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竹马叛乱后,她成了笼中雀》 第1章 此心不渝 今沧海为桑田,而我于你,此心不渝。 景元三年,帝崩,皇后温氏悲痛欲绝,自缢而亡,独留其幼子于世。帝,留有遗诏,令其妹昭阳长公主孟语代为处理朝政至幼帝亲政,骠骑大将军李熠然在旁辅佐。 彼时,墉城边关,大雪簌簌,只一人站在高耸城墙之上看向远方,那是京都的方向。 “将军,京都那边来信了。” 一名红衣黑甲小将匆忙跑了过来,他半跪在雪地上将那封信双手奉给了温铎。信封上单单写着温铎亲启四字,再无其他。信纸单薄,纸上寥寥几字,却在北风呼啸中被温铎牢牢握在了手中。 温铎本就瘦削的脸在看完来信后瞬间又变得灰败了几分,看着缓缓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温铎,小将只觉得有些恍惚。 数年前,温铎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却变得如同槁木死灰一般,每日只顾着上阵杀敌,一丝一毫也未将自己的性命放于心上。 温铎看完那封信后,原本挺拔的身子变得有些佝偻。他的两只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体两侧,全身看着软绵绵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精气神儿,只那信纸被他紧紧抓在手中。 “帝后皆崩,举城挂三日丧幡白布,以示哀悼。” 他留下这一句话后就离开了,只留下那小将呆愣在原地。 温铎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下了城楼,他面上看着很平静,心中却似在滴血。 “阿语,如今你远在京都,皇帝驾崩必会使你心痛难抑,而姐姐又如此。今沧海为桑田,虽你我再无可能,但我对你之心,此生不渝。只我温铎在一日,定会护你此生安乐。” 九年前的某一个冬日清晨,孟语与温铎两年未曾相见,而今日,是温铎来京都的那一天。 “阿桃,你快一些,一会儿我们就要见不到温铎了。” 孟语一身男子打扮,她一人率先往城门口跑去。久久不见阿桃的身影时,她还会回过头来催促一下阿桃。 阿桃每每觉得自己要跑不动时只敢停在原地微微歇上一会儿,歇过之后便又要抓紧往前跑着去追赶孟语。 两人今日早早就溜出了宫,因晋元大街行人众多,孟语索性叫停了马夫。在众人的注视下,孟语跳下马车后就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跑了过去,阿桃只能拼命跟在孟语的身后,随着她一起往前跑。 两人紧赶慢赶,但是当她们跑到城门口时,那里还是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们,孟语和阿桃只能站在人群后面踮着脚尖往远处看。在她们那里只能看到城门口处有着一长排车队正在缓缓入城,其中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走在了车队的最前方。 “阿桃,骑马的那人是不是就是温铎?” “公,公子,阿桃也看不清楚那人是谁。” 两人都眯着眼睛看向那人,但也只是徒劳。这时,一个站在前排的妇人突然惊呼着说道:“骑马的小将军就是墉城的温铎世子吗?往日只听闻过他鬼煞神的名头,如今一见竟是个俊俏的公子。” 这人说完后,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妇人立马附和着说道:“四年前温世子尚十三岁,他便可统率三军以抵挡东突厥的进军,凭着一己之力守住了墉城。我看他是比李小将军还要厉害的帅才。” “温家驻守边关,本就兵权在握,如今他家的女儿又即将成为太子妃,可真是越发炙手可热了。” “这从墉城运来的嫁妆延绵不绝的,真真是十里红妆了。” “也是奇怪,亲生女儿将要大婚,这做父亲的镇北王怎么没有亲自赶来,只派了儿子代为前往?” “听说镇北王旧伤复发,如今病得只能歇在床榻之上了,就是有那个心来为女儿送嫁恐怕也没那个力气啊。” “这些年若不是有镇北王在墉城驻守,哪有我们的太平日子过啊。” “说的对啊。前些年东突厥屡屡骚扰我朝北境,若不是有温家父子在,他们哪能这么快就与我朝签订下了两境互好条约。” “是啊是啊。” 前面的老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到最后都是些称赞镇北王以及温铎的话,真真是热闹极了。孟语听了一会儿后就拉着阿桃离开了人群,但是她并没有注意到那几个最先帮着温家说好话的人也默默退出了人群。 “两年不见,姨父病得这般厉害了吗?一会儿见到温铎后我定要好好问问他。” “公子,世子爷肯定是要直接去驿站歇息的,我们不如先赶去驿站吧。” 孟语称了句好,但是当她习惯性看了眼四周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她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身旁的阿桃,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问道:“我们走着去吗?” 阿桃抿了抿嘴唇,刚才她随着孟语跳下马车后,马夫似乎问了她一句要去哪里接她们。当时她忙着追赶孟语并没有多加思考,直接就回了句,“你先回去吧。有我跟着公子呢。” 想起来后,阿桃有些心虚地也往四周看了几眼,她在孟语的注视下微微点了点头,随之小声说了句:“嗯”。 皇宫大内,御决殿中,当今的皇帝孟允楼正在与守都卫首领李熠然商议要事。 “陛下,各方来使都已在远乐坊内住下了。” “如此一来,京中势力繁杂,又逢太子大婚,最怕有心之人在此期间闹事。今日朕命熠然你为抚远使,专门负责接待他们,若有其余发现,亦要一一记录下来。” 皇帝说完后特意重重拍了拍李熠然的肩膀,满含期许地看着他。 李熠然俯首称是,语气铿锵有力,“熠然定不辱陛下所托。” 当李熠然退出御决殿后,他静静站在殿前的台阶之上远远看向京都的北边,口中喃喃自语道:“温铎,今日你也该到了,是我们正式见面的时候了。” 他一身红色官服,身姿如松,容颜如玉,整个人气质卓然,看着文官模样,却统领着俞朝最厉害的一批暗卫,守都卫。 守都卫的存在是为了守卫京都和皇帝的安全,这些人从选拔、训练到上任的整个过程都由李熠然在暗处亲手把关。这支俞朝最厉害的暗卫只受李熠然的管辖,除了皇帝以及太子之外,便再也没有人能够比他更清楚守都卫的底细了。 新帝登基时定年号为永华,如今正是永华四年冬,俞朝的都城之内,红绸漫天飞舞,双喜红字贴满了大街小巷。连下了几日的大雪刚刚停歇,在这两相映衬之下,顿时只觉得白得愈白,红得愈红。 半余月后,俞朝的太子孟玄钰将要迎娶镇北侯长女温筱筱,与之喜结连理,共结秦晋之好。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件大喜事,皇帝孟允楼邀约了天下权贵齐聚京都,共贺此事。 这接连着几日远乐坊门前都热闹得紧,此时正有一群身着突厥服饰的人站在远乐坊门前等候查验身份,被这群人簇拥着的是两个衣着华服,头戴金饰的男人。两人一高一矮,身高相差一尺有余,容貌极为相似。 发现远乐坊门前站了一群突厥人后,孟语连忙拽着阿桃躲到了旁边的一个墙角处,两人半蹲着观察远乐坊门前的情况。 “公主,他们进去了。” 待那群突厥人进门后,孟语她们两人才慢慢站直了身子。只是本就走了一路的两人又蹲了一会儿墙角,此时,她们两人的腿又酸又麻。 “阿桃,腿麻了,疼,慢点......” 第2章 揽月重逢 被阿桃拉着站起来后,孟语在原地缓了很大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只是在两人刚走到远乐坊门前就被人拦了下来,阿桃见状非常熟练地将一块儿白玉宫牌递给了他。 那人看过玉牌后便立即双手奉还给了阿桃,还对着孟语行了一个大礼,“微臣拜见五公主。” 孟语在阿桃身后说道:“大人起身吧,温铎世子到了吗?” “回禀公主,世子爷刚刚到了远乐坊,现在已经在揽月阁内住下了。” 阿桃对着那人说道:“那便劳烦大人给我们公主带个路。” “是”,那人是最近来鸿胪寺上任的,故一直弯着腰回话,丝毫也不敢多看孟语和阿桃一眼。 京都众人都知晓皇帝与皇后伉俪情深,皇后第一胎是龙凤胎,只是诞育皇子时突遭不测,虽先出生的三皇子孟玄钰被救活了,但四公主孟言却胎死腹中,故皇帝皇后都对自己的小女儿五公主宠爱有加。自两年前五公主离开墉城返回京都后一直有些郁郁寡欢,皇帝便派人做了个玉牌送给了五公主,五公主凭借玉牌即可随意出入京都所有地方。 那人带着孟语两人穿过了层层院落走廊,最终来到了揽月阁门前。孟语看着头顶的匾额说道:“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是个好名字。” 那小官仍然弯着腰,他在孟语身边笑着回道:“这是太子爷专门安排给温铎世子的。” 阿桃拿着一个圆滚滚的荷包递给了那名小官,“劳烦大人了,您先去忙吧,我们自己进去便好。” 待那带路的小官走远后,阿桃忙在孟语身边打趣道:“公主马上就可以看到心心念念的世子爷了。” “心心念念?阿桃,你这嘴越发找打了。” 孟语作势要去打阿桃的嘴,阿桃便捂着自己的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孟语,“公主才不舍得打阿桃呢。” “都把你这丫头惯坏了,这两年你越发刁滑了”,孟语放下了手后笑着说道。 “可阿桃这次也没说错啊。” 孟语这次并没有反驳,只是她眼中没了笑意,反而多了些落寞,嘴角也微微撇了下。 阿桃看出了孟语情绪的转变,也不敢再多言打趣她了。想想也是,回京都后的这两年时间里,公主经常会对着虚空处发呆,也会在梦中叫出世子爷的名字。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公主更是从小就喜欢黏在世子爷身边,可自从公主离开墉城后,感情那般好的两人也突然断了联系。 刚开始,公主还会给世子爷写信,一封又一封的,只是总也等不到回信。世子爷倒是会给远在京都的同胞姐姐温筱筱写信,但信中从未提及过关于公主的只言片语。每次温大小姐收到温世子寄来的书信时,公主都会急匆匆跑去温大小姐那里与她一同看信,然而一次次的期待等来的都是失望。 “五公主?” 孟语听着这声音耳熟,忙转头看向那人,“季漾!” 季漾穿着黑色长袍,笑意盈盈地走向孟语打趣道,“公主,你这么快就到了?我还以为要等到今日晚宴上才能见到你呢。” 阿桃跑到季漾旁边抢着说道:“季大哥你是不知道,公主得知你们来了京都,一大早就出宫来了。” 被阿桃点破后,孟语整个人莫名有些羞赧,她瞪了眼阿桃后说道:“就你多嘴。” “季漾,温铎呢?他现在在屋里吗?” “世子在,只不过刚来了客人,世子正与他在屋中闲聊。” “客人?” “公主应该认识,是抚远使李熠然李将军。” 孟语微微讶异,“熠然哥哥?那就没事了,我们进去吧。” 季漾听到孟语这么亲切地称呼李熠然时略有些诧异,他皱了皱眉头后带着孟语进了屋。 “世子,公主来了。” 季漾推开屋门时,温铎正背对着他们。听到是孟语来了后,他暗暗摩挲了下大拇指才转过身来看向她。 “温铎。” “阿语。”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他们两人听在耳中都有些晃神。两年不见,孟语长了些个子,但脸上依旧肉嘟嘟的。从前他见到她,总是忍不住要捏一下她的脸才好,如今却只能克制住内心的强烈想法。 李熠然绕过温铎走到了孟语身边,还把站在孟语身旁的季漾给一把挤开了,“阿语,今日出宫怎么没来找熠然哥哥?” 李熠然就站在孟语身前,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整个人正好挡住了温铎。孟语往旁边扒拉了下他,发现没有扒拉动,便只能自己往旁边挪了两步继续看向温铎。 她微微歪着头,头上戴着的七彩宝石蝴蝶发钗折射着冬日暖阳的光,一闪一闪的,将温铎积压在心头的阴霾瞬间给驱散开了。 温铎上前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阿语如今长高了,也越来越漂亮了。” 孟语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一副扭捏的样子直接把李熠然给看得愣住了。当时李熠然新奇极了,这小丫头片子竟还有两副面孔,摆出这一脸害羞的样子给谁看。 而孟语心里也在抓狂,明明自己对于温铎两年来不联系她的行为是很生气的,怎么一见面,人家的一句话就让你心花怒放了。孟语,你真是太丢人了。 那群突厥人被带到自己的住处后,为首的两名男子直接走进了主屋里,还将屋门给一同关上了。高个子进屋坐下后便冲着刚关上门的矮个子说道: “施可黛,在京都不要任性妄为,这里可不是东突厥。” 高个子蓄了半脸的胡子,本就看着有些骇人,此时训话的样子更是严肃,但施可黛却明显没有被他吓到,反而坐在他身旁的圆凳上摇晃着他的胳膊说道:“知道了哥哥,如果不是阿铎要来参加温家姐姐的大婚,我才不来凑这个热闹呢。” 明明听到了施可黛的保证,阿勒穆却并没有放松丝毫警惕。只因她信口拈来的保证,阿勒穆早已听得耳朵都起了一层厚茧。看着被宠得有些肆意妄为的施可黛,他只能一再强调威胁道:“如果你这次胆敢闯祸,我定会告诉父王。到时候罚你两年的禁闭,看你还怎么与那个臭小子见面。 听到哥哥的威胁,施可黛倒是撅起了小嘴,她有些不满地回道:“父王才不会这样对我呢!我不与你说了,我要去找阿铎了。 ” 施可黛说完后起身就想走,反被身后的亲哥哥拽住了后脖领动弹不得。 “哥哥,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再拽我的后脖领了,我都多大的人了!” “你就打算这样去找温铎,也不怕坏了我们的大事?” 阿勒穆松手后,施可黛立刻离得他远远的,生怕再被他拽住自己的后脖领。 “你放心,我会离阿铎远些的,肯定不会让别人怀疑我们的关系,大不了等到夜深后我再潜入他的房中与他叙旧。” 施可黛说完后便护着自己的后脖领快速跑了出去,留下一脸铁青的阿勒穆坐在屋中吹着西北风。 看着被风吹得一响一响的屋门,阿勒穆无奈地摇了摇头,“德莫儿,关门。” 第3章 碍眼的狐狸精 白日里太子孟玄钰特意在远乐坊中设了茶会,李熠然来温铎这里就是为了邀请他过去。如今孟语也来了,正好和他们一起同行。只是在他们临出门前,温铎特意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孟语身上。 “天凉,今日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就出来了?” 孟语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她一本正经地看着温铎回道:“忘了。” 瞧见李熠然明显不快的表情,季漾偷笑出声。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李熠然听到。李熠然转身冷冷瞪了眼季漾后就推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季漾跟在温铎身边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见李熠然瞪眼过来,他也狠狠瞪了回去,心中还美美想着,五公主可是最喜欢黏在他们世子爷身边的,以后这样膈应他的场面只会多不会少。不过这不想不打紧,越想越让人开心。 虽然茶会还没有开始,但是院中早已站满了人。他们一行人刚到没多久,温铎就被认识他的人围了起来。 还有一位绿衣公子,许是仰慕温铎已久,听到他就是温铎本人后,急忙走了过来,激动得连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阁,阁下就是四年前死守墉城,一战成名的少年将军温铎?” 就他这一嗓门吼下来,整个院子的人都看向了他们这里,然后就是一群人纷纷围了过来。期间有人不小心挤到了孟语,害得她差点跌倒在地,幸而李熠然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及时护住了她。 温铎表面上云淡风轻,得心应手地与身旁的众人交谈,但他的目光一直都黏在孟语身上。当孟语差点跌倒时,他便已经准备好要冲过去了,只是李熠然就站在她的身边,自然也就及时地护住了她。 当时那位绿衣公子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只一副仰慕的样子看着温铎,但温铎却一直在和他身旁的众人说话,就是不搭理他一个人。他整个人失落极了,心里不停纠结着,怎么世子总和别人说话,就是不搭理我一个人呢?初次相见,世子就这么讨厌我吗? “大皇子到。” 在温铎被一群人烦扰得头疼之际,一道尖尖细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院子,甚至还能听到些许的回声。院中的众人听到后先是从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才连连向着刚走进来的大皇子行礼。 大皇子孟玄舒今日身穿黑金色五爪蟒袍,站在人群之中十分气势显眼,“大家不远万里前来京都参加太子大婚,今日便不必拘礼,休息之余也可多多领略下京都的风土人情。” 众人回应之后便在大皇子的示意下各自散开了,只见大皇子一人径直走向了温铎那里。在院中众人相互攀谈的时候,那一个个人的余光还是留在了温铎身上。他们的眼中满是敬佩与惊叹之色,还有些人的眼中透露出了一点点疑惑。 “看大殿下与温世子相谈甚欢,两人竟是熟相识吗?” “这你都不知道。当今陛下还是魏王时,封地便是在墉城。彼时温世子同几位皇子公主一般,都是在如今的皇后娘娘膝下被一同教养长大的。” “原是如此”,那人听后对温铎更是羡慕起来,不停上下打量着温铎。 只见这时又有一人神色莫名地小声说道:“大皇子如此重视温世子,不会是想……” 这人虽及时止了话头,但话里的意思已然是心照不宣,只是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 “可太子一旦大婚便成了温家的女婿,这温家哪还有扶持别人家的道理?” “你可别忘了陛下登基前的那场叛乱就是因为外戚手握兵权啊!如今俞朝一大半的兵力皆在镇北王手中,若陛下想要收回兵符而温家又不想给,又会如何?” “这天下才平稳了几年,又要开始动荡了吗?” 看着不远处温铎同孟玄舒寒暄的样子,孟语双手抱臂,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李熠然,非常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说道:“他们两人什么时候这般熟络了?” 李熠然看着孟语,觉得她此时的样子十分可爱,便不自觉地学着她也将双手抱于胸前,一脸惬意地接着说道:“你们不都是一起长大的吗,怎么会不熟?” “虽是在一座府邸里长大,可大皇兄与二皇姐都闷在他们自己的院子里,与我们并无多少来往啊!” 孟语说完后又突然冲着李熠然着重补充了一句:“一年都见不到几次的。” 孟语突然转过头来,还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着实惊了他一下,彼时他在想别的事情,就开口随意问道:“你和温世子很熟?” 李熠然这话成功让孟语的视线从温铎的身上收了回来,只见孟语看白痴似得看着李熠然说道:“我们很熟,比我和你都要熟。” 孟语说完后就转过了身子不想再搭理李熠然,李熠然笑着看了看她后又开始漫不经心地看向了周围。 镇北侯夫人同当今的皇后娘娘是堂姊妹。镇北侯夫人年幼丧父,此后便在叔父家生活,与皇后娘娘相处甚好,情同亲姊妹。只是夫人在生育温铎时不幸遭遇难产,拼尽性命才将温铎带到了人世,自己却撒手人寰。 此后,娘娘将温家姐弟带回了王府,同太子以及五公主放于膝下一同养育,视如己出。 五公主小时候被全王府的人宠坏了,凡是遇见自己喜爱的物件便定要抢到手中才肯罢休。不过当时的孟语只怕两个人,那就是温铎和她的母亲,因为全府上下只有她们两人不肯惯着她。 看着远处被众多人围绕起来的温铎,李熠然开口对着孟语说道:“我还有些事情忙,你自己呆在这里怪无聊的,不如让岸意带着你去畅然亭那里坐着。那里安置了地龙,即使亭子四面无遮掩之物也依旧温暖如春,附近的景色很是不错。” “好吧,那我就去那里等你们。” 孟语乖乖的,让李熠然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阿语真乖。” 孟语知道李熠然最爱摸自己和暖暖的头,这举动顿时让孟语有些不满:“我又不是你养的那只大胖猫,你日常揉它的头就够了,干什么还老来揉我的头?” 这话听得李熠然心情很好,他忍不住便笑出了声,声音轻轻得却极具蛊惑性,就像个化为人形的狐狸精一般。面对李熠然,孟语时常会有这种想法。而在阳光的照耀下,他整个人又显得如松风水月一般,俊逸非凡又高洁出尘。 李熠然微微弯下了腰,那双含着笑意的丹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孟语,语气极具诚意,“你比它可爱多了。” 这眼神看得孟语心慌慌的,她瞬间就拉开了自己与李熠然之间的距离,头也不回便慌忙跑走了,只留下李熠然一人在后面偷笑。 孟语与李熠然之间的这些举动毫不意外都被温铎看在了眼里,他应付着喋喋不休的大皇子,心中不胜其烦。 “这个狐狸精真是碍眼。” 温铎忍不住在心中想到。 第4章 亭中初见 在房间内梳洗打扮一番后施可黛才出来寻找温铎的身影,她注意到松竹苑内聚满了人之后便也走了进来,果然就在这里见到了温铎。 当时温铎正在与人交谈,施可黛不方便过去,更不能让人知晓她与温铎的交情,所以她就在这周围闲逛了一下。 后来她在百无聊赖之际注意到了孟语和李熠然两人。虽然孟语也是女扮男装,但施可黛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女儿家身份。孟语与李熠然之间的举动甚是亲昵,施可黛便以为他们两人郎情妾意,顿时竟生出些羡慕。 这女娘也是女扮男装来偷见情郎的,不过她的情郎对她可真体贴,不像阿铎,总是冷冰冰的一副面孔。鬼使神差般,施可黛悄悄地跟在孟语身后,最终随着她们来到了一处谧静的地方。 施可黛仅仅是躲在亭子附近的假山处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暖意,可想而知亭中是何温度。畅然亭旁是一条小溪,冬日内仍流水淙淙。水中游鱼细石,直视无碍。亭柱上还有葡萄藤蔓缠绕,翠绿欲滴,竟是一幅夏日景象。 孟语这边刚刚坐下,茶水糕点便被依次摆上了桌,有桂花糕、如意糕、梅花饼、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等,一盘接着一盘很快就摆满了整个石桌,且都是些孟语爱吃的。 “那人对她可真好。” 施可黛心中羡慕更甚,不由得又靠近了些,但这一次靠近不仅让她看清楚了亭中女子的模样,更让她注意到了孟语身上的那件熟悉的大氅。 当施可黛再次回到院中时,她的脸色远不如刚才那般明媚。她习惯性地寻找温铎的身影,却看到温铎仍在与大皇子交谈 。只是大皇子这边说个不停,温铎只时不时地点头应和一下。 施可黛一边在远处偷偷看着温铎,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边上的积雪,“那个女人究竟与温铎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温铎的大氅会在她的身上?难不成她就是温家姐姐?可那名与她举止亲昵的男子呢?难不成就是俞朝的太子?这也不对啊,那女子看着比温铎还要小上几岁......” 施可黛想了半天只觉得心乱如麻,心中不快的她狠狠踢了脚身边的积雪就离开了院子。但施可黛肯定想不到的是,在未来的日子里,孟语会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就在施可黛离开后没多久,真正的俞朝太子孟玄钰就赶来了。他一身淡黄色的常服虽然低调却难掩皇家气质,远远一看便能知晓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 太子殿下到了之后,茶会算是正式开始,场面一片和谐,丝毫看不出潜藏在这平静下的波涛汹涌,只李熠然偷偷走到了太子身边低语了几句。 凤仪宫内,帝后正在共用午膳,这时却不见有任何的宫人侍候在左右。 皇帝孟允楼看着摆在面前的鲈鱼脍就想起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语儿怎么没来用膳呢?今日膳房特意做了她爱吃的鲈鱼脍。” 皇后娘娘罗湘掩面笑了笑,她伸手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了皇帝面前的碟子上,“今日阿铎到京都了,你说你的宝贝女儿能去哪里?” 皇帝夹起碟中的鱼肉,刚准备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听到皇后的话后瞬间就没了兴致,表情闷闷地将鱼肉随意扔回到了碟子里。 “都过了两年了,语儿怎么还如此黏着他?” 皇后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盛了一碗肉丸汤,也不管皇帝在旁边生闷气,只自顾自地喝着。喝了约摸两三口后,皇后一边搅拌着碗中的肉丸一边慢悠悠地说道:“我倒觉得语儿和阿铎挺般配的,陛下不觉得吗?” 皇帝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对皇后的回答非常不满意,看到皇后慢慢悠悠毫不在意的样子他更加不满意了。伸手抢过皇后手中的汤碗后,他极其郑重地说道,“熠然那孩子也不错啊,我有意将语儿许配给熠然的。” 被皇帝抢走汤碗后,皇后只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边的汤渍后方才继续说道:“你想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看语儿心里是怎么想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怎么可以由她自己做主。” 皇帝说完后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激动了,看着被自己拍到桌子上的汤碗以及明黄色衣衫上的大片汤渍,他放缓了声调后同时也放低了声音,絮絮叨叨地在皇后的耳边说了好些话。 为款待不远万里赶来京都的贵宾,帝后于酉时在千秋殿内举办盛宴,太子亲临驿站邀约众人,足以窥得皇帝对于外宾以及对于这场婚事的重视。 宴会之上,温铎坐于上座,李熠然稍落于后,孟语则是坐在了皇后和温筱筱的身边。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有丝竹管弦奏乐,美姬歌唱舞蹈,葡萄美酒夜光杯作伴,众人皆是享乐其中,美不自胜。 待一曲歌舞表演完毕之后,晚宴才算正式开始。表演的舞姬都退下之后,俞朝皇帝孟允楼在一阵阵弦歌雅韵中率先举起了盛满葡萄美酒的夜光杯说道,“不日太子即将大婚,今众卿齐聚于此,朕心甚欢。今日与诸卿同乐,可尽情欢畅,不拘君臣,不分主客。” 太子即将大婚,俞朝上下早已贴出皇榜大赦天下,与民同乐。此时皇帝说完后更是将一大杯葡萄美酒饮尽,座下众人也忙举起手中美酒,附和着说了许多祝贺赞美之词后都满饮了杯中美酒。 每次宫内举办宴会大致都是这些流程,若是在平日里,孟语会提前带着些画本子来,一边吃酒吃糕点,一边偷看藏在桌下的画本儿。但是今日不同,孟语回宫后不但让贴身侍女盛夏好好打扮了下自己,还换上了一套内务府最新送来的粉色流沙长裙。只是当她兴冲冲地去找父皇母后显摆时,父皇本来容光焕发的脸瞬间就臭了下来。 孟语落座后就开始寻找温铎的身影,结果猝不及防就和温铎对视上了。温铎依旧和往前一般,表情严肃,不苟言笑。孟语小的时候是有些怕他的,但是后来孟语发现,温铎还是很护着她的。只有在她做错事时,温铎不会帮着她,其余的时候,温铎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 想到这里,孟语冲着温铎甜甜地笑了下,却看到对方快速低下了头。这厮竟然这副反应,孟语索性转过头来不再看他。 如果孟语坐在李熠然那里,就能看到温铎低下头后微微发红的耳尖了。后来孟语时不时地偷偷看向温铎,而温铎却再没有看向她。 “阿桃,添酒。” 孟语说完后,走过来添酒的人却是盛夏。 “阿桃呢?” 盛夏一边给孟语添酒一边说道:“刚不知什么人将她叫走了。” 孟语哦了一声后摆了摆手,盛夏便又站到了她的身后候着。只是在她抬头再次看向温铎的时候,席下的温铎也不见了身影。孟语无聊地摆弄着手中纹理精美的夜光杯嘟哝道:“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见了?” 阿桃很快就回来了,她先走到了孟语的身边,还将一个纸条悄悄地递给了孟语,顺道在孟语耳边低语了几句,“公主,这是世子爷命奴婢转交给您的。” 第5章 月下相邀 整个宴会,孟语只顾着偷看温铎,却在不知不觉中饮了小半壶酒,此时已然有些醉晕晕的了。 乍一听到阿桃的话,孟语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握在手中的纸条却是货真价实的。她先是往四处看了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纸条。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六个大字。 月下亭,盼相见。 阿桃在前面引路,孟语最终随着她来到了一处湖边凉亭。此时温铎正背对着她赏月,身上穿着的正是他白日里递给孟语的貉子毛大氅。远远一看,他挺拔的身姿将墨色的大氅衬托得十分漂亮。 白日里,他身上总弥漫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那是在战场上拼杀多年形成的。而站在月光下的他不仅褪去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反而在月光的笼罩下,整个人散发着一些朦胧的柔光。 孟语原本急切的脚步在靠近凉亭时反倒是慢了下来,她悄悄走到了温铎身边,与他并排着站在一起,“温铎,现在你倒是想起来本公主啦。” 温铎早就听见了孟语的脚步声,见她站在自己身边后,看着她颇为惋惜地说道:“几年不见,阿语长高了,却再也不是那个追着我叫阿铎哥哥的小女孩了。” 孟语看了看他,还特意挺直了腰杆,“那你可就不能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温铎笑着弯下了腰凑近孟语的脸,两人之间挨得极近,彼此的呼吸相互穿插着,“那阿语要我如何看待你呢?” 温铎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停地走向孟语,他身上丝丝缕缕的酒香也一直不停地钻向孟语的鼻尖。 温铎每靠近孟语一分,孟语那因喝酒而有些微红的小脸就会加深一分颜色,最终孟语在慌乱中跌坐在了亭中的石凳上,一动也不敢动,连带着口中再说出来的话也带了几分慌意,“我,我......” 温铎双眼迷离,只呆呆看着她也不说话。月光照在两人的侧脸上,一半皎洁,一半黑暗。就在孟语看着这样的温铎看得出神时,温铎突然凑上前去吻了她。 孟语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沉溺在了他的温柔之中,而她那双原本要推开他的双手撑到了石凳上,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光滑细腻。 温铎一手环着孟语的腰,一手轻抚在孟语的发丝之上,两人在美酒的诱惑下纷纷卸掉了伪装,无声地诉说着彼此的情意。 “阿桃。” 令孟语没有想到的是,温铎最后竟然醉倒了。他倚靠在她的身上,耳朵红红的,那红色一直延伸到了脖子上,最终隐没在了那貉子毛大氅里。 阿桃听到孟语的声音后忙走进了凉亭,然后就看到了孟语后仰着坐在石凳上,而温铎正半站着倚在孟语的身上。若是没有阿桃先去扶着温铎站稳,这两人恐怕就要在亭中冻上一晚了。 “阿桃,快去备辆马车,我们送世子回远乐坊。” 孟语在皇宫内外一向是畅通无阻的,只需要出示皇帝赐给她的玉牌,宫门口的守卫自然就会放行。 坐在马车里面,温铎的头乖乖地倚在了孟语的肩膀上,他大半个身子也几乎都靠在了她的身上。孟语看着他丝丝入睡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他眼角的红痣。 温铎的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红色泪痣,看着十分妖冶迷人。此时孟语就像被这小痣吸了魂魄般,一双眼睛牢牢看着温铎。两人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可以这样放肆看着他的机会却并不多。 孟语觉得与温铎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转眼即逝,没一会儿,阿桃便在窗外告诉她已经赶到了远乐坊。 在孟语刚下马车的时候,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附近,只不过被她身边的侍卫拦在了外围。 那人瞧着阴恻恻的,他额前长长的碎发盖住了一双眼睛,让人瞧不真切,“弑影拜见五公主。” 孟语并不认识眼前这人,但对方貌似对她熟悉得很,一开口便称呼她为五公主。虽然有侍卫在身边保护着她,但孟语还是悄悄往后退了几步问道:“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那人站直了身子,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看着有些吓人,“弑影是温铎世子的侍从,听闻世子爷大醉特意到了门前候着。” 孟语细细看了眼他,仍没有放下心中警惕,“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这时,侍卫正好将温铎扶下了马车,孟语便由着自己的侍卫扶着温铎直接往远乐坊内走去。 弑影被侍卫隔开,只能远远跟在他们身后,“卑职是不久前才到世子爷身边侍候的,当时公主已经回了京都,自然是没有见过在下的。 孟语并未回头看他,只是继续跟着温铎往前走,“你先退下吧,这里有本宫的人便好。” 弑影应声后就离开了人群,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孟语将温铎扶进屋后本打算直接带着阿桃她们回宫,只是她刚推开温铎的房门就碰上了从宫内赶回来的季漾。 孟语往前快走了几步站到了季漾面前,“季漾你回来得正好,温铎喝醉了,你派人好好照顾着他。” 如同从前一般,季漾仍旧笑得那般爽朗,“季漾自当听从五公主的命令,好好照顾我们世子爷。另外世子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些礼物,我这就派人给你拿过来。” 季漾是一个孤儿,从小流落街头,孤苦无依。当今的皇后娘娘看他可怜,便把他带回了王府做温铎的书童。他与孟语同岁,入府后便一直侍候在温铎左右,几人一同长大,彼此之间感情十分深厚。 孟语和季漾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往外走,丝毫不知就在他们刚刚走后,有一个人偷偷潜入到了温铎的屋内。 温铎的房间内很安静,夜色朦胧中恍惚有一个红衣女子悄悄通过窗户爬了进来,她慢慢走到温铎的床边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女子眼中复杂,似有一腔柔情但又掺杂着爱而不得的痛苦与嫉妒。看着眼前熟睡的男人,她着魔般想要伸手去触摸男人的脸。只是她的手还没碰到温铎,就被猛然睁开眼的温铎一记手刀给打开了。紧接着温铎又甩腿踢向了施可黛,直直将她逼退到了床榻边的一米远处。 看着正襟危坐的男人,施可黛似是在冷笑又似是自嘲般开了口:“温铎,你果然没有喝醉。” 第6章 脸上的刀疤 施可黛之所以能够如此笃定地说出这句话,只因为她曾见识过温铎的酒量。温铎的酒量极好,便是连他们西凉酒量最好的勇士都喝不过他,更何况宴会间喝的那三两杯。 温铎并没有回应她的话,但他清明的眸子已经给了施可黛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是的,他根本就没有醉。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但他看着孟语时,眼中压抑不住的情意却并不是假的。 施可黛疯狂地爱着温铎,她瞧见了亭中的一切,自然也可以感受到温铎对于孟语的情意,只是孟语这个女人却仿佛看不出来,还在和另外一个男子不清不楚。 “你喜欢她,但你觉得你们父子暗地里做的那些事若是让她知道了,她会不会恨死你?” 施可黛不想看到温铎那始终无动于衷的脸色,她想激起他情绪上的变化,哪怕是愤怒也好,但温铎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对她也始终是熟视无睹。 最终反而是施可黛被温铎激怒了,“你对她忠贞不渝,她对你可未必。白日里,她与那位李将军可是行为举止亲昵得很,难保两人之间不是郎有情妾亦有意。” “温某的事情就不劳九公主费心了。夜深了,公主还是请回吧。” 温铎说话的时候一直端坐在床边,说完话后更是直接冲着房门做了个请的姿势,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施可黛。 “公主还是走门吧。东突厥虽是边陲小国,但夜黑翻窗也实非一国公主之所为。” “温铎,你不要欺人太甚,别忘了长辈们早已定下了我们的婚约。就算你喜欢她又如何,她最多也只能放在你身边做个妾而已。” 施可黛捏紧了发红的右手,甩给他这些话后就拉开门跑远了。在温铎的一番刺激下,施可黛的双眼早已发红,发涩。在离开那间压得她喘不过来气的房间后,大颗大颗的泪珠才从她的眼睛里放肆地滚落下来。她拼命地用手去抹掉那些眼泪,却是越抹越多。 施可黛离开后,温铎皱着眉头打开了屋中全部的窗子,试图将屋中本就几不可闻的昙花香气给彻底驱散掉。他边开窗子边随意地对着虚空处喊了一个名字:“弑影。” 温铎刚喊完这个名字,弑影就出现在了门口,他安安静静地半跪在门口等待着温铎的指示。 温铎并没有看向他,他打开屋中全部的窗子后又开始焚香,一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说话的语气却十分的冷冽,明显是已经生气了,“记住自己到底是谁的人,又该听谁的话。若是下次再放了不相干的人进来,我定不会轻饶了你。自己下去领五十个军棍长长记性吧。” 弑影应了下来却没有立刻起身,他仍低着头,继而说道:“世子爷,九公主对您始终真心一片。就算是为了您的宏图伟业,您也不应该因为其他女人而伤了九公主的心啊。” “弑影,你僭越了。这话你是为谁而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既然你这么爱多管闲事,那就再加五十军棍,滚。” 在孟语离开墉城后的两年间,温铎创建了属于自己的一支军队,名叫戍林军,其中多是于老将军留下的亲信。此外,他还暗地里训练了一批影卫,统称为蝶影卫。季漾是戍林军的二把手,而弑影就是蝶影卫的二把手,两人同为他的左膀右臂,是他手中最锋利的武器,只不过,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温铎将盛满热茶的杯子扔向了弑影,但他并未躲闪,任由着茶杯砸到了他的身上。 “属下任凭世子处罚。” 弑影说完后转身便往外走,那一刻,冷风恰好吹开他眼前的碎发,露出了一条长长的可怖伤疤,从他头皮处一直延续至太阳穴前,紧擦着眼睛斜划过他的上半张脸。 季漾与孟语两人走得极慢,待两人走到远乐坊门口之时,三个大箱子已经整整齐齐地被摆放到了孟语的马车后面。 “季漾,温铎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叫做弑影的侍从?” “公主与他已经见过面了?” “嗯,刚刚见过,只是觉得他这人阴沉沉的。” “弑影是世子爷身边的影卫,他这人虽瞧着冷些,但心肠并不坏的,对世子爷很忠心。” “怪不得他这人来无影去无踪得,活像影子一样。” 两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远乐坊门口,季漾指着马车后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三个实木箱子说道:“公主,这些都是世子爷送给您的礼物。” “怎么这般多?” “公主离开墉城后,世子爷一看到好看的,好玩的都想着公主您,攒着攒着就攒了这三大箱子。” “看来他也没有忘记我嘛。” 孟语心里想着,嘴角也情不自禁上翘了起来。 “那你的呢?” 孟语挑了一下眉毛,然后冲着季漾伸出了手,停顿了下后继续说道:“多年未见,就没有给我准备一点点礼物吗?” 季漾不好意思地用手擦了擦鼻子,被孟语说中了,他真的一点点也没有准备。他握拳轻轻碰了下孟语的肩膀,“我们之间无需如此见外,夜深了,公主还是快些回宫吧。” 孟玄钰今日实在开心,便在宴会上多饮了几杯。温筱筱提前让人备下了两碗醒酒汤,宴会结束后,她先是命人将其中一碗汤送到了凤仪宫给皇帝喝,然后自己才带着另一碗醒酒汤和太子一起走回了东宫。 太子放松地倚在温筱筱的身上,两人并着肩一起往东宫那边走。这样的场景不知重复过多少次,但两人皆是乐此不疲。 “四年不见阿铎,他如今倒像个大人了”,温筱筱抱着太子的胳膊非常欣慰地说着。 “四年前阿铎死守墉城就已经比许多大人强多了,如今也只是个子更高了些,性子也更加沉稳了。” “我许久没有和阿铎好好说会儿话了。这些年我们分隔两地,他在墉城,我在京都。身为长姐,我都没有好好照顾过他。” 太子听出了温筱筱语气中的自责,便停下脚步后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不要这么想,阿筱,阿铎在四年前就是个男子汉了。一个凭一己之力可以守住一方城池的少年将军还需要姐姐的庇护不成?阿筱,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长为了你的依靠。” 温筱筱反握住了孟玄钰的手,对他柔声笑了笑,然后两个人又极默契地牵着手继续往前走。 “明日你就要去驿站待嫁了,按照习俗,这些日子我们不能再见面。今日见到阿铎后我便嘱咐了他一定要好好照顾我的太子妃,不然……” “不然怎样?” 第7章 蝴蝶公子 温筱筱非常好奇地看着孟玄钰,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得了自己的弟弟。 “不然我就罚他永远呆在墉城,永远不让他再见到语儿。” 温筱筱听后无奈地看了孟玄钰一眼,“你真是的,明知道他心里是最在乎这个的。” 温筱筱说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抬头看着孟玄钰说道:“不如明日让语儿陪我一起去远乐坊?我自己呆在那里也挺无聊的,有语儿在我身边还可以做个伴。” 那亮晶晶的眼神儿就差直接告诉太子:有我在,他们两人必须成。 太子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轻笑着说道:“不愧是阿铎的亲姐姐啊,什么都为弟弟考虑到了。可惜我的傻妹妹啊,早就求着父皇让她去远乐坊陪你住几日了。不过……” 温筱筱什么也没说,用眼神示意着他继续讲下去。 “不过,父皇听后却是有些不乐意的,只准她在远乐坊内陪你住上三日。” 两人慢慢悠悠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继续往前走,就想这样慢慢地一直走下去,一片岁月静好。进了温阳殿后,太子将众人都遣了出去,整座大殿内只留下了他与温筱筱两人。 温筱筱率先打开了食盒的盖子,取出瓷碗后确保醒酒汤还温热着后方才端给了孟玄钰喝。 孟玄钰歪坐在桌边,他一直柔情看着温筱筱。在她将汤碗递过来的时候,他直接就握着她端碗的手一点一点地将整碗醒酒汤喝了下去。 两人皆含情脉脉,就在温筱筱给孟玄钰擦拭嘴边的汤渍时,孟玄钰却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忙悄声冲着温筱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她护到了身后。 “出来吧。” 孟玄钰说完后,一个黑衣人就从房梁上飞了下来。来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脸上戴着黑色蝴蝶面具,让人瞧不出真切面目。 孟玄钰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只打量着来人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夜闯东宫?” 黑衣人身上并没有携带显眼的兵器,孟玄钰一时更加好奇。但因着温筱筱在他身后,他一时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明明只要孟玄钰大喝一声,就会有大批侍卫闯进殿内,那黑衣人必死无疑。但全程黑衣人都十分镇定,他并没有立即回答孟玄钰的问题,而是先当着他们的面揭开了自己的蝴蝶面具。 “是我。” 清晨,一辆四架马车缓缓行驶在京都的玉华街上,十余个守都卫整齐有序地站在马车的前后守护着马车上的人,另有八个丫鬟婆子守在马车的轿口及轿轩处随车前行,马车的后面则是二十余个太监打扮的人双双担着大喜红字封口的檀木箱子紧跟其后。 马车内只温筱筱与孟语两人,今日温筱筱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广袖外裳,裙子的袖口及衣领处绣满了翩翩起舞的红色蝴蝶,下裙的裙面上则绣上了大片大片的蓝紫色海棠花。她的腰上佩带了一条蓝紫色云纹腰衿,上面系着一枚同心佩,随着马车前行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悦耳声。 虽然温筱筱的衣裙样式看着简单,但缝制衣服的绣娘在这上面花费的心思一点也不少。 单说衣服上的蝴蝶就要先用金线绣制打底,然后再在金线的上面叠绣一层红线。那层红线若是绣密了会完全遮住里面的金线,但若是绣得稀疏了,又无法呈现出该有的效果。 只有里面的金线若隐若现,似有若无,才会显得衣裙上的蝴蝶栩栩如生。若是在白日里穿在身上,再经过阳光的照耀,那蝴蝶就像活起来一般紧贴着穿戴者飞舞,在远处一看,恍若神仙妃子下凡。 自两人坐上马车后,温筱筱总会时不时地出神看着虚空处。本来是即将嫁入东宫的新娘子,但是她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一丝一毫欣喜与期待的表情,反而充斥着一抹淡淡的忧愁。 孟语瞧着有些担心,她故意拿着扇子在温筱筱面前晃了几下,“筱姐姐,筱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温筱筱回了神,她拍了拍孟语的手后对她微微摇了下头,“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孟语还是不能彻底放下心来,她特意坐得离温筱筱更近了些,握住她的手说道:“筱姐姐,你在担心我皇兄以后会欺负你?” 孟语睁着圆溜溜的杏眼,极其认真地看着温筱筱。她这模样成功逗笑了温筱筱,也让她的心中更暖了几分。 温筱筱揉了揉孟语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笑着说道:“你皇兄是不会欺负我的。而且有语儿在,该是阿钰担心我们要欺负他了。” 孟语顿时神气起来,她瞬间双手掐着腰说道:“也是,皇兄才不敢惹筱姐姐伤心,怕被皇兄欺负的人合该是我才对。筱姐姐是大老虎的话,那我就是躲在筱姐姐身后的小狐狸。只要有筱姐姐在,皇兄也只能干瞪眼。” 看着孟语洋洋自得的样子,温筱筱想要逗逗她,故意问道:“语儿就不担心我和阿钰一起管教你?” 孟语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她撒开了握住温筱筱的手,自己独自倚到了轿子上,还满是幽怨地看着温筱筱,“筱姐姐,你怎么这样啊?” 孟语一脸吃瘪的样子,撇着嘴巴看向别处。温筱筱无奈笑了,她脸上淡淡的忧愁也被孟语的几句话给打发到不知哪里去了。她摩挲着腰间的同心佩,似是在想什么,又似是在思考着怎样开口才最为合适。 “阿铎此次来京都怕是要待些时日,过段日子我们可要带着他去京都里到处逛逛。” 说到这里,孟语来了精神,“好啊,好啊。过几日就是裕丰节了,正热闹的紧。” 孟语刚才只不过是为了哄温筱筱开心才会装作自己吃瘪的样子,如今听到要带着温铎去游玩又立刻打起了精神。 孟语仍然倚在轿子上,她时不时地点几下头,过不了一会儿又开始摇头,心里恐怕只想着要带温铎去哪里游玩最好。 她今日头上戴着的还是那支七彩蝴蝶发钗,温筱筱注意到后指着那个发钗对着孟语说道:“语儿,你知道你头上的这支发钗是哪里来的吗?” 这支发钗是孟语及笄的时候温筱筱送给她的礼物,她喜欢的很,几乎每日都要戴在头上,但是她还真不知道这只发钗的背后竟还会有别的故事。 孟语茫然地摇了摇头,“筱姐姐,这里面是有什么故事吗?” 第8章 抢走她的一切 “这啊,其实是阿铎托我送给你的及笄礼,关于你的事情他可是都放在了心上。” 孟语顿时瞪圆了双眼,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支发钗竟然是温铎送给她的。想当初她及笄的时候,温铎连一封书信都没有送来,更何况是及笄礼,为此她还闷闷不乐了好久。 想到昨晚的礼物和大氅,还有今日的发钗,再次见到温铎后,她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温铎都没有告诉她。两年的等待让她慢慢不再期待,如今,一切又好像不一样了。 “筱姐姐,你可不要唬我。这钗若是他送的,那为什么他不直接送给我?” “他肯定是有原因的,只不过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只能由他亲自来告诉你。” 孟语双手握着温筱筱的右手摇了摇,“真得不可以吗?” 温筱筱冲着孟语摇了摇头,十分肯定地拒绝了她。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孟语再次说道:“语儿,我只知道他心中有你。你呢,你心里有他吗?” 孟语脸上有些不自在,心里也有些发慌。温铎虽然只比她年长一岁,但是他心智成熟,于她,是师是兄亦是友。他一直被她放在心上,是她生命里很重要的一个人,但是昨夜里的一个吻将她的心弄乱了。 看着温筱筱期待的眼神,孟语点了点头,“嗯,不光是温铎,筱姐姐也是我心里很重要的人。” 温筱筱无奈地摇了摇头,后来她又对着孟语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孟语一直记在心里,“语儿,你要相信阿铎。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你都要相信他,有的时候心比眼睛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马车仍然缓缓地往远乐坊的方向走,孟语的心湖却泛起了层层涟漪。短短一会儿时间,温筱筱的一席话已经将她的心给弄得七上八下的。 两年未见,温铎的身上有了太多的秘密,既然她的眼睛看不清温铎,那她就要开始用心来看。 皇宫秋阳殿 如今,皇上的后宫里只有两位贵人。一位是居于凤仪宫的皇后娘娘,另一位就是居于秋阳殿的刘昭仪了。 秋阳殿位置偏僻,坐落在皇宫内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刘昭仪并不得宠,皇上自从与皇后娘娘相识相恋后便几乎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刘昭仪的面。 刘昭仪是皇上乳母的女儿,自小陪伴着皇上长大。因刘昭仪略长皇上几岁,又对皇上照顾有加,皇上就一直将刘昭仪视为姐姐。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刘昭仪暗地里给皇上下了药,爬上了他的床,成为了他的女人。虽然刘昭仪从此翻身成了主子,但却不再受皇上的待见了。 宫里的老人都说刘昭仪命好,但其实又不太好。她一朝爬床便为皇上生下了大皇子,得到恩宠的她极其害怕别人效仿她,便整日里紧盯着在皇上身边侍候的人。 皇上当时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嫡长子,没有母后的照拂,他在宫内被处处掣肘。刘氏温柔体贴,又与他一同长大,所以她后来又成功怀上了二公主。 只是她的舒服日子并没有过多久,身怀六甲的她突然得知皇上要迎娶正妻。那女子只是一个民间大夫的女儿,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皇上的心。 她不甘心,但也没有办法。皇上娶妻后便再也没有与她同房过,但也没有苛待过她。甚至因为心底里觉得自己亏待了她,皇上还特意在衣食住行上处处给她极好的,偶尔他也会来看看刘昭仪以及他们的孩子。 后来皇帝去了自己的封地墉城,再后来刘昭仪生下了二公主,接着六个月后皇后娘娘生下了三皇子也就是太子殿下。 只是不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在皇后娘娘生产后不久,皇上就将刘昭仪安置在了王府的偏僻处居住,从此竟是再也没有见过她的面。 此时,在秋阳殿内,二公主孟萱正站在刘昭仪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给她揉捏肩膀。 刘昭仪本与皇后同岁,但看着却比皇后苍老很多。她的眼角处长了很多细纹,不笑的时候嘴尖朝下,鬓间更是增添了许多银发。 本来刘昭仪正闭着眼睛享受女儿的服侍,却突然间站起身来重重打了二公主一巴掌,“你这个废物,连揉肩的力道都控制不好,你还能干些什么?你看看小五那个死丫头,惯会在你父皇面前撒娇。你呢,每每见到你父皇,只会像个木头一般杵在一旁,看着就令人生厌。” 二公主一听顿时将发青的脸垂得更低了些,结巴着解释道:“父皇板着脸,实在吓人,我,我怕他。” 刘昭仪一听更是气得狠狠掐了下她的胳膊,“你就是个不争气的,连讨你父皇的欢心都不会。” 刘昭仪掐了二公主后还不解气,又伸手戳着她的脑袋说道:“都是公主,怎么你们之间就差这么多?你看看你,一站到人前就畏畏缩缩的,一点儿公主的样子都没有。” 二公主的眼泪瞬间滴了下来,刘昭仪越看她越生气。她用力往门口推了二公主一把,“滚,你就是个废物,我不想看到你。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窝囊废?滚,快点给我滚出去。” 听到刘昭仪的话,二公主忙哭着跑出去了,她一路只顾着低头小跑没成想在半路上撞到了一个人。 来人正好是与二公主一母同胞的大皇子孟玄舒,他伸手扶住了二公主,又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心疼地看着她的脸问道:“母妃怎么又打骂你了?” 二公主很委屈,眼睛哭得都红肿了,“皇兄,母妃总嫌弃我不中用,她总是说我不如小五。” 大皇子知道刘昭仪的脾气,只能柔声劝慰着她,“母妃只是心情不好才会口不择言的,你是她的女儿,也应该知道她心中的苦。” 二公主接过孟玄舒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皇兄,我真得什么都比不上小五吗?” “在皇兄的眼里,小萱才是最好的公主。” 二公主孟萱擦干眼泪后,眼神直直越过大皇子看向了远处,似在看一个飘渺的梦。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会抢走孟语所在意的一切,她会狠狠把孟语踩在脚底下,不给她留有一丝翻身的机会。 “皇兄,我想去远乐坊散散心。” 大皇子见她好转了些,也想让她出去散散心,柔声说着:“好,我去同父皇说一声。你现在先回宫,赶紧让翠栀拿药给你敷一敷脸。” 大皇子安慰好妹妹后,又连忙往秋阳殿的方向走。他不用想都会知道,母妃此刻必然是难受极了的。他知道母妃心里的苦,所以平日里他主动担起了父皇的角色去照顾母妃还有妹妹。 他不怨父皇,但是他恨皇后和她的孩子们。他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父皇曾经对他很好很好。可自从那女人嫁给了父皇之后,父皇的眼中就再也没有他和他的母妃了。 这边大皇子刚进屋门,迎面便飞过来一个茶杯,他巧身躲了过去,再往殿中细看,竟是没有丝毫的落脚之地。 大皇子先是命人清扫了下地面,待遣退所有打扫的宫人后,他才坐到了刘昭仪的身边。 刘昭仪一直将大皇子看成自己的救命稻草,孟玄舒刚刚坐下,刘昭仪就紧紧地抱住了他,还忍不住趴在了他的肩膀上痛哭。 “舒儿啊,母妃的指望只有你了。你那个妹妹太不中用了,自从怀了她之后,我的运气便一日不如一日。” 大皇子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又轻声安慰着:“母妃,这些都不能怪在妹妹身上。您放心,只要有儿子在一日,便不会让您一直被凤仪宫的那位给死死压着。” 第9章 叫他熠然哥哥 今日,李熠然奉皇命带领守都卫护送未来的太子妃温筱筱去远乐坊内待嫁。他一人骑着白马走在最前面,一路将她们安全地送到了远乐坊。 即便李熠然将人送到远乐坊后就带着守都卫离开了,但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仍然不敢对着温筱筱和孟语怎样,毕竟谁也不知道在暗处里到底藏了多少守都卫在保护着两人。 温铎早已等在了远乐坊门口,随着马车缓缓停下,他和李熠然两人同时走向了轿口,还同时向着斜上方伸出了自己的手。 孟语第一个走出了轿子,然后就看到了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只手,整个人瞬间就有些不知所措。 温筱筱端坐在轿内,见孟语出轿后迟迟没人给自己掀开轿帘,心中担忧的她便自己拉开车帘往外探出了头。 温筱筱仅仅往外看了一眼后便又立即缩回了头,面对孟语求救的眼神,温筱筱只能装作自己没有看到,有些事情还需孟语自己做出选择。 车下的两人一同看着孟语,彼此互相较着劲,谁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孟语迟疑着站在那里,但是当她看到温铎的脸上流露出了难过、沮丧以及失望的神情之后,她的心都跟着揪了一下。 温铎落寞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也就是在这时,孟语一把握上了他的手。 被孟语紧紧抓住手指的那一刻,温铎看向孟语的眼睛都亮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孟语,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满含着笑意,微微弯着腰扶她下了马车后又紧接着扶了温筱筱下来。 在孟语选择了温铎之后,李熠然无奈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心中泛着点点苦涩,怎么压也压不住,最后也只能化作了一抹苦笑。 “温大小姐,阿语,那我就先回宫去回禀皇上以及太子殿下了”,李熠然冲着温筱筱拱了拱手,紧接着翻身上马,带着守都卫离开了。 李府夜晚 外面依旧是白雪皑皑,李熠然歪坐在窗边的小榻上看着窗外的璀璨星河,心中却不如往前那般轻松惬意。他手中随意拿着白玉酒杯,里面的热气袅袅而出。榻上摆了一方长桌,桌上放着正被小火煨着的白玉酒壶。 暖暖这只大橘猫正窝在李熠然的小腹处,它惺忪着双眼,瞧着懒洋洋的。李熠然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暖暖的头,心里还在想着白日发生的事情。 白日里回禀完皇上之后,皇上还留下他说了一会儿私话,话里有意无意都在暗示着皇上有意将孟语许配给自己。 他自是十分愿意的,只是一回想起孟语握住温铎的手以及两人站在一起意外般配的画面,他便担心自己此时若是点了头,孟语可能会恼上自己。 所以在皇上询问他的意思时,他并没有正面回答。但只要五公主愿意下嫁于他,他定当竭尽全力地守护她这一生,让她始终幸福美满。 在他说完后,皇上并没有表示不满,反而心中对他这个未来女婿更加满意了。目前来说,李熠然是他心目中最为满意的五驸马人选。 李熠然告退后刚走出御决殿的大门就碰到了太子孟玄钰。太子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皇上禀报,只匆匆同他问了下温筱筱和孟语的情况后就连忙走进了御决殿,后来他又在出宫的路上偶遇了大皇子孟玄舒。 孟玄钰进殿后只说有要事禀告,皇上便心领神会,令全公公带着在殿内侍候的众位宫人都退下去了。 此后,御决殿宫门紧闭,皇上任何人都不见,大皇子来到御决殿后就直接被全公公拦在了门外。 一个时辰后,看着面前仍然紧闭的大门和全公公数年不变的假笑,大皇子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膝盖后终是先离开了。 当天夜里,温铎带着孟语和温筱筱去了京都最好的酒楼关山楼吃饭。三人进了楼上的包间,他们坐下后没多久,小二就送了一壶上好的庐山云雾进来。 “温铎,这里的菜可是京都一绝,你一会儿尝尝就知道了。” 温铎坐在孟语的身边,他有些不满孟语对他的称呼,“两年前还跟在我身后唤我阿铎哥哥的,如今姑娘大了,再见面就生疏了,总是啊一口一个温铎的叫。” 孟语并没有搭理他,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直接转过了头和温筱筱说话。她来来回回地翻着手中菜单说道:“筱姐姐,还是让熠然哥哥点吧。他是关山楼的常客,什么菜搭配什么酒啊、茶啊、糕点的,他最擅长这些了。” 孟语将菜单放下后,温筱筱拿过了菜单略略翻看了下,“关山楼最近出了这么多新菜式,还得需要李小将军来帮我们点菜了。” 这边孟语刚想点头表示赞同,温铎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重重干咳了几声。等到孟语和温筱筱一齐看向他时,他才冲着孟语咬牙切齿地说道:“熠然哥哥?” 孟语并未多想,只疑惑地看着他非常肯定地说道:“对啊,熠然哥哥就是很会点菜啊。不对,你为什么也叫他熠然哥哥啊?他可比你要小一点。” 看着孟语纤细白嫩的脖颈,温铎气得都想咬上一口。再往上看到她一脸促狭的模样,温铎更加咬牙切齿地说道:“孟语,你是不是皮痒了,都敢和你阿铎哥哥开玩笑了。怎么管他就叫熠然哥哥,到我这儿就成温铎了,你小的时候,哥哥白疼你了?” 温铎的话听到孟语耳中,无端地让孟语联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话本子,瞬间她的脸颊变得通红起来,伸手就要去捂住温铎的嘴巴,“你在瞎说些什么?” 捂住温铎的嘴巴后孟语更加后悔了。此时,她的手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温铎的气息以及他的嘴唇碰到自己手心时的触感。瞬间,就在温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孟语又猛然间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一番操作将温铎看得一愣一愣的,只温筱筱一个局外人看得清清楚楚。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长辈,温筱筱目睹了整场,也被两人忽视了整场。就在孟语不知所措,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太子孟玄钰推门走了进来。 第10章 关山醉酒 这是孟语头一次觉得太子哥哥是如此的和蔼可亲,自己也是头一次如此想念皇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孟玄钰一进门,孟语就立刻站起来小跑到了孟玄钰的身边。 她抱着孟玄钰的胳膊,等孟玄钰在温筱筱身边坐下后,孟语也紧跟着坐在了他的身边,也就是温铎的对面。 自从进门开始,孟玄钰就被自家妹妹弄糊涂了,他先是不明所以地跟着孟语走,最后晕头晕脑地坐在了温筱筱身边。 看着正坐在自己身边端茶倒水献殷勤的妹妹,他反复眨了眨眼睛,就想将眼前的人看得更清楚些。 孟玄钰伸手接过了孟语递过来的茶水,转头对着温筱筱反复确认道:“阿筱,语儿莫不是被什么附体了,今日竟如此反常?” 听到这话,孟语不开心了,她推了推孟玄钰埋怨道:“皇兄,有你这么说妹妹的吗?难道语儿这样不好吗?” 温筱筱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冲着孟玄钰眼神示意了下温铎和孟语两人。孟玄钰看了看孟语和温铎两人,然后冲着温筱筱了然一笑。 孟语继续赖在孟玄钰身边坐着,但温铎一直紧盯着孟语,莫名看得她更加心虚了。自己刚刚到底在想些什么,以后定是不能再多看那些话本子了。 她不敢看温铎,只能歪着脑袋和孟玄钰说话:“皇兄,熠然哥哥怎么还没来呢?” “他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今晚是来不了了。” “是被什么事情耽误啦?父皇临时给熠然哥哥安排事情了吗?还是皇兄临时有事要让熠然哥哥去做?” 孟玄钰戳了戳孟语的脑袋,“暂时保密,说不定是你的事情要麻烦熠然呢?” 孟语一脸不信,“我才不信呢,我能有什么事情麻烦到熠然哥哥?” 孟语说完后又看着孟玄钰说道:“皇兄,你和筱姐姐不日就要大婚了。按照我们这儿的习俗,你们可是不能再见面的。” 孟玄钰敲了敲孟语的脑袋,“你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还管上你皇兄了。” “我这儿不是为你着想吗?” 孟语与孟玄钰兄妹二人从小就爱斗嘴,如今两人你一言我一嘴的,根本停不下来。 温筱筱无奈地看着两人,最后只能站起来为两人打着圆场,“好啦好啦,今日算是我们正式地给阿铎接风。李小将军今日爽约了,改日定叫他来请客赔罪,让他给咱们点上一桌关山楼的招牌菜。” 温筱筱说完后就和孟玄钰换了下位置,她坐下后又对着孟语说道:“今日我们给阿铎接风,看在筱姐姐的面子上,今日就不要和你皇兄计较了。” 紧接着温筱筱又凑近孟语的耳边说道:“而且你皇兄没少和李小将军来关山楼吃饭喝酒,我们一会儿还要指望他给我们点菜呢。” 孟语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故意冲着孟玄钰说道:“好吧,看在筱姐姐的面子上,我今日就不和皇兄计较了。” “那就多谢妹妹宽宏大量了。” “当然,宰相肚里能撑船嘛。” “那你的肚子是够大的,看来没少吃好吃的。” 虽然今晚是温铎的接风宴,但温铎的心情可一点也不好,一壶上好的庐山云雾都像白水一样被他一杯一杯灌到了肚子里。 大皇子在皇宫内等了一天,就等着老三什么时候可以从御决殿里出来,这一等竟是等到了酉时三刻。 皇上素来不喜普通皇子心里有着多余的心思,他便没敢直接询问皇上,转而问道:“父皇,看您和三弟商量了这么久,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吗?若有需要儿臣效力的地方,儿臣自当全力以赴为父皇分忧。” 然而皇上还是没有搭理他的话,反而问起了他的来意,“听说你今日巳时就来过一次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孟玄舒见皇上并没有任何想说的意思,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只能顺着皇上的意思继续往下说道:“是二妹,因着五妹出宫去陪温大小姐了,二妹在宫里待着也无聊,就想着也去远乐坊里待上几天,好帮衬一下未来的三皇嫂,便托儿臣来问问父皇的意思。” “嗯,她想去你便送她过去吧。只筱筱一人在远乐坊待嫁,就让她在远乐坊内陪着筱筱直接待到太子大婚那天吧。” “儿臣知晓了,明日儿臣就送二妹过去。父皇今日劳累了一天,儿臣就不在此烦扰父皇了。” 皇上点了下头后就拿起了桌上的一本折子看了起来。大皇子低着头退出去后才敢长呼了一口气出来。 这宫内,总是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 熠然哥哥,熠然哥哥。 今夜,这四个字一直萦绕在温铎的耳边,他简直是气闷极了,但他面上并没有过多显露出来。在温筱筱出面调和后,几人照常喝酒吃饭叙旧,气氛也非常和谐。 孟语不胜酒力,没几杯酒下肚便有些晕乎乎的了。她醉酒后并不闹腾,只是乖乖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大家。一旁的温筱筱醉得要更厉害些,她倚在孟玄钰的身上昏昏欲睡。 这时几人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孟玄钰就先对着温铎嘱咐了一番,委托他照顾好自己的妹妹,然后才轻轻地将温筱筱抱上了马车,送她回了远乐坊。 孟玄钰抱走温筱筱后,温铎也打算带着孟语回去。在他走向孟语的时候,孟语也趴在桌子上一直看着他。 醉酒后的孟语眼神里面透露出了对于温铎的迷恋与依赖,这看得温铎心里软软的,心中瞬间也没有那么气闷了。 他靠近孟语后弯下腰来轻声哄着她,“阿语,我们也回去吧。” 孟语仍看着他,在他说完后嗯了一声,然后就主动抱住了他的脖子,等着他将自己抱起来,很是配合,完全将温铎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温铎稳稳地将她抱起来后,她就顺势将头贴到了温铎的胸膛上,细细听着他的心跳声,“阿铎哥哥,为什么这两年里你都没有联系我啊?现在阿语都看不懂你了。” 孟语说完后就将头藏到了温铎的怀里,她虽然喝醉了,但把这话说出来还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的。当她清楚地听到温铎加速的心跳声时,心中更是有些惴惴不安。 温铎听清孟语的话后就顿住了步子,他看着怀里的人心中很是难受。这两年里他又何尝不想给她写信,只是他不能,他的身边有太多盯着他的人了。 第11章 你先救谁 见温铎久久没有回应自己,孟语抬起头来看着温铎,一双杏眼湿漉漉得,混着醉意与委屈,“阿铎哥哥。” 孟语似喊上了瘾,仿佛只要温铎不回应她,她就要一直喊下去。只是她每喊一遍,温铎的耳尖就更红一分,当他走到马车边的时候已经红得分外明显了。 季漾一直站在马车边等着他们,看到两人时便惊了一跳。他直直盯着温铎的耳朵看,期间恐瞧得不真切,还眨了眨眼又特意瞪大了些看。 天知道,他们家杀伐果断的世子爷竟然被五公主调戏了,而且被调戏得耳朵都红透了。这还是那个沙场上人见人怕的鬼煞神吗? 温铎被季漾看得不好意思,但他多次眼神示意都挡不住季漾的全神贯注。终于他忍不住狠狠踢了脚季漾才让他回了神,“轿凳呢?” 季漾被踢了一脚后瞬间就回了神,连忙应和着在马车后面拿了轿凳出来。而被温铎抱着的孟语还一口一个阿铎哥哥叫着,乐此不疲。 虽然温铎耳尖泛红,但他并没有制止孟语的动作,反而心里乐得很,他就是很爱听。 温铎抱着孟语上车后,轻轻地将她安置在了马车上。孟语坐下后并不老实,黏在温铎的身上还要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不放。 “阿铎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啊?你是不是怪我和你生疏了啊”,孟语自言自语说着。温铎虽没有搭话,但心里却很高兴,起码孟语还是在乎他的。 “你也不能怪我啊,是你先不搭理我的。” 温铎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孟语娇俏的鼻子,他心尖痒了痒,在孟语旁边委委屈屈说道:“那阿铎哥哥现在知错了,阿语可以原谅阿铎哥哥了吗?” 孟语戳了戳温铎的肚子慢悠悠说道:“那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两年你不搭理我的原因呢?” 温铎握住了孟语乱动的手指头,“现在可以先不说吗?” “那我就先不要原谅你。” 看着怀里的姑娘撅起了嘴巴,温铎笑了笑故意问道:“若是我与李熠然李将军同时掉到了水里,阿语会先救谁?” 孟语闭着眼睛无奈回道:“我谁也不救,我又不会水。” 温铎忍不住出手刮了刮孟语的鼻尖,“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哥哥从前白疼你了。但是有阿铎哥哥在,就没人可以动你。” 孟语有了一些困意,她闭着双眼躺在温铎的肩膀上说道,“阿铎哥哥,我头上的这支蝴蝶发钗是你送给我的吗?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啊?” “阿语,还记得我送你的那些礼物吗?闲暇的时候你可以多看看,多翻翻,总会遇见你喜欢的。或许在那里面,你也可以找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温铎说完后迟迟没有得到孟语的回复,再低头看她,只发现她早已睡熟了。他低头亲了亲孟语饱满圆润的额头,心中一片满足。 若是没有那么多事情,他当初又何必推她来京都,只盼她永远呆在墉城才好。 今日是月圆之夜,天上悬着的白玉盘照着温铎和孟语回去的路,也照亮了两人彼此间的情谊。 当今皇上是嫡长子,却不得先皇的喜爱。在先皇后去世之后,皇上在宫内的处境便更加举步维艰。若是没有皇上的母族李家以及镇北王温烨的辅助,皇位于他是遥不可及的。 想当初,先皇属意的太子人选是刘贵妃膝下的二皇子。刘贵妃深得先皇宠爱,贵妃的哥哥更是守边卫国的大将军,俞朝的大半武将都是刘将军提拔起来的,这些都将是二皇子最有力的依靠。 在当时那个处境下,若不是皇上的外祖父是备受俞朝读书人尊崇的大儒,恐怕先皇早已立了二皇子为太子。 为了保护新婚妻子的安全,皇上大婚后不久就带着妻子儿女去了封地墉城。他在当地政绩斐然,爱民如子,其贤王的名声也早已在李熠然父亲的操纵下传遍京都,这也使得皇上未登基时就已深受俞朝百姓的爱戴。 在墉城,皇上还有温烨和于老将军的辅助,暗地里也拥有了效忠于自己的军队。 眼见着皇上在民间的拥护声越来越大,而先皇的身体又日渐衰败,二皇子直接坐不住了,不顾刘将军的劝阻就暗自派了杀手前往墉城。 谁知这一切都是皇上设下的陷阱,目的便是请君入瓮以抓住二皇子的把柄。最终,皇上如愿捉住二皇子谋害先皇嫡长子的杀手后便立即声势浩大地前往京都告御状。 皇上的举动逼得二皇子举兵造反,温烨带着小批军队秘密前往京都直接活捉了二皇子。先皇重病在床,得知二皇子造反的消息后被气得吐血,直接就驾崩了,皇上因此登上了皇位。 但整个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就在温烨带兵前往京都平复叛乱时,东突厥得知了墉城守卫空虚的消息,立即就派了军队攻打墉城。温烨的领头上司于老将军战死沙场,若不是年仅十三岁的温铎死守墉城并最终等来了温烨的援军,墉城应该早就已经失守了。 经此一役,温铎声名大噪,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少年将军。而温烨收编了各路叛军,成了威名赫赫的镇北王,俞朝大半兵权也都到了他的手中。 皇上登基后便派了人去墉城迎接皇后娘娘和皇子公主回京。 在镇北王夫人离世后,温家大小姐温筱筱便生了一场重病。等到温筱筱再次醒来后,她不仅没了之前的记忆,而且性情大变,从前活泼的小姑娘变得不再爱说话。 皇后娘娘担心温家姐弟,便将她们两人都接过来养在了身边。皇后娘娘离开墉城的时候温筱筱也随着她一同离开了,而温铎因为恩师于老将军的遗愿选择留在了墉城。 五公主孟语自小便喜欢这个漂亮表哥,一直都喜欢黏在他的身边,于是在皇后娘娘启程回京的时候自己偷偷留在了墉城。 温铎与孟语两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温铎于孟语来说,既是表哥又是老师。温铎教给她习书、练字,还在她被养得十分娇纵之时及时教育了她,帮她改掉了很多坏毛病。 两人在镇北王府度过了很开心的一段时光,但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两年,温铎却突然要送她回京都。 远乐坊内,阿勒穆坐在屋中的圆木桌旁听着手下的汇报,“大王子,我们派去刺杀五公主的暗卫全部都被守都卫解决了。” 阿勒穆面色如常,他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本来他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守都卫的虚实,“留下活口了吗?” “派出去的十人都已当场死亡,没有给守都卫留下任何的线索。” “下去吧。” “是”,那暗卫首领颔首后便起身离开了屋子,只留下阿勒穆一人呆在了屋中。 他拿起手中的茶杯对着外面的月亮不断调整着角度,眼中的光芒更甚,脸上却晦暗不明,“看来我是小瞧他们了。” 他一口气喝完了整杯茶水,然后不停地摩挲着纹理漂亮的杯身,“孟语,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温铎怎会如此倾心于你?” 第12章 粉色裙边 来到京都后,阿勒穆总是担心施可黛闯出大祸,便派了一些暗卫守在她的身边。 昨夜留在施可黛那边的暗卫突然来回禀他,告诉他施可黛在半夜里潜进了温铎的屋子,最后还是哭着回来的。 被温铎气哭了并不奇怪,毕竟温铎对她的态度一向冷淡。但听到暗卫说温铎在宫中喝醉了,还是俞朝的五公主送他回来的。听到这里,阿勒穆就已经知道了施可黛伤心的真正原因了。他认识的温铎冷心冷情,并不像是有着七情六欲的人。 当初温铎对待施可黛十分冷淡,他只以为温铎对女人不感兴趣。如今听到那个令温铎迷恋的女人来了驿站,他当时便想着去会一会,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值得温铎如此相待。 只是在阿勒穆来到了远乐坊门口时,孟语刚刚上了马车,留给阿勒穆的只有一角粉色的裙边。 在今晚的宴会上,阿勒穆并没有特别关注孟语。他当时只略略扫过她一眼,见她穿着粉色衣裙后便没了兴趣细细看上一眼。 在他的印象里,爱着粉色衣裙的女子都娇滴滴的,而且只会依附着男人而活。而在他的身边,这样的女子多的是。 “看来温铎喜欢这样娇滴滴的姑娘啊!” 阿勒穆嗤笑了声后就失望地回屋了,但他不会想到,在之后每每午夜梦回之际,这抹粉色的裙角总会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孟语早上醒来后只觉得头很疼,盛夏见状连忙端了一碗醒酒汤递给她喝。 “公主,这是世子爷吩咐的,一直在小灶里温着呢。” 孟语本来因为头疼紧皱着眉头,闻言开开心心地喝下了整碗还温热着的醒酒汤,喝完后就跑下了床在阿桃的服侍下更衣梳洗。 阿桃性子活泼,梳头的手艺也极好,孟语的发髻都是由她梳好的。坐在梳妆的铜镜面前,孟语挑着由盛夏带人端过来的一盘盘首饰,挑到喜欢的便会交由阿桃搭配在头上。 阿桃与孟语说着闲话,手上的功夫也一刻都没有落下,“公主,你肯定不知道,今日二公主也会来远乐坊。听说二公主就住在咱们院子隔壁,会一直住到太子殿下大婚。” 孟语闻言放下了手中挑中的景泰蓝红珊瑚耳环,转头看向阿桃说道:“二皇姐可以在远乐坊内一直住到皇兄大婚?你确定没有听错?” 阿桃手里正拿着蝴蝶发钗在孟语头上比量着,孟语突然间转头,吓了阿桃一跳。她忙将发钗拿得离孟语远了些,才冲着她摇着头说道:“没听错啊,二公主那边的小厮就是这么说的。她们还说这是皇上亲口说的,就是为了二公主可以在远乐坊多帮衬着些温小姐。” 孟语转过了身看着铜镜,一双秀眉微蹙,不解地小声咕囔着,“我也可以帮衬着筱姐姐啊,为什么父皇就只让我住三日啊?” 阿桃将孟语最喜欢的蝴蝶发钗插好后,就看着孟语问道:“公主,今日你想佩戴哪个耳饰啊?” 见孟语没有反应,阿桃又问了一次,“公主?” 孟语懒懒指着刚放下的景泰蓝红珊瑚耳环说道:“就这个吧。” “嗯......一会儿二皇姐到了后,我们去她院子里看看她吧。” 昨日,二公主一直在等大皇子的回信,得知父皇同意后她高兴了许久。 她知道孟语从小就依赖着温铎,所以这次她就是为了温铎而去的。只要是孟语喜欢的她都要抢过来,不论自己喜欢与否。 在孟萱的心里,温铎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只因为在她小的时候,温铎是王府里面为数不多地选择过站在她这边的人。 想当初在墉城的时候,王府里面的每个人都知道孟语才是最得皇上喜欢的孩子。因此每个人都宠着她,让着她,导致她无法无天。 只要是她想要的,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抢过去,丝毫不用顾及他人的感受。 而她呢,她只有哥哥的疼爱。她的母妃怨恨她,只因她怀上自己后没多久便失了父皇的恩宠。她的父皇无视她,心中只有皇后娘娘和他们自己的孩子。 八岁生辰的时候,父皇给了她一个布娃娃当生辰礼。那布娃娃算不得多珍贵,但是她却舍不得玩,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只因为这是父皇送给她的第一件生辰礼。 有一次孟语瞧见了她怀里的布娃娃,便伸手管她要。她不给,孟语便要过来抢。下人们惯是会捧高踩低的,一个个要么就帮着孟语来抢,要么就在旁边冷眼相看。 当时,站在她这边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孟语那里却有一帮人在护着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温铎走过来了。他整个人逆着光向她走来,为她的一方小小天地带来了希望。 孟语看到温铎来了之后有些慌张,她连忙将抢过来的布娃娃藏在了身后,“阿铎哥哥。” 她一边说着一边要去拉温铎的袖子。温铎避开了她的手,还冷着一张脸看向她,“把布娃娃给我。” 孟语摇了摇头,自己也离着温铎站远了些,“不要,阿语也很喜欢。” 温铎站着没动,仍旧是冷着一张脸,“我再说最后一次,给我。” 听到温铎这话,孟语的眼圈红了起来,她仍摇着头看向温铎,“阿铎哥哥。” 温铎冲着孟语伸出了手,仍冷着脸一言不发。孟语犹豫了很久还是把布娃娃放在了温铎手上。 温铎接过后直接就将布娃娃还给了还在哭着的孟萱,“还给你。” 孟萱顿时愣住了,她睁着含满泪珠的眼睛看向温铎,忘记了接住布娃娃也忘记了擦掉睫毛上悬挂着的泪珠,只委屈巴巴地看着温铎,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府中除了大哥再也不会有别人护着她的,温铎是一个意外,是一缕照进她生命里的阳光。 她呆呆地看着他,最后是孟语的哭闹声打断了她的出神。她生怕布娃娃再被孟语抢了去,连忙接过温铎手里的布娃娃后就快跑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孟萱坐在马车里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幼年的事情,想到自己不一会儿又可以看到温铎了,心中还有些雀跃。 在她的生活里,温铎是那个带给过她温暖的人。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也要喜欢孟语,选择护着她呢?她想不明白,但她要把温铎抢过来,让他只爱自己,只护着自己。 孟萱在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到了远乐坊,又走到了那个安排给自己的小院。这个院子就在孟语的隔壁,虽没有孟语的院子大气卓然,但也胜在小巧精致。 “公主,凭什么五公主的院子要比咱们的大?奴婢真为您感到委屈“,宫女翠栀一边打扫着屋子一边为自家的公主愤愤不平。 孟萱坐在桌旁看着宫女们进进出出,搬来搬去,听到翠栀的话后仍是面色如常,但说出口的话却带着点戾气,“翠栀,有些话不要乱说。我与五妹的关系还轮不到你来说道。” 翠栀本是因为心疼自家公主才会口不择言的,如今看到这屋中来来往往的人们顿时也有些后怕。 她慌忙打了自己两个巴掌,后又直接跪下给二公主孟萱谢罪,“是奴婢大言不惭说错了话,还请公主责罚奴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整个过程中孟萱都没有看向翠栀,她淡淡地喝完一口茶后才不紧不慢说道,“你先下去吧,若是下次再犯定打烂了你的嘴。” 翠栀听后忙弯着腰小跑出了房门,只是刚出门就看到了赶过来的五公主,心中顿时更是虚得厉害,只匆匆给她行了一礼后就跑走了。 “翠栀今日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她看到我后被吓了一跳呢?“,孟语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和身后的盛夏、阿桃说着话。 孟萱听到外面的声响后就笑着走了出来,看到是孟语来了后还加快了脚步冲她迎了过来,“原来是阿语来了,我心里正想着你呢。” 第13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孟语转头往后看了看刚走出院门的翠栀,她有些好奇地看着孟萱问道:“二皇姐,翠栀这是怎么了,瞧着慌慌张张的?” 孟萱用帕子掩着嘴巴笑了下后解释道:“这小妮子刚刚打碎了我一件花瓶,只不过说了她几句,就这么慌慌张张的了。白费在我身边待了这许多年,竟是半点也赶不上你身边的这两个丫头。我都想着向你讨人了。” 孟语听后了然一笑,“二皇姐这说的哪里话,我还觉得翠栀心灵手巧,想向你讨人呢,又想你肯定是舍不得的。” 孟萱刮了下她的鼻子,宠溺地说道:“你啊,嘴巴太甜了。我这屋里还在收拾,实在乱得很,不如我们去暖阁那边说说话。” 孟语任由着孟萱挽住了她的手臂,两人一起往暖阁那边走,“二皇姐,筱姐姐和温铎住在了揽月阁。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筱姐姐看到你也来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好啊,我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帮衬一下阿筱,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孟萱说完后又细细看了眼孟语,“五妹,你今日怎么只戴了一只耳环?” 孟语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后才发现掉了一只耳环,“皇姐,你出门可要走慢些。我刚才走得太快差点滑倒,耳环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掉的。” 孟萱听后不禁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没有受伤后才关切地说道:“你也是,平日里就是太活泼了些,如今大雪天的也不慢慢些走路。” 孟语冲着孟萱笑了笑,然后对着阿桃说道:“阿桃,你先回去挑一个样式类似的耳环拿过来吧。” 阿桃刚要称是,孟萱便拦住了她,“不用让阿桃回去了,我这里就有一个相似的,一会儿就让翠栀送过来给你换上。” “那就谢谢皇姐了。” 孟萱笑着拍了拍孟语的手,两人由宫女引着走到了暖阁里,她们手里各捧着一个小暖炉坐在软榻边上,不一会儿二公主身边的芽枝就带人端来了一壶热茶并着几盘糕点。 二公主孟萱率先拿起了一个珍珠米糕递给了孟语,“我记得你爱吃这个,只是应该没有你那小厨房里做出来的好吃。母后对你可真好,知道你爱吃糕点,便特意为你建了一个小厨房。” 孟语刚接过珍珠米糕来准备吃的时候听到了孟萱这话,她不禁皱了下眉头,“当初母后嫌我总去烦她,便在我宫里建了个小厨房,故意要让糕点堵住我的嘴,好让我不要在她面前哆嗦。” 孟语说着吃了一口珍珠米糕,“就这样,我是不去烦她了,每日都呆在小厨房里看他们做糕点,结果就胖成了那样。到现在,他们还总拿这事儿取笑我呢。” 说着说着,孟语狠狠咬了一大口米糕,“真是不堪回首啊。” 孟萱也回想起了孟语的这件往事,便掩面笑了下,这时她又听到孟语说道:“不过,皇姐你这儿的珍珠米糕真好吃。” 孟萱吹了吹手中的热茶,听到她的话后顿了顿才继续笑着说道,“就你嘴甜,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你。你若爱吃,我便让芽栀给你送过去些。” “皇姐对阿语可真好。” 虽然平日里孟萱对自己很好,但孟语总觉得二皇姐有时候说话怪怪的,仿佛别有深意。而且她总感觉到孟萱对自己有一股怨气,故而两人之间总像是隔了些什么。 阿勒穆本来要去拜访一下孟语,但去得很不是时候,直接吃了个闭门羹。问了下孟语院里的小厮后,他才得知孟语是去看望二公主孟萱了。 虽然这人没有见到,但也有意外之喜。阿勒穆回来的时候,他的嘴角上一直挂着笑意,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大喜事。 施可黛一直在他的屋中等着他,见他是笑着回来的,还以为他是因为见到孟语才开心成这样,心里顿时愈发难受了。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她,真是个狐狸精,施可黛不禁暗自腹诽着。 她心中不平,一开口就很是阴阳怪气,“哥哥见到五公主就这么开心吗?她到底有着什么狐媚子妖术,我都想着去拜师了。” 阿勒穆并没有为孟语辩解,反而听出妹妹是在争风吃醋后调侃着说道:“可惜啊,我并没有见到什么五公主,自然是无缘领教她的狐媚子功夫的。” 施可黛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哥哥,但她也拉不下脸面来说句软话,“但我瞧着哥哥一副惋惜的模样。” 见阿勒穆心情很好,非同一般的好,施可黛又好奇地问道,“哥哥,既然你没有见到孟语,那刚刚你怎么笑得这般开心?” 经施可黛这么一说,阿勒穆又回想起了刚才遇见的那名女子,心跳不禁都加速了几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听到阿勒穆这么一说,施可黛更加好奇了,她凑近了阿勒穆些,“哥哥,虽然你身边有些侍妾,但还从来没有见你将一个女子这么放在心上过。你如今来了俞朝,只出去了一趟就给我找了个嫂子回来,也太快了吧!” 阿勒穆今日心情好就同施可黛多讲了几句,“所以说我们之间,缘分匪浅。” 阿勒穆从来不信缘分这一套说辞,曾经听到缘分二字还一脸鄙夷的他今日竟将这词套在了自己身上,可真让施可黛开了眼。 “那未来嫂嫂姓什么叫什么,又是哪家的女子呢?” 阿勒穆转身看着施可黛,他的那双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信心,“德莫儿已经去查了。” 德莫儿是阿勒穆的心腹,他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这名女子的身份今日肯定可以探查到,所以好奇心已经被勾到了极点的施可黛一直赖在阿勒穆这里不肯走。 阿勒穆喜爱俞朝的茶文化,当然也很精通。施可黛坐下后,阿勒穆便将自己刚刚泡好的一盏茶递给了她。 也就是这一杯茶的功夫,德莫儿就带着两人期待已久的消息赶了回来。 “属下参见大王子,九公主”,德莫儿给两人行礼之后又紧接着对阿勒穆说道,“大王子,属下已奉命查到了那位姑娘的下落。” 注意到德莫儿从高墙之上翻身下来,阿勒穆与施可黛两兄妹就一齐站起了身。明明是阿勒穆派人去调查的,最心急的也该是阿勒穆才对。但阿勒穆这边刚要开口,施可黛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站起来问话了。 施可黛放下手中的茶杯后率先说道:“那姑娘是何身份?” “禀告大王子和九公主,那位姑娘是”,德莫儿平日里说话爽利,今日却有些犹犹豫豫,在说到关键处时竟然还闭口不言了。 施可黛心中莫名慌乱,见德莫儿说到关键处竟然不说了,她忍不住急声道:“你倒是说啊,那人究竟是谁?” 德莫儿还是没说话,转而为难地看着阿勒穆。 “说吧。” 得到了阿勒穆的授意,德莫儿低头回道:“那姑娘是俞朝的五公主孟语。” “什么,你说那人是谁?” 听到德莫儿的回话,施可黛表现得比阿勒穆还要激动。她不可置信地紧盯着德莫儿,期待着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些别的回答。 但德莫儿却让她失望了,他点了点头后就在阿勒穆的指示下退出了屋。 短短时间内,施可黛的情绪大起大落,此刻她的心中郁闷得很。转了一圈,那个令哥哥心动的女子竟然还是孟语。 自从德莫儿离开后,施可黛就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中。只是不一会儿她又急忙走到了阿勒穆的身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哥哥,你要娶她吗?你怎么可以也喜欢上她呢?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阿勒穆知道温铎在妹妹心中的分量,也能理解妹妹此时的感受。他抱着正在痛哭的施可黛,缓缓地拍着她的肩膀。 “施可黛,相信我,温铎一定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阿勒穆这样安慰着妹妹,在此时,他的心中也滋生起了相同的念头:孟语也一定是属于他的,谁抢也抢不走。 后来的几年,甚至在他临死之际,这句话都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间、耳边,根深蒂固,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心中的执念。 第14章 讨要影卫 孟家姐妹俩人在暖阁内聊了一会儿天后就相伴着去了揽月阁,两人刚走进院落内就看到了正在院中练武的温铎。 男子如往日一般只穿了一身黑色长袍,今日他的腰间束着绛红色云纹腰带,脚上穿的是虎皮长靴。一头乌发被高高束了起来自然地垂在脑后,发尾随着手上的一招一式利落飞舞。 他的头上只用了几根带着串珠的红绳以及褐色皮绳穿插系着,简单却又不失贵气。 长剑出鞘,寒气逼人。日光下,长剑的光影晃花了孟家两姐妹的眼睛,同样也扰乱了她们的心。 在孟语以及孟萱几人走近这处小院时,温铎就已经注意到了。发现来人是孟语后,他故意在她面前表演了一套很花哨但又没什么杀伤力的招式。 临收剑之际,温铎又特意砍了一枝红梅送给了孟语。 黑衣少年剑眉星目,鼻若悬胆,浑身上下满是英武豪迈之气。 温铎的眼睛与嘴巴同样生得极好,这另为他增添了一抹魅色。他天生一双桃花眼,左眼角处还长了一个泛着淡淡红色的泪痣。他的嘴唇似涂了口脂一般不点而朱,却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俗气。 看着温铎一手拿着长剑背在身后,一手拿着红梅向她们走过来,孟语自然就冲着他跑了过去,还顺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梅花。 温铎练武时将衣袖半卷到了小臂上,孟语看到后忙摸了摸他的手问道:“阿铎哥哥,你不冷吗?” 温铎笑着摇了摇头,注意到了她头上戴着的七彩蝴蝶发钗时,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更深了。 翠钗金做股,钗上碟双舞。心事竟谁知? 看着两人之间旁若无人般的熟络,孟萱隐在宽大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但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被抢了布娃娃之后就委屈得不行的小女孩了。 孟萱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就捏着手中的帕子含着淡淡的笑容冲着两人走了过来。 温铎看到孟萱走近后微微弯着腰问候了她一声,她也淡淡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孟萱走到孟语身边后,佯装生气道:“刚刚在雪地上差点摔了,还为这个说了你几句,如今还敢跑得这般快?” 自孟语她们过来后,温铎就一直看着孟语,在孟萱说话时才看了她一眼,而后又上下仔细看了孟语一遍,边检查边关切地问道:“刚刚差点摔了?” 孟语一直把玩着手中的梅花,听到温铎问她话才抬起头来看向他。 “没事的,只不过有一处地方的积雪没有及时清扫,雪下竟结了一层冰,这才差点要滑倒的。” “弑影,派人去将远乐坊内的路都清理干净。” 孟家姐妹两人全程都没有看到弑影的人,只见温铎冲着虚空处吩咐了一句,紧接着一个黑影就飞出了院落。 孟语被温铎的举动惊呆了,她暗暗拽了拽温铎的袖子小声说道:“阿铎哥哥,你也给我几个影卫行不行?” 温铎并没有丝毫犹豫,嘴角含笑地回道:“一会儿我亲自去给你挑几个好用的。” 看着面前的两人耳鬓厮磨,将她忽视到底的场面,孟萱的心里就很不好受,然而这还是她自己求着要来的。 孟萱浅浅呼出一口浊气,然后故意出声打断了两人,“怎么不见阿筱呢?听阿语说,昨夜里阿筱也喝醉了,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有劳二公主挂念了,阿姐并无大碍,我带你们去她那里吧。” “有劳世子了。” 孟语今日穿了一件深蓝色广袖束口裙装,衣领及袖边处正好绣着点点红梅,与她手中拿着的红梅极为相配。她的腰间佩戴着深蓝色暗纹腰衿,腰衿外面则系了红色细长绸带。 今日她在出门前又披了一件白色狐狸毛大氅,整个人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张红扑扑的鹅蛋脸在外面。 孟语一直走在温铎身边,两人之间挨得极近。但孟萱不知道的是,两人已经不单单是靠得近了。 在那宽大的狐狸毛大氅下,温铎露出半截小臂的右手已经紧紧握住了孟语的手腕,生怕她再摔了去。 三个女孩在屋内闲聊,温铎就出去命季漾准备午膳。待饭菜被送上桌后,孟萱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式便知道了这是温铎精心为孟语准备的。 孟萱侧着头冲着温筱筱说道:“阿筱,你看看啊,世子真是太有心了,这桌上样样都是阿语爱吃的。” 温筱筱当然也看出来了,她一脸赞许地看了温铎一眼后对着孟萱说道:“他从小就这样,只对语儿一人上心,我这当姐姐的在他面前都排不上队呢。” 这一番话说出来,孟萱的心中更难受了。就像是被温筱筱活生生喂了一嘴胆汁,既不能吐出来,又不想咽下去,不上不下的,憋闷死人。 最后孟萱只能憋出一抹笑意附和着,味同嚼蜡般陪着他们吃完了这一顿饭。 揽月阁附近正好有一片梅林,她们吃完午饭之后,温铎就陪着温筱筱她们三人去了梅林散步消食。 孟语她们三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聊天,这里面只有温铎一人插不进来话。他索性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独自往前走,只一个出神的功夫就把那三人远远落在了身后。 孟语本来和温筱筱她们聊得很开心,早就将温铎给忘在了脑后。她无意间一个抬头才注意到了站在远处梅花树枝下的温铎。 孟语很喜欢梅花,因为她看到梅花的时候就会想起温铎。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便是温铎深深吸引她的地方。 她与温筱筱和孟萱说了一声后就跑向了温铎。温铎正看着梅花发呆,孟语跑过去后直接就折下了一枝梅花插在了温铎的腰带之上。 “梅花与你最为相配,你刚刚赠了我一枝梅花,如今我便还你一枝。” 温铎抚了下孟语随风飘出的发丝温柔看着她说道:“我对你的好从不要求你要还我些什么。” 孟语也看着温铎,这个时候,她发现她的眼睛里面只能放下一个温铎。 “我也是。” 落英纷飞,两人在梅花树下相视一笑,过去的一切猜疑、不解都如同暖阳下的积雪在渐渐消融。 温铎派人清扫驿站各个地方积雪的事情很快就被施可黛知道了,彼时她正在与阿勒穆一起吃饭。听到这个消息后,施可黛气得将饭碗都倒扣在了桌子上。 阿勒穆心中同样不太好受,但他却比施可黛更耐得住性子。他命人给施可黛重新盛了一碗米饭,“好好吃饭,吃完饭后我们也是时候去拜访一下五公主了。” 第15章 温表哥 施可黛把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她大声问道:“为什么我们还要去拜访她?哥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你也忙着去她面前献殷勤吗?” 阿勒穆给她夹了一块炙烤羊腿肉,“你就不想去看看温铎吗?” 听到这句话,施可黛恍然大悟,她兴奋得都有些遮掩不住了。 “哥哥是说我们要去温铎那里偶遇孟语?” 阿勒穆嗯了一声后开始吃饭,他整个人姿态优雅,动作不紧不慢,看着很是赏心悦目。只是阿勒穆刚吃了一会儿后突然看向了施可黛,“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吓人?” 施可黛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只皱着眉头不解问道:“啊?” 这次阿勒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摸了摸自己半脸的络腮胡子后郑重地问了施可黛一句,“胡子有没有很吓人?” 施可黛没好气地白了自家哥哥一眼,语气不善地回道:“哥哥,你一直都很吓人,尤其是不笑的时候。” 施可黛说完后,屋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阿勒穆摸了摸自己胡子后又开始若有所思地拿起了筷子吃饭。 施可黛沉默着吃饭,心情并不好。哥哥是什么人,一个心中只有大业的人,如今为了取悦姑娘竟然也开始注重皮囊了。 不过哥哥的话也提醒了自己,一会儿就要看到温铎了,自己是不是也要好好打扮下呢。最起码也要超过孟语,让温铎看看她才是最适合当他妻子,与他白头偕老之人。 兄妹俩人头一次异常默契地安静吃着饭。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此话有理。 阿勒穆吃完午饭后就直接剃掉了自己半脸的胡子。在没有胡子的遮挡下,他显得年轻了好些岁。他一身突厥装扮,额头上又佩戴着一个金色嵌宝石的额饰,整个人看着颇为丰神俊朗。 “哥哥,你这么一打扮还挺好看的嘛”,施可黛瞧着阿勒穆如今的样子很新鲜,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一边摸摸他的头发衣服一边说道。 “那和温铎那个小白脸比呢?” 听到哥哥又管温铎叫做小白脸,施可黛顿时有些不开心了,“哥,阿铎哪里小白脸了?你们两人若是打起来,我看你不一定打得过阿铎,到时候我也叫你小白脸。” 阿勒穆拧着施可黛的脸蛋笑着说道:“这水还没有泼出去呢,心就偏成这样了?” 梅花林里,温筱筱见孟语和温铎两人有说有笑,便觉得自己在这里越发碍眼。于是她故意找了个借口,然后就带着二公主孟萱离开了这里。 孟语和温铎两人在梅花林中散步,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温筱筱和孟萱早已离开。两人肩并肩一起走在梅花林中,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在一起散步了。 “墉城的雪比京都的要大,我还是更喜欢墉城的梅花,那里的要更香一些。” “那我再回墉城时,带着你回去怎么样?” “哦,那世子爷说话可要算数。” “自然。只是不知道五公主还愿不愿意和臣一起去那苦寒之地了?” 两年前,皇上平息叛乱,他在顺利登基后就立即派了人来接皇后娘娘等人回京都。孟语从小在墉城长大,平时最喜欢呆在温铎身边,她对去京都毫无兴趣。 在得知温家只有温筱筱一人与他们一同回京时,孟语便在皇后娘娘她们离开墉城的那日偷偷溜到了温府,只给她的母亲留下了一封书信。 有盛夏帮孟语打掩护,皇后娘娘一直以为自己的小女儿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会一直闷在马车里面。直到一行人都走到半路了,皇后娘娘才发现孟语根本就没有出墉城。 看着小女儿留给自己的书信,还有跪在地上的盛夏,皇后娘娘整个人都气笑了。 “罢了,她爱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吧!本宫是管不住这个皮猴子了。” 孟语看着温铎,拿着梅花点了点他的鼻尖,“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随着一股梅香扑鼻而来,温铎轻轻握住了梅花枝,同时也握住了孟语的手,“公主既已发话,那臣定当好好表现。” 孟语不好意思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将梅花留给了温铎后便开始自顾自地往前走。温铎并没有叫住她,而是小跑着又站到了她的身边。只是两人没走多远,就有人在后面叫住了孟语。 “东突厥阿勒穆见过五公主。” 温铎对这个声音很熟悉,只是听到那人叫住孟语时,他整个人怔了一下,心中也起了防范。他与孟语同时转身后发现在他们面前站着的除了阿勒穆外还有东突厥的九公主施可黛。 孟语看着阿勒穆等人,只觉得站于人前的这名男子看着有些眼熟,却实在记不起来究竟在哪里遇到过了。 阿勒穆看出了孟语眼中的疑惑,刚想开口说话便被温铎抢了先,“阿语,面前的这位是东突厥的大王子阿勒穆,站在他身边的是东突厥的九公主施可黛。“ 阿勒穆并没有因为被温铎抢先而生气,反而对着他寒暄道:“世子,我们好久不见。“ 孟语得知来人都是突厥人后,便对他们生不出好感,只因四年前墉城那一战。她对着阿勒穆和施可黛两人点了点头后便想和温铎离开这里,但阿勒穆却不想如此作罢。 “小王之前与五公主有过一面之缘,虽只见过一次便已倾心于公主。“ 听到这话,温铎担心阿勒穆有不轨之心,便立即将孟语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孟语站在温铎斜后方,她一张脸上全无笑意,只客套说道:“本宫并不记得曾经见过你。” 阿勒穆闻言在怀里拿出了一个景泰蓝红珊瑚耳环,“上午公主路过千棠居的时候差点摔倒,是小王及时扶住了公主。公主走后,小王才看到你掉在地上的耳环,便放在了身上想着还给公主。” 孟语当然记得这事,只是扶住自己的人虽然也是穿的突厥服饰,但那人却蓄了半脸的络腮胡子,看着也比眼前这人大了几岁。 阿勒穆知道孟语没有认出自己,才又解释道:“小王只是刚刚将脸上的胡子剃掉了,也难怪公主认不出小王。” 虽然孟语站在温铎斜后方,但是阿勒穆一直看着孟语说话,根本就是忽视了他。 温铎心中冒火,他一把要去拿阿勒穆手中的耳环,却没料到阿勒穆根本就不松手。 “世子,这是公主的东西,小王不能假手于人,定要亲自还给公主。” 温铎故意往旁边挪了下脚步,这下彻底将孟语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他先对着孟语说道:“阿语,虽然是大王子帮了你,但他毕竟是外男,你不便与他在这里相处。不如你先去寻阿姐,我来替你拿回耳环并向大王子表示一下谢意?“ 孟语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温表哥了。” 温铎转身替她紧了紧披风,“无事,都是一家人。” 看着孟语离开后,温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当然是变成了阿勒穆熟悉的那个温铎。 第16章 假戏真做 就在孟语离开时,温铎就趁阿勒穆不注意抢回了那个耳环,“温铎替表妹多谢大王子。” 温铎道谢之后直接就要转身走,阿勒穆被他这一番动作给气笑了,而施可黛的脸色更加难看。 她本来精心打扮了一番,想着来和孟语争个高低。谁会料到,从始至终温铎都没有看她一眼,反而一直对着孟语嘘寒问暖。 “本王竟不知世子还有这样柔情的时候。” 温铎又转身看着阿勒穆说道:“我只知大王子身边美姬众多,也是今日才知大王子还会有一见倾心的时候。” “五公主风华绝代,自然容易让人一见倾心,不是连世子都深陷于此了吗?” “哦,昨夜里有刺客妄想暗杀五公主,却被暗处的守都卫阻拦。虽然现场无一活口,但我想大王子应该知晓这是谁的手笔吧。” “世子这样厉害的人物幸亏是我们东突厥未来的九驸马。若是成了别人手中的势力,饶是本王再爱才惜才,也会想要杀之而后快。” 阿勒穆虽然笑着说话,但是他的眼神越来越凌厉,语气中的杀意与警告也越来越明显。 “大王子缪赞了,可这究竟杀不杀得了,还是要看大王子的本事。” 阿勒穆听后大笑了几声,“世子还是这么喜欢和本王开玩笑。” “往日大王子曾说过喜爱温某的那把长刀,为了感谢你今日帮了我家妹子,一会儿我便让弑影将它送到你的住处。” “若本王如今不想要那长刀了,管温将军要个人如何?” 温铎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摸着腰间的梅花说道:“大王子也太贪心了些。那些不属于你的人最好也不要盯上,免得徒增伤悲。” 温铎说完话后直接就转身走了,刚才一直没出声的施可黛突然在他身后喊道,“温铎,我哥哥想要的人你是抢不过的。” 温铎头也没回,他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说道:“我护着的人,谁都动不得。” 见阿勒穆没反驳,施可黛气得冲着他大喊大叫道:“哥,你看他张狂的样子。” 阿勒穆并没有回应施可黛,只是不停摩挲着手中的戒指,眼中的光芒更甚,“那可不见得。” 孟语离开梅林后不久看到了迎面赶来的李熠然。李熠然步子有些急,看到孟语后就小跑着冲她过来了。 “熠然哥哥,阿语还是头一次看到你急慌慌的样子,真是稀奇了。” “熠然哥哥再不着急,恐怕我家的小阿语就要被别家的大狼狗给叼走了。” 李熠然看着孟语独自从梅林中走出来,转而又问道:“去干什么了?” “刚在梅林中散了会儿步,遇见了东突厥的大王子和九公主。” 李熠然眼神变了变,“他们有欺负你吗?” 孟语眼神狡黠,像个小狐狸一样偷笑起来,“熠然哥哥,这可是在我俞朝的地界上,他们怎么敢欺负我啊。” 想到阿勒穆看向自己的眼神,活像是恶狼看见了肉,让人心中好不自在。每每想到如此,孟语都要打个寒颤,“就是那个大王子说了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李熠然忍不住出手摸了摸孟语的头顶,凑近她些说道:“那以后就离他们远些,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大狼狗温铎刚出梅林就又看到了李熠然正在同孟语讲着话。关键李熠然脸上的表情还贱兮兮得,看得他心中的火苗瞬间就烧得更旺了。当初就应该把这个小狐狸好好养在墉城,不然如今也不会被这一个、两个的给盯上了。 温铎故意大声冲着李熠然和孟语两人喊道:“李将军昨日爽了我们的约,今日才来赔罪莫不是晚了些。” 李熠然收回了放在孟语头顶上的手,他循着声音看向温铎那里:“找了温将军好久,就是看不到人,难道气李某昨日没有赴约吗?” “熠然哥哥……” 孟语刚开口说话,李熠然就把孟语拉到了自己身后,继续和已经走到他面前的温铎说话,“若温将军还怪罪李某的话,不如今晚关山楼再聚。” “如此,甚好。” 温铎说到如此的时候伸手将孟语拉到了自己身边,后又说道:“听闻李将军酒量不错,今晚温某定要好好见识一番。” 孟语左看看右看看,见两人没来由地互相较着劲,谁也没想起来搭理自己。她主动推了推两人,又用手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温铎和李熠然同时看向了孟语,又异口同声道:“好好在远乐坊待着,不要乱跑。” 孟语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手指一时也忘记了放下,半天只憋出来了几个字,“不去就不去。” 最后孟语独自回到了明珠阁,一进屋她便瞧见了青瓷花瓶里摆放着的红梅。 她看着这支温铎送给她的红梅后不自觉便笑了笑,然后就径直走向了书桌。桌上放了好些的书,但没有一本是她平日里看的那些话本子,反而都是一些史书、兵书、诗词、字帖等。 望见桌上的红梅就像看到了温铎一样,这也让她想起了在墉城的那段日子。 她小的时候不爱看书,更不爱写字,但温铎喜欢。她一开始黏在他的身边,总觉得他的生活很无聊,每天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练功,要么就是在习字。 一开始黏在他身边,温铎也不嫌弃她闹腾,她就自己和自己玩,玩累了就在旁边找个地方睡觉。后来她开始看温铎看过的书,原来那些书读着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无聊。遇到些不懂的,她还可以转身向温铎指教。 温铎是一个好夫子,他每次都很有耐心,甚至还会和她讲一些相关的典故。 她爱在温铎的身边看书,每当这时她的内心都异常平静。只是当她做错事时,温铎还是会变得很严肃,这个时候,孟语还是有些怕他的。 这天晚上,孟玄钰、李熠然和温铎三人又聚在了关山楼。只是李熠然和温铎两人都没有给彼此什么好脸色,就是互相看不顺眼。 招待的小二全程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三个爷,待上完菜后迫不及待就关上门退出去了。 见门关上后,孟玄钰拍了拍桌子,以一种赞赏的眼光看向两人,“你们两个演得真像啊。照你们这逼真的程度,估计所有人都以为你们两人不对付。谁能想到,关上门,咱们都是一家人呢。” “谁和他一家人?” 温铎和李熠然两人又同时开口说道。 孟玄钰给了两人一个见好就收的眼神,“这还演上瘾了?熠然,你这法子很不错,能想到拿语儿当幌子。两个大男人争风吃醋,多好的障眼法啊。” 孟玄钰自顾自说着,说完后还惬意地品了一口茶。见身旁的两人不像是在演戏,反而真得像是情敌,他先是认真看了看两人,然后才试探道:“你们不会是想假戏真做吧?” “这样效果才逼真,不是吗?” 李熠然挑衅着看向温铎,温铎也照样看着他回道:“熠然兄说得有理。” 孟玄钰像是得知了什么大秘密,心里忍不住佩服到,他的傻妹妹这么厉害吗?这还没出手呢,就有两个大男人为她争风吃醋了。 孟玄钰干咳了几声,手指扣了扣桌子,“好了,说正事。昨晚刺杀语儿的那群人查到是哪方势力了吗?” 李熠然非常肯定地说道:“东突厥。虽然他们并没有留下任何活口,但他们藏匿在口中用于自杀的毒药却暴露了他们的身份。那毒药里有一味药材名叫赤引,只有东突厥的皇室才能拿到手。” 温铎接着说道:“我估计他们只是想试探下守都卫的实力,毕竟现在他们还不想和我们俞朝撕破脸面。但我们仍要提防下阿勒穆,此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他最近盯上了阿语。” 第17章 跳舞祈福 当日夜里,不仅温铎与李熠然两人假戏真做,默认了彼此的情敌身份,他们三人也共同给外人来了一场假戏真做,一起喝了个痛痛快快。 俞朝每年冬日都会在裕丰节这天祈祝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若是这日正好下了大雪,则更是象征着来年丰收的好兆头。 孟语在远乐坊内待了三日就被李熠然带回了宫。这三日里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一切都很平静。 孟语回宫后就去了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一见到皇后娘娘,她整个人直接扑了过去,靠坐在皇后娘娘的身边撒娇。 “母后,语儿这几日都可想您了。” 孟语枕在皇后腿上,皇后一边柔柔摸着她的头发一边说道:“母后可不信你这小鬼的话。当初为了你阿铎哥哥,你都能直接留在墉城,撇下了你母后整整两年,如今这才过了几日。” “母后,可语儿一直在心里念着您呢。在墉城的每一日,语儿都会想到母后。” 皇后娘娘撇了撇嘴巴,一脸不信她的样子,偏偏嘴上还肯定着说道:“好吧好吧,看到你开心了,母后心里也开心。” 母女两人在凤仪宫内说着贴心话,皇上悄悄走了进来,“语儿还是最心疼你母后啊,一回宫就先溜来了凤仪宫。” 孟语小跑着到了孟允楼身边,摇着他的手说道:“语儿也想念父皇,您和母后都是语儿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孟允楼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这小鬼头。” 孟语扶着孟允楼坐到了皇后的身边,然后她自己坐在了皇帝皇后身旁的小软凳上。 孟允楼隔着矮几握上了皇后的手,他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两个最心爱的人说道:“今日观星阁的人来报,最近逢言星东移,若有女子能在今年的裕丰节上以舞祈求上苍且当日天降大雪,来年俞朝必定岁稔年丰。” 皇上看了看孟语后又接着和皇后说道:“语儿是我朝唯一的嫡公主,又是你我捧在手心上的女儿,由她来代表俞朝百姓去祈求上苍天降大雪最为合适。” “可萱儿是您的长女,由她来也无不可。若是皇上指定了让语儿来跳此舞,您又将萱儿置于何地?” 皇上拍了拍皇后的手,“朕知道湘儿体贴朕,恐让别人以为朕一味偏心小女儿。不如就让京都的女孩们都比上一比,谁跳的最好就由谁来跳。若是那人能让当日天降大雪,朕定重重有赏。” 孟语拍了拍手,一双杏眼笑眯眯得,活像个年画娃娃,“语儿觉得父皇的主意特别好。” “那语儿可要好好表现,到时候为父皇争气。” “不知道父皇的重赏是什么,值不值得语儿拼上一拼。” 皇后娘娘和皇上都被她一副鬼机灵的模样给逗笑了。 “皇上还不赶紧透露透露,这丫头可精着呢,也不知道随了谁?” 皇上闻言立马就拍了拍自己,“当然是随朕了。” 他说完后又看着孟语继续说道:“你若是赢了,父皇对你定是无有不应。” 当日下午皇上就传出了圣旨,这一封旨意瞬间惊动了整个京都。 五日后将于琼华台进行比舞,胜者可在裕丰节当日代表俞朝百姓向上苍祈福。若天有福兆,皇上定重重有赏。 此旨一出,各大臣都纷纷督促自家的女儿勤加练舞,最好可以在琼华台上大放异彩。 秋阳殿的刘昭仪听到了风头,头一次主动召见了二公主孟萱。 二公主过来时,刘昭仪的身边已站了好几位貌美的舞女,各个衣着华丽,模样清秀,个子也高挑。 “这是你大皇兄送进宫的舞女,各个舞艺精湛。从今日起就由她们带着你一起练习,五日后在琼华台上胜出的人必须是你。” 听到皇上的旨意后,孟萱本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这也是她在京都扬名的好机会。 如今母妃和皇兄又给她送来了东风,这一次她的光芒一定可以盖住孟语,也让众人都好好瞧一瞧俞朝还有一个二公主孟萱。 “儿臣一定不会让母妃失望的。” 孟萱领着舞女回到了远乐坊后便开始闭门不出,日夜勤加练习,不敢松懈一分。为了维持纤细飘逸的身姿,她每日只敢食用一些果蔬来饱腹。 长乐殿内,温铎派季漾给孟语送来了一件礼物,那礼物被装在了一个精美的金丝楠木箱里。只是当时孟语去了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季漾便一直在长乐殿内等着孟语。 瞧见孟语回宫后,季漾双手捧起了被他放在桌上的金丝楠木箱,而孟语宫内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们都围在那楠木箱的周围猜测着里面放了什么宝贝。 “都围着这里做什么,还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盛夏快步走了过去,将围在季漾身边的小宫女和太监们都赶了出去。 孟语总感觉,季漾一看到盛夏后就会变得油腔滑调的,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好久不见,再见到盛夏姑娘,季漾可要认不出来了。” “我可认得出你,就算你成了个黑炭我也认得出你。” “这不是在墉城晒了几年嘛。盛夏姑娘可是越发水灵了。” 盛夏不好意思地推了季漾一把,嗔怪道:“还是这么油嘴滑舌。” 孟语默默走了过来,她抬手摸了摸那箱子,好奇地问了句,“季漾,这里面是什么啊,怎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世子爷吩咐了,要公主亲手打开,季漾可不能多嘴。” 孟语亲手打开了那盖子,发现里面放着的是一件绣着梅花的红色舞裙,红裙的最上面还有着一个由绢花等制成的红梅花冠。 那花冠上的梅花栩栩如生,细细凑近一闻,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梅花香气。 见孟语打开了木箱,季漾又开口说道:“世子爷知道您要去琼华台跳舞祈福,特意为您准备了这一身舞服。” 孟语细细用手摸了摸才让阿桃收了起来,“那裕丰节当日我定会穿上的。” 季漾一听笑得乐开了花,盛夏在一旁说道,“你怎么就高兴成这样?” “我为世子爷高兴。” 季漾说完后,孟语脸上似染上了一层绯色的胭脂,她独自坐在屋内看着那瓶红梅,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 盛夏带着季漾出宫了,季漾临走之前往盛夏怀里快速塞了一个小盒子,“送给你的。” 