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的躺平人生》 第1章 让她去抢男人? 陆青黛穿书了! 婴儿混沌之初,她尚未觉醒自我意识,浑浑噩噩的顺应剧情发展,然后成功的达成了早死白月光的光辉结局,为白月光事业添砖加瓦! 直到灵魂脱离身体,看到替身女主沈静出现,她才恢复穿书前的记忆。 啊不是?这本书不是她写的吗? 她怎么可能把以自己为原型的女主角写死? 陆青黛默默扶额。 “难不成我写的男主角都是受剧情影响被迫爱我,其实真爱是沈静的?”作为一个亲妈作者,加上《团宠病弱白月光》本就是她自己的写实经历,陆青黛面无表情的下定决心,回去就闹脾气一个个踹开。 一个两个男人在现实里爱的她要死要活,到了小说世界里本性就暴露了? 团宠白月光文秒变追妻火葬场文学。 【请宿主接收任务】 ? 虽然疑惑,但是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让陆青黛很快就回过神来,挑了挑眉头,她懂。 重生的干不过穿书的,穿书的干不过快穿的! 那她算是什么? 穿书和快穿的杂交版本? 系统似乎是个急性子,见她虽然不回答但是似乎明白了,就直接简要的说了任务,顺带告诉了她的处境。 【宿主:陆青黛,检测显示生命值不高,请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延续生命值。】 陆青黛皱眉,她现在没有实体,整个灵魂飘飘荡荡的,在系统眼里像是一团随时会被扑灭的发光体。 【什么意思?】 她总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累死累活的做任务吧? 系统打出大段文字,【宿主创作的《团宠病弱白月光》文在现实世界里广受好评,有衍生作品的诞生。但由于结构雷同,人设相同,情节类似,两个小世界不受控制的融为一体,系统检测到两部作品的人物结局天壤之别,无法判定人物命运,导致世界存在极易崩塌,故而唤醒你的本体,希望作者兼女主的你维护好小世界的和平。】 【既然两个世界融为一体,那另一个作者呢,要不你也把她请进来一起让我解决了吧?】陆青黛脸上带笑,眼神却冰冷,微微漏出一点儿凉意。 她当然知道她作品火了之后衍生出来的相关作品。 最为火爆也最让她不爽的就是一本《成为团宠早死白月光的替身后我一妻多夫》。(日后简称《替身》) 她完完整整的看了这本《替身》,然后就发现两百万字的小说,开头第一章就把她给写死了,替身女主步步经营,心机上位,和几个男主的相遇都是完完整整抄袭的她作品里头的情节,除了换了个人名,标点符号都没有删减的那一种。 尤其着力刻画了几个男主为了替身女主抛头颅洒热血,阴晴不定诛九族的场景。 结局是替身女主沈静为了家国大义,一直忍辱负重的待着他们身边周旋安抚,最终摆脱桎梏,被新的男主们宠上天了~~ 简而言之,《团宠病弱白月光》里头的男主在衍生作品《替身》里头成了禁锢女主,喜欢替身强制爱的大反派,个个都丧心病狂,不得好死。 而替身女主沈静踩着和白月光相似的容颜上位,成功之后却痛恨身为白月光的她,不仅害了陆家,而且刨了她的坟挫骨扬灰… 陆青黛看完《替身》立刻就打电话联系自己的律师了,刚查到一些眉目,就莫名其妙的被拉进了小说世界。 想到那个剽窃自己作品,还把自己给写死的作者,陆青黛轻轻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略有些不怀好意的笑来。 【从宿主死亡的那一刻起,小世界的所有人开始觉醒自我意识,包括替身女主。】 “意思是,那个作者已经进来了,而且不会像我一样受到之前的剧情控制。”陆青黛有些不高兴了,微微笑着,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不舒心来,“凭什么?” 系统有些不敢吭声,但文字却是一直biubiubiu的弹出来。 【在两本书的剧情中,宿主的死亡是衔接融合的关键点,如果宿主没有达成既定结局,融合的小世界都会造成崩塌。】 【为补偿宿主的损失,系统已经下放新手大礼包和损失礼包。宿主在小世界度过的时间与现实世界互不相通,宿主赚取到足够的生命值后,系统会将多余生命值输送到您现实中的本体上去,若任务失败,系统和宿主将被困在这个小世界里。】 【但任务完成度只要达到百分之六十,即判定为任务成功,并将附赠您现实现金6个亿。】 【替身女主有没有系统?】陆青黛不想跟它计较这种有些强买强卖的任务,因为就算她计较,系统也不可能现在把她送回蓝星去。 随遇而安就行, 才怪。 她还想活着回去左拥右抱,齐人之福呢! 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她确实对系统说的生命值和钱心动了。 她是真的还没活够。 本来因为身体不太好就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能做到,要是任务成功能够回去,一定要列个清单好好享受一次。 【《替身》一书的人设涉嫌抄袭沿用,并没有系统援助,但宿主和替身女主都为该世界女主,女主光环彼此影响,现在时间线位于宿主刚离世半年,替身女主沈静将要返京。】 陆青黛点开大礼包,看了一眼里头的东西。 琳琅满目,有点像杂货铺。 好在系统分门别类的整齐,她一眼就看完了。 毒药草药若干,吃食水果若干,一些碎银,一些衣裳首饰,还有一些丹药。 有延年益寿的,有治病救命的,也有滋养身体的。 最让她震惊的是,中间躺在冰棺里的,是她的身体。 宿主系统适时开口,【系统暂无能量为宿主打造新的身体,所以只能暂时将原本的身体拿过来用。不过宿主放心,系统将你的身体照顾的很好,跟你活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你人还怪好嘞】 陆青黛阴阳两句,奈何系统根本就听不懂,还颇为自豪的应下【那是,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宿主,不对你好我对谁好?】 系统为了唤醒她,特地将她投放在没人的小院之中,将她的身体取出来放在还算干净整洁的床榻上。 系统将她这一团微微发光的白色魂体小心挪到了她的身体里面。 陆青黛睁眼,只觉得脑袋有些沉,看东西雾蒙蒙的,嗓子微哑,手也使不上劲,像是高空坠落却又被猛然接住的无力感。 系统很贴心的给她手里塞了杯温水。 【魂体回归身体刚开始会有些不适,宿主放心,喝杯水缓缓。】 陆青黛听了它的话,喝了口水休息了一会后果然好了很多。 便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这个小院有些荒凉破败,但是好在地段不算偏,走个两刻钟就能到镇上去。 【我们现在是在哪?】陆青黛记得当初写书的时候,是以京城为背景的。 【京城风声鹤唳,系统将您投放在了江南。这边给您的建议是,借宿顾家。】系统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维护小世界和平就是要将关键人物的命运拨乱反正,这个小世界有点特殊,那就是白月光陆青黛有四个男主,而后来的替身女主沈静也有多个男主。 总不能让宿主只管自己的男主吧? 所以特地将人投放在顾家人经常出现的地方,方便任务进行。 它有些难为情的搓了搓手,然后调出相关资料,【顾京元,已经考取举人功名,来年就要参加春闱。他是替身女主沈静的第一个男主。按照人物自主意识的话,他将是一举中第,成为状元郎,开启清明太平为民造福的一生,只是在世界融合之后,他会被沈静看中,成为众多后院的其中一个。】 陆青黛挑眉,【我对这个人有些印象。看来那个作者不仅很会抄袭,还很会塑造男性角色。可是我记得《替身》那本书后头对顾京元的着墨篇幅并不算多。 难不成,是把他给忘记了?】 毕竟《替身》后面一百万字的花美男着实有些多,陆青黛连名字都不大记得了。 原作者说不定也早就把自己第一个塑造的男主给抛之脑后了。 【系统任务:顾京元的好感值加1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90以上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一点的生命值】 很好,看着自己弱不禁风的身体,陆青黛勾了勾唇角,而后略微挑衅的看向系统,“你这是,让我去抢那个抄袭魔改狂的男人啊?” 说完自己又点头,“有出息,我喜欢。” 系统:【……你喜欢就好】 陆青黛对顾京元有印象,当时看书的时候还唏嘘过他有些没脑子。 寒窗苦读十数载,终于一朝鲤鱼跃龙门,考取了功名成了状元郎,结果被沈静强取豪夺,官不当了,名声不要了,书全白读了。 抵不过沈静后来男主的强势,他是个被剧情影响后就一心一意对沈静好的人。 陆青黛对他感官尚可,具体要不要真的抢决定到时候见着人再说。 如果人家在被沈静强取豪夺之前就有了心上人,那她就默默帮着他躲开沈静就行。 她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人,爱人的时候不遗余力,会一心一意的对人好,但只要察觉对方对她的态度有一丁点儿不耐烦不好的变化,便会立刻将自己的情绪打包好,抽身带走。 就比如, 她十五岁时,青梅竹马因为临时答应老师帮班上同学修改演讲稿而失约,让她空等了三个小时,她一向是娇气委屈还有些任性的,忍不住就跟他吵了两句,没得到安慰还换来一个有些不懂事的名头,后来直接单方面远离了。 她十八岁,高考结束后,早恋对象醉酒时不小心说漏了嘴,一句,“当初看小姑娘魂不守舍,蛮可怜的,加上日子无聊,就想着顺便逗逗”,让她直呼两年的青春喂了狗,发了条短信分手,改了志愿去外市上大学。 她二十岁,被室友拉着去学生会帮忙,被小她几个月的学生会长一见钟情,这人嘴甜,左右逢源,但喜欢生闷气,总觉得自己不在乎他,最后可怜小狗耍心机想要激女主吃醋嫉妒,她也觉得自己根本不被信任,醋个鬼劲啊,利落分手让可怜小狗真可怜。 她二十四岁,进入程氏给大老板当秘书两年,刚开始被嫌弃娇气迟钝,而后大老板总有事没事撩拨她,她以‘网恋男友’拒绝为理由,直到自己的网恋男友不小心发来一份眼熟的公司文件,她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递了辞呈,蜗居家里一边写小说,一边休养身体。 书中的四个男主一一跟上文对应。 每个人都自居是她的(前)男朋友,但她对外宣称单身。 思绪飘散的有些远,陆青黛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离开这座小院子。 借宿顾家总得找到合适的理由,总不可能一开始就扑到人家跟前死缠烂打。 有些败坏形象。 顾京元出身寒门,一直都是兄嫂照应着。 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妹妹。 平时顾京元要去私塾请教夫子,兄嫂在家种田,妹妹也懂事,会上山去捡些柴火和野菜。 陆青黛问了系统顾京元妹妹顾念安的大致位置,便照着系统指的路朝那走去。 走了不过一刻钟,就看到有几个小姑娘结伴一起在扯野菜。 树树秋声,山山寒色,正是深秋季节,这几个小姑娘穿的尚不和暖,衣裳缝缝补补,有些破旧,小脸和小手上因为采野菜的缘故,沾染上了不少尘埃。 陆青黛站的离小姑娘们有些远,她先是在系统空间里翻翻找找,把一些必备品装成一个包袱背到背上,又拿了面纱遮严实了半张脸,这才从树后面慢慢走出来。 心里腹诽着,这怎么跟西游记里要吃唐僧肉的妖精一个样子? 有种唬人的感觉。 小姑娘们很专心的采着野菜,身后的小背篓已经装了一小半。 “这有片蘑菇!”其中一个脑袋圆乎乎的小女孩在树脚下刨着野菜,正准备挪个地方就看见凸出来的树根边上有一片蘑菇。 她伸手把小伙伴们召集过来,一个个兴奋的不行,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 几个小孩子不知道蘑菇还要分有毒和没毒的,只知道蘑菇炖上汤滑溜溜的,特别好吃。 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亮的,盘算着一人分一点,带回去也能尝尝鲜。 在她们已经动手采蘑菇的时候,陆青黛终于绕开了树木和灌丛,看到她们手里头的蘑菇,轻声阻止,“这些蘑菇有毒,吃了会肚子疼,最好不要吃哦。” 她声音清软,没有严令要她们丢开,几个下意识以为是要来抢她们蘑菇的小姑娘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们看着眼前这个背着包袱,发髻微微散乱的女子,对上她的眼睛,有一瞬间愣神。 “真的不能吃吗?” 虽说江南富饶,但哪个地方都不缺穷人。 这几个小姑娘看那片蘑菇的眼神都有些可惜。 陆青黛点点头,本来想多解释几句的,可这群小姑娘都是热情开朗的,见她一副匆匆赶路的样子,便打开了话匣子,“姐姐,你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 “我是来投奔家里亲戚的……”陆青黛早就想好了说辞,此时她蹲下身子,帮这些小姑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温温柔柔的答,“但初来乍到,一时寻不到人家。” “你们家里有多余的地方能让我借宿一晚吗?” 陆青黛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又急急的插了句话,“我、我我不是白住,我可以给银子,也可以帮忙做些活计的。” 他们这个村子离镇上不远不近的,却是山里人家出来的要道。 因此时常会有人借住留宿。 小姑娘们并不觉得奇怪,相反听到这个姐姐能给银子之后,眉眼都弯了几分。 顾念安最为高兴。 能给哥哥嫂嫂挣点银子是她最为自豪骄傲的事情。 “姐姐,你来我家吧,我家还有间空屋子。”顾家是胜溪村里唯一一个养着读书人的,本来家庭条件是村子里最不好的,在顾京元中举之前大多人都瞧不上他。 乡野之人最是讨厌那种白白净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子了。 可谁都没想到,顾京元竟然真的中举了! 本以为他中举了会留在县里头当个官什么的,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大家这些日子不少说他的好话。 连带着跟着顾念安采野菜的几个小姑娘都‘不经意’的夸起她二哥来。 但顾京元婉拒了不少要送来家里的银子和物件,说是要继续考进士? 你说说,这读书有什么用? 顾京元是不是把脑子给读傻了? 留在县里头当个县官,帮着把乡亲们带上去,然后享享清福不好吗?硬是要去浪费家里的银钱去读书,要是考出去了还好,若是没考上,这不是白折腾自家兄嫂吗? 甚至有人专门去顾家劝顾京元留下,无果之后,大家又停了说他的好话。 好像他们胜溪村出了个举人是坏事一样。 中举前后,顾念安感受到了村子里的人对自家态度的天差地别,气的都不想跟她们一起来采野菜的,可是她不跟着大部队哥哥嫂嫂会担心。 “姐姐,我家也有屋子住,我家的饭菜还好呢!”一个晒得黑黢黢的小姑娘朗声道,语气中却不乏一些嫌弃,“顾念安家里顿顿吃素,一点油水都没有……狗都不理” 顾念安气呼呼瞪她,“周翠翠!你没脸没皮!” 前些日子村里人以为哥哥要当县官的时候,周翠翠说的可是‘你们家顿顿吃素,怪不得脑袋瓜子聪明’。 周翠翠家里也不见得有什么肉吃,而且她家里人口多,好几个人挤一间屋子呢。 顾念安虽然气愤,但是也没有直接将周翠翠家里的情况说出来,只是为自家辩解道,“姐姐,她说的不对,我们家虽然穷,但都懂得待客之道。寻常要是来人借宿,我们也不会薄待了客人的。” 陆青黛微笑着点头,没有掺杂进小姑娘们的口角中。 虽然都是大同小异的打扮,但是顾念安眼神里有着读过书的睿智和懂事,终究不会在胜溪村久待。 “好啊,刚好我也喜欢吃素。” 顾念安没想到陆青黛真的去了她家里头借宿,眼睛瞪的圆圆的,反应过来也不迟疑,当即就带着陆青黛回家去。 --------- 从私塾教学回家的路上,遇到胜溪村不少的村民,看着顾京元的眼神欲言又止。 顾京元没搭理,到家门口推开木门的时候一边放下手里的书,一边习惯性的先跟家里人问好,“兄长,嫂子,念安,我回来了。” 意外的是,今天没人搭理他。 稍微顿了顿,他把门关上,走进堂屋里去,却意外的和一个姑娘对上眼神。 青色衣衫,粗布头巾,没有任何多的装饰,那女子站在亭亭玉立站在那里,就如画中仙一样,身后住了多年的老房子顿时就蓬荜生辉。 顾京元略有些愣神,盯着那女子看了好一会儿,跟她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后就匆忙敛下眼来,怕唐突冒犯到她。 脑子里却下意识想到能与眼前之人相配的句子。 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 陆青黛朝他盈盈一礼,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没有因为他方才有些失礼的举动而觉得不自在,似乎已经少见多怪了。 她轻声问好,“顾二郎君” 顾京元磕巴了下,不知该怎么回应她,自家兄嫂就过来给他介绍,“陆二娘子是来投奔亲戚的,走到这碰上念安,就来我们家借宿一晚。” 顾大和王氏今日刚从地里回来,准备做饭的时候,就看见自家院子里站着个天仙似的人在舂米做饭,念安跟在后头冒星星眼。 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响亮又动听。 见他们回来,先是朝他们问了礼,解释了借宿的缘由。 虽然他们当时只注意看脸去了。 但现在看一向引以为傲的弟弟也被陆二娘子的容貌晃了神,他们心里又觉得平衡起来。 大家都是凡夫俗子,难得见到一个天仙似的人,惊讶成这样才正常! 顾京元听了介绍,略略后退了半步跟她问好,“陆……陆二娘子安好。” --------- 作者有话说: 避雷:非女强,女主为了生命值会攻略小世界里的男主(包括抄袭狂作者笔下的男主),作者亲妈,不会让女主受什么委屈,一对多,具体收多少看作者日后的进度,有雌竞和雄竞场面(要是没有坏女人和坏男人我该推动剧情发展>-<),未出阁未娶妻的男女以‘姓氏+排行+郎君\/娘子’代称,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知道女子的闺名。 以后有多的我会补充的!! 架空历史架空历史!!祝大家看的开心,如果不喜欢也不要骂我呜呜呜呜… 如果喜欢,那就加个书架留个评论吧~~作者活人!!大活人!! 第2章 家里给你留了饭 陆青黛颔首,道,“听念安说,你们回来的都迟,我才做了些素食,实在是失礼。” 她边说边带着歉意的去看王氏,眼若秋水,叫王氏心尖都颤了颤。 似乎明白了为何说书人总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被这样若有似无的瞧上一眼,魂都要飘了,哪里还管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她当即爽朗一笑,上前牵起陆青黛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二娘子别怕,你孤身一人来到江南投奔亲戚已是不易,我们不过留你借宿,哪值得你说失礼二字?若是放心,你就在我家安心住下,等找到了亲戚再走也不迟,省得你担惊受怕。” 哎呀妈呀!这手真软! 王氏二十有四,比顾鹤乡(顾大)小了两岁,比顾京元大了五岁,平日对顾京元和顾念安两兄妹都是长嫂如母的一类。 此时又见到比自己小不少的陆青黛,生的好看又听话,母爱泛滥难以抑制。 陆青黛感激一笑,白皙如玉的手微微握紧了些王氏,“多谢嫂嫂。” 一旁的顾念安催促道,“嫂嫂,嫂嫂,吃饭了,你别老拉着姐姐。” 她都没有牵过姐姐的手。 王氏回头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详怒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个小馋猫。” 乡野之中没那么多讲究,大家围成一桌,陆青黛坐在王氏和顾念安之间,和大家一起用饭。 在饭桌上,顾鹤乡同顾京元说起话来,“京元,你每日都要去镇上,明日你就带着陆娘子一起去,帮她寻寻家里亲戚,别让她一个姑娘家在外操劳。” 王氏附和,“是啊,若是一时半会寻不到也不要紧,你同她再一起回来。” 顾京元温声答应,“嗯,兄长和嫂子放心,有我在,定会看顾好陆…二娘子的安全。” 陆青黛闻言轻轻抬起眼,看了顾京元一眼,嘴角带着礼貌又疏离的笑,“多谢顾二郎君。” 顾京元匆匆低下眼,神色中微微带着些对自己的唾弃,不敢多看她一眼。 殊色惑人,殊色惑人…… 殊不知,陆青黛已经收到了六点的生命值。 夜色匆匆,屋檐上的瓦已经看不清楚纹理了,陆青黛住着的屋子紧挨着顾念安的屋子,她换了一身轻简的衣裳,正简单收拾自己的包袱。 这个小屋子不大,但没有什么尘埃和潮湿的霉味,想来是平日也有好好打扫清理。 顾念安回来还特地端了水过来帮她擦了一遍,换了家里多的被褥。 她关了窗子正准备熄了烛火睡觉,门就被人轻轻敲响。 “是谁啊?” “姐姐,是我。” 顾念安是个很懂礼貌的小姑娘,人长的也很可爱,只是对比于脸上的肉肉,她的身上实在是过于瘦弱,看得陆青黛也忍不住多怜惜几分。 陆青黛让她进来,看到她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取来梳子一边给她梳一边问她,“念安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 顾念安没想到陆青黛会给她梳头发,她爹娘早逝,嫂嫂虽然待她好但是平日也只是顾着她吃饱穿暖没被欺负,这样细心温柔给她梳头发的人,只有阿娘。 她感觉耳尖微微热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陆青黛,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姐姐,你今日吃饱了吗?若是没吃饱,我这还有嫂嫂前些日子在镇上给我买的饴糖。” 说着,便将手里用纸包着的糖递到陆青黛面前。 顾家人之前穷,一是要顾着给顾京元念书,二是顾念安小时候身体不好常要吃药。 但顾京元考上举人之后,上了私塾教书,家里的情况就好多了,肉也能吃上几顿。 只是当下不是逢年过节的,家里自然不会买肉。 陆青黛今日晚上吃饭吃的不多,顾家人都看在眼里,顾鹤乡和王氏便叫了小妹顾念安来这送几块糖,想着明日早上弄个鸡蛋,去隔壁借块肉,改善改善伙食。 没想到小姑娘会问这个问题,陆青黛轻轻的笑了一下,粉面花容,她摸了摸顾念安的头发,“吃饱了,姐姐平时吃的就少,跟伙食没关系。” 顾念安想到今天的菜都是姐姐自己弄的,吃起来爽口又下饭,加上吃饭前陆青黛就特地将碗里的饭赶了一小半到她的碗里,勉强信了。 但还是将饴糖塞到陆青黛的手里,小手轻轻绞着,“那…还是姐姐拿着,就…就当谢谢姐姐给我梳头。” 声音越来越小,陆青黛看到小姑娘的耳尖红红的,梳头发的时候小心避开。 “念安真是个乖孩子。” 顾念安又跟她讲了些话,话匣子一样的把自己觉得好玩的事情都分享给她。 “ 我最熟悉后山了,我还知道后山一个隐秘地方有个山洞,是二哥告诉我的,我在那还藏了几个野鸡蛋呢!” “后山还有一处野花生的最好,若是青黛姐姐你喜欢,我下次带你去啊!” 说到这小念安圆圆的眼睛又敛了下来,似乎有些舍不得,“不对,姐姐你要先去找你的家人,那是不是就不会回来看我了……” 虽说之前来顾家借宿的人不少,但是像陆青黛一样好看又温柔的女子几乎没有。 加上念安正是小孩心性,遇见一个喜欢的姐姐自然就想着日后多来往。 所以最后一句挽留的话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 “不会的…” 当然不会,本来就没有什么亲戚。 她就是要留在顾家,她要顾京元好感度所兑换的生命值,她要让沈静一辈子都不能祸害顾京元。 “真的吗?” 陆青黛点头,给她把头发梳顺,又目送她回了屋子,这才回到小床上和衣睡下。 清晨,万籁寂静,枝头上吹来屡屡凉风,晨露初凝,陆青黛已经醒了。 其实乡镇上的人起的都早,当她整理好衣着出来的时候,王氏已经在烧火准备做饭了。 顾鹤乡去隔壁人家那借了一小块肉来,顾京元拿着书稿正从屋里出来。 同陆青黛正好对上眼神。 他心里暗道殊色惑人,急急的撇开眼去。 但陆青黛已经很有礼貌的朝他问了声好,一声顾二郎君喊的他心惊肉跳,很没出息的贡献了0.5生命值(5好感值)去。 他喊来顾念安带着陆青黛净面洗手,自己则是先去把后院放着的水缸填满了。 旁人不清楚他们家里的情况,他不是那种心安理得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只要有时间,家里的杂活累活他都会抢着干。 根本就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他有肌肉和气力,只是不会武功,上不了战场罢了。 陆青黛进了厨房,先跟王氏问了个好,然后就要帮着她做饭。 昨天小念安讲了,王氏样样都行,除了做饭,家里平常都是两个哥哥做饭,嫂嫂只负责打个下手。 “哪用的着你来做饭?你在一边等着吃就行。”王氏没好意思让来借宿的客人做饭,更何况还是个这么好看的小娘子,将外头的顾京元喊了进来。 陆青黛挪了地方,去给顾念安扎小辫。 王氏去后院洗衣裳去了,前院除了陆青黛和顾念安,就只有厨房里头的顾京元了。 他把馒头蒸上,切了一点酸菜,看见王氏留下的两个鸡蛋,思索一番,走出来,离陆青黛五步左右的距离停下,问,“陆二娘子是要吃煮鸡蛋还是蛋花汤?” 见他一副纠结的样子,陆青黛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轻声道,“蛋花汤吧,大家能够一起分着吃点。” “哦好。”他快速的闪回厨房。 早上吃的无非就是汤汤水水,外加一个糙面馒头,陆青黛想着,如果真要在顾家住下的话,一定得赶紧把他们的生活条件提上去。 不过,她相信,以顾京元的本事和能耐,顾家是迟早能过上好日子的。 顾京元现在是举人,家里头是可以不服徭役免交田税的,种地得来的粮食不用充公。 村里人不养读书人,不清楚里头的文章,觉得继续考进士也无大用,相反就地当个官还能多占些便宜。 顾家人个个都严实,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加上胜溪村就顾家一个读书人家,根本就没有把自家田地免税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 顾京元中举前怎么过,中举后依旧怎么过,所以村里人不知道现在的顾家已经跟之前的顾家有了本质的区别了。 而考上举人每月都有些许俸禄,虽然不多,但是对于顾家而言,已是天大的造化了。 吃过饭,陆青黛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袱,取出一两碎银放在小床边上,带了帷帽,连眼睛都没露出来,就要跟着顾京元一起去镇上。 顾念安看着她背着包袱,嘴巴微微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顾京元和陆青黛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走着,路上没什么人,顾京元侧头回望她,“不知陆二娘子的亲戚姓甚名谁?作何营生?我兴许能知道一二,也能免了陆二娘子苦苦寻找。” “是我母亲家里的一个族叔,姓袁。”陆青黛张口就来。 “做的是小本买卖,开书局的,具体叫什么我一时有些忘了。”掩藏在帷帽底下的眉轻轻蹙起,顾京元逆着晨光,微微看到了她侧影的轮廓。 “只记得他的小名叫大头。” 不疑有他,顾京元记下来,放慢了些步子,又道,“若是一时寻不到,陆二娘子酉时左右便来镇上的私塾等我,我带你回顾家。若是寻到了,也烦请娘子捎个口信,让我们知晓你平安。” 陆青黛没有推诿,直接应下,“多谢顾二郎君。” 其实顾京元大可不必说这番话,镇上不是没有客栈,他们家没必要硬留下她。 只是想到她一女子孤身在外,容貌又惊艳出尘,容易被不轨之人盯上,顾京元还是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听到她答应,心也安定几分。 到了私塾门口,顾京元还没有开口,陆青黛就先跟他作别。 “多谢顾二郎君相送。” 说完,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微风吹拂着她的衣角和帷帽,更显的她身姿仟仟。 顾京元微微愣了愣神,随即敛下心绪,进了私塾。 人家才貌双绝,你小子连家里人都还顾不住,胡思乱想什么? 陆青黛当然没有什么叫做‘袁大头’的亲戚,但是样子还是得做下的,所幸她刚刚编的好,进了书局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书,最后顺嘴问一句就是。 她慢悠悠的逛着,慢悠悠的走,边和系统说话。 【宿主,顾京元对你有一定的好感,为什么你要表现的那么冷淡?】系统撇撇嘴,它虽然是第一次带宿主,但是也听过不少先辈的事迹。 像这种有了60以上好感值的攻略对象,努努力加加油,一举拿下,好感值有望冲破80! 而80就是接近于爱的喜欢了。 【你测测我对顾京元的好感值。】陆青黛没有打击系统的积极性,反而是让它检测一下自己的数据。 然后,系统就不吭声了。 因为好感值是85! 【顾京元品貌非凡,敏而好学,孝顺家人,富有情义,我一看见他我就心动。】陆青黛娓娓道来,眼里似乎还含着对顾京元的丝丝崇拜。 但是系统又检测到她对顾京元的好感值唰的掉到了30,跟脑电波一样。 系统突然发现自己是个机器人也蛮好的。 人类啊,太复杂。 【可我一想到他之后会被沈静强取豪夺,反抗不过,最后潜移默化的爱上沈静,白白浪费一身功名学问,我的心就像被安乐死一样,表面是笑着的,内里已经死了。】 系统差点都要给她鼓掌,论语言的艺术,还得是它家宿主。 【你千万别忘记了,我们是来攻略男人换取生命值的,逢场作戏可以,别把表面当真。】 【好感值这种东西,要稳扎稳打,要让顾京元即使知道京城中不少人同我有过瓜葛,他都能一如既往的选择我。】 系统赞同,【那他如今已经有了65的好感值,宿主你打算怎么办?】 陆青黛没再搭理它,只是进了书局,找了找感兴趣的书,中午时分又去了镇上的酒楼下馆子。 直到日暮黄昏,她都没有出现在私塾的门口。 顾京元身穿长衫,出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她的身影,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人传来口信,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被人随随便便就抛之脑后的心酸。 之前他未有功名,胜溪村的人就不大待见他们家,甚至瞧不上读书人,后来他考上了举人,村子里的人又热络起来,似乎都充满了善意,但他不愿留在本地为官,那些人又对他唯恐避之不及,更有甚者对他评头论足,把他贬的一无是处(除了脸)。 他才不愿这为官,胜溪镇的主事官员是靠钱买的官,本日里就可劲打压读书人,这才导致几个村子都不养读书人,崇尚读书的人比崇尚做买卖的人还少。 他听了兄长的劝诫,誓要考取一个好的功名,让家里过上好日子,不仅读书用功,更是注重礼节之人。 顾家收留了陆二娘子一晚,也知晓她是要寻亲戚,他们先开了口,说若是一时寻不到可以继续回来住在顾家。 那么于情理而言,陆二娘子总该跟他们说一声是否找到了亲戚,免得他们担心。 再不济,传个口信来,让他们知晓她平安才是,方是一来一回,得当适宜。 可看到私塾门口几乎已经没什么人,大多数人都在匆匆往家赶,顾京元微微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不过萍水相逢,何必在意这些? 只愿陆二娘子已经找到了家人。 这日,他回家的脚程慢了些许,时不时还回头看看,就担心陆青黛会突然出现。 结果慢吞吞的磨到家门口,还是没见着人。 他收敛好自己有些敏感的心思,跟往常一样喊人,“兄长,嫂子,念安,我回来了。” 里头传来王氏的问候声,“京元,你回来了?” 说着便过来看,没见着人,王氏有些遗憾,但还是释然,“陆二娘子是否已经找到她的亲眷了?” “二哥,青…陆姐姐的亲人待她好嘛?你见着了吗?”顾念安及时改口,没把陆青黛的闺名给讲出来。 她们乡下不兴这个,但是看青黛姐姐的样子肯定出身不凡,随意说出去不好。 大哥二哥在外也都只喊她小妹来着。 “我同陆二娘子约定了若是她没找到人就继续住咱们家,若是找到了,就给我捎个口信。”顾京元解释道,“可陆二娘子没来,我等了好一会,怕你们担心,就先回来了。等会我再去镇上转转看。” 王氏虽然蛮喜欢陆青黛这个小娘子的,但是终究没相处多久,不知道人家的真性情,全当自家跟她萍水相逢一场,日后有缘,总会相见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缘分这般快。 顾京元迅速扒完了饭,又去了镇上,这回后头还真的跟着陆青黛。 只见小娘子仍旧是早上的一身素衣,背着个小包袱,手里抱着两本书。 顾京元倒是拎着不少的东西,有粮食有肉,有被子和衣裳。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男子高大的身躯看过去,只能看到陆青黛半边身形,意外相衬。 顾京元想到自己重回镇上的时候,陆青黛就拎着好几个粗布袋子放在脚边,自己等在私塾外头,他走过去,似乎还能从那层薄薄的面纱下看到女子轻锁的眉头。 他原本还有些怅然若失的心情霎时间就变得明朗起来。 原来,她不是把他嘱咐过的捎口信给忘记,而是寻不到亲戚,暂时买了些被褥。 她一个弱女子,对胜溪镇又不熟悉,东西还难拿,迟到片刻是应该的。 倒是他,浮躁敏感,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陆青黛见到他来,手指微微攥紧衣摆,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软语中带着些抱歉的意思,“顾二郎君,实在对不住…我来晚了些。” “无事。”心里小小的雀跃了一下,顾京元拎起她放在脚边的粗布袋子,就想带她回家。 但脚步还没迈出去,他又硬生生收了回来,干巴巴的问了句,“你…你找到你那个族叔了吗?” 看见陆青黛似乎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他又道,“远亲难寻,陆二娘子若是放心,不若我帮娘子打听?你且安心在我们家住下,不用做什么活计,闲暇时帮我们家看顾看顾小妹,等我一有消息,我便立刻告诉娘子,你也好省了孤身寻人的辛苦。” 他眉眼温和,气质清隽,一只手就能够将她买的东西都拎的稳当。 陆青黛眉眼弯弯,可惜顾京元看不到,只见她不忘道谢,“顾二郎君思虑的是,我在此多谢顾二郎君。” 被陆青黛看着,即使隔了一层帷帽,顾京元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有些无措。 他退了一步,假咳一声,声音微微低沉,“无事,陆二娘子可饿了?家里给你留了饭。” “有点。”陆青黛身上只有自己的小包袱,她伸手想去帮顾京元分担些,被他拦下,隔着衣袍,她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又立刻知礼的收了回去。 “不用,怎么还买了肉?”他略略看过,发现她不仅买了姑娘家要用的东西和衣裳,还买了不少粮食肉类,在顾京元没看到的地方,甚至还放了几个红石榴。 怕姑娘家的在外被歹人盯上,又怕她因为借宿的事情过于破费,顾京元无奈道,“下次想买东西,可以喊着嫂子跟着一起来,你一个人买这么多东西,有些招摇,容易被人惦记。 还有就是,住宿而已,不用给银子。你想吃些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上镇上去买。 你若是过意不去,看顾小妹的时候教她念几个字,就当报酬了,可好?” 他声音温润,听着不像跟女子讲话,倒像是在哄孩子,一句一句循循善诱,根本让人无法拒绝。 所以陆青黛没拒绝,只是反问,“我问了私塾附近的夫子,是我晚来了一刻钟,误了跟你碰面的时间,你都回去了,怎么又赶回来?” 顾京元忘了告诉她私塾下课的时间,虽然系统告诉她了,但她还是装作不知,特地晚了些。 当时就听到顾京元的好感值下降了5,她收集到的6.5生命值也变成了6。 系统说只有好感值到了90以上之后,好感度往下掉才不会影响生命值,反而会每天固定增加1生命值。 陆青黛也能理解,毕竟自己故意失约在先,就是想就着迟到这个由头多跟他说几句话。 若是真的按部就班的等着他,那两人岂不是又和早晨来时一样,零零散散的说不上什么话? 果然,顾京元在听到她的话后,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脸去。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不死心吧。 因为心里头那一点小小的在意,所以想着回来再撞撞南墙。 “我吃饱了饭,想着上街消…消食,顺便寻寻你。”他谎言有些拙劣,但是陆青黛没有拆穿,在他转身往前走的时候跟上他的步伐。 “多谢顾二郎君。”陆青黛轻笑一声,似乎没品出来他嘴里的尴尬。 “是我没说清楚时辰,害得你多等。” -------- 作者有话说: 对于文中的科举制,大家不要细究啊……>-< 本文的设定是,考中举人可以每个月在官府领取相对应的俸禄,也可以选择不继续考试在本地当官。若是选择继续深造,官府要给予相应的路费和盘缠(这里我们小顾是拿不到的啊!因为之前有写过胜溪镇的官员可劲打压读书人,不要质疑我们小顾为什么不去申诉,强龙不压地头蛇,小顾还有哥哥嫂嫂和妹妹,当然是自己赚赶考的盘缠最安心。) 文中地名均随意捏造,大家不要自行代入哦~ 第3章 难以控制的红了耳尖 两个人总算开始说起些话来,不再似早上一样尴尬无言。 因此回到顾家门口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隐隐约约亲近了些,让王氏看得暗暗啧舌。 她迎两人进来,喊着小念安去把温着的饭端来,半是嗔怪半是惊讶道,“二娘子回来就回来,怎么还捎带了这么多东西?” “怕是还得叨扰嫂嫂些许日子了,望嫂嫂不要嫌我才是。”她掀起帷帽的一角,露出脸来,笑脸盈盈,王氏看着更是心疼她破费。 “家里冷清,二娘子来了热闹许多,我哪会嫌你烦?我是巴不得你多住些日子。” “嫂嫂待我一介孤女热情如此,我怎能让嫂嫂少了好处?不过是一些基本的米面粮食,我自己也是要吃的,嫂嫂不收,倒显得我铺张浪费了。” 顾家人品好,不会打她一介‘孤女’的主意,加上看过《替身》,知道顾家的情况,所以陆青黛才会赤城坦荡的把话说的清楚明白。 她一边安抚王氏,一边整理东西。 其实大多都是她自己的东西,几套从系统空间拿出来的衣裳,薄被一件,几条手帕…米面买的不多,够她和顾家人一起吃个十来天的,肉也只是草草的买了半条,大家并着吃能吃个两天,石榴按照人头一人一个。 王氏和顾鹤乡推辞不要,她就塞到了小念安衣兜兜里。 顾念安被惊喜兜了满兜。 有些想要,但又知道这个时候的水果是很金贵的东西,有些怯怯的,只敢看不敢碰。 “念安等会帮姐姐打扫一下屋子,这个石榴是给念安的报酬,好不好?”陆青黛蹲下身子,轻轻戳了戳顾念安的小脸。 还有些瘦,脸蛋不算是很有肉。 顾念安觉得不能占了青黛姐姐的便宜,小小的手拽着衣兜两边,轻轻把石榴往陆青黛那送了送,试图跟她商量,“姐姐是我带来的,我帮姐姐打扫是应该的…如果姐姐过意不去,你吃石榴的时候给我几颗尝尝味道好不好?” 陆青黛轻笑,眉眼弯弯,语气温柔,一双眸子带着笑意,眼里都是愉悦之色。 “饱暖匪天籁,赖尔筋与力。念安付出了相对的劳动,石榴就是你应得的报酬。” 轻轻揉了揉小念安的头,陆青黛让她先把石榴放好,“姐姐有好多东西要盥洗,念安陪着姐姐一起,等会我们在一起吃石榴好不好?” 顾念安点点头,欢喜的去将石榴放了,然后就端了一小盆水进了陆青黛的屋子,声音雀跃,“姐姐,我先帮你把窗户再擦一擦!” 陆青黛点头,被王氏招呼着先用饭。 王氏给她留的饭不算多,但是有菜有肉,还有一枚荷包蛋卧在旁边,她递去筷子,招呼顾鹤乡和顾京元兄弟两去烧水劈柴。 “二娘子一个姑娘家在外,除了找寻族亲,可有什么别的想法?”她刚问出口,屋里就传来顾念安的叫唤声,似乎是在喊她过去,她有些失礼的看向陆青黛。 “嫂嫂先去看看念安吧。” 她善解人意,王氏笑着往里屋走去,在陆青黛暂住的那间屋子门口停下。 顾念安站在门口示意她看床边上的一两碎银,用眼神询问。 王氏捏了把她的脸,压低声音道,“不用管它,念安把窗子擦干净些。要是你陆姐姐要私下给你银子,也不要拿。姐姐今天买了好些粮食,倒是我们家占便宜了。” 顿了顿,她又道,“念安平时要多多帮帮你陆姐姐,要听话,知道吗?” 顾念安听话的点头,又欢欢喜喜的去擦桌子和窗户了。 王氏回到陆青黛身边,没有说起银子的事情,继续问她之后的打算,“二娘子瞧着刚及笄不久,寻的族亲是否可靠?” 她一股脑的将自己心中的思量说了出来,“二娘子貌美,又是孤身在外,族亲若是不可靠,怕是以后日子艰难。若是二娘子放心,不若留在我家住一段时间,让京元去帮你打听打听族亲,若是个品行好的,再去不迟啊…” 似乎觉得自己有些狼外婆的行径,她又加了一句,“我们顾家不说日子多么富裕,但京元好歹也是考中了举人,来年要去京城参加春闱的,在这胜溪县待了几十年了,问人的路子还是有的。” 考官的人家世要清白,是做不得犯罪的事情的。 陆青黛笑笑,明白王氏的言下之意。 “嫂嫂思量的是,顾二郎君今日也跟我提过了。”她语气温软,不似乡下姑娘有些大咧咧的嗓门,也不像吴侬软语一样娇怯,只是如水木明瑟中一汪清泉,洋洋盈耳,飞泉鸣玉。“日后还望嫂嫂多多照拂了。” 王氏应下,陪着她又聊了会话,陆青黛突然问,“嫂嫂,今日匆忙,我忘了买蜡烛,,家里可有多余的,暂且借我用用?” 乡下人家少有用蜡烛的,大多都是趁着月色明朗在院子里头闲话家常,少些就摸着黑上床造孩子去了,哪会费心点什么蜡烛。 但是顾家是有的。 一是顾京元需要温书,二是顾念安小时候摸黑摔过跤,点着蜡烛光亮些。 “京元那兴许有多的,到时候我给你问问。” 陆青黛温声应好,吃完饭,她将碗送到厨房,正碰上厨房后门劈完柴进来准备洗碗的顾京元。 他问,“吃饱了吗?” 陆青黛将碗放进盆里头,看向他,微微勾唇,“吃饱了。” 他过来将碗放进淘米水里头,拿着抹布洗碗,不自在的嗯了一声。 笑起来真好看。 微微咳了下,他将人赶出去,“厨房里油烟味重,别染到你衣裳上了。你去找念安玩玩,等热水烧开,我就让嫂子去喊你。” 刚刚嫂子就喊着大哥和他来烧水劈柴,又去顶箱柜里找了新的巾帕,他便知道是给陆二娘子沐浴用的。 平时在家里,嫂子的内务都是大哥亲自动手的,他就负责他自己的和念安的。 现在陆二娘子的,按理说也该是他帮衬着。 总不能让大哥一个成了家的去给人家未出阁的小娘子拎洗澡水。 陆青黛不知道顾京元考虑了这么多,嗯嗯了两声就去找顾念安了。 小念安把她屋子里的桌案、床架和窗户擦的干干净净,虽然跟昨天住进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因为今天白天通了风,房子里的空气好了许多。 她摸摸她的头,不吝啬夸奖,“念安真厉害,现在我们去吃石榴了,念安去拿来好不好?记得给你哥哥嫂嫂也送一个过去。” 顾念安高兴的眼睛都亮起来了,边走边欢呼,“好哦!陆姐姐你真好!” 陆青黛见她迈着小腿往外头跑,格外孩子气,眼眸不禁更软了几分。 她似乎在顾念安身上看到年少的自己和小姨。 可能就是因为小时候享受过温暖的待遇,所以遇见小念安之后,她总是忍不住复刻当年的记忆。 顾念安在厨房里拿了石榴,看见她二哥已经洗完了碗,脸上便堆着笑凑过去,“二哥,忙不?不忙给我剥个石榴。” 顾京元擦干净手,理了理她头上的呆毛,把石榴接了过来。 “念安要讲礼貌,记得要跟陆二娘子道谢,知道吗?”他用刀划开一个小口,微微用力,就将石榴分开来。 他的手指干净修长,因为常年写字劳作的缘故,指腹和中指边上有一层薄茧。 他细心择开石榴中间的隔膜,将石榴籽放到干净的小碗里。 剥了一个,顾念安又递来一个,然后捧着小碗就跑了,只听见她的回声,“二哥你跟大哥嫂嫂分一分。” “慢点跑…”看着小妹欢呼雀跃的样子,顾京元出声嘱咐,然后低头看着手上的石榴。 顿了顿,将石榴分成四份,自己拿了最小的一份,其他的放在盘子里,一并给了顾鹤乡。 另一边,陆青黛看到被剥好的石榴,笑的眉眼弯弯,捻了一颗喂进顾念安嘴巴里,“是念安自己剥的吗?真棒!” 顾念安还没来得及否认,陆青黛就又喂了一颗进她嘴里,问,“好吃吗?喜不喜欢?” 看着小念安吃的嘴巴鼓鼓,她也笑的开心,边投喂边跟她闲话家常。 “念安到了上学的年纪了,有上私塾吗?认不认识字?” “二哥说私塾里的夫子空有名头,没什么真学问,等日后让我去县城读书看看。平时都是嫂嫂闲暇时教我几个字,二哥回来也会教我念书,只是我好像…好像有些笨,不认识的字二哥总是要教几遍。” 两人把石榴吃完,门突然被敲了敲,陆青黛起身去开了门。 王氏手里拿着石榴皮,对着陆青黛道谢,“二娘子,你买的这石榴真水灵好吃!除了石榴,你还喜欢吃些什么水果?胜溪村东头有野果,正是季节,要不我明天回来顺手给你弄几个尝尝?” “嫂嫂喜欢就好。”陆青黛看着她手里的石榴皮,福至心灵,在意识里默默和系统确认了一件事。“我不挑的,嫂嫂有心了。” 王氏就是喜欢她身上这股气若幽兰,温和有度的劲,说的话格外好听些,跟自家二弟一个样。 她想起来敲门的主要目的,“水已经烧好了,我在里头放了新的巾帕和皂角,二娘子快些去梳洗吧。” “好。” 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伸手触了触水温,有些烫。 她缩回手,看见旁边的小桶里盛了大半桶的凉水,上头还飘着一个水瓢。 她兑好了水温,象征性的用了点皂角,其实是从系统空间里拿了香皂出来用。 绿茶味的,清香舒爽,味道也不大。 等到换好了衣裳,她一边绞干头发,一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 顾念安在她洗澡后就没有继续留在这屋子里了,等她出来又被王氏赶去洗澡。 外头的天色渐暗,昏黄的暮霭低下来,屋里头像是被渡上了一层暗光,朦朦胧胧的,让人瞧不真切。 她素手拿起今日在书局中拿出来的样书,虽然她系统空间内有不少碎银,足够她吃好喝好,但是在外她就是个孤苦无依的单身小娘子,自然是应该找些活计傍身才是。 抄书最好。 既不劳累,不需要每日抛头露面,而且也能借着这个由头多跟顾京元交流交流。 不管是在现实世界里,还是未觉醒记忆之前在京城当白月光的时候,陆青黛都仰仗美貌,却不只仰仗美貌。 女子的容颜纵然是一大利器,但是若无旁的本事傍身,那么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朵没有芬芳的花。 易折易损,随波逐流。 她要攻略顾京元,就不是单纯的用美色去勾引他。 那样即使任务成功,她倒是可以抽身离开,但顾京元就可能成为一个沉溺温柔乡的举子,无心功名,一心色欲,那岂不是比他在《替身》里头的结局还要潦草些。 “陆二娘子” 门外传来顾京元的声音,他轻扣了扣门,然后便在外静静等待。 陆青黛拿着书去开门,灰扑扑的门被打开,一张白瓷般的小脸映在他面前,四目相接,他先低下头来,“嫂子说你要蜡烛?我给你送过来。这个月的蜡烛快用完了,还没来得及买,委屈…陆二娘子将就些” 他手掌摊开朝上,露出一小截蜡烛来。 陆青黛没有接过,抱着手里的书轻声询问,“顾二郎君日夜都要温书吗?我能同你一起吗?我屋子里的书案实在是写不了字。” 他讷讷点头,本朝民风开放,不大计较男女大防,乡下更是如此,只要开着门窗男女单独在一间屋子里也不会引人诟病。 然后他便看见陆青黛探头拿了一本空白的书册,“你也在书局里头找到了抄书的活计做?” “也?”她探出头来,一身青绿色的衣衫格外的灵动,刚洗了发,此时也只用一根青绿色的丝带低垂在脑后,两侧些许碎发搭在颈间,宛如清水出芙蓉。 顾京元虽说对她的美貌已经有了心里建设,但乍一看到不同扮相的她还是难以控制的红了耳尖。 心跳如雷,他还保持着君子之仪,往后退了退,解释道,“我一直都在镇上书局帮忙抄书,补贴家用。” 她闻言抬头看他,似乎心定了些,“那如此,你是知道标准的抄书格式了?我方才还担心自己会抄不好,做无用功呢,幸好有你。”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顾京元的眼神被烫到,他应了声,就保持着距离带她去了他的书房。 说是书房,不过是用书架隔开了里头的床铺,让人窥不见一点衣物罢了。 推开门,旁边就是窗子,用支架往外打开着,靠窗内里就是书案,上头放着笔墨纸砚,错落有致,并不觉得杂乱。 他是日日温书的,闲暇时抄抄书补贴家用,因此即便夜夜点灯也不心疼。 看到陆青黛抱着书站在门边思考的模样,顾京元咳了咳,道,“明日我去多买些蜡烛,陆二娘子便可以在自己屋子里抄书了。” 边说,他边收桌上已经抄录好的纸张。 陆青黛摇头,视线被桌案上的东西吸引,她抬手轻点了点,“都说字如其人,顾二郎君的字跟人一样,尔雅端方。” 她没有过多的夸大,就像是随口点评一般,但眼神却已经黏在了他抄录的书上面。 这比村里人夸他是文曲星下凡还要让顾京元激动些。 他心底雀跃,但不敢表现出来,生硬的转移话题,“今日二娘子就在这个书案上抄书吧,我在外间站着看会书。” 烛火放在窗户边上,隔着一堵墙,里外都被照的很清楚。 “是我不好,霸占了顾二郎君温书的地方。”她轻轻抬眼,跟已经站在外头的顾京元对上视线。 顾京元快速撇过,拿起自己的书,道,“不打紧,如今秋闱已过,春闱还有些日子,课业上倒也算不上忙碌。” “顾二郎君要参加春闱?” 虽然通过系统知道了顾京元要考进士放弃做官的事情,但是明面上她只是一个临时借宿的人,哪里能够知道这个? 见她有些疑惑的看来,顾京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许久之后,才有些不自信的嗯了一声。 陆青黛失笑,袖角轻轻掩住嘴唇,只流露出一双清澈空灵的眼眸,左手摊开一页他抄录的书籍,右手轻转,从笔架上取下来笔。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顾二郎君既然已经决心参加春闱,何必在意他人看法?”她说的是她,但这并不影响顾京元联想到胜溪村的村民。 因着他中举攀上来的亲戚邻里有多少,后头因着他不愿在本地为官唾骂他的人就有多少,甚至更多。 他们觉得熟人当官好办事,却不知顾京元早就想带着哥哥嫂子小妹离开胜溪这个地方。 当官的鱼肉百姓,读书的不思进取,种田的不安于室,实无君子可立世之地。 他坚持至今,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持本心,但左右还是难免被周遭的言语给裹挟。 如今陆二娘子点明,他才有种在茧里看到一丝光亮的感觉。 哪怕哥哥嫂子支持他,在寂寂深夜的时候,也难免为他人之言而辗转反侧。 顾京元透过支架去看端坐在里头的陆青黛,灯下看美人,比白日更胜十倍,此时她翻着书页,提笔在一张已有过练字痕迹的纸张上题字。 他的字收放有度,中规中矩的,是考场上考官最认可的字体。 但陆青黛的字不同,她一手行楷写的刚柔并济,加上在现实世界里练过一段时间的瘦金体,短短两句诗写下来赏心悦目。 