手把布老虎放远了些。 “别逗她了,一会儿哭给你看。”朝阳这孩子平素不爱哭,不少时候都是假哭,可真哭起来的时候那可是惊天动地,一时半会儿哄不好。 “把孩子逗哭,皇上自己哄。” 裴抒正要把布老虎给朝阳拿过来,她忽然瞧见什么,很快收回了手。 只见原本肚子和双腿都贴着炕榻艰难匍匐的朝阳两条腿来回蹬,双手撑在炕榻上,原本贴在炕榻上的小肚子突然腾空,一左一右两条腿分别倒腾着,爬着前行,很快就把布老虎抱在怀里。 第229章 好孩子 拿到布老虎之后,朝阳不知怎么一个翻身就稳稳坐着了,布老虎抱在怀中。 看着抱着布老虎朝得意笑的女儿,那神情仿佛在说,你往远拿啊,你拿再远我也能拿到。 裴抒和周宸不由笑。 “呀,朝阳学会爬了。”裴抒又惊又喜。 周宸笑道:“这孩子是个有韧劲儿不服输的性子。“ 换做有些孩子,这么逗弄的话,只怕连布老虎都不要了,往那儿一躺就该委屈恼怒的放声大哭了。 朝阳不仅不哭,这样的逗弄反而还激起她的斗志,直接就学会爬了。 周宸喜欢这样的孩子。 ”是啊。“裴抒冲着朝阳张开胳膊,”乖宝,到娘这里来。“ 朝阳歪了歪头,看了娘亲好一会儿,把怀中紧紧抱着的布老虎一丢,手脚并用往娘亲那儿爬过去。 ”哎呦。“裴抒把女儿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儿,”怎么这么受不得激将,嗯?“ ”啧“ 周宸看了皇后一眼,”这怎么叫受不得激将,这是自立自强激发潜能,让自己强大成长起来,不受别人掣制。“ ”朕和皇后都不是软弱之人,生下的朝阳自然也软弱不到哪里去,女孩子还是厉害些好,不受欺负。“ ”朝阳可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性子。“ 孩子虽小,可性子还是能看出几分的。 ”这样才好,有皇后这样的娘,朝阳以后定是个极好的孩子。“周宸想到那对儿糟心母女,皱眉道:”周沐的性子不行,人不聪明不要紧,最怕的是不聪明的人自作聪明。“ 不想起这事则以,一想起来,周宸心中不免有些泛冷,他昨天最开始的时候还真被周沐瞒过去了,以为她真病了。 周宸瞧出端倪后,让人传太医的那段时间里,周沐要是承认自己的错误,周宸虽生气,却也不会真的怪她,小孩子有自己的心思也正常,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正常。 可周沐非要一条路走到黑,硬扛着不肯认错,认为自己能够做到天衣无缝,却被太医拆穿。 直到那时候周宸才真正生气了,被自己的孩子愚弄冒犯的愤怒涌上心头,耍手段都耍到他这个当爹的跟前,小小年纪就开始为了一几之私算计她爹,以后长大还得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你养出的好女儿,小小年纪就懂得帮着你算计朕。” 那时候的韩修容也才把眼中的惊讶掩去,替周沐认下了这事。 周宸哪里会信这话,懒得搭理韩修容和大公主,直接回了太极宫。 “哪儿有皇上这样的,这么说自己的女儿。” 裴抒心底认同周宸这话,大公主以前只有跋扈这一点,长大些之后又多了自作聪明的毛病,可嘴上却没附和周宸的话,她只道: “古有孟母三迁,孩子长成什么样子都是自小受身边人的耳濡目染,环境是能够影响人的。” 她是大公主嫡母,教导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严格来说说几句也没什么,可大公主又不是她自己的孩子,裴抒可不会当着周宸的面明晃晃说她女儿的坏话。 她现在和周宸算是举案齐眉的和睦夫妻,周宸满意她,不会在意这些,保不齐还觉着她说得对。 可以后怎样谁都说不准,她现在顺着周宸的话,按着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大公主的坏话。 万一几年后,若干年后,她和周宸之间那一点情谊消磨殆尽,只剩下表面的尊重,那时候周宸又想起这话来,那时候的周宸可不一定如现在这样正在气头上,父女之间哪儿有真正的仇恨。 裴抒可不愿意把自己搞到那种里外不是人的境地,有些话还是从一开始就不要说。 “韩婕妤疼爱大公主的心不假,可她却觉着一味纵容孩子就是爱孩子,大公主好好的孩子被她这样养,自然意识不到自己的做法是不对的。” 裴抒抱着朝阳,一下一下轻轻在她后背拍着,道:“所幸大公主现在还不大,去了花萼园换了环境,再添两个嬷嬷时刻拘束着,韩婕妤对大公主的影响会越来越小的。” 孩子本人是好的,就是被别人养歪了,和孩子本人是没什么关系的,让孩子远离以往的环境就好了。 “皇后这事做的很好。”周宸笑道:“有贤妻如皇后一般朕很放心,皇后辛苦了。” 动作迅速,宫中风平浪静没一点闲言碎语,对韩婕妤和大公主的处置也得当。 “皇上说的是哪里的话,臣妾是皇上的妻子,自然该担起自己管理后宫,管教子女的职责。” 裴抒笑道:“辛苦些也是无妨的,在其位谋其职,天底下没人不辛苦,各自都有各自的辛苦。若说最辛苦的,当然还是皇上,管着天下万民的生计。” “大公主那里,臣妾让钱嬷嬷和马嬷嬷跟着。”裴抒道:“那两位嬷嬷是宋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把大公主交给她们,臣妾放心得很。” 裴抒所说的宋嬷嬷是周宸的奶娘,无子无女,如今就在宫中养老,周宸对这位奶娘很是不错,也肯信任奶娘。 无子无女,宋嬷嬷没有自己的私心,一门心思对周宸好。 听了皇后这话,周宸果真点头道:“既是宋嬷嬷一手教出来的,朕自是放心的,皇后有心了。” 裴抒笑笑,“皇上说这话,我该做的。” 裴抒坚信,按着大公主的性子,只要找着机会就会朝周宸告状,添油加醋说她是伺机报复,故意找了两个嬷嬷为难她,欺凌她。 蠢人不可控,万一大公主昏了头自己把自己弄伤了,那时候裴抒有理也变成没理,她得提前在周宸心里把自己的嫌疑剔除出去。 以后大公主万一真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蠢事来,和她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找的这两个嬷嬷就能看出,她可是一点私心都没存,完全是为了大公主好。 大公主和韩婕妤挑不出她一点毛病来。 第230章 拜见 淑妃如今怀孕有六个月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未曾说过想看看家里人这种话,周宸主动给了恩典,特许淑妃娘家人进宫拜见。 这一天,请安结束后没一会儿,就有宫女进来禀报说是太常寺卿夫人李氏携着一位和淑妃有三分相似的女孩子求见皇后娘娘。 那个挽着少女发髻的年轻女子是淑妃最小的妹妹,名唤郭意芮,而淑妃名为意映。 裴抒正抓着朝阳的手不许她把手往雪碗里面伸。 昨夜后半夜下了半晚上的雪,早上起来的时候外头盖了厚厚的一层雪。 今年的雪格外的多些,前几日才下过雪,现在又落雪了。 外头一眼望去尽是白色,奶娘不敢如往常一样把公主抱出去,怕损了公主的眼睛。 平日每天一睁眼,吃完早饭后就出院子里晃一圈,今儿突然取消了,朝阳闹不停,叫唤着要出去。 那时候裴抒正在前殿,没人能管得住朝阳,谁哄都不管用,平时爱玩的玩具也没用了。 没法儿,郑嬷嬷拿了几个碗从外头盛了些雪进来,李德禄快速捏了几个巴掌大小的雪人也拿进屋子里。 拂冬找了几枚合适的宝石插在雪人身上做眼睛和鼻子。 不曾想,这几碗雪和几个小雪人还真哄住了公主。 一直到裴抒从前殿回来都乖乖的没怎么闹腾。 裴抒换了衣裳洗了手,刚在朝阳身边坐下,就见朝阳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往装满了雪的大碗里伸。 “凉呢。” 半空中裴抒把朝阳的手截住。 “娘娘,公主和您玩儿呢。”郑嬷嬷笑道:“刚刚您不在的那段时间公主乖乖的,不碰那雪。” 裴抒轻轻捏了捏朝阳,肉乎乎的小手,佯怒道:“小破孩子,戏弄你娘玩儿呢。” 朝阳一点不害怕,“咯咯咯”的笑出声。 知道娘娘是逗公主玩,郑嬷嬷忍不住为公主说话,“娘娘,公主还小,您别吓着公主,公主是想和娘亲玩儿。” 裴抒失笑,嬷嬷以前最开始教养她的时候,那叫一个严厉,整日脸上都见不到个笑模样。 但凡她有什么地方达不到郑嬷嬷心中的标准,郑嬷嬷一点不留情面。 裴抒不算笨,可多多少少也受过郑嬷嬷的几次惩戒。 如今倒是很溺爱朝阳了。 “嬷嬷您瞧我能吓着她吗?” 裴抒看了看又跃跃欲试伸出另一只手要摸雪的朝阳。 就在这时,拂冬进来说太常寺卿夫人想要求见。 裴抒道:“带她们去前殿,留一盏茶的时间。” 把人留下算是给淑妃面子,裴抒是不必亲自去见人的。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拂冬应声离去。 就说几句话的时间,裴抒一个不察,朝阳就已经把手伸在了雪上面。 裴抒愣了一下,只见朝阳小眉头皱起,扁了扁嘴,飞快把手收回来了。 收拾整齐的雪上留下了小小的巴掌印。 “该,不让你碰非得碰,不好受了吧。” 裴抒握着朝阳的手,拿锦帕把她掌心沾着的雪弄下去。 “看以后还顽皮不顽皮。” 朝阳盯着自己的掌心,掌心烫烫的难受,她又甩了甩胳膊,那股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朝阳抬头看娘亲,扁了扁嘴,眼睛里有泪花闪烁,整张脸的五官都皱在一起,要哭不哭的模样。 “不让你碰,你非得碰。” 看着朝阳可怜兮兮的模样,裴抒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 郑嬷嬷道:“娘娘,我去拿块热巾帕过来给公主擦手。” “嬷嬷不用去。”裴抒赶紧拦住郑嬷嬷,不过碰了下雪,哪儿就用得着这样,金贵也不是这么个金贵法儿。 裴抒握着朝阳的小手替她暖一暖,又吹了吹,“乖了,没事的,别扁着嘴了。”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淑妃娘家人也从凤仪宫告辞,出发前往玉芙宫。 送走了淑妃的家人,拂冬返回了后殿。 “娘娘,奴婢瞧着淑妃的那个妹妹可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拂冬撇撇嘴,“坐着的时候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四处打量着,自以为动作隐蔽,殊不知眼中的贪婪都快掉出来了,被她娘瞪了一眼之后才收敛了。” “淑妃的妹妹竟是这个样子?”裴抒有些惊讶,但并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若不是事实,拂冬不会说出这话。 好歹是个千金小姐,总不至于眼皮子这么浅,为着屋里那些东西眼红。 既不是因为东西眼红,那还能眼红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是啊,奴婢也觉得意外呢。” 主仆两个也是随口一说,淑妃的妹妹如何并不关她们的事。 凤仪宫外。 李氏和郭意映在晨露的带领下前往玉芙宫。 如今还在皇宫里,身边又有人,李氏不好冷脸,她面色如常,只警告性的看了郭意芮一眼。 刚走了没一会儿,只见前头远处的宫道上圣驾突然出现。 三人当即蹲身垂眸行礼,等着圣驾过去。 周宸是熟悉晨露的,瞧见晨露的身影,他就猜出晨露旁边那两人是谁了。 妃嫔的家人,并不值得周宸屈尊降贵停下脚步说话。 就在周宸即将走过去的时候,猛然和一个年轻小姑娘对上了视线。 那年轻小姑娘眼中一闪而过的害羞和怔愣被周宸看的清清楚楚,周宸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喜。 一旁的赵福全冷声喝斥道:“大胆,竟敢直视天颜。” 看着俊美无俦,气势逼人的皇上,郭意芮只觉得脸上烫的厉害,心跳也漏了一拍,紧接着心脏狂跳不止,像是要从心脏中跳出来一样。 赵福全这一声厉喝才让一直怔愣着傻傻直视着皇上的郭意芮惊醒过来,她这才感觉到害怕,忙不迭低下头去。 晨露只能告罪道:“皇上恕罪,郭小姐头回得见天颜,一时紧张才犯了糊涂办了错事。” 李氏和郭意芮也忙认错。 看在淑妃的面子上,周宸没怎么追究,只随口说了一句“带进宫之前把规矩都学好了”就离开了。 第231章 告状 可这话也很是不得了了,皇上亲口发话规矩学的不好,那郭意芮就是没规矩。 一个正值谈婚论嫁的女孩子被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冠上没规矩的名声,以后可要如何是好。 所幸皇上说这话时附近没什么人,这话应当是不会传出去的。 待到皇上离开之后,李氏和晨露两个人这才变了脸色。 顾不得晨露还在场,李氏低声喝道:“出宫回家之后你给我禁足一年,什么时候学好规矩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皇上说了没规矩,那自然要好好学规矩 郭意芮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不敢辩驳什么。 三人一路无言。 玉芙宫。 “参见淑妃娘娘。” “母亲,妹妹快快请起。” 淑妃忙上前扶起两人,怀着身孕的女子心思本就比平时多了几分敏感,猛然看见近一年时间没见的亲娘,淑妃喉咙有些酸涩,声音都不由带了几分哽咽。 “娘娘当心肚子。” 看着淑妃的动作,李氏眼皮子一跳,忙扶着人。 “许久未见母亲,母亲可好?”淑妃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父亲可好?家中亲人如何?” “都好都好,家中一切都好。”李氏搀着淑妃在软榻坐着,自己在另一边坐下。 淑妃招招手,把郭意芮叫到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双眼仔细看着最小的这个妹妹,“妹妹如今长成大姑娘了,母亲什么时候给妹妹张罗一户好人家?” 今年夏天的时候妹妹刚办过及笄礼,淑妃派人送了及笄礼给妹妹。 李氏嘴角的笑意微微一顿,转瞬即逝,她笑道:“快了,已经有眉目了。” 听到母亲这么说,淑妃以为母亲脸色那一瞬间的僵硬是她看错了。 “母亲,我还小,还想多陪您和父亲几年呢。”郭意芮抱着淑妃的胳膊,撒娇道:“姐姐,您帮我劝劝母亲。” 李氏沉下脸,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淑妃只当她是女儿家的腼腆使然,笑着拍了拍妹妹的手,“亲事定下后也得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做好准备,只怕你到时候都觉得着急。” 淑妃和妹妹说笑几句就把心思放在母亲身上,母女俩好长时间没见面,自是有一番话要说。 郭意芮坐在母亲身边,有一下没一下打量着屋内的摆设,眼神偶尔落在打扮明艳又华贵的姐姐身上,眼中藏着不甚明显的艳羡。 很快就到了李氏和郭意芮出宫的时间。 母女俩依旧前往凤仪宫拜别皇后。 这回裴抒没让人进来,让那母女俩直接出宫去了。 出了宫门,坐上马车之后,李氏心中的怒意终于盖不住了,她狠狠扇了过意芮一巴掌。 “回家之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踏出院门一步,你给我好好反省。” 李氏冷声道:“年前我和你父亲就把你的婚事定下来,开年之后你就在你的院子里好好待嫁。” “母亲,我不要。” 过意映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捂着脸,哀凄道:“母亲,我不要说亲事。” “这事由不得你。”李氏没有一点心软,直言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你说话的份儿。” 李氏看得清楚,她这个小女儿怕是对皇上春心萌动,可无论是皇上还是淑妃都没有让意芮入宫的想法。