他说完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就离开了。 盛夏看着被人塞到手里的盒子,又看了看季漾离开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到那人后她才一步一步地走了回来。 阿桃放完衣服回来后看了看屋内的盛夏和孟语,只觉得她们两人都怪怪的。 见孟语正在看书,阿桃走到盛夏旁边低声问道:“盛夏姐姐,是咱们殿内的炭火烧得太足了吗?怎么你和公主的脸都红扑扑的?” 盛夏捏了捏藏在袖中的盒子,有些敷衍地回道,“大抵是吧。冬日里干燥,我先去给公主熬一碗银耳雪梨汤,你先留在殿里伺候着。” 盛夏看到孟语正坐在书桌旁看书就轻步走了出去,留下阿桃在殿内继续绣着荷包。 “公主喜爱梅花,这次就给公主绣一个蝴蝶戏梅。” 第18章 马失前蹄 “公主,你怎么样啊?” “还不去快点去喊太医过来!” 就在琼华台比舞的前一日清晨,二公主孟萱在练舞时有些头晕眼花,一不小心下就扭伤了脚,从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翠栀看到后连忙跑了过去想要搀扶着孟萱起来。 “疼,疼。” 孟萱一直喊疼,翠栀就小心翼翼地扶着孟萱躺到了床榻上。不一会的功夫,孟萱的脚腕就已肿胀了起来,看着十分吓人。 “太医,您终于到了,快来看看我们公主的脚,她扭伤了。” 芽栀将太医请过来后,翠栀连忙小跑着到了太医面前,又将站在他身边的医女拉到了寝殿的内室里。 医女细细为孟萱看了下扭伤的地方,然后将具体情况汇报给了张太医。 “我们公主的伤口怎么样,公主明日还要去跳舞呢。” 太医摇了摇头,“公主扭伤的地方很严重,需要好好将养上三四个月才可以跳舞呢。” “我回去后便为公主特制一些外敷的药膏,再让我的医女每日来为公主推拿拍打,这样搭配着治疗还可以让公主好得快一些。但若是想要明日就可以起身跳舞,那真是不可能的啊。” “好的张太医,劳烦您费心了。芽栀,你去送下张太医吧。” 芽栀送张太医回了太医院,不一会儿她带着医女又回来了。 那医女先是在孟萱扭伤的地方抹了一层药油,然后渐进着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去为孟萱推拿扭伤的地方。 孟萱将头深深埋进了翠栀的怀中,低声啜泣着,不知是在懊悔还是被疼哭的。 直到医女离开后,孟萱才露出了自己的脸。她瘦瘦小小的脸上淌满了泪痕,“翠栀,是不是真如母妃所说,我就是不中用的?这次这么好的机会,我竟然也把握不住。” 翠栀也跟着流起了眼泪,她一边拿着帕子为孟萱擦泪一边说道:“公主千万不要这么想,就算公主不能在琼华台上大出风头,五公主也不见得就可以啊。” 自从二公主孟萱受伤后,只有大皇子、五公主还有温筱筱过来探望过她。而她的生身母亲刘昭仪和她的父皇一次也没有来过。 “小姐,你慢点,小心摔下来。” 尚书府内,一个身穿浅绿色衣裙的女子顺着梯子爬上了高高的外墙,她不顾府内丫鬟的轻呼,自己坐在墙上欢快地看着外面。 “阿语这几日一直在宫内练舞,都没人陪我玩了。” 她翘着双腿,双手轻松地撑在高墙上,一脸的惬意。 “小姐,老爷不是也让您待在屋里练舞了吗?您看五公主都开始练习了,您怎么还老想着偷跑出去玩呢?” “这可不一样。阿语练舞是为了能够在裕丰节上穿着某人送给她的舞服。我爹爹把我拘在家里让我练舞是为了我家的前程。” 意莺站在墙根下,脸上写满了焦急还有一丝不解,“小姐,柳家的前程好了,您未来的夫婿肯定更是前程远大的好儿郎啊。” 柳天嘉一脸不以为然,仍闭着眼睛享受着外面阳光的照耀,“我未来的夫婿不一定前程远大,但肯定会是我心悦之人。” “姑娘这话说得潇洒。人活一世,只着眼于那些功名利禄有什么意思,还是遵从内心,追求所爱更为自在。” 柳天嘉只悠闲地在自家墙上晒太阳,却不防墙外有人搭话,心虚的同时手滑了下,整个人后仰着就直直摔了下去。 “啊......” 意莺本就被外面的男人声音惊了一下,自己家的小姐又从高墙上摔了下来,她人愣了好一会儿。等看到柳天嘉摔到地上痛呼的时候,意莺才想起来过去扶她。 “小姐,你摔到哪里啦?” 意莺说完后,墙外男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小姐,您没事吧?都怪在下冒犯,一不小心吓到了您。” 听到这男人的声音,柳天嘉心里就冒火。她本来好好地在墙上晒太阳,这男人冷不丁一句话将她吓得摔下了墙。这下面子里子都没了。 她顿时没有好气地回道:“你从墙上摔下来能没事吗?” 柳天嘉刚说完后又冷吸了一口气,“好疼啊,这舞是真得跳不成了,我爹爹想要的乘龙快婿更是没影了。” 那男人听到柳天嘉的回话后,也觉得是自己唐突了,一个劲儿地在墙外道歉,“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小姐原谅在下。在下一定登门致歉,亲自向小姐表达在下的歉意。” 司马如说完后,高墙的另外一边却迟迟没有人回应他。 “小姐应该是真得生我气了,改日我定要带着厚礼登门致歉。” 司马如心里这样想着,他看了眼那高墙后越发觉得柳天嘉定是摔得很惨,心中歉意更盛,想要登门致歉的想法也更加强烈。 因自己害了一位姑娘摔伤,司马如顿时没了闲逛的心思,他百无聊赖地回到了远乐坊,心里却一直都在想着那个穿着浅绿色衣裙、闭着眼睛坐在高墙之上享受阳光照耀的女子。 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恣意的女孩子。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小人都急死了。您身体不好,怎么能独自出去闲逛呢?侯爷和夫人本就不愿让您独自远行来京都,您要是再出了点什么事,侯爷和夫人可怎么办啊?” 司马如捂着耳朵在前面走,他的贴身小厮旭德就拿着一件大氅紧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着。 “公子,您慢些走。” 司马如一脸不耐烦,但当他看到一个人影后双眼都亮了。 他小跑着去追赶前面那人,“温世子,温世子,是你吗?\" 司马如在前面跑,旭德就在后面紧跟着追他,一边追一边担心地喊着,“公子,您可不能跑,您慢些。” 温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便转身看了过去,但是来人他并不认识。 “你是?” 司马如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发丝,他有些不安地站在温铎面前,“温世子,在下是南阳侯之子司马如,前几日我们见过面的。” 见温铎还是没有想起来,司马如继续说道:“就是在太子殿下设下的茶会上。” 温铎仔细看了眼对面的人,突然间就有了些印象,“那个身穿绿色衣衫,还有些口吃的人?” 司马如忙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盛,“是我,是我,没想到温世子还记得在下。”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温铎一眼,“在下仰慕温世子已久,那日初见心中甚是激动,才会有些口吃。” 司马如搓了搓双手,他双眼放光地看着温铎,“那日并没有顾上和世子说话,世子却能记得在下,世子记性真好。” “世子爷。” 司马如还想继续和温铎说话,季漾从司马如身后疾步走了过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走到两人身边后,季漾冲着两人行了一礼。 见季漾似有事情要和温铎商量,司马如忙在旁说道:“世子您有事就忙去吧,在下改日再去叨扰。” “公子,公子。” 虽然已经看不到温铎的身影了,但司马如仍眼睛亮亮地看着前方。 温铎走后,旭德终于有机会将大氅披在了司马如身上,“公子,我们快些回屋吧。京都天寒,远不如我们南边四季如春。” 第19章 登门致歉,不需要 墉城,镇北王府 镇北王温晔正坐在书房内品茶看书,一个黑衣人在屋外隔着房门弯腰说道:“王爷,京都中有密信传来。” “呈上来吧。” 黑衣人将密信呈到书桌上后就自觉退出了书房,只见被他放在书桌上的信封被蜡油密封着,上面也没有任何字迹。 温晔亲手打开了密信,看完上面的内容后直接就将来信拿到了燃烧的蜡烛上方。看着眼前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密信,温晔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他一边看着书,一边对着等在屋外的黑衣人淡声说道:“让他继续看着阿铎,有什么情况都要传信给我。” “是,王爷。” 今日,皇后娘娘在琼华台举办盛宴,邀请了京都中各位世家子弟以及远方贵客,每个来参宴的人都领到了一枝梅花。 在所有世家贵女上台表演完舞艺之后,由在场的众人投递梅花以选出舞艺最佳者来代表俞朝在裕丰节当晚进行跳舞祈福。 二公主虽然脚腕扭伤不能上台来参加比试了,但她依旧赶来了琼华台。 “二皇姐,你脚腕可好些了吗?” 孟语和其余来参加比试的贵女都蒙着面纱,身上也都穿了一样的淡紫色舞服。 “医女每日都来给我推拿,而且还有母后赏给我的药油,今日已经好了很多了。” “那就好,母后知道你也来了,她不放心你的身体,特意让我来问问你。” “有劳母后挂念了。我在屋内闷着也无聊,还不如在这儿看着你们呢。” “这里人多也热闹,是比在屋内待着有趣儿。” 孟语和孟萱说着话,瞧见柳天嘉也一瘸一拐地在意莺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 “皇姐,我先去看看柳柳,她怎么也摔了一跤啊?” 孟萱往门口看了一眼,她拍了拍孟语的肩膀,“你去看看柳小姐吧,看着她就摔得不轻。” 孟语小跑着到了柳天嘉身边,她坐在柳天嘉的旁边看着她说道:“你这是怎么啦?” 柳天嘉倚在孟语身上,抱着她委委屈屈地说道:“阿语,这几天你也不来陪人家玩了,我爹爹还把我关在家中让我练舞。” 孟语笑着看向她,“那你在家里待着怎么就摔成这个样子了?” “五公主,我家小姐想爬墙溜出尚书府,结果从高墙上摔下来了。” 意莺实在看不下去她家小姐柔柔弱弱诉苦的样子,在旁边将这些都抖落了出来。 “柳柳,你真是越来越让我佩服了。” 柳天嘉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她撇着小嘴说道:“还不是你不理人家。而且我本来可以顺利溜出家的,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了一个人吓了我一跳,我这才会从墙上摔下来的。” “温铎世子到。” 温铎今日依旧穿了一件黑色长袍,头上戴着玄色发冠,满头乌发皆被发冠束了起来,端庄又贵气。他被门口的小太监领进了大殿,身边还站了另外一个男子。 今日温铎刚出揽月阁就碰到了司马如,司马如邀请他一起来参加宴会,他不好推脱,索性便同他一起过来了。 自温铎进屋后,孟语就时不时地看向他,柳天嘉坏笑着看向孟语说道:“这就是你的阿铎哥哥?人看着挺秀气的嘛,怎么旁人叫他鬼煞神呢?” 温铎在殿内打量了一圈,然后就冲着孟语这边走了过来,司马如也没有旁的熟人,也跟在温铎身后走了过来。 司马如在远处时就觉得眼前这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很眼熟,走近了之后立马就想了起来。在温铎还未开口之前,他就冲着柳天嘉作揖道:“昨日里不小心唐突了小姐,还望小姐见谅。” 柳天嘉昨日里没来得及看清司马如的脸就从墙上狠狠摔了下来,但是这声音她可清楚得很。 “就是你吓了柳柳一跳,害得她从墙上摔了下来?” “正是在下。在下已备好了厚礼,明日便去尚书府登门致歉。” 司马如一席话听得柳天嘉头皮发麻,若是让她爹爹知道了她想要偷偷溜出府,还从墙上摔了下来,非要禁她的足不可。她连忙冲着司马如摆手说道:“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孟语知道柳天嘉的小心思,也出面替她说话,“公子既已道了歉,就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司马如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他摘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了柳天嘉,“这是暖玉,我一直带在身上,最是养人,如今送给小姐赔罪。” 柳天嘉是大大咧咧之人,早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见司马如是真心过意不去,她便伸手接了过来。 那玉油润亮泽,一看便知是被人把玩了多年的。她拿在手中后只觉得这玉先凉后温,的确是玉中精品。 “那我就收下了。我叫柳天嘉,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不知公子是?” “在下是南阳侯之子司马如。” “那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朋友了。” 司马如先天不足,从小就体弱多病,大多数时间都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从来没有过什么朋友。 因父亲是一名武将,司马如从小就渴望可以像父亲一样带兵出征,保家卫国。同为武将家的孩子,温铎就是他羡慕的样子。若是他身体康健,没准儿他也可以成为温铎那样的人物。 “好啊,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柳天嘉抱着身边的孟语冲着司马如介绍道:“阿如,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俞朝的五公主孟语。” 司马如拿着扇子冲着孟语点了点头。 孟语看着站在司马如身边、一直没有机会开口说话的温铎,就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阿铎哥哥,你和司马公子也相识吗?” “有过几面之缘。” 温铎手里拿着梅花,他伸手就要送给孟语,孟语却将梅花推了过去,“一会儿投给我。” “好,听你的。” 孟语笑了笑,然后戴上了挂在耳边的面纱,“那我就先走了。” 孟语冲着温铎说完后又冲着司马如和柳天嘉打了招呼,这才转身走向了后殿。 “阿语,我的梅花也留给你。” 柳天嘉在座位上冲着孟语的背影扬着梅花说道。 司马如紧跟着也说道:“我的也是。” 叶天骐刚拿着两支梅花进来,就听到了柳天嘉和司马如这一前一后的两道声音。他冲着司马如反复看了几眼才坐到了柳天嘉的斜对面。 阿勒穆正好坐在孟萱的对面,孟萱的脸色全被他看到了眼里。他顺着孟萱的视线看向了温铎,只觉得事情仿佛越来越好玩了。 “哥哥,温铎又凑在了孟语那里。你要是再不主动些,我看你是得不到美人心了。” 第20章 佳人一舞动四方 施可黛也一直盯着温铎的背影,语气酸溜溜地和阿勒穆说着话。 阿勒穆转头看了眼施可黛,然后冲着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像,实在是像。” 施可黛被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说晕了,不解地问道:“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勒穆不动声色地指了下孟萱的方向,“看看俞朝二公主的表情,和你刚才的样子极像。” 施可黛抬头看向孟萱,只是这一眼太过直白,让孟萱也注意到了她。孟萱急忙收回了眼神,还冲着施可黛微微点头问候了下。 虽然孟萱很谨慎,但施可黛还是注意到了她看向温铎的神情,“怎么俞朝的公主都喜欢温铎不成?” 阿勒穆握着手中的梅花,意味深长道:“咱们突厥的公主不一样是对温铎一往情深,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哥,可温铎眼里就只有孟语。只有他们两个人散了,咱们才有机会。” “这机会很快就要来了。” 阿勒穆低声说了句,连坐在他身旁的施可黛都没有听清楚。 待宾客都赶来了琼华台之后,皇后娘娘才带着贴身侍女赶来。她高坐在主位之上,整个人端庄大气,雍容华贵,活像一朵最为美丽的牡丹花盛开在这俞朝的皇宫之内。 “奉皇上的旨意,本宫今日在琼华台举办了此次宴会,邀请各位前来为俞朝,为皇上选出最适合在裕丰节当日祈福之人。如今各位的手里都有一枝梅花,待众人舞完之后,大家可为自己心中最为满意的人选递上一枝红梅。最终怀中梅花最多的女子便是在裕丰节当日为整个俞朝祈福的人。” 皇后娘娘说完后就端起了金嬷嬷递过来的茶水,她对着身边的大太监郑为恪点了下头后才开始慢慢品茶。 郑为恪往前走了一步后说道:“比试开始,有请第一位贵客” 每位参加比舞的世家小姐皆是一样的服饰打扮,脸上也都遮盖了面纱,她们按照抓阄排出来的顺序一一上来舞了一曲。 参加比试的一共有十人,孟语是第三个上来表演的,她上来时手中拿着一把未开刃的长剑。 “有请第三位贵客。” 随着箫声响起,孟语手持单剑,剑穗长达半米。她的动作如长虹游龙,首尾相继;又似行云流水,均匀而有韧性。剑与穗刚柔并济,又变化多端,使得台下众人皆移不开眼睛。 温铎坐在下面看着她,脸上不知不觉挂上了笑意。在墉城的时候,孟语时常去练武场找他。许是看他练剑的姿势非常赏心悦目,便缠着他也要学。 他架不住她一直撒娇,又怕伤着她,便请了一位擅长舞剑的女娘教她。她的悟性很好,没有几日便能融会贯通,一舞下来,颇有几分样子。 一舞完毕,众人都看呆了眼。待温铎率先击掌称好后,其余人才从刚才的那一舞中晃过神来。 由于孟语一舞太过惊艳,更显得后面几人表现平平。 待十人表演完毕,郑为恪命人搬了十张长桌放在了大殿的中央,每张长桌上皆放置了一个青色花瓶。 “请十位贵人入座。” 郑为恪说完后,等在后殿的十位蒙面女娘陆续来到了琼华台大殿内,她们按照顺序跪坐在了长桌的后面。 “掷梅花。” 温铎第一个站了起来,他径直走到了孟语的面前,将手中的梅花轻轻放在了她面前的花瓶之中,弯腰之际还低声对着她说道:“今有佳人,一舞剑器动四方。” “那有没有进步?” “佩服。” 听到温铎的夸奖,孟语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给温铎表演剑器舞的那天。 那时她才刚刚学习了几天,便想着在温铎面前大展身手,谁料温铎只回了她一句,“尚可。” 柳天嘉本想亲自将梅花送给孟语,奈何自己一瘸一拐得,不方便也不得体,便冲着旁边的司马如小声喊道:“阿如,你帮我把梅花送给阿语吧。” 司马如还不太适应柳天嘉自来熟的称呼,他愣了愣后才反应过来柳天嘉叫的人是自己,这才接过了柳天嘉手中的梅花说道:“好。” “翠栀,将梅花送给五公主。” 翠栀拿起桌上的梅花后迟迟不愿过去,“公主,为什么要给五公主啊?她出的风头还不够多吗?” 孟萱狠狠握了下手中的糕点,后又拿着帕子仔细擦了擦手,“就算今日我可以上台跳舞,这次胜出的人也一定是她,我们何不锦上添花呢?” 阿勒穆看着面前的二公主,只觉得有意思。这个人明明心里恨极了,可面上却偏偏要装出一副疼爱妹妹的模样。 他看惯了这样的人,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这种人就像躲在暗处的毒蛇,趁你稍不留心,就会来扑上来咬你一口。而他,貌似也是这样的人。 孟语的眼睛是他所见过的女孩中最为澄澈的,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漂亮的眼睛。若是这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他想他就是为此送了性命也甘之如饴。 阿勒穆拿着手中的梅花站了起来,顺带着将施可黛桌上的那枝梅花也拿了起来。 “哥,你拿我的梅花干什么?” “温铎今日又没有舞剑,你留着梅花送给谁,还不如让我送给你未来嫂子。” 施可黛不舒心,冲着阿勒穆阴阳怪气道:“那哥哥也要加把劲儿才行,我这嫂子可抢手的很。” 阿勒穆挑了挑眉,看起来势在必得。他拿起梅花后就走到了孟语面前,“五公主一舞醉人心。” “王子谬赞了。” 孟语此时戴着面纱,只那双漂亮的眼睛露了出来。她直视着他,更叫他心醉。 阿勒穆将梅花放入花瓶,他特意看了温铎一眼之后才缓缓落座。那一眼,挑衅味十足。 甚至不需要郑为恪一个个去数,单眼一看,人们便能看出孟语面前的花瓶中梅花数量最多。 “卸面纱。” 随着郑为恪的声音响起,殿中坐着的十位世家女都摘下了脸上的面纱,她们纷纷看向了那个瓶中梅花最多的人。 “五公主瓶中梅花最多,此次胜出的人便是五公主。” 就在众人忙着祝贺孟语的时候,行动不便的柳天嘉歪头看着温铎,“世子爷,我家阿语跳得不错吧。” 温铎皱着眉看了柳天嘉一眼后冷冷说道:“我家阿语跳得自然差不了。” 温铎说到我家时特意加重了语气,听得柳天嘉心里很不服气,“我家阿语可还没嫁给你呢,话别说得这么早。” 温铎歪嘴笑了下,“都是迟早的事情。” 柳天嘉就后悔自己多问这一句,她冲着温铎翻了个白眼,就转头看向了司马如。 “你到底崇拜他哪里?自信吗?” 第21章 知己难逢 “公子,我们去拜访尚书大人,您带这么多糕点吃食干什么啊?小人倒是听说尚书大人最喜茶具……” 卫祥跟在叶天骐身后,绞尽脑汁地替叶天骐去想办法讨好礼部尚书。但是叶天骐却没有丝毫要搭理他的意思,在卫祥说到一半时还开口打断了他,“我们再去鹿空街的陈记点心铺子买点间道糖荔枝,她最爱吃甜的。” 叶天骐说完后转身就往回走,不一点儿也不顾及身后还提着大包小包的卫祥。 卫祥顿时叫苦不迭,他耷拉着肩在叶天骐身后说道:“公子,我们刚从城东走到城西,您这儿怎么又要绕回去啊?且尚书大人也不爱吃甜食啊,您是不是应该买些茶叶、茶具的?” “她又不爱这些玩意儿。” 叶天骐只甩给了卫祥这一句话,卫祥也只能认命地跟在叶天骐身后往回走。 自从他们家少爷昨日参加完宫宴之后就有些不大对劲了,整个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近李熠然忙得很,便是昨日的宫宴他都没有参加,只托了叶天骐将梅花投给孟语。孟语也有好几日没有见过李熠然了,今日,李熠然离开御决殿后直接就去了长乐殿看望孟语。 他手里提了一包新鲜出炉的绿豆糕,是城西李家铺子最拿手的糕点。孟语特别喜欢吃他家的绿豆糕,每逢出宫都会去李家铺子买上一包。有的时候李熠然进宫办事,也会顺手带上一包绿豆糕给她。 “熠然哥哥,你最近好忙,近几日都没有见过你。” 孟语正要带着阿桃和盛夏出宫去探望柳天嘉,只是刚出长乐殿她们就碰到了赶来的李熠然。 李熠然朝着孟语身后看了看,只见阿桃与盛夏的手中拿满了东西。 李熠然拿出了手里的绿豆糕递给孟语,“李家铺子的绿豆糕,料到你定是馋了。” 孟语开开心心地接过了绿豆糕,此时若是在屋内,她定要立马就拿出一个绿豆糕来尝一尝。 “正好柳柳也爱吃,我一并带给她。” “你要出宫去看望柳小姐?” “是啊,柳柳摔得挺严重的,她又最怕拘束,我肯定要去陪陪她的。” “我正好无事,便陪你一起过去吧。” 两人说定后,李熠然和孟语并排着走在宫内的鹅卵石子路上,但两人都没有瞧见的是,一个鬼鬼祟祟的太监一直远远跟在他们的身后。 孟语将绿豆糕拿给了阿桃,自己则是一直握着手中精巧的暖炉子说道:“熠然哥哥最近在忙些什么?” “最近有一群山匪异常活跃,经常在京都城外的官路上埋伏着,已经有很多人遭了他们的算计,甚至还有人命丧于此。你皇兄大婚在即,又逢裕丰节祈福,皇上恐生变故,便派了我去剿匪。” 听到这儿,孟语有些担忧地看向李熠然,“那一切还顺利吗?” 李熠然一脸得意地看着孟语说道:“有你熠然哥哥出面,自然不会出错。” 孟语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熠然哥哥还是谦虚些好。” 在李熠然和孟语坐上马车之后,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太监才一路快跑到了御决殿。 皇上在御决殿内等得心急如焚,他总是坐不住,时不时就要站起来踱步几圈,“如何,熠然之后又去了哪里?” 那太监忙擦了擦汗,待歇了一口气后紧接着躬腰回话道:“李将军离开御决殿后就去了长乐殿看望五公主,还为五公主带去了她最爱吃的绿豆糕。现在他们两人一起出宫去看望柳家小姐了。” “甚好,朕就知道,熠然和语儿必是彼此心悦的。待时机成熟,朕就要为他们二人赐婚。你把刚刚偷听到的再转述给皇后娘娘,朕倒要看她的反应如何。” 皇上心满意足了,觉得所有事情都在朝着他所预期的方向发展,他转身乐滋滋地坐回到了椅子上批奏折去了。 叶天骐买好间道糖荔枝后又沿街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卫祥提溜着这些东西,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众所周知,礼部尚书柳熹源就是个老古董,素来公正严明,最不喜像叶天骐这样凭借着家中权势便可以直接到礼部任职的贵家子弟。 身为浏阳长公主最疼爱的小儿子,叶天骐从小便是被众人追捧的存在。在卫祥的印象中,叶天骐还从来没有主动去讨好过旁人。 而叶天骐到礼部任职后,即使柳熹源处处挑他的刺,看他哪里也不顺眼,他也从未反驳过,反而还十分尊重礼待柳熹源。 今日叶天骐又突然提出要去拜访礼部尚书,连浏阳长公主,他的亲生母亲,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这是他家公子第一次主动对旁人示好,但令卫祥不明白的是,叶天骐明明是要去拜访一个古板的老头儿,他挑选的礼物却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卫祥跟在叶天骐身后百思不得其解,忽而他猛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下子仿佛全想通了。他家公子应该是不满意柳熹源对他的所作所为,所以要故意带着这些礼物去恶心柳熹源吧。 卫祥跟在叶天骐身后左思右想,总觉得还是这个可能性最大。他想通之后便不敢再多话了,总之得罪他们公子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揽月阁内,温铎正同司马如一起下象棋,两人棋逢对手,对弈了几盘总是难分胜负。 季漾送走从宫内赶来的那位太监之后,忙进屋在温铎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我都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看着温铎镇定自若的样子,季漾不可思议地看了下温铎,然后才离开了屋子。待季漾离开后,司马如在一旁问道:“温大哥若是有事要忙,我便不在此多加打扰了。” “司马兄多虑了,今日能与司马兄对弈,吾心甚欢,知己难得相逢,总想着与司马兄多厮杀上几局。” 司马如有些激动,他猛咳了几声,随之他的整张脸都涨红了。温铎见他咳得难受便想着去请医者,却被司马如摆手劝阻了。 “温大哥不必担忧,这都是先天的老毛病了。” 温铎起身为司马如倒了一杯温茶,司马如接过后喝了几口也便没事了。他放下茶杯后缓了缓方才说道:“我司马如今生能被温大哥视为知己,也算是无憾了。” 他又小声咳了咳后继续说道:“我自幼身体多病,便不是做武将的料子,然我又以保家卫国为此生之志,注定是痴心妄想。你我同为武将之子,彼时你年少一战成名,我早已将你视为我的榜样。如今能得温大哥一句知己相称,也算圆了我的梦。” 一个七尺男儿说完这些话后早已红了眼睛,他笑着将握成拳头的右手放在了棋盘的上方,“温大哥。” 温铎同样笑着,他伸出同样握成拳头的右手碰了碰司马如的右拳,“司马兄。” 第22章 我说是碰巧,你信吗 “孟语,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叶天骐远远地就瞧见孟语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着急忙慌地跑向孟语,一边跑还一边冲她招手大喊。 李熠然站在马车旁边,他伸出手扶着孟语下了马车。听到叶天骐的声音后,他挑了下眉头,“这还是头一次叶大公子看见你这么高兴。往日里,就你们俩人掐得厉害。” “谁知道他今天这么反常,肯定没安好心。我们快走,才不要等他。” 孟语装作没有听到叶天骐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往柳府门口走。 “孟语,孟语,你等等我啊。” 叶天骐的声音一直从她们身后传来,听得孟语直皱眉头。 “这人怎么还是如此惹人厌烦。” 孟语小声嘟囔时,叶天骐已经紧赶慢赶地跑到了她们身边。他还想伸手去抓孟语的头发,只是在半路上被李熠然给挡了回来。 叶天骐悻悻收回了手,他双手掐着腰虚张声势道:“孟语,你没有听到我说话吗?表哥刚才喊你,你为什么不理表哥?” 看着叶天骐双手掐腰,孟语也愤愤然掐着腰回道:“你算哪门子的表哥,不就是比我早出生一天吗?” 想到自己将有求于人,叶天骐双手理了理衣衫,语气上也放软了很多,“大一天那不也是大吗?阿语,你来柳府探望柳天嘉吗?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们可以结伴过来啊。盛夏和阿桃手上拿的东西可真不少。” 孟语探头看了下叶天骐身后累得气喘吁吁的卫祥,一脸嫌弃地应付道:“彼此,彼此。” 两人说话的时候,柳府管家已经小跑着出来迎接他们了。 “小人来迟了,在此见过五公主,李将军还有叶侍郎。我家小姐就在府内等着公主呢,小人这就带两位贵人去见小姐。” “关管家,我也是来探望你家小姐的。” 见关管家一直看着孟语和李熠然两人说话,感到被忽视的叶天骐在旁边大声说道。 卫祥瞬间有些懵,他一脸呆呆地在叶天骐身边小声说道:“公子,我们不是来拜访尚书大人的吗?” 叶天骐将碍事的卫祥扒拉到一旁,自己则一脸期待地看着关管家。 关管家有些为难,“叶侍郎,您是外男,不太方便直接去看我家小姐。要不我先去通禀我家大人,看看我家大人是否愿意让您去看望小姐。” 叶天骐指了指站在孟语身边的李熠然说道:“他呢,他不也是外男,怎么他就可以直接进去。” 关管家在旁边陪笑着说道:“李将军是陪着公主来的,自然就可以。” “那我和公主也是一路的,阿语,你说是不是啊?” 孟语一脸坏笑的样子看着叶天骐,“表哥,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是一路来的啊?” 叶天骐伸手要去拽孟语的袖子,这次同样被李熠然给挡了回来。叶天骐不服气,但是他又打不过李熠然,所以他选择无视李熠然。 再次收回手的叶天骐厚脸皮地挤到了李熠然和孟语两人的中间,“阿语,这次你就带我进去吧,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府里的机关器械吗?你随便挑,我送你一个。” 孟语摇了摇头,冲着叶天骐摆出了两根手指,还一直故意在他的眼前来回晃着,“怎么样,答不答应啊?” “行,只要你带我进去,我便送你两个。” “成交。” 眼看着两人转眼间达成了默契,李熠然双手抱在胸前,冲着两人摇了摇头,还故意叹了一口气。他挤开叶天骐后径自走进了柳府,孟语歪了歪头紧跟在李熠然身后也走了进去。她经过关管家的时候还特意指着叶天骐留下了一句,“我们都是一路的。” “一路的。” 叶天骐跟在孟语身后,又对着关管家得意地重复了一句,然后就乐滋滋地跟在孟语身边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卫祥在最后面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绕了一大圈,他家公子来柳府只是为了看望柳家小姐。深深叹了一口气后,卫祥只能提着满手的东西再次追了上去。 柳天嘉伤得不轻,她爹爹就一直拘着她,连房门都不让她出,只让她躺在床榻上静养。 得知孟语来了后,柳天嘉迫不及待就要起床去迎接孟语,只是她一下子起猛了,疼得自己直抽凉气。 “小姐,您慢点。” 意莺一边慢慢扶着柳天嘉起来一边在旁心急地说道。 “意莺,你先给我拿件像样的衣服来,我这样怎么去见阿语啊?” “小姐,都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意莺这就伺候您更衣。” 意莺扶着柳天嘉坐稳后,才命端着衣裙的小丫鬟进屋。因着李熠然等人也在,柳天嘉就选在了位于后花园处的花房里等着孟语。 “阿语,你终于来陪我了,要不是你来,我就只能整日里呆在床上躺着,这好好的人都要躺废了。” 柳天嘉只注意到了孟语,完全没有想到叶天骐也会跟着她们一同过来。 看到叶天骐后,柳天嘉就没有好脸地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尊大佛怎么也来了?” “不是听说柳小姐要躺废了吗?自然要来探望一下的。” 叶天骐说完后就旁若无人地坐在了一旁的圆凳上,只顾着环顾四周,欣赏养在这屋内的鲜花。 柳天嘉与孟语一般,都与叶天骐不太对付,几人但凡见了面必要逗几句嘴。与孟语不同的是,柳天嘉与叶天骐从小便相识,但自从两人相识后,一见面必要相互冷嘲热讽几句才可作罢。 柳天嘉撅了撅嘴巴,她靠在孟语身边说道:“阿语,他怎么和你一起来了?” 孟语想着刚才和叶天骐达成的交易,顿时有些心虚,只尴尬笑着说道:“碰巧,实在是碰巧。” 柳天嘉感觉孟语肯定有事情瞒着自己,她狐疑地看看了叶天骐然后又看了看孟语,“不对,你们肯定有事情瞒着我呢。” 被柳天嘉说破后,孟语只能在她身边小声说道:“我们在你家门口遇见的,本来叶天骐已经被关管家挡在门外了,可是他答应送给我两个他自己做的机关器械,我就顺带着捎他进来了。” “才两个,才两个你就带他进来了?” “你不是也一直想要玩他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吗?我就想着还可以分给你一个,留给你解闷儿用。” 孟语和柳天嘉两人说着悄悄话,叶天骐坐在一旁根本听不清楚。他从卫祥身上接过了一个包袱,然后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 “柳天嘉,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特意带了很多东西来看望你。不过这份肯定是你最喜欢的。” 叶天骐指着桌子上的包袱信心满满地说道。 柳天嘉看过来后,叶天骐才开始慢悠悠地解开包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个红匣子露了出来。叶天骐并没有紧接着打开匣子,他先是得意地看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然后才郑重地掀开了那匣子的盖子。 第23章 考虑一下李大哥 看到满匣子的机巧,孟语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她深深吐了一口气后咬着后牙根低声吼道:“叶天骐,你是不是在耍我?” 孟语说完这一句话后就冲着叶天骐扑了过去,叶天骐瞧见情况不对,抬起脚就跑。就这样,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两个人你追我赶的,从屋内跑到了屋外。 柳天嘉斜倚在屋门口往外看着两人,她微微蜷着身子,整个人笑得厉害。 “孟语,你这个人怎么突然发起了疯,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啦?” 叶天骐一边脚下不停地往前跑,一边回头冲着孟语喊冤。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屋外闹得厉害,只有李熠然一人在花房内随意踱步。他在屋内简单看了看,注意到栽有文竹的花盆内放有鹅卵石后,就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时悄悄拿走了一颗。 “叶天骐,看我追上你后怎么把你大卸八块。” “你先追上我再说吧。” 叶天骐极其挑衅地对孟语说着,还冲着她吐了吐舌头。谁知他刚说完这话,下一秒就扑腾一声响起,直接双膝跪在了地上。 孟语当场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就指着叶天骐大笑着说道:“你也不至于这样吧。好吧,看在你行了大礼的份上,这次暂且饶了你。” “是谁,是谁在搞鬼?” 叶天骐不可置信地跪在地上,卫祥听到声音后连忙快跑到了叶天骐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了起来。 “肯定是你多行不义必自毙,竟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孟语先是冲着李熠然投过去了一个了然的眼神,然后才对着叶天骐挖苦道。 叶天骐一把推开了卫祥,他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李熠然面前说道:“李熠然,是不是你在搞鬼?” 李熠然双手在胸前摊开,整个人倚在门框边,一副极其散漫的样子,“是啊,谁叫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你……” 叶天骐被李熠然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给气到了,他一手指着李熠然,但就是说不出些什么狠话,毕竟他一向很怵李熠然。 “你就宠着她吧!” 叶天骐最后只敢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推开了李熠然,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进了花房里。 “乐意之至。” 叶天骐本想喝一口茶水缓缓,然而他在听到李熠然的回复后,心里的无名火又被勾了起来。 但是他打不过李熠然,只能闷闷地猛灌了好几杯茶水入腹,借茶消愁。 “卫祥,给小爷倒茶。” 孟语忍不住在屋外偷笑,柳天嘉在意莺的搀扶下走到了孟语身边。 她反复看了李熠然几眼后在孟语耳旁小声说道:“我看李大哥人也很不错啊,要不要考虑一下,他和你那个世子哥哥不相上下。” 孟语听到后羞红了脸,她狠狠拧了下柳天嘉的胳膊说道:“柳柳,你在胡说什么,熠然哥哥可是我表哥。” 柳天嘉哎呦了几声,然后揉着自己的胳膊说道:“你的表哥可多了,世子哥哥不也是你的表哥嘛。对了,还有那个烦人的叶天骐,也是你表哥啊。” “阿语。” 头一次在别人背后挖墙脚就差点被正主听到,在温铎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柳天嘉心虚地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孟语轻轻拍着柳天嘉的后背帮她顺气,还借着机会小声教育着柳天嘉,“看吧,还是不要暗地里说人,不然说曹操曹操就到。” 柳天嘉此时顾不上反驳孟语,她紧皱着眉头,一直在不停地咳嗽着。 意莺在卫祥那里将最后一杯茶水抢了过来,捧到了柳天嘉面前让她喝了后,她才缓了过来,只不过她的脸上仍残留着丝丝红晕。 待柳天嘉恢复后,孟语才顾得上和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温铎说话,“阿铎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温铎来了之后,李熠然瞬间就站直了身子,他连忙走到了孟语的身边站着。而听到柳天嘉在咳嗽后,叶天骐也有些担忧地走出了屋。 看着被关管家带来的温铎和司马如,叶天骐再次冲着关管家问道:“关管家,他们不是外男吗?为什么他们可以进来啊?” 关管家笑着看向叶天骐回道:“温世子和司马小侯爷是来找五公主的。” 叶天骐心里闷闷的,自己一个人倚在门框上生关管家的闷气,再也不搭理关管家了。 温铎终于有了开口和孟语说话的机会,但是这次李熠然又抢先了一步。 “温将军有什么事要找阿语啊?” 温铎拉着孟语往他那里靠了靠,他看着孟语低头说道:“阿姐做了你最爱吃的赤豆糖羹,要我接你过去品尝。” 李熠然也拉着孟语的胳膊往他那边靠,“那我也去。” “没有做你那一份,李将军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阿语这边有我在就好。” “我今天正好没事,我陪着阿语去远乐坊,一会儿还要送她回宫呢。” “让李将军费心了,我来送阿语回宫就好。” “阿语,你想让谁送你啊?” 李熠然歪头看着孟语问道,温铎也一直紧盯着孟语等她的回话。 孟语站在李熠然和温铎两人的中间,她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有两道灼热的目光紧逼在自己身上。 孟语转头看了看李熠然,然后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但李熠然紧紧握着她的手腕,誓有一番她不回话他就不撒手的意味在。 “熠然哥哥,不如就让阿铎哥哥送我回宫吧” 孟语说完话后又试着抽了抽自己的手,仍是没有成功,反倒李熠然笑着看向她的样子让孟语觉得很危险。 李熠然咬着后牙根说道:“熠然哥哥有时间送你回宫,不用麻烦温将军多跑这一趟。” 孟语冲着李熠然干笑了几声,然后又转头看向了温铎,“阿铎哥哥,不如让熠然哥哥和我们一同去远乐坊吧!” 李熠然松开了握着孟语的手,他摸了摸孟语的发顶说道:“好妹妹。” 李熠然说话时瞥到了温铎,见他一直握着孟语的手腕,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温铎说道:“你先放开她,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柳天嘉刚才被李熠然挤开了,作为距离他们最近的人,柳天嘉一直在默默地在旁边看乐子。在她听到李熠然的这句话后,柳天嘉已经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她不敢直说,只能在心里大声呐喊着。 “还得是李大哥的脸皮厚啊,看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好像他刚才没抓阿语的手腕似的。” 温铎看着李熠然,然后冲着他莫名笑了笑,直接就拉着孟语往外走了。 “温大哥。” 司马如本是跟着温铎来尚书府探望柳天嘉的,如今温铎气冲冲拉着孟语走了,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冲着温铎的背影喊道,但温铎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司马如回头冲着柳天嘉和叶天骐尴尬笑了笑,“柳柳,你好些了吗?我给你带了一些治疗外伤的药膏。” 柳天嘉还伸长了脖子冲着温铎走出的方向看戏,闻言点头敷衍道:“快好了,快好了。” 在温铎拽着孟语离开后,李熠然也立刻追了过去。看着李熠然越走越远,司马如立刻弯着腰告退道:“那我就不打扰你养病了。” 他说完后就立马也小跑着走了,留下柳天嘉和叶天骐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看着最应该走的叶天骐仍然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柳天嘉双手掐着腰问道:“你怎么还不走啊?” 第24章 温铎的小迷弟 温铎带着孟语坐上了自己的马车,而姗姗来迟的李熠然也想跟着上去,却被季漾给拦了下来。 “李将军,我家的马车小,只能坐两个人,您就别上去了。” 听到外面的声音,孟语掀开了轿帘看向李熠然,这时司马如正好从柳府走了出来。看见面前的景象,司马如便立刻走到了李熠然身边。 “将军,不知是否方便与您同乘一辆马车?” 司马如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看着李熠然说完话后紧接着又低头咳嗽了几声,仿佛多站在这里吹一会儿风就能病倒。 “熠然哥哥,你快点带着小侯爷坐到马车上吧,小侯爷的身体不好。” 孟语说完后,司马如又开始咳嗽了起来,李熠然只能带着司马如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李熠然已经带着司马如离开了,但是孟语还在看着李熠然的背影,温铎俯身过来将孟语拨开轿帘的手给拉开了。 孟语不解地看向温铎,“怎么了?” 温铎搓了搓双手,还凑到嘴边哈了一口热气,紧接着又搓了搓手,“今天好冷啊。” 孟语毫不犹豫就将自己手中的暖炉子递给了温铎,“给。” 温铎和李熠然的马车一前一后走在去往远乐坊的路上,经过平康街的时候,一个守都卫快速跑到了李熠然的马车旁边,“将军,那人醒了。” 李熠然听后忙跳出了马车,自己骑着一匹马就和那守都卫一起离开了,留下了司马如一人坐在了马车上。 就在京都的一个地牢内,一个五旬的老汉被单独锁在了一间密室里面。密室的门边放了一些干粮和水,但是却没有丝毫被动过的痕迹,依旧完完整整地摆在那里。 随着密室的门被打开,老汉也睁开了双眼,他一脸淡然,完全没有被关押后的恐惧。 看见来人后,他还嗤笑了声,“你就是李熠然,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没想到长这么大了。” 李熠然走到了老汉的身边蹲下,亲手替他解开了锁链,“您就是关棠湘关将军吧。” 关棠湘眼神中满是自嘲,“将军?多少年没有听到有人这么称呼我了。” “关叔,侄儿知道您定没有与那突厥勾结过,这完全就是那刘昀的诬陷。如今,俞朝江山已易主,当今圣上贤名远扬,定会为您平叛冤屈,还您清白。” “那又如何,我关棠湘忠君爱国,只因那佞臣的一句没有根据的诬陷,我关家上下百余口人皆被屠杀,徒留我一人苟活于世。从那时候起,我便不再相信什么狗屁皇上,我只信我自己。” 李熠然早就知道关棠湘心中已对朝廷失望至极,肯定会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所以他就命守都卫留在了外面。此时,在密室里,只有他和关棠湘两人。 “关叔,关嗣安还活着,是当今的皇上救下了他。” 到了远乐坊后,孟语见只有司马如一人下了马车,而李熠然却不见了身影,“小侯爷,熠然哥哥呢?” “李将军应该是有急事,他自己骑着马先走了。” 司马如说完后又冲着温铎和孟语说道:“我该回屋去吃药了,就先回去了。” “好。” 送走司马如后,温铎和孟语一起往揽月阁的方向走。孟语握着手中的暖炉子问道:“阿铎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出宫了?还知道我去了柳府?” 温铎双手背在身后走在孟语的身边,他看着前方解释道:“姨母派人给阿姐送来了燕窝,那人还特意说到你也出宫了,阿姐便让我去接你。” 孟语听后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看着孟语点头的样子,温铎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下,自己又快速地压了下来。 皇上派那太监将话传给皇后娘娘后,皇后便派了人来远乐坊,又将孟语的行踪透露给了温铎,话中还特意提到了李熠然也在。 温铎先是让季漾去了温筱筱那里,就说是孟语一会儿要来,她特别想吃温筱筱亲手做的赤豆糖羹。 然后温铎又以探望柳天嘉为由带着司马如去了柳府。司马如去了之后便明白了一切,在温铎带着孟语离开后,他也赶紧跟着离开了。 为了温铎可以和孟语单独呆在一起,他以自己身子孱弱为由拖住了李熠然。就算李熠然不是中途有事要离开,他也会想出一个办法支开李熠然。 凤仪宫内,皇后娘娘倚在美人榻上翻看着手中的医书,金嬷嬷站在一旁为山茶花裁剪枝叶。 “娘娘,不知道温小世子那边见到公主了吗?” 皇后翻了一页医书后说道:“阿铎那孩子我放心,他在我跟前儿长大,他对语儿的情意我们都看在眼里。” 皇后顿了顿后继续说道:“只是语儿还没有开窍,我就担心她心动而不自知,白白错过了这好姻缘。” 金嬷嬷剪下了两枝山茶花,插在了美人榻旁边的青瓷花瓶中,皇上也在这时来到了凤仪宫。 他由着全公公脱下身上的大氅后,径直坐到了皇后的身边。皇后放下了手中的医书看着他说道:“皇上的奏折都批完了?” 皇上先握住了皇后的手,见她的手还是泛着些寒意,忙握紧了些,“今日奏折少,忙完了就赶紧过来看看你。” “臣妾倒觉得皇上是迫不及待赶来炫耀的。” 孟允楼被皇后逗笑了,他仍握着皇后的手说道:“那湘儿是不是觉得朕之前没看错,语儿定是心悦熠然的。所以啊,你就该听朕的,也不要乱点什么鸳鸯谱了。” 罗湘推开了孟允楼,她从果盘里拿出了一个龙眼,用手剥开后递给了孟允楼,“那可不见得,这还没到最后呢,还不一定是谁乱点鸳鸯谱呢。” “你啊,就嘴硬吧。” 罗湘听后并没有反驳,只是对着孟允楼笑了笑。 “湘儿,自生下阿钰后,你就一直体寒,怎么调养了这些年总也不见好,这太医院的人也太无用了些。” 说到这里,罗湘就想起了自己那个刚刚出世就夭折了的孩子,眼中不免酸涩,“若是言儿活了下来,她应该同语儿一般,是个极聪明漂亮的孩子。” 孟允楼一时悔恨自己说错了话,他伸手抱着罗湘安慰道:“这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护住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当年,虽然皇上在与皇后大婚后便不再去刘昭仪那里过夜,但是刘昭仪一直都对皇后尊重有加,总是日日清晨带着年仅三岁的大皇子去皇后那里请安。 皇后当时正怀着孩子,对着仅仅三岁的大皇子十分喜爱,大皇子也经常独自去皇后那里玩耍。当时见大皇子十分亲近皇后,皇上是极开心的。只是没想到刘昭仪心机深沉,她竟然在大皇子随身佩戴的香囊中放入了少量的红花。 由于皇后日日闻着红花的香味,她早就有了流产之兆。若不是皇上派了医者在皇后身边替她悉心调养,恐怕她这一对龙凤胎都要遭了刘昭仪的毒手。 事情败露后,皇上大怒,他赐给了刘昭仪白绫,想要让她自己了结。谁料刘昭仪的亲生母亲以命换命,自己一头撞死在了刘昭仪的屋内。 临死之际,刘昭仪的母亲还曾嘱咐过她,“孩子啊,不要贪得无厌,这会害死你的。” 第25章 你也会有漂亮的嫁衣 “筱姐姐,你给我做了赤豆糖羹吗?” 孟语还未进屋,温筱筱就在屋内听到了她欢快的声音,然后连忙对着身边的大丫头水墨吩咐道:“水墨,快去将糖羹端上来。” “是,小姐。” 水墨离开后,孟语和温铎相伴着进了屋,温筱筱牵着孟语坐在了软榻上,而没人管的温铎默默坐在了一旁的圆凳上。 温筱筱刮了刮孟语的鼻子说道:“你这个馋丫头,才几日不见,就想吃赤豆糖羹了。” 孟语还未回话,坐在一旁的温铎率先咳了几声,“阿姐,你糖羹做好了吗?” 温筱筱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温铎,然后笑着说道:“早就做好了,见你们一直没来,我就将糖羹温在了灶上。现在,水墨已经去厨房取糖羹去了。” 温筱筱对着温铎说完后又看着孟语说道:“语儿,这段日子你要经常来筱姐姐这里。你不在,筱姐姐自己在远乐坊里呆着太无聊了。” 孟语忙点了点头,然后凑近温筱筱说道:“筱姐姐,听说昨日里,内务府给你送来了你大婚时要穿的嫁衣,我去看看可以吗?” “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温筱筱牵着孟语来到了隔壁的厢房,正红色的嫁衣被整整齐齐地挂在了那里。 孟语之前只在孟玄钰的书房里看到过嫁衣的画稿,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成品。这是孟玄钰修改了无数次,亲手为温筱筱设计的嫁衣。 只见九尾凤凰展翅翱翔在那宽大的罗裙之上,正红色大袖衫的衣襟处用了孔雀翎毛翠羽混着金线绣制了层层云纹。 孟语凑近一看便有些爱不释手,顿时羡慕地说道:“筱姐姐,你的嫁衣好漂亮啊,你肯定是俞朝最漂亮的新娘子。” 温筱筱笑着看向温铎说道:“语儿,等你出嫁的时候,你的嫁衣肯定也很漂亮。” 温铎看出了温筱筱眼中的揶揄,他转头看向了孟语,见她对这件嫁衣是真得爱不释手,于是对着孟语的背影憧憬着说道:“阿语大婚时的嫁衣肯定比这件还要漂亮。” 孟语开心地转过了头看向温铎,她的眼神亮晶晶得,“真的吗?” 温铎看着她眼中的细碎光芒,直直地点了几下头,这一幕看得一旁的温筱筱都要憋不住笑了。 “小姐,公主,糖羹已经端过来了。” 水墨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孟语连忙先跑了出去。她看着温铎问出那句话后就立马后悔了,谁知温铎还愣愣地冲她点了几下头,仿佛就在和她保证,他一定也会给她一件那样漂亮的嫁衣。 孟语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心中又抑制不住地开心。她跑出屋后就看到了出来寻他们的水墨,“水墨,糖羹呢?” “公主,糖羹已经放在屋里了。” 孟语听到水墨的话后就先跑进了屋里,等温筱筱和温铎进屋后,孟语已经坐在软榻上小口小口吃着赤豆糖羹了。 “筱姐姐,你做的糖羹还是那么好吃。” 孟语吃完糖羹后又和温筱筱闲聊了会儿才准备回宫,当时李熠然还没有来远乐坊,温铎便主动提出要送孟语回去。 两人走在远乐坊内,孟语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一直在快速地跳个不停。她总是时不时伸手去揉揉自己心脏的位置,温铎还以为她的身子难受。就在温铎要开口问她的时候,前方拐角的地方突然传出了一个人呼喊的声音。 “来人啊,公主摔倒了。” 孟语浮想联翩中突然听到了翠栀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与温铎对视了一眼后就连忙跑了过去,只见孟萱摔倒在了地上。 孟语蹲在孟萱的身边,想着和翠栀一起扶着孟萱起来,但是孟萱一直呼痛,根本站不起来。 翠栀在孟萱身边自责地掉眼泪,她看到温铎也站在一旁后,就冲着他跑了过去。 她一边哭一边对着温铎说道:“世子爷,你能将我家公主抱回屋去吗?公主的脚本来就扭伤了,今天这一摔,她的伤肯定就更加严重了。” 孟语这时也看向了温铎,但是她心里却不想让温铎去抱着孟萱。只是孟萱的情况看起来很严重,若是靠她们扶着孟萱回屋,她的脚腕肯定会伤得更严重。 “阿铎哥哥,你帮帮皇姐吧。” 看着孟语恳求的眼神,温铎就是不愿也还是慢慢走到了孟萱的身边。最后他抱着孟萱回了屋,孟语跟在他身后,而翠栀独自去请太医了。 “阿语,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孟萱倚在床上,她握着孟语的手说着。 孟语摇了摇头,“没事的皇姐,你最近一定要好好休养,可千万不要再去外面了。” “嗯,你先回宫吧,世子还在屋外等着你呢。” 孟语看了看孟萱,然后被芽栀送到了屋外。温铎将孟萱送进屋后就主动退了出来,留下孟语在屋内照顾孟萱。此时他正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梧桐树的叶子都已经掉光了,现在树上只残留着一些积雪,被风一吹,雪花纷纷落在了温铎的身上以及他周围的地上。 孟语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大氅,然后她小跑着到了温铎的身边,“阿铎哥哥,我们走吧。” 屋内,孟萱执意让翠栀打开了窗子。通过窗子,她看到孟语跑向了温铎,她看着温铎对孟语的温柔一笑,只觉得这一切都刺眼得很。 风通过窗子呼呼地吹了进来,孟萱也只是抓紧了身上的被子。刚才那一摔是她故意的,她在得知温铎带着孟语来了远乐坊后就等在了那条小路上。 墉城,镇北王府 温晔每日都起得很早,起来后他都会在院中练一会儿拳,然后才会去做些别的事情。只有在罗湘与孟允楼大婚的那晚,他喝了很多酒,次日直接睡到了下午才起床。 温晔回到书房后就看到了那封躺在他书桌上的密信,他洗了洗手后才打开了那封信。 王爷,大皇子孟玄舒意图不轨,已图谋太子之位良久。近日里,孟玄舒私下频频结交朝中大臣,并有意拉拢世子爷。 温晔笑着看完后再次将信纸燃烧成了灰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孟允楼,你们孟家总是会兄弟阋墙,这次也不要怪我趁虚而入了。” 温晔写了一封信交给黑衣人后就转开了放在书架上的石狮子,陡然间,一间密室出现在了温晔面前。 他走进密室后,那密室的门又自己关上了。 密室里挂满了一个女人的画像,每当温晔想念罗湘的时候,他都要来到这密室中待上一段时间。对于罗湘的思念已在他的心中生了根,发了芽。若是让他拔掉对于罗湘的思念,那便会要了他的命。只要他到了这间密室里,他的心中就充满了嫉恨与懊悔。 他总是会问自己,若是当初他没有救下孟允楼,是否罗湘今日就是他的妻。 第26章 于老将军 在回皇宫的路上,孟语若有所思地坐在马车上,温铎看了几眼孟语后才开口问道:“阿语,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看你刚刚一直在揉自己灵府的位置。” 孟语摸了摸稍稍冷却下来的心,她有些心虚,并不敢直视着看向温铎,只低着头含糊回道:“我没事的,阿铎哥哥,你不要担心。” “嗯,没事就好。” 温铎点了点头,然后两人端坐在马车上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回到远乐坊后,弑影将一封密信递给了温铎,“世子,这是王爷传来的密信。” 弑影离开时特意将揽月阁的屋门给关上了,屋内只留下了温铎一人。 吾儿阿铎,父近几日得到情报,孟玄舒欲图谋太子之位,并欲拉拢吾儿。今,父命你假意配合,与孟玄舒结为同党,以徐徐图之成我大业。 温铎看完信后将那信藏在了自己经常所看的兵书之中,然后另拿了一张信纸放在了蜡烛上。 看着逐渐燃烧为灰烬的信纸,温铎眼中的光芒黯淡,整个人都有些消沉。 “世子。” 季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唤回了温铎已飘远的思绪。温铎的眼睛微红,他缓了缓情绪之后才让季漾进来。 “世子,还有三日就是于老将军的忌日了。” 于老将军是墉城的前一任守城将军,而温铎是他最小的那个徒弟。于老将军性子古怪,人也孤僻,所结交的朋友很少,他生前唯一所认可的朋友便是李熠然的祖父,孟允楼的舅舅,李太傅。 当初,南方发虫灾,孟允楼南巡回来的路上遭遇了刺杀,奄奄一息之际被温晔所救。后来孟允楼得知温晔被人陷害不得入伍,便要了李太傅的一封举荐信,推荐温晔去了墉城于老将军的部下。 在刘贵妃的挑唆下,先帝将墉城及其附近的北境苦寒之地皆赐给了当今圣上作为封地时,李太傅还曾暗地里联系了于老将军,托付他照顾自己妹妹留下来的这唯一的一个孩子。 于老将军虽性子乖僻邪谬,但人很重情义。自孟允楼来到墉城后,于老将军一直尽心尽力地辅佐他。在某种程度上说,没有于老将军的提携,作为孟允楼妹婿的温晔是不可能达到今天的成就的。 于老将军与温铎极其有缘分,他最喜欢温铎这个小辈,温铎的武功、兵法谋略皆是于老将军一一亲自传授的。 在四年前东突厥突袭墉城的那场战役中,人们盛传,温铎以一人之力守住了墉城,是俞朝不可多得的将帅奇才。人人都在歌颂着少年将军温铎,却独独忘了那个已经战死的老将军。人们不知道是,是于老将军拼死护住了温铎,温铎才有性命去拖住敌军等来了温晔的援军。 温铎刚刚平缓下来的情绪又波动了起来,这些往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他一手支着头看着书桌上的灰烬淡淡说道:“你去买些纸钱吧,再买些杜康酒,老将军最喜欢喝了。” 温铎声音轻轻的,但季漾能听出温铎语气里的哀痛。他知道温铎对于老将军的感情很深,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温晔。 季漾应了一声后就默默出去了,听到关门声后,温铎压抑的情绪还是泄露了出来。他一拳重重地砸在了书桌上,“师父,阿铎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虽然皇上不让孟语在远乐坊内住着,但是自那日吃完温筱筱的糖羹后,孟语几乎每日都要来远乐坊内待上半日。令孟语感到奇怪的是,这几日里她都没有遇见过温铎。 而今日是于老将军的忌日,之前她还在墉城的时候,都是她陪着温铎去祭祀于老将军的。孟语今日出宫前特意沐浴更衣,换上了一套素白色的长裙。 揽月阁内依旧很安静,温铎屋门紧闭,只有季漾一人守在了屋门处。 “公主,世子爷这几天心情很低落,每日都把自己关在屋内,您今日就多陪陪他吧。” 孟语点了点头,就独自推开门进去了。 阳光通过窗子撒在了温铎的身上,但是孟语光是看着温铎的背影,就能感受到他压在心底的极致悲伤。 自四年前,孟语第一次看到一身鲜血的温铎躺在战场上,她当时吓坏了,也心疼坏了。从此温铎总着玄色衣袍,他说这样就算自己流了再多的血、受了再严重的伤,孟语都看不出来,也就不会那么担心他了。 一年中只有一天温铎会穿素色长袍,那就是于老将军的忌日。 孟语刚走进屋内,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杜康酒的香味。她慢慢走到了温铎旁边,随着他一起跪下为于老将军烧纸。 “阿语,我最近总梦到师傅,总是会想起他还活着的那些日子。” 温铎一直看着被火焰慢慢吞噬掉的纸钱还有金元宝,手上也时不时地丢些新的纸钱进去。在孟语跪坐在他的身边后,他的眼泪又抑制不住地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 孟语看到温铎的身边放了两个白玉酒杯,还有着三四壶已经喝完的杜康酒。听到温铎的话后,孟语拿着纸钱的手顿住了,她扭头看向温铎,只觉得他今日格外的伤心。 “阿铎哥哥,我们都往前看吧,老将军也希望你可以好好的。若是让他看到你还陷在过去,他会骂你的。” “是啊,师傅要嫌弃我不中用的。” 孟语忍不住抱住了温铎,“阿铎哥哥,你还有我呢。” 温铎也紧紧回抱住了孟语,他靠在孟语的肩上喃喃道:“别离开我,阿语,别离开我好吗?” “不会的,阿语不会离开你的。” 阿勒穆和施可黛远远瞧见孟语穿着一身素白衣裙走了过来,施可黛本想过去和孟语说几句话,却被阿勒穆拽到了旁边的假山后。 施可黛皱着眉毛看向阿勒穆,“哥哥,你在干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躲着她?” 阿勒穆手上控制住了施可黛,他强硬地说道:“施可黛,今日不要惹事,不然温铎会更加厌烦你的。” 听到了温铎之后,施可黛不再挣扎,她不解地问道:“今日怎么了?” “今日不仅仅是我们小舅舅的忌日,还是温铎师傅的忌日。知道母后为什么总是不同意你与温铎的婚事吗?因为我们的小舅舅就是被温铎杀死的。” 阿勒穆这话给了施可黛当头一棒,他们的小舅舅只比阿勒穆大上几岁,几乎就是由他们的母后养大的,而且他素来最为疼爱施可黛。 施可黛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勒穆,她一直摇着头,不敢相信阿勒穆刚才所说的话。 “不可能,不可能的,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勒穆拉起施可黛的手,缓和了语气之后和她说道:“和我回屋,回去之后我都告诉你。” 第27章 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当初,俞朝皇帝孟允楼还未登基时,温晔便早已和父王在私下里达成了盟约。” “后来,孟允楼设下陷阱活捉了当时的二皇子派来的刺客,温晔带兵护送孟允楼回京都告御状并且生擒了二皇子,孟允楼才得以顺利登基。但温晔害怕自己手中的兵权被收回,便在离开墉城之际与父王达成了一个约定。” “父王答应了温晔,他会在温晔离开墉城的两个月后派兵去攻打墉城。当时墉城兵力空虚,根本不能抵挡住我们的进军,届时,孟允楼必会让温晔带兵回来支援。只要可以离开京都,那温晔手中的兵权便可以有一万个法子留下来。” “既然镇北王已经和父王达成了约定,那为什么小舅舅还会战死呢?” 听阿勒穆讲了这么多,施可黛还是不能理解这其中的缘由,便跟在阿勒穆身后迫不及待地问道。 “本来父王只是要作势攻打一番,双方都不会有什么伤亡的。那次,父王派了小舅舅作为先锋,小舅舅却生出了别的心思,他竟想着要攻下墉城,并趁着俞朝内乱直接打到京都。” “那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阿勒穆看着远方的月亮,过去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后来,小舅舅差点砍死温铎,是他的师父于将军帮他挡下了这一刀。于将军当场便没了性命,然后温铎就疯了似得见到突厥兵就砍。他放下怀中没了气息的于将军后,第一个杀死的人就是我们的小舅舅。” “若不是温晔的援军及时赶到,恐怕温铎就会杀进我们的王城。” 施可黛愣在了原地,她无法想象当时的温铎是什么样子的,她更无法想象小舅舅死在温铎剑下时的样子。 她只知道当时父王派了阿勒穆去增援,而哥哥回来时是带着小舅舅的尸体回来的。听人说,小舅舅被人砍得面目全非,若不是凭着他腰间的狼纹岫玉玦,哥哥根本找不到他。 施可黛没有见过当日的温铎,但是阿勒穆和孟语都见过。温晔赶回墉城后,孟语装作士兵随着他的援军一起去了战场。 阿勒穆所说的话并没有丝毫夸张的地方,当时温铎已经带着军队打到了突厥的王城边上。他整个人都杀红了眼,他的脸上、身上、佩剑上都是血。远远看到温铎,孟语都没敢认他,而他鬼煞神的称呼也是在那个时候传出来的。 今日孟语进了揽月阁后,直到傍晚,她人都没有出来。自从接到温晔传来的密信后,温铎就又陷入到了那段痛苦的回忆之中。这几天,他整日都将自己关在屋中酗酒,季漾端过来的饭菜他没有动过分毫。 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睡熟的温铎,孟语心疼极了,她竟不知温铎的内心这般沉重。她由着温铎握着自己的手臂,而她的另一只手抚摸温铎的脸。 “阿铎哥哥,你心里究竟还藏着些什么?为什么阿语觉得你活得好累?你要是承受不住了,可以告诉阿语的,阿语和你一起承担。” 皎皎月光下,孟语穿着一袭素衣走在远乐坊的庭院中,远远一看,犹如嫦娥仙子,再次映入阿勒穆的心中。 阿勒穆伸手挡住了孟语,“五公主,我们聊一聊吧。” 孟语看向阿勒穆的时候,总是一副平淡无波的样子,这让阿勒穆很失望。他想从她的脸上看到她面向温铎时娇羞妩媚的一面,他还想看到她面向李熠然时活泼率真的一面。 “大王子,算上今天,我们只见过三次,我实在想不到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阿勒穆收回了拦着孟语去向的手,但是他朝着孟语越走越近,盛夏看不过去,她上前一步挡在孟语的身前。 其实阿勒穆每次见到孟语时总是一脸笑意,但孟语却总觉得阿勒穆是笑里藏刀。就像此时此刻,阿勒穆同样是一脸笑意地靠近自己,但是孟语还是不自禁地退后了几步。 “大王子,我们之间男女有别,如果你真得有话要说,还希望你保持一下距离。” 阿勒穆将右手放于胸前冲着孟语弯了下腰,然后自觉退后了几步,“公主请见谅,是我唐突了。” “天已经黑了,大王子有话还是快些讲吧!” 孟语依旧站在盛夏身后,阿勒穆看得出她仍在警惕着自己。 “公主,我之前说过我对你一见倾心。如果你肯嫁给我,我可以向你父皇允诺两国之间真正的太平。” 孟语听到阿勒穆这话很是生气,连她说出来的话都带有明显的怒意。 “今日,我且当大王子说了胡话,我希望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我更不想听到你再说这些话。” 孟语说完后就要绕开阿勒穆往外走,阿勒穆这次没有拦住她,只是在她身后说道:“公主,我刚刚的话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欢迎你随时来远乐坊找我。” 孟语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搭理阿勒穆,但阿勒穆却依旧在后面说个不停,并且更加咄咄逼人。 “五公主,若是我直接向你父皇请求联姻,你觉得你的父皇会舍得拒绝吗?他会为了你舍弃这个俞朝与突厥可以经年和平的机会吗?” “若是你嫁与我,我可以保证,只要我在一天,突厥永不向俞朝发动战争。而我们的后代将是下一任突厥的大王,他就更不会向自己的母族发动战争,以后突厥与俞朝将是最亲密的两国关系。” 孟语最后还是顿住了脚步,若是问她的话,她自己都不敢确定父皇是否会为了她的意愿而拒绝掉阿勒穆所提起的这个要求。她的父皇先是一国之君,其次才是她的父亲。而她同样也如此,她先是俞朝的公主,其次才是孟语本人。 “大王子还没歇息怎么就做起了梦?” 李熠然突然从黑处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到了孟语的身边,然后一双眼睛凌厉地看向了阿勒穆,“大王子,有些话还请慎言。” 李熠然说完后就牵着孟语的手离开了,他一路将孟语送到了长乐殿,但是经过一路的沉默,孟语此时仍旧心不在焉的,整个人看起来颇为不安。 李熠然握住孟语的两臂,他低下头来仔细看着她说道:“好啦阿语,不要胡思乱想了,泡完澡后就早早歇息,好吗?” 孟语抬起头来也看着李熠然,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孟语的内心也稍微安定了些,她笑着对李熠然点了几下头让他放心。 李熠然也笑着摸了摸孟语的头,“好阿语,有熠然哥哥在,阿语什么也不用担心。” 夜里,李熠然离开长乐殿后并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又去了御决殿。 第28章 春木围场 柳天嘉身体好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皇宫里找孟语玩。 孟语昨日心绪不宁,当天睡得晚,柳天嘉过来时,她还没有睡醒。 柳天嘉自己坐在了椅子上,“阿语怎么了,她很少睡懒觉的。” 阿桃便将昨日里阿勒穆讲的那些话都告诉了柳天嘉,柳天嘉听完后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心想着去远乐坊找阿勒穆算账。 “他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用不用让我给他照照镜子啊!” 盛夏好哄慢哄才拦住了柳天嘉,她还立刻为柳天嘉端来了一些茶水糕点。 柳天嘉也不着急,就一直坐在长乐殿里等着孟语。但是还没有等来孟语,却提前等来了李熠然和孟玄钰。 “太子哥哥,李大哥,你们都来了,你们是不是要去远乐坊找阿勒穆算账?是的话,我和你们一起去。” 看到李熠然和孟玄钰从门口走进来,柳天嘉放下手中的糕点就跑了过去。 李熠然忙拦住磨刀霍霍的柳天嘉,“柳小天,你这脾气还是像个炮仗一般,点火就着。若是叶天骐那小子也在,你们俩就是一个煽风一个点火,想做什么都没人拦得住。” 孟玄钰也挡在了柳天嘉的面前,“柳柳,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去冬猎?” 柳天嘉听到他们要带着自己去冬猎,眼睛里都冒起了星星,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孟玄钰,“我也可以去吗?” 孟玄钰笑着冲她点了点头,但柳天嘉想起自己的老爹后一脸失落地低下了头。 “可是我爹爹不会同意的。” “放心,柳大人就交给我们了,我们保证带着你去。” 孟玄钰说完后,柳天嘉开心地跳了起来,“太好了,我们要去哪里冬猎啊?” “春木围场。” 今日,温铎同样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起床。醒来后,他就看到了自己手里握着一个娃娃,那娃娃还是他亲手做好后送给孟语的。 已经忘了是孟语几岁的时候了,她当时哭着闹着非要二公主孟萱手里的那个娃娃。他冷着脸要回她抢来的娃娃后,孟语这丫头就同他冷战了好几天。那几天里,这丫头见到他不打招呼转脸就走,就跟没看见他这个大活人一样。 后来还是他将孟语堵在了墙角,那丫头实在无路可走了才拿正眼看他。 “温铎,我要和你绝交。从此之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 看着孟语气冲冲的样子,温铎竟然笑了,“可是我比较喜欢走阳关道,我们换一换,你走独木桥好不好?” 孟语见温铎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她气得扭过头去不再看他。这时,温铎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布娃娃放在了她的眼前。 “阿语,阿语,原谅我好不好,阿铎哥哥以后不凶你了。” 温铎拿着那布娃娃在孟语面前一摇一摆地说着,顿时孟语都被逗笑了,孟语一把拿过了那布娃娃后抱在怀里左看右看。 “是不是很像你啊?我做了好几天呢。” 孟语点了点头,就在她笑得极开心时,温铎拧了下她的小脸蛋说:“以后啊不许抢别人的东西了,想要什么都告诉阿铎哥哥,知道了吗?” 孟语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温铎,最后摇头晃脑地点了点头。 在暖金色阳光的照耀下,温铎牵起了孟语的手,“走吧,姨母还等着我们一起吃饭呢。” 不停抚摸着手中的娃娃,就像孟语还在他的面前,温铎又恢复了之前的斗志。他所爱的人,所珍惜的人还需要他去保护,他是一个将军,他必须要站起来,去承担起这份责任。 孟萱坐着轮椅来到揽月阁时,温铎正在练剑。这次,他的剑法凌厉,手下力道十足,与之前那次大不相同。 孟萱怀里放着一个食盒,温铎没有停下,她也就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温铎练剑。 “公主,不如让奴婢去喊一声世子爷吧,你坐在这里可不要受凉了。” 翠栀替孟萱紧了紧大氅,说着就要往温铎那边走。 孟萱伸手拦住了她,“不用,我想这样静静看着他。” 等温铎收剑入鞘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彼时孟萱的脸都被冻得有些发红了,而温铎依旧赤裸着小臂,脸上还浮着一层薄汗。 “翠栀。” 孟萱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翠栀,然后朝着温铎看了一下。翠栀明白之后立刻就拿着帕子走到了温铎的面前,“世子爷,这是我家公主的手帕。” 见温铎看过来,孟萱含笑说道:“世子,天冷,还是拿帕子擦擦汗吧。” 温铎并没有接过翠栀递过来的手帕,而是绕过她走到了孟萱的面前,“公主可是来找阿姐的?” 孟萱摇了摇头,然后拿起了一直放在腿上的食盒,“前几日多亏了世子将我送回屋,今日我做了一些糕点,特来感谢世子。” “你是阿语的姐姐,我帮你是应该的,糕点就不必了。” 孟萱眼中快速划过了一抹失落与嫉妒,还未等她说些什么,温铎突然露出了一个极灿烂的笑容,然后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孟萱自己转过了轮椅,然后就看了孟语、柳天嘉和温筱筱三人。 “你们来了。” 孟语看见了温铎脸上的薄汗,忙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他,“快些擦擦。” 温铎极快地接过了帕子,他擦完汗后就将那帕子藏到了自己的怀里。 “世子爷,我们明日要去春木围场冬猎,你要不要与我们同行啊?你不去也是可以的,因为李大哥会陪我们去的。” 柳天嘉看着温铎将孟语的手帕藏了起来,然后她上前一步挑眉笑着对温铎说道。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柳天嘉没有等来温铎的回答,而是听到了孟萱的声音。 翠栀推着孟萱走近了他们,“我就坐在营帐外看着你们冬猎,不会麻烦你们的。” 温筱筱率先回道:“那可是太好了,正好我也不会骑马,要是他们都出去了,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做个伴。” “嗯。” 孟萱嗯了一声后突然打了个喷嚏,温筱筱这才注意到她的双手与脸颊都是红彤彤的,显然是在院中被冻了许久。 温筱筱用手指戳了一下旁边的温铎,嗔怪道:“二公主来了,你怎么不带她去屋里坐坐,这外面多冷啊?” “阿筱,是我看世子练剑看入迷了,这不怪世子的。” “你就不要替他说好话了,我们快些进屋吧,这外面好冷。” 温筱筱说完后就要握着孟语和柳天嘉一起回屋,但柳天嘉站在那儿没有动,她看着温筱筱和孟语说道:“筱姐姐,你们先进屋吧,我和阿语去找司马如,问问他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温铎一直站在孟语身边没说话,随即看着柳天嘉说道:“那我带着你们去。” 第29章 受伤 第二日清晨,温铎紧跟在孟语身后,想要与她一同上马车。但是孟语上车后,柳天嘉一把拦住了欲上车的温铎。 “世子,我们这辆车坐满了,你去太子哥哥那辆马车上坐吧。” 温铎不信,他以为是柳天嘉蓄意报复,柳天嘉便撩开了车帘让他亲眼看看。 “你看,我没骗你吧!” 本来是司马如和李熠然先上了马车,然后柳天嘉就跟着司马如上来了。叶天骐见柳天嘉和司马如两人有说有笑的,他也就跟着上来了,并且还故意坐在了柳天嘉和司马如的中间。如今这辆马车上的确是没有温铎的位置了。 温铎正想着离开,司马如叫住了他,“温大哥,我们换一换位置吧,我正好有些事情要请教太子殿下。” 叶天骐一听很开心,忙接着说道:“好啊好啊。” 叶天骐刚说完,柳天嘉就狠狠踩了他一脚,“就你会说话。” 司马如下车后,温铎看着坐在孟语身边的李熠然含笑说道:“李将军,麻烦往里面靠靠。” 最终,温铎如愿地坐在了孟语的身边,也被坐在他对面的柳天嘉瞪了一路。 叶天骐看到柳天嘉一直盯着温铎看,心中很不舒服,怎么走了一个司马如这又来了一个温铎。 他凑到柳天嘉的耳边小声提醒道:“柳天嘉,你个姑娘家一直盯着人家世子看做什么啊?你要矜持些好吗?” 柳天嘉笑着转头看向叶天骐,只不过那笑容看得叶天骐毛骨悚然,然后柳天嘉随手就抓了一个糕点塞进了叶天骐的嘴里。 “慢慢吃,还有很多呢。” 柳天嘉说完这话后,心中还想着:不怕堵不上你的嘴。 叶天骐呆呆地看着柳天嘉,甚至都忘了将塞在自己嘴巴里的糕点拿下来。他突然变得一脸娇羞,然后就低下了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手中的糕点。 这是柳柳喂给我的第一块糕点,她还让我慢慢吃,她在关心我。 叶天骐心里这样想着,不自觉就开心地笑出了声。他完全沉浸了自己的世界里,都没有看到柳天嘉以及李熠然嫌弃的眼神。 等温铎他们离开远乐坊不久之后,阿勒穆和施可黛也身穿着骑装坐上了马车,并且一直远远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 到了春木围场后,孟玄钰刚刚下了马车,便听到有人在喊他。只见阿勒穆在远处的一辆马车上探出了头,对着他们一行人喊道:“太子殿下,方便同行吗?” 孟玄钰眼神暗了暗,但表面上依旧笑容和煦,“大王子跟着我们许久了,这终于是现真身了。” 柳天嘉在温铎身边小声问着他:“这就是一直觊觎阿语的阿勒穆?” 温铎双手握拳抱于胸前,冲着柳天嘉点了点头。 “那你们之前交战的时候,他是不是你的手下败将啊?” 温铎不屑地哼了一声,“他还不配。” 柳天嘉极其看不惯温铎一脸牛逼哄哄的样子,她无声地学了下温铎,然后也同样不屑地看着还在马车上的阿勒穆,“真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叶天骐看了看挨得极近的柳天嘉和温铎两人,然后他拽了拽柳天嘉的袖子,“光天化日下,你注意一些。” 柳天嘉冲着叶天骐的视线看到了温铎,然后就一把打开了他的手,“你这脑子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施可黛下了马车后狠狠瞪了眼孟语,柳天嘉看到后,也狠狠瞪了回去。 孟语能感觉出施可黛对于她的敌意,但是她仔细想了想,也没有想到自己有哪里惹到她,索性就无视掉她,因为孟语素来不爱搭理脑子有毛病的人。 阿勒穆还想往孟语这边走,但是被孟玄钰挡了下来,“听闻大王子也会下围棋,不如一会儿我们对弈几局如何?” “太子殿下相邀,本王怎能拒绝?” 阿勒穆说完后又对着温铎说道:“那小妹就有劳世子爷照顾一二了。” 柳天嘉无语地冲着阿勒穆和施可黛翻了个白眼,然后小声说了句,“这么大个人还需要旁人照顾,真是废物。” 柳天嘉吐槽后小声冲着孟语了句悄悄话,“阿语,那女人估计盯上你世子哥哥了,一会儿你可要小心点她。” 司马如本来只是想来围场看着他们冬猎,但柳天嘉非要拽着他一起去。 “阿如,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嘛,我可不想和叶天骐在一起骑马,他非得气死我不可。” 旭德一脸看活祖宗的样子跟在柳天嘉身边一直絮叨着:“柳小姐,你放过我们家公子吧,他真得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啊。若是我家公子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跟我们家侯爷和夫人交代啊。” 司马如本意是不去的,但是经过旭德这么一絮叨,他突然就非去不可了,然后他就由着柳天嘉拽着他走了。 由于司马如不会骑马,柳天嘉就让士兵牵着司马如的马,带着他一起在这周围的小树林里转悠,而叶天骐骑着马跟在他们身后,随他们一起无聊地乱逛着。 孟语、李熠然和温铎率先骑马跑进了林子里,施可黛准备好后也勒紧了缰绳加速跟了过去。 “温铎,要不要比一下谁的猎物最多?” “好啊。” “算上我,我也要和你们比试一番。” 三人说好后就各自跑向了不同的地方,而随后赶来的施可黛跟着温铎去了同一个方向。 “温铎,小心。” 孟语射中了一只兔子,就在她跑过去捡兔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施可黛的声音。担心温铎出了什么意外,孟语扔下了手中的兔子后就策马朝着施可黛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李熠然自然也听到了,在中途遇见孟语之后,两人就一同策马过去了。 只是最后出事的不是温铎,而是施可黛。 当李熠然和孟语赶过去的时候,施可黛正躺在温铎的怀里,她的右肩中了一箭,此时已经昏死了过去。 “温铎,你快带着九公主回营帐,阿语这边有我。” “刺客在东南方向,他的左肩刚才被我射中了。” 李熠然拍了拍温铎的肩膀,“我知道了,都交给我吧。” 温铎看了一眼孟语,然后才将施可黛抱了起来,率先带着她走了。 李熠然本想着先送孟语回去,但是孟语却坚持要和他一起去抓刺客,“熠然哥哥,我们快点去吧,不然一会儿刺客都跑没影了。” “那你要和我同乘一匹马,这样我才能及时保护你。” “可是我也会骑马射箭,不需要你保护的。” “那我就要先送你回去,现在这林子里可不安全。” 第30章 失踪 随着一子落定,孟玄钰将右手盖在了棋瓮上,随后看着面前双眉紧锁的阿勒穆说道:“大王子,你又输了。” 阿勒穆看了看面前的棋局,然后将手中的黑子随意地扔回到了棋瓮中,笑着对孟玄钰说道:“太子殿下,受教了。” 就在两人准备再开一局的时候,温铎抱着施可黛快步跑了过来,“太医,快去叫太医。” 阿勒穆没想到施可黛会受伤,他将棋子扔到了棋盘上,然后就冲着温铎跑了过来。 看着施可黛苍白的脸色以及她右肩上流出的大片血迹,阿勒穆急忙问道:“施可黛怎么会受伤呢?” 温铎来不及回答阿勒穆,他直接将施可黛抱到了幄帐里。 眼见着温铎又要骑马离开,孟萱拉着他的衣袍问道:“世子,你还要去哪里?” 温铎回头看了看孟萱说道:“我要去找阿语,现在林子里不安全。” “我带着亲兵和你一起去。” 孟玄钰对着温铎说完后,又对着温筱筱和孟萱嘱咐道:“你们两个人千万不要离开营帐。” 温筱筱对着孟玄钰点了点头,然后冲着他们的背影喊道:“你们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孟玄钰和温铎一起翻身上马,两人走进林子后,温铎对着孟玄钰说道:“殿下,我知道阿语的大概位置,我先去找她,那你去找柳小姐他们吧!” 孟玄钰冲着温铎点了点头,“好,你注意安全。” 两人说完话后就分道扬镳了,他们各自带了一部分士兵策马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孟语与李熠然两人共同骑在了一匹马上,他们往东南方向走,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血迹。 李熠然独自从马上跳了下来,他蹲在地上仔细查看,终于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阿语,你看,这是那刺客受伤留下的,我们只要沿着这血迹走,一定可以抓到他的。” 孟语也从马上跳了下来,她将缰绳系在了她身边的树上,“以防打草惊蛇,我们还是走着过去吧。这马就留在这里,方便温铎找到我们。” 李熠然冲着孟语点了点头,然后两人沿着地上并不明显的血迹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却发现那血没了踪迹。 “阿语小心,刺客应该就藏在这附近,一会儿我来掩护,你先藏起来。” 李熠然刚说完,就有一道银针飞了出来,那银针直逼孟语的额头,被李熠然拿匕首挡住了。 孟语被吓懵了一刻,但是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为了不拖累李熠然,她冷静下来后就独自跑到了一棵宽约半米的老树下藏了起来。 孟语蹲在老树下面,她紧握着李熠然递给她的匕首,然后小心观察着银针究竟是从哪个方位射出来的。 那个刺客轻功极好,虽然他的肩膀上受了伤,但依旧雁过无痕,让人捉摸不透他的行动轨迹。 李熠然应付着那银针,在原地直转了一圈。而当他背对着孟语时,那黑衣人终于现了身。 看着迎面快速飞来的银针,李熠然再次轻松躲了过去,只是没想到这银针根本就不是冲着他来的。 孟语看着李熠然惊恐万分的表情以及他张开的嘴巴,只是还未来得及听到他的声音,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处传来了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然后整个人就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没了知觉。 李熠然拿着弓箭朝那黑衣人猛射了一箭,然后滑跪到了孟语身边。 他颤抖着双手,强撑着将孟语抱在了怀里,却发现孟语的嘴唇微微发紫,这银针竟是有毒的。 李熠然先是封住了孟语伤口附近的穴道,然后才将那银针拔了出来,处理完这些之后,他将孟语靠坐在了树干上。 “阿语,我会对你负责的,先冒犯了。” 李熠然说完后就解开了孟语的上衣,他不敢乱看,只将她上身肩膀处的衣服下扒到了他可以看到伤口的地方,然后替她将毒血全部都吸了出来。 等温铎赶来时,李熠然正抱着孟语往营帐的方向走。看到孟语昏迷了,温铎急忙从马上跳了下来,他快跑到了李熠然身边问道:“阿语这是怎么了?” 李熠然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他整个人都有些晕晕沉沉的,“阿语被银针刺中了肩膀,她中毒了,你快带着她去看太医。” 营帐处,温筱筱和孟萱两人一直守在施可黛的身边。刚才太医已经为施可黛看了伤口,只说她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一些简单的外伤,敷上几贴药好好休养就可以了。 施可黛并没有昏迷太久,她睁开眼后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哥哥,只看到了温筱筱和孟萱两人。 她瞥了一眼孟萱,然后冲着温筱筱柔柔说道:“姐姐,我想喝水。” “水墨,你去拿水来。” 水墨喂着施可黛喝完水后,她又一副柔弱的样子看着温筱筱,“姐姐,我哥哥呢?” “他跟着太医去给你拿药膏了,你先安心躺着。” 孟萱察觉到了施可黛眼中的不喜,她便让翠栀推着她出了幄帐。她看着林子的入口,心里期盼着温铎可以快些回来,期盼着他可以安全地回来。 就在太阳还未彻底落下的时候,温铎骑着马回来了,而孟语正虚弱地倚在他的怀里,她人已经不省人事了。 孟萱推了一把翠栀,“翠栀,你快去请太医,阿语出事了。” 翠栀并不情愿去,“公主,奴婢走了,你怎么办啊?” “听我的话,你快去。” 孟萱说完话后就自己转着轮椅慢慢地靠近温铎,“世子,翠栀已经去请太医了,你快点将阿语抱进幄帐。 温铎听后匆匆对着孟萱道了谢,然后抱着孟语走进了另外一间幄帐。 去而复返的老太医气喘吁吁得,他匆匆小跑着过来后还未歇上一口气就被温铎拽到了孟语身边,“太医,你快点看看五公主,她中毒了。” 那老太医知道五公主是当今圣上的眼珠子,他也顾不上生气,坐下后就替孟语把脉。 “五公主没什么事,她体内的毒素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醒来后再喝上几碗排毒活血汤就没事了。” 老太医刚说完,士兵就扶着晕晕沉沉的李熠然走了进来。 “李将军中毒比较深,你们快把他扶到这边的榻上,我来给他看看。” 随着李熠然进来的还有孟萱和温筱筱,眼看着孟语和李熠然两人都中了毒,而李熠然的嘴角处还残留着一些黑色的血痕,众人便都知道这两人应是有了肌肤之亲。 孟萱被水墨推着进来后先看了一眼温铎,注意到他紧紧握成拳的双手后,孟萱倚在轮椅上微微笑了下。 孟玄钰一直没有回来,期间他派人回了一次营帐,温筱筱这才知道,柳天嘉和司马如一起失踪了。 第31章 流言 孟玄钰和叶天骐在围场内找了一夜,最终,叶天骐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发现了柳天嘉和司马如两个人。 柳天嘉被洞口处传来的人的脚步声给惊醒了。她醒来后先是看了看身边的司马如,见他一直打着颤,脸上也有着不正常的红晕,忙试了试他的体温。 “快来人啊,快来救人啊。” 叶天骐听到柳天嘉的呼救声后,他忙加快了脚步,最终寻着声音找到了柳天嘉。当时他看到柳天嘉正紧紧地抱着司马如,整个人一脸的焦急。 看到叶天骐后,柳天嘉激动得瞬间就掉下了泪。叶天骐第一次看到这么脆弱的柳天嘉,他忙半蹲在了柳天嘉的身边,拿着帕子给她擦泪。 “别哭了,我这就带着你们出去。” 柳天嘉抽泣着说道:“叶天骐,阿如他为了救我,在我们踩空掉下山崖的时候,他垫在了我的身下。现在他的腿好像是骨折了,我们又在这山洞里冻了一夜,他整个人烫得厉害,你快救救他吧!” “都怪我,明知道他体弱,还非要带着他出来骑马。” 柳天嘉一脸自责,她的眼神中还带着化不开的担忧与害怕。 叶天骐难得轻轻拍了拍柳天嘉的肩膀,小声安慰着她道:“柳小天,司马如一定不会有事的。一会儿我先背着司马如出去,你牢牢跟在我身后可以吗?” 柳天嘉湿漉漉的双眼一直看着叶天骐,仿佛他就是自己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然后柳天嘉冲着他猛猛点了几下头。 孟玄钰和李熠然本意是想带着孟语来春木围场散心,没成想却惹出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所以他们在找到失踪了一夜的柳天嘉和司马如后就立即返回了京都城。 但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春木围场的事情并没有就这么过去,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就在他们回城的第二天,孟语中毒,李熠然英雄救美替孟语吸出毒血的事迹竟突然间传开了。 只是这件轶事在还没有被大范围散播的时候就被另一件更吸引人们眼球的事给掩盖了下去,而这段传闻的主人公还是柳天嘉和司马如。 传闻说礼部尚书独女柳天嘉和南阳侯长子司马如两人孤男寡女在荒山野地中共处了一夜,但是后来经过人们的添油加醋,事情已经变得无法控制起来。 礼部尚书府内,柳天嘉被外面越来越夸张的传闻给气哭了,而这时他的父亲却急着要将她嫁出去。 “嘉儿,虽然我看不上叶天骐那小子,但是现在他主动向你提亲,他已经爹爹为你想到的最好的归宿了。” 柳天嘉用手胡乱抹了下脸上的眼泪,她倔强地看着柳熹源,“爹爹,阿如现在还生死未卜,我不能就这样抛下他。他都是为了救我,不然他不会变成如今这样的。爹爹,你若是担忧我的声誉,就让我嫁给司马如吧!” 柳熹源被柳天嘉气了个够呛,但是他也舍不得去打骂她。自从夫人不幸病逝后,便是他们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到今日。虽然是因为自家女儿害得司马如变成如今这样半死不活的模样,但是他也不忍心将女儿嫁给一个短命之人。 “嘉儿,这次就听爹爹的吧!爹爹不会害你的。” 见柳熹源仿佛苍老了很多,柳天嘉也心有不忍,她放软了语气继续对着柳熹源说道:“爹爹,我犯下的错不能让叶天骐替我去扛。若是司马如能够醒过来,您替我去和南阳侯府商议婚事好吗?” 柳熹源见劝不住自家女儿,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你还发着烧呢,就先回屋养着吧,你的婚事交给爹爹就行了。” “女儿不孝,让爹爹费心了。” 柳天嘉向着柳熹源行礼之后就被意莺搀扶着回屋了,期间她好几次转头看向柳熹源,却看到柳熹源一直丧气地低垂着头。 孟萱依旧住在远乐坊里,等到翠栀关上屋门后,她才气得将茶桌上的器具都挥到了地上。 翠栀见状忙跪在了地上,她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一眼孟萱。 “你是怎么办事的,怎么孟语和李熠然的事就生生被压了下来?” 翠栀的头垂得更低了,“奴婢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啊?那些替咱们散播消息的人也都找不到人影了。” 孟萱听后又惊又怒,她担心被温铎知道是她搞的鬼,忙冲着翠栀吼道:“还不快去找,若是这事暴露了,你我都逃脱不了父皇的责罚。” 翠栀离开后,整个屋内只剩下了坐在轮椅上的孟萱,但是这时高高的屋梁上却传来了一道声音。 “没想到一向柔弱胆小的二公主私下里竟然这样暴躁,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你是谁,快出来,不要装神弄鬼。” 孟萱抬头看向四周,心中慌张不止,但又强制压抑着害怕大声喊道。 阿勒穆说完话后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他视若无睹地直接坐在了孟萱对面,以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眼神打量着孟萱。 孟萱抓紧了轮椅的把手,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看向阿勒穆,“大王子,你擅闯本宫的住处也太放肆了些,这里可是我俞朝。” 阿勒穆自顾自倒了杯茶水慢慢喝着,“二公主,别忘了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你应该也不希望我将这些说出去吧!” 孟萱此时根本顾不上笑了,她双眼盯着阿勒穆问道:“你到底想干些什么?” 阿勒穆终于抬起眼看着孟萱说道:“二公主不要往坏处想,本王当二公主是朋友,自然会替二公主保守秘密的。” 阿勒穆很快又话锋一转,他虽是在笑着,但那眼神比院中的寒冰都要冷上三分,“只是朋友之间要互相帮助,二公主是不是也要多替本王两肋插刀呢。” 孟萱仍紧绷着身子,甚至脸上都沁出了汗珠,但她脸色正常,一双眼睛似化不开的浓墨,让人辨不出思绪。 “自然。” 阿勒穆开怀大笑,他仍在打量着孟萱,此时又用手掩住了孟萱的眼睛。 “这样便像了,可惜啊,你这双眼睛充满了算计,始终是比不上她的。” 阿勒穆说完后转身便要离开,这时孟萱在他身后说道:“孟语的事是你压下来的吧!那我的人呢?” 阿勒穆微微侧着脸看向孟萱,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经过阿勒穆照在了孟萱的身上,但孟萱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二公主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第32章 此生非你不可 孟语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长乐殿,而盛夏正端着一碗药汤坐在她的身边。 “公主,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刚刚皇上和娘娘还过来看望你了。你先喝药,奴婢这就将你醒了的好消息告诉娘娘去。” 孟语冲着盛夏点了点头,然后盛夏就将药汤递给了阿桃,自己跑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报喜了。 阿桃端着药汤坐在了孟语身边,她用汤匙拨弄了下药汤,“公主,蜜饯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先喝药,一会儿奴婢就将蜜饯给你拿来。” “阿桃,熠然哥哥怎么样了啊?他有没有受伤?” 阿桃拨弄药汤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看着手中的药汤说道:“李将军没什么事的,只是......” 孟语皱起了眉,她握着阿桃的手问道:“只是什么?熠然哥哥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公主,刺客的银针上有毒。为了及时替你清理毒素,李将军当时就帮你把毒给吸了出来。虽然他摄入了一些毒素,但李将军身体硬朗,现在已经痊愈了。” 孟语摸了摸自己肩膀处被刺中的地方,她有些失神地看着阿桃说道:“那熠然哥哥岂非是看到了......” 阿桃看出了孟语的不对劲,她连忙说道:“公主放心,李将军定然会对你负责任的。” 孟语摇了摇头,“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孟语自顾自说了这些,又猛然看向阿桃问道:“阿桃,那阿铎哥哥呢?他有没有来看过我?” 阿桃看着孟语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然后补充着说道:“世子和司马小侯爷相交甚好,如今司马小侯爷重病昏迷,所以世子爷才没有过来看望公主的。” “司马如重病昏迷?这又发生了什么事?柳柳和叶天骐当日不是和他在一起吗?那他们有没有什么事?” 阿桃看着孟语目前没有喝药的心思,只能将药汤放在了一旁,然后自己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孟语。 孟语听后就想着出宫一趟去看望柳天嘉,“阿桃,快替我梳洗一番,我现在就要出宫。” “公主,你还没喝药呢?而且......” 阿桃还未说完,孟语就端起了那药汤一饮而尽,然后举着药碗说道:“我现在喝完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吧。” 阿桃接过了孟语手中的药碗,“公主,皇上让你这几日都不要出宫,先养好身体再说。” “我今天就要出去。” 孟语说完后就要绕开阿桃往宫门口跑,阿桃没有拦住她,但是孟语跑到长乐殿门口就自己停了下来。阿桃跑过去一看,就见盛夏正领着皇后娘娘和温铎走了过来。 “你这孩子才刚刚醒了,这又是要干什么去啊?阿桃,快扶着公主回屋。” 这次孟语并没有挣扎,她乖乖跟着阿桃回到了屋内。等到皇后和温铎都坐下后,她先是看了眼温铎才坐在了皇后身边。 “阿铎刚来本宫这里看望本宫,盛夏就跑过来说你醒了,本宫就带着他一起过来了。” 孟语乖乖冲着温铎和皇后笑了笑,然后对着皇后说道:“母后,我可以出宫去看看柳柳吗?我身体已经好了,你看,今天的药我也喝完了。” 孟语说着还特意指了指已经空了的药碗给皇后娘娘看,皇后拍着她的手点了点头。 “你若想去便去看看吧!你父皇那里有母后去说。不过,要让阿铎陪你一起母后才能安心。” “姨母请放心,我会照顾好阿语的。” 舒王府内,大皇子孟玄舒安慰好已经怀有六个月身孕的舒王妃之后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一个黑衣人正站在书房里面等着他。 “大皇子,我们王爷非常满意你提出来的条件,所以答应了会扶持你成为太子,接下来的事你来找我家世子就好。” 那黑衣人最后是翻墙出的舒王府,只是他刚站在了墙外光秃秃的柳树下面就整个人跌倒在了树干上,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肩处,只见手上已沾满了血。 温铎今日是坐着马车进宫的,所以孟语出宫时就坐上了温铎的马车。一开始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而孟语一直在偷偷看着温铎。 “在看些什么?” 温铎先开口说了话,孟语刚刚要转头偷看温铎的动作顿住了,她目视着前方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将闷在心头的话说出来。 她低下了头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出来,温铎这时摸了摸她的发顶笑了笑。 “在想什么啊?和阿铎哥哥说一说。” “柳柳曾说过她未来所嫁之人必是她心悦之人,可如今京都中的流言却要逼着她在叶天骐和司马如两人之间选出一人来。” “若是我心悦之人与旁的男子被困一夜后失了声誉,我仍愿去迎娶她。” 温铎定定看着孟语说着,孟语转头看过来时正与他对视上。 “那阿铎哥哥有心悦之人了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与那女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就想将她娶回家中相伴一生。” 孟语眼中微微发红,似要哭出来但又在强忍着,“我怎么不知道阿铎哥哥身边有这样一位姐姐?” 温铎刮了刮孟语的鼻子,“傻瓜,你竟会不知?” 孟语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双脸通红,急忙转过了头不再看温铎。 “阿铎哥哥直说就好,还要拐弯抹角做什么?” “阿语教训的是,我温铎心中只有孟语,想迎娶之人也只有孟语。” 孟语先打开窗子透了透气,然后才又看着温铎说道:“那阿铎哥哥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 温铎的耳尖也变红了,“四年前,你选择留在墉城,我打开房间的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此生非你不可了。” 温铎一双桃花眼,只有在看向孟语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无限情意。之前孟语不懂,如今才知这是他留给她的偏爱。 孟语也记得四年前的那一天,她偷偷遛下了马车,自己藏进了温铎的房中,只给她母后留下了一封书信。而温铎那日打开房门看见她后,就跑过来紧紧抱住了她,若不是她要喘不过来气了,温铎恐怕还会抱得更紧。 “那为什么两年前你突然要送我回京都啊?而且这两年时间里你都没有给我写过书信?” 孟语想起这事就气鼓鼓得,她靠近温铎盯着他问道。 温铎想起两年前发生的那件事,眉眼之间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模样。他缓了缓才双手握着孟语的手臂说道:“那几年东突厥时时派兵突击墉城,我要带兵回击,自然怕顾不上你。又恐你看到我受伤后会担惊受怕,那还不如送你回京都。” 孟语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温铎,温铎却收回了眼神不再看她。 “阿铎,这两年我一直跟在太医身边学习医术。若是有朝一日你又去了战场,那我也可以跟在你身边为你们治病疗伤。” 第33章 全京都最好的姑娘 俞朝冬日多风,可无论马车外有着多大的风,都挡不住两人彼此相伴的承诺。 “阿语,余生有你,是我此生之幸。” 两人相视一笑,无言的默契已藏在心底。 柳天嘉今日刚刚退下了烧,便想着去远乐坊看望司马如,但是她刚出柳府大门就遇见了叶天骐。 自柳天嘉拒绝了他的求婚之后,叶天骐便每日都在柳府门前等着柳天嘉,今日他看到柳天嘉后便立马跑了过去。 “柳天嘉,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你不知道坊间传得有多难听吗?” 柳天嘉整个人还是有些虚弱,她的脸色微微发白,也没了之前的活泼好动。 “叶天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这是我的过错,我没有理由让你牺牲掉你的婚姻。” 叶天骐又凑近了柳天嘉几分,他低着头看向她说道:“柳天嘉,我是自愿的。你明白吗?我不愿让人那样中伤你,你是个好姑娘,你是全京都最好的姑娘。” 柳天嘉双手绞着手中的帕子,她最终还是犹豫着往后退了一步,“爹爹已经同意去同南阳侯商议婚事了,等司马如醒后,我们就会订亲了。” 看着眼下的绣花鞋往后退了退,叶天骐心中绞痛,他只低着头笑了笑,“是我多心了,既然姑娘已有了好去处,叶某在此只能恭祝姑娘余生平安喜乐,无病无灾亦无忧。” 叶天骐说完后就转身骑马离开了柳府,留下柳天嘉一人站在柳府门前。 今日的风很大,意莺在旁担忧着说道:“小姐,今日的风太大了,你身体刚好,我们还是快些到马车上吧!” 柳天嘉愣愣地看着叶天骐的背影,心中却闷闷的,似被压了一块石头般,很难受。从今日两人分别之后,柳天嘉和叶天骐之间的关系就淡了许多。两人再见面后,没了之前的争吵,只剩下一句淡淡的相互问候。 一向习惯闷在家中钻研文史机巧的叶天骐成了烟花柳巷的常客,而日日都要溜出尚书府出去游玩的柳天嘉却整日闷在家中,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 孟语和温铎到了柳府时,柳天嘉正站在门口望着远处发呆。看到孟语下了马车后,意莺忙在柳天嘉身旁喊道:“小姐,您看五公主她来看你了。” 柳天嘉这才回了神,孟语握住她的双手时,只觉得一片冰凉。 “你要去哪里?” 孟语一边将手中的暖炉放在了柳天嘉手中一边问道。 “我想着去远乐坊看望司马如。” “那我们一起过去。” 孟语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也没有多问些什么,她直接拉着柳天嘉上了他们的马车。 司马如情况并不好,他先天不足,跌下山崖后又在山洞内被冻了一夜。自他从春木围场回来后便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怕远在千里之外的南阳侯夫妇担心忧愁,旭德都没敢给他们写信告知这件事。他每日都守候在司马如的身边,悉心照顾着他,只盼他可以早日好转。 柳天嘉来了后,旭德并不待见她,直接将柳天嘉挡在了门外。 “柳小姐,我家少爷本就体弱,根本就经不起折腾。如今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每日高烧不退,有时甚至连药都喂不下去。” 柳天嘉低着头站在旭德对面,她整个人羞愧极了,根本半句都没敢回嘴,只站在他面前让他数落。 旭德也知道自己说话有些过分,但是他就是生气。若是当日柳天嘉并没有拉着司马如去骑马,而且也没有故意甩开叶天骐的话,他家少爷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旭德害怕自己一会儿还会说出更过分的话,他便冲着门外伸了伸手,“柳小姐,你先离开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孟语想要上前为柳天嘉说上句话,却被温铎拦了下来。 温铎凑近孟语耳边说道:“你和柳小姐先离开,我和旭德说上些话。” 温铎说完后又拍了拍孟语的肩膀,小声说着:“相信我。” 孟语牵起柳天嘉的手,“柳柳我们先走吧,旭德还要照顾小侯爷呢。” 柳天嘉没有说话,她点了点头就随着孟语先离开了。 “世子,我知道我刚才有些过分了,但我必须要这么做。” 旭德看着温铎,他的一双眼下乌青,显然是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 “旭德,我刚入宫面见了皇后娘娘,娘娘一会儿便会派宫中最好的太医来为司马兄弟诊治。你放心,司马兄弟一定会好起来的。” 旭德眼中红彤彤的,他抹了一把眼泪后冲着温铎作揖道:“多谢世子。” 温筱筱每日都会熬一碗赤豆燕窝羹给皇后娘娘,她来到远乐坊后也没有断过,仍每日做好后让她的奶娘去端给皇后娘娘。 孟语带着柳天嘉来了揽月阁,正好碰上奶娘提着盛有赤豆燕窝羹的食盒出来。 温筱筱先端给了孟语和柳天嘉几盘糕点,然后说道:“你们可有口福了,这是我刚刚熬燕窝羹的时候顺手做的,没成想你们就来了。” 孟语端着糕点走在温筱筱身后说道:“筱姐姐,母后都说过了,你来远乐坊这几日就不用再给她熬燕窝羹了,安心待嫁即可。” “姨母体寒,需要调养,每日吃上一碗赤豆燕窝羹是极好的。” “筱姐姐,你总是这么孝顺体贴,也难怪母后总是教育我,让我向着筱姐姐学习。” 温筱筱转回头看着孟语,然后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这是怪你筱姐姐的意思啦?” 孟语撅了撅嘴巴说道:“语儿可不敢呢。” 柳天嘉笑了笑,忙在她们旁边说道:“筱姐姐,你可没有听错,阿语这就是在怪你呢。” 孟语幽怨地看着柳天嘉,一脸的伤心,“柳柳,你究竟是谁的闺中密友?” 柳天嘉一步一步走到了温筱筱身边,她笑着看向孟语说道:“你说呢?” 听闻温铎带着孟语出了宫,还是皇后娘娘同意的,孟允楼当即就气冲冲到了凤仪宫要去找皇后算账。他板着一张脸进了凤仪宫,但是皇后娘娘却丝毫没有搭理他,只站在那盆山茶花的旁边给它修剪枝叶。 孟允楼在皇后的身后来回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引起皇后的注意,他实在忍不住了,就先开了口,“湘儿,语儿刚中了毒,这身体还未好全,怎么你就又让她出宫了?” 皇后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她直接坐在了榻上,端起了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后才说道:“不是有阿铎陪着语儿了吗?” 看着皇后手中茶杯里冒出的袅袅热气,皇上孟允楼又大踱步走了过去。他坐在皇后的身边,接过了郑为恪及时递过来的茶水后猛然喝了一口。 皇上喝完茶后就命凤仪宫内侍候的人都出去,还让他们关紧了凤仪宫的大门。 “你也知道镇北王的那些心思,怎么就这么放心温铎呢?” “他是我养大的,在我膝下长大的孩子,我能不知道他的品行。皇上问这话,是不相信臣妾吗?” 见皇后一个质疑的眼神瞟过来,仿佛只要皇上点头说是,她就会心碎一般。孟允楼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握着皇后的手说道:“湘儿,国事不是家事,最忌感情用事的。” 第34章 姑娘说话是否还算数 后来,皇后娘娘派出了宫内最好的太医来为司马如诊治,并随行带来了许多的好药材。柳天嘉在孟语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心中也放心了许多。她每日都在神佛前为司马如祈祷,只希望他可以快些好起来。 许是她的诚心诚意感动了上苍,在五日之后,司马如终于醒了过来。温铎进宫去探望孟语的时候,将这事告诉了她。 “小侯爷终于醒了,这下柳柳可以安心了,她也不用非要以身相许了。” 孟语整个人兴高采烈的,温铎都有些不忍心告诉她后续的事。 “你也不要高兴太早。司马兄自醒来后,他的腿就使不上力气了,太医说他以后只能坐在轮椅上活动了。” “这,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柳柳知道了吗?” 温铎点了点头,然后解释道:“柳小姐一直守在远乐坊,每日都会拦住太医问上一问司马兄的病情如何,故她还是最先知道这事儿的。” 孟语着急地在原站直打转,“我真得好担心柳柳,可是我又出不了宫,父皇关我禁闭,因着母后上次放我出宫,他们两人还为此大吵了一架。这可怎么办啊?” 温铎心里同样不好受,司马兄本就身子孱弱,一腔抱负不得施展。如今他又双腿残废,只怕往后会更加心灰意冷。 温铎站起身走到了孟语身边,他拉住孟语的衣袖说道:“我有办法让你出去。” 片刻后,温铎出了宫,而守在长乐殿附近盯梢的崔公公又快跑回了御决殿给皇上通风报信。 “陛下,世子爷已经出宫去了。” 回复完后,崔公公在皇上的示意下退出了大殿。明明是在冬日,他的脸上硬是生了层薄汗。他蹲在墙根处摘下了自己的帽子,然后拿着帕子慢慢擦了擦汗。 每次皇上都选中他去长乐殿盯梢,上次是一路跟踪着李熠然李将军,这次又要盯着温铎温世子,进宫短短一年,他整个人都累瘦了些。虽然现如今每日都可以吃上饱饭了,但是他依旧是瘦骨嶙峋的。 御决殿的首领大太监全公公走了过来,一脚踢了踢他,“晴天白日的,你坐在这地上像什么样子?这不是丢皇上的脸吗?” 崔公公仍蹲在原处,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全公公,“师父,您就可怜可怜徒弟吧!徒弟今日在长乐殿外站了许久,见温铎世子出宫后又连忙跑回了御决殿回禀给皇上,真是累着了。” 全公公先是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和他蹲坐在了一起,“皇上这是又派你去盯梢了?” 崔公公愁眉苦脸的,整个人不解地问道:“师父,皇上都已经禁足五公主了,那完全可以不让温世子进宫探望五公主啊,为什么还要让小的去盯梢呢?” “你这就不懂了吧。皇上因为禁足五公主的事惹恼了皇后娘娘,若是再不让人去探望五公主,那皇上近日是哄不好皇后娘娘的了。” 崔公公听后小声笑了起来,“咱们皇上还是个耙耳朵啊!” 崔公公来自巴蜀之地,时不时就会冒出句方言出来。全公公没有听明白,便看着他问道:“耙耳朵是什么意思啊?” 崔小公公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他仍笑着,听到全公公这样问,就没经过大脑直接说了出来,“就是惧内的意思啊!” 全公公听后却变了脸色,他使劲敲了下崔小公公的额头,直接把他给敲懵了。崔公公摸着自己额头,愣愣地看着全公公问道:“师父,您打我干什么啊?” “既然进了宫,就要谨言慎行。不然说错一句话,也容易丢了小命啊。” 崔小公公直直地跪坐在地上,他冲着全公公愣愣点了下头,然后自己打了自己几巴掌,“多谢师父提醒,小崔子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全公公摸了摸崔小公公的头,“你是个机灵的,以后啊还要接我的班呢。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我派旁人顶你的班。” 崔小公公给全公公连磕了几个头才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还差点在平地上摔个跤。 “这孩子啊,天资不错,就是还要再多历练几年。” 温铎坐着马车离开了皇宫,而孟语女扮男装随着温铎一起上了马车。 “阿铎,刚刚随你进宫的那个小侍卫要怎么出宫啊?” “你看不出她是个女子吗?她叫做魅影。” 孟语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是个女孩子。” 孟语听后,脑袋里快速回想起了关于魅影的一点一滴。魅影骨架小,她的背影看起来的确像个女子。只是她头发剪得极短,像刚刚还俗的和尚。她的脸上还有着一个烙印,整个人也不苟言笑,刚才只默默站在温铎身旁,丝毫不引人注意。 温铎拉下了孟语因吃惊而举起的双手,“她是我精心挑选出来负责保护你安全的影卫,自然也就不需要出宫了。至于回宫,阿姐每日都要送赤豆燕窝羹给姨母,到时候你跟着她们混进凤仪宫就可以了。” 镇北王府的马车正在往远乐坊的方向走,而在远乐坊内,柳天嘉终于见到了司马如。 柳天嘉被面无表情的旭德引进屋后,先匆匆看了眼司马如的腿,然后慌忙收回了眼神。其实司马如的腿从外面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是柳天嘉一看到他的腿,就会想到他之后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的样子,心中愈发惭愧不已。 “旭德,你先下去吧,我和柳柳单独说一些话。” 旭德点了点头,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对不起,你这样都是我害的。” 柳天嘉进屋后就一直低着头,她不敢看向司马如的眼睛。 司马如指了指他附近的一个圆木凳,“先坐下吧。” “我听说了外面的流言,也听说了你想与我成亲的想法。但是柳柳,我不能答应你。我本就寿数不永,万不该耽误了你。” “我是自愿与你成亲的,没有什么耽不耽误之说。” “柳柳,还记得你我初见之时,你正坐在高墙上沐浴阳光,还开口说着此生你所嫁之人必是你心悦之人。那如今我就是你心悦之人吗?” 柳天嘉听后没有说话,她咬了咬嘴唇,手中一直绞着帕子。 司马如将她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然后笑着说道:“姑娘说话是否还算数?不是姑娘心悦之人,姑娘又为何要嫁?” 柳天嘉这次终于看向了司马如,看着他眼中的笑意,柳天嘉目光坚定地说道:“我想要一直陪在你身边。以后你想要去哪里,我都陪你一起。” “若姑娘坚持,那我们就先订亲吧!” 第35章 梧高自有凤凰栖 “柳柳。” 孟语和温铎刚来到司马如所居住的院落,就见柳天嘉从屋内走了出来,孟语连忙跑到了她的身边。 “阿语,我要和阿如订亲了。” 柳天嘉刚见到孟语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孟语便知道她心中已定了主意,也就没有多说些别的话,只对着她说了一些祝福的话语。 柳天嘉看了眼跟着孟语一起前来的温铎,然后握着孟语的手说道:“你也是,我们余生都会琴瑟在御,一片静好。” 自从司马如出事以后,柳天嘉整个人就安静了许多,孟语看着她点了点头。 “阿语,明日可以陪我去青山寺还愿吗?” 孟语并没有多想,直接就应了下来,完全就将皇上禁足她的事情给忘在了脑后。等她跟着金嬷嬷来到凤仪宫后她才想了起来。 “母后,明日我还要再出宫一趟,我要陪着柳柳去青山寺还愿,我都已经答应柳柳了。” 孟语不停摇着皇后娘娘的手臂,祈求着说道。 自从孟允楼提起过之前的事后,皇后总是会梦到她曾经失去的那个女儿孟言。如今低头看着可怜巴巴的孟语,皇后总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仿佛面前这个冲着自己撒娇的女儿是自己的言儿。 她双手摸着孟语的脸,却不禁掉下了眼泪,“言儿。” 孟语并没有听清皇后说的是什么,她只看到她的母后哭了。她连忙拿出手帕为皇后擦了擦眼泪,“母后,你别哭啊!语儿明日不出宫了。” 皇后拉着孟语站了起来,然后把她抱在怀里说道:“你若想出宫就去吧!万事都有母后护着你。语儿,今晚陪着母后一起睡好吗?” 孟语抱着皇后的腰,她的眼中热热的,“嗯嗯,今晚语儿陪着母后,语儿一直都陪在母后身边。” 今晚,孟语躺在了皇后的身边,她头一次从皇后的嘴中听到了自己还有一个姐姐的事情。 翠栀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替她们传播流言的那些人,她将这事告诉了孟萱,本以为孟萱可能会冲着她大发脾气,没想到孟萱只淡淡地说了句,“你是找不到的,他们已经被人处理了。” 翠栀跌坐在了地上,然后她忙磕着头向孟萱请罪,“公主,都是奴婢的错,若是因此发生了任何事,奴婢都会一人承担下来的。” “下次做事小心点,不要再留下痕迹了。明日陪着我去青山寺吧,已经好久没见那位故人了。” 孟萱最喜欢院中的梧桐树,她时常都会盯着这棵树发呆。 今日她看着眼前光秃秃的梧桐树,低低喃声道:“岭深常得蛟龙在,梧高自有凤凰栖。” 李熠然中毒并不深,他喝了几碗排毒汤后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自从那日之后,他总是会回想起替孟语吸毒血的场景。虽然当时他并没有乱看,但是他仍记得接触到孟语肌肤时的感觉。 他今日操练完后就回家洗了个热水澡,此时他正半敞着衣衫躺在床榻上。再次不自觉回想起那日的触感后,他烦躁地将一旁的枕头扔在了地上,顺带着将桌上的花瓶也带到了地上。 听到屋内传来花瓶的碎裂声,岸意在屋外问道:“少爷,需不需要清理一下啊?” “不用了。” 李熠然倚靠在床榻上,他盯着屋内孟语的画像陷入了回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他的屋内摆放了从孟语出生后到现在每一年的画像。之前的那些画像里面都有温铎,而自孟语回到京都后,画像内没了温铎,取而代之的是他李熠然。 舒王妃名叫张菡英,是当朝丞相的三女儿。当初因为太子孟玄钰早已有了婚约,而自家的女儿不能为人妾室,丞相便将目光放在了大皇子孟玄舒身上。 孟玄舒虽没有太子聪慧,但是他为人上进,又肯下功夫,最重要的是,丞相可以看出来他有着上位的野心,所以丞相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舒王妃知道自己父亲的野心,更知道他将自己嫁给孟玄舒的含义。但是她不认可他父亲的想法,她是真心喜欢着孟玄舒,她从不想要当什么皇后,她只想着可以和孟玄舒相伴一生。自从她有孕之后,这种想法就更加强烈。 今日舒王妃听到父亲又来到了舒王府后,便一直拉着孟玄舒不肯放手,“王爷,我不想让你过去。父亲总拉着你要闹事,我很担心你。我们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下去不好吗?” 