跟他随笔的字搭在一起,其实还有些不太搭调,落在顾京元眼中,却觉得格外的和谐。 她的嗓音温柔又坚定,像是黑夜中的引领者,一句一句的带他到一个光亮的地方,“都说江南好,可我瞧着这五湖四海的穷苦人家都是一样的,可顾二郎君,你不一样。” 顾京元的注意力早已不在手中的书卷上,看着美人下笔成云烟,又听见她带着些诱导意义的话,他除了振奋,还是振奋。 他的嗓子像是被黏住一样,半晌才回答,“怎么…不一样?” “那就是科考,考上去,走出去,去见识真江南,去看看满塘莲花盛开的景况,去京城策马当一回状元郎。” 她停了笔,手指搭在笔杆子上面,显得格外的纤细秀美。 “你相信我能考上?”他有些震惊于她话中说的状元郎。 陆青黛清浅一笑,将自己要抄的样书和空白书找到合适位置安放好,这才不疾不徐的回他,“顾二郎君只要敢考,我又有什么不敢信的呢?” 反正考不中承担结果的又不是她。 考中了,他们未完待续。 没考中,他们就此别离。 只要他最后没被替身女主沈静勾搭上,她就不会管他。 当然,这种真实的想法陆青黛当然不会说出来。 她没有继续说科考这么严肃的话题,只是抬起笔,笔杆子微靠近嘴唇,轻声呀了一下,“顾二郎君快来帮我看看,我这开头的格式可对了?” 顾京元闻言,绕过门去给她看,两人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陆青黛能闻到他身上衣裳的皂角味,清清爽爽的,半点不黏腻。 他取下另一只已经用秃了些的毛笔,没有沾墨,点在她抄写的地方跟她讲。 外头不知何时飘扬起了微风细雨,吹来一股股带着乡间青草的气息,烛火摇曳,他不知何时已经敛去了初见时的无措,转而换上一副欣赏之意。 陆青黛一手扶住书页,一手落笔轻快,看着比方才用心不少的顾京元。 嘴角微微勾起,润物细无声。 … 第一日抄书过去之后,陆青黛收集生命值已经收集了7点生命值。 她倒是满意,觉得暂且和顾京元敲下教化养成的攻略收集路线吧。 出身寒门的小状元郎,还来不及见识京城繁华和官场险恶,就被沈静夺去成了一个后面查无此人的男主角,想想还真是凄惨。 “陆二娘子,我的书今日便能抄完了,去书局的时候,若是有新的活计需不需要我帮你一起拿来?”连抄了三个晚上,陆青黛觉得自己手都要抄废了,听到此话,立刻就拒绝道。 “不必不必,顾二郎君只拿你自己的就好。” 她抄书又不是真的是为了赚钱,其中一个目的是寻个由头和顾京元共处一室,另一个目的嘛…暂且按下不谈。 -------- 顾京元抄的书格外工整遒劲,比起其他秀才举人抄写的,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每当书局有人前来视察的时候,书局的掌柜都会率先将他抄写的书拿给上面人过目。 这次也是一样。 言尧这次是看言管家身体抱恙,才答应替他把临近的镇县的书局全部筛查一遍的。 言家的产业一向稳固牢靠,胜溪镇这也是如此。 甚至胜溪镇这小小地方的抄书竟然比附近其他几个大县的抄书还要工整规范些。 言尧不禁翻了翻。 然后便发现里头夹着一张练过字被折叠起来的书页。 他原本以为是抄书人誊抄前先打的草稿,不慎在意,想着随手丢了算了,直到手一抖,看到上头的内容,大惊,就差拎着掌柜的脖子质问他了,“这抄书人是谁?” ?????? 作者有话说: 大家多多评论多多加书架吖~ 言尧不是男主~ 第4章 心口怦怦怦的,有些快 临江郡内,郡守宅邸。 花满堂中秋色正浓,一人身穿蓝白色宽袖常服端坐在庭前,眼中无甚情绪,但凭手上动作轻抚琴弦。 庭内参天古树将他遮挡的严实,碎石小径幽幽的向外舒展,偶尔几声小调掠过,旁边种植了不少的名贵花卉和植被,虽无一丝金银装饰之物,但也不减院中的矜贵高雅之风。 他方静下心来,就听见门口有匆匆的脚步声。 言执玉微微皱眉。 簪缨世家,百年清贵,最是重视规矩,听到自己手底下的人这般莽撞,难免有些在意。 不多时,言尧便冲进来,一身黑衣顾不得行礼,只是一脸迫切,“主子!属下有要事禀告!” 言尧其实是个很沉稳的性子,头次见到他这般失态,言执玉突然染上几分兴趣,淡淡抬头瞥了他一眼,“讲。” “属下在胜溪镇看到了陆娘子的笔迹!” ‘哗啦’一声,言执玉手下的琴弦被拨乱,琴音出现几分不悦耳的嘈杂之色,但弹琴之人却已经不甚在意,一向处变不惊的眸色中闪过一丝错乱的情绪。 她的墨宝尽数都被沈晏秋强占了去,外头怎么可能会有。 “拿来我看。” 他难得的主动向言尧伸出手,心里头拧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言尧将那张纸小心翼翼递上去,言执玉摊开来看,见着笔迹的一瞬,他的眼角就忍不住湿润几分。 颇有些失态。 他强压着心里头的激动,把那字看了好几遍,故意忽视掉那张纸上还有他人的笔迹,开口询问,“你可有细细探查过?” 言尧摇头,有些羞愧,“属下一时心急,忘了探查…” 事实真相这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言执玉就已经起身,蓝白相间的常服显得他格外的清隽贵气,腰间缠着玉佩香囊,伴随着主人的步子铃铛作响。 “无事,我自去探查。” 言执玉转身,一边往自己的寝室里走,一边把刚刚得来的那张小纸条塞进了胸口的暗袋中。 不曾听见身后人的回应,他侧身凝眸过去,“你还有何事?” 言尧急急退下。 ------- 陆青黛倒是不知道顾京元误打误撞的将自己给他题的字夹在了抄完的书里送了出去。 这几天她才刚将手中拿到的那一本书抄完,今日要去镇上书局交工。 这次她带上了顾念安一起去,小姑娘家家的,要多去外头走动走动,才能开阔眼界、增长见识,要是只知道往后山上蹲着挖野菜,那把山挖秃了都不会 她带着帷帽,牵着顾念安的手,进了书局。 掌柜的见到她就是眼睛一亮,忙不迭的从柜台后头探出身子来,脸上堆着笑,“这位娘子的书抄好了?” 陆青黛看他如此热络,心里有几分犹疑,面上还是冷淡疏离,“抄完了,特来交工,掌柜的可以先看看货。” 掌柜一边把报酬给她,一边将书收下,细细的翻看了几页,“娘子笔下生花,能买到这本书的人算他有福。娘子,这次可还要找些轻松的抄书?” 平时他都是检查了书没问题就放人走的,哪会这样上赶着问人家还要不要活来做?要不是上头吩咐了,若是见着这娘子一来,不可怠慢,他才不会问哩! 陆青黛收了银钱,浅笑开口,“不必,多谢掌柜的好意。” 说完,牵着顾念安就换了家小酒楼去坐着。 掌柜的不敢明晃晃的阻拦她,只好暗自记下她去的方向。 这小娘子看字看手看身段都是娇养着的,怎么可能和顾家扯上关系? 要知道,顾京元虽然是个举人,但是家里条件并不好,更何况县令下派到镇上来管理的官员刘富最是嫉恨读书人,特别是有才华的读书人。 这可能跟他当初没能考个功名,只能仗着家中钱财买个官当当有关。 爱之深,恨之切。 于我之身则爱之深,临他人身侧则恨之切。 被这般打压报复,顾举人今年秋闱去郡内秋闱的银子都是家里自掏的,根本就不敢上官府要银子去。 没拿到倒算小,怕的是被刘富记恨上,到时候暗地里来一闷棍,把身体打坏了可不值当。 掌柜的暗自想岔了去,根本没思考为啥自己上头的人会对这么一个穷乡僻壤小地方的娘子感兴趣。 这边,陆青黛正在教育顾念安胆子放大,让她自个说想要吃些什么。 其实小姑娘胆子是大的,只是看着里头那块木板上菜的价格,她根本就开不了口。 陆青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这一点,懊恼自己的粗心,开口教育乖乖坐在另一边仰着小脸蛋看她的顾念安。 “我之前跟念安说过什么,念安还记得吗?” “记得!姐姐你说的是,饱暖匪天籁,赖尔筋与力。”其实这句诗很容易忘,顾念安特地去喊了二哥给她写下来,又在二哥那学明白了相应的意思,这才能够在陆青黛提问的时候就这么快的回答出来。 陆青黛摸摸她的头,“念安真聪明,但是今天念安已经陪着姐姐来了镇上,又帮着姐姐拿着东西,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时间了。” “付出了时间也算是付出吗?”顾念安觉得自己啥事也没做,就是跟着姐姐上了一趟镇子,给她介绍了一下镇上的事情,最大的贡献就是抱着姐姐装闲钱和书的布袋子了吧… “怎么不算呢?” 陆青黛轻笑,指尖轻轻将小姑娘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一寸光阴一寸金,你用了一整天来陪我,怎么不算付出呢?一切和自己本意不同的变动,都叫做付出。” “坐过来些,姐姐教你点菜。”她轻轻环住小姑娘,指着店内的招牌菜,一个一个给她念,“阳春面…酱香大饼…麻婆豆腐……” 顾念安周身都是盈盈的暖香环绕,她乖乖巧巧的跟着陆青黛念。 最后两个人点了一盘青菜,一盘辣子鸡。 陆青黛还是吃的不多,一个劲的给小姑娘夹菜,然后就听见小姑娘脆生生道,“姐姐,可我就算这一天都在挖野菜,也付不起我们今天这顿饭啊…” 还以为她要点评点评这些菜,却没想到她小脑袋瓜里竟然还在想这个,她失笑。 帷帽很大,此时她还不便在外展露容貌,所以吃饭的时候都是轻轻撩开帷帽下的一角送入口中,她笑的时候最下角的帷帽轻擦过顾念安的手臂,让小姑娘升出几分亲近的意味。 “那就等念安长大了带姐姐吃更多好吃的?” 顾念安点头,眼睛亮起来。 她和姐姐还能有长大以后?! 一激动就问出了声,陆青黛将人抱紧了些,笑道,“好,要是姐姐没找到亲人,姐姐就一直带着你。” 顾念安高兴点头,眼神略显稚嫩,此时的她还不知道,陆青黛这句算不上郑重的承诺,日后让多少人羡慕不已。 两人又在镇上逛了逛,陆青黛或多或少的问了几句‘自己族亲’的事情,而后就带着人去私塾门口打算和顾京元一起回去。 他说了今日私塾会放的比较早,大概申时就会放人。 她和顾念安便一起在树荫下站着等他。 只是刚见着顾京元的一角衣袍,陆青黛就见到一个约莫快二十的姑娘跑到了顾京元跟前。 顾京元吓得在私塾门口台阶上站定,不敢往前一步。 “京元大哥。” 那边在喊,这边顾念安在给陆青黛亲情转播,“姐姐,那个就是周翠翠的大姐周英英,她喜欢我二哥很多年了,一直想嫁过来。之前上门提过亲,但我们家都不同意!” 陆青黛回想了一下,是那初次见面有些黑黢黢的小女孩,就是嘲笑顾家吃不起肉菜的那一个。 看了一眼周英英的穿着,陆青黛开始为顾京元头疼起来。 倒不是觉得周英英这个人有什么不好,只是她身上的衣裳实在是过于清凉花俏了些,猎猎秋风中,露出脖颈和一小片白嫩的胸脯出来,是不合时宜的打扮。 顾京元压根就不敢正眼看她。 “周家娘子平日也是这种打扮吗?”秋日寒凉,要是只是单纯的为了吸引眼球,这种打扮也着实伤身,陆青黛似乎都能看见周英英腿打了打颤,攥着帕子的手捏的发白。 顾念安摇摇头又点点头,表情有些难看,最后才小小声解释道,“周大娘子之前其实不这样的,但媒人上我们家提亲被拒绝过后,她就慢慢这样了。” “也不知道我二哥到底怎么就让她鬼迷心窍了…”小姑娘有些愁苦的看向那边,叹了口气,“我让我二哥改,还不行么?” 陆青黛捏了捏她的手心,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就听见周英英发声了。 此时私塾里头的学生也渐渐涌出来了。 顾京元是里头的最年轻的夫子,好多学生认识,都站在后头凑热闹一般的看着。 “京元大哥,你为何还不肯娶我?是英英哪里做错了吗?”周英英见人多了,脸色多少有些惊慌,只是她迷惑一样的发言让顾京元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顾京元脑子也算快,根本不给她泼自己脏水的机会。 他视线没有直看她,低低的瞧着面前的台阶,“周大娘子何出此言?我们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更不是情投意合,周大娘子何故说出这么多冤枉我的话?你要嫁人嫁就是了,与我何干?” “可我钟情于你,京元大哥,我不愿嫁给别人,我只想嫁给你。你现在要考取功名,家里没有妻室替你操劳,为何不愿考虑考虑我?” “我可以帮你料理家事,给你洗衣做饭,绝不拖累你半分。”周英英捏着手帕,一张清秀的脸泫然欲泣,看着顾京元,俨然把他烘托成了一个薄情郎。 顾京元的学生倒还好,只是在后头静静站着看事态发展。 此等艳福,他们可消受不起。 只是街上看热闹的一些人不嫌事大,不过脑子,嚷嚷出声,图个嘴快。 “这娘子看着倒是也情真意切,顾二郎君为何非要拂了她的意啊…” “小娘子主动找上门,竟还有不要的,这位兄台,你娶了她也耽误不了什么!家里还有个知你冷暖的!回到家有热汤热饭,还有妻子在侧,岂不美哉!” 在乡下,娶个媳妇付出的代价可是要不小的,不少人老大不小了都娶不到媳妇。 但现在有个女人执意要嫁给顾京元,可把这群人羡慕的。 在他们眼中,送上门的媳妇干什么不要?不仅不会有任何损失,而且还能得个免费的仆人,何乐而不为? 大不了日后有中意的再娶嘛! “京元大哥,我不要彩礼,你若是愿意娶我,我到了顾家一定会待哥哥嫂嫂和小妹好的!绝不给你添任何麻烦!”周英英做尽了可怜样。 听到她不要彩礼,大街上不少男人的眼睛都亮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和她露在外头的胸脯瞧。 顾京元冷了脸,看向周英英这边的眼神原本是尴尬,此时已经变得冰冷,“自两年前周家上门说媒,顾家就已经好言婉拒,期间并无什么来往,周大娘子此刻闹上私塾,无非是想借着众人之口让顾某强行答应。 周大娘子是觉得嫁到我们顾家,我便一定会用温善之面待你吗?你以为嫁过来待我家人好,不给我添任何麻烦,我便会愿意娶你吗?既不是我心爱之人,我自当以牛马奴仆待之。彼时你身子哪遭了痛,哪伤了根,我也不会多问半分。 来日我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别说给你一个名分了,我甚至不会让你出现在她面前,将你赶出门去,任你自生自灭。 顾某言尽于此,周大娘子还是死心吧。” 顾京元的话其实很现实,越是偏僻的地方,出现这种稀里糊涂被嫁娶的事情就越多。 他不愿仗着她一番情意轻易作践她,她也别想仗着这些流言蜚语攀扯他。 他的人生嫁娶,只凭心意,绝不轻易妥协。 顾京元平日性子温吞,可如今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狂悖大胆。 陆青黛勾了勾唇角,一个看似不留情面,但是言语间对周英英多有劝告的人,真是不知道日后怎么就死心塌地跟着沈静了。 按他的手段和性子,应该能够及时抽身才是。 难不成还真是真爱无敌? 她拉着顾念安在一旁静静看着,这种事情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顾京元刚刚的话要是换了个姑娘听了,可能多多少少会有些醒悟。 但周英英不同,她执拗的想要靠近顾京元,压根就没听进去他话里的警告和提醒。 “不会的,不会的,我相信顾二郎君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愿意嫁的,我愿意嫁的!” “读书人,最是薄情寡义。” “可你不一样!” 顾京元冷哼一声,“可我也不愿娶你。周大娘子还是莫要继续在这胡搅蛮缠了,趁早回去吧。” 说完,他绕过人群,瞥了一眼那几个一直盯着周英英不放的男人,拂袖往一旁的陆青黛和顾念安走过去。 刚刚他便瞧见陆二娘子牵着小妹站在一边了。 “二哥。” 顾念安站在陆青黛身侧,歪着脑袋喊了他一声,随后小小抱怨了一下,“吓死我了,周翠翠她大姐怎么还缠着你不放啊…” 陆青黛朝他微微颔首,见他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晃了晃顾念安的手,“念安,我们先回去吧。” 三人起身要走,却被隔开人群追上来的周英英喊住,她脸皮练得格外厚实,像是抛去了最后的矜持一样,不管不顾的大喊,“顾京元!你不肯娶我是不是因为她?!是不是因为这个狐媚子,你才不肯娶我?!” 众人刚挪开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在顾京元三人身上。 陆青黛还带着帷帽,闻言回过身去看她。 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她是很少为了一个男人和同性之间产生什么纠纷的。 所以刚才她压根就没想上去,这是周英英和顾京元之间的事情。 要是周英英把顾京元拿下了,那她只要防着他不被沈静祸祸了就行。 要是顾京元自己解决了,那她就继续看着攻略。 自始至终她都没想过要对周英英怎么样。 但现在看到周英英看她的目光怨毒中带着愤恨,陆青黛微挑了挑眉梢,温和开口道,“不想娶周大娘子一定需要理由吗?” 陆青黛在顾家已经借住了好几天了,胜溪村里但凡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 周英英还特地去看过她,只是隔着远,没见到真容。 但远远的也能看见她和顾京元说话,两人虽然隔得不近,但彼此之间就是有种莫名的亲昵,让她即便是远远看着也忍不住大动肝火。 现在她都这般大胆了,但顾京元还是不愿意娶她,反而对这个蒙着帷帽的贱女人温和有度。 周英英没由来的就对陆青黛没有一点好感,甚至已经产生了愤恨的情绪。 见她没搭话,只是恨恨的看着她,陆青黛有些无语。 但也无可奈何,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些人没由来的讨厌某些人。 她见周英英的第一眼没什么感觉,但周英英看她的眼神却像是她害了周家集体披麻戴孝一样。 那她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气死她! “周大娘子既无礼数,又不得顾二郎君欢心,即便是没有旁的女子,顾家也不会娶你的。”陆青黛温婉一笑,轻轻拍了拍挡在自己身前的顾京元,示意自己没事。 她看着周英英,道,“若是真心实意想要结成良缘,你为什么不央着父母重新上门提亲,摆明诚意,做全礼数?你一人来私塾门口就想要私定终身,既是逼迫,又是难堪。” “你逼着顾二郎君娶你,你有没有为顾家考虑过?你无媒无聘,可曾为自己的父母考虑过?若是天下女子皆已有情为借口私定终身,那日后谁还敢真心实意为女儿打算?” 陆青黛虽然没有用粗俗的言语去和周英英对骂,但一字一句的质问,把周英英问的是面红耳赤,比刚刚顾京元口中的威胁还让她难堪。 周边人看热闹的心思渐渐歇了,转而思考起陆青黛的话来。 刚刚他们下意识代入的是顾京元视角,自然觉得平白得一个死心塌地的小娘子是好事。 街上的大多人都是有女儿的,私塾中的学生还不少有姊妹的,现在代入到自家姑娘身上,那可真是想想就憋不住气! 要是自家姑娘为了个有情郎抛头露面,不仅不要彩礼,在对方都放狠话威胁的情况下还执迷不悟要嫁的话,那当真是白养了! “是啊,小娘子你问过你父母没有,你这么眼巴巴的就要把自己嫁出去,可曾想过你爹娘的脸面?” “辛辛苦苦把人拉扯大,到头来养了个寂寞!你爹娘命苦哦…” 风向转的太快,刚刚还帮着周英英寻觅有情郎的人现在调转话头来指责她,她有些下不来台,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 “我还有些好奇,前两年不见周大娘子逼迫,怎么顾二郎君刚考上举人不久,周大娘子就非他不嫁了?莫不是想借着众口铄金强嫁过去,日后好当诰命夫人?”陆青黛的话给大家留下了足够多的遐想空间,看周英英的眼神也都深了几分。“还是说你只是想单纯坏了顾二郎君的前程?” 这周大娘子,倒是个有心思的。 “你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小贱人…我打死你!”周英英终究只是个乡野长大的姑娘,平日里是动手多过动嘴皮子的,此时反驳不上来,扬起手就要凑过去扇陆青黛的巴掌。 陆青黛才不会站在原地让她打呢,她牵着顾念安,轻轻巧巧的往后退了一步,就躲在顾京元身后。 顾京元挡在她前面,她就顺手牵住了他的一片袖角,惶恐道,“顾二郎君救我。” 她娇娇弱弱的样子在周英英眼中完全就是挑衅意味,只恨不能立刻就薅了她的头发。 “你个狐媚子!” “周大娘子慎言!” 顾京元隔着衣袖抓住周英英的手腕,将人甩开了去,话语间不再留一丝情面,“你当众逼迫我强娶不成,如今还要动手,顾某好心劝告,但你却不依不饶,既然如此,顾某宁可报官,让差役们来评评理。” “报…报官?” 提到报官,周英英或多或少都有点虚,但眼神只是飘忽了一瞬,又随即镇定下来。 陆青黛装作没有看到,轻轻的扯了扯顾京元的袖子,“你们都是同一个村子的,还是不要闹到官府那去了……跟周家的人说声,让他们管教周大娘子就是。” 顾京元本就不受刘富的待见,如今为了这种事闹到官府去,岂不是白白让刘富抓到话柄? “周家人应该还不知道周大娘子今日所作所为吧……”陆青黛意有所指,顾京元也懂了她的意思,立刻接过话茬,“此事我等会找周家要个说法,看看周大娘子是否真的就嫁不出去了,非要赖到我们顾家身上?” 周英英不怕官府怕爹娘。 立刻就慌乱许多,刚打算继续开口辩驳的,就眼尖的在过路的行人里看到了她爷爷。 要不然都说小地方熟人多,她这一眼扫过去,才发现有不少熟面孔。 她气的面红耳赤的爷爷。 她隔壁家大婶的二闺女。 她娘弟弟的媳妇。 不少都是胜溪村里说过话的。 周英英吓的晕厥过去,晕之前还在想,早知道就不答应那人了,现在是真的面子里子都没了个彻底。 她要晕,晕之前还不忘往顾京元怀里倒,让周边的人看的大为震惊。 陆青黛连忙拉着顾京元后退,她声音清软,扯着顾京元的袖子,手指和他腕间的皮肤有几分摩挲,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莫名生出几分亲近的意味来,“小心,她要倒了。” 顾京元被她的劲轻轻一带,手臂离她之间的距离仅仅隔着两层衣裳,他恍恍惚惚低头的一刹,似乎还能嗅到她身上的清茶香。 心口怦怦怦的,有些快。 -------- 作者有话说:之前说过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知道女子的闺名,这种情况仅限于有些身份的家庭,像胜溪村这种小地方,乡里乡亲的没甚规矩,故而被知道名字的可能性大些。 像周英英、周翠翠和我们的小念安,村里的左邻右舍都是知道名字的。 在镇上城里,大家才会注意一些。 还有还有,青黛16岁,顾京元19岁,言执玉21岁,后面人物出来我会补充哒!! 就这样啦,晚安啦~~美梦~~ 第5章 他们都有,就只有我没有 在他们躲避周英英的时候,周英英的爷爷已经上前来了,他见周英英要晕,上去直接掐了一把,把人直接给掐醒了去。 “你个丢人现眼的下贱玩意!”当街就上赶着要嫁给人家,顾家都说了日后不会对她好了,还死乞白赖的要嫁! 他们周家个个自私自利的,怎么就出了个没脑子的玩意?! 周老头简直要被气炸了,周英英一个劲的在外给周家丢脸,大家要是都以为周家姑娘是个不顾爹娘,不要彩礼的,日后全来祸祸他们周家姑娘怎么办? 他这么多年养这些赔钱货可不是真的为了赔钱的! 周英英被他掐的生疼,挣扎之余眼泪流到颈间,旁边不少人眼睛都要看直了。 周老头看着那些眼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扯了周英英的袖子就给她挡上,“伤风败俗!丢人现眼,还不给我回去?!” 他擒住周英英的一只手,看了眼周边的人,最后铁青着脸看了眼顾京元,“顾二郎,今日之事是我们周家没有管教好闺女,你莫要怪罪。报官一事……我看是不必了。” 周老头语气气冲冲的, 扯了周英英就要走,再不看顾京元一眼。 似乎也是觉得在顾家面前落了面子。 “顾家自然不会为了此等小事报官,但也还望周老爷子管好自家人,莫要再出来坏我名声。”被闹了这么一通,没得到正经的道歉,顾京元也是有脾气的。 他对着周老头的背影替身喊了一声,长袍玉立,身姿不凡。 周老头头次被一个小辈教训,还是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哪里气得过,忒了两声之后转过身,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就算没有我们周家,你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你如今后头不是正跟着一个吗?想来是正新鲜些,这才瞧不上我们英英!” 陆青黛:“……”这又干她什么事? 正要回嘴,顾京元那边已经挡在她身前掷地有声了,“看来周家胡言乱语的习性是从老一辈传下去的,是不是只要看见谁身边多了个生人,你们周家就要这样猜疑啊?怪不得青天白日的周大娘子就敢跑出来污我名声,想必也是周老爷子你管教有方啊。” 他不急不躁,坦坦荡荡,面上毫无窘迫之色,大家心里自然而然的偏向了他。 况且没看见人家姑娘带着顾家小妹吗?顾家是爱学问的人家,兴许是顾京元特地给小妹请的女夫子呢。 由于顾京元如今已经举人名头在身,大家自然不敢往坏处想他。 倒是在一旁奚落起周家来,周老头的脸色更青了,正准备开口再来个八百回合嘴炮的,就被顾京元唬住。 “你平白滋生是非,污蔑良家女子,依我看还是趁早报官,好好查查你周家的买卖才是。” 周老头听到这话,登时就害怕起来,不得不低头服软,“不过是一件小事,是老头子我气坏了一时说出来的胡话,顾二郎莫要往心里去,莫要往心里去,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小辈的,再不到你面前生事。” 说完,周老头对着陆青黛弯了弯腰,强撑着扯了个笑脸道了歉,就扯着周英英离开了。 周英英想逃,却挣脱不住,只能浑身颤颤巍巍的被扯着走。 热闹看完,人群散去。 顾京元这才有空将视线投射到自己小妹和陆青黛身上,他语气软了些,带着些关切,“刚刚可把你们吓到了?” 陆青黛轻轻摇头,顾念安却是咬牙气愤,“那周大娘子实在太不要脸了些,缠着二哥不说,还骂上了青…陆姐姐!着实过分!幸好二哥你没有答应她,要是娶回家了不知道有闹腾……” 小姑娘气呼呼的,表情格外生动,顾京元摸了摸她的头,带着两人往家走, “没吓着就好,陆二娘子抄的书,今日可交给掌柜了?” “顾二郎君教得好,我抄完了交给掌柜,他很满意。” “那就好。” 顾京元默了一瞬,等三人行至了村道上,才斟酌着语句开口,“方才连累了陆二娘子,污言秽语恐脏了娘子的耳,京元在此给娘子赔罪。” 他一脸正色,陆青黛突然被他逗笑了下,“又不是郎君你骂的我,怎么倒是郎君来给我赔罪?” 顾京元看她一眼,收敛眼色,“若不是我,娘子也不会被他们折辱…” 他似乎还有长篇大论之势,陆青黛连忙抬手制止住他,“郎君并未让我受辱,郎君不必过于在意。不若想想周大娘子为何突然来街上堵你…” 顾念安听到此也小声加入两人之间的话题来,“是啊是啊,大哥嫂嫂都拒绝周家两年了,她怎么偏生这个时候缠着二哥,难不成是真的想嫁给你把你留下来当官?” “方才她不愿让我们告知周家,却不怕报官,相必后头指示她的人是为官的。”顾京元摇摇头,想起当时陆青黛阻拦自己报官的举动,又问,“想必陆二娘子当时已有察觉,这才不让我报官。” “顾二郎君前途无量,自然容易招人眼红,她那般有恃无恐,报了官怕是得不到什么好,郎君还要科考,此时应当避免节外生枝才是。” 她的话语温和又妥帖,让顾京元听着感激十分,看她的眼神比之前更柔和了几分。 恰似高飞的鸟遇见参天的树,他们之间的衣摆短暂触碰一瞬,又都不约而同的退后了半步。 顾京元应下,几人离家还剩百米距离时,他欲言又止,最后憋红了脸才把人叫住。 “陆二娘子…我这些日子询问了不少人,都,都未曾找到你的族叔,不知是换了地方还是…”顾京元蹙着眉,温润的脸上有几分纠结,看向陆青黛的眼神也有几分心疼。 他不再讲下去,反而换了话题,“顾家虽然清贫,但娘子的食宿还是能够包揽的,你若是愿意,再找到你族叔之前,不妨在顾家住下,给念安当个夫子?” 一个她随口胡诌的人名,自然是找不到的,倒是难为了顾京元,竟还真的为此费心费力。 陆青黛没有拒绝,顾京元隔着帷帽也看不清她的神态,只好又笨嘴拙舌的安慰道,“或许过些时日你的族叔亲戚就被找到了,娘子不必过于伤怀。” “若是娘子还有其他的亲戚投奔,我也愿意为你打听一二。” 顾京元觉得自己的嘴是越说越糊涂了,说着说着就成了赶人的意思。 连忙又补救一句,“我不是赶你走…” 陆青黛轻笑着点头,撩起一小块帷帽,影影绰绰的跟他对视上一眼,“我知道的。” 顾京元慌乱的心镇定下来,看上一眼便不敢再看,转而别开头去,“娘子知道我就好。” 两人的称谓似乎近了些,但举止之间还是注意着分寸,一个优雅矜持,一个恪守自持,若不是其中之人,根本觉察不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纷乱。 “嫂嫂怎么站在外头迎我们?”顾念安牵着陆青黛的手摇晃了下,便朝着前头跑去,“姐姐,我先去看看。” “小心些,别摔着。” “小心着别摔。” 后头两人异口同声,顾京元默的又拉远了些距离。 殊色惑人,饶是陆二娘子再怎么国色天香,都不是他一个穷书生能够沾染上的。 他们都是彼此的过路人。 心里暗暗的告诫自己,陆青黛那边就检测到他的好感值在65-75之间摇摆不定,最后堪堪在72停下。 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向前方的顾念安,同时听见系统发出的电子音。 【系统任务:言执玉的好感值加1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90以上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一点的生命值】 【言执玉当前好感值:85】 顾念安跑到了王氏身边,王氏笑着拉过她站在一边,然后看着陆青黛和顾京元的身影微微顿住。 原本觉得陆二娘子跟二弟已经足够相配,但想着在院子里头的人,王氏却暗自苦涩。 还以为能跟陆妹妹多待些日子呢,愿望终究是落空了。 “陆妹妹,你可来了,你瞧,院子里头的是谁?”王氏上前笑着拉过陆青黛到跟前来,然后半搂着人站在门口,压低声音道,“妹妹你若是不认识,我立刻就将人赶出去。怕不是什么人看上了你的容貌,抢着认亲呢。” 言执玉在王氏说他们来了的时候就已经起身站在离门三米之外的地方等候,只是透过间隙窥到的人影渐渐和脑子里的记忆重合到了一起,他登时觉得足有千斤重,再难迈开一步。 青衣莲步,腰若束素,肩若削成,言执玉恍惚一瞬。 看见陆青黛撩开帷帽去看她身边那人,言执玉的心情更是密密麻麻的缩成一团,想开口,却没了说话的勇气。 就如同他想跑过去将人拥入怀中却迟疑在原地一样。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陆青黛小声安抚了一句王氏,这才转向言执玉。 她未脱帷帽,仅透过其中间隙就看见言执玉微微捏紧香囊的手。 视线微微往上,还是当初模样。 她到底是内心波动了一瞬,苦涩挤出一抹笑来,随即敛了神色,将帷帽轻轻撩开,低声唤他,“阿玉,别来无恙?” 她的声音过于平静自持,像是山林间酿出的醇厚清酒,无风无雨,亦能自在安康。 言执玉望她一眼,掩下真实情绪,支起笑容,上前几步,“一切安好,了了在此,是否一切都好?” 看到两人之间熟稔的氛围,王氏也放下了心,只要不是骗子就好。 陆青黛却不直接回话了,看向他的眼神饱含戒备,语气也转而凌厉了几分,“你如何在这?” “言尧偶然见得了你的墨宝,我便来了。” 他的嗓音温柔如清风,萦绕在侧,陆青黛抬眼看他,随后别扭的收起眼神,只是问,“既然见到了,便回去吧,把我的信给我爹娘。” 她没有留人之意,言语间甚至有几分厌弃的滋味,言执玉垂眸片刻,附在香囊上的手顿了顿,继而还是小心翼翼的将它笼进袖口里头。 “好,都听你的。” 陆青黛进了里屋,王氏连忙招呼着人坐下,言执玉婉言谢过,“有劳王嫂子照顾了了这些日子,日后若是需要帮忙的,尽可来镇上的书局找我。” 王氏客气应下,试探性的问了一嘴,“言大郎君既然是陆妹妹的亲戚,那此次是来将人接去的?” 言执玉并不在意她的问话,礼貌的答,“若是了了愿意,我自是想将人接去的。” “不知言兄是陆二娘子哪方亲戚?” 言执玉的言行举止着实高雅,一身天青色的宽袖常服,身上像是隐隐笼着一层纱,除了面对陆青黛的时候露出几分小心来,其余时候温和中杂夹着冷淡,总是会令生人望而生畏。 虽然顾京元对他也生出几分敬佩景仰的心绪,但不知为何,隐隐约约的却是敌意占据了上风。 言执玉这才将视线投到顾京元身上,见他生的周正俊朗,他眉心微微蹙了一瞬,而后微微颔首道谢,“听闻顾二郎君明年就要参加春闱,果然心思细腻。我与了了青梅竹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情分同旁人不同,前先她因故失踪,我特地来寻她,顾二郎君不必担心我会害她。 了了的一切决定,我都会支持。” 顾京元回道,“原来言兄是青梅竹马的兄长,那竟放心陆二娘子一人出来闯荡?” 眼前的人一看就是高门大户,既是高门大户,身边还能缺了人手和银子不成?结果陆二娘子都从京城到江南待了这许多日子了,他才堪堪找来,岂不是说明他压根就对陆二娘子没上什么心? 而且,陆二娘子是来江南找族亲依靠的,宁愿远下江南都不愿意依靠自己的青梅竹马,可见陆二娘子对这个人并不算十分信任。 顾京元看言执玉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考究,宛如在看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负心汉。 “我自是不会放心了了一个人,她此次出行是特殊情况,其中缘由,想必也不必特地费心讲给顾二郎君听吧?” 了了半年前棺椁就已下葬,他确实是不知了了怎么一人出现在这个小地方的,莫非…他淡淡看了一眼顾京元,不再说话。 言执玉虽是看着顾京元,但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陆青黛房里头的动静。 陆青黛拿了书信,言执玉就下意识的过来靠近她,带着些商量的意味,“了了,你不愿我留下,那我派言尧跟着你可好?他熟悉你,行事也谨慎,放在你身边我也安心。” 言尧她自是认得,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帮我把信给我爹娘,你趁早回去吧。” 她递过去两封信,同为青色系的衣裳凑近了些许,她的袖子轻轻搭在他上头,指尖划过他的袖口。 “了了就没有别的话跟我说吗?”他舍不得她的触碰,兀自失态,拽住了她一角衣袖,将人的距离拉的近了些,“你走…离开的这大半年日子,除了这个香囊,你没有给我留下一丝的怀念之物。” 说着说着,他眼圈竟有些不争气的红了,说出来的话像是安慰自己,“他们都有,就只有我没有,你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一句。现在好不容易才见上面,了了就不愿意跟我多待上一会吗?” 陆青黛少见他这样子,一时之间倒是看愣了一瞬,葱白的指尖下意识就要拂上他的脸,察觉到不对,又急急的撤了回去。 “别哭。” 最后只是这么讲了一声,但已经胜过从前。 言执玉不敢去牵她的手,眼睁睁的看着那双柔荑从眼前掠过,只得暗自怨恼自己的规矩礼仪。 “你先把信送回去,要你亲自送。”陆青黛斟酌着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后抬头同言执玉对视。“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这大半年的事情。” “当真?”接过信,明明没有一个字是为自己而写,但言执玉眼底的惊喜还是藏不住,他一边说话一边小心观察着面前人的呼吸起伏,一寸一寸的将人看个仔细。 陆青黛点头,实在是没有想到他找到她的时间这么快。 她的书今日才摆出去,那他口中的墨宝便只有可能是她给顾京元题的字了。 他和言尧倒是敏锐。 顾京元也是粗心。 “可我不放心,了了。”他略退了退,保持正常的距离,整个人的眼神还是死死的盯着陆青黛看,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一般。“你与我一起回京城好不好?等见了人,我再陪你回来。” “若是我同你回京城,必定会惊动他们。” “我不在乎。” 言执玉无所谓的笑了一下,拿着信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眸光如水,引人沉溺。 陆青黛怔了怔,而后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爱去不去。” 给他惯的。 见她走的还是毫不犹豫,言执玉没有半分生气,反倒是想起什么事来,眼眸中含了几分笑意,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低头,“我错了,了了莫要生气,我明日便启程。” 陆青黛进了屋,顺手将跟在她身后的顾念安提溜了进来。 言执玉离开了,言尧还是被他留下了。 充当暗卫,不得随意出来。 顾京元看着他们离开,就进了厨房做饭去了,今日顾鹤乡还未回来,刚刚只有王氏在家。 “青黛姐姐,刚刚那个哥哥怎么喊你了了啊?是小名吗?”顾念安是个懂事的小姑娘,直到如今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就比如现在绝对不能问姐姐要不要走,为什么来之类的话题。 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陆青黛轻戳了戳她的小脸,“嗯,是小名。” 两人又聊了一会,等顾鹤乡回来了,顾京元才在外头喊吃饭,他的手艺着实无可挑剔,跟陆青黛也算是不相上下,只是在顾家不会 有人强迫陆青黛煮饭干活就是了。 还未开饭,陆青黛突然喊住他们,带着歉意的行了个长揖,“今日给嫂嫂兄长添了麻烦,失礼了。” 王氏连忙扶住她,“无事无事,陆妹妹有所不知,你那兄长来,光是粮食水果被褥衣裳都拿了好些,举止有礼,生的又端正,怎会给我们添麻烦?” 粮食水果陆青黛没瞧到,但是被褥衣裳她却是瞧见了的。 她卧房里头都换上了新的更为柔软的被褥,支了帷幔,放了熏香,里头也添置了不少的物件,多了好些时兴的衣裳和料子,鞋也多了几双。 怕是恨不得连房子床榻都给她换了去。 桌上多了她素日里爱看的书,还放了不少精致但不扎眼的首饰,最主要的是,枕头旁边还放了几百两银票。 似乎是担心她一个女子带大额银票会被盯上,甚至还放了几包碎银。 可谓是细心妥帖。 陆青黛浅笑一声,看着王氏,将已经想好的说辞说出,“他原同我青梅竹马,好生亲近,可后来我同他起了纠纷,便不再同他来往了。大半年前我染了重病,本已病入膏肓,以为死期将至,更不愿见他。 家里人让我远下江南寻族亲求药,可我途中不慎和护卫冲散,这才孤身一人。 不知是不是心境的缘故,虽然还是身体孱弱,但不似之前一般无力了,感觉已是大好。 江南风水果然养人。” 她似随口一提,但是王氏听得却揪心,“陆妹妹此次免去病痛,定然是前世行了大善。日后定会身体康健、平安喜乐。” “承姐姐吉言。” 顾京元没说话,只是拿起汤匙,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鸡汤,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心疼。 “谢过郎君。” 陆青黛勾起唇角,柔柔看去一眼,就让刚刚紧皱眉头的顾京元敛了神色。 “娘子体弱,该好生将养着,明日不如同我一起去药铺看看,看过大夫才好安心。”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太适合说这话,顾京元又找补了一句,“趁早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一人在外,你家人难免担心。” 陆青黛舀了一口鸡汤,定定的看着顾京元,“我定然是要回去的。” 听到这个答案,王氏和顾家两兄弟都不意外,毕竟人家只是借宿,虽然这近十日的相处大家都有了些感情,但人生如旷野,四面八方都是方向。 顾家留不住她。 相对于他们的早有准备,只有六岁的顾念安悄然红了眼眶。 她放在桌上的手小心的避开碗,放到自己的膝上,狠狠捏了自己一把,这才让自己保持乖巧的模样。 “可是我要带着你们一起回去。”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愣怔了。 “陆二娘子莫要说笑。”到底还是顾鹤乡这个时候最为稳重,他拍了拍王氏的背,帮她顺刚刚差点呛到的气。“陆二娘子心善,但顾家此时是个拖累,不该绊住了你们的路。” 他们之前做的最好的打算就是将二弟供上去,考个进士外调做官,然后他们一家跟着二弟,离开这穷山恶水的胜溪村就好。 也算是没有辜负爹娘临终前的托付。 只是还得熬个一年半载的。 若是二弟没有考上,兴许熬的更久。 如今听到陆青黛要将他们一同带上去,他们内心都是下意识的惊慌,除了对未来的迷茫,还有着一种不切实际的松软感。 似乎一脚踏在云朵上,一脚却踏在虚空中。 “顾二郎君绝非池中之物,胜溪不是他的归宿,来日他金榜题名,顾家便可飞黄腾达,怎么会是拖累?”陆青黛笑着将勺子放下,“再者,嫂嫂兄长收留我,于我便是有恩,能够帮一把,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她的话饱含深意,绝不是字面上想带顾家进京的意思,顾京元听着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 “嫂嫂兄长和顾二郎君不必担心,我未有胁迫之意,只是京城繁荣,大家理应见见才是。” 顾鹤乡和王氏虽是大哥大嫂,但家里的大事一向都要请教顾京元,此时听了陆青黛的话,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家二弟。 顾京元脑子嗡了一瞬,蓦然想到当初窗前题字,烛火明明灭灭,灯下美人言笑晏晏,对他说要走出去看看。 “好。” 片刻,他们对视,他听见自己答应下来。 像一颗怀揣着希望的火种,迸发,闪耀。 ---------- 作者有话说:我们言执玉会暂时消失个几章,等他回来就会有新的人物出现啦! 还有,现在是胜溪村副本,主线任务在京城。 之所以没有将青黛直接投放在京城,就是为了让她先和小顾联络感情的! 小顾现在对青黛还算不上男女之间的喜欢哦~顶多算是亦师亦友,赞赏拥护比较多,他现在不敢有那个心思,而且小顾顾虑的比较多,他是养成系的…… 不是所有的男主青黛都会收的,这个我们以后看情况~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啦,万事如意!! 第6章 被他隔着衣袖攥住了手腕 这天顾京元凭着一腔孤勇答应下来,顾家的人都没有劝阻。 他们一心一意的相信着他,相信着顾京元不会做出让他们后悔的决定。 但就算是后悔了又怎样呢? 他们一家能够团圆,哪怕输了败了,甚至是死了,也比世上许多人要幸福了。 先前只有顾京元烦心初春上京之事,顾鹤乡和王氏只需要给他备够盘缠,但现在不同了,要举家上京,操劳的更加多。 不过陆青黛也提前叮嘱过了,让他们小心收拾,莫要让有心人知晓了,到时候指不定如何下绊子。 他们答应下来,这几天都忙着在田里耕作,回来的晚,他们要先把田地处理好了,之后找人家卖出去换成盘缠。 顾京元还是日日要去私塾教书,家里头只剩陆青黛和顾念安两个人。 哦,还有一个在外头树上充当护卫的言尧。 陆青黛在教念安念诗,两个人在顾京元书桌之前,陆青黛捉着小丫头的手一边给她念一边带着她写,“提笔要轻。” 顾念安点头,顺着她的力道轻轻带动笔尖。 两个人在里头岁月静好,刚刚习完一篇字,就听见外头有些动静。 有人在外叩门,“顾家有人吗?有人吗?我是官府的,是来送顾举人的赶考的盘缠的!” 顾念安还小,听到是来送盘缠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刚准备回应,就被陆青黛一根手指压住嘴唇,轻声安抚道,“念安忘了,你二哥 为何不愿意去官府领俸禄和盘缠?” 刘富针对读书人,更是嫉恨顾京元,因此顾家这些年难免谨小慎微,能提前避开就会提前避开。 秉承着宁损万两金,不亏一人命的原则,顾京元根本就没指望去官府领银子,这是跟家里讲过的。 所以如今外头来人实在是不合常理。 外头人还在叫唤,“有人吗?我是来送顾举人盘缠的!” 陆青黛拍拍小姑娘的肩,道“念安待在房里,不要妄动。” 说着便走了出去。 外头的人见到有人出来,也不叫唤了,却是一双眉目紧紧的盯在了陆青黛身上,惊叹之余还不忘记跟后头的人使眼色。 后头身穿官服的刘富透过木栅栏看到来人,本来趾高气扬的姿态立刻收了回来,脚往里一收,正了正衣冠,轻咳了两声,上去将原本叫唤的官吏挥开。 他近而立之年,模样不丑,算得上清秀顺眼,一身官服在身添了几分气质,一眼看去倒是有些做派。 “这位娘子是?”他难得抬手作了个揖,眼神却是盯着陆青黛不放,透露出几分精明的意味。 陆青黛佯装不知,冲他莞尔一笑,刘富的脑子都要冲花了,只瞧着她看,连她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还是身边的官吏提醒了好几句才反应过来。 “这位官员好生无礼,同你说话都不带搭理的。”陆青黛不满,斜睨了他一眼,看得刘富心头乱颤。“既然如此,何必前来送盘缠?” “在下失礼。” 在美好的事物面前,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在意自己的形象,刘富也不例外。 他挨了骂,心思却巧,立刻即低声赔罪,随即就让人将本不打算拿出来的银子拿来。 他双手要递给陆青黛,小心仿若珍宝。 陆青黛却不愿接了,“听闻如今主管胜溪镇的官员最是讨厌读书人,怎么会派你前来专门给我们拿银子?” 刘富被这般直白的点名,表情难看了一瞬,但眼珠一转就为自己辩解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家大人已经知错了,所以今日特地派我们前来将顾举人的盘缠送来,免得日后误了他的行程。” “当真?”那美人明显开心了一瞬,刘富瞬间觉得自己的话是讲对了大半,立即再接再厉。 “何止啊,我们家大人还说要将这些日子顾举人没领的俸禄给补上呢。”刘富上下将陆青黛扫了个正眼,言语间向她靠近了一步。 陆青黛不动声色的往外头看了看,拉开距离,又问,“这位官员当真是个会办差事的,那便有劳了,我替顾二郎君谢过你。” “哪里担得起娘子一句谢。”刘富连忙推辞,心里却觉得这小美人当真是好骗,“只是不知娘子与这顾家是何关系?” 刘富本以为自己问的足够慎重,却没想到面前的小娘子径直冷了脸,“我方才跟你说了几遍,我是借宿顾家的客人,顾家于我有恩,敢情我说的话你是一点都不带听的啊,难不成方才说的盘缠俸禄都是哄骗我?!” 陆青黛气的将钱袋又丢回给他,喜怒形于色,一副嗔痴怒骂的样子格外生动。 “岂敢岂敢?我们怎敢哄骗娘子,又怎敢怠慢顾举人?”刘富连连摆手,不自觉的就落了套。 身后跟着的官吏:“……” 最敢怠慢举人老爷的怕就是只有他们大人了吧。 现如今见着漂亮小娘子就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恨不得把眼睛都蹦出来。 呵、忒! 不要脸! “既不是哄骗我,今日就把顾二郎君的盘缠俸禄给我,免得日后你上头的官员又厌恶起读书人来,压着又不肯给了。”陆青黛微微骄纵,仰着下巴略带着些傲的语气,把刘富唬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刘富是个官,但是见过的世面实在是少,没有魄力也没有手腕,一时见着这样天姿国色般的人物,又被她一句一句的点拨着,登时就弱了气势。 见他就要从衣袖里拿银子,一旁的一个长得憨厚老实的小吏立刻就拦下了他,然后带着歉意的笑将刘富拉开到一旁咬耳朵。 “大人,咱们不是预备着抓了顾京元的家里人逼他娶了周家那姑娘,日后留在这任您磋磨的吗?” “磋磨什么磋磨?!”刘富差点就要动手打那官吏一脑袋了,后知后觉自己声音有些大,立刻把头缩了缩,“你没听见那小娘子视顾家如救命恩人吗?磋磨了顾京元,若是日后她怨恨本大人如何是好?” “可是她不过也只是一个乡野村姑,大人您喜欢强娶了就是,何必那般在意?”这个小吏悄声嘟囔了一句,想着陆青黛,感觉眼神都变的邪乎了起来。 刘富暗掐他一把,“你个糊涂东西,虽然本大人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何曾见过我强迫过良家女子?你个没眼力见的。” 说完,瞪了他一眼,刘富转身堆起笑脸,将身上所带的银子尽数给了陆青黛去。 陆青黛也不客气,拿了跟他道谢,“替我谢过你们大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顾家的盘缠下来了,其他学子的想必也下来了,你们大人果然是宰相胸襟!” 她刻意捧着,眉目弯弯,看得刘富那颗沉寂多年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毫不在乎的就应了下来,“自然!” 送了盘缠,刘富没有多留的借口,只好依依惜别道,“还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我姓陆,家中行二。” “这顾家房屋实在是简陋,镇上官府设有雅居,不如陆二娘子去那…”刘富的话还没有讲完,后头的官吏就戳了戳他,示意他往后看。 他蹙着眉回望过去,吓得一惊,脚步都踉跄了一下,“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刘富刘大人。”顾京元是跑回来的,步履匆匆,已快深秋的时节,他的额上却敷了一层薄汗。 他几步挡过来,将陆青黛护在身后,对着刘富道,“听小妹说今日来了个有些眼熟的大人,我一想便是您,便急忙赶来了,陆二娘子应当没有冲撞您吧?” 顾念安哪里是肯乖乖躲在屋里不出来的人,在陆青黛刚出房门时,她就扒着窗户悄悄看了。 觉得这个人有几分眼熟,也知道家里人和官府的大概关系,她心里就一直扑通扑通的跳。 急个不行。 不敢让青黛姐姐单独应对这副局面,她便从顾京元卧房里头的窗户翻了出去,沿着小路跑到镇上的私塾偏门,喊了二哥快来。 好在他们家到私塾正常走路也不过七八分的距离,她一跑一回,顾京元来的时候刚巧碰见刘富想将人诓骗回镇上去。 刘富见到他就烦,这人长得好学问好,偏生心气还高,他怎么从银钱上克扣他都不知道服个软。 久而久之的,他们便结下了这个不大不小的梁子。 他只想将人拘在胜溪,好好让他服个软,偏生顾京元争气,考了举人还不够,还能往上再考一考。 刘富是又气又眼红,这才找了胜溪村里头的周英英,想让人把顾京元拴在胜溪,哪都不能去。 结果周英英也是个鬼精灵的,不仅没有成功,还活活的坑走了他二十两银子!! “大人好生无赖,竟然装作普通官吏骗我。” 虽然根本没被骗到,但着不妨碍陆青黛说上这么一说,她站在顾京元身后,愤懑不平的看着刘富。 刘富悻悻的耸了下肩,露出八颗闪亮的白牙,“嘿嘿,我…我不是有意欺骗陆二娘子的。咳咳咳,那个,顾京元,你的盘缠本大人拿来了,俸禄也在里头,本大人还有事,先走了。” 见顾京元看过来,一副要说教他的样子,刘富退后半步,抬手挡住,眨巴着眼跟陆青黛招呼,“失礼失礼,陆二娘子莫怪。改日我定向你赔礼道歉、赔礼道歉。” 他走的匆忙,刚好碰上气喘吁吁回来的顾念安。 陆青黛忙上前将人牵住,看到她的裤脚衣摆都添了不少脏污,心疼的不行,“念安没事吧?” “姐姐你没事吧…”她打量了一下局势,似乎没有想象中严峻的样子,那个官员也是和蔼可亲的跑掉了,根本不像自己以为的会凶神恶煞采用暴力,好似白白的叫二哥跑了一遭。 