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早快刀斩乱麻,让小女儿彻底死心。 “我不要,母亲和父亲之前还说要我入宫,现在姐姐怀了身孕,你们就要把我草草嫁人。” 郭意芮崩溃低吼,“你们凭什么给了我希望又要让我绝望?凭什么?” 李氏错愕不已,“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你父亲什么时候要你入宫了?” “怎么没有。”郭意芮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父亲母亲是没和我说,可是我去找母亲的时候恰巧听到了。” 听了这话,李氏心中一沉,他和老爷还真说过这话,这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这么多年娘娘都未曾怀孕,他们夫妻俩商量着给娘娘传信,不如让意芮入宫,好歹能得个一儿半女的。 可很快娘娘就传信回来,明说了不让意芮入宫。 他们夫妻俩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不曾想这话竟让意芮听到了,这丫头还记了整整一年,惦记着能够入宫。 李氏冷着脸,“那是我和你父亲胡乱说的,没有这样的事情,你也不必想着进宫,母亲给你寻个四角俱全的好人家嫁过去,直接就能做当家主母,这岂不好?” “我是过来人,你刚刚看到皇上那样子是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你是喜欢皇上不错,可你也得看看皇上喜欢不喜欢你,你觉着皇上像是喜欢你的样子吗? 你听皇上的话是怎么说的,皇上觉得你是个没规矩的野丫头。不说旁的,就皇上不喜欢你这一点,你想进宫就是痴心妄想。” 为了让这丫头彻底死了这条心,李氏也不给她留什么脸面,说出的话直往她的脸上打,往她心窝子上戳。 看着女儿脸色忽然变得异常苍白,满是羞愤和受伤,李氏话风一转,柔声道: “我女儿放在外头也是百家求娶的好女儿,咱们不去受那委屈,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年轻俊俏又知上进的好孩子嫁了,一辈子顺顺利利的。” 李氏教导女儿的话除母女俩以外外人无从得知。 眨眼间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十二月,进了年关。 可就在十二月中旬,宫中带了喜庆的氛围为过年而做准备的时候,前朝忽然出了一桩事。 一两个月前有地方遭了雪灾,大冬天的好几个地方的百姓流离失所,消息传至京城,周宸派人前去赈灾。 地方遭了灾,一层层往上级报,许多时候都是朝廷拨款,押送物资,由地方处理灾情。 可这回那一个州中过半的郡都遭了雪灾,周宸干脆直接派官员前去赈灾。 定国公主动请缨前去赈灾,周宸让襄国公韩阔作为副手,又指派了自己信得过的官员前去赈灾,派去的人正是定国公世子沈度。 沈度和韩阔都十一月底的时候返京,这事已经了结,受灾处的百姓都得到了妥帖的安置。 可这几日,竟有人进京告御状,说京城派去的钦差大臣和当地父母官沆瀣一气,置当地百姓于不顾,私吞赈灾银款,寒冬腊月里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第232章 调查 周宸知道有人中饱私囊暗吞赈款,通州百姓日子很苦这事,最先是由一位求见他的五品官所说。 事情的起末也很简单。 是通州当地受灾的一处县的县令刚正不阿,不忍看着当地百姓受苦,上下两头瞒着,派自己的心腹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悄悄动身赶往京城。 进京后那心腹按着县令之前的交代,寻了县令在京为官的好友,将此事说明,并递上县令所写信封。 很快,周宸就从那五品官那里知道了此事。 周宸当即秘密派人快马加鞭前往受灾之地暗中调查,情况是否属实。 与此同时,宣通州那一县令心腹进宫问话。 不过几日周宸就收到了消息,此刻受灾地区的百姓生活艰难,得到的救助比之前从京城送出去的银钱和东西少了一大半。 至于具体是哪些官员之间相互勾结,一时之间周宸还不能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当地知州绝对不清白。 这些事足让周宸震怒,他抬手扬了桌上的茶盏,冷哼道:“来人,去宣沈度韩阔,还有镇安侯三人进宫。” 赵福全知道皇上因何事震怒,他躬身应下,忙不迭出去让人去宣襄国公,定国公世子和镇安侯进宫觐见。 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快到戌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寒风刮的又冷又硬。 沈度和韩阔还有裴恒之听了旨意,一刻不停换了衣裳往宫里赶。 而赵福全呦返身回了太极殿,亲自把皇上打碎的茶盏收拾好,刚拿着碎片出了最外间,就见一个小宫女满脸纠结,想进去又不敢进去的模样。 赵福全走近些,低声道:“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看见赵福全,那小宫女像是见到了救星,“赵公公,您看什么时候摆晚膳合适?” 她刚到太极殿当差没几天,正是处处小心的时候,实在是不敢在皇上生气的时候进去,害怕皇上迁怒。 赵福全把手上拿着的碎片给了那小宫女,“把东西拿着扔了,我进去问皇上。” 皇上冷着脸,赵福全说话的时候也小心了几分,“皇上,晚膳好了,可要现在就摆膳?” “吃吧。” 周宸此刻很生气,满肚子的火,可他不会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赵福全没什么意外,道:“那奴才这就让人摆膳。” 沈度和韩阔还有裴恒之三人到的时候戌时过半。 三人在宫门处碰上了。 “韩大人,沈大人。” 瞧见他们两个人,裴恒之有些惊讶,与此同时心中不禁思索着,皇上同时宣他们三个人入宫是所为何事。 这么想着,裴恒之隐约瞥见韩阔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儿,许是仗着天晚夜黑,韩阔脸上神色隐藏的不算严实,裴恒之眼神极好,瞧见韩阔眉眼间沾了几分不甚明显的焦躁忧心。 这模样颇有几分不打自招的心虚,像是知道皇上因何而宣他们入宫一样。 宣沈度和韩阔同时入宫,两人之前一起前往通州办了差事。 难不成是通州那里出什了什么事? 裴恒之不动声色瞥向一旁的沈度,面色如常,不露一丝不妥。 看到裴恒之,沈度也有些吃惊,“皇上也宣了裴大人和韩大人入宫。” “这个时候,宫门都快关闭落锁,也不知皇上宣咱们是因为什么。”韩阔这么说道。 沈度道:“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透的,快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赵福全在太极殿前来回走着,远远瞧见并排着的三个身影疾步而来。 赵福全下了台阶,上前几步,行礼过后,“三位大人快随奴才来吧,皇上已经等着三位大人了。” 裴恒之和沈度没说什么,微微颔首就跟在赵福全身后,韩阔倒是低声问了问赵福全,“赵公公可知皇上这么晚让我们过来所为何事。” 韩阔光问了问,没给赵福全塞银票。 问一问没什么事,赵福全不想说不说就是,要是塞银票,说严重些是意图收买皇上身边之人,让皇上误会的话哪儿能了得,韩阔还没那么大胆。 赵福全脸上笑意不变,神色多了一分抱歉,“大人见谅,奴才是奉了皇上的命请三位大人入宫,其他事奴才就不知道了。” 说话的时间,四人就进了殿。 一进殿,裴恒之,沈度和韩阔就觉出不对来,皇上脸色不对。 赵福全任务完成,默不作声退了出去,出去之前,暗暗挥了挥手,殿内候着的宫女鱼贯而出。 顷刻间,殿内只剩下四人。 “镇安侯起来吧。”周宸看向一旁依旧跪在地上的沈度和韩阔,冷声问道:“知道朕叫你们来是因为什么吗?” 沈度跪地拱手道:“回皇上话,臣斗胆猜测,可是通州那边出了什么事?” 听了沈度这话,韩阔心中暗恨,这老匹夫,说这话做什么,彰显他自己的奸诈狡猾不成? “通州那里出事,出什么事?”周宸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眼神落在韩阔的身上,“韩阔,你说说朕叫你来是所为何事?” 韩阔忙回过神来,只能顺着已经抢占先机的沈度的话往下说,“皇上,臣和沈大人的看法一致。” 周宸沉声道:“好,既然你也认为是通州出事了,你说,通州出了什么事?” 韩阔暗自叫苦,他面上带了几分惭愧,“皇上,臣愚钝,一时间想不出通州究竟发生了何事。” 沈度也惭愧摇头。 “通州的百姓都进京吿御状吿到朕跟前了,官员之间相互勾结,私吞了一大半的赈银,当地百姓食不果腹,死伤无数,你们两个还敢说不知道。” 周宸眼中布满寒冰,让人不寒而栗,声音陡然提高,“朕把差事交给你们两个,你们就是这么办的?私藏银子的时候没想到会有纸包不住火,东窗事发的一天,没想到这事能传到朕的耳朵里?” 听了这话,无论是沈度还是韩阔都带了些怔愣,两人忙俯首叩头,“皇上恕罪,臣办事不利,可臣绝对没有贪图一分不该贪图的银子,皇上明鉴啊。” 殿内的三人都从未听过一丝风声,没人知道竟有人从通州赶来京城告御状,也没人知道皇上已经派人去通州探查过一次。 第233章 前往通州 “不关你们的事情?怎么,你们没有脑子光长了一张空皮囊不成,任由通州那些官员把你们耍得团团转,什么都看不出来,去通州晃了一圈就心安理得拿了功劳回了京城?” 怒极的周宸抓起李德禄不久前放在他桌上的茶盏扔了出去。 “啪嗒” 茶盏在两人身前不远处的地方摔裂开来,里头的茶叶和茶水洒了一地,沈度和韩阔两人都被波及,身上沾了飞溅出来的茶水。 瓷片溅起擦着韩阔的脸飞过,韩阔不敢躲避,任由那瓷片从他脸上划过,带来一丝皮肉表面破开的凉意和微微的痛意。 “皇上息怒,臣绝无此意。” 周宸满含压迫的眼神扫过两人,两人本就弯着的腰又更加低了几分,近乎匍匐。 “朕自会将此事探查清楚,无论这事有谁的参与,朕都严惩不殆。” 周宸也没想着这两人现在就能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他叫这两人进宫来也没想着能轻易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他为了发泄自己的滔天怒火。 说着,周宸继续道:“裴恒之,朕将此事交给你,朕给你拨五十侍卫,朕的佩剑也给你拿着,你尽快动身出发通州,务必将此事彻查清楚。” 裴恒之拱手应声,“臣遵旨,臣明早就出发,皇上放心,臣绝不辜负皇上的信任,定将此事原原本本查出来。” 早朝上,周宸又把沈度和韩阔狠狠责骂了一顿,朝中百官这才知道贪污赈款一事。 责骂完两人,周宸让户部重新再拨些银子出来,给早朝过后就要出发前往通州的裴恒之一并带走。 一年的时间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户部一个劲儿的往外拨银子,好容易到年底的时候账上还有银子,现在还要往外拿。 可关乎一州不少地方百姓的性命,户部尚书只能遵命,他暗暗瞪了沈度和韩阔一眼。 连夜收拾好一切的裴恒之早朝过后就带了人和赈款出发了。 前朝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后宫众人基本也都知道了。 “通州的百姓真是可怜,遭了灾不说,还被人私吞了赈款。”白修媛面上带了几分不忍,摇头叹道:“听说那地儿又极为寒冷,正值寒冬,也不知道他们要如何过得下去。” 相较于白修媛的委婉,淑妃可就直接多了,她冷哼一声,“要我说,通州百姓之所以过得这么困苦,和前去赈灾的韩大人可脱不开关系。” 韩才人哪儿能忍得了自己的父亲被人这样说,“淑妃,你放肆,皇上都没说我父亲有罪,你竟敢这么说,你简直张狂。” “皇上派襄国公前去赈灾,可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要么是襄国公受了蒙蔽,要么襄国公和通州官员沆瀣一气。若是前者,襄国公有办事不利之责,要是后者,那襄国公就更是罪加一等。” 淑妃一点都不带怕的,她冷哼一声,脸上闪过讥讽,道:“这话难不成我还说错了不成,就是当着皇上的面我也敢这么说。” 后宫不得干政,这话说的是后宫女子,无论是太后,皇后还是其他妃嫔,在朝政大事上面没有参与和决策的权力。 众人在凤仪宫说这些话,哪儿能影响得了前朝,现在这种情况可算不上后妃干政,最多算是聊闲话,皇上自己都不会在意的。 “淑妃敢当着朕的面说什么?” 众人顺着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皇上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突然出现。 所有人都起身行礼。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周宸抬手道:“都起来坐。” 周宸踏上台阶,在最上首的位置坐下,裴抒也扶着迎春的手走到上头,在靠左些的椅子坐下。 待到皇上皇后坐下之后,其他人才扶着宫女的手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皇上,淑妃如今是越发大胆了,前朝之事都敢妄议。” 韩才人先发制人,她如实把淑妃刚刚的话复述了一次。 告完淑妃的状,韩才人道:“皇上,就算臣妾父亲有办事不利之罪,此事自有皇上定夺,也不该轮到淑妃在这里大放厥词,随口议论。” 周宸轻飘飘扫了淑妃一眼,“淑妃,说话注意。” “臣妾遵命。” 韩才人被皇上这副明显包庇淑妃的态度气得够呛,可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不敢指责皇上。 “皇上,求皇上明鉴,臣妾父亲定是清白的,遭人蒙蔽。” 韩才人这话说的可不对,周宸哪儿能爱听,瞧着淑妃这模样。裴抒心道:莫不是一道接着一道的打击连韩才人的脑子也打击到了,现如今说话行事是越发不聪明了。 果然,周宸淡淡道:“韩才人用什么保证韩阔是清白的?” 听了这话,韩才人一瞬间就哑了,喏喏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宸摆摆手,吩咐,“行了,都回去吧。” 很快,众人就起身告退。 裴抒和周宸一起去了后殿。 “朕让镇安侯去了通州。” “能得皇上信任,替皇上办事,是父亲之幸,只怕父亲心里高兴得很。” 说了这么几句,旁的类似于表忠心的话裴抒就没说了,多此一举。 裴抒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收到了这消息,她心底是为她爹开心的。 周宸没有因为她的原因而对她爹生出什么防备忌惮的想法,她爹心中的抱负是能够实现的。 通州寒冷,裴抒唯一担心的就是,她爹如今年纪不小,身子骨肯定不及年轻时健壮,去了那里会不会受寒生病,走的这么着急,带没带够保暖的衣裳。 裴抒哪里知道,周宸之所以让裴恒之去通州,除了裴恒之能力出众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周宸觉得裴恒之还年轻,身子骨能撑得住,走一趟寒冷之地没什么事。 朝中不是没有有忠心有能力又有威严能镇得住场子不被通州那些老油子糊弄得住的大臣,可这样的臣子要经过长时间的磨练才能养成,裴恒之在其中算是年轻的。 第234章 去太极宫 很快就到了过年的时候,各种宴席照旧,可到底不如以往的时候热闹欣喜。 通州出了这样的大事,皇上心情明显不怎么好,旁人哪儿还敢欢欣鼓舞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 裴恒之这一走就是将近三个月,三月初天气逐渐回暖的时候才彻底查清了这事,从通州返回京城。 