舒王妃说完后又拉起孟玄舒的手放在了自己隆起的肚子上,“王爷,你也为我们的孩子想一想啊,他还没有出生呢。” 孟玄舒感受到了那个孩子,他忍不住多用手摸了摸,“英英,你安心养胎,只管照顾好自己和我们的孩子就行。如今我有了更大的助力,皇帝之位我必将拿到手。” 舒王妃紧紧握住了孟玄舒的手,她流着泪说道:“王爷,太子仁心,他当了皇帝后必不会为难我们的,我们当个富贵闲人也是好的啊。” 孟玄舒推开了舒王妃,他似受了刺激般大吼了一声,“够了。他只是一个村妇的儿子,凭什么就可以压在我的头上。我是父皇的长子,我才应该是那个继承大统的人。” 舒王妃从未见过孟玄舒失控的样子,她有些被吓住了,瘫坐在床榻上没敢再说话。 “你先好好休息吧!朝堂上的事你不用操心。” 孟玄舒说完这一句话就离开了屋子,舒王妃的腹部却有些隐隐作痛,立即就派人去请了太医来。 “王妃,您这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导致的腹痛。虽然您已经六个月份了,但还是要保持心情舒适,不然会不利于生产的。” 太医离开良久后,舒王妃一直都捂着肚子倚靠在床榻上,姿势都没有动一下。 “你先去王爷的书房外等着,见父亲出来后告诉他,我要见他一面。” 传话的侍女离开后,舒王妃低头一直看着自己腹中的孩子,她用手反复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似在安慰着那孩子,她的眼中充满了愧疚。 “孩子,是父亲母亲对不住你,你乖乖待在母亲腹中好吗?母亲是真得很想将你平安地带到这世上。” 丞相在书房内等了良久才等到孟玄舒,但是他并没有任何不悦。 “王爷,镇北王真得同意站在我们这边了?” 孟玄舒坐在了主位上,他冲着丞相点了点头,“他不想上交兵权,便想着将我推到那个位置上。” 丞相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思索着说道:“王爷还是小心些为好,虽然他是我们最大的助力,但他的女儿将是未来的太子妃,而他也是当今圣上的妹婿。” 孟玄舒放下茶杯,他的眼睛冒着精光,自以为看透人心,“丞相,这世上谁又能经受住权力的诱惑呢?” 第36章 青山寺还愿 丞相走出书房后就被舒王妃派过来的侍女拦住了脚步。 “丞相,王妃要见您。” 丞相知道自己的女儿一直都在反对孟玄舒与他在一起共谋大事,所以当他被侍女拦住脚步的时候,他微微皱了下眉。 “我不便单独去见王妃,若是王妃想念母亲了,我会代为转告。王妃身怀龙嗣,大意不得,便不要每日都想那么多,在屋中安心养胎就好了。” 丞相说完后就绕开侍女离开了,而那侍女是丞相府出来的,更是连伸手拦一下都不敢,眼睁睁看着丞相走远了。 今日,皇后娘娘派人出宫将自己最喜欢的一对九尾凤凰流苏发钗送给了温筱筱,而孟语混在人群中一齐出了宫。 换上温筱筱给她准备好的鹅黄色柳枝衣裙后,孟语便准备和赶来的柳天嘉一起去青山寺还愿。 温铎也想跟着她们一起过去,却被柳天嘉拦了下来,“我好不容易和阿语独处,你就不要跟来了,往后你们单独相处的机会多的是。” 温铎本想着无论柳天嘉说什么他都要跟着她们一同过去,但是听到柳天嘉说,他和孟语以后单独相处的机会多的是,他决定自己也要大方一回,毕竟孟语身边也就这么一个知心朋友。 虽然柳天嘉的话对他很受用,但是温铎仍然冷冰冰一张脸,说出来的话中还带着一丝丝的傲娇。 “阿语,柳小姐忧心已久,今日你好好陪陪她。” 柳天嘉听完后拉着孟语就往外面走,丝毫不给她再和温铎说话的机会。 等上了马车后,柳天嘉才对着孟语吐槽道:“阿语,你的世子哥哥也太小气了些。你要告诉他一下,男子汉当心胸宽广。” 柳天嘉说完后很快又凑到孟语耳边补充道:“阿语,你可千万别和他说这是我说的啊,不然他又要记恨上我了。” “你怎么对阿铎意见这么大啊?” 孟语十分不解,自柳天嘉与温铎见面后,两人总也不对付。 柳天嘉撇过了头,她一脸嫌弃,“虽然他有些配不上你,但在万千儿郎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我勉强看得上他,才愿意多多提点他。” 孟语摇头笑了笑,然后她们两人绕过温铎谈论起了别的话题来。 青山寺就建在青山的山顶,寺庙的周围栽满了桃树。每年春天桃花盛开之时都是青山寺最热闹的时候,无论高低贵贱,男女老少,人们都爱来青山寺踏春赏花。 山川如翠花如红,青山桃花掩春风。 可惜现在,山未青,花未开。 柳天嘉为表诚意,每次来青山寺祈福都是自己一步一步慢慢爬上去的。青山虽不高,但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前来青山寺也都会由轿夫担着竹木小轿上去。 孟语也想为自己从未见面的姐姐求一个往生符,所以她陪着柳天嘉一起爬着上了青山。 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孟萱就坐着马车赶来了青山寺,今日她所见的故人也是她的修行师父。 四年前,孟萱刚从墉城赶来京都,就无缘无故昏睡不醒。皇上为她寻遍了名医,但那些所谓的医者无论名气多么大,医术有多么高明,都无法确诊她的病症。 后来青山寺的一个小和尚揭了皇榜,并扬言可以治好她。所有的人都不信,但是皇上别无他法,还是给了他一次机会。 那和尚在山间收集了三天晨间的露以及夜间的霜,将这些露与霜混着自然掉落的整朵的木芙蓉封于瓦罐中整整煮了一夜。最后那木芙蓉仍然俏丽多姿,而在花蕊中残留着最后一滴水珠。 那和尚将残留在花间的最后一滴水珠喂给了孟萱,当日孟萱饮下水露后不出半个时辰就醒过来了,而青山寺和那和尚也因此而声名大噪。 事后,皇上问那和尚想要些什么赏赐,那和尚却什么都不要,只说要收孟萱为徒,带她遁入空门修行。 在那和尚的嘴中,孟萱是木芙蓉转世,与佛门有缘。若是执意留在凡尘之间,必将落得孤苦一生的下场。 皇室公主岂能削发为尼,最后皇上便允了那和尚让孟萱带发修行,并让她拜了那和尚为师,而孟萱每月都可在青山寺中修行一段时间。 那和尚法号念痴,如今已成了这青山寺的主持。后来,他亲自为孟萱起了一个法号,名为木心。 孟萱与念痴端坐在茶桌两侧,念痴一直闭目转着佛珠念经,而孟萱自顾自喝着茶。一直以来,孟萱都觉得念痴是在胡言乱语,他当初之所以能够治疗好她也不过是凑巧罢了。只是每当她心烦意乱之时还是会想到念痴,只要坐在念痴身边随他一起打坐念经,她的心中便会一片平和。 “念痴,你究竟为什么要收我为徒?不要再说我是木芙蓉转世,也不要说什么我与佛门有缘,我不信这些。” 念痴仍闭着双眼,他手中转动佛珠的速度也没有丝毫变化,“木心,无论你信与不信,这些便是事实。木芙蓉的一滴泪保你至今安然无恙,但你心中执念太深,你若放不下,将必为其所累。” 孟萱冷笑了一声,“我是俞朝的二公主,是天之骄子,岂能真得随你出家?你莫要说出这些话来哄骗我。” 孟萱说完后就离开了屋子,而这时念痴转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他睁开双眼看着窗外孟萱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悲悯,“阿弥陀佛,我为你取名为木心,便是希望你可以不动心,可如今你却陷得越发厉害了。” 屋外的风刮得竹林沙沙作响,而念痴始终是一副不悲不喜的脱尘模样。 柳天嘉从大雄宝殿出来时看到了孟萱,她推了推身边的孟语说道:“阿语,那个人好像你二皇姐啊!她的脚不是受伤很严重吗,怎么还来这青山寺呢?” 柳天嘉一边说一边指着远处给孟语看。 孟语看了看,果然看到翠栀正推着孟萱往寺庙门口的方向走,“二皇姐的修行师傅就是青山寺的主持念痴大师,她肯定是来寺中修行的。” 柳天嘉好奇地看向孟语,“阿语,我曾听说那青山寺主持说你二皇姐是木芙蓉转世,此生必要遁入空门才能得以善终,这话你信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只是可以跟着念痴主持修行总是好的。打坐的时候还可以忘却一切俗世,万一再悟出点什么来,那便是更好的了。” 柳天嘉听了却并不赞同,她觉得俗世的经历亦是一种历练。人生走走停停,总比一直坐在那里要有趣得多。她拉着孟语往寺门处走,“那我们快些走吧!省的二公主没有遁入空门,你反而赖在青山寺中不肯走了,那你世子哥哥肯定会来找我要人的。” 第37章 刺杀被救 柳天嘉和孟语一起慢慢悠悠地往前走着,两人的心情都很放松,直到她们遇见了迎面走来的叶天骐。 “叶天骐,你来青山寺做什么啊?平时很少能在这里看到你的。” 孟语每次见到叶天骐都会直呼其名,当然,除了在她的父皇母后面前。 叶天骐先是看了一眼柳天嘉,但是柳天嘉目光躲闪,根本没敢与他对视。然后他才看向孟语,语气一如既往地找打,“都说了要叫我表哥,下次若是再这样没大没小的,我就要去舅舅面前告状去了。” 孟语没有继续与他拌嘴,而是好奇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素日里你不是最不信佛家的因果之论?” “我是来替故人还愿的,为了她,我愿意信上一回。” 叶天骐提到故人时一直看着柳天嘉,而柳天嘉也明显感觉到了他所说的故人便是自己。 叶天骐说完后就走了,而一向熟络的柳天嘉与叶天骐两人却全程都没有交流。 孟语转头看了看叶天骐的背影,然后就想着和柳天嘉一起离开。但是自从见到叶天骐后,柳天嘉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孟语也突然想到了两人今日相处的不对劲来。 “柳柳,你是和叶天骐吵架了吗?怎么今日你都没有和他说话?” 柳天嘉突然转头看向了孟语,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说道:“阿语,我有些话想与叶天骐说,你在外面等等我好吗?” 孟语不明所以,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并对着柳天嘉嘱咐道:“嗯,你去吧,一会儿我们在马车那里见面。” 柳天嘉冲着孟语笑了下,然后又带着意莺回了大雄宝殿。当她们进入大殿后,叶天骐正双膝跪坐在蒲团之上,他双手合十,先是将手高举过了头顶,然后又向下落至嘴边停顿。 柳天嘉没有打扰他,而是跪坐在了他旁边的那个蒲团上。她慢慢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也和他一般双手合十。 等柳天嘉睁开眼睛后,叶天骐正转头看着她,他的眼中很复杂,有希望有欣喜也有着点点不安。 “你怎么又回来了,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吗?” 叶天骐先开了口,柳天嘉摇了摇头。 “你是为谁而来还愿的?” “为你也为他。” 柳天嘉一直低着头,闻言她抓紧了手中的帕子,却依旧未曾看向叶天骐,“他的腿伤了,我会一直照顾着他的。” “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顾的。” “谢谢你的好意,他已经同意订亲了。” 叶天骐还想着说些什么,但听到司马如已经同意订亲后,他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来。 柳天嘉一直看着膝下的蒲团,微微发旧的蒲团上冒出了一些不服管教的蒲草,它们张扬着享受着阳光的照耀,而叶天骐却在一直看着她。阳光明媚,丝丝缕缕透过窗柩照在两个人的身上,也同样照在两人身后神佛的金身上。 柳天嘉说完这些话后就率先离开了,留下叶天骐一人直直跪坐在蒲团之上。望着柳天嘉急急离开的背影,叶天骐的双眼微微发红,眼角处也隐隐约约有莹莹泪光闪烁,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可以与她多说上那么几句话了。 自从在琼花台上初见司马如,叶天骐便开始嫉妒起了他。而今,他是真的很羡慕司马如,可以一直陪在柳天嘉的身边的司马如。 那个与他斗嘴的小姑娘终究要成为别人的未婚娘子了,而他却始终无能为力。 柳天嘉走远后才敢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有一刻,她真的是想直接同意了叶天骐的提亲,但是她不能那么自私。 司马如昏迷的时候,京都里传出了她们两人的谣言。她没有想到当日叶天骐就命京都中有名的媒人去她家里提亲了,而当时她的鼻子酸了又酸。 虽不知他什么时候对她动了情,而她也在时光飞逝中对他也有了意。 当柳天嘉坐着竹木小轿下山后,她并未在马车处看到孟语的身影。随着她们过来的侍从也说并没有看到孟语下山,柳天嘉顿时觉得不妙,便要和那些侍从一起上山去寻找孟语。 当她们准备出发的时候,孟语和阿桃一起坐着竹木小轿过来了。阿桃手臂处的衣衫已被鲜血浸红,而孟语虽然看着发髻凌乱些,身上却并无伤痕。 孟语扶着阿桃上了马车,柳天嘉最后也跟着上去了。她坐在孟语身边,仔仔细细看了孟语上下一遍后才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阿桃怎么还受伤了?” 随着马车快速且平稳地往京都城的方向走,孟语整个人也从刚才的事情中平复下来。 “有人要刺杀我,阿桃替我挡了一剑。” 柳天嘉听后惊呼了一声,“你与人无冤无仇的,是什么人要来伤你?” 孟语摇了摇头,她也十分不解。她并未得罪过人,却总也有人要杀她。上次在春木围场,那个黑衣刺客明显是想要杀了她,第一次偷袭她便将有毒的银针对准了她的额头。 这次的黑衣刺客虽并没有对她下杀招,却与上次的黑衣人身形相似。 “我也想不明白,明明我从未得罪过人。那个刺客将我逼到了悬崖处,我不小心踩空掉了下去,是阿勒穆拉住了我。” 柳天嘉眉头紧紧皱着,听到阿勒穆的名字后,她再说出来的话中,语气充满了警惕。 “怎么又是他?每次你遇见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你说,这一切是不是他自导自演的?” 马车上挂着的铃铛叮叮作响,混着马蹄声和林间的风声,一切都显得分外萧寂。 “也有可能是,还是要告诉熠然哥哥,让他来查清楚。” 柳天嘉也十分赞同,“李大哥最擅长此事,交给他后定可以查个水落石出。这些日子你出行小心些,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孟语点了点头,然后笑着看向柳天嘉,“幸好阿铎前几日送给我一个暗卫,最后是她救了我们。” 柳天嘉深呼了一口气,她没好眼色地看了孟语一眼,然后微微侧着头说道:“好吧,这次给温铎加上一分,本姑娘也高看他一眼,怎么说这次也算是他救了你。” 阿勒穆为了救孟语,他自己也跟着跳下了山崖。他一手把着悬崖边的坚石,一手紧紧抓着孟语的手。 魅影将刺客击退后就在附近寻了一根绳子来,她先将孟语拉了上来,然后在阿勒穆想要握住绳子的时候,故意装作不小心狠狠踩在了阿勒穆的手上。 阿勒穆痛呼了一声,然后在魅影移开脚步的时候掉下了山崖。 孟语有些担心,毕竟若是没有阿勒穆及时出现拉住她,此时掉下山崖的便是她了。 “公主您放心,突厥大王子不会有事的。您先离开这里,我会去将大王子找回来的。” 第38章 自讨苦吃 魅影从青山寺离开后直接就回到了远乐坊,她先将孟语遇刺的事情禀报给温铎后就去了弑影的住处。 她直接推开了弑影的屋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极重的血腥味。 弑影当时正在屋内处理伤口,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后就赶紧披上了衣服。 “今天的人是你吧!” 魅影一开口便开门见山,一副完全笃定的样子。她没有给弑影回应的时间,紧接着她又说道:“你放心,我并没有将此事告诉世子。但是,这也是最后一次。若是下次你还敢伤害公主,世子是不会放过你的。” 魅影说完后便要转身离开,弑影系上了上衣的衣带后说道:“魅影,我也是为了世子好。你该知道,突厥是世子极大的助力。” 魅影只微微转了下头,她用余光看着弑影说道:“弑影,我们是世子的人,自然要随时听候世子的吩咐。世子最忌我们自作主张。” 魅影说完后就推开门准备离开,当她推开门后看见了突厥的九公主施可黛远远跑来,魅影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弑影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施可黛直接推开了弑影的屋门,只是她还未说话,就听到弑影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施可黛不解,她蹙着眉毛说道:“刚才有谁来过?” 听到施可黛的声音,弑影忙迎了过去,“不知九公主过来有什么要事?” 施可黛并没有回应弑影,她自顾自走进了屋,然后在桌边坐了下来。许是药粉味道太过于刺鼻,施可黛用食指捂住了鼻子,然后看似关怀地问道:“你的伤严重吗?” 弑影将装有药粉的瓶瓶罐罐盖好盖子后放了起来,然后站在施可黛斜对面说道:“已经好很多了。” 施可黛点了点头,“我哥哥怎么还没有回来?他在青山寺不会出事吧?” “大王子计划周详,是不会出事的。” 如柳天嘉所说,青山寺的这次刺杀完全便是阿勒穆为了英雄救美,俘获美人芳心所自导自演的。 一开始施可黛本意便是让弑影杀了孟语,但是却让阿勒穆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谋划。阿勒穆顺势而为,授意弑影假意刺杀孟语,然后他及时出现,英雄救美。 只是阿勒穆没有想到,孟语的身边有暗中保护她的人,而那人还故意踩到了他的手,害得他差点要掉下悬崖。幸亏他及时握住了一根百年的藤蔓,不然他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阿勒穆一直紧紧地握住藤蔓,期待德莫儿可以快点找到他。就在他要渐渐没了力气时,温铎出现在了悬崖边上。 温铎的手里拿着一根绳子,但是他并没有任何动作,只冷冷地看着阿勒穆。 “温铎,快点救我。” 温铎看着高高的悬崖,他的心中便止不住的后怕。若是阿勒穆没有及时地抓住孟语,那孟语就会真得摔下去。 魅影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阿勒穆在自导自演,而她救上孟语之后,为了给阿勒穆一个教训,就故意害他掉下了悬崖。 魅影是看到山崖上有一个粗壮的藤蔓之后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而温铎听说后便故意等了一个时辰才亲自赶来了青山寺。 “大王子真是好臂力。” 温铎嘲讽着说出了这一句,然后将绳子的一端系在了崖边的大树上,将另一边抛到了阿勒穆的身边。 阿勒穆并没有理会温铎这句明显带有嘲讽的话语,他看到绳子落在了他身边后连忙握了过去,却没有想到绳中被人放了许多尖刺,偏偏这根带有尖刺的绳子是他此时求生的唯一希望。 “温铎,你这人果然够狠。” 阿勒穆咬牙切齿地说完后还是忍着锥心的疼痛一下一下慢慢爬了上去。随着他缓缓往上爬着,他的手中、身上以及他所爬过的绳索处皆是晕着红色的鲜血,而绳索上的那些尖刺也已经深深扎入了他的肌肤之中。 德莫儿找过来时,阿勒穆刚刚要爬上来。看到温铎悠闲地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戏,而阿勒穆满手是血的拉着绳子往上爬,德莫儿忙跑向了崖边去拉上阿勒穆一把。 当德莫儿拉着阿勒穆上来后,阿勒穆的脸色已一片惨白,他整个人也已虚脱得没有半分力气。 阿勒穆倚在德莫儿身上,他的一双眼睛含着十分的恨意,嘴角却露着诡异的笑。 “温铎,你便不怕得罪我吗?” “大王子,我们双方属于合作的关系。若是你以礼相待,我必礼尚往来。而今,是你先得罪了我。” 阿勒穆冷笑了声,便由着德莫儿扶起他下山。温铎仍坐在那大石头上,他将那带刺的绳索从树干上解下来后就直接将它扔下了悬崖,然后才将戴在手上的玄铁软甲摘了下来,而那树干早已被绳索勒破了皮,露出了内里的土黄色木芯。 施可黛离开弑影的住处后就直接去了阿勒穆的屋中,她左等右等才等来了倚在德莫儿身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阿勒穆。 瞧见阿勒穆白金色的衣袍上晕着一片一片的血迹,而他的双手更是严重,早已变得血肉模糊,施可黛整个人被吓了一跳。 等着德莫儿将阿勒穆放在床上后,施可黛忙跑到了他的床边跪坐着。 “哥哥,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阿勒穆紧闭着双眼,他人累的厉害,手上、身上却被嵌满了尖刺,整个人想睡都睡不着,此时心情更是烦躁得很。 “去问你的阿铎便能知道,他这个人真是够狠够阴毒。施可黛,听哥哥一句劝,你不要去招惹他了。” 施可黛表面上不可置信,但是她心中也是隐隐知道阿勒穆说的便是事实,温铎是能干出这样折磨人的事情的,随之心中传来的是阵阵痛意。 德莫儿在外面为阿勒穆请了一位医者来,那医者一看阿勒穆的样子直接惊住了,然后才在施可黛的大声催促中走到了阿勒穆的身边。 他先是将铁制的镊子在烈酒中过了一遍,然后开始一点一点地拿着镊子将阿勒穆身体内的尖刺慢慢往外拔。 只是那尖刺实在是又密又小,凭借着肉眼很难将其全部清出体外。等医者将大部分的尖刺拔出来后已经是两个时辰往后了,他拿着镊子的手都已经开始发抖。 “这是白玉膏,给病人敷上不日后便会好了。” 施可黛接过了药膏,然后接着问道:“大夫,我哥哥身上的尖刺都清理出来了吗?” 那医者将自己的用具放回了随身携带的药箱里,然后冲着施可黛摆了摆手,“想要完全弄出来是不可能的,老朽只能将大部分的尖刺清理出来。其余的若是扎得浅些会慢慢自己排出来,若是扎得深了便要留下伤疤了。” 送走医者后,施可黛摔坐在了阿勒穆的身边。她看着水盆里被挑出的尖刺,密密麻麻的,整个人都打了下寒颤。 “孟语,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才会害得哥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施可黛双手握拳,她的心中不停诅咒着孟语,也同样在嫉恨着孟语。 第39章 座上宾 清晨,孟语正独自在房中练字,这时盛夏跑了进来。 “公主,李将军来看望您了。” 孟语手中一顿,自从春木围场一别,她们还从未再见过一面。 “请熠然哥哥进来吧!” 李熠然这次还是提着一包绿豆糕来的,只是他将绿豆糕放在孟语面前时,孟语并没有着急打开去尝上一口。 李熠然看出了孟语眸中的别扭,他亲自打开了那包绿豆糕,然后亲手拿了一块递给了孟语。 “才几日不见,就同你熠然哥哥生疏了?” 孟语笑着接过了绿豆糕,她先是尝了一口,然后说道:“李家铺子的绿豆糕还是那么好吃。” 李熠然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孟语,“我才知道皇上关了你禁闭,怕你无聊就带了绿豆糕来看望你。” 孟语看了看外面,然后探出头凑近了李熠然要和他说悄悄话,李熠然也配合着伸长了脖子去听。 “我其实偷偷出宫了几次,正好有一件事情要麻烦熠然哥哥呢!” 李熠然闻言转头看向了孟语,而孟语说完话后也转过了头,两人脸对着脸,鼻尖对着鼻尖。 盛夏推门进来时,屋外飘来的一股风将孟语的发丝吹拂过了李熠然的脸庞,两人都呆住了,直到门外传来了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温铎跟在盛夏身后,他见盛夏推开屋门后呆在了原地,便走上前了一步。眼前,李熠然和孟语两人之间挨得极近,从他与盛夏的位置来看,两人像是在亲吻。 温铎握了握拳头,他遏制住内心的不爽,出声打断了两人。这时盛夏忙站在了温铎的面前,然后大声说道:“公主,世子爷也来看望您了。” 孟语忙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看向温铎。李熠然回过神来后也慢慢坐正了,然后他懒懒倚靠在了椅子上,还拿了一个绿豆糕来吃。 “阿铎。” 本来李熠然还在心里沾沾自喜,但是听到孟语对于温铎的称呼,李熠然心中有了些不安。他立刻就坐正了身子,手中刚刚咬了一口的绿豆糕也被他放回到了碟子里。 “阿语,怎么称呼世子爷的?他是你表哥,你怎么能直呼其名呢?” 温铎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然后他将一个椅子搬到了孟语的身边后坐下。 “李将军,是我让阿语如此称呼我的。相信你也知道,我和阿语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也是她的表哥,自她来到京都后也对她多有照顾,以后我们的喜酒必定会邀你来当座上宾。” 李熠然听到温铎的话后眉头直跳,他转头看向了孟语,见她面色羞赧,且并无反驳,便已了解了大概。 李熠然神色极其不自然,但他还是勉强笑着说道:“我将阿语当成我的亲妹子,你若是欺负了她,我必定饶不了你。” 温铎将手臂放在了孟语身后的椅子靠背上,他直盯着李熠然说道:“放心,到时候我自己都不会放过我自己。” 李熠然扯了扯嘴角,听完温铎这话后他就转头看向了孟语,“阿语,你刚才不是说有事要找我吗?” 孟语想了起来,然后她看向李熠然说道:“昨日我与柳柳去了青山寺还愿,有一个黑衣人突然跳出来要刺杀我。” 李熠然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但是他并没有插话,而是示意着孟语继续讲下去。 “那人并未对我下杀招,但是他与春木围场的那个黑衣人身量极其相似。” “你也感觉出了春木围场的那个黑衣人想要置你于死地。” 李熠然说完后,孟语点了点头,而温铎听到这话也坐正了身子。 “昨日的那场刺杀完全是阿勒穆自导自演的,或许我们可以从他的身上查起。” 温铎说完后,李熠然和孟语两人一起看向了他。 “还真被柳柳说中了。那阿勒穆昨日自己摔下了山崖,他现在被救回来了吗?” “你放心,我昨日就将他救上来了。他因此吃了些苦头,近些日子是不会来你面前烦扰你的。” 李熠然只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他站起来的时候惊动了还在说话的孟语和温铎。 “我还有些事情要忙。阿语,这事就交给我吧!最近你出行还是要小心些。” 孟语点了点头,她也站了起来想要送李熠然出殿门,却被温铎拉住了衣袖。 最后还是李熠然主动提出自己出宫便好,让孟语不要冷待了客人。 李熠然说到客人时还故意加重了语气,然后他就由盛夏带着离开了长乐殿。 孟语目送着李熠然离开后,温铎又坐着拽了拽孟语的衣袖。孟语转身歪头看了看温铎,她满眼的不解,等着温铎给她一个解释。 温铎没有说话,他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然后就又拉了拉孟语的衣袖。孟语就顺着温铎的力气又坐到了原来的椅子上。 “你这怎么了?” 孟语一脸无辜地问着温铎,温铎却要被她这副样子气死。 温铎猛然往前探头凑近了孟语,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孟语看。孟语的心怦怦乱跳,她想要往后退一下,却被温铎的双手握住了肩膀。 温铎看着孟语红红的脸庞以及乱颤的睫毛,他轻声笑了笑。他又往前凑了凑,靠近着孟语的耳边轻声细语着。 “阿语,只有我可以靠你这么近,其余的男子都不可以。” 孟语点了点头,她这才知道了温铎举动异常的原因。担心温铎误会了她,孟语忙看着温铎的眼睛解释道:“阿铎,你不要误会,我刚才是在和熠然哥哥说我偷偷出宫的事情,所以才凑在他耳边说话的。我平时不这样的。” “那以后也不要和他这么近说话了好吗?我会吃醋的。” 孟语看着温铎没有说话,温铎以为孟语不愿意如此,谁知孟语突然大笑了起来。 孟语大着胆子戳了戳温铎的双脸,“阿铎,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可害怕你了。你小小年纪就冷着一张脸,整个王府内也只有你敢训我。” 温铎握着孟语的两只手,“姨母和姨父都舍不得教训你,那这恶人的角色只能我来当了。可后来你大些了,不是也发现我是个纸老虎了吗,那怎么还这么听我的话?” “我觉得你是对的,就愿意听你的话。” “那这次呢?要不要听你阿铎哥哥的话?” “这次也听阿铎哥哥的。” “刚才为什么要笑?” “只是发现了阿铎的另一面,阿语很喜欢。” 盛夏送走李熠然后无意间发现了正躲在暗处捶腿的小崔公公,而那御决殿的小崔公公一直盯着长乐殿的殿门看。 “小崔公公,你在看什么呢?” 崔公公被盛夏吓得打了个哆嗦,他苦笑着一张脸转过了身子给盛夏请安。 “盛夏姑娘,真是好巧啊。” 第40章 廖娘子 盛夏整个人笑意盈盈的,仿佛完全看不到崔公公脸上的心虚似的,她仍是一副平常聊天似的语气,“小崔公公怎么没在御决殿当差,反而来了我们长乐殿这边?” 没等崔公公回话,盛夏又紧接着欣喜道:“莫不是皇上要解了我家公主的禁足,特派小崔公公来宣旨?” 崔公公擦汗的动作还没有停下,听到盛夏这样说,心中更是忐忑不已。他忙陪笑着说道:“盛夏姐姐,您可别逗我了。但皇上心里最在意五公主,肯定不会忍心将五公主关太久的。对了,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呢。” 崔公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接着说道:“内务府新来了几条上好的狐狸毛领,皇上让五公主先选出几条最喜欢的来做成大氅,小的就赶紧过来长乐殿了。” 盛夏点了点头,“劳小崔公公跑这一趟了,我会告诉我家公主的。” “不敢不敢,话也带到了,小的还要回御决殿伺候皇上去,就先走了。” “公公慢走。” 叶天骐从青山寺回来后就将自己整日关在了房中,虽然他平时也总将自己关在屋中钻研机巧,但这一次却有不同。看着一坛一坛的白酒被仆从们送进叶天骐的屋里,浏阳长公主心里担心得很。 浏阳长公主与驸马成亲十余载,两人恩爱有加,先后有了五个孩子。后来驸马出事,她一度想要追随而去,却在当时被太医诊断出自己又有了身孕。那个遗腹子就是叶天骐,因为他的出现,浏阳长公主才能在那段伤心的日子里面挺下去,所以她最疼爱的便是自己的小儿子。 看着浏阳长公主一脸愁容,叶天驭站在她旁边宽慰道:“母亲,小六的事就交给儿子吧!您放心,小六不就是被人拒绝了吗,这情爱的事情儿子最擅长处理了。” 浏阳长公主不放心地看了叶天驭一眼,仿佛在说不要给我添乱了。叶天驭推着浏阳长公主就往外面走,“母亲,您先回去休息,交给你三儿子肯定没问题的。” 送走浏阳长公主后,叶天驭不顾卫祥的劝阻自己一把推开了屋门。他坐在叶天骐的身边,顺手抢过了叶天骐手中的酒壶。 “一个人在家里买醉有什么意思,三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叶天骐醉眼朦胧,还未等到他反应过来,叶天驭就带着他来到了全京都最大最繁华的青楼,醉湘坊。 醉湘坊里面的姑娘个个身姿婀娜,肌肤如雪,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 叶天骐看了一眼后就想转身走人,却被他三哥拦住并强行带了进去。 叶天驭一手抱住叶天骐的肩膀,带着他往醉湘坊里面走,“听哥的没错,你啊总是将自己关在屋里,身边就只有柳家那个丫头在,也难怪你对她一往情深。这醉湘坊里面就是姑娘多,什么样的、什么性格的都有,保准有你喜欢的。” 醉湘坊的老鸨越妈妈看到叶天驭来了,忙迎了过去。叶天驭一表人才,出手大方,家世也是顶顶好的,越妈妈最喜欢这样的公子哥来捧场。而且叶天驭擅长作词作曲,她们醉湘坊里的头牌花魁廖娘子就是凭借着这些词曲在京都声名大噪的,因此醉湘坊里的姑娘们每日都盼着叶天驭能来醉湘坊。 “叶三公子,您可来我们醉湘坊了,姑娘们可都盼着您呢。” “越妈妈,我这六弟在情场上失了意,你快让姑娘们来开解开解他。” 越妈妈早就注意到了站在叶天驭身边的这个小公子,只见他细皮嫩肉的,那模样清秀得像个姑娘家,一看便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越妈妈走到了叶天骐的身边,近距离一看,就见叶天骐两侧脸颊红彤彤的,像上了胭脂般惹人怜爱。他的睫毛密且长,眼睛明亮,一看便是没有来过酒色场所的。 “这小公子瞧着忒清秀了些,若是换上女装肯定要比我们这儿的姑娘还要漂亮。叶三公子,您的那个房间一直给您留着呢,一会儿廖娘子就带着姑娘们来。” 叶天驭轻车熟路,他准备直接带着叶天骐上楼,只不过在离开时特意在越妈妈耳边小声说了句,“最好来几个泼辣些的姑娘,我六弟就喜欢这种的。” 越妈妈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叶天骐,然后拿着帕子轻轻拍了下叶天驭,她满口保证着,“您就放心吧!我们醉湘坊的姑娘保证让这位爷满意。” 叶天驭一边架着叶天骐往楼上的房间走,一边和周围经过的姑娘们闲聊。 “叶三公子,您终于来了。这次您一定要再赠我一首曲子,客人们可都爱听您给我写的那首小曲儿。” 芍药看到叶天驭后双眼放光,她直冲着叶天驭走了过来,还将手搭在了叶天驭的肩膀上。 “这好说,只是还要芍药姑娘弹琵琶来换曲儿。” “那就这么说定了。” 芍药捏了叶天驭的肩膀一下后就走开了,只留下一阵阵芍药香气萦绕在鼻尖。 叶天骐接受不了醉湘坊里面的风气,仍是想着要离开,却被叶天驭紧紧箍住了身子。 “你这小子,怎么这般没有情趣,我看你就是个书呆子,难怪柳家丫头没看上你。听哥哥的,在这醉湘坊待上会儿,保管你能把那柳家丫头给迷倒。” 叶天骐听到这话后果然不再挣扎,“真的?” 叶天驭给了叶天骐一拳,“当然,三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等叶家兄弟两人来到楼上的房间时,里面已摆满了酒食。在他们坐下后不久,廖娘子就带着姑娘们走了进来。 廖娘子进来后就直接坐在了叶天骐的身边,一股莲花的清香也瞬间将叶天骐包围了起来。她一身红衣,腰间系着好几个金色的小铃铛,随着她莲步轻移发出阵阵响声,似勾人的靡音。 “原来阿廖喜欢我六弟这样的,怪不得我之前为你谱了那样多的曲子,都未曾得到你的另眼相待。” 廖娘子为叶天骐倒了一杯酒,俯身便要喂着他喝下去,却没想到叶天骐侧身躲了过去。 这时叶天驭握上廖娘子举着酒杯的手,“他不喝我喝。” 看着叶天驭握住自己的手,廖娘子顺从着他的力气将酒杯端到了他的唇边喂他喝了下去。他仰着头喝酒,几滴酒液沿着他的下巴流到了他的脖子上,更添活色生香之感。廖娘子只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只是在叶天驭喝完酒后,她笑着拿帕子给叶天驭擦了擦下巴和脖子。 第41章 羞红的月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清晨,叶天驭正一个人躺在地上睡觉就听到了自己六弟的惊叫声,他立刻就醒了神。叶天驭一推开房门还没来得及去寻找叶天骐的身影,就见他衣衫不整地从隔壁的房间里跑了出来。 叶天驭将一脸慌乱的叶天骐拉进了房间,而后他眼看着隔壁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廖娘子正半露着香肩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拿着绢扇倚在了门框上,还顺带着将自己滑落至小臂的衣衫拉到了肩头。 “叶三公子,昨日招待不周,竟是把您落在了屋里。” 叶天驭的双手仍是撑在门上,他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满含情意,那薄薄的双唇一上一下,说出来的话却很是找打。 “难不成阿廖还想与我们两兄弟两人......” 叶天驭还没有说完,廖娘子就将手中的绢扇扔了过去,却被叶天驭及时关上的房门挡在了外面,发出了砰的一声。 见没有打到人,廖娘子恨恨跺了一脚才重重关上了门。 叶天驭关上门后,叶天骐已经在里间穿好了衣服。 “你是与她睡了?” 叶天骐听后情绪激动,他大声驳斥道:“当然没有。” 说完后,叶天骐又缓了缓声音说道:“只是我醒来时,正看到她躺在我身边,将我吓得够呛。” 叶天驭笑了笑,他斜靠在软榻上,扔着花生米往嘴里吃,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现在心情如何,是不是出来喝喝花酒要比你在家中喝闷酒要好得多?” 叶天骐坐到了叶天驭的身边,“三哥,你还有几个月就要参加科举了,还是在家中多准备准备吧!” 叶天驭冲着叶天骐扔来了一颗花生米,被叶天骐一把握在了手中。叶天骐躺在了叶天驭身边,也学着他将花生米扔到了嘴中慢慢嚼着。他们兄弟两人从小就爱这样打闹,早已形成了习惯。 “说说,昨天的姑娘有没有看上的,难不成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柳家那丫头的?” 叶天骐推了一把叶天驭,那颗被叶天驭高高抛起的花生米也就掉在了软榻上。叶天骐站了起来看着懒懒的叶天驭说道:“我先回家了,你爱在哪里待着就去哪里吧!” 等叶天骐走后,叶天驭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就见廖娘子正躺在美人榻上哼着曲儿。 片片蝶衣轻,点点猩红小。 道是天公不惜花,百种千般巧。 朝见树头繁,暮见枝头少。 道是天公果惜花,雨洗风吹了。 这是叶天驭写给廖娘子的第一首曲子,听到这首曲子,他就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廖娘子的那天。 廖娘子本名廖落英,她出身贫寒却从小容貌艳丽,她的母亲便整日将草木灰混水涂在她的脸上。她母亲以替人浆洗衣物为生,而她的父亲是个赌鬼。有一日,她的母亲受凉发热,却因家中无米下锅,还是步行到了河边去替人浆洗衣物,却因此掉入河中失了性命。 家中断了银钱,廖娘子的父亲就以一两银子的价钱将廖娘子卖到了醉湘坊。当日叶天驭刚走进醉湘坊就看到廖娘子死死抱着他父亲的腿不撒手,整个人也哭的厉害。 “爹爹,我也可以替人浆洗衣服的,您别把我扔在这里。” 可惜她的父亲一点也不心疼她,把她推开后还无耻地说道:“小英啊,爹爹把你送到这里来是让你享福的。在这里,你整日过得还不是贵族小姐般的日子,可以穿绫罗绸缎,戴金钗玉簪,吃香的,喝辣的,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呀!” 廖娘子的父亲说完话后就跑没影了,一出醉湘坊就钻进了不远处的赌坊里。 叶天驭从来看不得女子哭,他走到了廖娘子的身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廖娘子只当他不是好人,因为好人是不会来这花街柳巷的,便撇过了头不肯搭理他。越妈妈踹了廖娘子一脚后忙替她回道:“叶三公子,她原名叫廖落英,如今尚十三岁,正花骨朵一般的年纪。” “落英,怎么名字也这般悲惨?” 这是叶天驭当时的想法,也更让他觉得廖娘子可怜。所以他当日就为廖娘子写了《蝶衣轻》这首曲子,这曲子广受文人墨客追捧,也让越妈妈赚了许多。 叶天驭每隔不久就会帮醉湘坊写一首曲子,越妈妈将叶天驭当成了财神爷供着,自然也就同意了让廖娘子当个清倌儿。 就这样过了几年,廖娘子褪去了孩童的稚气,整个人长得越发丰姿冶丽,她一跃成为了醉湘坊的头牌花魁,很多人更是砸重金想与她欢好一夜,但最后也只有叶天驭一人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叶天驭关上房门后走到了廖娘子身边,他拥她入怀,凑到她的耳边喃喃说道:“还在生我的气,竟要用小六儿来气我?” 廖娘子推了推叶天驭,却没有推动,只能乖乖待在他的怀里,但始终都没有看向他。 叶天驭抚摸着廖娘子的脸,他呼出来的气息和他的吻也一下一下印在廖娘子的唇边,脖颈还有肩头处,烫烫的,但又让人拒绝不了。 他一边闭着眼睛吻在廖娘子身上一边低声说着,“等我娶了正妻就会给你赎身,接你回府,给你名分。” 廖娘子眼角处滑落下了一滴泪,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双手握着叶天驭的臂膀,予他回应。 她在贪求些什么,怎么能前几日就因为看到他陪自己的未婚娘子逛集市就吃起了醋,还向他发了脾气。 廖娘子肩头的衣服彻底滑落在地,叶天驭将她横抱起来轻轻放在了床榻上。随着纱帘被缓缓放下,帐内传来的丝丝喘息声让窗边栽种的月季花都羞红了脸。 司马如同意定亲后就亲自写了一封家书。他在信中告知了南阳侯夫妇自己双腿残疾的事情,只说是自己贪玩导致的。然后又和他们说了自己与礼部尚书的独生女儿互生好感并欲结成秦晋之好,希望家里的长辈可以带着隆重的礼品来京都柳府下聘。 南阳侯夫妇看到儿子寄来的书信后,心中不免悲喜交加。儿子虽天生不足,但未来能有他喜欢的姑娘伴他左右,他们当父母的也是可以放心了。 当日南阳侯夫人就命人准备了一对白雁、一担聘饼、八式海味、三牲、四京果,并着茶叶、帖盒、金银首饰、彩镯玉佩等,由南阳侯亲自带着这些礼品去京都柳府下聘。 第42章 相爱不相守 从青山寺回来后,孟语就老老实实地呆在了长乐殿,再也没有偷跑出宫过。因着没几日便是裕丰节了,孟语每日都会花上一些时间来练习剑器舞。而在这段平静的日子里,只有柳天嘉一人来长乐殿看望了孟语。 孟语和柳天嘉一起坐在波斯国进贡的羊毛地毯上,地毯上还摆放了许多的稀奇果子,有樱桃、荔枝和葡萄。 “听说你和小侯爷相处得很好,你每日都会去远乐坊陪伴他。” “我害得他双腿残疾,那以后我便是他的双腿,他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他。” “那你心里喜欢他吗?” 孟语拿起了一颗樱桃,她摆弄了那樱桃好几遍后才小心问道。 “我......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们性格互补,他又很体贴我,我们成亲后一定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幸福地度过这一生的。” 柳天嘉看出了孟语在替自己担心,她转而笑着看向孟语说道:“听说你世子哥哥最近总是给皇后娘娘送礼物,然后皇后娘娘转头又将那礼物全给你送了过来。他的心思可够绕的,不过是为了你,我便也满意。” 孟语嘟着嘴巴,虽然她心里也很开心,嘴巴上却吐槽道:“每次母后那边的宫人拿着温铎送去的礼物来长乐殿,他们总会憋着笑看我,我当时真想寻一个洞钻进去。” 孟语与柳天嘉两个人一见面便有好些话要说,这次她们说着说着突然聊到了叶天骐。 “柳柳,你最近遇到叶天骐了吗?” 柳天嘉剥着荔枝的手一顿,然后她有些心虚地摇了摇头。 “之前他不知遇见了什么伤心事,自己把自己闷在屋中喝了好几天的酒。后来叶家的三表哥带着叶天骐去醉湘坊喝了一次花酒,那之后叶天骐也开始像他三哥一样时常都要去上一次醉湘坊。为了这事,姑姑还将三表哥给狠狠打了一顿。” 柳天嘉心中又涩又酸,但是她又没有立场去教训叶天骐。若是之前让她得知叶天骐去了青楼,她定会冲进醉湘坊去把叶天骐打上一顿,然后再拽着他的耳朵出来。 “柳柳?” 孟语叫了好几声,柳天嘉都没有回应,只剥着手中的荔枝。最后剥着剥着,手中只剩下荔枝核了。孟语也不知柳天嘉想到了什么,只见她一把将荔枝核扔了出去,然后自己气愤地站了起来。 柳天嘉双手握着拳,她用力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才看向孟语,“阿语,我先出宫了,你好好保重。” 孟语愣愣点了下头,她看着柳天嘉的背影,只觉得她像是被什么气极了。 “听到叶天骐逛青楼,柳柳怎么就这么生气呢?” 孟语站了起来看着远去的柳天嘉喃喃自语道,然后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手中的葡萄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还沿着地毯蹦跶了几下。 “柳柳喜欢叶天骐?” 孟语心里这样想着,只觉得不可思议,但目前也只有这么一个理由可以解释柳柳刚才的举动。然后孟语又联想到了叶天骐喝闷酒的那段日子,不就是在柳天嘉决定和司马如订亲之后嘛,瞬间孟语的心又被重击了一下。 “不仅柳柳喜欢叶天骐,叶天骐也喜欢柳柳。但是她们两人就是这样有缘无份,相爱却不能相守。” 孟语心里这样想着,却更为柳天嘉感到难受。 很快,京都的大街上热闹了起来,老百姓们都在开始欢庆裕丰节。阿勒穆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他的身上留下了许多的疤痕,双手上时常戴着一双皮质的手套遮丑。 裕丰节当日傍晚,琼华台四周围满了花灯,皇上和皇后两人端坐在高位之上。随着管弦声响起,一身红衣的孟语手持长剑一步一步踏上了琼华台。 她大大的裙摆上绣满了金色的梅花,手持长剑不停旋转的时候,那梅花在花灯的照耀下绚丽多姿,却依旧掩盖不住孟语的绝代风华。 黑色的长发,红色的长裙,金色的梅花,充满力量的剑器舞无一不吸引着台下的人们。但有的人为之感到骄傲,有的人眼中满含爱慕,又有的人却内心充满嫉恨…… 琼花台上铺就了一块硕大完整的绛红色织金地毯,一颗小小的莹润珍珠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地毯上,毫不起眼,未曾被任何人所发觉。 孟语舞剑花之际恰好踩上了那颗珍珠,一时之间,孟语被珍珠滑倒,整个人往后仰了过去,而那剑直冲着孟萱而去。 翠栀原本含着笑意的眼睛瞬间充满了惊恐,而孟萱直直看着那飞来的剑却没反应过来要去躲闪。 温铎一脚蹬在了面前的矮桌上,他借着这力道冲上了琼华台,并揽腰扶住了孟语。 瞬息间,四目相对,两人只交换了下眼神便明白了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孟玄钰就坐在孟萱附近,他及时起身握住了那长剑,然后就扔给了站在琼华台上的温铎,温铎一把接过。 这时柳天嘉看到桌上摆放的梅花,她心中一动,拿起那枝梅花对着温铎大喊道:“世子爷,接住。” 柳天嘉说完后就将梅花扔给了温铎,而温铎将长剑交给了孟语,自己则以梅花代剑。 两人配合默契,在灯影的映照下,梅花花瓣层层落在她们的身上。在红白身影相互交织,她们的发丝也在空中相互纠缠间,琼华台上落下了片片雪花。 “下雪了,下雪了。” 也不知是谁先说了这一句,众人才万分不舍地将目光从那台上舞剑的少男少女身上移开。 皇后大喜,她整个人笑意盈盈的,好多天心情都未如此好过。虽她的眼角处添了些许细纹,但仍未有损她的容颜,反而为她增添了别样的气质。 “皇上,您看,我们家语儿与阿铎看起来多么般配。” 皇上心中复杂,但他看着皇后如此高兴,也就配合着她笑了笑。然后皇上冲着李熠然那边看了过去,只见李熠然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心里只觉得他不争气,就狠狠剜了他一眼。 施可黛耳边一直传来柳天嘉的欢喜声,她狠狠瞪了眼柳天嘉,却被叶天骐给挡住了视线。 叶天骐一把甩开了自己手中的扇子,他将头斜倚在拿有扇子的手上,眼睛时不时地偷偷看向柳天嘉。 那扇子一面正对着施可黛,上面的字是草书,施可黛看不太懂,便唤来身边熟知俞朝文化的侍从问道:“那扇子上写的是什么?” 那侍从细细看了下,然后含蓄着说道:“公主,俞朝的人真是无礼,怎能将此等粗鲁之语写在扇面之上?” 施可黛一听脸色沉了下去,她语气不善地问道:“到底写了什么?你直接说就好,本公主不会怪你出言不逊。” “那扇面上写的是,不爽就滚。” 那侍从刚说完,施可黛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吓得那侍从连忙跪在了地上。 第43章 赐婚联姻 孟语和温铎跳完一舞后,她们两人站在琼华台的中央,晶莹雪花从天上飘落,只落在了她们两个人的身上。 裕丰节当日天降大雪,来年俞朝必定可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台下众人忙向坐于上首的皇上大声恭贺着。 孟允楼耳边环绕着延绵不绝的恭贺声,心中的那点不舒服便被压了下去。他携着皇后的手,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众人见此也随着站了起来。 “今天降吉兆,佑我大俞,朕心甚悦,与众爱卿共饮此杯。” 孟允楼说完后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握着皇后的手坐了下来。 孟语和温铎站在琼华台上,有侍女专门为两人端来了酒。 温铎端起酒杯转头看向孟语,“愿阿语一生安乐,无病无灾。” 孟语一头乌发自然垂落,头上戴着的红梅花冠上悬着几片尚未融化的雪花,温铎近近瞧着她,便已入迷。 孟语嘴角上翘,她伸手拿起酒杯看着温铎说道:“愿阿铎所成皆所愿,无忧亦无虑。” 花灯照耀在两人身上,远远看着如同神仙眷侣般。 孟语回偏殿换下了一身舞服,由盛夏和阿桃重新打扮了一番后回到了皇后的身旁坐着。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阿勒穆独自一人站了起来,他先是对着孟允楼行了一个东突厥的问安礼,然后开口说道:“陛下,阿勒穆心悦五公主已久,特在此求娶五公主。愿你我两国联姻同盟,永缔和平。” 宴会顿时安静了下来,皇上的笑容微僵,一时未曾言语。 李熠然这时突然将酒杯恶狠狠往桌上一放,那青瓷酒杯瞬间四分五裂,弄出的动静虽不大,但却引得众人都看了过去。 孟语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她原本看着阿勒穆,那人的眼中充满了偏执与得意,看得她很不舒服。后来李熠然摔碎了酒杯,孟语也和其余人一起看向了李熠然。 阿勒穆一直盯着孟语看,他完全没有想到喝得醉醺醺的李熠然会朝着他走过来,还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怎么一个个的都紧盯着我的未婚娘子不放?阿勒穆,我告诉你,陛下早已为我和公主赐了婚。” 皇后和孟语几乎同步看向孟允楼,孟允楼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才看着皇后和孟语小声解释道:“朕早就有意赐婚他们两人,也早已和熠然透露过此事。后来熠然进宫请求朕为他和语儿赐婚,朕一高兴,当时就写了圣旨给他。” “岸意,去府内拿圣旨来。” 李熠然松开了阿勒穆,他转身冲着岸意吩咐道。 温铎死死盯着阿勒穆,他手上青筋暴起,心里非常后悔上次在青山寺内救了阿勒穆。若是让他直接摔死,就不会有今日这些烦心事。 李熠然说完后,琼华台上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而孟萱一直微皱着的眉头舒缓了下来。她施施然拿起了一颗饱满圆润的金桔慢慢剥着皮,视线在李熠然、温铎和阿勒穆三个人身上来回移动着。 岸意快马加鞭,很快就取来了圣旨。李熠然将赐婚圣旨摆在了阿勒穆面前,他还非常贴心地将上面的字一个一个对着阿勒穆念了出来。 李熠然自己对着阿勒穆宣读完圣旨之后小心地将那圣旨收了起来,然后他还又对着远处一直沉默着的皇帝行了一个大礼,“谢主隆恩。” 皇上偷偷看了皇后一下,然后又狠狠剜了李熠然一眼。 阿勒穆理了理自己的衣领,仍淡定地看着皇上,“看来我与五公主此生是没有缘分了。” 李熠然自顾自站了起来,然后对着阿勒穆喊道:“有我在,你们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没有缘分。” 阿勒穆想说些什么,孟语这时站了起来抢先对着阿勒穆说道:“大王子,李将军喝醉了,还望您见谅。岸意,还不快将你家将军扶下去休息。” 阿勒穆收回了指着李熠然的手,他微微弯腰对着孟语柔声说道:“既然五公主都说了,那我也不好再追究下去了。” 阿勒穆这样说着,温铎实在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他现在想将阿勒穆扔下山崖的心思都有了。阿勒穆就是一锅粥里的老鼠屎,明明今晚这么好的氛围,都给他破坏掉了。 李熠然倚在岸意身上,他一脸花痴样地笑着,“我只听阿语的话,阿语让我回去休息我就回去休息。” 温铎的白眼还没来得及翻回来,听到李熠然的声音后,他就很想再翻一个白眼过去送给李熠然。 随着孟语打圆场,这么一场闹剧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岸意扶着自家将军往外走,当他们走到无人的地方时,李熠然一把推开了岸意。只见他眼神清明,走伐平稳,没有一丝一毫喝醉的样子。他整个人与在宴会上时判若两人,唯有那封赐婚圣旨仍然被他小心握在手中。 宴会归于平静之后,孟语忍不住偷偷看了温铎几眼,温铎当时也在看她。温铎看了看孟语,然后就先离开了座位,孟语紧随其后,也偷偷溜了出去。 距离琼华台不远处有一个隐秘的假山山洞,那里只有孟语和李熠然两人知道。 孟语看到温铎后就把他带到了那个山洞里,两人刚要说上些话,便听到山洞里面传来了李熠然的声音。 “阿语,这里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如今你怎么告诉这个人了?” 李熠然一边往孟语身边走着一边对她说道,全程都没有正眼看过温铎。 温铎看着李熠然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他一脸笃定地说道:“你果然没醉?” 看到李熠然一副清醒模样,孟语也没有吃惊。李熠然站在孟语身边,十分得意地对着温铎炫耀道:“我和阿语配合默契。我在想什么她都能猜到,而她想要干什么我也能知道。” 温铎听出了李熠然话里的意思,他肯定也猜到了孟语会带着温铎来这里,所以早早就来了这里等着他们。 在宴会上,温铎就有猜出李熠然和孟语在互相打配合。如今李熠然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但是他心里却酸酸的。他们两人只在京都相处了四年便能如此默契,那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会有多好。若不是自己陪着孟语长大,自己先遇到孟语,会不会孟语心仪的人便是李熠然了呢?又或者自己因为父亲放弃了孟语,那孟语是不是就会嫁给李熠然了呢? 温铎越想越感到烦躁,但是他无法忽视这样一个事实,就是皇上已经为他们两人赐了婚。他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没了心思去和李熠然说话,一直站在孟语身边沉默着。 孟语站在李熠然和温铎两人中间总觉得有些尴尬,一边是父皇下旨赐婚的未婚郎君,一边又是自己喜欢的人。本来想着和温铎单独说说话,但是李熠然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她的思绪。她的心里就如同乱麻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孟语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她和温铎一起沉默着不说话,心里同样也在胡思乱想。最后李熠然带着温铎一起出宫了,留下孟语自己独自回了琼华台。 第44章 不愿放弃 李熠然见温铎和孟语两人都不说话,但是他又不想让温铎和孟语单独待在一起,就揽着温铎的肩膀要一起出宫。 温铎整个人心不在焉的,就默不作声地任由李熠然带走了。 “阿语,世子爷也喝醉了,我就先送他出宫了,你自己回吧!” 李熠然揽着温铎,他回头冲着失神的孟语说了这一句后就带着温铎离开了。孟语一直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她被冻得打了一哆嗦,而前方也早已没了人影,她才独自回了琼华台。 拐出琼华台后,李熠然就放开了温铎。两人之间隔着些距离,彼此都没有立即搭理对方。 当李熠然和温铎两人走出宫门时,岸意正坐在马车上等着李熠然。温铎没有言语,直接就冲着标有李府的这辆马车走了过去。 岸意不知两人间的关系何时变得这般好,竟约着一同出宫了。在看到李熠然和温铎的身影时,岸意就跳下了马车。他站在车边等着两人,一双透着光的眼睛也一直偷摸摸地打量着这两人。 李熠然见温铎快自己一步,便一把拽住了温铎的衣服。 “你干什么,还真想坐小爷家的马车回去?” 温铎并没有回头看李熠然,他一手打向李熠然,而李熠然反应很快,瞬间就收回了揪着温铎衣服的那只手。 “李将军刚才当着阿语的面不是已经说了要送我回去吗?如今便是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 李熠然无语住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当时是在逢场作戏。可偏偏今日招惹的这人还和他脸皮一般厚,竟还缠上了他。 温铎当着岸意和李熠然的面率先上了马车,李熠然站在马车下深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朝着马车走了过去。 李熠然走到岸意身边时特意停了一下,他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岸意的肩膀上,“你没看见他刚才偷袭你家公子了吗?你怎么还放任他上了咱家的马车?” 岸意心里委屈得很,他握着自己的肩膀,脚步暗暗往旁边挪了几步。 “公子,不是您答应了要送人家的吗?” 李熠然咬着牙又想给岸意一巴掌,“你还敢顶嘴?” 岸意及时闭上了嘴才躲过这一劫。李熠然抖了抖自己的袖子,然后再次深呼吸了一次才拿着自己的宝贝圣旨踏上了马车。 李熠然坐上马车后先将自己的宝贝圣旨放在外侧,然后才和温铎肩并肩坐在了一起。 李熠然刚坐好,温铎就来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真想娶她?” 李熠然的眼神突然严肃起来,他握着身旁的圣旨说道:“很早之前我便想护她一生了,这次机会我不愿放弃。” 温铎转头看向了李熠然,李熠然也同样看向了温铎,两人都紧绷着身子,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坚决。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们两人就莫名看对方不顺眼,这次更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想让着谁。 李熠然看着温铎,然后他突然笑了起来,自己则懒洋洋地靠在了马车上。 “温铎,若是你没有理清自家门前的那些事,恐怕就是我想要退出,你和阿语都没有一分可能。” 李熠然说完后冷哼一声就闭上了眼睛不再看温铎,但是他嘴里扎心的话却是一句都没有落下。 “我看东突厥的那个九公主蛮喜欢你的,她人长得也不错,就是性格不太好。你就真得能够放得下她以及她身后的势力?” 李熠然这番话说得别有深意,他说完话就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温铎。 温铎转头看向李熠然,正看到他一脸怀疑地打量着自己。 “李将军不信我?” 李熠然仍是笑了声,“世子觉得陛下信你吗?若是陛下信你,怎会不顾皇后娘娘和阿语的意愿,暗自就将阿语许配给了我。” 李熠然说完后又凑近了温铎,他一脸探究地看向温铎,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不对劲的地方。 “世子,若是今晚没有我求来的赐婚圣旨,阿语又该如何?你又能如何阻止阿勒穆?” 温铎看着李熠然,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反驳丝毫。这次,是他迟了一步。 李熠然看到温铎吃瘪的样子心情很好,他得意洋洋地挑了下眉毛,然后整个人又懒洋洋地倚在了马车上。 孟语独自走向琼华台,只是她刚走出假山,就看到了在这附近走来走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阿勒穆。 孟语心中不喜阿勒穆,自然也就不想与之碰面。她本想悄悄绕过去,却被阿勒穆叫住了。 “五公主。” 孟语背对着阿勒穆,一双柳叶眉紧紧蹙在一起,听到阿勒穆的声音后更是头疼得很。但阿勒穆刚把她叫住,柳天嘉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阿语,我可找到你了。皇后娘娘有要事要叫你过去呢,我们快些走吧!” 孟语冲着阿勒穆勉强笑了笑,然后就跟着柳天嘉顺利地离开了。她握着柳天嘉的手,心中分外感激,“柳柳,你来得太及时了。我这会儿头疼的厉害,实在不想与那人纠缠。” 柳天嘉心疼地看向孟语,“你们一个两个都偷偷走出了琼华台,我看阿勒穆也跟着你们出去了,心中不放心,就随着他也出来了。” 孟语一脸的心事,柳天嘉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心烦的孟语。但是在一场巨大的风暴袭来之前,每个人都将会受到影响,也都会产生变化。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却没有几件好的。我心乱如麻,总觉得还会有更多危险的事情要发生。” 柳天嘉一向大大咧咧的,虽然在司马如双腿残疾后变得心思细腻很多,却仍是无法体会孟语如今的感受。她只当孟语想得太多,便一直挽着孟语的手臂安慰着她。 “你不要想太多。只等太子哥哥完婚,阿勒穆便要离开京都,从此你们是再难以再见面的。” “希望如此吧!” 阿勒穆的伤口处并没有完全好透,他全身上下都痒痒的。此时他死死握住自己的双手,极力克制着不去抓挠那些伤疤。 看着孟语逐渐远去的背影,他的眼中满是疯狂,已是再也压抑不住。 “温铎,越是你在意的,我便越要夺过来据为己有。我真是希望再亲眼看到一次你丧失所爱后的可怜样子。” 阿勒穆说完后就疯狂地笑了起来,他踏着地上落下的薄薄雪花,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琼华台。 第45章 叶侍郎请慎言 裕丰节第二日一早,李熠然细细打扮一番后方才进宫去面圣。他穿了一件青蓝色晕染长袍,那长袍上的蓝色自腰间往下颜色依次加深,像山间的溪流,直到袍尾处已变成了黑色,如同那青山上的岩石。长袍的上身绣制了月白色云纹,衣摆上则绣制了棵棵青绿色的淡竹。 君子端方有礼,温良如玉,中正和平,颇有其祖父的大儒风范。 皇上一听到李熠然要带着孟语出宫游玩,他二话没说直接便点头同意了。 外面的天仍在下着小雪,孟语跟在李熠然身后,她刚出门便觉得脖子处冷冷的,那只踏出门槛的左脚立马又收了回来。 “盛夏,内务府前几日送来的狐狸毛领呢,快拿来给我带上,外面好冷。” 李熠然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他嘴角笑着又走回了屋里。他身上披了一件月白色狐狸毛大氅,一进屋后便觉得浑身暖烘烘的。 看着孟语站在炭盆前取暖,李熠然走到她身旁叮嘱着,“裕丰节一过,就离年关越发近了,这几日也更加冷了几分。” 孟语在盛夏的侍候下戴上了狐狸毛领,那狐狸毛香香软软的,戴在脖子上舒服极了。而这样质地好的月白色狐狸毛领在整个皇宫大内也只有皇后和孟语这里有。皇后拿到那狐狸毛领后只自己留下了一两条,其余的全部送给了温筱筱。 虽然天冷,但是街上的人却不少。李熠然撑着纸伞走在孟语身边,那绘着点点藕粉色莲花的油纸伞几乎全部倾斜在了孟语这边。 “熠然哥哥,那晚在远乐坊内,阿勒穆想要迎娶我,你是为了护住我不去联姻所以才去父皇那里请他下旨赐婚的吗?” 李熠然点了点头,他撑着油纸伞继续陪着孟语往前走,“你是懂我的,但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孟语不解地看了看李熠然,然后询问道:“熠然哥哥有什么私心?” 李熠然攥紧了手中的伞柄,然后才歪头看向孟语,“关山楼新研制了一种茶酥,名叫茉莉花开,配着店内的桂花酿来吃极其美味。我们去那里边吃边说,好吗?” 孟语嗯了一声,打算和李熠然走着往关山楼去。两人路过一处首饰铺子时,偶然看到了叶天骐还有一名长相极其美艳的女子。 那女子穿了一件橘红色撒花蝴蝶夹袄,下着深蓝色百褶刺绣长裙。她头上斜斜别着一支大红色芍药花,花下荡着长长的流苏,随风一吹,别有一种风情。 叶天骐为那女子撑着伞,两人相谈甚欢,最后叶天骐还将自己手上拿着的首饰匣子和油纸伞都递给了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拿着黛紫色手帕掩唇笑了笑才和叶天骐告别。叶天骐送走女子后摸了摸胸前才转头要走,却看到柳天嘉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眼中泪珠悬而未下,整个人看着又委屈又愤怒。 叶天骐看到柳天嘉这副模样,忙冲着她跑了过去。柳天嘉知道是自己失态了,她连忙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 “柳柳,你别误会。芍药姑娘出门忘了带伞,我这才将自己的伞送给了她,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关系都没有的。” 柳天嘉撇开脸不肯看叶天骐,冷冷开口说道:“就算你们之间有什么,叶侍郎也不必和我解释。” 柳天嘉说完后就要走,叶天骐一脸的焦急,他伸出手臂拦住了柳天嘉。 “柳柳,你心里也是有我的,不然你不会看到我与旁的女人在一起就生气成这样。” 柳天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眼中的红还未来得及褪下就直视着叶天骐斩钉截铁道:“叶侍郎请慎言。如今我即将订亲,还望侍郎不要坏我清白,毁我名誉。” 听到柳天嘉这话,叶天骐垂着的那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他不甘心地再次说道:“柳柳,你们还没有订亲,我们之间还有机会。就算你们订了亲又如何,只要你回头,我都在你身后。” 柳天嘉心里难受至极,她忍不住冲着叶天骐大声吼道:“够了。叶侍郎,我还要去探望我的未婚郎君,就不在这里耽误您了,还请您让开。” 孟语和李熠然离着他们很远,只能听到柳天嘉大吼了一声够了,其余根本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 孟语能够感觉到柳天嘉整个人的无助以及她难受的心情,当她听到柳天嘉大吼了一声后便想着跑到柳天嘉身边去安慰她、去陪伴她,但是李熠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先不要过去,她现在正是难受的时候,就不要去打扰她了,让她自己安静地待一会儿。” 孟语犹豫了下,最后她站在了李熠然的身边没有继续往前走,然而李熠然的另一句话却让孟语大吃一惊。 “他们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还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可惜最终却有缘无份,生生错开。” 孟语转头吃惊地看着李熠然,她睁着圆圆的杏眼,嘴巴也微微张着,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人?” 李熠然仍没有放开孟语的手腕,他一双丹凤眼温柔看着孟语,里面满含着孟语害怕看懂的情意。 “他们深陷其中看不懂彼此,我这个旁观者却是能看得一清二楚,就像柳小天不是也很早就看破了我吗?” 孟语垂下了眼睛,她轻轻说了句,“别说了,熠然哥哥。” 李熠然紧紧握着孟语的手腕,他看着孟语的发顶以及她脖子上细细软软的狐狸毛领继续说道:“阿语,我心悦你,这便是我的私心。” 孟语心中似有石头在压着她,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 李熠然知道她一时接受不了,并没有强逼着她。两个人继续并肩走在这下雪天里,只是一路沉默着。 要问他什么时候对孟语有了心思,李熠然自己都说不清楚。李熠然小的时候总是听他的母亲在他耳边念叨着远在墉城的阿语妹妹,还听她一直说着女儿如何如何贴心,要是她自己也有一个女儿就好了。可惜母亲生育他的时候伤了身子,就算一直想要个女儿也未能如愿。 看着皇上每年派人送来的全家画像,李熠然总要盯着孟语看个不停。 还记得四年前皇上刚刚登基,皇后娘娘刚来京都的那天,李熠然一早就等在了城门口,他想要亲眼看看那个传说中的阿语妹妹。令他失望的是,阿语并没有随着皇后一起来京都,而是留在了墉城的镇北王府。 当天是李熠然亲自护送着皇后进宫,进宫后,他才得知了孟语并没有随着皇后一起回京都的原因。 是因为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画像上一直站在孟语身边的男子,温铎。 第46章 关山楼内诉情意 关山楼内,小厮上完茉莉花开和桂花酒酿后就关上门退出去了。 关山楼是京都内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如今是冬日,但关山楼内的地龙烧得极旺,即使是打开窗子都不会让客人觉得寒冷。 孟语平时最是贪嘴,遇到关山楼的新品必要头一个去品尝。今日这茉莉花开和桂花酒酿都已经放在了她的眼前,她却没有去品尝半分,而是一直低着头绞着手中的浅粉色帕子。 孟语从来都是将李熠然当作哥哥看待,在孟语心中,李熠然这个表哥与她的亲哥哥孟玄钰的地位是差不多的。 如今被她视为哥哥的人成了她的未婚郎君,竟还对着自己说心悦自己,这让她如何能够吃得下东西。 李熠然见孟语没有吃东西的打算,于是他坐在孟语身边缓缓开口说道:“阿语,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至少在阿勒穆离开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试着换一种身份和我相处?若是你真心喜爱温铎,而他亦对你不离不弃,到时我也能安心放手。” 孟语并不能适应与李熠然换一种身份相处,至少现在她是做不到的。她很感激李熠然为她所做的一切,但她做不到为此以身相许。 李熠然拿着一块茉莉花开递到了孟语面前,故作轻松道:“好了,你不要多想。心悦你是我的事情,这与你无关,你只需要知道我绝不会拿着这一纸婚约去束缚住你。平日里属你最贪嘴了,如今熠然哥哥都将糕点递到你嘴边了,还不接过去尝一尝?” 孟语心中更加难受,熠然哥哥这样好的人不应该喜欢上她的,他值得有一个全心全意、满心满眼里都是他的姑娘去爱他。 孟语仍低着头,但是她接过了李熠然手中的茉莉花开。李熠然笑着看她,眼中却黯淡了很多。见孟语接过了茉莉花开后小口小口吃着,李熠然又给孟语倒了一杯桂花酒酿。 “茉莉花开怎能不与桂花酒酿一起品尝呢?熠然哥哥给你倒一杯。等我们阿语吃完后,熠然哥哥就带你回宫。” 孟语眼中酸涩,她吃着吃着,眼泪跟着也滴滴答答地掉了下来,落在了那浅粉色的帕子上,晕染出了一朵朵泪花。 李熠然注意到后,心中又急又慌,他连忙接过孟语手中的茉莉花开,却突然不知道要去怎样安慰她。 他拿出自己怀里的山青色帕子小心翼翼地为孟语擦着眼泪,却见孟语哭得越来越厉害。 李熠然急得团团转,他的大脑也一片空白。自孟语来到京都后,他便一直偏爱着孟语。若是孟语与叶天骐有了争斗,他都是毫不犹豫地站在孟语这边。所以孟语每次见到他都是一脸明媚地笑着,而他在此之前从未让她哭过。 李熠然暗骂自己该死,然后他低着头凑近孟语,放缓声音哄着她,“阿语,你若是不想见到熠然哥哥,熠然哥哥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就好了。你千万别哭啊,熠然哥哥不是告诉过你嘛,遇事就算委屈了旁人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啊!” 孟语摇着头,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熠然哥哥,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李熠然这才知道孟语掉眼泪的原因,他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双手握住孟语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傻丫头,你这是心疼你熠然哥哥了?” 孟语点了点头,她眼中含泪更显得眸子清澈,看得李熠然心中暖了几分,但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根本不是李熠然心中爱听的。 “熠然哥哥,你这么好,肯定会有别的女孩子真心喜欢你的。” 李熠然没敢反驳孟语,生怕再惹哭了她,所以他装作不在意地试探道:“既然阿语这么心疼熠然哥哥,心里也觉得熠然哥哥好,那所幸阿语就来做那个真心喜欢我的女孩子吧!” 孟语瞬间皱起了眉毛,她的眼中、脸上写满了我不愿意,我不要。 她很小浮动地摇着头说道:“那还是不了,阿语没有那个福分。” 李熠然要被她气笑了,他自认自己很受女子欢迎,却被孟语视为洪水猛兽般拒之千里,且在一天之内被她连连拒绝了好几次。 李熠然俯身抱住了孟语,他感受到了孟语身体的抗拒和不情愿,但是这次他并没有松手。 “阿语,心疼下熠然哥哥好吗?哥哥就抱一会儿。” 李熠然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委屈和小心翼翼的希冀,孟语不忍心一再拒绝他,只能任由着他抱在怀里。她边趴在李熠然肩膀上,边试着拿着帕子给自己擦眼泪。 “公子,太子殿下......” 岸意一把推开了门,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画面给吓到了,他忙转过了身子,还踮起脚尖试图去挡住孟玄钰以及站在他身边之人的视线。 孟语听到岸意的声音后立马就想推开李熠然,但是李熠然一点儿也不慌,他慢慢松开了抱着孟语的手,所以孟语慌忙离开李熠然怀抱的举动全部落入到了孟玄钰以及温铎的眼中。 孟语从岸意的声音里听到了孟玄钰,便以为只有他一人来了。她推开李熠然后就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们,在孟玄钰和温铎看来,便是孟语害羞了。 李熠然仍坐在桌旁,他拿起碟子里孟语吃剩下的大半块茉莉花开放入口中慢慢吃着,那模样看起来极其享受。明明只是极其简单的吃糕点,但莫名看着充满了情欲。 温铎嘴角暗暗抽搐了下,他能够猜得出来那是孟语吃剩的糕点,而李熠然只是在单纯地挑衅他。 孟玄钰进屋后也被面前的画面搞得有些发懵,只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先是偷偷看了眼温铎才坐到了孟语的身旁,注意到孟语眼圈红红的,他直接抢过了李熠然嘴边的桂花酒酿。 “殿下这是做什么?怎么看着火气还有些大?” 孟玄钰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杯中的酒液都跟着跳了出来,落在了那暗红色织金桌巾上。 “你欺负阿语了?” “皇兄,熠然哥哥没有......” 还未等李熠然喊冤,孟语就转过头看着孟玄钰抢先说着,然后就看见了坐在孟玄钰身边正冷着一张脸的温铎。 孟语瞬间站了起来,她看着温铎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有说出些什么为自己辩解的话来。 孟语太过激动,她站起来时带倒了身后的黄花梨圆木凳,那凳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李熠然的右脚上。 因着温铎在场,李熠然硬是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他仍是端坐着,但脸上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表现出了一些痛苦之色。 第47章 芍药 柳天嘉知道叶天骐不屑于说谎,而她刚才之所以那么生气,也只是单纯地在气自己而已。 明明她都已经要定亲了,但是当她看到叶天骐与别的女子相谈甚欢之时,心里还是忍不住的生气,忍不住地想要拽走叶天骐。 “小姐,我们还要去远乐坊看望小侯爷吗?” 柳天嘉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是站在她身边的意莺都能感觉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怒气。意莺跟在柳天嘉身后,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家首饰铺子附近有一家皮草店,柳天嘉想要为司马如买一件上乘的皮草盖在他的腿上。这样就算是在冬日,她也可以时常推着司马如出来晒晒太阳,故而她们才撞上了叶天骐与芍药。 而柳天嘉遇见叶天骐后就将买皮草的事情忘在了脑后,她绕开叶天骐后就气冲冲地往前走,而她们柳府的马车还在皮草店前等着她们呢。 “当然去啊。” “小姐,您不是说要给小侯爷买皮草吗?咱家的马车现在还在卖皮草的铺子前等着我们呢。” 柳天嘉大喘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定定看着前方,“你看看他还在吗?” 意莺瞬间就明白了柳天嘉的意思,她装作不经意般回头看了看,然后就与叶天骐对视上了。意莺猛然转回了自己的头,她声音微微发抖地说道:“小姐,叶公子还在后面看着我们呢。” 柳天嘉鼻子酸酸的,她感觉有人狠狠捏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整个人难受得要死。 待她打算和意莺走着去远乐坊时,叶天骐追着她们跑了过来。他站在柳天嘉面前,从胸前的衣襟里拿出了一个细细长长的首饰匣子硬塞给了柳天嘉。 “我先走了。” 叶天骐说完这一句话后就上了自家的马车,留下柳天嘉呆呆握着手中的首饰匣子。 柳天嘉握着首饰匣子的手指微微紧了紧,然后带着意莺转身回了那家卖皮草的铺子。 自叶天驭带着叶天琪去过一次醉湘坊后,叶天骐便不打算再去那种地方。但是有一天在街上,醉湘坊的芍药认出了他,还很热忱地和他打了招呼。 叶天骐对芍药并没有印象,他当时只顾着给柳天嘉挑选胭脂,只应付了几句后便又低下了头继续挑选。 “六公子,您是在为心爱的姑娘挑选胭脂吧!” 叶天琪拿着胭脂的手顿了顿,然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嗯。” 芍药站在叶天骐身边,她清楚地看到叶天骐听到她的话后脸马上就变红了。心里暗道这两兄弟差别如此大的时候,又忍不住掩唇笑了笑。 “六公子若是没有主意的话,芍药或许可以帮您挑选一下。” 叶天骐眼睛一亮,他忙站直了身子看向芍药,“那就麻烦芍药姑娘了。” 芍药仍是笑着,但却没有笑得像上次在醉湘坊般那样妩媚,而是增添了丝丝温柔。 “敢问六公子,您心间的姑娘样貌如何?肤色又如何?” 芍药的声音很好听,似山间的泉水,可以抚慰任何人躁郁的内心。但叶天骐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心中专心想着那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并恨不得将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套用在她的身上。 “她长了一双杏眼,眸中似有星子一般,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她的鼻子小巧秀气,嘴巴如清晨的樱桃般娇艳红润,皮肤比剥壳的荔枝还要白皙透亮......” 在叶天骐滔滔不绝地描述柳天嘉的长相时,芍药自顾自地在面前一排排的胭脂中挑选着,最终挑出了一盒胭脂拿在了手上。 直到芍药将一盒胭脂摆在了叶天骐面前,叶天琪才被迫止住了话头。 芍药笑着看向叶天骐,“六公子看看这盒胭脂怎么样?与姑娘是否相配呢?” 叶天骐接过了那盒胭脂,看了看后分外满意,“多谢芍药姑娘了,这个很好。” 芍药一看到叶天骐就会想起从前的那位故人,只是故人早已不在,独留她苟活于这世上。 一副残躯,早已失了灵魂,独活在这世上又是为了哪般? 她时常都会在深夜里问自己这个问题,当年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就是连皇帝都已经换了一位,又有谁能为她的家人平反呢? 这世上除了她一人,又有谁还能记得当年的京都吴家呢? 看到叶天骐纯真的眼神和笑容,芍药便想起了深埋于心底的那位故人。她努力稳了稳心神,才再次回应道:“能帮到六公子便好,您与三公子真得很不一样。” 两人是亲兄弟,模样长得有七分相似,但是性情却差距太多。 叶天驭流连声色之地,看似处处留情,但付出的真心却不多,与她们也只是在逢场作戏。而叶天骐看似冷漠无趣,但一颗真心全已给了一人,而且其人心性意外单纯。 待叶天骐转身踏出店门后,芍药不禁再次叫住了他。 “六公子,哄女孩子开心这种事我清楚得很。您若是有任何想知道的,大可以来问我。” 叶天骐侧头看向芍药,街上的阳光打过他的脸庞,为他笼罩了层层柔光,而叶天骐只是点了点头后便直接离开了。 “是你吗?” 芍药心里这样想着,脚下也不禁向前迈了一小步,但是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怎么可能是他呢?早在六年前他就不在这世上了。” 芍药低着头,眼中满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伤感与恨意,但当她抬起头后,便又成了醉湘坊的那个美艳动人的芍药姑娘了,而谁人又能记得当年被被人呵护着长大的金尊玉贵的吴三姑娘呢? 柳天嘉坐在马车上,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那个被叶天骐硬塞过来的首饰匣子。 匣子里装了一个莲花缠枝发钗,发钗的样式很简单,是柳天嘉喜欢的风格,而柳天嘉只看了一眼后就将匣子合上交给了意莺保管。 今日阳光明媚,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在远乐坊内,柳天嘉推着司马如去了小院中散步。 “这皮子很好,盖在腿上暖融融的,我很喜欢。” “嗯。” “旭德今日买了绿豆糕回来,你要不要吃?” “嗯。” “你是不是分外想要见到我,每时每刻都在想我?” “嗯。” 柳天嘉推着司马如,无论司马如说什么,柳天嘉都点头称是。司马如察觉到后,故意问了她这么个问题。 柳天嘉反应过来后想要解释些什么,但一看到司马如嘴角噙着笑意,眼角眉梢都透露着一丝他是故意这样问的的模样,柳天嘉又觉得自己不能反驳,自己应该是心里想着他的。 柳天嘉收敛了多余的情绪,她亦笑着看向司马如,而这一幕幕以及他们的那些对话都被偷偷跟过来的叶天骐看在了眼中,记在了心间。 叶天骐心中绞痛,他没了继续偷看下去的勇气。在他走后,柳天嘉又继续推着司马如在院中闲逛,而司马如的情绪却远不如柳天嘉刚来看他时那般愉悦了。 第48章 梳妆 裕丰节日后的清晨,二公主孟萱的屋门关得严严实实,她只让翠栀一个人进去伺候了。 从那日后,二公主就很少出门,就连夜里入睡也要翠栀陪伴在侧。 “公主,李将军已经查出来了,那珍珠是二公主身边的翠栀扔到琼华台上的。” 孟语正坐在殿内梳妆,盛夏面色复杂地从殿外走了进来,她凑近孟语的耳边小声说道。 孟语当时正拿着胭脂花片放进嘴巴上含,盛夏说完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孟语。 孟语紧紧握着手上的胭脂花片,她双眼定定看着面前的铜镜。看着铜镜中娇俏的女子一脸的不可置信,阿桃拿着梳子的手顿了顿,她满是疑惑地看向身边的盛夏。 孟语心中不解,也有着一丝的怒气。她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胭脂花片,对着铜镜中盛夏的脸庞淡淡说道:“告诉熠然哥哥,此事就此作罢,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盛夏无声退出了屋内,留下阿桃继续为孟语梳妆。 阿桃没敢多问,这事儿还是阿桃偷偷问了盛夏后才知道的。 阿桃性子直接,从不愿意遮掩些什么。盛夏说完后,阿桃几乎是立马就要开口为孟语鸣不平。盛夏深知阿桃的脾气,她说完后立马就捂上了阿桃的嘴巴,耳边只一阵阵呜呜声。 盛夏紧紧捂着阿桃的嘴巴,“这事儿公主不想声张,你一会儿声音小些,不要被别人听了去。” 阿桃眨着眼睛点了点头,盛夏这才放开了手。 盛夏收回手后,阿桃便像那脱了缰绳的马儿般,她双手插着腰开口正要说,就接收到了盛夏一记警告的眼神。 阿桃丧气地低下了头,她悄悄对着盛夏吐槽道:“若我是公主,定要告诉陛下和娘娘去,世上哪有这样对待自己妹妹的姐姐?” 相比于阿桃情绪激动,忿忿不平的样子,盛夏她则淡定稳重了很多。 “这事公主自有考量,我们不要坏了她的计划。而且这事儿是否是二公主授意翠栀去做的我们还尚未可知呢,咱们也不能先入为主啊!” 阿桃冷静了下来,她也觉得盛夏说得有道理,况且她们家公主便不是那爱吃亏的人。 知道阿桃想明白了,盛夏笑着拉起阿桃的手说道:“这几日的梅花开得极好,我们去折几枝放在花瓶里,这样公主看了心情也会好些。” 自从关山楼一别后,孟语和温铎就突然间断了联系。虽然皇上仍禁止孟语出门,但每次李熠然都可以带着孟语出宫游玩。 令孟语意想不到的是,温铎总是会在李熠然带着孟语逛街游玩的时候与他们偶遇。只是每次温铎都是露面打声招呼,从来都不与他们同行。 每次温铎都是一脸幽怨地看一眼孟语后就告辞离开,然后这一整天孟语都是失魂落魄的。李熠然非常怀疑温铎在他身边安排了暗卫,他甚至都让守都卫去调查了,但每每都一无所获。 每次被温铎打扰,李熠然都想着去找几个守都卫将温铎套进麻袋里,然后好好揍上他一顿。 时间日复一日过得极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太子大婚的这一天。 这日尚在卯时,揽月阁内就已经热闹了起来。温筱筱端坐在铜镜前,她面前的妆奁上放着全套的头面首饰,都是她今日大婚时需要佩戴的。温筱筱的奶娘嬷嬷站在她的身后,她拿着梳子一下一下地为温筱筱梳着头发,口中还十分惋惜地念叨着:“若是夫人还在就好了,如今小姐出嫁也没有娘家的长辈来为您妆头祝福,只能让老奴来替代了。” 温筱筱没有说什么,只是她紧紧握成拳的双手以及微微发红的眼圈还是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了她的情绪。 孟语扶着皇后走到门口时正好听到了万嬷嬷的这句话,闻言,皇后的心里也是极难受的。温筱筱的母亲是皇后的堂妹,她们两人相伴着长大,彼此之间感情极好。从小到大,她们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村里的人们都说她们长得相似,感情又好,合该是双生子才对。 皇后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她命其余人都留在了外面,只带着孟语进了屋里。 万嬷嬷看到皇后和孟语一起走了进来,她吓得将手中的梳子都掉在了地上。那玉质的梳子还是孟玄钰亲手选料、雕刻而成的,此时却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温筱筱很是心疼地蹲了下去,她伸手要将那碎成一段一段的梳子捡起来。孟语知道这是她皇兄费了很大的心思才做成的,便也跟着蹲下陪着温筱筱一起捡。 温筱筱将那梳子的碎块全部包在了手帕里,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筱姐姐,你把这个给我,我去命内务府将这个做成金镶玉的梳子,保证还你一个完好如初的。” 温筱筱低头看着那包梳子碎块,眼中充满了纠结,但也只是过了一瞬她眸中又坚定了起来。 “那就有劳语儿了。” 温筱筱将那包梳子碎块交给了孟语,然后就好奇地走到了皇后的身边,她挽着皇后的手臂问道:“姨母,你们怎么过来了?” 皇后自然瞧见了温筱筱仍然发红的眼圈,她心中顿时更加心疼起了温筱筱。她握着温筱筱的手说道:“今日你大婚,姨母自然要来亲自给你上妆。金嬷嬷擅长绞面,先让她来。只是略有些疼,一会儿要忍着些。” 温筱筱忍不住拿着帕子擦了擦溢出眼睛的泪珠,她哽咽着对皇后说道:“姨母你对我真好。” 皇后拍了拍温筱筱的手,然后拉着她在铜镜前坐下,“傻孩子,姨母从来都是拿你当亲生孩子来疼的。” 金嬷嬷拿出棉线来为温筱筱绞面,在这过程中温筱筱从未喊出过一句疼来,但孟语仍然觉得那应该是很疼的。她坐在皇后身边,悄悄问道:“母后,大婚前一定要绞面吗,看起来也太疼了些?” 皇后笑着点了点孟语的额头,“金嬷嬷手艺好,由她绞面是不怎么疼的。况且在新婚前绞面不仅是一种祝福,还能让你变成最漂亮的新妇,你难道不想漂漂亮亮地出嫁吗?” 金嬷嬷一边拿着棉线一拉一合,一边说着吉祥祝福的话语:“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 温筱筱听着这话眼中满是笑意,她的脸上都跟着发起了红。 金嬷嬷为温筱筱绞面之后,孟语能够看出温筱筱的皮肤确实变得更加得光滑细嫩了,她顿时觉得就算疼一点那也是可以忍受的。 水墨拿着清水为温筱筱洗过脸后,皇后拿起梳子开始为温筱筱梳头。她站在温筱筱身后,眼中满是疼惜,手上的动作更是轻柔。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第49章 大婚 皇后回宫之前特意让孟语留了下来陪在温筱筱身边,水墨和万嬷嬷一直忙着给温筱筱打扮上妆,而孟语则坐在她们身边看着温筱筱看入了迷。 “筱姐姐,你这样打扮可真好看啊!” 孟语看着已经穿戴好一身凤冠霞帔的温筱筱,只觉得她今日好看极了。 温家姐弟的眼睛都随他们的母亲,她们都长了一副桃花眼。只是温筱筱不似温铎,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杀气,而是如同一汪秋水般波光潋滟、充满柔情。温筱筱平日里最喜低调,她从不爱穿戴艳丽的衣服首饰,总是如同清风细雨一般站在孟玄钰身边。 孟语说完后,忍不住站起来走到了温筱筱的身边。她细细打量着温筱筱,眼中满是惊艳,“筱姐姐,你穿这样明艳的颜色更加好看,一会儿皇兄见了你肯定移不开眼。” 温筱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害羞地笑了笑,她双颊上的胭脂都跟着变得更加鲜红了些。 孟语正陪着温筱筱在屋内说话,阿桃突然推开门急冲冲跑了进来。她的脸上红彤彤的,满眼的开心都要溢了出来。 “公主,太子妃,太子殿下亲自骑着马来远乐坊迎娶太子妃娘娘了。他现在被世子爷挡在了揽月阁外,世子爷正刁难着咱们殿下呢!” 孟语一听这话就叉腰站了起来,她不乐意极了,带着阿桃就跑了出去。 温铎带着季漾等一众戍林军们站在揽月阁外,将揽月阁的门挡了个严严实实。 “殿下,你若能打得过我,我便安心将我阿姐托付给你。” 听到温铎这话,李熠然挡在了孟玄钰身前,“世子爷,我替殿下与你对打。若是我赢了,你可不能再拦着我们了。” 温铎对着李熠然上下审视了一通,然后他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正当他们两人已经走到旁边空旷的地方准备打上一架时,孟语趁人不备一把推开了季漾。她推开季漾后拉着孟玄钰就往揽月阁内走,而负责拦门的那些戍林军们没一人敢上前拦住孟语,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地将孟玄钰放了进去。 李熠然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笑出了声,他拍了拍温铎的肩膀幸灾乐祸地说道:“外有劲敌又如何,我们内有埋伏。” 李熠然说完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整个人得意得不行。 由于镇北王没有在场,孟玄钰接到温筱筱后,直接就由温铎背着温筱筱上了花轿。孟语跟在温铎身边,她看着周围随风摇摆的大红色绸子以及贴满的双喜红字,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镇北王长女嫁入东宫本就能够引起百姓的轰动,而在他们大婚这日,太子亲临远乐坊迎娶太子妃更是留下了一段佳话,引得沿街的百姓们羡慕不已。 “温家小姐真是有福气,能够和太子殿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还颇受太子殿下重视。” “谁说不是呢?这世上的姑娘谁能有温家小姐这般好命啊?” “你要是这般说的话,那恐怕也只有五公主能与温家小姐比上一比了。” 街上的人们议论纷纷,越说就越发羡慕起了坐在花轿内的温筱筱。 东宫玉潇殿内,孟玄钰与温筱筱一起坐在挂有大红色百子帐的拔步床上,周围燃烧着的龙凤花烛映照在这一对少年夫妻的脸上。 殿内站满了福寿双全的皇亲国戚们,其中为两人主持仪式送祝福的贵妇人便是李熠然的母亲姜夫人。 姜夫人亲自端起了放在桌上的合卺酒递给了孟玄钰和温筱筱,她开口唱和着,“合卺交欢喜颇浓,琴调瑟弄两和同。” 姜夫人这边说完吉祥话后,孟玄钰和温筱筱各自捧着由一根红绳紧紧连接着的半个瓢勺,他们对视一眼后在众人的调笑声中喝完了合卺酒。 见两人喝完后,金嬷嬷立马就乐呵呵地接过了两人手中的瓢勺。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姜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为两人剪下了一缕发丝,将其用红绳系在一起后放在了金嬷嬷手中的金丝楠木匣子里。 “礼毕。” 随着姜夫人说完,站在温筱筱和孟玄钰身边的贵妇人们开始往拔步喜床上扔红枣、花生、桂圆以及莲子。 孟玄钰一直笑着看向温筱筱,而温筱筱则一直害羞地低着头。撒完东西后,金嬷嬷赶紧就带着屋内满满的贵妇人们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对新人在屋内。 “阿筱,我等这一刻等了许久。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太子妃了,我定会一直爱着你、守着你、护着你。” 温筱筱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她头上戴着的九尾凤凰流苏发钗也随着发出了叮当的悦耳声。 孟玄钰亲手替温筱筱取下了她头上的凤冠,随着大红色帐子缓缓落下,孟玄钰拥着温筱筱,他小心翼翼地吻在温筱筱的额头上、嘴唇上以及她的肩头上。 屋外寒风四起,屋内春意融融。 长乐殿内,孟语穿着月白色暗纹的绸子寝衣趴坐在窗子前。她一边看着窗外圆圆的满月一边满脸惆怅地自言自语道:“温铎是不是又要回墉城了?” 阿桃和盛夏都在为孟语铺床,两人都没有听到孟语说话。 长乐殿的院子中栽种了许多的红梅,随着一股寒风吹来,一片梅花花瓣正巧落在了孟语的肩上。孟语伸手将花瓣放在了手心里,她望着那枚花瓣出了神。 “公主,外面风太大了,奴婢这就将窗子给关上。” 阿桃铺完床后转身想要让孟语上床歇息,却看到孟语正对着空无一物的手心发呆。孟语身侧的窗子大大地开着,外面传来的风直直吹动着孟语鬓边的发丝。 孟语被阿桃的声音惊动,她看着手心里没了花瓣的踪影,顿时有些心慌地四处翻找。 “公主,你在找些什么啊?” 孟语叹了一口气,她停了手上的动作,站直身子后无精打采地说道:“没什么。” 阿桃不解地摸了摸脖子,然后才去关上了殿内打开的窗子。 孟萱从宴席上离开后由翠栀推着她回寝殿,她们在路上远远就瞧见一个人影正站在前面等着她们。 孟萱瞧见那人影后双手紧紧握住了轮椅两边的把手,她声音颤抖着对翠栀小声说道:“翠栀,我们换一条路走,快点。” 孟萱细嫩的手上青筋暴起,只是还不待翠栀转动轮椅,那远处的人影已经开口说道:“二公主,我们好久不见啊。” 那个人影说完后开始朝着孟萱走近,近处的宫灯清清楚楚地照亮了那人的脸庞。 翠栀站在孟萱的面前紧紧护着她,她冲着对面那人大声呵斥道:“你还想干什么?” 第50章 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墉城城外,战火连天,触目所及内漫天遍野都是尸体。温铎一身玄色战甲上皆是血迹,他发髻凌乱,发丝有的粘黏在脸上,有的随着风飘荡在空中。 孟语想要冲着温铎跑过去,但是她始终距离他那么远。远远看着,温铎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压抑,可是当他转头看到孟语时,依旧会冲着她微笑。 孟语很是心疼,她仍是不肯放弃地跑向温铎,但那个冲她笑着的温铎却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温铎,你到底隐瞒了些什么,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为什么?” 盛夏半睡半醒间听到了孟语的喊叫声,她几乎瞬间被惊醒。盛夏连件衣服都没顾得及披上,她直接穿着单薄的寝衣就快跑到了孟语的屋中。 天边的月亮尚未来得及落下,它高高悬挂在天边,只是不再如之前那般皎洁明亮,此时一道模糊的黑影从长乐殿的屋顶掠过直奔远乐坊。 盛夏跑到屋中后只见孟语脸上皆是虚汗,她半坐在床上,显然是刚刚从噩梦中惊醒。 这一夜,孟语睡得极不安稳,故而她今日早早起了床,整个人坐在妆奁前无精打采的,连挑选首饰的心思都没有了。 “公主,这支珠钗特别搭配您今日的妆容,那奴婢给您戴上?” “嗯。” “公主,这个耳珰呢?” “都可以。” 无论阿桃说什么,孟语都一股脑儿应下。阿桃瞧出了孟语的心不在焉,后面索性不再过问孟语的意见,只按照孟语往日的喜好搭配着给她梳妆。 盛夏走进来后又将门关上了,她走到孟语身边后才对着孟语说道:“公主,二公主那边的芽栀过来了,说是有话要和您说。” 孟语这才打起了精神,她摆弄着妆奁前的流苏珠钗说道:“前些日子忙着皇兄大婚的事情,如今也该是处理翠栀的问题了。盛夏,先让芽栀进来吧!” 盛夏点了点头后就退出去了,阿桃替孟语戴上了最后一只珍珠耳珰后声音轻快着说道:“公主,已经给您装扮好了。” 孟语无奈笑着看了眼阿桃,然后缓缓将手伸了出来,“那还不扶着你家公主出去。” 阿桃狗腿子似得忙托住了孟语的手,她巴掌大的脸上笑意盈盈,微微弯腰扶着孟语走出了屋。 “芽栀拜见五公主。” 孟语点了点头后接过了盛夏端来的茶水。她先是抿了几口茶水后才听到芽栀的声音再次传来。 “五公主,我家公主做了些新鲜糕点邀您过去一起品尝。” 孟语放下手中握着的茶杯,她一脸温和地笑着,让芽栀感觉如沐春风般舒服自在,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嗯,你回去告诉皇姐,我一会儿便过去。” “是。” 芽栀退下去后,孟语又端起了身旁桌上的茶杯,她喝了几口后转身对着盛夏问道:“盛夏,内务府送来的血燕还有吗?” “约摸还有三两。” “那你去库里拿出一两来,我们一会儿去皇姐那里带上。” 远乐坊内,魅影将孟语的梦话全部告诉给了温铎。 “爷,公主恐怕已经察觉到您有事情瞒着她了,我们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了。” 温铎并没有理会魅影,但也没有打断魅影说话,他始终背对着魅影,整个人在蜡烛的阴影下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爷,趁着俞朝皇帝还未发觉,您还是尽快离开京都较好。” 魅影一直低头说着话,耳边不断传来温铎手指有节奏的敲击声。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温铎也将手指重重扣在了桌子上。 “魅影,我将你派去公主身边是为了什么?” 温铎依旧背对着魅影,他声音沉沉的,让人听不出其中的喜怒哀乐。 “自然是让属下去保护公主的安全。” “那便回去吧!你要记住,不可再出现青山寺那种意外,否则我必严惩于你。” “是。” 魅影离开后,温铎转过身来看向窗外,清晨的光已投进屋内。四年前,他的世界便似那黑沉的夜,总是透不出一丝光亮。而今,即将破晓。 温铎伸手推开了窗子,他看向远处天空露出的鱼肚白,双眼抑制不住地红了起来。他双手紧紧攥住了窗子木框,心中愈发坚定起来。 “阿语,我于你,此心始不渝。得之,乃我之幸。失之,亦为我命。此生唯愿你平安喜乐。” 孟语来到孟萱宫中后坐在了她的身旁,她们面前的圆木桌上摆放了好几碟糕点果子,空气中弥漫着满满的香甜味道和茉莉花茶的香气。 孟萱欲伸手拿一块儿糕点给孟语,却被孟语按住了左手。 “皇姐,阿语还有事与你说,先让他们都退下吧!” 孟语说完后就先示意盛夏和阿桃出去了,孟萱看了看后才让伺候在身边的翠栀退下。 “出去后关上殿门,我与阿语有小秘密要说”,孟萱调笑着看向孟语说道。 待翠栀关上殿门后,孟语将一颗洁白莹润的珍珠放在了孟萱面前。她仍笑着看向孟萱,那双圆润的杏眼也依旧水汪汪得,却隐隐透露出一丝丝的问询与探究。 “皇姐,你识得这枚珍珠吗?” 孟萱脸上满是疑惑,她看了看孟语,然后拿起桌上的那枚珍珠仔细看了看。 她一边看着那枚珍珠一边对着孟语问道:“阿语,这珍珠与一般珍珠无异,你为何要这般问我?” “皇姐可还记得裕丰节当日,我在表演剑器舞时差点滑倒?” 孟萱一惊,她瞳孔变大,情绪略有些激动地问道:“便是被这枚珍珠滑倒的吗?” 孟语点了点头,她看着紧紧握住珍珠的孟萱再次问道:“皇姐可知这是谁的珍珠?” 孟萱摇了摇头,她看着桌上的糕点陷入沉思,“这我的确不知,若是让李熠然李将军去查,肯定可以水落石出。” “皇姐说的没错,熠然哥哥早已查出了真相。” 随着孟语的声音再次传来,孟萱的手指一松,那颗洁白的珍珠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那是谁要害阿语?” 这次孟语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反问道:“皇姐难道不知道吗?” 孟萱紧紧了手,她一脸无辜地转头看向孟语,“阿语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是我?” 孟语直视着孟萱的眼睛敛去探究,她依旧笑着,这次听到孟萱说完话后甚至笑出了声。 “皇姐想什么呢?阿语并没有这种意思。只是这珍珠的主人确实是皇姐的人,不知道皇姐要怎么去处置她?” 孟萱愤然砸了一下圆木桌,震得杯中茶水泛起涟漪。 “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欲要阿语出丑?” 第51章 鸳鸯玉镯 孟语离开后,孟萱一人在屋内静静待了许久才单独叫了翠栀进来伺候。众人都不知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只见翠栀出来后满脸皆是泪痕,她收拾好自己的包裹后就人被送出了皇宫。 更加准确地说,翠栀是被二公主逐出了皇宫。 宫内的人们都知道翠栀是孟萱的心腹,如今也不知她犯了些什么错,竟突然被二公主逐出了宫,宫内一时流言四起、众说纷纭。 隔日孟萱由芽栀推着亲自来了长乐殿,孟语得知后依旧如往日那般招待孟萱。 “阿语,翠栀自作主张为我出头,但她行差踏错是为了我,又侍候在我身旁多年,我便留了她的性命,只将她驱出了皇宫。” 孟萱满脸愧色地看着孟语,她说完话后又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孟语的手,“阿语,你会因此事而怪罪皇姐吗?” 孟语拍了拍孟萱的手,她安慰着她说道:“皇姐,我们是亲姊妹,自然不能因为旁人而生了嫌隙。” 孟萱眼圈微红,她抽噎了几下后笑着冲孟语点了点头。孟语拿着帕子为孟萱擦了擦眼泪,孟萱一时激动紧紧抱住了孟语。 “阿语,明日陪我一起去青山寺可以吗?” 孟语愣了愣神,随后她也抱住了孟萱回道:“嗯。” 长公主府内,一位身穿嫩绿色缠枝长裙的年轻女子如入无人之境般小跑着。她刚从长公主的院子里出来没多久就遇见了叶天骐。 叶天骐一看到她就想转身走开,但无奈被那女子叫住了名字,只能尬笑着转身朝她走过去。 那女子脸蛋往上一扬,满是娇纵之态,但却丝毫也不讨人厌恶。 “叶天骐,怎么每次你看到我都是不情不愿的,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哪里敢讨厌你啊?” 那女子环抱着双臂,她得意洋洋地看着叶天骐点头说道:“那也是,毕竟我可是你未来的三嫂。对了,驭哥哥在家吗?” 叶天骐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忙冲着庞语卿说道:“他最近特别老实,一直呆在家里温习功课、准备科考呢!” 闻言,庞语卿笑得更开心了。她本来是要直接去找叶天驭的,只是在经过叶天骐时突然想起了外面的流言。 庞语卿侧身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叶天骐的肩膀,活像个长辈般在教育叶天骐,“听三嫂的话,以后不要经常去醉湘坊那样的地方。” “你还是先管好我三哥吧,他比我去得勤。” 叶天骐说完后就跑开了,留下庞语卿在原地对着他的背影不停地挥舞拳头。 “啊啊啊啊啊,叶天骐,你死定了。” 庞语卿小跑着去了叶天驭的院子,进了院子后她便放轻了脚步,还冲着所有看见她的仆从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叶天驭的书房,正准备用手指去戳书房的窗户时,就听见书房里传来了叶天驭的声音。 “大小姐你可别再戳了,我这都换了多少窗子了。” 庞语卿娇俏地嘟了嘟嘴巴,然后放下了准备戳窗子的手指,乖乖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她自己搬了一个椅子坐在叶天驭面前,双手捧着脸认真看着正在温书的叶天驭。 叶天驭嘴角不动声色地弯了弯,他一边翻着书页一边随意说道:“怎么今日又来找我了,可是又无聊了?” 庞语卿双颊变红了些,整个人看着又兴奋又害羞,“驭哥哥,长公主已经派人担了聘礼去我家。听爹爹说,等明年你高中之后,我们便成亲。” 叶天驭一双丹凤眼中满是笑意,他放下了手中的书,转而将早早放在书桌上的一个木匣子拿到了庞语卿的面前。 “打开看看,这是母亲给叶家儿媳的。” 庞语卿忙拿到手中打开了那木匣子,里面摆放着的是一对翡翠鸳鸯玉镯。她当即取出玉镯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那鸳鸯玉镯一翡一翠,像是天生便是属于她的东西。 “驭哥哥,我戴着这玉镯好看吗?” “与你最为相配。” 庞语卿转了转手腕,她极高兴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我也这般觉得。” 今年冬日,京都热闹极了。前有太子大婚,后又有长公主府和南阳侯府下聘确定婚期。于是,民间的老百姓们也纷纷赶着这股热闹为自家的儿女相看亲事。 廖娘子和芍药在醉湘坊里都听说了长公主府一早就去庞将军府里下聘礼的事,芍药听说后忙去了廖娘子屋里给她贺喜。 “廖姐姐,真是恭喜你啊,叶三公子大婚之后就可以接你进府了。” 芍药一脸喜色,她是真心为廖娘子感到开心。做她们这行的,没有几个是心甘情愿进来的,多半是家里困难被卖进来的、或是被脏了心眼的人拐骗进来的、还有的便是如她一般因家里获罪沦落于此的。 既是做了这行,再想出去清清白白做人可就难了。如今廖娘子有了这么一个好去处,那可是醉湘坊的姑娘们羡慕不来的。 廖娘子半侧着身子倚靠在桌子旁,她手臂杵在桌子上,用手撑着脸蛋看向摆放在窗子旁的月季。宽大的衣袖从手腕处滑落,堆叠在手肘处,露出了一截如藕段儿般白嫩的手臂。 她的手臂上并没有佩戴着任何首饰,但就是能够吸引着人们的目光,这便是她天生的魅力所在。 芍药瞧着廖娘子并不开心,反而那双细细的长眉微微蹙着,其中堆满了愁绪。她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廖娘子,“我看得出来,你对他真心一片,可我们与他最终是身份悬殊。” “从头至尾我都明白,他并不爱我,只是可怜我罢了。但我最终还是深深陷了进去,亲手为自己编织了一个最美好的梦。想想我竟然因为吃醋而故意和他闹脾气,也真是可笑。” 芍药嗓子像是被堵住一般,难受地说不出话来安慰她,只能紧紧抱住她,就如紧紧抱住自己一般。 “芍药,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你的事我会记在心里,你家的冤屈一定会有昭雪的一天。” 芍药倚靠在廖娘子的肩头,她紧闭着双眼,但那眼泪还是突破了禁锢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一滴一滴浸湿了那石榴红色的华锦。 第52章 失踪被绑 孟萱第二日一早就约着孟语去了青山寺,她们一行人坐着一辆低调的青色布顶马车出了宫。 两人到了青山寺后就由僧人带着她们去了专属于孟萱的一间禅房,孟萱每月都会在这间禅房里面打坐一天。 “皇姐,你是要开始打坐了吗?念痴大师会来授课吗?” 孟萱进了屋后先是开始焚香,那香有一股芙蓉的味道,闻着便能使人忘却一切凡忧,内心一片祥和。 “我们可以先开始看经书,也可以打坐冥想。待吃完午膳后,念痴师父会来这里给我们授课。” 孟语极喜欢这香的味道,听着孟萱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香炉的旁边,“皇姐,这芙蓉香真好闻,镇定心神的功能也是极佳的。” 孟萱笑了笑,她靠坐在香炉旁的软榻上,自己则伸手拿了一本佛经。 “这香是师父特意为我而调的,便是为了我可以镇定心神,心无旁骛。你若是喜欢,我便分你一些。” 孟语坐在了香炉的另一侧,闻言她开心地握住了孟萱的手腕,“皇姐,你真好。” 孟萱点了点孟语的鼻尖,然后才开始认真翻看着手中的佛经。孟语见状收回了手,她也从身旁的方桌上挑选了一本佛经细细看了起来。 只是看着看着,孟语便打起了盹,她只感觉自己的眼皮变得越来越重。 “皇姐......” 孟语还未说完就趴倒在了方桌上,而站在旁边侍候的盛夏等人也跟着晕倒在了地上。 晌午,一个小沙弥端着斋饭在屋外敲门,久久未见人回应,便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随着一阵碟子的破裂声,藏在暗处的魅影心中顿感不妙,忙闪进了那禅房之中。只见孟萱与盛夏等人被反绑着锁在了一起,而她们的嘴巴也被人用布条堵住了,整个屋中只少了一人的踪影,那便是孟语。 率先醒来的盛夏看到魅影后呜呜哼着,魅影连忙拿掉了堵在她嘴中的布条。 “魅影,快去救公主,公主被人拐走了。” 魅影一边替盛夏她们松绑一边焦急问着,“你看到是谁绑走公主了吗?” 盛夏苦恼地摇了摇头,“我们都被人迷晕了,醒来后就发现只有公主不见了踪影。” “还有谁知道你们今日会来青山寺修禅?” 孟萱此时也悠悠转醒,就在盛夏皱着眉毛苦想之时,她的声音突然传来,“除了我们便只有翠栀以及父皇母后知晓了。” 魅影此时正在为孟萱解绑,谁料孟萱说完后又虚弱地昏倒了过去,魅影忙接住了她。 “盛夏,你先照顾好二公主,我这就去找世子爷帮忙。” 盛夏扶着再次陷入昏迷的孟萱,她一双眼睛急得发红,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魅影,一定要将我们家公主安全地带回来。” 魅影转身冲着盛夏点了点头,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跑去了远乐坊。 弑影拿着一封未署名的信封敲了敲温铎的书房门,听到里面的人同意后才敢推门走了进去。他将那信双手放在了温铎的面前,“世子,这是王爷刚刚送来的密信。” 温铎冲着弑影点了点头,他在弑影关门离开后才打开了那封信。 “吾儿阿铎,今你务必想尽办法留在京都,届时你我里应外合,共谋孟氏江山。” 温铎看完后依旧是将那信保存了起来,随后又将一空白的信纸燃烧成了灰烬。 温晔此次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想必就是他想走,当朝的陛下也不会放他离开。目前留给他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留在京都。 自太子大婚之后,温铎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彻夜不出。正在他细细思量之际,魅影突然推门跑了进来。她双膝跪在温铎面前,脸上有些掩饰不掉的慌张,“爷,五公主被人拐走了。” 魅影沉沉低着头,只听到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然后就是温铎含着怒意的低沉声音传来,“是谁?” “目前只有翠栀有嫌疑,但是凭她一人根本不可能拐走公主,奴婢怀疑在背后指使她的人是突厥大王子。” “阿勒穆人呢?” “昨日阿勒穆便带着他的人打包行李回东突厥了。” “看来他还是没长记性,你快去将此事告知给李熠然。” 温铎说完后就使着轻功离开了书房,留给魅影的只有他的残影。 在一阵摇摇晃晃中孟语醒了过来,她被人五花大绑在了马车上,不仅眼睛被蒙上了,嘴巴也被堵住了。 马车十分颠簸,显然是走的小路。为了不打草惊蛇,孟语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仍是安静地躺在马车上假装昏迷,整个人紧绷着,没有放松丝毫警惕,一直仔细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仔细一听那驾马车人的口音,便不是京都人士。太子大婚后,所邀约来的宾客都已陆续离京,而其中最有可能绑架她的便是东突厥的阿勒穆。 想及此,孟语攥了攥拳头,心中不由咒骂起了阿勒穆,“真如柳柳所说,遇见他便没有好事发生。这人果真有病,都离京了还要绑着她一起走。” 约摸赶了半天的路程,孟语的肚子早已咕噜咕噜叫个不停。今日也是倒了霉 ,只赶得上吃一顿早膳。 阿勒穆掀开轿帘后只见孟语斜靠在轿子上,还未等他开口说话,孟语就提前说道:“大王子,可以替我解绑了吗?” 阿勒穆忍不住被她逗笑,亲自上了马车给她解绑。 “阿语,之前是我小看了你。” 随着蒙在孟语眼上的那层黑布被揭下,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彻底暴露在了阿勒穆的眼前。 “大王子,我与你并不相熟,您还是称呼我一句五公主便好。” 她的眼中泛着凉意与厌恶,恨不能离得阿勒穆越远越好,但阿勒却不甚在意。 “阿语这话好没道理,本王可还救过你几次的,你便这样待我?” 阿勒穆替孟语解开手腕上的绳索后,孟语立马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她先是揉了揉手腕,然后和阿勒穆一起解绳索。 “这便是大王子的待客之道?” 阿勒穆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生怕弄疼了孟语。若说他之前对孟语是见色起意,那么现在他还很欣赏孟语。 今日被绑她竟丝毫也不慌张,反而冷静分析出了是他命人绑了她,这份冷静与胆气是贵女所少有的。 如今阿勒穆便明白了温铎喜欢孟语的原因,心思纯真而不欠闻达,为人善良又不失坚强,这样的女子又有谁能不放在心上。 第53章 拐回家做王妃 孟语将身上的最后一点绳索扔在了阿勒穆身上,她哼了一声之后就自顾自下了马车。 今日是德莫儿将孟语绑过来的,自阿勒穆上了马车之后,他便一直站在马车旁候着两人。 见孟语独自一人下了马车,德莫儿本能站在她的侧前方拦住了她。阿勒穆紧随着孟语从马车上下来,他暗自冲着德莫儿使了一个眼色,德莫儿就自动往后退了半步,为孟语让出一条路来。 “你主子便是这样吩咐你的?将本公主的手腕都勒红了。” 孟语举起手腕在德莫儿的眼前晃了晃,然后就大步走进了客栈。 “小二,点菜。” 阿勒穆经过德莫儿身边的时候踢了他一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小声说道:“不是说让你绑松点了吗?” 德莫儿又矮又胖,但是他行动最为灵活,所以阿勒穆才将这事交到了德莫儿手上。知道德莫儿手上没个轻重,临行前阿勒穆还特意提醒了德莫儿一遍。 德莫儿有些委屈,他明明已经用了最小的力道,怎么那俞朝公主的手腕还被勒得那般红。换做平时,他绑人就像绑粽子般简单粗暴。 “主子,我已经很注意力道了。” 等阿勒穆走进客栈时,孟语已经挑选了一处位置坐下,甚至已经点好了吃食。 阿勒穆看着端坐在不远处的孟语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走到了她的旁边坐下。 “你应该也饿了吧?想要吃些什么?” 阿勒穆刚说完,小二就端了一盘东安子鸡放在了他们面前的桌子上。 “客官,东安子鸡好了。” 孟语看着阿勒穆故意笑了笑,然后指着桌上的菜说道:“不劳烦大王子费心了,这饭菜我都已经点好了。您放心,已经记您账上了。” 阿勒穆回敬给了孟语一抹笑,然后亲手拿起筷子递给了孟语,“那就请阿语吃饭吧!” 孟语并没有搭理阿勒穆,她拿起桌上的另外一双筷子自顾自地夹菜吃。 施可黛从楼梯上走下来时正看到阿勒穆给孟语夹菜,但是孟语却一点儿都不给她哥哥面子。她快步走下了楼梯,然后一把将孟语手中的筷子打飞了。 “我哥哥给你夹菜是给你面子,你竟敢这么无视他!” 孟语并没有正眼看施可黛,而是转头对着小二喊道:“小二,麻烦给我换一双筷子。” “好嘞。” 施可黛气极,她手指一直指着孟语,“你......” 阿勒穆站了起来走到了施可黛的身边,他强硬地将施可黛拉走并压着她坐到了孟语的对面。 将筷子塞给施可黛后,阿勒穆命令着对她说道:“不要耍脾气,吃完饭后我们还要赶路。” 施可黛咬了咬牙,她不情愿地拿着筷子夹菜,手下的力道也极大,戳的那碟子砰砰作响。 “哥,你带她回去做什么?平白给我们添麻烦。” 阿勒穆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嘴里,他细细品尝完后才漫不经心地说道:“做王妃。” 孟语听到他这话忙将手捂在了嘴边,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 施可黛嫌弃地看了看孟语,然后微微往后仰了仰身子。 阿勒穆伸手去拍孟语的后背,反而被孟语一把给推开了,还能听到她磕磕绊绊地说道:“你,你别碰我。” 施可黛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她指着孟语喊道:“孟语,你不要不识好歹。” 阿勒穆一个眼神看过来,施可黛只能放下指着孟语的手指,她埋怨地看了阿勒穆一眼后才低头开始继续吃饭。 阿勒穆早已吩咐了手下去收拾行李,待他们吃完午饭后便要启程回突厥。只是最后过来的施可黛都已经吃饱了,而最先动筷的孟语还坐在原处细嚼慢咽。 施可黛坐在孟语对面,看到她吃饭的样子就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她重重呼了一口气后冲着孟语催促道:“快点,没看到我们都在等着你吗?” 孟语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巴,“不想等我你们可以走啊,我又不想去你们突厥。” 施可黛咬着后牙根硬是挤出了一抹笑,“孟语,去不去我们突厥,可不是你想不想的事情了,你就是不想去也得去。” “那你们就等着吧!” 孟语刚刚说完后,阿勒穆便站了起来,他突然一把将孟语抱了起来。 “啊......” 孟语手中的筷子猛然掉在了地上,她惊呼了一声,然后看着阿勒穆一脸得逞的样子忙挣扎了起来。 “阿勒穆,你干什么,快放下本公主。” “阿语,你还是慌了。既然你还没有吃饱,那我们就带着在路上吃。现在该启程了,我未来的王妃。” 施可黛也随着他们站了起来,她冲着被阿勒穆禁锢住的孟语冷笑了一声,然后就率先带着仆从走了出去。只是她刚刚出门就有一阵风吹过,随后她身边的仆从纷纷倒地,而她也被一个冰冷的刀刃抵住了脖子。 施可黛并不敢动,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劫持她的人是谁。 “阿勒穆,放开她。” “温铎,你是温铎。” 听到温铎的声音,施可黛激动起来,她不可置信地想要回头看他,此时她的脖子处却传来了丝丝刺痛。 “别动。” 听到温铎冷冷的话语,施可黛终是流下了几行泪。只是不是因为脖子痛,而是心痛。她狠狠地盯着孟语,那目光便可以将孟语千刀万剐。 阿勒穆放下了孟语后将她紧紧禁锢在了怀里,他戴着皮质手套的手紧紧握在孟语的手臂上。 “温铎,没想到你的速度还挺快,终究还是让你给赶上了。只是你单枪匹马地过来,还妄想将孟语带走?” “阿勒穆,难道你不要你妹妹的命了吗?” 阿勒穆冷笑了一声,然后就松开了孟语。等孟语跑到温铎身边后,温铎才一把推开了施可黛。 “围住她们,今天他们两个人一个也不许放走。” 施可黛指着周围的突厥士兵大声喊道,她脖子上溢出的血丝更为她增添了一丝妖冶。 “是。” 那些突厥士兵纷纷应声,然后将温铎与孟语团团围住。温铎一手拿剑一手将孟语护在身后,“阿语,怕吗?” “不怕。” “牢牢跟在我身后。” “嗯。” 孟语说完后,那群突厥士兵就挥刀砍了过来。 “对着孟语下手。” 施可黛在旁边对着突厥士兵大声吩咐着,但是阿勒穆没有发话,他们谁也不敢这么做。同样,他们也不敢真得砍死温铎。 “废物,没听到我说话吗?” 施可黛似陷入魔障般,她紧紧盯着孟语,身上的杀意不住往外冒。见那群士兵依旧只敢对温铎下手,施可黛抽出阿勒穆腰间的弯刀便要冲上去,却及时被阿勒穆拽住了胳膊。 “哥!” 她紧紧盯着阿勒穆,满眼的愤怒。 “你先走,我们还在俞朝的地界上,引起轰动后不好收场,听话。” 施可黛紧紧握着刀把,她看着阿勒穆,最终还是将那弯刀狠狠扔在了地上。 第54章 公主之言乃俞朝之言 孟语完全相信温铎,他们两人配合又极其默契,一时之内击退了一圈又一圈的突厥士兵。只是双拳最终难敌四手,饶是有鬼煞神之称的温铎也慢慢出现了疲态,出招的动作也接连慢了下来,他身上零落着大大小小的刀痕,却始终都将孟语护在了身后。 阿勒穆捡起了被扔在地上的弯刀,他亲手提起刀冲着温铎砍去,其速度之快、力道之狠,令去而复返的施可黛瞪圆了双眼。 施可黛张了张嘴,却难以说出话来提醒温铎,她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阿勒穆趁着温铎无暇分身之际从他背后袭来,孟语眼疾手快,她猛然抱住了温铎。预想中的疼痛使得她紧闭双眼,但等了许久都未等到那弯刀插入骨血。 孟语额头上冒出了许多虚汗,她疑惑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去,只见李熠然骑在高头大马上,他手持长枪正与阿勒穆搏斗。 