又抬眼看了看青黛姐姐的样子,似乎也不是无以应对,顾念安开始揪着小衣裳了。 “无事。” 顾京元回答一句,摸了摸顾念安的脑袋,让她先进去屋里头等着。 陆青黛却被他隔着衣袖攥住了手腕。 “我有些话,想问问娘子。”他脸上还有些汗珠和红晕,就这般定定的看着她,陆青黛点了点头。 “什么事?” “我记得…”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重,像是在教训人,他收住嘴,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我记得同娘子说过顾家与刘富的关系,娘子为何还要出来同他见面,他虽不至于杀人放火,但也很可能给娘子使绊子……娘子为何不躲着?” 陆青黛扬了扬手中的钱袋,微微挑眉,“我若是躲了,顾二郎君的盘缠和俸禄便是拿不回来了。” “拿不回来便拿不回来吧,只要我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来烦心我。只是娘子此番替我出头,日后怕是要被他痴缠着了,往后娘子还是尽量多避上一避吧…” 陆青黛将钱袋往他怀里一塞,拍了拍,“不过一个小小官员,怎么就值得避了?” “避开他会减去许多麻烦。” “可这些麻烦只是避开了,并不是没有了。它仍然在这,你没有解决,日后只会滋生更多的麻烦。” 顾京元攥了攥拳,不知该如何反驳。 但双眼已经赤红,心里开始泛起自责。 确实,他面对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才会连累家里人同他一起遭罪。 “顾京元,你知道吗,京城的势力网比你想象的更大更深,太子和七皇子两派掌握着朝堂势力,脉络纵横,人情复杂,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你觉得胜溪这个地方是压抑了你十几年的牢笼,难道你就不怕京城会是下一个牢笼吗?” “左避右避,避无可避。” “若是在胜溪你尚且不能应对,那到了京城,便会如螳臂当车,粉身碎骨。” 陆青黛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又毫不遮掩的点出了他未来的最大困境,眼中眸光闪闪,这让顾京元再次对两人之间的阶级产生了浓重的自卑感。 他是读书人,面对刘富的打压,他躲不过去,其他读书人也都躲不过去,所以只能坐实了刘富打压读书人的名声。 为官为民之间本就隔着一层天壑,与其说他反抗不了,倒不如说是不敢反抗。 所以只能一心一意的考取功名,将家人带出深山。 可陆二娘子说的实在有理,一山放出一山拦,既然躲避不了一辈子,那就应该学会应对的方法。 顾京元渐渐回过味来,却带着更大的疑问,他看到陆青黛鬓边的发丝轻轻扬着,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一双眼睛更是凝着笑意,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不自知的温柔,“娘子为何要告知于我?又为何要带我一家上京?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报答借宿之恩?” “我确信,顾家对娘子仅有借宿之情,更是不可能无意中帮助过娘子什么,娘子为我们处处思虑,步步考量,究竟是为何?” 他眼眸里思忖,一个刘富都让他心生畏惧,若是陆二娘子真的想对他们一家做什么,他纵然反抗,想必都无半分还手之力。 陆二娘子的学识见闻当属上品,昨日来的言大郎君更是气度不凡,这般尊贵的人物,为何就跟自家扯上了关系? 陆青黛怎么可能说是因为系统任务才靠近他的,更不可能说是知晓他未来未定之事可怜他才对他多多提点,顾京元到底是替身女主沈静未来的第一个男主,心气是有的,她怎么能够折辱人家。 况且,男人,就是自己调教出来的才最有意思。 看着他按自己设想的方式成长,看着他一步步变得稳重踏实,看着他蜕变成为人中龙凤,最后却仍旧依偎在你身旁求你疼惜的感觉实在太好,陆青黛当然不会放。 她突然凑近一步,由下往上的慢慢扬起头,清茶香味挨在不远处,他略一俯身就能靠近。 “郎君可知梦里南轲?”不等他后退,陆青黛就将距离拉了开,抬手递去一方丝帕,微微含笑,“郎君于我是梦中人,称心难求,没想到一场遇难得见,那便是缘分,嫂嫂兄长又留我住宿,念安更是乖巧懂事,我待你们好,不对么?” 她说话总是习惯说三分留三分,功利和情感皆要给人讲个清楚明白才好,于是便继续道,“更何况,我信郎君来日必会金榜题名高中进士,所以今日我带顾家上京、提点郎君一二、提前为你们铺路,不应该吗?” 顾京元愕然,眼眸里的神采忽明忽灭,对陆青黛一番有情 有理的话愣是开不了口。 “郎君本身就是利益综合体,我不过比其他人先发现了你,先行招揽有错吗?”陆青黛再次将手帕往前伸了伸,满意的看着他错愕的表情,一颗汗珠从眉骨往脸侧滑去,“只有郎君好,我的未来才会更好,所以郎君你……” “是不愿吗?” 双瞳剪水,素白的手执着那方丝帕,站在他跟前,温婉美丽,就连 嘴角略略向上的表情都格外迷人。 顾京元手提至胸前顿住,低下眉眼,用了好大的气力,最终还是手往前一带,将那方沾染陆青黛气味的手帕收到怀里,“娘子莫不是狐仙下凡来蛊惑我的……” 陆青黛被他逗笑,“郎君博文群书,竟连志怪故事都读了。” 这话有些取笑他的意思,但顾京元听来却不是,他认真解释,“娘子若不是,怎会这般知我心意,懂我心思?” “我是真的偶然遇见顾家,只是恰好同郎君有缘。”陆青黛带着他进去,“答应了,可就不许反悔了。” “什么?”同她上京是一早就答应了,顾京元只想到一种情况,他诺诺道,“若是我未有高中,岂不是白费了娘子招揽之心?” “无论成功与否,郎君都得是我这边的人。” 她冲他微微挑眉,而后不再管他的纠结,直接进去找了窝在自己房里的顾念安。 【宿主,顾京元当前好感值为75。】 【嗯,知道了,你盯着刘富那边,这里暂时不用管。】 她敲了敲顾念安的门,“念安,出来让姐姐看看。” 声音带着关切,系统默默腹诽,宿主对这些男主都没这么在意,倒是对这小丫头上心,之前一直让它注意小丫头的情况呢! 不然宿主怎么可能知道小丫头去喊顾京元的路上摔了好大一跤。 顾念安在里头慌乱的将自己的外衣罩上,应了一声就跑过来开门。 “青黛姐姐…”她有些窘迫,看着自己脏扑扑的衣裳下摆,又看着面前干净美丽的陆青黛,对着朝她伸出来的手第一次摇了摇头,“我…我去换一件衣裳。” “回来。”陆青黛手一勾将人半搂进怀里,然后就听到顾念安轻嘶了一声,“怎么了,弄疼你了?” “没有没有,是我身上脏,姐姐别抱我了。”顾念安忍着疼,小心翼翼的从她的怀抱里挣脱。 陆青黛板正了脸,蹲下身子跟她对视,故意凶巴巴道,“巧诈不如拙诚,念安自己告诉姐姐,不要让姐姐自己来脱你的衣服。” 顾念安到底还是个孩童,被她这么一讲,以为自己犯了多大的错,眼里忍不住就红了。 明明自己身上还疼着,可她就已经小心翼翼的开始道歉了,“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撒谎骗你的,我……是个坏孩子……姐姐不要对我好了……” ---------- 快进入推荐期了,大家如果喜欢的话多多点点书架催更啊~ 多跟我互动互动嘛,作者是大活人!! 不喜欢的话可以离开,不要留下骂我的话谢谢,我是一个心思敏感的可怜小作者,会很在意的,是那种半夜做起来都会想为什么要骂我的在意。 祝大家看书愉快!! 多跟我互动!互动!! 第7章 任由温香软玉满怀 幼年丧母,纵然王氏和两个哥哥都待她这个小妹好,可王氏要出去做农活,大哥二哥也没有时间时时看顾她,她一个小女孩待在村子里,碰上同龄人有爹娘倾诉,她自是敏感了几分。 就是因为懂事的太早,顾念安在家里面总是乖巧乐观的,像个小太阳,在外收到的所有委屈都自己悄悄消化,以至于王氏和两个哥哥都没有关注到她的自卑怯弱的情绪。 有这种情绪的也不止她一个人。 陆青黛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轻轻揉捏了一下,“我还没有谢谢念安呢,谢谢你去帮姐姐喊人来,是怕姐姐被欺负,对不对?” 顾念安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二哥也没帮上姐姐的忙,姐姐根本就不用我去喊人。” “念安还记不记得,姐姐说过,一切和本意不同的变动都叫做付出。”她温柔的抬眼看她,打量着她身上的不同,猜测她会伤在哪里,“那姐姐今天还要告诉你,一切让你做出奉献亏损的事情,也叫做付出。” “如果付出得不到回报,那你就该想想这个人这件事,是否值得你付出了。” 她教导的话传进屋内外两人的耳朵里,皆是一愣。 陆青黛点了点她的鼻尖,“是不是伤着了?跟姐姐要说实话。” 被温柔的哄了一声,顾念安的眼泪更凶了,看着陆青黛就忍不住滴答滴答掉下来,她抿着嘴,一边说一边抑制自己的失态,“嗯…我走小路的时候踩在了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上,跌了一跤……现在、现在背好疼……” 她声音软糯糯的,像是陆青黛看过的懒羊羊。 小姑娘生的好,哭的时候也是梨花带雨的,陆青黛将人轻轻抱进怀里,避开她的背哄着,“姐姐知道了,带念安先去洗漱,等擦了药,换一身新衣服好不好?不哭了不哭了,念安是个很棒的宝宝。” 顾京元在外头看见她们抱在一起,又看见小妹哭得可怜,心里头也是一阵阵的难受,本就自责的心情更是五味杂陈起来,默默地去烧了热水给念安用。 陆青黛将念安哄好进房来到厨房的时候,就见顾京元往里头灶里添着柴,守着水热。 那张清隽温和的脸上眉头蹙着,双眼也带着湿意。 似乎是在思考自己的失职,没有注意到她进门。 顾家的一大一小倒还都是爱哭的性子。 陆青黛慢慢走过去,又是蹲下身子,跟坐在木头桩子前守着柴火的顾京元平视。 看着他慌乱抬眼,执袖要去擦的样子,陆青黛的眸光都软了几分。 无论是现实还是在这个世界之前度过的十六个年头,她都很少见到言执玉那些人有过脆弱要哭的时候,所以见到顾京元这般敏感又强忍着的模样不由得觉得新奇疼惜。 “郎君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要哭鼻子。” “我没有……” “嘴硬。”陆青黛的指尖拂上他的脸,轻轻的在他眼角下方点了一下,酥酥麻麻的,顾京元感觉眼中的湿意更加控制不住了,“这是什么?” 顾京元答不出话来,想到今日她说的话,又想到这些年兄嫂为他的付出、小妹今天的眼泪、他自己懦弱不敢作为的举动,他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陆青黛暗自恼了一下自己调戏他的举动,换了语气安抚他,“念安没事的,你也很棒,不哭了。” “娘子不必安慰我…我不是一个好哥哥…也不是一个好弟弟。” 拖累家里,惹得乡里乡亲不待见,还有流言蜚语… 陆青黛的手停在他眼前,微微歪了歪头,“要是你不是一个好哥哥好弟弟,他们又怎么会为你付出这么多?” “可我不敢反抗刘富,他…” “你不敢反抗是因为没有能力,没有人教你。不能单单只怪你。” 两人的距离悄悄的拉近,顾京元甚至能看清楚陆青黛脸上细小的绒毛,只是这个时候,他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面对陆青黛也只是像抓住了一方小舟,自顾自的倾诉,没有任何旖旎想法。 陆青黛一只手在他的膝上虚虚搭着,一只手轻轻抬着给他擦泪,“可我来了啊,我来教你。” “郎君怎么跟念安一个样子?” “要不要抱抱?” 她好笑的擦去他流出来的最后一滴眼泪,微微起身,在顾京元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抱住了他。 顾京元一瞬间连哭都忘了,僵硬在原地,任由温香软玉满怀。 陆青黛拍着他的背,语气带着丝丝的蛊惑意味,“有我在,不会让郎君受委屈的……” 她又略略退回来,半靠在他的怀里,两个人守礼的对视,偏生姿势亲密的过分,顾京元的眼尾微红,她没忍住,上手轻轻碰了碰,一片温润的触感,“郎君今日收了刘富的银子,也见了他的另一副样子,难道还怕吗?” 陆青黛虽说大半的气力全然卸在了顾京元身上,但一直蹲着难免腿麻,说完这话就踉跄了一下,往顾京元左边歪去。 “小心” 他将人揽进怀里,小心的避开堆放的柴火,而后扶着陆二娘子起身出了厨房。 此时他已经不再想什么劳什子的刘富了,见陆青黛微微蹙眉,似乎不舒服,他提了口气,担忧不已,“本来今日该带娘子去镇上抓药的。” “无事,只是蹲麻了有些晕眩。”绕开了沉重的话题,陆青黛也松了口气,拽着顾京元的袖子微微晃了晃,“郎君等水烧好就做饭好不好?我和念安都念着郎君的手艺。” 日过午时,平日这个时候陆青黛早带着顾念安吃好饭了,今天晚了许多,确实有些饿了。 顾京元注意到陆青黛的小动作,脑子里这才渐渐浮现刚刚自己和陆二娘子亲密的举动,不待说话脸就红了,咽了一口口水才答应下来。 将衣袖从陆青黛手里抽走的时候都有好些不自然。 陆青黛等腿不麻了,就进了浴房,给顾念安兑好了水温,查看她背后的伤势。 顾念安自从四岁过后就没让旁人给她洗过澡,此时衣裳带子被陆青黛拉开,她有些小小羞涩,将脑袋低低垂着,像一只小鹌鹑。 “这件衣服不能再用了,念安先穿着自己的,等明日我再带你去镇上买,好不好?”陆青黛拉下她最后一件衣裳,目光落在她背后青了一块的皮肤上,“摔成这样,还不肯告诉姐姐,今天罚念安不准吃鸡蛋。” 她让小念安进了浴桶,拿着帕子轻轻的给她擦拭着背后的伤,“念安以后有事一定要说出来,不要自己硬扛着,你还是个小孩子呢,不需要太懂事了。” 顾念安眨巴眨巴眼,缩了缩脖子,肩膀以下都泡在水里,嗯了一声。 陆青黛回了一趟房间,将系统空间里的伤药拿了出来,又回到浴房给人细细抹上,整理好顾念安的着装,最后用巾帕将她的头发绞的半干才牵着她回来看顾京元做饭。 顾京元刚刚也哭了,和顾念安一左一右的站在陆青黛面前,跟两只兔子一样,半点不违和。 认命的把他们安置在自己身边,又一人宽慰了一句,这才能够顺利开饭。 她刚执起筷子,一大一小就把她的碗里堆了一半。 笑着吃下,她说着明天要带着顾念安上镇上的事情,顾京元插了句,“明日娘子可否让我同去?你们两个人我有些不放心。” “自是要郎君跟着去的。”陆青黛开口,“只是有一事想问郎君。” “什么?” “今日刘富过来给了郎君盘缠和俸禄,看着也不像是要对郎君赶尽杀绝的样子,我反而觉得他看着精明,实则有几分傻气,郎君确定这么多年是他在迫害着胜溪的读书人吗?” 谁家仗势欺人,不喜欢读书人的官员会老老实实在顾家外围这个象征意义的破木栅栏外头等着人来开门啊? 刘富身后还有好些人呢,一人踹上一脚不比喊人开门来得快? “刘富管理胜溪镇,镇上学子无一不受到他的迫害,或是背后敲一闷棍,或是堂前调笑折辱,不是他还能有谁?”顾京元在学习上是个聪明的,但是在人际交往方面就浅薄了许多,略带着自卑的性格让他做不到长袖善舞,自然也没有多想过这些事情。 陆青黛拿干净的筷子反手轻轻敲了敲他的指节,“郎君这些年不曾去过官府和他正面有过什么交道,不如问问你私塾的同窗,看看他到底是在哪方面迫害了读书人,回来跟我讲讲可好?” 顾京元点头,“我答应过娘子不再逃避。若是真找到了他迫害学子、手段狠厉的证据定不会让他好过。” 陆青黛笑笑没接这话,换了话题,只是催促他用饭。 世上的人非黑即白的人少,大多数的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只不过是看到底哪面多罢了。 刘富嫉恨读书人可能是真的,但他还不至于丧尽天良的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不然顾京元哪能考得上举人和状元,早八百年就给他一闷棍,将人打杀了,岂不永绝后患? 不过这话她没有讲出来,真相是要自己发现的才有意思。 --------- 刘富回了镇上的宅邸之中,就靠着太师椅做着抱得美人归的美梦,笑了半晌挥手喊来小吏,“你去私塾里头的夫子和举人都喊来。” “大人这是要?”张全顶着一张憨厚的脸靠近他,那双平平无奇的眼睛满是疑惑。 “没听见你家大人我在小娘子面前说了要给学子们把路费都散发下去吗?难不成你要大人我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刘富作势要踹他,却被张全推开,换了方向凑到他跟前。 张全作出一副害怕惶恐的样子,贴心的开口,“那小娘子不过一无知女子,大人何必这般认真,她也不会去查,大人尽可以在她跟前说散发出去了就是。” “不成,这不成。”刘富白他一眼,“顾京元跟那些读书人熟稔的很,到时候一问便知,你快去把他们喊来。” 见劝他不住,张全赶忙又道,“大人,大人,他们人多嘴杂的,路上万一碎嘴了大人被传出去,岂不是平白让那小娘子听到了生气?而且等小人一来一回的,大人也休息不好,不如散发银两这件事还是交由小人来办吧。 小人一定给大人办的妥妥的,必让那些学子个个都感念大人的好。” 他笑的老实又憨厚,两只宽厚的手掌交叠在身前,看着跟刘富身边那些仗势欺人的官吏一点都不一样。 刘富嘱咐了一句,“切记要按数目妥善发下去。也不知道这些个学子是怎么了,个个都学着顾京元那个蠢东西,见到本大人就绕着跑,本大人是瘟神吗?” 张全的笑意僵硬了一瞬,随即安抚了刘富几句,就喊了平时跟自己关系最好的两个小兵,紧赶慢赶的去了私塾。 等他办完事情走出私塾大门的时候,顾京元那边才刚刚准备回私塾。 他出来的匆忙,未来得及检查完学子的作业,因此即使还有些放心不下,还是被陆青黛催着回了私塾。 出门前,陆青黛为他择去了发丝上不小心蹭到的一点木头碎屑,让他忍不住晃了晃神,似乎也恢复了些神智。 先前拥抱的举动可称为是安慰,但如今神智已清,他怎么能够占陆二娘子的便宜。 虽然想着君子莫为,但脑子里却总是被一些画面没由来的穿插。 或是这些日子的温书对诗,灯火寥寥,佳人在侧,或是她垂眸对他一笑时脸上染上的红晕,又或是今日厨房灶前那一个温软的拥抱。 心动难以抑制,但是理性占据上风,顾京元深知两人的差距,于是在陆青黛的手触碰到他发丝的一瞬就往后略退了一退,掩饰住面上表情,转而抬手向她行了一礼,这些日子好容易养出来的一点亲密刹那间又变成了两人初次见面时的样子。 明月高洁,不应染尘埃。 第8章 怎么就又扯上太子殿下了? “多谢陆二娘子,娘子今日教我的,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他客气疏离,跟今日午后用膳时有些不一样。 但陆青黛似乎未觉,手停滞在半空中不过一瞬就收了回来。 她的指尖微微蜷了蜷,细声细语嘱咐,“郎君快去私塾吧。” 顾京元抬头的时候发觉她眼眶似乎微微发红,却不敢细看,便只好弯下腰礼行的更深了些,表忠诚般的强调道,“顾家何德何能,受娘子这般照拂,日后京元若是真能榜上有名,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娘子提携之恩。” 谁想要他的感恩? 听到系统通报顾京元的好感值从75降到了72,陆青黛微微皱眉。 “顾二郎君是觉得我过于强势了吗?”她微微昂头,像是看明白了顾京元心中所想。 她直白道出,“是啊,我一个借宿在顾家的过路人,摇身一变成为了要助你们上京的贵人,身份天壤之别,郎君怀疑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我这个贵人,还对你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 你心里一定怕极了吧。 否则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同我划清界限?” 顾京元被说破心思,有些难堪,忙不迭的就要跟她赔礼道歉。 陆青黛却不再质问了,她微微抬眼,看他一眼,主动拉开距离,“既然我的举动和言语让顾二郎君心有芥蒂,那在郎君高中之前,我绝不会再多言,不会逼迫妨碍你,还请郎君放心。” 她和顾京元的经历算不上多,如今人家不过对她有几分爱慕,却算不上深刻,此时逼急了只怕会适得其反。 在顾京元心里,她是高洁优雅的,若是咄咄逼人就乱了形象。 不利于赚取生命值的事情她才不做。 顾京元愣了一瞬,而后点头,“多谢陆二娘子体谅。” “那郎君会不会后悔?”她稍稍歪了歪头,眼神温柔平和,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京元只把娘子当成恩人。” 溢出一丝苦笑,陆青黛点头,眼神却是稍稍黯淡了下去。 两人道别,一个转身回了房,一个静默了片刻回了镇上私塾。 此时在睡觉的顾念安没有注意到屋外之事,只是晚间大家齐聚一堂的时候,她才发觉气氛有些不大对。 倒不是不和谐,只是感觉空气中都弥漫着客气的滋味。 中午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青黛姐姐还是笑着的,眉眼弯弯,引人入胜,她低头夹菜的时候二哥还会悄悄看她。 可现在他们不仅离得远,没有任何言语行动上的往来,甚至就算筷子偶尔碰到一起,两个人都不会有眼神对视。 王氏和顾鹤乡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微妙了,他们这些日子都忙着收粮食,打算日后换了银子做上京的盘缠,因此几口扒完了饭,就先去洗漱休息了。 大的离开了饭桌,陆青黛也轻轻放下了筷子,正准备离开,就被顾京元喊住,“陆二娘子留步,今日在私塾,我探听了些消息,想告知陆二娘子。” “什么?” 陆青黛神色淡淡,似乎真是应允了答应他的要求,绝不会流露出任何会影响到他的情绪。 她想要好感值,他却把她当恩人。 陆青黛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真正发生? “今日刘富身边的张全来了一趟私塾,传了刘富的话,大概意思是,日后刘富不会再为难我们这些读书人了,叫我们念着刘富的好,也不知他是真的这样想,还是做个样子。只是到底情况是好了些。” “前几年刘富嚣张跋扈,无人敢去县衙,他也纵着他手底下的人 ,不少人还遭过打,若是以后他一直如此便好了。” 顾京元读书倒是聪慧,但这心思嘛,就跟念安一样,都还是没有长大的小孩心思。 陆青黛突然打断他,不明不白的道了一句,“若郎君高中,又在朝中任职,与一高官大员的女儿一见钟情,想要求娶,那官员却不答应,反而怀疑郎君是我派去勾引他家女儿的,郎君会怎么办?” 这话题岔的太快,顾京元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 怎么不是说这刘富吗?怎么就到他要娶别人了? 他怎么可能会娶别人? “郎君别分心,细想想。假设那官员与我家从不交好,还颇有仇怨,又认为郎君是我陆家一派的,若是见到郎君和他爱女有所牵扯,之后会发生什么?”陆青黛的指尖点了点桌子,将顾京元的视线转移了过去。 顾京元颇有受教,“他会认为我是有…有目的的接近他女儿?然后会…会拒绝我,然后羞辱我?” 陆青黛轻轻摇头,“他会杀了你。” 她轻描淡写的说出口,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顾京元面上更多是震惊,却没有半分害怕,悄悄抬眼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心疼。 陆二娘子不过破瓜之年,见识和胆略比他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见识过腥风血雨,却还能待人平和,这背后不知道有经历过多大的苦楚…… 若是陆青黛知晓他的想法肯定会笑出声来,她了解这些,是因为这本书的布局都是她一手策划的,这里头的人什么脾性,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到了京城,只要他们知道了顾二郎君是我陆家一派,那哪怕你一个小小的举动,他们都会揣测成为我们陆家的意思。杀了你,他们不会觉得无辜,只会觉得断了陆家的一条臂膀,那在这种情况下,郎君该如何行事?” 顾京元讷讷的啊了一声,面对陆青黛莫名的就开始有些紧张,开口答道,“我应该找到他们的把柄,然后反将他们一军?” “你一个刚入京的小官员,怎么去找他们的把柄?” “那我该如何?” “两条路,一是倒戈阵营,立刻划清和我陆家的关系。”陆青黛伸出两根手指,一点一点的给顾京元掰碎了细讲。“不过背弃旧主的罪名一旦安上,那郎君的死期也不会太远了,一仆不侍二主,京中最是厌恶倒戈之人。”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此时月亮已露尖角,黄昏的光还没有完全散去,陆青黛坐在小椅子上,顾京元离她稍远,顾念安坐着矮凳半趴在她腿上,两个人都很认真的听她讲。 芙蓉如面,她的发丝似乎都镀了光,顾京元刻意忽略。 “第二条路便是立即和那女子断了关系,寻求陆家的庇护。”她说,“如果你执意要与那小姐在一起,人前人后便是两面派,双方不仅不会相信你,还可能处处提防你,两头不投好,郁郁不得志,而后英年早逝。所以你不能触碰两派之间的红线,断了它,向陆家表忠心,才是你最好的道路。” 她微微挑眉,而后打断顾京元的思绪,“所以,顾二郎君该怎么看刘富和他手底下人呢?” 提出问题、帮助引导、举例分析、最后让他自己解决问题。 只有将顾京元的性格立起来,日后见着了京中权贵才不会发憷。 日后见了沈静,被强取豪夺的时候才会动脑子解决,而不是沦为一个被遗忘的男主。 顾京元被提问,一时间有些紧张,但好在陆青黛的教学成果不错,顾京元也是通透的主,当下就举一反三起来,“张全是刘富手底下的人,所以我们都会认为张全做的事情可能就代表着刘富的意思。但其实其中应当是有操作空间的,兴许刘富让张全做的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是张全从中作梗,这才让双方一直僵着……” 陆青黛睨他一眼,平平静静的,最后道了一声,“你才看出来?” “我…我先前从未注意过这些……” “刘富可曾正儿八经的对你动过手?” “……似乎没有,平日里学子们去找他,接见的都是张全,亦或是别人,他很少亲自来见。” 陆青黛更是好奇,“那你们都知道张全有问题,为何还是那般痛恨刘富?” “刘富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张全比他更可恶罢了。”顾京元义愤填膺,感觉下一秒就能够撩起袖子哐哐皱两拳。 陆青黛不语,只是静静的看他,只是眼神中带着略略的笑意,似乎是再看自家孩子有些可笑的发言。 “况且,我们这些年的钱财确确实实是被刘富吞了的,张全只不过做了他的爪牙,叫人更可恨!!” 张全怎么可能才是这些年害他们学子穷困潦倒的主要推手?他难不成这么久,都白白的恨错人了?怎么可能?!定然是刘富指示张全做的!! “顾二郎君,你有些聒噪了。”陆青黛不再像之前一样处处顺着他,稍稍露出了点自己的脾气,“或许你觉得刘富是这些年害你的罪魁祸首,但你先前夜跟我讲了,他多是言语纠缠和折辱,顶多用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想把你留在胜溪,你觉得这样的官是个什么官?” 被训斥的顾京元一下就噤声了,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开始细细思量。 只是陆青黛已经强硬的将他这些年的认知给撕了去,“承认吧,他没害过人,也没在这一片称王称霸,胜溪村上的公务处理的都很好,他唯一值得被怨恨的就是克扣了你们读书人。可他既然不喜欢读书人,为何不随意扯个罪名把你们都冤杀了,那样岂不是永无后患?” “可他没有,甚至有些胆大的学子在他那里被折辱了几句后还能拿到一分不少的俸禄。所以,他算是贪官吗?又或者,他算得上一个无恶不作的恶人吗?” 顾京元见她的手轻轻点着顾念安的脸颊,动作温柔,但是脱口而出的话却格外深刻,将他最后的遮羞布给扯开了去。 “我知道郎君被他折辱过,这些年过的很苦,可是郎君要知道,之所以会落得如今这个局面,除了他的问题,还有你自己的问题,单单只是折辱,便让郎君放弃了抵抗,这样的郎君,如何能在京城稳步前行?” 从他们坐下来谈论开始,她似乎是在引导他分析明白胜溪的局势,但又好像在为他日后入京可能会遇到的局面处处铺垫。 顾京元脸上红了一片,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无能。 “陆二娘子教训的是……” “刘富确实厌恶读书人,想着折辱你们不假,可看那些胆大的学子还是能从他手里拿到银钱,便可知他是不屑于贪读书人的钱的,可他不贪未必张全就不贪,你也说过了,张全在外做的事都打着刘富的名头,你们的银两或许被张全私吞了也说不定。” 陆青黛看他一眼,似乎有些期待,“郎君好好想想,这件事该如何解决?总该练练手才是。” --------- 京城陆家,言执玉站在大门前,再一次恳着陆家的门童进去通报。 他一身素雅的水墨色常服,戴了白玉冠,端的是姿态无双,站在陆家门前,看着这座明明小时候能随意进出的宅邸,眼中的情绪莫名黯淡。 通报的门童第三次出来,“言大郎君不必再等了,我们老爷夫人不愿见你。” 言执玉抬头,脸上的表情更加的压抑郑重起来,眼眸穿过陆家门前的台阶,定定的看着那个自幼熟悉的门童面孔,“我知陆伯伯和陆伯母不愿见我,但我今日有一物奉上,珍贵无比,千金难求,烦你再通报一次,请二位务必见我一见。” 言执玉身边的人站在远处,看着自家郎君如今略显厚脸皮的举动,幽幽的叹了口气。 当初死要面子,如今斯人已逝,郎君何必又来此处活受罪? 陆青黛之事,除了最先发现的言尧,言执玉从未透露给其他人知晓。 故而言家的人单单觉得自家郎君是在这做无用功。 这边他们腹诽着,就听见那门童答,“我家老爷说了,言大郎君大可将东西交给我,他们是不会见你的。” 跟他们想的一样。 “此物件关于陆二娘子,劳你再通报一声。” 言执玉叹了口气,神色都微微颓丧了些,看着陆家门童听见了了名号后明显意外的眼神,然后就跑进去通报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了了十四岁之前,陆家从未拦过他的路。 陆家人看他待他更是如同家人…不像如今,见上一面都要费尽心力。 这次没等多久,他就听见动静,不过不是门童跑回来的脚步声,而是陆归寺提着剑大步流星往这边走的声音。 他刚跪下去要行大礼,陆归寺就唰的拔出了剑,站在台阶上对他怒目而视,剑尖指着言执玉的方向,寒光乍现,“言家小子,你竟然还敢登我陆家的门?!” 言执玉心梗了一瞬,继而把礼数做完,“陆伯伯……” “莫叫我陆伯伯,你个表里不一的小人!”陆归寺见着他就想到当初陆青黛伏在自己膝上哭的双眼通红,险些喘不上气的模样。 之后了了便神色恹恹,生了好大一场的病。 虽说日后暂住在府里的沈晏秋勉强转移了了了的心神,但那小子也是个遭瘟的,害得他的了了又伤心一场。 之后才会身体孱弱,早早去了。 说到底,这个自诩跟了了青梅竹马的言执玉就是第一推手!! 陆归寺脾气不好,从前就恨不得一剑劈死言执玉去,只是一直被夫人拦着。 现在夫人不在府里,他正好结果了这个混账!! 反正有太子殿下拖后,他一个户部尚书有什么可怕的? 想着,他便也这么干了。 只是冲下台阶的时候过于激动,剑劈歪了些,没把人劈死,只将人胳膊上戳了个窟窿。 言执玉闭着眼未躲,虽然陆伯伯架势很足,但他相信他是不会真正要了他的命的。 陆伯伯怕他死后又去阎罗殿纠缠了了。 陆归寺见他流了血,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正准备提剑戳个左右对称,远处就有人高呼一声,“父亲!” 他抬眼看去,见自家大儿子骑马回府,提声道,“来的正好,你把这小子带到别处去,别死在我们陆家门口了,平白招惹晦气!” 正好平日里陆青栩也看这些人不爽,他且当做个顺水人情。 但往日都会同他一起同仇敌忾的儿子今日并未答应,反而一直冲他使小眼色。 陆归寺这才看见他身后还不远不近的跟着一驾马车,正是他夫人往日出门最爱用的。 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户部尚书突然就束手束脚起来,看着自己手里的作案工具,哐当一声 就扔在言执玉旁边,背着手当做自己什么也没做。 马车上的贵妇人被人搀扶着下来,瞪了陆归寺一眼之后,走到言执玉跟前。 言执玉膝盖转了转方向,朝着她拜了拜,“伯母安好。” 袁氏不像陆归寺一样对他那般有敌意,见他的左臂上有一个血窟窿,微微皱了皱眉,而后让人扶他起身进行些简单包扎,“有什么事进府里说吧。” 说完便先进了府,身后跟着小心翼翼的陆家父子二人。 陆青栩小声的给袁氏上眼药,“娘,言执玉当年害得了了那么伤心,临终前都不愿见他一面,您为何要让他进门?” 袁氏斜眼看了一眼陆归寺,冷哼一声道,“他被你爹大街之上刺伤了,置之不理岂不是让百姓觉得我们无情?言家如今还是中立党,这种时候与言家交恶,岂不是把言家往七皇子那边推?你妹妹临终前为家里做的打算,难不成你尽数都忘了?” 被训诫之后陆青栩不再多言,思来想去又想起妹妹当年将他们唤到书房跟他们说的话,眼眶不自觉的就酸涩起来。 就此一言,可保陆家百年荣光。 了了那个时候刚刚过了十六岁的生辰,身体还不算太差,时常出去聚会,是这京城里头最为瞩目的小娘子。 他们一直用珍贵的药材温补着她的身体,时常收到好些儿郎托家里送来的良药珍方,但是对了了的身体一直没有多大的作用。 直到了了十六岁生辰(大半年前)那天,东宫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一味药材,他们才看见了曙光。 那日春风尔来,桃李初绽,他亲眼看见太子殿下躲在一棵桃树后头,看着坐在廊前的了了,脚步踌躇,不知该不该上前。 他自己是有心仪的姑娘的,自然也就知道太子殿下眼中的情意做不得假。 可那个时候的了了身处京城旋涡之中,言家有宰相之才的言大郎君是她的青梅竹马,沈家倍受皇恩的沈家世子聘礼单子都理好了,刚从战场回来一时风头无两的彻小将军更是对她一见钟情…… 怎么…怎么就又扯上太子殿下了? 他一边感叹于自己的妹妹手段高明,一边悄悄给妹妹望风,别让哪个不长眼的坏了妹妹的好事!! 就是那日晚上,了了将他们叫到了书房,确定身边无可疑之人后,丝毫不遮掩的就问出了口,“太子和七皇子,爹爹到底中意于谁?” 他们两父子甚至都还未言语,了了就又语出惊人,“陆家若是再不站队,日后朝堂怕是再无立足之地。” 皇位之争如今才刚刚拉开序幕,中间派尚且能够夹缝生存,但若等日后两派的势力加剧,位于中间派的户部尚书就是他们头一个要撸下去的。 陆归寺深受皇恩,此时还不懂居安思危的道理,一心为着皇帝考虑。 可皇帝自己都优柔寡断,在两个儿子之间摇摆不定。 虽立了太子,但对七皇子却又是实打实的偏宠疼爱,大有打压太子之势。 “了了,这些事怎么可以轻易说出来?!”陆归寺也被女儿吓了一跳,从椅子上弹射起身,要去捂女儿的嘴巴,顺便往外看了看。 很好,门窗都关严实了。 了了轻咳了几声,脸色苍白几分,倚靠在他身边,格外的纤弱美丽,她开口道,“七皇子曾经试图算计女儿,他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爹爹若是选他,想来日后落不得什么好处。相反,太子殿下成熟稳重,已许我妻室之位,爹爹何不搏一搏?” 陆归寺上前牵起女儿的手,没有责怪,只是忧心,“太子日后三宫六院必不可少,了了切勿被这漂亮话唬了心神。” 了了当时的手冷冰冰的,像是冬日雪里焠了的冰,陆归寺暖不化。 “了了自然不会相信这话,只是太子是唯一能与七皇子抗衡之人,了了别无才能,一具红粉骷髅,恰巧入了殿下的眼,如今又自感日薄西山,时日无多,想着定要为陆家做些事情……” 袁氏听了这话,连忙在一旁呸呸呸了起来,“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胡话,什么日薄西山、时日无多?!了了必定长命百岁!!” “京中大多是太子一党,纵然七皇子如今繁花似锦,也不过一季光阴,爹爹要答应我,勿要再像之前一般随着皇帝的心意倒戈。”了了没有理会袁氏,只是抬眼看着陆归寺,气色似乎更薄了几分,“帝心善变……” 陆归寺还未答应下来,了了就像是抽走了气的娃娃,栽到他怀中去。 三月初七是了了的生辰,而隔日,他们却要一身孝衣送她。 哪怕如今陆家的境况确实好了,但陆青栩还是想要妹妹回来。 第9章 我去把了了接回来! “青栩,等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当都懂得吧”袁氏见自己的儿子愣怔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子,不曾答话,她便出声提了个醒。 陆青栩的思绪从往事抽离,嗯了一声,便跟着去了前院正厅。 他们三人在正厅一盏茶还未用完,言执玉就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此时被人引着过来。 他到了正厅刚刚行礼完毕,袁氏就轻轻敲了敲桌面,微微抬起头斜着看了他一眼,“言大郎君手里还有了了的什么东西?” 她身穿素雅洁净的烟灰蓝衣裙,整个人的气质卓越,但是发髻上不过簪着零星两根木簪。 腰间也配着白色的香囊和坠子,看着不像陆家的贵夫人,倒是与平常人家一般无二。 言执玉的眼神落在那枚白色香囊和坠子那,略微停顿了一下。 他道,“还请伯母屏退左右。” “难不成我也要退?!”陆归寺气呼呼的起来质疑,然后就见自家儿子泰然自若气定神闲的坐着没动,身边的丫鬟都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他瞪了言执玉一眼,然后又气呼呼的坐下。 袁氏没搭理陆归寺,只是等人退的差不多后,眼神询问言执玉答案。 “半年前我便下了江南,无意官场纵横,但前些日子却偶然得见了了了的墨宝。我深知她大多数墨宝都被沈家世子拿了去,其余的都放在伯母手里,旁人轻易不得见。所以我起先以为是沈家世子将她的墨宝散了出去,流传至江南。” 言执玉开口,话刚起头就又被陆归寺打断,“沈家那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一旁的袁氏静静的看着他又闹了一通,嫌他聒噪,不自觉的身子微微往前看向言执玉,“然后呢?那墨宝你可带来了?当真是了了的笔迹?” “当真无疑。” 言执玉从胸前口袋掏出那张字条,几步上前,躬身呈给袁氏过目。 袁氏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好容易展开了字条,触及熟悉的字体后,她睫毛轻轻颤着,忍不住就落下泪来。 “当真是了了的字迹……”她红了眼,手指轻轻摩挲着字条上的字,像是透过笔迹去看小姑娘题字时的心绪。“多谢言大郎君将此物还给我们陆家,此物既已送到,那便不多留你了。” 袁氏眼神都没分给言执玉一眼,得到了东西之后就想着送人。 陆归寺正要起身,言执玉却掀开下摆,往他们跟前一跪,磕了个头,极力的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当年未见了了最后一面,言某抱憾终身,如今有了补救的机会,还望伯伯伯母勿要阻拦。” 陆归寺冷哼一声,看他就没个好脸色,“了了都去了,你如今在这装什么深情,又是做给谁看?!” 言执玉摇摇头,再拜袁氏,“见到了了的墨宝后,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便暗自去了源头探查,终于在胜溪这个地方见到了她……” 桌案上的茶盏被袁氏失手打翻在地,瓷片散落一地,她震惊的看着言执玉,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倒是陆青栩上前几步,提着言执玉的衣领,“你,你没骗我?!” 言执玉神色内敛,被他抓乱了衣领也不恼,跪着也尽显贵气,他一字一顿,“千真万确。” “了了还活着?!了了还活着!”陆青栩先是疑问,而后便是振奋,眼泪不自觉的就从两侧流出,他松了手,转过身,“爹,我去把了了接回来!” 他眼里亮着光,只恨不能立刻飞到了了身边,别平白让她一个人在家人看不见的地方受苦。 袁氏此时缓缓抬眼,手不自觉摸到自己腰间佩戴的香囊和坠子处,声音略带颤抖,“言大郎君…说的可是真的?” 言执玉听罢,从袖袋取出信,三拜袁氏和陆归寺,以表自己的敬意和尊重,他双手呈上信,“这是了了亲笔,代为奉上。” 陆归寺此时倒是手疾眼快,起身就将那两封信夺了过来,见了封面上熟悉的笔迹,拆信的手才一顿,小心的揭开信来。 袁氏顾不得骂他,起身凑到他一旁,两个人就着这个姿势堪堪将信看完,陆归寺这才心定了一般,长舒出一口气,整个脸皮都展开了一样,似乎年轻了几岁。 袁氏喜极而泣,又反复看了一遍,这才把信给到抓耳挠腮早就等不及的陆青栩手里。 陆青栩接过信,展开——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常言道:生死一别,不复相见。 短短十六年,女儿深受爹娘和兄长爱护疼惜,可惜身体孱弱,不能承欢膝下。 本以为今生无以为报爹娘养育之恩,幸好天赐神佛,佑我平安无虞。 女儿十六岁生辰前,遇一神医,赠我良方,言此方虽然穷凶极恶,但仍有一线生机可保女儿余生顺遂。 彼时女儿身体已有凋零之势,心中已有决断,却恐言让爹娘、兄长白欢喜一场,故而缄口不言。 女儿昏去之后意识全无,缺魂少魄,但肉身不腐。 神医遵女儿之遗言,悄声换了女儿尸体,于国寺中悉心照料。 然药方之中药材短缺,神医便带着女儿远赴江南,此月初,女儿得以复醒。 本应立即返京,叩于爹娘跟前,奈何身子尚未好全。 不得已,令阿玉代为赴之。 神医曾言,女儿之身体康健关乎身边之人心意如何。 善、女儿康健。 恶、女儿衰弱。 女儿与神医缘分暂尽,现如今暂居顾家,顾家二郎君乃状元之才,且顾家福运深厚,于女儿有利,故而深交之。 然心意福运之说终为荒诞怪谈,为免日后口舌,望爹娘、兄长暗守于心,勿让他人知晓。 偶闻京中局势,于女儿之前推测一般无二,陆家前程如今虽是一片大好,但潜藏祸患。 恳请爹娘、兄长暂压女儿之事,勿让兄长远程。 待顾家人入京,女儿自来认罪。 不孝女陆青黛敬上。 —— 陆青栩看着熟悉的口吻和字迹,刚刚还有些惶恐不定的心霎时就平稳下来。 了了一向如此,喜欢看三步走一步,往往能够料事于先。若是这信上只写了宽慰之语,他才该担心犹疑了。 他又看向陆归寺手里另外一封,正想问爹为何不拆的时候,就看见那信封的边角处被用力的折了一个折痕,陆青栩立刻把眼神转开了。 袁氏被扶着坐下,看见还跪着的言执玉,轻啧了一声,终于让陆青栩把他扶起来,赐个座位坐上。 她的精神状态明显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先前眼神中透着疲惫,仿佛被生活压垮了似的,如今眼神清亮,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执玉,我们家了了身体可好,是不是又瘦了?顾家的环境好吗?不会要我们了了自己做事吧?顾家人如何,靠得住吗?我们了了一个在那,不会被欺负吧?了了不让我们去看她,那我们能把兰芝、兰茵送过去照顾她吗?” 袁氏换了称呼,更显亲近之意,句句不离陆青黛,句句都是母亲对女儿的关爱之心。 她听说女儿还活着,本来还是笑的,但一想到女儿不能回到自己身边,如今还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她就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还要回江南吗?” 言执玉听到她称呼上的改变,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了了的性格跟伯母当真相似。 都是有用时阿玉,无用之时言大郎君。 但他哪会计较这些,立刻恭敬回道,“了了的身体看着还是孱弱,但是不似之前风一吹就要头疼了。顾家的环境简陋,但了了执意住在顾家,我劝不动,只得给她换了她自幼用惯的被褥和物件。我已查过了,顾家人都安全可靠,顾京元有些软弱,但胜在人品贵重,了了不会有事。” 言执玉下意识的就点出了顾京元的缺点,但为了让陆家人安心,顿了一顿,他到底还是夸了一句人品贵重。 “我留了言尧在外护卫着,绝不会让了了有任何闪失。至于侍女之事……” 他担心因为侍女慢了回去的脚程,但又不能直接明说,便换了话头。 “等我今日回府拜见高堂之后,明日便要折返回江南。” 陆归寺连忙摆手,“不打紧不打紧,兰茵兰芝都是会骑马的,不用额外的准备马车。” 听及此,言执玉点头,“那就有劳伯伯伯母了。” ----------- 言执玉匆忙回京的事情在京城之中不过半个时辰,各个世家豪门就已经接到消息了。 言母程氏听见儿子回京的消息,本来还在插花的手将花一掷,详怒道,“跑去江南快半年了,这孩子也知道回来?去把大郎君的鸣玉堂好生收拾捯饬出来,吩咐厨房多备些他爱吃的菜。” 一旁言府的人见自家夫人难得这样高兴,连忙应下了,然后撒丫子跑到后厨通报了去。 程氏又问,“老爷回来了没?” “禀夫人,老爷今日和忠阳王约好了吃席呢,怕是今日回来的会晚些。” “就知道一天天的在外头鬼混,儿子好容易回来了,也不知道过来劝着点,别让他再去江南。”程氏想着自家儿子大半年前的样子,内心就忍不住后怕。 陆家二娘子陆青黛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和青黛的母亲袁氏也是颇有交情的,从未断过往来。 青黛十六岁的生辰她也是去观了礼,送了祝福的,那时候她见过小姑娘。 明明还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她脸色却格外苍白,即使上了一层胭脂,也看得出她身体虚弱。 可那个时候,青黛还朝她盈盈一拜,走到她跟前喊她程伯母,在她眼中还是如神仙妃子一般……怎知她竟第二日突发恶疾,打的人一个猝不及防。 程氏当时听到消息的时候就被人扶着要去陆家,想见小姑娘最后一面,却在陆府门口撞见了头一次穿戴不整洁,甚至有些癫狂的儿子。 程氏还记得清楚,她赶过去的时候,青黛还有些意识,见她来,开口便是抱歉,瓷白柔软的手指轻轻朝她抬起,她握在手中,只觉得寒冷刺骨。 小姑娘的神色疲倦,看向她的眼神却难得的带着一丝光亮。 她恳求青黛见上执玉一面,却被她摇头婉拒,“病容不堪。” 可后来,定国侯沈家的世子进来了,扑跪在青黛榻前,抽抽泣泣的哭得不成样子。 再然后,忠阳王府的彻小将军也是一身战甲的赶来,见到青黛缠绵病榻,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慌的连一声话都讲不出来。 最后,在她都要出了陆家的时候,瞥见步履匆匆,明黄色衣袍有些晃眼的太子殿下。 殿下也是一脸的凝重,目的明确的往青黛的院子走去。 她出了陆家,见自家儿子还站在那,满目猩红,脸上落了大半泪痕,就这么静静的静静地站在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有些不忍心,便上前宽慰道,“执玉,青黛她并非有意不见你……” 言执玉嘴角轻轻翕动了一下,看着程氏的目光尽是对自己的悔恨,还有小辈对长辈难言的委屈,“那她为何独独不见我……她是不是还没有原谅我……” “平日就避着我,如今甚至不愿让我见她……” “母亲,您帮儿子说说情,让了了见我一面,一面就好、一面就好……”言执玉有些失态,抓着她的袖角,像幼时一样,低垂下头,似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 她心里有所动容,于是又进了陆家,只是行至青黛的借青居门口,就听见里头大片大片的哭吼声。 其中跟青黛最为交好的几个手帕交最是可怜,几乎快要哭得晕厥过去。 她见了青黛最后一面,颤颤巍巍走出陆家之时,恍惚隔世。 抬眼看到执玉,就见他眼里的希冀一片一片的碎掉,不多时,憋出一个悲怆的笑,潸然泪下,就在陆府门口直直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便是从那之后,这孩子就和丈夫闹了脾气,不肯入仕为官,径直去了江南。 她作为青黛最为亲近的伯母,当然是心疼惋惜的,可作为执玉的母亲,她也不愿执玉一直消沉下去。 斯人已逝,执玉苦苦的执念又有何用呢? 在眼前的时候不珍惜,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那不是该吗? 叹了口气,程氏往外走,“问了大郎君今日回来可还要走吗?” “禀夫人,郎君的人没有明说。” “罢了罢了,只希望这孩子这次不要再同他父亲吵架,能够踏踏实实的入朝为官。” 言家张罗着饭食和住处,本以为言执玉片刻就会到,结果戌时三刻了,才听见前头通报,说大郎君和老爷一同回来了。 程氏眉心突突的,刚见到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进来,还没细看一下自己儿子,就听言父问道,“你潇洒的走了半年,中秋之宴都未回来,如今回来做什么?” 言执玉早就将之前受伤染血的衣服换了去,此时听见言父这般问,他也没有丝毫的客气。 “父亲多忧了,我明日一早便返程。” 言父被这话气的不行,背着手转过身来,呵斥道,“荒唐!你父母健在,朝中你还任着官职,总是待在江南做什么?江南到底有谁在啊?!” 似乎是已经习惯言父的脾气,言执玉还是淡淡的回答,“父亲教训的是,但此次江南还是非去不可。” “你!!” “怎么又要去江南啊,执玉?”程氏将言父往后拉了拉,看着言执玉微微蹙眉。 “还能有什么理由?他就是不务正业!!”言父恼怒的瞪他一眼,看着就头疼。 言执玉不好讲出原因,却换了个说法让程氏心安,“母亲放心,这次之后,春闱之前,我必定回来。” 程氏听到这话,好似又在自家儿子眼里看到了期盼的眼神。 她晃了晃神,心里头猜测执玉是不是在江南把心境释怀了?亦或是在江南又碰上了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儿? 本来听到儿子这话应该高兴,但是程氏想到此时离青黛去世不过半年之久,执玉就‘移情别恋’,她多多少少还是替青黛惋惜。 憋出一个苦笑,她点了点头。 ------------ 第二日,言执玉带上陆家送过来的两个侍女兰芝、兰茵之后,便径直出了城。 他来去匆匆,使得不少想要找他的郎君和娘子都扑了个空。 他一心挂念着他的了了,恨不得漏夜前行,但就算人吃得消,马也吃不消,言执玉值得按计划前行。 而此时的陆青黛正和顾京元在镇上的衙门处坐着。 刘富坐于正堂,张全站在一侧,见到顾京元带着一群学生和陆青黛前来还有些吃惊。 这些学子,平日见着他和衙门都是绕着走,怎么今日还找上门来了? 刘富是诧异,张全却是心慌。 “我等多受大人照拂,今日特来向大人道谢。”顾京元举止恭敬,其实刚刚进来的时候他还有些发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这件事,会不会给陆二娘子添麻烦。 可看到陆二娘子进衙门的感觉如同庭后信步,他一下子就被安抚了下来。 不要怕,不要怂,顾京元,你一定可以的! 这般想着,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 刘富好像没有动怒的样子,似乎,眼睛还亮了亮? 看来这计划还算奏效。 “你们怎么突然想到要来同本大人道谢?”刘富心里虽高兴,但面上还是不忘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已显示自己的威严。 