周宸明面上派了裴恒之前去通州彻查此事,私底下让赵元差了好些个功夫高强的人潜去通州暗中盯着那些有问题的官员。 那些人狡猾得很,明里暗中都得死死盯着,明面上裴恒之步步紧逼,周宸不信他们私底下不会有其他的动作,双管齐下才好更快的查清事情的真相。 三个月的时间,能把通州上上下下沆瀣一气的官员的罪证都揪出来,裴恒之的办事效率超出了周宸的预期。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恒之回京的时候是半下午的时候,他片刻不敢耽误,直接进宫求见皇上。 “镇安侯请起。”周宸抬了抬手。 与此同时,刚刚在镇安侯进殿之前就得了皇上命令的赵福全朝着凤仪宫而去。 “皇上让我去太极宫一趟?” “娘娘,镇安侯归来,此刻正在太极宫与皇上议事。”赵福全躬身笑道:“皇上的意思是娘娘许久未见镇安侯,不如趁着今天有机会去见见镇安侯。” “我爹回来了?”裴抒惊有些喜,她道:“你稍等一等,我让人把朝阳抱回来。” 朝阳一岁了,她爹都还没见过呢。 赵福全笑道:“娘娘,不着急,皇上还在与镇安侯商议政事,且得一会儿时间呢。” 裴抒带着朝阳去太极宫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她爹出来。 朝阳原来不会走路的时候每天都闹着要出外头去,现在能拉着大人的手走路了,更在屋里待不住了,就爱往外头跑。 朝阳来太极宫少,对太极宫不怎么熟悉,可她不认生,拉着娘亲就要往外头走。 朝阳人小个矮,被朝阳拉着手指的裴抒只能弯腰走着,陪着孩子走了一会儿,裴抒有些累了,“拂冬,你来牵着朝阳再走一小会儿。” 站直身子,裴抒抚了抚腰,正要转身折返,猛的瞧见不远处殿前廊下熟悉的身影。 身形修长挺拔,面容文雅,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慈爱的目光正遥遥落在裴抒身上。 此人正是裴恒之。 刚刚还在殿里的时候,君臣两个快要商议完政事的时候,忽然从外头传来一阵小孩子清脆的笑声,那声音纯粹至极,满腔的开心,听到声音的人也不自觉受了几分感染。 裴恒之瞧着皇上原本微微拧起的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 很快,谈完正事后,裴恒之只见皇上摆了摆手,笑道:“镇安侯去外头瞧瞧吧。” 刚刚心中就隐隐有了猜测的裴恒之此刻更是多了几分期待不甚明显的紧张。 出了殿门,裴恒之一眼就瞧见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身着华衣的年轻皇后正扶着步伐不稳的小公主往前走。 不到片刻,皇后站起身来,把公主交给拂冬,扭过头来。 裴恒之从皇后眼中看到了惊喜,“爹。” 看着身着华衣,带着处于上位者独有的气质快步朝他走来的皇后,裴恒之只觉得一阵恍惚,以前觉得再普通不过的场景,好几年都没有见到过了。 裴恒之整理好思绪,朝着奔他而来的女儿行臣礼,抱手躬身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爹您快起来。”裴抒忙扶着她爹的胳膊,把人扶起来,她上下看了看,“爹您瘦了。” “是瘦了些,可瞧着精神头是不是更好了。”裴恒之笑道。 裴抒点点头,“是,瞧着精神更足了些。” 父女俩边走边说话。 “娘娘怎得在此处?”裴恒之笑道:“臣刚刚在太极殿听到外头的笑声,还想着外头会不会是朝阳公主在笑。” 能在太极殿前喧哗而没人制止的也没几个人。 “皇上让女儿来见见爹。” 裴恒之道:“皇上爱戴皇后娘娘。” “是。”裴抒点头,“皇上待女儿很好。” 裴抒转而问道:“爹您这一路上可还顺利?没有生病吧。” 裴抒倒是不怎么担心通州有人狗急跳墙对她爹动手,除非通州那些官员昏了头失心疯了,或是想反了,否则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可如今海晏河清,四海承平,天下大权尽握周宸之手,没人会拿自己的九族开玩笑。 安全没问题,可通州寒冷异常,裴抒忧心的是她爹的身子骨吃不吃得消。 “娘娘记挂,一切都好。”裴恒之笑道:“通州寒冷,走的时候你娘没少给我带厚衣裳。” 父女俩正说着话,朝阳拉着拂冬的手朝着两人走来了。 “爹,这是朝阳,您外孙女。”裴抒把走到她身前要抱她腿的朝阳抱起来,又和怀中的朝阳说道:“朝阳,这是娘的爹,是朝阳的外祖父。” 一岁的朝阳并不懂外祖父是什么意思,她靠在娘亲肩头,看了看旁边的人,不认识,没见过,她不理旁边的人,拍了拍娘亲的肩膀,“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裴恒之声音含笑,“公主可爱,和娘娘小时候长得像,性子也相似。” “这孩子活泼的厉害。” 裴抒抱不住她,很快就把朝阳放下去了。 此刻时间已经不早了,周宸留下立了功的裴恒之一起用晚膳。 天色黑下来之后,裴恒之这才动身出宫。 裴抒和周宸则是带着朝阳一起回凤仪宫。 朝阳已经有些昏昏欲睡,正被奶娘抱在怀里欲睡不睡的模样。 三月,天气已经逐渐转暖,草木有了生机,各种春花也逐渐次第盛开。 夜里走着的时候甚至能闻到独属于春天特有的那种气息。 “再过一段时间,臣妾寝殿后头那座院子里的花园也快开花了。” 第235章 亲口说给我听 裴抒说的是去年春夏之际周宸让人在她的凤仪宫开辟出来的一座小花园,可去年花开的最好的那段时间,裴抒正好去行宫避暑,回来的时候小花园的景色已经不如夏天那么美丽,不少花已经过了花季。 裴抒笑道:“皇上送给我的满园春色。” “皇后喜欢就好。”周宸道:“想赏花的时候不必到外头去。” “皇上和我一起去。”裴抒挽着周宸的胳膊,“皇上瞧着哪朵花最好看,就把哪朵摘下来给我戴着,好不好?” 夏天的时候,裴抒爱佩戴鲜花。 不止是裴抒,不少后妃都爱佩鲜花。 “好。”小事而已,周宸自然不会反驳皇后这话。 边走路边说话,不知不觉间凤仪宫就到了。 从朝阳的卧房里出来,周宸吩咐人备热水。 两人走到东次间,周宸在椅子上坐下的同时,伸手拉了皇后的胳膊,另一条胳膊勾了皇后纤细的腰肢,把人带到自己腿上坐着,两人紧紧挨着,密不可分,他深深看着皇后,眼眸深处暗藏着一股无名火,“皇后与朕一起沐浴。” 裴抒都不用看周宸,就能想到他此刻的神态,周宸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没入后宫,想必是素狠了。 裴抒微微扭头看向周宸,一手勾着周宸的脖子,一手抚在周宸结实有力的胸膛上,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皇上想臣妾了啊?” 皇后的声音像是带了钩子一样,听着皇后说话,周宸心里有些痒,箍在皇后腰间的胳膊不自觉多了几分力道。 “啊呀” 裴抒腰间吃痛,下意识出声,她拍了拍周宸的肩膀,“你弄疼我了。” 听着皇后娇软的调调,周宸更觉得心头更多了些蚂蚁,爬来爬去弄得他心头发痒,他喉头上下滑动几下,大手在皇后腰间来回摩梭着,沉声道:“疼了啊,朕给皇后揉一揉如何?” 说着,也不管裴抒作何反应,胳膊用力,站起身来的时候稳稳将皇后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内室走去。 裴抒勾着周宸的脖子,踢了踢腿,不满道:“皇上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皇上想我了没有啊?” 周宸的声音不复平时的清朗,多了几分沙哑暗沉。“皇后看不出来朕想不想皇后?” “皇上不说,那人家怎么能看出来。” “光说有什么用,朕用实际行动让皇后瞧瞧朕想没想皇后。” 裴抒娇矜的声音渐渐变小,“不够,我要听夫君亲口说给我听。” 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蜀绣屏风后面,声音也随着消失。 热水备好后,迎春刚靠近内室,返身朝着原来的方向离开,出去后,吩咐小厨房的人继续烧着热水。 净室里,浴桶中冒着袅袅热气的水逐渐变温变凉,依旧没有人用那桶水。 月亮掠过发芽带了绿意的枝头,越升越高,直至夜深到宫中一片安静的时候,凤仪宫正殿寝室这才安静下来。 听到响铃声,迎春这才重新吩咐宫人抬热水去净室。 裴抒累得够呛,沐浴的时候都是周宸抱着去的。 坐在浴桶中,身子浸泡在热水中,裴抒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裴抒长舒一口气,背部靠在周宸结实的胸膛上,身子放松。 皇后白皙的肩头多了些粉红色的印记,周宸摩挲着皇后光滑的肩头,笑道:“粉梅一般漂亮。” “皇上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咯?”裴抒靠着周宸懒懒问道。 “自然满意。”周宸提议道:“给皇后的凤仪宫栽几棵梅树怎么样?冬天不用去外头也能赏梅。” “算了吧,我这凤仪宫的花花草草已经够多了。”裴抒摇头拒绝,“我怕热不怕冷,夏天懒得出去看花,冬天是愿意出去走走赏花的。” 周宸不会因为皇后的拒绝而有什么生气的想法,他随口道:“那随你。” 沐浴过后,裴抒觉着肚子空空的有些饿了,正巧周宸也觉着饿,两人又吃了点东西才上床睡觉。 翌日一早,裴抒和周宸用早膳的时候,慈宁宫来人了。 辛夷行礼过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太后想请皇上去慈宁宫一趟。 周宸夹了一个薄皮包子放在空碟子里,道:“你回去和母后说,朕用过早膳后就过去。” “太后这是要和朕给襄国公求情。”辛夷离开后,周宸冷哼一声,“做错事的时候利欲熏心不知惧怕,事情败露的时候躲在女人的身后寻求庇护,襄国公府也就这点出息了。” 周宸没拖延时间,吃了早饭之后就往慈宁宫去了。 “皇帝,通州那事可有了结果?” 周宸没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话,只反问道:“朕以为母后是猜到了那事的真相这才叫朕过来,怎么?母后竟不知情?” 周宸撩起眼皮看了看太后,神色淡淡,不喜不怒,“母后既知情,那又何必多此一举问出这话。” 太后脸色稍变,她叹了口气,直接摊牌了,“皇帝,这事襄国公做的不对,哀家也没脸求皇帝不追究这事,哀家只是想着,皇帝能够从轻发落襄国公。” “母后可曾听过,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周宸甚至笑了笑,他问:“不知母后让朕怎么从轻发落,朕凭什么要从轻发落?” “皇帝,他到底是你表舅,和你一样都流着韩家的血。” “那又如何?”周宸冷声道:“他利欲熏心和通州官员勾结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朕,没想过他嘴上日日说着要尊的君主。” “大冷的天气,通州那么多百姓既无瓦片避寒,又无热羹果腹。” 周宸手指着北边的方向,厉声道:“他韩阔呢?头戴锦帽身披狐裘,拥有的钱财到他死都用不完,却还要贪污百姓救命的银子,如此贪心作恶的奸险之辈,朕如何能饶他? 不杀他何以平民愤。何以慑他人?不杀他朕怎么能对得起死伤无数的通州百姓? 太后又如何能这么轻飘飘说出要朕饶恕他的话?贵为受集全天下之力供养的太后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全然不把那一州百姓当成活生生的人命。” 听着周宸的怒吼,太后脸色苍白,她顾不上替自己辩驳,大惊失色,“皇帝,你要襄国公的命?” 周宸冷声道:“要他的命朕都觉得便宜了他。” 第236章 可有不臣之心? “皇帝真就这么狠心,连一丝旧情都不念?” 太后气得眼都红了,哥哥与她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如今在这世上,与她血脉最近的就是她这唯一的哥哥,太后哪儿能眼睁睁看着他丧命。 “母后不妨去问问您那好哥哥除了和通州沆瀣一气贪污赈银以外还干了什么好事。”周宸冷笑一声,“朕只处置他一人已经足够手下留情。” 听了周宸这话,太后心中一惊,除此之外襄国公到底还做了什么事,太后不由责怪襄国公,想让她求情,却还是说一半藏一半。 周宸好心提醒太后,“母后不该不了解韩阔,该知道韩阔不是个过分见钱眼开的人。既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又要上了通州那几个蛀虫的贼船?” 太后顺着周宸的话往下细想,忽然间白了脸色,襄国公简直糊涂,大皇子才几岁,他这就迫不及待开始笼络官员,想到结党营私。 想到此处,太后眼中有些绝望,她哥哥的命是真的保不住了,没有皇帝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 尤其皇帝还这样年轻,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大权尽握的时候,更加无法容忍已经有人觊觎他坐着的那个天下至尊的宝座。 “朕还这样年轻,襄国公就如此迫不及待。” 周宸胳膊随意搭在炕桌上,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叩着桌面,带了寒意的眼神如利剑一般直逼太后,“襄国公此举,莫非是韩氏一族是否有不臣之心?” 这话让太后瞬间心惊胆战起来,她猛然抬起头来,对上周宸含着冷意和漠视的双眼,她心中一突,“皇帝,韩家绝无此意,是襄国公糊涂,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周宸自然知道韩家那些酒囊饭袋没胆子起这样的心思,韩阔拉拢大臣,不过是想为大皇子日后争夺那个位置多添些筹码而已。 可这并不妨碍周宸把事情往严重说,皇帝大都多疑,周宸这样想没问题。 瞧,太后都说襄国公做的事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之人,自是当斩。 如今事情已经彻底查清,人证物证俱在,周宸从慈宁宫离开,回了太极宫之后就下了圣旨,襄国公韩阔与通州官员相互勾结,贪昧大笔赈银,害死通州百姓无数,即刻羁押入狱,随后问斩。 韩阔没了,爵位自然要传在别人头上。 就在众人以为皇上要将国公爵位传给韩家二房的时候,皇上下旨了,由韩阔那十几岁的嫡幼子韩文韬继承爵位。 韩阔的嫡长子韩文光的世子之位之前就被周宸废掉,爵位自然和他无缘。 沈度倒是没参与这事,可他监察不到,办事不利,被贬了官。 处理完这两人,周宸着手开始处置通州,该如何处置通州那些蛀虫,砍头的砍头,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打板子的打板子。 有人下去了,自然要有人补上,周宸之前就对新的官员的任命有了想法,没过几日,就有人走马上任,出发前往通州了。 这事终于告一段落。 韩阔被处置,太后心里难受不已,可这爵位到底没落到二房头上,而是给了自己的亲侄子,于太后而言,好歹也算是一丝安慰。 这事对韩才人打击颇深,告假了好几日。 后宫其他人也不怎么敢提起这事,请安的时候也没什么人说这个。 万里无云,日头渐好,春风微拂,今儿天气极好。 这样好的天气,待在屋子里可惜了,阖该出去逛一逛才不复这样的天色,裴抒邀着周宸一道去逛园子赏花。 裴抒笑吟吟的,“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放纸鸢了。” 周宸抬手扶起下垂至皇后头顶上方处的柳枝,随口道:“纸鸢啊,好长时间没放过纸鸢了。” 裴抒好奇问,“皇上上次放纸鸢是在什么时候?” “上次?那可久远了。”周宸想了想,道:“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十岁之前,他父皇会在春天的时候陪他一起放纸鸢,连纸鸢都是父子俩一起亲手做出来的。 