她拿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小的汗珠,不禁冲着李熠然灿烂一笑,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他们的援兵到了。 阿勒穆与突厥兵边打边退,如今李熠然已经带着守都卫赶了过来,若是他们执意要扣押他,他们根本走不出俞朝的地界。 阿勒穆和那些突厥士兵退到了一起,他一把将自己的弯刀扔在了地上,然后摊开两只手对着李熠然说道:“李将军,我们之间必是有些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又何必非要打起来伤了和气?” 李熠然拿着长枪从马背上利落跳了下来,他将那杆银枪重重杵在地上,震起了洋洋洒洒的尘土。 “大王子,你先是绑走我俞朝的公主在前,后又偷袭我朝的镇北王世子,这些都历历在目,又何来误会?” 阿勒穆咬了咬牙根,但又不得不维持着表面上虚假的善意。 “李将军,我邀公主过来只是为了叙旧,且一直以礼相待。是世子不明所以,先伤了我突厥的公主。” 温铎手握拳头,想要向前与他理论一番却被孟语拦在了身后。 “大王子,孟语不知原来突厥的礼待便是将我迷晕后捆绑至此?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九公主身上的伤痕是我们给她的见面礼呢?” 孟语冷冷说着,其中的讽刺意味十足,在旁听着的施可黛直接变了脸色。 “孟语,你巧言令色。” 孟语柔柔一笑,她不解地看向施可黛,“大王子可以这样说,我便说不得?九公主可不能这般专横,这盆脏水我也不能要。” 孟语说完话后,阿勒穆双手举起不停击掌,他的眼神更是直直盯在了孟语身上。 “公主说的有理,是我冒犯在先,可如今这一来一往我们也算是扯平了。总不能为了这些小事伤了两国之间的和平,您说是吧,公主殿下?” “我俞朝向来以德服人,以礼待人。此番虽是大王子冒犯在先,但你我两国已有盟约,为了两国百姓、两地和平,孟语愿做出让步。只是我俞朝也没有怕事之人,若汝等三番五次如此行事,那望后果自负。” 李熠然欣慰地看着孟语,然后率先对着阿勒穆等突厥人说道:“公主之言乃是我俞朝之言,汝若不改,望后果自负。” 站在孟语身后的守都卫们纷纷对着对面的突厥人高呼道:“后果自负,后果自负,后果自负。” 阿勒穆面色冷凝,这次是他大意了,他低估了很多人,有孟语也有温铎。虽然首战以失败告终,但这反而让他更加期待下一次与他们的交手了。 看着对面沉默的温铎,阿勒穆别有深意地看了下孟语,然后嘴角噙着笑意带着施可黛和突厥兵们离开了。 阿勒穆走远之后,李熠然忍不住拍了下孟语的肩膀,“看不出来啊,我们俞朝的小公主还挺能说。” 孟语得意地拍了拍李熠然的肩膀,“那我们俞朝的将军也很能打啊!” 李熠然转头笑了笑,他使劲按捺着翘起的嘴角,但心里实在美滋滋。 “那我刚才一枪挑开了阿勒穆手中的弯刀,是不是非常得英姿飒爽?瞧着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李熠然低着头近近看着孟语,孟语却一把推开了他。她跑远了些才又转头笑着看向李熠然,“熠然哥哥,你的自信稳稳压住了你的英姿,并高居榜首。” 李熠然翻身上马朝着孟语追去,留下温铎一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阿,阿铎哥哥,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啊?” 看着肩并肩骑着马的孟语和李熠然两人,他们沐浴在阳光之下,而他身陷囹圄。温铎冲着孟语笑了笑后翻身上马,冲着他们飞奔了过去。 施可黛骑着马追上了阿勒穆,她忍不住地冲他埋怨道:“哥哥,若是刚才命他们只袭击孟语,那孟语肯定等不到李熠然来就被我们捉回突厥了。” 看着施可黛被怨恨冲昏头脑的样子,阿勒穆忍不住转头看着施可黛问道:“施可黛,知道温铎为什么喜欢孟语吗?” 施可黛看着阿勒穆懵了一下,随后她语气轻蔑地回道:“因为孟语牙尖嘴利,善于蛊惑人心,就连哥哥也被她迷了心智。” 阿勒穆脸色平静,他并没有被施可黛的话语激怒,而是平和着对她说道:“施可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阿勒穆说完后双腿用力夹了一下马肚,他率先驾马跑了出去,留下施可黛呆呆留在后面。 但他的一番话终究没有被施可黛听进心里,施可黛始终没将孟语放在心上,只觉得她最终都会落在自己手中,任由磋磨。 “百战不殆”,施可黛又重复了这一句话,只觉得好笑。她不由冷哼了一声,“就她,也凭我费心思?” 想到未来的一天,孟语会被她最信任的温铎所背叛,而她也会看到最终是她施可黛与温铎站在了高位,而她孟语只能是一个阶下囚,施可黛便觉得无比开怀。 施可黛不由笑出了声,心中的憋闷与怨怼也稍稍消减了些。迎着天边的落日,她猛然抓紧缰绳朝着阿勒穆追了过去。 第55章 明升暗降 孟语回到京都后就直奔自己的寝殿,她闭着双眼枕在浴桶边,任由着盛夏和阿桃伺候她沐浴。 阿桃一边将花瓣撒入了温水中一边和孟语说着青山寺里的后续。 “公主,你猜猜我们后来在青山寺发现了什么?” 盛夏看着阿桃,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但阿桃过于想要分享这件事,丝毫没有注意到盛夏的眼神。 孟语仍闭着眼睛小憩,她非常敷衍地问道:“发现了什么啊?” “我们在下山路上发现了翠栀的尸体,当时她......” “阿桃,大晚上与公主说这些做什么。公主奔波了一天,先让她好好休息吧!” 盛夏打断了阿桃,阿桃一向听盛夏的话,她连忙抿了抿嘴巴不再说话。 听到翠栀死后,孟语就睁开了眼睛,她看着阿桃问道:“说下去,我没事的。” 阿桃看了眼盛夏,然后又继续刚才说道:“我们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没了气息。是被一剑封喉的,她眼睛睁得老大,看着十分可怖。二公主看到后立马又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后就病了。” 盛夏走到孟语身后给她按摩肩膀,她温声细语地说着:“公主不要多想,那翠栀对您怀恨在心,竟与突厥勾结将您绑走。这是她选择的路,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她的命。” 阿桃在一旁连连点头,“盛夏姐姐说的是,公主千万不要多想。” “这一切太过于巧合了。翠栀被赶出宫的时候,阿勒穆已经带人离开了京都。若是阿勒穆想要绑走我应该早早计划好了。” 阿桃抬头看向孟语,她一脸惊异,“公主说的是,翠栀与阿勒穆早有勾结?” 阿桃还想再说,却看到盛夏对着她摇了摇头,便连忙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孟语没有再说话,她看着水中飘着的花瓣陷入了沉思。 往日里她只是不喜阿勒穆的为人做派,但今日却是第一次见识到了阿勒穆的心狠手辣。她点了点身旁的一片花瓣,连带着花瓣周围也泛起了层层涟漪。 “那皇姐呢?皇姐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孟语心里不禁这般想着,却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中也更加惴惴不安。 伺候着孟语就寝后,盛夏将层层叠叠的青纱帐拉好后才踮着脚尖离开了寝殿。她拉住仍然在烛光下刺绣的阿桃小声说道:“公主思虑过多,今夜恐睡得不安稳,你去拿些安神香来燃在殿内。” 阿桃放下绣品后点了点头说道:“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镇北王世子温铎功勋卓着,聪敏机警,数次救昭阳公主脱离险境,朕甚嘉之。即日起册封温铎为大理寺少卿,赐宅邸一座,良田百亩,金银十箱。” “钦此。” 将圣旨交给温铎后,全公公笑着对温铎恭喜道:“世子爷,恭喜贺喜,皇上对您看重有加,您往后的仕途肯定更是扶摇直上。” “多谢公公,今日劳烦公公了。” 目送着全公公离开后,季漾跟在温铎身边小声说道:“世子,皇上虽封了您一个从四品的官职,但却将您调去了大理寺,这摆明了是明升暗降啊!” 四年前温铎一战成名后,皇上亲封了他为正五品的宁远将军,与他的父亲镇北王一起驻守在墉城。如今虽下旨升了温铎的品级,却也只是为了将他留在京都。 季漾心里猜测到这一切都是因为皇上开始猜疑镇北王了,为了挟制住镇北王,皇上才会想尽办法将世子留在京都作为质子。 对于今天这封旨意,温铎并不感到震惊。在季漾看来,他们家世子爷仿佛早已知晓了这封旨意,而今天全公公前来宣旨,只不过是来走个形式而已。 温铎笑着看了季漾一眼,然后将圣旨扔给了他后就转身回屋了。 “快点收拾收拾,我们要搬到新宅子里了。” 季漾及时接住了圣旨,他一脸不解地看着温铎的背影,心里十分不明白,怎么被皇上猜忌了,他们家这位爷还能这么高兴。 难道是为了五公主?那他们这位爷可真是够痴情的。 季漾心里胡思乱想着,脚下一刻也没有停歇,连忙朝着温铎跟了上去。 既然他们爷都不担心,他在这里干着急什么。仔细想想,不时还可以见到盛夏,顿时季漾的嘴角都要翘到了天上。 其实太子早已将这封旨意告诉过温铎,还是在他大婚之前,那时皇上便已拟好了圣旨。 在关山楼,温铎举起酒杯与孟玄钰碰了碰杯,他一脸笑意,似看着自己的兄长般看着孟玄钰,目光中充满了敬意,“殿下,您就这般信任我?” 孟玄钰用力拍了拍温铎的肩膀,他的手一直搭在温铎的肩上,眼神更是直视着温铎,“阿铎,我信你。不止是因为你是阿筱的弟弟,更因为,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弟弟。” 温铎一口就将手中的那杯酒全部饮尽,“钰哥,阿铎必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孟玄钰也是一口饮尽,“好。” 就算是过了多少年,温铎都会记得这一幕,记得他有这样一位满心信任他的兄长。即使后来物是人非,沧海变桑田,那人的音容笑貌仍被温铎记在心间。 温铎动作很快,当天就带着季漾等人住进了温府。那座府邸是孟玄钰精心为温铎挑选的,也提前派了许多仆从前来打扫。 “世子,您刚才说我们今日就可以搬进来我还不信。您是何时派人来打扫过的啊,我竟不知?” 推开宅邸的府门后,季漾都惊呆了。他知道皇上赐下的宅邸是先前的王爷的,早已荒废了多年,恐怕要好好打扫一番才能搬进来。可如今一看,是他白担心了。 “怎么样,可还满意?” 孟玄钰带着温筱筱和孟语都赶来了,李熠然姗姗来迟,却也赶上了晚膳。 “殿下悉心安排,阿铎自是满意。” 孟玄钰和温筱筱相视一笑,他们两人携手一起走到了温铎身边。 “那今日便由孤带着你们来逛一逛阿铎的新宅院。” 温铎点头称是后侧头看了一眼孟语才跟在孟玄钰他们身侧一起前行,而孟语跟在他们身后,一路都没怎么言语。 第56章 定亲 “父皇这样做明显是猜疑姑父了,所以才会让温铎留在京都。那温铎藏在心底的秘密会和这个有关吗?” 孟语躺在床榻上来回翻着身就是睡不着,她使劲摇了摇头,最终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算了,不想了。” 就这样还没有安静一会儿,孟语猛然坐了起来。她扒拉开青纱帐,对着殿外喊道:“阿桃,快派人将温铎送给我的那几箱礼物都抬进来。” 月落日升,阿桃进殿伺候孟语梳洗。她一进殿便发现孟语已经坐在床榻边上了,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走近一看,只见孟语脸色苍白,双眼下皆是乌青。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孟语拿手捂着嘴巴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她闭着眼睛对阿桃说道:“没事,只是没有睡好。阿桃,你快端水来为我梳洗,一会儿还要去柳柳的定亲宴呢!” “公主,要不您再睡会儿吧!这时间还早着呢!” 孟语摇了摇头,“不睡了,一会儿更不想起来了。” 阿桃一张脸上满是担忧,她匆匆走出殿门,与迎面走来的盛夏撞了个满怀。 盛夏忙扶住了差点要摔倒的阿桃,“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阿桃看了眼孟语的寝殿,然后对着盛夏说道:“盛夏姐姐,公主没有睡好,一双眼下满是乌青,现在一直打着哈欠呢!” “那你呢,你去干什么?” “公主急着要去参加柳小姐的定亲宴,我现在去端水来为公主梳洗。” 盛夏叹了一口气,她拍了拍阿桃的肩,“那你快去吧!我进去看看公主。” “嗯。” 盛夏走进寝殿后,孟语已经坐在了铜镜前,她正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烦恼着。 看到盛夏走进来,孟语忙冲着她招了招手,“盛夏,你快过来,看看我眼下,这乌眼圈也太明显了些。” 盛夏凑近孟语瞧了瞧,“没事的公主,一会儿我拿着粉多给您擦一擦。” 梳洗完后,孟语带着盛夏和阿桃去了东宫,彼时孟玄钰正在与温筱筱吃着早膳。 “皇兄,皇嫂,我要来你们这里蹭饭吃。” 孟玄钰还未说话,周围站着的管事嬷嬷就已经为孟语添了一副碗筷。 孟语坐下后就拿着汤勺开始喝粥,温筱筱笑着往她的碟子中夹了一个肉包子。 温筱筱一边看着孟语吃饭一边笑着和她说道:“语儿,皇姐病了,我一会儿要代替母后去瞧瞧她,你要同我一起吗?” 孟语转头冲着温筱筱点了点头,“嗯嗯。” 看着孟语碟中的肉包吃完后,孟玄钰又默默给她夹了一个糯米烧麦,还有几筷子小菜。 接连着好几日,廖娘子都没有瞧见过叶天驭。知晓今日礼部尚书家的小姐要与南阳侯家的公子定亲,那叶天驭大概率也会去。廖娘子便在叶天驭的必经之路上选中了一家茶馆,她坐在茶馆临街的包间里,等了叶天驭足足一个时辰,期间放在桌上的那杯茶水一点儿也未动。 叶天驭骑在马上,只是廖娘子刚刚要叫住他,叶天驭便跳下了马直冲着他旁边的马车走了过去。 马车上的女子撩开了轿帘,她一脸娇笑着看着叶天驭,“驭哥哥,好巧。” 廖娘子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她手上长长的豆蔻色指甲狠狠嵌入到了手心里。那个女子她认识,是叶天驭未过门的妻子,将军府的千金大小姐,庞语卿。 只见庞语卿歪着头和叶天驭说了几句,然后她就关上了轿帘,叶天驭也离开庞家的马车翻身跳上了自己的马。 叶天驭骑在马上时无意看到了廖娘子,廖娘子刚张口想要说话,叶天驭就撇开了头,两人之间仿佛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驾。” 叶天驭驾着马走在庞家的马车旁,那样子仿佛他是个新郎官,今日就要将庞语卿娶回家一般。 廖娘子站在原处定定看着他们,一直等到前方没了他们的身影,廖娘子还一直站在那里。 但廖娘子不知道的是,庞语卿刚才也看见了她,并且庞语卿也识得她,醉湘坊最有名的花魁,叶天驭的红颜知已,廖娘子。 关上轿帘后,庞语卿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她耷拉着头,显然是不开心了。庞夫人坐在她的身边,拉过她的手说道:“卿卿,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见到阿驭时不是挺开心的吗?” 庞语卿看了看庞夫人,还是低下了头。 庞夫人笑了笑,她摸了摸庞语卿的头说道:“怎么,还有事情不能和娘亲说了吗?” 庞语卿无奈地看了看庞夫人,然后她回握住庞夫人的手不安地说道:“娘亲,我刚才无意中看到了一个人,那人是驭哥哥的屋里人。我曾听驭哥哥身边的人说漏嘴过,等我们成亲后,驭哥哥便要收了那人。” 庞语卿语气有些哽咽,她低了低头,眼角还有些泪滑过。 “卿卿,娘亲一直将你当做正室夫人培养,教你管理内宅、出门社交、诗书礼仪,却从未教过你要与妾室争风吃醋。” “你要记住,妾室一是替你为你的夫君开枝散叶、二是为你笼络住你夫君的心。你要做的从不是将她们放在眼中,而是学着怎么去笼络她们,让她们为你去办事。” “她们所生的孩子都要管你叫做母亲,她们的生死也都握在你的手中,而你才是你夫君唯一的妻。” 庞夫人说完后取出帕子为了庞语卿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珠,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心疼庞语卿。 她也曾经历过这个阶段,谁未出嫁时不是期待着能与未来的夫君一世只一人,但往往哪个男人身边没有几个妾室。 在这个年代中的女子,谁的心中没有些许遗憾,谁又没有被礼法所束缚,而她们已经是足够幸运的那些人了。 “娘亲,我的心中只有驭哥哥一人。同样,我也希望他是如此。” 他们一行人到了柳府的门外,庞语卿随着庞夫人从马车上接连下来,而叶天驭一直在马车旁等着她们。 见庞语卿兴致有些不高,叶天驭暗自拽了拽她的衣袖,在她身旁小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庞语卿看了看他,直接甩开了他的手,没有言语一句就快步走开了。 叶天驭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脸的不解,“我这是哪里惹到她了?” 柳府门内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礼部尚书柳熹源与南阳侯共同招待着今日前来的宾客们。 柳府门外,声称自己绝对不会前来的叶天骐躲在府外的大柳树后面偷偷看着柳府门口,关注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他亲眼瞧见南阳侯带着司马如进了柳府,还担了许多聘礼,后又瞧见了孟语和太子妃,还瞧见了温铎和李熠然...... 第57章 你的红颜知已漂亮的很 叶天骐就在柳府门外的大柳树后面站着,见到所有的宾客都一一进了柳府后,他仍然靠在那棵大柳树后面。里面的热闹与他无关,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悲伤与失去里面。 “喂,你今天不是不来吗?” 叶天骐躲在柳树后面伤心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叶天骐吸了一下鼻子,他拿着衣袖胡乱擦了擦脸才看向那人。 “庞语卿,怎么是你?” 这称呼让庞语卿很不开心,她戳了戳叶天骐的肩膀,将他抵在了大柳树上。 “叶天骐,你有没有礼貌?就算你现在不方便叫我三嫂,那也应该称呼我一声庞姐姐吧!” 叶天骐转过头又吸了吸鼻子,“哦。” 叶天驭曾告诉过庞语卿关于叶天骐与柳天嘉的事情,所以她看到如今叶天骐这个样子,气得她双手叉腰对着叶天骐说道:“你要么就进去,要么就回家,躲在这柳树后面像什么样子?叶天骐,事在人为,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有机会,现在又没有到了那不可逆转的时候。” 寒风下,叶天骐倚靠在大柳树上,他看着柳府的大门,始终没有回应庞语卿。 庞语卿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她任由着风吹起头上的发丝,“叶天骐,我已经说完了,怎么想,怎么去做,便是你的事情了。” 庞语卿说完后就径直冲着柳府走去,正巧碰到了出来寻她的叶天驭。叶天驭低头去看庞语卿,无意中发现了站在大柳树后面的叶天骐。 “庞姐姐,今日多谢你的一番话,天骐受益匪浅。” 叶天驭好奇地看着两人,庞语卿却未言语,她拽着叶天驭回到了柳府。 一路上叶天驭都在问庞语卿她们之间说了些什么,但庞语卿只冲着他神秘地说道:“秘密,才不告诉你,不过总比你出的馊主意要强。” 庞语卿说完后白了叶天驭一眼就径直走开了,留下叶天驭在后面心虚地顿了顿,然后才跑上前追上了庞语卿。 叶天驭一脸讨好地笑着,“卿卿,你眼神儿可真好,小六儿躲在那大柳树后面你都能发现。” 庞语卿停下了脚步,她转身看着叶天驭,下巴微微抬起,“我今日不仅看见了他,还看到了你的......” 庞语卿说着说着突然不说了,她探究着看向叶天驭,叶天驭心里愈发心虚。他不敢直视庞语卿的眼睛,但仍然问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庞语卿哼了一声,然后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说道:“看到了你的红颜知己,漂亮的很呢!” 庞语卿说完后就推开了叶天驭,自己一个人小跑着去找庞夫人了。叶天驭愣愣站在了原地,他的耳朵红红的,心中也跳得十分厉害。 看着庞语卿跑远的背影,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出来,“那她刚才是因为这个才恼了吗?” 叶天驭心中这边想着不禁笑了笑,然后也快步走进了宴席。 今日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与南阳侯的儿子定亲,京都所有的达官贵族都来送了贺礼,而在宴席即将开始之际,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便是,帝后亲临柳府,并为两个即将定亲的人送来了贺礼。 柳熹源与南阳侯感念帝恩,忙跪于地上接了贺礼。虽帝后并没有留下来参加宴席,但这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柳天嘉看着面前的一对三镶式如意,她不可置信地摸了摸才看向身边的孟语,“皇上皇后要来,你怎么也没提前告诉我呢?” 孟语看着柳天嘉疑惑的眼神,她也一脸不知所以的样子,“我也不知父皇母后竟会来。” 柳天嘉将盖在如意上的红色绸子重新盖好,然后她拉着孟语坐在了软榻上,两人都倚在榻中的方桌上。 柳天嘉捏了捏孟语的脸,看着手上落下的白粉问道:“你晚上没睡好?今日竟涂了这么多的粉。” 孟语叹了一口气,昨日想着可以在温铎的礼物里找到答案,但是翻了许久仍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昨晚突然想到温铎曾说过,在那些礼物里面可以找到她想知道的一切。难道她醉酒那次是听错了,还是那本就是她醉酒后的幻觉。 “是没有睡好。” 柳天嘉往孟语那边探了探头,“不会是因为你的世子哥哥吧,如今的大理寺少卿?” 被柳天嘉戳中了心事,孟语拿起桌上的糕点堵住了柳天嘉的嘴巴,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什么的意思。 知道孟语不想说,柳天嘉也没有追问。她拿出嘴上的糕点慢慢吃着,顺带着和孟语聊起了别的趣事。 孟萱缠绵病榻,足足养了半余月才养好了身子。她得知大皇嫂始终胎相不稳,今日更是见了红,便由芽栀推着她去了舒王府。 在孟萱的心中,她的皇兄排在第一位,那么排在第二位的便是她的皇嫂张菡英。皇嫂刚刚嫁给皇兄时,皇兄还是一个未受封的皇子,他们当时一起住在皇宫里面。 如俗话所说的,长嫂如母,张氏嫁入皇宫后对她极其周全贴心。无论张氏收到了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留给孟萱,而他们在皇宫里一起居住的那段日子更是成为了孟萱一生中最为幸福的回忆。 后来大皇子在岳丈的扶持下有了政绩,皇上封了大皇子为舒王,并赐下了府邸,他们这才搬出了皇宫,开府别住。 见到舒王妃时,孟萱整个人吓了一跳。她知道兄嫂之间恩爱有加,而她之前见到皇嫂时,皇嫂也十分康健,只是容易多愁善感。 而这一次却见皇嫂瘦了整整一大圈,只有她的肚子是圆滚滚的,别处都如皮包骨头般。 她气色极差,整个人都没有精神,但是她看到孟萱时还是温温柔柔笑着,伸出手要握住孟萱的手。 孟萱连忙握住了舒王妃的手,她脸上满是担忧,说出来的话里都带了颤音。 “皇嫂,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瘦成了这样?” 舒王妃冲着孟萱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太过于担心。 “小萱,皇嫂没事的。只是最近容易胡思乱想,吃了多少便要吐出多少来。等再过两三个月,肚子里这个爱闹的出来就没事了。” 孟萱轻轻摸了摸舒王妃的肚子,她语气柔柔地说道:“小家伙,不要太闹腾了,心疼下你母亲好不好?” 舒王妃笑着看向孟萱,而孟萱只有在舒王妃面前才会收起全身的刺,整个人由内而外变得温柔起来。 “皇嫂,我为你带了些血燕来,你好好养养身体。” 舒王妃冲着孟萱点了点头,“嗯,下次这些自己留着,皇嫂这里什么都有。” 孟萱冲着舒王妃笑了笑,“皇嫂,那我先去看看皇兄。你好好养胎,千万不要多思多虑了。” 第58章 接近 “那我们便说好了,有了阿铎你在,本王简直如虎添翼。” 孟玄舒在书房内和温铎密聊,两人商量好后,温铎便打算告辞,这时孟萱不顾外面人的劝阻径直闯了进来。 舒王被人打扰后紧皱着眉头,见来人是孟萱后,脸色才好转过来,便只示意着守在门口的仆从退了出去。 “小萱,我和世子有事商议,你怎么突然闯了进来?” 孟萱没有想到会在舒王府的书房里看到温铎,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温铎笑了笑,然后才看向舒王说道:“我有些事情要与皇兄说。” 温铎微微弯身对着舒王告辞道:“王爷,那我就先告退了。” 舒王拍了拍温铎的肩膀,“好,此番辛苦阿铎了。” 温铎经过孟萱时冲她笑着点了下头,而孟萱也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就一直偷偷看着他的背影,直至他完全消失在了那片绿油油的竹林之中。 舒王看了看他们两人,见温铎离开后便走到了孟萱的身边,他亲自推着孟萱往屋内走,而芽栀自觉关上了书房的门守在外面。 “你喜欢温铎?” 孟萱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中,猛然听到舒王这般说,顿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而她又紧接着点了几下头。 “喜欢的。” 舒王脸上笑意更盛,他将孟萱推到桌边后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那小萱想要嫁给他吗?” 孟萱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舒王,“可以吗?” 舒王拍了拍孟萱的头,“当然。” “可念痴曾在父皇面前说过,我需一生吃斋念佛,带发修行,此生都不得嫁人。” “我不会让那个臭和尚瞎说的几句话耽误了你,等我做了帝王,便将你赐婚给温铎。” 孟萱一惊,她连忙抬手捂住了舒王的嘴巴,然后小心地往门外看了看。 舒王笑着拉下了孟萱的手,“不必如此小心,这是在我的府内。” 孟萱小声着说道:“皇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您的上头还有太子,还有父皇。这话若是让父皇知晓,您就完了。” 舒王凑近孟萱耳边说道:“放心,温铎以及镇北王已暗自投靠在了我这边,未来谁是太子,谁是这俞朝的新帝,还不一定呢!” 孟萱心中大惊,她忍不住捂着嘴巴,分外不可置信地小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镇北王怎么会选择站在皇兄这边?他不是太子的岳丈吗?” 舒王嘴边泛着笑意,他得意地摩挲着手中的青玉扳指,“太子与父皇皆是对外施压收回散落在外的兵权,而镇北王手握大权不肯放手,故而才想要转投于我。” 舒王说完这一句话后看向了孟萱,他双手握住孟萱的肩膀说道:“而小萱你,便要牢牢抓住温铎的心,而皇兄会为你安排接近温铎的机会。” 孟萱愣愣点了下头,她知道皇兄是在赌,这是属于他们的一次机会,他们必须要牢牢抓住。若是成功,那皇兄继位,而她便是俞朝的长公主殿下,孟语他们还不是任由她摆弄。 “我知道了皇兄。” 孟萱说完后喝了几口茶水,她冷静下来后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她放下茶杯,不满地看向舒王说道:“皇兄,皇嫂怎么瘦成了那个样子?你是怎么照顾皇嫂的?” 听到孟萱这话,孟玄舒心中也十分不舒服,他微微蹙起了眉,脸上浮现出了郁气。 “她总想让我当个闲散王爷,我与她说了许多,但她就是不理解我。如今为了和我赌气,竟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 孟萱恍然大悟,她握住孟玄舒握成拳头的手安慰道:“皇嫂有孕难免会多想,况且女子生产本就艰难,皇兄还是要多多陪伴皇嫂,目前即使是骗骗她也好啊!” “我会这样做的,这段时间,你也多来王府看看你皇嫂。” 自柳家夫人去世后,柳大人便一直没有续弦,身后更无任何妾室,故而柳天嘉懂事后便开始操持府内上下一应事务。 前些时日忙于定亲,她一直没有时间去柳夫人留下来的铺子里瞧瞧。今日送别南阳侯以及司马如离开京都后,柳天嘉带着关管家和意莺出门巡视铺子。 关管家忙着向柳天嘉汇报最近那些铺子的情况,意莺听着有些发困,便掀开了轿帘的一角偷偷看着外面。 “小姐,我看到叶六公子了。” 意莺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柳天嘉,柳天嘉翻着账本的手顿了顿,而后继续细细翻看着账本说道:“那又如何,看到他就值得你这般稀奇?” “小姐,这次不一样。叶六公子身上都是血迹,他抱着一个人急急忙忙跑过去了。” 柳天嘉忙自己掀开轿帘,她往前看了看,果然看到了叶天骐的背影。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水墨长袍,更显得那上面的鲜血红得惹人心悸。 “快追上他。” “是。” 意莺走出马车的车厢,她先是命马夫加快了速度,在追上叶天骐后便大声叫住了他,“叶六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叶天骐正抱着一个血色模糊的女人,那女人头发散乱,身上还盖着叶天骐的大氅。她的脸上混着泥土和污血,看着十分可怜。 “意莺,问问你们家小姐,方便借用一下你们的马车吗?” 柳天嘉亲自探身出来,她看了看叶天骐,然后立马主动对他说道:“快上来吧!” 叶天骐点头应了应,然后在意莺的帮助下将芍药安置在了马车上。 柳天嘉扭头往那芍药那边看了看,只见她衣衫不整,身上伤得极重,似刚刚被人不要命地鞭笞了一顿。 芍药微微睁着眼睛,她虚弱地向柳天嘉道了一声谢,却在看到关管家时愣住了许久。关管家不明所以,只能冲着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手中的账本。 在关管家看过来的那一刻,芍药忙收回了视线,整个人还往大氅里面躲了躲。 柳天嘉握着手中的账本,她看着叶天骐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叶天骐上了马车后一直看向柳天嘉,如今与她一对视反而连忙转过了头,“去醉湘坊。” 柳天嘉听后失神地哦了一声,然后直接命马夫加快了速度。 马夫坐在车外专心致志地拉着缰绳,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书本被人狠狠摔在车厢上的声音,而后就是柳天嘉极其愤怒的声音传来。 “过分,简直是太过分了。” 第59章 父子团聚 马夫本以为自家小姐会将叶六公子以及那个重伤的女子丢下马车,岂料那马车内又恢复了平静。 车厢内,关管家默默捡起了被柳天嘉摔出去的账本,他目不斜视地弹了弹账本上微弱的灰尘,然后将它放在了自己腿上的那一摞账本上面。 听叶天骐讲完芍药的事情后,柳天嘉异常气愤,才失手将账本丢了出去。待冷静下来后,她才放缓了声音继续说道:“章阔那小子也太放肆了些,竟敢动用私刑。一会儿便要将这事告诉温铎,让他好好审审章阔这小子。” 章阔是本朝中书令的儿子,他是京都中有名的纨绔子弟,经常凭着自己父亲的威名在外耀武扬威,欺负弱小。 因着柳天嘉和叶天骐关系甚好,章阔未曾敢欺负到柳天嘉头上,而柳天嘉也一向看不上章阔这种恃强凌弱的做派,所以他们相交甚少。 关于章阔做的那些恶事,柳天嘉都是听旁人说的。今日亲眼所见,更觉得章阔此人无法无天、无恶不作,实在欠缺一个教训。 “今日我冲进章阔的别院救出了芍药,只怕以后他也不敢再欺辱芍药了。” “斩草应除根,如果不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那他还是会欺辱旁人!真是一个恃强凌弱的狗东西!” 知晓柳天嘉嫉恶如仇,叶天骐没敢再继续说下去。他看着她穿了一身水蓝色花纹长裙,只觉她变了许多,却又一时说不出来是哪里变了。 叶天骐看了眼关管家腿上的那一摞子账本,然后对着柳天嘉问道:“你们要去做什么?我们可会耽误你们?” 因着刚才过于愤怒,柳天嘉那涂了淡淡胭脂的脸颊此时却显得分外娇艳。她冲着叶天骐摇了摇头,“我与关管家去巡视铺子,不耽误的。” “哦,那便好。昨日有事耽搁,没有去你的定亲宴,你没有生气吧?” 柳天嘉没有想到叶天骐会突然提起这事,她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口中语无伦次道:“没事,你不是已经送了礼物过来了,礼到就可以了。” 柳天嘉说完后只想打自己的嘴巴几下,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礼到就可以啊。 叶天骐低头偷偷笑了笑,“那你喜欢吗?那礼物可还称你心意?” 柳天嘉昨日知晓叶天骐送了礼物过来后,就命意莺将那礼物挑了出来直接拿到了自己的屋里。她将手放在了那礼物上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有打开它,只让意莺将它收了起来。 根本不知道叶天骐送了什么东西的柳天嘉低头尬笑着说道:“喜欢,当然喜欢。” 叶天骐欣喜地点了点头,他还想再与柳天嘉说些话,就听到马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小姐,醉湘坊到了。” 柳天嘉低垂着脑袋,她的双眸中瞬间滑过了一抹失落,然后才抬起头对着叶天骐说道:“我便不下去了。” 叶天骐抱起已经昏睡过去的芍药,他的语气中难掩低沉,“好,你进去也不方便,今日多谢了。” 看着叶天骐下了马车,柳天嘉默默握了握拳头,她闭着眼睛告诫了自己一番,然后就命马夫接着往铺子的方向走了。 在芍药身边侍候的那个小丫鬟早已为芍药请了医者来,等医者为芍药处理好伤口后,叶天骐本想直接离开,但是一只瘦弱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叶天骐不解回头,“芍药姑娘还有什么事情吗?” 芍药此时已经梳洗干净了,她小小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眼中也满是破碎,完全不像叶天骐曾经看到的那个爽朗美艳的芍药姑娘了。 “叶六公子,你想听芍药讲一个故事吗?” 叶天骐站在原地顿了顿,最终坐在了距离芍药不远处的圆木凳上。 京郊蛮猛山 李熠然带人从一个隐秘的小路上了蛮猛山,山上设置了重重关隘,每个关隘上都有五人看守。 蛮猛山地形复杂,又有众多陷阱藏在暗处,一般人想要闯上去难上加难。 “明月出天山。” 每个来蛮猛山的人都需要对上暗语才会被放行,而属于每一个人的暗语皆是不一样的,守在关隘处的人便是通过暗语来得知到访人的身份。 “李将军,请。” 经过了数十个关隘,李熠然才到了山顶,而这里也是关棠湘与一众山匪的藏身之处。 关棠湘再见到李熠然时已没有了之前的冷漠与仇视,他拍了拍李熠然的肩膀分外高兴地说道:“贤侄,上次你带来的那个年轻人可真是能干。经过他的改良之后,我这山上的防卫更是密不透风了。若是你此时再想攻上山来,那恐怕就不能够了。” 关棠湘说完后不禁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李熠然听着也随着他笑了起来,“关叔,如今我们不分彼此。就算不用一兵一卒,我这不也上了山。” 关棠湘再次被李熠然逗得大笑起来,“你这小子,如此油嘴滑舌,可一点也不像你的祖父和父亲,他们都正经得很。” “那关叔定是被他们蒙骗了,我这可都是他们教的。” 李熠然笑着说完后微微收敛了笑意,关棠湘看出他有正事要说,也严肃了下来听他说话。 “关叔,今天我带了一人来见你。” 李熠然说完后,站在他身后的那个戴着偌大斗篷,被挡住真实面目的男人走上前来。 他站在了关棠湘的面前,一把取下了盖在头上的斗篷。 两人四目相对,顿时都热泪盈眶。 “爹。” “安儿。” 看着失散多年的父子两人,李熠然带人默默地走远了些,给了父子两人独处的空间。 自关家与吴家被先帝下旨抄家后,关棠湘带着为数不多的手下逃到了蛮猛山,这一驻扎就是许多年。 他们本是将士出身,山中纪律严明,从不欺负弱小,抢掠村民,只打劫为富不仁、为官不正的人们。 周围居住的人皆知他们的品行,慢慢也就不再惧怕他们。有吃不饱饭的人家甚至主动上山去投靠他们。 蛮猛山的二当家曾是关棠湘身边的副将,名为吴跃,他也是当年被灭门的吴家的大公子。 自关棠湘被暗中招安后,蛮猛山上的众人都不再做那打家劫舍的事情了,而是由关棠湘和吴跃带领着在山上进行操练、冶铁等。 当年逃到蛮猛山上的那群将士也被皇上的一封密旨复了官职。 看到关将军父子团聚,吴跃心中伤感不已。他心中想着,若是他也有家人尚存于世,那该有多好。 吴跃稳了稳心神,他站在李熠然身边陪他一起往前走着,“熠然老弟,不如我带着你去看看我们队伍的操练?” 李熠然顿时点了点头,他伸手往前做了个请的姿势,“劳烦吴大哥了。” 第60章 芍药的过去 芍药半倚在床榻上,眼中一片灰暗,她口气淡淡地向叶天骐讲述着被自己尘封于心底的故事。 “明启二十五年,御史大夫吴茗大人与向德将军关棠湘大人是故交好友,两人亦是邻里街坊。” 叶天骐此时突然挺直了身子,他脸上的神情明显认真了起来。他任由着芍药一直讲下去,丝毫也不忍心去扰断她。 “吴大人家的小女儿总喜欢女扮男装跟着关将军家的小儿子出府上街为人打抱不平、行侠仗义。” “一日,吴家三姑娘与关家小公子偶然在街上遇到了彼时最受皇帝喜爱的刘贵妃的外甥刘珂,而那刘珂彼时竟然当街强抢民女。” “吴三姑娘与关小公子看不过眼就带着家丁们和刘珂等一伙人打了起来。最后他们大获全胜,那姑娘也被他们救回了家。” “关将军和吴大人知晓此事后,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孩子打伤了刘珂而动怒,反而开口称赞了他们。” “两人被赞扬后满心开怀,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些什么。他们都以为这桩救人美谈会就此落下帷幕,却不料因为这事,刘昀那狗贼竟恨上了关家与吴家。” 说着说着,芍药整个人激动了起来,那漫天的恨意也从她的身上延绵而出。 “只因刘珂的身上破了一些皮,流了一点儿血,那刘昀竟恶毒到要让关吴两家五百余口的性命去抵偿。” 叶天骐尚未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他只听着芍药的转述,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已经难受得要死。 “刘昀向皇帝举报关吴两家与外敌勾连,并请旨亲自去关吴两家搜府查找罪证。” “最可笑的是,刘昀当时什么都没有搜出来,反而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栽赃陷害。在搜查的过程中,他一直站在关吴两府的庭院之内。而在搜查结束之后,他却从自己身上拿出了一大叠早已伪造好的书信扔在了跪于满院人的身上,那书信继而纷纷扬扬掉在了地上,最终被风吹了满院。” “在当朝皇上的纵容之下,刘昀竟然嚣张至此?” 叶天骐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他愤愤不平地看着芍药问道。 芍药只是一字一句说着,眼中却早已没了可流的泪水,只字字泣血、声声含怨。她突然抬头看向叶天骐,这时叶天骐才看到了她那双如充了血般通红通红的双眸。 “叶六公子,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 叶天骐既未点头也未摇头,虽然他不知芍药在这个故事里是谁,但听着她的声音也能听出她语气中浓浓的压抑与恨意。 他不忍直视着芍药的眼睛,喉中也似被什么堵住似的,面对着她的直视沉默着。 芍药并未在意,她又转回了头,看着面前桃粉色的床幔自顾自继续往下说着。 “皇上没有给关吴两家任何辩驳的机会,只轻轻一句话,便让关吴两家被满门抄斩。” 那日,满地的新鲜血液流淌在大街上。那刺人的红充斥在她的双眼中,她的鼻尖满是铁锈似的血腥味。 “吴家当时只有一个活口,就是吴家三姑娘,她还是被刘珂带出了牢狱。” 芍药说着双手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叶天骐隐约可见其中的点点血印。 “她虽侥幸得了一条小命,但是她过得生不如死。虽苟延残喘反却累了父母家族清誉。” “她先是被刘珂等人糟蹋了一身清白,后又被他隐姓埋名卖入了青楼楚馆。” 叶天骐握紧了拳头,他愤然站在原地,一拳狠狠砸在了那圆木桌上。 而后他哆哆嗦嗦地对着芍药问道:“那敢问芍药姑娘是?” 芍药依旧倚靠在床榻上,她直直看着前方,一双眼中满是灰暗却掩不了天生那身傲骨,“吴家三姑娘吴澄。” 芍药说完后转头看着叶天骐,她声音中带着颤抖,眼神中却多了抹希望。 “叶六公子,经过刚才那事,我便知你至纯至真。吴澄在此只愿您能帮我一个忙。” 叶天骐始终站着,他看向吴澄的眼中多了些心疼与敬佩。 “吴三姑娘但说无妨。” “只求叶六公子帮吴澄引荐下李熠然李将军。” “你想让李熠然替关吴两家翻案?” 吴澄直视着叶天骐,她无所畏惧又极其坚定地点了点头,“还望叶六公子成全。吴澄活着,心中便只有这么一个期盼,若是事成,吴澄身死不悔。” “吴三姑娘,在这世上还有着许多关心你的人,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吴澄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她茫然看着叶天骐,声音轻轻的,说出来的话像是在问叶天骐,又似在问自己。 “这世上关心我的人还在吗?他们应是早已死在了那一个个刽子手的刀下。” 醉湘坊的姑娘们都以为廖娘子才是她们中第一个从良并获得好去处的人,但没人能想到,前一日还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芍药,第二日便被叶天骐赎了身,还被他接到了自己的别院居住。 一日深夜,有人从温府偷偷摸摸担出了好几个朱红色的大木箱子,那些大木箱子被人连夜送进了舒王府的府内。 舒王府内唯有大皇子的书房内有隐隐烛光闪烁,弑影带人将这些木箱子运了进去,而后他又用刀一一挑开了那些木箱的盖子。 定睛一看,只见那一个个半人高的木箱之内装的皆是铜钱,孟玄舒瞧见后满眼的贪婪皆是抑制不住地散发出来。 他走到那红漆大箱子前,用手抓了一把又一把铜钱,将它们向上扬起,又听它们哗啦啦散落在木箱中。 享受了这番乐趣之后,孟玄舒用手捡起一枚铜钱细细打量着,然后又反复用手掂量着。 他眼中露出了赞赏的神色,“阿铎的做事效率果然够快。这铜钱里多掺了些锡与铅,但这其中的量又把握得恰到分寸。如此品质的铜钱,实属假钱中的珍品。” 孟玄舒反复摸了摸箱中的铜钱,脸上都是享受的神色。 “用此等佳品来以假乱真,哪怕是火眼金睛也难以辨别得出来。” 孟玄舒极其满意,他一脸笑意地转身看着弑影,“告诉阿铎,这批质地本王很满意,可继续大量生产。” 第61章 金屋藏娇 浏阳长公主幼子在公主府外置房屋、纳美妓,金屋藏娇的事迹一夜之间几乎传遍了整个京都。 叶天骐将吴澄安排在了自己的别院中,并从府内调拨了四五个丫鬟婆子留在别院里照顾她。 “吴姑娘是我请过来的贵客,你们万要好好伺候她。” 众丫鬟婆子站在院中,她们皆对着叶天骐行礼称是。 院中房屋门窗紧闭,这里虽不如醉湘坊繁华迷人,但屋中简单点缀的一花一草皆让吴澄心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耳边传来窗外隐隐约约的叮嘱声,吴澄依靠在床榻上一阵恍惚,她仿佛再次回到了四年前的那段平静而又幸福的日子里。 “姑娘,您该喝药了。” 吴澄还在看着窗边的无名小花,她深深陷在过去的那段记忆里无法自拔。猛然听到陌生的声音传来,她整个人受惊似地往后躲了躲,却一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啊......” 小丫鬟端着药汤进来,她没想到第一次伺候被小公子金屋藏娇的女人就出了差错。想到这里,她心尖颤颤的,忙后退了小几步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奴婢该死,第一次侍候就惊动了姑娘,还望姑娘能够原谅奴婢。” 吴澄看了看面前的小丫鬟,见她衣着素净,双耳旁的发髻上都别着个兰花银饰吊坠,一眼便能瞧出是叶天骐院中的人。 她见这小丫鬟神色紧张,面露担忧,便微微笑着问道:“你叫什么?” “回姑娘,奴婢名叫兰柚。” “你把药端过来吧!” 兰柚听着吴澄声音柔柔,没有丝毫怒气,她端着药汤走过去时还偷偷看了吴澄好几眼。 一不小心与吴澄含着笑意的眼睛对视上后,兰柚顿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姑娘,兰柚伺候您喝药。” 兰柚一勺一勺地喂着吴澄喝药,见她始终笑意盈盈,便不自觉放松了下来。 “姑娘,我家小公子出门前还特意叮嘱我们要好好照顾你呢!” 吴澄心中一暖,她看着窗外照进来的那束光,只觉得浑身都暖融融的。 “那你家公子可有说他现在去做什么了?” 兰柚低头吹了吹汤匙里苦兮兮的黑色药汤,“这个小公子出门前也特意嘱咐过了,他让我们告诉您,他去找李熠然李将军去了。小公子还说,让您放下心来,好好养病。” 吴澄一口一口将碗中的药汤全部喝了下去,却丝毫不觉得舌尖发苦,只觉得周围这一切幸福的越发不真实。 几日前 ,李熠然带着叶天骐去了蛮猛山,还让他去帮忙设计山上的关卡防守,叶天骐这才知道了昔年关家与吴家的往事。 而今得知了吴澄的事情之后,叶天骐便连忙将此事告知给了李熠然。 两人想要一同前去蛮猛山将此事告知给吴跃,却在李府门前遇到了在此等候已久的叶天驭。 瞧到李熠然与叶天骐一起走了出来,叶天驭快步走上前将叶天骐拉了过来。他小声对着叶天骐说道:“你快与我回府向母亲解释解释,你金屋藏娇的事与我并无干系。” 叶天骐挣脱叶天驭挣脱不开,最终只好随他上了马车。 “李大哥,此事便交给你了。” 李熠然冲着叶天骐点了点头后才翻身上马。他一身天青色便装,脖间戴着丝质白色风领,头上佩戴着白玉簪,一派翩翩公子模样。 “小六儿,我带着你去醉湘坊可不是为了让你金屋藏娇的,如今你可害惨了你三哥。你可知,母亲今日是将我打出府的。” 叶天驭一脸怨气地看着叶天骐,口中止不住地往外倒苦水。 叶天骐一脸平淡,“那三哥不是也想纳廖娘子入府吗?” 叶天驭口中一顿,他看着叶天骐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这自然是听你院中的下人议论知道的,而且当时庞姐姐就在我身边,她也全部听到了。” 叶天驭一听这话连忙来了兴趣,他凑近叶天骐问道:“那她反应如何?” 叶天骐踢了踢叶天驭的腿,待叶天驭无语地往后挪了挪身子,叶天骐才再次开口说道:“庞姐姐并没有什么表情,她转身就走了。” 叶天驭听后顿时感到没有意思,他懒懒倚在车厢上,说话间全身都充满了丧气。 “哦,我成家后自然会纳阿廖进府。像你这样,还未成家便有了外室,成何体统?” 叶天骐听出了叶天驭话语间隐隐的怒气,他不明所以,索性继续说道:“芍药姑娘并不是我的外室,我只是担心那章阔再报复她,才将她接入到了我的别院养病。 ” “顺便还替她赎了身,还派了你院中的丫鬟婆子去伺候她?我竟才知你如此的热心肠!” 叶天驭一脸不信地看着叶天骐,静静地等着他继续往下编。 叶天骐却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吴澄之事实在牵扯甚广。 “三哥,你就不怕庞姐姐不同意你将廖娘子纳为妾室?” 叶天驭听到庞语卿便略显烦躁,他不停拿着扇子敲击手掌,“她嫁进来后还不是要听我的?” 叶天骐摇了摇头,“三哥,你难道不怕庞大哥来找你算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当年,庞大哥豁出去性命都要将庞姐姐护在身后。若是你不好好对待庞姐姐,恐怕你未来的大舅哥要给你一番苦头吃。” 叶天驭冷笑着哼了一声出来,似咬着后牙根说着话道:“就他可以,我便不能?以后庞语卿是我的妻子,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我的女人自然是我来保护,与他庞裕安可没什么关系了。” 叶天驭说完后看到了叶天骐略带质疑的目光,他顿时要跳脚起来为自己辩解,却猛然磕到了车厢上。 他揉着自己的头,却是一脸的不服输,“母亲听到你的风言风语后很是生气,你自己回家向她解释吧!” 叶天驭说完后就跳下了马车,他独自气愤地往前走着。叶天骐撩开轿帘后往前看了看叶天驭,然后有些懵懵地坐了回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三哥都要和庞大哥较劲?非要每次压过庞裕瑾一头才会高兴? 不出片刻,叶天骐也跳下了马车,他转头对着马夫说道:“告诉母亲,我今日有事忙,就先不回家了,晚些再和她解释。” 叶天骐跳下马车后朝着叶天驭对面的方向跑走了,看着一前一后跳下马车的两位少爷,马夫无助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准备独自回府面对长公主的狂风暴雨。 第62章 渐行渐远 “李嫂子,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这东西都贵了呢?” “是啊,还是那一吊钱,我去集市买东西居然连之前的一半都买不了了!” 李嫂子随手泼掉了盆里的洗菜水,她放下盆子,顺势坐在了隔壁王婶的身边。 王婶将手中去壳的花生分了一半给李嫂子,两人坐在门前的石墩上,皆是一脸的愁色。 “这马上就要年关了,手里的铜钱根本不够花啊!” 李嫂子嚼着花生米点了点头,“这换了个皇帝,好日子还没多过几天呢!” 王婶脸上皆是慌乱,她跳起身后对着周围仔细看了看,见没人后才又坐回到了石墩上。 李嫂子浑不在意,还觉得王婶是在大惊小怪。她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墩上调笑着王婶,“婶子,你咋这么小心呢!” 王婶拍了拍李嫂子的腿,在她身边叮嘱着小声说道:“妹子,你忘了前几年的事情啦!这街上都是皇帝的探子,但凡谁说了一句皇上的不好,那都是要被杀头的。” 李嫂子慢慢放下了自己的二郎腿,她心中忐忑,后悔自己说过的混账话,但嘴上依旧逞强道:“婶子你也太小心了,如今新帝登基,街上早没了先帝的探子。” 王婶叹了口气,“那还是要小心些才好啊!我家那口子就是因为乱说话才被人拔掉了舌头。” 李嫂子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将花生米还给了王婶,拿起身旁的洗菜盆后就小跑着去了自家的院子里。 “婶子,这家里的老老少少还等着我做饭呢,我就不陪着你唠嗑了。” 太子大婚之后,远乐坊内的贵客陆陆续续都离开了京都。京都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皇上也给孟语解了禁足。 只是自裕丰节过后,温铎与孟语仿佛渐行渐远。两人虽然同在京都,但却像回到了分隔两地的那两年时间里。 “阿铎哥哥,他们会杀了我们吗?” 孟语瑟缩着身子和温铎一起躲在魏王府的假山山洞里。借着山石的缝隙,她清楚地看到了闯入府内的黑衣人见人便杀的混乱景象。他们的刀尖上滴着血珠,唯一露出来的双眼里满是屠杀后的快感。 温铎将手放在了孟语的双眼上,他声音坚定地说道:“不会,有我在 ,他们伤不了你。” 孟语转身趴在了温铎的身上,她小声抽泣着,整张脸都藏在了温铎的怀里。温铎牢牢抱住了孟语,他右手上握着长剑,整个人死死地盯着假山外的一举一动。 伴随着一声痛呼声,温铎麻利将自己的长剑收回。那长剑是于老将军送给温铎的拜师礼,亦是第一次真正见了血,开了刃。 “阿语,先蹲在角落里,闭上眼睛数一百个数。数完后,阿铎哥哥就会来找你了。” 孟语紧紧抱住了温铎的腰,“阿铎哥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 温铎拍了拍孟语的后肩,他声音轻柔,明知孟语看不到,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小娘子挺漂亮啊,自己出来玩多危险,不如让哥哥来保护你,带着你去街上玩啊!” 孟语带着盛夏、阿桃在街上闲逛,走着走着突然就想到了四年前的事情。那时二皇叔派刺客去血洗魏王府,若不是有温铎以身相护,那她是活不到今日的。 只是一个不知死活的人突然挡住了孟语三人的道路,还对着孟语出言不逊。盛夏与阿桃俱是被那人的话语恶心到了,两人都神情不悦地挡在了孟语的身前。 盛夏看着对面那个油头粉面,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厉声说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这样对我们小姐说话?” 那油腻男人听后反而笑得更加不怀好意。这时,一直站在他身后、色眯眯盯着孟语来回看的瘦子开口说道:“大胆,竟敢这样对我们中书令家的公子说话。若是你家小姐对着我们章公子撒撒娇,我们章公子估计可以原谅你们。” 那瘦子说完后,围在那油腻男人身旁的狐朋狗友们都放肆地笑了起来,看着孟语的目光也愈发大胆下流起来。 孟语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盛夏与阿桃,她面色平静,只盯着那油腻的男人上下打量,丝毫没有将其余人放在眼里。 “你就是章阔?” “呦,小娘子听过我们章公子的大名?” 那瘦子说完后,一个人猛地敲了下瘦子的脑门,“我们章公子的大名在京都中那可是如雷贯耳,谁人没听过我们章公子的风流韵事?” 孟语冷冷笑了一声,“那当今皇上可曾听说过章公子的大名呢?” 章阔与其狐朋狗友脸上的笑意皆是一滞,转而更加放肆笑了起来,“小娘子这是害怕了,竟然要用当今圣上来吓唬我们?哈哈哈哈哈哈。” “当今圣上政务繁忙,恐怕帮不上小娘子的忙。” 盛夏从怀里拿出了白玉宫牌,“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你们今日到底惹到的是什么人!” 整个京都中被圣上御赐白玉宫牌的唯有一人,那便是圣上最喜爱的小公主,孟语。 章阔等人敛了笑意,他伸手想要抢过盛夏手中的宫牌仔细看个清楚,却被突然闯入的一个人直接用剑鞘挑开了手。 章阔极为愠怒,他开口便想骂人,却在看到那不速之客后脸色僵了僵,脸上愈发异彩纷呈。而他身后的那群跟班们都偷偷往后撤了几步。 章阔捂着自己发红的手,他敢怒不敢言,立马就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意,“世子爷......” 章阔还未说完,阿桃就走到了温铎的身边抢先开口说道:“世子爷,他们这群人竟然敢当街调戏我们公主。” 温铎脸上神色变冷,而章阔等人只觉得双腿发软,他们谁都没想到今日竟然惹到了如此不该惹的人。 “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只是想着和五公主开个玩笑。” “那章公子要不要要和我去御决殿同皇上说道说道,我们也好当面解开这个误会。” “圣上政务繁忙,不好劳烦圣上的。” 章阔忙摆着手往后退,不一会儿就带着他的狐朋狗友跑了个没影儿。他们跑后,周围充斥着一股尿骚味儿,甚是刺鼻。 看到地上湿湿沥沥的深色印记,温铎的脸色更加冷了,他连忙转身挡在了孟语的面前。 第63章 当面告状 “阿语,你们要去哪里?” 纵使温铎挡在了自己面前,孟语还是察觉到了那群人被吓得当场失禁,只因弥漫在空气中的那一股刺鼻的味道太过于强烈。 孟语躲到了盛夏和阿桃的身后,她拿出帕子捂着口鼻,只想带着温铎快点离开这里。 孟语下意识拉住了温铎的袖子,她拉着人往远处走。温铎偷偷弯了下嘴角,他任由着孟语拽着他走,一路上安安静静的。 当两人走到李家铺子门前时,闻着空气飘荡着的香香甜甜的绿豆糕香气,孟语才松开了拉着温铎袖子的那只手。 袖子处没了被人拽着往前的力道,温铎有着片刻的失神。他看着面前的李家铺子,笑着冲孟语说道:“是想吃绿豆糕了?” 孟语一时语塞,为了掩饰心中的慌张,她只能点了点头。 “嗯。”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 温铎说完后就跑向了李家铺子,他排着队为孟语买了一份还冒着热气的绿豆糕。 阿桃接过了温铎手中的绿豆糕后,孟语和温铎两人并肩走在宽敞的大街上。他们两人容貌俊美、衣着华贵、气质斐然,不免引得街边众人驻足观望。 “那人是中书令的独子章阔,被他父亲惯的不成样子。” “我知道他是章阔,曾听柳柳说起过他的恶名。” “他曾欺负到了柳小姐的头上?” 温铎停下了脚步,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孟语。 孟语也跟着温铎停了下来,她眉宇间皆是为人打抱不平的气愤以及对于章阔本人的轻蔑。 “就他这种人,还敢欺负柳柳?” 孟语说完后跺了跺脚,然后她又紧接着说道:“他前几天对醉湘坊的一位姑娘动用私刑,若不是叶天骐闯入他的别院救下了那姑娘,那姑娘何时没了性命恐怕都无人知晓。” 孟语说着说着看向了温铎,她双手掐着腰,一脸的怒气,“温铎,这便是你失职了。身为大理寺少卿,你怎么能容忍这种道德败坏之人在天子脚下为非作歹呢,如今竟是欺负到了本公主的头上。” 温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微微弯腰,在孟语不满的眼神瞟过来之时特意端正了神色。 “实在是在下失职,不出几日,在下便会让公主看到那章阔恶有恶报。” 孟语扭回头后轻轻嗯了一声,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然后继续往前走着。过了半晌,她才又开口说道:“你在府邸内过得如何?住得可还舒心?” “太子殿下亲自为在下选的府邸,自然住得舒心。” 温铎说完这一句话后偷偷看向孟语,他在心中又默默补充道:“与你同在一个地方,我更为舒心。” 枫月楼是京都中除却关山楼之外最大的酒楼,整座酒楼共有五层,每层的装修都别具一格,各有风味。 这座酒楼最为神秘的便是第五层,传说中,整个五层只有一个包间,拒不接待外宾,只有受东家邀请的客人方才可以上去。 彼时,枫月楼的五层坐了不少的达官显贵,唯独大皇子身边空了一个位置。 今日是大皇子邀请身边亲信齐聚在枫月楼,如今却有一人迟迟未到。 中书令章大人坐在张丞相下首,他见舒王爷并没有因为等着那人而生气,反而对此颇有耐心。 他心下好奇,不由得探头凑近张丞相的耳边问道:“张相,王爷身旁的位置是留给谁的?他竟敢让王爷和我们这一屋子的人都等着他一人?” 张丞相向着中书令那边偏了偏头,他只简单说道:“是王爷新的助力,章大人静静等待便可。” 中书令听后只能又坐了回去,他面上陪着笑,心中却对那人不满了起来。 再次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温铎才姗姗来迟。 小二刚为温铎推开五层包间的门,中书令就迫不及待站了起来往门口看了过去。 “世子爷,原来是您,真是让人好等。” 温铎什么也没说,他甚至没有看向中书令,一进门便向着大皇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大皇子拍了拍温铎的肩膀,他态度极为热情,“阿铎,快坐。” 温铎脸上依旧冷冷的,他面无表情对着大皇子点了点头,然后就在中书令极其不悦的目光下坐了下来。 中书令还想再对着大皇子说些什么,却被张丞相拽着袖子坐了下来。 “张相,你瞧瞧他那张狂的样子。一个尚未及冠的毛头小子竟敢这样无视我们!” “章大人,他既然坐在王爷身边,就证明他不仅仅是大理寺少卿温铎,也不是少将军温铎,而是代表着镇北王温晔。” 张丞相始终板着一张脸,让人瞧不出他内心的想法如何。但他这一番话说的极为严肃,中书令也只能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只是这一次中书令没有开口找茬,温铎反而主动看向了中书令。 “章大人,听闻您教子有方,令郎在您的一番养育下处处欺压百姓,调戏妇女。” 中书令被气得胡子发颤,他手中的酒杯也随着胳膊的动作而微微颤动,从而漏出了几滴酒液在手上。 “世子莫要听信谣言,犬子安分守己,并未做过什么出格之事。” “哦?那我刚刚才在街上遇到了令郎,我所看到的与您口中所说的可真的不像是同一个人。” 温铎这话惹得大皇子直直看向中书令,中书令面上无光,却依旧秉持着死不承认的态度说道:“世子这是什么话?老夫还会骗您不成?定是您认错了人。” 温铎淡然笑了笑,却更让中书令感到如芒刺背,恨不能现在就回府去问问那逆子在外干了什么缺德事。 “那便无事了,温铎也只是想要事先提醒一下中书令莫要惹到不该惹的人。” 见温铎不再紧抓着自己不放,中书令忙摸出怀中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虚汗,而他并没有将温铎最后说的那句话放在心上。 大皇子一直有听闻章阔的为人,心中自然知晓温铎话中的真假。 “阿铎要为何事提醒章大人?” 温铎许是觉得好笑,他不禁笑出了声音,然后才对着孟玄舒讲起刚才的事情,那语气完全像是在讲故事般。 “刚才在路上遇见了一伙人,其中为首的那人大腹便便,他竟敢自称自己是中书令家的公子。” “这也算不得什么,主要他不长眼,居然惹到了五公主的头上。” 中书令手中的酒杯突然掉到了桌子上,发出了一丝碰撞声,又惹得大皇子看向了他。 温铎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但他又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那人要调戏五公主,结果看到五公主的白玉宫牌后竟被吓得当场失禁。” 温铎要笑不笑的样子看得中书令心中更加难受,他仿佛当场被温铎打了几个耳光,面上火辣辣得疼。 但一想到家中逆子竟然惹到了皇上最疼爱的小女儿,心中更是惊惧不已。 “那,那五公主是如何说的呢?” 第64章 将功赎过 温铎懒懒倚在身后的金丝楠椅上,他眼中含笑看着中书令,一双桃花眼显得分外多情。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并不讨喜,让中书令感到如坐针毡浑身冒起了冷汗。 “五公主被千娇万宠着长大,哪里遇到过这等糟心事?如今公主自然是要将此事上禀给陛下。” 中书令早已挺直了身子,他虚虚坐在椅子上,若是没有扶着桌子,恐怕早已跌坐在了地上。 看他这神情,桌上众人早已知晓此事多半便是真的,心中不禁暗暗觉得章阔此人实在愚蠢,都想着回去便让自家孩子离那章阔远些。 舒王脸色极其难看,他冷冷看了眼中书令,“章大人可还有话要为令郎辩解?” 中书令两股战战,他双手撑在桌子上艰难站了起来 。 他人低着头,再也没了刚才的傲气,只声音颤抖着说道:“臣请王爷救救犬子。” 中书令语音刚落,便感觉到一只酒杯紧擦着自己的耳边摔碎在了地上。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舒王对着他大骂了一句,“愚蠢至极。” 温铎坐在舒王身边,他丝毫没有被屋内的紧张氛围所影响。在舒王扔出手中的酒杯之后,温铎转手便将一个新的酒杯放在了舒王面前,顺便还替他斟了一杯酒。 “王爷莫要生气,此事并非走入死局,尚有转圜的余地。” 舒王本欲将酒杯再度扔向中书令,闻言顿住了紧紧握住酒杯的手。 “阿铎可有什么法子?” “五公主心悦臣,自是肯听臣的只言片语,刚刚臣便已经稳住了五公主。” 中书令心中又气又恨,只怨这温铎说话如那懒驴拉磨,打一鞭尚肯走一步。只是眼下在舒王面前,自己又有求于人,便只能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去给温铎道谢。 中书令刚刚张口,他看着温铎,人还未发出声音,就又见温铎露出了一副为难的神色转头对舒王说起了话。 “只是......” “只是什么?阿铎你但说无妨。” 温铎放下手中的空酒杯,他叹了口气后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五公主下了令,必要让章公子游街示众三日才肯解心头之气,而且还要让臣在旁看着。” “五公主说了,跟在章公子身后的那些人她也一一记了下来,全都不能放过,亦要跟着章公子一起游街示众。” 温铎说完后看了看桌上的众人,被他看过的那些大人心中忐忑,纷纷觉得不妙。 “这其中便有齐大人府上的二公子,刘大人府上的小公子,王大人府上的十一公子,还有......” 当温铎每点出桌上的一位大人后,舒王的脸色便更加难看一分。若非是在府外,他定要掀了这桌子不成。 偌大的枫月楼五层只坐了十三人,而被温铎点上名字的便有足足七人。 众人皆没了吃饭的心思,一个个都找借口溜了出去,最后屋中只留下了舒王与张丞相两人。 舒王面色不愉,他语气中也带着质问,“岳丈便是为本王提拔了这些蠢材吗?” 张丞相始终木着一张脸,如幽深的古井般,让人瞧不出他的情绪来。 “王爷当真觉得镇北王父子是真心投靠您吗?单看那温铎世子,就与五公主的关系非同一般。” 舒王一直通过窗子看向外面,直到他看到一对熟悉的身影一起离开枫月楼后才转头看向了张相。 “自是不信,不过总要试探他几分。温铎私铸的假币,岳丈可看过了?” “质地精良,堪称假中极品。只是镇北王手握兵权,这铸币权可不能再到了这温家手中。” “岳丈所言极是,只是私铸假币,兹事体大,岳丈可有代替温铎的合适人选?” 张丞相从不沾酒,他此时喝了一口清茶,沉吟了会后低声说道:“臣举荐中书令,可让他将功赎罪。” “岳丈便如此欣赏章大人?” 中书令章大人是张相的学生,在张相的提拔之下,才在三年的时间里就从一个五品小官升为了中书令。 “此人虽易躁易怒,但却粗中有细,又对王爷极其忠心,是可用之人。这次章阔出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正可以提醒他多多约束家里子女,莫要再次扰乱王爷大业。” 不知是窗外的风,还是张相的话抚慰了舒王的情绪。他慢悠悠喝了几杯酒,脸上也褪去了躁郁之色,但双眉仍是微微蹙着。 “王妃近日食欲不振,还劳岳母多多去王府宽慰王妃。” “臣记下了。” 离开包间后,温铎信步走下楼梯,却在枫月楼的一层偶遇了一位熟人。 远远一看,温铎有些恍惚。眼前那名女子坐在轮椅上,她背对着他,却还是引得温铎多看了一眼,只因那背影酷似孟语。 温铎主动朝那女子走了过去,他对着孟萱问完好后又继续说道:“二公主,您是在等舒王爷吗?” 孟萱握着手中精巧的暖炉子,她直直看着温铎,眼中的爱慕不加任何掩饰。 “本宫刚从青山寺修行回来,不知世子可方便送本宫回宫?” 温铎静静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孟萱,他的眼中有着细碎的光芒在流转。就在孟萱脸上的笑意快要维持不下去的时候,温铎笑着点了点头。 “自然方便,您是阿语的姐姐。” 孟萱脸上的神情稍稍滞了一下,她眼中的光瞬间暗淡了下去,随后才勉强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温铎。 温铎握住轮椅的把手推着孟萱走出了枫月楼的大门,他本想将孟萱送上马车后就离开,谁料却遭到了孟萱的拒绝。 “世子,本宫今日坐马车也坐乏了,劳烦你陪着本宫走走。” 温铎没有拒绝,他推着孟萱继续往前走。 “世子,你喜欢阿语吗?” 温铎深深看了孟萱一眼,“当然。” 孟萱心中早就知晓,但她仍是问了出来。得到温铎的答案后,孟萱无声地苦笑了一声,是自嘲也是不甘心。 “喜欢阿语的人有很多,她可是最受父皇疼爱的孩子。她是父皇的掌上明珠,早已遮掩了所有人的光芒。只是如今这颗明珠有了归属,世子便是再喜欢都无可奈何了。” “二公主到底想对温铎说什么?” 温铎再说出来的话中语气有些冷硬,孟萱也已听出了其中的不悦。 “若世子愿意,本宫可以当阿语的替身,终生陪伴在世子身边。” 孟萱说着,她的手慢慢握住了温铎的手。温铎一惊瞬间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双手放开了那轮椅的把手,整个人也往后退了好几步。 “二公主,请自重。” 孟语站在不远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她身旁的阿桃想要冲过去却被孟语拦了下来。 “公主,您让我过去问问,二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一幕就是设计给我看的,既然我都看到了,那咱们就先离开吧!回宫后皇姐自会主动来找我们。” 第65章 朝颜如她 吴澄这日早早便醒了,听着屋内鹦鹉的叫声,她的心中莫名有些期待和忐忑。 昨日叶天骐出门去找了李熠然,过了一天一夜,并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她已经等了许多年,应该并不在乎再多等几天,只是临近事成,更感时间过得缓慢。 “姑娘,您起的好早!” 屋外天光大亮,兰柚端着一盆清水缓缓走了进来,她耳旁的铃铛吊坠随着脚步轻移发出了空灵的悦耳声。 吴澄自醒后就半倚在床榻上看着点缀在窗边的蓝紫色小花,看着窗外由暗悠悠转明。 兰柚放下水盆后走到了吴澄身边,她弯下身子为吴澄掖了掖被角。 “姑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吴澄微微笑着看向兰柚,见她眼中满是担忧,心中不由一暖。 “我身体一切都好,只不过被一些烦心事扰得睡不着觉。” “那我去拿些安神香来为姑娘点上。” 吴澄还未来得及拒绝,兰柚就已经转身跑开去取安神香了。看到她急急忙忙的背影,吴澄忍不住无奈地笑了出来。 “叶六公子身边也都是些赤诚之人。” 取回安神香后,兰柚就立刻将其放到了香炉内点燃了。闻着空气中飘来的缕缕幽香,吴澄感觉自己精神都放松了好多。 “兰柚,你可知窗边的蓝紫色小花叫做什么?” 兰柚打湿了帕子,她一边拧着湿帕子,一边看向了窗边。 “姑娘,这花名叫朝颜,本是在路边开的野花,因着我家公子喜欢,便找了花盆养在了屋中。” “这花每日寅时便会开花,看着纤细柔弱,实则甚好养活。它不似别的花儿娇嫩,任是风吹雨打,也能顽强地活下去。” “你家公子是个很有趣的人,总能注意到那些被人们所忽视掉的美好事物。” 拧干水分后,兰柚将帕子递给了吴澄擦脸。听到吴澄对于叶天骐的评价,兰柚不停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姑娘说的极是,我家公子虽整日闷在屋中,但是他懂得可多了。我们都十分好奇公子脑袋里怎么装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而且我们家公子从不随波逐流,他像是永远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像路边上的野花野草、树枝上的鸟儿蚊虫这些,我们都不会看上一眼,而公子却对其很感兴趣。” 叶天骐走进小院后就听见屋里传来了阵阵笑声,吴跃跟在叶天骐身后,他的一双眼中满是红色的血丝,一看便是彻夜未眠。 “兰柚,你先随我出来。” 自叶天骐推开屋门后,吴澄便一直盯着那个站在他身后的男人看,慢慢红了眼眶。 “大哥,你是大哥吗?” 吴澄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般,她探出身子想要下床,幸而被吴跃及时扶住了。 吴跃心疼地看着面前的亲生妹妹,他颤抖着右手,迟迟不敢去抚摸面前这个过于真实的人。 “阿澄,都是大哥不好,竟然才找到你。” 吴澄忍不住大哭了出来,她紧紧抱住了吴跃,将脸也埋进了吴跃的怀中。 “大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这么多年来,吴澄从不敢放声大哭,如今与亲人团聚,她再也不用压抑着自己了。虽是放声哭着 但心中却是痛快的。 兰柚听到屋内传来了哭声,顿时便想跑进去看看。吴姑娘看着温温柔柔的,怎会哭的这般伤心呢? “兰柚,不要进去。她心中的委屈太多了,就让她哭出来吧!” 叶天骐背手看着那紧闭房门的屋子,眼眶内也是微微发红。他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然后就率先走出了院子。 兰柚不解地看了看那屋子,然后随着叶天骐一起离开了。 院外还有一人蹲在墙根底下,叶天骐推开院门后径直走到了他身边,与他并肩蹲在了一起。 关嗣安抬头看着悬挂于天上的太阳,他左手握成拳头不停敲击着地面上的青砖,一下一下的,累得青砖都被慢慢染红。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她?我都不敢想象她到底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难?” “你不进去看看她吗?她曾对我提起过你。” 关嗣安脸上涕泗横流,他顾不得整理仪容便看向了叶天骐。 “吴三姑娘说她从不后悔与你当街救了那姑娘,她一直心里想着你,但去了阴曹地府后又怕看到你。” “她说她已被人踩入泥泞,实在是配不上你了。” “是我配不上她,她就在我身边,我却迟迟没有发现她。” 关嗣安情绪激动,他大声对着叶天骐反驳道。 “她那么善良,那么勇敢,她独自一人苦苦撑到了现在,若是换成我,早就不堪受辱成了孤魂野鬼。” “是我配不上她......” 凤仪宫 “语儿,这是你爱吃的蒜泥茄子。” 皇帝亲自将那菜夹到了孟语的碟中,却见她只是不停拿着筷子戳菜,丝毫没有吃上一口的打算。 皇帝见状冲着皇后使了使眼色,皇后早就察觉出来孟语情绪有些不对,自她来了凤仪宫便始终神色恹恹。 “可是没有语儿爱吃的菜肴?” 皇后刚问完,皇帝立马接着说道:“语儿想吃些什么,咱们这就让御膳房去准备。” 孟语摇了摇头,她站起来便对着皇帝皇后行礼告退,“父皇母后,儿臣今日贪嘴,在晚膳前就吃了许多糕点,今日就不陪父皇母后用膳了。” 皇上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皇后眼神制止住了。皇后冲着孟语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她身后的盛夏说道:“让小厨房备着些虾仁小云吞,省得公主晚上再饿了。” “是,娘娘。” 等到孟语离开后,皇上也没了食欲,他放下筷子后凑近皇后问道:“湘儿,我怎么觉得语儿像遇见了什么烦心事呢?” 皇后不满地白了皇上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乱点鸳鸯谱?否则整个俞朝,谁还能让语儿烦心?” 皇后说完后也撂下了筷子,她背对着皇上走进了室内,短短时间内,桌上只留下了皇上一人。 皇上十分委屈,他夹起孟语碟中的茄子泥狠狠嚼着,面上不敢说,却在心里想着,“一个两个都来怨朕。” 长乐殿外,孟萱坐着轮椅等在那里,她的身边只有芽栀一人。 孟语脸上不太自在,但她还是先开口问道:“皇姐怎么不去殿内等我?” 孟萱始终低着头,十指来回搅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不安。 “阿语,你生气了吗?我不该算计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这件事。” “皇姐,外面风大,我们还是进屋聊吧!” 孟语说完后就率先走进了长乐殿,孟萱恨恨看了眼孟语的背影后就又换成了一副柔弱愧疚的姿态。 “芽栀,我们进去吧!” 第66章 能不能把他让给我 盛夏为孟语脱下大氅后,孟语就转身坐在了殿内的主座上。等芽栀推着孟萱进入大殿时,早有宫女端了茶水糕点上来。 孟语小口小口喝着还冒有热气的茶水,她整个人沉默着,等着孟萱先开口解释。 孟萱看了几眼孟语,然后才开口对她说道:“阿语,我心悦世子。” 孟语喝茶的动作一顿,她放下手中茶杯,不解地看向孟萱说道:“这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皇姐告诉我做什么?” 看着孟语装作不懂的样子反问自己,孟萱握紧了手上的帕子,眼中也挤了几滴泪出来,整个人看着楚楚可怜极了。 “阿语,皇姐知晓你与世子两情相悦。原本我想要将这份情意放于心底,可如今父皇已为你和李将军赐了婚,我便想着为自己争取一下。” 孟萱说着拿起帕子抹了抹泪,然后又紧接着说道:“我们虽同为公主,所拥有的东西却天差地别。你有父皇母后的疼爱、青梅竹马的爱慕、朋友兄长的陪伴,而我所拥有的真情却寥寥无几。” “阿语,你已经拥有了这么多,这次就不能把他让给我吗?” 孟语无意识咬了咬唇角,她表情严肃,缓了缓后才说道:“皇姐,温铎是一个人,他有自己的意愿,我们之中的哪个人都无权去左右别人。” “我并不想让你去左右他的意愿。只是你终究有了婚约,我只是想拜托你不要再与他有私下的交往了可以吗?” “我知他喜欢你,可为了能够待在他的身边,我就是做你的替身都无所谓。” 孟语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任何话来。 孟萱眼神坚定,也燃起了希望,“今日我如此向他说了,他并没有拒绝我。阿语,我是有希望的。” 孟语双手攥紧了衣裙,“皇姐都如此说了,那让与不让便更与我没什么关系了。今日我乏了,便不送皇姐了。盛夏,送客。” 孟语说完后不顾殿内众人走进了内室,她脚步有些慌乱,人也有些失魂落魄。阿桃冲着芽栀哼了一声后就跟着孟语一起走进了内室,留下盛夏一人将孟萱送出了长乐殿。 深夜中,芽栀推着孟萱往回走,她心里委屈极了。明明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阿桃为何还要对着她愤愤地哼一声。 默默走在幽深的石子小径上,主仆二人心思各异。孟萱坐在轮椅上,她手中拿着一盏小小的宫灯。在宫灯微弱的火光下,孟萱弯着唇角,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小黄,我好想你啊!我不要你离开我!” 一阵微风袭来,树上的片片桂花纷纷落了下来,遮盖在了这棵老桂树下的一个小土包上。 孟语坐在那小土包的前面哭个不停,盛夏在旁看得心疼,她劝不住孟语,只能陪着她一起哭。 温铎尚未走进院子就听见了她们的哭声,他看了看自己怀里与小黄长得有七八分像的小狗,瞬间加快了步伐。 盛夏哭着哭着看到了温铎的身影,她忙擦了擦眼泪走到了温铎身边。 “小公子,我家小姐一直哭个不停,您快来劝劝她吧!” 盛夏哽咽着说完后又哭了起来,温铎叹了口气后冲她点了点头。 “盛夏,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了。” “汪,汪汪......” 温铎怀中小狗的叫声引得盛夏和孟语都看了过来,两人的哭声皆是一顿。 盛夏凑近那小狗仔细看了看,她瞬间惊喜地转头对孟语说道:“小姐,你快过来看看,这小狗长得同小黄好像。” 孟语仅是往温铎那里看了一眼便又转回了头,她专心看着自己亲自为小黄埋的小土包,眼中满是悲伤。 “长得再像又如何,小黄再也回不来了。” 盛夏一噎,她又看了看那小狗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院子。 温铎抱着怀里的小狗坐在了孟语的身边,那小狗可怜巴巴地看着孟语。听着耳边小狗的叫声,孟语始终没有转头看它。 温铎拉了拉孟语的衣袖,“阿语,你听听,它叫得多可怜啊!你看看它好不好?” 孟语抹了抹眼泪,终究还是在温铎的哀求下转头看了过去。 那小狗同小黄长得极像,而且都很黏人听话。此时,那小狗大大的圆眼睛正亮晶晶地看着孟语,似乎非常期待孟语可以抱一下它。 “阿语,你看它多喜欢你,你抱抱它好吗?” 孟语抽了一下鼻子,她眼中满是纠结,“可它并不是小黄。” 温铎眼神柔柔看着孟语,“它的确不是小黄,但是它可以代替小黄陪在你身边啊!你可以把它当做小黄的孩子,帮助小黄把它养大。” “那我们也给它起个名字吧!嗯,叫黄小小怎么样?” 经过温铎这么一开导,孟语心中舒服了很多。她将黄小小抱了过来,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它。 “黄小小,我一定会好好把你养大的!” “汪汪汪......” 孟语嘴角含笑地抱着黄小小,她突发奇想,猛然转过头来看着温铎问道:“阿铎哥哥,若是有一天我们分隔两地了,你会不会重新找一个与我相似的人代替我陪着你啊?” “当然会啊!” 半夜三更,孟语从梦中惊醒过来,她额间冒着虚汗,嘴中一直小声嘀咕着,“你不是这样说的,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她恍惚了一会儿后,才从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幼时孟语曾问过温铎,问他在孟语离开后会不会找一个孟语的替代品来陪伴自己。当时他听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最后还是孟语佯装生气,才哄得温铎正经回答了孟语的问题。 “阿语是独一无二的阿语,我不会让阿语离开我的。” 孟语抱着黄小小,她转头偷偷乐了起来,然后又看向温铎问道:“那若是我们就是分隔两地了呢?” 温铎看着天上分分合合的白云想了想,然后对着孟语坚定说道:“那我就去找你,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就一直待在你知道的地方等着你。” 孟语茫然看着帐外的微弱烛光,脑海中不停回想起温铎曾说过的话。她双手抱着膝,最终忍不住小声哭了出来,“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 孟语一边骂着温铎一边昏沉沉睡了过去。 温铎回府之后洗了好几遍手,然后就进了书房,他在书房内忙到半夜三更才出来。 在他推开房门之后,一股寒风呼呼直冲着他吹了过来。季漾拿着灯笼站在他身旁,听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世子,一会儿喝点儿蜜梨膏糖水吧,预防风寒!” 温铎揉了揉鼻子,他想到明天要告诉给孟语的好消息,赞同地点了点头。 “也好,省得传染给她。” 第67章 今日宜出门否 “温铎,你进宫来找谁?” 柳天嘉在前往长乐殿的必经之路上瞧见了温铎,她眼睛不怀好意地转了转,然后笑着叫住了温铎。 温铎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柳天嘉,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掐指一算,应是与柳大小姐同路。” “今日才知,世子还是个神算子呢!” 柳天嘉站在温铎身边,她眉毛一挑,上下打量着温铎再次说道:“那世子能否算出阿语最终会花落谁家?是你温家还是我李大哥家呢?” 温铎转头不再搭理柳天嘉,他继续冷着一张脸往前走着。 柳天嘉抿了抿唇,她小跑着跟在温铎身边,“要我说啊,还是我李大哥与阿语更为相配。我李大哥虽心里是个黑的,但装得温润如玉,竟是骗过了京都绝大部分人。” “世子你呢,整日冷着一张脸,哪里会招女子的喜欢呢?” “虽然你有一副好样貌,但我李大哥也不差啊!” “要是我,我就选李大哥。” 柳天嘉跟在温铎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看着温铎渐渐冷凝的脸色,顿时说得更带劲了。 “而且皇上也更为看好阿语和李大哥,更是为两人赐了婚,我看......” 温铎脚步一顿,他一双桃花眼内满是寒气,显然是忍无可忍。柳天嘉张嘴看向温铎,注意到他极其不悦之后,连忙装作说错话的样子拿手捂住了嘴巴。 “世子莫要在意,我只是一时嘴快,并不是故意的。” 温铎冷笑了一声后继续走了起来,“柳大小姐真是不会做戏,可向你的李大哥多多学习。” “世子说的是,改日定要带着阿语去拜访一下我李大哥。” “好的很。今日出门前忘了看看黄历,定是不宜出门。” “是吗?不巧,我今日出门前看了黄历,最宜出门。” 柳天嘉身心舒畅,她的这股儿兴奋劲儿一直延续到了长乐殿。 “公主,柳小姐和世子爷一同过来探望你了。” 阿桃进来通禀时,孟语正坐在临窗的小塌前习字,那窗边的小香炉内不停冒出缥缈的淡黄色烟雾与梨子的清香。 殿内暖意融融,炉内的炭火烧得极旺。孟语只穿了一件淡粉色缠枝花鸟薄裙,她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背上,素白的脸上未施粉黛丝毫。 心如止水...... 孟语面前的方桌上摆了一张大大的宣纸,她运笔酣畅圆润,笔下字体雄浑不失秀美,端庄又不缺灵动,唯一的败笔便是她写到水字时的那一笔停顿。 看着宣纸上的那个扎眼的墨点,孟语淡淡将紫毫笔放下,然后将那宣纸用双手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吾欲心如止水,奈何波涛汹涌。 “小桃,给我梳妆。” 小桃看了看被随意丢在地上的纸团,然后看着孟语的脸点了点头。公主脸上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可小桃看得出来,公主的双眸中皆有熊熊大火在燃烧。 世子爷,你多多保重吧! “柳小姐,世子爷,我们公主还在梳洗,烦请你们先吃些糕点茶水等待一下。” 盛夏带人上了许多糕点上来,她微微弓着腰对面前这两位贵人说着。 “盛夏,我现在就随你去见阿语,这些糕点便留给世子爷独享吧!” 柳天嘉站起来和微微笑着的盛夏离开后,温铎才盯着她们的背影看了看。 “真是好巧,世子也来看望我的未婚娘子了吗?” 温铎耳边刚刚清静了一会儿,便又听到一个极其讨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温铎缓缓喝了一口茶水后转悠着手中的青瓷茶杯,他没有搭理李熠然,李熠然也并没有尴尬。 李熠然就像回到自己家中一般,他随意挑了一把椅子就坐下了,然后把手中提溜来的绿豆糕交给了长乐殿里的一位小宫女。 “快把绿豆糕摆好放在碟子上,一会儿阿语出来要吃的。” 小宫女低头接过绿豆糕后就退了出去,李熠然歪倒在椅子上看着温铎说道:“近日物价上涨,连李家铺子的绿豆糕都涨价了。” “李将军可曾去过枫月楼?里面的菜色很是不错。” “世子都如此说了,那李某定要去光顾一番。” “李大哥要去哪里?可要带上我们吗?” 柳天嘉牵着孟语的手走了出来,她好奇地看着李熠然。 李熠然稍稍坐正了些,“那地方你们暂时不适合去,我先替你们去探探路。” “好吧!可别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柳天嘉说完后就和孟语坐在了一起,她笑着冲李熠然眨了眨眼睛,看着十分古灵精怪。 “柳小天,你何时见你李大哥去过不正经的地方?当着阿语的面,你可不要乱说!” 李熠然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些,温铎坐在他对面强抿着嘴角。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个劲儿地坐在那里憋笑。 “李大哥,我没见过也不能代表你没去过啊!” 柳天嘉抱着孟语的胳膊,她假装害怕般躲在孟语身后,但嘴上依旧是不饶人。 李熠然本来是在同柳天嘉开玩笑,却没想到这丫头一直揪着他不放,甚至还要在阿语面前诋毁他。 尤其看到对面的温铎在幸灾乐祸后,他立马就站了起来。 “刚才那地方世子去过,你们可以问问他正不正经!” 柳天嘉别有深意地看向温铎,她哦哦了几声,但李熠然和温铎都莫名觉得自己被她骂了,而且她骂得很脏。 孟语笑着看柳天嘉捉弄李熠然,但是当她看到温铎时,对着他哼了一声就转过了头。 温铎不明所以,他想了又想,也没有想到自己有哪里惹到孟语。明明昨日见面还好好的,怎么只过了一晚便这样不待见他了。 虽然温铎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孟语,但他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孟语,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阿语,过几日章阔等人要被游街示众三日,你们可要去看个热闹?” 孟语和柳天嘉一同看向了温铎,孟语先开口说道:“从哪一日开始呢?” 看着孟语期盼的眼神,温铎毫不犹豫说道:“由你定!” 孟语坏笑着看向柳天嘉,柳天嘉瞬间猜到了她的意思,也同样看着她。 “章公子的大喜事自然要请全京都的人都出来为他庆贺一番。无论是菜叶子还是臭鸡蛋都要往章公子的身上招呼招呼,省得他再不满意我们的招待。” “柳柳所言甚是。那日,自然是要有仇的报仇,有冤的喊冤。” 两个小姑娘坐在一起,她们两人看着彼此,两双圆圆的大眼睛皆提溜提溜地转,一看就知道有人要遭殃了。 计划好后,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好不开怀。 温铎和李熠然也被她们的笑声所感染,两人头一次对着对方真诚地笑了起来。只不过他们只接触了下眼神就立马嫌弃地撇开了头。 “这往外传扬好事的小活儿就交给我吧!交给世子恐怕不甚方便。” 李熠然歪头看着温铎,他说完话后仰头便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第68章 小黄与黄小小 “李大哥,我还有些事要你帮忙,不如你我一起出宫吧!” 柳天嘉站在李熠然面前,她拼命挡住李熠然看向温铎的眼神,连拉带拽地带他离开了长乐殿。 李熠然见孟语未加阻拦,便顺着柳天嘉的力道一起离开了。 一出殿门,李熠然便拽回了自己的衣袖。他抖了抖袖子后专心抚平着衣服上的褶皱,“柳小天,你什么时候被温铎给收买了?” 见李熠然心情不太好,柳天嘉心虚地抿了抿唇,“李大哥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与温铎一向不对付的。” 李熠然冷笑了声,他始终低着头整理衣袖,柳天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还是不自觉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李大哥,我只站在阿语身边。” 李熠然抚平衣袖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他抬头看向柳天嘉,脸上是少有的认真,“那是你觉得我不堪为配?” 柳天嘉暗暗呼了一口气,然后她正色回道:“李大哥,你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只是在我看来,阿语的心意最为重要。” “柳小天,人的心意是会变的。” 李熠然说完后就率先离开了,看着李熠然的背影,柳天嘉待在原地有些自我怀疑。 “我这么做错了吗?” 柳天嘉拉走李熠然后,阿桃也偷偷拽着盛夏离开了,殿内只剩下了孟语和温铎两人。 孟语看了看温铎,然后问了一个在温铎看来很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还记得小黄吗?” 温铎不解地点了点头,“当然,当时你为它哭得很厉害。盛夏拿你没办法,最后只能陪着你一起哭。” 温铎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似是又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里。 孟语眼中柔和了些,“阿铎哥哥,在你眼中,黄小小是小黄的替身吗?” 温铎先是喝了一口茶,想起往事,让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你那几日不吃不喝,天天坐在小黄的墓前哭个不停。没有办法,我只能去给你找一个与小黄有些相似的小狗来陪着你。” “只是没想到你倔强的很,一开始还不肯接受黄小小。” “若不是让你代替小黄去抚养黄小小,恐怕你还要再哭十天半个月呢。” 温铎这样说着,他还在回忆往昔,却没注意到孟语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孟语站了起来,她整个人有些激动地对温铎说道:“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 听到屋内突然传来孟语上扬的声音,盛夏还以为二人吵起了架,连忙推开阿桃走了进来。 温铎也意识到了不对,他连忙站了起来想要走到孟语身边解释。 孟语转过了身子背对着温铎,她缓了一会儿后方才低下声音来继续说道:“盛夏,你先送世子爷出宫吧!” 孟语说完后就快步走开了,留下温铎皱眉站在原地,一脸的不知所措。 盛夏站在两人中间无奈摇了摇头,见孟语离开后,她走到温铎身边细声说道:“世子爷,奴婢先送您出宫吧!有些事情奴婢也想告诉您一声。” 在出宫的路上,盛夏将昨日孟萱说给孟语听的那些话一字不漏都告诉给了温铎。 “世子爷,我不知二公主讲的这些话是否属实,但我不忍心公主为此神伤。如果有了什么误会,还望您早日和公主解释清楚。” 盛夏说完后就离开了,而温铎始终未发一言。他在原地站了良久,寒风吹起了他的衣带,伴随着枯枝的簌簌声。 章阔等人游街示众的日子被定在了十日后,也就是新年前的五六天,正是百姓们要上街采买新年所需物品的热闹时候。 而这十日里为了防止章阔等人潜逃,李熠然亲自带着守都卫将章阔等纨绔子弟们抓进了牢狱严加看守。 自从章阔被抓进了牢狱那日起,京都中关于他的流言就没有断过。 “章阔那伙恶人终于有人来惩治他们了,他们在街上无恶不做,不知坑害了多少人。” “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那章阔又蠢又坏,竟然当街冒犯了最受皇上宠爱的五公主,真是不嫌命长。” “十日后趁着人多,我定要狠狠往他身上丢些臭鸡蛋,黑狗血。” “我也是,我也是,我要将我家里攒的几桶泔水都泼他身上。” 一伙儿百姓站在菜摊前群情激奋地讨论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身穿布衣,手中拿着糕点的男人站在他们身边听了良久。 关嗣安如往日那般拿着糕点站在了一处小院门外,只是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敲门,那门便始料未及地从院内被打开了。 关嗣安楞在原地,他的脸上还带有一丝的慌张。 兰柚在门口守了良久,为了防止关嗣安跑掉,她一推开门便紧紧抓住了关嗣安的衣袖。 “关公子,你先别走,我家姑娘有请。” 关嗣安全身僵了一瞬,他往院内看了看,终是抬脚迈进了院内。 兰柚为关嗣安推开了房门,见他走进去后就顺手将门关上了。她守在屋外,没敢进去打扰他们。 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她不禁向上天祈求道:“上苍啊,您就照拂吴姑娘一次吧!” 自从知道吴澄的身世后,兰柚对吴澄充满了敬佩,同时还忍不住地很心疼她。如今关公子来了,吴姑娘未来的生活定是圆满的了。 关嗣安看到半倚在床榻之上、正闭着眼睛小憩的吴澄之后便红了眼眶,他胡乱拿衣袖擦了擦眼泪,却不敢再往前走上一步,生怕打扰了这一片岁月静好。 “阿澄,那日在小姐的马车上你便认出了我吧!为什么当时不肯与我相认呢?” “我真是该死,明明曾经离你那么近过,却是没有认出你来。” 关嗣安脑海里思绪万千,心中也似被堵住了一般,憋闷、酸涩。 许是察觉出屋内来了人,也可能是吴澄已等了他许久,只一会儿功夫,吴澄便睁开了眼睛。 今日的她,眼中充满了平和与淡然,完全没了那日在马车上的惊恐无措。 “你终于来了,为什么迟迟不肯见我?你可是嫌弃我了吗?” “没有,当然没有。” 见吴澄误解了自己,关嗣安立马快步走到了吴澄身边,他极力为自己辩解着。 “阿澄,我不会嫌弃你的。相反,我嫌弃的是我自己。我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找到你。” 关嗣安说着,双手也紧紧握成了拳状。 他说完后坐在了吴澄的床榻前,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右手,眼中满是希冀与忐忑。 “阿澄,嫁给我好吗?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够光明正大地爱护着你,守护着你!” “这一次,我会牢牢抓住你的手,再也不会只丢下你一个人。” 第69章 游街被打 吴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关嗣安牢牢握在手中,贴在心口。 “可是我之前在......” 关嗣安捂住了吴澄的嘴巴,“阿澄,我知道,但我只想迎娶你进门,与你一同白头偕老。” 吴澄眼中流下行行泪水,关嗣安慌忙拿出帕子来为她擦拭眼泪。 “可我余生再难有孕,恐怕无法为你传宗接代。” “若你喜欢孩子,那我们便收养一个。” “我名声不好,你若娶我回家必会被人说三道四。” “我不在乎,我只想留在你身边。你若不喜欢待在京都,我便带你去游山玩水,寻一处世外桃源居住。” “我,我答应你。” “只是,你可不许反悔。” 关嗣安笑着连连点了好几下头,他缓缓抱住吴澄,生怕碰到她的伤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不会后悔的,永远都不会。我一会儿就回去准备聘礼,一定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吴澄破涕为笑,她也回抱住了关嗣安,感受到了自己被牢牢的温暖所包围。 京都牢狱 “爹,你快救我出去啊!” 章阔流着鼻涕泡,哭着对中书令诉苦,他抬手胡乱指着狱内那肮脏不堪的被褥给中书令看。 “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中书令心疼地摸了摸自家儿子消瘦的脸庞。 “还不是你得罪了五公主?若不能让五公主出了这口恶气,你的下场只会更惨。” “可我也没对五公主怎么样啊!” 看着不争气的儿子,中书令不轻不重的给了章阔一个脑瓜崩,“你还想对公主怎么样?整个俞朝谁敢如同你一般,敢当街调戏五公主?你难道不知帝后最为看重的便是五公主吗?” 章阔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越发委屈地说道:“我听人说,那西凉的大王子就敢。” 中书令听后气得还想再揍章阔一下,看到章阔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后,他闭上眼睛,不停地轻敲自己的胸口,好让自己缓上口气来。 “你这个逆子,你可知你这次差点影响到了舒王爷。若不是有张相为你爹说话,连我都要被你所连累。你都不知道,王爷当时发了多大的火?” 章阔听后才老实地闭上了嘴巴,“爹,我以后会小心行事的。这次就不能向王爷求个情先放过我吗?难道还真要我去游街,那不丢死了我章家的脸?” 中书令听后气得踹了章阔一脚,“现在知道丢脸了?王爷可劝不动五公主,此事若让陛下知道,你的下场只会更惨。” 中书令说完后又伸手指向章阔,反复警告他道:“以后不许再到外面胡作非为,府内的那些丫鬟小厮还不够供你玩弄的吗?” “从这以后你一定要消停些。等舒王爷荣登大宝,就是五公主也可不必放在眼中。” “儿子谨记爹爹教诲。” 章阔歪嘴笑着,一双眯缝眼中皆是龌龊。 孟语、李熠然,等来日我必折磨死你们,让你们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感觉。 章阔心里想着,不禁在黑暗阴冷的牢狱中笑出了声音 。他像是黑暗里滋生出来的一只硕鼠,扭曲着肥胖的身子,肆意地游走在孔洞之中。 “啊,谁扔的臭鸡蛋?” 章阔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他宽大的额头残余着鸡蛋壳,那腥臭的鸡蛋液从他的额角直往下,缓缓淌过他满是沟壑的脸。 一人起头,接下来便是数不清的臭鸡蛋、菜叶子以及石子、泔水等往章阔等人的脸上招呼。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章阔闭着眼睛站在牢笼里,他左躲右躲,就是躲不过那一个个冲他使劲砸过来的东西。 孟语狠狠往他身上砸了一个臭鸡蛋,柳天嘉紧随其后拿了个西红柿狠狠砸向章阔。 “啊......” “呦......” “求求你们,别砸了,别砸了。” “啊......” 章阔从刚刚被砸后的暴怒转为不停求着饶,但在场没有一人会软下心来放过他,反而砸得更加起劲了。 “砸死你这个大祸害。让你再去欺负人。” “对,砸死他,砸死他。” “砸死他。” 吴澄戴着面纱坐在轮椅上,关嗣安一边推着她往前走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阿澄,给你一个臭鸡蛋,狠狠砸他出一口恶气。” 吴澄接过臭鸡蛋后点了点头,她眼睛弯弯,端是副明媚少女的模样。 吴澄往章阔身上砸完之后,关嗣安便紧接着从身侧背着的小包中又拿出一样东西来递给了吴澄。 关嗣安带着吴澄随着人群砸了章阔一路,吴澄再度伸出手要东西砸的时候,关嗣安心疼地看了看吴澄的手腕。 “阿澄,你肯定砸累了吧!你看着,我给你砸,保证都砸到他身上。” 吴澄揉了揉手腕,眼中似有星星在闪烁,“嗯,今日砸不过瘾,明日我们还要来。” 关嗣安笑着想要摸摸吴澄的头,意识到自己的手不干净后连忙收了回来。 李熠然不知何时悄然走到了孟语身旁,他不屑地看了看孟语扔过去的臭鸡蛋,“就这么小的力道,能有多疼?” 李熠然说完后凑近孟语的耳边,“这个啊就要往他的穴位上砸,那才够劲,要不要熠然哥哥帮你扔啊!” 李熠然似故意般,他说话就好好说话,偏偏要凑在孟语耳旁吹着气说。 孟语看着李熠然,她别扭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然后不动声色地离李熠然远了些,并将手中的臭鸡蛋递给了他。 “熠然哥哥请赐教。” 李熠然灿然一笑,惹得孟语身旁准备扔菜叶子的女郎看呆了眼,最后竟直接将那菜叶子放进了自己嘴中。 意识到不对后,那女郎嫌弃地将那咀嚼了几口的菜叶子随意扔到了章阔身上,转而专心致志看着李熠然表演扔臭鸡蛋。 “这里是他的经外奇穴,砸到后轻则头痛,重则脑内出现瘀血。” “这里是他的风池穴。” “这里是他的鸠尾穴。” “这里是他的肩俞穴。” ...... 李熠然每扔出一个臭鸡蛋便会说出一个穴位,孟语身旁的女郎眼睛便会更亮上一分,而柳天嘉却是跟着有些后怕地抖一下身子,不一会儿那章阔就被折磨得晕了过去。 “天啊,得罪了李大哥便是这样的下场,我之前不该那般莽撞的。” 柳天嘉心里想着,脚下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正巧踩到了一个人脚上。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 柳天嘉转头看到那人后就顿住了,她直愣愣看着那人。 旁边有人正专心往章阔身上扔着臭鸡蛋,一不小心便挤到了还在出神的柳天嘉。 第70章 你,你们 “小心。” 柳天嘉被那人挤得往前倾倒,慌乱之际她胡乱抓住了叶天骐的肩膀,整个人像是投怀送抱般跌在了叶天骐的怀中。 叶天骐一手环住了柳天嘉的腰,一手扶着她的后背,他触摸着怀中的柔软,瞬间有些不真实地愣了愣。 “对不住啊,真是对不住。属实是我砸得太过忘怀,竟忘了注意身边人。” 那人对着柳天嘉和叶天骐不停地道歉。 刚刚被温铎一把冷水泼醒的章阔听到那人的话后又忍不住气晕了过去,随后便又是一盆冷水袭来。 柳天嘉急忙一把推开了叶天骐,她站稳身子后低着头,双手捏着身前的一缕发丝回道:“没事的。” 叶天骐面上发红,他看着身旁的柳天嘉,忍不住反复摩挲着手指,只觉得那上面还残留着柳天嘉留下的丝丝香气。 孟语将盛有臭鸡蛋的包裹挎在了李熠然身上,她转身走到了叶天骐身边,“叶天骐,你也是来看热闹的?” 叶天骐一直盯着柳天嘉看,柳天嘉心里冒火,但她仍低着头,双手反复揉捏着垂落下来的发丝。 孟语的一句话惊得叶天骐抖了抖,但也拯救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柳天嘉。 叶天骐面色又是一红,他偷偷看了眼柳天嘉,答案不言而喻。 “关管家,你......” 看到前方正推着一蒙面女子往前走、满面春色藏不住的关管家,柳天嘉忍不住推开了叶天骐,她整个人又往前走近了几步。 关管家面容温和,他当即冲着面前几人问好,又立马向几人介绍起了吴澄。 “小姐,公主,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吴澄。” 吴澄点头微笑着朝她们问好,柳天嘉和孟语皆笑着回应了她。 “恭喜,恭喜,你们的婚期定在了哪日?我到时候可要去送上一份贺礼。” 虽然关管家在柳府待的时日并不算长,但他头脑聪明,人又稳重能干。在柳天嘉理事管家的这段时日,他可是为其出了不少力。 如今手下第一大功臣将要成亲,她定然要有所表示的。 “就在六日后。” “竟是这般着急。” 柳天嘉说完后,关嗣安与吴澄面色皆是一红。虽然吴澄有着面纱的遮掩,但她仍是握住了关嗣安的手臂,并将自己的小半张脸挡在了后面。 关嗣安安抚地拍了拍握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小手,他眼角眉梢皆透露着喜色与迫切,“是我想早日将她娶回家,这样才能心安。” 关嗣安说完后看向了那个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也被自己放在心中惦念了许多年的女子,两人相视一笑,眼中皆是满足。 孟语与柳天嘉看见两人恩爱如此,皆是捂着嘴巴偷笑,心中俱是羡慕不已。 冬日的风一阵一阵的,每次都打人一个措手不及。它悄然而至,直直吹落了覆盖在吴澄脸上的面纱。 柳天嘉见过曾经的芍药,她震惊地指着吴澄、关嗣安和叶天骐三人,口中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们......” 孟语不解,刚才还言笑晏晏的柳天嘉看到吴澄的面容之后怎么会变得如此惊讶。 吴澄被吹开面纱后有着一丝慌乱,关嗣安连忙为她戴好了面纱。 叶天骐低声对着柳天嘉和孟语说道:“此事关系复杂,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孟语看了看柳天嘉,然后对他点了点头,“好。” 李熠然不停对着章阔丢臭鸡蛋,他专门挑着被击打后最疼的那几个穴位扔,“竟然敢调戏阿语,小爷今日定要你好好长长记性。” 章阔每每被李熠然打晕,都会被温铎的一盆冷水浇醒。短短一天,章阔就被折磨得没了人样。想起还要游街两天,他整个人想晕都不敢晕,生怕再被一盆冷水浇醒。 “爹,快来救救我啊!” 章阔心里想着,整个人欲哭无泪,但仍没有觉得自己错了分毫,他将这一切都怨到了孟语身上。 “孟语,有朝一日,我定......” “肾俞穴。” “啊......” 温铎一直暗暗看着孟语,见她和叶天骐等人离开后,他便将手中的盆递给了季漾。 “回去后拿参汤吊着他,游街三日,一日也不可少。” 必要让她砸个过瘾才好。 季漾心领神会,他看着温铎跑远的背影,一盆冷水冷不丁就浇在了章阔身上。 临近新年的冬日里,章阔又冷又疼,他委委屈屈地看着季漾,“我还没晕呢?” 季漾双手抱于胸前,他一双眼中满是无辜,“那对不住了,看人们扔东西手痒,我这一时才没忍住。” “商曲穴。” 李熠然摸了摸孟语挎过来的包裹,见里面空空如也,“阿语,臭鸡蛋都扔完了,明日我们还要带多些才好。” 李熠然以为孟语一直站在自己身边,他转头看过去,只见一女郎双眼迷离地看着自己,而孟语等人早已没了踪影。 “公子。” 见李熠然看向自己,那女郎一脸羞怯。 “姑娘,你可曾看到站在我身边的那个女子去了哪里?” 李熠然一边说着,一边对那女郎比划着孟语的身高。 那女郎面颊似樱桃般粉嫩多汁,她低低垂着头又忍不住抬头看向李熠然,“她与几人往那边去了。” “多谢。” 李熠然走后,那女郎终于抬起了头来,她直直看着李熠然的背影,眼中满是爱慕与不舍。 “小姐,小姐,您别看了,那人都走远了。” 小丫鬟站在女郎身边,她不停伸手在那女郎面前晃悠着。 “小琚,你快去查查,那名公子究竟是何人?” “小姐是找到上门女婿的人选了吗?” 张佩嫣羞红着脸,她弱弱推了一把小琚,“让你去查还不快点,当心回来讨罚!” 小琚笑着退后几步,她匆匆对着女郎行了一礼后就跑远了,“是,小姐。” “小姐,咱们还是快些回府吧!若是让丞相知道您出来了这些时辰,他会担心的。” 张佩嫣接过身旁奶娘递过来的暖手炉后柔声对她撒着娇说道:“奶娘,你不说,爹爹是不会知道的。” 第71章 被人看中 关嗣安并没有将实情告知给柳天嘉和孟语两人,只说两人家里遭奸人陷害,被迫害至此。 如今久别重逢,两人都不想再浪费时光,便打算早早成亲,相守一生。 李熠然与温铎两人皆不想让孟语知道实情,听到关嗣安这样说道,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 关嗣安与吴澄相视一笑,两人皆放下了过往,只等着向前看。柳天嘉看了看他两人,又担忧地看了一眼叶天骐。 叶天骐也是才听说两人即将成婚,知晓实情的他衷心为两人感到开心。 “既然关兄要与吴姑娘成亲,那我便将这处院子赠于关兄作为新婚贺礼。” 关嗣安近日正为买院子的事情到处奔波,如今叶天骐主动赠予了一处院子给他,他心中分外感激。 “叶公子,这实在是太贵重了些,我们二人承担不起,不如您将院子卖于我们?” “关兄,你莫要与我见外。这处院子给了你们,你们便安心住着。只是之后有事麻烦你,你可不要推脱。” 关嗣安拱手说道:“既然叶公子拿我当自己人,那我定不会袖手旁观,往后叶公子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 叶天骐笑着拍了拍关嗣安的肩膀,“虽然关兄之前不肯放我进府,但我如今交了关兄这个朋友。” 关嗣安面上有些心虚,他低头看了眼吴澄后才又对着叶天骐笑了起来。 这事关嗣安曾对吴澄提起过,没想到叶天骐如今还将此事记在心上。 吴澄捂着嘴巴偷偷笑着看向关嗣安,然后对着面前众人说道:“不如今日大家都留下来吃晚饭吧,嗣安手艺很好的!” 柳天嘉不可思议地看向关嗣安,“关管家,你竟然还会做饭?那我可要留下来好好品尝一番了。” 吴澄看向柳天嘉和孟语,“柳小姐,公主,让他们男人待在这里,咱们先去我屋里聊会儿。” “嗯。” 柳天嘉与孟语一起推着吴澄离开后,叶天骐随着关嗣安一起去了厨房帮忙,留下互不对付的李熠然和温铎在堂屋里面大眼瞪小眼。 “世子,我们去院子里比试比试如何?” 在连续喝了好几杯茶水之后,李熠然看着温铎始终淡然处之的样子,心中莫名有些生气。 温铎放下茶杯,他只应了一声好后就大踏步走了出去。 兰柚端了好些糕点进了吴澄的屋子,“世子爷和李将军正在院中比试,他们看着好生厉害啊!姑娘们要去看看吗?” 吴澄和柳天嘉都兴致缺缺,只孟语一人随着兰柚一起过去了。 吴澄静静看着柳天嘉,只觉得她与叶天骐十分相配。虽知柳家小姐同南阳侯家的公子已经定了亲,但吴澄还是忍不住想为叶天骐说几句话。 “柳小姐,若是没有叶公子的搭救,恐怕我也不能这般幸运,能与家人和嗣安重逢。” 柳天嘉拿着糕点,“他一向热心的。” 吴澄吹了吹杯中的热茶,那茶水随之泛起了层层涟漪,似碧波般可使人安神养性。 “柳小姐心中是否介怀叶公子终日流连醉湘坊一事?” 被人戳中了心事,柳天嘉心跳快了几分,她佯装不在意般开口说道:“我们又没有关系,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吴澄看出了柳天嘉的嘴硬,她调笑着哦了几声后又看着柳天嘉问道:“柳小姐真得不想知道叶公子去醉湘坊干了什么吗?” 柳天嘉看出了吴澄眼中的笑意,她心中有些恼怒,直接撇过头说道:“姑娘放心,我是不会将你与叶天骐的往事告知给关管家的。只是你即将要与关管家成亲,便不要盯着叶天骐不放了。” 他已经够可怜的了。 柳天嘉心里想着,更加担忧起了叶天骐。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喜欢的人,但是那人也抛弃了他。 他面上装作不在意,还要强颜欢笑将自己金屋藏娇的院子作为贺礼送给心上人新婚住。 如今他喜欢的女子还要试探自己,难不成这吴澄姑娘心里既放不下关管家,又忘不掉叶天骐。 吴澄听后笑了出来,“柳小姐想到哪里去了,虽然叶公子去醉湘坊是为了找我,但我们之间可没有关系。” 柳天嘉看到过一次芍药之后便猜测叶天骐每每去醉湘坊是不是去找芍药,如今证实了心中猜想,柳天嘉心中酸涩不已。 都去找你了,还能是没关系吗? 见柳天嘉明显不信的样子,吴澄又对她笑着说道:“叶公子每次去醉湘坊找我都是为了柳小姐你啊!” 柳天嘉突然转过头来看向吴澄,两人的头差点撞上。柳天嘉不好意思地往后靠了靠身子,“吴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澄看两人之间还有希望,她紧接着便为叶天骐解释道:“叶公子心悦柳小姐,他不知如何讨好你,便去了醉湘坊请教我。” “每个来醉湘坊的男子都是来寻欢作乐的,只有叶公子不同。” “他洁身自好,从不乱占姑娘便宜,那双眼睛更是没有丝毫欲念。” “我与嗣安青梅竹马,心里只他一人。而叶公子对柳小姐你也是如此。” 柳天嘉面上不显,但是她心里别扭极了。听到吴澄这样说,她自然是开心的。只是一想到司马如,她便愧疚得很。 吃晚饭时,柳天嘉忍不住频频看向叶天骐。叶天骐眨巴着眼睛看向柳天嘉,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小姐,奴婢查到那位公子的身份了。” 张佩嫣放下手中的梳子,她转头看向小琚,语气里充满了急切。 “快说。” “那人是守都卫首领,李熠然李将军。” 张佩嫣听后神色有些黯然,但她还是忍不住再确定一下,“就是陛下给五公主赐婚的那位李将军吗?” 小琚抿着嘴巴点了点头。 张佩嫣叹了一口气,她随手摆了摆,“你先出去吧!” 小琚担忧地走了出去,在房门口遇见了刚刚处理完公务的张丞相。 张佩嫣是张丞相的小女儿,是府内林姨娘所出。因着体弱,从小便被张相送去了江南外祖家养着。 明年便到了她及笄的年纪,为了她的婚事着想,张相便派人将她接回了京都。 林姨娘是张相最爱的女人,所以张相对这个小女儿极为上心。因着她天生体弱,便想直接为她找一个上门女婿。 注意到小琚脸上的担忧后,张相立即拦着她问道:“小姐怎么了?” 小琚犹豫了下,还是选择讲今日的事情告诉给了张相,“大人,小姐今日看上了一位公子,只是两人有缘无分。” 张相听后有些不以为然,他觉得谁能被他女儿看上便是他的福气。这京都有谁不想做他张相的女婿?搭上了他张家的东风,后半生那可是非富即贵。 “那人是谁?” “李熠然李将军。” 第72章 青山寺同行 张相整个人明显怔了一下,随后又觉得在意料之中,能被他女儿看上的男子定然是这京都城里的芝兰玉树。 只是那李熠然与太子相交甚好,又是未来的五驸马。就算小女儿喜欢上了李熠然,他也不好与当今圣上抢女婿。 张相在屋外思忖良久才换上了一副慈祥笑容走进了小女儿的屋内。 通过铜镜看到了张相的身影,张佩嫣立刻站起了身子,她娇笑着快步走到了张相的身旁。 “爹爹,你怎么过来了?” “你刚到京都,爹爹自然要多陪陪你。明日爹爹休息,可以陪你在京都到处逛逛。” 张佩嫣虽然体弱,但其性子活泼,张相每每要派一群丫鬟婆子陪在她身边才肯放心。 平日里听到可以出去游玩,张佩嫣早已抱着她父亲的手臂开始撒娇,如今却是有些提不起兴趣。 “怎么了?还在想李熠然那小子?” 张佩嫣面色羞红,她对着张相埋怨道:“小琚怎么都和您说了?” 张佩嫣扶着张相一起坐在了软榻上,张相握着她的手劝道:“等明年春日,让大夫人多多带你出去参加宴会,到时候全京都的未婚儿郎都供你挑选。” 张佩嫣撇了撇嘴巴,“爹爹,李将军真得没有一份可能了吗?” 张相盯着屋内的鹦鹉看了看,他略微沉思地回道:“那也不是没有半分可能的!” 若将李熠然拉到舒王爷的阵营里来,那便是十分的可能都有了。 舒王本以为要费上一番功夫才会让温铎同意交出铸币权,谁料他只是试探了一番,温铎便主动提出了要将铸币权上交给舒王。 “王爷,我镇北王府自从投靠王爷开始,便会始终效忠于王爷。这假铜币的铸造权便是我镇北王府献给王爷的第一份大礼。” 舒王开怀大笑,他双手握住温铎的肩膀,先前对于他拒绝二公主的不悦也消散了些。 “阿铎,有你以及镇北王府在旁辅佐本王,本王大业必成。” 舒王又用手拍了拍温铎的肩,“阿铎,你是俞朝的栋梁之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若是你能成为本王的妹婿,那我们岂不是亲上加亲?” 温铎仍低着头,“温铎愧不敢当。” “阿铎,先别急着拒绝。本王知晓你喜欢孟语,若是事成,本王允你夺臣妻。” 舒王缓缓走到了书案之后,他稳稳坐在了太师椅上,“十日后,小萱要去青山寺做今年的最后一次修行。青山脚下,等着世子做出决断。” 十日后,也就是章阔被放回章府的那一日。三日游街结束之后,中书令早早去牢狱接了章阔回府。 那章阔从小到大从未受过如此责罚,连新年那日都还病倒在床榻上。短短三日,竟是被人折腾去了大半条命,连着在府内休养了数月才得以下床。 今日要去青山寺带发修行,孟萱比平日起得更早了些。她不仅叮嘱着芽栀为她的衣服熏香,自己更是往身上涂抹了许多香膏。 她面上涂了淡淡脂粉,唇上粉嫩水润,整个人恍若春日桃花。 她刚刚坐上马车,便觉得心中忐忑。温铎会不会来赴约已经困扰了她一个晚上,她辗转难眠,硬是熬到了天蒙蒙亮。 温铎一袭黑衣,他腰间系着名贵玉珏,随着山间清风飘荡出溪水淙淙的声音。 “公主,是世子爷。” 孟萱恍惚了一下,她害怕自己出现了幻觉,忙掀开了轿帘往前探出头来。 “是他,他来了。” 孟萱坐回轿里,她的心仍是怦怦跳着,激动之余又想到了孟语。 “皇兄允诺他届时可以夺臣妻,那他是为了孟语才过来的吗?” 直到她与温铎共同走在青山寺中,孟萱心里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只是她不敢问,便由着温铎陪她一起往前走着。 “公主,臣在屋外等着您。” “劳烦世子了。” 二公主依旧是上半日在屋内独自修行,虽屋内燃着特制的芙蓉熏香,但孟萱仍是频频看向窗外。 中午与温铎一起用了斋饭之后,孟萱磨了许久才肯放温铎出了禅房。 虽在冬日没了粉桃芳草,但青山顶上依旧一片好风光。棵棵雪松屹立在层层叠叠的群山之上,最粗的那棵要由五人合力才能围成一圈。 温铎坐在山崖边上,他看着远处的雪松,听着林间的风声,眼前出现的全是那人的昳丽身影。 温铎再次体会到,在舒王以及阿勒穆的眼中,孟语都是一个可以被随意送出的物品。 而他的阿语就应该是个被千娇万宠着的小公主,有他在,谁也不能随意欺辱阿语。 “施主有如疾风之劲草,他日虽沧海移为桑田,但情意不变,初心不改。” 温铎转头看向那僧人,“敢问大师是?” “贫僧法号念痴。” “多谢大师指点。” 念痴朝着温铎微微一笑,他双手合十置于胸前,“阿弥陀佛。” 温铎站直了身子,他垂首送别念痴,直到他进了禅房之后才又重新坐回到了山崖边上。 “木心,门外之人并非是你的执念。问问你的心,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想要什么,又谈何放下?” 念痴说完后便闭上了双眼坐在蒲团之上打坐,听着耳边传来诵经的声音,孟萱心神忽然安宁下来。 看着面前依旧容颜不改的念痴,孟萱陷入了沉思。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无上的权利?还是父母的疼爱?亦或是温铎的爱慕? 这些好像都是她所想要得到的,但是又好像不是。 孟萱缓缓闭上了双眸,在一阵诵经声中,她回到了自己的幼年时期。 那时,她爹不疼娘不爱,身边只有哥哥爱护她。小小的她便天天想着,若自己能与孟语互换身份该有多好啊。 这份艳羡随着时间的发酵慢慢演变成了一份浓浓的嫉妒与恨意,更是成了她心中的执念。 若有朝一日我能替代孟语,抢走她所拥有的一切,那我是不是就能放下了。 孟萱猛然睁开眼睛,她额间冒着豆大的虚汗,不期然撞上了念痴看透一切的清亮眸子。 孟萱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躲闪了开来,她心中发虚,但仍要去试上一试。 念痴别开了眼,还未到时候,他就站了起来。 离开这禅房前他只留了一句话给孟萱,“施主可不必再来修禅,日后造化,全凭心境。” 第73章 终成眷属 就在人们欢欣鼓舞准备迎接新年的时候,荔芳巷里的一处小院子里锣鼓喧天,一对儿新人正在装潢喜庆的堂屋中拜天地。 关棠湘与吴跃坐在高堂上,看着下首历经艰辛后终成眷属的一对儿新人,两个大男人均是激动地流下泪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看着盖头下露出的那一小段红色绸子,一想到对面牵着的人是关嗣安,吴澄就忍不住地弯起唇角。 “礼成,送入洞房。” 皇上托李熠然送来了一块和氏璧作为新婚贺礼,关棠湘和吴跃得知后连连感恩,心中也更加坚定了效忠新帝的念头。 关棠湘在蛮猛山上摆了宴席来招待山上的兄弟及妇孺们,山下与新人们一起喝酒庆贺的便只有京都城内的知情朋友。 李熠然和叶天骐等人并未缠着与关嗣安拼酒,都想着放他一马,反而他的大舅哥吴跃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抱着他,不肯让他顺顺利利去入洞房。 吴跃只顾着喝酒,没一会儿就变得满脸通红。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环着关嗣安的肩膀。 “嗣安,我也算看着你与阿澄一起长大。你们成婚之后一定要好好的。” 关嗣安不停点着头,他喝完吴跃捧到他嘴边的酒后就想着撤走。无奈吴跃不肯松手,他打了个酒嗝后又继续说道:“尤其是你,嗣安,你不许欺负阿澄。” 吴跃说完后抹了一把泪,再说下去就忍不住呜咽起来,“阿澄太苦了,我当大哥的心疼她啊!今日她嫁给了他,你就不能再让她受苦。” 关嗣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再三对着空中皎洁的明月发誓道:“我关嗣安今日在此立誓,若我今后背弃了阿澄,便让我不得好死。” 