顾京元还是被唬了一下,心里安慰自己都是表象,而后开口,“昨日陆二娘子同我讲大人发放了学子赶路的盘缠,连同之前欠下的一起补了,万分感念大人,自当要前来的。一是跟大人赔罪,二是跟大人道谢,三是想请大人得空也让我们宴请一次大人,聊表心中感激。” 陆青黛闻言也朝刘富躬身一拜,“多谢大人恩德。” 刘富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但还是摆手拒绝了,“官不取之于民,你们大人我有银子,用不着你们请。你们拿了银子,好生使用就是。日后不要避着本大人,连个俸禄盘缠都不敢来拿,难不成下次还想本大人一个一个送到手里去?” 顾京元被这话侃的心虚,小心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陆二娘子,见她带着帷帽,似乎是在看他,顾京元的耳朵都羞红了。 “大人!”顾京元身后的同窗朝刘富一拜,一副欣赏敬佩他的模样,“我们知道您心善,我们胜溪镇被管理的井井有条,之前也不是故意扣着我们银子不放,原是我们胆小,不敢亲自来取。我们先前竟然还怀疑大人居心叵测,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所幸大人不计较我们的过失,还派了张全大人来给我们发放盘缠,若此时我们还不来赔礼道歉,那便是不知好歹了。”顾京元接上同窗的话,明明满目诚恳,但刘富身后的张全看着却越发的觉得毛骨悚然。 他试图混过去,“大人一向爱民如子,这对大人不过小事一桩,你们心怀感念就好。今日这么多人乱哄哄的,勿要搅扰了大人办公,趁早回去吧。” 此话穿堂过耳,顾京元视为无物,“大人,我们都是真心诚意感念您的,不是想搅扰了大人的清名,同我们一道诉求的还有不少受过大人恩惠的百姓,大人何不与民同乐,也算是创造一段佳话啊。” 听他逐渐熟络,行礼的手也没有刚开始进来的时候那么抖了,陆青黛微微挑了挑眉梢。 倒是个可塑之才,不枉她这两日同他说的那些话。 “大人的佳话岂用你们这些人创造?大人本身……”张全还要打断,就被刘富不客气的踹了踹。 他仍想岔开话题,将人赶走,但是也不好当众展露,只能心焦的往后退了退。 祈祷这些人不要口无遮拦。 明明前几年从不来衙门的,怎么就偏生今日来了呢? 还来的这般齐全!! 刘富还有犹豫之色,顾京元身后就又传出一道声音,“大人,我知道您是心疼我们破费,但是二两的盘缠,够我们用很久了,大人不必担心!!烦请大人到时一定要来啊!!” 这人还是笑脸盈盈的,呲着个大牙傻乐,丝毫没有注意到刘富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眼睛。 他撑着座椅扶手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底下的学子,见他们全然真诚的眼神,他冷笑一声,余光看了心虚到脸色发白的张全一眼。 顾京元见他明白了,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话,最后带着人离了衙门。 见人走了,刘富又撑着扶手轻飘飘的坐下,微微仰头,道,“张全,昨个本大人听说你下月又要娶一房美妾啊?” ---------- 作者有话说: 我们刘富不是洗白、不是洗白、不是洗白!! 刘富,一个家里有钱,奈何一心想考取功名的‘精神小伙’。 因为在学识上受到了打压,所以淋了雨的刘富要撕掉别人的伞。 打压读书人最大的乐趣就是希望看见他们好言好语的来找自己求情。 奈何这种阴暗的不明显的恶趣味成了张全眼中敛财的手段,加上顾京元‘躲避’的观念影响了当地学子,导致这种恶趣味不仅没能实现,而且败坏了刘富的名声。 但我们刘富并非十恶不赦的恶人(前文有提过,只要敢于上衙门当面要钱的,刘富奚落几句就都会给),他对当地的人还是不错的,不会鱼肉百姓敛财,人家只是单纯的恶趣味。 加上张全只是通过收取读书人的俸禄盘缠敛财,没有真正的赶尽杀绝,所以三者之间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当中。 刘富的视角:这群读书人懦弱无能,不过被本大人奚落几句,竟然连银子都不来拿?!气死了气死了!!攒一攒凑到十两八两的再一起给好了。 读书人的视角:刘富厌恶读书人,他底下的张全又一直恐吓我们别脏了大人的眼,为了几两银子搭上命不值得,我还是省省气力好好读书吧。 张全的视角:瞒的一时是一时,只要他们一直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银子就全都是我的啦!! 第10章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不知道刘富具体是对张全做了什么,但在顾京元等人宴请刘富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没见着张全的影子了。 只是听说县衙那多关了个衙役,张家张罗的下月娶妾的美事也没有了风声。 刘富来私塾这的时候,神情已不似往日,看着顾京元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探究。 但他人不觉,几个受过刘富恩惠的上了年纪的长辈将刘富请到主席之上,客气漂亮话一直不停的说着。 “大人多年为我们胜溪镇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当真是辛苦了!!来来来,您请上座。” “大人一直为我们着想,我们却如今才请大人一餐宴席,实在是对不住大人,对不住!!” 刘富不自觉的被簇拥到中间,回答他们话的同时,内心却又极度自责,感觉良知被来来回回的拉扯着,还是趁着酒意最后问出口,“各位叔伯,大家也都是知道我刘富此人没什么大的坏心眼,绝对不会做有害大家的事,我当个官也是不容易,大家要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出来……” 他喝的脸上红扑扑的,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酒气,却是热情的和身边的爷叔勾着肩,好似一家人。 “我们哪会对大人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当初大人没有听信那富商的话,帮我要回了我老刘家的田产,我们感念大人还来不及?!!” 刘富哎哎两声,“叔,你这话就不真心了!你家一直有个小子要考举人,好容易考上了,这俸禄压在我那两年,你不生气?!” 那四五十岁的男人一挥手,吼出声,“大人说哪的见外话?您给我们老刘家拿回了田产房子,扣两年俸禄咋了?你就让我那小子喊你做爹,我都没意见!!” “爹!!”那人的儿子立刻上前将他爹和刘富分开,歉意的看着刘富,“大人,我爹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今日许是吃醉了酒,言语间有些冒犯,还请大人勿要怪罪。” 刘富醉醺醺的,对此只是一挥手,又跟人勾肩搭背起来,“叔,我晓得你的意思,我也不是故意要扣着你们的银两,您也晓得我当年学问没考上,靠家里头捐钱才得了个官,对那些读书人一向是讨厌的。 可……可我也只是想看他们跟我服个软,多喊我几声大人,啧,没想真的下黑手……” 说着说着,刘富的鼻头都红彤彤的,一边说一遍吸溜着。 大家又忙着宽慰他。 “张全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啊!!”刘富呜呼的锤了几下桌子,气的不行,“我就不该让他来管银钱……谁能想到他那样一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人,竟然…竟然还会拿银子自己私用啊……拢共一个人十两的盘缠,他就贪了八两啊……” 他又扯着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混着眼泪,满目痛心,“爷,你晓得不,我是待他真好啊,他家里头出了什么事,我都是用自己的银子给他解决。哪晓得他!他坏我名声啊!!” 刘富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哪里能比得过活了大半辈子的张全精明,傻乎乎的还以为张全是真替他分担。 “也都怪我……我实在是不谨慎,不称职,让他打着我的名号在镇上为非作歹,这几年叫你们受苦了……爷、叔…”刘富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被旁边的两个长辈拉着说了好久的软话。 “大人此举真是折煞我们了!!大人对我们胜溪的付出有目共睹,这底下人做事有意瞒着,大人如何能知晓?大人切勿失去了信心,咱们大家各个都信得过大人的能力!!” “本…本大人以后再也不惫懒犯错了……” 刘富又被拉着喝了一通,最后才由衙役们扶着回了衙门。 他这次也不是空手来,补足了这几年欠读书人的盘缠和俸禄,又每个人多添了五两银子、几斤白面、十斤油和两条鱼。 刘富又当着大家道了歉,姿态放的低,那些读书人虽然惧怕他,但是毕竟没有真的被他差人打骂过,就算有,也明白是张全在其中作梗,因此也都善解人意的结束了他的赔礼。 顾京元张罗着人收拾好最后的席面,等到黄昏渐至,他一个人要返还回家的时候,被刘富的人请到了衙门。 他也没有意外,进了门便躬身向还带着些酒意的刘富行礼,“大人。” 刘富让他坐下,突然低声道,“多谢。” 其实当时若是顾京元一人来指摘张全贪污,兴许刘富不会相信,可能会被张全继续蒙在鼓里。 但他身后不仅站着读书人,还站着不少眼熟的百姓,刘富对张全的信任自然而然的就被减弱了几分。 他又道,“为何不领着你那群读书人直接状告本官亦或是张全?” 刘富自问虽然没有伤过顾京元性命,但这几年针对还是有的,总之两人关系谈不上正常。 本来顾京元领着人来衙门找他就已经够叫人稀奇了。 他还耍了点小聪明没有当面点破张全做的事情,给他留了颜面。 刘富真是怎么想怎么不正常。 顾京元暗暗平复自己的呼吸,觉得自己一个人还是有些勉强,尽量平稳着声线开口,“大人倒了,对草民有什么好处呢?” “本大人不倒也对你没什么好处。”刘富惊讶的眼皮都抬起来了点,道,“本大人一直都不大喜欢你。” “大人就算不喜欢草民,这些年也未曾对我真正做过什么,无非是一些小手段罢了,我尚且能够应付。”顾京元笑了笑,隐晦的提到周英英上私塾找他的事情,“可天下的官不是全如大人这般好脾气。” 说到周英英,刘富的脸上又难看了一瞬。 本来两人说好,一个去缠住顾京元留下,一个给她二十两银子,不成也没关系,只要能坏些顾京元的名声也是好的。 只是周英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仅没有搞坏顾京元的名声,还把她自己的名声搞臭了。 前几天周家老头给周英英找了个有钱的主做继室,周英英不乐意,竟然跑到衙门来找他。 说要他娶她进门?! 不然就把刘富要她败坏顾京元名声的事情说出去。 刘富:…… 他就是单纯的想给顾京元找点麻烦,奈何这麻烦缠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才不怕嘞,整个胜溪镇谁不知道他不喜欢顾京元?只不过是败坏顾京元的名声,在有些人眼里说不定还是他在做好事,给顾京元送女人呢! 刘富才不犯不着跟这个坑了他二十两却把事情搞砸,最后还想让他收拾烂摊子的周家大娘子说话! 于是,他便叫周英英家里人来把她领了回去。 至于后头的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可是清官,更何况那还是别人家里事,他哪里晓得? “大人?”见他有些走神,顾京元好心的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莫非您觉得我说的不对?” 刘富眼神飘过来,啊了一声,竟让顾京元从他眼中看出几分懵懂出来。 果然跟陆二娘子说的一样,精明中带着几分傻气。 顾京元终于松了口气,道,“大人只是不喜欢我们这些读书人,但对其他人却是极好的,不会强占良田,不会当街凌辱,胜溪镇的百姓都十分敬佩大人。再者,大人就算是不喜欢我们,除了张全曾经打伤过几个读书人外,大人不过过个嘴瘾罢了。” “若是把大人给撸了下去,换来的别人,想必胜溪的天就要变了。” 说到这,顾京元突然想到陆二娘子跟他说过的另一句话,微微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抬眼看着刘富,眼里闪露着淡淡的期盼和赞赏,“所以,只有大人好了,我们胜溪才会更好。” 顾京元说完这话,明显感觉刘富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感觉就像是给一口井注入了新的水源,本来藏污纳垢的地方一下变得水木明瑟起来。 他突然有些后悔说了那话……但见刘富的状态不错,他便也没有反驳自己的观点。 只是等他从衙门里出来回家的路上,长长的心跳跳了好一路。 吓死了,吓死了,刘富刚刚走下来站在他面前,他还以为刘富要动手呢! 谁知道那人竟然感动的哭了?! 果真是有够傻气的。 真不知道之前咋么就被他唬住了……顾京元开始默默为自己叹气。 不知不觉,他走到家门口。 木栅栏里头,兄嫂正端着饭菜上桌,小妹和陆二娘子正摆着碗筷,他在门口敲了敲门,笑着开口,“兄长、嫂子、念安、陆二娘子,我回来了。” “回来了?”王氏将鱼摆放在中间,看他一眼,“快放了手里头东西,过来吃饭。” 陆青黛听到他的声音,只是轻轻抬头看去一眼,而后敛下目光,继续和顾念安将碗筷摆好。 顾京元这才恍惚间想起自己和陆青黛的约定,心里不免担忧,陆二娘子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撩拨她吧…… 可他,真的只是把她当成恩人,或者说是当成贵人一样对待,怎么敢起别的心思。 “镇上的事情你都处理好了?” 在饭桌上,一向少言的顾鹤乡一边给王氏加了一筷子鱼,一边开口询问起弟弟来。 顾京元点头,让他大哥放心。 顾鹤乡道,“家里的粮食什么的都收的差不多了,留一部分,剩下的都卖了换盘缠去。家里的屋子就不动了,万一事与愿违,总得有个退路。这一遭不管你能不能考上,我们都跟你去一趟京城。”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顾念安,眼神温和了几分,“大不了,就当大哥带着你嫂子和念安游山玩水了。” 王氏拍拍他的手,宽慰道,“你也别担心,二弟如今好歹是个举人,陆妹妹又要同我们一道上京,定然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陆青黛笑着点头,“兄长嫂嫂放心,我们家在京城里虽说做不到一手遮天,但也是掷地有声的,旁人不敢轻易为难。” 几人换着法的宽慰了顾鹤乡这个老大哥好一趟,他的脸色这才渐渐好转。 “京元,锅里头还温着陆妹妹的药呢,你去拿来,让她趁热喝了。”大家吃完了之后,又很有默契的围在一起坐着谈天,王氏突然一拍大腿想起些什么似的,指使离厨房最近的顾京元。 顾念安一听到药这个字眼,靠着陆青黛和王氏的小身子就缩了缩,最后捏紧了些陆青黛的袖子。 “姐姐喝药,念安去给你找糖。” 她见顾京元已经端着药出来了,眉头一皱,去了自己房里找糖。 陆青黛看着只觉得她可爱,宠溺的看她一眼之后,小心接过顾京元双手递来的药碗,径直将这碗黑黢黢又透着苦味的药汁喝了干净。 似乎是苦惯了,便也不觉得苦了一样。 顾京元站在一旁,能看见她微微昂头喝药的时候,透着病态苍白的脖颈。 脆弱又美丽。 他的心不自觉的就抽痛了几分,连眼神都悄悄深了几分。 自觉这是对恩人病痛的担忧。 “姐姐,吃糖。” 顾念安拿着饴糖,捏着小裙摆走了出来,看着陆青黛饮尽最后一口药汁,小小的脸蛋上都是心疼和震惊。 果然,念安和他都是把陆二娘子当成了自己的恩人。 顾京元这般自欺欺人的想着,以接过药碗的动作掩盖住了自己注视她的举动。 陆青黛笑着跟顾念安道谢,还没吃糖,王氏就递过来一小杯温水,“妹妹,先喝口水,把苦味压一压再吃糖。” 她照做,就听见王氏讲起这两天发现的奇怪现象。 “我今儿个去收庄稼的时候,看见周家里头进进出出的,可是来了好几个媒婆,都是给周英英说亲的。”王氏说起周家来,眉头忍不住的紧了紧,陆青黛没作答,倒是顾念安松了口气,脸上的肉肉一晃一晃,让人手痒。 “周家总算是要给她说亲事了,以后总不会缠着二哥了吧……” “不过听那动静,周英英大抵还是不愿意的,这两天正闹绝食呢。”王氏轻摇了摇头,教导顾念安,还顺手捏了小朋友一把,“往后咱们念安若是要找夫婿,就要找一个踏实可靠,自己喜欢的。 就算找不到,也不能像周英英一样,把自己整得寻死觅活的,不能为旁人伤了自己。 大不了咱们招婿嘛,总不能让你受委屈。” 顾念安乖乖点头,然后凑过去,亲昵的亲了王氏一口。 周家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插曲,不过片刻,大家休息好了,便又开始忙活自己的去。 顾鹤乡先帮着王氏倒好洗澡水,两个人累了一天了,身上灰扑扑的,自然是想着早点上床休息。 而其他三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待在书房里外。 陆青黛扶着顾念安的手,坐在书房里头的桌案前教她写字,边教边跟念安讲字的由来和出处。 墨香浓郁,晚来风起,一室静好。 顾京元在外头又细讲了今日和刘富谈论的话,换来陆二娘子略略点头。 “我之前拘泥古板,今日走出了第一步,才知道原来刘富不算什么,官民之间都是一样的,各有各的顾虑和思量,不必畏首畏尾……” 见陆二娘子连头都没有抬一下,顾京元有些失落,他好不容易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心里实在有好多话想要宣之于口。 只是看着面前人一言不发的样子,他不敢继续说下去。 顿了一顿,他安静下来,把目光挪回书上。 只是恍神许久,很艰难的看完一页书。 陆青黛带着念安老老实实习完一面字,才搁下笔,让念安先去洗漱,站起身来。 “郎君是不是想跟我多说说今日之事?”她今日不似往常素净,一身蓝色如碧空的衣裙,带着些花纹的样式,发髻旁边簪着一支空谷幽兰,看着他的眼神平和,只是眉尾微微上挑,莫名勾人。 顾京元想别开眼去,却被陆青黛喊住,她今日艳丽几分,连说话的语气都惑人,“为何我看郎君的时候,郎君却不敢看我?” 她微微昂头,眼神似乎离他更近了。 “失礼了……是我唐突……”顾京元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好垂着头避开了去。 “我似乎告诉过郎君,遇到问题,应该去解决,而不是避开它。” 陆青黛看着这个还是下意识往壳里缩的乌龟,眼神里糅杂着一丝考量,她朱唇轻启,素手轻抬,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 “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郎君口若悬河,今日官场之事,郎君更是滔滔不绝,为何到我的问题,郎君便缄口不言,默不作声?” “郎君到底逃避的是问题,还是我?” 顾京元心口发烫,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陆青黛的眼神慌乱中带着惊讶。 他吞吞吐吐,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不是有意,娘子是我的恩人……我自是对娘子敬畏……不敢有妄念,刚刚看娘子也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只是想同娘子讲讲和刘富的事情…” 顾京元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着,语气越来越虚,头越来越低,就连一向端方的衣襟处似乎都因为主人的词不达意和口不对心慌乱了。 “我知郎君心有凌云志,我也言明郎君高中之前不会妨碍逼迫你。” 她发髻上的幽兰轻轻松动了一下,腮边一缕发丝轻轻垂落,对视的一瞬间,顾京元的心如同莲舟过境,层层涟漪,经久不绝… “可若是郎君对我真的一点非分之念都不想,还是将我当成恩人,那我就要妨碍郎君了…” 顾京元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感觉自己的脸热热的,睫毛眨了好些下,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陆二娘子同我不是一道的人……京元、京元配不上你。” 他配不上一出口,之后的话就好出口了。 “陆二娘子见识广博,才貌双绝,如同九天之上的彩凤,理应寻求更般配的人…而、而我只是尘埃里的无名小卒,不值得陆二娘子青眼。我知陆二娘子带我们一家上京还有别的缘故,但还是请陆二娘子断了此等念想。” “陆二娘子对京元有提携之恩,不管日后如何,顾家永远只会站在娘子身侧。”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都在抖,一点也不比平时同她谈论学问的时候。 像一只流浪许久的小野猫,在找到新的归宿时惶惶不安的摇摆。 陆青黛看他一眼,捻起桌案上还未干的笔,笔尖轻轻擦过他行礼的两只手掌,稳住他的手,给那双修长白净的手沾染上了不少的墨渍,“郎君十九岁中举,兴许及冠之年便能成为最年轻的状元郎,未来风光无限,前程似锦,怎么就配不上我了?” “郎君看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就立刻否认自己,为何不愿朝我走近?到底是觉得配不上我,还是觉得不愿配我?” 她微微顿了顿,又道,“又或者,郎君真的对我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吗?” 昏黄烛光下,陆青黛的脸庞格外的惑人,朱唇粉面,尽态极妍,她粉嫩的指尖捻着那只笔,坏心思的用笔尖挑起顾京元的下巴,看着他素日在外的温和稳重在一刻一点点破碎,陆青黛朝他微微凑近几分。 顾京元今日穿的深色的长袍,样式简单,布料粗糙,和她做工精细的蓝色衣裙触及,显得那般的不搭。 他还在垂死挣扎,“自能生羽翼,何必仰云梯……若…若是没有提携,我也相信我能有一番成就……” 这是要缩到龟壳里面,将之前做好的约定一并反悔的意思?陆青黛眼里多了几分笑意,好像把他逼急了…… 系统:【宿主你也知道啊……人家现在恨不得跟你立刻划清界限,你之前不是说要对他缓缓图之的吗?】 【你懂什么?若是不把这层窗户纸掀的更透明一点,他就真当爱情是恩情了。就算是缓缓图之,也该是在爱情的基础上。】 【他对我好,不应该是把我当恩人所以对我好。我要他对我好,是因为想对我好才对我好。】 陆青黛的笔尖往上抬了抬,有些不满似的,轻轻在他鼻尖点了点,“尚未成羽翼,何不借风起?” 《替身》中他确实是凭着自身努力入了朝堂,可惜还没有一番成就呢,就被沈静强取豪夺了。 她要是不把人抓紧些,日后又被沈静骗了怎么办? 顾京元嘴巴轻轻动了动,听到这话,看陆青黛的目光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带着甘拜下风的臣服,“陆二娘子教训的是……” 笔尖又回到他下巴处,陆青黛又道,“可我没有教过郎君转移话题…” 下巴处痒痒的,带着点墨香,也能感觉到笔腹摩挲下巴的湿润,陆二娘子看着他,颇有一种要他说出满意答案才肯罢休的气势。 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只觉得自己心跳的不成样子,面前人那抹淡雅的馨香萦绕在侧,他的眼里只有陆青黛。 常年身处底层,遇上心仪之人时便更加畏惧,缺乏底气,好在他还是说出了口,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顾京元的话刚刚落下,就看见陆青黛的眼里微微漾开一抹笑意,清眸流盼,美的不可方物。 他便知道,他的心思和顾虑陆二娘子是懂的。 他看着陆二娘子盈盈一笑,抬手将笔扔在他手上,眉眼间透着娇俏,“只要郎君日后不把我当恩人看待,那郎君科考前我定不会妨碍郎君。” 又道,“郎君今日害我失态,今日的笔就罚你清洗干净。” 说完,陆青黛自觉退后两步,刚刚有的一点狡黠又收了回去,她拿起顾念安习的字出了书房。 独留顾京元一个人握着笔,呆站良久,最后才无奈又认命的去把笔洗了干净。 --------- 作者有话说: 不要说我的感情线仓促啊呜呜呜呜…… 这里的小顾其实对我们青黛只是心理上的折服和认可,欣赏和不可亵玩的感觉占据主位。 当然是有心动的,但是这种心动更像是要跟随我们青黛的脚步和步伐,要听她的话,要按她说的去做这种被领导着的心动。 不一样的就是,跟刘富和解之前,小顾清楚的认识到两人之间的阶级和不同,但是不敢触碰。 现在和刘富和解之后,小顾还是知道有这条名为阶级的鸿沟存在,但是他已经敢向前迈进了。 小顾在这段关系中现在还处于下位者状态,加上小顾有点逆来顺受的人格,所以他是养成系的,会一点一点改变,希望大家不要讨厌他。 我希望我能够刻画好我笔下每一个男主角,但我更爱我的了了,了了会在每段关系中占据主导,可能后面会有一点渣?这个暂不确定啊… 如果大家不喜欢这样的了了,那我祝贺你找到你心仪的女主角,但是别伤害我们青黛! (ps:可以骂男主,不要骂我们了了还有我呜呜呜呜,卑微乞求……) 第11章 印下一吻 周家的媒婆来了好几轮,劝了周英英好几天,这才让周英英答应下来做那个有钱人的继室。 “妮子,你总算是想开了,那赵老爷不是什么烂人,家里头妾室都没有,只是缺个可心人照顾他两个孩子。”周母和周父见她松口,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他们是真心疼这个大女儿的,觉得她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所以当初周英英说喜欢顾京元的时候,他们就算知道顾家不会答应,还是请了媒婆去顾家提亲。 之后周英英一直没有看对眼的,他们也留她到了二十岁。 要是是别人家的姑娘,二十岁兴许都当母亲了呢。 若不是前些日子她在街上上赶着要嫁给顾京元,他们都没打算这么快把人嫁出去。 奈何周老头觉得周英英丢了周家的脸,以长辈的身份压人,他们才迫于无奈喊来媒婆,想着给闺女找个条件好品行好的,最好是嫁过去当妻子的。 好容易相中了赵老爷,偏生周英英又耍起横来,嫌弃人家赵老爷已过而立之年,儿女牵绊,长得还不如顾京元一半,又不肯嫁了。 抛下话来说,“嫁给那个赵老爷,我还不如嫁给刘大人!!” 结果去了衙门一趟,被刘富遣送回来,自然是不可能嫁给刘大人的。 所以这两天他们好说歹说,周英英才松口。 周父周母觉得女儿懂事不少,喊着周翠翠给她姐送饭,两个人便去镇上准备嫁妆去了。 周英英一个人待在房里头,看见周翠翠端着饭进来,她嫌弃道,“怎么是你来给我送饭?爹娘呢?” “爱吃不吃!”周翠翠之前一直都对她这个姐姐不错,啥事都想着她,可后来老是被她呼来喝去的,还成了她的出气包,周翠翠就不喜欢跟周英英离得太近了。 “啧…”周英英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起身就想要去拽周翠翠的耳朵,“我问你,爹娘呢?你也不晓得给我卧个蛋!” 周翠翠快速把饭推到一边,低下身子就跑出去,还不忘探出头来吐了吐舌头,“你就是个泼妇!爹娘总算要把嫁出去了,现在都去镇上见你未来夫婿了吧~~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卧个蛋,想得美呢你!!” 说完,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唯留周英英一个人在房中。 周英英暗骂了一声,知晓了家中现如今的情况之后,快速就从床榻上的暗处掏出了几十两银子,零零散散的,都往兜里揣。 那有这些年爹娘给的,也有从刘富那坑来的,还有今天她爹娘从礼金里交给她的二十两银子。 赵家提亲的银两总共就五十两。(ps:在乡下人家,赵老爷给的聘礼算高的了,大多都是给几两银子就娶进门的。当然了,大多数人连几两银子都没有,所以娶不上媳妇。) 除了充公的三十两,剩下的周父周母都给了她。 这在其他人家里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周英英明显没有认识到这份关怀和偏爱,她快速将银两贴身藏好,而后拿了自己比较值钱的首饰和物件藏起来,扒了几口碗里的饭,就开始锤起桌子来。 一边锤,一边往外头喊周翠翠,“周翠翠!救命啊……” 周翠翠本来不想搭理她 ,可听她连着叫唤了好一阵之后,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安,过去打开门栓看她,“怎么了?叫魂啊?!姐?!” 见周英英整个人捂着肚子,蜷在床的旁边,一副痛苦挣扎的样子,她下意识的就把姐给喊了出来。 “你个天杀的…怎么才来开门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周英英骂了两句就熄火了,最后软了声音,“快去给我找大夫,去啊,难不成你真想看着我死吗?” 周翠翠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见平时跟她吵八百个来回不带歇的周英英这样无助,她也慌了神,过去就将人先给扶了起来,颤着声音开口,“姐,姐,你哪不舒服啊?我去给找大夫,你…你撑得住不?” “快去……” 周英英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个劲的催她。 周翠翠到底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见到这种状况,哪里分得清真伪,当下就听从的猛点头,一边哭喊着姐你撑住,一边撒开腿往外头去找大夫。 她小小身躯哪里跑的快,一路上又没有遇上什么人,好容易村头碰见个熟人,见她这样匆忙,提声问了一句,“翠翠,这么着急去干什么啊?” 周翠翠思绪混乱,只晓得要去找大夫,但具体该怎么找还是有些不大清楚,于是掉着眼泪求助,“大娘,我大姐她肚子疼……难受,整个人疼的起不来身,我要去找大夫,私塾旁边的李大夫能行吗?” 看她哭红了眼,整个人焦急不已的样子,那个大娘拍拍她的肩,“别怕,大娘陪你一起去喊大夫,应该不是什么大病,你别担心嗷。” 两人请了李大夫,往回赶的时候又撞上刚买了一吊肉的周老头。 周翠翠如实说了,周老头慌得肉都快拿不稳了,追问道,“你姐是真的伤着了?” “翠翠怎么可能清楚,八成是女人家的事,我年轻时也会这样,开两副药调理调理,以后慢慢会好些的。周叔你也别太担心。” 周老头怎么可能不担心,周英英这个人旁人不清楚,但是他可是清楚的呢。 当街就敢穿着那些薄薄的衣裳堵在人家私塾门口,还不要彩礼的倒贴,丢光了他们周家的脸。 之前还打上了刘大人的主意,他们还被刘富好一通说教。 这段时间又寻死觅活不愿意嫁到赵家去当后娘,如今好端端的又发了病…… 周老头都开始怀疑周英英是不是克他们周家的了。 怀揣着不安的心一同回了家,几人彻底傻眼了。 周家大门大敞着,哪还有周英英的身影?倒是周老头枕帕之下的钱全都不翼而飞了。 李大夫终究还是没白来,当场就给周老头扎起针来。 -------- 周英英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敛了家里的钱财换个地方过日子去。 在胜溪她的名声是彻底坏了,哪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里头去? 还说什么给人家当续弦?啊呸,当人家孩子后娘能有什么好归宿?周父周母就是想着哄骗她呢,她才不上当。 所幸这次出逃顺利,她身上零零总总也有近百两银子了,就想着去稍北一点的地方投奔她远嫁的姨母去。 只是事与愿违,她从周家背后的矮山上出来,绕了好大一圈才走着小路到了胜溪镇上,她蓬头垢面的,又是近夜之时,街上已没多少人,她一心想着躲的越远越好,便没有留宿,却在临门一脚就要离开胜溪的时候,碰上了上次在私塾门口对她显然记忆犹新的几个男人。 这几个男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还有这等美事,竟然能够在街上碰上周英英。 这个上赶着要倒贴自己的女人。 几乎瞬间的,这几个男人就从头到脚打量起周英英来。 周英英脸上染了不少的泥灰,加上这几天有意绝食抗议,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她的模样在这胜溪里头确实算得上是清秀可人 ,还是让这些人的目光好一顿炽热。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加快了脚步,往有光的地方走去。 那些人似乎和她玩起了猫和老鼠的游戏,穷追不舍,乐此不疲。 终于,她被堵在了巷子口,四五个男人挑逗的目光看向他,周英英饶是有几分机灵,此时也被吓得有些心慌。 “你们做什么?” “小娘子~大晚上的,怎么还一个人出来啊?是找不到那日的顾举人了吗?”其中一个人啧啧两声,就要上前去搭她的肩。 周英英躲开,强装镇定呵斥道,“大胆,你们就不怕我报官吗?” “报官?”另一个人笑出声来,“你大半夜的孤身一人出门,还这么遮遮掩掩的,想必不是离家就是逃婚吧?这种情况,你还敢去报官?” “我们都还什么没做呢,顶多被刘大人训斥几句,你可就不一样了…若是被家里人捉住了,想必下场要比我们惨的多吧?” 周英英脸色白了一瞬,而后捕捉到他话中的人,立刻就拿起刘富当靶子,“我跟你们可是不一样,当初让我去私塾堵京元哥哥的人就是刘富刘大人,若是报了官,刘大人才不会把我家人喊来呢,倒是你们,个个可要掂量清楚了……” 那些人是素日里喜欢在街上乱逛的混混,有事没事调戏揩油一下小娘子,要说什么真的要闹到官府的事情还真没做过。 所以此刻都有些迟疑。 周英英见他们有所动容,立刻变得趾高气昂起来,“刘大人是我的靠山,你们最好都安分些,管住自己的嘴,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嘶…不对啊,我记得你前几天去过衙门,刘大人把你送回去了,他怎么可能会是你的靠山?”这五个人中到底还是有一个聪明些的,加上这又是小城镇,这些事情都不用特地怎么传,他就有所耳闻。 “莫不是浑说来诓骗我们的?”那人微微眯了眯眼眸,看着周英英的眼神不善。 周英英瑟缩了一下,开始祸水东引,“刘大人之前确实是我的靠山,他承诺了若是京元哥哥不娶我,他就会对我负责,只是有人手段更高一筹,刘大人临时反悔了……” 听八卦总是人的特性,特别是对于这些个街溜子而言。 他们也不是硬要对周英英怎么样,无非想着揩揩油摸摸腰,试试手感。 但如今,周英英嘴里的事情更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咋啦咋啦?你犯刘大人忌讳了?” “那倒不是…”周英英怯弱道,做出一副被抛弃被辜负的样子,“京元哥哥为了她不要我,刘大人也因为她不要我……还要我去给别人当后娘,我索性豁出一条命,找他同归于尽好了!” “我反正不招人待见,就是烂命一条,谁让我不高兴了,我就让他全家都不高兴!”周英英这般说着,让这些人都有些畏惧。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是谁都像周英英那样豁得出去。 “你们不想知道她是谁吗?”周英英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见那些人都有些后退的意思,她眼眸一转,盯着那个刚刚想搭她肩膀的男人,语气中带着蛊惑,“你们若是见到她的真容,想必也会神魂颠倒的…” “不不不,我们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不想知道。”那几个人似乎也觉得此次好像招惹上一个疯女人了,有两个人径直脚底抹油跑了。 留下的三人中有一个人也心生退意,只有两个刚刚一直没说话的人兴致勃勃的看着周英英。 “那人想必家世也不凡,你们去坏了她的清白,不比在我这耗时间有利?”周英英从袖口掏出二十两,递到前头的张三手中,“你们动了我,我就说是你们把我带出周家毁我清白的,我爹娘最是疼我,到时候就算刘大人判你们无罪,我和我家人都不会放过你们。” “但你们要是动了那个人可就不一样了。她如今孤身一人,暂住顾家,就算京元哥哥和刘富都对她有心思,你们都得手了,他们以什么身份来替她喊冤报仇?到时候你们赖着她,既能叫她娘家给你们谋个一官半职的,还能得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岂不快哉?” 周英英笑的让张三王五赵四都打了个寒颤,赵四准备反驳什么,却听见王五已经答应了下来。 “这买卖倒是不亏。只是这事有些不地道,你就拿二十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王五逼近周英英,视线落在她身上,“你这胸口倒是鼓鼓囊囊,塞了不少银票吧?” 周英英气的手抖,只得多给了十两,瞪他一眼,“多的没有,若是你们还不走,我也不会叫你们好过!” 张三拿过银子,冷哼了一声,拽着人就走,后头传来周英英的声音,“若是事情败露,你们不准供出我来!!” ------------ 周英英逃跑的事情已经在胜溪村传遍了,不少村民都被周家喊着帮忙去找人,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陆青黛和顾念安两个人待在家里,她正给顾念安喂药。 前日那晚,就是她和顾京元在书房中坦明心意的那一晚,小丫头半夜没有盖好被子,窗户也忘了关,被秋风侵袭,染了风寒,这两日都有些发热。 精神状态蔫蔫的,像一朵耷拉的小花。 “姐姐,周大娘子还没有找到吗?”喂她喝完最后一口药,小姑娘翘着嘴巴,快速的喝了一口水,又含了块糖进嘴里,这才有气无力的问道。 陆青黛看着外头栅栏几十米处藏得实在有些拙劣的张三王五赵四三人,顿了顿回答道,“兴许她已经换了个地方藏起来吧……” 顾念安也注意到了,皱着小眉头小声跟陆青黛讲,“姐姐,外头草丛蹲着几个人,一直在往我们这边看。” 她拉着陆青黛的手想要回到房里去,“姐姐,我们快进去吧,大哥二哥都不在家……” 顾念安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陆青黛,突然意识到青黛姐姐长得太好看也会有麻烦啊…怪不得姐姐每次出去都会戴上帷帽。 “念安别害怕。”她顺了顺小姑娘的头发,养了小半个月,小姑娘的头发总算是被她养的乌黑了些,不再像初见面时发黄发枯的样子了。“他们已经在那蹲了好些时候了,家里一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要是真的想要动手,早就该动手了。” 陆青黛神色倦怠,似乎有些提不起精神,胜溪这个地方偏远朴实,虽然政治上算不得清明,但作奸犯科的事情也几乎没有,大半都是普通的争执和吵闹。 于她在书中的前十六年相比,实在是过于儿戏。 毕竟,京城的人动起手来可是悄无声息的。 顾念安还是害怕,又偷偷瞟了外头好几眼,但见陆青黛坦然自若,便压下了心头的恐惧,乖乖的待在她旁边,不吝啬自己的敬佩,“姐姐你会的东西真多!比二哥还厉害!” 听到小丫头这样的夸赞,陆青黛哭笑不得。 顾家一家子都没什么心眼,尤其是这个小的,若是不好好护着,日后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陆青黛不知道为什么对顾念安总是有一种特殊的动容,明明她的眉眼没有任何熟悉的地方,明明是在这个世界里的第一次见面,明明她甚至不在她创作的笔下,是不属于她的人物。 但她就是莫名的有种执念,要把她教好,保护好,好好的带在身边。 不知道是什么缘由,索性就不再想了。 她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尖,将人揽入怀里,又探了探她的额头,见她精神状态还不错,问道,“念安日后要跟你二哥去了京城,可是要在那上私塾的。京城不比胜溪,念安要学的东西很多……今日这种情况以后也会遇到,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顾念安听到要学倒是没有什么抵触,兴许是顾家一家都是好学的缘故。 顾鹤乡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上过私塾,但是也不是目不识丁,相反的,他算账干活都是一把好手。 王氏上过几年私塾,能够识字念书,念安小时候学的字几乎都是她和顾京元教的。 小姑娘牵了牵陆青黛的手,斟酌着语气,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尽量平静,“姐姐同我们一起上京之后,就要回家了吗?回家了之后,还能来我们家吗?” “当然会来。”陆青黛俯下身,轻轻在顾念安的小脸上印下一吻,眼里温柔似水,闻着小姑娘身上的奶香味,她允诺道, “姐姐说过,会一直带着你。等到了京城,姐姐就派我身边的人把你接到我身边来,到了晚上再把你送回家里陪哥哥嫂嫂,好不好?” 顾念安这还是头一次被陆青黛亲,眼睛瞪得大大的,最后小脸上浮现出不知名的红晕来。 她笑的时候两边的婴儿肥微鼓,看着陆青黛,乖乖的,像安静的洋娃娃。 陆青黛理了理她腮边的发丝,温柔道,“念安还害怕吗?” “不、不怕了。” 顾念安看着还隐藏在外头的三人,苦恼了一下,似乎没思考明白,歪着脑袋又问,“可是姐姐,他们为什么要盯着我们呢?我们家又穷又破的,有什么值得惦记的?若是他们盯着的是姐姐,那为什么不尽快动手,一直在那磨磨蹭蹭的呢?” 听到她过于实诚的话,陆青黛轻笑,道,“监视这种情况总的分为两种,一种是暗中监视,要小心着不能被人发现,一种是明着监视,要注意着分寸不能引人注目。” “他们躲躲藏藏的,显然是明着监视,只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想必没什么经验。” 顾念安疑惑,“姐姐,他们虽然有些明显,但好像并不想让我们发现他们,不算是暗中监视吗?” 陆青黛听到此处眉尾微挑,抬手半拢着着她,随即右手的指尖微微敲了敲桌面,提了提声,“言尧,你去把他们带过来。” 她说完这句话,就见顾家屋顶旁边紧挨着的一棵树上一道墨色的身影闪出,单膝在陆青黛跟前微微行了个礼之后,便闪身出了院子。 顾念安果然被吓得往后退了退,小身子歪了歪。 “姐姐…他…他是谁啊?”她有些惊魂未定,窝在陆青黛怀里,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别怕,别怕。”她耐心的哄,给小丫头擦去眼泪,“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找上门的那个人?他是那个人的护卫,我从小便认识。” 说着,陆青黛盯着言尧的背影,指尖微微摩挲起来。 “他这些日子一直暗中监视保护我们,念安不要担心。今天把他喊出来,不过是要教你什么才是暗中监视罢了。不然他苦守多日没有半分价值。” “暗中监视……这么暗的吗?” “是啊,所以等念安上京之后,姐姐也要给你准备一两个暗卫,防止有人偷偷监视你。” \"我?\"顾念安还是心有余悸,一方面觉得不好意思,一方面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姐姐,我不重要的。没有人会想监视念安的,姐姐要自己留着。” 陆青黛没回这句话,笑着继续教她,“像这种明着监视,我们要搞清楚他们的目的,这样日后才好应对。” 她起身,牵着顾念安去把门给开了,不一会,言尧就赶着三个灰头土脸的人进来了。 “念安去帮姐姐问问。” 她笑着看着蹲成一排的三个人,一边鼓励顾念安上前问,一边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言尧。 言尧本来一副挫败的表情,心里想着被主子知道又是一顿责罚,看到陆青黛扫过来,他立刻又换了一副正儿八经的脸色。 顾念安昂着头,看到陆青黛肯定的眼光,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似乎是想让自己有气势一点,东转西转找了一根她一手刚好能握住的柴火在手上,跺了跺脚,柴火往前一指,奶凶奶凶的,“你们是不是坏人?!!” “噗呲”一声,陆青黛掩唇轻笑,言尧扫过张三王五赵四三人。 “天地良心啊!我们什么都没做啊!!”张三率先哭诉起来,吓了面前的顾念安一跳。 紧接着,她又吼道,“那你们为什么在我们家门口?鬼鬼岁岁?!” -------- 作者有话说: 我们念安不是小包袱!念安和小顾都是主要人物,都是养成系的。 周英英虽然是个坏女人,但是作者不喜欢写女性角色被强迫的画面,所以这本书不会有类似情节。 周英英没被迫害的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两点就是,第一她自己是有几分机灵的,知道该说什么壮自己的胆;第二张三王五赵四三人有调戏人的陋习,但是尚有良知。 女生如果单独夜晚出门在外的话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走僻静小道,要保持沉着冷静。 女性安全至关重要。 但最重要的还是希望所有的女生平安幸福的成长,成为自己的想成为。 还有就是,国庆快乐!! 第12章 十几年了,就你没变 丫头的声音实在过于稚嫩,讲出来的话也是新奇可爱,陆青黛站在一旁看她的眼神格外的柔和,眉眼含笑,眼波流转。 言尧悄悄退到身后,看见这一幕心里暗暗留意下来,主子的劲敌看来又多了一个啊……京城里头的那几个都还没有解决好,偏生江南这又是遍地生花,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张三王五赵四三人其实也有点想笑,但是刚刚屁股上还挨了言尧结结实实的几脚,此时哪里敢笑,立刻倒豆子一般的把话讲了出来,“我们昨日碰见了周家大娘子,是她说这位娘子家世不凡,生的又美貌,日后能给我们诸多好处,是她撺掇我们的。 我们也没打算真的做什么,只是好奇这娘子的长相,想着远远瞧上一眼。谁知这腿就生了根似的,站在那走不得了……” 他们几人越说越小声,似乎也觉得失了面子,有些不好意思。 “又是周英英?!”顾念安手里的柴火砸到地上,啪的一声脆断了,她丢开柴火,指着这三人回首跟陆青黛告状,“姐姐,他们都是坏人!他们是周英英派来的!” “不是不是,我们哪敢啊!小妹妹你别瞎说啊!”王五连连摆手,锤了一下旁边的张三,“都是你,非要吵着来看看,咱们不看,拿了银子就走不好吗?” 陆青黛揉揉顾念安的头发,看向他们,“把你们见到周大娘子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不要掐头去尾。” “哦哦好……”那几个人忙说了,把说他们本来只是想调戏调戏人家,结果人家威胁要报官,他们给反驳回去之后,周英英破罐子破摔威胁他们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了。 甚至还说了是因为觉得二十两银子三个人不好分,所以又多要了周英英十两银子的事情。 “我们拿了银子也没想着真要来对娘子你怎么样,我们也晓得您和顾举人、刘大人关系匪浅,要是真的对您做了什么,我们也讨不找好。都怪张三,他就是好奇,想开开眼界,这才硬拽着我们来。” “早知道会抓,我们拿了银子走人就好来人……白占的便宜都给丢了去……” 王五和李四越想越委屈,差点都要抱头痛哭起来,“求求娘子您千万别报官啊……这要是让刘大人知道,我们肯定讨不找好的……” 张三承担了所有,此时也只能小声为自己辩解一句,“明明你们看了也走不动道……” 陆青黛故作为难,“虽然你们没对我做什么,但是喜欢上街调戏娘子这个习惯…似乎也不大好吧?我可以不报官,但我也得出出气不是?言尧,揍他们一顿。” 她笑的温婉,在三人都以为她要原谅他们的时候,陆青黛的眼神霎时冰冷起来,刚刚春风和煦的样子好像都成了假象。 见言尧真的就要上前,他们立刻招呼起来。 “别别别,这位娘子您大人有大量,别让这位爷动手,别让这位爷动手。”他们一边跪地拜了又拜,一边护着自己的屁股。“我们自首,不劳您费事,我们仨自个去衙门找刘大人自首……您看,这样可以吗?” “自首?” 陆青黛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指甲,温声细语,“如今正值顾二郎君科考的关键时候,周家大娘子的事情过于繁杂,我不希望这些事情牵扯到他,牵扯到顾家,牵扯到我……所以,若是你们自首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想必会有增添不少烦恼呢。” 张三拍着胸膛保证,“不不不,您放心,是我们几个不老实,偏要大半夜调戏周大娘子,而后她用刘大人威胁我们要报官,我们害怕不敢真的动手,于是只勒索了她些许银子,放她走了。 后来见周家找人找的厉害,这才去衙门自首。 一切的一切,都跟顾家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这位娘子……您觉得这样如何?能放我们走了吗?” “周大娘子孤身在外,一个姑娘家的,你们也放心?”陆青黛勾了勾顾念安的手,将她气鼓鼓的脸蛋捏了捏。 “她…她行色匆匆,看样子是往郡内方向去的,我们一定尽快告诉刘大人,帮着周家把人找回来。” 陆青黛这才满意,挥挥手,便让他们走了。 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她看了一眼还站在一边的言尧,笑着勾唇,“愣着做什么?砍柴做饭去。” 言尧小心翼翼的看了陆青黛一眼,见她似乎没怎么生气,这才蹑手蹑脚的行礼告退干活去了。 倒是顾念安觉得自己见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场面一样,瘪着小嘴不是很高兴,“姐姐,周英英好可恶!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了!!” “等二哥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 “你二哥要认真科考呢,念安乖,先不告诉他们好不好?这个哥哥在暗中保护我们的事情,也先不告诉他们好不好?” “好,都听姐姐的。” 她哄着小姑娘,语气温柔,厨房里头烧火的言尧听得也是心神一酥,不自主的就回忆起了往前。 当初的陆二娘子也是顾念安这般大的年纪,跟在主子后头乖乖的,每天都打扮的像天上降临的仙子,次次惊艳,日日养眼,她对主子也是这般温柔缱绻的语气。 陆二娘子十四岁之前对主子那是一等一的好,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她看见主子时的眼神就像一只剥了壳的荔枝,晶莹剔透,娇俏可爱。 少女含春,情不自胜。 哪怕是定国侯沈家那位世子刚入陆府的时候,陆二娘子也是一心一意扑在主子身上的。 只是后来主子…… 陆二娘子不再搭理主子之后,言尧便再没有见识过她这样温柔的神色了。 即便有,也不再是对着主子了。 