十岁之后,周宸就没放过纸鸢了,随着他年岁渐长,父皇对他的要求逐渐加强,周宸要学的东西越来越多,少有闲暇的时间。 就算得空周宸也不再放纸鸢,而是被父皇带出宫去,去市井间,去农户田间,去真正了解外头百姓的生活,田间的收成,而不仅仅是听信大臣的蒙蔽。 两人正说着呢,忽然瞧见远处碧蓝的天空上逐渐扬起一只燕子形状的纸鸢。 裴抒和周宸对视一眼,“说什么来什么?” 渐渐的,空中飞起了第二只纸鸢,第三只纸鸢,一片澄蓝色的天空中多了些活泼的五颜六色。 走近些的时候听到了属于孩子的笑声,叫声。 几个皇子和公主正在前头空旷的地方放纸鸢。 大皇子,大公主和二公主三人是自己亲自放纸鸢,手中扯着纸鸢的线,想让自己的纸鸢飞的再高些。 两岁的三皇子也在,三皇子人小,不会放纸鸢,又眼馋哥哥姐姐放纸鸢,让一直陪着他玩的小宫人替他放纸鸢。 大公主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就算放纸鸢也想拔得头筹,她不停拨弄着手中的线,丝毫不顾及旁边的两只纸鸢。 眼看着大公主的纸鸢快要碰到自己的纸鸢,大皇子提醒道:“大姐,把你的纸鸢往旁边拉一拉,碰到我的了。” 大公主盯着自己的纸鸢,手中动作依旧不停,她不屑道:“你也可以撞我的纸鸢,技不如人还想让别人让着你不成?你可别太霸道了。” 听了这话,大皇子皱了皱眉头,“放纸鸢本就是图开心玩闹,大姐何必这样。” 大公主不怀好意的看了大皇子一眼,故意牵扯着自己的纸鸢往大皇子的纸鸢那边靠。 大公主暗哼一声,周泽和周潼不是瞧不起她不会骑马吗。每次还假惺惺劝说她,如今倒是有不如她的地方。 这下不止大皇子,就连二公主也看出大公主是故意的了,“大姐,你这是做什么?你太过分了。” 第237章 吵闹 大皇子脾气不坏,可他也是自小被人疼宠着长大的,不是没脾气的性子,大公主若是不小心也就罢了,明晃晃故意这样做,大皇子自然不会任由她欺负。 大皇子看了二公主一眼,“二姐,大姐许是想和咱们比试一番。” 说完,大皇子操控着手中的线,控制着自己的纸鸢往大公主的纸鸢上撞。 二公主很是不喜大公主这样的行为,也控制着自己的纸鸢往大公主的纸鸢那边靠。 很快,三只纸鸢逐渐靠近,唯有三皇子的纸鸢依旧远离三只纸鸢自顾自在天上飞着。 三皇子对旁边不远处暗戳戳的争执一无所知,只顾仰头看着自己的纸鸢,他拍手跳着,高兴道:“高些,飞高些。” 而大公主在大皇子和二公主的左右夹击之下很快就败下阵来。 大公主把手中的能够转动的纸鸢手柄扔在地上,怒瞪着大皇子和二公主,“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大姐这话说的没道理。”二公主笑眯眯道:“难道只准大姐你撞别人的纸鸢,不准别人撞你的纸鸢。” “我撞你的纸鸢了吗?”大公主脸上满是轻蔑,“周泽他娘现如今不过是个才人,他外祖父也被父皇处死,一家子无用之人,你还这么讨好周泽,周潼,你枉为公主。” 在外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着大公主出来的马嬷嬷不好像私底下那般严厉,她提醒道:“公主慎言。” “我母妃是才人又如何?”周泽把手中木柄交给身边的宫人,他瞪着大公主。 “就算我母妃是才人,就算我外祖父获罪,可两人也是你的长辈,岂能由你一个当晚辈的随意轻视?” 说完这些,大皇子不解气,他生气道:“怪不得没人喜欢你,你就是不讨人喜欢,你才枉为公主,没有一点公主该有的样子。” 大皇子这话可是狠狠戳了大公主的心,她如今大了,自然瞧得出来很多人不喜欢她,就连父皇待她都不如以往,父皇不喜欢她。 “你胡说八道,你外祖父获罪被父皇砍头,你还敢这么嚣张。”大公主又羞又怒,抬起手就要打大皇子。 “住手。” 带了几分不甚明显的尖锐的声音响起。 无论是大皇子,大公主还是二公主都对这道声音异常熟悉,这是在父皇身边伺候的赵公公的嗓音。 赵公公的声音,岂不是父皇也在附近,他们的争执岂不是都被父皇听到了。 三人果真看到了沉着脸的父皇,母后站在父皇身旁,神色淡淡的透着威严。 “儿臣给父皇请安,给母后请安。” 三个孩子请安的时候神态各有不同,裴抒和周宸的角度看的清清楚楚。 大公主带了心虚害怕和后悔,却没什么真心悔过的神色,她不是后悔说了那番话,而是后悔那番话被能够处置她的人听到了。 大皇子和二公主就淡定多了,两人皆是神色坦然。 把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回想起刚刚大皇子和二公主一起左右夹击大公主,裴抒心道:白修媛恨透了韩才人,却也没把恩怨扯到孩子身上,不曾向二公主灌输有关大皇子不好的话语,不然,大皇子和二公主不会像现在这样。 以往这三个孩子还小的时候,都和各自的亲娘住在一起,关系一般,自去了花萼园之后,一两年的时间过去,大皇子和二公主关系倒是不错,真有些姐弟的样子。 这大公主依旧是不改其志,钱嬷嬷和马嬷嬷这样两位严格的嬷嬷待在大公主身边也没把大公主掰正过来,若无意外大公主以后也就这个样子了。 只顾着看天上的纸鸢,没反应过来的三皇子在宫人的小声提醒下慢半拍的上前行礼,“请父皇安,请母后安。” 三皇子隔三岔五见到父皇,他是认得父皇的,他也去凤仪宫给母后请安,母后也认识。 “都起来吧。” 周宸看着大公主,“周沐,那些话你是从哪儿听到的?” 大公主跋扈,可她是害怕父皇的,以前不怎么害怕,长大些之后反而害怕父皇和母后,她喏喏道:“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不该那样说话。” 周宸不想听她这些口是心非的话,又问了一遍,“哪儿听到这些话的?” 大公主知道不能说是从她母妃那儿听到的,这样说了,她日后更见不到母妃了,父皇只会更厌弃母妃。 灵光一闪, 大公主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她抿抿嘴,“父皇,是儿臣不小心听到钱嬷嬷和马嬷嬷说的,父皇,儿臣日后再不敢了,您饶过儿臣这一回吧。” 听了这话,马嬷嬷心中发冷,她和钱嬷嬷虽是受皇后命前去教导大公主,可这小半年的时间也真真切切认真教导大公主,不藏任何私心,想着能够把大公主掰回正道。 马嬷嬷知道大公主不喜欢她们两个,可她没料到大公主竟这般痛恨她们两人。 “皇上,娘娘,奴婢绝无胆子敢说这些话。”马嬷嬷跪地道:“还望皇上,娘娘明鉴。” 大公主所说的,无论是裴抒还是周宸,两人一个字都没信。 不用裴抒张口,周宸就冷声道:“你们两个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日后不必再教导大公主。” 裴抒微微扬眉,周宸是真不乐意继续管着这个女儿了。 马嬷嬷又何尝听不出来,可她到底是松了一口气,庆幸她和钱嬷嬷无事,大公主如何,可不是她们这些随时被主子出卖的奴婢配操心的。 听了父皇这话,大公主心中窃喜,终于把这两个讨人厌的嬷嬷赶走了。 纵使知道大公主不聪明,瞧着大公主暗自高兴的模样,裴抒还是忍不住有些惊奇,这么些皇子公主,怎么就大公主一人连一点脑子都没有。 周宸不管大公主,板着脸看向大皇子,“周泽,你可知错?” 大皇子有些不高兴,他坚持道:“父皇,儿臣没错,母妃位份低,外祖父犯了错,可大姐是晚辈,怎好说长辈的不是。” 大皇子其实没见过外祖父几面,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可这并不妨碍他在大公主面前维护自己的亲人。 想了想,大皇子觉得自己唯一的一点错处就是戳大公主的心窝子,但他不认错,“父皇,大姐说话不好听,就该让她自己也尝一尝相同的滋味,才能让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 第238章 五公主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这话虽不完全准确,却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大皇子是个心思正的好孩子,裴抒心道:韩才人本人性子不算讨喜,养出来的孩子却是不错的,小小年纪已经懂得维护自己的亲人。 大皇子有这份心思,哪怕他维护的有韩阔,只怕周宸也不会生气。 事实的确也如裴抒所想的那样,周宸确实不生气,反而还有几分欣慰。 周宸摸了摸大皇子的脑袋,“护着长辈是对的,可说话也得注意分寸,听你说的那是什么话。” “难得休沐一天,都玩去把。” 说完,周宸和裴抒离开了。 这下,不少宫人看着大公主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了,跟在大公主身边伺候的宫女也不例外,只是她们比别人多了些忧虑。 小孩子不懂事,可年纪稍大些的哪儿能不懂事,尤其是为奴为婢的,能贴身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眼力劲儿稍差些都不成。 做子女的犯了错,当爹的或是责骂或是惩罚,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闻不问那才是不好。 可看着大公主丝毫没察觉出来,反而还因着成功赶走那两位嬷嬷而沾沾自喜的模样,跟着大公主伺候的那两个宫女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儿。 满嘴劝诫的话堵在喉咙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另一边的裴抒和周宸都没把这一小插曲放在心上,两人继续说话赏花,直到中午的时候才一起回了凤仪宫。 “皇上,娘娘,玉芙宫传来消息,说是淑妃娘娘发动了。” 午睡起来没多久,赵福全进来禀报。 玉芙宫不见一丝杂乱,众人都有条不紊各自忙碌着。 裴抒和周宸到了玉芙宫的时候,淑妃宫口还没有完全打开,距离生产还有好一会儿时间。 到了半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淑妃的宫口才彻底打开,正式开始生产了。 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淑妃自是打起了全部的心神,整个孕期都极其注意,她的胎养的不错,肚里的孩子胎位正常。 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里头也不见什么动静,只有稳婆透着沉稳让人不自觉安心的声音和淑妃偶尔传出的几道闷哼呼痛声。 不少女子头胎生的都有些费劲儿,淑妃也不例外。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裴抒和周宸先回了凤仪宫,总不能让尊贵的皇帝陛下饿着肚子。 裴抒和周宸走进院子,靠近屋子的时候看到了扶着门框眺望着的朝阳,看到父皇和母后,小脸儿上立刻扬起高兴的笑,双手撑着有她大半个人高的门槛想要出来,可她的腿还没门槛高呢。 一旁的拂冬见状,俯身把公主抱出来。 这么一个乖巧漂亮的小女儿像是专程等着自己一样,一见到自己就高兴的笑,还跌跌撞撞朝自己跑过来,周宸心都软了几分,“这孩子瞧着望眼欲穿的。” “朝阳想父皇了。”裴抒笑着说道:“皇上去抱抱朝阳呀。” 裴抒知道朝阳可不是因为想念父皇母后才在门口望眼欲穿站着,而是等着父皇母后回来能吃饭。 朝阳有一岁了,光喝奶已经远远不够了,很多东西她已经能吃了,就是味道要清淡些。 从几个月前,朝阳开始吃辅食以后,裴抒就让人给朝阳打了一张能一个人坐进去不掉出来的餐椅,母女俩开始一起吃饭。 时间久了,每每快到吃饭的时间,朝阳就开始满宫里寻找娘亲的身影,她想要吃东西了。 周宸也常来凤仪宫,但和朝阳相处的时间远远比不上裴抒,朝阳的某些行为周宸是不解其意的。 裴抒也就是仗着周宸不清楚,不会说话的朝阳还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想法,这才和周宸胡说八道。 周宸上前几步,把跌跌撞撞而来的朝阳抱在怀里,双手掐着朝阳的腋下,胳膊用力,把朝阳举过头顶,飞到空中,又稳稳把人接住。 朝阳还是头一回感觉到这样新奇又吸引人的体验,她有些惊奇的张大嘴,睁大双眼,很快就咯咯笑着,拍了拍父皇的胳膊,示意想要再来几回。 以前朝阳还小,抱着都觉得软的厉害,周宸可不敢这么做。 听着朝阳开心不已的笑声,裴抒不再管这父女俩,吩咐人摆膳。 吃了晚饭没一会儿,被周宸留在玉芙宫的江二齐回来了。 “皇上,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和五公主母女平安。” “好,淑妃诞育皇嗣有功。”周宸似乎没什么意外的样子,他笑道:“赏淑妃金银各千两,各式头面五套,各色布料十匹,珍珠宝石各三匣。告诉淑妃,朕明日去看她。” 裴抒也跟着一起赏了淑妃东西。 赵福全带着东西到了玉芙宫的时候,淑妃还醒着,她已经收拾妥当重新躺在寝殿的床榻之上,五公主被放在床里侧。 赵福全虽是个太监,却也不便直接进淑妃的寝殿,淑妃刚生产,身子虚弱,不便下床出去。 就由晨露在次间替淑妃领赏谢恩。 送走了赵福全,晨露亲自盯着人把皇上和皇后的赏赐登记造册收起来。 夕霞在寝殿里陪着娘娘,她虽早有准备,却还是有些失望道:“皇上就给了些赏赐。” 淑妃目光柔软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她眼神不曾有丝毫的移动,“除了赏赐这些东西以外还能有什么?” 她如今已经是一品淑妃,再进一步的话就是贵妃,后宫里若是没皇后,保不齐她还能做个贵妃。 可皇后如今坐的稳稳的,贵妃之位,注定要空悬着了。 淑妃早就知道,自然也不会妄想着能够坐上贵妃之位,没有想法,失望也就无从谈起。 “我瞧着你怎么比我还失望呢。”淑妃好笑道:“几年前的时候,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到头也就是个无子的二品丽妃。 不曾想升了一品淑妃位,那时候我想着以后能保住自己的位份不像贤妃和德妃那样跌下去就好。可又一次迎来了峰回路转,我这残破了多少年的身子竟也能怀上孩子了。 如今,有女儿,有高位,我已经很满足了。” 贵妃和淑妃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一品妃位。 听到娘娘这么说,本有些失望的夕霞也高兴起来了,是啊,这么多年,娘娘一直在往上走,日子越来越好了。 第239章 好心情 听到淑妃平安诞下五公主的消息,不少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李婕妤。 “五公主,公主好啊。”李婕妤笑着吩咐蝉衣,“去挑些不出错的东西出来,明天送去玉芙宫。” 宫里的老传统了,妃嫔被检查出怀孕的时候,平安生产的时候,各处都会按着身份的高低给些东西庆贺,高位给低位的叫赏赐,低位给高位的那就是贺礼了。 “是,婕妤。” 李婕妤思索着,“不知皇上今年有没有去行宫的想法,若是去行宫,行宫待着的那段日子那就是我的好机会。” 李婕妤之前想着能够破坏淑妃在皇上心中的印象,可淑妃不笨,一次没察觉,两次就看出端倪了。 而且淑妃又格外重视肚里的孩子,平日除了请安以外深居简出,李婕妤愣是找不到能够惹怒淑妃的机会。 此计不通,李婕妤也不执拗,换了其他的法子,把注意力放在皇上身上,想让自己的宠爱更加长久一些。 去年的时候还好些,可近几个月,李婕妤明显感受到皇上待她不如以往那样。 李婕妤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今天,就在听闻淑妃平安诞下五公主后,李婕妤福至心灵,心中忽然隐隐有了些猜测,会不会因为皇上已经知道淑妃肚里怀的是公主。 这一念头不禁让李婕妤生出几分着急,她这才想着能够寄希望于行宫。 这么长时间,足够李婕妤看得清楚,皇上是喜欢她和淑妃这样的样貌的。 天真正热起来的时候淑妃出月子了,可按着淑妃对孩子的宝贝样子,必然不可能把五公主一个人留在宫里。 