待他发完誓后,吴跃一把捂住了关嗣安的嘴巴,“大婚之日,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啊!” 李熠然连忙应和着,然后给叶天骐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起架着吴跃坐了回去。 关嗣安感激地看向两人,他放下酒杯后就走向了后院,那间点燃着龙凤呈祥双喜红蜡的房屋内。 推开屋门,吴澄端坐在大红色喜床的中央,她头上盖着鸳鸯戏水红色喜帕。虽看不到她脸上神情,但女子不停捏着喜服的动作却是暴露了她心中的忐忑。 关嗣安慢慢关上房门,他一步一步走向吴澄,只觉得恍若梦中。 喜帕被揭开,吴澄娇艳美丽的脸庞露了出来,她盈盈笑着看着关嗣安,关嗣安将她的双手牢牢握在了手中,牵着她走到了桌旁。 关嗣安拿起酒杯递给了吴澄,两人共同饮下了这杯交杯酒。 红绸暖帐,鸳鸯交颈,礼成。 “阿澄,日后有我在你身侧,定不会让你孤苦无望。” “嗣安,念了你许久,一日成真,恍若一场梦,不敢醒来。” “不,这不是梦。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嗯,都是真的。” 日月更替,新的一日悄然而至。 孟语整个人蒙在锦被下睡着懒觉,盛夏指挥着小宫女放下洗漱用具后就小步走到了孟语身边。 她低缓着声音哄着孟语起床道:“公主,皇后娘娘派人叫您过去用早膳。现如今皇上皇后,太子还有太子妃都在凤仪宫里等着您呢!” 孟语挣扎着嗯了几声,然后往床榻里面又滚了过去。 “告知母后一声,我不过去用膳了。” 盛夏扯着锦被往外拉着孟语,“娘娘有事情和您商量,让您务必过去。” “头好疼啊!” 孟语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她眯着眼睛看向盛夏。 她记得昨日自己和柳柳一起去喝了关嗣安和吴澄的喜酒,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酒,不一会儿就喝醉了。 两人倒在桌上耍着酒疯,后面的事情便都不记得了。 “公主,您先将这碗醒酒汤喝了吧,喝了就不会这么疼了!” “嗯嗯。” 柳天嘉被冻得瑟缩了下身子,她忍不住朝着那处温暖的地方拱了过去,而那处温暖也更加用劲地包裹住了她。 她心满意足地呓语了几声,然后靠着那处温暖又睡了过去。 关嗣安与吴澄早早就洗漱好了,她们两人本打算去蛮猛山给关棠湘敬茶,却在路过院子的时候双双停驻在了原地。 两人瞪大了眼睛使劲往前看了看,然后不可置信地对视了一番。 柳天嘉与叶天骐双双醉倒在了酒桌上,最后竟是叶天骐抱着柳天嘉在这院中睡了一夜。他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了柳天嘉的身上,只让她露了一个发顶出来。 关嗣安走近两人,他戳了戳叶天骐,“叶公子。” 叶天骐始终没忘记护着怀里的人,他惺忪着着双眼看了过去,“关兄,有何事吗?” 叶天骐抬起头后,藏在他怀中的柳天嘉只觉得一阵寒风吹到了自己脸上。 她的屋中何时漏风了?今日定要请工匠来修理一番。 柳天嘉闭着眼睛推开了叶天骐,她整个人坐直了身子,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后才睁开眼睛看向周围。 “你,我,啊......” 柳天嘉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所惊醒,她彻底醒了神。看到吴澄和关嗣安也站在身旁后,她忙慌不择路躲进了叶天骐的大氅里。 没脸见人了,真是没脸见人了!!! 孟语浑然不知柳天嘉的糗状,她急匆匆梳洗好后就去了凤仪宫。 她步履生风,走到凤仪宫时,脸上已生了一层薄汗。 “都要成婚了,还这样不稳重,从今日起就跟在你皇嫂身边好好学习!” 孟语拿起汤匙喝粥的动作一顿,她看着皇帝不解地反问道:“成婚?” 皇后在案下狠狠掐了皇上一把,但仍是没有挡住他再次说道:“等新年后朕便为你和熠然选个良辰吉日成婚。” 孟语不悦地放下了汤匙,她斜着眼睛看向皇上,“父皇,赐婚的事情您便没与我商量,如今成婚更是您一口定下。既如此,您就另选个新娘子吧!” 从孟语的态度来看,皇上就得知被皇后说中了,乱点鸳鸯谱的那个人是自己。当着这母女两人的面,皇上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温筱筱拿起别箸为皇帝皇后分别夹了一块青笋,“父皇,母后,这青笋混着米醋等拌好,浇上滚烫的花椒油后又往上撒了一层白芝麻,吃着十分的爽脆可口,配着这瘦肉米粥一起食用,很是开胃。” 放下别箸后,温筱筱又笑着对皇后温声道:“母后,您将这次除夕宴交给了阿筱负责,阿筱还是头一次主办这么大的宴会。便想着讨个巧,向母后要个人,将语儿讨过来在旁帮衬下阿筱。” 皇后笑着应下了,她拍了拍温筱筱的手背,“你这哪里是在讨巧,分明就是帮了母后一个大忙。语儿素来不喜这些繁杂的事务,还要你这个皇嫂多多教育她。” 皇上自知理亏,他亲手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了孟语的碟中。孟语虽是噘着嘴巴,但仍是夹起那块鱼肉吃了下去。 第74章 一同赴宴 除夕之夜,整个京都城都笼罩在了五彩烟花与阵阵鞭炮声的热闹之下。 夜幕降临,孟语独自一人站在长乐殿的庭院中,她身上穿了一件大红色缠枝牡丹百蝶裙。这华丽衣裳上的一花一蝶皆是由金线绣制而成,穿在她的身上既显得尊贵又不失娇俏。 阵阵梅花香气传来,孟语仰头看着接连从天上飘荡下来的片片雪花。 雪花沾染在她挺翘的睫毛上,乌黑的发丝间,她毫无察觉,只忍不住伸出手去接住那点白。 只见那小朵雪花消融在了她的肌肤上,最后只留下了点点湿意,似那雪花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滴泪。 盛夏从殿内走出来,她手中拿着孟语的白色狐狸毛大氅,见到她后愣神了片刻。 孟语一头墨发如瀑般肆意披在身后,她发髻上只别了一只样式简单的红梅流苏发钗,那流苏混着晶莹的雪不停晃着盛夏的眼睛。 若说皇后娘娘似牡丹花般雍容华贵,那她们家公主就如同蔷薇般柔中带刚,既娇艳又倔强,在风雪之中也能傲然绽放。 盛夏缓步走上前为孟语披上了大氅,“公主仿佛有些不开心!” 孟语仰头闭上了眼眸,任由那片片雪花落在了她的脸上。 “今年我们终于处在了同一个地方过年,我也不需要再用千里共婵娟这句话来安慰自己,但心中却总觉得空落落的。” “曾经听于老将军说,人长大了会变。盛夏,我们是不是都变了?是不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盛夏站在孟语身边,她穿过雪花看着孟语,“公主,盛夏觉得人会生变,世间万物亦会生变,但若初心不改,变又如何!” 孟语豁然开朗,她转头笑着看向盛夏,璀璨又夺目。 “我们去千秋殿,除夕宴要开始了。” “是,公主。” “公主,盛夏姐姐,你们等等我啊!” 阿桃拿着一篮烟花棒从偏殿里走了出来,她快步跑着追上了孟语和盛夏。 因着舒王妃生产在即不便出门、而刘昭仪被关押在秋阳宫内禁止外出而未能参加宴会外,其余皇亲国戚皆出席了这场除夕宴。 孟语来得早,她守在温筱筱身旁看她来往应酬,过眼过耳不过心。 “孟语,表哥来看你了。” 每次除夕宴,叶天骐都会故意来孟语面前晃悠几次,就是为了听她多喊自己一声表哥。 浏阳长公主的生母只是一个没有位份的宫女,先皇后心善,将其养在身边视为亲生女儿。皇上对这个长姐极为尊敬,连带着对叶家那几个孩子都很好。 若是让皇上看到孟语对叶天骐直呼其名,定是要教训她一番的。故而叶天骐逮到一个机会,便要听个过瘾。 孟语眼皮懒懒掀起,她嫌弃地看向叶天骐,嘴中却是乖乖喊道:“六表哥。” “哎......” 叶天骐故意拉长了腔调,等他再想说什么的时候被李熠然给一把推开了。 “叶六公子这风寒刚好,精神头就这么足了?” 叶天骐面色不太自然,耳尖也悄然红了几分。 孟语瞧出了其中的蹊跷,她来了精神,向前伸长了脖子问道:“哦!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李熠然一双凤眼中满是狡黠,他开口便要为孟语解惑,却被叶天骐一手捂住了嘴。 “此事不可说,会坏了她的清誉。” 李熠然点了点头后,叶天骐才收回了自己的手。孟语亮晶晶的眸子来回看着两人,待她要打趣叶天骐的时候,却看到温铎与孟萱一同进了这长秋殿。 近日京都中有许多关于温铎和孟萱的风言风语,孟语也曾听到过一两句。如今二人一同赴宴,像是更加佐证了那些言语。 李熠然敛了笑意,他小心看了眼孟语,见她眼中光芒黯淡了下来,便不快地看向了刚入殿的那两人。 他拽起孟语的手,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座位那里。 “坐下。” 孟语不解,她抬头看着李熠然。李熠然按着她的肩膀带她一同坐了下来。 “我座位不在这里。” “我知道,现在换在这里了。” 孟语起身欲走,李熠然拉着她不肯放手。 “李熠然,这不合适。” 孟语有些生气,她整个人莫名有些烦躁。 李熠然正色说着,手上力道也未曾松懈分毫,“哪里不合适?阿语忘记陛下为你我两人赐婚了吗?你我未婚夫妻,于除夕家宴坐在一起 ,于谁来说都挑不出半分毛病。” 孟语被李熠然拿话堵住,她无意间抬头看到了坐在他们两人对面的温铎。 孟语心中愈发委屈,自父皇赐婚后,温铎从不主动对她承诺些什么。两人又像回到了分隔两地的那段日子里。而她被父皇乱点鸳鸯谱后,与李熠然之间的关系又变得复杂起来。 李熠然倾身挡在了孟语身前,他单手撑着头出现在孟语眼前。 孟语眼中含着泪,她端起手旁那杯酒一饮而尽,随后就生气地转过了头。眼前的一切皆是麻烦,她总不看总行了吧! 唯一令李熠然感到舒心的是,孟语并没有再提出来要走。 李熠然撑头满意笑了笑,他坐正了身子,心满意足地拿起酒壶往孟语刚刚喝完的那个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然后故意当着温铎的面一饮而尽。 透明酒液沿着他的唇角缓缓下滑,看得温铎狠狠攥起了双拳。 温铎心里暗骂道:“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这个死皮赖脸的狐狸精。” 孟语重重呼出了几口气,待她转头,正巧看到李熠然拿着这桌上唯一的酒杯放在唇间,“这是我用过的。” “我们之间不用如此分出你我,毕竟夫妻一体。” 孟语嫌弃地看了下那个酒杯,然后吩咐盛夏又为自己取了一个新的酒杯来。 孟萱心中得意,她频频看向温铎,虽从未与他对视上,但仍然阻挡不住她的好心情。 几杯果酒下肚,孟萱心中越发畅快,她忍不住故意看向了孟语,那双眼中尽是得意与傲然。 孟语正巧抬眼看了过去,恍惚间她以为自己花了眼,不然二皇姐怎会那样看她。她眨了眨眼睛又看了过去,面前的二皇姐还是如往前那般温柔娴静。 孟语淡淡笑了下,总觉自己是否有些多疑了。 李熠然不动声色往孟萱那边看了一眼,眸中暗含冷意。而后他又笑着为孟语拿果子来吃,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第75章 辞旧迎新 孟语一眼看了过来,孟萱心中的那丝畅快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后怕与慌张。 她精心伪装了多年,有时甚至连自己都被骗了进去,莫名觉得自己与小五之间的关系真心不错,一直这样延续下去也挺好。 可一看到父皇对于小五的偏袒与疼爱,她又会被现实中的这一盆冷水给狠狠泼醒。 孟语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这个皇姐的疼爱,她们同样身为公主,凭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忽视她,却会围在孟语的身旁嘘寒问暖呢? 这不公平! 她本以为温铎是一个意外,可如今这个曾经选择站在她这边的人却深深喜欢上了孟语。 凭什么? 孟萱发狠似的捏住了手中的酒杯,不防有人这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从翻涌的嫉妒中拉回到了这场宴会里。 她松懈了手中的力道,待快速隐去了那抹强劲的嫉恨后才抬头看向那人。 “皇兄!” 孟玄舒点了点头,他坐在了孟萱身边,对着她低声说道:“除夕宴后要同皇兄一起回王府里守岁吗?” 往年的除夕夜,父皇都会陪着皇后以及他们的儿女一起守岁,就连温筱筱这个外人都能够陪在父皇的身边。 而他们,作为父皇的长子与长女,只能待在秋阳宫那个冷宫里面。 大皇子被封为舒王后自然要回自己的王府里守岁,孟萱还以为自己只能孤身一人陪在刘昭仪身边。 没了哥嫂的庇护,孟萱是十分害怕和刘昭仪独处的。刘昭仪对她非打即骂,根本就不会给她一丁点儿好脸色的。 孟萱眼中亮了亮,她接连点了好几下头。 她乖乖的,像个小兔子一般,孟玄舒很喜欢看到妹妹平和的样子,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顶,“你皇嫂还给你准备了压岁红包。” 孟萱发自内心地笑着,“皇嫂身子可好些了吗?” 孟玄舒眼中充满了柔和,一头麻花小辫被高高束起,头上佩戴着玉冠,颇有些清新俊逸。 “前些日子岳母过来看望了你皇嫂,经岳母的宽慰,她最近好多了。” “那便好,皇嫂身体是最重要的”,孟萱心中一片轻松,她又憧憬着说着,“明年我也要给我的小侄儿准备压岁红包了。” 想到舒王妃高高隆起的肚子,孟玄舒心中止不住的得意与欣喜。 他未出世的孩子将是父皇的第一个孙辈,就算是父皇偏心太子,那等孩子出生后,也肯定会对他多出一分重视的。 念及此处,孟玄舒忍不住开心地笑出了声。 太子又如何,他是父皇的长子,而他的孩子又是父皇的长孙。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可以去争上一争。 “皇兄笑得如此开怀,不知有什么喜事?” 太子孟玄钰携手太子妃温筱筱一起走了过来,孟玄舒见状站了起来,他脸上满是惬意地对着两人行了一礼。 “刚刚小萱还在说,要在明年为她的小侄儿包压岁红包。初为人父的喜悦感,相信殿下不久后也能体验到了。” 孟玄钰转头,他别有深意地对着温筱筱点了点头,见她害羞地别过头后才又对着孟玄舒说道:“怪不得皇兄如此高兴。皇嫂临盆在即,孤与阿筱也早早为小侄儿备好了贺礼。” “那臣便替孩子谢过殿下,这孩子有福,还未出生便被这么多人挂念上了。” 舒王客气地回着太子的话,但他并未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丝毫。在他的心中,太子只是一个村妇的儿子,根本不配与自己相提并论。 在全公公来到大殿上之后,殿内所有的皇亲国戚全都默契地闭上了嘴巴,他们站在殿内两侧等着恭迎圣驾。 皇上握着皇后的手一起走进了大殿,耳边是所有人的问安声。他们相伴着走过了十余年,而今又一起站在这象征着最高权利的位置上。 “众卿平身,此次是家宴,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是,陛下。” 趁着李熠然行礼,孟语偷偷拿着自己的酒杯离开了座位。 李熠然注意到后伸手抓住了孟语飘荡在空中的披帛,孟语顿了顿,直接便将那披帛扔在了地上。 她回头看着李熠然,还嘚瑟地冲他挑了下眉头,“哼!” 李熠然紧紧握着披帛,手上青筋显眼,愣是被孟语气得笑了起来。 就知道这丫头没这么老实,日后还要将她看得更紧一些才好。 待各位皇亲国戚坐下后,一群小太监们才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美味佳肴端放在了宾客前的长桌上。 “父皇,在您的治理之下,我俞朝再现往日辉煌,儿臣始终以您为榜样。只不忍父皇日夜操劳,殚精竭虑,儿臣定力争上进,以替父皇排忧解难。” 大皇子率先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他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让皇上紧皱了下眉头。 大殿内一片沉默,众人心思各异。按照规矩,应当由太子殿下表率贺词。大皇子虽为庶长子,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抢了太子风头,其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孟玄钰放下了手中的二龙戏珠鎏金酒杯,他摩挲着金杯上的那颗珠子宝石,脸上笑得意味不明。 温筱筱凤眸之中波光潋滟,她穿着淡黄色凤凰于飞衣裙,头上戴着皇后赠于她的九尾凤凰流苏发叉。那金色流苏在殿内暖光的照耀下更显熠熠生辉。 此刻她看向孟玄钰的目光中充斥着担忧,孟玄钰无声地握住了她交握于双膝之上手,示意她不必为此小事而烦忧。 孟玄舒说完后便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只是他并未等到皇上的勉励,反而听出了他话语中淡淡的不悦。 皇上稳稳坐于上首,他看向舒王的眼中带着一抹厉色,“你人想着上进是好事,只不过身为皇子,虽开府别居,却不能忘了宫中的规矩。” 舒王嘴角的笑意顿住,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新元之后,你便入宫学去听从太傅教导。忠孝乃我朝之本,你身为皇子,更要为万民做出表率。” 舒王脸色发白,父皇话里话外都在敲打他,几乎是断了他夺嫡的可能。只要孟玄钰还活着,父皇就不会属意他继承皇位。 既然这个皇弟如此挡他的路,那就不要怪他这个大皇兄不念及手足之情了。 虽然心中忿忿不平,但舒王仍低着头恭敬回道:“儿臣定谨记父皇今日教诲。” 坐于殿内的皇亲国戚们全程都在偷偷打量着皇上的这两个儿子。 舒王过于浮躁,一悲一喜都表现得过于明显。而太子稳重端方,就算舒王有意抢其风头,也未见太子心生不悦。 一场家宴下来,他们看向太子的目光中更添敬意,心中跃跃欲试的那些小心思也都熄灭了些。 第76章 困在了路上 除夕宴后,李熠然与孟语相伴着走在红墙雪地上。大雪簌簌下着,李熠然撑伞走在孟语身边,他宽大袖子中露出了一抹红色。 孟语皱着眉陪李熠然往宫门的方向走,她抱着手中的暖炉子,一脸纠结。 李熠然熟知她的性子,知晓她心中还记挂着两人婚约之事。但他故意没有点破,反而在宴会之后借此让她送自己出宫。 自阿勒穆离京后,孟语便一直想着李熠然何时能够让父皇取消他们两人之间的婚约。 如今这事拖了一月有余,李熠然却一次都没有主动提起过。 开始孟语生气温铎的不言语也就没有和李熠然提起过退婚之事。可是今夜温铎与孟萱同时进殿赴宴却是让她心中涌现了一丝不安。 恐生其余风波,孟语便在李熠然提出让她送其出宫的小小的要求时点头便答应了下来。 孟语伸手将暖炉子递给了盛夏,然后接过了她手中的宫灯。 “你们在后面远远跟着我就好,我与熠然哥哥有话要说。” 盛夏点了点头,然后驻足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两人今日皆穿了一袭红,站在一起便如一对新婚夫妇。如今在他们身后远远看着两人的背影,只觉得那画面赏心悦目极了。 也难怪在宴会上,皇上不停打量着孟语和李熠然两人。脸上既有欣慰,但又掺杂着许多不舍,那一双眼都不自禁得红了。恐怕早已脑补出了孟语与李熠然大婚之日的场景了。 “盛夏,怎你一人站在这里?公主人呢?” 季漾突然出声,惊得盛夏浑身一颤。 她拿着暖炉子气呼呼转身,看着季漾探头好奇的模样就联想到了温铎不温不火的态度,瞬间就为孟语感到心急,一时就把火气发在了季漾身上。 “我们公主与未来的五驸马有话要说,我等自然要有些眼色,为公主与李大人留出这培养感情的地方来。” 季漾听着顿时有些着急,他想要凑近盛夏说话却被盛夏一把挡在了一臂之外的地方。 “季大人,季将军,你我男女有别,还是远些说话为好。” 盛夏一副要和季漾保持距离的样子,口中说来的话也有些阴阳怪气。 季漾并不在乎这些,他心里想的都是孟语正在同李熠然独处,那他们世子爷在五公主身旁还有一席之地吗? 他伸手抓住了盛夏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你我一同长大,何时在乎过这些?你不要同我在这里装模作样!” 盛夏没有想到他如此大胆,一时没有站稳,整个人惊慌失措地趴在了季漾身上。 两人身体紧紧挨在了一起,感受到身前异常的柔软,季漾脸上变得通红了起来。 他双手直直地垂在身体两侧,脑袋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盛夏趴在季漾身前,只觉得他极其硌人。她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红墙以及飘落在手臂上的大片雪花,眼睛眨了几眨后才一手推开了季漾。 她揉着手中的暖炉子,眼睛飘忽着说道:“你说话便说话,动手做什么?” 季漾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大脑中一片空白,早已将温铎的命令抛到了万里云霄之外。 “这次是我不对。” “你还有话说吗?我要去寻公主了!” 季漾低着头,他两只手背在身后,十指不停胡乱搅和着。 “没,没了。” 盛夏看了一眼季漾扭捏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就一个人跑走了。 季漾一手摸着后脑勺,他愣愣看着盛夏的背影,直到眼前再无了那俏丽的身姿。 回想着佳人在怀的滋味,季漾看着前方遗留在雪地上越来越浅的脚印傻傻笑了起来。 他转身往回走,只走了几步便顿在了当地。 季漾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不争气,“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世子这次定饶不了我!” 只温铎一人住在了宫外温府,温筱筱忧其孤单冷清,便央了皇后娘娘留温铎一起在宫内守岁。 皇后抚养温家姐弟两人长大,尤其是温铎,一出生便是在皇后眼前照看着长大的。皇后将他们姐弟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就算温筱筱不说,皇后也有着这样的念头。 温铎陪着帝后去了凤仪宫守岁,只是在那里待了许久都不见孟语过来,后来才知晓孟语亲自去送了李熠然出宫。 他心中嫉妒,先是吩咐了季漾去寻孟语。季漾领命走后,他坐在那里心中仍是不安,只觉得时光漫长如斯,索性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凤仪宫。 温铎寻着出宫的近路快速走着,在一个拐角处,他无意间看到了那抹刺眼的红交叠在了一起。 季漾只觉得自己马上就会身首异处,他缓缓往回走着,只想去拖延时间。 来到凤仪宫外,季漾深深呼吸了好几口凌冽的的空气才鼓足勇气踏脚走进了大殿。 凤仪宫大殿中央安置了一个火炉,上面碳烤着茶水、金桔、瓜子、番薯等,此外还温了一壶清酒。 帝后、太子夫妇与温铎正围坐在火炉四周,他们极像一户普通的人家般在屋内守岁。 温铎双手通红,他神情恹恹,只拿着一杯接着一杯的热酒往嘴里灌。季漾见其心情不好,更不敢往他身前凑。 只是令季漾意想不到的是,他附耳对着温铎说完之后,温铎就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季漾离开凤仪宫后还扶了扶自己的小心脏,只觉得不可思议,顿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抬头看到孟语一行人,季漾只顾着看盛夏,完全没有注意到孟语嘴唇上的口脂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庞府府内灯火通明,庞将军夫妇和一众妾侍、儿女围坐在一起守岁。 庞语卿站在门旁,她探着脑袋往茫茫夜色中看去。 “娘亲,爹爹,大哥怎么就被大雪困在路上了呢?他真得赶不回来了吗?” 庞语卿连头也未回,她抱着门框,整个人一直担忧着看向外面。 虽庞裕瑾不是庞夫人的亲生儿子,但自庞将军牵着他的手,将他从战场上带到庞家后,便一直养在庞夫人的膝下。 彼时,庞夫人的大儿子连哥儿连日高烧不退,最后夭折在了一个雨夜。不久之后,在同样一个雨夜里,庞将军凯旋归来,也将与连哥儿同岁的庞裕瑾带到了她的身边。 从此,庞裕瑾代替连哥儿成了庞府的大公子,庞语卿的嫡亲哥哥。 第77章 雪下一吻共白头 孟语手提着宫灯,她与李熠然并肩走在茫茫大雪中。前方的路很长,黑乎乎的,看不到尽头,而她手中的灯只能照亮这一方天地。 孟语下意识抿了抿嘴巴,她紧张的时候就爱这样。 犹豫再三,她还是将埋藏于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熠然哥哥,阿勒穆已经离开了,我们之间的婚约可以作废了。” 孟语知晓李熠然对她的情意,但她始终不能说服自己去接纳他。 李熠然早已知晓她要说些什么,只是听到后,心脏的位置还是忍不住抽疼了一下。 他鼻尖有些酸涩,“阿语是拿着熠然哥哥当挡箭牌吗?如今没用了就要丢掉?” 李熠然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无理。当初是他自己去请求圣上赐婚,这一切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只是由于心中的嫉妒作祟,他才口不择言说出这些。其实刚刚说完后他便有些后悔了。 孟语捏紧了刻有繁复牡丹花纹的灯柄,她下意识便要反驳,“没有,阿语从未这么想过。” 她刚刚说完后,心中立马浮现起了一抹愧疚与难堪。想想她的所作所为,分明便是拿李熠然当了她的挡箭牌。 不仅借他挡住了阿勒穆的联姻,还在明知他有意于自己的时候,借他试探温铎。 “熠然哥哥,是我” 孟语转头欲要对李熠然说一声对不住,不料一直撑在头顶的油纸伞突然掉在了雪地上,而后便是一道高高的黑影向她袭来。 “呜......” 她后续的话完全被李熠然堵在了唇间,化作了呜咽的挣扎声。 李熠然似变了一个人,他一手紧紧箍住了孟语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握着孟语的后庭,迫使她踮起脚尖来凑向自己。 趁着孟语开口说话,他直接俯身吻了上去。他细细亲吻着她泛有凉意的浅绛色嘴唇,后来愈加贪心,渐渐深入,肆意游走她的口齿间,像在探索一件新奇好玩的事物。 孟语手中的宫灯早已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灯芯也被雪花浸湿。她双手推搡捶打着李熠然,却起不到丝毫作用。 李熠然忘情吻着她,孟语的手撑在李熠然的腰上,无声承受着他所带来的一切。他们头上落满雪花,两人身上的红色更是刺眼。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温铎莫名想到了这句诗词,心尖随之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 他只看了一眼就转头离开了。温铎一路淋着雪,他不管不顾,只凭着本能往前踉跄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回了凤仪宫,也不知道季漾在他耳旁说了些什么。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火炉上温着的清酒,整个人魂不守舍。 直到脑海中的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坐到身旁,温铎眼中才逐渐恢复了清明。 他攥紧了酒杯,看着火炉中烧的正旺的红炭许久,才敢抬起头来去看她。 孟语嘴角破了一些皮,她呆呆看着烘烤出油的番薯,双手抱着茶杯,一双手冻得通红。 “阿语,阿语。” 皇后连连叫了孟语几遍,她都没有应声,盛夏在旁也是一脸的怪异。 皇后握着孟语的手,她难得严肃一回,逼问着盛夏道:“盛夏,刚刚公主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啊!” 盛夏一脸纠结,除了孟语,围坐在火炉旁守岁的几人都看向了她。 “是......” “是我在回来的路上被四处游窜的野猫给吓到了。” 孟语吸了吸鼻子,眼睛也红彤彤的。皇后松了一口气,把她抱在了怀中。 “你这副样子要吓死母后了!” 孟语缩在皇后的怀里,她紧紧抱着皇后的腰,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母后抱着语儿,语儿就不害怕了。” 皇后一边温柔拍着孟语的肩膀一边轻声哄着她,“语儿不怕,母后一直在你身边呢!” 孟语点了点头,她很快放松了下来,在皇后的怀里睡了过去。 温铎看出了孟语的不对劲,他深深看了一眼盛夏,然后攥紧了手指。 若是事实真如他所想的那般,他不会轻饶了李熠然。 父皇母后没有注意到孟语嘴角的破皮,可孟玄钰却是注意到了。他已成婚,自然是明白孟语刚刚经历了什么。 他附耳对着温筱筱说了几句话后就借口有事处理离开了凤仪宫,温铎悄悄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他藏在墙角偷听到了孟玄钰与盛夏的对话,见事实果如他所预想的那般,内心升腾起了一股极大的愤怒。 他刚刚也在,怎么就误会了孟语? 若是他能及时冲出去护住阿语,那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了呢? 他心中后悔不迭,一拳狠狠打在了凤仪宫的红墙上。 北风呼呼乱刮着,天上的雪花越下越大,孟玄钰一人骑着马在李府门前等着李熠然。 李熠然依旧穿着那件红衣,他出来的很快,像是早有准备。 “殿下。” 李熠然站在李府门下,在灯笼的烛火旁,他脸上红色的手印分外明显。 孟玄钰翻身下马,他还未说话便对着李熠然狠狠打了一拳。 “李熠然,你若敢再这样对语儿,我饶不了你。” 孟玄钰放下狠话后就骑马离开了,李熠然左脸顶着一个巴掌印,右脸顶着一个拳头印,他失神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心里不停想着孟语那双害怕的眼神。 她从未那么看过他,而他被孟语推开后,就见她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中有绝望、有害怕、有愤怒,却全然没有他眼中的情欲与餍足。 温铎在暗处拿着一把剑冲着李熠然刺了过来,他堪堪躲开,剑风驶过,有一缕发丝掉在了李熠然刚刚站过的地方。 温铎并没有留给李熠然太多思考的时间,他步步杀招,将李熠然逼得一退再退。 最终他将剑架在了李熠然的脖子上,眼中杀意毫不掩饰,“这次可醒酒了?” 李熠然整个人倚在青白色的高墙上,他发丝凌乱,模样狼狈,“世子此话怎讲?难不成也是来为我未婚娘子抱不平的?” 温铎拿着剑逼近了李熠然几分,将他的脖子擦出了丝丝血痕。 “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为了她,我什么都敢做!” 李熠然不屑地笑了笑,“温铎,你有什么资格为她出头?你现在敢去告诉她,你想娶她吗?” 温铎攥紧了剑柄,他咬着牙,脸上露出了一种渗人的笑。 第78章 只有我是她的良配 就算是过去了很多年,可每当李熠然回想起来,他都觉得温铎当时肯定对他起了杀心。 若不是为了俞朝,为了孟语,为了孟玄钰,他会死在那个除夕夜上。 温铎拿剑一点一点划入了李熠然的脖颈,他力道控制得极好。只见李熠然脖子上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但李熠然心里清楚,温铎只是在折磨他,却不会弄死他。 “李熠然,通过今日我才知道,我将她交给谁都不足以让我放心。整个俞朝,只有我是她的良配。” 温铎将剑狠狠插在了李熠然的耳旁,“现在,你该放手了,你配不上她。” 温铎走了许久之后,李熠然仍呆愣愣倚在青白色的高墙上。寒风冷冷刺向他脖间的伤口,他却无暇顾及。 温铎回到凤仪宫时,皇上正在和太子对弈,孟语仍躺在皇后的怀中,温筱筱在一旁剥着被烤熟的金桔。 若是时光能够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啊!后来温铎独自带兵镇守在墉城的那几年里,他总是会在梦里回到这年的除夕夜。 那个时候,他所珍视的人都在眼前。 温筱筱冲着温铎招了招手,在他坐下后,便将剥好的金桔递给了他。 “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这样忙?” 温铎看了看正在下棋的孟玄钰,他似有所感,也转头看向了温铎。 两人心照不宣,只看了对方一眼后就都别过了头。 温筱筱看着他们两人,装作生气地对温铎说道:“你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事情,竟不能和我说?” 温铎一口一个金桔,烤熟的金桔咬在舌尖泛起了一丝酸苦味,但吃在心里甜丝丝的。 天上的雪渐渐停歇,孟语醒来时触目所及的是漫天的彩色烟花。皇后紧紧捂着她的耳朵,故而她才没有被爆竹声所惊醒。 孟语离开了皇后的怀抱,她跑到了殿门口,看着天上肆意绽放的烟花。 “新的一年又来了!” 温铎静静站在了她的身边,他转头看着孟语,看着她那被烟花照亮的脸庞。 孟语笑看着天上绚烂的烟花,她一双杏眼似星河,又如清泉,令人心驰神往又可沁人心脾。 “公主,我们去放烟花吧!” 阿桃提着一篮烟花跑了过来,她兴奋地举着火折子,拿了好几支烟花放在了孟语手中。 孟语留下了两只,然后转身将另外两只递给了温铎。 “阿铎哥哥,新年快乐。” 孟语笑着,就如同从前的许多许多年一样,她将烟花递给自己,然后祝自己新年快乐。 在他们分散的那两年时光中,每逢新年伊始,温铎总会独自坐在院中的石阶上。他手中拿着烟花,心中念着那个总是喜欢黏在他身边的小姑娘。 他不想引她入局,所以故意去逃避她,整整两年的时间里都没有给她寄过一封书信。 后来小姑娘的热情渐渐消散,从京都而来的书信也开始断了。他知道小姑娘生气了,但是他依旧选择去隐瞒她。 来了京都之后,他终于亲眼看到了孟语。相思入骨,他恨不能天天看着孟语。 见她与男子亲近,他吃醋。见她受伤,他心疼。见她一脸明媚,他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后来与她坦白心意,才知君心似我心。他心中一片欢喜,忍不住去构想两人的未来。 可是他忘了,他早已身在局中,是那棋盘上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他仍是不愿去伤害她,更不想让她去看到周围那些丑陋的面目与算计。 他又开始推开她,甚至竟觉得只要她选择了李熠然,他就会去成全她。 而他在暗处会拼了命的护她周全,只愿她这一生都能够美满幸福。 如今,他再不想假手于人。 “阿语,新年快乐!” 阿桃为两人点燃了烟花,在一片绚丽之下,温铎扶上了孟语的脸。 皇上难得一次想放一回烟花,他拉着皇后出了殿门,便发现温铎那小子手不老实。 皇上哆哆嗦嗦抬起手指着温铎,他心中气愤,立马就要张嘴骂上他几句。 太子及时捂住了皇上的嘴巴,他与皇后两人连拉带拽地将皇上拖进了屋里。 温筱筱笑眼看着院中登对的两人,她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才慢吞吞走进屋,最后顺便将屋门给死死关上了。 孟语全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何事,更不知此时她的父皇正在屋内骂骂咧咧。她只看着温铎,连正玩得开心的阿桃都被盛夏拖到了另外的地方去燃放烟花。 “阿语,你信我吗?” 孟语点了点头 。 “我心悦你是真,想与你共白头是真,有事隐瞒你也是真。” 孟语抬头看着温铎,她将手轻轻盖在了温铎扶着自己脸庞的手上。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两年前也是为了这个不能说的原因才要送我离开的吗?” 温铎点了点头,他看向孟语的眼中一片赤诚,“俞朝并不如表面看得那样和平,其中暗流涌动,我不想你入局。” “阿铎哥哥,我并没有那般受不住风雨,你莫要小瞧了我!” 温铎被她逗笑,只以为她是为了逞强才这样说的,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 后来事实证明,他的确小看了孟语。孟语从不是攀附在大树上毫无缚鸡之力的菟丝花。 在大厦倾倒后,她有勇有谋,临危不乱。在国家动荡之际,她镇定自若,垂帘听政。 她是第一位被载入俞朝史书的公主,也是第一位垂帘听政,扶持幼帝登基的公主。 温铎揉了揉孟语的发顶,扰得那红梅流苏发钗不停颤着。 “阿语,与李熠然退婚,我能娶你。” 孟语仰头看着温铎,她嘴角向下撇着。两人之间挨得极近,她嘴角破皮的地方尤为刺眼。 温铎忍不住去注意孟语嘴角破皮的地方,然后他就极想再回到李府,将那李熠然拎出来后给他补上个三刀六洞。 孟语迟迟未回应,温铎还以为她不愿意,心中一阵闷痛,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孟语愤愤不平看着温铎,见他要维持不住那副冷静自持的面孔后才开口说道:“你与二皇姐之间不清不楚,又凭什么来管我?” 孟语说完后转过头,她嘟着嘴巴,一脸气鼓鼓的样子。 温铎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伸手轻轻掐住孟语的下巴,将她的脸扭了过来。 孟语很是配合,她顺势看向温铎,就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温铎无奈地笑了笑,他双手捧着孟语的脸颊,俯身凑近了她。 第79章 逢场作戏 孟语还以为温铎要亲吻自己的嘴巴,她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头。 温铎眼中划过一抹心疼,他俯身平视着孟语,在距离她三拳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们两人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温铎满眼认真地看着她,对着她说出口的话也极其郑重。 “我与二公主只是逢场作戏。与你,才是真心实意。” 孟语双手握住了温铎的衣袖,“那为何要拉二皇姐入局?她知道这一切吗?” 温铎用手堵住了孟语的嘴巴,“放心,我不会伤害任何你在意的人,此局是二公主自愿的。” “你静静在旁看着就好,所有的一切由我来解决。” 孟语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对着温铎点了点头。 “岁聿云暮,新元肇启。阿语,新的一年定会有新的生机出现。” 天才蒙蒙亮,庞语卿就听到屋外有人大喊着,“大少爷要回来了!大少爷要回来了!” 她顿时来了精神,唤了贴身侍女梳洗打扮后就小跑着去了庞府门口。 她来的最早,独自一人站在庞府门口往外张望。不一会儿那个被庞裕瑾派来报信的小随从也赶了过来。 “大小姐,咱们少爷入京后偶遇了一位友人,两人忙着叙旧,这才派小人先回来报个平安。” 那随从一边说着话,嘴中一边有热气喷腾出来。 “估摸着大少爷还需等上半个时辰才能回府呢,要不您先回屋,等大少爷回来了,我来告诉大少爷去看您。” 庞语卿紧了紧身上的红锦方胜纹大氅,她执意站在门口等着庞裕瑾,那随从也只好陪在她的身旁。 距离科考还有一月之余,等科考放榜后,他便可以去迎娶庞语卿进门。叶天驭一边由着侍从更衣一边在心中畅想着他与庞语卿婚后的生活。 等他们大婚后,他定会爱她敬她,不让她有一丝烦心事。他们会生很多个孩子,有儿也有女。他教儿女们作诗作曲,而她可以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喝着茶、吃着点心,在旁看着他们就行。 叶天驭想着想着,嘴角都要翘到了天边。他今日早早起了床,迫不及待要带着礼品去庞家拜个早年。 还未走近,叶天驭就看到庞语卿站在了庞府大门口,还看到她探长了脖子往前看着。 叶天驭心中简直乐开了花,原来她比自己更加着急,这种被心爱之人惦记的感觉令他心中暖呼呼的。 他理了理衣衫,正准备过去同庞语卿说话,却见她往旁边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庞语卿银铃般的笑声萦绕在叶天驭耳边,他只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看到庞语卿亲切抱着庞裕瑾的手臂,看着他们两人开开心心一起回了庞府。 叶天驭攥紧了手中提着的礼品,他几度想要丢下礼品转身往回走,最终还是略显僵硬地朝庞府走了过去。 庞府上下对着叶天驭这个未来女婿极其热情,他被小厮引着去了堂屋。一盏茶的功夫,庞将军和庞夫人就来到了堂屋。 叶天驭脸上蓄着温和的笑意,他说话做事谦和有礼,还是京都中官家子弟里名副其实有才学的人。 虽人流连在声色场所中,有不少的风流韵事,但念其年纪尚轻,可以谅解。 庞将军对这个未来女婿越看越发满意。 庞将军是个武夫,靠着自己一身蛮力拼杀出来。他大字不识,但极其喜欢有文采之人。 庞语卿刚刚出生之际,庞将军便谋划好了,他定要为自家的女儿寻一个才华横溢之人为婿。 长公主驸马赏识他,连连提拔他。两人之间既有知遇之恩,又有相伴之谊。 叶天驭与庞语卿先后出生,驸马觉得两个孩子有缘,直接与他定下了娃娃亲。 想想驸马,他饱读诗书、文武双全。浏阳长公主也是个玲珑剔透,知书达礼的人物。 庞将军就在心里想着,他们二人的孩子定会被教养得极好。结亲之后,他愈发觉得,自己的女儿捡了个大便宜。 庞将军拉着叶天驭聊诗词,谈文学,不亦乐乎。庞夫人出身名门,心思玲珑,早已看出了叶天驭的心不在焉。 她先吩咐了人去请庞语卿过来,然后无奈地拽了拽庞将军的衣袖,示意他收敛一些。 庞将军默默放下了踩在椅子上的脚,他坐正了身子。 “天驭啊,我家语卿平时可不会这样,她被她母亲教养得极好。” 庞夫人忍不住掩面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太丢脸了,还是在未来女婿面前。 叶天驭想到了庞语卿在公主府内旁若无人小跑着的样子,还有被她戳成筛子的一扇扇窗户,不禁笑了出来,那笑意还让人看出了一些宠溺。 庞夫人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若说庞语卿,性子里还是更像庞将军一些。她性子活泼,粗中有细,虽然不如旁的世家贵女端庄文雅,但颇受长公主喜爱。 如今庞将军当着叶天驭的面如此说,庞夫人心里都虚的厉害。 这辈子摊上你们父女两人是我的福气。 庞语卿与庞裕瑾并肩走了出来,两人一起对着庞将军夫妇两人问安,“父亲,母亲。” 叶天驭也站了起来,他在旁看着,只觉得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刺眼得很,心里更是酸胀得厉害。 庞语卿看到叶天驭后眼睛亮了亮,她快步走到了他身边,“你来了多久?” 叶天驭看了眼庞裕瑾,见他冷凝着一张脸也在看着他。 他撇开头不再搭理庞裕瑾无声的质问,“刚来不久,给伯父伯母拜一个早年。” 叶天驭说着偷偷塞给了庞语卿一个用红纸包着的压岁红包,“新年快乐。” 庞语卿面上羞涩,双颊染上了一层绯红,更显得她娇俏可人。 庞裕瑾不屑地嗤了声,“浮头滑脑!” 庞将军听见后不顾叶天驭在场踢了庞裕瑾一脚,“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李熠然全身狼狈,除夕夜当晚都没敢与家人一起守岁。 若是让他的父母知晓他当夜冲动下做了什么,他只会变得更加狼狈。 他一夜无眠,看着空中烟花爆竹齐放,看着天色逐渐转亮,他仍是没有下定决心放弃孟语。 他脖子上缠着层层纱布,脸上的巴掌印已经变淡,但右脸脸颊上的拳头印却变成了青紫色。 他将自己关在屋中关了许多天,对于去皇上面前退婚这件事情也逃避了许多天。 直到新元节前夕,孟语派人递了一张帖子来,邀他一起共游元宵灯会。 第80章 记仇得很 李熠然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他近几日出门办事都带了丝质风领进行遮掩。 新元节这天,李熠然一整日都心不在焉的。他心中忐忑,在上了孟语的马车之后,这种情绪瞬间达到了顶峰。 他坐在孟语身旁,心中不停斟酌着措辞,就想着先对她道个歉,再慢慢征求她的原谅。 “阿语,如果你打我能够解气的话你就使劲打我吧!” 孟语才不傻,打人也是很疼的。况且李熠然身上硬邦邦的,明明打他的人才更受罪。 她目视着前方,面色平淡,与他一副疏离的样子。 李熠然知晓是自己混蛋,他怨不得旁人,更不能为自己找借口。 那夜,酒气与嫉妒拥挤在他的胸腔中。他只想将人紧紧抱于怀中,不让她有离开自己的机会。 她的腰太细,他一手环绕过去尚觉得空间富裕得很。 近近看着她,她那略点口脂的嘴唇吸引着他,让他着迷地吻了过去。 他不顾她的反抗,只想着自己舒心,那他与阿勒穆又有什么区别。 “熠然哥哥,你想让我原谅你吗?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 李熠然忙点了点头,语气甚是急切,“你说,只要我能办到,我肯定在所不辞。” 孟语清了清嗓子,她转头看着李熠然,眼中满是了然。 “你与我皇兄还有温铎之间谋划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现在只要你告诉我其中细节,我便原谅你。” 李熠然心中一震,他整个人警惕了起来,一脸狐疑,“温铎告诉你的?这不可能啊!” “就是他告诉我的。” “那你去找他问个明白不就可以了。” 孟语咬了咬后牙根,虽出师不利,但这块硬骨头今日必要拿下。 孟语满不在乎的样子,她仰头嗤了一声,“哼,我是在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才问你这么容易的问题。” 李熠然往后靠了靠,“那你说说温铎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孟语双手抱于胸前,她冲着李熠然翻了一个白眼,“不就是和东突厥,镇北王以及大皇兄有关嘛!” 孟语说完后又看向李熠然,“还想听我讲讲细节吗?” 李熠然摸着自己的下巴,他好奇地对孟语问道:“那也可以,毕竟我都不知道这其中细节。” 孟语阴阳怪气冲着李熠然笑了笑,她转头肃然看着前方,“看来熠然哥哥并不想取得我的原谅。” 李熠然无奈叹了口气,整个人表现得很是无辜,“这个我实在不知,如果阿语真想知道的话,那我便去问问温铎。” “不必了。” 孟语紧接着再次说道:“那我现在给你第二次机会。” 李熠然真心想要取得孟语的原谅,但她刚刚试探他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而且温铎也是肯定不会告诉给孟语的,顶多只会和她说一句俞朝最近不太平。 她太过于聪慧,以至于顺着一点苗头便能猜想到暗地里搞事情的有哪些人。 “你说,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还是让我去挂着木牌子游街示众,我都能答应你。” “我想要我们的婚约如旧,只是你不可再对我有非分之想。” 李熠然哑然,他想不通孟语这么做的原因。同时,他心中的最隐秘处还泛起了点点喜悦。 “为什么这么做?” 孟语直视着李熠然,眼中满是坦然,“虽然你们不愿告诉我事情的始末,但我偏要参与其中。目前来说,一切维持现状就好。如若你我此时退婚,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变数。” 李熠然真得很想夸一句孟语,但是这样他就露馅了。只要他死不承认,那就不算被孟语猜透。 除此之外,李熠然也不想与孟语退婚。虽然孟语不让他有非分之想,但有着一封赐婚圣旨在,他总归是有一点胜过温铎的地方。 李熠然二话没说,他点头就答应了。 伤口结痂后总是容易发痒,李熠然时不时就要抓挠一下脖子上的伤口。 孟语注意了李熠然的异常,她转头看过去,才发现了藏于他银灰色风领下的一道长长的伤口。 她伸手将那风领扒低了些,微凉的指尖碰到了他滚烫的肌肤,在他心底留下一阵酥麻。 虽然孟语对除夕夜那晚的事情仍有介怀,但李熠然曾经护着她、照顾着她的日子也是真实存在的。她无法对他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 “这是怎么弄得?有人要暗杀你?” 李熠然往旁边撤了撤,躲开了孟语的手。他抻了抻脖子上的风领,将那道伤口完全掩盖了起来。 李熠然不自在地说道:“有人来寻仇,但没下死手。” 孟语来了兴趣,“刚刚的事情不能说,那你这寻仇的事总可以告诉我一二吧!” 李熠然摸了摸鼻子,他停顿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还不是你的阿铎哥哥,除夕夜到我李府门前寻仇。” 孟语听后笑得更开心了,“那是你自找的,与温铎无关。况且阿铎哥哥对你动手,肯定会留你一条小命的。” “你再给我讲讲细节,好不好?” 李熠然不耐地扒拉开孟语的手,他一个人撩开轿帘看向外面,吹拂着外面的冷风才感觉稍稍舒服了些。 “熠然哥哥,你就告诉我吧!” 李熠然攥紧双拳看向孟语,谁叫他欠了孟语呢,就算再难堪、再狼狈,他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你阿铎哥哥紧随在我身后拿着剑追杀我,没给我留下一丝一毫的反应时间。” “我脖子上这道伤是他慢慢拿剑割出来的,只要他再往里多割上一分,我定命丧当场。” 孟语听后甚是得意,“听起来是我阿铎哥哥的作风,他最是喜欢折磨人。谁要是惹到了他,必要脱下一层皮才好。” 看着孟语在一旁神采飞扬,李熠然的心止不住地在滴血。他忍不住在旁说了一句,“你听到他这么折磨我,怎么如此开心?” 孟语瞥了一眼李熠然,仿佛他这话问得多余。 “我都说了,是你自找的。往后可不要再惹到我,我阿铎哥哥很记仇的。” 孟语言语中对于温铎亲切了不少,远不是前几日那般冷淡与疏离。 他忍不住试探地问了问,“你们之间和好如初了?” 孟语嘴边笑意不止,双眼都在冒着幸福甜蜜的光芒。 “我们之间都说清楚了,所以,熠然哥哥,你彻底没有机会了。 ” 孟语转头看向李熠然,她神色认真,其中不掺杂丝毫玩笑。 “我真心将你当成我的哥哥,我很珍惜我们之间度过的两年时光,昨晚的事情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熠然哥哥,我们之间只能是兄妹。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第81章 新元夜花灯 李熠然故意低着头来掩饰凤眸中的失落,他一边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一边低声说道:“这次,我听阿语的。” 孟语能够听出他声音中的受伤,但是她必须要明确地说出来。她不想失去这个表哥,更不想让他深陷进去乱了心智。只有当断则断,对于她们两人才是最好的。 “你真要约我去花灯节,你阿铎哥哥没有意见?” 李熠然闭着眼睛虚虚靠在车厢上,他闲适地翘着腿,口中随意问着。 孟语撇了撇嘴巴,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他当然有意见,但奈何他已经被旁人约了出去。” 李熠然突然睁开了眼,他眼中稍显凌厉,“是二公主约了他?” “嗯,说不准我们一会儿还能碰见。” 孟语开着玩笑,脸上根本没有一点受伤或难过的样子。李熠然觉得有趣,心中彻底没了担忧。 “你就这么放心他?” “我们相处十余载,我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便愿意给予他这样的信任。同样他也信任我,所以我今晚才能和你一起出来。” “可他只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欲望,你就不怕他突然喜欢上旁人或被权势迷了眼?” 李熠然的声音似诱哄,而孟语的眼睛始终清明。 “照熠然哥哥这么说,世间所有的人皆是不可靠的,包括你我。就算温铎会有不爱我的那一日,那我也不会死磕着他。不过,不会有那一天的。” 李熠然倾身过来,他试探着问道:“那如果到了那一天,我还有希望吗?” 面对着李熠然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神,孟语果断地回道:“没有。” 李熠然撇了撇嘴角,他才不信呢。若到了那一日,他肯定有希望。 马车晃晃悠悠走着,不一会儿盛夏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公主,晋元大街到了。” 每逢新元夜,晋元大街上都会举办花灯节。彼时,五湖四海的商人小贩都会聚齐在这里,各自卖着新鲜别致的玩意儿。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每届花灯节最大的亮点是猜灯谜。 关山楼的掌柜在每年的今日都会举办一次灯谜大会。 未婚的男男女女们需要自己带着写有谜面的花灯来,然后有专门的小厮按照男女将其分别悬挂在关山楼两侧高高的雕花木架之上,俗称姻缘架。 待到城楼处传来漫天的五彩烟花,灯谜大会也就拉开了序幕。男女们可分别到关山楼的两侧寻找心仪的花灯,若是猜对了上面的谜面,即可取走花灯。 俞朝不少未婚男女因此而结缘,故而人们为关山楼另取了一个别称,月老楼。 李熠然跳下马车后冲着孟语伸出了手,孟语完全无视掉,她牵着盛夏的手踩着轿凳下了马车。 李熠然将手背在身后捻了捻指尖,他轻笑了一声后快步走着追上了孟语。 “阿语,你看上了什么尽管和熠然哥哥说,熠然哥哥都给你买。” “我们要不要去买个花灯,到时候也去关山楼前凑个热闹。” “这个兔子灯,阿语喜不喜欢?” 李熠然陪着笑走在孟语身旁,他几乎看到个新奇好看的东西便要买给孟语。不一会儿,岸意的全身便堆满了东西。 两人逛着来到了一个卖花灯的铺子,孟语的目光瞬间便被那个画有点点红梅的花灯给吸引住了。 雪压红梅,却吸引了蝴蝶萦绕在其上方,翩翩起舞。 孟语立刻就让盛夏买下了这盏花灯,她提笔,思考了一会儿后就在上面写下了谜面。 青梅竹马伴十载, 千里共望圆玉盘。 烟雨压荷雾不清, 蓦然回首阑珊处。 李熠然提笔写好谜面后,拿着花灯走到了孟语身边。他反复看了那谜面,也能看出其中蕴含的脉脉情意,但是对于谜底却没有丝毫头绪。 两人相伴着离开后,另一位被丫鬟婆子簇拥着的姑娘走了进来。 “掌柜,刚才那位公子拿了哪盏花灯?” 孟萱手中拿着花灯,这是她亲手所制,又亲手在上面题了谜面。 “这位小姐,小的这就帮您把花灯挂上姻缘架。” 孟萱拿着花灯的手往后缩了缩,从而避开了小二伸过来的双手。 她高举着花灯,将提有谜面的那一面露在了温铎面前。 “阿铎,不如你先猜一下。” 小二瞬间明白了面前这位小姐的意思,他有眼色地退到了一边候着。 温铎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一遍,他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思考了一会儿后方才推脱着说道:“恕温铎愚钝,实在是猜不出谜底。公主可将此花灯置于姻缘架上,自会有有缘人解出。” 孟萱眼神黯然,她不在意般笑了笑,然后将花灯递给了在旁候着的小二。 小二刚刚接过那花灯,便听到温铎的声音响起,“那盏飞蝶戏梅的谜底可是此心不渝?” 小二笑着应是,他先是为孟萱的花灯寻了一处位置挂上,然后便把那盏飞蝶戏梅的花灯取了下来递给了温铎。 “我们掌柜的刚刚还说了,这盏花灯应是那姑娘为自己的情郎所写,恐怕这世上也只有那懂得这其中情意之人方才能猜得出来。” 温铎骨节分明的手指握在那盏花灯的灯柄上,他眼中沁着笑意,无声地将花灯上的谜面读了一遍又一遍。 孟萱握紧了双手,手中的帕子平白生出了许多的褶皱,她笑得略有几分僵硬。 “阿铎,可以将这盏花灯送给我吗?” 孟萱说着,伸手就要去拿,却被温铎抢先一步拿到了身侧。 “公主若是想要花灯可以去另外一边猜灯谜。这一盏恕温铎不能割爱。” “没事的。” 孟萱缩回了手,她看向关山楼的另一侧,无意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脸上又恢复了温柔的笑意,伸手就拉着温铎的胳膊走了过去。 “阿语,李将军,真是好巧。” 孟语和李熠然同时转过身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孟萱别着温铎胳膊的那只手。 孟萱见他们注意到后,便故意在温铎抽回胳膊之前放下了自己的手。她害羞地低下了头,整个人也往温铎的身后躲了躲。 李熠然撇了撇嘴巴,他一把将温铎拉到了自己身边,另一只手已经不老实地摸向了他手中的花灯。 “让我看看。” 第82章 十载相思亭中会 温铎将花灯藏在了身后,他连看都没让李熠然看一眼。 李熠然也没敢真得同他抢夺,他吃瘪地收回了手。经历过除夕夜后,一向不服任何人的李熠然开始有点怵温铎了。 自那晚过后,李熠然就总结出来了一句至理名言,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温铎。这小子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明显小白脸一个,谁知道心里那么变态。 他紧紧站在温铎身边,侧着脸与他小声说着话,“这是阿语的花灯吧!” 温铎看了看他,但并没有搭理他。 对上温铎的冷脸,李熠然碰了一鼻子灰。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锲而不舍地再次问道:“那谜底是什么啊?我看了半天也没猜出来。” 温铎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手中紧握着花灯,心里甜丝丝的,似将心腻在了蜜罐般。 温铎脸上笑着,说出口的话却冰冷无情,“与你无关。” 自李熠然将温铎拉走后,孟语走到了孟萱身边,她挽住了孟萱的手臂亲切说道:“二皇姐,早听宫人说你的脚踝已经大好了。如今一看,果然如此,那我也便放心了。” 孟萱拉住孟语的手,她感慨着说道:“也幸亏我这脚扭伤了,不然在琼华台比舞之时便要输给你了。也可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二皇姐,你可不能这样说。你这明明就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阿语!” 听着这欢快的声音就知道是柳天嘉来了。孟萱见状松开了握着孟语的手,任由她冲着柳天嘉小跑了过去。 “你这灯笼?又是那同一个灯谜?” 柳天嘉在猜灯谜方面毫无天赋,任是多简单的灯谜她都猜不出来。 有一年花灯节,叶天骐替她猜了一次灯谜,从今往后她便记住了谜底。 每逢花灯节,她便只去找那提有相同谜底的花灯。奇怪的是,每年还都能让她给找到。 “嗯,又让我给找到了。” 柳天嘉十分骄傲的举起了那个花灯给孟语瞧。 而后她又有些伤感地说道:“不知我以后嫁去了南阳侯府还能不能找到提有这个谜面的花灯?” 柳天嘉叹了一口气,她幽幽看着灯上的谜面,眼中情绪复杂。 数年前,新元夜,花灯节。 柳天嘉站在晋元大街的一处灯谜摊子前看着一盏锦鲤样式的花灯,她托腮想着,百思不得其解。 “十载相思亭中会。” “这个字谜的谜底到底是什么啊?” “你可真笨,这个字谜一眼便能看出答案来,也值得你想这么久?” 叶天骐缓缓走了过来,他双手背于身后,活像一个老学究。 在这么美好的节日里,柳天嘉可不想因为他而影响了心情。她想直接转身走人,可那盏锦鲤花灯实在惹人喜欢。 她挪不动脚步,看到身旁的叶天骐后眼睛亮了亮。 “那你说说这谜底是什么?” “这谜底是一个喜字。红豆素有相思之意,十载相思便是十下面一个豆字......” 叶天骐背着手向柳天嘉解释着谜面,柳天嘉却没心思听他的长篇大论。她高声对着旁边的摊主喊道:“我知道这盏花灯的谜底,是喜,是双喜临门的喜字。” 中年摊主乐呵呵地将那盏锦鲤花灯取了下来递给柳天嘉,还顺便夸赞了她一句,“这位小小姐真是聪慧,我这里的灯谜素来难猜。” 柳天嘉高高昂着头,坦然接受了摊主的赞美,然后在意莺和一众婆子的簇拥下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这亭中会便是取亭中间的那个字,也就是口。如此一来便是喜字了。” 叶天骐将谜面解释清楚后再转回头一看,身后空空荡荡的,除了那个信奉着和气生财始终笑呵呵的摊主在,哪还有什么人。 他对着摊主勉强笑了笑便要走人,谁料一向和气的摊主将他拦了下来。他高高壮壮的身子堵在叶天骐身前,卫祥推了推那摊主,反而被他身上的肉给弹了回来。 “小公子,您还没给钱呢?” 叶天骐仰头看向摊主,他气定神闲,对着他不解问道:“什么钱?” 摊主双手叉腰,“刚刚穿绿衣服的那位小小姐拿走了我这儿的一盏锦鲤花灯,她说你们二人关系很好,这次由你来掏钱。” 摊主说完后又想了想详情,他随后又补充了几句,“那盏花灯上的谜面是十载相思亭中会,这谜面还是小公子你解出来的呢!” 叶天骐气得咬了咬上唇,“卫祥,给钱。” 叶天骐在关山楼定了一个包间,在那个包间里可以直接看到楼下的姻缘架。 他坐在窗边,见柳天嘉如愿猜对了灯谜取得了花灯,又见她在姻缘架下不停徘徊、最后遇到了孟语。 柳天嘉看似是在烦恼花灯,但孟语知道,她是心里放不下叶天骐。 “柳柳,花灯上的谜面也许可以遇见相同的,但人若是错过了,也许就真得要错过一辈子了。” 柳天嘉有了片刻的愣神,她双手紧紧捏着灯柄,内心一片纠结。 司马如人很好,她不能见异思迁负了他。 柳天嘉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拍了拍孟语的手臂,“阿语,你在说什么啊?我能遇到这个谜面的花灯就已经是极幸运的了。” 整个枫月楼的顶层只有舒王爷与张相在,进出的地方都安排了守卫把守,整个顶层密不透风。 舒王爷坐在上首,因着明日起就要去宫学听太傅授课,他的心中总有着一股郁气。 “临近三年一次的科考,我们的人可有安排好?” 张相身边放了一杯热茶,他吹了吹杯中茶水,随后就将还未喝过的大红袍放回了过去。 “此次最有可能夺得榜上前三名的人选是叶天驭,黄鹤茗,潘生。” “潘生便是岳丈千挑万选出来的那个可造之材?那他可有望夺魁?” 张相摇了摇头,“叶天驭师从李太傅,他与太子交好,是这次科考中最有可能夺魁之人。” 舒王气得摔破了手旁的青瓷盏,“姑姑也是庶出,如今竟这样偏帮太子。叶天驭虽有状元之才,但在这官场之上,有的是明枪暗箭能用来对付他。” “到时候本王让他三更死,他便活不到五更。” 第83章 入赘庞府 红绡帐内,廖娘子微微气喘着趴扶在叶天驭身上,两人不着寸缕,只有一条薄薄锦被虚掩在两人交叠的身上。 屋内尽是两人情事后的气息,帐内更是浓郁。感受到身边人的胸腔正剧烈地起伏着,廖娘子愈加抱紧了他的腰身。 她的手不安分地抚摸着叶天驭的腰,后来逐渐放肆地开始慢慢往下触摸,动作里满是挑逗,惹得身边人呼吸更是急促。 叶天驭抓住了她握住自己下身的手,转而重新压在了廖娘子的身上,“阿廖还想再来一次?” 廖娘子媚眼如丝,她抱住叶天驭的脖子,主动吻着他的耳垂,一边吻还一边柔柔喊着,“驭哥哥,我还想要,驭哥哥。” 叶天驭脑海里不停想起那人的声音,她也是一口一个驭哥哥地喊着自己。他呼吸粗重了许多,眼中更是重新染上了浓重的情欲,似要将身下之人吃干抹净。 他发狠地吻着廖娘子的脖颈,廖娘子虽觉着痛,但身上却更加迎合起了他。 “卿卿,卿卿。” 一滴泪滚落在了廖娘子的肩上,烫得她浑身颤了颤。她尽力去忽视掉叶天驭一遍遍喊出来的那个名字,只专心吻着他宽厚的臂膀。 感受到身下传来的一下下有规律的动作,廖娘子的心中被此填满。她享受在这场情事之中,更在心中自我欺骗着,她早已成了叶天驭的女人,而那个卿卿还未过门。 叫了一次水后,叶天驭在廖娘子的服侍下清洗干净了身上的黏腻。 他穿戴好了衣服,转身正准备走人,廖娘子却一反常态地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驭哥哥,马上就要科考了,你准备什么时候为阿廖赎身啊?” 叶天驭神色难看,他强硬扒开了廖娘子的手指,“我说过不准叫我驭哥哥,下次不要再让我听到。” 看着眼前的门被打开,瞬间又被那人紧紧地关上,廖娘子身子一软顿时摔在了地上。 明明在他们水乳交融之际,他最爱听自己叫他驭哥哥,如今便不能了? 廖娘子的随身丫鬟在屋外敲了敲门窗,“娘子,避孕汤已经煮好了,您要现在喝吗?” 廖娘子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她忍着身下的酸痛,强撑着身旁的凳子站了起来。 “你先拿进来吧!我一会儿再喝。” “是。” 见小丫鬟放下药碗后,廖娘子对着她随口吩咐道:“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里端些热粥和小菜来。” 那小丫鬟关门离开后,廖娘子端起药碗走到了窗边,她将一整碗的避孕汤都倒在了那盆开得正盛的月季花之中。 若公子的长子从她腹中出来,那未过门的夫人今世怕都要矮她一头。 她心中想着,脸上不禁露出了一道诡异扭曲的笑容来。 “卿卿?” 庞语卿与叶天驭的婚期定在了五月初,如今满打满算也只剩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来准备婚嫁之物。 庞裕瑾在临近京都城的肇州当差,如今趁着休沐,便陪着庞语卿来街上置办物件。 作为报酬,庞语卿打算送给庞裕瑾一个剑穗。庞裕瑾看着面前众多的剑穗泛起了纠结,他挑选不出来,只好去求教身边的庞语卿。 奈何叫了她几遍都没人应声,庞裕瑾奇怪地转头看了过去,便顺着庞语卿的目光看到叶天驭大步从醉湘坊里走了出来。 这大清早的,人就从醉湘坊里出来了。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他昨晚做了些什么事。 庞裕瑾只觉得压在胸腔之内的火怎么压都无法压住,他握紧了拳头冲着叶天驭就跑了过去。 “大哥!” 刚听到庞语卿的声音,叶天驭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一个人揪着衣领狠狠揍了一拳。他一介文人,根本不是庞裕瑾这等武夫的对手,只能双手护着脸等着挨揍。 但是庞裕瑾专门往他的脸上打,一拳比一拳的力气重。 “叶三公子真是好悠闲,都临近科考了还有时间去玩女人。” 庞语卿眼中通红,面上更是觉得难堪。她紧紧抱着庞裕瑾的胳膊哭着祈求道:“大哥,我们先走吧,好不好?” 听着庞语卿隐忍哭着的声音,庞裕瑾心中被堵得更加难受。他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人,然后将庞语卿抱在了怀里。 “好,大哥先带你回府。” 庞语卿将脸藏在了庞裕瑾的怀里,她快速地点了点头。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叶天驭一眼。 叶天驭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他攥紧拳头看向已经走远的庞家兄妹两人。 “庞裕瑾,你再喜欢又如何,卿卿最后总会是我的。” 他自言自语着,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狠厉与偏执。在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后,他勉强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回了公主府。 庞语卿回府后直接将自己锁在了屋中,她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只觉得碍眼,恨不能将其取下摔碎在地上。 “父亲,母亲,我不同意将卿卿许配给叶天驭。他这人风流成性,不堪为配。” 庞将军狠狠拍了下桌子,“你在胡说什么?这哪里能由得你来做主?” 庞裕瑾上前一步,他不服气地与庞将军理论道:“我今日与卿卿亲眼看到叶天驭夜宿醉湘坊。这种人怎么配的上卿卿?” 庞夫人看着庞裕瑾的眼神变了变,她心中不安,似乎已经有了某种猜测,故一直沉默着打量庞裕瑾。 “男人风流些也正常,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庞将军气得嘴边胡子一翘一翘的,他不解地看着庞裕瑾。 “若是卿卿嫁给我,我定一心一意待她。” 庞将军夫妇两人都被他这话给吓得站了起来,他们震惊地看向庞裕瑾。庞裕瑾并没有躲避他们的目光,更没有为自己冲动而下说出来的真心话而辩解。 庞将军气得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扔向了庞裕瑾,“你这个逆子,你,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相比于庞将军的震怒,庞夫人则显得平静了许多,她眼中光芒流转,似乎是在真得考虑庞裕瑾所说的话。 茶杯砸到了庞裕瑾的胸膛上,只是浸湿了他的衣服。他掀开衣袍直直跪在了地上,“我与卿卿并无血缘关系。若父亲、母亲应允,我现在便可改回原姓,入赘庞府。” 庞语卿站在堂屋外,她手中紧紧攥着叶天驭送给她的翡翠鸳鸯玉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第84章 退亲 庞裕瑾的父亲为救庞将军而死才被庞将军带回了家中当成自己孩子教养,这在京都之中并不是秘密。 在庞裕瑾来庞家之时,庞语卿才刚刚会说话。 大哥对她千般维护万般疼爱,她也一直将庞裕瑾当做嫡亲大哥一样尊敬爱戴。 庞裕瑾的话令庞语卿的心狂跳不止,她竟不知大哥为了她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屋中一片寂静,在庞将军抖着手指头不知该说庞裕瑾什么才好时,庞语卿推开门快步走了进来。 突然而来的光亮有些刺眼,庞将军夫妻两人都拿起手挡了挡眼睛。庞裕瑾仅看了一眼后就不安地低下了头。 他不知道庞语卿听到了多少他们的谈话。他从前只觉得自己心思龌龊,竟然爱上了自己从小照看着长大的妹妹。 如今这些被深埋于心底的想法突然间见了光,庞裕瑾最怕自己这个妹妹会厌恶自己,唾弃自己。 庞语卿进屋后就跪在庞裕瑾的身旁,“父亲,母亲,大哥和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庞裕瑾不安地攥了攥拳头,他低敛着眉眼,不敢看向庞语卿。 “我同意退亲,但是却不愿连累大哥的姻缘。此后我若成了个老姑娘嫁不出去,我便出家做个姑子,绝不会累了庞府的名声。” 庞裕瑾刚刚听着时眼神陡然亮了亮,他刚抬起眼看向庞语卿,就听到了她要出家做姑子的言论,不禁眉头紧皱。 手边没了茶盏,庞将军只能气得使劲拍了拍桌子,“胡闹!你们两个人都在胡闹!” “父亲,母亲,这是长公主送给未来儿媳的玉镯,劳烦你们送回去吧!” 屋外,浏阳长公主狠狠剐了一眼身边站着的叶天驭。 见他脸上被打的惨不忍睹,整个人更是丧气地垂着头,浏阳长公主艰难咽下了想要责骂他的话。 “这玉镯是本宫送给卿卿的,本宫送出的东西可就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浏阳长公主带着叶天驭走了进来,庞将军夫妇忙站起来去迎接,而庞家家里的这两个孩子还双双跪在地上。 叶天驭仅仅是看了一眼地上跪在一起的两人后,心中便有了怒气。活像一对儿苦命鸳鸯,难不成还在怨自己拆散了他们不成。 “这次是阿驭的不对,他平白惹了卿卿不开心。只是他回府之后就跪在我院中认错了,我这才带着他来向他未来的岳丈岳母还有卿卿来赔罪道歉。” 庞将军本就觉得是自家儿女小题大做,从没认为是叶天驭的错。如今长公主带着叶天驭亲自来庞府赔礼道歉,他只觉得心中越发愧疚。 “长公主说的哪里话,是庞某管教不力,如今竟将他们养得这么冲动易怒。” 浏阳长公主见庞将军并没有追究叶天驭的过失,便知道这亲退不成了。她走到庞语卿身边,笑着将她扶了起来。 她紧紧握着庞语卿的手,低头对仍在跪着的庞裕瑾说道:“瑾哥儿,你也先起来吧!” 庞裕瑾点了点头后站了起来,他紧紧站在庞语卿身边,一副谁也不能欺负庞语卿的姿态。 叶天驭看着庞裕瑾的样子冷笑了一声,惹得屋中众人都看向了他。 浏阳长公主再次剐了他一眼,示意他安分些。 “瑾哥儿在外如此护着卿卿,我们阿驭真应该也向瑾哥儿学习,平时不要顾着自己贪玩儿,还是要多多看顾一下府内的姐姐妹妹才好。” 叶天驭低着头神色不明,“母亲说的是。” 浏阳长公主欣慰笑了笑,她拿起了桌上的翡翠鸳鸯玉镯重新套在了庞语卿的手腕上,不容她的拒绝,“卿卿,无论你是不是本宫的儿媳,本宫都要将这玉镯送给你。” “本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早已将你当成了自家小辈。婚姻是一辈子的事,莫要因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就冲动做出了决定。” 浏阳长公主轻轻拍了拍庞语卿的手背,语重心长地看了一眼她后就离开了庞府。 叶天驭并没有随着浏阳长公主一起离开,他站在庞将军夫妻两人面前低声说着,“伯父伯母,我想与卿卿说些话。” “滚出去,我们庞府不欢迎你。” 庞裕瑾生气地冲了过来 ,他想要将叶天驭扔出庞府,却被庞将军一声怒吼镇在了原地。 “你给我滚回屋中倒立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庞裕瑾没有动作,他看了看庞语卿,见她点了点头后才不情不愿地回了屋。 “天驭啊,卿卿毕竟还小,她容易吃味儿,你要多多体谅她,一会儿好好哄哄她。” 叶天驭点头应下,“还请伯父放心。” “嗯。” 庞将军愈发喜欢这个女婿了,他拉着庞夫人离开了这里,为庞语卿两人留下了独处的地方。 叶天驭走上前去,他想要去拉庞语卿的手,最终还是胆怯地垂在了身体两侧。 他语气软了软,“卿卿,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踏足醉湘坊一步的。” 庞语卿始终低着头,她闷了许久才说了句话出来,“那你的红颜知己要怎么办?” “你若不喜她进府,我便给她银钱,让她另嫁他人。” 庞语卿惊讶于叶天驭的回答,廖娘子一直是她心里的疙瘩,她也知道在她嫁给叶天驭后像廖娘子这样的人还会有许多,但她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去接纳她们。 她抬头看着叶天驭,眼中有怀疑也有希冀,“真得可以吗?” 叶天驭看到她这样子笑了笑,“当然,只要你不喜欢她们,她们便入不了府。” “这么说,你会将她们养在外面吗?” “不会,从今往后,我只要你一个人。” 庞语卿眼睛瞪得圆圆的,她踌躇着问道:“你可不要逗我,我已经当真了。你若是后悔了,最好今天讲出来。” 叶天驭忍不住抱紧了庞语卿,“不后悔,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庞语卿羞涩地倚在叶天驭怀里,她点了点头,“有的,一直都有的。” 叶天驭心中狂喜,他之前一直误会了庞语卿,还以为她心中的人是庞裕瑾,所以他才会找了廖娘子来试探庞语卿,如今心中后悔不已。 他更加用力抱紧了庞语卿,生怕再将怀里的人给弄丢。 庞语卿倚在他的怀里闻了闻,然后有些不悦地推开了他。 第85章 城西梅花林 “你还是回府好好洗洗吧!难闻得很呢!” 庞语卿拿手捂着鼻子,嫌弃地转身就走了。 叶天驭傻乐着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也没有臭味啊!” 不过卿卿说让他回府清洗清洗,卿卿说他的身上难闻,那便就是他身上难闻,他要听卿卿的话。 今早叶天驭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回府,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去了浏阳长公主的院落中跪着,央求着他母亲带他去庞府赔礼道歉。 叶天骐心中担忧,便嘱咐了叶天驭院中的小厮,让他们在叶天驭回府后给自己报个信。 见叶天驭是傻乐着回来后,叶天骐还以为他被庞裕瑾给打傻了。 他急忙走到叶天驭身边搀扶着他,“就说让你不要惹庞姐姐生气,你非不听。如今可好了吧,直接被庞大哥给打傻了,日后想要去寻花问柳都不成了。” 叶天驭踢了叶天骐一脚,“你才被打傻了呢!我今后可是要洁身自好的人,日后只有你的庞姐姐才能近你三哥的身。” 叶天驭极其得意地说了出来,好似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宣告给全天下一般。 叶天骐见他脑子没被打出毛病后转身便要走,毕竟屋中的机关图他才刚刚绘制了一半,才没有那个闲功夫陪他在这里发疯。 叶天驭拉住了叶天骐不让他走,“你帮我闻闻,我这身上有什么难闻的味道吗?” 叶天骐翻了个白眼,他还以为叶天驭能有什么正经事找他。 叶天骐敷衍着在他身上闻了闻,“没有啊!” 叶天驭仍是拉着叶天骐的袖子,“你是拿眼睛在闻吗?靠近我些仔细闻闻。” 叶天骐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认命般抱住了叶天驭的胳膊,从他的肩膀一路嗅到了他的手指头。 “挺好闻的啊,有一股莲花的清香味。” 叶天驭眉头皱了皱,他心虚地将胳膊藏在了自己身后。 叶天骐甩开叶天驭的胳膊后突然又对着他说道:“这味道有点熟悉呢!哦,我想来了,是廖娘子身上的香味。” 叶天驭忙捂住了叶天骐的嘴巴,他往四周看了看,生怕被远在庞府的庞语卿听到 “我这身上果然难闻得很,我这就去沐浴更衣,你不许出去乱说 。” 叶天骐点了点头,叶天驭才放开了他。后来听叶天驭院内的小厮闲聊,叶天骐才知道,叶天驭当日在浴桶中泡了整整一个时辰,连身上的皮都泡浮肿了。 孟语专心坐在书桌旁看着史书,桌角触目所及处是盛夏刚刚为她采摘过来的新鲜梅花。 一向无声无息、藏于暗处的魅影从房梁上飞了下来,吓了盛夏和阿桃一跳。 “魅影,你可吓死我了!你终日都呆在这房梁上,我都快把你给忘记了。” 魅影始终冷着一张脸,阿桃有些怕她,一时嘴快说完这些话后才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我有东西要交给公主。” 小桃点了点头,“那你先给我吧!公主每日这个时候都在温习史书,一会儿我进去添茶的时候转交给公主。” 魅影没有动作,她仍直直看着阿桃,“我要亲自交给公主。” 阿桃尴尬收回了手,面对着不停往外泛着凉意的魅影,她勉强自己笑着说道:“一会儿我就要进去为公主添茶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进去就可以。” “好。” 魅影说完后就又窜到了房顶上,瞬间没了身影。阿桃长舒了一口气,她急忙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确保它还在跳着。 “阿桃,添茶。” “是,公主。” 魅影随着阿桃一起进了屋,等到阿桃添完茶离开后,魅影才将一封书信递给了孟语。 “公主,这是世子爷托我转交给您的。” 孟语嘴角含笑,她伸手接了过来。撕开信封,里面只装有一张温铎亲手所画的京都杂景图。 孟语拿手轻快地敲了敲右上角的梅花林,“城西梅花林。” “那时间呢?” 孟语自言自语着,温铎的落款时间是明日,画中的小贩以及摊主们正在摆摊准备做生意,而京都的集市开市时间为辰时。 “明日辰时,城西梅花林。” 孟语看着刚刚被自己写在宣纸上的谜底,眼底的笑意都要溢了出来。 她这一天将那幅小画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就如同温铎将那盏花灯放在书房内把玩了无数遍一样。 孟语晚上躺在床上歇息的时候都在想着那幅小画,她睁着大大圆圆的杏眼看着头顶的青纱帐,自己乐此不疲地自言自语着。 “温铎约我在城西梅花林会做些什么呢?” “明日他会穿什么样的衣服?肯定是墨色,那我也要挑件与之相配的衣裙!” “嗯,明日要早些起来梳洗,让阿桃为我梳一个飞天髻。” ...... 想着想着,孟语就睡着了,这一晚她睡得格外香甜。 梅花林外,温铎穿了一身红衣,衣衿处绣有玄色的回纹花样。 他半扎着头发,发顶用玄色玉冠束起,发尾微卷,随意地披散在身后。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缓缓停在了温铎面前。 温铎伸出手,扶着孟语下了马车,之后也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牵着她去了梅花林的深处。 “阿铎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温铎走在前面,他回头笑看着她,“带你去温府烤肉。” “温府?那我们为什么要来梅花林?” 温铎故作神秘地说道:“跟着我走就知道了。” 孟语点了点头,她跟在温铎身后,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走。 以后的日子,她都要牵着他的手,他们要一起往前走,永远都不要再分开。 在梅林的最深处有一棵宽为一尺半的梅花树,更为神奇的是,此树枝叶繁茂,内里大半却是空心的。 温铎拉着她走到了那棵古老的梅花树下,他踩了踩这棵古树在周围土壤里钻出的树根,就见古树上出现了一个暗道的通口。 “好神奇啊!” 温铎牵着孟语走了进去后,那古树上的通口就自动关上了。 阿桃与盛夏一起站在梅花林里,她们都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不然这古树上怎么会有暗道呢?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可她们公主确实是在她们眼前消失了啊! 第86章 温府一日游 暗道尽头的墙壁上镶嵌有一枚铜制的虎头,那虎头仅有巴掌大,虎头的边缘一圈刻满了古文字,在其周围的墙壁上则相应地布满了黄豆大小的圆点,有虚有实。 只见温铎将那虎头向左转了几下,紧接着又向右转了几下,如此来回反复了三次。在他将那虎头摁进墙壁里面之后,面前的石墙陡然向右移开。 温铎重新牵起孟语的手走了出去,暗道的外面便是温铎的书房。 “你什么时候设计的暗道?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经常来温府找你了?” 孟语新奇地在他的书房里翻来翻去,温铎纵容着她,只靠坐在书案前看她灵动的模样。 “专门请叶侍郎设计的。至于我这里,阿语想来便来,最好能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府邸。” 最后一句话是温铎特意走到孟语身边才说的,他凑近孟语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在旁说着。 孟语随手拿起了一个玉麒麟在手中把玩,她耳尖红了红,强装镇定地回道:“怪不得,原来是叶天骐设计的。” “还有呢?” 温铎双手撑在柜子上,将孟语困在了自己怀中。 狭小的空隙迫使着孟语仰起头看着温铎,她实在不解,睁着一双无辜且困惑的眼眸看着他。 “什么?” 两人之间极近极近地站在一起,温铎看着她的眼睛,杏眸水润,里面只装着一个自己。 温铎的心软乎乎的,幸福与温暖包裹着他,而他将孟语包裹在了自己的一方天地里。 “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府邸,当成我们的家?” 温铎眼中满是渴望,对孟语的渴望,对他们未来的渴望。 孟语点了点头,在温铎的注视下轻轻嗯了一声。 温铎紧紧抱住了孟语,触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嗅着她身上的清香,他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了有她的地方。 孟语略带羞涩地倚在了他宽厚温暖的胸膛上,她慢慢回抱住了他,手上的力气一点一点在变大。 两人在温府吃完早膳后,温铎带着孟语沿着温府上下观赏了一遍。 两人牵着手走在石子小路上,每一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仆从都会主动向孟语问安。 “见过五公主。” 孟语双手握着温铎的手,她仰头凑近温铎,有些疑惑地问道:“她们怎么都识得我?而且对我的到来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温铎嘴角含笑,他凑近孟语的耳边柔声说着,“季漾给她们看过你的画像,现在全府的人都知道你是这府邸的女主人!” 孟语拿手捶了捶温铎的肩膀,“可现在还不是呢!” 温铎一手握住了孟语的拳头,他常年练武,手上覆着一层厚厚的茧,弄得孟语有些疼。 “在我心里,你已经是了。她们是这座府邸的人,也便是你的人。你若来了,即使我不在,也可以随意调遣他们。” 孟语如吃了蜜糖般甜蜜,她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应下,而是转移了话题。 “你不是说要带我来烤肉,那我们去哪里烤肉啊?” “和我来。” 温铎拉着孟语小跑着往前,微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干燥中带着丝丝冷冽,吹在身上很是舒服。 盛夏与阿桃在梅花林中守了一天,直到黄昏才等到孟语和温铎再次从古树中出来。 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别,直到孟语撂下轿帘,盛夏与阿桃才逮到机会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公主,您这一天都去了哪里?” 孟语忍不住回想着这一天,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转瞬即逝。 “下次带上你们一起。” 看着孟语脸上藏不住的好心情,盛夏和阿桃便一致觉得那定是一个极好的地方。 自除夕夜后,孟玄钰便将许多应由别人负责的任务交给了李熠然。 “对了,枫月楼的事情也交给你。这座酒楼里处处透着古怪,寻常客人只能在一楼活动,可以上楼的那些人不但非富即贵,且还要带着帖子才会被放行。” 东宫内,孟玄钰端坐在书案前,他面前堆放了一叠又一叠的折子,身边的茶早已放凉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他拿着朱笔认真批注着,刚刚放下手中的这份折子后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便又将其交给了李熠然负责。 “另外,最近京都里出现了好几宗失踪案,失踪的都是些貌美的年轻女子。” 李熠然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跑到了孟玄钰身边,转身就坐在了他面前的书案上。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孟玄钰,“殿下,这个失踪案还要交给我去调查吗?这明明应该是由温铎负责的啊!” 孟玄钰嫌弃地推了推李熠然,将他身下的文书抽了出来,另寻了一处地方放好。 “孤瞧你最近闲得很,免得你到处找事,这些交给你正合适。” “殿下!” 李熠然这一声殿下的尾音拉得极长,刚刚端着糖水走进来的温筱筱还误以为是什么人正在屋内勾引太子,她脚下的步子甚至还快了些。 “李将军看来还是有些清闲,需不需要孤再多给你派些公务?正好......” “那不必了,我现在就去忙,就不在此烦扰殿下了。” 李熠然还未说完话就朝殿外跑了出去,期间见到了温筱筱,匆匆对着她问完安后就快速消失在了东宫里。 温筱筱走进殿内后先是往里面探了探头,见只有太子一人在处理公务后,一颗提着的心瞬间放了回去。 “原来是李小将军发出的声音。” 温筱筱心里想着那画面,不禁笑出了声。 “阿筱,你来了。” 孟玄钰听到温筱筱的笑声后就放下了手中的折子,他站起来后朝着温筱筱走了过去。 “你刚才在笑些什么?” 温筱筱将糖水放在了雕花木桌上,她任由孟玄钰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坐在了桌旁。 “我刚走进殿内就听到了有人在对殿下撒娇,还以为是......” 温筱筱说了一半后觉得不妥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为了转移话题,她拿着汤勺为太子盛了一碗雪梨菊花糖水。 “阿钰,快来尝尝这糖水。你每天处理这么多公务,眼睛肯定累得很。这个雪梨菊花糖水可以明目清肝,可是我刚刚亲手熬的。” 孟玄钰接过了温筱筱递过来的糖水,他并没有喝,而是重新将其放在了手边。 “先不急,阿筱刚才以为是什么?可是以为有人在殿内勾引孤,而阿筱吃味儿了?” 温筱筱倚在孟玄钰的怀里咬着唇,她推了一下孟玄钰,奈何那人手上的力道反而更加大了些,紧紧将她箍在了怀里。 温筱筱脸上有些焦急,她推了推孟玄钰,一只手连忙护在了自己的小腹处。 “阿钰,你先放开我,我有要紧事要与你说。” 第87章 枫月楼的秘密 孟玄钰并没有听出温筱筱声音里的担忧,他仍抱着温筱筱不肯放手,“阿筱直接说便是了,孤都仔细听着呢!” “今早太医为我把了平安脉,说是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明明温筱筱的声音始终都很平缓,但孟玄钰就是觉得晕头转向的。他缓了缓后忙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温筱筱。 他轻轻抚摸在温筱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语气忐忑,完全不见平时雍容不迫的储君模样。 “阿筱,这里真得有了我们的孩子?” 温筱筱神情温柔地看着孟玄钰以及他抚摸在自己小腹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她点了点头,“嗯,只是孩子月份还小,就暂时没有告诉父皇母后。” “阿筱,从此你我之间便有了断不开的联系。” 温筱筱脸上的笑意微不可察地滞了下,她摸着孟玄钰肩膀的手不自禁地用了些力气。 “是啊!” 为了探查清楚枫月楼的底细,李熠然每日都会乔装打扮好后溜进枫月楼。 第一日,他扮作成了一个身材佝偻的老渔夫。 枫月楼的小伙计以他身上味道太刺鼻为由,直接将他拦在了店外。 李熠然操着一口乡下口音对着面前的店小二说道:“哪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竟然直接将客人拦在外面!” 店小二眼中的不屑毫不隐藏,他半插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扮成渔翁的李熠然,“就算我让你进来,我们酒楼里的饭钱你也付不起。” 第二日,李熠然扮作成了一个穷苦潦倒的读书人。 这次,他顺利进入了枫月楼,但里面的小伙计在得知他乡试成绩是最末一名时就瞬间变得态度恶劣起来,对他完全是爱搭不理样子。 第三日,他扮作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富贵人家。 枫月楼中的小伙计兴高采烈将他迎了进去,并在他身旁殷勤伺候着。 只是在他装作喝醉酒的样子企图踏上前往二楼的木梯时,站在木梯旁看守的仆从双双挡住了他。 他惺忪着双眼,脸颊上带着两片红晕。被穿着灰色条纹劲装短打的仆从拦下后,他整个人变得十分恼怒,冲上前便想硬闯。 “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有的是钱,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怎么这开酒楼的还限制客人的去处?” “有你们这么开店做生意的吗?” 李熠然前脚刚踏上木梯,后脚就被那两个仆从将双手反剪在了背上。 他顿时在店里撒起泼来,大吼大叫着说道:“快来人看看啊!这酒楼竟敢这般对待客人!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那仆从并没有搭理他,只漠然将他扔到了地上,由着店小二去打发他。 李熠然坐在地上,他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有你们这么待客的吗?你们这酒楼还想不想要干下去?” “我告诉你,老子不吓唬你,老子上面认识的有人。” 店小二好言好语劝着才将李熠然扶了起来,“客官,上楼需要拜帖是我们酒楼的规矩,这个是掌柜的规定的,不能破例。” “就算您报官也没用,那人的权力还能大得过当朝的皇子去?” 李熠然后怕地打了个跌咧,他紧紧扶着店小二,小声询问道:“你们掌柜的还认识当朝皇子?” “那当然,我们掌柜的可是个厉害人物。” 李熠然来回搓着手,他眼中都在冒着谄媚奉承的光芒,“不知你们掌柜的姓甚名谁,可否交个朋友?” 店小二摇了摇头,“我们掌柜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尊姓大名,平日里只尊称他为章五爷。” 李熠然失落地点了点头,他略微思索了会儿就又眼神亮亮地看向那小二,“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拿到上楼的帖子?” 店小二俯身低下头,他凑近李熠然后小声说道:“公子若肯花十万两白银便可买到本店的拜帖,或者有熟人的引荐也可以。” 李熠然张大了嘴巴纳罕道:“十万两白银?” 他连续乔装了十余天,每日看似在一楼大堂里喝酒聊天,实则暗自观察着店内的一点一滴。 他偷偷跟踪过多个有枫月楼拜帖的人,发现那些人要么挥金如土、家底丰厚;要么是朝中大臣,且都是暗自支持大皇子一派的人。 但若想要探知到枫月楼楼上的秘密,他还是需要想尽办法弄到拜帖。 得知庞语卿的心意当晚,叶天驭高兴得夜不能寐 。第二日天微微亮,他便精神十足地起来读书了。 用完早膳后,他便命小厮准备了十根金条。 廖娘子是醉湘坊的花魁,虽然她只侍候叶天驭一人,但抛重金听她唱曲儿的大有人在。 替廖娘子赎身时,越妈妈狮子大开口,足足要了叶天驭两根金条。 “娘子,叶三公子去越妈妈那里替您赎身去了,听说公子为您足足花了两根金条。” 廖娘子喜极而泣,她一边拿着帕子擦拭眼泪,一边吩咐着贴身丫鬟替她收拾东西。 “驭哥。” 叶天驭刚刚打开廖娘子的屋门,就突然被她环住了腰。 廖娘子紧紧抱住叶天驭,她倚在他的身上,耳边依稀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驭哥,以后进了府,我一定安安分分待在后院儿等着你。我会为你生儿育女,更想常伴在你身侧。” 廖娘子面上娇红,似一朵待摘的含露玫瑰,诱人极了。她畅想着她们的未来,以为这就是她的新生。 叶天驭推开廖娘子后又后退了几步,他从随身小厮那里取来了一个红色的布包,并将它递给了廖娘子。 廖娘子心中有些不安,她看了看那布包,却始终没有伸手去取。 “驭哥,这里是什么东西?” 叶天驭没有坚持,他转而将那布包放在了廖娘子身旁的木桌上。 “这里面有八根金条,是我送于你的,足够你一生衣食无忧。日后若是遇到了喜欢的儿郎,也好有嫁妆傍身。” 廖娘子红着眼睛看向叶天驭,她扶着桌子,强撑着身子站在他的面前,“驭哥,你不说过在迎娶了正室夫人进门后便将阿廖接进府里吗?那些都不做数了吗?” 叶天驭心中仅有一丝愧疚,他要了廖娘子也只是醉酒后将她当成了庞语卿,后来她也只是他发泄欲望、醋意的工具罢了。 至于他对廖娘子说过的那些承诺,更是他一时冲动说下的玩笑话,从来做不得真。 就算庞语卿心中没有他,只要她说上一句不许他纳妾的话,他也绝对会听她的。 见叶天驭沉默着不说话,廖娘子紧接着乞求道:“是庞小姐不愿意是吗?阿廖可以自己去找庞小姐......” 廖娘子还未说完,叶天驭就皱眉打断了她的话。他语气中泛着冷意和警告,整个人变得陌生极了。 “不要去打扰她!” “阿唐,你留下来安顿好廖娘子。” 叶天驭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廖娘子想要去抓住他的手却摸了一个空。 她眼中滑下了两行清泪,整个人看着就像流浪在大街上、无家可归的小猫儿,呜咽呜咽小声叫着,看着可怜极了。 第88章 双喜临门 不知不觉间,万物复苏。微风拂柳,吹得那柳树纷纷冒出了嫩黄色的新芽。一时之间,桃花、杏花、梨花开遍了整个京都,争奇斗艳,热闹极了。 新春带来了希望,孟氏皇族同时迎来了两件大喜事。 一则是当朝太子妃有了身孕。 二则是舒王妃诞下了本朝第一位小皇孙。 皇上大喜,亲自为小皇孙取名为孟堰修,并于本月望日在宫中设下了新春宴。 因着四公主夭折之事,皇后心结难解,一直对刘昭仪母子几人不闻不问。 皇上心里清楚,从未拿刘昭仪那边的事来麻烦过皇后。 此次宴会本该由太子妃温筱筱来操持,但念其有了身孕,皇上直接将此事交给了孟语。 御决殿中,皇上与孟语端坐在龙书案的两侧,两人紧盯着对方,谁也不肯松口。 “父皇,我已经答应你去操办新春宴了,您为何还要让我跟着嬷嬷学习?就不可以暂且停了吗?” “不可,不可。你与熠然成亲在即,朕已经为你们选好了成亲的吉日。在你出嫁之前,必须每日都要听从嬷嬷的教导。” “我不管,我每日精力有限,这两件事我只能做其中一样。父皇您选一样吧!” “阿语!” 孟允楼沉声叫着,见孟语撇过了头,连看都不肯看向他了。 当朝皇帝的心立马就软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红色玛瑙串珠,伸手无奈又怜爱地摸了摸的孟语的脸颊。 “好吧!就应了你的,这几日便不用听从嬷嬷的教导了。” 孟语这才转过了头看着孟允楼,她好奇地问道:“父皇为何不让二皇姐来操持此次的宴会?” 孟允楼叹了口气,“你二皇姐性子孱懦,她做不来这些。朕知道你这个丫头从未认真学习过如何处理这些宴会琐事,但有你皇嫂在身旁帮衬着,朕也算放心。” 孟语欣然应下了皇上临时交给她的差事,临走之前还顺走了他放在书案上的那串刚刚被波斯进贡来的红色玛瑙串珠。 皇上失笑,嘴上骂着孟语丫头是个财迷,不肯白做事,但脸上的笑意越发得变深。只怕此时皇上还会在心里自得地加上一句,都是随了朕。 “这丫头,总是不肯吃亏。你看看,她都在朕这里顺走多少东西了?朕以后可真是不敢让她替朕去做事了!” 皇上指着殿外笑着对在身边侍候的全公公说着话,他此时此刻全然就像个普通的父亲一般,看着是在对旁人埋怨着自己的女儿,其实说出来的话中全是宠溺。 全公公将刚刚泡好的顾渚紫笋放到了皇上的面前,他笑呵呵地回着皇上,“五公主从小就古灵精怪的,身上的这份灵气全随了皇上和娘娘。” 皇上被全公公哄得喜笑颜开,嘴上仍是不饶人,“这丫头从小就调皮,哪有一国公主端庄稳重的模样!” 孟语欢欢喜喜拿着玛瑙串珠回了长乐殿。她随手将串珠丢在了书案上,“盛夏,阿桃,我们出宫去梅花林。” 自从前几日皇上派了几个教习嬷嬷来到长乐殿后,孟语就被她们困住了手脚。整日不能出宫也就罢了,还要听她们讲什么女则女戒女训女德。 一连几日孟语都未能摸到机会出宫去与温铎相会,如今暂且逃离了这几个教习嬷嬷的魔掌,孟语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向温铎吐苦水。 两人之间虽几日未见,但每天都有书信往来。魅影每日都要往返于皇宫和温府一趟,如此频繁,差点就惊动了宫内的侍卫。 李熠然提着一包绿豆糕踏进了长乐殿的殿门,恰巧就听到了孟语正要招呼着盛夏和阿桃出宫。 自李熠然将自己的心意表露给孟语后,两人之间单独相处时总像是隔了些什么朦朦胧胧的东西,令人很不自在。 经过那一番荒唐之后,两人将话说开,彼此之间反而又逐渐恢复成了往日里互怼欢乐的样子。 一切开始慢慢回到了正轨,生活也看似恢复了平静,但孟语清楚地知道,这其中还掩藏着巨大的风暴。 虽然她对温铎与皇兄谋划的事情不知全貌,但她知道,那绝不是一般小事。若处理不好,极有可能会导致她孟氏一族满朝倾灭。 “阿语,正好熠然哥哥来了。那熠然哥哥就主动请缨,一会儿陪着你一起去梅花林。” 李熠然就如同回到自己房中一般随便,他将绿豆糕交给小宫女后,就自己坐了下来开口说着这话,全然没有注意到孟语眼中的嫌弃与不耐烦。 “不过如今桃花、杏花都开了,阿语怎还去看那梅花林!那梅花树上的花瓣早已凋零,如今只剩下了孤零零的枯枝。” 孟语拉起李熠然后一边将他往长乐殿外推着走一边应付着说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便是梅花的风骨,熠然哥哥你不懂,自然我也不需要你陪着我去。” 将李熠然推到殿门外后,孟语转身就往后走,随之吩咐着身边的小太监说道:“关门。” 隔着愈来愈狭小的宫门缝隙,孟语巧笑嫣然,眼中闪闪发光。她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更显得本人娇俏明媚,就如同天上的暖阳,看着人心里暖洋洋的。 “多谢熠然哥哥的绿豆糕了!阿语定当细细品尝。” 李熠然吃了个闭门羹,只能背着手转身往回走。 他沿途经过了枫月楼,偶遇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见到他后,颠着一身肥肉小跑到了他的身边,来人正是中书令家的公子,章阔。 他的眼睛如同一颗豆子,又小又圆。在满脸肥肉的拥挤下,一双不大的眼睛越发不明显起来。 暖烘烘的阳光照耀下来,李熠然一时都没有找到他的眼睛在哪儿。 “听闻李将军是关山楼的常客,出了名儿的会吃。不知今日可否赏脸枫月楼,章某做客,不仅是为得罪五公主的事赔个罪,还请将军在公主面前多为章某说些好话。” 李熠然瞬间来了兴趣,他随着章阔进了枫月楼,跟着他顺利踏进了楼上第四层的一个雅间。 李熠然一副尊贵娴雅的世家公子模样,由着章阔在前面给他带路。他沿途观察了枫月楼的每一层,只觉得越往上,店内的修饰便越加富丽堂皇。 “只听说这枫月楼有个规矩,只有手持拜帖者才可以上楼。方才章公子并未亮出名帖,那楼下的打手怎就放了行?” 第89章 屏风后的礼物 章阔得意一笑,“章某受掌柜的之托暂时管理着这枫月楼,一会儿章某送您一副请帖,还请您时常来光顾下这枫月楼。” 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李熠然正愁这请帖没处去弄,章阔便立马送来了东风。 李熠然淡淡矜笑着,一副朗月清风之貌。 “多谢章公子了。” “哪里哪里,将军能时常光顾一下枫月楼才更是令此处蓬荜生辉呢!” 枫月楼楼上每层的布局皆是一样的。四周靠窗的位置上皆是私密感极强的雅间,中央则是一个有无数花灯点缀着的高台。 紧紧环绕着高台的是一圈活水,那流水酒香四溢,细细品尝上一口竟是难得的美酒。 高台之上是一群舞姬歌女在表演,丝质的清凉华服歪歪挂在如玉似瓷的凉白肌肤上,影影绰绰,若隐若现,引人无限遐想。 楼上每层风景的差别除了装饰上的不同便还有这些高台之上美姬的姿容了。 越是往上,越是冰肌玉骨,活色生香。 章阔故意将李熠然引到了高台附近,他手持漆勺,亲自盛了一勺高台下的美酒递给了李熠然。 “将军,您尝尝!” 李熠然并没有接过盛着美酒的青玉碗,他蹙着眉毛,面上不悦,“章公子,你这是何意?” 章阔知晓是他误会了自己,连忙弓着腰解释道:“将军,您先闻闻味道,章某并非在戏耍您!” 李熠然勉强接过青玉碗闻了闻,顿时享受地闭上了眼睛,“这池中流淌着的竟是美酒!” 章阔笑得别有深意,他看着高台上各个姿容上乘的女子说道:“将军,这枫月楼不仅有好酒好菜,还有美人呢!” “近日新到了一个貌美的雏儿,章某本想自己品尝,今日便将其献给将军。” 李熠然顿时睁开了眼,他一脸古怪,警惕着看向章阔。 “章公子莫要乱说,李某心中只有五公主,怎能在外胡来?” 章阔了然一笑,他面上不停道着歉,心里却对李熠然心口不一的样子鄙夷极了。 “章某冒犯了,还望将军见谅。将军对公主之心,日月可鉴,是章某龌龊了,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熠然放下了青玉碗,他恋恋不舍地偷看了一眼又一眼高台上的貌美女子。 “章公子不是说请李某品尝这枫月楼的菜色吗?” 因着李熠然刻意的动作,章阔自然注意到了他频频偷看美姬的眼馋模样,心底暗道这威名在外的守都卫首领也不过如此。 章阔不停点着头,“将军说的是,还请随我来。” “不知将军偏爱哪种菜色?是喜酸、喜辣、喜甜还是喜鲜?” “李某爱吃甜,更喜鲜。” 章阔应了句好,便吩咐着一直候在门外的店小二按照李熠然的口味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肴。 雅间内熏着香,推开门后扑鼻而来的便是满腔的茉莉花香,与那包厢外刻有茉莉的木牌相得益彰。 里面摆着一张极其大的木桌,桌旁却只放着两个鼓凳。 与其余普通酒楼不一样的还有一处,便是这雅间的中央被一个巨大的屏风拦隔成了两个私密的空间。 李熠然坐在桌旁,他好奇地反复打量了下那个屏风。 “章公子,这枫月楼果然处处令人感到新奇,不知屏风的那面是?” 章阔抬眼看着那绣有游鱼戏水的屏风,眼中满是淫邪,“自然是送给将军的礼物,待将军酒足饭饱之后便等着您去揭开。” 李熠然头一次觉得做戏也能无比难受,若是平时,他定要狠狠地揍这个油腻的胖子一顿。 他下腹中莫名晕着一丝火,不大却是扰人心智,让他莫名地有些口渴难耐。为了大局,这戏他只能撑着演下去。 李熠然强忍着恶心勉强笑着,面上既显忐忑又有着隐晦的期待。 孟语终于脱身来到了温府,却扑了一个空。盛夏去问温府的侍从,他们只说温铎清晨的时候就出府了,一直尚未回来。至于温铎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公主,我们还要在这里继续等着世子爷吗?” 孟语一脸失望,盛夏在旁看着她为难说着。 不同于阿桃,盛夏从小就跟在孟语身边。作为孟语的贴身大宫女,她的职责应该是保护好孟语,站在孟语的角度为她着想。 如今孟语还未嫁给温铎世子,便时常来到温府逗留,这对公主的名声不好。 若是此事被温府哪一个嘴巴不严实的下人传扬了出去,那世人又会如何看待公主,如何看待皇家。 但她也知道孟语喜爱温铎,他们之间的感情远比她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还要深。 她亲眼看着两人牙牙学语着一起长大,看着孟语如何熬过没有温铎的那两年。所以她对着孟语说不出劝阻的话来,只能全凭着她家公主自己定夺。 夕阳半露在天边,落下一地金辉色的光芒。 温铎翻身下马,那前来牵马的仆从先是附在他耳旁低声道:“爷,上午时分公主过来了,今日在府内等了您一日。” 那仆从说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马牵去了后院的马棚子里。反观温铎有些掩藏不住自己的喜悦心情。 他面上冷着一张脸,可若是凑近仔细一瞧,便能看出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中满是笑意,更惹得眼旁那颗红色的小痣多添了几分妖冶。 温府的大门一关,温铎脚下生风,遇到一个仆从经过,便拦住她问了起来:“公主如今身在何处?” 那仆从欲先行礼再向温铎回禀,但温铎可等不及了。 “直接说,别管那些虚礼。” 仆从面上一愣,看到温铎脸上不耐的神情之后立马就微微低下了头回道:“公主正在听风院等着您呢!” 听风院是温铎居住的院子,前几日他心中思念孟语过甚,于书房中翻出了她的一些东西暂解相思之情。 其中便有她的一幅画稿,当时温铎想欣赏一番,却被瞬间脸红的孟语藏了起来,想来应是她忘了带走。 “嗯,今日公主吃午膳了吗?你们照顾得可还周到?都为她做了哪些吃的?” “我们为公主准备了三道肉菜,三道素菜,两道甜点,一道羹汤,一味主食。都是按照公主的口味去做的。” “都有哪些?你一一说给我听听。” “肉菜有葫芦鸡、长安炙鸭、水盆羊肉;素菜有醋芹、酱爆茄子、凉拌秋葵;甜点有玉露团、赐绯含香粽子;羹汤煮的是烩鱼羹;主食是单笼金乳酥。” 温铎一边听着一边点了点头,他暗自放心地自言自语道:“嗯,都是她爱吃的。” 那仆从本是在半路上被温铎拦住问话,最后竟是晕头晕脑地与温铎一起走到了听风院。 温铎步子快且大,那仆从为了方便温铎的问话,小跑着跟在他身旁。 当两人走到听风院时,那仆从脸上泛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两颊红彤彤得甚是喜庆。 温铎率先走入了听风院,他的余音飘荡在仆从耳中,听得她心中无比雀跃,心中不禁觉得再累也值了。 第90章 帐中美人 “念你们伺候公主有功,所有人月银翻倍!” 那仆从乐呵呵地应了声是,她对着听风院行了一礼后就快步离开了这里。 檐下风铃阵阵,孟语躺在院中的秋千椅上小憩。她身旁放着一盏茶和一本半卷的兵书,上面静静躺着片片红粉桃花,一片岁月静好。 温铎驻足在原地,他看着这个小院,还有秋千椅上将淡紫色丝帕盖在脸上的爱人,心中不停往外溢着柔情。 眼前的一幕与孟语画幅中的场景一一重合,他照着那画幅重新布置好听风院后本想给她一个惊喜,但最后却是她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她的心之所向亦是他翘首企足的日子。 风缓缓吹拂过听风院,虽夹裹着凌冽的温度,却丝毫不惹人厌烦。 耳边风铃欢唱着,温铎坐在孟语身边认真看着她的睡颜,将她的眼睛、鼻子、嘴巴纷纷刻在心间。 “阿铎哥哥,你这院子取名为听风院,我却丝毫听不到一丝风声,这也太不名副其实了?” 温铎常年练武,早已练就了一番好耳力,院中风声丝毫逃不过他的耳朵。但他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困惑地看向孟语向她请教。 “我觉得也是,那阿语可有什么好办法?” 孟语站起来徘徊了几步,她边走边想,“不如在屋檐下挂上一只风铃!” 淡紫色丝帕被吹起,女子被夕阳的光刺到,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温铎抬起手,为女子挡住了那碍眼的光线。看到孟语的秀眉舒展开来,温铎不自觉弯了唇角。 见天边橘黄色的暖阳一点点沉下去,盛夏走到听风院中欲提醒一下孟语该回宫了,正好看到了温铎与孟语这温情的一面。 阿桃跟在盛夏身边,她小声在盛夏耳旁说道:“盛夏姐姐,公主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总不能让她匆匆见上世子一面就走吧!” 阿桃一边说着一边挽着盛夏的手臂往院外走,“且我们公主有玉牌在手,什么时候不能进宫啊?不急在这一时的。” 盛夏欲抽回自己的手臂,却被阿桃死死抱住。她没好气地剜了阿桃一眼,“你是哪边的人?什么时候被世子给收买了?” 阿桃赔着笑意,盛夏总觉得她有些没心没肺。 “阿桃自然是公主和盛夏姐姐这边的人啊!” 阿桃是五年前被温铎买回温府来专门为孟语梳头的小丫鬟。当时将她养大的爷爷去世,她那狠心的叔叔婶婶却将她们直接逐出了家门。 为了让爷爷早日入土为安,年幼的阿桃便选择跪在了墉城的街头,打算将自己以五两银子的价钱卖出去。 最后是温铎世子路过,问她会不会为女子梳头,她连忙点头称会,便被温铎世子带回了家。 那是阿桃一次见到孟语,她跟在温铎身后,只敢抬头偷看了孟语一眼,便惊艳了她许久。 阿桃至今还记得,她当时害羞地低下了头,脸上满是可疑的红晕。 在墉城的两年间,阿桃瞧见了孟语与温铎相处的一点一滴。那时的孟语是无忧无虑的、是快乐的。 后来回到了京都,这两年中,她又瞧见了孟语的另一番样子。她才发现,原来相貌、家世都是顶顶好的孟语也会有烦心的事情。 温铎在孟语的世界里是必不可少的,若是突然间失了联系,便要将心上那块属于他的地方给狠狠剜去,那该有多疼啊! “你醒啦。” 温铎扶着孟语坐了起来,两人并肩坐在秋千椅上看着夕阳,听着风铃独奏出来的奇妙声音。 孟语安心倚在温铎的肩上,她半眯着眼睛说道:“阿铎哥哥回来多久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温铎握着孟语的手,揉捏着她软弱无骨的葱白手指。 “我看着你入了神儿,只想这样一直静静地守着你。” 孟语满足地抱紧了温铎的腰,她嘴角使劲向上翘起,“阿铎哥哥惯会说好话来哄我。” 鼻尖若有似无有一阵熟悉的香气,孟语凑近温铎的怀里仔细闻了闻,然后面色不虞地离他远了些。 “你今日去了哪里?” 孟语开口便是质问,温铎多次伸手拽着她的衣角,也被她一手打开。 “今日一早我应了舒王爷的帖子去舒王府吃酒。” 孟语撇了撇嘴巴,“那吃酒怎么吃了一天,我看分明就是你的借口!” 温铎笑出了声,他明晃晃的牙齿露在夕阳下,怎么也不见平日里冷冰冰的模样。打眼一看,这分明就是一个倜傥不羁的少年郎啊! 孟语瞥了一眼温铎,她生气地转过了头,两只手交叉着抱在胸前。 “有这么好笑吗?” 温铎凑近孟语,从她身后紧紧抱住了她,下巴倚在孟语的肩上,将她结结实实搂在了自己怀里。 “我喜欢看阿语为我吃味儿。” 孟语微微将头转向另一边,感受着脖间传来的温铎的呼吸。 “可是我不喜欢。” 温铎又笑了几声,他故意蹭了蹭孟语的耳朵,像只慵懒的猫儿一样,引得孟语耳垂上悬挂着的宝石坠子荡在空中,一摇一摆的。 “都听阿语的。今日二公主也去了舒王府,她在池边故意脚滑了一下,就顺势跌在了我身上。” 温铎撒娇的举动弄得孟语耳边痒痒的,她推了温铎一下没有推动,只好认命般待在他的怀里。 “然后呢?” “然后我瞬间就把二公主推开了,她整个人跌在了湖里,估计会感染风寒,你明日便可以代替姨母去看望她了。” 孟语心中一惊,她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温铎,“你这一身蛮力真是没处使!” 李熠然扶着脸半撑在饭桌上,章阔看着他醉酒的模样不怀好意地站了起来,他招呼着门外的两个侍从走了进来。 “把他扶过去。” 两个侍从显然是干惯了此事,他们扶起李熠然后就带他走到了屏风后的一张极大的、由层层红纱罩住的睡榻上。 掀开红纱,那榻上睡着一个未着衣衫的俏丽女子,仅由一层锦被裹住了身子。 那女子面色潮红,她轻轻喘息着,一双水润的眸子缓缓睁开,里面透出了无尽的欲念,只等着一人来让她饱食餍足。 章阔在屏风外嗤了一声,“孟语,你的李将军今日洞房花烛,你看不到真是太可惜了。” 耳边传来关门的声音,李熠然睁开眸子打算起身,这时一只洁白无瑕、泛着滚烫热意的小手不安分地顺着他的衣襟摸了进去。 第91章 张相家的小女儿 李熠然下腹火气翻涌,他意识到自己中了章阔的算计,连忙起身推开了那名女子,然后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了一枚解毒丸服用了下去。 榻上的女子抵不住药性的折磨,她一边娇嗔地喊着好热、好热,一边扭曲着身子,试图将裹在身上的锦被撑开。 看着越来越松散的的锦被,李熠然红了耳尖,他又掏出了一枚解毒丸给那女子服用了下去。 李熠然捏着女子的下巴,迫使她将嘴巴张开。女人的手在李熠然身上乱摸着,汲取着干旱沙漠中好不容易遇到的一点点凉意。 女子将那药丸服下后,李熠然慌忙将那名女子推开,任由她歪歪扭扭倒在了睡榻上。 由屏风隔出的内间里除了放置着一张睡榻之外,还摆放了各种用于助兴的物件。李熠然嫌恶地扫视了一眼后就走到了外间。 他仔细地检查了桌上所有的酒水以及饭菜之后都没有发现问题。李熠然皱着眉坐在鼓凳上,鼻尖茉莉花的香气霸道浓烈,引得他看了过去。 李熠然挑开了香炉盖子,他偷偷取出了一点未燃的香料,然后才将香炉恢复如初。 张佩嫣清醒之后立马坐了起来,她靠坐在榻上,将薄薄的锦被紧紧围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整个人缩在锦被里面,惊恐地看着面前层层叠叠的红纱帐,以及外面并不真切的屏风。 张佩嫣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呆愣愣看着帐子,直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且还在缓缓走向自己。 她死死用手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直到那人掀开红纱帐。 李熠然估摸着那名女子该醒了,便转身走回了屏风后,他撩开红纱帐,那女子惊恐害怕的神情彻底落入到了他的眼中。 令他感到不解的是,那女子明明前一刻还害怕到了极点,在看到他后,反而裹着锦被抱紧了他。 “李将军,救救我。” 李熠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直直站在榻前,“姑娘认识我?” 张佩嫣躲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在章阔游街的时候,我曾有幸见过将军。” 李熠然对此并没有任何印象,当时他只顾着为孟语出气,哪曾留意过别的女子。 “不如姑娘先放开李某,李某今日救你出去。” 张佩嫣缓和了下来,她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裸露在外的肌肤雪白雪白的,整个人看着娇气极了,一看便是娇养在深闺的高门小姐。 李熠然将红纱帐缓缓放下,两人隔着层层叠叠的帐子说着话。 李熠然并没有询问张佩嫣的闺名、家世,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她沦落至此,只怕她往后的名声就坏透了。 “姑娘怎么沦落到这枫月楼?” 看着帐外男人的身影,张佩嫣握紧了胸前大红色的锦被,她整个人又羞涩又紧张,缓了好一会儿后才说出话来。 李熠然只当她一时害怕,并没有出声催促她。 “我随着家中嫡母一起出府去看望嫡姐,因着身子不适先行回府,却在路上被奸人迷晕,醒来后就在此处了。” 李熠然在帐外默默听着,心中不禁暗自猜想着她这嫡母恐怕也参与了其中。 一个时辰后,章阔带人守在了茉莉雅间外,李熠然推开门后一眼就看到了他。 章阔暗自打量着李熠然,只见他神情舒爽,瞧着心情也是格外的好。 “将军,这份礼物您可还满意?” 李熠然笑着点了点头,他凑近了章阔的耳边说道:“本将军甚是满意,这份礼物本将军今日就带走了。不过今日的事,章公子可知晓要怎么办?” 章阔眼睛一转便晓得了李熠然的意思,他连忙应和着在旁边再三保证道:“将军请放心,今日这事我定当保密,绝不会有任何风言风语流传出去坏了将军的清誉。” 李熠然满意地拍了拍章阔的肩膀,“章公子办事就是利落,我李某今日交你这个朋友。至于公主那边,我会为章公子多说好话的。” 章阔满脸肥肉堆积在一起,他面上讨好笑着,心里却是在冷笑。 他偷偷将一个紫玉牌递给了李熠然,“将军,这是我们枫月楼的帖子,还望您多多光顾。” 李熠然接过后藏进了袖中,他别有深意地看着章阔点了点头,“章公子盛情相邀,李某定时来光顾一番。” 张佩嫣由着枫月楼的丫鬟们梳洗打扮好后覆着面纱坐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岸意隔着轿帘在马车外面问道:“不知姑娘要回哪里?我们将军吩咐我送您回去。” 张佩嫣抿了抿唇,她期盼地看着轿帘问道:“不知将军现在在何处?我想去向将军道个谢!” “我们将军说了,此等小事,姑娘不必挂怀。” 张佩嫣难掩失望地咬着下唇,“那劳烦您送我去满记首饰铺子吧!” “好的,我们将军刚托我提醒姑娘一句话,让您小心着家中嫡母。” 岸意点到为止,他吩咐着马夫将张佩嫣安全送到满记首饰铺子后就离开了。 李熠然从枫月楼离开后就直接去了关崖司,他前脚刚回来,后脚就有守都卫前来禀告京都失踪案的案情。 “将军,张相家的小女儿也在前几日失踪了,他们并没有声张,只是在私底下派了许多人寻找,我们怀疑与京都失踪案也有关联。” “可知在何处失踪的?” “听说那张家小姐跟随丞相夫人去舒王府看望舒王妃以及小皇孙,中途因身体不适先行回了丞相府,却在路上离奇失踪。” 李熠然心中讶然,这与刚才那女子的说辞几乎一致,莫不然她就是张相的小女儿。 “去查一下满记首饰铺子,可与张相是否有关联。” “是。” 张相连续几日心绪不宁,张夫人端了药膳来看望他,却被他一巴掌打倒在了地上。 “若是嫣儿出了任何事,我定饶不了你。” 张夫人跌坐在地上,他眼中晦暗不明,只低着头看着身下暗红色的织金地毯。 “大人,大人,有小姐的消息了,小姐现如今就在满记首饰铺子呢!” “快去备马车,本相要亲自去铺子里接小姐回家。” 张相离开后,张夫人才抬起头看向外面匆忙离开的身影,一如很多年前她生产阿菡的时候一般。 门外等候的嬷嬷快步走进了堂屋,她心疼地将张夫人扶了起来。 “夫人,丞相真是太过分了,他怎能如此宠妾灭妻,竟为了那妾侍的孩子在众人面前打您?” 张夫人冷冷笑了一声,“那贱种竟然能回来?比她的那个贱人姨娘的命可是好上了许多!不过下次就不一定了。” 第92章 放下 无论张相怎么询问失踪之事,张佩嫣都一问三不知。她答应过李熠然,不会将枫月楼的事情告诉第三人,包括她最亲近的父亲。 看到女儿安全回来,见她不想多说,张相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只私下派了人去调查,同样一无所获。 张佩嫣心中记着李熠然的提醒,她将这话告诉给了张相,只说是自己的猜测。 张相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顶,“爹爹都知道了,嫣儿不必为此烦心,一切交给爹爹便好了,爹爹往后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不久之后,京都中传出流言,称丞相夫人生了重病,需在家中静养,不宜再出门参加宴席。 与丞相夫人交好的世家夫人们纷纷来到丞相府探病,也都被拒之门外。 舒王妃心中担忧母亲的身体状况,她带着随身侍候的丫鬟以及宫中的太医们一起回到了丞相府探望丞相夫人,却先被丞相带到了书房闲话家常。 “阿菡,过几日宫中为小皇孙举办新春宴,届时你带着嫣儿一起过去,让她跟在你身边。你身为长姐,自要帮忙留意着适合嫣儿的良配。” 舒王妃对于父亲宠妾灭妻的行径心知肚明,她幼时如母亲一般对父亲此般行为愤愤不平,因此时常端着嫡小姐的派头去欺辱林姨娘,为此还挨了父亲不少的打。 后来她时常去青山寺中修行,跟随在念痴师父身后修禅,从此学会了放下心中的执念。 也是因此机缘,她偶然认识了当今的大皇子孟玄舒,与其两情相悦,并有幸成为了他的结发妻子。 舒王妃并没有立即应下,“父亲,听闻母亲重病,孩儿特意带了太医来为母亲诊治。” 张相心中生出淡淡不悦,他没有想到一向乖顺的三女儿居然会有一天暗暗威胁自己。 他脸上始终一副严肃的样子,眼中只泛着冷意和不屑,仿佛堂下之人并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可以随时碾死的蚂蚁。 张相拿起手边上的茶盏,他拿着盏盖缓缓拨了一下浮起来的茶叶,闭着眼睛品了几口茶后才再次看向坐在下首的舒王妃。 “你母亲并没有生病,只是她做错了事,需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舒王妃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她怒喝了一声出来,“父亲!” 