三人用了饭,陆青黛看着念安喝了药进房睡了,这才出来站在院子外头跟言尧说话。 “近十日了,你家主子应该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吧。”她微微弯腰,要去给自己斟茶,却被言尧眼疾手快的先行一步拿过茶壶。 言尧小心的给她斟好茶,双手奉上,一如幼时给她倒茶的样子。 陆青黛见他低敛着眉眼,抬手奉茶的角度几乎没有变过,眼神就忍不住柔软几分。 她接过茶,轻嗅茶香,突然喃喃出声,“十几年了,就你没变。” 言尧的头埋的更低了些,不敢答话。 陆青黛慢饮慢酌,让他同她一起坐着,言尧却不肯,固执的站在她身侧。 “你是不是又像小时候一样,把我的举动告诉你家主子了?”她劝了一次,见言尧固执便也停了,继而继续问他,有些无奈的语气。“明明当初是我和他一同救了你,怎么偏生你就对他忠心?” 这话有些气性,陆青黛扫过去的一眼带着愠怒,在言尧眼里却觉得更加鲜活几分。 似乎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够平等的成为被她对待的一员。 “主子担心娘子安危,这才命属下…我留在此地保护娘子。”知道她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言尧被言家十几年教导出来的规矩到底是为陆青黛轻轻划拉出了一个小口子。 言尧改称呼的行为让陆青黛很满意,她将喝完的茶盏递过去,指尖微粉,放在杯沿处,显得格外的秀丽。 “在我面前,你忌讳那么多做什么?惹我生气的是他又不是你,我也只会找他的麻烦。你害怕做什么?”看出言尧语气中的小心翼翼,陆青黛笑着宽慰道。 “主子是关心则乱,不放心娘子你独自待在陌生的环境里。” 陆青黛此刻半靠在竹椅上,素色的衣裳衬得她小脸更加的脱尘绝俗,明明没有过多的珠翠装饰,却让人移不开眼眸。 “这个时候知道念着我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其实有几分刻薄,但是落在言尧眼中,似乎只看到她的面容,双耳自动屏蔽了她说的话。 后知后觉,言尧回过味来,却对此话一言不发。 陆青黛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谈论往事,又接过一杯茶水之后,她看向言尧,“你去镇上以顾家的名义租一处安静雅致的宅院,这两日找人来把顾家的东西收一收,我要带顾家住到镇上去。 哦,对了,叫你家主子付钱。” 言尧听到这个要求有些迟疑,但看见陆青黛信任的眼神之后,还是答应下来。 -------- 京城,东宫。 宴席上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美人歌舞不断,处处费心出彩,奈何主位上的人一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只是指节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扶手。 身边有人跪伏在他座位底下,唤他,“殿下,探子通报说言大郎君明日就要抵达临江郡了。” 主位上的人继续沉默不语,只是眉心微微皱了起来,烛火照映着身上的烫金花纹,一身玄色蟒袍,显得格外尊贵。 同他说话的人立刻示意歌舞暂停,挥手让献舞的舞姬退下,席面上刚刚还在推杯换盏的人一下子就都安静了下来。 “言执玉突然回来做什么?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什么事情值得他舟车劳顿?”太子缓缓睁开眼眸,手搭着一边,看着底下的人,若有所思。 旁边的人不敢应声,他又喃喃出声,“临江郡郡守王耀光同言家和沈家一样是中立的,应当不是为了政事返京。” 底下的人在收到可以回答的眼神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开口,“兴许…言大郎君只是回来看顾一下双亲的?” “言家人活得好好的,看顾什么?” 太子冷嘲热讽开口,提及别处时却柔和了语气,“听说他在陆府外头苦苦求见,被尚书大人戳了个窟窿?” 陆归寺今日不在东宫,自有别人代他回答,“臣也听闻此事了,好像最后是陆夫人袁氏给请了进去包扎的。” 听到言执玉成功进了陆府,太子的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表情也更加阴郁了几分,浮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竟然被他装可怜装进去了……当真是厚颜无耻。” 底下的臣子:“……” 殿下,臣等没聋……下次说人坏话时,能不能避着点人? “他回来定然有原因,更何况还去了陆府……你们都去查,查他在江南到底都干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回来?”太子一句吩咐之后便施施然的起身,准备早退。“查到了自有好处。” 他往后门方向走了几步,最后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还转过身来点评了一下刚刚的奏乐,“呕哑嘲哳,明日换一批新的来。” -------- 顾念安睡醒之后发热的更加严重了,整个人晕乎乎的,抱在怀里像是一块略微烫手的暖玉。 “娘子,我送她去医馆吧?”言尧在门外等着,听见陆青黛担心的叫唤声,他略微抬头,只敢看着门沿的边边。 陆青黛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顾家人不知道你的存在,你贸然出来,人家怎么想?念安还小不懂这些,顾二郎君势必要多心,我不想言顾两家这么早就正面对上。” 她轻拍了拍顾念安的背,将人喊清醒些,“姐姐去给你喊大夫,念安一个人待在家里,我让暗卫守着你,不要害怕好不好?” 其实平日顾鹤乡和王氏两人总是会不定时的回来一趟看看她们两个,但是今日他们去了县里面办事,怕是晚上才能够赶回来。 顾念安昏昏沉沉,小脸蛋红扑扑的,费力的睁着眼睛看向陆青黛。 “好。” 有些有气无力,她两只小手扒着被子,表示自己会乖乖的。 陆青黛其实想带着她一块去的,只是她身体一直不算大好,怕半路上给她磕着碰着了。 她简单交代几句便戴上了帷帽,往镇上去。 言尧安静的守在顾念安门口,听着里头有些鼻音的呼吸声,他数着顾念安咳嗽的次数。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听见里头有翻身的声音,接下来就是小姑娘在费力套鞋的声音,他先轻轻敲了敲门,而后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顾小妹妹,你是要做什么吗?” 顾念安恍惚了一下,本来还有些吓到了,又想起这是姐姐说过的暗卫的声音,便又不害怕了,过去把门给开了,看着门外笔直站着如同松柏的言尧,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咳咳咳了几声。 言尧明白过来,转身去厨房给她倒水,他刚刚做饭的时候就烧好了热水,此时还用余火温热着。 他倒了一碗,又拿了个勺放进去。 想了一想,又从身上翻出一块酸枣糕出来。 陆二娘子小时候就爱吃这个。 他端着水递给顾念安,小姑娘接过,一边吹一边喝,腮帮子鼓鼓的像小金鱼一样,很可爱。 喝完了水,感觉嗓子好一点了,顾念安刚要说谢谢哥哥,言尧就把她手上的海碗给接了过去,递出那块酸枣糕来。 顾念安的眼睛都亮了一下,懵懵懂懂的,歪着脑袋疑惑。 “喝个水…也能有糖吃吗?” 言尧点头,他不敢多说话,怕说话太粗吓着这小妹妹,便嗯了一声表示答复。 他的糖已经碰到了顾念安的嘴边,不咬好像有点不太礼貌,顾念安双手接过,然后看着他,诚心道谢,“谢谢哥哥。” 言尧没再答话,只是内心多多少少有些骄傲。 不多时,陆青黛领着大夫回来了,言尧不敢现身,立刻找了隐蔽处藏起来,继续暗卫的职责。 陆青黛没吵醒睡着的顾念安,让大夫给她把脉,她还带着帷帽,到了屋里也不曾取下。 “如何?” “小丫头有些风寒入体,身子骨有些弱,我开几服药,每日三次服下,少些辛辣油腻的吃食。”大夫探了探顾念安的额头,又细细问了些问题,这才开口,“最好是多给她补补,好好养养。” 陆青黛记下,拿了银钱送大夫出门之后,便去厨房煎药。 只是还不等她动手,言尧就又出现接过她手里头的活计,一言不发的干了起来。 陆青黛看着他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来,“若是我今日还是装作没有发现你,想必你也不会主动出来帮我。” 她把药包放在一边,神情跟上午一样温和,说出口的话轻飘飘的,扇在人脸上力道却重,“一仆不侍二主,我知道你一向忠心。” 言尧的动作顿了一顿,嘴唇翁动,想要开口解释,陆青黛却已经出了这道门。 想说的话被焊死在嘴边。 陆青黛守在顾念安的床边,用手帕湿了水给她降温,待她终于面色好些的时候自己也有些乏力,坐着矮凳,靠着床沿,她忍不住就睡了过去。 昏黄的光透过窗户照在屋内,形成斑驳的光影,空气中似乎夹杂着让人很舒心的木质香,陆二娘子半倚靠在床边,睡得有些不安稳,她枕着自己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一侧,露出一小截皓腕。 床上的小妹睡的也很熟,小脸有些红,侧躺着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一室静谧。 顾京元从私塾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场面。 不由得开门的动作都轻了许多。 听到动静,陆青黛微微蹭了蹭自己枕着的那只手,眼眸睁开,雾气弥漫,带着刚睡醒时的懵懂。 她看了一眼还睡着的念安,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顾京元,撑着手臂就要起来。 她头上还有一小块红印,动作笨拙缓慢,不似平时看着那般清冷如天上仙,倒是添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顾京元上前一步就将人扶了起来,他不敢去牵她的手,便只好扶着她的手臂给她支撑。 “郎君别动。” 陆青黛却不在意这些,她手上加了几分力道,虎口处落在他的手腕上,轻声开口,“我脚麻了……” “哦,好。”顾京元听话的不敢乱动了,他直视前方,不敢低头有片刻逾矩。 只是胸腔中的心脏一直怦怦怦的,强有力的,未曾减速。 缓了缓,陆青黛才松开搭在顾京元手臂上的手,率先走了出去,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顾京元示意他跟上。 出了院子,她还是习惯性的要喝茶。 这次却被顾京元率先提走了茶壶,他摸了摸了壶身,让她等一会,“茶水凉了喝不好,我去重新沏一壶茶,娘子稍等。” 陆青黛颔首,对他这个举动浅浅微笑表示鼓励,“多谢郎君。” 倒茶这种事情,所有人都能做,有心之人更能做好。 所以这告诉我们什么道理? 如果某一天和可持续发展对象待在一起的时候,大事小事都要你自己动手了,那不是你的能力提升了,相反的,给你倒茶的人该换了。 当然,获取好感值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正如习惯不是一天养成的。 好的攻略是攻心,好的攻心是养成。 看着顾京元一步一步慢慢的被自己影响,成长,就更加期待日后养成时他对上替身女主沈静的表现。 换好了茶水,陆青黛面前又摆上了一份梨膏糖,顾京元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小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今日赶集,私塾门口正好有这个叫卖,便买了一份,想让娘子尝尝。” 陆青黛点头道谢,捻起一块放入口中,微眯了眯眼眸,而后用手帕重新捻了一块递到顾京元面前,笑脸盈盈,让人不忍拒绝,“好吃,郎君也尝尝?” 顾京元还有些迟疑,陆青黛却径直将手帕包着糖一同塞到了他手中,温声催促,“郎君快吃,我要同你讲正事了。” “哦哦好。”听到要讲正事,顾京元刚扬起的一点眉梢又压了回去,看向陆青黛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小心。 陆二娘子讲正事的时候就是莫名严肃啊…… 陆青黛叩指微微敲了敲桌面,而后压低声量,“听闻周家这几日找周大娘子找疯了去?” “啊?” 本以为是朝堂或者党派之争的大事,顾京元都有了面对黑暗的准备了,却不曾想陆二娘子讲的竟然是村中的八卦? 有些不符合陆二娘子的做派啊…… 顾京元呆头呆脑的眨巴了两下眼。 陆青黛以手为棍,轻轻打了他放在桌上的手一下,示意他专心。 “听嫂嫂说过周家人的做派,若是找不到周大娘子,旁个有关系的想必讨不找好,周大娘子心仪郎君,周家到时候找不着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郎君你。 而那时,兄长和嫂嫂忙着整理家当,郎君又要准备科考,我和念安两个人在家如何敌得过? 他们若是抓了我们出气,郎君也不管吗?” 说到后头,她微微抬眼睨了他一眼,见顾京元眉心焦灼,没有跟她对视,便知道这话他是认真听进去了。 那他都听进去了,她还管什么? 男主那么多,当然每一个都要物尽其用。 顾京元是还稚嫩,但这件事为难的又不是她,是言尧。 怎么让顾京元租到合适的庭院,怎么让顾家一家心安理得而不是诚惶诚恐的搬到镇上去住,这些都是言尧和言执玉该思考的事。 她只想把握大局,躺平人生。 第13章 烦请娘子教我 “是我疏忽了,这才让陆二娘子担惊受怕。我明日便去镇上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地方,争取这两日就先让娘子和念安搬进去。”顾京元看向陆青黛,询问的时候带着几分请教的意味,“我这样做,娘子觉得妥当吗?” 陆青黛微微挑眉,看着他的眼光隐隐有了几分纵容的意味。 “郎君这样安排自然是…妥当的,只是这两日要搬进去,郎君不妨多问问镇上的商户,他们兴许是有多余的住处的,那样也省得我们过多打理。” 陆青黛说了一点,余下的一点她刻意没讲。 顾家做主的人是顾京元,但当家做主不是那么好当的,他如今只考虑到了利弊,却忘了考量情感。 这一点,陆青黛准备让顾京元自己去悟。 顾京元闻言点头,只是眼神难免落寞几分,骤然要搬离自己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哪怕是有着再多的原因,他还是有些不舍。 陆青黛微微凑近他,很认真的看着他,犹如一朵恰到好处的解语花,“只是暂住几日,等兄长和嫂嫂打点好了家业,郎君就该启程上京了。郎君念旧,不若等以后衣锦还乡之时再来暂住,此时哀思,徒增伤悲。郎君的志向不就是要一步一步离开胜溪吗?” 顾京元看向她,听着她口中讲的话,觉得陆二娘子就像是重重白雾中露出来的一道光,总是能在他迷茫之时微微点拨,指点迷津。 他越发觉得陆二娘子是志怪小说里下凡的精怪了。 这般想,他也便这么问了,说出口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傻气,“娘子当真不是狐仙下凡?” 又是熟悉的问题,陆青黛张口故作恼怒,扬起袖子打了他一下,“郎君又把我比作妖怪…想是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的温习,尽看些志怪书去了。” 顾京元见她生气,忙站起身来作揖行礼,眼神都明显的慌乱,说话都小心翼翼,谨慎又谨慎,“我不是拿娘子打趣,只是觉得娘子通今博古,又细致入微,跟神仙精怪一般无二,这才忍不住感叹。 我知娘子愿提携顾家的有一部分原因是希望我高中,日后好能为陆家添一添助力,怎敢不勤奋备学?这些日子在私塾也不曾躲懒懈怠,只是嘴笨,又惹得娘子恼怒了……” 陆青黛没看他,他又继续道,“我知我嘴笨让、词不达意让娘子生气恼怒,可京元日后仍想为娘子尽心尽力,未免日后再犯,斗胆…烦请娘子教我…” 顾京元躬身行礼,弯腰看陆青黛的眼神充满了求知,其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勇气。 他生的端方周正,是很古典很大气的长相,衣袂飘飘行礼的时候,倒还真有那么几分人如玉的气质。 “那便教你一次。” 陆青黛微微侧身,露出些女儿家的傲娇来,整个人就比初见之时鲜活生动了不少。 顾京元立刻笑着道谢,“多谢娘子大度。” 两人坐在茶桌前,从志怪谈到传说,又从传说谈到古往今来的历史现象,从当下讲到未来,说了许久,甚至顾京元劈柴烧火的时候都央着陆青黛继续同他交谈。 暗处的言尧眸色不免就暗了暗。 想到竟然要给这样一个霸占陆二娘子时间的人找住所,心里就越发的不平静。 言尧自己不平静,于是在准备等言执玉回来交给他的汇报手稿里细细的写下了今日所见所闻。 还附着说明了这些日子陆青黛对顾家一家的关怀备至。 甚至添油加醋,堆砌辞藻,生怕写不清道不明其中关键。 他心里有气,主子理应同他一样。 顾鹤乡和王氏回来的时候,顾京元刚好将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他们没见着顾念安,便问,“念安今日可好些了吗?” 陆青黛微微摇头,“今日又找大夫看过了,风寒还没有好,须得好好补补。” 顾京元顺势提出要去镇上暂租一个地方的事情来,“念安和陆二娘子的身体终究还没有好全,兄长和嫂嫂又忙着,她们两个人待在家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安全。” “平日里倒还好,可如今周家大娘子逃婚,周家人心思狭隘,保不齐就会牵连到我们身上。大哥,嫂子,我是想暂时在镇上租个院子,一来我照看也方便,二来她们也好安心调养。” 顾鹤乡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都同意一家跟着上京了,终归是要离开的。 那么在这多住一天少住一天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氏也没有反对,只是愁苦,她看了一眼她嫁进来之后逐渐添置的不少东西,看着在她打理下大变样的院子和家,心中生出许多许多的不舍来。 她和顾鹤乡成婚不过五年,当时顾家父母都还健在,念安还在襁褓之中,顾京元也才十四岁。 王氏进门两年之后,家里突遭变故,便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她待顾京元和顾念安何尝不是长嫂如母?而这个看上去不甚坚固的小院子和几间房子,就是她这几年辛苦的果实。 但家里男人已经有了主意,她也不好多讲什么,正准备微笑应和的时候,陆青黛轻轻拉过了她的手。 “嫂嫂生的一副江南美人面,跟我房中悬挂着的那副绣品一样。”她轻轻摩挲着王氏的手指,笑的亲切,“嫂嫂将这个院子这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可见嫂嫂的能力是有的。” “所以嫂嫂也莫要忧心,顾二郎君要往上走,嫂嫂自是也要往上走的。” 顾京元看了一眼王氏,微微低头,想起今日刚听到要去镇上住的时候也是有些不舍的,而他刚刚说话 又有些直白大条,没有考虑到嫂子的感受,立刻赔罪,“是我未能体谅嫂子的难处,这种事情我应当先问过嫂子和大哥的意见再行处置的。” “是我轻狂了,我总是仗着大哥和嫂子疼我,冒冒失失的做决定,先前要上京是如此,如今要换地方住亦是如此。我……” 顾京元咽了咽口水,竟不知该如何给王氏赔罪。 他站起身掀开袍子就要跪下磕头,却被王氏半路扶起,她眼中有几分湿润,看着顾京元的眼神有几分欣慰,“都是一家人,何必行大礼?” “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一向是最顾忌家里的,真的不好的事情是不会做的。平日里在家也是尽可能的多干活,多照顾念安,这次搬到镇上去住又不是什么坏事,嫂子怎么会怪你?” 王氏拍拍他的手,“我很欣慰,京元如今做事是越来越有考量了,人也比之前更加稳重了,长大了。” 她容貌姣好,只是这几年为顾家劳心劳力有些憔悴,顾鹤乡默默起身,走到妻子身边道了一声,“夫人辛苦了。” 王氏有些羞怯,但付出得到认可,心里还是甜的。 她道,“既然我们一家要一起上京,那自然都得想想日后的发展。我和你大哥总不能到了京城没个傍身的活计不是?还有念安要照顾呢。” 她说的很乐观,但谁又能不知其中的艰辛呢? 陆青黛唤她,将人拉到身边,“嫂嫂心细手巧,不管做什么活计都一定能有出路的。只是当下,我面前有一条道,不知嫂嫂愿不愿意走了?” 王氏深知顾京元能得到如今的成长是谁引导的,所以看着陆青黛的眼神满是感恩。 她也知道青黛妹妹是想着拉她们顾家一把,所以并不扭捏,大大方方的笑着答应下来,“陆妹妹说的,哪怕是条堵死的道,我都得往前走一走。” 陆青黛微微睁大眼睛,一颦一笑中带着女儿家的娇恼,“我哪会给姐姐指一条堵死的道啊……” 她们两个笑着来往了几句,陆青黛将人拉着进了自己的房间,在王氏的震惊中翻找自己的包袱。 而一旁的王氏还沉浸在房间之内大变样的震惊中。 怎么就平白添置了这么多东西? 当时言家的那位郎君只说要稍稍帮青黛妹妹换一些她用惯的用具,没说连帐子都换了啊…… 这些日子她忙,陆青黛房里的变化只有顾念安知道。 所以见她震惊之余还克制自己不乱飘的眼神,陆青黛无奈摇头。 “嫂嫂,这个是我家里头找人制出来专门护手的香膏,坚持涂抹一段日子,手便会重新变得柔嫩。”陆青黛递去一瓶膏药,拉着王氏的手,将膏药放到她的手上之后却被王氏下意识的推拒。 “妹妹,这个太贵重了……嫂嫂可不能占你那么大便宜。”看到膏药盒子上都镶着玛瑙,王氏感觉自己刚刚碰到的手都沾染上了金贵的风。 “嫂嫂不是想知道我给你指了哪条路吗?”陆青黛笑眯眯的,明明在王氏眼中还是个小姑娘的样子,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莫名的让她觉得安心可靠。 可是看着那金尊玉贵的香膏盒子,王氏又难免望而生畏。 “我刚住进来的时候就见柜子里头搁着几幅上好的绣品,只是可能有些年头了,上头都积了灰。但看针脚和样式都十分的新颖好看。” 陆青黛还曾看过顾念安衣服的针脚,细细密密的,跟穿书前现代机器打的没什么两样。 “想必嫂嫂是这些年为了家里落下了当姑娘时候的爱好。”陆青黛打开香膏,径直抹了一把到手上,然后去牵王氏的手,语气温和,但手上着实有些强硬。 她的手生的很漂亮,指如葱根,光洁如玉。 抚上王氏那双纤长,虎口处略带着薄茧的手时更加显得细白柔嫩。 两双手,各有各的千秋和美感。 只是王氏的手终究经历了风雨,这几年来沧桑了几分。 陆青黛一边按摩她的指腹,一边给她预设未来的发展,“在乡间,以耕种为生,可上京之后顾家要以什么为生?京城附近的田地比之胜溪可谓是寸土寸金,想要继续以耕种养活一家子,怕是有些困难。” “不说务农,说经商,商人的子女是不能入仕的,兄长和嫂嫂总得为日后的孩子多思量一些。” “若是像平常人那样去找活计,兴许能够谋生,但京城中最稳定的活计便是为大户人家做工,还不许添家带口,那是一家不能团圆的。” “就算是家里的银子够顾家舒舒服服的过上一段时日,可坐吃山空,总会有吃完的一日。我既说了要报答顾家,那便是要实实在在的将顾家拉起来,而非随口胡诌。” 陆青黛侧头看王氏,她逆着窗户外头照进来的自然光,虚虚实实的,王氏头次跟顾京元共鸣。 陆妹妹不会真是天上的神仙派下来,为他们顾家指点迷津的吧? “嫂嫂专心听我说话。”陆青黛见她愣神,微微叹气,提醒道。 顾家这一家人怎么都有说着说着就看着她发呆的毛病? “哦哦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看她看痴了去,王氏回笼心神,将注意力拉回谈话内容上来。 “京城手底下我有一间成衣铺子,里头绘制的纹样和衣饰都是我亲自绘制而成,可里头的绣娘虽说技艺精湛,但手法过于死板,没有嫂嫂绣的生动活泼合我心意。”陆青黛松开她的手,拿出一方丝帕来。 王氏的目光落在那上头,见绣工的确精湛规整,是可以被琉璃罩子供起来欣赏的程度。 她更是疑惑的皱了皱眉,她自问自己的技术并不能跟绣这手帕的绣娘论个高低,为何会被陆妹妹夸赞? 陆青黛指尖点在几处花蕊那,微微蹙眉,“其实我的刺绣就是这位绣娘教的,她绣出来的花样精湛美丽,我曾多次认可。只是此次大病过后,我看着这绣样,总觉得美则美矣,缺乏生命力。” 而她,如今需要最多的就是生命力。 先前顾京元的好感值已经从72重新往上升,升到了75,在陆青黛逼迫他表明心意的时候更是往上涨了几点,如今是79的点。 而在她跟王氏谈话的间隙中,系统播报了新的任务。 【系统支线任务:王韵兰的好感值加2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80以上之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一点的生命值。】 【王韵兰当前好感值:80】 就在新的生命值到账的一瞬间,陆青黛看王氏的眼神都亮了几分。 当真是她的好嫂嫂啊! 旁的人还没做到的事情,她先做到了。 要不是非得改变这个世界的结局,维系小世界的和平,陆青黛恨不得就抱着嫂嫂这根大腿续命了。 王氏看着那方丝帕,有些犹豫。 “妹妹,我担心我做不好这事,平白失了你的信任。”她说这话的同时,轻轻的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指腹。 陆青黛将她牵引至床前坐下,微微偏头,“我又不是让嫂嫂去当绣娘,嫂嫂担心做什么?” “啊?”正要说自己误会了的时候,陆青黛又从一旁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她。 “京城中有绣坊,里头的绣娘是从幼时便开始培养的,便是我想让嫂嫂去我的成衣铺子做绣娘那也是不可行的。且不说嫂嫂师出无名易受排挤,就是成衣铺子里的活计繁多,我也担心嫂嫂。” “所以我想教着嫂嫂多识些首饰绣样,多学些管家之事,看看到底哪一门精通。若是对衣裙样式、宝石缎面有兴趣,日后便专门给我设计衣裙;若是对管家之事有见解,便去帮我管理成衣铺子。” 陆青黛漫不经心,心里还在回忆着自己手底下的铺面和田产的时候,王氏已经咽了一口口水。 王氏接过那本册子的手都微微颤抖,“妹……妹啊,你、你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 “有什么不行的?”陆青黛扶住她的手,眉眼俱笑,似是在说什么小事。“我在京城虽说算不得多么出名,但是每每出席宴会衣裙头面可是万万不能重样的。所以我家的成衣铺子一直放在我名下,既然是我的东西,那我换个信得过的人为我做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嫂嫂这几日看看,等到我们搬去镇上,我便教嫂嫂管家之事。” 王氏的回应带着颤音,生怕自己辜负了这份信任,“好……” 【王韵兰当前好感值:82】 陆青黛略微惊讶的挑了挑眉梢。 --------- 作者有话说: 为了大家观看方便,以及为了符合架空背景的历史,之后我还是会尽量以‘王氏’称呼我们的嫂嫂,不是不尊重女性!本人也很喜欢我们嫂嫂的,不是歧视哈,不要钻牛角尖哦。 还有还有,想不出我们太子殿下的名字了,大家有好的可以给建议吗? 姓程。 谢谢大家?(*′?`*)? 第14章 顾京元的脸红迟迟不退 当顾京元第二日在镇上询问附近有没有合适的院子租住时,刘富将人叫到了衙门里头来。 顾京元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如今已经消磨了对刘富多半的畏惧,便也坦然自若前往。 刘富坐在太师椅上,正处理着公务,看见他来把笔搁在一旁,主动开口道,“昨日镇上的张三王五赵四来了衙门里头,说了一件事情,虽说事情明面上跟你无关,但本大人细细考量之后,还是觉得要告知你一声。” 顾京元行礼的手一顿,狐疑的看了刘富一眼,正思考这会不会是刘富对他新一轮的手段之时,刘富又开口了。 “他们说前个晚上在镇上碰见了逃婚的周家大娘子,虽想着调戏一番,但人家态度强硬不敢下手,便将人放走了。还留意到周家大娘子逃婚往郡内的方向去了……”刘富微微抬头,“周家找人的事情,你没听说?” “略有耳闻。” “周家人的性格你是了解的。当初周家大娘子痴缠你让他们失了面子,想必过几日要是再找不到人,就该拿你们顾家生事了,你需得好好防备。” 顾京元听见他这好心的提醒疑惑的问出声来,“大人莫不是就是为了这件事将我叫到衙门来的?” “不然呢?”刘富翻了个不大明显的白眼,“我好心喊你过来喝茶?” “大人是忘了周家大娘子为何会痴缠上我吗?”顾京元还真不客气,听到此处往一旁的椅子走去,径直坐下,看着刘富的眼神微微带着算账的意味。 “我……本大人那不也是为了你好?!给你送个娇妻红袖添香还委屈你了?”纵然知道自己不占理,但是刘富还是摆出一副为你好的样子,昂着脸装足了脸面。 顾京元点点一旁的桌子,示意一旁的人上壶茶来,然后毫不客气的反讽回去,“周家人对外可是说大人不愿娶周家大娘子,这才找了赵老爷作配。周大娘子既然是个好的,大人你又何必拒绝呢?” “红袖添香,灯下温书岂不美哉?” “你……算了,说不过你,你想怎么样吧?”刘富的后槽牙的吱呀作响,看着顾京元臭脸不断。 顾京元这才收敛了语气,“大人既说了周家人会对我们家不利,想来在村里住着就有些不大安稳了。不知大人镇上可有什么闲置的住处?也好让我一家妥善安置。” 刘富看他一眼,而后气愤的低下头来,突的想到是这小子帮他看清了张全的嘴脸,心里稍加平静。 又抬起头来看他一眼,想到顾京元已经要考进士去了,而自己还是花钱买的官,便又气愤的低下头来。 如此反复,似乎是在计较得失。 终于,他道出了一处地点,“就在你私塾对面那处巷子里,我有一个院子闲置在那,本是给我爹娘偶尔小住的,如今倒是便宜你小子了。” “多谢大人。”顾京元笑着起身朝他行礼,而后又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刚上来的茶,“听闻大人最近打算修建新的佛寺庙宇?” 刘富神气一回,“那是,修个佛寺也好让百姓们上香。” “大人是觉得胜溪这个小地方能出几个像大人这般有钱有势还信佛的主?”顾京元戏谑的话一出,刘富就噤声了。 这么说起来好像也是哦。 这几年都没见百姓们正儿八经的拜过佛,若是有,也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那么嚎上一嗓子。 “你是说,咱们这信佛的人不多?” “就算信佛的人多又如何呢?大家总不可能把银子花到佛寺里头去,拜佛是要银子的。若是呀百姓节衣缩食的去上香敬佛,佛亦成不了真佛。” 顾京元此时倒也是真心的为刘富拿主意,他举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大人既想要做出一番功绩,何必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咱们胜溪,是能靠光鲜亮丽好起来吗?” “那、那你讲讲……” 刘富汗颜,他上任以来一直想把胜溪搞好,但是始终找不到根,想要发展水利工程吧,不逢甘霖;想要鼓励经商吧,但胜溪这实在偏远,人口也少;好容易想要修建佛寺了,顾京元又来反对。 他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大人细想,我们胜溪地处偏僻,既不是名都古郡,又没有天然的河曲要道,是临江郡最为破败的一个镇县。但好在人口简单,没有什么多的外来人员,同流同源的,都是种田为生。” “每年的粮产丰厚,只是苦于要道疏漏,多是累积在仓,粮食价格一直偏低。” “大人可以一边改善百姓耕种的情况,一边修建要道,到时候交通方便了,百姓的粮食不必堆积,往外能够卖出更好的价钱,这不就能发展起来了吗?” “等到有起色的时候,大人再寻些珍稀的植物来栽种,届时胜溪自然能够增添几分人气。” 刘富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狐疑出声,“听着是轻松,但是想要粮食进一步发展就需要农学方面的人来指导,这方面的人才我们胜溪可没有,你让我去哪找?再说了,如今胜溪积贫,上头又没有指示,哪来的银子修路?” “这些年我大哥倒是对耕种方面有些心得,大人要是相信,我便送来。”顾京元说出昨晚和顾鹤乡的事情来。 当时王氏和陆二娘子去了里屋说话,念安还在睡觉,他们哥俩便为后头打算起来。 顾鹤乡虽然话少,但是看人很准,他相信自己的弟弟能够一举高中,也相信跟着陆二娘子一同上京是一个不会后悔的决定。 既然有贵人愿意相助,那他们就应该思考如何提升自己的价值,日后好涌泉相报。 而不是唯唯诺诺,在那故作矜持的扭捏。 顾鹤乡不愿意离开土地,去了京城还是想踏踏实实的种田耕作,可若只是当一个简单的农夫,京城里头的旋涡怕是给不了他这样的田园日子。 于是便想着用改良耕种的法子作为引子,抛砖引玉一番。 这法子不仅仅是他一人之力,是顾家两代人实打实的摸索出来的,因着粮食产量比老法子高出一倍,平日里都小心着怕被人发现。(ps:没有任何历史依据,大家不要较真哈) 若是胜溪真能因此繁荣些,那他日后去了京城,将法子给陆二娘子,由陆家交出,他也算是尽了力。 上头自会让他继续改良粮种,无人敢把他当成普通的农夫,也不算给顾家丢脸。 说不定就吃上公家饭了。 “我大哥对此实地试验过,大人若是犹疑,大可再做一次实验。”顾京元笑着看向刘富,继续道,“至于修路…大人家里不是挺富裕的吗?” “你、你你你怎么还打上我的主意了?!”刘富震惊的跳脚。 顾京元笑,“这可是有利于民的大好事情。更何况,大人率先做个表率,百姓们自然会惦念着大人的好。大人又不是缺这点银子的人。” 饮尽杯中最后一点茶水,顾京元将茶盏放好,“京元不过是为大人提些建议,又没有逼着大人去做。只是念着大人的好,想为大人分忧,才莽撞进言。大人应当不会怪我吧?” 刘富瞪他一眼,而后沉思片刻,还是犹豫,“你且让本大人多想想,再考虑考虑。” 说着,便让人送顾京元出去。 顾京元颔首,还不忘提醒刘富,“大人,今日晚些我便要带女眷先住到镇上来。您记得派人在宅子门口等我。” “知道了知道了。”刘富不耐烦的挥挥手,还在蹙眉思考顾京元提出的建议。 等顾京元走远,言尧才从暗处现身,看了一眼刘富微微颔首,“刘大人公务繁忙,我便不打扰了。” 刘富连声叫住他,“大人莫急,下官还有事想问问大人。” “你是说顾家那小子说的改善耕种和修路一事?” “正是。” 刘富看着这个今日一大早就拿着腰牌亮明身份,让他到时候顺势给顾京元一处宅子暂住的人,眼里皆是敬畏和尊重。 言尧不知道这个点子是陆青黛告诉顾京元的,还是顾京元和他大哥一起想出来的,因此有些不确定。 他一向是那个执行要务的人,何曾懂得这些东西? 但又不想在外给主子和言家丢人,加便故作高冷的看了刘富一眼,丢下一句‘多加实证’之后便离开了。 唯留刘富一头雾水的在那。 -------- 当天下午,顾京元就带着一家搬进了刘富的那座宅院,因着匆忙,大家收拾的都很简单,陆青黛就带了刚来顾家时的那个小包袱,言执玉后头给她添置的东西除了银子银票她都没拿。 倒是去顾京元书房拿了几本书。 还未出门,她还没有带上帷帽,白瓷的小脸上流下几滴汗,不知是被难得的太阳给晒的,还是刚刚收拾东西时费了气力。 “我来拿。”顾京元朝她伸手,向她要她肩上的包袱。 陆青黛微微侧目,迟疑了一下,“不必了。这包袱不重的。” “娘子体弱,应当多多注意。”顾京元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固执的伸着手,“虽然不重,但我想力所能及的为娘子做事。” 说了这一句,似乎又怕陆青黛误会,顾京元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耳朵,补充道,“这……这不是我想为恩人做的。” 声音很低,带着少年人的羞怯,头也低着,不敢跟她对视。 陆青黛便笑着将自己的包袱取了下来,递过去的时候歪头硬是要跟他对视一眼。 眼波流转,十分动人,顾京元根本回不过神。 而后他手中微重,陆二娘子的手指轻轻勾着他衣袖的一角,“多谢郎君。” 语调轻快,像是吃了一口糖似的,听着沁人心脾般的甜。 “姐姐,帷帽。”顾念安手上的超迷你型包袱也被顾京元拿了过去,此时双手正拿着帷帽递给陆青黛。 陆青黛低头去拿帷帽的时候,顾京元的眼神才敢大胆的看她一眼,在她起身的时候又慌忙避开了去。 王氏那收拾了一些必备的物件,喊着顾鹤乡和顾京元两个人拿了,她自己则是提了一篮子菜,喊着两个小的一同跟在后头。 到那处宅邸的时候,等着的不是别人,竟是刘富。 他把钥匙交给顾京元,稍稍跟顾家人寒暄了几句,便很知趣的告辞了。 他的随从不解,“大人,您专门跑过来不是想着跟那位陆家娘子多说几句话吗?为何不多待一会?” 刘富压下眼底的眸色,微微摇了摇头,“顾家这些年处处隐忍不发,为何前段时间却敢合着其他学子还有百姓来衙门暗示我张全做的恶事?” “他们……许是被欺压的不甘,到了极限?” “这两年顾京元低调做事,我压他没那么严重。倒是前两年他还是秀才的时候,他的处境更为难,当时他都没想着揭发张全,为何这个时候想着来揭发了?” “怕是如今才有了主意。” “他,顾京元,那可是举人,日后那是要进京受天子检验的。你以为他是你啊?这个法子还要想个两三年?”刘富白他一眼,而后又静默下来。 “顾家和顾京元一切的变化都是那位娘子来了之后发生的。想必她也看重了顾京元身上的才能,想着提拔一二。” 刘富大步向前,穿过巷子小道,周围不少百姓朝他问好,他都一一笑着点头回应。 “既然那位娘子有本事,大人又喜欢,为何不大胆一点,把那娘子求了来?”没了张全,身边的人都是直愣愣的,虽然都有些傻,但是胜在单纯可靠。 刘富没回答这话。 在看到这些日子顾京元的变化之后,他便知道是不可能了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他刘富算不上能够匹配淑女的君子。 更何况,今日来衙门为顾家找居所的那位大人看上去也是颇有一番作为的样子。 刘富从怀里掏出一颗糖递给跑过来抱住了他大腿的小姑娘,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想着日后就在胜溪终老,也无不可。 另一边顾家人进了宅院,发现这宅院温馨别致,一应俱全。 房中的被褥枕巾妥帖的放在一处,摆设也是别致雅观。 厨房里头米面粮油也都很充足,柴火也都整齐的堆放在一处,似乎是刘富吩咐过,要住人的屋子都开了窗通风。 这宅院分为前厅和后院,前厅是待客的,只零星放着几把椅子,想来没怎么用过。 后院的东西倒是齐全很多,王氏和陆二娘子房里头不仅有胭脂水粉,香膏皂角,就连头油都没有忘记备着。 大家分了分住处,让顾鹤乡和王氏住西边的屋子,陆青黛和顾念安住在东边的屋子里头,顾京元则是住在南边的书房旁边。 陆青黛牵着顾念安进了屋子,看到一些熟悉的物件和衣裳,像是没看到一样,径直略过。 “陆二娘子?” 顾京元在外头喊她。 她指挥小念安打开衣橱看看,自己出了门去,斜斜的倚在门边,看着顾京元道,“怎么了?” “突然换了地方,不知娘子今日能否睡的安稳,我…我买了些安神香,娘子若是不嫌弃,今晚可以试试。”他递过来她和念安和包袱,另外还有一小包东西。 陆青黛拿在手里,想着认清了些关系果然不同了。 先前顾二郎君念着恩人情分,哪里会出格到给她准备安神香啊? 她接了包袱,还没有接那小包东西的时候,顾京元的手都是颤的,他小小声的给自己解释,“我之前没有喜欢过别的姑娘…但我看我大哥会给嫂子买安神香,我也想让你睡得安稳些,这才…这才买了,你不…”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的,陆青黛径直从他手上拿了那一小包东西,“郎君挂念着我,叫青黛好生喜欢。” 几乎是唰了一下,顾京元抬头跟她对视的频率和他整体红温的速度对应了上去。 他一双眸子带着懵懂和恍惚,似乎是在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在陆青黛眼中就跟需要夸夸的自卑小狗一样。 “郎君站在这等我一下可好?” 她手上还拿着东西,陆青黛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形象。 便开了口,撩起帘幕进去了卧房,将包袱放在了桌案之上。 对上顾念安有些好奇又慌张的眼神。 她点点小丫头的额头,哄了一声,“念安先自己打开包袱好不好?” 得到肯定的点头之后,她才起身出去。 顾京元还站在门外,虽然看着意识已经恢复过来了,但是脑中却不停思考着刚刚陆二娘子说的话。 青黛? 哪个青?哪个黛? 那是陆二娘子的闺名吗?她怎么这般随意就告诉了他?他在陆二娘子心中已经是可以将闺名说出来亲近的人了吗? 顾京元的脸红迟迟不退,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更显得纯情。 陆青黛指尖挑开帘幕,直直的撞上他的眼眸,她突然抬手道,“郎君把手给我。” “哦、哦哦好。” 他将手伸到她面前。 陆青黛垂眸,一只手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在他掌中描绘。 阳光下,顾京元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一只振翅的蝶。 青黛很认真的在他掌中留下一笔一划的印记,他也很认真的在看她。 不过就算分心,他也能辨别出来她留下来的是哪两个字,只是在陆青黛要写完的时候,他轻轻的拉住她的手,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些。 学着她的样子又快速将她的名字写了一遍,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斟酌语气道, “不知道我是否写对了?” 陆青黛也惊讶他的举动,尾指在他掌心中不自觉的微微轻蹭了蹭,她连忙将手抽了回来,有些气恼,“郎君怎么突然……” “我不是有意想要冒犯娘子,只是不知为何,我下意识便做了……”他小心翼翼的解释,手虚虚的搭在身侧,而后退后几步,似乎觉得越解释越乱,“是我唐突了…我这就去写几遍心经给娘子赔罪。” 说着,弯腰又是一鞠躬,怕陆青黛讨厌他一样,风似的就跑了。 陆青黛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正要往屋里走的时候,听到系统播报。 【顾京元当前好感值:82】 系统无奈吐槽,【他怎么这样啊?不就是牵了个手,告诉了个名字吗?怎么就升的这么快?】 陆青黛也没有搭理系统,她找到了猫着偷看他们的顾念安,板着脸教训道,“念安不乖哦。” “没有,没有,念安很乖的。”顾念安笑嘻嘻的跑出来,抱着陆青黛的腿,仰着小脸冲她笑,“姐姐,我二哥好像很喜欢你……”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啊?”她牵着顾念安往里头走,小念安已经把她自己的衣服乖乖的放好了,没有乱动陆青黛的东西。 顾念安摇晃着她的手,话语略显天真,“二哥对姐姐很好啊,我从没有见他对其他人这么好过。姐姐、会是我未来的嫂嫂吗?” 陆青黛带着她坐下,一边收拾自己的衣裳,一边笑着跟她说,“对一个人好就一定是喜欢吗?” “不是吗?” “那若是日后到了京城,你二哥认识了别的小娘子,对她比对我更好怎么办?”陆青黛眼里都是理智,根本没有一点刚刚被撩拨的神色,“或者说,我成了念安的嫂嫂,可你二哥以后遇到了更喜欢的人,那个人对念安更好,念安还会选择我吗?” 顾念安歪头有些不解,“可我真的很喜欢姐姐,以后不管遇到谁,我都最喜欢姐姐。” “念安不用跟姐姐保证。”陆青黛软下声音,看着顾念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姐姐不太相信承诺。” 顾念安不吭声了,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她,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念安还记得上次那个阿玉吗?” 顾念安点头。 “他给我许的诺言是最多的。”她轻飘飘的说出口来,仿佛从未发生过,“所以姐姐不相信什么口头上的许诺。念安记着,一个人爱你喜欢你,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 作者有话说: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回到放假前的第一天。 我对祖国母亲的爱如同滔滔江水流不停,七天根本不足以体现。 第15章 可她不能只喜欢他 顾念安再次似懂非懂的点头。 行胜于言,她一定会好好学的!! “那、那个暗卫哥哥呢?他对姐姐也很好。”顾念安帮着将陆青黛收拾好的东西放进衣橱里头,和她的挨在一起,小脸上都是孩童时的稚嫩。 陆青黛顿了顿道,“他对我好是带着身份的,他是阿玉的人,对我好也许并非真心。” 可明明幼时言尧会偏心她一点的。 但自从他成为了言家人之后,一直都是以言执玉护卫的身份对她好,私底下时已经没有了年少时熟悉的模样。 一直以娘子称呼,客气疏离。 就好像他们是因为言执玉相识的一样。 这对陆青黛而言,就像是相熟多年的老朋友公开表示和她不过点头之交,有种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的感觉。 “没有身份,他就待我一般了。”陆青黛拆开了顾京元给的那个包裹,不再谈论这个问题。 转而将包裹里头的东西好生拿了出来。 里头不仅放着安神香,还有一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 想到顾京元不知道这个宅子里备着有,跑去给她买这些个东西,陆青黛心里到底生出几分说不清的意味来。 顾京元不是她笔下的人物,她对他唯一的了解就是知道他在《替身》中的结局和下场,但彼时,他只不过是书中寥寥带过的人物,是出身微寒的被沈静强取豪夺的状元郎,是一个永远不会有交集的纸片人。 可如今对她来说,他跟一个真实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有脾气有性格,有抱负有胆怯,会因为她一两句话红了脸,会在晚间温书之时提出自己的见解和看法,手掌是温热的,身形是高大的,相处中需要带着摸索和思量,两两对视的时候也能窥见他的小心翼翼。 若是在现实世界里遇到顾京元,她不会畏惧再开展一段恋爱亦或是婚姻。 可这是书中的世界,她纵然再喜欢再怀念这些人物,也不会忘记她自己的本职。 少年此刻灼热的真心不会变,但是沧海桑田,世事变幻,时间会变。 想必到时没有一个人会爱她如初。 故而她从不会掩饰自己的野心和多情,若是人人都想独占她,那她的任务又该如何进行呢? 她喜欢顾京元,喜欢顾京元身上那一抹初生暖阳的痕迹,喜欢他身上所有的品质,可她不能只喜欢他。 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遮掩和其他人的关系。 一切交给顾京元。 他心目中的陆二娘子高贵优雅,是拉他出深渊的贵人。 可实际的陆二娘子贪权、多情、决绝,敏感到一受冷落就敢转身。 爱的热烈时拥吻,爱意散尽便要离去,这不是爱,这是对美好事物的短暂痴迷。 若是顾京元不能接受完完整整的她,那么陆青黛就会重新考虑攻略他的方向。 可总有人喜欢月亮,不嫌她清冷。 --------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又过了几日,张三王五赵四三人都被周家人问了一轮又一轮,实在是找不到周英英出走的踪迹。 周老头果真是将矛头转向了顾家。 若不是顾京元不肯娶他家的大孙女,他们怎么可能会因此得罪赵老爷? 人赵老爷本来就只是想着找个人帮忙带孩子管家,彩礼钱都给了,结果周英英这般坏人家的脸面,赵老爷要走了彩礼钱,又把送过来的聘礼尽数拿了回去,表示日后绝不跟周家人来往。 周家人啥都没捞着,又因为周英英拿走了其中二十两,他们卖了好些东西才凑够彩礼给还了回去,这才勉强息事宁人。 兜了这么大一圈,周老头憋屈坏了。 气不过,硬是要上顾家找个说法,即使家里头有明事理的劝阻也无济于事。 人周老头是长辈,人家不要脸,他们小辈的还能咋地他? 周老头浩浩荡荡的扯了一大家子起了个大早,一起去顾家门口拦着,却发现顾家人已经搬走了,当下就气的两眼发昏,竟然在顾家门口就晕了过去。 这一下子,周家人哪还记得找顾家人啊,赶忙就把老父亲抬回家里,喊郎中的喊郎中,熬药的熬药,心情整的跌宕起伏的。 顾京元听了这事,加上刘富派人来找,便又去了一趟衙门。 “你可来了,今日周家的事情你可听说了?”刘富见他来,急的不行,却看顾京元一副泰然的表情,不禁拧眉,“你不着急?” 顾京元好不理解,看着刘富反问,“我着什么急,这事可都是大人埋下的祸根。” 又绕到当初和周英英的交易上,刘富狠狠的皱了皱眉头。 他还真是理亏。 “算了算了,就不该问你,我派些人去提点提点周家,别让他们继续瞎搞。”刘富自顾自的说完,看向轻车熟路坐在一旁的顾京元,忍不住踹过去一脚。“你倒是越发的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坐啊?” “那方能体现大人爱民如子不是?”顾京元笑了笑,理了理自己的袍裾,埋怨道,“大人看着些踢,京元不比大人家里富庶,可买不起多的衣裳。” 刘富自动忽略后面一句,“你哪天找个时间跟你大哥来一趟,本大人看看你说的那个改良的法子可行不可行。” 顾京元颔首,心中终于安定了几分。 两人又你来我往了几句,顾京元便告辞准备回家。 刚巧路过衙门旁边的店铺,有应季的糕点兜售,顾京元驻足停留,想起之前买回去的糕点似乎都没见青黛娘子动过,刚想换几款新样式的时候,店铺里头端来一盒子的糖炒栗子。 香气扑鼻,栗子上泛着金黄的光。 他当下便笑开了,要了一纸袋的糖炒栗子,趁着还热乎,就匆匆往家跑。 青黛不爱吃糕点,不知道糖炒栗子会不会喜欢吃。 恰巧雨停。 顾京元脚步飞快,他今日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腰间别着一枚小小的玉石,整个人精神明朗,说一句端方君子也不为过。 他捧着还热乎的糖炒栗子,在最后一个拐角处停住了脚步。 宅院门口站着两个人,另外还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低调内敛,并不张扬。 陆二娘子站在门口,她今日一身碧绿色的长袍,发髻简单温婉,垂下来的发丝在她耳侧,迎风吹着,与黄昏落日的余晖同在一处,格外的动人美丽。 她碧玉色的簪子配上她一身素衣,透着光,发丝处点点浮光,瑰姿玮态,不可盛赞。 顾京元还是不自知的看痴了一瞬。 更别说青黛旁边的言执玉了。 言执玉来见她时特地修整了容色,戴好了雅致稳重的发冠,一身青绿色祥云纹饰的常服,腰间别着上好的青玉玉佩,一双修长的手拿着女子惯用的轻便斗篷,他温柔却又不失强势的想要给陆青黛披上。 “如今天寒,江南湿气重,了了你身子一向弱,把斗篷披上吧。” 他的手拿着斗篷微微向前,在得到陆青黛点头之后才开始动作。 给她系斗篷,言执玉修长白皙的手打出一个漂亮的结,又帮着她理了理头发,这才退开。 