淑妃不去行宫,她就能抓住那段时间没有淑妃在的空子。 可现在不确定的是,皇上今年有没有去行宫的打算呢?要是有,那自然是万事大吉,可皇上要是不打算前往行宫的话,她只能抓住淑妃坐月子的这一个月时间,邀宠获宠。 除了李婕妤,韩才人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泽儿,明日去了上书房要好好读书,听先生的话。” 韩才人安顿儿子,“平时少和大公主还有二公主一起玩,她们两个是公主,你是皇子,你父皇对你和对她们的要求不一样。 空下来的时间多用功读书,少玩闹,用过晚膳后也能再看一会儿书,你读书好,你父皇会更喜欢你。” 正这么叮嘱着,韩才人又怕她儿子太辛苦身子吃不消,又怕儿子书看多了变成不知变通的小书呆子,又道: “晚上不要看太长时间的书,看半个时辰书就足够了,看书的时候多点几只蜡烛,不伤眼睛。休息的时候也能适当放松,可还是要以读书为主要。知道了吗?” 皇后无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一个比一个小,三个人都还没入学,韩才人对自己的儿子抱有极大的希望,想着让儿子趁着这几年时间在皇上心中留下好印象,日后才会有更大的希望。 “母妃,儿子不喜欢晚上读书。”大皇子道:“白天在上书房看一天书,晚上回去就不看了吧。” 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听的大皇子头疼,他更喜欢算数,可母妃非要让他看那些。 “……” 韩才人无奈,这孩子自小就不是特别爱读书,可不读书怎么行啊,韩才人拒绝,“不行,你这么小的孩子,不读书想干什么?” “睡觉啊。”大皇子道:“我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早早就睡觉。” 韩才人被他气够呛,没好气道:“那你现在就去睡,以后每天就这个时候睡觉,正好有半个时辰读书的时间。” 大皇子行了个礼,麻溜离开了。 “这小混账东西。”韩才人气得把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才人,咱们皇子还小呢,大些就知道了。”静梅安慰道:“而且,咱们大皇子嘴上说的不爱读书,可在上书房的时候没少被先生夸赞呢,可见,咱们大皇子书读的是极好的。” 听了这话,韩才人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来,心里也松快了几分,她儿子自是极好的。 因着国公爷的事情,主子这几天一直郁郁寡欢,今天大皇子休沐回来,主子好容易心情爽快了些,想了想,静梅还是没把今天上午大皇子和大公主起争执这事说给主子听。 这一夜,不少人都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最是舒服的时候。 天气舒服,最近又没有什么糟心事,这段时间裴抒的心情很好。 半下午的时候,周宸处理完政事,来了兴致,和皇后手谈一局。 瞧着皇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周宸不由笑问:“朕瞧着皇后这几日心情不错。” 他来凤仪宫勤快,对皇后的心情自然不会无所察觉。 裴抒两指捏着泛着些绿意的黑子,更衬得她纤细的手指白皙漂亮,思索片刻,落下一子,这才点头笑道:“是呀,这几日天气很好,气候舒适,这样的好日子心情自然好。” 听到这样的原因,周宸不免失笑,又觉得难得。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了,单纯可爱的小姑娘也能磨成心思深沉的性子。 可皇后却没什么变化,进宫这么长时间了,皇后的心性依旧和最开始的时候没什么不同,沉稳大气又不失温柔小意,手段老练却又藏着些良善纯粹。 心中的那一抹纯粹竟依旧不曾磨灭,依旧会因为天气舒适缘故而心情极好。 可不得不说,皇后这样是极得周宸的心的。 “过段时间天气热起来的时候去行宫。”周宸目光落在棋盘上面,落下棋子,“行宫的天气也好。” 裴抒笑着看了周宸一眼,顺着周宸的话往下说,“那臣妾的好心情可要一直都保持下去了。” 第240章 信任 周宸如何听不出皇后这话里的揶揄,他眉梢微扬,哼笑一声道:“朕可没这么说,皇后随心就是。” 说着,周宸撩起眼皮看了皇后一眼,“朕还能左右皇后的心情不成?” 皇后这人自在的很,基本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寄托在旁人身上,很少因为外物而有过于大的情绪波动,大部分的喜怒哀乐都是随心而出随性而发。 有皇后沉着脸厉声斥责的时候,有几次周宸也在,他瞧的分明,皇后明面上生气,其实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 这样假模假样的生气,周宸一点都不陌生,他生气的时候也不是次次都真的生气,而是有些时候他需要生气。 周宸自己都是这样的,他自然不会因着这个而对皇后有什么不满之处,挺好的,生气的次数多了伤身体。 “皇上谦虚了。”裴抒随口道:“皇上是我的夫君,是我的依靠,我这一生的情谊,我这一生的荣辱都系在夫君一人身上。” 周宸笑着看了皇后一眼,笑,“那朕自不会让皇后失望。” “我自然是相信皇上的。” 这一局棋下了有一个时辰,这才分出胜负来。 险胜的裴抒笑吟吟的,她捏着棋子一枚枚放回棋盒中,“承让了,夫君。” 看着皇后高兴的模样,周宸笑着摇摇头,他和不少人下过棋,赢了他这么高兴的,周宸也只见过皇后一个人。 不少妃嫔棋技一般,偏生还没什么自知之明,技不如人还异想天开觉着能赢过他,还怕他输了棋生气,下棋的时候想让着他,却又做不到瞒天过海,真是不知让人该说些什么。 最开始有妃嫔提出想要和他下棋的时候,周宸还有些兴致,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也不错,次数多了,周宸就不乐意了,没意思得很。 还是和皇后下棋更让人觉着舒心,皇后棋技好不说,下棋的时候也是全力以赴想着能够赢过他,棋逢对手才有意思。 五月多的时候,天气逐渐热起来了。 夜里,裴抒和周宸沐浴过后重新躺在床上,被褥都是刚刚才换上来的,白天的时候放在外头被阳光晒过,有一股暖烘烘的气味。 裴抒原本平躺着,目光落在床顶的雕花上,她忽然想起什么,侧着身子看向旁边的周宸,“皇上,什么时候去行宫啊,天气已经热起来了。” 闻言,周宸侧头看了看皇后,皇后的被子不好好盖着,整张被子都堆在床里侧的地方,皇后只扯了被子一角盖在肚子上面避免受凉。 此刻寝室的灯还没熄灭,皇后穿了什么看的一清二楚,穿了一条薄薄的绸裤,一件雪青色的绣花肚兜,两条纤细白细的胳膊交叠曲着压在脸颊下面,如瀑的长发散在枕头上,额前鬓角处带了几缕青丝,二十出头的年纪,不施粉黛也美得让人心动。 侧躺着的动作将皇后姣好的身形勾勒出来。 瞧着皇后这模样,周宸只觉得皇后说的对极了,天气果真是热起来了,光是躺在这里,身上都多了几分燥热。 周宸喉头上下滑动几下,直接伸手朝着皇后那边探过去,一手揽着皇后纤细的腰肢,把人带到自己的身上趴着,另一只手伸到皇后后背,找到那根细细的丝带,抬手一拉。 周宸的动作就在一瞬间,裴抒压根儿没个防备,何况在净室磨蹭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刚刚躺在床上,她没料到周宸还要梅开二度。 不过裴抒倒是不反感那事,周宸体力好,身材好,人长得又好看,又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她其实还挺乐意,也能从中得趣。 等到彻底结束,能真正睡觉的时候,裴抒已经懒得张嘴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她又累又困的,只想着睡觉。 翌日一早,裴抒醒来的时候有早朝的周宸早已经离开了,而周宸什么时候起来的,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一点都没察觉到。 迎春和抱夏服侍着主子洗漱打扮。 “娘娘,皇上走之前说了五月下旬的时候出发前往行宫,随行的妃嫔娘娘您决定就好。”抱夏笑道:”皇上信任娘娘。“ 听着抱夏这话,裴抒笑道:“那我必不能辜负皇上这番信任。” 去了前殿后,裴抒就把这事说了,她向来不在这些小事情上为难妃嫔,也不拿这种小事拿捏人,去年去行宫的人今年依旧去。 除此之外还多了几个人,去年出发的时候王婕妤正在坐月子,今年把王婕妤也算上,还有去年这个时间在禁足的韩婕妤。 原本已经带了几分急躁的李婕妤心下稍定,还有机会,五公主还这么小,淑妃定然不会去行宫的。 能去行宫避暑,众人脸上的笑意都真切了几分。 “四皇子身子虚,现下又正病着,不好颠簸,就留在宫里,大些再去也是一样的。” 四皇子出生的时候身子骨就不怎么好,瘦瘦小小一个,这一年多的时间也没少生病,前几天又病了。 裴抒看周贵嫔,“周贵嫔,你呢?要留下还是一起去行宫。” 裴抒前几天去看过四皇子,不是她见不得旁的皇子好,也不是她诅咒四皇子,她真是觉着四皇子不像是能平稳长大的模样。 生下来的时候身子就不好,隔三岔五就生病,一岁多点的孩子,不是白白胖胖的,看着瘦弱的厉害,面色都泛着些青黄,如今还只喝奶,其他一点东西都不敢吃,就连奶都喝不了多少。 瞧着也怪让人不是滋味儿的。 带了几分忧愁的周贵嫔忙道:“娘娘,臣妾想留在宫里。” 裴抒点头道:“那你留着。” 说完,裴抒又看向最前面坐着的淑妃。 不等裴抒说话,淑妃主动开口道:“娘娘,五公主还小,身边离不得人,臣妾也留在宫里吧。” 裴抒点头,“那你留下。” 众人散了之后,裴抒起身回了后殿,她回去的时候朝阳已经醒过来了,正在院子里玩,看到娘亲回来,她眼神明亮,朝着娘亲跑过来,“凉。” 第241章 诧异 听到这脆生生的一声“凉”,蹲下身子张着胳膊准备抱孩子的裴抒都愣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一旁的拂冬,“拂冬,我没听错吧,朝阳是叫娘了。” 拂冬点头,笑道:“娘娘,您没听错,咱们公主会叫娘了。” 裴抒都有些恍然,她的女儿小豆丁一个,才走能跑没多久,这就学会喊娘了? 等到朝阳扑在她怀里的时候,裴抒这才回过神来,一阵热流自她心头涌现,裴抒忍着激动,双手抱着孩子,“乖宝,再叫娘一声。” 朝阳仰着头看娘,又大声叫了一次,“凉。” “乖宝宝。”裴抒忍不住在朝阳嫩生生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一口,天哪,她女儿会叫娘了。 朝阳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一样,一个劲儿的仰着头喊“凉”。 娘怎么不亲她了?朝阳揪着娘亲的衣袖,又指了指自己的脸蛋儿,小小的脸蛋儿是盛满了大大的疑惑,“凉?” 看着朝阳可爱的模样,裴抒忍不住笑,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忙在朝阳的小脸蛋上亲了好几下。 叫了几天“凉”之后,朝阳的发声准了些,叫“娘”的时候不会再叫成“凉”了,学会了叫娘,没几日也学会了叫“爹。” 那是在五月中旬的傍晚,处理完政事的周宸踏进凤仪宫正殿的大门,刚迈下台阶走进院子里,就瞧见了在院子里玩儿的朝阳。 皇后不在院子里,院里只有朝阳一个小孩儿,旁边候着两个奶娘和宫女。 朝阳拉了一根绳子走来走去,绳子的尽头绑着一只两个巴掌大小的小木狗,那小木狗做的栩栩如生,四只爪子下面都安着木质的小轮。 一只小木狗小家伙也玩的挺开心。 “朝阳。” 周宸笑着叫了一声。 只见朝阳歪着头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忽然笑,“爹,爹。” 听到这称呼,周宸还愣了下,会说话的孩子都喊他父皇 ,倒是没人叫过他爹。 惊讶过后,周宸笑道:“朝阳会喊爹了。” 前几天他刚听皇后说过,朝阳会叫她“娘”了,这才没几天,也学会喊“爹”了。 “乖孩子。”周宸上前几步,把朝阳抱起来,“走,进屋看看你娘,让你娘听听咱们朝阳可不止会叫娘。” 前两天知道朝阳会叫娘,周宸哄着朝阳叫父皇,未果。 周宸可记着皇后那时候的得意劲儿。 裴抒正躺在躺椅上看杂书,躺椅旁边放着一张矮几,上头放着水果,点心和茶水,还放了一小壶酸梅饮,不远处摆着冰块,还有宫女在一旁扇风,好不惬意的模样。 周宸进来的时候挥了挥手,制止了宫女行礼的动作,裴抒大半注意力都放在手中捧着的书上,没留意到周宸什么时候进来了。 直到裴抒觉着眼前似乎变暗了一点,多了些阴影,她抬头一看,这才看到周宸和朝阳这父女俩。 裴抒把书放在肚子上,笑看着这父女俩,“这么看,皇上和朝阳还真相似,不愧是亲父女两个。” 周宸笑道:“朕的女儿,自然多多少少有些像朕的地方。” 朝阳指了指爹爹,又指了指娘,大声道:“爹,娘。” 裴抒笑,“呀,朝阳学会喊爹了?” 周宸把朝阳放下,稍稍俯身,食指在皇后光滑的脸颊上勾了一下,“是啊,皇后这下得意不起来了。” 得了自由的朝阳又一溜烟跑外头去了,她的小狗还在外头。 “皇上这话说的,我何时得意过。” 裴抒才不会承认,她拉住周宸还没收回去的手,顺着力道坐起身来。 四周除了皇后坐着的躺椅以外,再没什么能坐的地方,周宸干脆俯身把皇后抱起来,自己在皇后刚刚坐着的躺椅坐下去,把皇后安置在他腿上坐着。 “皇后的得意都快写在脸上了。”瞧见矮几上装有酸梅汤的莲瓣琉璃壶,周宸轻拍皇后的后腰,“给朕倒杯酸梅汤。” 一路走着过来,他有些渴了。 裴抒执壶往琉璃杯中倒了半杯酸梅汤,亲手拿着送到周宸嘴边。 半杯带了丝丝凉意的酸梅汤下肚,周宸觉着舒坦多了。 裴抒又捻了一颗葡萄,一点点把葡萄皮剥开,喂到周宸的嘴边。 周宸略带几分诧异的看了看皇后,只见皇后把水润的葡萄往他嘴边送了送,“夫君吃呀。” 周宸刚把葡萄吃进嘴里,又见皇后把捏着丝帕的手伸在他嘴边。 “皇后做什么?” “难不成夫君要把葡萄籽吃掉?” “???” 周宸下意识在伸手探在皇后额头上,不发热,他纳闷儿道:“皇后今儿这是怎么了?” 说着,周宸扯过皇后手上的丝帕,把葡萄籽吐在丝帕上,随手扔在一旁。 裴抒趴在周宸胸膛上,一手轻轻抚着周宸紧致结实的胸膛,用眼尾处扫着周宸,软声道:“夫君觉得妾身服侍的好不好,夫君喜欢吗?” 这下,周宸是真觉得惊讶了,皇后在他跟前确实不像对着妃嫔那样,有时候确实挺软的,可也不像今儿这样。 周宸正要说什么,余光不经意瞥到刚刚被皇后随手扔在矮几上的书,书封上赫然写着“桃花面”这几个大字,听这名字,不像是皇后惯常爱看的志怪杂文。 周宸似有所察,他收回视线,配合着笑道:“满意,皇后这般贴心,朕如何能不满意。” “朕满意了,总归也得让皇后满意才是。”周宸手指越过皇后身上最外面的薄衫,在皇后后腰处来回摩挲着,“皇后说是不是?” 说着话,周宸手就探到皇后前腰处,寻摸着腰间绑带就要扯开。 裴抒一惊,忙撑起身子来,“一会儿该用膳了。” 一会儿用晚膳的时候,朝阳又要让我开始满宫里的寻她。现在可不比以前了,以前不会说话,现在会叫娘了,要是找不到她,得一个劲儿的喊娘。 周宸顺势收回手,伸出胳膊探到矮几上的书,随意翻了翻,还真是志怪话本子,只不过和皇后以往常看的不同的是,这画本不掺杂什么可怖,只讲了一个女鬼报恩的故事。 周宸把书放下,戏谑的看着皇后,“皇后难道这般体贴,朕也不好白让皇后体贴朕这一回。” 第242章 满肚子坏水 裴抒双手撑着躺椅两边的扶手坐起来,“夫君与我分的这般清楚,为人妻子的体贴夫君再寻常不过。”说完,裴抒脚尖探在地面上,扭身离开周宸的怀抱,站起身来。 周宸双手枕在脑后,一腿曲起搭在另一条腿上,姿态闲适放松,抬眼含笑看着皇后,”皇后体贴朕,朕也得让皇后高兴才是,晚间定让皇后开心。” 衣冠楚楚的周宸此刻端的一副清风霁月的矜贵公子的模样,除了两个当事人,任谁也瞧不出周宸此刻说出的尽是些孟浪之语。 