她已经好久没有像今日这样控制不住情绪了,舒王妃深呼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自己的心神后方才继续说道。 “父亲,母亲她是您的妻子,您不可以这般不顾她的颜面。” 张相拂袖将茶杯摔在了地上,“你虽为舒王妃,又诞下了皇长孙,可我丞相府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新春宴当日我会将嫣儿送到舒王府,你只负责照顾好她为你母亲赎罪即可。” 张相甩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堂屋,留下舒王妃一人跌坐在了椅子上。她对这个冰冷且偏心的父亲感到绝望,为她偏执又魔怔的母亲感到伤心。 舒王妃经常会觉得自己和大皇子以及二公主其实是同一类人,他们的父亲都防备着他们,却对自己心爱女人生下的孩子关怀备至。 他们明明可以做好一个父亲,却偏偏不想将他们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去疼爱。那当初,又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到这个世上呢? 后来她嫁给孟玄舒后,她在孟萱的身上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她们心中都有一种病态的执拗,她们将矛头对准了那些父亲所喜爱的女人和孩子,却忘记了这一切都是他们的父亲所导致的。 孟萱比她幸运,她有一个偏爱她的哥哥,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嫁给孟玄舒后对孟萱好极了,不仅因为她像从前的自己那般,还因为她是自己最爱之人的妹妹。 她的付出并没有白费,孟萱从心底接纳了她,将她与孟玄舒当成了自己最信任的亲人。她们本该是幸福的一家人,可因着皇权的诱惑放大了他们心中的执拗。 如今她已经有了自己在乎的家人与爱人,她已经不需要丞相府这个家了,为什么父亲还要来再插上一手。 为了他渴望的权利和野心,难道要搭上自己的一生吗? 舒王妃坐在椅子上越想越多,她思绪紊乱,最终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到了舒王府。 新春宴如约而至,孟语在温筱筱的帮助下操持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新奇宴会,为此挨了孟玄钰不知多少白眼。 每次孟语为宴会的事情去东宫向温筱筱请教,都会与孟玄钰撞上,两人因此斗了很多次嘴,每次还要辛苦温筱筱在中间调和一番。 有次孟玄钰做的过分,竟直接将东宫的大门锁上了。孟语见招拆招,她站在东宫门外不吵不闹,径直去了御决殿将皇上拉了过来。 最后皇上下诏,只要孟语一亮玉牌,东宫照样可以由她随意进出。 今日新春宴,为了小皇孙,孟语特意选在了室内举办宴会。 殿内每位贵人的身旁都被安置了一个火炉,每个火炉旁都有御膳司的人在负责烤肉还有果蔬。 每人使用的竹筷皆是翠色的颜色,喝的酒是杏花酒,吃的糕点皆以春日的万物为主题。 皇后并没有出席,皇上只露了一面后也退了场,最后只能由孟语坐在上首负责招待着殿中的众人。 舒王坐在下首面色不善,舒王妃却没有受到影响,只专心逗弄着奶娘怀里的小小孩儿。 孟萱咬着嘴唇,她看了看坐在舒王妃身侧的张佩嫣,然后犹豫了一瞬才紧贴着舒王妃与她坐在了一起。 舒王妃冲着奶娘摆了摆手,然后专心看着孟萱说道:“小萱这是怎么了,怎么今日与你皇兄一样闷闷不乐的?” 孟萱抱着舒王妃的胳膊,她心中深深依赖着舒王妃,甚至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皇嫂,那便是你家的小妹妹?” 舒王妃朝着孟萱眼神示意的地方看了过去,然后对着她点了点头。 孟萱仍旧咬着嘴唇,她不解地看向舒王妃问道:“皇嫂,你们同父异母,且听闻张相偏疼幼女,你是如何做到真心待她的呢?” 舒王妃掐了掐孟萱的脸蛋,“你这个小丫头是吃醋了?” 孟萱心中别扭,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舒王妃看着她笑了起来,然后半抱着她说道:“小萱,皇嫂做不到以德报怨,自然不会真心对待她。可皇嫂学会了放下,也就放过了自己。” 孟萱联想到了最后一次在青山寺上与念痴的对话,念痴总是劝她放下,又说她不知道自己该放下什么。 “那皇嫂放下了什么?” 第93章 早缔良缘 “放下了与被偏爱之人的比较,放下了对等不到之人的期待。” 舒王妃看着虚空处说出了这些话,转而又对着有些愣神的孟萱说道:“小萱,放下心中的偏执并不代表着我原谅了他们,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不被心魔所累。” 她温柔看着神情有些松动的孟萱,又转头看了看正独自喝着闷酒的孟玄舒,眼中不禁划过一抹担忧。 “而且我如今又有了小萱和你皇兄两个亲人,心中早已满足。” 孟萱神色复杂地看着舒王妃,她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半分话来,最后无言地依靠在了舒王妃的身上,寻找着那来之不易的温暖。 “皇嫂,你把小修给忘记了。” 舒王妃看不见孟萱脸上的神色,只笑着拍了拍孟萱的手掌,“是啊,现在我们还有小修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够了!” 张佩嫣在舒王妃身旁坐下后就开始寻找李熠然的身影,她四处张望都未寻见心中期盼之人,还以为他不会过来了。 心中正失望之际,却偶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缓缓从殿外走了进来。他朗月清风,整个人目不斜视地走向了孟语。 在她身旁经过时,丝毫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李熠然来找太子商议要事,如今来新春宴也只不过是为了配合孟语做戏,以此来表明他们之间感情很好,省得让人多加揣测。 他瞧见了在台下喝酒吃肉的温铎,心中愈发难受,忍不住坐在孟语身侧向她吐苦水。 张佩嫣看着台上浓情蜜意、并肩坐在一起的两人,心中一片酸涩。她大口喝了一杯杏花酒,那酒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引得众人都看向了她,包括坐在高台之上的那两人。 张佩嫣难堪地低下了头,她在贴身丫鬟的侍候下渐渐平缓了下来,只脸上仍如新春的桃花般粉红娇嫩。 “张小姐,这是我们公主吩咐我特意给您送过来的酥调杏油。” 张佩嫣感激地冲着高台上的孟语点了点头,她没敢看孟语身旁之人的表情,只转头对着盛夏说道:“多谢五公主的赏赐,佩嫣感激不尽。” 盛夏笑着放下酥调杏油后就款款走到了孟语身边。 李熠然认出了张佩嫣,他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刚刚被她打断了谈话,如今恢复平静后,李熠然又忍不住继续对着孟语诉苦。 “阿语,你看看温铎,他整日不干正事,除了吃就是喝,殿下将公务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李熠然说着就要拿起孟语的手去摸摸自己已经凹陷下去的脸颊,但是被孟语一眼瞪得收回了手。 “阿语,你真是变了,一点也不心疼你熠然哥哥了,还有殿下也是。我前几日为了查案差点被人算计失了清白,如今你们一个个却这样对我。” 孟语无语地夹了一块肉放在了李熠然面前的碟子里,听到李熠然后面的话顿时来了精神,“查案,清白,熠然哥哥你有故事啊?快讲讲,快讲讲!” 李熠然夹起碟子里的肉吃了进去,他转头看着阿桃吩咐道:“阿桃,给我倒酒。” 孟语对着阿桃点了点头,然后凑近李熠然听他讲着故事,期间台下的温铎和张佩嫣频频偷看台上的两人。 温铎端着酒杯走到了台上,他坐在孟语的另一侧,对着阿桃说道:“阿桃,将我的餐具拿来。” 阿桃闻言立马下了台阶取过来了温铎的餐具,并将其整整齐齐摆放到了孟语的桌上。 霎时,一张方桌上同时坐了三个人,在旁烤肉的御膳司太监都有些忙不过来。他一边擦着汗,一边幽怨地坐在火炉前烤着肉。 “吃吃吃,怎么这么能吃?” 被御膳司小太监在心中吐槽的三人浑然不觉,只开怀着吃着肉。 孟语偷偷夹了好几块油润多汁的鹿肉到了温铎的碟子中,引得李熠然不满地看向了孟语。 温铎捂住了李熠然的眼睛,“这样就看不到了,心中是不是便痛快了?” 李熠然扒拉开温铎碍事的手,他鼓着腮帮子,快速夹起了温铎碟中的那块鹿肉吃了下去。 “现在,是痛快多了。” 眼前幼稚的两人,一个是替皇室探听百官秘密的守都卫首领,一个是驰骋沙场的鬼煞神将军,如今却为了一块鹿肉你争我抢的。 孟语笑着摇了摇头,但是她却希望他们可以一直停留在这段还有机会可以针锋相对的时光中。 若干年后,当孟语坐在幼帝身后垂帘听政时,她望着台下端庄稳重、位极人臣的李熠然,总是会忍不住回想起这段时光。 同时也会忍不住去思念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她不知道他过得如何,也不敢派人去探听一二。 李熠然趁着孟语不注意递给了温铎一个眼神,温铎点了点头后伸手为孟语又倒满了一杯杏花酒。 司马如回到南阳侯府后每个月总会写一封书信寄给柳天嘉。他在书信上讲述南阳的风土人情、趣闻轶事以及自己在军队中的成就。 柳柳,我虽身残,却依旧有自己的一腔抱负。温大哥曾开导我,古有孔明,料事如神、治军有方,一生辅佐昭烈帝三分天下。我无甚大才,却欲效仿先贤。 昔春木围场一事,我并不怨你,亦不怪你,一切皆我自愿,后果自应由我一力承担。 当时之所以答应你的提议,也不过是为了平息京都的流言。且我知你执拗,满心自责,只有暂时应了你,方才能让你缓上一口气来。 人生如浮萍,跌跌宕宕,起起伏伏,总会有意外发生。可福祸相依,是福是祸,哪说得准。 前几日出门踏青,蒙上天垂念,令我遇到梦中之人。她家中世代行医,还放出豪言,要替我医治好这一副病躯。 你我之间的婚约本就是一次戏言,当不得真。聘礼是我以好友的身份赠于你,只愿你与叶兄早缔良缘。 柳天嘉看到这封信后又哭又笑,眼泪沾湿了残云色的信纸,嘴角却是要上翘到了天上。 她不顾礼仪地吸了吸鼻子,然后将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今日新春宴上,叶天骐偷偷看了一眼柳天嘉,却被柳天嘉当场发现了。柳天嘉甜甜笑着回应叶天骐,却看得叶天骐毛骨悚然。 他匆匆低下了头,心中不禁想着,柳天嘉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不然她是不会这样笑着看自己的。 那笑甜得发腻,只在叶天骐的梦中出现过。 第94章 夜夜独守空房 宴会结束后,叶天骐低着头匆匆往外走,最后在宫门口刚要上马车的时候被柳天嘉给拦住了。 “叶天骐,之前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柳天嘉站在马车下抬头看着站在轿凳上的叶天骐,她眸子亮晶晶得,眼中含羞带怯。 叶天骐看着她愣了神,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响起:我莫不是在做梦,柳柳何时用这种眼神看过我?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怎么回复柳柳? 叶天骐在心中纠结着,眉毛也随之皱了起来。柳天嘉看到他这副样子,气愤地对着他哼了一声,只留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你不用回复了,你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叶天骐连忙从轿凳上跳了下来,他跑到柳天嘉身边,一时着急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知道什么了?我这还没说呢?” 柳天嘉赌气地往回抽了抽手,奈何叶天骐攥得紧。 “你刚刚都不想搭理我,这难道还不是答案吗?” 叶天骐始终握着柳天嘉的手腕放也不放,生怕一个不留神,眼前的人就会跑个没影。 他主动走到了柳天嘉的面前,直视着她说道:“我对你说过的话都算数。” 柳天嘉低着头,忍不住笑弯了唇角、眼角,那丝蜜意顺着手腕浸在了她的心间。 她抬起头看着叶天骐,语气中带着质问,一如往日那般娇纵,“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还皱着眉!” 叶天骐低下了头,似个羞涩的姑娘般,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得,“我,我当时太开心了,还以为是在梦中。一时纠结,不知该怎么回答你。” 柳天嘉捂着嘴巴笑了出来,“你这个呆子。” 李熠然在宴席中途就离开了,他转身去了东宫。 温铎在宫门口目送着舒王一家离开后,就骑着马回到了温府,此后再未出门。 东宫内,李熠然一边吃着苹果坐在书案上,一边向孟玄钰汇报最近调查的进展。 “殿下,据我调查,京都失踪案和枫月楼脱不了关系,但这应该是章阔一人的手笔。” 孟玄钰品了一口茶淡淡问道:“何以见得?” “我若说出来,还怕殿下你不信呢!章阔此人实在是又蠢又坏。他竟将张相最疼爱的小女儿也绑到了枫月楼。” 孟玄钰放下了茶杯,他语气里都藏不住对于章阔的嫌弃。 “不是说张相的小女儿并未失踪吗?只是与家里闹了脾气,躲去了铺子里藏了几天。” “这不过是丞相府对外的说辞。当日章阔邀我进了枫月楼,还献了一位女子给我。那女人便是张相的小女儿,我今日还在舒王妃身边看到她了呢!” 孟玄钰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与阿语的事如今到底怎样了?只要你是她的人,便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李熠然放下了手中的苹果,他看着孟玄钰,突然间叹了口气,“我也想要当阿语的人,奈何阿语没看上我。在新元夜她便和我说清楚了,我们之间只能是亲戚,她对我毫无男女之情。” 孟玄钰并没有搭理李熠然的那怨妇般的口吻,他不解地问道:“既已说清,为何不奏明父皇,趁早取消了你们二人之间的婚约?” “那殿下就要问问温铎世子了。他为了挽回阿语,就向她透露了一二。殿下也应知道,阿语聪慧,顺藤摸瓜,也就猜出了一些东西。” “她后来逼问过我,可我才不是温铎那等无底线之人,我什么也没和她说,她仍是要尽自己一份力。” 作为孟语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孟玄钰虽然看着一直在埋汰孟语,但对她这个妹妹其实很是上心。 他了解孟语,知道她是不想打草惊蛇,所以便维持着这份婚约。不然就以除夕夜发生的那件事,她也会央求着皇上取消婚约。 他家的阿语不愧是俞朝的公主,就是懂得顾全大局。 孟玄钰心中为孟语感到骄傲,他抬眼看到李熠然,就又想起了除夕夜那晚的事。虽然他未曾亲眼看到,但只听盛夏说了一遍,他就想打死李熠然。 孟玄钰拿起一个苹果砸向了李熠然,李熠然站起后闪身躲了过去,任由着那苹果掉在地上后咕噜咕噜转了几圈。 “殿下,要不您劝劝阿语,让她同时嫁给我和温铎两个人,我可以......” 李熠然还未说完,另一个苹果又朝着他砸了过来。 孟玄钰:“你咋不想上天呢?” 温铎:“有了我,李将军也只能夜夜独守空房。” 温铎一袭黑衣,他头戴着黑色蝴蝶面具从门外悄然走了进来。 孟玄钰汗然扶着额头,他无奈叹出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想着,看上他妹妹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啊? 李熠然心中不服,“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会独守空房呢?万一有朝一日阿语厌弃了你,夜夜流连于我房中呢!” 孟玄钰捏紧了拳头,面前的两人是他的左膀右臂,日常碰头时掐掐架也就算了,如今怎么还搞上内宅那套争风吃醋了呢? 虽然两人不是在为争夺他的宠爱而互相吵架,但夹在两人中间,他也是头疼的很。 此时他唯一庆幸的便是,自己只有温筱筱一人,不然岂不是平白为自己添了许多麻烦。 今日这苦是他代孟语受的,改日定要向她讨回利息。 “够了,孤叫你们来是办正事的,不是来听你们争风吃醋的。” 孟玄钰使劲捶了捶桌子,震得面前不服输的两人都闭上了嘴巴。 “熠然,那京都失踪案你可掌握了证据?” 李熠然规规矩矩地站好,他正色回道:“已经拿到了那些被拐之人的口供,只是暂时无法将她们接出。” 孟玄钰点了点头,“失踪案不宜提前告破,否则便会让枫月楼幕后之人有了防备。” “臣也是如此想的。但失踪案一日不破,那章阔恐怕还会拐骗更多的良家女子。可臣目前还未摸清枫月楼的底细,若是打草惊蛇了,其幕后之人更难揪出。” 温铎上前一步,他看着处于两难之中的孟玄钰说道:“殿下,臣有一两全其美之法。” “阿铎,你说。” 第95章 京都失踪案 一夜之间,京都坊间传播了许多关于京都失踪案的流言,其中的一个引起了百姓们的广泛关注。 京都失踪案中那些突然消失的妙龄女子其实都被人拐进了枫月楼。 此消息一出,各个家中有女儿的百姓们心中皆惶恐不安,纷纷聚集在了大理寺的门前,要求大理寺调查此事。 迫于压力,温铎亲自带人去了枫月楼一趟,并在枫月楼内搜查出了那些女子。 枫月楼中无人管事,在温铎的故意放纵下,一个小厮偷摸着溜出了枫月楼。 等中书令急急忙忙赶过来时,温铎正坐在枫月楼的五层悠悠喝着茶水。 “章大人,或者叫您章五爷?” 中书令来不及坐下,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方帕子擦了擦汗,“世子在说些什么?” 温铎重重放下了茶杯,他仍是坐着,神情中满是不悦。 “如今我们都是舒王爷的人,章大人还要对温某藏着掖着吗?若不是顾及着王爷,温某早就带着这些女子回了大理寺,哪里还会浪费这个时间?” 中书令明明比温铎大上许多岁,但此时他却战战兢兢地站在温铎面前,头脑中更是懵得厉害。 “世子爷也可以这样叫我,咱们都是舒王爷的人,自然是要相互帮衬着。今日这事,不知世子爷要如何处理?” 温铎冷笑了一声,“章五爷如今想起咱们都是舒王爷的人了?” 温铎嘲讽的话语似打在中书令脸上的巴掌,虽无声无形,却让人难堪得很。 他故意停顿了一番,端起茶盏后缓缓喝了一口茶后方才继续说道:“章大人若想让温某帮忙也可以,不过要将此事向温某透个底。” 中书令讨好地对着温铎笑了笑,他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听到温铎再次说道:“章大人请坐,还不给章大人看茶。” 前半句话是温铎对着中书令说的,后半句则是他对着那个一直守在门外,刚偷偷溜出枫月楼去给中书令通风报信的人吩咐的。 中书令再不复上次在枫月楼那样的盛气凌人,在温铎的多次敲打下,他最终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再也不敢在温铎面前充前辈的派头。 中书令坐在下首,在小厮将茶水送进屋内并关紧房门之后,他才对着温铎再次开口。 “此事是犬子一人所为,我管束不力,此次之后定当严加管教他。” “若温某没记错的话,上次在枫月楼内,章大人也是如此说的,竟没想到令郎的胆子是越来越大,这犯下的过错......” 温铎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下,他低头拨弄着茶水,只懒懒抬起眼皮看着中书令。 中书令沉默着,一颗心直直往下坠。若他有命回府,他定要将那逆子打成残废不可。 本想给他一次锻炼的机会,他却做出了这样的蠢事。 枫月楼本就树大招风,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他竟想出了这么个蠢办法,将麻烦放进了枫月楼里。 此事若是被舒王爷与张相知晓,不仅他手中的权利要被收走,恐怕章阔的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温铎放下茶盏后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思绪在百转千回间的中书令。 “此事我可以替令郎善后,也可在舒王爷面前帮忙掩饰一二。不过,有些人需要章大人去处理。” 中书令急忙站起了身子,他快步走到了温铎面前,“世子但说无妨。” 最终温铎带着那些女子回了大理寺,她们大多失了清白。就算有幸运的姑娘,她们刚刚被捉进枫月楼后便被解救了出来,名声也是坏透了的。 这个世道总是对女子过分苛刻。它要求女子一生都要为夫君、为家族守着清白的身子,却允许男子三妻四妾、到处寻花问柳。 更加可笑的是,女子失了清白便要被世人甚至是家族唾弃,而此事对于男子而言只不过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甚至人们在饭后闲谈时会赞上一句年少风流。 对外,大理寺贴出告示,公布了京都失踪案的始末。 告示上称是有一伙贼人拐骗了良家女子后将其关押在了枫月楼的地窖里。如今那些贼人已经伏诛,且经大理寺调查,此事与枫月楼并无关系。 告示一经公布,百姓们纷纷围了过来。有人看后直接往地上呸了一声,“这个也有人信,这枫月楼能是那么干净的?” 一人开了头,周围好几个人都附和着围在一起说了起来。 “要我看,这枫月楼后面的来头可不小。你想想,能进这枫月楼楼上的人可都是些大富大贵之人。” “这个还需你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这枫月楼幕后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竟连大理寺都要包庇他?” “你猜会不会是皇亲国戚?”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这些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而舒王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舒王眼中,只要这件事情没有引起皇上的注意便算是全然解决了,至于百姓们会怎么看待,他从来都不在乎。 都是些蝼蚁小民而已。 虽温铎有意隐瞒了那些受害女子被玷污的事情,但等她们被家人接回去后没几日便被这世道逼得上了吊,投了井。 偶有几个性子坚韧的,也都剃发出家做了姑子,从此了却俗世,于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常伴了青灯古佛。 “动家法。” 事发前夜,章阔正与一众狐朋狗友在醉湘坊内吃花酒。还是中书令在得知了温铎带人去枫月楼搜查的消息之后命人将躺在妓子榻上醉生梦死的章阔给绑回了章府的祠堂。 章阔从头至尾不知发生了何事,他被五花大绑至祠堂后就没有见过中书令的面。他赤裸裸地在祠堂呆了三日,谁知中书令刚来了祠堂露面就命人对他动用家法。 “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中书令从不舍得打骂章阔,直到此时此刻,章阔心里仍觉得中书令只是在吓唬他,直到那板子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招呼到了他的屁股上。 那一日,章府的祠堂里充斥着杀猪一般哭喊声。 而章阔身边帮衬着他为非作歹的下人们都被中书令绑去了大理寺。中书令许给了他们的家人百两白银,从而让他们做了章阔的替死鬼。 第96章 三元及第 殿试整整举行了三日,三日之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宫门打开,一众学子相互谈论着走了出来。叶天骐与庞语卿皆伸长了脖子望了过去。 叶天驭脚步轻快,他一边与身旁的众人交流着殿试中皇上所出的题目,一边快速地寻找着那一抹靓丽的身影。 “周兄,下次关山楼再聚。” 站在叶天驭身旁的那位周学子极其赞服叶天驭在殿试中一气呵成所作成的那篇策论。 自从大殿内走出来后,他就一直拉着叶天驭向其讨教一二。两人有些地方不谋而合,一时说到兴头上了,可叶天驭却突然留下了一句话后就跑开了。 周学子朝着叶天驭跑走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才了然。 “原来是小嫂子来了,怪不得叶兄如此急切。也是,有美人在侧,谁还会留下来同他这个臭男人一起谈论时事呢!” 叶天驭直直冲着庞语卿跑了过去,他站定在庞语卿的面前,满眼都是她,一眼都没有看一下叶天骐。 叶天骐暗暗在心里埋怨起了自己的母亲浏阳长公主,他都同母亲说了他要陪柳天嘉去游桃园,母亲却偏偏让他陪着庞语卿一起来皇宫接叶天驭回家。 如今他陪着来了,可眼前这两人谁也没将他放在眼里。他像个木桩一样杵在这儿,反而耽误了两人浓情蜜意。 “三哥,母亲准备了丰盛的晚宴等你回家,你一会儿记得带庞姐姐一起回府。” 叶天驭点了点头,仍是没有看叶天骐一眼。他握着庞语卿的手,深情注视着她对叶天骐说道:“知道了。” 庞语卿笑得更加开心,她回握住了叶天驭的手,“驭哥哥,你殿试发挥的如何?可能三元及第?” “三元及第是我送给卿卿最后的聘礼,庞伯伯可说过,只有状元郎才配得上他的女儿。” 叶天驭拉着庞语卿坐上了马车,叶天骐跟在他们身后,最后赌气地坐在了马夫的身边。 “六公子,您,您还是坐到马车里面吧!” 叶天骐不管不顾地倚在了车厢上,“连你也嫌弃我吗?” 马夫坐正了身子,他立马拿起了马鞭准备策马回府。 “不敢不敢。” 章阔最终被中书令打了个半死,之后便被人连夜送去了京郊的庄子上去养病了。 中书令不仅将他软禁在了庄子里,还派了自己身边信任的人在庄子里盯着章阔。 章阔走后,中书令又亲自管理起了枫月楼。他从不露面,但经过京都失踪案一事,太子便已经知道了枫月楼明面上的主人到底是谁。 虽然温铎借京都失踪案试探出了章五爷,可这枫月楼中牵扯的势力太广。只有将此连根拔起,才能彻底瓦解掉大皇子的势力。 整个俞朝正面临着内忧外患,可大多数人却浑然不觉。 孟玄钰坐在东宫内,他眼中晦暗不明,“皇兄暗地里竟然动了这么多手脚,若是没有及时察觉,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温铎坐在一旁,自他与孟语重归于好后,心中的重担突然间轻了很多,整个人身上的那股肃杀气也少了许多。 “父亲那边目前不会有大动作,他还想着利用舒王爷,来一个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孟玄钰情感上早已接受了镇北王有了不轨之心的事实,他同温铎一般,谈到镇北王时并没有任何波动。 “目前熠然已经潜入了枫月楼,他探听到枫月楼内部官商勾结,里面有拜帖之人为舒王出钱出力,全是在背后支持他的人。” “这枫月楼内只有一楼是正常酒楼,再往上,便集结了赌场、妓院、酒楼于一身。 ” “中书令以色以权诱之,竟为舒王积攒了一大批钱财人脉。” 孟玄钰说着,心中不禁为中书令感到惋惜。如此人才,竟不能为他所用。若是他将头脑用在了正路上,必将有更大一番成就。 可惜,可惜。 “殿下,臣去章大人府上做客,曾偷听到他手上有一本账簿,上面记载了枫月楼内所有的账目往来,而张相与舒王均不知晓这份账簿的存在。” 温铎侧身继续说道:“若是我们找到了这本账簿,便有了指控舒王结党营私、收受贿赂的最有力证据,届时便可让舒王再无翻身之地。” 孟玄钰眼中亮了亮,“若能提前找到最好,否则我们便要逼上一逼他们了。” “娘娘,王爷来信了。” 温筱筱坐在院中的凉亭下,她一身素色衣袍,手中绣着小婴孩的虎头肚兜。万嬷嬷拿着信过来时,她正好将一根虎须绣完。 她放下肚兜后揉了揉酸累的脖颈,然后才接过书信不紧不慢看了下来。 “父亲真是好算计。” 温筱筱一双桃花眼中带着冷意,全然没了往日里温温柔柔的模样。她语气嘲讽,手里的力道几乎将信纸攥成了两半。 “皇嫂。” 不远处孟语的声音传来,温筱筱一瞬变了脸色,她将信纸递给了万嬷嬷保管。 “还是老样子处理了,不要留下痕迹。” “是。” 万嬷嬷将书信藏进自己的袖子里面后就转身离开了,遇见孟语时还向她问了安。 孟语亲昵地坐在了温筱筱身边,她抬手拿起那虎头肚兜看了又看,简直爱不释手。可惜凭她这副手,是永远绣不出这样好的物件儿。 “别看了,你若是喜欢,往后皇嫂也给你绣。” 孟语脸上瞬间便红透了,像天边快要落下的日头一般,橘中带着红。 “皇嫂你在说什么啊?你又拿我取笑?” 孟语抬手触摸着自己的脸颊,感受到脸上传来的阵阵烫意,只觉得心都要蹦出来一般。 温筱筱促狭看着孟语,仍是不肯放过她,“那阿语到底要是不要?” 孟语咬着唇小心看了看温筱筱的小腹,只见那里仍是平平的,丝毫不像多了一个小孩子的模样。 她忍不住拿手摸了摸温筱筱的小腹,“皇嫂,你这里真有了小宝宝?” 温筱筱觉得好笑,只因孟玄钰也曾这般问过她,两兄妹的神情几乎都一致。 一束斜阳照在孟语的身上,晃了温筱筱的眼睛。一瞬间,她竟错将眼前的孟语看成了孟玄钰。 孟玄钰带着温铎走进了玉潇殿的院子,正看到孟语好奇地抚摸着温筱筱的小腹。 “语儿,你轻些,可别伤了你皇嫂腹中的孩儿。” 孟玄钰突然出声,吓得孟语抽回了自己的手,生怕惊吓到温筱筱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儿。 她抬起头来刚打算与孟玄钰较量一番,看到温铎后就涨红了脸。 第97章 多年期盼成了真 庞语卿盖着红盖头端坐在花轿内,随着三支系有红色绸缎的箭矢射在了轿子上,一只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轿帘。 他亲手牵着庞语卿下了花轿,领着她走进了公主府的正门。从此,世人皆知,庞语卿是他叶天驭的妻。 人生有三喜,一为久旱逢甘霖,二为金榜题名时,三为洞房花烛夜。 而今日,叶天驭一人独占这了这人生三喜。 殿试放榜,叶天驭独占榜首,成了俞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庞将军大喜嫁女,京中无一人不说上一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长公主府外鞭炮连连,热闹非凡。围在府外的人们都是为了沾染一下喜气,唯有一人面带恨意地看着那刚刚进府的一对儿新人。 “叶天驭,你别想甩开我。既然你忘了你对我的承诺,那就别怪我擅作主张。” “我只是想做你的妾侍而已,为什么庞大的公主府就容不下我呢?” “礼成,送入洞房。” 叶天驭被一众兄弟们拦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庞语卿自己被嬷嬷领进了洞房。 “驭哥,我们今晚可不会放过你。你如果喝不过我们,那可就没办法去洞房了!” 未待叶天驭反抗,那一帮子贵胄子弟就将叶天驭架到了酒桌旁轮流着灌他喝酒。 浏阳长公主拉过柳天嘉的手,然后冲着叶天骐使了个眼色,“小六儿,快去帮帮你三哥。柳柳有娘亲替你照顾着,你不用担心。” 叶天骐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柳天嘉,他始终坐在椅子上不愿站起来。 浏阳长公主招呼着他凑近些自己,然后对着他附耳说了一句话。只见下一刻,叶天骐就果断站了起来朝着叶天驭走了过去。 他拿起酒杯替叶天驭挡酒,三杯中有两杯都被他喝了进去。 柳天嘉惊奇地看着叶天骐,心中既担忧又好奇,整个人都顾不上吃饭了。 浏阳长公主亲手夹了一块羊肉到她碟中,“别光顾着看他,自己先吃饱饭最为要紧。” 柳天嘉感叹叶天骐情绪变化得快,她凑近浏阳长公主问道:“殿下,您用了什么法子说服的叶天骐?” 浏阳长公主莞尔一笑,她对着柳天嘉低低说道:“本宫对小六儿说,等到他成亲的时候,让他三哥为他挡酒。” 柳天嘉呆住了,她大脑空白,耳朵上快速涌上了一片红色的光晕,在黄昏下看得并不明显。 孟语坐在浏阳长公主的另一侧,她看着长公主对柳天嘉说了悄悄话。 为了凑个热闹,孟语探头对着浏阳长公主问道:“姑姑,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竟然不带上我?” 浏阳长公主点了点孟语的鼻子,心中更加开怀。自驸马去世后,她很少有过今日这般好心情。 “姑姑不告诉你,省得我们语儿羞红了脸,再去找皇上告状去。” 孟语握着浏阳长公主的手,她鼓着脸颊对长公主撒娇道:“姑姑不告诉我,我也是要去找父皇告状的。” “你这丫头真霸道!” 庞语卿安安静静坐在喜榻上,她摸出袖中的笛子反复把玩着打磨时光。 那笛子由一整块完美无瑕的紫玉雕琢而成,触手生温,是庞裕瑾今日送给她的生辰礼。 今日辰时,叶天驭还未来接亲,庞将军夫妇两人忙着在前院招待客人,庞裕瑾双手背在身后走进了庞语卿的闺房。 他半蹲在庞语卿的身侧,看着她一身红妆、满脸含羞的可爱模样,心中酸涩不已,但面上仍带着笑意。 “卿卿,你今日真漂亮。” 庞裕瑾伸手拿出了玉笛递给了庞语卿,“给你的生辰礼。” 庞语卿接过玉笛,她不解地看向庞裕瑾,“大哥,我生辰要一个月后呢!你怎么这么早就把生辰礼送给我了?” 庞裕瑾笑了笑,他强装着惋惜道:“一会儿背着你上花轿后,我就要赶回肇州了。卿卿生辰的时候,大哥恐怕会赶不回来了。” 他低下头缓了缓,又重新弯着略有些僵硬的嘴角看着庞语卿问道:“怎么样?喜欢大哥送给你的生辰礼吗?” 庞语卿重重点了下头,引得她头上的流苏都勾连在了一起。庞裕瑾笑出了声,他站起来亲自为庞语卿整理了下头上的流苏。 “小姐,姑爷来了。” 贴身丫鬟早上的声音又在身旁响起,将庞语卿从之前的回忆中唤了回来。 她随手将紫玉笛放在了榻前,整个人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下方的那块方寸之地。 一双赤色金线暗纹的蜀锦长靴出现在了庞语卿面前,随之映入她眼帘的是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叶天驭。 他眼中对于庞语卿的痴迷毫不掩饰,第一次让庞语卿直观感受到了叶天驭的心中是有她的。 叶天驭坐在庞语卿的身边,他一把抱住了庞语卿,将自己的头倚在了她的脖间,整个人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卿卿,你终于是我的妻了。”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你当时才这么高,一个人乖乖端坐在那里,看着像个高门贵女,但是你偷偷捉弄别人的事都被我发现了。” 叶天驭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比量着。 “我那时还心想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待在她身边肯定有趣极了。结果母亲转头就指着你对我说,阿驭,她就是你的小未婚妻哦!” 叶天驭学着浏阳长公主的语气向庞语卿再现那天的画面,自己说完后又傻嘿嘿地笑了两声。 庞语卿不再紧张,她摸了摸叶天驭的发顶,感受着手下的真实触感,心中被她与叶天驭的未来所填满。 叶天驭更加抱紧了庞语卿几分,“卿卿,我期盼着你能成为我的妻,如今成真了,我很开心。” “我也是,我也很开心。” 庞语卿刚说完后,叶天驭就吻上了她的脖颈。他一只手扶着庞语卿,另一只手摸索着,迫不及待要去解庞语卿身上的喜服。 庞语卿推了推他,她被叶天驭吻得头昏脑涨。整个人一边娇喘着,一边趁着与他口舌分离的间隙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几个字。 “合,合卺酒,还没有,还没有喝呢!” 第98章 尽心伺候 叶天驭与庞语卿两人相互抵着对方的额头,彼此感受着来自面前之人的气息。 叶天驭缓了缓气息之后方才松开了桎梏着庞语卿的手,他站起身来去桌边取来了由一条紧实红绳拴连在一起的合卺酒。 这对新人侧身坐在大红色龙凤呈祥喜榻上,每人手中都举着一个嵌着红宝石的鎏金酒杯。 一人羞怯,一人痴迷,两人相交着手臂饮过合卺酒后,叶天驭顺手接过了庞语卿手中的酒杯。 他不耐烦地将手中两个紧紧拴在一起的酒杯扔在了地上,在喜烛的照耀下,他抱着庞语卿躺倒在了榻上。 低头看着双颊红润,双眸迷离的庞语卿,叶天驭竟是一刻也等不下去地吻了过去。 他痴痴缠着她的红唇,总是吻到她要呼吸不过来之时才肯暂时放过她 他慢慢磨着她,亲吻了她全身各处,却总是不肯给她,惹得她主动吻上了叶天驭薄薄的唇瓣。 叶天驭尽心伺候着庞语卿,生恐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一点点引诱着庞语卿,让她卸下了紧张,带她领略其中的美好滋味。 她的世界正一点点为他打开,从此他们可以依靠着彼此,直至白头偕老。 叶天驭卖力讨好着庞语卿,弄得她额头、脸颊上皆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两人皆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新房内的烛光亮了一夜,当今的状元郎在叫了好几次水后才老老实实地抱着昏睡过去的状元夫人去了净室。 他拿着湿帕子细细为眼前的女子擦着身子,叶天驭这才知道,与心爱的女子做这世间最亲密的事才是滋味最美妙的。 庞语卿累极了,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了过来。 叶天驭侧躺在外侧,他撑着头,一直含笑看着庞语卿。 庞语卿羞得拿起锦被盖住了自己的脸,叶天驭笑出了声,他伸手拽下锦被,整个人撑在庞语卿的身上看着她。 他伸手触摸着她的脸,手指头缓缓划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以及她的唇角,仿佛她就是叶天驭手中不可多得的珍宝。 “卿卿,我已经把你的样子刻在了心里,往后你可不许离开我。” 庞语卿点了点头,她双手环抱住叶天驭的脖颈,将整张脸藏进了他的怀里。 叶天驭喉间一紧,他趴在庞语卿的身上,与她肌肤相贴,闻着她身上独属于她的味道,突然间欲望上头,想要拉着她再酣畅淋漓地来一次。 庞语卿推拒着他,“不行,还要去为母亲奉茶呢!” 叶天驭吻着她的耳垂,他一边吮吸着那圆润饱满且红透了的耳垂,一边与她耳鬓厮磨着,“不急,母亲乐意看我们这样,中午再去奉茶也可以。” 浏阳长公主早已穿戴好了衣衫,她端坐在堂前等着一对新人过来奉茶,却久久不见人影。 她派了身边的嬷嬷去叶天驭的院子里瞧瞧情况,最后那见多识广的老嬷嬷红着一张脸快步走了回来。 老嬷嬷拿着帕子挡住了嘴巴,她贴在浏阳长公主的耳边小声说道:“公主,三爷还在同夫人行房事呢!老奴站在房门口都能听出里面的情况不一般。三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只是不知夫人身体可还受得?” 浏阳长公主笑得弯了眉眼,“看来他们小两口一时还过不来,你吩咐厨房,午膳多备一碗调养身体的药羹,可不能累坏了我儿媳。” 老嬷嬷笑着应下了,她与长公主对视了一眼,各自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今朝新科状元郎是皇上的外甥,又适逢他大婚,皇上大手一挥,一连让他休沐了十天。 十日后,叶天驭领了任命,去了户部任职。在太子的举荐下,皇上直接将他封为了正四品户部侍郎,主管度支。 “多谢殿下举荐,臣定尽心辅佐殿下。” 孟玄钰从书案后走了出来,他站在叶天驭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表哥,京都物价连日上涨,近一月上涨势头更是凶猛。这其中缘由孤已经同你讲过了,至于舒王一党造假币的罪证还是需要过一下明面。” 叶天驭点了点头,他明白太子的意思,对着太子胸有成竹地说道:“臣知晓,定不负殿下所托。” 殿试前三甲,只有叶天驭一人得到了重用。夺得榜眼的潘生不仅只得了个七品的小官,还被外放到了偏远之地梧州。 舒王一个人阴郁地坐在书房里,他狠狠将手边的茶盏摔在了地上,吓得舒王妃怀里的小皇孙嚎啕大哭了起来。 婴儿的啼哭声不断传到耳边,舒王整理好情绪后站了起来,他打开房门,就见舒王妃正站在屋檐下轻声哄着小皇孙。 “怎么亲自抱着孩子过来了,也不嫌累?我都说过一会儿去看你们了。” 舒王走到了舒王妃身边,他伸手逗弄着小皇孙。 小皇孙看到舒王后立马就不哭了,他睁着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舒王。 舒王妃笑着对舒王说,“看,我们小修是想念爹爹了。” “小修想要爹爹抱吗?” 舒王一边柔声对小皇孙说着,一边从舒王妃怀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小皇孙。 小皇孙躺在舒王怀里,小小的人突然笑了起来,惹得舒王的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舒王妃在旁看着舒王专心致志逗弄小皇孙的样子,一颗担忧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自从有了小修后,舒王妃便经常抱着孩子来看望舒王。她单纯地想着,舒王看到孩子后,会不会在某一刻就会厌倦了争权夺利呢? 可后来发生的一幕幕给了舒王妃答案,不会。不仅不会,这反而还让舒王更加坚定了要坐到那个至高无上位置上的决心。 他的父皇偏心嫡子,他绞尽脑汁要去抢夺的东西,孟玄钰只需站在那里,父皇便会双手递给他。 在父皇的眼中,他比不上孟玄钰,他的孩子亦比不过孟玄钰的孩子。 若他不去抢,不去争,不仅他会被孟玄钰永远压一头,他的子子孙孙们也会永远被压着。 一个村妇的儿子,他怎么配呢! “小修,爹爹会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送到你身边。” 舒王当下说着,舒王妃站在一旁不以为意,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毕竟,父母都爱这样同孩子讲,是当不得真的。 第99章 等待 京都已经迎来了春日,气温上升,暖意融融。反观东突厥,终年严寒,今日尚在下着小雪。 施可黛牵着一匹红马走在纷纷扬扬的小雪里,她头上带着红色狐狸毛的毡帽,几条绑着彩色琉璃的小辫子随意地搭在身前身后。 对面阿勒穆骑在一人高的黑色大马上,他慢悠悠驾着马朝着施可黛走了过来。 自从京都回来后,阿勒穆不再蓄着半脸的络腮胡。他每日都将自己清理地干干爽爽,甚至暗地里会学着温铎的模样打扮自己。 东突厥的人这才知道,他们家大王子竟然能如此俊美,活像他曾经最不屑的小白脸那般。 与俞朝不同,东突厥崇尚野性、健壮的男子。故当阿勒穆再回到东突厥,他府内那些姬妾看到他都少了些争宠的心思。 “施可黛,外面下着雪,你还出来做什么?” 阿勒穆翻身下马,他牵着马看向施可黛不解地问道。 施可黛兴致缺缺,她无聊地看着远方,“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攻入京都城啊?每日待在东突厥好没意思。” 阿勒穆随她一起看着远方,“你在东突厥长大,之前怎么没听过你说没意思?” 施可黛认真想了想,她撇着个嘴巴,“大概是因为他不在这里吧!” “又在想那个小白脸?” 施可黛不同意地跺了下脚,“他才不是呢!哥,你如今这样同小白脸有什么区别?你难道没注意到东突厥中喜欢你的姑娘都少了一大半。” 阿勒穆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我管她们呢!只要她喜欢我这样就够了。” “哥,你就这么喜欢孟语?都过了多久了,你还没忘记她呢?” “你不是也没有忘记温铎呢!” 阿勒穆说完后就骑上马向前飞奔了过去,施可黛也瞬间骑上了她的小红马追了过来。 “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攻进京都城啊?” “时机未到,先等着吧!” 施可黛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穷追不舍地跟在阿勒穆身后,“那什么时候时机才会到啊?” 阿勒穆并没有停下来等着施可黛,他挥着马鞭随意回道:“那就要看你的小白脸能力如何了。” “哥,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他小白脸。” “皇兄,世子爷过来了吗?” 得到舒王的口信后,孟萱匆匆忙忙从宴席间赶了过来。 此处偏僻,但舒王又拉着孟萱往墙角处躲了躲,他小声对着孟萱说道:“小萱,你可想与温铎生米煮成熟饭?这样父皇便会立即下旨封温铎为你的驸马。” 孟萱只犹豫了一瞬便羞涩地点了点头。 “好,一会儿我会让温铎喝下加了料的酒,等将他安置好后,我便会命人带你过去。等你们两人水到渠成,自会有人将事态闹大。” 舒王显然是早有此意,他说着说着低头看了下孟萱,眼眸中划过一丝愧疚。 “不过,这会坏了小萱你的名声,让你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孟萱脑海中已经在开始想象了,若是孟语亲眼看到她与温铎两人在一起做了这世间男女最亲密之事,她该是怎样的神情,那她还能不能维持好一国公主的模样。 她心中开怀,而舒王所说的那些,她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皇兄,一切就依你所言便好。” 今日这场赏花宴是丞相府特意为张佩嫣举办的,算是第一次将她正式地介绍给京都城的皇亲贵胄。 因着舒王妃诞下了皇长孙,京都城内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几乎全都出席了这场宴会。 刚刚痊愈的丞相夫人正喜笑颜开地带着张佩嫣一个一个地认人,她亲切地拉着张佩嫣的手,就如同拉着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嫣儿,这位是兵部尚书家的嫡长女,王涟茉。你们两人年纪相仿,定能说上些话。” 王涟茉并未正眼看上张佩嫣一眼,她亲切地挽着丞相夫人的手臂,“夫人,今日怎么未瞧见菡姐姐呢?” “阿菡今日带着小皇孙一起过来了,只是小皇孙不宜吹风,阿菡待在她从前的房间里照顾着小皇孙呢!” “上次新春宴茉儿只能远远地看上小皇孙一眼,但也瞧见了小皇孙白嫩可爱,甚是招人喜欢。今日涵姐姐带着小皇孙回府,茉儿定要近距离去看看小皇孙。” “你这孩子,嘴巴甜得就如同抹了蜜般。” 王涟茉笑着低下了头,她撒娇着摇了摇丞相夫人的手臂。两人之间言笑晏晏,张佩嫣站在她们身边就如同一个透明人一般。 刚才丞相夫人也带她认识了一些官家嫡出的小姐以及一些正室夫人,那些人无一例外都看不起她这个丞相府庶出的小姐。 张佩嫣揉了揉脸上有些僵硬的笑容,她凑近丞相夫人说道:“母亲,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回去喝一副药。” 丞相夫人关怀地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快去吧!别累着了身子。你才是今日赏花宴的主角,可别忘了正事。” 张佩嫣点了点头就在小琚的陪同下走远了。 王涟茉嫌弃地看了看张佩嫣的背影,“庶女便是庶女,怎么提拔她,都上不得台面。她连菡姐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丞相夫人的笑意加深,她语气轻柔,丝毫没有震慑力。 “茉儿,不要这般说,若是让丞相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张相宠妾灭妻的事早已传遍了整个京都,谁人都知道张相宠幸林姨娘,更是将她们的女儿张佩嫣如珠如宝地照顾着长大,其待遇甚至超过嫡女。 王涟茉身为嫡女,自然十分厌恶后宅里的那些姨娘及庶子女们。 她愤愤不平地握着丞相夫人的手说道:“夫人,也就是您心好。您瞧,她同她姨娘一般,如出一辙的狐媚子样。” 舒王计划得很好,可他到底低估了温铎。就在孟萱刚要推开面前的房门时,他就被季漾打晕了,然后被极有眼力的季漾运到了一个不碍事的地方。 一门之隔,房间内,温铎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身上太热,自己忍不住解开了脖间的几粒扣子。 此时,一脸慌乱的孟语正被他按在了房门之上。 “阿语,我好热啊!” “阿语,你帮帮我!” “阿语......” 温铎说着就吻上了孟语娇嫩且泛着水光的唇角,他尽力克制着自己,一步一步渗入到了她的唇齿间。 孟语不仅是他目前的解药,同时更是加剧了那药的发挥。而他在触碰到她之后,竟是开始渐渐控制不住自己了。 第100章 紫藤苑 温铎最终将头错开,他头抵着房门,孟语耳边萦绕着他粗重的喘息声。 见他手上青筋暴起,孟语弯身从他的怀中躲了出来。她站在温铎身后,用着力道对他脖间的穴位击打了下去。 下一刻,温铎顺着房门跌坐在了地上,他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孟语得意地拍了拍手,前几日她刚跟太医院院正学习到了晕睡穴,正苦于没人试验,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孟语拉着温铎往旁边移了移,她刚打开房门,就见季漾正笑嘻嘻地守在这紫藤苑的院落门口。 “公主,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要过上一个时辰呢!” 季漾嬉皮笑脸地说着,走到孟语身边后还偷偷往屋内瞧了几眼。 结果情况与他料想得天差地别,他们家世子爷不仅没吃上肉,还被人敲晕了。 季漾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屋内正倚在桌腿上昏迷的温铎,“公主,这是你干的?” 孟语扬了扬下巴,季漾的反应成功取悦到了她。 “好了,虽然本公主是很厉害,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带着温铎去看病。他误饮了迷情散,若是不能及时疏解出来,怕会坏了身子。” 季漾心中想着,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把他打晕了。你直接帮他疏解出来不就可以了嘛! 孟语见季漾呆愣愣站在那里,一脸古怪的样子。她直接踢了季漾一脚,“你还不快点,愣在这里干什么?” 季漾心虚地乐呵了几声,他快步走进了屋里将温铎扶了出来,然后使着轻功将温铎带出了张府。 孟萱被季漾拖到了隔壁几间的那个屋子里,她眯着眼睛看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然后就又昏了过去。 为了此次赏花宴,丞相特意命人寻了许多鲜花移栽到了这丞相府的后花园。丞相夫人带着各位贵客在花园中观赏奇花异草,正一步步带着他们走向紫藤苑的方向。 张佩嫣换了身衣服后才款款来到了府内的后花园,丞相夫人心中讶异于她的出现,眼中快速划过了一抹疑惑。 这贱种明明已经喝下了迷情散,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因着需要丞相夫人来操持这次赏花宴,张相才在好好敲打了她一番后解了她的禁足。 丞相夫人听身边的嬷嬷说舒王妃曾带着太医来看望过自己,因此还和丞相顶了几句嘴,走时的模样很难看。 故可以自由活动后,丞相夫人便去了舒王府看望舒王妃和小皇孙。 她宽慰了女儿几句,在出了舒王妃的院落后就被舒王亲自拦了下来,最后跟着他去了书房。 舒王待女儿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丞相夫人也将舒王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况且若他日舒王上位,那她便是当朝皇后的亲生母亲,谅张相也不敢再轻易拂了她的脸面。 舒王对她说的话,她一一应下,连其中缘由都没有多问一下。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丞相夫人计上心头。捉奸这事,一个也是捉,两个也是捉。何不趁着这股东风,坏了那贱种的名声。 虽然不知这贱种怎么逃脱了过去,但舒王爷交代的事情还需要她去做。眼下顾不得去细细思量,这紫藤苑她是非去不可的。 张佩嫣自然没有错过丞相夫人眼中的疑惑,她面上仍是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任由着丞相夫人握住了她的手。 丞相夫人假意训斥了她几句,张佩嫣心中冷笑,仍是配合着她一起演起这母女情深的戏码。 她从前便知晓丞相夫人心中不喜她,只是没想到从外祖家回来后,丞相夫人竟接二连三地要加害于她。 刚刚她的确喝下了含有迷情散的桂花奶酪,若不是碰巧遇见了李熠然,她今日恐怕会贻笑大方,成了这全京都的笑柄。 眼瞧着丞相夫人仍走向紫藤苑的方向,张佩嫣心中不解,她跟在丞相夫人身边与身旁众人有说有笑,一双柳叶眉毛却微微蹙起。 不知丞相夫人又谋划了何事? 张佩嫣心中不悦地想着,连带着面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紫藤苑位置偏僻,因院中种植了许多紫藤花,才得了这名字。 路过紫藤苑时,那藤上只冒出了几个紫色的花骨朵。虽然紫藤花还未盛开,但那一串串的花束在微风的吹拂下,带来了别样的美感。 几位夫人提议进去看看,正合了丞相夫人的意思。她们一大群人接连走进了紫藤苑,只是稍稍落座,便听到了一阵阵不同寻常的娇喘声。 在场的夫人们一听便知这是什么声音,她们面上难看,便纷纷寻了借口将身边未出阁的女儿们撵去了别处游玩。 张佩嫣未经人事,自然不知那声音代表着什么。只是那女子的声音娇媚动人,听得她面红耳赤。 丞相夫人命嬷嬷带着她们去别处游玩,张佩嫣便连忙跟着走了出去。 丞相夫人早知紫藤苑里会发生这事,但她面上假装愠怒,带着人便要冲进去捉屋内之人一个现行。 其余夫人虽不想污了眼,但抵不住心中好奇得很,每个人都想跟着丞相夫人冲进去看个热闹。 因着丞相夫人知晓屋中人是当今的二公主和镇北王府的世子爷,故她一把将屋门推开后并没有进屋,只命了身旁的嬷嬷一人进屋查看。 因着丞相夫人没有进屋亲自捉奸,她身后各位来做客的人们自然不好意思冲进去。有人觉得无聊又坐了回去,有人探长了脖子,有人踮起了脚尖。 那嬷嬷在屋中待了许久才黑着脸走了出来,她冲着丞相夫人摇了摇头。丞相夫人心中不安,换上一副歉意的神情转身看向那些贵妇人们。 “今日邀各位前来只是为了赏花,却不想让你们碰上了府内的腌臜事。如今快到酉时了,前厅已经布置好了饭菜。嬷嬷,你带着各位贵客去前厅用膳吧!” 今日被邀约来的夫人都是京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丞相夫人都这般说了,明显便是要支开她们。 她们就算心中再好奇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看热闹,只能跟着那嬷嬷去了前厅。 虽然她们现场看不了热闹,但不妨碍她们私底下派了仆从过来打听。 看丞相夫人如此讳莫如深的模样,那屋中的当事人定是她所在乎的人。 人们在前厅吃着饭,彼此间觥筹交错,但一个个心中都在抓心挠肝地猜测着那紫藤苑中的男女主角到底是谁。 第101章 让你做妾 紫藤苑小屋内,孟萱扯下了眼前被男人亲手围上的缕带。她缩在床角,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睡榻下的男人。 孟萱面上崩溃,她伸手指着那陌生且一脸餍足的男人大喊道:“你是谁?谁准你进来的?” 那男子一时不备,被丞相夫人身边的嬷嬷五花大绑了起来。 他疑惑地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丞相夫人,满脸不以为意地对她问道:“姑母,你不是说屋内的女人是嫣儿妹妹吗?” 丞相夫人狠狠看了那男人一眼,她有些气急地说道:“你都看到不是张佩嫣了,为什么还不离开这里?” 那男人心虚地低下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回道:“那不是侄儿来之前喝了一些东西助兴,进屋后发现嫣儿妹妹不在,由她顶上也是可以的。” 男人混不在意自己睡错了人,他虽不认识床榻上的女人是谁,但却知道她并不是第一次了,想着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 孟萱听着男人的话,一双眸子被他气得通红,她不受控制地冲着面前的人们喊道:“滚啊,都滚出去。” 丞相夫人将事情搞砸,她心中忐忑,早已吩咐了人去请舒王夫妇。 男子被娇生惯养着长大,还从未被人大喊着轰出去过。他被嬷嬷扶着站直了身子,大力拱开嬷嬷后走近了孟萱几步。 “你喊什么喊,被小爷睡了是你的福气。他日等小爷迎娶了嫣儿妹妹,心情好的话还可以纳了你入府当个妾侍。” 丞相夫人不顾平日形象踹了那男人一脚,随后对着周围的几个嬷嬷疾声吩咐道:“把他的嘴堵上,送到柴房里去。” 嬷嬷们听后立马掏出了汗巾堵在了那男人的嘴巴里,在一阵呜咽声被人拽了出去,扔在了狭小黑暗的柴房里。 孟萱身为公主,虽不得父皇宠爱,却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她将脸埋在了双膝间,才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丞相夫人担忧地看了看她,最后只能默默退了出去。 舒王一时心急跑了过来,他脸上冒着汗,一双眼睛中满是自责与悔意。 他冲上前去想要推开那扇沉重的屋门,听着里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舒王心中似有密密麻麻被针扎的痛感。 丞相夫人拉住了舒王的衣袖,想要劝阻他进去,“王爷,这样于礼不合。” 舒王看向她的眼中满是杀意,丞相夫人被吓到,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还踉跄着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舒王妃听到消息后惊愕不已,她将小皇孙交给了奶娘后就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期间走得太快,还差点崴了脚。 来到紫藤苑后,她顾不上被吓到的母亲,连忙小跑着抱住了舒王的手臂。 “王爷,小萱此时情绪必然不稳定,让妾身先进去劝劝她。张府今日人多眼杂,后续,我们回王府处理。” 舒王握紧了拳头,舒王妃可以感受到他的整条手臂都在紧绷着。他闭上眼睛缓了缓,待压下那股躁郁后才卸了全身的力气。 他点了下头,然后有些失魂落魄地转身坐了下来。 舒王妃从身旁丫鬟的手中接过了一套衣裙,她推开门独自走了进去。 孟萱仍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她嗓子干哑,连哭声都渐渐小了下去。 听到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孟萱拿起身旁的枕头后就扔了出去。 “滚,都滚出去。” 那枕头擦着舒王妃的手臂掉在了地上,舒王妃看着地上交叠在一起的衣衫,心中阵阵发痛。 若是让舒王看到这一幕,他定会难受得发起疯来。 “小萱,是皇嫂。” 孟萱仍是没有抬头,但也没有刚才表现得那么抗拒了。 舒王妃坐在睡榻边上,她心疼地摸着孟萱凌乱的发丝。 她并不知晓事情的经过,只以为有人欺负了孟萱。这时她根本不会想到,只是他们兄妹两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罢了。 “小萱别怕,有皇兄皇嫂在呢!我们都会为你做主的。” 孟萱眼眶发胀,她抱住了舒王妃,像个受伤的孩子躲在母亲怀中一般。 “皇嫂。” 舒王阴沉着脸坐在石凳上,丞相夫人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今日紫藤苑里发生的事情不能外露出去。若是让我听到了关于小萱的风言风语,这院中的人谁也逃不过。” 舒王说着便看向了一旁的丞相夫人,他眼中杀意毫不避讳,即使她是舒王的岳母。 丞相夫人扶着嬷嬷的手才站稳了身子,她惶然地点了点头,“王爷放心,今日紫藤苑被围成了铜墙铁壁,定不会有一丝消息透露出去。” 抱着舒王妃哭了一会儿后,孟萱才同意梳洗更衣。 舒王妃亲自拿着帕子伺候孟萱梳洗,看到她身上的青紫痕迹后慌忙错开了眼,心中恨恨想着,定要让那狂徒付出代价。 只是她刚才略略扫了一眼床榻,上面并无落红。 难道之前小萱就被人欺负了?这事堵在她的心里,她不好直接问孟萱,只心不在焉地替她擦拭着身体。 孟萱换上舒王妃带过来的衣服后,就挽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出了屋门。舒王站直了身子 ,他往前走了几步,却没有勇气去同孟萱说上句话。 舒王妃对着舒王点了点头,安慰了他七上八下的心。她带着孟萱先离开了紫藤苑,从偏门坐上马车后回了王府。 舒王背对着丞相夫人坐在紫藤苑中,语气中充满了不容她拒绝的意味,“岳母,此事最好向本王解释清楚。还有那个以下犯上的男子,将他绑去舒王府,本王要亲自审问他。” “王爷,这中间出了差错。他是我娘家的侄儿,不是有意要冒犯公主的。” 舒王重重捶了下身旁的石桌,再说出来的话中充满了怒气,“本王要听的不是这些,那些话不要让本王再重复一遍。” 舒王回府时,天边的斜阳早已落了山,一轮弯似镰刀的月牙儿远远挂在头顶。 “王爷,温铎世子来了。” 舒王冷冷一笑 ,“他还知道过来,本王倒要听听他想要说些什么!” 温铎被季漾带出张府后就去了医馆,等他醒过来时,外面的天色都变黑了。 他摸了摸后脖颈,只觉得那里的一处有些疼。 至于张府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温铎就不知道了。当然,他也懒得知道。 第102章 温某最讨厌被算计 温铎这次被下人带进舒王的书房之后,舒王并没有如往日那般热情地站起来去迎接温铎,而是一直端坐在高大的书案之后。 书房内只点了几盏灯,舒王坐在阴影之后,温铎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舒王往前探了探头,他紧盯着温铎,语气不悦地问道:“不知世子爷何时出了丞相府?本王竟没看到?” 温铎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温铎也不知王爷为何要对我用迷情散?” 面对舒王的质问,温铎同样抛给了他一个问题。本就是舒王算计在先,如今他算计不成,却先质问上了温铎,好没道理。 舒王更加不悦,他自觉得自己是上位者,而温铎作为一个臣子只需要服从他的命令就好,还轮不到他来质问自己。 从前他待温铎亲厚,只不过是看在他背后的镇北王府,以及他个人的确有些能力。 但温铎对此并无感激之情,反而让他觉得温铎本人太不好控制。 舒王数次看到温铎亲近孟语,在他眼中无不是他对孟语占有的欲望。 为了取悦红颜,难保温铎不会反水投向太子阵营。 他设计温铎与孟萱提前发生关系,促使这段婚姻,只不过是为了离间温铎与孟语,更是为了让太子明白,温铎是他这边的人,从而逼得他狗急跳墙。 况且每次只要遇上孟语,温铎眼中便只有她的存在,而他的小萱则是黯然神伤地看着两人。 他也是为了妹妹着想,并非全是为了自己。 他如今准备齐全,只需逮到太子一个错处或者嫁祸给他一个罪名,便能联合百官逼迫父皇废黜太子。 整个俞朝只有两位皇子,太子被废,中宫之位非他莫属。 可温铎不知好歹,他能迎娶孟萱是他的荣幸。而今他非但不领情,反而将孟萱一人扔在了别的屋子。 若无温铎,孟萱不会失了清白,所以他必须对孟萱负责。 “小萱心悦你,本王只是想促成你们的婚事。” 舒王停顿了下,转而又含着警告意味地说道:“温铎,你莫要不知好歹!” 温铎始终站着,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王爷忘了,当初是您先找上我们镇北王府的。如今,王爷可是不再需要我们王府的助力了?” 舒王双手撑着书案站了起来,他浑身冒着怒气,却稍稍克制了一下自己。 温铎的话似一盆冷水将他泼醒,令他暂时清醒了几分。镇北王府手握兵权,是他背后最大的助力,他还不能与温铎撕破脸面。 等他登上高位、掌了实权,他再回头慢慢收拾温铎。 可如今温铎赤裸裸的威胁当下便落了他的面子,他心中愤恨,嘴上也说不出什么软话。 “世子爷,你真是好得很。” 温铎转身离开,丝毫不理会站在书案之后的舒王,“温某最讨厌被算计。” 书房门被打开,夜间的凉风吹了进来,直直吹灭了一盏烛灯,将舒王隐在了更大的阴影之后。只有一束微弱的烛光照在了他的侧脸上,更显他面目狰狞。 丞相夫人将紫藤苑那男人送到舒王府后,舒王并未见他,直接命手下了结了他的性命。 孟萱只能嫁给温铎,而今日之事,永远也不能让温铎知道。 温铎独自走出了舒王王府,季漾正牵着马在门前等他。 温铎依旧面无表情,可季漾能够瞧出他浑身往外冒着冷气,还有一丝淡淡的戾气。 他将缰绳递给了温铎,两人一起翻身上马。在盈盈月光下,两人慢悠悠地驾着马,颇为悠闲。 “我被下药后,阿语怎么会来?” 季漾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将公主叫过去的,这是个机会,我当然要替世子争取。无奈公主脑筋不转弯,她直接点了你的晕睡穴。” 季漾说到后面还有些自得,他完全没注意到温铎一双桃花眼里流露出了愈加危险的光芒。 温铎有些不悦地问道:“说完了吗?” 季漾会错了意,只以为他在为孟语打晕了他而生气,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自己的问题。 季漾点了点头,刚才他为了将事情绘声绘色地讲出来,其间有些添油加醋。 但孟语与他一起长大,他不能如此没有义气,便开口为孟语说了一些话。 “世子,你不要放心上。公主毕竟还未出阁,她不好提前与你在一起的,且那又是在别人的府邸。” “你也知道?” 温铎冷冷反问了季漾一句,令他感到有些不对劲。或许此刻他根本不需要为孟语说话,而是应该躲在孟语的身后。 温铎扬起马鞭抽在了季漾身下的马腹上,引得那赤红色大马高高扬起前面两个马蹄。 若不是季漾紧紧抓住缰绳,堪堪稳住了身下这匹起了脾气的马,只怕他此时要被这马狠狠摔在地上,肋骨都要折上几根。 季漾拽着缰绳不停安抚着无辜被抽了一鞭的马,他骑在马上在原地转了好几圈,那马才肯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温铎冷眼看着他,嘴下说出的话也不留情面。 “若不是我控制住了自己,未对阿语用强,今日这一鞭便不会落在马身上了。” 温铎说完后就拽着缰绳率先跑开了,而季漾身下的马又委屈地呜呜了几声。 它踏了踏马蹄,对主人表示自己的不满。季漾顾不上去追温铎,他俯下身来反复抚摸着马的毛发轻声哄着。 “今日是我擅作主张连累了你,是我对不住你,回去我便命人给你喂上好的草料。” 孟语身上穿着红色的绸子寝衣,她平躺在软和温暖的睡榻上,面若桃花,眼波流转间尽是妩媚之色。 她忍不住轻抬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只记得温铎最初吻上了那里。 他从未如此不加克制地吻过自己,就连那次醉酒,他吻着自己的动作都很轻柔,似引诱又似挑逗。 可今日,他眼中的欲色不加掩饰。 他们唇齿交缠,更加亲密地贴合在了一起。孟语淡淡笑出了声,随后一脸娇羞地躲在了锦被里。 她闭着眼睛,头脑里却在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 若是她没有打晕温铎,那温铎后面想对她做些什么。 她不知道的是,温铎合身穿着寝衣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细细回味着女子嘴中的滋味,有些留恋地舔了舔唇角。 就算孟语不曾打晕他,他也不会在大婚之前、迷迷糊糊之下要了孟语。 他的阿语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该有的礼节都不能少。 第103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大红色牡丹纱帐内,隐隐约约透露着两道交叠的身影,床下凌乱散着一些玄色衣衫以及桃红色的流沙衣裙。 女子将手搭在了男子身上,牢牢圈住了他的脖颈。 男子喉结微动,那上面悬着一滴汗珠,最终落在了女子的肩头,晕染成了一朵小花。 “阿语。” 温铎亲昵地喊着女子的名字,眼眸火热,让人感觉下一秒他就要将身下女子吃个干净。 孟语主动凑近温铎的嘴唇,只在上面蜻蜓点水般留下了一吻。 顷刻间,温铎化被动为主动。他一手撑在榻上,一手穿插过她的发丝抚摸着孟语的脸颊,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孟语的唇上,与她一起沉沦在了榻上。 他们十指穿插着握在一起,温铎的吻从她的脸上一路蔓延到了她细长白嫩的脖颈上。 梦中与现实相交和,使得温铎恋恋不舍地醒了过来。 他先是拉开锦被往身下的地方看了看,无甚表情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可疑的红晕,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柔情,在眼下红痣的衬托下,更显多情风流。 深夜,温铎唤了人进来收拾床榻,而他在冷水中泡了许久才堪堪压下心中的欲望。 翌日清晨,孟语红着一张脸醒来。她眉目含情,整个人比这春日的花儿更显娇嫩。 她抿了抿嘴唇,自己莫名其妙地对着面前的青色缠枝花帐笑了又笑。 昨日的梦,有些令她难以启齿,但又令她魂牵梦萦。 听见寝殿内传来的声响,盛夏缓缓拉开了青纱帐,一眼便看出了孟语的不同寻常。 “公主今日起得这般早,真是难得!盛夏都做好了一会儿叫您起床的打算了。” 孟语撑着头坐在铜镜前,她今日心情格外得好,任由着盛夏和阿桃来打趣她。 她不停拿手扒拉着净瓶里的桃花枝,看那片片桃花落在了自己手边。 “公主,阿桃今日为您画一个桃面妆。” 孟语觉得新奇,便点头应了下来。 她看着铜镜里的女子,只见阿桃心灵手巧,没一会儿便照着桃花的模样在她额头画好了一个淡粉色花钿。 孟语一头墨发随意披散在身上,清晨温和的日光倾洒在地,远远看着她便如同天上不染尘埃的仙子一样。 阿桃看愣了眼,不禁又想起了几年前初见孟语的那惊鸿一瞥。 在阿桃心里,公主和世子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月老将红线套在了他们身上,但又不忍让他们分离,便要让他们从小相伴着长大。 这是阿桃的杜撰,她常常觉得这就是月老的意思。 阿桃痴痴看着铜镜中的孟语,最终为她梳了一个十字髻,她耳旁垂下的两朵发环更显得孟语娇俏动人。 京郊千桃园 孟语姗姗来迟,柳天嘉和叶天骐早已坐上了小船,此刻都已到了湖中央。 她带着盛夏与阿桃坐在桃林的亭子里,等着园中的下人带她去湖边坐船。 隔着开满红粉桃花的层叠枝头,孟语隐约瞧见远处有一个身穿湖蓝色长衫的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给孟语的感觉分外熟悉。 孟语忍不住站了起来看向男子那边,那人的脸庞越来越清晰,便是她日思夜想的温铎。 她小跑着到了温铎的身边,温铎抬手握住了孟语的双手。 “阿铎哥哥,你很久没有穿过除玄色以外的衣服了。” 温铎双眸含着笑意,看着比这周边的桃花还要迷人。 “阿语喜欢吗?” 孟语点了点头,脸颊上露出了深深的两个酒窝,“很喜欢,很喜欢。” 温铎拉着孟语的手走在桃花铺就的小路上,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眼中也只有彼此。 盛夏与阿桃相视一笑,她们艳羡地看着携手走在前方的一对恋人。不忍打扰这美好的时刻,两人皆默契地选择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这千桃园是柳天嘉的母亲留给她的产业,其中的人工湖贯穿了整个园子,坐船便可赏了这满园春色。 本来柳天嘉早就要约着孟语出来游船,奈何上次叶天骐被长公主安排了任务,只能临时取消,于是便拖到了今日。 她与叶天骐一起,自然不能冷落了孟语一人。 湖面上,两只小船慢慢交汇,柳天嘉大喊着要同孟语坐在一起。 温铎充耳不闻,可叶天骐却磨不过柳天嘉,他扶着柳天嘉跨到了孟语那条船上。 船只不稳,看得叶天骐心中一跳一跳的。直至柳天嘉坐稳,叶天骐才长呼了一口气出来。 叶天骐独自坐在船舱里,他专注看着湖中的锦鲤游来游去,抛下一点儿食物便引得它们争抢起来。 船只再次一个不稳,叶天骐歪着身子倚靠在了船舱上。他抬头往外看过去,就见温铎一脸不情愿地站在船头。 “世子爷,请进。” 叶天骐心中偷笑,面上却装得一副正经模样。 “怎么样,是我写信将世子爷叫过来的。” 柳天嘉不仅自己过来了,她还理直气壮地要求温铎去另外一条船上陪着叶天骐。 若是没有孟语在,她是不敢如此胆大妄为的,可是如今孟语在啊! 看到温铎走后,柳天嘉如没骨头般地倚在了孟语身上,她凑在孟语耳边说着,想要寻求她的夸奖。 孟语无聊地揉着她的手指头说道:“如今你与他的关系竟是这般好了?” “我在信上说了,你也来,否则世子爷肯定是不会搭理我的。” 雨丝斜斜落在了湖面上,引起了不甚明显的涟漪。柳天嘉拿起刚刚钓上来的鱼向孟语炫耀,还未开心上一会儿,便被叶天骐拉着去找地方躲雨了。 温铎拉着孟语,两对儿青梅竹马言笑晏晏地跑到了桃花林中的茅草屋里躲雨。 而柳天嘉那条刚刚钓上来的大鱼被她一时慌忙又放回到了湖中。 柳天嘉叉着腰看向屋檐前的雨帘,她不满地抱怨道:“本想着今日在湖边烤肉吃,可是下起了雨,连手中的鱼都回家了。” 温铎早已在屋中生了火,他拉着孟语坐在了小火堆旁。柳天嘉说完话后又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叶天骐忙拉着她的手腕,与她一起坐在了火堆旁。 这场春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几人换下了潮湿的衣裙后又再次回到了湖边。这次,鱼儿们纷纷涌向岸边,每人都钓上了好几头大鱼。 他们吃得心满意足,温铎还故意将下雨的缘故安在了柳天嘉身上。 “定是老天都看不下你炫耀的模样,便要降这么一场及时雨来让你看看,每人都能钓上鱼来。” 第104章 闭门羹 舒王站在书案前临摹字帖,见去温府送礼的管家空着手回来了,他一边拿着毛笔蘸了蘸墨汁一边问道:“温铎怎么回的话?” 如今还用的上温铎,舒王能屈能伸,第二日一早就派管家将他珍藏在库房里的那把削铁如泥的玄铁宝剑送去了温府。 他给温铎递了台阶,也相信温铎肯定能顺着下了这个台阶,管家空着手回府在他意料之中。 可舒王忘了,温铎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人,他有自己的脾气。 管家面色难看,他低着头如实回复道:“世子并不在府内,是他身旁的副将季漾出面收下了礼物。” 舒王直接将上好的狼毫笔放在了宣纸上,刚刚浸入到笔内的墨汁染黑了宣纸,透在了书案上。 “世子真是好气性。” 管家没有说出来的是,季漾连温府的大门都没让他进,收了他送过来的宝剑后就对他下了逐客令。 长公主府中的三公子大婚才一月有余,就有女子跑到公主府门前扬言自己怀了三公子的骨肉。 那日恰巧路过公主府的人们皆认出了那名女子,不就是醉湘坊曾经的花魁娘子,廖娘子。听说最后她还是被叶天驭花了整整两根金条赎了身,竟然没被纳入公主府内。 如今跑到公主府门前来闹事,看来是不想安安分分当个外室了。 公主府内很快就派了人将廖娘子带了进去,府外众人见没好戏可看了,就纷纷散开了。 廖娘子红肿着一双眼睛跪坐在叶天驭面前,她整个人看着委屈,但叶天驭并没有心软半分。 叶天驭的贴身小厮阿唐被一群赤膊壮汉拉到了院中施以杖刑,他的惨叫声一下一下地传到廖娘子的耳边。 廖娘子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她害怕地咽了一口口水,一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身上的粗布衣裙。 “廖娘子没有话想和我说吗?” 自廖娘子跟着仆从来到这院里时,首先映入她眼帘的便是被杖打的阿唐。 叶天驭当时正坐在上首喝着茶水,他根本没看廖娘子一眼。 廖娘子腿下一软,整个人直接跪在了叶天驭面前。她不敢再将刚才的说辞在叶天驭面前再说一遍,只能等着叶天驭主动开口来问她。 男子口气冷淡,仿佛从未认识过她这个人。廖娘子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刺痛了,她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驭哥,我怀了你的孩子,已经两月有余了。” 叶天驭并没有说什么,廖娘子的这番话,他已经听下人说过一遍了。 他继续慢慢喝着茶,直到仆从引着一位医者走了进来。 “诊脉吧!” 叶天驭的话令廖娘子白了脸,她什么也没说,任由着那医者为她把脉。 “这位夫人脉搏滑而有力,如走珠之势,乃是喜脉,已两月有余了。” 叶天驭喝茶的动作一顿,再说出来的话里没有一丝犹豫。 “劳烦医者为其开服堕子药吧!” 医者是被公主府的下人从侧门引进来的,他自然知道被把脉的女人不是这公主府的正经主子。 他一路没敢多说多问多看,叶天驭吩咐了什么,他就照着做什么。匆匆写下一副方子后就带着那府内的下人回去取药了。 廖娘子还曾想着,他会顾及到两人之间的情分留下她的孩子,甚至可以将她留在公主府内。 毕竟她曾经同他使小性子,他还是会好脾气地哄哄她的。她以为,他们之间是有一些情分在的。 如今看来,是她错了。 廖娘子挺直了身子,她跪在叶天驭的身边,伸手摇着他的胳膊说道:“驭哥,这可是你第一个的孩子。” 叶天驭甩开了廖娘子的手,他站了起来,始终和廖娘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仿佛她是个什么脏东西,让他避之不及。 叶天驭并没有因廖娘子的话而有丝毫动容,而是像一把把刀子继续刺向廖娘子最后的理智。 “这个孩子未必便是我的,即使是我的,你也应该知道,这是你自己使了手段才留下来的,而非我想要的。” “我之前与你说得很清楚,我不会纳你进府,更不会要你的孩子。我的孩子只能从我夫人的腹中出来” 叶天驭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他命了府中的婆子留在这里看着廖娘子喝下堕子药。若是她不愿意喝下去,可以灌进去。 今日,这孩子留不得。 听着曾数次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子如此不留情面的声音,廖娘子心里恨极了叶天驭和庞语卿。 “既然你不义,那就别怪我不仁了。” 廖娘子死死盯着叶天驭越来越远的背影,她小声嘟囔着,然后状若疯癫地大笑了起来。 庞语卿跟在长公主身后,她知道叶天驭曾经的红颜闹进了府里,便被长公主叫着一起走了过来。 那人怀了孩子,长公主必不会让叶家的子嗣流落在外。刚才长公主话里话外给了她两个选择。 一是去母留子,将那孩子养在她这个嫡母的身边。 二是让叶天驭将廖娘子纳为贱妾,养在公主府后院。 她一时难以抉择,长公主也未曾逼迫她,只是带着她一起过来问询下那女子。 两人隔着院墙都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女子颠笑声,长公主眉头一皱,等着叶天驭给她一个解释。 叶天驭看到站在长公主身后的庞语卿,整个心都漏跳了一下。庞语卿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叶天驭便一直担忧地看向庞语卿。 “母亲,卿卿,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的,我可以保证。” 叶天驭哪里知道那孩子是谁的,只是在母亲和庞语卿面前,他必须一口咬死那孩子不是他的。 他暗暗拉起了庞语卿的手,庞语卿没有挣扎开,便任由着他一直握着。 叶天驭高高悬起的一颗心安然落了下来,他一边牵着庞语卿的手,一边抱着长公主的手臂,拉着她们两人就往回走。 “此事交给我处理就可以了,你们不要担心,更不要多想。自从大舅哥将我打了一顿后,我就与她断了联系,此后我就卿卿一个人。” 叶天驭一路哄着她们,晚上更是死皮赖脸地黏在庞语卿身边,却还是被她赶去了地上歇息。 “卿卿,那些都过去了。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与我计较那些过往的。” 叶天驭坐在地上已经铺好的褥子上,他可怜巴巴地望着那鹅黄色的纱帐。 自两人成亲后,他们每日夜晚都相拥着一起睡去。如今没了美人在怀,叶天驭十分不适应。 纱帐中躺着的女子始终没有回应他,只把自己捂在了锦被中。 第105章 暗杀 当日一顶青帘小轿从公主府侧门出来,最终隐没在了一条不知名的小巷中。 叶天驭派了其余仆从严加看守住了廖娘子,只等她休养好身体后就将她终身关在京郊的庄子里。 枫月楼里,一位美艳无比的异域女子正坐在舒王的双腿上,她细腻光滑的手臂似灵蛇般环上了舒王的脖子。 她那在烛光下泛着点点湿意的丹唇主动吻上了舒王,亲口将那酒液渡到了舒王的嘴中。 舒王握紧了那舞姬的腰,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待叫了两次水后,舒王另换了一身衣服。他悠哉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中书令恭敬地站在他的身旁。 “王爷,叶天驭上任后动作很大,他已经怀疑有人私铸假币了,只是还未查到我们的身上。” 舒王不急不缓地吹了吹正冒着热气的茶水,“无妨,他愿意查便让他继续查下去,只是这后果也要他自己承担。” 喝了一口茶后舒王又接着说道:“他那个醉湘坊的相好最近如何?” 中书令低垂着头回道:“那叶天驭也是狠心,不仅矢口否认了那廖娘子腹中的孩子是他的骨肉,还灌了她一碗堕子汤。如今,廖娘子被他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看守了起来。” 舒王冷笑了一声,“这不明摆着就是他的孩子,否则何至于心虚至此。被负心郎如此对待,你说,廖娘子还会再拒绝我们吗?” 中书令附和着哼了一声,他奸笑着看向舒王,“下官明白。” 舒王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人也显得志得意满。他站起来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中书令说话。 “章大人,因着张相的举荐,本王才会将假币一事交给你。如今,能否处理好此事,就看章大人的能力了。本王这里从不养闲人。” 中书令点头称是,却见舒王突然停了步子。 他狐疑看着楼梯处的背影,“可有给李熠然送过这枫月楼的拜帖?” 中书令沿着舒王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一些熟脸的客人来往于楼上楼下,并不见其余异常。 他心中细细思量着,自己是绝对不会送给李熠然这枫月楼的拜帖,但章阔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里,中书令更加后悔曾将这枫月楼交给章阔打理,不然也不会出这么多篓子。 见他久久沉默不语,舒王心中立刻就有了答案。他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涌起了一丝不安。 “若是枫月楼的秘密被李熠然查出,你章府便等着被父皇株连九族吧!” 舒王冷冷抛下这一句话后就离开了枫月楼。 中书令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他目送着舒王离开后没耽误一点时间,即刻就坐上马车赶去了京郊的庄子里。 章阔将李熠然来枫月楼的事情从头至尾告诉给了中书令,言语中满是得意与傲慢。 “爹,李熠然根本不足为惧,你都没看到他那日急色的样子。明明眼馋于枫月楼的美色,却偏偏要端着,简直是个伪君子。” 章阔拄着一副拐杖站在中书令身后不停说着话,听得中书令血气上涌,反身一巴掌就将章阔打倒在地。 章阔躺在地上,他捂着红肿的侧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中书令。 “爹,你为什么又要打我?” 中书令拿手指着他,整个人哆哆嗦嗦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对李熠然唯恐避之不及,你这逆子竟亲自将他请进了枫月楼。作为堂堂守都卫的首领,你便觉得他能这么容易被你拿捏。” 中书令对着天边刺眼的太阳长长叹了口气,“你简直要将我们整个章府的人都给害死。” 章阔被中书令吓得瘫倒在了地上,他低着头不敢再看向中书令。 下人搀扶着章阔离开后,负责留在章阔身边的唐先生走了进来。 “见过大人。” 中书令亲自握上了他的手,“唐先生不必多礼。” “大人打算如何?” “如今,不是他李熠然死,便是我整个章府亡。不管他查到了什么,只能破釜沉舟了。” 中书令闭上了双眼,过了许久他才又睁开了眼睛。他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映入他眼帘的是堂屋前摆放着的方方正正的匾额。 “克己奉公” 他初入仕途时,豪情万丈,只待大展身手。 张相是他的老师,亦是他的伯乐。三年的汲汲营营,他一路从五品小官荣升为了中书令。 这其间不仅有张相的提拔,更有他的一番辛苦经营。 枫月楼由他一手创办,背后他为舒王敛财无数,更为他拉拢了不少朝廷上的高官。 蓦然回首,他忍不住自问一句,他真得做对了吗? 中书令眼中酸涩,只觉得那匾额上的四个金色的大字未免太过于刺眼了些。 “或许,我该为阔儿早做好打算。” 晚夕,李熠然从关崖司离开,他独自骑着马走在大街上,冷风呼啸,无一路人在旁。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李熠然陡然间默默攥紧了腰间的剑柄。 一道冷箭突然从背后袭来,李熠然侧身躲过。一瞬间,他已经被一圈黑衣人层层围在了中间。 那群黑衣人手持剑弩,一根根箭矢在圆月下泛着冷光,直指着李熠然。 李熠然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他踩着马背越至了半空中。箭矢射偏,没有伤到李熠然分毫,只是他那坐骑应声倒地。 那些黑衣人收回了剑弩,他们纷纷抽出了袖中短刃冲向站在中间的李熠然。 李熠然轻松斩杀了一圈黑衣人,却发现情况并不容乐观。只因那黑衣人似源源不断般,一圈人倒下,便又立刻会有另一圈黑衣人替上。 他拼尽全力杀出了一条血路,身上也早已被戳了好几个血窟窿。 李熠然捂着身上的伤口,他料定黑衣人不敢将事情闹大,便专挑着大街一路逃跑。 用尽了全身力气甩掉黑衣人后,李熠然撑着墙壁瘫在了一个隐秘的墙根处。 他浑身上下的神经紧绷着,不敢松懈一分。 一身月白色长袍被鲜血浸染,发丝凌乱地糊在了他的脸上,李熠然从未如此狼狈过。 鲜血一滴一滴从伤口上流出来,落在了地上,混着泥沙。 李熠然合着眼眸倚靠在墙壁上,一束烛光突然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耳边传来了一阵淅淅索索的脚步声。 他猛然回头,却被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第106章 流言蜚语 转身,李熠然半眯着凤眸正对上了一双清丽的眸子。此刻,那双眼眸中充满了担忧。 “先别说话,我不会伤害你的。” 李熠然点了点头,然后就体力不支昏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 自三日前李熠然从关崖司出来后就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太子担忧,派了许多守都卫在暗中寻找,都不得消息。 京都中渐渐传出流言,守都卫首领李熠然流连烟花柳巷,早已死在了某位美姬的榻上。 孟语自然不会相信这些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但李熠然迟迟没有露面,那便很有可能是,他遇到危险了。 她端坐在书案前,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愈发觉得不安。 “我要去找皇兄,皇兄肯定知晓这事。” 孟语自言自语着站了起来,她看起来很是慌张,站身起来时差点被裙角所绊倒。 “公主,柳小姐进宫来找您了。” 盛夏走进殿内,正巧看到孟语差点要摔倒,连忙走上前去扶住了她。 “公主,您怎么了?神色怎如此慌张?可是发生了些什么事?” 孟语握着盛夏的手臂,“我们去找皇兄,熠然哥哥可能出事了。他们到底背着我在做些什么?” 柳天嘉在外间来回踱着步子,见孟语从寝殿出来后,她小跑着过去挽住了孟语的手臂。 “阿语,驭大哥出事了。有人污蔑他私铸假币,且证据确凿,现在他已经被关押进了天牢。” 孟语身子往后颤了颤,她顿了顿后才对着柳天嘉说道:“看来京都城内已经起了风波,马上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柳柳,我们现在去找皇兄。” 柳天嘉虽不明白孟语为何反应如此之大,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的步子都很快,待她们走到东宫之时,都有缕缕发丝黏在了鬓间,看着着实有些狼狈。 东宫的门大开着,全公公跟在孟玄钰身后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孟语后,孟玄钰停住了脚步,兄妹两人的脸上透露着些许的疲惫。 孟玄钰拍了拍孟语的肩膀,他抢在孟语之前对着她说道:“阿语,不要太过担心,熠然不会有事的。你去看看你皇嫂,我先去御决殿与父皇商议要事。” 孟语看了看站在孟玄钰身后的全公公,她知晓父皇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孟玄钰说,故而才会派了全公公过来。 她点了点头,目送着孟玄钰离开后,与柳天嘉一起疾步走进了玉潇殿。 殿内除了温筱筱一人之外,还坐着一位令孟语她们两人都意想不到的一个人。 孟语看到他后,眼中马上蓄满了泪,她忍不住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不顾面前的众人抱住了他。 温筱筱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低头笑了笑,眼中却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她拉着柳天嘉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他们两人在大殿之内。 柳天嘉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在温筱筱身后,温筱筱连连唤了她几声都不见她有所反应。 “柳柳?” 温筱筱挽住了柳天嘉的手臂,才让柳天嘉彻底回过神来。 她充满歉意地看了眼温筱筱,“殿下,是我走神了。” 温筱筱笑着拍了拍柳天嘉的手以示安慰,“我知道你是担忧叶天驭的事情,本宫可以告诉你,尽管放心。” 温筱筱低声同柳天嘉说着话,周身的宫女太监们都退身到了远处候着。 柳天嘉松了一口气,她感激地对温筱筱小声说道:“多谢殿下提点,臣女已知晓。” 长公主府内,庞语卿同浏阳长公主一同坐于上首,叶天骐坐在旁边,他们一同看着跪在堂中的廖娘子。 “你为什么要污蔑阿驭?他哪里得罪了你?” 浏阳长公主不怒自威,倘若一般的平民百姓被她这般诘问,定会被吓得低下了头。 可跪坐在堂下的廖娘子直直看着浏阳长公主,那双潋滟动人的眸子里早已没了风情,取而代之的则是彻底的疯狂与恨意。 “我得罪了他?明明是他先负了我。我早已成了他的人,甚至还怀了他的骨肉,可为了你,他翻脸便不认我了!” 廖娘子恶狠狠地说着,她伸手指向庞语卿,咬牙切齿得仿佛要将她撕碎一般。 庞语卿打了一个寒颤,她整个人往后坐了坐,一时之间只觉得全是自己的错。 明明娘亲曾劝说过她,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正常,是她心中别扭,才令叶天驭背弃了对于廖娘子的承诺。 若是她当初肯退让一步,叶天驭今日便不会被害入狱。 庞语卿掐着手中的帕子说道:“若是我今日允你入府,你肯为他上堂作证吗?” 廖娘子哈哈大笑了出来,状似癫狂,“你允我入府就能让他心中在意我一分吗?自从他毫不留情堕了我们的孩子之后,我便再不愿留在他的身边。” “叶天驭,我诅咒你,永不得所爱,如我一般。因为,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真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 浏阳长公主脸色难看至极,她命人将廖娘子拖了下去。整个厅堂上只留下了她的颠笑声,似鬼魅,让人感到一阵阴寒。 庞语卿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她的小腹一阵抽痛,疼得她皱了皱眉头。只是心中烦乱,一时并没有多想。 柳天嘉出宫后就直奔了长公主府,她将温筱筱的话转述给了叶天骐。 “殿下既已这般说了,驭大哥便不会出事的。” 叶天骐早已知晓内幕,此事是廖娘子受到了舒王的挑拨,才会出面陷害叶天驭。 人证物证俱在,看着没有丝毫破绽。可当今的皇上与太子均知晓了其中内幕,只待一个时机,便可还叶天驭清白。 而那时,舒王一党将会被彻底清除。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柳天嘉心中这般在意他,早早就去了宫中为他家奔走。 叶天骐紧紧抱住了柳天嘉,柳天嘉的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鼻尖全是他的味道。 她只觉得别扭了一会儿,就伸手回抱住了叶天骐。 柳天嘉安心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她整个人倚靠在叶天骐的身上,早已没了平日里那张牙舞爪的模样。 “柳柳,有你在真好。” 柳天嘉睁开了双眼,她嘴角弯弯地回道:“叶天骐,有我是你的福分。” 爽朗的笑声在柳天嘉上方响起,那声音似山涧的清泉,悦耳至极。 “我觉得柳柳说得极是。有柳柳在,是我叶天骐此生之大幸事。” 柳天嘉一双又圆又亮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状,她推了推叶天骐,却丝毫没有推动。 “叶天骐,你到底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肉麻话?” 第107章 以身相许 如很多年前一般,每当孟语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是会抱住温铎,从而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怀里。 听着他一声一声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灼热的温度,孟语才会慢慢冷静下来。 温铎的下巴轻轻倚在孟语的发顶,他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柔声问道:“阿语这是怎么了?” 孟语抽了抽鼻子,她倚在温铎怀里磕磕绊绊地问道:“熠然,熠然哥哥到底是怎么了?” 温铎的手顿了一顿,然后就若无其事地圈住了孟语的肩,将她整个人环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失踪了,失踪了整整三日。” 孟语的身子颤了颤,搅得温铎的心也随着颤了颤。他无法否认,他此时心中十分不悦。他知道,孟语心中是在乎李熠然的,温铎可以理解,但他却有些不能接受。 即使他知道孟语对李熠然并无男女之情,但他仍对此很是在意。 若孟语从小就在京都城内长大,她定会喜欢上李熠然这个表哥,而非自己这个远在墉城的表哥。 可世上没有如果,孟语的心中也只会有他温铎一人。 “放心,李熠然不会出事的。” “我信你。” 孟语这句话似一股暖流涌上了温铎的心,让他有些不安的心平缓下来。 他双臂紧紧箍住了孟语的腰,发自内心地想要将她嵌入自己的体内。 温铎曾无数次自私地想要孟语的心中只有他,可他知道,孟语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有着自己的世界。 他爱她,所以他尊重她。 她所在乎的人,他也会放在心上。 “这只是开始是吗?马上就会大事发生了!” 温铎讶异于孟语的敏锐,他点了点头,“最近先不要出宫了,外面不太安稳。” “你放心,这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的。” 温铎沉默了一瞬,最后又对着孟语补充了这一句。他说出来的话总是很令人信服,因为每次他都是说到做到。 一夜之间,太子便派人找出了那藏于京郊的一处私铸假币的地点。 他亲自主理了这场假币案,顺藤摸瓜查到了中书令章大人的身上。 除了章阔一人没了踪迹外,章府其余人等全被关入了大狱。 纵然万般刑罚,中书令始终咬紧牙关,声称此事是他一人所为,将丞相与舒王摘了个干干净净。 最终,私铸的假币被全部销毁,章府众人被判流放北疆。 在流放路上,中书令被沿路的贼寇一刀封喉,彻底没了性命。这一刀结束了他一生的辉煌,只落得个草席裹尸的下场。 “王爷,中书令已经身亡,假币之事已牵扯不到您的身上。” 张相将一枚戒指放在了舒王的面前,那是中书令一直佩戴在自己手上的,上面雕刻着他们家族的族徽。 舒王仅仅扫视了那戒指一眼,并没将其放在心上。 在舒王的心中,中书令只是为他做事的一枚棋子,没了他这一颗,自会有另外一枚过来顶上。 “岳丈可是忘了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舒王悠闲转着手上的碧玉扳指,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轻易就被他的一言一语下了定断。 张相握住了手下的茶盏,感受着那热气的蒸腾,心中却一片冰凉。 “王爷,章阔只是个纨绔子弟,没必要再取了他的性命。若是败露,只会徒生事端。” 舒王冷哼了一声,他瞥向张相,似在探究着他,又似只是随意一瞥。 “他接二连三给我惹事,这条命早该没了。如今他老子一片忠心,我便赏他个父子团聚的机会。” 见劝不动他,张相只能默然应下。 “可有了李熠然的踪迹?” 张相摇了摇头,“如今他生死不明,我放出了谣言,也始终未见太子那边有所动作。” “去找,本王要看到他的尸体,也只要看到他的尸体。” 张相应下后就退出了书房,春风拂面,暖阳撒在身上,他还是忍不住搓了搓双手。 舒王眼看着变得越来越执拗,若是有朝一日他登基为帝,必为暴君。届时自己便是他的岳丈,恐怕也会难逃一个悲惨结局。 他不想在舒王功成名就后归乡养老,那便只能去扶持幼帝,坐那万人之上的权臣。 满记首饰铺子 张佩嫣站在窗前愣愣看着前方,她身后的桌子上还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当归乌鸡汤。 “小姐,李将军这么快就离开了吗?他伤得那么严重!” 张佩嫣站在窗前并没有回应小琚,一片沉默中,小琚以为自己等不到张佩嫣的回话,便打算退出屋子,留张佩嫣一人在屋里冷静一下。 “不要告诉任何人有关于他的事情,我爹爹也不可以。” 小琚握着房门的手顿了顿,她称了声是后就关门离开了房屋。 张佩嫣仍站在窗前,因着刚才那人便是从这窗口跳了出去,隐匿在了这层层叠叠的房屋间没了身影。 他醒了后动弹不得,只在这屋内乖乖休养了六日就迫不及待离开了。 这六日像是张佩嫣向上苍偷过来的,让她可以去关心照顾他,甚至还能与他开上几句玩笑话。 他说他会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她便故意让他以身相许。虽是故意逗弄他,心中还是紧张地泛起了涟漪。 “那将军可否娶我为妻?” 李熠然皱了皱眉,“姑娘应知晓,我与公主有婚约在身,此生都不能迎娶姑娘为妻。” 张佩嫣勉强笑着,只是那笑容略显苦涩。她仍是不肯放弃,故意又对着他问道:“那将军可能纳我为妾?” 说出这句话后,张佩嫣不禁都心惊了一下。虽是家中庶女,可她是被父亲呵护着长大的。她还从来没有如此放低过自己的姿态。 父亲曾说过为她招得乘龙快婿入赘,若是被他听到自己甘愿为人妾侍的话来,肯定会被自己气得够呛。 可就算她如此说,还是遭到了心上人的拒绝。 “姑娘贵为丞相府千金,怎能为人妾侍?且李某心系五公主一人,早已应诺公主,此生只有一妻,绝不纳妾。” 李熠然一脸认真,逗得张佩嫣捂唇小声笑了出来。 “我只是逗一逗将军,还望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李熠然苍白的嘴巴微微抿着,听到张佩嫣轻声一笑,方才随她一起微微笑着。 他脸上的笑意刺痛了张佩嫣的眼眸,她笑着笑着,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 张佩嫣别开了眼睛,她淡笑着站起了身,“那这救命之恩将军先记着,改日佩嫣再向将军讨要。” 第108章 默默情深 “夫人呢?” 叶天驭只在狱中待了一夜后便被放了出来,他发丝稍显凌乱,一身苍青色缎面锦服上也添了些许褶皱。 “三爷,舅老爷来看望夫人了,夫人正在同舅老爷聊天呢!” 叶天驭微微皱了下眉头,他示意仆从退下后,自己一人走进了两人居住的院落中。 他刚要伸手推开房门,便听见庞裕瑾的声音从屋内隐约传了出来。 那声音虽不大,却刺耳得很。 “我若有心仪之人,便只会迎娶她一人为妻,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卿卿,你没有错,千万不要听信旁人的胡言乱语。” 庞裕瑾语气认真,他定定看着庞语卿如此说着。他始终紧握着自己的手,忍住不去为她擦拭掉那沁在她眼角的泪珠。 “大哥。” 庞语卿话音刚落,她眼角的那颗泪珠也随之划过脸庞,最终落在了她淡紫色的衣裙上。 春日里,微风和煦,庞裕瑾却觉得那滴泪生生将他的心给烫出了一个窟窿。 若是卿卿能够嫁与他,他必不会让她有这般伤心自责的时刻。娘亲在他小的时候便教育他要尊重女子,更要爱护自己未来的妻子。 此生如果认定了那么一个人,便是他的幸运所在,他会学着去珍惜她。 庞夫人大婚前也曾对自己未来的夫君心有憧憬,她也曾渴望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府内的姬妾与庶子女们浇灭了她曾经热烈的心,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再也不可能只是属于她一人的。只有看开了,方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加舒服些。 庞语卿让她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她不愿女儿再经历一次自己逐渐失望的那个过程,便从一开始就告诫女儿不要生出这样的心思。 可庞夫人始终心存不甘,庞裕瑾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受了她很多影响。 他渐渐长成了庞夫人心中理想的男子,而自己的女儿则成了他放在心中要好好珍惜的女子。 屋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他们并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可叶天驭就是想起了那日在庞府内偶然听到的那些话。 庞裕瑾的声音似烦人的虫鸣般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他的心揪了一下又一下。 “若是卿卿嫁给我,我定一心一意待她。” “若父亲、母亲应允,我现在便可改回原姓,入赘庞府。” 叶天驭冷笑出声,那笑容很是淡漠,但看着更多的却是苦涩。 可惜庞语卿不懂庞裕瑾的心意,只将他当成了兄长,就算他再情深又能如何? 叶天驭推开屋门,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径直走到了庞语卿的身边。他手指虚虚握着庞语卿的脸庞,将她眼下的泪痕给擦了个干净。 “怎哭得这样伤心?可是大舅兄欺负我家娘子了?” 叶天驭看着庞裕瑾故意这样问道,他眼中笑得恶劣,似个胜利者,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庞语卿低下头擦了擦眼泪,然才看向叶天驭,“明明都是你惹的我,怎能埋怨到大哥身上?” 叶天驭笑出声,口中说着抱歉,但却让人听不出一丝一毫认错的意思来。 “卿卿被此事吓坏了,她心中担忧你。既然你已经安全回府了,便多多陪在她身边。我还有事情忙,就先回肇州了。” “大哥,你才从肇州赶回来,不回家歇上一日吗?” 庞语卿语气中藏不住的关切令庞裕瑾淡淡弯了唇角,他心中雀跃十分,面上却只能表现出一二分。 只是庞裕瑾还未回话,却被叶天驭给抢了先。当着他的面,可别来兄妹情深这一套,他看不惯。 “卿卿,公事要紧,便不要耽误大舅兄回去处理公务了。” “大舅兄,你放心,卿卿这里一切有我。你在肇州好好当差便可,不必特意为此赶回京都。” 庞裕瑾懂叶天驭的意思,只客气地对着他笑了笑后就转身告辞了。庞语卿心中升腾起了淡淡的不悦,她伸手对着叶天驭腰腹间的软肉拧了一把。 叶天驭不满地看向庞语卿,那眸子中含羞带怨的,整个人都差点倚在了庞语卿的身上。 “娘子,你夫君刚刚从牢狱中出来,你不想着去安慰他,反而要这样待他!” 庞语卿哼了一声,她故意不去看叶天驭,也不理会他撒娇的举动。 “我大哥从千里之外赶回来,你刚刚是怎么同他说话的?” 叶天驭抱住了庞语卿,他闭着眼睛,使劲嗅着庞语卿身上的香气,就像一只黏人的大狗子。 “卿卿,我好想你。如今只离了你一日,便也忍受不了了。” 庞语卿笑得开心,她推搡着叶天驭,假装嫌弃着他的腻歪。 “你身上好脏,有一股子馊味,可不要挨我这么近。” 叶天驭故意地搂紧了庞语卿,他的脸使劲凑近庞语卿的脖颈,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乱蹭。 “没事,脏了,我们便一起去沐浴。” 叶天驭靠近庞语卿的耳边这样暧昧说着,他喜欢看到庞语卿为了他而脸红,所以时不时便要调笑一下她。 假币一案事发后,唐先生便带着章阔偷偷溜出了京都城。等到士兵来章家的这处庄子捉人时,章阔此人早已不知了去向。 在荒僻的山野中接连逃亡了三日两夜,章阔头一次吃如此大的苦头,整个人都瘦了十斤左右。 他喝完水后就气喘吁吁地瘫在了小溪旁,任由唐先生说什么他都不肯再多走一步。 “这条命,他们想要便拿去吧!我实在跑不动了。” 唐先生见劝说他不动,而他们又早已远离了京都,自觉得在外歇息一会儿应当是不会出事的,便独自走到了不远处的大杨树底下。 章阔抬头望着游摆到正空的日头,双眼闲适地眯了一眯。他瞌睡虫上了头,只是还未等他睡熟,便听到附近传来了打斗声。 章阔猛然惊醒,他整个人弹坐了起来,一时间脑袋还有些眩晕。 “公子,快跑,不要管我!” 章阔脑海中只听到了一个字,那就是跑。他不顾正在与一群黑衣人厮杀着的唐先生,自己拔起腿来就开始朝着前方没命地跑。 他低着头只顾往前跑,肚子上的肉随着他一颤一颤的,格外滑稽。 倏然间,他的头撞在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整个人后仰着就跌坐在了地上。 “章公子,你还想往哪里跑?” 一个黑衣蒙面人举着大刀站在章阔面前,他玩味地看着章阔,显得极其漫不经心。 “你想要什么?我还有钱,我可以统统都给你!” 章阔说着就掏出了藏在衣衫中的银票,他哆哆嗦嗦地将一大叠银票递到了黑衣人的面前。 那黑衣人一把夺过了那些银票,他不紧不慢地将银票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对着章阔无情说道:“可惜啊!我要的是你的命!” 第109章 猜忌 黑衣人说完后举起大刀就向章阔砍了过来,章阔被吓得当时就闭上了眼睛。 一个重物应声倒地,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章阔忐忑着睁开了一条缝隙看向前方,只见李熠然身穿霜色暗纹华服站在了他的面前。 彼时他手中正举着一把箭弩,那箭弩直对着章阔,上面的箭支却没了踪影。 那黑衣人就躺在了章阔的身侧,他已经被一支黑羽箭射穿了身子。章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摸着自己的脖子,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李熠然的身边。 章阔想要抱住李熠然的大腿寻找庇佑,却被他的一个眼神吓得缩回了手。 为了活命,章阔不停地向李熠然磕着头。他脸上涕泗横流,混着地上的泥土,看着就像个大花猫一样。 “章公子,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若是你乖乖交给我,便算是戴罪立功,这一条命肯定是可以保下的。” 章阔的头抵在地上没了动静,他双手捂着胸怀上凸出的地方。 李熠然并不着急,他居高临下看着章阔。 “那我父亲呢?” 章阔沉默了许久,终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问题。 “章大人已经被舒王爷杀人灭口了,为了永绝后患,他也派了杀手来杀你不是吗?” 章阔听后大声哭嚎了起来,他口中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李熠然听得并不真切,只隐约听到了几声爹。 阴暗的柴房里,廖娘子被堵住了嘴巴,上半身也被麻绳给绑得结结实实的。 她本闭着眼睛半躺在柴堆上,于半睡半醒间听到了木门吱呀吱呀被人推开的声音,同时还有利器划过地面的声音。 阳光照清了她的整张脸,她原本俏丽妩媚的一张小脸变得有些黄瘦干巴,脸上还多了一些干纹,莹润如樱桃的嘴巴也干裂得很。 她微微侧过头躲过了刺眼的阳光,缓了一会儿后才彻底睁开了一双干涸的眸子。 再次见到叶天驭,廖娘子的眼中没了丝毫的生气,也对他这个人没了任何希冀。 见叶天驭完好无损地站在她的面前,手中还拖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宝剑,廖娘子只看了一眼后便闭上眸子又倚回到了身后的那堆木柴上。 “叶三爷是想杀了我吗?可您别忘了,您已经帮我恢复了良籍,动用私刑可是要触犯律法的!” 叶天驭没有理会廖娘子的威胁,他打量着廖娘子,从头到脚,一寸皆没有放过。 注意到那人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在一阵沉默中,廖娘子终是先忍受不住地睁开了双眼,她愤怒地看向叶天驭,语气远没有刚才那般冷静。 “三爷看够了吗?您可别告诉我,您还惦念着我这副身子呢!” 叶天驭半蹲在廖娘子身前,他一只手掐着廖娘子的下巴说道:“阿廖想多了,只是一别几个月,阿廖的变化实在是大,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再次听到阿廖这两个字,廖娘子的心狠狠痛了一下。她仔细看着面前这个男子,却很难将他与初次相遇的那位翩翩公子联系在一起。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认清过驭哥。” 叶天驭淡淡笑了声,他将那把剑放在了廖娘子的面前。 “阿廖,你不仅背叛了我,还吓到了我夫人。如今我容不下你了,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廖娘子闭着眼睛扯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她脸庞上止不住地滑过了几行清泪,“叶天驭,你就这么在乎她吗?” “可是你想不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在乎你呢?” “她的心里真得只有你一个人吗?” “你们只是被一纸婚约束缚在了一起,可若没了这份婚约,她真得会选择嫁给你吗?” 廖娘子步步紧逼,她直视着叶天驭的眼睛不停逼问着他。她清楚地看到叶天驭动摇了,他的手上青筋暴起,紧紧地攥成拳头垂在了身体两侧。 “驭哥,我可以帮你,只要你饶了我这条性命。” 猜忌一起,便有了她离间两人的机会。 她此生不幸,皆来自叶天驭与庞语卿两人。如今,这两个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关于李熠然的谣言,短短几日就在京都城之内传出了好几个版本,皆是极力抹黑他的。 从前,李熠然是京都城内的美玉公子,洁白无瑕又价值千金,更是闺阁小姐梦寐已久的如意郎君。 李熠然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名声在京都城内竟然能坏到如此地步。 谪仙一般的人物摔落谷底,早已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满记首饰铺子休养好身体后,李熠然并没有大张旗鼓地现身去澄清那些谣言,他反而觉得这对于他们是一个机会。 他悄摸着溜进了东宫,与太子不谋而合。 他继续假装失踪,暗地里开始去搜查舒王一党的罪证。 “殿下,这就是账本。”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外人眼中失踪已久的李熠然不动声色地出现在了东宫之内,他伸出双手将账本呈给了太子孟玄钰。 孟玄钰翻开账本后大致看了一遍,这里面对于舒王卖官贩爵、结党营私的来往记录得清清楚楚。有了它,便可解决了舒王这个内患。 “熠然,你这次干得很好!” 李熠然瞬间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他拿起盘子里的苹果就一口咬了下去。 “殿下,这次我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完成了您交给我的事情,我是不是可以向您讨个赏赐!” 李熠然原形毕露,孟玄钰也见怪不怪。他一手翻着账本,一边问道:“想要什么便直说!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弯弯绕绕?” 李熠然坐正了一些,“殿下,这次我能活着完成任务,全靠张相的小女儿搭救在先。我想说的是,届时是否可以不要牵连到她?” 孟玄钰别有深意地看着李熠然,“你们?” 李熠然忙站起来冲着孟玄钰摆了摆手,“殿下可不要多想,李小姐只是臣的救命恩人,臣并无其他想法。” “什么救命恩人?什么李小姐?” 孟语推门进来,见到李熠然后她飞快地跑到了他身边。 孟玄钰无奈地亲自站起来关上了书房的门,他平日里都不需要有人近身伺候,那些人都被他遣到了远处当值。 他的书房一向安静,能擅自闯入的除了李熠然、温铎两个使着轻功溜进东宫的人,便只有孟语这个拿着白玉宫牌光明正大走进来的了。 李熠然有些紧张地后退了几步,他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孟语突然有些心虚,明明他什么亏心事也没有做。 第110章 贬为庶民 李熠然硬抗到了最后,仍是没有告诉孟语任何关于张佩嫣的事情。 虽然孟语对他无意,但是他心底就是不愿让孟语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当日,太子孟玄钰便将李熠然搜集来的舒王罪证递交给了皇上,皇上这才得知舒王有了夺嫡之心,这也让他想起了自己年少的时候。 当初他的好二弟凭着母族的权势以及父皇的宠爱,便有了将他取而代之的想法。他年少时被此害得很惨,甚至差点为此丢了性命。 于是,这便成了他的逆鳞。他时时都要敲打一番孟玄舒,更是没有给他任何可以入主东宫的希望。可偏偏,这样的事情又将重演。 当日夜里,御决殿的灯一直亮着,直到天明。 清晨,皇后带着食盒来到了御决殿。自太子离开御决殿后,皇上便只见了皇后一人。 皇后娘娘端着鱼羹放在了皇上的面前,还记得他当初被害受了重伤,被救醒来后,面前放着的也是这么一碗鱼羹。 皇上端起翡翠碗喝了一口鱼羹,心中的烦躁也被唇齿间这熟悉的味道给瞬间平息了下来。他拿着汤勺喝干净了碗里的最后一点鱼羹,皇后坐在他的身旁,笑着看他将碗中最后几粒米也吃进了嘴里。 放下翡翠碗后,皇上紧紧握上了皇后的手。他们是结发夫妻,同甘共苦了这许多年,早已熟知了彼此。 得知皇上在御决殿中一夜未眠,今日又表现得如此反常,皇后便知道皇上的心里有了烦忧。 “皇上想吃鱼羹,告诉臣妾一声便是,也不至于馋成了今日这般模样,竟是连几粒米也不肯放过。” 皇后不便干预前朝之事,她没有过问皇上究竟为何事而忧愁,只是想着逗他开心一些。 “湘儿,朕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朕不愿让钰儿再经历一次朕那时的处境。” 孟允楼早已成为九五之尊多年,但是每当他想起年少时在宫内被处处掣肘陷害的处境来,他的情绪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偏心的父皇,早逝的母后,野心的皇弟以及冰冷的皇宫,这些都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不愿想起。 他不愿意孟玄钰再重蹈他的覆辙,可是孟允楼忘记了,孟玄舒并没有偏心他的父皇,也没有得势的母族。 “钰儿一入京都便被皇上您立为太子,他的生活可谓是一帆风顺,您不要为他而担忧。身为储君,他该经受些磨难的。” 皇上抚摸上皇后的脸颊,他放松地笑了笑,“好,朕都听湘儿的。” “那皇上什么时候去休息?臣妾可听说您在御决殿内坐了一晚,整夜都未歇息。” “朕还有些事情尚未处理,湘儿先回宫,朕一会儿便去寻你。” 皇后离开御决殿后,皇上便紧接着写好了一副圣旨,并把它交给了全公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舒王孟玄舒以下犯上、卖官贩爵、结党营私,朕不容其不臣之心,即日起,贬其为庶民。” “钦此” 孟玄舒瘫坐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全公公手中的金黄色圣旨,面容怪异。舒王妃的反应并没有孟玄舒这般大,她很平静,最后还是她替舒王接过了圣旨。 在她心中,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舒王一党全被革职查办,不是流放便是被灭了九族。张相入朝为官多年,念起他往日的功劳,皇上便允他自请告老还乡,更是断了张家子孙入朝为官的希望。 张相一生都在追逐权力,而今,皇上的密令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一时之间,他头上白发丛生,看着竟是老了许多岁。 书房内,张相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面前放着一碗凉茶。 “我竟然栽到了他的手中,他人都死了,却还埋了这样一个大的隐患,我真是小看他了。” 张佩嫣端着点心站在书房外,听到屋内父亲的声音传来,她没敢进去打扰。 在她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听到父亲提了李熠然的名字后便顿住了脚步。 “若不是李熠然借着失踪的由头找到了那账本,舒王不可能会被贬为庶民,而我张家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 “我不管你动用多少人马,李熠然不能活到明天。” 碟子落地出声,那上面摆着的点心也滚落在了地上,沾染上了灰尘。 张佩嫣用力推开了书房的门,她站在门口,脸上满是眼泪。 “爹爹,李熠然被人追杀,是我救了他。” 张相收敛了恨意,他被小女儿口中的话惊了一瞬,便让手下退了出去。 朝廷肃清之后,太子没了后顾之忧,便可专心处理外患。 千里之外,镇北王收到了温铎的密信。他满心期待地打开了那封信,只看了只言片语,脸上便难看了起来。 他将那封信撕毁后扔在了火盆中,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暂时又理不出个头绪来。 “此子未废,暗中保持联络,本王仍可助其一臂之力。” 几日后,镇北王暗中写了一封密信寄往京都,但却并不是寄给温铎的。 东宫内,温铎与太子一起坐在院中的凉亭里面,温筱筱独自一人为他们端来了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后便离开了。 亭外百花争艳,春意盎然; 亭内茶香四溢,壮志昂扬。 “阿铎,姨父可有回信?” 温铎摇了摇头,脸上染了一层担忧,“并未。” 孟玄钰看着亭外的美景,却并无温铎那般心思沉重。舒王一党尽已伏诛,若是镇北王仍打算勾结外敌,他亦有信心将他们的阴谋扼杀在最初之际。 “关棠湘将军与南阳侯手中皆有精兵良将,虽还不足以与镇北王抗衡,但关将军藏在暗处,必要之时可以打他个出其不意,未必没有胜算。” 孟玄钰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然后又接着说道:“这是最坏的打算,若能劝得镇北王交出兵权,之前的事情父皇是不会同姨父计较的。姨父是辅佐父皇的有功之臣,即使没了兵权,他亦有不尽的尊容与财富可以享受。” “殿下,温铎知晓了。那局面是我们都不愿看到的,我会继续劝说父亲的。” 孟玄钰点了点头,他欣赏温铎,也放心将自己的妹妹交给他。 “一会儿留下吃晚膳吧!阿筱知道你爱吃鱼肉,特意命膳房将那几条新鲜的鲈鱼全给你做成了美味。” 温铎并不挑食,对他来说,食物可以下口便可,他并没有特别偏好的食物,当然也没有很厌恶的食物。 他平日经常所吃的那些都是孟语的口味,之所以每顿如此,还是当初在墉城时留下的习惯,没想到却被他的阿姐误会了。 温铎并没有解释,他只觉得此刻有了家的感觉。