陆青黛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斗篷,侧头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没再说话。 顾京元这才慢慢从拐口处现身,只是脚步僵硬,没了来时的轻松,他到了门口,看见并肩而立站在台阶上的二人。 内心又一次的蜷缩起来。 他们当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陆二娘子…我、我回来了。”他尽量让自己平静的叙述,抬眼却看见言执玉衣裳上绣着精细的祥云图案,又垂眸看到了自己衣袖上光秃秃的一片,简陋的布料、细碎的玉石、纷杂的雨迹、没有能力的当下,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顾京元抬不起头来。 他不敢去看陆青黛,生怕自己怯弱的形象被她又一次看到。 谁知,下一秒,他手上包裹着糖炒栗子的纸袋被人接了过去,陆青黛的声音惊讶又欢喜,“郎君今日给我带了糖炒栗子啊?” 她拿起来,手刚拂上几秒而已,就皱着眉,“呼,好烫。” 顾京元动作比脑子快,他一只手把栗子又拿了回来,另一手就要去看她的手,“这栗子刚出炉,你的手没烫着吧?” 陆青黛摇摇头,揉着微微发红的手心,笑着对他道,“今日我给郎君介绍一位客人,郎君是见过的。” 说着她扯着顾京元的袖子上了台阶,站在言执玉的对面。 言执玉的手微微攥紧,看着他们亲密熟稔的举动,又听见了了以客人的身份来介绍他,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言执玉,京城言家的大郎君,官任……”她说到这,对上言执玉有些躲闪的眼神。 他看着顾京元颔首,语气却虚,“无官无职,我不过一介草民。” 他的话刚落音,就听见那边青黛冷笑一声,而后继续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仿佛没有听到似的。 顾京元也是微微朝他点头,而后客气的问了一声,“言大郎君光临寒舍,不知是否要留下用过饭再走?” “可以吗?”言执玉回答,可是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偏向陆青黛。 “不知你会来,没有提前备你的饭。”陆青黛淡淡呛了他一声,而后似是疑惑,“言家难道养不起你这一个无官无职的废人了吗?” 她的话有些讥讽之意,但偏生语调柔和,让人生不起气来。 言执玉偏向她,可却还没有开口说上一句,陆青黛那边便又问,“我记得幼时你便立志要入仕为官,为天下百官之首,整顿吏治、忧心民生,难道年少的志向可以轻易更改吗?” 他们面前对着一家宅院的后墙,青灰瓦砖,有枝条蔓延。 隔着这堵墙往远处看,能看到乡里人家做饭时的缕缕炊烟。 陆青黛看着远处青山,微微叹气,“若是年少的志向都摇摆不定,那旁的是不是就更没有定数了?” 她说到这,朝言执玉那边侧身,碧绿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转着。 “莫要说你是为了谁,我只问你,日后如何打算?” 言执玉哑然,没有想到了了最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片刻,他的声音传出,温和悦耳,跟他这个人一样,是一块冬暖夏凉的美玉。 说的也好听,“了了去哪,我便去哪。” “阿玉好生痴情。”陆青黛跟他对视,明明嘴角是笑的,但眼里无波无澜,似乎是在配合他的话语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在这,你倒是能多做做此种美梦,等回了京城,阿玉是要跟我去陆府做我的琴师吗?” 她微微挑眉,不明白为何眼前之人就莫名其妙成了情种。 明明从小就接受着言家最好的教育,有野心有抱负,是言家一致认为能撑起门楣的下一任家主,在她‘死’之前一切正常,怎么如今的话越来越没了理性? 之前的言执玉会在公务和她之间尽力做到平衡,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亦不是会被情情爱爱沉溺的人。 他的心很大,大到装得下黎民百姓,但同时心也很小,小到除了她旁的女子不会多瞧几眼。 可就是这样一个有大局观,知道家族荣辱和社会阶级的人,如今竟然会对她说出类似于无脑追随的一句话?还是在她很认真发问的情况下。 别跟她说这很感人,她只觉得渗人。 爱情本就不是一个人生活的全部,除爱情之外,我们还有家人、朋友、事业、学习等等一系列值得我们为之奋斗的事情,没了爱情亦能高歌。 在陆青黛笔下,《团宠病弱白月光》虽然看着是无脑甜宠文,但每个人都有各自喜欢忠于的爱好和目标。 言执玉弄文,朝堂百官之首便是他一生所向。 应归彻善武,金戈铁马、开疆拓土对他而言也是不可缺失的。 沈宴秋对治理查案有一套,便不会冤枉他人性命。 太子经营多年,这片国土皆是他的心血,怎么可能甘心放弃。 明明各有各的抱负,各有各的志向,但在《替身》之中,他们就好像是被强行抽去了特色卡片,变成了脑子里只剩情爱的npc。 言执玉甘为琴师,应归彻的刀反向对内,沈宴秋不分是非,太子奉上江山…… 陆青黛都不得不感叹《替身》中爱情的伟大。 并且深度怀疑《替身》的作者‘沈静’被愚昧的爱情观荼毒的不轻。 看着言执玉听到她的话之后,眼神片刻清明的样子,陆青黛险些就要一巴掌过去了,好在她最终稳住了自己在外的形象,“你凭什么相信你自降身份来迎合我便是对的?你的志向尚且能够随意更改,我的心意难道就会一直如初吗?” “了了……” 她言辞锋利,每一个字都说的极其认真,“我竟不知言家什么时候出了一个情种?你言家的前程都不要了吗?自身的抱负都忘却了吗?等你失去了所有的闪光点,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爱你?” 她这话吓唬到了在场的两个人。 言执玉是黯然神伤,顾京元却是震惊上外加一点早知如此。 “我知你是因为我之前不肯见你而痛苦,也因为当初未能赴约而悔恨。可阿玉,自始至终,我都是支持你的志向的,我并不认为你为了志向短暂的抛下我有何过错,我在意的是你把志向端的太高,却把我贬到了尘埃里。” 陆青黛顿了一顿,叹了口气,转为温和的语调,“罢了,你既这般想,那先这般做着吧。” 她抬眼看他,心里却已经在想后头的计划。 送走言执玉,陆青黛转而看着顾京元,他一脸想问又觉得有些失礼的表情摆在脸上,陆青黛的面色都被他逗得柔和了不少。 “郎君有什么想问的,今日温书的时候,我都告诉你。” ?????? 作者有话说: 我已经不快乐了( ?? ﹏ ?? ) 第16章 娘子会不要我吗? 她回答过于坦然,毫不避讳,看着顾京元的眼神如旧温柔。 他重重点头,继而很快转换了话题,笑的明朗,“现在这糖炒栗子还热着,娘子你快些进屋,我给你剥来尝尝。” 陆青黛浅笑着应是。 一顿饭还是如同之前一样其乐融融,王氏笑着同陆青黛说起乡里乡亲的趣事,顾鹤乡在一旁给王氏倒茶,顾念安小手抓着一个大鸡腿,吭哧吭哧的咬着,陆青黛神色未变,跟王氏有来有往的聊着,顾京元默默给每个人都夹了一筷子她们各自喜欢的菜。 其乐融融,温馨满室。 是夜,无星无月,空留一院寂静。 书房内掌着灯,火光缥缈灵动,顾念安揉了揉眼睛,看着新写的一页字,欢喜的从桌案上拿了下来,迈着小步子去给一旁的陆青黛看。 陆青黛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已经小有进益的字,摸了摸顾念安的脑袋,“念安真是越来越棒了,今日的字练的也很好。” 顾念安仰头展现了一个可爱又害羞的笑容。 她又跟顾念安说了几句话,看见顾京元进来,便打发了顾念安先去沐浴。 她将念安的字好生的放回书案之上,然后扯开椅子,自己在桌案之上坐下,执起笔,笑着开口,“郎君今日要先温书吗?” 虽然心里满腹困顿,但是顾京元看到陆青黛端坐在桌案前,还是点了点头,依旧端方,“要的,有劳娘子问我。” 他之前温书总是自己去感悟,所以提笔有神,开口却失魂。 青黛娘子来了后,在他温书的时候总会适时发问,并且一定要他将道理说明白说透,故而顾京元觉得自己的口才也稍有进步。 陆青黛点头,抬手向他讨要书卷,雪白皓腕微微露出。 他立刻将昨日看的书卷从书架上拿出来,翻到相应的一页递给她。 “积土而为山,积水而为海。这一句,不知郎君有何见解?”她搁下笔,双手捧着书页,念出这句的时候看着顾京元,目光灼灼。 顾京元略一思考,便道,“所谓水滴石穿,万事只要有毅力,能坚持,便会有一番作为。正如广大学子寒窗苦读,我们读书明志,不是为了明面上的官职和俸禄,而是为了增长自己的能力,让自己成为山,成为海,让百姓能够有山可依,有海可傍……” 说到这,顾京元不免顿了顿,脑中突然想到今日言执玉和陆青黛在宅院前说的那番话来。 但线索太少,他便又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不管是当下的积少成多,亦或是日后的返璞归真,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坚持二字。” “若不是日复一日的坚持,那土堆不成山,水亦汇不成海。” 陆青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发丝垂下显得格外温柔。 她轻声细语地又问,“那若是在山海将成的时候骤然放弃,郎君觉得如何?” “多年心血,付诸东流,抱憾终身。” 顾京元一点就通,他看着陆青黛,小心翼翼的提起言执玉来,“娘子是在说那位言大郎君吗?” 听今日他们的谈话,他便可知言执玉跟陆青黛现在说的情况是一样的。 年少时立志,多年寒窗苦读,在刚步入官场还来不及做出一点儿建设的时候骤然放弃。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他改变了初心,放弃了坚持,但顾京元知道的是这一路上他必定付出了许多。 而青黛娘子可能作为见证者,见识到了他这一路上的坎坷和挫折,故而知道言执玉放弃志向的时候才会那么的惋惜生气。 或许,也是心疼言执玉这一路上的辛苦。 青黛娘子之前也曾陪同过言执玉温书吗? 顾京元的眼神黯淡了些许,一只手微微背到身后,轻轻的攥着自己的一方衣角,不敢问出口来。 他的表情被陆青黛尽收眼底,她漂亮的眸子轻轻抬起,看着顾京元。 静静地,不说话。 顾京元见她这样的眼神,不由得越发失落起来,可是开口的时候却带着一点儿自己的倔强,“我不是他,同他是不一样的。” 所以,不要把他当成言执玉的替代物……可以吗? 陆青黛眨了眨眼,顿悟出来他口中的意思,卷起书页,站起身,轻轻在他额头处敲了一下,“郎君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娘子不是把我当成言大郎君的替代品吗?” 对上顾京元有些委屈的眼神,陆青黛开口解释,“你们都走的是为官之路,自然有相似之处。只是你是你,他是他,你们生来不同,为何能够相互替代?” 怕自己的说的不够清楚,陆青黛又将书页展开给他瞧。 上头附注着顾京元自己的批注和看法。 她的指尖点在这一句上,“成山海不易,我是想以他为例来警示郎君。” “再者,你们纵然有相似之处,但本质不同,青黛又怎会将郎君当做替代?”她微微叹气,手指触碰顾京元的眼角,触到一片湿润。 真是忘了他是个爱哭的性子。 想到《替身》中顾京元的结局,陆青黛看他的眼神更添几分悲悯,“我只是为郎君担忧。” 顾京元站着一动都不敢动,他在陆青黛眼里实在是最为单纯的一个,喜怒形于色,什么心事都藏不住。 “郎君的处境和阿玉是不相同的,他放弃虽然可惜,但若是日后想要重返官场亦不是没有机会。” “可郎君不同,郎君若不能坚持,那兄长、嫂嫂和念安又该怎么办呢?” 她轻声细语,细细的将所想讲出来给他听。 灯火葳蕤,她的底色是温柔。 顾京元听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青黛的手又轻轻抬了抬,柔软的指腹展平他的眉宇,头一次说话带着一点儿小心,“未下江南之前,我同京中不少人都有交集,阿玉只是其中之一。” “往后兴许也不会断了联系,郎君如今便这般生气委屈,那日后该如何是好?” 兴许是之前想过,顾京元听到这话的时候竟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花的芬芳都能引来不止一只蝴蝶,更何况是比花更美好的事物呢? 若说京城之中没有青黛娘子的爱慕追求者,那他才该错愕。 言家大郎君仅凭一张字迹不都追到这来了吗? 顾京元的手动了动 ,有些想握住她的手,但最后还是只轻轻的搭在她的衣袖上,“娘子会不要我吗?” 像是不安心一样的,又强调了一遍,“娘子会因为他们不要我吗?” 陆青黛的手落下来,轻轻的放在他的肩上。 因为拭泪的缘故,两个人挨得很近,烛光照着他们的影子显得格外亲密。 “郎君是我一手栽培,我怎么会不要郎君?”陆青黛表情有点无奈,忍着笑抬头看他,“我说了,郎君是我这边的人,不管如何,都是我这边的人。” ?????? 嘿嘿,晚点还有一章(?ˉ??ˉ??) 第17章 他答应我的(言执玉回忆点) 听到满意的答案,顾京元稍微放松了些,但还是颇有情绪的又小声提要求,“那……娘子能不能同我讲讲你同言大郎君之间的事……你为何会不要他?” 他好防备着,防止自己也犯了相同的错误。 “郎君当真要听?”陆青黛微挑眉梢,细细打量着顾京元的表情。 顾京元重重点头,声音略带颤音,“娘子不是说了都告诉我吗?” 他神色认真,看着她的眼神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惹得陆青黛哭笑不得。 她为他顺毛,点头答应下来。 —— 两年前,京城。 陆言两家互为邻里,两户人家同在一条巷子的左右,多年以来关系和睦,为通家之好。 言家因是簪缨世家,百年门第,府邸楼阁皆是通身的气派,翠竹松柏环绕,更为言家增添一道清贵之风。 而陆家则是雅致华丽,里头花团锦簇,珍稀植被随处可见。 两家各有各的风采。 当时言家大郎君言执玉和陆家二娘子两小无猜的事迹更是被京城众人熟知。 那年,三月初七,桃花初绽,天气还发着寒。 燕子迟迟未还巢,众人都道春事渐晚。 陆青黛那日不顾兰茵、兰芝的劝阻,偷偷的站在侧门处张望巷角处的马车。 “兰茵,阿玉他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陆青黛一身绯红的春装,因着还在休养,被兰茵强行扣上了一件厚厚的大氅,整个人被罩着,露出一张瓷白的小脸,往外张望的样子格外的娇俏可爱。 她的手轻轻搭在玄铁门之上,被冻的缩了缩手。 没有看到人,可她偏生不信邪,她又东张西望的看了好久,直到确实没有发现言家的马车才微微失落。 兰茵连忙拿了汤婆子过来给她暖手,一边小小声的提醒,“娘子,在外不能这么称呼言家大郎君的,这失了礼数,被外人听见了会影响您的名声的。” 陆青黛不依,闹着小别扭道,“阿玉说了我可以叫他阿玉的,而且现在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我们两家关系亲近,兰茵你放心。” “明明说好了今日要早些回来跟我一起做点心的,现在都要酉时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兰茵想到这几年言执玉越发的忙碌起来,如今人更是处于科举的关键时候,前些日子答应自家娘子的时候神色也略显疲态,她便又劝了一句,“娘子不妨进屋里去等?” 看见陆青黛略显懵懂的眼神,兰茵本想直说的心思颤动起来。 自家娘子还是个小姑娘呢,可言家郎君已经快要及冠了。 怕是早有了厌弃烦躁之心吧。 可为了照顾自家娘子的情绪,兰茵委婉了好几个弯,“外头冷,娘子进屋也好暖和些。奴让人在这看着,等看到言家的车架立刻就过来喊您。” 看陆青黛略微动摇,兰茵上前就想将人扶住,同时又道, “娘子还是听老爷夫人的,私下里少唤些言大郎君的名字吧,日后对娘子自己也好些。” “什么?”陆青黛此时还没有兰茵的肩膀高,虽然已具倾国之色,但是脸上还有着圆圆的婴儿肥,更像个未开窍的小姑娘。 听到兰茵的话,她内心其实有些感悟,可还是偏头问兰茵,好似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为何不让我喊他阿玉?幼时阿玉说了,要来陆家提亲娶我的。” 她鼻头冻得微红,昂头看着兰茵,好生可怜可爱。 兰茵虽然知道说出来会伤了自家娘子的心,但秉承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给陆青黛透了个底。 “娘子也说那是幼时。”她包住陆青黛的小手,尽力去温暖她,“小孩子的话,做不得数的。” 言家人是多么注重规矩和礼法的人,往日言执玉何曾让娘子这般等过? 可近两年,言执玉开始接触朝中事物,学习更多的为官之道,人虽越发的稳重成熟了,但对自家娘子的态度也变了好些。 他们相差五岁,幼时相伴,情分匪浅,是彼此最珍视的玩伴。 但言执玉十五岁后,兰茵就觉得言大郎君似乎又把自家娘子当成了最为亲近的妹妹,不敢再有往常的亲密之举。 倒是自家娘子还是成天的将‘阿玉’放在嘴边。 如今更是不得了,言大郎君对娘子的态度更加的趋近为了一种烦闷。 似乎是觉得这个妹妹黏人的紧,打扰了他办正事,也打扰了他安静闲适的休闲时光。 可能更加烦闷的是为何陆青黛十四的年纪了,还不知道避些嫌?女子应当学的东西都学会了吗?成日就知道缠着他……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兰茵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心里是明了的。 故而更加的担心自家娘子受到伤害。 明明现如今陆家也暂住着一个不输给言执玉的沈世子不是? 陆青黛眨巴了下眼,很认真的消化兰茵口中的话,心口有些堵,半晌才诺诺道,“可他还没有明说不是吗?” 兰茵的眼神一瞬凝滞,看着陆青黛的眼神心疼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所以自家娘子不是不懂,也不是看不清,她只是装作不懂,不愿去懂。 “兰茵,阿玉他虽然有点嫌我烦,但是他还是会耐心的陪我练字,教我音律…娘说过,行胜于言的。”陆青黛松开一只被汤婆子捂热的手,暖暖的掌心贴在兰茵的手背上,似乎也在劝服自己。 “三月初七,是我的生辰,他一定会回来陪我做点心的。” “他答应我的。” 第18章 阿玉你今日迟到了!(言执玉回忆点) 见自家娘子这般固执又希冀的模样,兰茵到底还是心软拗不过,只得又帮她紧了紧大氅。 那日是阴天,故而没有夕阳,只有一片灰丫丫的云彩飘荡。 天色也渐渐暗了,不知不觉的风也变的凌厉起来。 陆青黛觉得胸膛都凉了一块,看着迟迟还未有踪迹的巷口,她有些灰心,眉眼耷拉下来,叹了口气,就拉着兰茵回去,“阿玉怕是忘记了,兰茵,我们回去吧。” 兰茵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搀扶已经站麻了的陆青黛,正准备宽慰几句,却听见有车轮驶过的声音,转头一看。 果真是言家的马车缓缓驶来。 她正准备告知陆青黛,就看到自家娘子的眼睛唰的就亮了起来,原本皱着的小脸一下就堆满了笑,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陆青黛快步向外头走去。 所幸如今已经是亥初,这巷子里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兰茵也不怕自家娘子的名誉受损。 言执玉下马车的时候就看见绯红色的人儿站在跟前,手里拉着汤婆子,低垂的双丫髻上还飘着红色簪着珍珠的飘带,看着他露出笑,整个人神采奕奕的,跟他自己略微疲惫的神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似乎很有兴致,看着他便叫阿玉,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雀儿,吵得他心烦。 他下了马车,让身边的人先进府门,自己则是站在陆青黛跟前,有些无奈。 正准备说些什么把这位祖宗哄好的时候,小祖宗发话了。 陆青黛故作一副恼怒的样子,小手插着腰,凶巴巴道,“阿玉你今日迟到了!明明说好要同我一起做糕点的,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今日夫子的讲义很重要,又添了些功课。”言执玉见她一副要闹很久的样子,压下心口的起伏开口解释,声音跟平常无二,只是眼神中有几分敷衍。“本来可以早些回府的,只是夫子留下的课题实在新奇,便又跟几位同窗多留了些时候。” “那你为何非要今日留下?明日再讲不行吗?”陆青黛皱眉,有些不高兴,但是知道他是为了科举,就只抱怨了这么一小句,转而又笑脸盈盈的去拉他的袖子。 “无事无事,你现在陪我去做糕点也不算迟。”还没过子时呢! 她的手不算冰冷,只是微凉,所以当袖子滑落的第一瞬间青黛还以为是自己的手冻僵了没握住。 再去拉,却还是滑落。 她扬起小脸,看着这个比她高了两个头的阿玉来。 言执玉颜如冠玉,长身玉立,性子又温和有礼,做事周全,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是京城中最受青睐的郎君。不管何时看人,都是极为和善的。 可是陆青黛偏生看见他此刻眼中的不满来。 他的声音跟平日哄她的时候一样,只是平白的听出几分讥讽来,“了了,除了黏着我,你就无事可做了吗?” 这句话让主仆二人皆是一怔,兰茵一副震惊的表情,瞪大眼睛刚要替自家娘子发声,言执玉又道,“琴棋书画,办诗社,开宴会,闺阁女儿家可做的事情一堆,你京中交好的手帕交也不少。为何做个糕点都非要拉着我一起?” “下半年便要秋闱,我的学业重,学的为官之道更是复杂,好容易回来想歇一歇都不行吗?” 陆青黛无措的看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开口的声音都似带着不确定,“可、可阿玉你不是前几日就答应过我…今日是要陪我做糕点的吗?” 说着,她还回想一番,确定自己没有搞错。 “你不是答应了吗?” “糕点几时做都可以,为何偏要今日来做?”言执玉皱着眉不解,一双眸子里都是疲惫和倦怠。“等过几日我休假的时候再陪你做,好不好?” 跟在后头的言尧听到此处,正准备上前提醒,就看见陆青黛的眼眶红了,里头霎时就蓄满了泪珠,眉头轻轻皱着,小脸冻得发白,只有鼻尖微红。 见她哭,言执玉叹着气准备弯腰给她擦眼泪,青黛却微微往后退了退,她的指尖攥着自己的衣角,尽量稳住自己在外的体面和形象,只是声音到底有几分哭腔。 “不用了,日后都不做了。”她别开头去,不再看言执玉,泪珠一滴滴的流到脸颊之上,被风吹的生疼。 说完,低着头又道了一句‘我困了’,便动着脚步又跑了回去。 兰茵赶忙跟上,还不忘瞪上他们一眼。 言执玉只觉得脑袋疼,也不准备去追,想着过几日太学休假的时候再去陆府哄哄她。 了了的性子一向好,所幸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好生道个歉,便也过去了。 这般想着,他便要转身进府,言尧却一句话拦下了他的脚步,“主子,娘子她今年是将笄之年,今日初七,是她的生辰。” 言执玉又回身看他,此时的眼神清明几分,神色有几分震惊,“了了的生辰?” 他真是给忙忘了,竟然忘了这样重要的日子。 给她备好的生辰礼早就放在书房夹层里头了,看来今日是送不出去了…… 他开始懊恼自己刚刚的举动,回想着自己有没有说很重的话。 “府上给了了的贺礼送去了吗?”他道。 言尧点头,“夫人一大早就差人送过去了。” “那便好。”言执玉放下几分心来,而后看了一眼在陆青黛进府之后迅速又把门给关严实的两个守卫,叹了口气,“明日你把我的贺礼补上,再去广和居拣那几样她爱吃的点心,一道给她送过去吧。” 说完又补了句,“待我写封信,明日一起送了吧。” 言尧称是。 陆家。 陆归寺和袁氏本来想找自己闺女讲话,却没见着人,听留守在房里的兰芝说青黛在侧门等言执玉,两人便一同过来寻人。 本来还是两人还在高兴的谈论了了今日的生辰礼,陆归寺抬眼却看见了了红着眼睛流着泪跑进来。 看到他们,便一头栽到他们二人怀里来,小声的啜泣着,哭得他们心慌。 问是何原因,了了哽咽着开不了口,倒是兰茵倒豆子一般的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陆归寺恼怒不已,可是两家至今无名无分的,总不可能冲上前要个说法,只得压下怒火来,耐心哄着女儿。 今夜春寒,风声料峭,陆青黛哭得累了,半夜就发了寒,生了病。 第二日,陆家就把言家昨个送来的贺礼尽数又退了回去。 程氏听到底下人来报的时候还有些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蹙眉问道,“什么叫退了回来?莫不是你们昨日送礼的时候怠慢了陆夫人,平白叫她恼怒?” “没有啊,昨日送礼的时候陆夫人还是好好的,还给了我们赏钱。今日这事过于突然,我们怎不晓得是怎么了?不如夫人您待大郎君回来后,叫他去陆府问上一问?” 程氏思索片刻,实在拿捏不准陆家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心里到底觉得有几分不对,便道,“去把言尧喊过来。” 言尧到的时候程氏就立刻让他免了礼,在一旁坐着回话,“昨日陆家二娘子的生辰,执玉他的礼是否送过去了?” “郎君忘了。” “忘了?”程氏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反应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又添了句,“那你不提醒他一声?” “我以为郎君记得。” 言尧有些无奈,语气中也有几分唏嘘。 程氏听罢,也无甚法子,将今日陆家退了礼的事情粗粗说了一遍。 言尧的心都沉了沉,知道昨日之事是瞒不下去了,便顶着压力将言执玉昨日失约还发脾气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是读书读傻了吗?” 程氏听完,拍案怒喝一声,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京城里头哪家的名门贵女比得上了了?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人家了了一心一意的守着他,他倒好,同人相约迟到不说,竟然还反过来责问了了?君子之行就是如他这般做的吗?” 越骂越气愤,程氏真是恨不得立刻就把言执玉叫来当面诘问个清楚。 “你去告诉他,若是了了不能原谅他,陆家不能原谅他,日后他要是后悔了,别想着找我来说情。” 吩咐下去,看着言尧走之后,身边的人连忙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劝慰道,“夫人放心,陆家二娘子同大郎君是青梅竹马,只要郎君好生道个歉,哄上一哄,定然是能将人哄好的。” 当时的程氏也是这般想的,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叹气,“这孩子重视家族门楣,读书上是个争气的,可正是因为如此,便更不应该失信于人,了了视他为最亲近之人,他却不讲道理,白白的让人痴等,只怕这次是难哄了。” “可不是吗?陆家人连礼都退回来了,想必陆二娘子心里委屈。” 说话的是程氏身边的老人了,平时主仆都会说这些体己话,因此知晓程氏的不容易和心里所想。 “嬷嬷,旁的我倒是不着急,现下最为着急的就是陆家会不会因为此事断了两家之间的来往?” 程氏蹙眉,话里话外都是担心,京中权贵一向是不少的,只是望眼整个京城,最能称得上才貌双绝、身份贵重的贵女无非都是在七皇子母家谢氏一族、太子母家沈氏一族和如今中立的陆家里头的。 而了了,更是其中之最。 这孩子她是看着长大的,知道她的品行,熟悉她的为人,做梦都想着哪天她能够进言家的门,两人好朝夕相处。 “阿玉他怎这般年少轻狂?”程氏觉得脑袋疼,一旁的嬷嬷见状立刻上前给她揉捏太阳穴醒神。“怎么能够跟了了说那样的话?” “男子科举读书是大事,女子学习中馈治理家业难道就是小事了?” “他自视甚高,到底懂不懂了了在外的名声?如今她不过才十四岁,光我知道的都有不少人家想跟陆家提亲呢!他占尽先机,失约在先,贬低在后,还还迟迟不肯表明心意……难道日后要眼睁睁看着了了嫁到别人家做主母去?” 程氏想的深,说着说着眼眶就要红了。 嬷嬷连忙道,“夫人放心,陆二娘子性子温和,定然不会如您想的那般的。” 程氏半信半疑,不再多言,只是惆怅的看着外头,默默叹气。 言执玉在太学里头,午间用膳的时候不见言尧,便又问了旁人,得知言尧是慌里慌张的回去了,还以为是去广和居给了了准备点心去了,没有多想。 直到见着言尧又是急色匆匆的赶来,他才沉着脸问,“怎么了?东西和信送过去了吗?了了看了可曾说什么?” 言尧有些喘,闻言摇头,“属下还没来得及送东西去陆府的。” “?”言执玉看他,眼神中带着疑问。 看着他慌张的神色,他自己心里也有微微不好的预感,于是又问,“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不是言府,是刚刚夫人找我,说是昨日送到陆家的贺礼今早上全被送了回来。”言尧说完,就看见言执玉的表情出现一抹不可置信来,随即皱眉,是自责的意味。 他微微攥紧拳头,喃喃自语道,“看来我昨日的话说的当真有些重了,了了还小,我应当注意些的。” “那主子,咱们应该怎么办?” “今日下学之后便去跟了了赔罪吧……” 言执玉叹了口气,虽然心里闷闷的堵得慌,但还是没有出格的想要逃学。 可惜。 今日陆府的门早早的就关了,跟昨日亥时还灯火灿烂的场景不同,上下都发着一股森冷之味。 言执玉想要进去,却被拦下。 门童虽说行了礼,但口气实在算不上多么卑躬屈膝,“言大郎君止步吧,我们家娘子不宜见外男。” 此言一出,言执玉再也镇定不起来了,他道,“了了怎会不愿见我?你再进去通传一次。” 门童微微哼了一声,“说了不见就是不见,言大郎君何必这么死皮赖脸的要见我们娘子?也不怕污了我们娘子的清誉……还是请回吧。” 言尧也上前劝,“主子,娘子她现如今想必都睡下了,您要不还是明日再来吧?” 说着,就要拉走几乎已经呆滞的言执玉。 他被带回了言家,枯坐一夜。 再想入陆府,却是百般劝阻。 不久,陆言两家小辈关系破裂的事情在京城上下一片传扬。 言执玉再一次见到陆青黛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不妨日后再讲。 —— 讲的差不多 ,陆青黛微微抬眸跟顾京元对视。 恰巧,他也垂下眉眼来看她。 第19章 陆青黛笑靥浅浅 她抿唇微微一笑,道,“郎君听完了,可以告诉我感受吗?” 顾京元的双睫轻轻颤动着,似乎是内心的不安,问,“都说良驹千里,马不停蹄。又说破镜重圆,合修于好。言大郎君为人气度不凡,我不敢揣度娘子的心思。” 见他略带着失落的语气,陆青黛又给他顺毛。 她摸了摸顾京元的额发,“郎君自己要听的,怎么自己反倒生起气来?” “好了好了,不难过了啊。”她感觉跟哄顾念安一个样子,嘴角始终噙着无奈的笑意,“郎君今日还未习字的,咱们先练字,好不好?” 她的手轻轻放下来,不经意间剐蹭到顾京元的手。 本来只打算扯他袖子的,但在触碰到的一瞬间陆青黛又换了想法,她牵住顾京元的手,将人往桌案那引。 指节处传来的温润触感让顾京元不禁低头去看。 在陆青黛准备抽开的时候微微用力,回握住了她的手,“再牵一会…” 顾京元毕竟跟言执玉他们不同,说话行为上都有些稚嫩,此时看着陆青黛的眼神带着希冀。 然而陆青黛还是将手抽了回来,板正面孔,佯装严肃,“说好了郎君高中之前我是不会妨碍你的学业的,郎君莫要害我失信。” 说完将笔塞到他手中去,又卷起书页敲了敲他,“罚郎君今日多看小半个时辰的书。” 顾京元也知道是自己失礼,连连应下来,眼神乖巧,像一个好好学生一般。 书房一片墨香,顾京元端坐在书案前写字,陆青黛半靠在小榻上读书,顾念安披散着头发进来,小脸蛋嘟嘟的,乖巧的坐到陆青黛身边。 王氏端了一盘水果进来,看着暖黄色的灯光,笑的也格外温婉。 顾家人淳朴,陆青黛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只是日后到了京城,这种氛围怕是再难参与了。 --------- 兰茵和兰芝的脚程略略慢了言执玉一步,第二日中午才赶到胜溪镇来。 只是她们两个又不清楚陆青黛住在哪,便只能先按言执玉给的地址去找了言执玉。 等到言执玉借着把她们送到顾家的这个借口来到顾家门口的时候,兰茵和兰芝看着未开的大门,莫名有些紧张。 在京城骤然得知自家娘子还活着的消息,她们两个是激动的一点都没有睡着。 半夜躺在床上都在想人真的能死而复生吗? 会不会是什么人冒充了娘子,骗过了言执玉? 若不是见老爷夫人都信了,她们是真的要去娘子的墓前看看有没有被挖过的痕迹的。 临出发前老爷和夫人嘱咐了很多话,就连陆青栩也是对她们唠唠叨叨的,像是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似的。 要不是娘子叮嘱他们不能来,怕是个个都忍不住要往胜溪这个地方来了。 兰茵性子较为沉稳,此时拍了拍明显有几分急切的兰芝,示意她镇定下来。 言执玉也不多言,走上前,敲了敲门。 他敲得蛮用力的,似乎是担心里头的人听不到。 兰茵心中的担忧更甚,这言大郎君既然见到了娘子,怎么不知道给娘子先安排几个人照看着啊? 开门的活都要娘子亲自来做,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因着亲眼见证了言执玉当年和陆青黛‘决裂’,兰茵内心对言执玉的好感降了不少。 而如今几乎是快要降到了负值。 言执玉也是有苦难言,他哪里是不会心疼人啊?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直接包揽了了了的后半生,更别说给她找个宅子,雇佣几个奴仆了。 只是了了不愿意他管了。 敲了门,等了半晌,才听见里头哒哒哒的脚步声。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出来,“是谁啊?” 兰茵和兰芝两人都眨巴了下眼,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困顿来。 听夫人老爷说了娘子暂住在顾家,倒是不知道顾家还有个小孩啊…… 该不会就是那个顾举人的孩子吧? 她们两个胡思乱想着,担心自家娘子的境遇,那边言执玉就开口了。 他见过顾念安,也能看出了了待这姑娘不错,便答道,“顾家小娘子,我是言执玉,你能给我开开门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名字里头又有个玉字,顾念安便打开了门,歪歪头露出一个小脑袋来,“是你啊。” 顾念安的发髻上绑着红色的飘带,虽然不算精致华贵,但胜在喜庆可爱。 她看了顾京元一眼,又打量了后头的兰茵兰芝一眼,而后扒着门回头喊道,“姐姐,是那个阿玉来了,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姐姐。” “是吗?” 陆青黛笑着回了一句。 她的身形被门挡住,兰茵和兰芝还看不到她的一片衣角,但此时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们见一只素手搭在门上,轻轻的推开了门。 对上眼神,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陆青黛笑靥浅浅,看她们的眼神跟之前一般无二,带着温柔和纵容,似春日的一抹桃花,在这阴雨绵绵的时候化开。 “兰茵,兰芝,我回来了。”她往前几步,微微歪头,向前伸手。 ?????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没有人理我…… (╥╯﹏╰╥)? 第20章 那些人就没有这个福分 “娘子!” 兰茵和兰芝上前抱住自家娘子左看右看,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见她身体康健,脸上的气血都多了不少,比之半年前可以说是脱胎换骨,她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就喊出了声来。 “娘子身体如今当真是大好了?”兰芝哭得泪眼婆娑,却还不忘记问她。 陆青黛点头,无奈又好笑的给她擦去眼泪,“怎么半年来一点长进都没有?遇到事情就知道哭?” “那,那是我看见活的娘子高兴……” 兰芝刚说完就被兰茵瞪了一眼,有些不高兴的伸手捏了她一把,“说什么糊涂话呢?什么活不活的,娘子身体健康就是最要紧的。” 兰芝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对!娘子健康最重要!” 陆青黛看了一眼兰茵,她性子一直是最稳重,没有兰芝那般活泼直率,可此时的眼眶也不受控制的红了,看过来的眼神带着珍视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陆青黛的鼻尖也微微发酸。 比之两年前陆青黛还没到兰茵的肩膀,如今两人的身高已经相差无几了,陆青黛能更加容易的看清楚兰茵的神情。 陆青黛抬了抬手,轻轻拂上兰茵的脸,话里带着淡淡的责备,听着却甜,“兰茵你又瘦了……以后都要好好吃饭。” 兰茵眼里闪着泪花,笑着点头应下,“奴一定听娘子的话。” 言执玉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她们主仆三人团聚的画面。 看到了了在见到兰茵兰芝二人时,明显抑制不住的柔软神情,脑中突然想起当初在顾家两人重逢的画面来。 他紧张又慌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当时了了浅笑着唤他阿玉,他便乱了神。 以至于根本没有功夫去思考为何了了见到他为何没有半分惊讶。 当时他明明是突然造访,了了却能够神色平静的跟他说话。 而兰茵、兰芝的到来虽然不是了了吩咐的,但她冰雪聪明,怎么会猜不出陆伯母陆伯伯会让她们跟着一起下江南来? 但她在见到她们的时候还是变了神色。 那张明艳小脸上浮现的柔软和欣喜,是他当时没有见过的。 所以说,他之所以能够找到了了的踪迹,是因为她的默许和设计吗? 其实了了根本就不期待跟他重逢见面,那张纸条能够被言尧发现,是因为了了想把他当成一个送信的工具人吗? 言执玉的表情苦涩起来,脑袋晕乎乎的,还未来得及回神,就感觉自己的衣袍被拽了一下。 是顾念安,“阿玉哥哥,姐姐让我带你一起进去呢。” 她的小指头指了指里头三人的背影。 言执玉应下,跟在顾念安身后走着,看着陆青黛的笑颜,他刚刚心中涨出的酸涩似乎又平淡了些。 设计相见又何妨? 工具人又何妨? 只要了了需要,了了还愿意搭理他,这怎么就不算了了对他的感情呢? 至少,了了第一个设计相见的人还是他不是? 沈宴秋、应归彻、太子那些人就没有这个福分。 说明了了到底还是在意他的。 第21章 了了,别不要我 里头,陆青黛轻声介绍了一下顾家的情况和人口,跟兰茵兰芝交底。 “你们不用担心,兄长和嫂嫂都是很好的人,等她们回来,我再给你们介绍。”陆青黛坐在院子里的桌案旁边,如今是正午,院子里被太阳照的暖烘烘的,陆青黛的皮肤也能看出几分白里透红来。 兰茵笑着点头,而后拉着兰芝向顾念安屈膝行礼,“多谢顾小娘子当初对我们家娘子施以援手,奴等定会谨记您和顾家的恩情。” 小念安被吓了一跳,一双眼睛都被吓圆了,走上前就要扶她们起来。 “不、不用谢。”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顾念安说话都结巴起来。 陆青黛摸了摸她的头,看向兰茵兰芝,“以后都要朝夕相处的,整这些虚的做什么?” 然后又看向顾念安,笑着诱哄,“念安,你兰茵姐姐做的面食可是最好吃的,兰芝姐姐做的点心也好吃,你喊她们一声姐姐,叫她们带你去好不好?” 顾念安眨巴了下眼,余光看见言执玉在约莫十几步的距离处站着,乖乖的点头,伸手去拿兰茵兰芝的手。 她生的本就娇俏讨喜,又是自家娘子的恩人,兰茵和兰芝便被她一手牵一个,相邀着去了厨房。 等到她们散去,陆青黛才抬眼看向言执玉。 他在远处静静站着,虽然眼神温柔,但是嘴角哭诉,与这温馨的庭院有种融不进来的割裂感。 陆青黛挥手喊他,没有半分要寒暄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进入主题,“不知我爹娘可有回信?” 当初她写了两封信送进京去,一封表明了自己还活着并且日后会跟顾家人一起返京的事情,另一封却是分析了京中局势,叫陆家提前做好防备。 如今相比已经初有成效了。 陆青黛抬着手向言执玉讨要信件,眼神里尽是冷淡,仿佛言执玉只是她手底下随意一个侍从。 他有些怅然若失,不知如何才能够将两人的距离重新拉近,只是从袖中取出信,向前几步,轻轻的放在她的手上。 陆青黛拆了信看,爹娘兄长一人写了几页纸,除了说了会按她的吩咐做事之后,大多是写关切之语。 她勾着唇看完,而后将信重新妥帖的收好。 言执玉站在她面前,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静静看着。 看见她轻轻颤动的睫毛,随风飘扬的发丝,以及若有若无散发出来的暗香,言执玉这才觉得一颗心落在了实处。 进京到回来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惶惶不安,总担心这是自己做的过于真实的一个美梦。 陆青黛起身看他,“多谢你将兰茵兰芝送来。” “你我二人之间何须言谢。”他摇摇头,听到这个谢字内心又是一痛,看她的眼神却不曾挪动分毫。 “不需吗?”陆青黛嗤笑一声,靠近他几步,“平白的耽误你的时间,你该不高兴了。” 言执玉霎时间面色就变得自责起来,他胸中的千言万语似乎一时之间被冻住了一样,再难发出。 “不对,你如今已经变却了志向,那就便有大把的时间,我又何必言谢?”陆青黛看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敷衍,似乎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大对,又重新更改,“还是不对,我同你除了几年的年少之谊又有何交情,还是应当道谢。” 说完,陆青黛转身斟了一杯茶,双手抬起,高举过胸,眼神盯着言执玉,话语间竟有种敬重的意味来,“劳你京城奔波一番,兄长在上,我在此以茶代酒,敬谢兄长。” 她说完,便将茶盏推近,就要喝下那茶水的时候,手腕被言执玉牵住。 言执玉摇头,他盯着陆青黛,眼里微微泛红,像是不甘又像是悲痛,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一向温柔缱绻的声音此时有些沙哑,“不要……” 不等陆青黛反应,他将那杯茶打翻,握着她的手腕紧了几分,杯子掉落在地上翻了个身,却没有破。 只是茶水被溅出来,染了一地。 陆青黛突然被言执玉强势的拉近几分,他的睫毛轻轻颤动,掩盖住自己翻涌的情绪来,“了了,别不要我……” 鼻尖嗅到他一贯的木质熏香,清浅温柔的仿佛置身于室外桃林。 他的大手修长如玉,包裹住她的手腕,两个人的姿势很是亲密。 “当年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懂得珍惜,是我失约迟到,是我不作为,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言执玉小心翼翼的看她,握着她手腕的手不敢用力却又不敢松开。 他低头认错,眼眶已经慢慢变得湿润起来,“我不敢奢求了了你能够原谅我,能够待我如初,可是了了你不能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了……” 说着说着,声音就开始莫名哽咽起来。 那双眼睛看着她满是倔强,偏生眼尾又不争气的流下泪来。 泪水从他的眼尾流向脸颊,整个人看着破碎又无助,平时矜贵的面上此时一片粉红,看得人心尖发颤。 陆青黛突然怔住了,看着他哭一片茫然。 她似有些不可置信,仰头却看见言执玉的眼泪一串一串的掉落,她的手腕被松开,人却被抱进了怀里,撞上他更加浓郁的木质清香。 言执玉哽咽着,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起来,眼泪滴进陆青黛的脖颈处。 “了了…了了……别不要我……” 他抱得陆青黛越发紧,“我真的错了……你怎么对我都好……可是你不能真的不要我了……” “我知道我当初为了科考之事忽略你、贬低你都是我刚愎自用,是我自大狂妄,是我没有认识到对你的感情让你伤心难过……这些都是我的错,了了你生气难过都是应该的,你不喜欢我了也是应该的……” “我想要弥补、想要道歉、想要改正……可是你不要我了,我再没有机会了。” “我可以改的,我真的可以改的……了了……” 陆青黛推了推他,没有推动,反而被抱得更加紧了几分。 言执玉的声音带上几分惶恐,甚至还有几分孩子气的倔强,“我不……我不愿当你的什么兄长……” 陆青黛叹了口气,柔声哄他,“不当兄长。” 果然,他松开了些,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看向陆青黛,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红的,微微蹙着眉,有着陆青黛从未看到过的脆弱感。 “真的吗……”他开口,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乞求,话语中带着一丝委屈的意味。 男色误人。 陆青黛咽了咽口水,很想抬手给他擦去眼泪,再将人抱着好好安慰一阵,但她是有任务在身的,这么轻易的就翻篇,日后岂不是受制于人? 做人要有底线,不能沉溺男色。 于是她极力忍下女人的劣根性,近乎冷淡的点了点头。 言执玉哭的更凶了。 他还想讲些什么,却在陆青黛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止住话头,本来放在陆青黛两侧的双手收了回来,抹去自己的泪。 颤着音挤出一个笑来,“我、我不哭了,了了别生气……” 陆青黛按捺住要安慰他的话语,抬手递去一方丝帕,“擦擦吧…若是让程姨知道你在外这么哭,该嫌丢人了。” 言执玉眼眶的泪掉落下最后一滴,抿着唇不敢答复,只是接了丝帕之后才低声道谢。 “顾家日后返京,还得你多加照料。” 陆青黛说起旁的事来,全然无视言执玉受伤的神色,“言尧暂时还是留在我身边负责和你联络。” “你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也少些来寻我。” 第22章 娘子好像也很了解太子 言执玉自然是听明白了她话中的赶人之意,手攥成拳,尽量自己消化负面情绪。 他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和衣裳,看着陆青黛,开口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但是语调已经平复下来了。 “是我在了了面前失礼了,你和兰茵兰芝许久未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讲……” 言执玉善解人意的开口,看着她的眼神温柔缱绻,一如往昔。 刚好此时厨房里头传来顾念安的声音,“姐姐,我不记得那个海碗放在哪里了……” 陆青黛闻言看向言执玉。 他立即明了,俯身朝她施礼告辞,“那我便不打扰了,等了了有事需要我办了,我再来。” 看着他转身,背影挺拔,为人稳重,只是和这寂寂秋风、深深庭院相伴,倒显得落寞几分。 陆青黛看他背影,压下心软,只吩咐一声,“进京路途遥远,寻常的马车怕是不足以抵御风寒。” 言执玉偏过头,“了了放心,万事我都会准备齐全的。” 等他走了,陆青黛才进了厨房,寻了海碗,看着兰芝教顾念安做点心。 兰茵在一旁给她递上一杯茶,见她沉吟不做声,轻声开口,“娘子对言大郎君分明还是有情的,何必推拒了他的一番心意?虽说当年是他惹了娘子伤心,但眼下言家确实是娘子和陆家最好的选择。” 兰茵的话里透露出这半年里京城众人的变动来。 “言家中立,言大郎君对娘子您又钟情,日后您嫁到言家,同当姑娘家是一样的自在快活。” 兰茵此时还不知道陆青黛心中的盘算,因此十分理智的为自家娘子选择了最保险的路子。 “沈家世子当初哄骗您,这半年来更是纵情声色,喝酒误事,并非良人。沈家又是皇亲国戚,家务事一堆,娘子您不能再受累了。” “彻小将军虽说对您一见钟情,但少了时日相处,加之他常年在边疆,您嫁过去岂不是守活寡了?” “太子……太子更是万万不能的,他喜怒无常,如今又和七皇子斗的正凶,不知多少人盯着他的后院呢。” 见兰茵急的额头都要出汗了,陆青黛的好笑的拍了拍她的手,将人拉到了外头些说话,“兰茵,你说的这四位在京中可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我若是真的只选了一个,你让旁人该如何是好?” “我活着的这件事情瞒不住多久,爹娘听我临终前的嘱托向殿下投了诚,但言家和忠阳王府的态度仍然保持中立,若是真的依了你所言嫁到言家去,殿下怕是要对付阿玉了。” “若是他对付阿玉,那岂不是把言家往七皇子那里推?” “届时你家娘子我倒就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兰茵瘪着嘴看她,重点却放歪了,“娘子说什么临终前啊……呸呸呸,不吉利,娘子定要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好好好,听你的。” 陆青黛连连点头,而后语气放缓继续道,“所以为了陆家,为了我自己,这四个人必须都是一伙的。” 兰茵听到此言微微瞪大双眼,环顾了四周之后就要去捂自家娘子的嘴,并且作出噤声的动作来,“娘子慎言,怕是言尧还在附近呢,别被他听着告诉了言大郎君去。” 陆青黛毫不在意,摊了摊手而后点上兰茵的鼻尖,详怒道,“好啊你,竟敢对你家娘子动起手来,越发的没规矩了。” 兰茵双手背后,敛眉低眼,一副乖巧的样子。 只是言语中还是饱含担忧,“娘子这般打算,如今倒是还好,日后那四位碰上了面可如何是好啊?” 陆青黛闻言轻轻挑眉,看着兰茵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来。 “从前我便压得住,难不成日后就压不住了?” “可……” 可那时陆青黛身体虚弱,摒弃沈家世子,跟彻小将军同游月湖,主动引诱太子殿下……这种种不都是为了在临终前给陆家铺一条康庄大道吗? 今时不同往日,哪可一起做比较?! 要是被京中之人知晓,他们会不会怀疑娘子当日的目的? 会不会报复娘子,报复陆家? 兰茵瞻前顾后,脸上已经展现焦虑之色。 “你以为你家娘子是何许人也?中看不中用的废物么?”陆青黛轻笑出声,“他们手眼通天,跟我相处之前必定会打听清楚我的身份,若是介意断了就是,何必钻入我的套子里让我利用?” “说起来,都是他们自愿。” 陆青黛丝毫不慌,举手投足都十分有底气。 “他们于我有利可图,我于他们有情可争,不过是一场算不明白的买卖罢了,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 看见自家娘子一贯温和的浅笑,兰茵只好吞下肚里一大堆的担忧和劝说,谨慎的点了点头。 