裴抒抓起周宸的手在他手心拍了一下,不理他这茬,“皇上饿不饿,传膳吧。” “传吧。” 听到自院子里传进来的笑声,周宸想到什么,他道:“去猫狗房抱只小狗崽子陪着朝阳一起玩吧,可怜见儿的,拉着只小木狗也开心成这个样子。” 周宸看着都觉得他女儿可怜的不行。 想了想,裴抒点点头,“臣妾改日去猫狗房寻只乖巧的小狗崽子抱回来。” 朝阳虽小,可裴抒知道她不是那种没轻没重喜欢朝着小东西下手的性子,找只小狗陪着她一起玩也不错。 对于女儿的事情,裴抒一向上心,第二天就打发人去猫狗房,寻几只性子温驯的小狗崽子。 皇后的吩咐,猫狗房的人自然不敢不尽心,很快就找了好几只可供选择的小狗崽子。 给朝阳的小狗,当然得朝阳喜欢才行,猫狗房把小狗带过来的时候,裴抒不替她做主,让朝阳自己选择一只喜欢的小狗留下。 猫狗房的宫人带来的几只小狗都是刚刚才满月,喂养的极好,肉乎乎圆滚滚的,身上的毛发油光水滑的,都是活泼不认生的性子,来了陌生的地方也没一点害怕,你追我赶的玩闹着。 朝阳见了小狗,大眼睛立即睁得圆滚滚的,眼神亮亮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别说朝阳喜欢,裴抒看了那几只小狗都挺喜欢的,喜欢归喜欢,裴抒只愿意养一只,她蹲下身子,拉着朝阳的手,“朝阳,想要哪只呀?” 朝阳此刻有些目不暇接,她只觉得两只眼睛都不够用,听到娘亲这么问,她伸手指了一只黑色的小狗,又指了指旁边那只白色的小狗,后悔了似的,又指着黑色的小狗“。 娘,娘。”朝阳一手拉着娘亲,另一只手来回指着一白一黑那两只小狗,整张小脸都写满了想要,眼巴巴看着娘亲。 原本只想养一只小狗的裴抒瞧着朝阳这可怜的小模样,心头一软,干脆把两只小狗都留下了。 喂一只是喂,喂两只也是喂,没什么差别。 得到了真正的小狗的朝阳别提有多开心了,整日都跟在两条小狗屁股后面跑来跑去的,跑动的比以前多,吃的比以前也多了些,能跑能吃又能睡的。 只是还没能开心两天,朝阳就变得不开心了。 出发前往行宫的日子到了,朝阳要和还没新鲜完的小狗分开了。 向来不爱哭的朝阳在知道自己不能抱着小狗一起走之后,一向不爱哭的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怎么哄都止不住哭声。 看到坐在地上一左一右两条胳膊圈着两条狗的女儿仰头放声大哭,可怜的模样惹人心疼,周宸手一挥,直接让朝阳把两只狗带着一起走。 好奇似乎是小孩子的天性,二皇子,三皇子和四公主这三个小孩子一路上也都被那两只会“汪汪”叫,会把尾巴摇来摇去,还会转着圈的咬自己尾巴的小狗所吸引,一路上除了睡觉吃饭的时间以外,都要和朝阳待在一起。 路上的好几天都能听到几个小孩叽叽喳喳的声音,别看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说话算利索,朝阳和四公主只会喊爹娘,可这几个小孩凑一起,那是真吵闹啊。 到了行宫,几个孩子终于消停些了。 每个人的住处和去年一样,没什么差别,到了行宫,皇子和公主就不住在一处了,都和各自的亲娘住在一起。 也是来了行宫,裴抒和其他人这才知道李婕妤的舞跳的竟然很不错。 “进宫两年的时间了,咱们竟才知道李婕妤姐姐的舞跳的这般好。” 说这话的是魏宝林,别看她这话是笑着说的,心里都快恨死李婕妤了。 会咬人的狗不叫这话说的果真不假,李婕妤这人心里冒着坏水,之前有淑妃的存在的时候,装的老老实实的,如今淑妃不在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前段时间淑妃坐月子的时候就想方设法引起皇上的注意争宠,现如今更甚。 妃嫔争宠再正常不过,可魏宝林就是看不上李婕妤这副做派。 宫里有谁不知道淑妃跳舞极好,李婕妤因着和淑妃有几分相似,藏着掖着不冒头,分明会跳舞,去年端午的时候却和众人说身上并无什么才艺。 要藏你就一直藏着,如今却是趁着淑妃不在的这段时间用舞蹈吸引皇上,阴沟里的老鼠似的,见不得人一样。 当然,魏宝林之所以这么生气,因为她获宠的契机就是去年端午那一舞,让皇上看在了眼里。 现如今,李婕妤和她一条路子争宠,魏宝林自然看不惯李婕妤,尤其李婕妤和淑妃还有几分相似。 模样相似,来行宫的这几日,又一样会跳舞,焉知皇上会不会从更加年轻漂亮的李婕妤身上寻找昔日的淑妃的影子。 “我怎么记着李婕妤之前像是说过她自己身上没什么才艺。”赵婕妤看孙充仪,“我记着李婕妤说这话的时候你也在,你记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谁获宠谁失宠和赵婕妤没什么关系,反正皇上是不会去她那里的,可在这宫里,总得找些乐子,日子才更有趣些,反正她本来就是个碎嘴爱说的,位份也不比李婕妤低。 孙充仪点头,“记得,” 李婕妤神色没什么变化,不见生气,也没什么脸热的模样,只笑道: “两位姐姐误会了,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之后便不曾练过,生疏的和不会也没什么差别,今年才想着捡起来,闲来无事的时候跳一跳,就当锻炼身子了。” 第243章 着急了 偏偏王婕妤一点面子不给李婕妤,她眼中划过讥讽,“李婕妤真是天赋异禀,只学过一段时间,又这么多年不曾练习,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有此成效,听说舞技和魏宝林不相上下。” 李婕妤自然不是在外头随便找个地方跳舞,而是在皇上昨天晚上去她那里的时候,跳舞给皇上看。 至于众人怎么能这么快就知道,行宫可不比宫里,宫女太监都是随机派过来的,碎嘴的不多,却也不是全然没有。 赶巧了,李婕妤那里还就有这么一个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宫女。 众人日日都是要来给皇后请安的,只要有那么一两个人知道,说几句话的功夫,在座的众人也就都知道了。 前一日侍寝的人总要成为次日早上请安时的谈资,昨天侍寝的李婕妤自然逃不掉众人言语的围攻。 最开始的时候裴抒还听着,可渐渐的,她就觉得有些乏味了,瞧着众人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可都是车轱辘话来回的说,没什么新意。 裴抒正要张口让众人散了,只听韩才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李婕妤只练习跳舞管什么用,你的穿着打扮也该稍稍做些变动,这样才能更加吸引皇上。” 这话就差明着说李婕妤是按着淑妃的路数进行模仿了。 闻言,裴抒略带惊讶的看了韩才人一眼,前段时间因着襄国公的事情,韩才人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事发最初的时候告了几天假,后来请安的时候也不像之前那样,有些沉默。 如见瞧着,倒是从之前丧父的阴影之中走出来了。 裴抒忽然想到前两天,周宸夸了大皇子几句,夸赞大皇子马骑得好,赏了大皇子一匹宝马,而韩才人似乎从昨天开始就一改之前的颓丧,脸上又带了光。 思及此处,裴抒笑笑,怪道宫里人人都盼望着生皇子,旁的一切都不说,有皇子的妃嫔瞧着更有几分韧劲儿,遭受挫折后,只要想一想自己的儿子以后可能有更加远大的前程,似乎就能更快的恢复过来,和前头有根萝卜钓着似的。 “好了,没什么事就散了吧。”裴抒道:“行宫不少有地方景色好,多出去转一转,这段时间不必日日都来请安,三天来一趟就行。” “是,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谨遵娘娘口谕。” 从清河宫出来后,众人三三两两和自己惯熟的人离开。 清婕妤和李婕妤一道走着。 “在行宫待的时间虽不长,可还是该约束着宫人。” 清婕妤手搭在素珍的手背上,声音一如既往的带了些清冷,“不得用的就换掉,总不能像个筛子似的,什么都瞒不住。” 李婕妤叹了一口气,点头道:“你说的是,是我的疏忽,去年的时候伺候的宫人没有爱嚼舌根子的,想当然以为今年应该也差不多。” 哪是李婕妤的疏忽,来的第一天她就敲打过分到她那里伺候的宫女和太监,可她宫里的消息还是传出去了,只怕是有人故意使坏。 可这话,李婕妤并不会和清婕妤说。 走到了一处岔路口,两人接下来就不同路了。 告别之后,清婕妤和李婕妤各走一边。 走了几步,清婕妤停下脚步,扭头盯着李婕妤渐行渐远的背影定定看了几瞬,眼中不带任何温度,泛着些冷意。 很快,清婕妤收回视线,重新转过身,继续朝着前头走去。 四处空旷,两旁都是花草,没有能藏人的地方,素珍小声道:“婕妤,李婕妤回去之后势必要查消息是从哪儿漏出去的,可惜啊,怎么查都查不到的。” 这消息压根儿不是从李婕妤那里传出来的,外头自起的,借着李婕妤宫里宫女的名头。 宫里人多嘴杂,众人又认定了这消息是从李婕妤自己的宫里传出来的,又有谁会怀疑这话其实是清婕妤传出去的。 “婕妤您简直料事如神。”素珍扶着清婕妤慢慢走着,“果真如您所料,李婕妤借跳舞争宠这事一传出去,就有人把李婕妤和淑妃作比较,李婕妤模仿淑妃争宠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淑妃活的好好的,又没失宠,哪儿能容忍李婕妤这样明目张胆模仿她的行为,对上淑妃,李婕妤胜算不大。 清婕妤丝毫不因为素珍的夸赞而沾沾自喜,“料事如神?”她看了素珍一眼,“只要不是没长脑子的人都能想到。” 大家都乐意看到淑妃和李婕妤斗起来,只要斗起来就会有损伤,不论是淑妃还是李婕妤,亦或是她们两个两败俱伤,众人都乐见其成。 动动嘴皮子就能促成这样的结果,何乐而不为呢。 “李婕妤的宠爱不算少,位份不算低,偏她想要更多。” 凭心而论,皇上其实没有特别宠爱的妃嫔,都说淑妃盛宠,一个月侍寝的次数也就两三回,多的时候一个月有四五回。 余下的其他人,清婕妤自己,李婕妤,周贵嫔,魏宝林,沈宝林还有薛采女,算是除淑妃以外的往下一级,她们这些人,每个月侍寝一两次。 孙充仪,王婕妤那里,一两个月的时间,皇上总是要去一两次的。 至于白修媛,韩婕妤,韩才人这些最早就跟着皇上的一批老人,三四个月,四五个月的时间,皇上是能去一回的。 如此来看,清婕妤没什么不满足的,她想的不是如何能有更多的宠爱,而是如何才能够把现如今状态保持的时间长一些,更长一些,直至她能够不用完全依赖于皇上的宠爱,在这宫里也能够彻底站稳脚跟。 清婕妤瞧着李婕妤似乎有更加远大的志向和抱负,李婕妤并不安于现状。 “人心不足蛇吞象。”清婕妤淡声道:“急了就容易出昏招,多亏她出了昏招,我才能钻空子利用起来。” 清婕妤深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道理,做的越多越容易惹祸上身,她向来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 清婕妤原本没打算算计李婕妤和周贵嫔的,可前不久她隐约查到了些真相,她之前流产一事和周贵嫔还有李婕妤脱不了关系。 第244章 保全自己 素珍看了看清婕妤,面上带了些疑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张口的模样。 扫了欲言又止的素珍一眼,清婕妤淡声道:“想说什么?” 素珍这才不解道:“婕妤,奴婢觉着这样做似乎并不会对李婕妤造成什么重大的伤害。” 看婕妤没有反驳她这话,素珍这才继续说道:“既然没什么作用,您做这些又是为什么呢,奴婢愚钝,有些想不通。” 尤其李婕妤还极有可能间接害的婕妤小产。 “顺水推舟就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不做?”清婕妤道:“成了我自能得到好处,不成于我也没什么损失。” 素珍壮着胆子问道:“婕妤,您不恨李婕妤吗?” “恨?怎会不恨。可越是这样才得更加冷静,头脑发昏冲动行事的时候有可能把自己栽进去,我总是要保全自身的,日子这么长,还怕找不到机会。” 说这话的时候,清婕妤的声音依旧是清清淡淡没什么情绪波动,她没有好的家世托底,一切只能靠自己,所以才更要谨慎。 那是她怀的第一个孩子,小产后那段日子清婕妤的确有些不好受。 可人活着总是要朝前看的,总不能一味耽溺于过去不可自拔,她好不容易从一个在家中默默无闻的隐形人到了今天的位置,清婕妤不可能因为一个早就不存在的孩子而让自己有所损伤。 在不危及她自身的情况下,若是能够寻到报仇的机会,清婕妤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但最重要的还是她自己。 “婕妤说的是。” 很快,李婕妤意图模仿淑妃获宠的言论逐渐传播开来。 众人虽身在行宫,可也不是和宫里全然没有一点联系,书信来往间,这样的话还是传到了远在宫中的淑妃的耳里。 淑妃冷嗤一声,“李婕妤,早看她是个不安分的,如今看来还真是没看错。” 没有人愿意被别人模仿,淑妃自然也不例外,膈应得慌,别说她还不到年老色衰失宠的时候,就算真到了无宠的时候,她也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这消息还是夕霞听到耳朵里的,她回来就把这事说给自家娘娘听,她愤怒道:“李婕妤手段也太下作了些,这不是恶心人吗,还专挑着娘娘不在皇上跟前的时候钻空子。” “想踩着我上去,也得看看我同意不同意,要是能让她从我这里讨了好,得了利,我这个淑妃让给她做。” 在这宫里,向来都是上尊下卑,就算有几分相似,也该是位低者避着位高者,像李婕妤这样打位高者的脸的做法,淑妃可不会忍,否则她还有什么威严可言,谁都敢踩她一脚了。 晨露却道:“娘娘,奴婢瞧着李婕妤应当不是会做出这样不聪明的事情的性子,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奴婢觉着还是先查清楚,之后再做打算,万一遂了别人的意。” “空穴不来风,能传出这种谣言,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迹象的,算不得冤枉她。至于会不会遂了别人的意,我不在意,就当做好事了。” 淑妃轻轻拍动着女儿,看着孩子眼睛越眨越慢,似乎有了困意,她手上动作不停,压低声音道:“让奶娘来把公主抱到卧房床上睡。” 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淑妃疼惜得很,不愿意把孩子完全交给奶娘和宫女照顾,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把孩子送回她自己的卧房,白天大都和她待在一处。 很快就有奶娘把公主抱走了。 软榻地方变得宽敞起来,淑妃拉了个腰枕放在后腰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最开始的时候还能装下去,自我怀孕之后就抖起来了,以为我不知道她打的什么心思,之前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敢有大的情绪波动,忍着她蹦跶,现在可没必要了。” 闻言,夕霞摩拳擦掌,一副等着娘娘吩咐的模样,她问道:“娘娘,您想怎么做,尽管吩咐奴婢和晨露,奴婢两个定给娘娘办妥帖。” 瞧着夕霞这副模样,淑妃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夕霞缩了缩脖子,原本带着兴致有些高昂的声音不自觉的弱下来,“娘娘,不是要对付李婕妤吗?” “是啊,你说我要怎么对付李婕妤,用莫须有的事情陷害她?犯得着吗?”淑妃道:“去取纸笔过来,我要给皇上写信。” 淑妃看的清楚,李婕妤在皇上心里其实不占多大的位置,李婕妤不是皇上心上的人,她又没失宠,好歹还占着个宠妃的名头,想要为难李婕妤,哪儿还用得着使什么阴私的手段,和皇上哭诉就是了。 她在皇上心底的位置怎么着都不该比李婕妤更差吧。 