有人在关心着他、惦念着他,方才心中四窜的压抑情绪荡然无存。他感受着暖阳的照耀,与太子一起欣赏着亭外的美景。 第111章 自请为妾 温铎看着亭外的美景,听着树间鸟儿的鸣叫,脑海里却总是忍不住想起那抹俏丽的身影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太过于想念孟语从而导致他出现了幻觉,他竟然真得瞧见孟语穿着一袭湖蓝色缎面锦服向他走来。 孟语手中拿了好几个五颜六色的锦囊,她脸上仍旧洋溢着温铎所熟悉的烂漫笑容。 面前的那一切,温铎都很熟悉。他坐在石头圆凳上,视线始终紧紧追随着孟语,简直是看入了迷。 孟玄钰率先站起了身,他见身旁之人没有动静,心下奇怪,便转头看了过去。 他从没看到过温铎如此呆愣愣的样子,觉着好玩,便多看了好几眼。 孟语拿着锦囊站在了温铎面前,温铎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他直直看着孟语,目光大胆又直白。 孟语有些不自在地往孟玄钰身边靠了靠,她挤了挤沉迷于看热闹的孟玄钰,不满他一直盯着温铎看。 孟玄钰接收到了妹妹传递过来的眼刀子,他立马收回了眼神,然后装作清嗓子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温铎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他顿时站了起来,面上略微有些不自在。 他人高马大,一站起来便立马挡住了孟语眼前的阳光,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自己的身影之下。 孟语抬起头来偷偷打量着他,然后就将手中唯一一个墨色锦囊递给了温铎。那锦囊上绣着几枝红梅,针线有些蹩脚,显然是孟语亲手所绣。 温铎弯起的唇角泄露了他的好心情,几乎是孟语刚一递出那锦囊,温铎便接了过来。 两人眼中只有彼此,孟玄钰站在一旁倒成了一个碍事的人。他故意打断了两人含情脉脉的眼神,“阿语,皇兄的呢?” 孟语看也没看,随手就拿了一个紫棠色的锦囊递给了孟玄钰。 那锦囊上绣着几棵翠竹,竹子旁站着仙鹤,是同样蹩脚的绣法。 孟玄钰满意地拿起锦囊嗅了嗅,里面装了防蚊虫的药草,每年这个时候孟语都会亲自配了这些锦囊来送给他们。只是,今年头一次,这锦囊都是她亲手所绣。 “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孟玄钰和温筱筱走在前面,孟语随着温铎稍后进了屋。她坐在温筱筱与温铎中间,看着面前桌上的全鱼宴,手拿着筷子一时不知先该品尝哪些菜肴。 孟玄钰与温筱筱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无奈摇了摇头,笑看着温铎鞍前马后为孟语布菜。 先前在墉城时,温铎一直随着温筱筱住在魏王府。孟语总爱黏着他,时不时便要去温铎屋里去找他,有时碰上他用膳,便要同他一起。 久而久之,温铎便知晓了孟语爱吃哪些,便每顿都要摆上些她爱吃的。 这慢慢成了温铎的习惯,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民女张佩嫣,求见李熠然大人。” 就在张相一家收拾行李准备举家返还老乡之际,张佩嫣坐着一顶小轿来到了李府后门求见李熠然。 李熠然亲自出门接见了张佩嫣,两人在李府内谈了许久。 晚夕,张佩嫣回到家中,张相始终都坐在堂内等着她。他佝偻着身子,再不复之前的气定神闲,手边一杯凉茶,他没了心思让小厮去换,始终盯着高墙上的一株野草在看。 “父亲。” “你回来了。” 张相没了精气神,他随手指着堂内的椅子。张佩嫣行礼之后,在小琚的搀扶下坐在了木椅上。 “他可同意了?” 张佩嫣面上流露出一抹黯然的神伤,她低着头,只微微点了一下。 父女两人处于一片沉默之中,等了许久,张相才看着张佩嫣再次问道:“你真要如此?随爹爹回乡,爹爹虽无了官职,咱家却是有些根基的,爹爹亦能为你招一个出类拔萃的郎君。” “爹爹,女儿已有决断,不再更改。为了女儿,也为了张家,爹爹便不要再派人去暗杀李大人了。那样虽能出了一口恶气,却会让我张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便听你的吧!” “你娘亲为你留下了一套头面,只等着你大婚之时用。现你要出阁了,届时便戴上,你娘亲在天上还能看着。” “是,爹爹。” 张相说完后就弯着腰离开了,张佩嫣站在堂上看着张相的背影。她隔着昏暗的烛光,看着张相离开的方向,直到那逐渐弯曲的身影拐弯走进了另一处走廊中。 “爹爹,这是女儿能想到唯一的两全之法了。” 张佩嫣哽咽着说出了这句话,她脸上滑过一行泪。 那日,她偷听到了爹爹与下属密谈,要派人刺杀李熠然。她一急之下推开了房门,说出了自请为妾的法子,气得她爹爹差点昏厥了过去。 “爹爹,女儿是李大人的救命恩人,他肯定不会驳了女儿的请求。李大人不仅是当今圣上所看重的,更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若是女儿成了他的房里人,张家以后便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张相沉思了许久,终是同意了她的法子。 天光大亮,万里无云,是难得的好天气。屋外黄鹂鸣叫,柳树早已长出嫩黄色的新芽儿。孟语昨晚喝醉了酒,如今还躺在榻上沉沉睡着。 “小姐,我家公主还睡着呢!您先坐下,盛夏给您拿些果子甜水解闷儿。” 盛夏拦住跑过来的柳天嘉,看着她一脸急色,忙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是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还要拦着我?若是你家公主知道了,可就睡不下去了!” 柳天嘉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她趁着盛夏走神,自己一溜烟儿跑进了孟语的寝室,盛夏再想阻止也是来不及了。 盛夏看着柳天嘉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随着她一起去了孟语的寝室。 柳天嘉将孟语摇醒,孟语闭着眼睛躺在柳天嘉肩上,她整个人懒洋洋地说道:“柳柳,你有什么话便说吧!我现在困得很呢!” “李大哥要纳张相家的小女儿为妾,如今惹恼了陛下,已被停职在家里了。” 孟语惊醒,她猛然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天嘉。 “熠然哥哥,要纳妾?张相家的小女儿?” 柳天嘉点了点头,“我知道后特意来告诉你,你先不要着急。陛下一向看重李大哥,不会重责他的。只是你与他的婚约还在,若李大哥非要如此,恐怕不能善了。” “李小姐,救命恩人?” 孟语喃喃自语着,柳天嘉听不清,只见她思索了一会儿便喊着要让盛夏、阿桃替她梳洗更衣。 “柳柳,你先回府,我要去见父皇。” 孟语梳洗好之后就急匆匆冲着御决殿去了,她临走之际对着柳天嘉如此说着。 第112章 肯定了温铎 孟语刚走进御决殿,便听到里面传来摔打茶盏的声音。 “熠然是发了什么疯,竟然敢在与语儿大婚之际闹着要纳妾,我看他是得意忘了形!若他执迷不悟,我定要重重惩罚他,让他知道何为君,何为臣!” 全公公站在远远处劝着皇上别动肝火,可是却丝毫没被皇上听进耳朵里。 “语儿。” 孟语听着茶盏摔裂的声音抖了抖身子,她撩起裙摆刚要踏步继续往里面走,却被皇后叫住了步子。 孟语闻声转身,看到皇后娘娘之后,便快步走到了皇后娘娘身边,并抬手扶住了她。 “母后,您也知道了是吗?” 皇后娘娘慈爱地看着孟语,她笑着点了点头。 “你决定好了吗?” “嗯,儿臣始终将熠然哥哥当作自己的兄长,当初熠然哥哥请求父皇赐婚,也只是为了替儿臣解围。母后有所不知,那张小姐还是熠然哥哥的救命恩人呢!” 皇后娘娘微微惊讶,她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有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还有此事?” “嗯嗯,语儿一会儿便将此事完完全全地告知给您和父皇。” 孟语扶着皇后娘娘一起走进了御决殿,皇上看到两人后方才平息了怒气。他冲着全公公摆了摆手,令他带着留在殿内伺候的众多小太监们都退了出去。 “语儿,你放心,父皇是不会让他纳妾的。就算你们成了婚,他也纳不了妾。” 皇后娘娘觉得皇上此时气呼呼的样子很搞笑,只觉得最近几年他的脾气越发大了些,倒像个小孩子一般了。 她抬手掩面笑了笑,皇上反倒误会了她,只认为皇后娘娘是在擦眼泪。 “父皇,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您听语儿说完后就明白了。” 孟语还未说完,皇上便推开了她走到了皇后娘娘身边,脸上还带着一点儿担忧与愧疚。 “湘儿,这都是朕看走了眼,你可不要生朕的气。” 皇上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去触摸皇后娘娘那只高高举起用以掩面的手。 不出皇上的预料,皇后娘娘甩开了皇上伸过来的那只手。她故意转过身去不看皇上,嘴上也埋怨着他。 “我之前不同意为他们二人赐婚,皇上是如何说的?我说过语儿的心意最为重要,皇上又是如何说的?如今出了这等事情,皇上是打算如何处理呢?” 皇后娘娘转过身后正好面对着孟语,她冲着孟语眨了眨眼,示意她先不要说话。孟语心里奇怪,她不知母后为何突然生气了,但接收到母后的暗示后,她决定先看情况再说。 “朕不会让李熠然纳妾的。若他执意如此,朕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皇上站到了皇后的面前,挡住了孟语看向皇后娘娘的视线,他偷偷牵起皇后娘娘保养得仍旧细嫩的双手问道:“湘儿,这样可好?” 皇后仍旧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嗔怪着看向皇上小声说道:“语儿还在呢!” 皇上见她没有那么生气之后,顿感轻松地咧开嘴笑了笑,就像他年轻时那般憨憨得,惹得皇后掩唇笑了笑。 皇后固执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熠然是个好孩子,他最近又立了大功,皇上您不该为了这等小事处罚他。” “湘儿,他要纳妾,这怎么会是小事呢?” 皇上刚刚压下的怒气又要升腾起来,皇后忙握住了他的手继续说道:“皇上,臣妾还未说完呢!” 皇上乖乖闭上了嘴巴,他看着皇后,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皇上,熠然与语儿之间本是兄妹关系。若是您非要让她们结为两姓之好,恐怕会误了两人的幸福。当初熠然向您请求赐婚,其实事后有着诸多隐情,您不妨听语儿说完之后再下定夺。” 孟语听着,便连忙走到了皇上的身边,“是啊父皇,此事不怨熠然哥哥的,他并没有对不起语儿!” 孟语拉着皇上与皇后娘娘两人坐下后,便将阿勒穆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全部都说了出来。 “父皇,母后,熠然哥哥当时是为了不让我去和亲,他更不愿让父皇为难,所以才会向您请求赐婚。李小姐是熠然哥哥的救命恩人,若没有李小姐的相助,熠然哥哥早就被那些刺客给暗害了,又哪能收集到那些罪证呢?” 皇上也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隐情,“阿勒穆竟然敢在我俞朝的国都威胁我朝的公主,这些你怎么都不同父皇说呢?” “父皇,俞朝才太平了几年,语儿不想因为自己而惹得满朝动荡。语儿身为一朝公主,食百姓供奉,自然也要为百姓们献上一份力。” 皇上非常满意地看着孟语,他扬眉对着皇后说道:“湘儿,你看我们的语儿,她能有如此想法,朕实在是太欣慰了。” “父皇,语儿与熠然哥哥的婚约本就是因势而为,如今熠然哥哥要娶亲,不如您就收回那道赐婚圣旨吧!” 孟语如此说着,皇上也就顺势同意了。待孟语离开后,皇后在半推半就间倚在了皇上的肩头。 皇上半搂着皇后,他低头看着皇后饱满白皙的额头说道:“要说熠然对语儿没有丝毫情意,朕是不信的,不然她们在阿勒穆离开京都后就该将此事向朕和盘托出,不至于拖到现在的。” “那便应该是襄王有意,而神女无心。” 皇后捻着帕子的手指顿了一顿,她抬头看着皇上,整个人没有丝毫讶异。 “臣妾便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 皇上轻声笑了出来,“那湘儿刚才还要做戏吓唬朕,若是没有看到你眼中尚未褪去的笑意,朕还以为你真的怪朕乱点鸳鸯了。” 皇后弯着唇角,脸上的笑意更深,“那皇上还配合着臣妾将戏演下去?” 皇上握住皇后拿着帕子的那只手,将她的手与绛紫色的帕子一同牢牢握在了手中,“谁让你是朕的妻子,朕也只能妇唱夫随了。” “而且熠然是我俞朝的肱骨之臣,往后还要依靠他来辅佐钰儿。朕并不想责罚他,但又忍不住心中的那口气。如今语儿不想嫁给熠然,何尝不是给朕递了一个台阶来下?” “那皇上看阿铎那孩子呢?语儿是心悦他的,他又在你我膝下长大,人品过得去,而且聪敏机警、文武双全,又不露圭角,懂得隐藏锋芒。” 皇后将温铎夸了一通之后,皇上也随着点了点头。这次孟玄钰能顺利找到舒王的罪证,其中不乏温铎的出力。他向皇上证明了他的忠心与才能,也成功获得了皇上的肯定。只是皇上还是在皇后说完后补充了几句。 “除了他有一个野心十足的父亲外,他的确是无可挑剔的。” 第113章 重获恩宠 最后对于温铎与孟语两人之间的婚事,皇上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他劝皇后在宫内举办一场春日宴,将全京都的贵公子都聚集起来,供当朝五公主挑选。 当日一封旨意从皇宫传到了京都李府,继而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 李熠然没了驸马之位,同时也被罚了一年的俸禄。他得以纳妾进门,三日后的一个黄昏,张佩嫣坐在一顶粉红色的小轿子里由人从李府侧门抬了进去。 李府与往日无异,并没有因为一位新姨娘入府而有所轰动,这府内唯一热闹些的地方便是张佩嫣所居住的那个院子。 黛鹫居内张灯结彩,大婚该有的装扮分毫不缺,然而却并不热闹。 “小琚,伺候我梳洗吧!” “姑娘,今日可是您的新婚夜,姑爷还没来呢!” 张佩嫣隔着花鸟屏风看了看紧紧关着的那扇屋门,她黯然摇了摇头,语气很是肯定。 “他是不会来的,恐怕他永远也不会踏入这院子一步的。” 李熠然一人半倚在屋中,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摸着暖暖毛茸茸的头顶。如今天气愈发热了,李熠然摸着摸着就摸了半手的黄毛。 他嫌弃地看了眼懒洋洋的暖暖,然后莫名笑了笑。 “她也如你这般,惯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屋外月光如练,柔和地洒进屋内,也照进了李熠然心中埋藏的一块地方。 他久久望着悬挂于高空中的白玉盘,那圆月上没有嫦娥,亦没有玉兔,唯有她的巧笑嫣然。 往后他与她将再无了可能,他只能将她藏于心中。 长公主府内,本该被赶出府的廖娘子却被安顿在了府内叶三爷的院里。叶天驭时常去她屋内探望她,有几日更是宿在了她的屋里。 一时府内的下人皆说,廖娘子重获叶三爷恩宠,往后怕是要被抬为姨娘。 “夫人,爷昨日又宿在了那廖娘子屋中,你怎么也不去管管?” 庞语卿看着那一页书看了许多也没有翻页,她几日都没有睡好,鼻尖萦绕着安神香的气味,头痛才略略轻了一些。 “以后莫要再说这些。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情,谁人也不能例外。” “娘子真是大度。” 叶天驭推开了屋门,那门扉被狠狠撞在了墙上,惹得庞语卿又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颞区。 “我也不知我该怎么样,爷究竟想要我怎样才肯满意?” 这些时日,庞语卿与叶天驭的关系急转直下,一日越比一日糟了下去。两人三天一小吵,五日一大吵,根本没有休战的时候,几乎见面便要找个由头吵上一架。 “我要你怎样?与人为妇,还需要郎君去教?” “今日我实在不想同爷吵架,爷想说什么直说便是,用不着多加试探!” 叶天驭被庞语卿拿话堵住了嘴,他在这间不大的屋内来回走着,一圈又一圈的。忽而,他停在了庞语卿的面前,看到如今她竟是连看都懒得看自己,心头上的火不禁越发旺了几分。 他伸手拿过了放在庞语卿不远处的紫玉笛握在手中,“你心中都是你的好大哥是不是?如今连我这个夫君都顾不上了?” 庞语卿听不下去,她不明白叶天驭为何总是这样介意庞裕瑾,每次两人都要吵到他的身上。 她忍不住站起身来,不解地看着叶天驭问道:“我大哥如何惹到了你,让你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的?” “我阴阳怪气?你们二人又不是亲兄妹,谁知你们不是早就有了首尾?” 紫玉笛落地,随之而来的还有庞语卿打在叶天驭脸上的巴掌声。 “叶天驭,你太过分了些!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这样诋毁我们庞府?” 叶天驭不可置信地看着庞语卿,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庞语卿问道:“你竟然为了他打我?” 他冷笑了几声后离开了院子,往后一个多月内竟是再没有踏足过。直到长公主将他叫了过去,他才从自己母亲的嘴内听说庞语卿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阿驭,你最近怎么回事?将那个廖娘子收在院中也就算了,怎反倒坏了与你与卿卿的关系?” 见叶天驭不说话,浏阳长公主又对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当日是你求母亲去了庞府保住你的姻缘,你当时将卿卿放在心中,如今怎么却不好好待她了?” “阿驭,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素来珍贵,你应该要好好珍惜的。这缘分若是断了,再续上那可就难了。” “母亲,儿子知道了,一会儿儿子便去看望卿卿。” 叶天驭向浏阳长公主行礼后便准备着离开,浏阳长公主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你院里那个廖娘子是个不安分的,及时打发了出去才好。” “是,母亲。” 叶天驭离开后,浏阳长公主长叹了一口气出来。她看向叶天驭离开的背影说道:“阿驭看似什么都不经心,实则心思最是细腻。他生性敏感多疑,对上心之人尤是如此。如今,他定是被那廖娘子给挑拨了。” 长公主身旁的嬷嬷不解问道:“公主,您何不亲自发卖了那廖娘子?如今三爷与夫人被她挑拨成了这般样子,来日可要怎么收场?” 那嬷嬷看着叶天驭长大,自是不忍他受人挑拨。 浏阳长公主拿着团花扇缓缓扇了扇,“阿驭向来不是个受人摆控的孩子,他不喜人插手他的院子。若是本宫贸然干预,怕是会弄巧成拙。” “如今,本宫只能提点上他几句。只希望他能及时清醒,不要被人迷了心智。” 春日宴的事情很快便传了出来,人人皆知这是圣上及皇后娘娘为了给五公主选拔驸马的,心下便纷纷有了心思。 五公主是当朝唯一的嫡公主,更是皇上最疼爱的孩子,太子最在意的妹妹。若是谁家能攀上了五公主,往后整个家族的仕途便可腾云而上,自是不可限量。 温铎在院中练着剑,他今日的剑法格外锋利。利剑划过,随之而来的剑气逼落了许多树枝嫩叶。 季漾知晓温铎心中不快,今日便离了他远远的,更是避开了陪他练剑的这个时刻。 他本是躲在了水塘处钓鱼,如今却格外开心地跑到了温铎的眼前。 “世子爷,五公主过来了。” 季漾心想五公主来得及时,正好她那远水碰巧解了他这近火。更主要的是,五公主带了盛夏过来。 第114章 裂痕 季漾话音刚落,孟语就带着盛夏与小桃过来了。 “阿铎哥哥!” 看到盛夏后,季漾眼里便没了练剑的温铎。他一步步挪到了盛夏身边,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忍不住伸出手臂碰了碰身侧的盛夏。 盛夏笑着看了看季漾,两人对视着看了那么一眼,刹那间都害羞得低下了头。 阿桃站在两人身后,她先是看看盛夏,然后又看看季漾。她明显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只是一时脑筋没有转过弯来。 但当她见到孟语与温铎一对璧人并肩站在竹林之前时,电光石火间,阿桃才恍然大悟。她瞪大了双眼看向盛夏与季漾两人,一时嘴快的她见四周无人分享,顿时有些抓心挠肝。 温铎留孟语在湖心亭赏景聊天,盛夏被季漾拉去了湖边钓鱼,阿桃独自一人坐在湖边的另一侧看着两对有情人卿卿我我。 她百无聊赖地折了一个柳树枝,拿着那树枝不停拍打着湖面,将鱼儿都赶去了盛夏那边。 “阿漾,我又钓上了一条。” “夏夏,你真厉害!” 阿桃将柳枝扔在了湖面上,任它随波逐流。这酸腐的情话,反正她是听不下去了。 阿桃丢下他们,独自一人走在温府里,只觉得身心舒畅。 微风拂面,她双臂环着上半身,只觉得有些小冷。 若是有一人能在她身侧陪伴着她,如温铎待孟语,或如季漾待盛夏那般,好像也挺不错的。 温铎抿着嘴巴站在孟语身旁,他看着孟语柔和的侧脸,心中酝酿着要说的话。 “阿铎哥哥,你扔这么一大把鱼食下去,也不怕撑坏它们。” 湖心亭下,各色锦鲤们争相抢食着温铎失神中撒下的一把鱼食。孟语推了推温铎,她的语气有些急,将温铎从幻想中带离了出来。 温铎侧着身子看向孟语,他反复看着孟语,企图从她的身上看出一些东西来。 孟语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阿铎哥哥,我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温铎拉住了孟语抚上脸颊的那只手,他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阿语,传闻陛下与娘娘要在宫内举办一场春日宴,他们要为你另择新婿?” 看到温铎吞吞吐吐的样子,孟语还以为他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原来只是为了这场春日宴。 “是啊,就在五日之后,母后就要在宫内举办春日宴。” 孟语看着湖中抢食的锦鲤开口随意说着,丝毫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温铎又拉住了孟语的另一只手,引得孟语只能正眼看向他。 “阿铎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语为何对那场春日宴如此不上心?难道你不知全京都适龄未婚的儿郎们都对这场宴会上极了心!” “阿铎哥哥是想让阿语上心吗?可阿语只喜欢阿铎哥哥,对那些公子们可是完全没有兴趣呢!” 孟语直白的话语惹得温铎低笑出声,他将孟语抱入怀中,贴着她的耳朵吐气说道:“自然不愿!” 两人相拥在湖心亭中,身后是低飞的鸟儿以及沙沙作响的竹林。盛夏看着他们看入了迷,不由得痴痴说道:“公主与世子如此相配,真真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季漾将他们一起捕捞上来的锦鲤又放生回了湖中,他看着盛夏,忍不住折了一枝桃花戴在了她的鬓间。 盛夏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心中有些愠怒,转头却看到季漾正专注看着她,眼中满是情意。 “夏夏,你真好看,比这桃花还要好看。” 盛夏摸了摸鬓间簪着的桃花,她羞怯地低下了头,只看着桃粉色的绣花鞋尖。 “平白说这些酸话作甚?” “夏夏,我钟情你,余生只愿与你一并度过。你,你可愿应我?” 季漾罕见地紧张起来,他忐忑着等待盛夏的回话。他们幼时自魏王府相识,相伴着一起长大。后来一别四年,才让他知晓了自己的心意。 盛夏亦然。 “可我想要陪着公主,直到公主出嫁。” 盛夏随着孟语一起长大,她略长了孟语几岁。于她而言,孟语不仅是她的主子,还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妹妹。 季漾急着说道:“我等着你,多久都等!” 盛夏心中如同被蜜糖浸泡了一般,她点了点头。 阿桃终于找到了同盟,她与魅影站在一起远远看着湖面处发生的一幕。 “魅影,你可曾有过心仪的男子吗?” 阿桃憧憬地看向盛夏,丝毫没有注意到魅影愈发难看的脸色。 她久久没有听到身旁人的回答,转头看去,身边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好不容易叫她现身,如今又是去了哪里?” 当晚,温铎躺在床榻上,仍是久久未能入睡。他必须承认,离开墉城的这两年时间,孟语成长了很多。她不再是那个依赖他的小女孩了,而是成为了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公主。 他欣喜于她的成长,同时内心深处也有着些许的失望。她已经依赖了他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挡在她的前面。 可现在她渴望与他并肩作战,他却舍不得让她参与其中。 或许,他应该学会放手,他的阿语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阿语,为什么又不唤我为阿铎了?我更喜欢听你唤我为阿铎。” 自从裕丰节后,他刻意疏远孟语,孟语便改变了对他的称呼。可如今两人重归旧好,孟语却依旧唤他为阿铎哥哥。 温铎再次想到孟语的回答竟然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被孟语气笑的。 “阿铎哥哥喜欢如何,阿语便要如何吗?” “那阿语想要知道阿铎哥哥深藏的秘密,阿铎哥哥会告诉阿语吗?” 得知庞语卿有孕之后,庞裕瑾不便回来,便派人给庞语卿送来了一车子的补品锦缎,与庞将军夫妇的贺礼一并送到了长公主府。 “小姐,这些锦缎也都是大少爷送过来的,都是肇州当地有名的布料。” 那嬷嬷喜笑颜开说着,期间拿了一块布料递给了庞语卿。 “小姐,您摸摸,都软和得很,不论是给您还是您腹中的小主子做成衣服都舒服得很。” 庞语卿笑着点了点头,她当即便命贴身丫鬟去剪裁出一些鲜亮的布料出来,好让她给未出生的孩子做衣服用。 “嬷嬷,您回去告诉大哥还有爹娘,这些东西我都很喜欢。” 那嬷嬷刚想点着头应下,就听到门扉被人重重地推开。她转身想着替自家小姐教训下那不知轻重的人,却看到是叶天驭黑着脸走了进来。 嬷嬷面色不虞,声音却是极其恭敬,“姑爷,我家小姐尚有孕在身,烦请您动作轻些,莫要吓到我家小姐还有腹中胎儿。” 叶天驭听后只冷笑了一声,庞语卿便知晓来者不善,他定是过来惹她不快的。她不愿让家人知晓,便催促着嬷嬷离开。 嬷嬷不悦地看了叶天驭一眼,才在庞语卿的示意下不情不愿走出了长公主府。 “我长公主府何时缺布料了,竟劳烦大舅兄千里迢迢从肇州运过来?” “这是大哥对孩子的一片心意,你不要误解了他!” “心意?难不成这是他的孩子?” 庞语卿面色惨白,她不曾想过,叶天驭竟会疑心她至此。 她一手扶着隐隐作痛的腹部,一手紧紧握成拳状靠在桌子上,眼中的红越发衬得她面色发白。 第115章 和离 庞语卿浑身发抖,她一颗心似被叶天驭一手狠狠攥紧,整个人难受得厉害,要喘不过气来。 她将整副身子撑在了桌上,自己缓了一会儿后方才对着叶天驭冷声说道:“你若怀疑这孩子的血脉,那我们和离便可,你不必对我摆脸色。” 叶天驭的脸色愈发阴沉,庞语卿的话无疑加剧了他内心中的怒火。此时,他只想将屋中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才好。 最终,叶天驭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暴躁。他站起身来背对着庞语卿,拂袖离开之前只对着她留下了一句话。 “此生你休想与我和离。” 隔着半掩的门扉,外面的天愈加阴沉。乌云黑压压地摆在上空,笼罩住了整个院子。初春的天时不时还会转冷,一阵阵的风吹得房门吱呀作响。 “夫人,要下雨了。” 庞语卿带来的陪嫁丫鬟走向房门处打算关上那两扇半掩的门扉,庞语卿却叫住了她。 “先不要关了,我想吹吹风。” 那丫鬟看着庞语卿担忧地叹了口气,她默默走进内室去为庞语卿拿了一个披风出来。 庞语卿看着越发显得逼仄的院子喃喃自语道:“为何总是不信我呢?也对,毕竟我也是不肯信你的。” 这份姻缘,定于他们的襁褓之中,如今却走到了这种境地。 庞语卿总是忍不住地想到,若是她当初能够听从母亲的话,一开始便不对叶天驭抱有期待,如今她的心是不是就不会这般痛了? 可叶天驭他明明做不到,为什么还要给她希望呢? 日升月落,花儿开得越来越精神,鸟儿们纷纷跑出来觅食,眨眼间便到了春日宴这天。 每位参宴的儿郎们都极其重视此次宴会,各个卯足了劲儿地打扮自己。他们摩拳擦掌,都急着在孟语面前表现一番。 当然,温铎也不例外。 他今日誓要艳压群草,成为宴会中与孟语最为相称的五驸马。 自孟萱不再随着念痴修行后,她大婚的事情也便被提上了议程。舒王的事情并没有牵连到她,反而刺激到了刘昭仪。刘昭仪一直将舒王当成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如今这根稻草折了,刘昭仪变得神志不清,整日神神叨叨地碎碎念着。 此次春日宴实为两位公主择婿所置,然所有人只追随着孟语的身影,却将孟萱忽略了个彻彻底底。 温铎临出门时被李熠然叫走了,等他来到春日宴,便见孟语已被那些莺莺燕燕围在了中央。 他只觉得李熠然定是故意的,他自己迎娶孟语无望,便要来给他添堵。 孟语低估了那些贵族子弟们的热情,他们围着她,费尽心思找话题与她闲聊。她应接不暇,并没有注意到温铎的到来。 孟萱一人闲坐在望月亭中,一处寂寥,一处喧闹,顿时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差异。 她对于一直围在孟语身旁献殷勤的那些贵胄子弟们满不在乎,满心满眼想的都是那一个人。 她既等着那人的出现,但又不希望在这宴会上看到他。 舒王失势,被父皇贬为了庶民。自此之后,她再也未同温铎见过面。她不知道温铎的心思如何,多次相邀也都被他推拒在外。 她的皇兄虽然成了庶民,但他与父皇之间的血脉是永远也砍不断的。只要有一条命在,孟萱便相信他们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繁杂思绪间,一抹充满少年气的红色身影出现在了孟萱眼前。 在孟萱印象中,温铎从未穿过如此亮眼的衣服。 他穿着一袭红衣圆领长袍,墨色风领只堪堪遮住了他一半的脖颈,更加显得他肤色白皙。 温铎一头乌发被青白玉冠高高束起,眼下的红色泪痣在红衣的衬托下更显妖冶,莫名为他增添了一丝邪气。 “世子。” “世子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盛夏与孟萱的声音在两个相反的方向向温铎传来。 温铎率先看向了盛夏,盛夏小跑着到了温铎的身边,对着他悄声说道:“世子爷,我们家公主被那群官宦子弟给团团围住了,连我与阿桃都被他们挤了出来。” 孟萱快速隐去了眼中的那抹失望,在盛夏小声同温铎说话的时候,孟萱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嗯,我随你一起过去。” 温铎对着盛夏说完后才转身看向孟萱,他待她一向疏离,与往日一般无二。 “二公主是有何事吩咐温铎?” 孟萱摇了摇头,“世子客气了。阿语很受欢迎,走到哪里都能被人们的目光所包围。我好生羡慕阿语,终于碰到一个熟人,便忍不住叫住了你。” 孟萱说着往孟语那边看了看,目光中满是羡慕与向往。她手中的帕子一松,顺着风吹到了温铎的身上,最后掉落在了温铎的脚边。 温铎往后退了一步,根本没有替孟萱捡帕子的意思,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盛夏笑着走上前,将那帕子捡起来后双手奉还给了孟萱。 “既然公主无事,那温铎便先行告退了。” 温铎冲着孟萱告辞后便直接冲着孟语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盛夏淡笑着对孟萱行了一礼后跟在温铎的身后随他一同离开了。 盛夏快步跟上温铎,她小跑着跟在温铎身边小声说道:“世子爷,您快去救救公主吧!公主脱不开身,已被他们缠了许久了。” 温铎心中泛起了一丝得意,他脚步加快,直冲着孟语而去。 “我们家世子爷来了,快让让,快让让!” 季漾及时赶了过来,他站在温铎身前,为温铎和盛夏开辟道路。 “知道什么是先来后到吗?你既然来得晚,便要在后面等着,凭什么要让我们给你让路?” “是啊!我们正与公主谈论诗词歌赋呢!你突然跑出来打断了我们,真是太失礼了。” “既然你也是为五公主而来,便应早些赴宴以示对公主的重视。” “赵公子说的是!我为了来见公主,今日天还未亮便到了宫门外。臣对公主心驰神往已久,终盼得今日相见。” 那名丘公子挡在季漾面前,他望着孟语,嘴上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将温铎等人无视了个透底。 孟语浑身打了一个颤,她对着那位丘公子尴尬笑了笑,然后冲着温铎投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温铎还未有所表示,季漾先将那位丘公子撞到了一侧。 面前没了那碍眼的人,温铎旁若无人般走到了孟语的身边,更是当着众人的面牵起了孟语的手。 刚刚还在义愤填膺指责温铎的那些贵胄子弟们纷纷睁大了眼睛,他们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 他们拉长了声音,那惊叹声随着小风飘到了孟萱的耳中。她用力绞着手中的帕子,后牙根也紧紧咬在了一起。 若是仔细观察,便能看到孟萱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她直直地站在那里,身形很瘦似竹竿。看着像是刚爬到人世间的恶鬼,浑身散发着怨气,看着十分可怖。 可是现场并无一人的目光在她的身上。 第116章 吹过京都的东风 凭什么我们同为俞朝公主,她孟语一出生便拥有一切,而她孟萱却什么也抓不住。 既然她得不到,那毁掉会如何呢? 这想法在孟萱的心中似发了疯般狂长,她此时的样子如冷宫内的刘昭仪般,一个人站在那里不停喃喃自语着。 “毁了他,毁了她,毁了他们。” 孟萱那边发生的事情,孟语与温铎两人这边丝毫不觉。 温铎紧紧握着孟语的手,孟语并没有拒绝他光天化日之下的亲近。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便像这世间最登对的佳偶。 郎有情,妾亦有意。在场的众人都是经高门细细培养过的,自然看懂了面前两人所要表达的意思。他们知晓自己没了机会,只能识趣退开,自行去了别处游玩。 温铎并没有松开握着孟语的手,他拉着她去了他们在皇宫内相约在一起碰面的月下亭中。 “我小瞧了他们,没想到他们这么上心!” 不再被一堆男人簇拥在人群中,孟语快意坐在亭中,整个人伸开双臂,闭着眼睛后微微仰着头,在温铎面前肆意伸了一个懒腰。 梅花香气传来,深深嵌入到了孟语的脑海中。那梅香勾得孟语缓缓睁开了眸子,温铎弯腰看着她,那红色泪痣在阳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孟语顺势后仰着身子,她双手撑在石凳上,一双杏眸内似盛满了璀璨星河。 “阿铎哥哥怎得满身皆是梅香?曾记得阿铎哥哥最不喜熏香的!” “我觉得阿语会喜欢。” “阿铎哥哥可知阿语为何会喜欢梅花?” “为何?” 温铎也将双手撑在了石凳上,他的手撑在孟语手侧,一大一小。一个光滑细腻如羊脂白玉,一个青筋崩现,虽覆了一层薄茧却更显力量。 孟语凑近温铎耳边,她面上红霞隐现,顿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因为阿语一看到红梅便会想起阿铎哥哥,梅花香自苦寒来。” 唇上一热,温铎一手环住孟语的腰,一手穿插在孟语的发丝之中,惹得那长长的流苏乱了样子。 孟萱忍不住跟在温铎身后来到了这月下亭附近,她看着亭内景象,嫉恨充斥了她,让她无法如往日那般冷静思考。 即将开席,孟萱转眼离开时路过了星罗湖。星罗湖贯穿了整个皇宫,从高塔之上俯瞰整个皇宫,便会发现那星罗湖如同星子般嵌在了整个皇宫中。星罗湖有深有浅,而午宴附近的那一片星罗湖恰巧便是最深的那一处。 看着那水面,孟萱计上心来。她加快了步子,面上重新挂上了得体的笑意。面容一转,她仍是那个温柔娴雅、安静恬淡的俞朝二公主。 李熠然今日拦住温铎并不是故意为之,而是发现了一些新线索。 孟语之前两次被刺杀,一次在春木围场,另一次便是在青山寺。她曾怀疑这两次的刺客是一人,李熠然一直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亲自来查。 那刺客极其缜密,青山寺那次并没有落下丝毫马脚。李熠然去问过魅影,也没有得到丝毫有用的信息。 故而,李熠然只能着重去查探春木围场那次,直到不久前,他才得到了一点线索。 在春木围场时,那刺客被温铎射中了肩膀,后又被李熠然补了一箭,可谓是身受重伤。重伤之际必然更容易为李熠然留下线索。 他暗自派人将那围场搜了个底朝天,只让他们顺着刺客滴落在地的血迹找到了山下的村庄,从此线索便断了。 他们在那村庄里搜查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直到不久前,李熠然再次来到了那村庄,才让他偶然发现了新的线索。 “哪个人这么缺德?让我知道谁将破布条子放在我家的草垛里,我饶不了他。“ 那村民一边说着一边将干草堆里的黑布条子扔了出来。 李熠然看着脚边的黑布条,那黑布经历了风霜雨雪的摧残,如今已糟得不成样子。 他蹲下来捡起那黑布条闻了闻,上面仍残留着一丝血腥味。 一块小巧令牌堆在那些黑布的里面,黑布被丢开,只留下了那块泛着冷光的令牌静静躺在草垛堆里。 村民拿着那令牌左翻右看,一枚金块突然闯入了他的视线里。 那枚令牌上只刻有一只黑色蝴蝶,除此之外,别无其它。他们都怀疑那刺客与突厥有关,李熠然心想温铎可能会识得这令牌上的图案,便一早在温府大门口堵住了他。 李熠然随温铎入了府,两人走进书房后,李熠然才将那令牌拿了出来。 “我近日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在春木围场附近的村庄里,我找到了这枚令牌,应该就是刺客留下来的。你看看,这枚令牌你可识得?” 温铎的确识得那枚令牌,只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李熠然有些吃惊。 “我的确见过。” 李熠然紧接着问道:“这是谁的人?” 温铎攥紧了那枚令牌,而他眼中冒出的杀气,李熠然似曾相识。 “我的影卫身上都有着这样的令牌,此事交于我便好了,我定会揪出那个奸细来。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李熠然摇了摇头,但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还有别的事要忙吗?我觉得你一天天挺闲的啊!” “我去参加春日宴,像李将军这样有家室的人自然不适合去。” 温铎说完后没再搭理李熠然,他走到书房门口,对着候在门口处的下人说道:“送客。” 说完后,温铎直接离开了书房,留下李熠然一人无语至极。 千里之外,突厥王宫内。 施可黛刚刚走到议事厅外,便见镇北王那边的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整个人小跑着进了屋子。 “哥哥,镇北王送来了什么消息?” 阿勒穆站在窗边,他看着外面的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而落于他手上的那些很快化成了水。 施可黛欢快地跑到了阿勒穆的身边,她侧身站在窗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阿勒穆。 “施可黛,杀入京都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现在,我们只缺少一股东风,一股可以吹过京都的东风。” 施可黛笑得极为开心,她同阿勒穆一样看向窗外。 她所预想的一切都要慢慢实现了,孟语即将成为阶下囚,成为她的掌中玩物。若是哥哥仍然喜欢孟语,那便将她送给哥哥做个妾也是可以的。 总归,温铎是她的,谁抢也抢不走。 第117章 落水 当日的春日宴上只发生了两件要紧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一是镇北王世子与当朝五公主情投意合,两人当众表明了心意。 二是五公主与二公主一起掉入了星罗湖中,镇北王世子英雄救美,立刻便跳进了湖里将五公主救了上来。 二公主因在湖内待得时间过长,被侍卫救上来后就已经昏迷不醒了,由着芽栀为其渡气才活了过来。 御决殿内,皇上高坐在龙椅之上,他面前平铺了一份空白圣旨。 孟语拄着头倚在龙书案上,她看着皇上犹豫拿笔的样子便忍不住出声催促着,“父皇,您快点写啊!如今京都众人都已经知晓温世子将我从星罗湖中救了出来,您难不成还不想为我们赐婚吗?” 皇上握紧了手中的毛笔,在孟语推了推他的手臂之后,他才下定决心将女儿赐婚给温铎。 “父皇,您在圣旨里面多夸夸语儿嘛!” “知道了,知道了。” 经过孟语的指导,皇上终于写完了这一份赐婚圣旨,他只觉得这是他写过最心累的一份圣旨了。 看着玉玺加盖过的圣旨,孟语将其抱在怀中,整个人美滋滋地走出了御决殿。 “全公公,这个圣旨劳烦您去温府宣读一下。” 全公公笑着见牙不见眼,他双手接过了圣旨,“公主放心,此事老奴必定会办妥当。” 自春日宴后,人们心中隐隐猜测,这下一个五驸马定当便是温铎了,只是不知圣上会何时为两人赐婚。 谁知,仅仅过了一夜,这赐婚的圣旨便到了温府。全公公亲自来宣旨,两人的婚期被定在了半年之后。 一日,孟语邀柳天嘉进宫闲聊,而魅影则被温铎暗暗叫去了温府。 柳天嘉来到长乐殿时,孟语正在翻看尚衣司刚刚送过来的喜服服样。她全部看了一遍,总觉得没有甚合心意的。 “阿语,如今你心愿达成,我只觉得你红光满面,喜不自胜。” 柳天嘉坐在孟语身侧,她接过孟语递过来的服样册子,一页一页仔细翻看着,嘴下也不忘打趣着孟语。 孟语唤阿桃拿来了菱花镜,她手持着铜镜喃喃自语着,“有这么明显吗?” “不能再明显了好吗?” 孟语欣然放下铜镜,她将头倚在柳天嘉肩上,随她一起看着服样册子。 “这里面没有一件是我看得顺眼的。” “我也觉得是。” 柳天嘉将那册子随意放在了身侧,她应声附和着孟语。 殿门被人推开,孟语却没听到任何脚步声,她便知这是魅影进来了。 她脸上仍长着那一道可怖的伤疤,可相处了许久,柳天嘉早已将魅影当成了自己人。 “公主,这是世子爷让属下送给您的。” 魅影将一本红绸册子递给了孟语,里面是温铎亲自设计的大婚婚服样式。 柳天嘉伸长了脖子看了眼那图册,下一秒她便羡慕地惊叹出声。 “阿语,这套喜服美极了,我可以肯定,没有女子会不想穿上它的。” 孟语同样被惊叹到了,她痴痴看着那册子未曾言语,脑海里早已勾勒出了他们大婚那一日的场景。 “将这本册子交给尚衣司,就说本宫属意这套服样。” 阿桃接过后刚要应是,魅影抢先出声说道:“公主不必费心,世子爷会亲手为公主绣制嫁衣。” “温铎还会刺绣?” 温铎接连震惊了柳天嘉一次又一次,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孟语问着。 孟语同样也有些茫然,“我只知道阿铎哥哥在军中时的确是会自己缝补衣服的。” 魅影无声退出了大殿,盛夏看到她后递给了她一个锦囊。 “魅影,这锦囊里装了防蚊虫的药草,都是公主亲自配的。咱们都有一个,这个是你的。” 魅影迟迟没有接过那锦囊,直到盛夏将锦囊塞到了她的手中。 “我还要去为公主和柳家小姐准备甜酪,就先走了。” 盛夏走远后,魅影始终看着手中的那枚锦囊。她此生遭受最多的便是别人的恶意,对她好的人却是寥寥可数。 公主是一个,世子是一个,弑影也是一个。 她情不自禁摸了摸脸上的刀疤,那是那个男人留在她脸上的。若不是弑影突然出现救了她,那男人的下一刀便会砍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刚刚她向世子隐瞒了弑影的事情,而此时她握着手中的锦囊,只觉得对孟语充满了愧疚。 “阿语,温铎是个不错的儿郎,我很放心你嫁给他。” 孟语将那本红绸册子抱在怀里,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柳天嘉,脸上是掩饰不住地欣喜。 “柳柳,你对他的评价越来越好了。” “时间会让我们看清一个人,况且你是真得很喜欢他。” “你呢?听闻姑姑已经带着聘礼去了柳府,你们的好日子应该也快了吧!” 两个小姑娘依偎在一起,她们的眼里皆透露着对未来的期望,眉梢上也昭示了她们的好心情。 “长公主命人选了几个好日子出来,我爹爹挑中了十月二十日这一天,比你们晚了一个月。” “那你现在也开始绣上嫁衣了?” 柳天嘉苦恼地伸出了一双手,“你看看,这可真是难倒我了。才刚刚开始,手上便被扎了许多次。” 孟语扶着柳天嘉的手看了又看,她心疼地说道:“你我二人皆不善于此。” “是啊!彼时我们都在屋内坐不住,谁也静不下心来钻研这个。如今我吃到了苦头,而你却是个命好的。” 孟语命阿桃拿来了玉肌膏,她挖出了一些细细抹在了柳天嘉的双手上。 “这一盒都给你了,若是不够,尽管来我这里取。” 手上清清凉凉的感觉令柳天嘉感到分外舒服,她举起左手凑近鼻尖嗅了嗅,一丝丝延绵不绝的梨花香沁人心脾。 柳天嘉笑嘻嘻说着,“这玉肌膏一瓶价值千金,若是让众人知晓我每日用它来抹手,不知他们是先该羡慕我,还是要先忍不住来笑话我?” “阿语,不如让世子爷将我的那份嫁衣也一并绣上?” 孟语将玉肌膏放到了柳天嘉的怀中,“这个你自己去同他说。” 柳天嘉美滋滋地拿起了玉肌膏,她翻身趴在床榻上看着孟语,眼睛里满是促狭,“这就开始护上了,阿语你怎么能见色忘友呢?” 柳天嘉一脸怨妇的作态,看得孟语直接上手去抓挠她身上的痒痒肉。 “柳柳,让你开我的玩笑,我今日是不会放过你的。” 柳天嘉一边闪躲一边止不住咯咯笑着,她是最怕有人抓她痒痒肉的。 “哈哈哈哈哈哈,好阿语,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大殿内不停传来两个女郎银铃般的笑声,盛夏与阿桃坐在殿外的秋千上吃着孟语刚刚赐给她们的樱桃酪。 “魅影,你快下来,我们一起吃。” 盛夏冲着屋檐上的黑影这般说着,阿桃闻言也站起来对着魅影说道:“是啊,是啊,这些我与盛夏姐姐是吃不完的。” 似被殿内的笑声感染,阿桃总觉得今日的魅影不再是整日板着一张冷脸了。 魅影微微弯起唇角的样子很是好看的。 第118章 将心收回来 应着长公主递过来的门帖,柳天嘉经常会去到长公主府上同浏阳长公主闲聊。去的次数多了,叶天驭和庞语卿的事情便有所耳闻。 “我曾经很是羡慕语卿姐姐,总觉得驭三哥经常纵着她,而叶天骐却总是说话气我。可前几日,我却听说驭三哥被一个青楼女子迷了心智,他总对语卿姐姐恶语相向。不久前,语卿姐姐被气得连和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阿语,你说若是我们大婚之后,却发现那个要陪伴我们一生的夫君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可怎么办呢?” “就像语卿姐姐这种局面,他们真得会和离嘛?” 与叶天骐确定婚期后,柳天嘉心中却更加飘荡。她被叶天驭的事情所影响,这几日,她没有一刻是安心的。 叶天骐知道后,在她的面前发了很多次誓,但效果甚微。 孟语早就知道了她的烦忧,所以特意请柳天嘉进宫来闲聊。 她倚在覆有青纱帐的柱子上,手中拿着温铎亲手做给她的布娃娃,有规律地捏着那布娃娃的肚子。 “这世上的人皆会变,但我从不相信一个人会突然变了一副样子,这背后都会有迹可循。” 柳天嘉听得认真,她凑近了孟语一些。 “若是突然变了,无非有两种情况。” “是哪两种?” “一是那人本就是这般模样,从前为了某种目的才要将真面目伪装起来。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或是受人挑拨。” 柳天嘉极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连长公主身旁的嬷嬷也说驭三哥是被那青楼女子给挑拨的。” “所以若是我的话,我会解决问题。若是实在无解,我便要收回自己的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柳天嘉神情有些低落,“可这送出去的心若再要收回来,就难了。难不成便没了别的法子?” “一块腐肉长在身上,若是不及早割了去,有无性命还尚未可知。” 离开皇宫时,柳天嘉好似豁然开朗。宫门外,叶天骐站在柳府的马车旁等着她。 看到他,柳天嘉才知自己心里是多么得想他。她冲着叶天骐小跑了过去,倚在他的怀里才有了片刻的真实感。 “叶天骐,若是你往后负了我,你此生便再也得不到我的心了。” 叶天骐抱紧了柳天嘉,他语气坚定,“不会的,不会有那一天的。” “公子,府内出事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叶天驭院里的小厮带着帖子进宫请了太医出来,叶天骐识得他,匆匆告别了柳天嘉后便随着小厮回府了。 小厮在回府的路上将事情大致告诉给了叶天骐。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廖娘子竟然主动去见了庞语卿。两人在屋内密聊的时候,庞语卿跌倒在地,染了一地的血。 “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叶天骐攥紧了拳头,隐隐感到大事不妙。等他们带着太医回到长公主府时,府内早已乱作了一团。 庞裕瑾带着庞夫人来长公主府看望怀有身孕的庞语卿,正好赶上了庞语卿出事。 长公主与庞夫人焦急地站在院子下的走廊里,庞裕瑾双眉紧锁着看向半敞的门扉。 太医由府内嬷嬷陪着走进了屋里,屋内的血腥气十足。庞语卿疼得陷入了昏迷,她的脸色惨白,呼吸微弱,随时要没了性命一般。 叶天驭紧紧握住庞语卿的手,此刻他的心里悔极了。若是能够回到从前,他定不会这样同她置气的。 “胡太医,您快来替我夫人看一看,您一定要救救她。大人最重要,一定要保全大人。” 叶天驭紧抓着胡太医的手,拽着他快走几步走到了庞语卿的面前。 隔着一层层的纱帐,胡太医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胡太医专心把着脉,叶天驭大脑一片空白。他直愣愣站在榻前,看着纱帐内那模糊的身影。 胡太医摇了摇头,他皱着眉头走了出去。叶天驭一口气提了上来,快步跟上了他。 长公主与庞夫人在屋外等得焦急,一看到胡太医出来,便立马围了上去。 长公主开口问道:“胡太医,我家卿卿如何了?” “夫人本就胎相不稳,如今腹中的那孩子更是保不住了。老夫一会儿便去写一副方子给夫人,万要让夫人养好身子,不然之后怕要子孙艰难。” 叶天驭明显松了一口气下来,他之前气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激怒庞语卿。他知道刚刚离开的那个孩子是他的,那是他与庞语卿的第一个孩子,他的心如被人生生撕裂,疼得厉害。 他站立不稳,扶住了门框。 太医走后,一直沉默的庞裕瑾走到叶天驭面前,他拎住叶天驭的衣襟,狠狠给了他一拳。 长公主与庞夫人都走进了屋里看望庞语卿,只有叶天骐跑过去拉住了庞裕瑾。 叶天驭任由着庞裕瑾揍他,他现在心里慌得很,也愧疚得很。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力平息庞家人的怒火,他不想让庞语卿离开他。 叶天骐尽力抱住庞裕瑾的双臂说道:“庞大哥,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看着叶天驭半死不活的样子,庞裕瑾愤然挣脱开了叶天骐的桎梏。他对着叶天驭冷哼了一声后就去屋内寻庞夫人了。 庞裕瑾进屋前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迹,他慢慢走了进去,腿上似有千斤重。 青纱帐被拉开,露出了庞语卿那张惨白的脸来。庞夫人只这一个女儿,从小便是将她放在了心尖上去疼。 如今见到她病弱成这个样子,整个人拉住庞语卿的手便止不住心疼地哭了起来。 庞语卿虚虚睁开了一双眼,她强撑着同庞夫人说道:“娘亲,女儿没事的。” 庞语卿的声音很轻,庞裕瑾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见到她虚弱的样子,庞裕瑾狠狠攥紧了拳头,他恨不能冲出去再揍叶天驭几拳。 “卿卿,大哥带你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 庞语卿听着流下了一行泪,她看着庞夫人,在庞夫人眼里看到了认同。庞语卿点了点头,叶天驭顾不上疼痛冲了进来。 “不行,她不能跟着你走,她如今是叶家妇。” 庞语卿的贴身丫鬟已经为她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大氅,庞裕瑾背对着叶天驭,大步走向了浑身被围得极厚实的庞语卿。 “卿卿不论嫁给谁,都是我庞家的小姐。” 庞裕瑾的声音传来,令叶天驭的呼吸一滞,他彻底慌了神。 叶天驭拦在房屋门口,他看着庞裕瑾抱着庞语卿走过来,然后又看着他们走出去。他们越走越远,直到他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他跌坐在原地,长公主看着他颓废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 “阿驭,你若还想挽回卿卿,就要尽力一试。这缘分稍纵即逝,不等人的。” 不知何时,长公主已拉着叶天骐离开了这院子。叶天驭自己呆坐在那里,不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拔出挂在书房里的长剑就自顾自冲了出去。 第119章 有缘无分 再次回到了这个低矮阴暗的柴房里,廖娘子的心境完全变了一个样儿。 这次,若是叶天驭再提剑来杀她,她也没有那么大的怨气了。 她的孩子没了,自然要由他们的孩子来抵命。 她的姻缘散了,自然也应该让他们的姻缘来赔偿。 柴房的小木门被人轻声推开,叶天驭的贴身小厮阿唐悄悄走了进来。 他一边快速地为廖娘子解开腕间的绳索,一边急声说道:“阿廖,你快走吧,这次三爷是不会放过你的。” 阿唐为廖娘子解开绳索后,廖娘子仍然倚在柴火堆旁,全然不在乎阿唐催促的声调。 “她的孩子保住了吗?” 见她不动,阿唐伸手去搀扶她,反而被廖娘子大力握住了臂膀。 她的指尖嵌入到了阿唐的血肉中,眼中透露着疯狂与执念。 “告诉我,她的孩子保住了吗?” 廖娘子大有一番他不回答,她便不动的意思。 阿唐刚才亲眼见着叶天驭提着剑朝柴房走来,他这次的杀意更浓。廖娘子若不能及时离开,只怕会命丧当场。 他与她曾有过许多荒唐时刻,虽然廖娘子只是在利用他,但他仍不能睁眼看着她去送死。 “夫人的孩子没了。你快走吧,三爷这次是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廖娘子癫狂地大笑起来,她推开阿唐的手,整个人趁他不备从柴房里冲了出去。 她一边横冲乱撞地跑着,一边似疯子般在狂笑。 院中的嬷嬷与小厮加起来竟然都抓不到她一个人。 她跑到了一段走廊中,后面堵着一众府内的下人,前面则是面目阴沉的叶天驭。 叶天驭的身上充满了血腥气,他整个人朝外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杀意,路上遇到的每个下人都对他退避三舍。 唯有那看似疯了的廖娘子主动迎了过去,她被叶天驭紧紧扼住了喉咙,面上变得微红,却无丝毫惧意。 “我是特意来寻你的,就是为了看看你妻离子散的模样。” “叶天驭,你负了我,便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是不会让你们......” 廖娘子往日娇美的面容因太过痛苦而变得有些扭曲,她双手紧紧抓着叶天驭的手臂。似来自地狱的鬼魄,要将叶天驭给一同拉下去。 阿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他跪在叶天驭的身侧拉住他的衣摆劝道:“爷,廖娘子如今脱了贱籍,私下杀了她对您往后的仕途会大为不利的。” 叶天驭松开手将廖娘子随意丢在了地上,他转身将剑架在了阿唐的脖子上。 “你敢威胁我?” 阿唐心中怕到了极点,他看了几眼廖娘子,却见她的目光仍然缠绕在叶天驭的身上。 他有些低落地转过了头,稳住情绪后堪堪与叶天驭对视上,眼中视死如归。 “好一对儿野鸳鸯!” 叶天驭拿着剑拍了拍阿唐的脸庞,那突然的冰冷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叶天驭。 “自醉湘坊赎出她后,你们便厮混到了一起,我说得对不对?” 叶天驭弯着腰看向阿唐,就像上苍俯视着蝼蚁,眼中充满了不屑。 廖娘子艰难爬过来咬住了叶天驭的手臂,她死死咬着不肯松开,直到叶天驭一脚踢开了她。 “你这个疯女人,简直是找死。” 叶天驭捂着手臂,他嫌恶地看着躺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着的廖娘子。阿唐在拉扯叶天驭的时候被他砍中了大腿,此刻疼得不能言语,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地上。 “来人,将廖娘子重新送回醉湘坊,让她做一辈子的妓子。” 廖娘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从前她有他的庇佑。如今,他又亲手将她送进了那腌臜地。 “叶天驭,是我看错了人。你这等冷心之人,最爱的只有自己,你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我咒你,我咒你此生孤独终老。”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叶天驭,叶天驭......” 廖娘子很快就被小厮拖走了,她的话如魔咒一般不停在叶天驭的脑海里响起。他捂着自己的心,突然半跪了下来,最后昏倒在了原地。 后来,很多很多年之后,俞朝流传下来了一段凄美的传说。 在传闻中,一个瘸子守在醉湘坊外很多年,直至他被冻死在了一个冬夜。可是他心中的那个姑娘其实早就病死在了坊内,一裹破席卷着,被人从小门悄无声息地拖拽了出来,随意被丢在了乱葬岗里。 那一个雪夜,瘸子终于和他的姑娘见面了。 叶天驭情绪波动太快,整个人生了高热。他人还未醒来,庞府就派人送来了和离书。 “你我之间终究是有缘无分,从此之后,只愿你我两相安好,再不复相见。” 叶天驭倚在榻上,他拿着庞语卿亲手所写的和离书,一字一句地看着。 字字泣血,字字也都是别离。 叶天驭一口血喷在了和离书上,他再次昏了过去。那和离书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任别人使了多大的劲儿都拿不出来。 后来,叶天驭负荆请罪,他背着荆条在庞府门前跪了许久,始终没有见到庞语卿的人。 原来,她说此生再不复相见,是真的。 他们,有缘无分。 孟萱坐着马车离开皇宫后就去了东郊,在东郊的一个小巷子口就命马夫停了下来,她独自一人走了进去,拐进了一个小庭院里。 庭院内,孟玄舒正坐在树荫下磨着菜刀,而张菡英抱着哭个不停的孟堰修在屋内来回转着。 孟萱率先走到了堂屋中,她帮着张菡英一起逗弄孟堰修。 孟堰修看到孟萱后咯咯笑了起来,张菡英强撑起了一丝笑同孟萱说道:“看来小修是想念姑母了。” 孟萱从张菡英怀里接过了孟堰修,张菡英走到了火房内去帮衬着孟玄舒做饭。 孟玄舒正在一言不发地洗着蔬菜,他只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去看张菡英一眼。 两人冷战了许久,谁也没有服过软。 张菡英站在火房门口,她犹豫了一瞬后才走到了孟玄舒的身边。 “我们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不好吗?” 孟玄舒将洗干净的蔬菜放在了案板上,他一边切着菜一边说道:“如今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当日,孟萱并没有回宫,而是带着张菡英和孟堰修去了青山寺中清修。 透过轿帘,张菡英抱着孟堰修看向了孟玄舒,眼中满是担忧。 她向孟玄舒伸出手,夫妻两人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阿菡,等我亲自去接你回宫。” 张菡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只对着孟玄舒说道:“一定要注意安危。” 第120章 福祸相依 叶天驭让人看尽了笑话,仍是没有挽回他与庞语卿的姻缘。 庞语卿躲回了她认为安全的壳子里,她不愿再出来。 终于有一日,叶天驭没有如往常般出现在庞府的门前,此后也再没有出现过。人们都以为他放下了,连庞家人也是这样想的。 可一场大火照亮了京都的半边天,年纪轻轻的叶天驭死在了那场大火中。谁人也不知道他临死前在想些什么,只有长公主府的人知道他当日喝醉了酒,于深夜中不慎打翻了烛台。 自叶天驭死后,庞语卿大病了一个月。她病好后就跟着庞裕瑾去了肇州,从此再未回过京都。 庞府的马车缓缓走在晋元大街上,在即将驶出城门之际,庞语卿还是忍不住掀开轿帘往后看了看。 心中忍不住抽痛,她捂了捂自己的小腹,然后坐回到了车厢里。 ...... 春去秋来,天气渐渐转凉,京都内却是彻底热闹了起来。 皇上嫁女,世子娶亲,宫内宫外皆忙碌了起来。这一次,镇北王也提前赶来了京都。 自皇上接到镇北王即将到来的消息后,他与太子一致认为这是他们的机会。镇北王此次有来无回,除非他能交出兵权,从此之后安分守己。 温铎却是心中不安,镇北王并没有提前告诉他要来京都这件事,就连他还是从太子那里知晓的。 他连日来陷入蜜罐的心生起了许多警惕,就连太子问他话,他也有些应付。 永华五年,九月五日,拂晓时分 孟语穿上了温铎亲手为他缝制的嫁衣,迎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她裙摆上流光溢彩,迷了许多人的眼。 盛夏和阿桃站在她的两侧,随她一起去太极殿拜别皇帝、皇后。 皇后亲手为她戴上了绣有祥云的红盖头,她拍了拍孟语的手,即使心中再有不舍,也还是松开了小女儿的手。 孟语与温铎半余月未曾相见,她端坐在装潢喜庆的马车上,心中忐忑不已。 孟语捂着自己有些怦怦乱跳的心小声说着,“怎么会这样呢?我们从小便相识,如今终于要嫁给他了,心中反而有些害怕。” 阿桃拿着桂花酿为孟语倒了一杯,“公主,您要吃些酒压压惊吗?” “我没事,我一点儿也不怕。” 孟语说着顺手就拿起那杯酒喝了下去,一滴也不剩。 “再为本公主倒一杯!” 阿桃下意识看了看盛夏,见她点了头后才又给孟语倒了一杯酒。 桂花酿入腹,五脏六腑都热了起来。听着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孟语忍不住笑了起来,眉开眼笑的,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状。 皇上将与温府相邻的那一套大宅子赐给了孟语作为公主府,两府合并,夫妻一体,从此他们便福祸相依,荣辱与共。 孟语围着红盖头,她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公主府的大门,与温铎拜了天地。 高堂上只坐了镇北王一人,他身侧的位置上摆放着镇北王夫人的牌位。上面写着,温晔爱妻,罗涵。 温筱筱欣然看着弟弟大婚,只是当她看到自己母亲的牌位时却有些激动。她脸上挂着一抹很别扭的笑,观礼之后便寻了不舒服的借口先行回了宫里。 李熠然在酒席上喝着闷酒,温铎端着酒杯率先向他走了过来。 他曾说过,他与孟语大婚,定会请李熠然过来为座上宾。 如今,怎么能不先去敬座上宾的酒呢? 新婚洞房内,一群贵妇人围坐在孟语身侧。孟语低着头,整个人含羞带怯地等着温铎的到来。 在龙凤喜烛的照耀下,孟语似清晨挂着一滴露珠的玫瑰花骨朵儿般,将开未开的样子很是娇羞。 有太子作陪,无人敢真得灌醉温铎,大家都装装样子地与他喝了一杯。 敬完一桌又一桌的人,温铎只是有些微醺。他一双桃花眼中没了往日的冷漠与凌厉,满满皆是柔情,看得周身那些妇人小姐们都羞红了脸。 月光下,他一身红衣,满心得意。 与众人告别后,温铎由季漾搀扶着走向他的新房。一路的双喜红灯笼映出了五驸马的心急,也为他照清了与孟语相会的路。 他等这一天等了许久,在梦中也梦到了多次。 新房外,季漾离开后,温铎站在门口正了正自己的衣冠。看着被烛光照得大亮的新房,他满心雀跃。 轻轻地推开面前的这扇门后,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扇绣着鸳鸯戏水的双面绣屏风,那屏风上模模糊糊透出孟语的身影。 她身上穿着大红色喜服,头上重新被嬷嬷盖上了红盖头,那是全京都最美丽的新妇。 人们拥着温铎坐在了孟语的身侧,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此时晕晕乎乎地看着孟语,别人让他做什么他都照做。 “驸马爷,可别光顾着看我们公主了,还不快把公主头上的盖头取下来!” 浏阳长公主拿着一柄玉如意递给了温铎,温铎笑着接过后,小心翼翼地挑开了孟语头上的祥云盖头。 她害羞地低着头,脸颊上红霞四起,惹得她看起来更加娇嫩,可口得很。 温铎的喉结下意识动了动,他攥紧了双手,克制着内心中几乎可以燎原的大火。 在屋内所有人的见证下,两人同食一份肉,共饮合卺酒,从此夫妇一体,永不分离。 合卺礼后,浏阳长公主亲手拿着一把精巧的小剪刀,分别从一对新人的头上取下了一缕青丝挽成了合髻。 将同心合髻放入锦囊保管好后,屋中的一众贵妇人们轮流往二人身后的喜榻上抛掷金钱彩果,她们口中说着早生贵子,富贵长寿的吉祥话。 孟语低着头攥紧了身下的大红褥子,温铎脸上也出现了一片羞色。 众人笑着祝福打趣了这对儿新婚小夫妻后就纷纷退了出去,留下他们独自二人度过今夜的好时光。 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温铎也握住了孟语的手。他的手很大很热,安抚住了孟语紧攥着褥子的莹白柔夷。 温铎拉住孟语的手,将她的手捂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隔着层层衣衫,孟语仍然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声,有力而又热烈。 “阿语,从此往后,我是你的,我的一切皆是你的。” 孟语点了点头,她凤冠上的流苏随之勾连在了一起,彼此紧紧缠绕着,分也分不开。 温铎亲手为孟语取下了凤冠,他俯身凑近她,离着她越来越近。 孟语缓缓闭上了双眼,她的手攥住了温铎的衣衫。 屋内情意正浓,两人浓情蜜意,一切即将水到渠成,可外面的京都城却乱了套。 皇宫的门不知何时被人从里面打开,孟玄舒带兵长驱直入。处处刀光剑影,哀嚎声响彻天际。 第121章 谋逆 季漾得知了消息后匆忙赶了过来,他半跪在新房外急声说道:“爷,刚才孟玄舒已率军攻进了皇宫。” 季漾的声音清清楚楚从屋外传来,孟语大力推开了温铎,她踉跄着跑到了房门处,不顾身上凌乱的样子便直接推开了屋门。 “你说什么,季漾?” 孟语的声音很轻,还带着点颤音儿。温铎将她搂在了怀里,可以清楚感受到她颤抖的身子。 温铎冲着季漾使了一个眼神儿,季漾担忧地看了眼孟语后才退到了不远处等着温铎。 “阿语,你留在房内等着我,此事交由我去解决。” 孟语眼中含着泪,她整个人很无助,只能寄希望于温铎。 她紧紧握住温铎的手,磕磕绊绊地始终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温铎捧着孟语的脸颊,“放心。” 他说完后就带着季漾离开了公主府,临走之际留下了许多亲兵,将新房围了个严严实实。 孟语抱膝靠坐在床榻旁,盛夏、阿桃与魅影皆在她身侧陪伴着她。 她一夜未眠,直愣愣看着窗子,看着外面由暗转明。 直到太阳高高悬挂在了天边,门外才传来了响声。 孟语撑着床榻站了起来,她推开盛夏伸过来准备搀扶着她的手,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推开了门。 门外的确来了人,那人却不是温铎,而是一个她绝对没有想到的人,施可黛。 施可黛被温铎的亲兵拦了下来,她正要发怒,就见孟语穿着一身喜服推开了门。 见到孟语失魂落魄的样子,施可黛心里畅快极了。她双手叉着腰,头颅高高昂起,只用鼻尖看着孟语。 施可黛率先出声,“你还在等着温铎吗?” 孟语没有搭理她,施可黛也不生气。此时她有多么傲气,一会儿得知真相后,她便会有多么狼狈。 施可黛笑靥如花,她似天边上升的太阳般明媚,可说出来的话却令孟语感到刺骨的寒冷。 “孟语,你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些什么事吗?” “孟玄舒谋逆造反,斩杀了俞朝的皇帝皇后。镇北王及时赶来,亲手射杀了那逆贼。太子下落不明,为保俞朝社稷安稳,镇北王不得已在众大臣的拥护下登基为帝。” 施可黛自问自答地说着,她将这套说辞说给了孟语,而镇北王将这套说辞说给了俞朝百姓。 “好一个及时赶到!镇北王真是会赶时间啊!” 孟语一双水杏眸子变得通红,她明明是笑着,眼中却不停地淌下泪来。 施可黛笑得更加恣意,她继续洋洋得意地说道:“是啊!镇北王称帝,阿铎变成了太子,而本公主便是太子妃。” 她说话间顿了顿,侧着头看向孟语,然后打量着她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哥哥对你感兴趣。你若是此刻跪下向我求饶,我便允你当我哥哥的妾室。” 孟语直直看着她,“你们什么时候勾结在了一起?” 施可黛哼笑了一声,她此刻心情好,便乐得在孟语面前多说几句话,反正受刺激的又不是她。 “在你父皇还未登基前,镇北王便与我父王有了书信往来。你不会真以为阿铎喜爱你吧?本公主告诉你,阿铎早已与本公主有了婚约。只等他夺得帝位,阿铎便要迎我为妻。” 果然如施可黛所预料的那般,孟语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整个人摇摇欲坠,看着十分可怜。 施可黛心中暗骂:孟语如今这个可怜样,引得人不自禁便想着怜惜她,真不愧是个狐狸精,勾得她哥哥与阿铎都为她痴迷。 “不可能。当初突厥趁机攻打墉城,温铎亲自率军迎战,甚至打到了突厥王城城下。” 施可黛面上有着一丝不自然,她居高临下看着孟语说道:“那自然是为了做戏给你父皇看,否则你父皇能放了镇北王拿着兵权返回墉城。” 孟语倒在魅影怀里,她一手撑着孟语,一手握着剑柄,准备随时冲上去砍施可黛一剑。 “所以这些年突厥屡屡率兵侵扰墉城,便是镇北王的权衡之计。你们帮他们父子造反,又能得到些什么好处?” 施可黛此时不禁正视着孟语,她心中那些嫉恨又要压不住了。不可否认,孟语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漂亮女人。 “自然是北境十城皆归了我突厥。” 施可黛说完后又想了想,然后盯着孟语的眼睛挑衅着又补充道:“哦!我忘了,我和阿铎的孩子将是这片土地的下一任帝王。” 施可黛开怀大笑,她笑着离开了公主府,走时故意将一张飘到地上的双喜红字踩在了脚下。 魅影搀扶着失神的孟语,她虽然不知道此事的内情,但还是忍不住为温铎说了几句话。 “公主,世子爷不会这样对待您的,我们先等爷回来再说吧!” 孟语推开了魅影,她往前走了几步,被戍林军伸手拦了下来。 “公主,外面不安全。” “温铎在哪儿?我要去见他。” 拦住孟语的两个戍林军对视了一眼后没了动静,他们自然也不知道温铎身在何处。 太极殿中,孟允楼金黄色的龙袍上沾染了大片的鲜血,他整个人虚弱地躺在了皇后的怀中。 两人面前是趴躺在地上且死不瞑目的孟玄舒、手握滴血长剑又一脸冷漠的温晔以及被人押着半跪在地上的温铎。 孟玄舒闯入太极殿后便持剑欲杀死当今的皇后罗湘,皇上替皇后挡剑,身上被他刺了一剑。虽没有伤及要害,但也流了不少的血出来。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孟玄舒便没想着回头。 既然他父皇如此护着这个女人,那他便送他们一起去黄泉路上。 只是他刚刚举起那泛着寒芒的利剑,另一柄长剑已刺穿他的心房,没有给他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 长剑被抽出,丝丝热血溅在了孟允楼的脸上。他看着孟玄舒面色扭曲地倒下,而后露出了温晔那张漠然的脸出来。 温晔缓缓抬起眼来看向孟允楼,他举起那把刚刚刺穿孟玄舒心肺的长剑,并将其对准了孟允楼。 温铎及时赶来,他挑开温晔手中的长剑,整个人护在了孟允楼和罗湘的面前。 “阿铎我儿,你这是在干什么?” “没想到父亲这次连我也瞒上了?” 温晔不在乎温铎话语中的质问,他漫不经心地收回了剑。 “虽然瞒了你,可你也帮上了父亲不是。” “若没有你蓄意接近阿语,父亲怎能在带来的聘礼中藏满了武器和士兵?又怎能趁着你大婚这个好时机将朝中的官员家眷都幽禁在了一处,逼得他们不得不向本王屈服?” 温晔走近了几步,他抬手拍了拍温铎的肩膀,“阿铎,父亲很欣慰。” 第122章 改朝换代 五公主大婚,本来是大喜之日,谁人都没有想到,只这一夜,俞朝便已不复存在,从此更名改姓成了大雍。 昌茂元年,镇北王温晔在文武百官的再三请求下登基称帝,前朝太子下落不明。 窗外余晖格外暖黄,孟语仍是靠着榻坐在冰凉的地上。她双手抱膝,一双眸子里满是思量。 “公主,您吃上一口膳食吧!” 一天一夜,孟语水米未进。盛夏知晓她心中难受,她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走上前来劝慰着她。 “弑影,你来做什么?” “我奉爷的命令,接公主进宫。” 屋外传来魅影与人谈话的声音,孟语忙站起来走了出去。 戍林军见是弑影亲自来迎接孟语,他们没有任何怀疑,直接便让弑影将孟语给接走了。 孟语刚刚走后不久,温铎带着季漾亲自赶来了公主府。 见屋内没了几人的踪影,温铎心中惊慌不已。他一时乱了分寸,死死揪住了一个戍林军的衣领急声问道:“公主去哪里了?” 那戍林军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他呼吸一滞,“是弑影接走了公主,他说是奉您的命令来接公主进宫。” 温铎一拳打在了戍林军身上,那戍林军被打得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温铎急匆匆赶了过来,如今待了不到片刻,便要带着季漾急匆匆地离开。他们几人刚走到公主府大门口前,就听到远处传来魅影的声音。 魅影身形狼狈,她手臂上被刀剑划出了一个口子。虽然被简单包扎了下,但至今仍在往外面渗着血。 “爷,公主被弑影给绑走了。他对我们下了迷烟,不知要将公主绑往何处。” 季漾将自己的马让给了魅影,由她先带着温铎去寻孟语。 出了城门后,魅影带着温铎一路向北,温铎心中便有了定论。 他猜出了事情的原委,只是心中更加恼恨自己。 他早就知晓弑影钟爱施可黛,但他也知晓弑影对他忠心,他心中认为弑影定不会背叛他。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多番敲打弑影,没想到却是纵容了他去伤害孟语。 如今他定是听了阿勒穆与施可黛的吩咐将孟语绑走,那之前刺杀孟语的刺客会不会也是他呢? 这样一想,忽然一切便也说得通了。 “魅影,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之前两次刺杀阿语的刺客到底是谁?” 温铎虽是在问魅影,但魅影早已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笃定与隐含的威胁。如今世子爷问她只不过是为了在她这里得到验证,也是给了她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魅影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她看着前方沉声说道:“青山寺那次的刺客的确是弑影。” “从此你是阿语的人,我会将你交给她来处置。” “是,世子爷。今日起,魅影会用性命来保护公主,定不会让人来伤她一分一毫。” 马儿掀起的灰尘落在了空中,透过束束阳光,让人看清了它们。 竹林内,马车里空空荡荡,弑影被人打伤在了地上,他的嘴角仍残留着一抹尚未干涸的血丝。 他躺在地上,那人一脚踹在了他的胸膛上,此时他五脏六腑疼得厉害。 本来他要将人带去送给阿勒穆,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蒙面人将孟语等人带走而无能为力。 他懊恼地闭上了眼睛,双拳忍不住狠狠捶了一下地面,身上泛起的疼丝毫也压不住他心里的慌。 今日他暴露了自己,世子爷定不会轻饶了他。 他心中想着,突然感觉到一柄锋利的剑正抵在他的脖颈间。那剑摩擦着他的肌肤,让他的神经全都紧绷了起来。 弑影一颗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不安地睁开双眼看了过去,便见温铎正在用如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公主人呢?” 今日,柳熹源从礼部回来后便显得苍老了许多。柳天嘉亲手端着茶水放在了柳熹源的身边。 “嘉儿,爹爹看六日之后便是个好日子,你大婚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不如就把婚期提前吧!” 柳天嘉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慌,她看出了柳熹源神情疲惫,便走到了他的身后为他揉肩捶背。 “爹爹,嘉儿还想留在家中多陪您一些日子。” 柳熹源欣慰地笑了笑,他拍了拍柳天嘉的手说道:“你娘亲走的早,爹爹想看到你早日有个归宿,这样爹爹和你娘亲都能放下心来了。” 柳天嘉弯腰抱住了柳熹源的肩膀,她像小时候被柳熹源背在身上时一样,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了柳熹源的肩膀上。 这样会让她觉得爹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永远都会陪在她的身边。 “爹爹。” 柳熹源握着柳天嘉的手臂,他眼中充满了慈爱,此时在他的身上丝毫也看不到那个古板守礼的礼部尚书的影子了。 “听爹爹的,此事交给爹爹就可以了,你安心待嫁即可。” 柳天嘉与叶天骐的婚事并没有大办,他们大婚这日只邀请了两府的亲人。温铎忙着带人寻找孟语的下落,只派人送来了贺礼。 龙凤喜烛滋滋冒着响声,孟语穿着一身淡黄色素面衣裙坐在了柳天嘉的身边。 “阿语,你当真要回去,你就不怕温铎是真反了?” “我担心父皇母后,我不相信镇北王真得会杀了他们。而且我也相信温铎,我要回去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柳柳,你帮帮我!” 姐妹两人将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看着孟语恳切的眼神,柳天嘉终是点了点头。 “我会的,只是李大哥坚决不同意你回去找温铎,我们要如何说动他?”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只有一两颗星子点缀在上面。孟语下定了决心,她转头对着柳天嘉说道:“明日我便说要随你们一起去南阳寻救兵,到时候我们在城门口分开。” 柳天嘉摇了摇头,“不行,外面那么危险,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城外。” “你也听说了,温铎一直派人在寻我。” “可他身边那个弑影不仅迷晕了你,还将你带出了城。若不是李大哥一直守在公主府门外,还不知那弑影要将你怎样?这背地里有多少要害你的人,你知道吗?我们还是去找太子殿下商议一番吧!” 在柳天嘉殷切的注视下,孟语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柳天嘉抱住了孟语,她眼神坚定,与孟语此时的眼神一般无二。 “阿语,我们都要好好的。” “嗯,我们都会好好的。” 满公主府的红灯笼上没有一个喜字,上面由叶天骐亲手题字,被他写上了十载相思亭中会。 沿着络绎不绝的红灯笼,叶天骐一步一步走到了新房前,他伸手推开了房门。两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 龙凤喜烛燃了一夜,鸳鸯交颈,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123章 祭拜 从柳天嘉屋中出来后,孟语看着满院子的红灯笼,不禁回想起了她与温铎大婚的那一日,远比今日要热闹。 她孤身一人走在月光照耀下的鹅卵石小径上,前方的路被黑夜所笼罩,看着漫无边际。 “温铎,这便是一直压在你心间的石头吗?” “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 孟语心中思绪万千,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翻天覆地的事情,打得她措手不及。她不仅挂念着她父皇母后的安危,还总是会想起与温铎在京都重逢后的点点滴滴。 “阿语。” 孟语顺着那声音看了过去,李熠然手中提着灯笼,正站在她的面前。他的面色有些憔悴,一双凤眸下是满满的乌青,显然是许久都未曾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其实,不止是李熠然这样,他们所有人何尝不是这般。 李熠然提着灯笼向孟语走了过来,“我担心你,所以出来寻你。” 两人无言走在一起,他们昨日刚刚大吵过一架,彼此不欢而散。 “熠然哥哥,我是一定要进宫的。” 长公主府的后花园内很是寂静,在一声声不甚明显的蝉鸣声中,孟语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李熠然顿住了步子,他只沉默了一瞬,然后便不顾一切地握住了孟语的肩膀,迫使她转身看向自己。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脸上胡子拉碴的,丝毫没有往日朗月清风的贵公子模样。 李熠然逼视着孟语,他妄图从孟语的眼中寻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孟语同样直视着李熠然,她的眼中坦坦荡荡,无关情爱。 “我想知道护佑我长大的父皇母后处境如何,我也想知道怀有身孕的皇嫂在宫中如何自处,我更想……” 孟语说着说着,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了温铎的身影。 “我更想和他并肩作战,助我们早日复国。” “你仍然信他?阿语,现在改朝换代,他温铎不日后便是这片国土的太子,他能站在我们这边吗?” “我信他。” 孟语与孟玄钰的声音同时响起,孟语惊喜地看向孟玄钰,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李熠然的眼神有些错愕,孟玄钰走到他们身边,将李熠然握住孟语的手扒拉下去后站在了他们两人的中间。 “语儿,你想怎么做?” 先前,李熠然与孟语便是围绕着是否进宫的问题吵了一架。当时两人谁也不肯退步,闹得个不欢而散。孟玄钰心中犹豫不决,所以未曾表态。 他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尊重孟语的想法。他这个妹妹聪慧机敏,从不做无把握之事。他相信她,也相信温铎。 “三日后,柳柳与三表哥南下去搬救兵,我打算随着他们混出京都城。” 孟玄钰剑眉微蹙,“皇兄知你不想暴露我们的行踪,可将你独自一人留在城外,属实太过危险。” “熠然,届时你亲自守在暗处保护语儿的安危,务必亲眼看着她寻到阿铎。” 李熠然不情不愿地称了句是,却没想到遭到了孟语的否决。 “皇兄,阿铎的人就在城外到处寻我,只需派出几个守都卫在暗中保护我就可以了。” 孟语小心看了一眼李熠然,果然瞧见他面色有些阴郁,显然整个人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但她还是补充了一句心里话。 “况且熠然哥哥定是不肯听我的,他自作主张,会坏了我的计划。” “我……” 李熠然开口欲为自己辩驳,但他开口后又说不出来些什么。因为孟语说的的确是实话,而他肯定会将孟语的安危放在首位。 孟玄钰看了看李熠然的样子,便知道他被孟语说中了。 孟玄钰摸了摸自家妹妹毛茸茸的头顶,“好,听你的。只是你的安危最重要,万不要兵行险招。” 孟语朝着孟玄钰点了点头,再三向他做了保证。 守都卫被温烨的人抓了大半,他们元气大伤。李熠然在剩下的人中精挑细选了十人在暗处护着孟语,孟语大手一挥,只要了其中的两人。 浏阳长公主早早便命人摘下了孟允楼御赐的长公主府的镶金楠木牌匾,只替换上了一块题着叶府的普通牌匾。 温烨觉得她知进退,便没有多加为难浏阳长公主一家。当叶天骐上书请辞时,他也同意了。 三日后,阿桃随着孟语一起跪在一座没有墓碑的小坟前。纸钱随着大火化为灰烬,阿桃满脸泪痕,她小声啜泣着将新的纸钱扔入大火中。 “盛夏姐姐,阿桃为你多多烧些纸钱,只求你能早日投胎。” “盛夏姐姐,这些都是你爱吃的糕点,全都是公主亲手为你做的。” “盛夏姐姐,阿桃好想你。阿桃一定会听你的话,好好照顾公主的。” 那日,弑影那一剑本是冲着孟语而来。若没有盛夏挡在她的身后,她必死无疑。 可陪伴着她长大的盛夏却替她而死了,她的盛夏在临死前还在担忧着她的安危,还要嘱咐阿桃要好好地照顾她。 泪水模糊了孟语的双眼,她感受着火焰燃烧起来的温度,那是盛夏拿命换来的。 “盛夏,我会让他一命抵一命的。” 一大清早,叶天骐亲自陪着柳天嘉回门。柳熹源早早安排好了饭食,他坐在堂屋前等着女儿女婿,眼中罕见有了精神。 叶天骐带了许多礼品过来,还送了柳熹源一套极其珍贵的茶具。 柳熹源最初对叶天骐偏见很深,只觉他是纨绔子弟,凭着皇亲贵族的身份直接到了礼部任职。 可随着每日的相处,他知道了叶天骐是有真才实学的,他完全可以担得起这份官职。 如今见他满眼皆是柳天嘉,柳熹源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岳父,小婿已从礼部请辞,从此打算带着柳柳去云游四海,不再过问朝廷之事。” 柳熹源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呵斥叶天骐的胸无大志,反而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今日便要启程。” “好,如今那狗贼称帝,不去伺候他更好。你们能够远离京都的是非,老夫便也安心了。” 柳天嘉不安地握住了柳熹源苍老的大手,“爹爹。” 柳熹源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说道:“爹爹无事,从此你要和天骐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不要让爹爹为你们担心。” 柳天嘉与叶天骐对视了一眼,然后弯着唇角对柳熹源点了点头,“嗯。” “岳父放心,小婿定会好好照顾柳柳的。” 第124章 你在骗我 “公主,就让阿桃跟在你身边吧!” 阿桃挽住孟语的手臂,她不舍地看着孟语。 孟语笑着安抚她说道:“你先留在姑母府中,待时机成熟,我会派人来接你的。” 阿桃略有些不安地点了点头,她亲手帮着孟语戴上了兜帽,看着她与柳天嘉一起上了马车。 叶天骐亲自驾着马车离开了叶府,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有两队人马一直偷摸着跟在他们身后,随他们一起出了城。 城外,叶天骐驾着马车驶过一片竹林。那竹林看着十分诡异,只有微弱的阳光洒在其中。 暗中跟着他们的人亲眼见着叶天骐驶入了白茫茫的大雾中,而后便没了踪影。 “大哥,这雾看着也太邪乎了,我们还要跟着一起进去吗?” 那带头的黑衣人拧眉看了看那竹林,“罢了,一个书生带着一个妇人,能翻出什么水花,圣上太谨慎了些。” 那群人骑着马调转了方向,在城外转悠了许多天后才去给温烨回话。他们只说叶天骐带着柳天嘉到处游山玩水,并无什么异常。 这些天,温烨一直派人在暗暗地搜城。孟玄钰一日未曾现身,他这皇位便一日不曾安稳。 梁妃端着一碗银耳雪梨汤来到了御决殿中看望温烨,她站在温烨身旁伺候笔墨,期间有人来回禀事情,温烨也未曾避开她。 见温烨为前朝太子下落不明一事分外烦恼,梁妃心思一动,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然后站在了温烨身后为他按头。 温烨隐隐作痛的头得到了缓解,梁妃见他眉毛舒展开来,便在他耳旁说道:“陛下,妾身有一个可以活捉前朝太子的法子,只是怕会委屈了公主。” 温烨敲着桌面的手指一顿,他未曾睁眼,只是平静地说道:“你说。” 梁妃抿了抿唇角,她竭力克制住了内心的欣喜。 “妾身早就听闻公主与那前朝太子恩爱有加,若将公主赐婚给他人,您猜那人会不会现身?” “那爱妃心中可有合适的驸马人选?” “妾身觉得河西大将军张勇便是个不错的人选。” 张勇跟在温烨身旁多年,温烨自然知晓他的本性。张勇五大三粗,是个莽夫。他空有一身蛮力,脑子却空空。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癖好,便是醉酒后喜欢打人。他之前有过三位妻子,全是被他醉酒后活生生给打死的。 温烨笑出声,他攥住梁妃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梁妃跟在温烨身边多年,虽然是个妾室,但一直备受温烨的宠爱。她貌美,温柔,又富有心计,这些年来为温烨生下了两个女儿。 她从未恃宠生娇过,因为她知道温烨并不爱她,只是因为她同那人有着七分相似。 温烨勾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他的手摸进了梁妃的衣襟里,掐着她身上的软肉。 在两人都意乱情迷、呼吸不稳的时候,梁妃及时按住了温烨解她衣带的那只手。 “陛下,太医说妾身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此时不宜与陛下进行房事。臣妾有别的法子伺候陛下。” 温烨任由梁妃解开了他的衣衫,她跪在了温烨的身下,为他排解躁郁。 温烨的手指插进了梁妃的发丝中,他揉捏着梁妃的耳垂,嘴中不断发出快活的声音。 罗湘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赶来了御决殿,她被连公公阻拦在了门外。 “温烨说过,我可以随意进出御决殿。” 连公公当然知道这位前朝的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整个大雍,怕是只有眼前这位才敢直呼陛下的大名。 若是往日,他肯定殷勤地将这位贵人请进去,可今日梁妃娘娘在殿内承欢,他如何能再让别人进去。 连公公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他对着罗湘点头哈腰着说道:“娘娘稍等,奴才先去殿内通报给陛下。” 罗湘仍然住在凤仪宫中,她如从前一般享受着皇后的待遇,可她身边侍候的人从上到下皆被换了一批。 孟允楼被刺杀后无人去给他医治,他高烧不退,整个人昏迷不醒。罗湘没了法子,才跑到了御决殿外求见温烨。 罗湘在殿外等了半个时辰,连公公才从殿内走了出来。随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位貌美的女子。那女子身着宫妃服饰,自从御决殿中出来后便状似无意地打量着她。 罗湘顾不上计较此事,她跟着连公公走进了御决殿中。殿内点了浓郁的龙涎香,窗子却大开着。 温烨主动迎了过来,他想搀扶着罗湘的手臂,却被罗湘有意避开了。 “陛下,我前来求见只为请御医来为我夫君治病。” 温烨笑着收回了手,他转身坐回到了龙椅上,“若朕不同意,阿湘当如何?” 罗湘抬头看向温烨,她的眉眼仍如少年时那般温温柔柔,可温烨最爱的是她温柔中隐藏的坚毅。如今过了这许多年,温烨内心中对她的渴望只增不减。 罗湘从来只当温烨是自家弟弟,她从未对他产生过情意,更从来也不知晓他内心压抑了那多年的爱意。 这份情爱经过时间的发酵,变得越发恐怖。 “温烨,你究竟要如何?” “阿湘,重逢后我便对你诉说过我要如何,你难道忘记了吗?” 温烨似鬼魅般的声音钻入了罗湘的耳中,刺激着她回想起被她刻意回避的话语。 “阿湘,我心悦你。” “阿湘,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阿湘,我只要你。” 那日,温烨凑近罗湘的耳边说了这些话,罗湘不可置信地推开了温烨,她只觉得不是温烨疯了,便是她疯了。 这些话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说出来的。 “温烨,我看你是疯了。” 温烨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他俯身前倾,“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孟允楼他早该死了,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救了他。如果没有他的插足,你已经嫁给了我,如今与你生儿育女的人就应该是我了。” 罗湘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她哆嗦着说道:“若没有他,我也不会嫁给你。” 温烨从龙椅上走了下来,他一步步逼近罗湘,口中错乱地说道:“我不信,你一定在骗我,我不信。” 罗湘不停地后退,直到她被一只手扶住了肩膀。 第125章 她说的不算 温筱筱将罗湘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她正面对上温烨说道:“父亲,你要干什么?” 顾着温筱筱即将产子,温烨顿住了步子,他对着温筱筱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温筱筱并没有动,罗湘在后面扶住了温筱筱的身子,生怕她出了意外。 屋内浓郁的龙涎香压得罗湘喘不上气来,她一时有些眩晕,勉强稳住了身子。 “筱筱,陪着母后一起回去。” 原本温烨就容不下温筱筱肚子里的孩子,只不过孩子月份大了,再想将孩子流下来会要了温筱筱的命。如今,温烨神智不清,罗湘自然不敢让温筱筱继续留在这里同温烨对着干。 对上罗湘担忧的眼神,温筱筱乖顺地点了点头。 可温烨被刺激了神经,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让罗湘离开。他拽着罗湘的手腕,猛的一下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罗湘的脸色愈发苍白,手脚也变得愈发冰凉。 猛烈的拉扯让罗湘彻底失去了意识,她眼前一黑,顺着温烨的力道倒了下去。 “娘亲,阿语要吃谷花糖。阿语保证,这是最后一颗了。” “娘,我今日随着父亲去打猎了,猎到了一只上好的白狐。您畏寒,我拿它给您做了一个毛领。” “湘儿,这一胎是双生子,咱们的女儿没了。” “湘儿,咱们就相伴着到老,你牵着我的手,我也牵着你的手。” 罗湘被过往的记忆淹没了,她陷在了过去醒不过来。 温烨命全太医院的人都赶来了凤仪宫为罗湘诊治,他们都说罗湘血气枯竭,病情汹涌,只怕大限将至。谁人也找不到症结所在,谁人也救不了她,只能暂且细细养着,凭着稀奇草药吊着一口气。 孟语捂着自己心房的位置,她感觉到自己体内闷闷的,喘不上气来,心脏处也传来密密麻麻被针穿过、被蚂蚁啃食的刺痛感。 柳天嘉抱住了孟语,“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孟语独自缓了缓,待那种难受的感觉消减些后才说道:“我没事的柳柳,可能只是近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不知道父皇母后怎样了?我现在就想立马回到宫里陪在他们身边。” “会没事的。” 柳天嘉眼中满是担忧,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孟语,将她紧紧抱在了自己怀中。 他们知道温烨一直在派人守在叶府门外,为了防止有人跟踪,叶天骐出城后便特意将马车驶进了城南的那片的竹林里面。 那竹林是叶天骐命人按照道家的金锁八门种植而成,在外面瞧着再普通不过,可若是不小心闯了进来,想出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他们一行人在京郊的溪山镇住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孟语一人站在客栈门前看着叶天骐驶着马车渐渐走远,看着柳天嘉仍然掀开轿帘回头看着自己。 她们互相看着彼此,渐行渐远。但她们都坚信,她们会有重逢的一天,她们都很期待着那一天。 孟语擦了擦悄然滑到嘴角的泪珠,她女扮男装,朝着京都的方向走了回去。 虽然到了金秋,可烈日依旧悬在空中,照耀着整片大地。空中没有一丝风,孟语一手扶腰,一边就着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她瞧见宽敞的官路边上有一个凉茶铺子,里面三三两两坐了一些赶路人,便也走了进去。 铺子里的店小二热情得很,孟语刚坐下来,那人就拿着装有凉茶的大壶走了过来。 “客官,你要些什么?” “一碗凉茶就可以了。” 那店小二一边为孟语倒茶一边说着,“好嘞!客官,我们这儿的凉茶用的可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所制,但凡喝上一口,您就能感觉到一股子凉意从体内涌出,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得很。” 凉茶的味道粗粝又霸道,是孟语从未尝到过的。虽然没有那店小二说得那般夸张,但是凉茶入腹,她整个人的确舒服了很多。 剩下的凉茶被孟语一口饮尽,她在铺子里歇了歇脚,正要唤店小二过来收钱,便见到一群骑着马的人走了进来,人群前的那人赫然便是阿勒穆。 孟语低下了头,尽量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真是晦气,怎么在这里也能遇见他?” 阿勒穆在孟语的身边走了过去,他坐在了孟语身侧的那个桌子上,一个人独占了一整张桌子。 他们一行人走进了铺子里,那凉茶铺子顿时便显得有些逼仄。他的那些随从太多,有些还坐在了孟语的这张桌上。 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身上还带着刀,吓退了许多客人。孟语随着那些人一起往铺子外走,她故意佝偻着身子,像个病弱的小后生。 阿勒穆冲着门口那桌的随从使了个眼神,那随从意会后就将自己的刀用力插在了铺子门前。 孟语刚要踏出铺子的右脚连忙收了回来,她的一颗心狂跳不已,整个人哆哆嗦嗦地说道:“爷这是要干什么啊?” 她故意粗着嗓子说话,整个人也看着唯唯诺诺的。 阿勒穆没想到孟语还在同他演戏,他觉得有意思,便笑着走了过去,一手搭在了孟语的肩头。 他一边说话一边拍打着孟语的肩膀。 “小兄弟,我看你很是面熟,我们可曾见过面?” 孟语忍着一口气回道:“小人从小在乡下长大,从未出过村子,自然不曾与贵人见过面。贵人怕是认错了人。” “是吗?” 阿勒穆打量着孟语,“那可能真是我认错了吧!” 他语音刚落,便伸手抽开了孟语束发的草绳。一头乌发落在肩上,戳破了她的谎言。 “阿语,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孟语怒视着阿勒穆,“你既已认出了我,又何必戏弄我?” 孟语两颊鼓起,阿勒穆笑着想去摸孟语的脸。孟语后退了几步,错开了他伸出来的手。 “要杀要剐,随你。” 阿勒穆向着孟语走近了几步,他强制着掐住了孟语的下巴,俯身凑近她说道:“本王可不舍得这样对待公主。公主身上的味道还是这么好闻。” 孟语嫌恶地想要躲开他,却挣脱不开他的辖制。 阿勒穆将孟语抱上了自己的马,他们共骑在一匹马上。 “要带我去哪里?” “突厥。” “给你做妾?” “公主想要给我做妾?” “你妹妹是这样说的。” “她说的不算。” 第126章 不甘心这样 一路上,孟语无聊地左顾右看 ,不见丝毫不情愿的模样。阿勒穆心中起了警惕,同时他很乐意陪孟语继续玩下去。能同她斗智斗勇,乐趣无穷。 阿勒穆故意收紧了手臂,他的胸膛紧紧靠着孟语的后背,他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孟语的耳边。 孟语不舒服地挣扎了下,她耳边传来阿勒穆的笑声,孟语气得拿手肘狠狠往后砸了一下阿勒穆。 如愿听到了他的闷哼声,孟语心中痛快了很多。 “叫你逗我,活该。” 作为东突厥的大王子,阿勒穆被宠着长大,几乎没有人敢这样对他动手动脚的。孟语三番五次对他无礼,若换了旁人,早不知重新投胎了几回。可对于孟语,阿勒穆却甘之如饴。 他在回想起孟语的时候,心中都是甜蜜,嘴角也总是高高翘起。待回到现实,他自己都忍不住骂上自己一句,“阿勒穆,你真是太贱了。别人这样对你,你竟然还这么想着她。” 怀中的温暖真实存在,阿勒穆的心也被此填满。这一趟,他收获满满,美人与疆土都归了他。 “阿语,待回到突厥,我们便成婚。” 阿勒穆的声音中都充满了期待,他炯炯有神地看向前方,马儿的速度也在逐渐加快。 孟语笑着试探道:“阿勒穆,我已经成婚了,你确定要我做你的王妃?” 阿勒穆不甚在意地说道:“我们突厥不讲究这么多,只要喜欢,便可以抢回去做妻子。” 孟语语气不善地说着,“我饿了。” 阿勒穆看不到孟语的神色,他只听出了孟语声音里的不快,便收敛了刚刚的强势,离着孟语也远了些。 “等过了这座山,我们就去吃饭。” 孟语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次她连左顾右看的心情都没有了,整个人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阿勒穆不知自己说错了哪一句话,他胡乱对孟语解释着。 “你放心,我只会抢你回家,别的女人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孟语仍是没有反应,阿勒穆的心中如被小猫儿的爪子翻来覆去地抓挠着一般难耐。他竭力想着导致孟语不悦的原因。 “你是不是担心你的父皇母后?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 阿勒穆的一句话带给了孟语希望,他能这么说,那就证明她的父皇母后如今还安全。 孟语缓缓点了点头,她声音低沉,“自温烨谋逆后,我还未曾见过我的父皇母后,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 阿勒穆心中一松,“温烨并未为难他们,只是将她们囚禁在了凤仪宫内。你如果想念他们,过几年我便将她们都接到突厥来陪着你。” “真的吗?” 孟语惊喜得转过头来看向阿勒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双水润的眸子看着他,向来狠辣不近人情的阿勒穆呆滞了片刻才坚定地点了下头。 “嗯,是真的。” 孟语开心地冲着他笑了笑,然后才又转回了头。 阿勒穆没有看到的是,孟语前一秒还对他笑得开心,下一秒转过头后就敛起了笑意。 阿勒穆信心满满,他肆意又张扬地说道:“孟语,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魅影藏身在葱郁茂盛的大树上,阿勒穆的话让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白日做梦。” 下一秒,魅影悄然离开。 新帝的登基大典被安排在了一月之后,大典上的一切事务全部交由了礼部经办。本该是忙忙碌碌的礼部此刻却清闲得有些诡异,他们上上下下一群人都在等着礼部尚书柳熹源分派任务。 可自宫里的命令下来后已经过了多日,柳熹源一直都称病在家,没有丝毫表示。 礼部的人多次去柳府劝告柳熹源,可最后全部被他赶出了柳府。 人心浮动,温烨气得将奏折摔在了地上。前朝后宫的事将他折磨得心烦意乱,他近几日的脾气都大了些。 连公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就怕他的怒火波及到自身。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朕登基乃是大势所趋,这柳熹源妄想螳臂挡车,简直是自不量力。” 温烨指着连公公气声说道:“他不是不想干吗?我看,这礼部尚书的位置也该换个人了。你去告诉他,柳熹源抗旨不尊,办事不力,即日起贬至崖州。” 柳熹源站着接了那副圣旨,当夜他便遣散了柳府内的所有仆人。翌日一早,柳熹源沐浴更衣,他穿着一身白衣徒步走到了皇宫宫门处。 赶着去上朝的文武百官停下了步子,他们皆站在原地看着柳熹源意欲何为,当日竟是无一人去上朝。 百姓们也纷纷随着柳熹源的脚步赶了过来,他们都被士兵拦在了远处。 “我乃俞朝礼部尚书,柳熹源。今邪佞当道,弑君谋逆,其定为天下所不容。以清君侧为名,行大逆不道之事,人人得而诛之。今我柳熹源愿以热血抢地,以示温烨的狼子野心。” 柳熹源说完之后便直直撞向了那朱红色的宫墙,他的血一滴一滴洒在了地上,染红了人们的眼睛。 温烨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他俯视着下面的一切,柳熹源的种种皆被他看在了眼中。 “杀,若有闹事者,一个不留。” 温烨沉声说完后就甩袖离开了,城墙下,选择继续活下去的人们被士兵染着血的刀剑吓得连连后退。 温烨费心掩饰的龌龊心思被柳熹源一语道破,他名不正则言不顺,最终只能选择用武力来镇压那浮起的人心。 温烨握着拳头走在宽广的由白玉砖砌成的长路上,柳熹源的声音不停回荡在他的耳边。 他是为了什么才去选择隐忍多年来弑君篡位的呢? 是为了权利?野心? 好像都不是。 从始至终,都是不甘罢了。 当年,他只是乡村里长大的一个穷小子。若没有罗夫子一家的照拂,他可能都长不大。罗湘是罗夫子唯一的女儿,她美丽又善良,在温烨心中是神女一般的存在。 他日日望着她的背影,守候在她的身边。那时能每日看到她,温烨便是满足的了。 后来,不停有媒人登门,温烨的心慌了。他选择去投军,他当时想着,立了军功后,他应该便有资格去迎娶她了吧! 可他在回乡探亲的路上,却救下了重伤不醒的孟允楼。 罗夫子是他们村唯一的夫子,同时也是他们村中唯一懂些医术的大夫。为了能够先去探望罗湘,他鬼迷心窍地将孟允楼背去了罗夫子家中。 在军队中,他已被提拔为了队正。那次回乡探亲,他便是为了请媒婆去向罗夫子家求亲的。 只差那么一步,他就可以娶到罗湘了。 这让他怎么能够甘心呢? 第127章 兰陵美酒郁金香 温烨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凤仪宫前,他放轻脚步走了进去。一进屋便看见发丝凌乱的孟允楼正坐在罗湘的身旁,她仍然昏迷不醒着,而孟允楼正情意绵绵地握着罗湘的手不放。 他心尖的那丝不甘被无限地放大,瞧见孟允楼后,他极其愤怒地大步走了过去,一脚便踹在了孟允楼的心口上。 “来人,把他给我扔到冷宫里去自生自灭。” 孟允楼捂着胸口,他的伤口重新裂开,染透了衣衫,但仍是挣扎着爬向罗湘。门外几个小太监连忙走了进来,他们费力将孟允楼拖了出去,留下了一地的血污。 温烨占领了皇宫后,便将罗湘与受伤的孟允楼一起囚禁在了凤仪宫中。温筱筱为了照顾他们两人,也自愿住在了凤仪宫。 今日温筱筱去为孟允楼煎药,她回来后便发现小太监们正跪着擦地。走近一看,地上有着一条长长的血污,似是被人拖拽形成的。 温筱筱心中不安,她不顾身后的搀扶,疾步走了进去。凤仪宫内,她的好父亲温烨正坐在罗湘的床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那一幕格外地刺眼,温筱筱攥紧了拳头,她努力遏制住了内心的情绪后才缓步走上前来。 “我父皇呢?你将他怎样了?” 温筱筱质问的语气让温烨极其不悦,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回道:“朕才是你的父皇。” 温筱筱冷笑着哼了一声,其中的讽刺之意分外明显。 “那父皇还记得我母亲吗?我母亲长得同姨母很是相像呢!您还记得她的名字吗?她可是为了给您传宗接代才难产而亡的。” 温烨眉眼中的不耐愈发明显,可为了不吵到罗湘,他忍耐着怒气,压着声音说道:“闭嘴,你在瞎说些什么?” “父皇,当初母亲本可以不必死的,可你为什么选择保小不保大啊?” 温烨震惊地看向温筱筱,他站了起来,“你不是失忆了吗?” 温筱筱笑了起来,可她的眼中分明含着眼泪,像个可怜的孩子一样。 “我才没有被烧糊涂,让父皇失望了吧!” 温烨走到了温筱筱的身边,他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对亡妻的愧疚,对女儿的心疼。 “以后莫要再说这些莫须有的疯话,朕有意将你许配给河西大将军张勇,你出嫁后还是少回来吧!” “河西大将军?父皇若想要女儿的命,何不给女儿个痛快!” 温烨高扬着手掌要去打温筱筱的耳光,温筱筱丝毫不惧地盯着温烨,父女两人陷入了僵持中。 他的手最终没有落下,温筱筱见状转身便走了出去。 阿勒穆带着孟语奔波了一天,直到黄昏,他们才找到了一处客栈住宿。 “客官,您一共多少人啊?一人一间房的话,小店恐怕住不下。” 阿勒穆看了看孟语,他下马后就紧紧抓住了孟语的手腕,不让她离开自己的眼底片刻。 阿勒穆看着孟语说道:“我们两人一间,可够?” “约莫是够了。” 两个跑堂的小厮在一旁擦着桌椅,他们是温铎和魅影易容假扮的。 见阿勒穆调戏孟语,温铎忍不住便要走上去打阿勒穆几拳,魅影及时拽住了他的衣角。 魅影小声对着温铎说道:“爷,你先忍耐片刻,一会儿有的是教训他们的机会。” 这时一个阿勒穆的手下走了过来,那人拿着剑鞘敲了敲魅影面前的桌子,“还不快去给我们主子端茶,在这里嚼什么舌根!” 魅影看了那人一眼后才恭敬地说道:“是是是,客官请稍等。” 孟语看着退下去的小厮挑了下眉毛,然后她自顾自坐了下来。 菜肴被端上来后,孟语率先拿起了筷子。阿勒穆还未来得及劝阻孟语,她便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了嘴里。 “赶了一天路终于能吃上一口好吃的了,午时吃的那饼子太硌牙了。” 阿勒穆身边的人已经拿出了银针,孟语看到后满不在乎地看着阿勒穆说道:“你不会怀疑有人下毒害你吧!这偏僻的地方,有谁认识你!我是等不了了,这道炙羊肉,我替你试过了,没毒。” 孟语又夹了一块鱼肉,“我再替你试试这道。” 阿勒穆挥挥手让人收起了银针,孟语吃一道,阿勒穆便跟着夹一筷子吃。就如同孟语所说,她在替阿勒穆试毒。 阿勒穆将其解读为,这是她关心夫君的一种表现,他不好辜负了孟语的一番好意。 孟语将桌上的菜都吃了一个遍,她突然拍了拍桌子说道:“这么好的菜,怎么能没有酒呢!小二,上酒。” 魅影下意识便想要上前,被温铎一把拦下,他亲自走向了孟语。 温铎弯着身子问道:“不知客官想要喝些什么酒?” 阿勒穆总觉得那走过来的小二有些眼熟,他心里没来由地对那小二生起了些厌恶。他故意将筷子掉在了地上,“给爷捡起来。” 温铎低眉顺眼地走了过去,他假意弯下腰去捡筷子。在注意到阿勒穆想要趁机踩他的手时,他一个虚晃站了起来,整个人有些不稳地晃了晃身子。 阿勒穆用尽了力气,结果狠狠踩在了筷子上,那筷子瞬间就折成了两半。 温铎假装躲过了一劫,他长呼了一口气出来,“还好还好,客官,你把我们的筷子踩坏了,可是要赔的。” 阿勒穆总觉得这店小二是故意的,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偏偏又说不上来什么。 他拿出了一锭银子敲在桌子上,“够不够?” 温铎连忙将银子放进了怀里,“够了够了,小的一会儿再给您拿双新筷子出来。” 孟语笑着看完这场闹剧,她假装不耐地敲了敲桌子,“你们这儿没有什么推荐的酒吗?” 温铎讨好着再次走到了孟语的身边,“有的,咱们店里的招牌叫做盼君归,喝着唇齿留香。” “好,那就要这个了。” 美酒开坛,一股浓郁的芳香瞬间塞满了这整个客栈,馋得众人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孟语迫不及待地品尝了一口,然后对着阿勒穆赞叹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孟语在阿勒穆面前难得露出这般娇憨可爱的模样,阿勒穆一时开怀,便跟着孟语多饮了几杯。 不需片刻,客栈中人倒成一片。 趴在桌上的孟语小心翼翼抬起了头,她率先看向了撕掉假面具的温铎与魅影。那人一身小厮打扮,却依旧掩不住身上的光彩。一连分别多日,孟语心中感慨万千。 她有着太多的话想同温铎讲,可目前却并不是一个互诉衷肠的好时机。 第128章 遥不可及 阿勒穆趴倒在了桌上,孟语拿起筷子戳了戳他的脑袋,见他没了反应才放下心来。 “郁金香美酒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喝到嘴里的。” 温铎快步走到了孟语身边,一把拉过了她握着筷子的那只手。他伸手接过了那只筷子,全神贯注看着失而复得的孟语,转手随意将那筷子扔在了阿勒穆的身上。 “阿语,莫脏了自己的手。” 温铎别有深意地看着孟语,他特意为孟语寻了一处干净地方坐着。 “先坐在这里等着我们,我们稍后便回京都。” 孟语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得以松懈,她的确是累了,便坐在那里点了点头。她趴在桌子上看着温铎逐渐远去的背影,一双穿插着血丝的眸子逐渐阖上。 魅影早已将阿勒穆一行人都五花大绑了起来,然后和温铎一起将他们丢在了马棚里。魅影手里拖着那个刚刚拿着剑鞘对他们大呼小叫的人,那人与阿勒穆一般,被魅影绑的尤其紧,此时他的脸都涨红了。 魅影毫不留情,将他扔在了马粪上。他旁边躺着的是阿勒穆,魅影觉得他应该会感到很荣幸。因为阿勒穆带了这许多人出门,只有他能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躺在自己主子身边。 “爷,这绳索他们越挣扎就会越紧,阿勒穆被我绑得最紧。若是三个时辰内他不能解绑,恐怕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马棚中了。” 温铎拿着帕子捂住口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勒穆说道:“记你一功,蝶影卫的副卫主就由你来当吧!” “魅影定不负爷的赏识。” 施可黛早已搬进了东宫内住着,她三番五次去寻温铎,皆被季漾给拒之门外。 “季漾,本公主念在你是阿铎看重的人才给了你几分薄面,你不要不识抬举阻拦本公主!” 施可黛一早又带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赶来,大有一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季漾懒散着身子倚在雕着繁复花纹的金漆红木柱上,他身前站了一排戍林军,将施可黛等人牢牢拦在了外围。 “九公主,季漾只是世子爷的人,可不需要您的薄面。” 施可黛气急,她手上的金铃手链急促又不规律地响着,吵得季漾不耐烦地看向她。 “季漾,温铎是大雍的太子,本公主则是未来的太子妃,你如今敢这样同本公主说话,日后定有你后悔的时候。” 季漾脸上的神情未有任何松动,他摩挲着自己的剑柄漫不经心说道:“九公主,我家爷早娶了妻,拜了堂,那夫人可不是您。” 施可黛被他气笑,季漾简直就是专门踩着她的痛处说话,她恨不能现在就缝上他这张烂嘴。 “好得很,季漾,你真是好得很呢!” 施可黛无功而返,她回屋后见屋内的一切都很碍眼,便将那碍眼的一切都挥到了地上,心中这才痛快一些。 其则月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她低着头站在施可黛身边小声说道:“公主,奴婢查到太子爷的下落了。” 施可黛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她盯着其则月急声问道:“他这些天都在干些什么?” “公主,太子爷这些天都不在京,他是去寻孟语了。” 闻言施可黛将手边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她忍不住站起来大声吼道:“又是她!怎么又是她?” 溅起的碎瓷片划过其则月的手背,留下了一道不起眼的血痕。其则月捂着手安静站在原处,不发一言。 “多派些人,命他们守在城门外,只要见到孟语,格杀勿论。” “是,公主。” 施可黛咬着自己的唇角,她大口喘着粗气,在其则月想要退出去的时候又突然叫住了她。 “以后,叫我太子妃。” “是,太子妃。” 其则月看了一眼施可黛的背影后又连忙低下了头,她紧接着顺从说道。 阿勒穆最终是被马粪臭醒的,他不停挣扎着,却发现身上捆绑的绳索越来越紧。慢慢的,他的手腕及脚腕处的肌肤都被绳索生生勒成了紫色。 他的身下便是马粪,那股难闻的味道始终包裹着他,企图不断钻入他的鼻中。他变得越发暴躁,而身边的人却没一个清醒的。 阿勒穆使劲踹了身旁那人好几脚,才将他踹醒。 “废物,快给我解开。” 那人同样被魅影绑得结结实实的,他只能缓慢地爬到了阿勒穆的身后,然后用牙齿去替阿勒穆解开手腕处的绳结。 阿勒穆可以感觉到那人的唾液滴在了他的手上,他忍着恶心,一双粗黑的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脸颊上一处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好几下。 这时,混合着马儿咀嚼草料的声音,阿勒穆的身后传来了一阵阵人的干呕声。 阿勒穆的脸色更加难堪,他都没有嫌弃那人的口水,那人却先恶心得吐了出来,真是岂有此理。 “这么恶心吗?” 阿勒穆冷冷的声音传来,那人一边干呕着,一边回道:“主子,您这手上沾的都是马粪,实在恶心。” 那人话音刚落,阿勒穆耳边又传来了一阵干呕声。 阿勒穆咬着牙根看向漆黑的远方,马棚中不断有凉风袭来,还有嗡嗡叫个不停的蚊虫。 早秋的蚊虫,咬人吸血最是厉害。 “孟语,这次我又小瞧了你。下次,我必要带你回突厥。” 一座山头外,孟语连连打了两声喷嚏,温铎脱下了自己的披风后将其裹在了孟语的身上。 “阿语,我们不要赶夜路了,一会儿找个客舍先过一夜,明早再进城也不迟。” 孟语缩进温铎的怀里点了点头,“温铎,如今你还是不想告诉我吗?” 温铎攥着缰绳的手顿了顿,然后也点了点头。 “今晚,我就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故事很长,还要从孟语住在墉城的时候说起。 一个如往日一般再寻常不过的下午,温铎去了温晔的书房内寻找墉城军事舆图。无意中,他发现了温晔的密室。 从此,温铎的世界天翻地覆。 那个密室内不仅有着罗湘的画像,还有着许多温晔同突厥密谋的书信。 在那一日,温铎心中的信仰崩塌了。他紧紧攥着那些书信,大脑中却一片空白。 温筱筱自小随着罗湘长大,同温晔并不亲近。温铎虽然也在魏王府长大,可是他从小便立志要成为一位如他父亲那般保家卫国、戍守边疆的大将军。 可他敬爱的父亲实际上却是一个窃国谋逆的反贼,而且还害死了他的师父于老将军。 在这日之前,温铎只有两件最想要做的事情。 一是保家卫国,终身守护俞朝安危。 二是迎娶孟语,终日陪伴在她的身侧。 可在今日之后,这两件事情似乎都变得有些遥不可及了。 第129章 携手同行 一家透着几盏微光的客舍坐落在京郊山脚下,蝉鸣幽幽,吹过发丝的风凉爽又干燥。 孟语为温铎倒了一杯新茶,茶香四溢,热气袅袅升腾而出。两人坐在窗边,说话间时而品着香茶,时而拿起剪刀来共剪烛花。 孟语放下剪刀,她恍然大悟地看着温铎说道:“我记得,那段时间你被姨父关了起来,连我也不能去探望你,原来是因为你发现了他的秘密。” 温铎握着茶杯,往日的沉重在他脸上看不到分毫。他所爱的人信任他、理解他,还将与他并肩作战。他的心头只有美好,再无了被幽禁在屋中之时的那些迷茫、愤恨。 “嗯。我一开始并不认同他的做法,还与他当面吵了起来。他担心会因我而功亏一篑,便将我关了禁闭,不许我接触任何人。” 孟语看向温铎的眼中有心疼,亦有敬佩。那人是他父亲,是他心里的一直崇拜想成为的人。孟语无法想象,温铎在发现了温晔的真面目后,内心会是多么的痛苦与复杂。 可他是俞朝的将军,他并没有倒下,也没有同流合污。 他放弃了追逐那至高无上的权力,选择去保护他的家国。 “所以你假意投诚,独自筹谋了这许多年!” 温铎笑着摸了摸孟语的发顶,那真实的触感安抚了孟语波动不已的内心。孟语握住了他略有些粗糙的手,想听他继续讲下去。 “我被他刚关起来的那几日,心中都是怒火,整个人都无法冷静下来去思考。可是,你偷偷来看了我,还给我送来了你亲手做的荷花酥。” 一想起那荷花酥,孟语便推开了温铎的手。可温铎握着孟语的手不肯放开,一双桃花眼还总是放在她的身上。 孟语有点恼羞成怒,她抬头看向温铎,见他眼中并没有取笑她的意思,反而全是柔情蜜意。 “那荷花酥我第一次做,难吃的要死,你居然全都给吃了。” “我爱吃,一点也不难吃。” 那次,孟语做好后便直接挑选了一些模样还算好看些的荷花酥偷偷送给了温铎吃。见温铎吃得满足,孟语还以为有多好吃,便将那些都留给了温铎。等她回到自己屋中后才吃了那么一口便都吐了出来。 此刻见温铎说得真心实意,孟语差点要怀疑自己。 孟语笑嘻嘻地看着温铎说道:“那我以后还做给你吃。” “好。” 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窗子上勾勒出了他们对坐的剪影。