但当傍晚时顾家人回来的时候,兰茵的心理防线还是忍不住的崩塌了…… 见顾京元看她家娘子的眼神,兰茵和兰芝两个人相视一眼,都带着惶恐和惊讶。 娘子怎么又招惹上一个? 顾家人见到陆青黛身后的兰茵兰芝都有些惊讶,最终还是王氏上前两步问道,“妹妹,不知你身后的人是?” 陆青黛拉住王氏的手,笑着给她们介绍。 兰茵兰芝两个人本身就生的好,加上嘴甜讨巧会说话,几句话就把王氏哄的高兴了。 王氏本身就不算大,多了这么几个可以聊天的姑娘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顾鹤乡和顾京元两人对此不大热情了,他们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便退到一旁做饭去了,并不打扰她们间的谈话。 只是顾京元侧头低声问了一句念安,“今日想吃些什么?” 念安答了之后他再顺理成章的看了一眼陆青黛,声音都软了些,“不知娘子今日想吃些什么?” 兰茵兰芝明面上还是在跟王氏话家常,说感恩的话,但实际上早就竖起耳朵,要听自家娘子的回答。 陆青黛思索了片刻,带着笑意回道,“郎君前几日做的那道酸辣鱼片很是开胃。” “大夫说了娘子要少食辛辣之物…”顾京元想起大夫说的话来,可又不忍让陆青黛失望,便换了个折中的法子,“我换成酸汤鱼片可好?” 陆青黛嗔怪的瞪上他一眼,“那郎君何必又来问我?” 便转过身,不再搭理顾京元了。 顾京元哄她,偏着头去观察她的神色,“不是我想哄骗娘子,只是如今秋意渐凉,娘子身子还未好全,我担心娘子……我这便去请大夫过来,若是他说娘子今日能吃,那我便做给娘子,可好?” 他话说的谨慎,余光看了一眼门外,已经有了动身的念头。 陆青黛回头跟他对上,眼睛里有几分狡黠,看上去俏皮又生动,她微微昂头,“今日天色晚了,一来一回白费功夫,明日再请大夫吧,今日郎君就做清淡的菜色吧。” “郎君且去忙吧,当心别伤着手。” 陆青黛说完这一句,顾京元面上就流露出几分高兴的神色来。 瞧的兰茵兰芝更是叹气。 日后怕是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惦记着了成为陆家的上门女婿了…… 兰芝给王氏尝了今日带着念安做的点心,换来王氏的一阵夸赞。 等到饭做好之后,本是要喊着她们两个一起上桌吃饭的,兰茵两人却说什么也不答应了。 “哪有奴才跟主子同桌而食的道理?”兰茵婉拒,拉着兰芝就去了厨房里头。 “这有什么……”顾家一直都是平头百姓,哪里花钱买过奴仆? 更何况兰茵兰芝两个人的谈吐教养都很好,不刻意去说,哪里看的出来是奴婢? “我幼时同嫂嫂一样,是不大讲究这些的,可受了教导之后便懂了主子和奴才的区别,我知道嫂嫂心善,可让她们越过本分做事反而是害她们。”陆青黛言传身教,跟王氏说话都带着循循善诱的意思。 生怕她听不懂,犯了难。 “顾家日后上了京,定然免不了要招买人手,若是嫂嫂不立规矩,难免叫奴仆们心生二意,也难免叫京城中人看了笑话去。” “嫂嫂把每月的工钱结清,赏罚分明,莫要无故打骂便是她们心中所求了。” 陆青黛见王氏还有些困惑但肯定的点了点头的神情,莞尔一笑,“这些日后我都会教给嫂嫂,嫂嫂莫要担忧。” 王氏点头,“妹妹愿意教我是我的福气。” 膳毕,兰因兰芝帮着王氏收拾,顾鹤乡顾京元两兄弟去了柴房后头劈柴,顾念安坐在书房里头练字。 她面前正对着窗,陆青黛就倚在窗户旁边,静静的看着院子内的夜幕。 鼻尖有浓郁的桂花香气袭来,她稍有困惑,抬眼就看见言尧降落在院子中央,身上沾染着不少草木,抬眼看她,“娘子,属下有要事禀告。” 顾念安练字的手一抖,吓的重重点出了一个点来。 她小脑袋偷偷的转了转,没看见其他人,这才给自己拍了拍小胸膛顺气。 陆青黛声音清冷,逆着光站着有些看不清面容,偏生一头乌发渡着金色的光,言尧小心翼翼的再次开口。 “方才来了两个黑衣探子,像是想要窥探这院中场景,已被属下驱赶,只是属下担心他们日后还会再来,还请娘子早日防范。” 他单膝跪地,双手成拳行礼,风吹过他的头发和发带,有几分肃然的冷冽。 陆青黛走近几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却没看他。 只是侧头看向站在光影处,躲也不晓得躲一下的顾京元,有些好笑,抬手叫他过来。 “郎君是来给我送药的吗?” 听到她这样说,书房里被忽视的顾念安悄默默的眨了眨眼,然后伸头往外探了探,果真看到手里端着药盅的自家二哥。 她莫名的开始紧张起来。 顾京元对院内之事格外懵懂,突然见着多了个人心里还有几分恍惚。 丝毫没有危机意识,陆青黛看他走来,抬手让言尧起身,“你同他们可过了招?” “引他们去了旁处,尚未过招。” “他们可认出你来了?” “属下不知。” 顾京元听他们的对话,心里隐约有所猜想,放下药盅询问道,“可是京城中人派人来找寻娘子了?” 他看了一眼言尧,有些震惊,眉头一皱,“这好像是言大郎君手下的人吧……” 怎么会在他们家里? 陆青黛接过顾京元用小碗盛过来的药,勺子轻轻翻滚了一下,“京城之中怕是有人盯上了这里,所以才会派人过来。言尧在此暗中护卫,以免他们过分监视。” 她话说到一半,眼珠一转,又开始考顾京元,“郎君猜猜会是谁?” “啊?”顾京元嘴角抽搐,讨饶道,“京元是由娘子教导才对官场之事有所进益,更何况胜溪偏远,我哪里会知道京城中的事情?娘子又拿我寻开心……” 药还烫着,有些难以入口。 陆青黛又开始教学,“京城之中分为两党,一党以太子为尊,一党以七皇子为主,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中立势力不参与党争,一心一意为皇帝效命。” “太子正统,心智非凡,但七皇子聪慧,深得陛下喜爱,而朝中大臣多为中立,其中最值得拉拢的便是言家、陆家、忠阳王府和丞相府。” 顾京元记下,然后答道,“言大郎君此次回京匆忙,想必是吸引了朝中之人注意力,这才会遣人前来探查?只是这样来说,双方皆有可能啊…” “是太子。” “娘子怎么这般笃定?” “七皇子一贯讨巧,心思没那么细腻,加之他被皇帝扶起来还不过两年,没那个手段和人力。”说到这,陆青黛露出一个很不满的表情来,直接开口打自己的脸,“他就是个猪脑子,哪可能这般敏锐?” 顾京元:“……” 言尧:“……” 顾京元抬手摸了摸碗壁,将碗拿过来,轻轻吹着,话语间带着担忧,“只是不知太子的目的是不是为了拉拢言家?” 陆青黛摇摇头,而后扫了言尧一眼,重新看向顾京元,“他哪里会这般单纯?” 怕是想着拿捏住言执玉的软肋,日后威胁折辱言家一番呢。 “娘子好像也很了解太子……” 第23章 装什么兄弟情深? “太子同言家有嫌隙,太子怕是只想将言家赶尽杀绝,哪里会起拉拢的心思?”陆青黛睨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静静的等待顾京元反问。 顾京元的心紧了紧,说出口的话多少有些底气不足,“娘子怎么这般确定?兴许太子改变主意了…” 陆青黛一手托腮,一身素衣衬得她格外清冷纤瘦,她嘴角微微勾起,眼里露出几分顾京元从未看明白的野心来。 “那自是因为,我便是那个嫌隙。” 她打量着顾京元的神色,一只手向前去拉他的手,温柔但强势,顾京元扶碗的手微微僵住,“郎君迟早都会知晓我的过去,尤其日后让旁人添油加醋的诋毁我,倒不如我自己说给郎君听。” 顾京元对此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与青黛娘子有牵连的人竟然还有太子…… 他一时间脑中思绪都有所呆滞,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是他在陆青黛手牵过来的一瞬间,还是无意识的将人握紧了些。 而旁边的言尧静默站着,看着这副场景低下眼来,心里微微发苦。 “太子是我故交,是我及笄之年的时候偶然得知的。”陆青黛视线落在药碗之上,看着黑黢黢的中药,讲起了往事,“彼时我身体已经不大好了,日日靠着珍稀药材吊着,而朝堂两党的争端已经开始,我不得不为陆家做打算。” “比起轻浮的七皇子,有能力有手腕的太子自然是我更好的选择。” 顾京元的手微微动了动,换了个姿势将陆青黛的手包裹在掌心中,“听娘子所言,中立的党派并不算少,为何娘子一定要陆家成为太子一党呢?” 这个问题显然问的好,不光是陆青黛的眼睛一亮,就连言尧都抬起了眼。 “陛下春秋鼎盛,这朝堂至少还能安稳个十几年,娘子和陆家如何不能等的?”言尧低低的发问一句,这一点他和主子思虑了许久都未曾思虑明白。 顾京元顿了顿,也附和了一句,“若是娘子押宝押错了,陆家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娘子定要三思啊。” 陆青黛嗤笑一声,“七皇子垂涎于我,皇帝又偏向他,若我和陆家不支持太子,受制于皇权,那今日你们怕是该唤我一声皇子妃娘娘了。” 她说的过于漫不经心,顾京元不了解京中情况倒是没有什么多大的反应,倒是言尧目色一慌,紧紧盯着陆青黛,“娘子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 “但这事怎么从未听主子讲过……”他颇有些懊恼的意味,像是在责备自己的不当心。 陆青黛松开顾京元的手,要去拿药碗,一边接过白玉小勺一边哼笑道,“那时我同你家主子已经疏远了,难不成还要我在街上等他两三个时辰说这件事吗?” 言尧噤声。 顾京元看着陆青黛喝完药,又递去一杯清茶,这才接着道,“娘子在外还是要时常有人照看着,莫要再遭歹人之手。” 陆青黛对他微微一笑,“多谢郎君,今日这药跟前几日的药有些不大一样,有回甘之味,大夫是改了药方吗?” 顾京元没想到陆青黛这般敏锐,脸上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道,“嗯……是改了,我问大夫加了几味更加滋补身体的药材,前些日子在山里采到的野山参也加到了里头。” “我都问过了,对娘子身体是无害的。” 他本来是不打算说这件事的,但被发现了,他只好老老实实都说出来,不让青黛娘子犹疑。 陆青黛笑了笑,又道了谢。 这种偷摸摸对她好的事情旁人做得少,唯有顾京元做的最多。 似乎是怕说出来有揽功之嫌…… 只是既然做了,怎么能够不说呢? 陆青黛叹了口气,暂时先回避这个问题,准备日后再说,此时更要紧的应当是太子之事。 她看了一眼言尧,吩咐道,“太子的人随时可能再来,你叫你家主子多安排些人手,我可不想这么早就被殿下发现,引起京中动荡。” 言尧点头遵命,闪身回了暗处。 陆青黛又看向顾京元,此刻的声音倒是温和了许多,“郎君莫要忧心,有我在,任何人都动不了顾家半分。” 顾京元突然蹲下来,与陆青黛平视,看着她的眼神坚定又有着淡淡的自责,“我不是忧心顾家。” “那郎君忧心什么?” “娘子这般优秀,为何会注意到我呢?我一介平民,若不是娘子指点迷津,此时怕是都还在胜溪同刘大人周旋。但娘子不凡,身边的人个个都比我优秀……娘子对我寄予厚望,可我担心日后护不住娘子。” 他言辞恳切,看着她的眼神无助惶恐,似乎是不能接受那样的结果。 一张端方俊秀的脸上露出几分怅然,眼尾红了几分,有要哭的迹象,陆青黛抬手不由分说的就捏了捏他的脸,“郎君又在瞎说什么呢?” 顾京元被捏了也不挣扎,只是可怜巴巴的继续看着陆青黛,活像一只委屈小狗。 “听娘子所言,言家是世家大族,太子是正统储君,七皇子是圣心偏宠,他们若是要对娘子动手,亦或是旁的什么人打娘子的主意,纵然我有心为娘子出力,怕是依然无济于事。” “我说不定还比不过娘子身旁的护卫……” 陆青黛松开手,“若是你当护卫,我怕是不得安寝。” 有点想反驳,但是反驳不了一点的顾京元:“……” 摸了摸小狗的头,陆青黛安抚道,“术业有专攻,郎君的才智不俗,日后到了官场必定能有一番作为,彼时权势在手,郎君又怎么会护不住我?” 两人细细谈论着朝堂之事,话语和神色间都充满了岁月静好的氛围。 陆青黛点拨,顾京元便慢慢学。 岁月悠长,穷且志坚,不坠青云之志。 一旁躲着看了半晌的顾念安:“……” 哎,怎么就都没有注意到她呢? 她可是跟在青黛姐姐身边,知晓她最多秘密的主角呢!! -------- 京城,东宫。 歌舞升平,推杯换盏,只是底下的歌女换了一批又一批,主位上的人还是皱着眉头,漫不经心的撑着脑袋,食指在自己的眉骨侧轻轻敲着。 底下的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百无聊赖,有些人大着胆子进言,“殿下,这宫中的歌舞看着想必也是无趣,不如换些新鲜的歌舞来,也好让殿下点评一二?” 太子一身玄衣蟒袍,头冠上更是镶着上好的美玉和金饰,随意的回了几个字,“随你。” “多谢殿下。” 刚刚开口的官员立刻将正在舞的人给撤了下去,拍手换上自己准备好的那一批。 他嘴角勾着一抹得意的笑,满怀期待着准备等会接受太子的褒奖。 太子见他还没成功就一副嘚瑟炫耀的样子,冷着脸不做声,打算先瞧瞧他贼眉鼠眼的算计。 乐曲轻缓,七八个女子簇拥着一名身着红衣的舞姬登场,个个身姿窈窕,光看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就知道是些个美人。 周边的几个还好,正中间的女子更是吸睛,她一身红裙露出腰肢和大腿,跳的技艺不算熟练,但是看人的眼神却妩媚勾人。 她大胆的与太子对视,借着舞步越跳越近,成功的跳到了离太子不过三米的距离。 太子抬手理了理腰带,突的站起身来,在众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之下,竟是一把扯下了那舞女的面纱,冷冷的盯着她。 场内的乐声随着他的举动齐刷刷的停住了奏鸣。 他擒着这舞女的胳膊,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是觉得脏了眼神,将人甩到一旁去。 他略微抬手,身后的内侍立刻弯着腰递上干净的帕子。 太子细细的擦净了手,这才转身看向刚刚提议歌舞的官员。 那官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不轻,如今正懊恼的低垂着头,暗自咒骂刚刚的那个舞女。 怎么胆子就这般大,殿下身边也敢随便靠近? 全然忘了这是他自己的吩咐。 “葛大人当真是孤的心腹近臣,做事总是这般体贴。”他阴晴不定的话语声从上方传来。 葛大人此刻却连话都不敢应声。 太子满意的看着他抖如筛糠的身子,上脚轻轻那么一踹,将人踹翻了去,“只是你让一张跟孤的清清有那么两分相似的脸来做些狐媚之事……孤很不高兴。” 他微微挑眉,一步一步朝葛大人走去,“既然你这么喜欢献舞,那你便在孤的东宫当个舞姬吧,什么时候跳出像样的舞来了,什么时候官复原职。” “殿下……殿下饶命啊……殿下……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葛大人想去抱太子的大腿。 上头却轻啧了一声,话语间有些玩味,“难为你费心找来这么多跟孤的清清有几分相像的美人,既然这对你都不是难事,跳个舞罢了,怎么可能为难住你?” 玩味完,他的语气又阴冷几分,“葛大人喜欢救风尘……孤也是,不如让大人的妻女来顶了这些人去?” “求殿下饶过臣的妻女,臣愿意学,愿意学……” “那就对了。”太子皮笑肉不笑,打发人把这些舞女带下去后,拍了拍葛大人的肩,“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孤相信你一定能够有所成。” 葛大人:“……” 呜呜呜呜想哭……早知如此就不和那些人赌殿下会不会收了这些舞女了! 现在是钱也花了,面子没了,还被这么多人围着八卦了! 太子见他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心情就大好,扫视了一眼之后便回出了这屋子,往东宫的后花园走去。 身边少了大臣,他说话的声音和身上的气质便更冷了几分。 一张脸被光照映的忽明忽暗,他看似随意懒散,但是身上的气场让人望而生畏。 “言执玉那有进展了吗?” 他出声问道,眼神幽幽地盯着小花园里头的池子,看着上头已经枯黄的浮萍,他不满的移开视线。 “那些人还未传消息过来,怕是还未有进展。” 身边的暗卫禀报着,这回答让太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那边的动作要加快,趁早拿捏言执玉的把柄,孤才能够更好的收拾言家。” “是。” 太子转过身,“七弟那儿如何了?听说他前些日子摔了个跟头,如今伤可好些了?” 暗卫:“……禀殿下,七皇子已经好些了。” 那跟头还不是您吩咐他去动的手脚? 现在在这装什么兄弟情深? 太子甫一点头,露出几分轻蔑的笑来,又问到旁人身上去了。 “沈晏秋应该快接到孤那个郡主表妹了吧?” “昨日传信,今日方达。” 太子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微微挑眉,“叫他们不急着赶路,年前到京就行。让沈晏秋也打听打听言执玉的动向,别只知道一天泡在花楼里头……真不懂当初孤的清清是如何看上他的……” “他这么一个不懂得洁身自好的烂人,真是白瞎了清清的真心。” 暗卫听到类似的抱怨已经数不胜数了。 殿下真的是平等的厌恶一切跟陆二娘子扯上关系的男人。(除了陆归寺这个心目中的老丈人) 要不是沈晏秋沈世子是殿下母家的人,是他舅舅的嫡长子,他就把沈晏秋给大卸八块了去。 同理,要不是言执玉跑去了江南,没有动手的正当理由,殿下也是要对付他的。 忠阳王府的彻小将军亦是如此,他跑去了边疆,殿下一个都动不了。 只得气呼呼的找七皇子的麻烦。 不是今日给他戳个窟窿,就是明日给他使个绊子。 总之这半年来就没见七皇子身上好全过。 “今日那些舞姬你叫管家去打发一下,要么送到外头宅子当丫鬟去,要么就留在王府教那个老家伙跳舞。不准她们再做这样的营生。” 到底有几分像他的清清,自然还是会多替她们思量半分。 “是。” ?????? 作者有话说: 我们太子至今未有名字…… 过不了多久沈晏秋和沈静就会出场啦! 第24章 我想听她亲自同我说 江南淮林郡,沈家的老宅便坐落于此。 沈家世代功勋,定国侯的爵位世袭罔替。 主家的人大半都在京城里,但老宅香火、先辈祠堂却不可无人看顾。 所以定国侯沈岳林的表弟沈岳端一家久居江南,负责照料老宅和家中行动不便的族老。 沈岳林感念表弟辛苦,求了皇帝给了他一官半职。 皇帝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给了沈岳端一个功曹的职位,相当于成了淮林郡的半个郡守。 不仅如此,沈岳端的嫡长女沈静也被圣恩眷顾,竟然下旨破格封为了静则郡主。 当时沈岳林便跪伏在地,听着老皇帝的命令心中就已经开始思索他打的什么主意了。 老皇帝只问了一句,“爱卿同你这胞弟有手足之情感人,怕是对其女也是疼爱有加吧?” 说完又自顾自答道,“既如此,便让宴秋下一趟江南,把郡主接来吧。” 沈岳林暂时捉摸不清老皇帝的意思,觉得没有什么大毛病,便痛痛快快的领旨谢恩了。 说白了他们家还白捡了个官,不亏。 沈宴秋接到旨意的时候喝的酩酊大醉,闻言皱了皱眉头,打了个酒嗝,面对传旨的太监也不拘礼法,接了旨后还不忘抛给他一锭银子。 老皇帝的意思他爹不懂,他可清楚明白。 无非是看着太子如今势大,想找个人质捏在手里,也好挫挫太子的威风罢了。 只是太子身边如今没有什么好拿捏的人,所以目光转而投在沈家身上。 可惜沈家这一脉子息单薄,除了沈宴秋便只有一个姨娘生的庶子。那庶子不堪大用,即便是被杀了,沈家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沈宴秋敛了神色,看着面前的沈家老宅,门庭古朴庄重,似乎已经历经了风华岁月。 他唤身边人去敲门,自己则是牵着马,带着身后几十个护卫静静站立着,打量着几年未来的老宅。 里头很快就有人出来,他们被迎了进去,寒暄了两句之后,他便面无表情的宣读了旨意,沈岳端战战兢兢的接了,环顾一圈,没有见着沈静的人影。 沈静这个表妹他幼时是见过的,长相温婉,是典型的小白花长相,乖巧中露着几分甜美。 此时厅前只有几个清秀的丫鬟跪拜着,他便开了口,“不知静则郡主在哪?她该前来领旨谢恩。” 刚说完,后堂便有脚步声传来,只见两个丫鬟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身着翠绿色衣裳的姑娘,着急忙慌的往这儿赶。 沈宴秋望过去,恰好沈静也抬眼看他。 对视上的一瞬间,沈宴秋捏着圣旨的手都紧了几分,圣旨被他扯出几道褶来。 他眼也不眨的盯着沈静走过来,端详她的神态和容貌,心脏不停的跳动加速。 “你是沈静?”他蓦然发问,沈静慌张的往后略退了退,还是点了点头。 而后在沈岳端身后跪下来接旨。 沈宴秋迅速的将圣旨又念了一遍,递给沈静的时候,一刻也不停的观察她的动作。 她抬手接旨,露出脸来,从眉目来看有几分故人的影子。 沈宴秋又问,“你当真是沈静?” 沈静怯怯点头,接了圣旨,跪在地上仰头看他的眼神极其无辜,她开口道,“表哥,我就是沈静,你不记得我了吗?” 说完,竟还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沈宴秋没回答这个问题,又看了她一眼,转而喊他们起来。 沈岳端领他去了他的住处,给他安排好了宴席,担忧他旅途难受,还提前让人准备好了盥洗的浴房。 “贤侄此次来除了颁布圣旨,可还有其他打算?可要久住一段时间?”沈岳端一副好人样,看着气宇轩昂,衣着贵气的沈宴秋,开口都是关心之语。 沈宴秋同他赔笑,“表叔说的哪里话,我有皇命在身,自然是久住不了的。” 沈岳端的表情明显真心实意了些,但接下来他的笑容却固定在了脸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只是劳烦表叔这几日要加急清理好郡主的东西了,五日后我便要护送郡主进京。”沈宴秋嘴角微微勾着,打量着老宅里头的建筑,又添了句,“此次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表叔可要同郡主好好道个别。” “为何静……郡主也要进京?”沈岳端膝下子息更少,除了沈静,就只有两个庶女,他本意是借着沈静的郡主身份在江南找个可靠的人家进来当女婿呢! 结果沈宴秋竟然是要带着沈静入京?这一下把他的算盘全给打乱了。 沈宴秋啧啧两声,语气微重起来,“皇恩浩荡,郡主自是要入宫陪伴太后,日后在京城由陛下指个人家嫁出去的。难道表叔认为陛下的旨意不好?” “咳咳咳……”沈岳端被吓的咳嗽起来。 沈宴秋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给他顺气,这个表叔真是不禁吓啊。 “表叔莫要忧心,郡主进京自然还是住在沈府,只是婚嫁之事怕是要由陛下指派了。”沈宴秋又道,“表妹嫁到京城也是好事,我们自会帮着表叔看顾她的。再说了,表叔正值盛年,何愁日后没有子息?” 沈岳端的心被沈宴秋的话安抚了一瞬,可还是不安,“陛下为何要郡、郡主进京?莫不是想对我下手?想对大哥下手?想对我们沈家下手?” 总算是领悟到正处了,沈宴秋搭在沈岳端背后的手放了下来。 “朝堂之事,多说多错。表叔如今得了一官半职,日后谨言慎行便是。其他事表叔也莫要操心,不如想想怎么给我添个小表弟来。” 沈宴秋点到为止,笑眯眯的看了沈岳端一眼,而后礼貌的将人赶了出去,“旅途劳累,我先歇息了。表叔先去清点郡主路上要带的东西吧。” 沈岳端咽了口口水,还在消化这件事情。 见他远去,沈宴秋这才召来身边的人,“去打听打听沈静这些年都发什么了什么。” 莫说什么女大十八变,沈静是长开了才会和了了有几分相像之类的话。 她们年岁相当,怎么了了从小就生的好看,沈静却是半路换了副样貌? 若是个假的,那沈岳端把真正的沈静藏到了哪里去? 若她是真的,那皇帝的居心着实险恶啊…… 明明晓得他同太子之间唯一的间隙就是陆青黛,还要费尽心思的给他们中间再添上一道间隙。 当真是为了那个不争气的七皇子用心良苦啊。 沈宴秋吩咐完,便宽衣解带进了浴房,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未来要如何试探沈静了。 --------- 胜溪镇,离顾家不过百米的客栈里头,言尧站在言执玉面前谈论起这些日子的事情来。 “昨夜太子的人前来探查,被属下给引走了。” “你怎么知道就是太子的人?我此次回京闹的动静不小,惊动他们是正常的,沈宴秋那边也有可能。”言执玉端坐在书案前,在一幅画作上题诗。 “是娘子说的。” 墨迹浓重,言执玉搁了笔,将刚作好的秋景美人图卷了起来,随手放在书架之上,没有回答言尧的话,反而自顾自的叹气,“许久不曾作画,画不出她半分神韵。” 说着,招来身后的书童,指了指书架上好些卷轴,“妥善收好了,莫要传到外头去,日后回京是要带上的。” 吩咐完,他才重新看向言尧,微挑了挑眉,语气阴晴不定的,“她是有心提携顾家那个举人?” “属下留在这的第一天开始,娘子便同那人日日温书,灯下谈心,教他许多道理,言语间是有要提携他的意思。” 言执玉咬牙切齿,面容透露出温和的狰狞。 “罢了罢了,就让那小子得意这些时候。京城里头,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了了一样对他温情脉脉的。” 言执玉从不会主动害人,即便他私心上恨不得杀了顾京元,但他有底线,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更何况,顾京元还算得上是他和了了重逢的推手。 大不了日后他护着顾家一家不死便是。 只是这个时候,言执玉忘却了他如今是无官无职的一介平民,身边即使有言尧等人的护卫,可要是真对上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他还是护不住人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言尧见言执玉的神情,眉头微皱,话在嘴里半天开不了口。 “你还有什么事?”言执玉轻轻抬起眼,看着言尧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问。 “属下想问,七皇子和太子,主子偏向哪边?” 他问的太过直白,言执玉的眼眸暗了几分,“什么意思?” 言尧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言家一向中立,只忠于陛下。”言执玉摸了摸腰间的的香囊,晦涩开口,说的是标准答案。 只不过他又添上了自己的私心,“不过若是太子登基要同我争了了的话,我倒宁愿七皇子长点志气。” 七皇子易被他人左右。 要不是言执玉没有操控傀儡皇帝的癖好,他说不定就真仗着言家推七皇子上位了。 到时候把持朝政,让上下为他调度,也是美事一桩。 可惜,言家的家训不允许他欺师灭祖。 “可自从娘子离世…消失的这大半年来,陆家已经逐渐向太子一党靠拢,主子为何不遂了娘子的意?”言尧斟酌开口。 他看到言执玉直直的扫过来,十指交叉,一双眼眸深邃,泛着希冀的光。 “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 “只是言尧,这话我想听她亲自同我说。” 太子和他本相安无事,是因为了了才有了交集。 太子厌恶他是了了的青梅竹马,有多年情谊。 他亦憎恨太子是了了最后托付身家性命的人。 双双看不对眼,都想着互相送对方去死。 若是要言家真的支持太子,那也要了了亲自来说。 因为只有了了亲自开口,亲自拉着他壮大另一个男人的势力,他言执玉才会甘愿。 要是没有了了,他和太子只能不死不休。 听到言执玉的话,言尧低下头,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回答他,“娘子是不会向主子你开口的。” “为何?” 言执玉的声音微微拔高。 “娘子昨日说了她之所以带着陆家投向太子,是七皇子垂涎于她。” “若是不明确立场,今日属下等怕是要喊她一声皇子妃娘娘……” “娘子还说了,此事发生的时候,主子和她已经疏远了,她是万万不可能在街上又等两三个时辰告知主子的。” 言尧一口气说完,这才敢抬眼去看言执玉的表情。 言执玉只觉得脑子天旋地转,手指指节被他捏的发白,胸腔凭空生出几分戾气来。 他站了起来,挨着书案边,明明没用多大的气力,但言尧却莫名感受到了他的怒意。 “七皇子?” 言执玉的声音依旧温润,跟陆青黛平日听到的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些阴冷,有些渗骨的寒意。 “历来皇位争夺都是血雨腥风,七皇子的路未免太顺当了。” 他极其平静的开始叙述。 “看来言家得改一下立场了。” ?????? “妹妹,我都打点好了,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整天在家带着念安。”王氏端着花茶来到陆青黛房间里头,两个人已经聊了好一阵了。 陆青黛喝着花茶,觉得味道不错,又多喝了一口。 “念安很乖的,我带着不辛苦。” “这些天我和你大哥在外面的时候,也帮你问了不少人,只是都没有听说有个叫袁大头的。倒是有个叫袁大方的,我和你大哥过去看了看,那人都七老八十了,已经神智不清疯疯癫癫的了,不可能是你族叔的。” “只是找不到你族叔,你这病该怎么办?上京的路程遥远,万一你又被拖累了,该如何是好啊?” 王氏一边说一边忧心的看着陆青黛。 所幸如今屋内昏暗,王氏看不清陆青黛脸上的一片高原红。 陆青黛默默扶额。 果然,说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来圆。 “嫂嫂放心,我身子已经大好了,即便找不到族叔也没有关系的。” 她清浅笑着,王氏愧疚之心更甚,“那我们早些出发,在过年前进京,这样你路上也少受些寒凉。” 不然大冬天的进京,且不说路好不好走,怕是不能及时的补充碳火,把青黛妹妹和念安冻坏了可怎么是好? 王氏雷厉风行,趁着这两日就开始整理家里的东西,尽量准备齐全,该添置的添置,不然路上缺了可没地去找。 陆青黛想帮忙,却被勒令好好歇着,只得叫兰茵兰芝搭把手,自己和念安在一旁查漏补缺。 第25章 你在谁的身上认出我? 顾京元也辞了私塾的活,和顾鹤乡帮着王氏里里外外操劳。 指哪打哪,好用的很。 “这些日子,太子的人又来了几次,不过有言尧他们守着,并未让那些人近身。”兰茵正在收拾衣物,兰芝借着给陆青黛送水的空隙,小声的跟她汇报。 陆青黛点头,道“此时还不宜让京中知晓我活着的事情,免得路上多生事端。” “刘富是个可用之人,虽有有些小心思,但却无大错,日后可以提拔一二。”这些日子她已经将发生的事情都给兰茵兰芝讲了。 除了刘富、张全,还有逃跑的周英英。 倒不是她想记着找他们的麻烦。 而是身处高位,风吹草动的事情都得注意,免得日后被暗算。 世上任何人都有其独特的思想和意志,不能因为一个人如今的地位和处境就认定他一辈子的能耐。 就比如言执玉,分明前两年还是意气风发的志气少年,谁知道他如今已经浑浑噩噩不愿再染朝堂之事了呢? “奴记着,日后会提醒娘子的。” 兰芝点头,在陆青黛伸手还她杯子的时候,搭上了她的腕脉。 “娘子虽说如今可以正常出门,但底子还是虚,还是得好生将养着才是。”兰芝的脸庞上透着担忧,双眉蹙着,看着陆青黛轻声劝慰。 “好好好,都听你的。” 陆青黛附和两声,却看见顾京元阴着一张脸进来,一双眼睛耷拉着,像一只没吃到饭的小狗。 她往后扫去,就看见他身后跟着言执玉。 两个人的气质很像,君子如玉,文质彬彬。 但在陆青黛眼里总归是不同的。 顾京元端方守礼,但是因着生长的环境,言行之中每每有着少年郎的朝气和蓬勃,是奋发上进的凌云木。 言执玉君子如玉,礼仪规矩都是受过专业熏陶的,似乎永远不会失态,他稳重自持,行得端做得正,是肆意生长的青竹。 “怎么了?” “他说有事要跟娘子说。”顾京元瘪了瘪嘴,声音有些低落,默默站到了陆青黛身后。 言执玉好似没注意到他的小小不满,只是静静的看着陆青黛,嘴角露出一点儿笑来,“了了,你可是准备回京了?” “嫂嫂说早些进京,路上也免得许多寒凉。”她点头,“你今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言执玉摇头。 跟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些哄人的意味,“我猜了了是不想被太子提早知道身份的,所以由我送顾家进京,可好?” “届时让顾家的人跟在我的车队后面,这样路上既可以保证安全,也能防着太子的人偷袭。” 陆青黛笑了,看了他一眼,没有说出他的小心思来,只是道,“顾家的事情还轮不到我做主,你有这想法,不妨去问下嫂嫂。” 她戏谑的看着他,眼眸里闪过丝丝刁难。 言执玉点头,便向外头走,却被顾京元喊住。 “不必去问我嫂子了,两日后的辰时我们便要出发,言大郎君记得准时,逾期不候。” 没有想到顾京元这般大方,言执玉看了他一眼,而后淡淡道了声谢。 顾京元还是不高兴的别开脸去。 言执玉继续跟陆青黛攀谈起了京中的局势,见顾京元有些心不在焉,他出声,“顾二郎君莫要走神。” 顾京元的注意力倒是被拉回来了,就是陆青黛看言执玉的眼神微微惊讶了一瞬。 不过随即恢复平静。 “皇帝偏宠七皇子,朝堂上的声音颇为混乱,群臣的风向时刻变动,有时一味地偏袒七皇子,有时却又为太子抱不平。这导致朝堂政策的实施颇为困难,皇帝在两个儿子之中摇摆不定,所以有些差事主管人的变动也格外频繁。” “但最近这两个月,皇帝似乎完全倒戈,投向了七皇子的阵营。” 今日屋内的人还蛮多的,陆青黛坐在主位之上,下首是言执玉,身旁站着顾京元,兰芝屏息敛声的在珠帘之后擦拭器具,兰茵收拾东西的声音也小了几分。 言执玉给自己面前的杯子斟上茶,不急不缓的讲述着朝中的事情。 “他手底下有两个一直中立的朝臣,最近与七皇子来往颇多。” “怕是不日就要成为七皇子党派的先进军了。” 陆青黛的指尖轻轻敲着桌子,“他这般张狂,殿下竟然没有动手?” “这倒是不清楚,只是前些日子七皇子无故跌了个跟头,如今还养着呢。” “如今中立的人可还多?” “大多都还是中立的,小部分莫名的就投靠了七皇子,不知了了对此可有什么见解?” 陆青黛摆手,一副纯真的面孔,她昂头问起顾京元来,“我哪有什么见解,郎君有没有什么好的看法?” 言执玉的视线也落在顾京元身上。 陆言两家扶持一个人并不算难,但是若是扶持一个没什么用的草包,那就是浪费资源。 顾京元蹙眉,心想这不是很浅显的道理吗? “应该是有人暗中扶持七皇子,企图让他夺取太子的威望,成为下一任帝王。”顾京元头一次这般大胆的讨论局势,起先有些紧张,但后来看见陆青黛和言执玉都是一副无所谓不打紧的样子,便也放松下来。 “这个扶持他的人八成就是当今陛下。娘子曾经说过,中立的人大多都是听命于皇帝的,不可能轻易改变了立场去支持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七皇子,太子方是正统,所以这中间多半是陛下授意。” “他可能对太子不满已久,想着扶持七皇子进一步削减太子手中的势力。亦或是想改立七皇子为太子,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把太子废掉,所以一边扶持七皇子一边想找到太子的软肋,进而逼迫太子逊位。” 一个月之前的顾京元可想不到这一层,满脑子都是书本上的知识,一心都在考科举。 可考了科举做了官,有了官员的头衔,才是步入朝堂的第一步。 有能力的人哪里都有,但有能力还能够洞悉时局的人才是能在官场上左右逢源的。 陆青黛看着他,心里想着这一个月的引导和温书总算是没有白费。 言执玉虽也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但是嘴角硬生生扯出的笑意却格外的无奈勉强。 “郎君说的不错。” 陆青黛笑着给他递上一杯茶,不待片刻又问,“那郎君猜猜皇帝会怎么找太子的软肋呢?” 话音刚落,迎来一片寂静,顾京元在思考,言执玉盯着他手里的那杯茶默不作声,只有后头兰茵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 娘子不愧是娘子。 带着新欢和旧爱相谈甚欢也就罢了。 竟然谈的还是她另一个心上人? 见她丝毫不避讳,反而担心说的少了的样子,兰茵在后头操碎了一地的心。 已经开始想想日后的生活了,难不成她日后还要给这些人拍个时辰表吗? 无人看向她们的方向,顾京元终于开口答题,“太子的软肋不是娘子吗?” 他不懂为何陆青黛会问这个问题,所以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懵懂,“娘子既是太子的软肋,此次上京难道不是有危险吗?” 陆青黛闻言,先是看了言执玉一眼,而后才把视线拉回顾京元身上,“我之前未曾跟郎君提及过我在京城之中的情况,难免郎君思索有误。” 她笑眯眯的,明眸皓齿,扫过来的一眼似乎带着安抚的力量。 “我如今在京城之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什么?”顾京元眉头皱的紧巴巴的,双眸中带着强烈的不解,感觉自己的思绪被这句话直接给冲垮了。 陆青黛大致讲了讲她和‘神医’的相识相知,以及隐瞒此事是不想让陆家人空欢喜一场。 毕竟,神医是她瞎掰的,穿书也是她自己没有预料到的。 为了合理,只能这样圆。 好在顾京元和言执玉庆幸的都是她‘死而复生’,并未在意其中复活的关键。 “所以,除了你们和我的父母,没有人知晓我还活着。既然皇帝不知道我还活着,他怎么可能拿我去威胁太子呢?”陆青黛浅笑着将话题继续引回来,微微抬眼看顾京元,眸子里有着细碎的笑意。“所以,皇帝怎么该怎么找太子的软肋呢?” 言执玉安静的饮茶,只是另一只手细细摩挲着袖间香囊的存在。 似乎只要香囊还存在,青黛对他的感情就不会消失一样。 他还在着伤春悲秋,顾京元就已经答话了,“太子的软肋难寻,但是太子党的软肋说不定好寻。” 言执玉微微侧目,“说得不错。前些日子,皇帝突然封了定国侯表弟的嫡长女为静则郡主,特令沈宴秋下江南护送入京。想来是打算把静则郡主当成拿捏沈家的一枚棋子。” 终于有人将沈静引出来了,陆青黛顺势一问,“那依你看,沈静能够让沈家有所收敛吗?” “怎么可能?” 言执玉摇摇头,斩钉截铁的回答,“沈宴秋可不是手软的人。” “那若是沈静有几分像我呢?” “什么?!” 顾京元和言执玉都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就连‘整理东西’的兰茵兰芝动作都有些慌乱。 陆青黛微微倚靠在椅子旁边,乌发有几缕垂落在脸侧旁,粉妆玉琢,就这么抬起眼睑看他们一眼,就觉得胸中有小鹿乱撞。 “娘子莫要说笑。”顾京元一千万个不相信,青黛娘子才貌双绝,天下难道还能找到相似的人? 言执玉震惊过后却是直勾勾的看向她,眼神扫过她的每一处,像是春风化雨,眉目含情。 他笑出声来,“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想必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难以不被蛊惑。” “为什么?” 陆青黛表情未变,看他的眼神依然温和中带着疏离,跟重逢以来的关系一样。 都是含着情意的冰块。 “不管那个人到底有几分像你,只要有一处是像的,那我便会忍不住的待她好些。” “我知道这徒劳无功,这都是表象,但这也是幻想,是我能同你重归于好的幻想。” 言执玉说着,眼神就略到了旁边去。 他的眼中都是她,但他不想总是当着了了的面失态。 愧疚和悔恨应该用实际行动去弥补,而不是光凭言语和眼泪。 “所以我猜,不管是我,还是沈宴秋,亦或是其他人,看到沈静的那一刻,便都会忍不住护着。” 陆青黛抬手掩面,只露出一只眼睛,语气也缓和了些,只是话里悲凉无尽,“能够被替代的总是没有那么重要。若神医的法子有所偏颇,那么阿玉,你在谁的身上认出我?” “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谁生下来就是为了成为他人的代替。倘若你先认识的是她,同你青梅竹马的也是她,那我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你却只执着那一抹残影,我又算什么呢?一面你幻想的镜子?还是你渴望回到的那段时光?” “她是她,我是我。阿玉,我们是两个人,两个只是有几分相像的人。” “我不希望你把她当成我的影子,好吗?” 她这段话说的委婉又诚恳,像极了幼时她抱着他的手臂说要一起上学堂的样子。 言执玉重重点头,这半年来因为骤然失去她的那颗心似乎得到了一点行动上的安抚,变得没有那么惶恐了。 “这样才对。” 陆青黛刚说完,就听见了系统声音的播报。 【系统任务:言执玉的好感度加1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90以上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1点的生命值】 【言执玉当前好感值:88】 打破沈静的替身女主光环,最重要的就是把她‘替身女主’的标签给撕了。 白月光和替身的小说层出不穷,然而其中的分歧就是,替身为女主的小说里,替身揭露了白月光的伪善面孔,摆脱了身上‘替身’的枷锁,最终和和美美。 而白月光为女主的小说中,替身则是心机攀附的坏女人,在白月光登场的时候通通被比下去,高颂什么替身永远比不过正主的真理,最终和和美美。 可陆青黛才不要这样。 她和沈静都是具有独立意识的个体(虽然沈静的人设是抄她书的),但她和《替身》背后的作者就是不一样的。 两本书之所以能够融合,那是因为沈静有着‘替身女主’的光环。 所以只要沈静被当成一个独立的人看待,让她吃不着‘替身’的红利,那她头上的女主光环自然能够还回来。 ------------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写启程入京啦!可能会穿插一下沈静那边的视角。 有一个重大的事情必须声明:这几个男主在《替身》里强迫沈静,也只是强迫她留在自己身边,没有任何未成年情节!!! 我的男主身心都洁! 当然,《替身》中他们精神都不太正常…… 晚安!! 第26章 她教你倒是用心 看着他们两个心照不宣的默契样子,顾京元低声打断,“既然那静则郡主和娘子有几分相像,那她岂不是会成为陛下胁迫太子的最好人质?” 顾京元今日才听到沈宴秋的名讳,此时心中尚有疑虑,说起他的时候也在悄悄观察青黛和言执玉的反应。 “沈宴秋…是太子党的人吗?” 陆青黛点头,将他的神色收进眼底,“沈宴秋是定国侯府的世子,而定国侯便是太子母家,算起来他们应当是表兄弟。” “这位沈大人,也和娘子有所交集吗?” 顾京元直白的问,把一旁的言执玉都给惊的抬起了眼看他。 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会问了了这种事情。 他就不敢。 顾京元眼神湿漉漉的,看着陆青黛的眼神有几分不知所措,不等陆青黛回答,他便又继续道,“怎么娘子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比我强些?” “娘子答应我的,不能因为他们不要我。” 顾京元委屈开口,声音比其他时候似乎更加温柔悦耳了些。 前些日子嫂嫂和大哥都同他说过了。 既然娘子有心提拔他们顾家,那他们便要好好努力,要对得起娘子的这份提拔之情。而不是摆出一副穷苦清高的样子,放着白白的机会不去抓取。 同理,既然娘子对他有情,如今喜欢他,那他也不该过于矫揉造作,万一真又把娘子送到别人身边去了怎么办? 陆青黛嗯嗯点头,在两个男人之间保持美丽和从容,“自然,郎君放心。” 言执玉面无表情,淡淡的饮了一口茶,“倒是不知顾二郎君私底下竟是这种模样,若不是知晓你是个举人,我当是哪个秦楼楚馆的面首呢。” 顾京元白他一眼,“言大郎君如今也像讨不着主君喜爱的妇道人家,只知道说些酸溜话来听。” “伶牙俐齿,怪不得话说的那般好听。” “空有其表,怪不得娘子不喜欢你……”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陆青黛也不劝架,只是淡然起身,喊来兰茵兰芝。 “去把两位郎君送出去,七嘴八舌的,吵的我头疼。” 她留给两人一个背影,便进了内室。 顾京元:“都怪你,谁叫你要吵的。” “还不是你先炫耀?”言执玉冷哼一声,低眉笑着,看着顾京元的眼神多了几分刚刚没有的冷冽。“顾二郎君就不怕我对顾家下手?” 像是高位者对低位者的蔑视。 顾京元一瞬间背脊就发凉了些,当初被刘富笼罩的阴影瞬间就重新涌了上来,无意识的手就开始抖动。 不过好在他的心理素质已经强上了许多,镇定回道,“你不会的。” “哦?”言执玉轻飘飘的敲他一眼,整个人的饮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娴熟,一举一动都颇有世家贵族用金玉宝石堆砌出来的贵气。“怎么说?” “如今顾家是微不足道,但是娘子说过要护着顾家,你怎么可能违背娘子?”顾京元哪能看不出言执玉的软肋,唇齿反讽道,“更何况顾家只是一时穷困,有我在,我不可能让顾家一世穷困。” “她教你倒是用心。” 言执玉看着他,说完这句话后,放下茶盏,默默起身,留下一句告辞之后便自行离去了。 顾京元这才稍稍喘了一口气。 --------- 淮林郡,沈家老宅。 沈静正半倚靠在院中的椅子上,一边拨弄着自己的指甲,一边看向自己的两个丫头——春桂,春梅。 她微微啧了啧,吩咐道,“我平日里喝的燕窝怎么还没有端上来?你们两个杵在这当个木头作甚?” 春桂春梅两个人刚收拾好屋里的东西过来,人还未站定片刻,便又马不停蹄的跑到厨房里头去催沈静要的燕窝。 看着卖相大不如前的燕窝,沈静眯了眯眼眸,看向春桂和春梅。 春桂道,“娘子,厨房里头只剩这些燕窝了…” 春梅比较机灵,将锅推到厨子身上,“厨房里头的厨子忒势利眼了,平日里给娘子吃的好东西都送去别院了,半点都晓得给娘子留下。” 她说完,本以为娘子把气转到厨子身上,结果没想到的是,沈静闻言只是抬了抬眼,不再说什么。 “明日便要启程入京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她喝了一口燕窝,又说了这么一句,把人又给打发了下去。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月了。(白月光陆青黛身死之后,她才觉醒意识,等于她和青黛是同时灵魂穿书的。) 没想到竟然是穿到了自己笔下的替身女主身上,沈静抬手拂了拂自己的脸庞,虽然如今她只不过是定国侯家表弟的女儿,但既然静则郡主的旨意已经下来了,那她只要按照她小说里头的演就好了。 到时候财富、权势、美貌、包括陆青黛那个早死白月光的男主,全都是她的了。 沈静本来想着顺应自己的小说剧情发展,但自从见过沈宴秋一眼后,她就开始动摇了。 这般俊朗的男人可是死一个少一个,与其按小说剧情里头让他们成为反派,倒不如把他们一个个都收到身边。 反正《替身》里面,他们一个个的都爱她爱的要死要活。 沈静勾起一丝的得逞的笑,静静的享用着自己刚刚还嫌弃的燕窝,做着日后左拥右抱的美梦。 丝毫没有想到,这个世界并不完全是她笔下的那个世界。 第二日。 沈静被春桂春梅搀扶着上了马车,由沈宴秋护送,在城门口依依不舍的同自己的父亲沈岳端和母亲李氏告别。 沈岳端心思浅,想不通沈静入京能有什么政治阴谋,只觉得是一大块金字招牌砸到了他的头上来。 皇恩浩荡啊!!! 倒是沈静的母亲李氏抓着沈静的手,两个人在一旁说了不少的体己话。 “静儿啊,你这一去不知何日我们母女才能相见。”又是老套的开场白,李氏眼中含泪,似乎满是不舍,只是没有人想到她是在担心沈静入京之后她自己的境遇。 “听娘的,这一路上你一定要同你这位世子表哥搞好关系,即便不能让他对你生出心思,也要让他疼你护你几分。”李氏拉着沈静的手,语重心长的教导着,“到了京中你定要擦亮眼睛,寻常人家的郎君就莫要有过多牵扯了,娘不在你身边,你要学着自己为自己规划。” “不知皇帝陛下将来会给你许个什么样的人家,若是情况不好的,你也不能坐以待毙,要知道给自己找出路。” 说到这,李氏又暗自压低了声音,握着沈静的手也用力几分。 “你世子表哥将来是要袭爵的,他刚刚及冠,还未娶妻,娘觉得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你加加油,把他拿下了。” “返京路上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你要抓住机会,同他亲近些,这样日后成了侯夫人,娘才能有好日子过不是?” 李氏殷切的看着她,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这个女儿身上。 沈静也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只是嘴上却一脸害羞的道,“娘,可世子、世子他是表哥啊……” “表哥表妹有什么打紧的?最主要的是你表哥可靠有担当啊,你未曾去过定国侯府,你还不知道,侯府可谓是富丽堂皇,不知有多少的金银细软,珠宝首饰。你若是真能嫁给你表哥,那可都是你的了。” 李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又说了她两句,母女两个这才分开。 沈静重新登上马车,沈宴秋客套了两句,便也翻身上马,带着沈静启程。 这一众人可谓是十分壮观,前头有十几个人骑着马开路,前面两辆马车载着绸缎和江南稀奇的物件玩意,第三辆坐着沈静和春桂春梅两个丫鬟,后面两辆则是装着沈家为沈静准备的四季衣物和器具,因着时间有限,筹备的算不上多和齐全,但也是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以至于李氏给沈静派过来的李嬷嬷只能在最后一辆车上同马夫坐在前头。 这边启程的前两天,沈静和沈宴秋几乎没有什么交谈,沈宴秋虽然总是会在用膳的时候盯着沈静发呆,但是从不主动靠近。 这可急坏了沈静。 明明她在《替身》里写的是沈宴秋这个时候已经快把她当成那个病秧子了啊! 怎么沈宴秋一点行动都没有? 难不成是她这段时间内的眼神表达不够到位? 沈静有些愁,她在文里写的是‘沈静’轻轻瞥了他一眼,宛如在他心间点了一把火,似撩拨似热烈,直直把沈宴秋看呆了去。 她虽然照着文章里头的做了,可是在现实世界中她并不是一个能够熟练运用这项技能的人啊。 怎么去勾啊?! 原以为自己穿到自己笔下的女主身上就是极其幸运的了,可没想到,要当替身女主还得有些真本事……狐媚之术可不是人人都能习得的。 在现实世界里,沈静没有过类似的经验。 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象中的羞羞答答和表现出来的羞羞答答是截然不同的。 她正暗自懊恼着,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赶上原文的进度的时,李氏派给她的李嬷嬷走了过来。 将人春桂春梅都撵到了后边去,“我同娘子有几句话要说,你们先上后头坐着去。” 这个时候车队已经停下来休息片刻了,所以春桂春梅刚跑到最后一辆马车边上坐好,沈宴秋就下令车队要准备上路了。 两个小丫头只得坐在车夫的两侧,心里头还担心沈静没有瞧见她们两个伺候,等怕是要生气了。 可惜沈静这时已经和李嬷嬷坐上了马车,两个人低声商量着什么。 哪里还记得管她们。 “娘子这几日是否太过着急了些?”李嬷嬷蹙眉看她,有些欲言又止。 