远在行宫的人可不知道淑妃这就给皇上写了信在路上,都以为淑妃就算想对付李婕妤也得等到回宫,毕竟淑妃不在行宫,鞭长莫及,她的手可伸不到行宫。 裴抒让妃嫔三天来请一次安,原是想着能让她自己睡个好觉,睡到自然醒,可有朝阳的存在,裴抒的愿望完全落空。 朝阳每天晚上睡得早,醒的也早,本就不是安静的小孩,多了那两条狗,更是每天都嘻嘻哈哈开心的不得了。 朝阳是开心了,可受打扰的是她亲娘,裴抒很多次都是被外头的狗叫和朝阳的笑声叫醒的。 裴抒只觉得今天这一觉睡得格外的好,外头安安静静的,一点都没被打扰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亮堂堂的。 睁开眼睛缓了一会儿,眼睛逐渐清明起来,裴抒摇了摇床铃,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的功夫,抱夏和念秋已经进来了。 有小宫女跟在身后,把装有温水的脸盆,手盆,干净的巾帕和牙具这些洗漱用具放下之后就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念秋走到床边,把两边纱帐分别卷起来挂在床两边,而抱夏则是拿了把梳子替娘娘通发,通好之后动作麻利把一头青丝简单挽起,只用一支珍珠钗子固发,方便一会儿洗漱。 第245章 无巧不成书 裴抒洗手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好奇问道:“今儿怎么这么安静,没听到朝阳的声音。” “迎春带着公主去外头玩了。”抱夏把干巾帕递给娘娘擦手,玩笑道:“总不能让娘娘日日都睡不好,娘娘今儿可睡好了?” “难怪呢。”裴抒失笑,“今儿可是睡好了,一觉睡到自然醒。” 抱夏想起什么,道:“娘娘,宫里传了消息来,淑妃写了信,估摸着这一两日就到了。” 淑妃能给谁写信,除了周宸以外不作他想,写了什么也不难猜,裴抒笑道:“李婕妤算盘要落空了,估摸着没料到淑妃手段这么直接又迅速。” “谁说不是呢。”抱夏笑道:“李婕妤也是时运不济。” 想方设法的想要出头,却总是遭人阻止,好容易脱离了淑妃,偏又跑出来个清婕妤和李婕妤变得不对付起来。 “时运不济?”裴抒轻笑一声,“种因得果罢了,煽风点火让清婕妤失了孩子,她可不冤。” 清婕妤小产的时候裴抒自己都险些着了道出事,她自是要把有关的人和事都查个底朝天的,顺带着连清婕妤那一胎到底是怎么没的都查出来了。 知道归知道,裴抒本没想着这么快就把这事捅给清婕妤知道,手中的消息总要等到派得上用场的时候再出手。 不曾想,因着朝阳养小狗那事让清婕妤嗅到了一些苗头。 朝阳对那两只小狗爱的不行,选好狗之后当即就把小白和小黑留下来了,说什么也不让猫狗房的人带走了。 小白和小黑没经过训练,猫狗房的人担心那两只狗不听话,万一玩的时候没个轻重伤了公主,他们也得受牵连,抱着被公主挑剩下的几只狗回去的时候说了这么几句带着些忧心的闲话。 偏偏这世上的事总是无巧不成书,这么几句话,恰巧就被路过的清婕妤听在耳朵里了。 知道以后,裴抒干脆帮了清婕妤一把,让她查的稍稍顺利些。 裴抒这段时间一直注意着清婕妤的动向,知道李婕妤这谣言最开始就是清婕妤传出来的,彻底坐实谣言并且传到宫里,传到淑妃的耳朵里则是众人努力的结果。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念秋认可的点点头,“就是说,这人啊,果真是不能干坏事,总有一天要报应到自己身上的。” “奴婢瞧着这清婕妤倒是比李婕妤更能沉得住气。”抱夏道:“最开始的时候李婕妤瞧着也挺冷静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急躁起来了。” 念秋依旧是很认可这话,她道:“又不是没宠爱,胡乱出招还不如稳扎稳打,尽力怀个孩子,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生下来,总归算是在宫里站稳了脚跟。” “啧。”抱夏瞪了念秋一眼,要不是正给主子梳头,她高低得杵念秋一胳膊肘,没好气道:“你和谁是一心的?怎么还帮着外人出主意。” “我哪有,我就是随口一说,不理解李婕妤是怎么想的。”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一山望着一山高,都想往更高的地方爬,哪儿有安于现状的人。” 主仆三人,一边说话一边梳妆换衣裳,抱夏和念秋嘴上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不曾停下片刻。 不一会儿,原本一身里衣不挽钗不点黛素净却又不失气色的裴抒变得光彩照人起来,穿着漂亮的衣裳,戴了华贵的首饰。 收拾妥当之后,早膳准备的差不多了,端上桌就好,只差另一个吃饭的人还没回来。 裴抒出了屋里,在廊下坐了一会儿,依旧瞧不见朝阳的身影。 “朝阳怎么还没回来?”裴抒有些纳闷儿,“抱夏,你去外头把人寻回来,该吃早饭了。”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抱夏刚应下,就听见外头传进一阵狗叫声,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 “娘娘,回来了。”抱夏笑道:“用不着去寻了。” 不到片刻,一黑一白两条狗出现在大门外的地方,后头跟着朝阳。 小白和小黑身上系着绳子,绳子的尽头捏在朝阳手上,这两条狗性子活泼却乖巧,不排斥被束缚起来,系绳子的时候稳稳站着,被系了绳子之后也不疯跑,从来都没把牵着绳子的朝阳带倒。 咧着嘴,灵活摇动着尾巴的小白和小黑跑到大门的门槛处突然就停下来了,不止是小白和小黑,就连朝阳也停下来了。 跟着朝阳的人对此却见怪不怪。 只见一边跟着的迎春俯身把朝阳抱起来,跨过高高的门槛之后又把人放下来。 小白和小黑也被宫女抱进来。 朝阳才一岁三个月,小小的人儿还跨不过那高高的门槛,小白和小黑只是两个月的小奶狗,四条腿又不怎么长,门槛的高度也是为难两条小狗。 每每路过门槛的时候都是被人抱进去的。 一小娃二小狗过了门槛,没有了障碍又高高兴兴跑着。 裴抒看着看着脸上不自觉多了些笑意。 “娘。” 突然看到娘亲的朝阳短促又清脆的喊道:“娘。” 别的话还不怎么会说,娘和爹已经喊得很熟练了。 原本站在屋前廊下的裴抒往前几步,下了台阶到院子里。 裴抒蹲下身子拿手帕给朝阳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跑的满头大汗,吃饭也不知道回来。” 说着,裴抒抬手轻轻在朝阳头顶上朝天扎着的小发啾来回拨弄着,扎在一起的的头发都快跑散了。 迎春笑道:“在外头的时候碰到了四公主,咱们公主和四公主和小白小黑玩了一会儿。” 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尊贵如公主,看到小猫小狗也是新鲜的厉害,走不动道。 被宫女解了绳子得了自由的小白和小黑也围在裴抒身边跑来跑去的。 裴抒摸了摸两条狗,随后站起身来,牵着朝阳往屋子里走,“洗一洗,换身衣裳,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听到饭,朝阳就乖乖抓着娘的手指往屋子里走了。 小白和小黑也想往屋子里跑,宫人眼疾手快的抱住了两条狗,“你们两个跑什么跑,还想不想吃饭了,跑这么久肚子不饿啊?” 第246章 一起玩 给朝阳重新收拾干净,母女俩这才坐在桌前吃早饭。 朝阳还是被奶娘抱在木制餐椅上坐着吃饭,像是米粥,蛋羹一类的吃食,小家伙现在已经能自己拿着勺子舀着吃了,就是容易往餐椅上的小桌板上面洒。 朝阳就在裴抒旁边坐着,裴抒一抬头就能看到朝阳,小家伙一只圆乎乎的小手抓着碗,另一手抓着勺子挖起嫩嫩的鸡蛋羹,小脸儿带了些严肃,吃的认真极了。 认真是认真,裴抒瞧着却是忍俊不禁,桌面上洒着些许嫩黄的蛋羹,脸蛋儿上也多少沾了些,认真的一片狼藉。 奶娘只在旁边候着,时不时拿帕子给公主擦擦嘴,擦擦手。 “公主吃的真好,身子骨也好。”奶娘夸道,满脸喜爱的看着公主。 裴抒吃自己的早餐,她想起什么,道:“四公主这段时间总是和朝阳在一处玩耍,听到四公主好几回了。” 以前朝阳自己不会走的时候的活动范围就在住处附近,奶娘谨慎,没有她在的情况下不会把孩子抱出去。 现在小家伙会走会跑了,无论是凤仪宫还是清河宫都困不住她了,两条小短腿倒腾着要去探索外头。 一般情况下裴抒是不拦着的,只要身边有奶娘和迎春四个中一个跟着就行。 自来了行宫以外,裴抒已经分别从奶娘和迎春的口中都听到过四公主了。 闻言,迎春道:“娘娘,王婕妤应当是有些想让四公主和咱们公主亲近的心思,咱们公主和四公主都小,还不懂这些,只当对方是玩伴,奴婢瞧着咱们公主和四公主玩的挺开心。” 裴抒点点头,“难得朝阳能有个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让她们玩吧。” 她不怎么担心王婕妤会对朝阳不利,只要王婕妤不是突然间傻了就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至于朝阳会不会受四公主欺负,这个裴抒更不担心,这孩子可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性子。 迎春道:“娘娘放心,奴婢几个和奶娘都紧紧跟在公主身边看着。” “嗯。” 下一瞬就听到朝阳喊“娘”,裴抒扭头一眼,朝阳正伸胳膊举着勺子,覆在勺子里面的蛋羹颤颤巍巍的抖动着。 看到娘看她,朝阳扬起大大的笑,脆生生道:“娘,娘,吃。” 裴抒上半身朝着朝阳那边探过去,吃掉了勺子上面的蛋羹,摸了摸朝阳刚被奶娘擦干净的脸颊,笑。“谢谢乖宝想着娘,自己吃吧。” 朝阳这才继续低下头认真吃东西。 此时,王婕妤处也正在吃早饭。 “婕妤,要不给咱们公主也抱一条狗养着玩,咱们公主也很喜欢小狗。” 奶娘一边喂四公主吃东西,一边道:“如此,咱们公主也更能和朝阳公主玩到一处去。” 奶娘和四公主日夜相伴,打心底里疼爱四公主,四公主和朝阳公主分别的时候,看着朝阳公主那两条小狗的眼神里又是不舍又是羡慕的,奶娘瞧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她心里再疼公主,也是个做不得公主的主的奴婢。 听了这话,王婕妤不由皱了皱眉头,她小时候险些被狗咬,是很不喜欢狗这种畜牲的。 可孩子喜欢,又不在她身边养着,每隔两三天去花萼园看望一次,想对她好平时机会也很少,一时间她还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可她又实在是厌恶狗那种畜牲,实在是忍受不了日日夜夜都有狗在身边。 忽然,王婕妤想到什么,转而问女儿,“喜不喜欢小猫,喜欢的话,娘抱一只小猫来陪你玩。” 四公主才一岁多点,出生至今还没见过小猫,听到娘说这话,她不由歪了歪头,脸上带着疑惑,“猫?” “对,小猫。”王婕妤摸了摸四公主的头,笑着解释道:“和朝阳公主的小狗一样,也能陪着你一起玩,想不想要?” 四公主依旧不理解什么是小猫,但她还是点头,“要。”她听懂了能陪她玩这话,像朝阳的小狗一样。 “好,那就要小猫。”王婕妤顺了顺女儿额前的头发,道:“你和昭阳公主年岁相仿,能玩到一处去,好好和她一起玩。” 朝阳是嫡公主,身份尊贵,皇上又疼爱的不行,和朝阳玩得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尤其昭阳公主不是爱欺负人的跋扈性子,皇后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任由四公主和朝阳公主一起玩,王婕妤更放心了。 知道王婕妤除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以外没什么其他的想法,对此裴抒也就默认了,朝阳一个小孩子难免有些孤单,有个年岁相仿的一起玩也不错。 朝阳这孩子是个闲不住的,自从探索了外头的世界后,每天都想着往外跑,中午睡起来又想到外头玩去。 看着外头太阳还很大,晒得慌,裴抒拘着她在屋子里待着,等到太阳光不灼人的时候才把她放出去玩。 快到傍晚的时候,裴抒坐在院子里纳凉,想起朝阳还没回来,裴抒不由道:“这孩子,和放出笼的鸟一样,一刻都停不住。” 裴抒刚准备让人出去找,就瞧见朝阳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处,牵着周宸的手回来了,奶娘和宫女太监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浩浩荡荡好些人。 “请皇上的安。”裴抒从椅子上起身。 “皇后起来吧。” 周宸今天穿了一身紫色的衣裳,胸前左边衣领处却别了粉色和黄色两朵花,花瓣边缘处已经有些蔫儿了,裴抒一眼就瞧见了,笑,“皇上打哪儿摘了这么漂亮的两朵花。” 周宸看了朝阳一眼,又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越发不新鲜的花,笑道:“合乎心意之人相赠,哪儿舍得丢掉。” 看到周宸的眼神,裴抒知道了,她笑道:“那皇上好生收藏着。” 看到一路走来的周宸额角处带了些薄汗,裴抒抽出丝帕在周宸额头处擦了擦,“皇上先沐浴换身轻便的衣裳吧,舒服松缓些。” 周宸点头,“好。” 第247章 截胡 热水是常备着的,只要宫人抬进净室就好,因而周宸很快就进了净室。 裴抒正要进屋,抱夏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娘娘,奴婢瞧着皇上像是准备往李婕妤住的那边走,半路上碰到咱们公主和四公主了。” 裴抒第一反应却是,“朝阳又碰到四公主了?” “娘娘,是咱们公主去王婕妤那里找了四公主出来玩。” 裴抒不由笑,“瞧这样子,朝阳还挺喜欢四公主。” 抱夏点头,“四公主性子不难相处,又和咱们公主一样大,能玩得到一起,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公主自己一个人玩,如今有了年岁相仿的四公主和她一起玩,正是新鲜又开心呢。” “她开心就好。”裴抒忽然想到抱夏刚刚那话,“皇上准备去李婕妤那儿?被朝阳带回来了?” 抱夏道:“奴婢瞧着有些像,皇上走的那条路的方向只住着赵婕妤和李婕妤。” 赵婕妤都多年无宠了,皇上自然不可能是去赵婕妤那里。 公主和四公主在外头玩的时候恰巧碰到了皇上的仪仗。 一众人中,朝阳一眼就认出身着一身绛紫色常袍的父皇,看父皇不仅没看到她,反而还快要消失不见,她当即大喊一声,“爹。” 阖宫上下也只有朝阳一个喊他爹,周宸扭头一看,这才看到快要被花丛挡住的朝阳。周宸步子一转,朝着朝阳走过去,走近的时候才看到又突然出现的另一个小孩子。 “朝阳和小四玩呢?”周宸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笑问:“你们两个玩什么呢?” 说着,周宸心道,几个孩子的小身板瞧着都挺结实,估摸着都快养住了,也该取名字了,总不能一直小三小四的叫着。 朝阳和四公主都举起手上抓着的鲜花,“花花。” 说着,朝阳探了探胳膊,把手中的花给父皇。 四公主见状,也学着朝阳一样,把自己手里抓着的花给父皇。 小孩子捏东西没轻重,手中的话都已经被两人捏的有些蔫儿了,周宸却是一点都不嫌弃,伸手接下两个女儿的一片心意,别在了衣领处。 “乖孩子。”周宸吩咐赵福全,找些漂亮的绢花和宝石花给朝阳和四公主送过去玩。 看到天边已经泛着些橘色,周宸笑道:“这个时候了,一会儿该用晚膳了,再不回去该你们的娘都该让人来找了,明天再玩。” 说着,让两个孩子的奶娘把两个孩子都带回去。 四公主乖乖牵了奶娘的手,而朝阳却不拉奶娘,反而拉着父皇的手,仰头道:“爹,走。” 朝阳人小,有些事情还不了解,只以为她爹也是要跟着她一起回去的,就上前拉着她爹的手一起走。 周宸失笑,反牵着朝阳的小手,“好,走,回去找你娘。” “就这样,皇上就跟着公主来了咱们清河宫。”