少年夫妻,多磨难,然佳偶天成,终得圆满。 孟语偷偷摸摸地出现敲醒了温铎混沌的头脑,他还有他在意的人,他要站起来去保护他们。 从那日起,他披上了伪装,孤身一人。 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望着孟语逐渐远去的马车,他亲手送走了她,但他要守护的家国、他要陪伴的孟语仍牢牢占据着他的心。 这两件事,他仍可以做到。 短短数日,神采飞扬的少年将军变得越发不苟言笑。人们皆说他少年老成,其实不过是被迫成长了起来。 “温铎,从此以后,不许再抛下我,我们携手同行。” “好,我答应你。阿语,我们携手同行。” 孟语大婚之夜,孟萱在观礼之后便早早躲回了青山寺。那一夜的京都城火光冲天,叛军涌入皇城后烧杀抢掠,悲哭声不绝于耳。 孟萱早早便知道孟玄舒要在这日起兵行事,她这一晚守着皇嫂与小侄子,即将登向高位的快感刺激得她一夜未睡。 她眼睁睁看着外面天光大亮,穿上鞋子后便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寺门口守着。 远处传来了军队走来的声音,孟萱本以为那是孟玄舒派来接她们进宫的人,却没想到那是温晔派来捉他们的人。 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镇北王温晔玩得明明白白。 孟萱躲在山林里惊惧不已,她从小路绕回了厢房,催促着张菡英快些抱着孟堰修逃跑。 张菡英似早就料到了今日这般情景,她毫不惊慌,脸上也平平淡淡的。她将孟堰修交给了孟萱,自己抱着一裹空薄被跑了出去。 她一人引开了叛军,从青山上一跃而下。 孟萱哭着醒了过来,她泪眼模糊,身上全是鞭痕。 她将孟堰修交给了念痴,而她自己则被叛军捉回了京都。 有人将她关在了这四四方方的暗室之中,外面是白日或是黑夜,她都不清楚。 每日都会有人来给她送饭,一日两次。那人只把饭丢在牢狱门外,并不会与她说话。 “你们到底是谁?” 孟萱不知道自己被抓进来了多少日,这句话她问了无数次,每次回应她的只有一片黑暗。 她一个人倚在冰冷的墙壁上抱紧了身子,真正对她好的人却一个个地离开了她,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便是为她的兄嫂报仇。 “温铎,你真是该死。” “孟语,原来你也会被人背叛,你也会爱而不得。” “她的父皇如今在哪里?会不会想起来他还有一个女儿呢?他会担忧她的安危吗?” 孟萱闭上眼睛,脑海不由自主便冒出来了这许多人。 除了死去的兄嫂,她竟然还担心起了孟语和她的父皇,真是可笑。 孟萱不自禁苦笑出声,她竟会有这个闲心来关心别人,明明她自己还自身难保。 日光熹微,孟语随着温铎骑马继续赶路,他们不知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 “温铎,皇姐的下落还尚未可知吗?” “你放心,我会加派人手去寻找她的。” “阿语,你......” 温铎犹豫了片刻仍是没有说出口,孟语转头看着他泛着些胡茬的下巴以及纠结的神色,好笑问道,“你想说什么?” “孟萱待你并不真心。” 孟语窝在温铎的怀里,她倚着他可靠温暖的胸膛淡声说道:“我知道的。” “那你还这么关心她?” “同样身为父皇的女儿,我比皇姐得到的东西却要多上很多。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们之间肯定会生出诸多嫌隙。” “刘氏下毒害了母后,父皇恼恨她,连带着她的一双儿女也被父皇漠视。母后告诉过我,那是他们一辈的恩怨,皇兄与皇姐是被无辜牵连的。” “虽然母后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但是她曾教育我,让我多多让着皇姐些,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温铎笑着对孟语说:“你从来都是明白通透的人。” 原来,他的小姑娘早就长大了,她只比他小上一岁而已。 初升的朝阳打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一片金黄。松软的土地上留下了一颗一颗马蹄印,送着他们向前走。 往后的每一日,他们将一起面对,携手同行。 第130章 让我带她走 马儿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踱步,温铎牢牢地握住缰绳看向四周微动的竹林,随着片片竹叶落下的还有一群群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只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成群围了过来,魅影提剑挡在了温铎与孟语之前,她一边同那些黑衣人厮杀一边说道:“爷,你们先走,我尽力拖住他们。” 黑衣人手提弯刀,一招一式看着倒像是突厥那边的人。温铎猜想这些人的目标多半是孟语,便使劲踩了下马镫朝着魅影拼杀出的那个缺口冲了过去。 “阿语,只要我们赶到城门下就安全了,他们是不敢明目张胆对你我动手的。” 温铎如此说着,孟语也是这般想的。他们距离城门处并不遥远,按照原来的速度慢慢走的话也只需要两个时辰,如今快马加鞭,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到了城门下。 骑在马上的两人相视一笑,城门上的将领见是温铎,便亲自下来拥着温铎进了京都城。 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孟语心中复杂不已。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这片土地再不是俞朝,而是大雍。他们拥护的是温家的江山,而非孟家。 温铎察觉到了孟语的沉默,他知道她的情绪定然会不好。而他是温晔的儿子,是这场叛乱的得利者。在世人眼中,他们天然便是站在对立面的两方。 “阿语,我们新婚夜的那场叛乱我事先并不知情,不然我会想方设法去阻止他的。” 孟语并没有转头看向温铎,她低着头,整个人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可路上的行人都知道她是前朝公主,也能看出她的落寞与悲伤。 “我知道,温铎,我相信你,因为我是用心在看你。” 温铎环住孟语,他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孟语虽是前朝公主,但仍是他要护着的人。无人敢轻易欺辱孟语,即使他们心底里蔑视这位前朝余孽,但表面上也只能讨好着。 温铎拥着孟语走在晋元大街上,他对孟语的袒护让站在关山楼上的施可黛红了眼眶。 施可黛握着栏杆的手青筋暴起,涂着红丹蔻的长长指甲在栏杆上留下了道道划痕。 其则月站在她的身边小声问道:“太子妃,太子已经带着那女人进了城,我们还要行动吗?“ 施可黛是突厥王城里最小的公主,她被所有人千娇万宠着长大,做事素来凭着自己的喜好来。孟语占据了她心爱之人的心,她便要除掉孟语。即使他们已经到了京都城内,那又何妨? 施可黛不带一丝犹豫地说道:“动手!” 其则月对着暗处的人打了一个手势,那些人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样,暗暗涌入到了人群中。 “孟语,我给你活路你不走,如今便不要怪我了。” 施可黛看着楼下的孟语,她的笑容很诡异,也很瘆人。 “阿铎,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有好几日未曾见到你了。” 施可黛穿着繁复艳丽的石榴红裙从关山楼内走了出来,她来了大雍,自然入乡随俗,一身大雍女子的装扮。 此时,她神情款款地看着温铎,丝毫没有搭理温铎怀中的孟语。 “阿铎,我特意在关山楼内为你,也为孟妹妹摆了宴席,你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 “不必了。” 温铎眉眼淡淡地看向施可黛,一如往前。若施可黛没有见过温铎小心翼翼对待孟语的样子,她只会以为温铎是个冷情之人。可是如今,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施可黛眼中的笑意破碎,那缝隙中流露出了她若有似无的恨意。她站在马前拦着温铎,就是不肯让开。 孟语一直看着施可黛,她不知道施可黛有着怎样的打算。 孟语故意对着温铎说道:“阿铎,我们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温铎看向孟语的眼神就如同春日的暖阳,温暖却不灼人。 “好。” 这样赤裸裸的差别对待让施可黛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她始终站在温铎的面前不肯让步。 那层明媚热烈的面孔开始龟裂,露出里面狰狞的模样。 “孟语,我不会放过你。” 温铎驱使着马儿绕过施可黛,他们还未走远,就有一个百姓打扮的人混在人群里凑近了温铎。 那人利落抽出了匕首插进了马儿的腹中,他趁着马儿发疯又混进了人群里没了踪迹。 温铎抱着孟语从马上跳了下来,他牵着孟语的手站在了施可黛的身边。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匹马怦然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后没了气息。 施可黛看着那匹挣扎着死去的马笑了笑,然后看向孟语扬声说道:“我说了,我在里面为你们安排了饭菜。” 她笑得得意,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温铎同孟语一直紧紧拉在一起的手。 利箭划过长空,最终刺入了血肉中。一切发生得很快,骤然感受到巨大疼痛的孟语倒在了温铎的怀里。 终究,温铎与孟语都低估了施可黛。东突厥的九公主,生来娇纵,从来都是视他人的性命如蝼蚁。 凡是不顺她意的人都该死。 温铎紧紧抱着孟语,他转眼看向施可黛。 那一眼施可黛印象深刻,因为这是温铎第一次看向她时,眼中有了极浓烈的情绪。 温铎抱着孟语去了最近的医馆,施可黛冷冷看着他焦急的背影,转身坐着马车回了皇宫。 施可黛当街杀害前朝公主的事情在京都内传得沸沸扬扬,阿勒穆回到京都后便立马听说了这件事情。 他匆忙赶往皇宫找到了施可黛,见她尚且安然无恙才暂且放下心来。 “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次你就自求多福吧!” 阿勒穆说完后便离开了,施可黛委屈地看着阿勒穆的背影说道:“哥哥竟然为了孟语这样对我说话,她这样的祸害最好永远也醒不过来。” 东宫懿芳阁外围满了戍林军,阿勒穆被他们拦在了外面。 他一路疾步走来,几缕微卷的发丝黏在了脖颈上。 “孟语情况如何了?” 站在懿芳阁外的戍林军们既不看阿勒穆,也没有人搭理他,只当面前没有他这个人。 阿勒穆在懿芳阁外等了许久才离开,而后命人送了许多滋补的药材来。 “哥哥,你就这么担心她吗?天下女子有的是,你何必这般在意她?” 阿勒穆回到了施可黛的住处,他坐立难安,几次走出去但又很快折返回来。 “施可黛,我说过你不能害她性命,你最好保佑她这次能够没事。” 阿勒穆从未用过如此狠厉的语气同施可黛说过话,施可黛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她眼睛里噙满了泪花,直直看着阿勒穆。 “她若死了,哥哥难不成要我为她偿命?” 阿勒穆知道施可黛仍未将他的话听进心里,他这个妹妹被宠坏了,任性妄为到了极点。 他缓了缓心中的焦躁,尽可能放缓了语气对施可黛说道:“施可黛,你不能没了温铎,哥哥也不能没了孟语。让我带她走,我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第131章 饴糖很甜 屋内,孟玄钰凝眉坐在椅子上,李熠然焦急地在他面前来回踱步。 不过片刻,之前跟在孟语身后的那两名守都卫回来了,他们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那两名守都卫与魅影一起被城外的刺客绊住了脚步,他们一进城便听说了孟语中箭的事情,所以就立马赶了回来。 孟语一直让他们守在暗处不要现身,直到温铎出现。 在李熠然的催促下,他们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出来。 “殿下,这是温铎世子命我们交给您的信。” 其中一位守都卫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呈给孟玄钰,然后他们两人才退出了屋。 见门窗关好,李熠然方才坐在了孟玄钰身旁,孟玄钰看完那封信后将它递给了李熠然。 “温晔正在搜城,我们躲在姑母府内迟早会被发现。如今有温铎在外掩护,我们正好可以转移到蛮猛山上。” 李熠然攥着那封信,“殿下真得相信他信中的说辞?若这是他做的一个局,那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熠然,我们要赌一把。况且我看着阿铎长大,我信任他。” 李熠然纠结地低下了头,待他再看向孟玄钰时,眼中多了一抹决绝。 “好,我陪着殿下。” 阴冷的暗牢里,弑影被两条锁链锁住了脚腕,整个人只能在极狭小的一片地方上活动。他脖子上的血痕已经结痂,整个人瘦了一大截,脸上的颧骨愈发明显,那道长长的疤痕显得更加可怖。 他被关在了这暗牢里许多日都无人搭理,今日突然来了两人打开牢门,将他给押了出去。 他远远便瞧见了温铎的背影,多日未见,他好像也消瘦了许多。 未等押送他的那两人说些什么,他自己主动对着温铎跪了下来。 温铎坐在了宽大的金丝楠木椅上,他并未让弑影起来,而是将那枚黑色蝴蝶令牌丢向了弑影。 “你的令牌呢?” 自从在春木围场暗伤了孟语那日后,弑影的令牌便不知丢在了何处。他曾经去那附近寻找过多次,如今见到身边的这枚,便知道自己瞒不过温铎了。 弑影将那枚令牌紧紧握在了手里,他对着温铎重重磕下了一头,“爷,弑影都是为了您。” 弑影一直跪伏在地上,温铎冷眼看着他,“你口口声声为我,难道我会不知道你的私心吗?弑影,你所做的一切并非为我,而是为了施可黛!” “爷,弑影不会背叛您,更不敢肖想九公主。” 温铎冷冷哼了一声,“你擅作主张便等于是背叛了我。弑影,你好大的胆子!” 温铎在暗牢内待了一个时辰,弑影将他所做过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这些年,他听从温晔的安排,在暗地里监视着温铎。他不敢忘是温铎提拔的他,他的主子始终都是温铎,但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助温铎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孟语是温铎心中重要之人,也是阻拦在他面前最大的障碍。除掉她,不仅可以让温铎无所顾忌地走上那个位置,还可以让施可黛安心陪伴在温铎身边。如此,一举两得。 在孟玄舒被贬为庶人后,弑影还在偷偷替温晔联系孟玄舒,让他做了那个冤死鬼。这一切温铎都不知道,他沉浸在与孟语大婚的喜悦中,而他弑影在暗地里为他筹谋。 弑影说完之后对着温铎重重磕了一头,他的脸紧紧贴着地面,鼻尖充满了血腥味。 温铎逆着光站在弑影面前,他沉默良久后才说道:“弑影,如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是,弑影定会为爷办好此事。” 温铎渐行渐远,弑影牢牢握住手中的令牌,而后才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暗牢外,魅影站在那里等着温铎。 “爷,公主醒了。” 孟语被利剑刺中的地方距离心房只有一寸,当时她的情况异常凶险。在宫外止住血后,温铎便连忙将孟语接进了皇宫。 御医极小心地将那利剑拔了出来,当夜孟语便起了高烧。她的求生意志很强,温铎又在她身边悉心照顾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孟语只虚弱地清醒了一小会儿,她这才算彻底脱离了危险,后续只需好好休养好身体便可以了。 温铎听后便连忙去了懿芳阁,魅影仍站在原处,她看着弑影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弑影,好自为之。” 那日,弑影将孟语等人劫走,他在车厢内放了迷烟,却没有想到魅影不惜拿剑划伤了自己。也是如此,她才有了机会去给温铎报信。 “魅影,你的伤口可好些了?” “伤口并不深,几日前便好全了。” “你为何对孟语这般用心?” 魅影的目光总是很坚韧,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整日备受人殴打、不敢与人对视的弱女子了。弑影心中为魅影感到开心,更加感觉到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爷将我派到公主身边,便是为了让我保护公主的人身安全。弑影,爷只需要我们服从命令,并不需要我们自作主张。” 魅影说完后将手伸了出来,“把令牌交给我吧!” 弑影无声地苦笑了几声,若他能早日明白这个道理,便不会落到如今这种境地了,可是他从不曾后悔自己这样做。 他紧紧攥住了手中的令牌,然后才不舍地将其交给了魅影。 “弑影,这是爷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你一定要把握住。” “我知道了,这次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弑影离开了,魅影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前方再也没了弑影的踪迹。 温铎走进懿芳阁时,孟语正半倚在床榻上喝药。她脸上苍白,没有一丝红晕,双眼却极其有神。 温铎走过去接过了侍女手中的药碗,他亲自喂着孟语喝药,心里止不住的心疼。 孟语声音轻轻地问道:“你去干什么了?” “我去见了弑影,你当初猜的没错,刺杀你的那两个刺客是同一人,是弑影。” 孟语微蹙,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温铎拿着帕子为孟语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才慢声说道:“他心悦施可黛。春木围场那次是施可黛的苦肉计,他刺伤你是临时所想的。青山寺那次,施可黛本想让弑影趁机刺杀你,没想到让阿勒穆听到了,这才真戏假做的。” “那这次呢?他要将我送到阿勒穆那里吗?” 温铎点了点头,然后拿了一颗饴糖放在了孟语的嘴边。 孟语张嘴吃了进去,她的唇瓣上也没有丝毫颜色。饴糖很甜,但仍然抵挡不住喉咙间的苦涩。 “温铎,是他害死了盛夏。” 季漾刚推开懿芳阁的屋门,他腰上围着的还是盛夏为他亲手缝制的腰围。那一刻,他的头嗡嗡作响,仿佛听不见这世间的任何一种声音了。 第132章 大礼 懿芳阁是孟玄钰为孟语留下的一处在东宫小憩的住处,这里的装潢如前,孟语分外熟悉。可世事易变,她仍住在这里,周围的一切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孟语有些冰凉的手覆上了温铎的手,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凉意,温铎立马伸手包裹住了她的双手。他身上炙热的温度不断传递到了孟语的身上,让她有了可以依靠的力量。 “阿铎,我可以去看望父皇母后吗?” “嗯,等你养好身子,我们就过去。” 孟语充满期待地点了点头,她昏昏沉沉的,在温铎的陪伴下很快又睡了过去。她精神不济,自然没有注意到温铎应她时略有的一丝不自然。 罗湘病重的事情,温铎并没有告诉孟语。 孟允楼被温晔赶去了冷宫,温筱筱便留在了那里照顾他。经过几日的调理,孟允楼的伤口早已长好,但精神却大不如前。他时常孤身一人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下,树旁摆了一盆未经人修剪的山茶花。 他常常一坐便是半天,见到温筱筱便要问她罗湘的情况如何。 孟语睡熟后,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来了懿芳阁,她脸上一个通红的巴掌印,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扯坏。温铎认识她,她是温筱筱身边的贴身宫女。 “殿下,太子妃,不是,是大公主她,她要临盆了,但没有稳婆来给公主接生。殿下,您救救公主。” “稳婆呢?不是已经备下了好几个吗?” 那宫女哭着回道:“她们被梁妃宫里的人请走了,我去那里要人,她们不给,还想将我绑起来。” 温铎亲自去了太医院,他将院内的太医并着几名医女都带去了温筱筱那里。 万嬷嬷紧紧握住温筱筱的手,她一边为温筱筱擦汗一边鼓励着她,“公主,稳婆一会儿就来了,您一定要坚持下去。” 巨大的痛意让温筱筱掉下了眼泪,她忍不住回想起了幼时母亲临盆的场景,她应该也是这么痛的。 “嬷嬷,我会死吗?我会和母亲一样吗?” 镇北王妃宽宥柔和,这位昔日的旧主子对下人很好,全府人都感念她的恩德。万嬷嬷忙摇了摇头,她不愿昔日的悲剧再现,整个人硬挤出了一抹笑对温筱筱说道:“不会的,夫人会保佑您的,她不会让您年纪轻轻就遭遇不测的。” “公主,奴婢亲自去请稳婆,您一定要等着奴婢。” 万嬷嬷说完后就冲出了屋子,她迎面与温铎撞上,顿时就激动地拉住了温铎的衣袖。 “殿下,您终于来了,公主可算是有救了。” 万嬷嬷是温筱筱与温铎的奶嬷嬷,温铎拉着她的手说道:“季漾已经去请稳婆了,我先带了太医与医女过来。” 万嬷嬷点着头,几滴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好,好。” 季漾使着轻功直接进了梁妃的宫里,他拿剑逼着宫人带他去寻稳婆,却没料到那些稳婆已被人灌了个大醉。 季漾脸色难看地回禀给了温铎,气得万嬷嬷当场大骂了出来,“这个贱妇,当年在王府里还算安分,如今竟敢接二连三将獠牙伸向公主。” “殿下,去找先皇后身边的金嬷嬷,她懂得接生的。” “好,嬷嬷您先进去陪着阿姐,我亲自去接金嬷嬷。” 罗湘体内的病因始终没有查出,她神色恹恹,每日都要昏睡上大半天。今日阳光正好,她独坐在窗边看着医书,手边的那盆山茶花已好久没有得到修剪。 金嬷嬷端了一碗枇杷梨子糖水走了进来,“娘娘,平日这个时辰,太子妃总会给您送赤豆燕窝羹过来,今日怕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罗湘捻着碧玺手串的手一顿,她放下医书,“算着日子,筱筱这几日就要临盆了,我们去看看她。” 金嬷嬷为难地看向殿门处守着的人,“可那人已下旨,不让您出去。” “殿下,您不能进去。” “让开。” 罗湘不安地捻着碧玺手串,金嬷嬷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说些劝慰她的话。这时温铎的声音传来,他拿着剑闯了进来,然后跪在了罗湘的面前。 “姨母,我阿姐如今临盆,需要请金嬷嬷过去接生。” 罗湘亲自将温铎扶了起来,“我与金嬷嬷随你一同过去。” 温铎点了点头,无人敢阻拦他,他们不仅惧怕温铎如今的身份,更加惧怕他手中泛着寒芒的利剑。 听着屋内传来温筱筱的哭嚎声,孟允楼急得在院中打转。他看到罗湘走过来时,忙走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声音发着抖,握住罗湘的手却很有力。 “湘儿。” 金嬷嬷快步走了进去,她指挥着众人,很快屋内便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给孩子洗净身子后,金嬷嬷将他裹紧抱了出来。 “娘娘,陛下,小殿下出生了。” 孟允楼接过了那孩子,他小心翼翼抱着他,与罗湘一起逗弄着他。 “这孩子随了他爹娘的好处,长得很是俊俏。” 孟允楼爱不释手地抱着这个孩子,他如此说着,罗湘一并点头应和着。 温晔过来时,映入他眼帘的是孟允楼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他觉得刺眼,便想再生事端。 温铎注意到后走到了他的面前,遮住了他异常嫉妒的视线。 “父亲,我们出去吧!” 温晔心中不快,他欲越过温铎,却被他伸手挡住。 “父亲,你若想让姨母多活几年,便不要在她眼前添堵。” “温铎,你......” 温晔语塞,他甩着袖子气冲冲离开了屋,“你跟我出来。” 温铎走在温晔身后,两父子的脸色都不好看,一路上沉默着,谁也没有理谁。 走进御决殿后,温晔迈脚坐在了高位上,温铎则主动挑了一个椅子坐下。 “朕听说阿语那丫头被突厥的九公主刺伤了,此事你不可让你姨母知晓,也不可去找九公主闹事。登基大典后你就要与施可黛成婚了,这是国事。” 温铎并没有应下,他笑着对温晔说道:“父亲请放心,儿臣早已为九公主准备了一份大礼,过几日便送去给九公主。” 算着时间,孟语就该醒了,他还要陪着孟语去吃晚膳。温铎说完后转身便欲离开,温晔接二连三被温铎冒犯,此时气得他拍了下书案。 “温铎,别忘了你同我之间的约定。我之所以同意孟语留下来,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你如果太过娇惯她,我还是会把她送去突厥。” 温铎只顿了下步子,然后什么也没有说便离开了。 初秋时节,道路两侧的树上仍传来蝉鸣。周围宫人忙着拿竹竿粘蝉,温铎看着那被捕的蝉想起了最混乱的那几日。 他与孟语的大婚之夜,也是他的父亲举兵谋反那日。 他带兵进宫,最终却被温晔关了起来。他的父亲筹谋已久,而他还不足以与之抗衡。 在墉城时,温晔拿权力诱惑他,他假意投诚。温晔想,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抵抗住皇位的诱惑,温铎同样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大好江山。 可他错了,他在京都中的暗线告诉他,温铎为了孟语竟要背叛他这个父亲。 第133章 拒之门外 温晔筹谋了数十年,隐忍了数十年,他怎能因为温铎一时意乱情迷而毁了这多年的谋划。他要让温铎尝试到权力的滋味,这样温铎才会知道为了孟语一人而放弃江山是多么不值得。 他将温铎囚禁在了屋内,他许温铎太子之位,但最终说服温铎的仍然是孟语。 阿勒穆不仅要北境十城,还要前朝公主孟语。温晔并不在意,最终却因温铎而留下了孟语。 梁妃的小心思,温晔一清二楚。他纵容梁妃行事,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担上恶名。温筱筱产子后,梁妃跑到温晔面前哭了哭,直说自己不是有意的。温晔只关了她几日禁足,而她宫内相关的宫人统统都被打杀了。 罗湘待在冷宫内不肯走,而温晔这次竟然默许了,他还命人将凤仪宫内的东西全部都搬来了冷宫。 许是心情愉悦的原因,罗湘的气色好了许多,她每日随着孟允楼一起看护温筱筱的孩子。温筱筱主动提出让孟允楼给孩子取一个名字,孟允楼刚刚应下,温晔就走了进来。 “怎么不让朕来取名?朕早日便为孙儿取好了一个名字。” 温晔走过去从孟允楼怀里抢过了孩子,只不过他不怎么会抱孩子。孩子觉得不舒服,刚被温晔抱在怀里便哭了起来。 罗湘心疼地接过了孩子,她抱着那孩子来回哄着,孩子才止了哭声。 温晔看着那孩子甩了甩衣袖,他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婴孩损了面子,只能就近坐了下来。 温晔看着温筱筱说道:“孩子就叫温楹,暂且由你抚养。他与孟家毫无关系,而你的孩子还未出生便夭折了。” 温筱筱不得不同意温晔的说法,只有这样,她的孩子才可以活下来。 “太子妃,太子殿下过来了,他还给您带了礼物。” 施可黛坐在铜镜前百无聊赖地玩着各种宝石镶嵌的簪子,听到其则月的话,她忙坐正了身子问道:“我今日这番他会喜欢吗?” 施可黛喜爱温铎,自从见到他第一面便开始喜欢。她想方设法地讨温铎喜欢,如今竟然模仿起了孟语的穿戴打扮。 “太子妃,您是草原上最耀眼的太阳,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自那日当街暗伤孟语之后,阿勒穆就曾告诫过她,温铎一定会替孟语来讨公道,让她保护好自己。施可黛害怕,这几日都没敢去寻温铎。 可她忐忑等了多日,都不见温铎上门,施可黛觉得孟语在温铎心中也不过如此。她慢慢放松了警惕,心中被压制的心思又开始往外冒。 如今温铎带着礼物登门,施可黛心中洋洋得意。她是突厥最受宠的公主,而孟语早已失势。就算看在两国的邦交上,温铎也不能怪罪施可黛。相反,他还要带着礼物来看望自己,毕竟他冷待了自己多年。 施可黛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她的长发飘荡在空中,没一会儿又落回到了肩上。 温铎身后放着两个大箱子,足有半人高。他一身墨色长袍,更显肤色冷白,那眼睑下的泪痣分外妖冶。 施可黛跑过去欲抱住温铎的手腕,却被他下意识躲开。 “阿铎,你终于来看我了。” 温铎走到了那两个大箱子的后面,他将双手撑在了箱子上,逼视着施可黛说道:“温铎这几日都在为公主准备礼物,今日才凑齐,公主可愿亲自打开这木箱?” 施可黛走近了几步,她站在温铎面前,一颗心雀跃不已。 “自然是愿意的。阿铎送的礼物,我都喜欢。” 温铎站直了身子,随之一股甜香侵入了施可黛的鼻中。她厌恶孟语,更厌恶她未来的夫君身上有着别的女人的味道。 不过,收拾孟语,她以后有的是机会。 毕竟她以后才会是温铎的妻子,而孟语只配做个玩物。 施可黛充满期待地打开了其中一个大木箱,扑面而来的是满箱子的断臂以及冲破天际的血腥味。 她惊恐地后退了好几步,弯着腰不住地呕吐起来。那些断臂上皆纹着他们突厥的标志,原来此事在温铎那边未曾过去。 温铎佯装不解般问道:“难道公主不喜温铎的礼物?为了筹齐这些,温铎可是准备了多日。这个箱子,恐怕公主无力打开,那就由温铎代劳吧!” 同样,另一个木箱中装的仍然是断臂。 那些伤害孟语的人都没有逃过,他们的手臂都被活生生砍了下来。 弑影这次,办得极好。 温铎一步步靠近施可黛,而施可黛却不禁有些害怕地向后退。 其则月搀扶着施可黛,她壮着胆子大声威胁着温铎,“殿下,你若敢伤害公主,我们突厥不会放过你的。” 温铎嘴角噙着一抹笑,施可黛却只觉得瘆人,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温铎。在这一刻,施可黛突然有些怀念从前他那冷若冰霜的样子。 施可黛倚在其则月的身上,她眼尾发红,气势全无。 “温铎,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毁了我们两国的邦交。” 温铎仍在步步紧逼,“公主伤了人,岂能全身而退?” 温铎突然抽出了一把匕首,那匕首嵌满了宝石,是施可黛最为喜欢的,可是她现在却无暇欣赏这些。 “公主,温铎知道您素来喜爱宝石匕首,这把便送给你了。” 温铎手起刀落,那把漂亮的匕首无情地插在了施可黛的身上。那日,那把利箭也是突然间伤了孟语同样的位置。 瞬间,一股巨大的痛意击溃了施可黛。她瘫倒在了其则月的身上,她看着温铎毫不留情离开地背影断断续续地说道:“去找哥哥,哥哥。” 叶天骐驾着马车赶了半余月才到南阳,南阳城热闹纷呈,表面看着,丝毫没有被那场叛乱所影响。 柳天嘉坐在叶天骐身边,她好奇地看着南阳的大街小巷,看着南阳的风土人情,这一切都与司马如信上所说的一般。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来南阳,便是为了寻求南阳侯的帮助。故而一进了南阳城,他们两人无暇玩乐,径直便去了南阳侯府。 南阳侯府大门紧闭,门房里的人说去替他们通禀,然而回来后却变了一副脸色。 “我们小侯爷并不认识什么京都来的人,你们哪来的便回哪里去,不要乱攀人情。” 柳天嘉欲与那小厮争执,却被叶天骐拦住了,“柳柳,我们先去寻个住处,此事慢慢再说。” “此事迫在眉睫,怎能等得了?” “我与你们小侯爷是故交,也提前给他寄了信,你怎能说我们乱攀交情?” 柳天嘉心中焦急,她不顾叶天骐的阻拦继续同那小厮说道。 “我们小侯爷说不认识便就是不认识。” 那小厮说完后便直接关上了大门,他懒得再同柳天嘉解释。 叶天骐扶着柳天嘉,柳天嘉看了那紧闭的大门几眼后才肯随着叶天骐上了马车,她的内心满是绝望。 京都城内,大家都在等着他们。 “天骐,我们还有希望吗?” 第134章 无波无澜 叶天骐选在南阳城内最好的酒楼里住下了,他扶着柳天嘉坐了下来,然后给她倒了一盏热茶。 “柳柳,你没发现南阳侯府附近有一些盯梢的人吗?” 柳天嘉将刚刚拿到唇边的茶盏重新放下,她惊喜地反问道:“所以司马如是故意的,他并不是想和我们撇清关系?” 叶天骐像夸奖一点即通的孩子般点了点头,只差抚上柳天嘉的头颅夸上一句,好孩子,真聪明。 柳天嘉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她悠闲地把玩着茶盏,“那我们就等着司马如主动来找我们。” “你不是总念叨着南阳的大好风光,这几日我们就去将南阳城游个遍。” 柳天嘉欣然应下,“好。” 叶天骐突然凑近过来,“听说夫人之前早就做好了准备要远嫁南阳,那对于南阳肯定是比夫君要更加熟知吧!以后白日的行程不如便交给夫人,夫君便负责在夜间伺候好夫人。” 柳天嘉脸色爆红,她一口茶水差点喷吐到叶天骐脸上。青天白日之下,叶天骐这厮却越发不正经。 他们新婚之际,正是浓情蜜意之时。两个人在屋内打闹着,最后直接上了榻。纱帐被叶天骐一把放下,他精力旺盛,不断向柳天嘉索求。 夫妻两人一直在南阳城内游玩,一副富贵闲人的模样,打消了在南阳侯府附近盯梢之人的警惕。后来,那位夫人有了身孕,他们便在城内的最繁华处买了一处宅院,竟是打算长居。 柳天嘉前些日子身子总感疲乏,经大夫把脉才知,她已经有了两月的身孕。两人只开心了几日,便有了新的苦恼。 她肚子里这个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总想法子折腾着他娘亲。柳天嘉孕吐得厉害,却格外爱吃些酸的。 南阳的酸桔刚刚下来,新鲜的很。叶天骐打算亲自去集市上给她买些,被柳天嘉知道后,非要让叶天骐也带着她一起出去逛逛。 在南阳城的这三个月里,京都发生了很多事,有些事传着传着也就传到了柳天嘉的耳中。 柳熹源自杀殉国的消息传来,柳天嘉才明白了父亲的苦心。他临死之前,竟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而她,已经再也见不到疼爱她的父亲了。她的父亲终于可以去同母亲相见了,她知道,她的父亲虽寡言古板,却深深思念着她的母亲。 一人的热血阻挠不了一朝局势,温晔早已登基,而温铎转身一变成了新朝的太子。 新帝登基那日前朝皇后罗湘再度被封为了皇后,满朝文武皆被新帝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这消息,柳天嘉气得握拳想要冲去京都找温晔拼命。 她路上便想将温晔骂个狗血淋头,奈何人多嘴杂,一路憋回到了客栈中。 后来新帝赐婚大公主温筱筱与河西大将军,众人皆知这大将军的品行,心中对于这位篡位的新帝更加看不上。寻常人家里凡是爱护儿女的都不会为了权势财富与河西大将军府结亲,而今一朝公主却要下嫁给这等暴戾之人。 况且那公主还是前朝的太子妃,且刚刚没了腹中胎儿。 柳天嘉这次忍着满腹的怒火,她强迫自己不要生气,反复告诫自己这样对腹中胎儿不好。 纵然早已知晓这些都是计划中的一环,孟玄钰还是红了眼眶。他为温筱筱感到不值,更为她感到伤心。 温筱筱与父母亲缘浅薄,她小时候失去了母亲,父亲又总忙于军务,根本无暇管她。孟玄钰尚且还记得温筱筱儿时活泼无忧的样子,可一夜丧母,她受到的挫折太大,竟然在大病后失了往昔的记忆,就连性情也是大变。 他用尽了全力去对温筱筱好,想让她重新变回曾经那个开朗活泼的姑娘,但她始终是温柔的模样,清清淡淡而又无波无澜。 柳天嘉每次出门都要看看城门口有没有新的皇榜贴出,这次还未走近,便见远处围了一群人。 “夫君,我想吃糖葫芦,你去给我买。” 柳天嘉专心看着张贴皇榜的地方,心里还在惦记着大声叫卖的糖葫芦。 叶天骐感到无奈,柳天嘉自有孕后,她的脾气便越发大了起来。他离开之际特意对着柳天嘉嘱咐道:“那夫人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要慎言,等咱们回家后再敞口大骂。” 柳天嘉推开叶天骐的手,她不在意地应付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个蠢的。” 她边说着便走向了那人群中,惹得叶天骐无奈地笑了笑。自己娶回家的,那便要哄着。 柳天嘉护着尚未隆起的小腹挤进了人群,她只看了一眼便黑了脸。 舒王狼子野心,举兵造反,东突厥及时派兵相助,故大雍将与东突厥结秦晋之好,迎东突厥九公主为东宫太子妃,前朝的五公主孟语为东宫侧妃。 柳熹源一死,温晔不再名正言顺,朝野上下越发动荡。为镇压蠢蠢欲动的各路人马,新帝允诺天下,孟语所诞下的孩子拥有两代王朝的血脉,他一出生便注定是大雍未来的储君。 那新帝赐婚上了瘾,如今竟要温铎迎娶那突厥的九公主为太子妃,还贬妻为妾,让她们家阿语当侧妃。 “这狗......” 柳天嘉剩余的话被一支糖葫芦堵了下去,叶天骐拉着柳天嘉的手,护在她身前带她离开了人群。 叶天骐一直拉着柳天嘉的手走在前面,他好像是生了气。柳天嘉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根据他的声音如此猜测。 “你不是答应我再生气都要忍住的吗?” 柳天嘉双手包裹住了叶天骐的那只手,她有些心虚地说道:“可我实在忍受不住了,这样憋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柳天嘉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叶天骐停下了脚步将她抱在怀里。他拿着帕子帮柳天嘉擦泪,还放缓了声音哄她。 “怎么又哭了?” “我就是替阿语感到难过,她在京都中的处境肯定很难,周围那些全是对她不怀好意之人。”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样的日子不会存在太久的。” 柳天嘉抽泣着点了点头,“嗯,我们一定要尽力,不能让我爹爹的血白白洒在皇城之下。” 叶天骐不停拍着柳天嘉的后背,他心中越发敬重他的岳父,早已暗暗发誓会替他守护好他唯一的女儿,还有这片易主的江山。 叶天骐命人在马车上铺了许多软和垫子,柳天嘉坐上后很快就靠在叶天骐的怀里睡熟了。马车在夕阳下缓缓驶过热闹的街巷,最终停在了属于她们的家前。 轿外是黄鹂的鸣叫声,清脆动听。叶天骐抚摸着柳天嘉的发丝,安心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不久,府内跑出来一个丫鬟站在了轿帘处小声说道,“老爷,有贵客来了,已在府内等了许久。” 第135章 讨伐逆贼 叶天骐替柳天嘉系好了披风,一路扶着柳天嘉进了堂屋。 秋风阵阵,鼻尖满是桂花的香气。几月不见,那人坐在轮椅上,一身青黛色衣衫,面颊红润,看起来仿佛还胖了一些。 叶天骐扶着柳天嘉坐下,随手为她剥着刚买来的新鲜酸桔,“让小侯爷久等了。” 司马如笑着摇了摇头,“比起你们来南阳城的时间,我等得并不算久。” 叶天骐将一瓣瓣酸桔递给了柳天嘉,柳天嘉吃得开心,眉飞色舞地对司马如说道:“这三个月我们逛遍了南阳城,如你信中所写,这是个极好的地方。” 柳天嘉仍如从前那般,她的笑明媚又清澈。只是看着她,司马如脸上的笑意便不自觉地加深了些。 还记得他们初见时,柳天嘉说她只想找一个令她心悦之人,如今她心想事成,司马如打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 他从小体弱,是短寿之人,但此生能遇见她已是幸运,惟愿她余生康健无忧,多子多福。 叶天骐不经意地咳嗽了几声,他从屋内拿出了太子的亲笔书信,然后将其交给了司马如。 “小侯爷,这里是太子殿下的亲笔信,还请您转交给南阳侯。” 叶天骐面色认真,经过了几个月的奔波,他的肤色变得有些黑,眉眼间亦增添了许多坚毅。 司马如郑重地接过了那封信,“温晔冠冕堂皇的话虽稳住了举国的局势,但许多人仍在蠢蠢欲动,只待他们寻一个幌子,便会再次发生动乱。现在,不只温晔一人在寻找殿下的下落。” 叶天骐点了点头,柳天嘉的眉头也微微皱起,她无心再吃酸桔,一心听着司马如讲话。 “殿下早已料到了此种境况”,叶天骐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甚是普通的木匣子,“这里是是太子殿下的宫印,见此印如亲见殿下。” “太子殿下思虑周全,有此宫印和书信在,父亲便能名正言顺地出兵讨伐温晔这个乱臣贼子。” 司马如接过了那个木匣子,并将其放进了自己的怀中。 “这三个月内,父亲已经处理好了温晔派来南阳城的探子,并将整个南境的局势摸索清楚。皇上仁爱,实乃民心所向。只要我们揭竿而起,必能一呼百应,率兵北上,擒拿逆贼。”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早些,只几次秋雨过后,人们便将放于箱底的棉衣统统拿了出来。 庭院中的树叶渐渐变黄,又纷纷落在了地上,树梢上只零星挂着几个红柿子。 温铎踏进懿芳阁的时候,孟语正带着人在屋内四处翻找。 温铎握住了孟语的手,拉着她坐了下来,“小心些,你伤口才刚刚愈合,现在应该好好养着。” 孟语接过了温铎递过来的热茶,她边握着茶杯边说道:“我已经好多了,你不要过于小心,只是我小时候戴过的白玉项圈怎么也找不到了。那项圈由大师开过光,我想要将它送给小朔。” 温筱筱不喜温楹这个名字,便让孟允楼重新为孩子取了一个新名字。 朔是开始的意思,也有清晨的意思。 孟朔,是俞朝的希望,也会给俞朝带来新的开始。 孟语已在屋内翻找了半天,她思索了一番后对着温铎问道:“我的东西都在这里吗?” “长乐殿里的东西都让人搬过来了,公主府里倒是还剩下了一些。” “那就对了,肯定是在公主府里。” 孟语激动地拍了下桌子,看得温铎胆战心惊。孟语的伤口虽不大,但是伤的位置却极其凶险。如今那伤口虽已愈合了,但温铎仍不让孟语大幅度运动。 温铎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小心些。” 孟语面色发白,伤口处也有些隐隐作痛。温铎无奈,只能扶着她去了榻上歇息。 “再这样不注意自己的身子,我就不带你去看望姨父姨母了。” 孟语有些心虚地不敢去看温铎,这次温铎给她喂药,她也没有去找各种借口躲避。 温铎喂一口,孟语便喝一口,一碗泛着苦味的药汤很快就见了底。孟语眉头紧紧皱着,等温铎将蜜饯拿来,她便迫不及待地将其含在了嘴里。 丝丝的甜在舌尖上迸发开,孟语的眉头也渐渐地舒缓了下来。 孟语捏着温铎的手小心问道:“我乖乖地喝完了,明日可以去看望父皇母后吗?” 温铎本来答应了孟语,等到明日,便带她去冷宫。如今她自己弄得伤口重新裂开,一时对温铎的承诺有些不太确定。 “不行,等你彻底养好了身子我再带你去。” 如孟语所料,温铎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任她撒娇讨好,故作生气,也没有让温铎改变主意。 夜间又下起了秋雨,温铎命人将懿芳阁的门窗关了个严严实实。 灯罩内的蜡烛冒着金黄的火光,并不停地往下淌着珠液。孟语握着温铎的手,她明明困极了,还是再次叮嘱了一番温铎,“我的东西你记得派人去取。” 温铎摸着孟语的一头乌发,他侧身坐在孟语的身旁耐心地回道:“好,我会让季漾亲自过去一趟的。” 孟语点了点头,很快就熟睡了过去。温铎一直没有起身,他仍然坐在原处看着孟语。 前几日温铎一时心软便答应带孟语去冷宫,可今日她只是拍了下桌子就弄得伤口裂开。温铎无法想象,若是孟语知道了罗湘的病情后又会弄成怎样。 他在孟语身旁坐了一夜,直到天色微亮,温铎才离开了懿芳阁。 皇后病重,深得温晔宠幸的梁妃暂替皇后管理后宫。屏退了前来请安的嫔妃们后,梁妃扶着并不明显的小腹懒懒靠坐在贵妃椅上。她闭着眼睛假寐,身后有宫女轻柔地为她按捏着额头。 “娘娘,大公主的嫁衣再过几日便能做好。奴婢告诉了尚衣司的人,她们做好后会直接送到我们这里来。” 梁妃扶着小腹的手一顿,她伸手接过宫女剥好的核桃仁,眼波流转间透着股白狐的狡黠。 “大公主虽不是本宫的亲生女儿,可本宫重视大公主,会亲自将嫁衣给大公主送过去。” “是”,梁妃身旁侍候的方嬷嬷谄媚笑着应道。 屋外有宫女迈着极碎又快的步子走了进来,方嬷嬷见到后忙接过了她手中的汤药,触温觉得合适后才将其端到了梁妃的手中。 那药极苦,可梁妃面上却看不出一丝痛苦。 “太医说本宫这一胎会是个男孩,又逢他父亲刚刚登基,这孩子来得实在及时。本宫是他的母亲,自然要竭尽全力为他铺路。” 梁妃说着说着笑出了声,在宏大的宫殿内,耳边还能听到那笑音的回声。 “罗氏福薄,她与本宫同为替身,又为皇上生育了一子一女,可她终究是命短。” “本宫与她不同,本宫要的从不是皇上的心,而是皇上手中的权势。” 第136章 无能为力 “季大哥,这是盛夏姐姐的骨灰。” 季漾穿着一身黑衣,整个人没有半分光彩。他看着那个灰瓷坛子,一双手悬在空中,尝试了几次却久久不敢去触碰。 阿桃抱着盛夏的骨灰坛子,整个人抽泣着站在细细雨丝下。 这几日天气总是阴沉沉的,整座京都城灰蒙蒙的,统统皆被雨雾罩住。天上又断断续续下起了雨,那雨丝落在了季漾的脸颊上,他的眼睛变得通红。 最终,季漾还是接过了盛夏的骨灰坛子,并将其牢牢抱在了怀中。他低着头,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压抑,“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阿桃点了点头,她仍然抽泣着,说话也断断续续。 “嗯,都,都收拾好了......” “只是,太子殿下和李将军出府后还未回来。” 为寻找孟玄钰,温晔派人将京都城翻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他永远也不能想到,孟玄钰就藏身在孟语的公主府内。 在一个深夜里,孟玄钰通过城西梅花林的密道藏进了公主府,并已在里面待了多日。 今日一早,孟玄钰与李熠然乔装打扮一番后溜出了公主府。他们坐在关山楼的大堂内,李熠然正准备结账走人。这时楼上走下来了一个醉汉,他被一群人拥在中间,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 那醉汉蛮横无理,谁也不敢走到面前挡他的路。但是仍有几个无辜之人,只因碍着了他的眼,便被他踹下了楼梯。 孟玄钰面色难看,他放在桌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李熠然及时按住了他的肩膀,才没有让他站起来为那些人出头。 孟玄钰微微垂着头,他握着手边的茶杯,看似是在喝茶,实则注意力一直都在那醉汉身上。 眼见着那醉汉越走越近,他口中的污言秽语也更加清晰地传到了孟玄钰的耳中。 这次,连李熠然都变了脸色,他按住孟玄钰肩膀的力道也加重了许多。 “说是将公主下嫁给我,其实不就是一个二嫁的妇人,谁会稀罕?送给老子做妾老子都要考虑一下。” “将军小声点,她毕竟是公主,不是我们可以随意议论的。” 醉汉身边那人尚有几分清醒在,他听着那醉汉的言论,恨不能上手去捂住他的嘴。 张勇停下了歪七扭八的脚步,他转身看着身旁之人,指着他调笑道:“你胆子是真小啊!本将军可不怕。” 那人并没有反驳张勇,而是一个劲儿地奉承他,“将军立下过汗马功劳,是皇上身边的得力干将,哪能是小的们可以比得上的?” 张勇满意地笑了起来,此时又见那人凑近了张勇的耳边小声说道:“而且小的曾在墉城远远见过一眼大公主,大公主生得一副倾国倾城貌,虽然曾经嫁过人,可是这样的美妇人,将军就不想新鲜一下?” 那人说完后,张勇的眼神变得更加令人作呕。他忍不住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还是你小子会玩。” 张勇早已离开,李熠然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收了回去,但孟玄钰仍牢牢坐在原处。他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任由那碎片扎进了自己的血肉中。 虽然他不知道那人最后对着张勇说了些什么,可是那恶心的笑声却能够说明一切。温筱筱是他从小便放在心上的人,如今却要被人这般羞辱。孟玄钰头一次感到如此恼火,却又如此无能为力。 他甚至都不能站起来去将那人狠狠揍上一顿。 天气愈来愈冷,冬日却未真正降临,梅花林里光秃秃的,一片寂寥。 久久未见孟玄钰回来,季漾等在梅花林外,似守护梅林的老地仙。 就在季漾忍不住要动身去寻孟玄钰等人的时候,就见孟玄钰与李熠然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孟玄钰走得极快,步子又大,他直直略过了季漾,朝着梅花林深处走去。 李熠然默默跟在孟玄钰的身后,季漾追上他们,他小声对着李熠然问道:“殿下一向温和,今日怎么如此生气?” 李熠然亦小声回道:“碰上了张勇那厮,他大放厥词侮辱太子妃。殿下无法为太子妃出气,只能恼恨自己。” “先让他猖狂几天,我们爷不会放过他的。” 黄昏时分,季漾骑着马离开了公主府,他身后的马车上盛满了大木箱匣。宫门口那人识得季漾,他顺利进宫,将那些箱匣全部送到了东宫的懿芳阁。 十几个小太监将那些箱匣陆陆续续抬了进来,在东宫弄出的动静不小。 施可黛倚在床榻上,一向打扮艳丽的突厥九公主头一次脸色如此苍白。她伤得很重,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让大雍处置孟语。 “皇宫里,有我没她。” 她虚弱地对着阿勒穆嘶吼,可阿勒穆却无动于衷。东突厥因为她的重伤又多得了大雍北境的五个城池,这便是大雍对她的交代。 施可黛赶走了阿勒穆,一连几日都不肯见他。 “公主,大王子给您送来了新鲜的柿子,您今日要见见他吗?大王子很担心您的。” 施可黛看到了窗户外阿勒穆的身影,她心中仍有怨气,故意撇过了头不去看他。 “他若真得担心我,就该去杀了孟语。” 施可黛气呼呼说着,突然激动起来的情绪让她的胸腔起起伏伏。她小心扶着自己的伤口,“滚出去,把柿子也给本公主丢出去。” 听到屋内传出的吵闹声,阿勒穆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他忍不住为施可黛的未来感到担心。等到她与温铎大婚之后,自己就要离开大雍了,到时候她这样的性子又有谁来骄纵着她。 其则月拿着原封未动的柿子从屋内走了出来,她为难地看向阿勒穆。 “大王子,公主她还在生气。” 阿勒穆叹了一口浊气出来,“罢了,你好好照顾着她些。” 见阿勒穆逐渐走远,施可黛将自己埋进了锦被中。她的眼圈渐渐变红,整个人委屈极了,口中喃喃自语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护着她,哥哥也不疼我了。” 施可黛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后来她是被院中的声音吵醒的。 “其则月,外面发生了什么?” 其则月快步走了进来,她低着头站在施可黛身边回道:“是宫人们在搬孟侧妃的物件。” 施可黛对孟语的事情尤其敏感,她的困意与被吵醒的烦躁散去,整个人看着更有精神了一些。 “什么物件?” “是孟侧妃放在公主府的物件,如今都被运到了懿芳阁内。” 施可黛被吵醒后罕见地没有发脾气,她看着小心翼翼答话的其则月,心情则更加舒畅了些。 “暗牢里的那人最近如何了?” 第137章 柿子呢 “我们每日送过去的都是些馊饭,但暗牢里的那人都吃掉了。她整日里安安静静的,什么话也不说。” 施可黛听后笑了出来,“真没想到孟语的二姐这么能屈能伸。本公主若是没有受伤,真想亲自去暗牢里看看她的惨样子。” 其则月没有作声,她笨口拙舌,只会听从施可黛的吩咐去做事,故而远没有旁的侍女那般受到施可黛的喜爱。 其则月一直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一般,施可黛觉得无趣,便对着她伸出了手,“哥哥送来的柿子呢?” 季漾亲自领着阿桃来了懿芳阁,阿桃早已迫不及待见到孟语。她日夜惦念着孟语的安危,在得知她受伤之后更甚。 她答应盛夏姐姐了,她要代替盛夏姐姐照顾好公主的。 阿桃推开懿芳阁的屋门冲了进去,看到孟语正坐在床边看书,阿桃激动地哭个不停。 “公主,阿桃终于看到您了。” 孟语先是感觉到了一股冷意,她转头看了过去,才发现是阿桃这个丫头来了。见她一直哭个不停,孟语心疼,眼角也有几分酸涩。 她走到阿桃的身边抱住了她,来回抚着她的后背说道:“傻丫头,怎么这么爱哭呢?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办啊?” 阿桃抽噎着挣脱了孟语的怀抱,她挽着孟语的手臂往罗汉榻那边走。 “公主,您的伤好些了吗?” 孟语笑着为阿桃擦干净了眼泪,“养了两个多月,早就养好了。” 看着箱匣全部都被安置在偏殿后,温铎才带着季漾进屋。一进屋,季漾就跪在了地上。 孟语面色不解,她伸手去扶季漾,“季漾,你这是要干什么?” 季漾不肯起身,温铎伸手将孟语拉到了自己身边,“我们先听他说。” “请公主将盛夏嫁给我。” 季漾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音,但却分外的坚定。 孟语一怔,季漾与盛夏两情相悦,她是知晓的。她早已为盛夏备好了嫁妆,还将那嫁妆单子拿给盛夏看了。当时,盛夏一脸娇羞,只匆匆说了句一切都听从公主的,然后就寻了个借口跑开了。 那个时候,盛夏眸子里藏不住的笑意,想必是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如今,她却与他们天人永隔。 孟语侧过头擦了擦溢出眼角的泪珠,她双手扶起季漾,“好,盛夏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 季漾始终低着头,他嗯了一声后就快步走出了懿芳阁。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变黑,天上的星子很耀眼。季漾抬起头,那行始终憋闷在眼眶里的泪水最终还是流了下来。他看着那星子弯唇笑了起来,就如同看见了盛夏那般。 “夏夏,你终于可以嫁给我了。” 季漾与盛夏的婚宴办得极盛大,此事轰动了全京都的人。人们都没有想到,当朝太子身边的红人竟然如此用情至深。他抱着盛夏的牌位拜了天地,上面由季漾亲手刻上了季漾之妻四个大字。 这场婚宴极其诡异,但又很是热闹。许多达官贵族皆来捧场,季漾笑着同他们喝酒,来者不拒,除了新房内没有等着他的新娘。 弑影站在季府门外,他看着喜气洋洋的季府大门,脑海里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那个被他杀死的新娘。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原来,那是季漾心爱的女子。 弑影悔不当初,但又无法弥补。 温铎最终将弑影贬为了戍林军中的一名小兵,从此不再过问他的事情,将他的一切都交给了季漾来定夺。 弑影来到戍林军报到,他本以为季漾肯定会杀了自己来为盛夏偿命,可一连多日,他都没有见到季漾的面。 虽知弑影大错特错,可魅影还是忍不住为弑影感到担心。她空闲之际总会借着各种由头来军营看望弑影,而这一日,魅影刚来到军营就迎面碰上了刚刚赶过来的季漾。 季漾面无表情地驱马来到了魅影身边,距离他太近,魅影还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心下更觉得大事不妙。 “还未当面恭喜蝶卫主高升之喜。蝶卫主如今有时间来我戍林军可是来看望自己的老上司?蝶卫主也不必太过担心,季漾是不会亏待他的。” 季漾如此说,魅影心中却是不信。季漾对盛夏所做的一切,魅影都看在眼里。为了盛夏,季漾是肯定不会放过弑影的。 魅影牵着自己的马站在原地,那匹红马略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它头上的鬃毛甩到了魅影的脸上,同时也碰到了她脸上的烙印。 “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继续打扰季将军了。” 魅影牵着马转身便要离开,季漾却紧接着说道:“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看他吧!” 季漾说完后不管魅影是否同意,便接着对站在军营门口的士兵说道:“将弑影带到我的营帐,就说有老朋友来看望他。” “是,将军。” 魅影看着季漾已经离开的身影,她握紧了缰绳,最终还是跟了过去。 听到身旁士兵的命令,弑影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是放下了。他一直都在等着季漾来找自己,如今这一日终于是来了。 他应该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只是他始终还是怯懦,不敢主动去见季漾。 丝丝缕缕金黄的阳光照在了弑影的身上,分外温暖,他也不再是隐于暗处的蝶影卫了。 弑影独自走进了独占一排的主营帐,他刚刚掀开帐帘,就听见了魅影焦急中带有些许慌乱的声音。 “季漾。” 季漾一直在营帐内拿着帕子擦拭手中的佩剑,那剑锋泛着寒芒,上面倒映着季漾毫无表情的一张脸。 魅影紧盯着季漾,直到帐外传来士兵的声音。 “将军,弑影到了。” 季漾放下了帕子,他反复打量着手中的长剑,“魅影,你不用如此紧张,我说过我是不会亏待他的。” 魅影坐在一旁,她完全笑不出来,手上也暗自拿出了暗器。 季漾看着魅影笑了笑,然后对着帐外的士兵说道:“让他自己进来吧!” 季漾说完后就站了起来,他提着剑往外走,一步一步走得很是缓慢。看着准备撩开帐帘的那只手,魅影几乎忘记了呼吸。 第138章 割发断情 弑影刚刚探出头来,就感觉一把剑快速地从自己的脖颈处穿过,随之掉落在地的只有一把长发。 魅影举起暗器的手又快速收了回去,她走到季漾身旁,有些不安地看向他。 季漾扔掉了手中的剑,他的视线直逼着有些错愕的弑影,“弑影,今日起你我之间再无了兄弟之情、同袍之义。我暂且留下你的性命,不过是为了让你可以死得其所。” 弑影的脖颈间渗出了点点血丝,他弯身拾起了被割落在地的长发,并将其紧紧握在了手中。 “殿下与你的用意,我清楚。这一次,我不会再背叛殿下的。” 季漾背对着弑影,语气中仍是透着浓烈的杀意,“再有一次,我会亲自杀了你。” 季漾说完后便抬脚往营帐外走去,弑影追出了营帐,他对着季漾的背影喊道:“季漾,对不起。” 弑影喜欢施可黛,他私心作祟,却假借要帮温铎登上高位的名义来杀害孟语。他从前都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在被温铎捉回暗牢的时候,他仍是这样觉得。温铎要为了小情小爱抛弃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那他弑影便代替他做这个恶人。 后来,温铎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完成得很好,可温铎依旧将他赶出了蝶影卫。他堂堂一个蝶卫主转身成了季漾手下的小兵,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 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是温铎却主动点了出来。 温铎看着弑影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很不服气?” 弑影低着头回道:“没有。” 温铎笑了一声,然后又问了一个弑影在当时觉得很莫名其妙的问题。 “弑影,若是季漾杀死了施可黛,你会怎样?” 弑影疑惑地看向温铎,不解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但他还是为此想象了一番。 若是季漾杀了施可黛,弑影心中会痛苦,会矛盾。一边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另一边又是他放在心上视为明月的女子。 他会想杀了季漾为施可黛偿命,但是要真得杀了他,自己仿佛会更加痛苦。 弑影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回答温铎这个问题,他一双粗黑的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 “被你刺伤的那个宫女已经死了,她叫做盛夏,是季漾的心上人。” 温铎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弑影一个人呆在原地站了许久。 这是他头一次觉得自己错了。 季漾顿住了脚步,他不曾回头,只是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取孟语的性命?难道你不知道她在殿下心中的份量吗?” 弑影难堪地低下了头,“我之前多次行刺侧妃娘娘,都是打着为了殿下的幌子,可其实都是我的私心作祟罢了。九公主心悦殿下,对我下了命令,若是不能将侧妃娘娘交到大王子手中,那便要取了她的性命,所以我才下了死手。” “可是没有想到......” 季漾已经无法再听下去,他没有见到盛夏的最后一面,却是在脑海里想了无数次她死前的模样。 盛夏从没有喊过疼说过累,她一直贴心照顾着孟语。可是在她死之前,她应该是很疼的吧。 季漾的心被紧紧绞在了一起,隐隐作痛。他出声打断了弑影,背对着弑影的一张脸上异常痛苦。 “那个毒妇怎么值得你这样做?” 弑影张了张嘴,他下意识要为施可黛辩解,最终只是无力地说道:“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季漾苦笑了一声后就骑着马离开了,他没有再搭理弑影,也没有接受他的道歉。 弑影站在原地,他看着远去的季漾,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季漾的最后一句话。 在别人的眼中,施可黛是恶毒的、是任意妄为的。可是,她小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弑影的父亲是在墉城做小生意的俞朝人,他的母亲是孤身一人逃难到墉城的突厥人。 他的父亲早亡,只留下了他们这一对孤儿寡母在世,周围的邻居都说他们是灾星,经常欺辱谩骂他们。 他的阿娘忍受不住,便带他回了突厥。后来,他有了继父,那人爱喝酒,醉酒后便要通过打骂他们母子两人来出气。 他的阿娘那么瘦弱,却仍要紧紧将他护在身下。可是有一日,护在他身上的阿娘也没了气息,他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个亲人永远地离开了他。 他趁着那醉汉睡着之后亲手杀死了他,而后就一直流落在外。 在外面他遇到了很多坏人、恶人,可是也幸运地遇到了一些给予他一丝温暖的人。 施可黛是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在宽敞的大街上,几日都没有吃过饱饭的他倒在了施可黛的面前。 施可黛身旁的人都已经架起了他,准备将他扔开,是施可黛阻止了那些人。小小年纪的施可黛好奇地走向他,然后蹲下来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好饿,好饿。” 施可黛歪着头,听清他说的话后就命人拿来了一盒子糕点。 “这些都给你,很好吃的。” 当初的施可黛那么善良,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呢? “弑影,弑影......” 魅影在旁喊着弑影的名字,可弑影却像听不到一般。他反复问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公主府运来的东西被放在偏殿之后,孟语当天晚上便去了那偏殿找自己的白玉项圈。温铎陪着她一起,两人找到半夜才歇息。 虽夜里睡得晚,但是两人起得都很早,只因这日温铎要带着孟语去冷宫看望孟允楼与罗湘。 面前的宫殿破败不堪,周围还会时不时传来一些疯癫的笑声。孟语挣脱开温铎的手后迫不及待跑了进去。 “父皇,母后。” 温铎脸色难看,他带着身后那位端有白玉项圈的宫人慢悠悠走了进去。虽然他看着风姿卓越,但却隐隐露出了对于孟语的不满。 院中铺满了枯叶,空无一人。屋内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下一刻,孟允楼便抱着那哭个不停的婴儿推开了房门。 再见孟允楼,孟语只觉得她的父皇苍老了许多,头上多了许多的白发。她的眼睛不由得变红,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父皇。” 第139章 子母蛊 孟允楼紧紧握住孟语的手,他脸上带有明显的焦急,一双和煦的眼睛早已变得浑浊。 “你这孩子怎么又跑回来了?” “不止是我。” 孟语说着看了看外面,然后就拉着孟允楼往屋里走,走时顺便将屋门也关上了,“父皇,我们进去说。” 屋内很简陋,一眼便可以望到底。 “父皇,母后和皇嫂呢?” 孟允楼一边哄着怀里不断哭闹着的孟朔,一边看着孟语回道:“你母后就住在隔壁,你皇嫂去煮药了。” 孟语站在孟允楼身边,陪他一起哄着孟朔。 “煮药?是谁生病了?” “阿朔同你小时候长得很像,你来抱抱他吗?” 看着小小的孟朔,孟语感觉很是奇妙,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孟朔。 孟朔的身子又小又软,本来哭闹个不停的他睁着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打量着孟语。他握着孟语的手,突然笑了起来。 被遗忘的温铎自己推开了屋门,他带着身后的宫人走了进来。孟允楼并没有搭理温铎,被孟朔抓住手指的孟语开心地走到了温铎身边。 “温铎,你看,阿朔很是喜欢我这个姑姑。” 那宫人放下托盘后也走了过来,他看着孟语怀里的孟朔,对着他颤巍巍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婴儿的皮肤又软又嫩,孟玄钰只微微摸了下他胖乎乎的脸蛋后就缩回了手。 “皇兄,你来抱抱阿朔。” 孟语声音一出,一直看着窗外的孟允楼猛然看向他们。刚刚只见温铎带着一名宫人走了进来,如今那宫人抬起了头,不正是失踪已久的孟玄钰。 孟允楼有些气急败坏地走了过来,他声音里都带着恼怒,但顾忌着孟朔,他只能压着声音训斥道:“你怎么也进宫了?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孟玄钰跪在了地上,他直直看着孟允楼说道:“父皇,儿臣只有如此冒险,才能搏出一线生机。若是一直呆在京都城,儿臣迟早会被温晔发现的。” 孟允楼不露声色地看了温铎一眼,然后将孟玄钰扶了起来,他神态自若地对着孟玄钰问道:“是太子殿下带你进宫的?你们到底是怎样谋划的?” 温铎弯曲双膝跪在了地上,他俯首说道:“皇上,臣温铎永远效忠俞朝,效忠皇上,从不敢生出二心。” 孟玄钰欲扶起温铎,却被孟允楼暗暗拦下了。 “温铎,你如今可是这新朝的太子,朕不信你会真心辅佐阿钰,也不信你会真心爱护语儿。” 温铎抬起了头,他注视着孟允楼的眼睛,在孟允楼的逼视下也没有丝毫慌乱。 “皇上,温铎始终是从前的温铎。” 孟允楼从身上翻出了一枚极小的深紫色药丸,“这本来是朕为自己准备的,这药丸里藏有剧毒,一旦服下,将会血脉爆裂而亡,但死者面容安详,看不出任何服毒的异样。温铎,为了证明你的真心,你敢服下吗?” 孟语急忙走过来劝阻,“父皇!” 看着孟允楼掌心里的药丸,温铎面不改色,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吃下了药丸。 只服下一瞬,温铎的双手就开始发紫,那紫色慢慢往四周蔓延。紧接着便仿佛有人按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不能呼吸,温铎控制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孟语再也顾不上孟朔,只能就近将他放在了摇篮里。她跪在地上,将面色扭曲的温铎抱在了自己怀中,“父皇,解药呢?解药在哪里?” “此毒没有解药,但却有压制毒发的方子。” 孟允楼说着便又拿出了一枚丹红色药丸,孟语连忙拿过了那枚药丸喂着温铎吃了下去。 “此物名为子母蛊,子母不分离,单独服下了任何一蛊,都会身中剧毒。服下的顺序不同,效果亦会不同。若是先服下子蛊,那便只需要一颗母蛊便能解毒。可若是先服下的是母蛊,则需要每半年服用一次子蛊来进行压制体内残余的毒性。” “温铎,你可明白,若是你刚才所言有假,那便要以生命为祭。” 温铎服下子蛊后渐渐缓了过来,他身上的肌肤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只是他浑身无力,整个人仍虚弱地躺在孟语怀里,“温铎明白。” 孟语心疼地滴着泪,那一滴滴泪都滴在了温铎的脸庞上、嘴唇上,温铎却只是笑着看她,“别哭了,为了你,姨父也不会忍心要了我的命。” 孟允楼白了温铎一眼后就别扭地走开了,他抱起孟朔坐在了榻上,孟玄钰无奈看着孟允楼,然后就同他坐在了一起。 温铎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后就被孟语搀扶着站了起来,他脚下步伐仍是不稳,只能倚在孟语身上,临近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等着温铎坐下,孟允楼头也不抬地问道:“说说吧!你们究竟是如何想的。” 温铎与孟玄钰对视了一眼,他们暗中通过书信往来,早已筹谋好了一切,这些孟语也是知晓的。 孟玄钰将他们的计划娓娓道来,孟允楼听后发现他们计划周详,其中竟是没有丝毫需要补足的地方。 “阿钰,温铎,这次你们做的很好。” 孟语哼了一声,她握着温铎的手,显然是不开心了。这计划她也有参与,可父皇句句都没有提起她,而且还给她的驸马下毒。 “当然,若是没有我们语儿在旁出谋划策,他们肯定是不能想出这样好的谋划。” 孟允楼真心这样认为,他的语儿是世上最好的姑娘,担得起一国公主的尊称。孟语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下,可看到温铎苍白的脸色后,她仍是撇着头没有搭理孟允楼。 孟玄钰心痒难耐,他犹豫了一番后终是从孟允楼的怀里接过了孟朔。孟朔很乖,他在孟玄钰轻声地哄唱中很快就睡了过去。 温晔虽同意罗湘住在了冷宫里,但却为她另外布置好了一间屋子。平日里罗湘可以自由出入,而孟允楼却只能待在他的小屋子里。 为了照顾两人,温筱筱通常都是两头跑。每当温筱筱为罗湘煮药的时候,她都会将孟朔送到孟允楼这里来。 今日她刚为罗湘喂下了汤药,就见温铎带着孟语走了进来。跟在他们身后的除了抱着孟朔的孟允楼,便是那个让她日夜牵挂着的人。 见屋内没有旁人,温筱筱才忍不住跑了过去。她冲过去抱住了孟玄钰,闭着眼睛感受着真实的他。 自镇北王妃死后,温筱筱便再没了这样放任情绪流露的时候。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孟朔也想要娘亲抱,他冲着温筱筱伸出了双手,又被孟允楼轻轻拉了回来。 第140章 家人团聚 罗湘面色苍白,看着精神就不是很好,但她仍是如从前那样慈爱地看着孟语。那样熟悉的笑意,孟语早已深深记在了心里。 孟语小跑着到了罗湘的身边,她坐在榻前握住罗湘的手。明明屋内炭火充裕,可是罗湘的双手还是一片冰凉。 “阿娘,你生了什么病?什么时候才可以好啊?” 罗湘抱着孟语,母女两人依偎在一起。 “阿娘并没有生什么大病,只是需要好好养着。” 孟语抱住了罗湘的腰,她将头埋进了罗湘的怀里。孟玄钰欲言又止,他看了眼温铎,然后两人默契地走到了一旁。 孟玄钰往屋内看了看,见无人在意他们,便小声地对温铎问道:“阿铎,母亲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你肯定是知晓的,你告诉我实情吧!” 温铎知道罗湘与孟允楼都想瞒着孟玄钰兄妹两人,可是他也知道这是瞒不过的,而且他们也有知情的权利。 “姨母的病来得太过凶险且无缘由,太医院没有一人能诊出病因”,温铎看了看孟玄钰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只说姨母气血枯竭,恐怕时日不多了。” 孟玄钰可以看出罗湘病得很重,可是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他一时无法接受,整个人有些激动地问道:“怎么会呢?这些年母亲的身体虽然一直不怎么好,可是也到不了药石无医的地步啊!” 温铎听太医如此说时心中也是不解,“太医们翻了许多古籍,也尝试了很多法子,他们猜测,姨母可能并不是生病了,而是中毒。” 孟玄钰接着说道:“中毒?刘昭仪曾下毒害过母亲,从此害得母亲身体虚弱了这许多年,一直也没有疗养好。” 温铎点了点头,“这些我也同太医说过了,刘昭仪下毒伤了姨母身体的根基,却不是姨母此次病重的根本原因。” 孟玄钰握住了温铎的肩膀,他目光中带着乞求与一丝无助,“阿铎,母亲就辛苦你多照顾些,一定要想出法子救治好母亲。” 温铎坚定地看着孟玄钰,“阿兄,你放心。” 孟玄钰试探着问道:“这些你告诉语儿了吗?” 温铎看着将一屋子人逗得开怀大笑的孟语摇了摇头,“她之前被施可黛刺伤了要害,我没敢告诉她。” 孟玄钰看着温铎了然地说道:“语儿是我的妹妹,我了解她,她一定会主动来问你的。” “我知道,这次我不会再隐瞒她的,我们会一起想办法。” 温筱筱抱着孟朔哄了许久,才让那小家伙开心起来。罗湘喝了药之后渐渐泛起了迷糊,孟语扶着她躺下,握着她的手看她入睡。 今日,他们一家人阴阳差错团聚在了一起。孟允楼坐在桌边,耳边是儿子女婿的交谈声,身边是哄着孙子的儿媳,眼前是握着手陪伴在一起的妻女,心中莫名觉得满足。 他不禁想到,若他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即使封地是在墉城那个边陲之地,可家人都在身边,那样的日子也定然是很不错的。 可当时他的处境容不得他这样安逸的想法,若他不去争这个皇位,他也护不住他的家人。 温筱筱将孟朔抱给了孟玄钰,“你看着点阿朔,我去命人准备下午膳。” 孟玄钰开心地接过了孟朔,他抱孩子的动作少了许多生疏与小心。接过孟朔后就同温铎一起逗弄着胖嘟嘟惹人爱的孟朔。 “阿朔,我是爹爹啊,叫爹爹。” 孟朔咿咿呀呀不知说了什么,孟玄钰也不听,就一个劲儿地夸奖道:“我们家阿朔可真聪明。” 温筱筱觉得好笑,她拿着帕子为孟朔擦了擦口水,然后对着孟玄钰叮嘱道:“你别总是逗他,记得哄他睡觉。” 孟玄钰自信回道:“我知道了,阿筱你就放心吧!我们阿朔可是个乖娃娃。” 温铎摸着孟朔如藕节般的手指说道:“阿朔,我是舅舅,快叫一声舅舅。” 温筱筱笑着摇了摇头,她转身出了屋,却与刚刚走进院中的梁妃等人面对面撞上了。看到笑里藏刀的梁妃,温筱筱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 梁妃一点也不在乎这些,而且在看到温筱筱后,她笑得更加灿烂了些。 “大公主,你大婚的嫁衣尚衣司刚刚做好。本宫急着给你送来,就是想着这离你出嫁还有些日子,若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那还来得及修改。” 见温筱筱从罗湘的屋内走了出来,梁妃又紧接着说道:“正好我们还可以拿去给皇后娘娘看看。” 梁妃说着便想带人进去,却被温筱筱动身拦了下来。 “母后喝了药刚刚睡下,梁妃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 梁妃被温筱筱拦下后并没有丝毫不悦,她拿着帕子对温筱筱笑着说道:“那是本宫考虑不周了,忘了皇后娘娘还在病中。不然的话,操持大公主婚嫁这事也落不到本宫身上了。” 这时梁妃身旁的方嬷嬷紧跟着为梁妃鸣不平道:“是啊,我们娘娘身怀六甲,还要操心大公主的婚事,可大公主还不领情。” 梁妃转头对着方嬷嬷呵斥道:“闭嘴。” 温筱筱并没有将她们唱双簧的把戏看在眼里,全程她都面无表情,甚至都懒得看她们一眼。 “梁妃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就好好回去养胎吧!” “公主不看看这嫁衣了,若是有什么......” 没等梁妃说完,温筱筱就出声打断了她。 “不必了。” “好,都听公主的。” 梁妃命人放下嫁衣后就带人离开了,她刚刚转身就变了脸色,“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方嬷嬷在旁问道:“娘娘,咱们要回宫吗?” 梁妃瞥了方嬷嬷一眼,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刚刚办好了差事,我们自然要去皇上面前表现一番。” 方嬷嬷笑着应和道:“娘娘说的是。” 梁妃早就命人做好了莲子雪梨银耳羹,她们刚刚出了冷宫,就有宫人提着盛有汤羹的食盒一路小跑了过来。 第141章 你是你,他是他 梁妃亲手将雪梨羹端到了温晔面前,“皇上,臣妾听说您最近嗓子不舒服,特意给您炖了雪梨羹。” 温晔拿起汤匙慢慢喝着,“朕身边这么多人,始终还是你最为贴心。” 梁妃拿着帕子掩唇笑了笑,“皇上就不要再夸臣妾了,皇上的事都是大事,臣妾都是放在心上的。” 这话温晔十分爱听,故而这些年来,他最为宠爱的便是梁妃了。 梁妃伸手剥着橘子皮,她随意对着温晔说道:“皇上,臣妾刚刚去为大公主送嫁衣,才知道太子殿下带着孟侧妃去看望皇后娘娘了。看到女儿来,皇后娘娘肯定很是开心,皇上您要不要去看望一下皇后娘娘?” 温晔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而后摇着头说道:“她好不容易开心一回,朕就不去扫兴了。” 自罗湘病后,温晔对罗湘可谓是百依百顺。他不敢随意刺激罗湘,生怕她的病情加重。他们才刚刚重逢,不应该缘分如此浅薄。 温晔说完后拍了拍梁妃的手,“筱筱的事情辛苦你了。” 梁妃笑着抚上了温晔的手,“只要能为皇上分忧,臣妾便不觉得辛苦。” 孟语坚持要同罗湘待在一起,温铎自然同意,他独身一人回了东宫。 夜幕降临,天上的星子调皮地眨着眼睛,似一个个刚做完坏事正在做鬼脸的娃娃。 看着前方男人的身影,施可黛快步跑了过去。她本想从身后抱住那人,最终还是扑了个空。 温铎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他闪身躲开。发现是施可黛后,他又往后撤了几步。 施可黛急急稳住了脚步才不至于在温铎面前摔倒,她委屈地往温铎面前走近几步,温铎便要往后退上几步。 “阿铎,我是你未来的妻子,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再次来到京都城后,施可黛本以为自己每日都可以见到温铎。他们日后会在一起生活,还会生儿育女,往后余生都可以相伴在一起。 可是如今他要留孟语在身边也就罢了,还每日陪在她的身边。对自己则是退避三舍,能躲就躲。 “九公主找温铎有什么事情吗?” 施可黛嘟着嘴巴又走近了温铎一大步,“没有事情就不可以来找你吗?你别忘了,我才是你未来的妻子。” 温铎还是后退了一大步,在月光的笼罩下,他神情更显清冷,说出来的话也更加冰冷无情。 “看来九公主并没有什么事,那温铎就先走了。” 温铎说完后转身就走了,施可黛生气地跺了跺脚,她快步跑上前死死抓住了温铎的袖子。 施可黛头一次近乎哀求地软声说道:“阿铎,我不向你计较之前的事情了。你喜欢孟语,想要将她留在身边,我也答应。只是,你以后可以不要再这样冷冰冰地对我了,好吗?” 温铎扯出自己的袖子无果后干巴巴说道:“你先松开。” 施可黛得寸进尺地抱住了温铎一整条手臂,她紧紧黏在他的身上说道:“我不要,我都知道错了,我向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任性了。” 温铎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僵硬,听到施可黛的话,他只嗯了一声。 施可黛满眼的期待,“我是自己偷偷溜出来找你的,这皇宫太大了,你送我回去好吗?” “好。” 温铎答应后,施可黛开心极了。她心中暗暗想到,哥哥说得果然是真的。 得知施可黛极为喜欢吃柿子后,阿勒穆每隔几天便会为她送上一篮子来。终于有一天,施可黛消了气,让其则月将阿勒穆迎进了屋里。 “施可黛,你想拉近与温铎的关系吗?” 施可黛立即回道:“当然!” “温晔谋逆,温铎与孟语之间永远都会有一个隔阂在,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施可黛早就听说过,也派自己身边的宫人去打探过。孟语回宫后同温铎争吵过多次,她不仅将盛满热汤药的碗砸向温铎,还大声吼着让温铎滚出去,可每次也都是以温铎认错而结束。 施可黛来了兴趣,阿勒穆接着说道:“虽然温铎喜欢孟语,可是孟语这样对待他,他也忍受不了太久。你要收敛自己的脾气,更不要主动针对孟语。你只需要每天关心温铎,表达自己对他的在乎,对他的真心,他自然会慢慢靠近你。” 今夜孟语同罗湘住在了一起,温筱筱不需要再伺候罗湘喝药,她早早回了屋,命人熄了灯。 温筱筱将所有侍候的人都遣了出去,屋内只留下了几道微弱的烛光。 孟玄钰悄悄爬窗溜了进来,他轻手轻脚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温筱筱弯身将熟睡的孟朔放在了摇篮里,孟玄钰独自看着这屋内的一切。自然,他也注意到了桌上那抹鲜艳的红色。 孟玄钰走了过去,他伸手摸了摸那身嫁衣。这件嫁衣料子虽好,却远远比不上他们大婚时温筱筱身上穿的那件。 温筱筱从孟玄钰手上拿过了那件嫁衣,随手将它丢在了原处。 “看它做什么?” 孟玄钰反身抱住了温筱筱,他下巴抵在温筱筱的肩头。 “阿筱,让你受苦了。” 温筱筱倚在孟玄钰身上,他们十指穿插在一起,身旁的烛光让这一幕显得更加温暖。 “我并不辛苦,我只担心你的安危。父亲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之事,你会不会怪我?” 孟玄钰抱紧了温筱筱,他贴着她的耳朵轻声抚慰道:“你是你,他是他,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温筱筱转身捧着孟玄钰的脸,“阿钰,你一定可以光复俞朝的,我等着你。” 她说完后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孟玄钰的唇角,孟玄钰抱紧了温筱筱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漆黑的深夜里,一滴一滴露水悬在叶尾,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剔透。风轻轻一吹,它们滴落在地上,没有激起任何声响。 温晔怎么也没有想到,罗湘竟然要见他。听到宫人的传话后,温晔立马就随着他赶来了罗湘的住处。 像是回到了少时,他有些无措地看着罗湘。可罗湘再也不会笑着同他说,温晔,你在那里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啊! 第142章 逃出京都 罗湘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她身旁的青瓷花瓶里摆放着一只含着露水的山茶花,那是孟允楼在清晨之际刚为她送过来的。 孟语对着刚推门进来的温晔视而不见,只坐在罗湘对面的榻上为她泡茶。 罗湘淡漠地看着温晔,只毫无感情地对着他说道:“你先坐吧!我有事情要请求你的批准。” 温晔临近坐在了一把椅子上,“阿湘,你但说无妨。” 罗湘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孟语,“语儿,去为你姨父倒一杯茶。” 孟语皱着眉看向罗湘,最终不情不愿地端了一杯刚泡好的茶给温晔。 “我昨日梦到了早夭的大女儿,她哭着对我说我不疼她,不爱她,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那里这么多年。我就对她说啊,阿娘就要去陪你了,你再等一等。” 温晔听着皱起了眉毛,他想出声打断罗湘,犹豫了一瞬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孟语将新泡好的另一杯茶放在了罗湘面前,她不安地握住了罗湘的手,“阿娘......” 罗湘对孟语笑着说道:“语儿,让阿娘继续说下去。” 罗湘握住孟语的手,仍是一片冰凉。她另一只手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可是今日梦醒,我还活着。我就在想我的言儿一定会怨我的,说我这个阿娘骗了她。” 温晔觉得这屋内的炭烧得太足,以至于自己坐在这里闷得透不过气来。这种沉压压的感觉透过他的声音传了出来,“阿湘,你别这样说!” “我今日心里总觉得不安,便想着去青山寺为言儿祈福,只愿她来世可以平安长大。” 温晔不赞同地说道:“可你的身体如今这般虚弱,朕不放心。不如请青山寺的大师来宫内为言儿祈福?” 罗湘摇了摇头,“我想亲手在大殿上为言儿点一盏往生灯,这样才能让我心安。而且有语儿和筱筱陪在我身边,是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 太医曾嘱咐过温晔,尽量让罗湘保持心情舒畅,这样也可以暂缓病情。 看到罗湘忧愁不安的模样,温晔最终还是答应了罗湘,并派出了太医院全部的太医随罗湘出宫去往青山寺。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梁妃气得重重拍了下桌子,她的手掌立刻就泛起了红。此刻她再也维持不了往日里温柔体贴的样子,只咬牙切齿地说道:“皇上竟然这样纵容她,还将所有的太医都派给了她。难不成皇上就丝毫不在乎本宫腹中的孩儿吗?” “幸亏,幸亏她活不长。不然,就要麻烦本宫动手了。” 梁妃眼中全是杀意,她将手中刚刚剥好皮的金桔攥出了汁水,随后将其嫌恶地扔到了一旁。 “谁也别想挡本宫的路”,梁妃一边拿着湿帕子擦手一边自言自语道。 孟语倚在罗湘身上,他们坐着马车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京都城,一路朝着青山寺而去。 “阿娘,您不必为了出宫这样说自己的。” 罗湘抱着孟语,她声音轻轻的,似从远处传来,仿佛真得要离孟语而去。 “阿娘是真得梦到了你姐姐,虽然她刚出生就没了气息,可阿娘也始终惦念着她。” 孟语抱紧了罗湘几分,“那我们到了青山寺后便为姐姐祈福。” 罗湘断断续续拍着孟语的肩膀,温筱筱坐在一旁复杂地看着她们。 念痴住持早早便接到了从宫里传来的旨令,他带领众僧人候在青山寺脚下,待罗湘点完往生灯后就带着她去了厢房歇息。 孟玄钰一身平常装扮,他脸上漆黑,还被温筱筱点上了许多斑点,任是罗湘见到他也不敢轻易相认。 他俯首跪在地上,极其郑重地对着罗湘跪拜了一下,“母后,您和父皇都要保重身体。儿子这次去蛮猛山与关将军会和,不久之后必能光复我俞朝。” 罗湘双手扶着孟玄钰起身,她紧紧握住孟玄钰的手说道:“阿钰,你是一朝储君,多经历些磨难也总是好的,母后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你的父皇总是对着我说,你会为俞朝开辟一番盛世,你将会是一个比他还要出色的帝王。” 孟语在旁说道:“皇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父皇母后的。” 孟玄钰笑着拍了拍孟语的头,“熠然还留在公主府里,有事需要联系我的时候可以去找他。” 孟语点了点头,“皇兄自己要多保重,我们都在等着你。” “嗯。” 孟玄钰最后走到了一直沉默着的温筱筱面前,他双手握住了温筱筱的手,一双凤眸中皆是她的身影,“不要为我担心。” 孟玄钰说着将自己贴身戴了许多年的玉佩扯了下来交给了温筱筱,“这是留给阿朔的。” 秋风带走了一大片落叶,青山寺更显萧瑟。念痴住持坐在青松下的磐石上,他看着面前不足一岁的孩子忘我地玩着落叶。 孟语寻了念痴住持许久,可寺内所有的僧人都不知道念痴去了哪里。她走进了一片青松树林,在里面转了几圈后不得不承认自己迷了路。 脚下酸痛的孟语随地坐了下来,她倚在宽大的青松树干上休息,耳边隐约传来了几声孩童的嬉闹声。 “有人。” 孟语欣喜地站了起来,她找了一截枯树枝,拄着它一瘸一拐地顺着那声音走去。 远远的,孟语瞧见了念痴住持以及那个玩着树叶的孩童。 “施主终于来了。” 孟语坐在念痴对面的磐石上,她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住持知道我会来!” 念痴笑着点了点头,“你我之间有此机缘。” 那个玩着树叶的孩童很亲近孟语,他拉着孟语的手,将一片最漂亮的枯叶送给了她。 “住持,您当年救好了我二姐,如今我母亲的病您可有法子?” 不断有枯黄的树叶从天上掉落,念痴看着那些飘扬在空中的落叶说道:“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自有定数。女施主中毒已深,老衲也无能为力了。” 孟语不解地重复道:“中毒?怎么会呢?” 念痴没再多言,他站起身后对着那玩树叶的孩童伸出了手,“小修,我们该走了。” “小修?” 孟语忙抓住了那小孩的另一只手,她抬头看着念痴问道:“住持,可否告诉我他的全名叫做什么?” “孟堰修。” 孟语将小小的孟堰修抱在了怀里,“太好了,你还活着。” 这段时日,施可黛多次偶遇温铎,宫中时常有人看到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说说笑笑。渐渐的,宫中盛传,孟语刚入东宫便已失宠,而太子与未来的太子妃关系越来越好。 孟语一连在冷宫待了多日,期间温铎也来过几次,但每次两人仿佛都是不欢而散。 这些传言愈演愈烈,孟语与温铎两人都有所耳闻,他们任其发展。 第143章 逢场作戏?相看两厌? 天气放晴,往空中一看,总是可以瞧到成群的鸟儿结队往南而去。枯黄的树叶仍是一片一片往下落着,罗湘不让宫人去打扫,那些落叶很快便铺满了整座院子。 孟语整日黏在罗湘身边,每次她都要想出些花样来替罗湘消磨时间。温晔见罗湘的精神一日更比一日好些,就任由着孟语住在这里,甚至想着不再放她回东宫。 他忍不住在心中期盼,是不是留着孟语一直陪在罗湘身边,罗湘那毫无缘由的病便可以奇迹般地消失。 他们之间的缘分不该如此浅薄,明明他都已经来到了罗湘的身边,可为什么上天却要同他开这么一个荒谬的玩笑! 今日孟语亲手端了一盘干果进屋,阿桃捧着茶壶和茶杯,她们身后的宫人提着一个小火炉,还端来了一盘盘新鲜的瓜果。 罗湘倚在罗汉榻上,她身旁永远都有着开得正盛的山茶花。见孟语带人浩浩荡荡走了进来,罗湘早已放下了手头的医书。 “你这丫头每日都不肯安分!” 孟语将干果放在了桌上,她坐在罗湘身边抱着她撒娇道:“阿娘,今日天气这般好,我们可不能就这样浪费掉了。” 罗湘慈爱地看着孟语,她笑得宠溺,见孟语振振有词说着话,她便随手替孟语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发丝。 阿桃等人摆置好刚刚带来的东西后早已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屋,只余下孟语陪在罗湘身边。 孟语将金黄的柿子与柑橘一一放在了陶罐火炉上,“阿娘,嫂嫂亲自下厨去为我们做糕点了,语儿可是馋了好些时日呢!” 罗湘在温晔心中的分量极重,满皇宫的人心里也都知晓。因此,虽然传言孟语在温铎那里失了宠,可满宫的人看在罗湘的面子上,也没敢轻易怠慢孟语。 罗湘偶然听到过宫人在背后议论孟语,她很是惊讶,但一直也没有找到机会来问一问孟语与温铎的关系。 她并不相信宫中的传言,只因为由她养大的温铎绝不会这样对待孟语。 孟语拿起一颗烤熟的红枣递给了罗湘,“阿娘,你吃。” 罗湘接过了那红枣,同时她又握住了孟语的手说道:“语儿,你同阿娘说一说那宫中的传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你与阿铎一起商量好的?” 孟语听后笑了起来,“阿娘,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见孟语这样的反应,罗湘便明白了一切。 “阿铎每次来我这里,他对你怎样阿娘我都看在了眼中。可外面竟然都在传他与你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孟语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凑近罗湘后调皮地说道:“看来,是该我回去向温铎低头认错的时候了。” 罗湘伸手点了点孟语的额头,她忍俊不禁地说道:“你啊!” 院中的落叶沙沙作响,孟语忙朝着屋门处走了过去,“定是嫂嫂来了。” 温筱筱做了许多糕点,她与孟语一起将匣子中尚且温热的糕点一盘盘端了出来。孟语与罗湘坐在一起,温筱筱坐在她们的对面,这一个上午平静而又温馨,时光竟是飞逝而去。 宫中生活无聊,人们总是要找些事情来打发这看不到边际的无聊日子。 孟语主动回了东宫,这一消息似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很快便在平如镜面的湖水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我就说她会自己乖乖回去的,你看看,这才过去几日。” “她还以为自己是公主不成,如今这宫里谁还会一味纵容她?” 一个小宫女边吃着瓜子边忍不住点头道:“就是,就是。她若不讨好我们太子爷,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这宫里的女人这么多,谁说的准太子爷的心会飞去哪里!” 蹲在这个宫女身旁的那人挤了挤她后对着她说道:“你莫不是在想太子爷的心会飞去你那里。” 吃着瓜子的宫女掩着面,她推了一把身旁的小姐妹娇羞说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一群宫女蹲在朱红色的宫墙下笑了起来,她们围成一团,“我们要不要打一下赌,看看究竟是与殿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孟侧妃在殿下心中的分量更重,还是我们未来的太子妃呢?” “我赌是孟侧妃,如果不是,我半月的俸禄都给你们。” “我觉的是太子妃。她有整个突厥王朝给她撑腰,人长得也比孟侧妃美艳,殿下往后肯定会更喜欢太子妃的。” 就在她们众说纷纭的时候,其则月出言打断了她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大王子过来了,还不快去端茶水来。” 施可黛派去的人早已将孟语回懿芳阁的消息告诉给了她,阿勒穆将一小碟刚刚剥过壳的松子推到了施可黛面前。 施可黛吃着松子说道:“哥哥,果然还是你们男人更懂男人。照着你的法子,阿铎果然同我更亲近了些。孟语这个时候回来,肯定是在冷宫里坐不住了。” 阿勒穆向来讨厌温铎,这股子厌恶与日俱增。从前自己疼爱的妹妹非温铎不嫁,如今就连自己看上的女子也一心恋着温铎。 若是孟语能随他回东突厥,她想要什么自己都可以给他,何苦还要来讨好温铎。 只是他心中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施可黛,你不要太过大意。温铎此人甚是狡猾,孟语更是玲珑心思,他与孟语之间究竟是真得相看两厌还是逢场作戏,我们并不知晓。” 施可黛放下了手中的松子,她不满地看向阿勒穆,“哥哥,你也太多疑了些。等孟语彻底被阿铎忘记,我便将她送给哥哥,任由哥哥处置。” 施可黛说完后又吃起了松子,阿勒穆并没有继续扫她的兴致,“孟萱近日如何了?” 施可黛满不在意地回道:“她每日安安分分地呆在那暗牢里,真是好没意思。她真的是孟语的亲姐姐吗?怎么性格相差如此之大?远没有孟语好玩。” 阿勒穆转着手上的玉石戒指说道:“这样的人才更加要提防,你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向你伸出獠牙。” 施可黛嗤笑了一声后说道:“那又怎么样,她如今只是阶下囚而已,生死只在我们一念之间。” 其则月端了茶水进屋,她转身就要离开之际,又被施可黛叫住。 “孟语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其则月低着头回道:“她回了懿芳阁后就亲手下厨为太子殿下做了一些糕点,如今正带着那糕点去书房看望殿下。” 施可黛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哦,今日本公主也做了一些糕点,你去小厨房拿上糕点,我们也去看望一下阿铎。” 其则月不解地站在原地,她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糕点?” 施可黛将帕子丢在桌上,“就是小厨房刚刚为本公主做好的那些?这样你可听明白了?” 第144章 后来者居上 孟语被季漾拦在屋外,她亲手提着糕点,探着身子看向屋内问道:“季漾,温铎他不肯见我吗?” 季漾刚要弯起唇角就被孟语狠狠踩了一脚,他咬着牙回道:“我们殿下哪是侧妃想见便能见的?” “就是,阿铎整日忙于公务,哪能什么不相干的人都要见上一见!” 施可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被一大群宫人簇拥着,身上穿着蝶黄色格纹襦裙,更显得一身青衣的孟语落魄非常。 施可黛走过来后便直接将孟语给挤到了旁边,她抬头看着屋檐,边抚着头上的石榴籽花纹流苏边说道:“本公主今日做了些糕点给阿铎,你去告诉阿铎一声。” 季漾称了句是后就进了书房请示温铎,临关上屋门前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孟语。 施可黛转身上下打量了孟语一番,眼中的得意毫不掩饰,“孟语,如今你什么也不是,本公主曾经给了你享福的机会,可是你不珍惜。接下来,本公主会更加关照你的。” 施可黛一步步走向孟语,她逼视着孟语,阿桃想要挡在孟语面前,却被孟语拦了下来。 孟语看着施可黛突然笑了起来,“施可黛,你还是这般狂妄自大,看来温铎那一刀还是没有让你长个记性。” 施可黛隐隐有了要发怒的势头,孟语笑着冷冷哼了一声,然后她贴近了施可黛的耳朵说道:“施可黛,我与温铎有着从小的情分。而你,拿什么和我比?” 孟语说完后便打算离施可黛远些,施可黛却狠狠抓住了孟语的手臂低声说道:“孟语,我虽晚于你认识阿铎,但未必就不能压你一头。听说你一直在找孟萱的下落,她就在我的手里。” “你......” 孟语还想拉着施可黛再问下去,季漾这时推开门走了出来,“九公主,殿下请您进去。” 施可黛得意地看着孟语,她只施舍给了孟语一个眼神后就先走进了屋,孟语想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屋,却再次被季漾给拦了下来。 “侧妃,不要让属下为难。” 孟语欲言又止,她既委屈又觉得难看。最后,她只能将食盒强塞给了季漾,“那你把这糕点交给他吧!随他怎么处置!” 看着孟语气冲冲的背影,季漾实在没有忍住笑出了声,被孟语听到后,她狠狠瞪了一眼季漾。 阿桃不解地看着有些陌生的季漾,只觉得季漾与温铎都好似中了邪,不然怎么会这样对待孟语。 阿桃担忧地跟在孟语身后,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一边走一边喃喃念叨着,“难不成宫中的传言都是真的?这怎么可能?” 蛮猛山上偶尔会有几声短促的蝉鸣声传来,自李熠然剿匪之后,这里仿佛成为了一座荒山。日头高挂,依旧挡不住寒风阵阵刺骨,一个戴着粗麻兜帽的人独自走上了蛮猛山。 在来人念出了上山暗号之后,关棠湘亲自带人赶了过来迎接。 “参见太子殿下。” 孟玄钰双手扶着欲要下跪迎接的关棠湘,“将军不必多礼。” 关棠湘走在孟玄钰身旁,他之前只听李熠然说起过孟玄钰,今日得见其人,便觉得李熠然所言非虚。 他德才兼备,未来必会是一位仁君。俞朝有这样一位贤明的太子在,关棠湘更加坚定了要拥护他复辟俞朝的决心。 从议事堂出来后天色已是很晚,关嗣安拢紧了身上的披风,他步履匆匆,才走到寝屋外便听到里面传来了婴儿的哭闹声。 得知舒王谋反,京都城内都乱了套,关嗣安关紧了院门。茫茫夜色拉长了时间,让人觉得格外难熬。但无论发生了多大事情,太阳依旧会从东方慢慢升起,直至照耀整片大地。 随着黑夜中破出的那个亮色的口子逐渐扩大,京都城内逐渐恢复了平静。在这场动乱中,许多人没了性命,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不知被谁丢在了关嗣安的院门前。 裹着他的襁褓上沾着许多不知是谁的血,小小的婴儿哭声渐弱,最终被关嗣安抱回了屋中。 吴澄用热水为婴儿洗净了身子,她抱着那婴儿爱不释手,最终他们将婴儿留了下来,并为他取名为关复得。 在开了城门之后,他们夫妻二人带着关复得离开了京都城,从小路上悄悄上了蛮猛山。 “得儿乖,看这是什么,拨浪鼓。” 吴澄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抱着关复得来回踱步,关嗣安推门进来,吴澄看见他仿佛看见了救星。 “嗣安,你终于回来了,你快来哄哄得儿,我是对他没有办法了。” 被关嗣安抱过来后,关复得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吴澄一边揉着自己发酸的手臂一边不服气地站在关嗣安身边,“我每次都要哄他好久,怎么他刚到了你怀里就变得这么乖?” 关嗣安小心翼翼地将睡熟的关复得放在了摇车里,他拉起吴澄的手,带她去了外间的桌台旁坐下。 关嗣安扶着吴澄坐了下来,他站在吴澄身后为她按着肩膀。桌上摆着三菜一汤,虽是简单的菜式,但闻着格外诱人。就是以千金相换,吴澄都不会同意。 吴澄握住关嗣安的手,她拉着他坐下,“我们一同用饭。” “好”,关嗣安从来都不会拒绝吴澄。 饭后,吴澄依偎在关嗣安的身上,她闭着眼睛满足地说道:“嗣安,我很满足目前的一切,我的身边有你、有大哥,还有得儿。” 关嗣安握住了吴澄的手,两人十指紧扣。 “阿澄,我也很是满足。” 皎洁的白玉盘悬在天边,它普照着大地上的所有人。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孟玄钰独坐在院中的石阶上,他的下巴上冒出了许多青色的胡茬,发丝却被他认真地用布绳束了起来。 从前,他稳坐东宫,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逃亡的经历。短短几天,他亲眼所见了许多未曾见过的场景,那些都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至今,仍有许多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也有许多孩子成了弃儿、孤儿,他们目不识丁,只能依靠乞讨度日。 第145章 就你可以偶遇 “她敢!” 就在温筱筱即将大婚的半月前,她突然提拔了一个与孟玄钰有着三分相似的太监为总管。自此日之后,两人形影不离,行为甚是亲密。 那太监得了温筱筱的青睐便四处去炫耀,还放言大公主不喜五大三粗、不解风情的未来驸马,待公主嫁出了皇宫之后仍会将自己带在身边。 他的那些话从宫内传到了宫外,最终传到了张勇的耳中。亲信说完之后,一向暴躁的张勇将手中酒碗狠狠砸在了地上。 上好的白玉酒碗四分五裂,醇香的酒液从碗中溢出,流淌到地上,很快没了踪迹。 温筱筱尚未出嫁,她的驸马就已变成了全京都城的笑话。 “待公主大婚之后,驸马见到公主的次数可能还比不上我呢,他是将军又能如何?” 见面前之人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庆霜还以为那人是在嫉妒自己得了大公主的喜欢,殊不知张勇正站在他的身后。 “奴婢见过将军。” 张勇怒极,本就一身横肉的他此时看着更加骇人,“滚。” 那太监瞬间松了一口气,庆霜心中打鼓,便打算跟着那太监一起跑路,却被张勇揪住了衣领。 张勇力大无穷,体格健壮,衬得庆霜如个瘦弱的鸡崽般。 “你这阉人,找死。” 张勇说着便将庆霜给扔了出去,庆霜滚落在地,他捂着胸口趴在地上,一双眼睛里满是恐惧。 张勇并不肯罢休,他直直朝着狼狈的庆霜走了过去,一脚就要狠狠踩上庆霜的胸口。 庆霜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他浑身哆嗦着,心里不住的后悔,只觉得今日自己死定了。 温筱筱及时赶来,她对着张勇大声喝止道:“张勇,你大胆,竟然敢对本宫的人动手。” 庆霜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看向温筱筱的目光中充满了惊喜,趁着张勇分神的间隙,他连滚带爬地走到了温筱筱的身后。 张勇仍是站在原地,他转身看着温筱筱说道:“原来公主喜欢这种小白脸,只是中看不中用,未免有些可惜了。下次出门可要小心些,若是再让我这个粗人碰见,就算公主在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他双手握拳,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似在作假。直到张勇走远后,庆霜才敢委屈地跟在温筱筱身边说道:“公主,张勇那厮也太大胆了,他丝毫没给您留面子。” 庆霜边说着边拽上了温筱筱的衣袖,温筱筱面无表情地扯过了自己的袖子,她脚步未停,一直看着前方,“放心,有本宫在,他不敢碰你。今日你也受委屈了,就先回屋歇着吧!本宫一会儿派人给你送一盒金叶子去做补偿。” “多谢公主,奴婢一定尽心伺候公主殿下。” 孟萱早已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多少天了,她浑身肮脏,身边时不时还会有虫鼠流窜。 起初施可黛还会过来奚落她几句,最近也是不大常来了。 阿勒穆独身前来时,孟萱正在睡觉,牢狱门口盛着馊饭的破碗里只剩下了几颗米粒。 狱中气味难闻,阿勒穆捂着口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孟萱,眼中一片冰冷。 狱卒拿着剑使劲敲着牢门,他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睡什么睡,赶紧起来了。” 阿勒穆手中提着的灯笼刺痛了孟萱的眼睛,她伸手半遮着眼睛,慢慢起身靠在了墙壁上。 “没有想到大王子还会来看我。” 阿勒穆坐在手下搬来的椅子上,“毕竟你我之间有过一夜的缘分,还是要来看看公主如今过得如何!” 孟萱自嘲地笑了起来,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夜。就在裕丰节的那个晚上,阿勒穆请求联姻被拒,就在醉酒下将她当成了孟语,强行与她欢好。 孟萱存心要激怒阿勒穆,“大王子还是没有得到孟语吗?不然怎么会想起我来呢!” 阿勒穆命令手下打开了牢门,他半蹲在孟萱面前,狠狠掐住了她的下巴。 “孟萱,不如你接着做本王的女人,一辈子都当孟语的替身如何?” 孟萱恨恨看着阿勒穆,阿勒穆说完后就推开了孟萱,他将擦过手的脏帕子丢在了孟萱的身边后就走开了,“来人,替二公主好好梳洗一番。” 自回到东宫后,温铎一直不肯见孟语的面。孟语便学着施可黛的法子,在温铎的必经之路上守着,寻找机会与温铎偶遇。 这一日,孟语打听到了温铎会经过怡情阁,便早早来了此处等着。她左等右等,最终却等来了守株待兔的施可黛。 见到孟语后,施可黛双手掐腰,气势汹汹地朝着她就走了过来。 “孟语,本公主来了这里,你还不快点滚开!” 孟语只带了阿桃一人,为了显得更加有气势,她同样双手掐腰回击道:“凭什么你让我走开我就要走开?难道只允许你偶遇温铎,我就不可以偶遇一次吗?”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施可黛指着身旁的宫人大喝道:“你们快点把她拉走啊!” 施可黛每次出门总要带上许多宫人,那些人听到施可黛的命令,很快便将孟语和阿桃给双双控制住了。 孟语使劲挣扎着,但耐不住对方人多势众,“放开我!让温铎知道后,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些宫人听了这话后面面相觑,手上的力道也放轻了些。 施可黛双手抱于胸前,她慢悠悠走到了孟语面前,抬手便打了孟语一巴掌,“阿铎现在都不肯见你了,你还指望着他能替你主持公道?” 施可黛说着又拍了拍孟语的脸,然后她又对周围的宫人说道:“孟侧妃一向伶牙俐齿,你们要好好让孟侧妃长个记性,让她知道,话是不可以乱说的。今日凡是打了孟侧妃脸蛋的人,本公主统统有赏。” “九公主好阔气!” 温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惊得施可黛立刻便转过了身。她小心看着温铎,温铎却直接掠过她走到了孟语的身边,“放开她。” 他用力握住了孟语的手腕,没有理会她手上的挣扎和蓄满了眼眶的泪水,直接拽着她便走开了。 “阿铎”,施可黛在后面不甘地喊着,却没有得到温铎的丝毫回应。她打算追上去,又被季漾给拦了下来。 “九公主,您这才装温柔贤淑装了几天,怎么这么快就露出马脚了呢? 第146章 以身入局 温铎一路无言,他冷着脸,将孟语拉进懿芳阁后才放开了她的手。 自进屋后,孟语全无了刚才的委屈之色。她先是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然后才去拉温铎的手,没想到却被温铎一手甩开。 她走到温铎面前,一脸笑嘻嘻的模样看着温铎,好没心没肺。见温铎仍然冷着一张脸,孟语伸出双手揉着温铎的脸颊,“温铎,你怎么还在演啊!” 温铎握住了孟语乱动的手,他难得这般严肃地同孟语说话,“为什么站在那里让施可黛打?若不是魅影告诉了我,难道你要任由那些人再来打你?” 孟语知道温铎是真生气了,这才撒娇说道:“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阿铎哥哥。” 两人年少之际,每当孟语犯了错,她都会软软地喊上一句阿铎哥哥,这样温铎就不会舍得再教育她了。 施可黛从小就在草原上骑马摔跤,虽看着个子不大,但浑身的力气却是大的。她打向孟语的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此刻,孟语左侧的脸颊已经微微肿胀了起来。 温铎心疼地看着孟语的脸颊,他拉着孟语坐下,一边为她敷药一边唠叨着,“下次不可以再这样做了,知道吗?” 孟语前倾着脸让温铎给她敷药,她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阿铎哥哥,一点都不疼的。” 屋中弥漫着清冽的茉莉花香,温铎的手指轻柔地触摸在孟语的肌肤上,原本火辣辣的脸颊上泛着凉意,孟语舒服地闭上了双眼。 凑近孟语看着她享受的模样,温铎暗暗弯起了唇角。他涂完药膏后故意朝着孟语的脸颊吹了吹,果然瞧见孟语躲远了一些。 温铎盖上了药膏的盖子,脸上的笑意也被刻意隐下,“好了。” 孟语睁开双眼,她拿起桌上的菱花镜反复照了照,“也不是很严重的,过几天就好了。” 趁着温铎唠叨前,孟语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我以后肯定不会再送上门让人打了。” 温铎张了张嘴,他要说出口的话全被孟语堵住,最后只能又闭上了嘴巴。 孟语握住温铎的手,她充满期待地看着温铎问道:“阿铎哥哥,我演得好不好?在熠然哥哥的熏陶之下,我早已将他做戏的功夫学了个炉火纯青。” 在外人眼中,孟语是前朝公主,温铎是新朝的太子。纵然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中间也隔了这亡国之恨。她们之间若是感情太好,必然会引起温晔的猜忌以及世人对于孟语的谩骂。只有相爱相杀,才能瞒住所有人。 虽然知道孟语对李熠然并无男女之情,可李熠然始终都是埋在温铎心中的一根刺。每当孟语亲昵地提起李熠然,温铎的心总是有些患得患失。 “你向来聪慧,自然是可以瞒住所有人的,就连季漾都差点相信了。” 提到季漾,孟语脸上充满了嫌弃,“季漾差点在施可黛面前露馅,多亏我及时踩了他一脚。” 温铎被孟语逗笑,那日在施可黛走后,季漾还曾因此事向他告状。 “阿铎哥哥,我做给你的糕点,你吃到了吗?” 孟语的手艺比几年前要好了许多,虽然那糕点看着仍不算好看,但是味道却好极了。 温铎走后,魅影悄无声息地从高处跳了下来,她轻轻地敲响了孟语的屋门。孟语让她进来后,她直直跪在了孟语的面前。 孟语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碧粳粥,“魅影,你这是做什么?” 魅影一头磕在地上,“之前因为魅影的私心,差点害了公主的性命。公主不计前嫌,丝毫没有怪罪魅影,可魅影今日还是让您受伤了,是魅影的失职。” 孟语了然,她亲手扶起了魅影,“魅影,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便不要再放在心上了。而今日是我不让你出手干预的,你做得很好。之前阿铎哥哥以身入局,他隐忍多年,今日我也可以。” 温铎并未在孟语的屋中多待些时刻,施可黛守在温铎的书房外等着他,温铎并未听从她的解释,直接就将施可黛晾在了书房外。 一连几日,施可黛都没有见到温铎的面,令她稍感欣慰的是,温铎也没有主动去看望孟语。 天气愈来愈凉,孟语每日都要去冷宫一趟。温铎早已告诉给了她母亲的身体情况,她看着罗湘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也只能跟着强颜欢笑。 孟语放下手中的药碗,她不舍地看着罗湘,罗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天要晚了,你就快些回去吧!阿娘这里一切都好的。” 孟语忍住了哭意,她害怕一开口就会哽咽,便只点了点头后离开了冷宫。她无意间看到了罗湘咳血的模样,一出冷宫的门便红了眼圈。 “我一定要为阿娘找到医治的法子。” 孟语精神萎靡地走在回东宫的路上,阿勒穆就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注意到,直接略过阿勒穆就走了过去。 阿勒穆见状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孟语。” 孟语站在了原地,她并未回头,只没什么精神地问道:“大王子有事吗?” 阿勒穆走到了孟语的身边,他身旁跟着一位身着突厥贵族服饰、蒙着面纱的女子。 他上上下下看了孟语一遍,声音里有些隐隐的担忧,“你这是怎么了?” 孟语低着头,此时她一点也不想同讨厌的人纠缠下去,“大王子若是没事,我就在先走了。” 孟语刚踏出步子,阿勒穆就抓住了孟语的手腕。孟语一惊,她这才转头看向阿勒穆,整个人怒气冲冲地说道:“放开,我现在可是温铎的侧妃。” 阿勒穆唇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意,他仍是紧紧抓着孟语,甚至还走近了孟语几分,“你这侧妃的身份可有上皇家玉蝶,可有公告天下?除了这宫里的人,谁还知道你是温铎的侧妃?” 孟语皱着眉毛,她使劲往后抽了抽自己的手,可无济于事,“温晔早已同意,你说的那些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阿勒穆低着头凑近孟语说道:“阿语,你想要的东西,不是只有温铎可以给你,我也可以。他可是你的仇人,你跟他不如跟我!” 第147章 你不也是我的仇人 圆月当空,微风摇曳,青渊国皇宫里的御花园内有丝丝缕缕酒香飘出。今日是中秋佳节,亦是青渊国当朝太后的生辰。青渊国帝后于御花园中设宴,邀后宫众人齐为太后娘娘庆贺生辰。 就在众人觥筹交错间,坐在太后娘娘左侧下首的染妃率先举杯说道:“今日是姑母的生辰,云染在这里祝姑母笑看今朝添百福,遐龄长寿祝期颐。” 听到染妃的贺语,坐在上首的太后娘娘只微微笑着说道:“染丫头从小就嘴甜,只捡着哀家爱听的话来说。柳嬷嬷,哀家记得前几日宫里新到了副双碟花钿明珠耳铛,便赏给染丫头吧。” 染妃听后忙给太后行了一礼,然后又娇憨地说道:“前几日,云染看到了表兄赐给音音阿姐的耳珰十分漂亮,不想今日,姑母也赐给云染耳珰了。云染多谢姑母赏赐。” 染妃说完话后并没有立即坐下,反而是四处张望着,似是在寻找某人一般。许是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便面色难掩失望地对着坐在太后右侧的皇上娇娇说道:“表哥,今日大家齐聚在这里为姑母庆贺生辰,怎么不见音音阿姐的身影呢?” 还未等皇帝开口说话,坐在太后左侧的皇后抢先对着身边的太后说道:“母后,音音妹妹今日身子不适。臣妾吩咐了她留在自己殿内便好,省得她再冲撞到母后。” 皇后说完话之后,太后深深蹙起的眉毛才渐渐平缓下来,转而慈爱地看向皇后,一把握住她的手欣然说道:“还是我家初初细心。不过,你要是早日给哀家生一个皇孙,哀家会更开心。” 在太后殷切的目光下,皇后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起来,不由得低下头撒着娇说道:“母后”。皇后素日里端庄大方,很少有这般小女儿的姿态,不由得叫台下的妃嫔们逗趣了起来。一时之间,宴会的气氛又恢复如初。 只是在这样欢乐和谐的气氛中,刚刚率先开口说话的染妃却是在借酒消愁,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往嘴里灌去,不多时又被酒呛到,便借口身子不适早早地离了宴席回到自己宫里去了。 今日是中秋佳节,宫内众人都聚在御花园里为太后娘娘庆祝生辰,只有悦贵妃在自己的宫殿,也就是嘉南殿内,对月独酌。 嘉南殿的院墙上种满了蔷薇花,院落的一侧搭了一个由葡萄藤作顶的凉亭。凉亭下摆了一方小桌,桌子上除了东倒西歪的酒瓶外便只有一个个没有署名的信封。悦贵妃斜倚在小方桌旁,将酒瓶里的最后一滴酒喝完后,不满地叫来了一直候在不远处的的贴身侍女樱樱,“樱樱,再给本宫拿一瓶酒来。” 闻声赶来的宫女默默地给悦贵妃倒了一杯酒后便站到了她的身旁,不再动弹。看到酒杯被重新满上,悦贵妃想也没想便一杯酒满口喝了下去。喝完之后,却隐隐觉得口腔内的酒液不太对劲,似是平日喝的茶水一般,“樱樱,是我酒喝得太多了吗?怎么这酒喝起来一股茶味儿?” “娘娘,这就是茶水,是给您醒酒的。” 闻言,悦贵妃看向了身边站着的宫女,看了一会儿后,又揉了揉眼睛继续说道:“不,你不是樱樱,你是山竹姑姑”,悦贵妃说完后便啜泣了起来,还一边一直喊着姑姑。 听着悦贵妃哽咽的声音,山竹姑姑不忍心地蹲在了她的身旁,缓缓地拿出了她手中握着的酒杯。“娘娘,您可以告诉奴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自从今日皇后娘娘走了之后,您何以变得这么伤心,以至于要借酒消愁?” “对啊,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我这么伤心呢 ?为什么呢?” 不断地说着为什么的悦贵妃像是终于想起来般,猛地拿起摆在桌上的一叠信封,“是这些信,小鱼儿写给我的信,但我以后再也看不见他了。” 想起信里的内容,悦贵妃不由得抱住了山竹姑姑痛哭起来:“姑姑,他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山竹稍稍愣了一下,便很快反应了过来。她抱紧了怀中的女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女孩难过的样子更是让她想起了这嘉南殿的上一任主人,也是她的上一任主人。 悦贵妃抱着山竹姑姑大哭了一会儿后才抽泣着对山竹姑姑说道:“姑姑,我想吃你做的山楂糕。” 听着女孩抽泣着说话的声音,山竹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缓声说道:“姑姑现在就去给娘娘做山楂糕去。但娘娘要听姑姑的话,万万可不能再饮酒了。” 悦贵妃听后微微点了点头回道:“嗯,我会听姑姑话的。” 看着山竹姑姑离开后,悦贵妃便看着月亮发起了呆。 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啊。那人带着她逃跑的时候,好像也是在中秋佳节。只不过那天不但没有月亮,还下起了大雨,更是有她此生再也不愿回想起来的噩梦。说起来可笑,那场噩梦竟然还是她爱的人带给她的。 就在悦贵妃发呆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在她身后揽腰抱住了她。一身清清淡淡的迦南香味带着侵略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了起来,这是他身上的味道,她很熟悉。悦贵妃只是被吓得抖了一下,便无事般倚在了他的怀里。 年轻的帝王一边摩挲着她的玉颈,一边温声说道:“怎么今夜喝了这么多酒?” “他死了。” 悦贵妃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并没有使他感到困惑,只因那些信早已过了他的眼才来到了她的面前。 “若是当初你没有去苏州,说不定我们......” 还未等悦贵妃说完,皇帝便紧抓着她的香肩,强迫着她扭过头来说道:“说不定你们早就成婚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就像是这么想的?” 此刻,面前的人明显是生气了。若是往常,悦贵妃是不敢再顶撞他的。但是今日,许是酒壮怂人胆的缘故,悦贵妃偏偏还是不怕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挑衅地说道:“对啊,难道不是吗?我与他早有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