抱夏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给主子听。 裴抒笑着摇摇头,“朝阳还截了别人的胡给她娘我争了宠过来。” 抱夏想起什么,小声道:“娘娘,依奴婢看,日后还是小心些李婕妤,万一她因为今天这事而对咱们公主怀恨在心。” “她敢。”裴抒眼中笑意消失,带了些凉意,“只要她不是蠢的不着四六,就该知道,但凡她敢对朝阳有一点坏心思,我都饶不了她。” 因着朝阳是公主,身份虽尊贵,这么长时间倒是没人想着往朝阳身上算计。 可不怕以一万就怕万一,真出了事,裴抒后悔都来不及,因而这么长时间她也没放松,对朝阳身边的一切都管控的很严格。 “不过你说的是,一切小心为上。” 虽瞧着李婕妤不是个什么都不顾及的蠢货,可万一李婕妤还突然就一点理智都没有呢。 “是,娘娘。”抱夏点头。 说完这些,裴抒这才进了屋子,打开衣橱找了干净的衣裳出来,里衣,外袍都有。 净室不算小,中间架了一座六扇屏风,屏风后头放着浴桶和温水,周宸就在里头。 裴抒走进净室,在屏风后不远处停下,透过屏风,隐隐看到周宸高大挺拔的身影,听着水流落地的“哗哗”声,周宸没进浴桶,直接从桶里面盛了温水往身上浇。 “我把衣裳放在这儿,皇上一会儿洗完穿上。” 留下这么一句话,裴抒正要离开,就听到里头周宸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皇后不进来和朕一起?” “那时间可就长了,皇上快些洗吧。” “头发湿了,得连头发一并洗了,皇后进来给朕洗头发。” 裴抒隐约瞧着周宸弯腰抬起水桶,紧接着,“哗啦哗啦”,水流落在木盆的声音响起。 周宸的声音混在水声传出来,有些不真切,“皇后进来,朕不作弄你。” “皇上等等,我先去寻把梳子过来。” 周宸之前给裴抒洗过头发,给周宸清洗头发,裴抒并不排斥。 裴抒拿了梳子折返回来的时候,周宸绕出屏风,穿上了里衣,正系着盘扣。 瞧见周宸穿了衣裳,裴抒道:“去院子里洗如何?外头后院那里还有些太阳,暖洋洋的,比湿漉漉的净室舒服些。” “那就去院子里。” 裴抒给周宸洗头发的时候,朝阳就蹲在一边好奇的看着。 “这么好奇呀?奶娘每天都给你洗头的,记不记得?” 裴抒用有泡沫的手指在朝阳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朝阳的额头上多了一点白色的泡沫。 朝阳忍不住抬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一下,只有一点点白色的泡沫,看着木盆里那么多的泡沫,朝阳不由伸手在盆里划拉了一圈,满手都是白色的泡沫,她两只手合在一起搓动着。 等到手上的泡沫消失不见后,又在木盆里划拉了一手泡沫上来,继续周而复始。 不一会儿,身上的衣裳都湿了些,裴抒让人把她跑走,不许她继续玩了。 很快就只剩下了周宸和裴抒,这下能安生些了。 洗完头发后,裴抒和周宸后背朝着太阳的方向在椅子上坐着,一人一把椅子,夫妻俩聊些闲话。 裴抒手持团扇,有一下没一下扇动着,这会儿正是傍晚时候,天气已经不怎么热了。 第248章 给朝阳生个弟弟 回想起刚刚在外头碰到朝阳和四公主一块儿玩耍的事情,周宸扭头笑看皇后,“朝阳一个到底孤单了些,皇后什么时候给朝阳生个弟弟。” 周宸还是盼着皇后给他生个嫡子,不是没办法的情况下,周宸还是更倾向于立嫡子为太子。 皇后年轻,身子好,脑子好,周宸心想,皇后生下的孩子不会是个笨蛋的,他总是能拥有一个合乎心意的嫡子的。 闻言,裴抒道:“孩子的事还是得看缘分,哪儿是我想要就能来的,什么时候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一年多的时间了,她的身子恢复的不错,裴抒自己这段时间也琢磨,这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样,朝阳和底下的弟弟妹妹年岁相差的不大,也能玩到一处去,感情也会更好些。 说着,裴抒晲了周宸一眼,声音无端带了些勾人心弦的意味,“想要孩子,夫君也该努力才是。” 这话说的,像是周宸不努力似的。 被皇后质疑,周宸也不生气,只有被说中事实心虚的人才会因此而跳脚,他丝毫不把皇后这话放在心上。 换句话说,周宸自信得很,这话打击不到他。 “皇后说的是,朕是该更努力些,不负皇后的期待。”周宸慢悠悠道:“皇后与朕一起努力,你我夫妻齐心协力,早日给朝阳生几个弟弟妹妹。” “我等着皇上。”裴抒探出胳膊,拉着周宸搭在扶手上面的手,食指在周宸手心轻轻挠了两下。 “啧,别作怪。”掌心传来些不轻不重的痒,周宸手上稍稍用力,捏着皇后的手不许她再做什么小动作。 “皇后这是和朕邀宠?” 周宸不轻不重的捏着皇后的手,皇后人瘦,手上没什么肉,握着只觉得纤细。 “皇上不许啊?”裴抒就是这意思。 周宸看重她这个皇后,并不薄待她,一个月里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都留宿在她这里。 这样裴抒就满足了吗? 并不,皇后又如何,可没人规定皇后不能争宠,裴抒不乐意当那种死守着规矩的大度皇后。 她不满足于相敬如宾的夫妻状态,她想要的是夫妻恩爱的状态,她现在年轻又漂亮,这个时候不努力争取,难不成要等到年老色衰的年纪。 裴抒偶尔听周宸提起过他父皇母后,从周宸的说辞中不难发现他爹娘的感情很不错。 许是受他爹娘的影响,裴抒看的出来,周宸对于妻子的要求不仅限于皇后这一身份,周宸也想着能和寻常百姓家一样,想要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这才是裴抒不断做出那些看着不符合皇后身份的得寸进尺行为的最根本的原因,周宸本人的纵容。 周宸要是不愿意,裴抒也不会干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情,直接当她的显惠皇后,生个皇子,坐稳后位,专心为孩子谋划就是。 周宸声音含笑,“怎么不许,只是能不能留住朕,就看皇后的手段了。” 裴抒却不按着周宸的意思走,她拉着周宸的手,轻轻晃了晃,道:“皇上得来我这儿,皇上不来我这儿,怎么知道我留不留得住皇上呢。” 周宸捏了捏皇后的手,下此结论,“狡猾。” 皇后故意混淆他的意思,他说的是让皇后想法子让他来,皇后说什么,让他主动过来皇后这里,皇后留他,颠倒因果了。 “瞧皇后瘦的,多吃些,身体更好。”周宸一手能把皇后的手腕握着,拇指还能余出一个指节不止,他甚至不怎么敢使力,生怕一个用力把皇后的手腕折断。 “我吃的不少,就是每天动弹的多,人又年轻,不怎么长肉。” 裴抒的确瘦,可不是无力的那种干瘦。 周宸和皇后一起吃饭多,想想,皇后吃的确实不算少。 他和妃嫔也一起吃饭,也不知真是胃口小还是在他跟前放不开,总之不少妃嫔都吃得少,一次夹一根菜,吃的又慢,他看着也没多大胃口。 皇后吃饭很有教养,看得出来是自小就受了专门的教导的,可皇后吃饭有美感的同时又不让人觉得桌上的菜索然无味,和皇后吃饭的时候周宸觉得挺有食欲的。 “也是,皇后看着瘦,人却有劲儿,气色也好,四肢纤细,可身上却一点不纤细。”周宸笑,“挺好的。” 裴抒没忍住翻了翻眼皮,“话说的好好的,又说这些。” 周宸笑笑,“顺嘴了。” 伸手摸了摸周宸散在脑后的长发,裴抒道:“头发快干了,要不要上些发油,养护头发的。” 周宸皱眉,拒绝,“女人用的东西,哪有男人用那些,朕不用那个。” 裴抒笑,“不用就不用吧,皇上的头发不用那些也好。” 周宸的头发快干的时候,晚饭也摆上桌了,两人起身回去用晚膳。 得了皇上命令的赵福全要贴身伺候着皇上,让夏宁回去找了些漂亮的绢花和宝石制成的花,一份拿来清河宫,一份送去王婕妤那里。 夏宁拿着东西去了王婕妤那里的时候,王婕妤正准备吃晚饭,听到皇上身边的夏宁求见,她忙道:“请夏公公进来。” 夏宁虽不如赵福全受皇上器重,却也是皇上身边得用之人,王婕妤不拿大,直接就让人进来了。 “奴才给王婕妤请安。” 王婕妤眼神自夏宁身后跟着的手中端着东西的小太监身上掠过,目光落在前头行礼的夏宁身上,笑着抬手,“夏公公快请起,不知夏公公来所为何事,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回婕妤话,奴婢奉了皇上的吩咐,给四公主送些小东西过来。” 夏宁说完这话,举着托盘的小太监上前几步。 王婕妤笑意加深,上前看了看托盘里放着的东西,“这花可真漂亮,逼真得很,四公主定然喜欢,皇上挂念着四公主。” 客气了几句,夏宁就告辞了。 傍晚回来的时候,王婕妤从奶娘口中得知了朝阳公主和她的四公主在外头遇到了皇上的事情。 第249章 岂非皇后失职 王婕妤从盒中拿了一朵各色宝石缠出来的花出来,两只手指捏着转了转,笑道:”和朝阳公主交好果真是有好处。“ 王婕妤家世不错,她说的好处自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见到皇上的机会更多些,在皇上心底也更留下更多的印记。 就算是公主,想要过得更好些也得依托于皇上和皇后。 王婕妤是四公主的亲娘,可公主的亲事,她却不是第一做主的人,在她之前还皇上皇后,皇上皇后操心公主的亲事比她这个当亲娘的更加名正言顺。 得皇上皇后喜欢些,以后说亲的时候,可供选择的机会才能更多,驸马才能更好些。 “挺漂亮,拿去给公主玩吧,看着公主,别叫她吃进嘴里。” 这么小的孩子正是好奇的时候,看到花花绿绿的宝石,保不齐就给吃进嘴里面了。 想到下午的事情,王婕妤不由笑道:“皇上果真是疼爱朝阳公主,李婕妤只怕是要气坏了。” 丁香道:“李婕妤纵使生气也没什么用,朝阳公主才一岁多,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又是嫡公主,身份尊贵,李婕妤要是和朝阳公主计较,只怕皇上都觉得她不懂事。” 王婕妤笑,“谁说不是呢。” 李婕妤生不生气众人不知道,却是感觉到了韩婕妤的气愤。 早上,众人来清河宫给皇后请安。 韩婕妤心中不平,忍不住就带了几分出来,“朝阳公主小小年纪倒是很懂得心疼皇后娘娘,李婕妤,你说是不是。” 韩婕妤别提有多生气了,一模一样的事情,她沐儿就被皇上和皇后斥责,她也被降位,朝阳公主也截胡给皇后拉宠爱,皇上却一点不生气,就那么被朝阳公主带去清河宫了。 至于朝阳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一岁的孩子,韩婕妤有意无意忽略了这一点,她只觉得皇上太偏心了,皇后装模做样。 可到底吃一堑长一智,被皇后收拾了好几次,韩婕妤纵使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再明目张胆,说话时迂回了不少。 李婕妤浅笑,带了些疑惑,“韩婕妤这话有些没头没尾的,我怎么听不大懂。” 李婕妤心中好笑,韩婕妤这是想让她出头,明里暗里挑拨她,可也实在是过于浅显了些。 “李婕妤听不懂,我倒听懂了。” 原本正喝茶的裴抒把茶盖叩在茶杯上,将茶盏搁在桌面上,她淡淡看着韩婕妤,“韩婕妤是在怪怨朝阳把皇上带去清河宫?” 韩婕妤心中这么想,面上却不敢承认,她脸色带了几分惶恐,“娘娘,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什么意思却没说明白,是不敢怪怨呢,还是没有怪怨的意思呢? 裴抒直接按后者算,她问道:“不怪怨朝阳,那就是怪怨皇上了?” 韩婕妤脸上的惶恐更甚,她哪儿敢怪皇上,“娘娘误会臣妾了,臣妾只是” 不等韩婕妤把话说完,裴抒就道:“既不是怪怨朝阳和皇上,那你说这话是为了什么?想挑起李婕妤对我的仇恨?你在怪怨我?” 韩婕妤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娘娘,臣妾绝无任何怪怨的意思,臣妾只是和李婕妤开玩笑,打趣一句。” 裴抒不乐意听她说了,直言道:“好歹是天家妃嫔,心胸别那么狭窄,整日盯着这些。拿朝阳和大公主比,朝阳才一岁,话都不会说的年纪,和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孩子计较,你也真好意思。” 裴抒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没一点不好意思,朝阳就是小,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何况,她当娘的当然要护着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 她想归想,可皇后这么明晃晃说出来,韩婕妤不免臊得慌,辩解道:“娘娘,臣妾没有。” 不等裴抒张口,赵婕妤就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客气,“韩婕妤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可别连自己都骗了。” 韩婕妤怒视着赵婕妤,咬牙道:“赵婕妤这话说的可真不好听,我不过说句玩笑话,哪儿就值当这样。”不会说话别说话。 赵婕妤耸了耸肩,丝毫不把韩婕妤含着警告的眼神放在心上,“你还好意思和一岁的孩子计较,听句不好听的话怎么了。开玩笑?我还是那句话,韩婕妤可别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韩婕妤简直恨不得撕了赵婕妤,这贱人,傍上皇后之后越发嚣张了。 “娘娘可得注意些,让人紧紧跟着朝阳公主。”韩才人闲闲道:“大公主这性子,之前因为一些小口角就能伤了大皇子,保不齐也对朝阳公主心存不喜,伤了朝阳公主可就不好了。” 韩才人可记着大公主之前伤了她儿子的事情,而且上回放纸鸢那次大公主和她儿子起口角的事她还是知道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有落井下石的机会,韩才人自然不遗余力。 被左右夹击的韩婕妤有些心力不殆,情绪更不好了,“大公主那时候还小,不懂事,事后大公主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诚心认错了,韩才人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韩婕妤未免也太霸道了些,你和一岁的朝阳公主计较就是开玩笑,我说句实话就成了斤斤计较。” 韩才人哼笑一声,“皇后娘娘赐下去给大公主的教养嬷嬷也离开了,可见大公主真是懂事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韩婕妤都有些生大公主的气,那孩子,就算不喜欢那两个嬷嬷,也不该当着皇上的面撒谎故意赶走两个嬷嬷。 听说之后,韩婕妤第二天就带了大公主分别前去和皇上皇后认错,皇上没见她们母女俩。 倒是见到了皇后的面,可无论她如何说,皇后都不肯把那两位嬷嬷重新找回来教养大公主。 那之后一段时间,皇上对沐儿格外冷淡。 韩婕妤都有些后悔在沐儿小的时候对她过于放纵。 当着众人的面,韩婕妤只能道:“是大公主不懂事。” 她压根儿不知道那两个嬷嬷是皇上的奶娘亲自教出来的,带着沐儿和皇后认错的时候才从皇后那儿听说了这事。 要早知如此,她一定耳提面命让沐儿好好敬着那两个嬷嬷,好好听话。 韩婕妤心中不由怪怨皇后,皇后定是故意瞒着她们母女。 她如何敢说是那两位嬷嬷不好,只能说沐儿不懂事。 韩婕妤心中一闪,想到什么,面上带了些惭愧,“娘娘,大公主不懂事,臣妾想求娘娘,求娘娘让那两位嬷嬷继续教养大公主。” 皇后是皇子公主的母后,本就有教养皇子公主的职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后总不能说不吧。 皇后若说不,岂非是皇后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