沈静一惊,茫然开口,“嬷嬷说什么?” “娘子这几日看…看沈世子的眼神,未免太露骨了些……”李嬷嬷都不想说她,别人家递去一眼是含情脉脉的,她是垂涎三尺的,跟家里养的狗见了肉骨头没什么两样。 虽说本朝男女之间没那么多礼节和防备,但好歹是大家闺秀的,这样看着一个男子,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 沈静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以为暗戳戳的眼神会被李嬷嬷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下脸就爆红,整个人迅速红温起来,觉得烧的慌。 李嬷嬷看出来了沈静的难为情,叹了口气,劝诫道,“娘子,京城可不比我们江南,处处需要留心的事情多着呢。您刚被封为了静则郡主,风头无两的,京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您呢,若是类似的行径再传出去,对您的名声可大有影响……” “那嬷嬷,我现在该如何?这车队里头的人到了京城会不会说我的不是?我还未到京城,名声不会就坏了吧?” 沈静抓着李嬷嬷的袖角,眼神略显慌张。 李嬷嬷看着她这副模样,一时有些诧异。 先前的娘子即便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也是从容淡定的,轻易便能知道其中关键,仿佛心中有丘壑,眼前知来路。 可如今的娘子像是失去了什么依仗似的,稍有些事情发生便惶恐不安,处处草木皆兵。 兴许是要面临新的环境,到底有些不安吧。 自家娘子毕竟还未见过什么大场面,惊慌失措是正常的。 李嬷嬷将其归咎为环境的改变。 “娘子莫慌,这才几日,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您日后收敛收敛,不要再做这些出格的举动,等到了京城,大家自然而然的也就忘了。” “是吗?”沈静话语间含糊,明显有些不信任。 李嬷嬷只好继续给她解释,这才将人安抚下来。 --------- 在沈静等人启程的第二天,也就是顾家准备启程的日子,顾京元提前跟熟悉的乡里乡亲说好了时间,甚至还跟刘富提了一声。 不少相熟的人都提前来给他们送行,此时顾家门口停着三辆马车,一辆陆青黛和顾念安坐着,兰茵兰芝坐在前头充当马夫,一辆顾鹤乡和王氏夫妻俩坐着,最后一辆几乎塞满了东西,只顾京元一人坐着。 因着兰茵兰芝,顾鹤乡顾京元都会赶马车,倒是省下了马夫的钱。 马车旁不少的乡亲和同窗正往里头塞着东西。 “这是我早上刚烙的饼,你们路上吃。吃不着也可以放着,这天气坏不了。” “这是我做的鞋垫子,你们兄弟两个路上穿,冷了也能防寒。” “念安那丫头可怜,我家娃儿的衣裳小了,她穿正合适,也带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顾鹤乡和王氏笑着谢过邻里乡亲们。 只有刘富暗暗的把顾京元拉到一边,不屑道,“他们那都是做假意,只有本大人才最够意思。” 说着便塞了二百两银票到顾京元手中。 顾京元:“!” “大人你太够意思了。”顾京元推回去,“不至于不至于。” “拿着,这是本大人谢过你和你大哥拿出来的那张方子钱,本大人细细研究了,那方子上头改良产量的法子可行,等明年春天我便划一块地让人去种种试试。” “若是真的好,待本大人上报朝廷,到时候给你们顾家记个有功。” 顾京元点点头,但还是没收。 急得刘富抬手就打了他肩膀一下,“拿着!你不拿着本大人心里虚。” 刘富把银票塞到顾京元袖袋里头去,赶他上马车,“顾京元,将来若是真考中了当了大官,不许翻旧账哦!” --------- 作者有话说: 替身女主‘沈静’是被现实中的沈静创造出来的,她们两个是一体的,只是和青黛不同的是,沈静是创造了一个新的形象来承载她自己的意识,而青黛是以自己为原型的。 简而言之,书里的青黛一直都是她自己本身,而书里的‘沈静’是现实沈静所幻想的自己 第27章 阿玉,我好难受 听到刘富的话,顾京元无奈的一笑,看着袖袋里头的银票冲刘富点了点头。 陆青黛没露脸,和顾念安待在马车里头,给她小姑娘扎着麻花辫。 她手不似兰茵兰芝那般灵巧,不是梳复杂的发髻,但是麻花辫还是会的。 给顾念安一左一右扎好了麻花辫,又寻来珠花给她戴上。 马车开始行驶,终究是要离了故土,远赴他乡。 顾念安掀开车窗帘的一角,看着自己住了没多久就搬离的小院,又往原本住了六年的村子处看了一眼,情绪开始有些低落,“姐姐,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 这几天顾家人个个都魂不守舍的,明明舍不得,但是却又摆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 真的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陆青黛揉揉顾念安的小脑袋,将人抱到身前来,“胜溪是念安长大的地方,以后当然要回来。” “可是哥哥嫂嫂他们把爹娘的牌位都带上了,我们这能还会回来吗?” “落叶归根,荣归故里,你哥哥嫂嫂都不是忘本的人。” 安慰了一下还未出过远门的小姑娘,陆青黛给她多套上一件外衣。 “等会出了镇子,言执玉他们会在外头等我们,到时候要重新调整一下行李和物件,要在外头等着,念安多穿一件。” 捉着顾念安的小手从袖子里出来,陆青黛而后捏了捏她的脸蛋。 “是那个阿玉哥哥吗?” 陆青黛点头,还顺带夸了小姑娘一句,“知道见人问好,念安真棒。” 顾念安露出一个可爱又略带害羞的笑来,看着陆青黛的眼神亮晶晶的。 不出半个时辰就出了镇子,言执玉等人已在路边等待。 他们的人看上去就格外低调朴实,有几个膀大腰圆,隐隐露出肌肉线条的车夫站在马旁边,十几个人骑着马,马上挂着武器,浑身散发沉稳狠厉的气势来。 言执玉站在一旁,看见他们来了便迎上去,礼貌的和顾家人问了好,便和他们商量等会如何上路。 言执玉那只有一辆马车,外表看着格外朴实宽敞,能载的人也更多。 顾家这边三辆马车都载了人,里头更是塞了不少东西。 言执玉看了看顾家的马车和东西,转头对王氏略一行礼,“后头那辆马车过于负重,长此以往怕是马儿吃不消。不如请嫂嫂带着了了和顾小娘子三人去坐我的马车?我的马车宽敞,你们三人加上兰茵兰芝都是够坐的。” 见王氏还有犹豫,言执玉温声将自己的安排讲完,“后头两辆马车装载行李,由我的人来赶。两位郎君携带贵重物品和干粮坐第一辆马车,女眷便坐在第二辆马车里,前后各派七八人护卫,不知嫂嫂觉得如何?” 王氏疑惑,有些想要拒绝,出声问,“那我们坐了郎君的马车,郎君你该如何呢?” 言执玉笑笑,“我骑马便好,这样也可以知道你们的情况。既然一道上京,我自然是要保证好这一路上的安全。” 王氏便答应下来,然后指挥着顾鹤乡和顾京元去搬东西。 言执玉挥手招来人,大家把最后一辆车上的东西往前两辆马车上搬了搬,几个训练有素的车夫重新各自站在马车前头,第二辆的车夫正把脚凳拿下来,方便女眷们上车。 陆青黛牵着顾念安过来,看了一下大致的人和物,转头问言执玉,“你从哪里找的这么些人?” “有一些是临江郡郡守王耀光派遣过来的,有一些是我的人。”言执玉看到顾念安朝他行礼,他也略微朝她点头,然后就看见小姑娘重新牵上他想牵的手。 他默默叹气,站在青黛身边回她的话,“了了是有哪处不放心吗?” 陆青黛今日难得穿了一身藕粉色的衣裳,整个人朝这边走过来的时候,身姿袅袅,只觉得芊芊细作步,精妙世无双。 她今日没有带帷帽,只是戴了面纱遮住下半张脸,依稀还能窥见一丝轮廓,从言执玉这个角度看她,她睫毛卷翘,眼神娇俏迷人,像一只桃花仙子。 陆青黛对他的话淡淡摇头,“倒不是不放心他们,是不放心王耀光才对。” 言执玉给她解释,“王耀光是中立党,只听陛下命令。他跟言家颇有往来,加之如今他并不知晓你的身份,了了不必担心。” “正是因为他只听陛下命令,我才不放心。” 陆青黛叹了口气,看着明显不理解,但是却没有说出来的表情,眨了眨眼,“阿玉,你离开朝堂有些日子了,对朝堂之事没有之前那般敏锐了。趁早还是回去吧。” “我不,了了,我只想守着你。”言执玉看着她,心里有些苦涩,但是还是坚定的答道。 “你无官无职,怎么守着我?”陆青黛看了看那几个帮着搬东西的大汉,心里发堵。 言执玉说不出话来了。 陆青黛也不再继续刺激他,反而说起自己的打算,“我第一次来江南,到了郡守府想停几日,看看江南的风光。” 言执玉点头,抬手给她整理了一下落下来的鬓发,“你想怎么样都行,我一定会守好你,不再叫你受半分委屈。” 陆青黛任由他的指尖划过耳廓,难得安顺下来,“好。”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每每都是凝滞的。 如今似乎陷入了一种温和的假想当中,两个人心里头都堵着气,偏生都不愿说出来,只能尽力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言执玉很苦恼,苦恼的是如今的了了似乎对他已经没有了半分信任。 不管让他做什么,眼神中总是带着担忧和思量…… 他到底是名门贵族培养出来的接班人,是言家预定的下一任家主,能力被这样质疑,他心里本就有几分失意。 更何况,还是被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质疑了。 了了不愿他陪着是为什么? 是还在生他的气?还是说他哪里做的不好? 明明之前了了是最喜欢他陪着的啊…… 言执玉心里头郁结,但是郁结了一会儿便自己想通了。 了了生他气是应当的,他确实做的不好,如今被她冷落一会儿怎么了? 又不会掉块肉。 了了觉得王耀光有问题,那便是有问题,查查又何妨? 了了不喜欢他无官无职,那他就重新入仕。 只要不再一次失去她,做什么都行。 “郎君勿要在马车上看书,伤眼。”陆青黛突然轻声开口嘱咐先前捧着一包零嘴过来的顾京元。 她看着顾京元的眼神就跟看他的不同了,温和居多,有种哄孩子的感觉。 言执玉羡慕的看着,只能摸了摸自己的香囊。 “嗯嗯好,娘子在马车上也多休息休息,不要只顾着陪念安玩。”这边说完,他又蹲下身子抱了抱自己的小妹,戳了戳她的小脸儿,“念安听话,不能吵嫂子和几个姐姐,知道吗?” “二哥你最烦了!”顾念安轻轻一个小拳头捶在顾京元的肩上,然后点点头,“那二哥你也不许缠着大哥哦。” 顾京元好笑的瞪她一眼,而后把零嘴递给陆青黛,又警惕的看了言执玉一眼,这才重新去整理行李。 陆青黛叫念安先去言执玉的那辆马车上坐着,自己则是从袖口处拿出了一小瓶药来。 “听兰茵和兰芝说,我爹捅了你一剑?” 她没有看他,只是将药瓶递到他跟前,“你骑马的时候要当心些,这瓶药算我赔礼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 只有言执玉拿着那瓶药,眼睛亮了亮。 --------- 虽然已经积攒了不少生命值了,但奈何陆青黛的身子是真的差,生命值只能维持她的生命体征,却暂时还加强不了她的体质。 看见她因为发热而难受,系统没有办法帮助她,只能皱着眉对她道歉。 【对不起宿主,您如今距离新的任务对象太远,无法为您获取新的生命值。系统在系统空间给您找到的药丸不能及时起效,这两天只能辛苦您了。】 陆青黛摇摇头,那种虚弱无力的感觉又回到身体里头,熟悉又有一些陌生。 她宽慰系统【没事,平时生个小病我都得难受七八天的,如今不过两天,已经比很多现代的发烧药见效快了。】 系统只能一边给她投入药丸的能量,一边道【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虽然有生命值在手,您不会像之前那样大病小病不断了,但是体质还是没变的啊,换季要多穿点不知道啊?你记得给那小屁孩加衣服,怎么宿主您自己就忘了?】 陆青黛其实上了马车就加了一件衣裳,只有下去的那一小会受了冻,没想到第二日就发起烧来。 这可把这一车人给担心坏了。 王氏将人搂在怀里,给她裹上被子,兰茵给她喂着水,陆青黛的脸烧的红扑扑的,浑身都发着烫。 言执玉骑着马就在第二辆马车的旁边,他唤了好几声了了,才听到陆青黛有气无力的回应,跟个虚弱的小猫似的,“我在。” 他连忙轻声跟她说话,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 “了了,我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 “我们现在就去,这儿离前头的次水镇不远,我现在就带你去好不好?” 马车的脚程慢了许多,加上路崎岖难行,每走一段就要咯噔一下,怕是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到。 言执玉此时非常的不冷静,抓紧马鞭的手都狠狠勒出了一道印子来。 他实在是担心,实在是后怕。 所以根本等不了半分,只想立刻就带着了了去看大夫。 然后听大夫告诉他真的只是单纯的风寒发热。 了了不能再出任何事。 “好不好?”他一边跟陆青黛说话,一边抬手示意车队停下。 王氏摸着陆青黛滚烫的额头,也帮着劝道,“青黛,咱们起来,看了大夫一切都会好的。” 她给陆青黛多添了一件外衣,兰茵兰芝将人扶了起来。 言执玉在马车外头等着,盯着车帘看。 陆青黛觉得脑袋昏昏的,整个人都发软发虚,被兰茵兰芝一边一个架着,她艰难的起身被扶出马车。 她的鬓发已经湿了大半,贴在她的脸侧,整张脸上都泛着粉红,看着言执玉的眼神可爱又可怜。 陆青黛眼角微红,朝言执玉伸出手。 言执玉长手就将她拦腰抱起,稳稳的落在马上。 陆青黛烧的难受,看着言执玉的眼神带着一些迷离,她主动的贴近他,跟小时候一样冲他撒娇,“阿玉,我好难受。” 言执玉将人抱紧了些,用披风将人裹住,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柔声哄她,“了了乖,阿玉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 兰茵兰芝让边上的人来充当马夫,她们两个驱马紧紧跟在言执玉身后。 同时也不忘安抚住顾家人的心,“嫂嫂你们莫要急着赶路,路上颠簸,你们慢慢来。娘子一定会没事的。” 他们三人率先离开了车队,往次水镇的方向赶去。 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顾京元微微蹙眉。 顾鹤乡安抚道,“陆二娘子身体要紧,事急从权,你别多想。” 顾京元疑惑的看过去,“我没多想,我之前只知娘子的身体不好,没有想到竟然这般不好。我有些担心,日后定要好好盯着娘子莫贪凉才是。”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些不合适,但是顾鹤乡还是忍不住,问起自己一向骄傲的二弟来,“陆二娘子同那言大郎君关系匪浅,你…不介意?” “哥,你别打趣我。”顾京元瞪他一眼,还是忧心忡忡的看着陆青黛离去的方向。 过了好半晌,他才收回视线,幽幽道,“陆二娘子何等人也?身边有几个仰慕的人再正常不过了,我总不能因为她过于耀眼就让她改变。” “那样就不是她了,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顾鹤乡微微蹙眉,但是看到顾京元一副情有所钟的样子也没有开口反对。 自家弟弟从小就是个脾气难改的死样子,只要一旦喜欢上了,那再怎么样都难改变。 只是顾鹤乡没想到的是他弟弟第一个喜欢上的娘子就这般优秀。 所谓年少之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他弟弟已经喜欢上了明月清辉,日后怎么可能还去看岸边的浅浅幽光啊? 顾鹤乡不管他了,随他高兴就好。 只能严防死守自家小妹,他们顾小娘子可不能被人这样哄了去。 --------- 作者有话说: 没人评论没人催更,我坚持至今全凭热爱呜呜呜呜呜呜…… 晚安啦!! 第28章 你的痛苦我都心疼,想为你解决 落叶萧萧,风声滔滔。 言执玉搂紧了身前的陆青黛,注意着马下的动静和路况。 怀中的人不吵不闹,就是体温烫的出奇。 陆青黛的手横在他腰间,将人抱得很紧,整张小脸贴近他的胸膛,听到他起伏的心跳声。 她的脸热乎乎的,贴在他的胸膛上并不算舒适,她挣扎着想挣开包裹住她的披风,让自己的脸透透气。 “了了乖,再坚持一会。” 言执玉抱她的手上移,将她的披风重新整理好,轻拍着她的手臂安抚。 陆青黛泄了气,头更昏了,抬起眼看了言执玉一眼后便重新靠着他闭上了眼。 木质清香的味道萦绕在她鼻尖,安神舒缓。 三人半个时辰便赶到了次水镇,言执玉给陆青黛带上面纱,这才将人从马上抱下来。 只是他喊了好几声,陆青黛都没回答他。 她安安静静的窝在他的臂膀之间,胸口的起伏微乎其微,像一只濒死的幼兽。 言执玉霎时间有些慌神。 他忍不住就想起之前的以往种种来。 了了常年吃药,身子一直不算好。就算那个什么神医真把了了治好了,但难免还会有所后遗症。 他只能面对跟前的大夫颤声开口,“大夫,您一定要救她,只要能救了了,我愿意交付身家性命……” 他眼眶里布满血色,看着就有些渗人。 大夫让他们几人进了内堂,言执玉将陆青黛放在榻上,细细的观察她此刻的面容。 大夫搭上陆青黛的手腕,开口询问,“这娘子之前可有什么病痛?发热几日了?” 言执玉拧眉思索,而后跟兰茵兰芝同时开口,“(我家娘子)生来体虚,常年服药。” 兰茵兰芝顿了顿,看向言执玉的时候他又继续道,“最近吃的是温养身体的补药,一日三次。至于发热是今日晨起时开始的,约摸两个时辰了。” 言执玉见大夫搭完脉,弯腰给陆青黛盖上一旁的薄被。 他神色小心,轻轻将陆青黛的手放在手心暖着。 暖好了后才又妥帖的给她放到被子里去。 大夫给陆青黛开了几服药,嘱咐好用量和时辰,便要从内堂出去,被言执玉叫住。 “大夫,真的只是风寒?可有什么旁的要注意的?” 大夫点头,刚要走,突然又语重心长的多劝慰了几句,“这位郎君啊,看你也不像是清苦之人,怎么不晓得照顾好你们家娘子? 老夫把她的脉象,隐约可以察觉出她先前是常年体虚病弱的。如今你们不能因为她身子康健了些,就把之前给她滋补气血的东西就都断了啊…… 该吃还是得吃,多补补才能好的快嘛!” 听到大夫这样的疑问,言执玉不禁有些愣住,半晌才点头称是。 他入京前只匆匆见了青黛一面,回来之后没有别的事情他根本不敢去找她,以至于这种生活上的事情没有考虑周全。 顾家不知道陆青黛往年的身体状况,加上清贫,哪里会想到要给了了补身子? 至于兰茵兰芝才刚来几天,一时高兴过了头,怕是没想到这一层。 说到底,还是他的疏忽。 言执玉列了好几个单子,交给兰茵兰芝,付了银两给大夫之后麻烦他去熬药,自己则是守在陆青黛的榻前。 倒不是他不想将了了移到更加安全舒适的地方去。 只是兰茵兰芝一个去采买东西了,一个赶去跟顾家人会合,他若是走了,空留了了一个人躺在这里,他多少会有点不放心。 内堂里静默下来,他坐在榻边的矮凳上,看着榻上的姑娘。 这算是他们两个难得的独处时光吧。 他贪婪的看着她,从眉眼处开始细细描摹。 那双眼眸独独注视他的时候格外美,像是山花烂漫独为你开的盛景。 只是那样的目光,在了了十四岁生辰过后,就再也没有得见了。 他刚开始也只以为不过是一个小问题。 生辰年年有,他好好道歉赔礼,了了定然会原谅他的。 只是他太过于高估了自己,也忘却了过满则亏的这个道理。 所有关系的断裂都不是一瞬间爆发的,而是长年累月的积累和忽视。 言执玉的手抬起来,想要拂上陆青黛的脸,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痛楚,“了了……” 他多想再回到当初那个阴恻恻的春天,早早的赶回来,折一支新发的桃花给她,将人赶到暖和的屋子里去,听着她碎碎念身旁的小事。 那样了了还能吃到热乎出炉的点心,不会因为难过而染了风寒,也不会满打满算就过了十六个年月的生辰。 他心痛如刀绞,想起往年的事情自知无力回天,只得把握当下。 了了原不原谅他不要紧,他要一直陪着了了,一直对她好。 她所有的苦难他都心疼,想为她解决。 言执玉细细思量着未来的计划,然后就感受到榻上的人儿轻轻动了动。 陆青黛还是睡着没醒,只是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发出几句短暂的嘤咛声。 言执玉半跪在榻边,轻声哄着她,“了了,别害怕,别怕,我在你身边。” 他声音温柔,像是一剂适口的良药。 “别怕,安心睡,让你害怕的人我都会解决的……你安心睡,我守着你。”他一只手将人抱在臂弯里,另一只手轻拍着陆青黛的后背,眼神珍视又爱怜。 陆青黛胡乱间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袖,直到鼻尖嗅到木质香气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言执玉就着这个姿势也不敢动,只得微微凑近了些,让她抱得更舒服。 就这么僵持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兰茵买好药材和补品回来,就看见言执玉半跪在她家娘子榻前,低眉看着她家娘子,眼神里显然不太清白。 她登时就慌了,往里走的时候弄出些许动静来,希望言大郎君见好就收,别污了她们娘子的清誉。 结果反而被言执玉投来一记不太高兴的目光。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家娘子抓着他的袖角不肯松手。 兰茵一下就不慌张了,是她家娘子占得对方便宜,自家娘子果然有本事。 睡梦间让言家郎君甘心下跪! 整个京城里谁家娘子比得过她家娘子?! 她连忙站在门口,别让别人瞧见了去。 大夫端药来的时候她也是连忙就接了过去,笑眯眯的看着大夫走远。 转而端着药进了里头,将门给关严实了,“言大郎君,烦你将我家娘子扶起来,该喝药了。” 言执玉抱着陆青黛的手稍稍用劲,将人扶了起来,他起身坐到她身后,让人半躺在他的怀里。 陆青黛睡得很沉,像是在做一个复杂的梦。 不过多年喝药似乎已经让她养成了习惯,兰茵喂药喂的很是顺利,倒是言执玉盯着那碗黑黢黢的汤药若有所思。 不知还能不能找到那位给了了治疗的神医了。 虽说如今了了身体好了许多,可若是常年与汤药为伍,想必也不会过多高兴。 两人正给陆青黛喂药,内堂的门却被一人给推开了,那人蒙着面纱,头发散乱,衣着也有些脏污,从身形上看出来是个女子。 她看到内堂一侧里有人不免稍稍惊讶,随即镇定下来,往另一侧的地方坐下。 大夫还没来,她便坐在一边,偷偷的打量着对面的人。 言执玉和兰茵她没见过,但是戴着面纱的陆青黛她却觉得眼熟。 不由得借着揉搓眼睛的动作细细多瞧几眼。 认出了人之后她嗓子处差点就要嚷嚷起来,只是到底懂得了些分寸,咳了几声,压抑住自己的声音。 她逃出来还没有十天,这一路上既要躲避周家的亲戚,又要小心被不好的人给缠上,因此走的多半是山路。 加上她晚上不敢进去镇子里住宿,只得偷偷的找没人的偏僻地方休息,周英英憔悴了好多。 虽然她将手里的钱藏得仔细,也小心没被熟悉的人发现,可是多日的奔波让她受了不少的伤,昨日饿的晕头转向之时不慎踏错了步子,从小灌木丛上跌了一跤,脚被扭伤了。 无法,只好一瘸一拐的跑来次水镇的医馆看病。 周家的亲戚大多都在胜溪镇,但周英英还是担心,所以就给自己蒙了面纱,又把自己身上弄的更脏了些,一路上装成个疯婆子过来。 倒是没惹什么人注意。 她认出了陆青黛,见她昏迷不醒的样子心中难免觉得畅快。 怕是她当初跟张三王五赵四的话起了作用,他们三人真上门把人给欺负了去。 陆青黛一个投奔亲戚的孤女,被人欺负了谁会给她做主?怕是连京元哥哥都厌弃了她,把人赶出来让她自生自灭了吧…… 周英英想到如今陆青黛的下场比她还要惨,心里更觉畅快。 眼神看到旁边的言执玉和兰茵时却又恨的牙痒痒起来。 运气还真是好,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 这位郎君气质清贵,面容清俊,跟京元哥哥相比也不输他什么,怎么什么好事都被这个女人给占了去? 周英英很想跟之前一样闹,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闹大了对她没什么好处,只能压下心里的不甘,从嘴角轻轻哼了一声。 那边给陆青黛喂完药,言执玉拿着手帕给她擦了擦唇边的药渍,给她整理好脸上的面纱。 了了的身份一旦暴露,不说太子那边的人会不会要动手来抢,怕是连皇帝都要派人过来,所以在外能掩着面容还是就要掩着面容。 喝药也不例外。 露出嘴巴和眼睛,多少还是能混淆一下视听的。 兰茵要收碗出去的时候,言执玉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了一下周英英的方向。 他们两个都没见过周英英,只是一个从青黛口中得知,一个是从言尧的汇报里得知的。 所以即便周英英自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但他们还是很快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虽然说周英英日后都不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既然碰上了,那还是顺手解决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兰茵不动声色的退下,没有朝周英英的方向看去一眼。 只是在周英英等大夫的间隙中,出了医馆就去报官。 次水镇的官员和刘富的交情还不错。 一听是从胜溪镇骗了彩礼,逃婚出来的姑娘,当下就派遣了几个人跟着兰茵去看。 兰茵递去一包银子,让官员别把事情闹大,最好是安排几个仆妇悄咪咪的将人带上马车,一路送到胜溪镇交给刘富刘大人就行了。 届时让刘大人传唤周家人来接,既能完成差事,也能得刘大人的好。 兰茵在外的装扮素雅,跟平常女儿家相比多了一两根银钗,妆容和气度看着都不像小地方的人儿,出手阔绰,加上嘴角隐隐的笑意不怒自威,官员收了好处自然点头称是。 于是,医馆内堂的门再被推开的时候,几个精明能干的仆妇一进来就按住了一旁的周英英,将人的嘴捂严实了,一边一个架着人就往后头走。 把人塞进马车里头,周英英惊恐不已,正要大声喊救命,就被其中一个仆妇掐了一把。 “吵吵什么?闭嘴,否则老娘就把你嘴给打烂!” 她身边一共三个仆妇,每个都是健壮的体型,看着她的眼神暗含警告。 周英英强忍着害怕,试探道,“我…我是良家女子……你们别想对我做些什么……我家里人肯定会找你们麻烦的……” 为首的仆妇笑了一声,鼻子里冒出几分不屑来。 “你家里人找不找我们麻烦不晓得,但是找你麻烦那是肯定的……你还是想想回了胜溪该怎么交代吧!” 周英英猛摇头,扶着马车壁就要下车,“我不!我不要回去!” 她被抓回来摁下,嘴里一直求饶不断,“不不不,我不要回去!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不能回去啊……我爹娘会打死我的!阿婶,你们难道都没有女儿吗?” 她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求饶中带着哽咽,故意哭花了脸看着这几个仆妇,“若是你们的女儿被这样子硬塞给旁人做后娘,你们舍得吗?” 旁边两个仆妇似乎是要被她说动了,只有为首的一个仆妇冷冷的笑了笑,抬手打去一巴掌,将英英的脸都扇歪了些,“你当我不晓得你打的什么主意?” 她有个亲戚就嫁到了胜溪镇,听了这事还跟她唠过。 说是周英英老大一个姑娘家在家啥也不干,尽想着嫁举人,在街上把周家的脸都丢尽了,后头改了主意想攀高枝嫁给刘富刘大人,人家不要,家里只得帮她找了个条件好人品好的赵老爷,嫁过去当续弦。 她闹了好一阵好容易松口了,结果装病骗自己小妹去找大夫,自己则是卷了自家爷爷的钱和部分彩礼跑了。 害得周家是人财两空,在镇上是彻底混不下去了。 周英英还想反驳,突然听见外头有声音跟为首的仆妇说话,“有劳婶子了,定要将她妥善的交给周家人才是。” 说完,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朝那个仆妇递过来一锭银子。 顺着这只手看过去。 周英英惊恐的对上兰茵的眼。 兰茵微微笑着,偏生那笑让周英英浑身起了恶寒,就连牙齿都战战兢兢起来。 最后,仆妇接过了银子,马车帘被放了下来。 周英英无力回天。 -------- 作者有话说: 昨天出去玩了,今天晚点更~ 第29章 乌发勾住他的手臂 陆青黛醒来的时候半卧在言执玉怀里,头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一只手抓着他的袖子不放,身前身后都是他的味道。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言执玉的声音就轻轻传了来。 “了了,你醒了?” 随后,他被牵着袖子的那只手没有动,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去抚摸她的额头。 感受到没有之前那般热了,言执玉松了口气,又柔声问她,“是不是渴了,我去给你倒水?” 陆青黛撑着身体,微微转过身去,没有拉开和他的距离,只是声音带着微微的虚弱,“我不想在医馆待着……” 说完,她抬起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任性。 言执玉当然知道她的心思。 没有一个从小体弱需要喝药的人会喜欢待在医馆这个地方,心理上总是有着淡淡的排斥。 言执玉应了声好,而后给她整理好衣裳,披上披风,带上帽兜,倒了杯热水在她手里暖着,“等兰芝回来,我们就走好不好?” 陆青黛点了点头,倚靠在他肩上,控制不住的轻咳。 言执玉拿开她手里的水,重新在背后将人抱个满怀,将她的两只手捂好,突然轻声发问,“了了,我们再去找找那个神医,好不好?” 陆青黛摇摇头,挣开他的手,回过身轻轻抓着他胸前的衣襟,靠在他身上,答非所问,偏生让人奈何不了,“再多安排一辆马车,别让我的病气过给旁人。” 说完,她略一抬头,看着言执玉眨眼,眼神里带着病中的脆弱,“阿玉,七皇子他想欺负我……你替我出气好不好?” 她脸色还带着高温后的粉红,身子柔弱无力,靠在言执玉身上,乌发勾住他的手臂,微微昂头看他的眼神令人动容。 说出这话的时候不像是委屈的样子,反倒是知道自己身后有靠山,所以颐指气使,有些娇纵的意味。 言执玉低头,将人抱紧了些,在陆青黛看不见的角度在她乌发上印下一吻,回答的声音温柔又坚定,“好。了了不喜欢的,我都为了了解决好。” 陆青黛知道言执玉已经知道她和七皇子之间的间隙了,所以也不反问。 只是趴在他怀里,静静的等待。 约莫又过了两炷香,兰芝回来了。 她将顾家人都安置在了附近的客栈,嘱咐他们让店家备好热水和房间,便匆匆赶回了医馆。 顾京元本想跟着来,但是被她止住了,口上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实际上担心自家娘子在两个男人之间不好周旋。 平日里她管不着,但是娘子如今在病中,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丫鬟,她才不会给自家娘子没事找事做。 果然,一进门就看见她家娘子环抱着言执玉浅眠,见她来了才睁开眼睛。 “娘子,我来接你了。” 她过去想把陆青黛从言执玉怀里抢过来,但是还没动作,言执玉就把人抱了起来,“我来。” 他们来的时候只骑了马,但是兰芝为了让自家娘子舒服些,专门赶了马车过来接人。 陆青黛被抱进马车里头,言执玉坐在外头赶马,兰芝喊上收拾东西的兰茵两个人在跟前带路。 不一会儿就到了客栈门口。 顾京元和王氏一直在门口等着,见到人来,便迎了上去。 言执玉想继续将人抱出来,却看到陆青黛摇了摇头,“我想走一走。” 言执玉点头,扶她下马车。 陆青黛难免又咳了咳,对上面前人的眼神,她轻声开口,“让嫂嫂和郎君担心我了。” 她的眼神透露出些许疲惫,王氏上前一步探了探她的额头,叹了口气,“还有些发热,快些进去。” 顾京元凑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陆青黛的眼神带着关切。 陆青黛看了他一眼,开口唤他,“我想吃郎君熬的米粥了,不知郎君愿不愿意单独为我开小灶呢?” 她双瞳剪水,柔柔弱弱的看过来,加上她如今正在病中,顾京元哪里会不答应她? 就算她不说,他也是要去做的。 他连连点头,“我现在就去给娘子做!” 陆青黛上楼休息,顾京元去借了灶房,言执玉就在底下客栈雅间里头喝茶。 奔波了一天的护卫和马夫也能暂时歇口气,个个坐在客栈大堂里头,几个几个的围坐在一起吃饭用茶。 大堂里头的声音有些嘈杂,有几个坐在角落的马夫就借着吃花生米的动作开始攀谈起来。 “你说顾家那姑娘(陆青黛)到底什么来头?言家人竟然还要找我们大人借人来护送她……” “这还不清楚?一看就是红颜知己好吧,可不得好好护着点?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急匆匆的送医馆来了,指不定多心疼。” 他们刚开始只是随意的攀谈,并没有深想,只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其中一个头发略有些稀疏的马夫正了正自己头上的帽子,眼神偷偷的往上瞟,“我记得咱们大人不是想将王十二娘子嫁给言大郎君吗?那为何还要派我们来帮言大郎君接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男人嘛,哪有没有个红颜知己的?想必大人也理解。”有个人睨他一眼,继续夹菜放进嘴里。 马夫啧了两声,摸着自己的下巴,细细思量起来。 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 又压低声音继续道,“你傻啊?哪有尚未娶妻就先纳妾收通房的?更何况,你瞧王十二娘子能愿意啊?她可是咱们大人老年得女,最宝贝的姑娘……” 旁边的人也被他说的勾起好奇心来,凑近了点,“可我瞧着上头那娘子看着也不像是肯做小的人啊……” “怕是言大郎君没有跟咱们大人说借人的目的是什么,咱们大人稀里糊涂的就让我们过来了。” “那咱们要不要提前告诉大人一声?让他早做打算?到底还要不要结为亲家啊?” 马夫眨了两下眼,粗糙的手摩挲着手中的杯子,似乎也在犹疑。 “不管大人要不要把女儿嫁给言大郎君,咱们还是先把这娘子的事情告诉大人为好。” 说完,他看了他们一眼,起身回了今晚他们住的大通铺。 快速用纸条写完事情,马夫来到一个角落,鸟叫几声喊来信鸽。 他把纸条塞进信鸽脚上的信筒,用绳子缠了好几圈,这才将信鸽抛了出去。 他看着信鸽远飞的身影,又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蹑手蹑脚的从这阴暗地方走了出去。 二楼,言执玉坐在茶桌旁边沏茶,闻着袅袅茶香,他没什么表情,只是在言尧进来的时候瞥去一眼,“顾家那人熬的粥,她喝了吗?” 言尧略略点头,看着他将泡好的茶放下,“只是娘子胃口还是不大好,喝了半碗就不愿喝了。” “我就知道他照顾不好了了。”言执玉冷哼一声,面上镇定,只是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屑。 他随即起身,提起在小炉子上煮好的雪梨汤,又另外拿了两个小碗和勺子,要往楼上走。 刚走了一两步却又退回来,偏过头,眼里有几分冷意,“王耀光罪状你搜罗的如何了?” 言尧点头,“大多都搜罗好了,已经写好了参奏折子。只是主子,真的有必要把他拉下马吗?万一顶上他位置的是七皇子的人,我们岂不是给他们增长势力?” “你先列出来。” 言执玉也还在斟酌这个问题,毕竟王耀光是中立党,跟他们言家之前的志向是一样的,贸然把他拉下马肯定会有风险……可是若是继续放任他坐在临江郡郡守的位置上,言执玉又担心迟早会出什么大乱子。 王耀光忠庸,熬了那么多年的资历,爬到郡守这个位置已经实属不易,言执玉也不想在计划未开始前交恶,于是便做好两手准备。 言尧也清楚了他的顾虑,点点头目送他上楼。 只是等他家主子再下来的时候,他注意到那雪梨汤里头只少了一小半。 比顾家那小子还不如。 言尧只能同情的看看自家主子。 --------- 临江郡,郡守府。 王耀光是大半夜才收到信鸽上头的信的,他坐在书桌前,叫底下的张师爷念给他听。 “大人,这纸条上说,言大郎君与顾家一小娘子感情甚笃,亲自送医,恐有娶亲之意。”张师爷展开字条,小胡子跳了一下,这才慢腾腾的走到王耀光身边。 王耀光手上的笔咯噔一下掉在桌上,满脸不悦道,“他同我说借人是为了送顾家一家入京,怎么还牵扯上顾家的娘子了?”(ps:这里王耀光和马夫他们都把陆青黛当成了顾家人。) “不成不成,他若是跟顾家的娘子好上了,我的希希该怎么办啊?”王耀光如今年过半百,家中十二女王希希是他心头最爱,在半年前言执玉来郡守府暂住的时候,他便打定主意要这个女婿了。 只是当时也听说了京中一些传言,说言执玉的青梅竹马死了。 那个时候他若是在言执玉面前提起这件事,岂不是戳他心窝子? 加上言执玉一直待在郡守府里头的花满堂里,几乎闭门不出,也不参加什么宴席,他即便有心安排两人相见也不好太过刻意。 便让人画了言执玉的画像给王希希看,她看过之后满意,父女二人就这么将人定下来了。 只等着找个机会跟言执玉一说,言王两家便可结为亲家。 他也好借此机会劝说言家多多关注关注七皇子。 见张师爷看着纸条讷讷不言的样子,王耀光拍了拍桌子,沉声道,“你出个主意啊!别愣着!” 张师爷回过神,沉吟片刻,“大人,咱们十二娘子可是您从小精心教养的,容貌才学都出挑,哪怕是嫁给皇子当个皇子妃也是做得的,哪里是乡野女子可以比得了的?” “想必言大郎君被那乡野女子迷了眼,此刻新鲜一阵儿,等他在宴席上见到了十二娘子,自然就会被娘子所吸引,到时候大人您在这么顺势一提,这事不就成了?” 他说的简单,但王耀光还是皱着眉,片刻发出一丝低落声来,“你可知他青梅竹马是谁?” 张师爷摇头,“这个下官未曾耳闻,还请大人赐教。” “那可是陆家二娘子,陆尚书当眼珠子疼的宝贝闺女,各个方面都是一等一的拔尖,除了病弱早逝,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王耀光说出从同僚那里得知的京城八卦,“若她说是京城第二,哪家小姐敢说是京城第一?这点儿希希可万万比不上她……” 王耀光越说陆青黛心里越没底,“你说言执玉他见过这么好的了,能看看上我的希希吗?若是勉强结亲,他待我的希希不好怎么办?言家位高权重的,我又得罪不起……” 见王耀光有抵触之意,张师爷在他身边给他拍了拍背顺气,眼睛一转开始劝,“大人过于忧心了。” “十二娘子虽是骄纵了些,但是女儿家的规矩却不曾忘,琴棋书画整个江南哪里找得出比得过十二娘子的人啊?怕是京城的人将那什么陆家二娘子的名吹捧的过高了……” 张师爷扶着王耀光坐下,而后嗤笑一声,“我瞧着京城的姑娘也不比咱们江南的貌美多少啊?到了大人的榻上不都要哭着求饶吗?” 他说了句浑话,抚平王耀光紧张的心理,而后却又低声补上一句,“再说了,那陆二娘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言大郎君可是京城贵女都上赶着嫁的如意郎君,如今落在江南,大人怎么不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他配咱们十二娘子那可是郎才女貌,加上言大郎君脾气温和,十二娘子嫁过去不会受委屈,想必大人这郡守的位置也要跟着往上提一提呢!” 张师爷极力给王耀光说鼓励的话,让他觉得言执玉和王希希真的是天生一对。 但觉得归觉得,王耀光还是愁眉不展,“那顾家那娘子怎么办?希希要是知道可有的闹了。” “这个简单。”张师爷阴恻恻的笑着,随即在王耀光身边耳语一句。 王耀光的眉一下就展开了。 第30章 别糟蹋我为你付出的能量啊!! 从淮林郡启程已经走了五日,沈静在李嬷嬷的教导之下刻意的收敛了自己对沈宴秋的关注和眼神。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当她不再试图按剧情发展勾搭沈宴秋的时候,沈宴秋对她的态度似乎就好上了几分。 刚开始启程赶路还火急火燎的,大有昼夜不分直达京城的气势。 但从第五日开始,沈宴秋竟也会问上她一句‘郡主可还吃得消吗’,然后体贴的让车队放慢速度。 沈静做不来她想象中的表情,便只好装高冷不搭理他。 沈宴秋的安排却越发体贴,甚至到了驿馆和客栈开始会为她吩咐好热水和饭菜了。 沈静便感觉自己还是走上了和剧情中一样的路。 沈宴秋已经对她上心了。 她喜形于色,幸好李嬷嬷在一旁提醒,她才收敛了几分张狂。 第六日的时候,因着官道堵了,他们走了一段格外崎岖的道路,沈静坐在马车上被颠的难受,不得不下车步行。 只是走了没多久,她又有些累,正在犹豫之际,沈宴秋不发一言,扶她上了一匹马。 “啊……我、我不会骑马啊!”沈静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看着沈宴秋的眼神充满了些许依赖。 沈宴秋的手抚上马儿的一侧,不过轻抚了几下,马儿就镇定下来,乖乖的驮着沈静往前走。 “多谢表哥。”沈静保持不再摇晃,马儿由沈宴秋牵着往前走,她低头看见他优越冷淡的侧脸,突然开口问他,“表哥,这匹马叫什么啊?” “永康。” 沈宴秋握着马儿缰绳的手紧了紧,似乎漫不经心的回答出沈静这个问题。 听到有些耳熟的名字,沈静眉目微微耷拉下来,她眯了眯眸,笑着道,“听起来是个好名字呢,只是马儿生在天地之间,总是追求速度和激情的,叫追风会不会更适合它一些?” 沈宴秋斜眼瞥过去,“我并不觉得。” “而且,本世子觉得你随意给永康改名,十分的不礼貌。”他松开了缰绳,突然吹了一声口哨,永康立刻就得令的飞驰起来,吓得它背上的沈静吱哇乱叫。 “表哥……表哥!我错了……你快放我下来!!”沈静被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明明是和她剧情里一模一样的对话,《替身》里头他明明就答应了,怎么如今沈宴秋偏偏这般戏耍她? 难不成又是她哪个表情没做到位? 沈静下意识就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兴许是她预估错了如今沈宴秋对她的感情。 看来现在的沈宴秋比《替身》里头的沈宴秋感情对她要稍微浅薄一点儿。 她得注意几分。 听见她求饶,沈宴秋放任马儿跑了几圈,这才吹了吹口哨叫停。 他面无表情的又把人扶下来,看见沈静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的别开了脸,原本还因为她一两句话生气的沈宴秋意外的有些后悔起来。 看着眼前同样脆弱可怜的半张侧影,他不受控制想起的都是了了在他怀里难受的模样。 那是了了和言执玉断开后的第一个七夕节,他牵着她在街上看花灯。 了了抬头看灯猜字谜,他垂眸紧紧看她,两个人被人流不小心冲撞到,了了一时半会儿气都未喘匀,他只能将人护在怀里,一下又一下的给她拍着背。 好容易到了不拥堵的位置,他就只记得少女脸色苍白,眼眸盈盈看他的样子。 好像含着羞,好像带着恼,就这么轻飘飘的一眼,沈宴秋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涟漪。 沈静被李嬷嬷扶着缓了好一阵,沈宴秋才从回忆里脱身。 他有些落寞的低下眉眼来,张口便认了错,“抱歉,是我鲁莽了。日后不会了。” 沈静其实心里是有些气结的,可看到沈宴秋先低头认了错,她又忍不住彰显自己的体贴温柔起来,“无事的,都是我顽皮,竟然想给永康改名…” 沈宴秋看了一眼马儿,回头道,“若是你自己高兴,你喊它追风也行。” 反正在他心里是永康就好。 “真的吗?”以为自己成功跟沈宴秋更近了一步,沈静顾不得还有些难受的胃,故作惊讶的大喊。 “嗯。” --------- 淮林郡到临江郡要走上七八日。 如今沈静一行人还在淮林郡范围内,而陆青黛等人已经快要到临江郡的郡守府了。 她的病养了几日已经大好,系统给她喂得药效果不错,现在是一点儿后遗症都没有了。 但她怕过了病气给旁人,一直都是待在新的马车里头,百无聊赖之下,便和系统在意识里聊起来。 【宿主,虽然我知道改变关键人物命运和维护小世界和平这个任务有些难,但是看见你在两个男主之间周旋,本系统有点开始担心你以后的处境了。】 陆青黛笑而不语,只是轻轻的撩开车窗帘,想要往外头看一眼。 只是恰好对上言执玉的眼神。 他一直骑马护卫在她马车身旁,见她撩开车帘,他的眼里带着笑意,“了了,你病刚好没多久,莫要贪凉。” 陆青黛不理他,将手收了回来,似乎能听见言执玉有些无奈的笑。 【人心是最难把控的,我不能保证能够迎合每个男主,也不能保证一直跟他们单线相处,我猜不到他们碰面后的好感值到底会升还是会降。】 陆青黛轻轻揉了揉眼,意识里有些疲态,【所以我想让言执玉和顾京元两个人做好榜样。】 【我是要他们来迎合我,而非让我去迎合他们。】 跟系统说完这一句,陆青黛的嘴角轻轻弯了弯,【按这个速度走下去,再有一个时辰便可抵达郡守府了。就是不知王耀光到底能不能认出我了……】 【宿主你要当心,王耀光和他身边的人可是密谋着想要害你呢!你可得好好活着,别糟蹋我为你付出的能量啊!!】 难得见系统跳脚,陆青黛答应下来。 她早就发现了,这个世界虽然是两本书融合而成的小世界,多了许多自然衍生的人物,但是原创就是原创,沈静《替身》里头的格局和价值观都是沿着她笔下的规则发展的。 所以,作为创造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陆青黛当真可以做到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 只是真人扮演的大型演绎场,她想切切实实的体验一次。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更两千字哦~ 大家会不会觉得我写的太拖沓了啊?我想写细一点,但是我又怕我自己太啰嗦了…… 第31章 那,这位娘子同言大郎君又是什么关系? 顾家的车队行入临江郡的主干道上,此时街上买卖的小贩、开张的铺子、人来人往的拥挤都显得格外热闹。 顾念安扒着小窗户去看,大眼睛里都是振奋,还不忘回头跟王氏说话,“嫂嫂,嫂嫂,我看到有卖一大串一串红果果的人!” 王氏跟着她去看,笑道,“念安,那是冰糖葫芦,你青黛姐姐说了咱们要在这儿住上几天,到时候嫂嫂带你上街来买好不好?” 顾念安点头,“好!” 随即又把目光往后头看,懵懵懂懂的看过来,声音里夹杂着小心,“嫂嫂,姐姐的病不是好了吗?为什么不过来跟我们一起坐呢?” 这几天她一直被隔离在陆青黛以外的位置,小姑娘心思敏感,心里有些落差就会容易胡思乱想,此时看似不经意的问出口,但是她捏着衣摆的手已经微微发了汗。 王氏没发觉出来,只当是平常的问话,“你青黛姐姐病了刚好,怕过了病气给你。等她彻底好了,自然就会过来了。” 顾念安哦了一声,很想反问一声,但最后还是轻轻的叹了口气,继续往外头看。 郡守府早已开了大门,有专人等候在门口,当看到言执玉身影的时候就立刻有人通传,王耀光和张师爷立刻就步履匆匆的往外头走。 马车在郡守府门口停下,顾家人下了马车。 陆青黛戴着面纱,搭着言执玉的手下来,眼神轻轻一抬,就和门口台阶上站着的那些人对视上。 旁人都细细的打量她,她也丝毫不惧,眸中含笑,就这么看了回去。 不忘学着他们的眼神从下往上打量一番。 “了了,那就是临江郡郡守。”言执玉在她身边低语一句,然后便迎了上去,对着王耀光简单行了个礼。 王耀光连忙回礼,余光却已经开始打量起顾家的人来。 顾鹤乡和顾京元身上的料子都是普通人家最常穿用的,身上佩饰也不算多,活脱脱一副穷苦百姓的样子。 王氏和那个六七岁左右的女童倒是穿的光鲜体面些,只是神色上难免有些怯怯的,王耀光扫了一眼后就没细看。 陆青黛往前几步,走到王氏和顾念安的身边停下,轻笑着宽慰了几句,“嫂嫂莫要被唬住了,他们当官的都是这副样子,故意吓唬人的。” 说完她又摸了摸顾念安的头,将人带着往前走。 走过顾京元身边,她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即就跟在言执玉后头。 言执玉有意放慢步子,虚虚的只先她半步。 陆青黛今日一身素色的衣裳,颜色清淡但材质和绣样都不逊色,她虽说半掩着面,但身姿婷婷,施施而行,浑身的气度不凡,乌云蔽月,仍见其辉,王耀光和底下的人完全没有办法忽视,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看。 她控制着所有人前进的速度,带着顾家人登上一阶又一阶的台阶,直至最后所有人都站在了最高的一阶台阶上。 “久闻王大人美名,今日有幸拜见,大人当真是气宇轩昂。” 她笑着出声,抢在言执玉介绍前开口,言语间似乎都是敬佩之意,但膝盖却只是略弯了弯,行礼行的极其简单潦草。 言执玉偏头看向她,脑子里一瞬间都有些懵。 “这……你这”王耀光也没想到这娘子胆子这般大,脑子里排练的语句一下子就不够用了,只能讪讪的看向言执玉,“她……” 言执玉虽然也还搞不懂状况,但仍然配合道,“这便是我同大人之前说过的要接入京中的顾家人。大人忘了吗?” 说着,他瞥向旁边的顾京元和顾鹤乡两人,“这便是顾家两位郎君及其女眷了。顾举人年少有为,大人尽可结交一番。” 王耀光将视线移到顾京元的脸上,方才只注意衣着打扮,没顾上瞧人。 加上他有些老花,隔得远了也看不清楚长相。 所以现在看到顾家人的时候,他的脸上表情开始丰富多彩起来。 这家人怎么一个个的都长得丰神俊貌的? 一眼望去除了有些土气,几乎个个都长着一副好模样… 他有些震惊,对顾京元微微颔首,“这位就是顾举人了吧?当真是年少有为,来日仕途想必蒸蒸日上啊……” 顾京元下意识看了陆青黛一眼,而后摇头谦卑道,“大人谬赞了,大人美名远扬,我不过是从山坳坳里头出来的读书人,哪里值得大人这般夸赞?” 两人又聊了几句客套话,王耀光才把话题重新拉回站在一旁浅笑充当背景板,却让他一直忽视不了的陆青黛身上。 “只是不知这位娘子是顾举人的?” 他舌头弹了个音,明明嘴对着顾京元的方向问,偏偏眼神看着陆青黛,这个表情让人难以言表,有种被糊一脸的感觉。 陆青黛抬手伸向顾京元,纤纤玉指搭在他的胳膊上,微微扬眉,“郎君自是我的兄长啊……” 王耀光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来。 果然如他所想吗? 言执玉是因为这个女子才愿提携顾家的?若是如此,可别怪他辣手摧花了。 言执玉只能是他家希希的! 他王耀光是注定要当言家的岳丈的。 只是他还没有想到如何铲除陆青黛的方法,就注意到了顾京元看陆青黛的眼神,小心珍重,呵护备至,少年郎一副紧张心慌的模样。 他又看向言执玉,他好似没有发觉一般,只是借着给人整理披风的动作将人从顾京元那拉回来了些。 王耀光有些口干舌燥起来,嘴巴和脑子各想各的。 “那,这位娘子同言大郎君又是什么关系?” 他看着陆青黛,好半晌才问出口来。 到底是他多想了,还是说人家兄妹平日里就这般亲近? 陆青黛故作不解的看他,掩在面纱底下的唇角却微勾了勾。 她轻轻朝言执玉的方向偏了偏,回答的干净利落,“阿玉自然也是我的兄长啊。” 王耀光有些失态,震惊的看了一眼三个人之后就开始咳嗽,最后还是被张师爷顺了好一会儿气才缓过劲来。 陆青黛这才说出之前跟两人串好的说词来,“大人怎么了?有什么难懂之处吗?言大郎君是我的远房亲戚,顾家也是我的一房远亲,我如今在顾家生活,指着两位兄长拉一拉都不行了么?” 她看着王耀光,眼神里带着不解,王耀光连连摆手,怨自己想的过于复杂。 一个看着刚及笄不久的姑娘家,能有什么心思? “没有没有” “今日远来贵客,府上特备了宴席为各位接风洗尘。” 第32章 罚你多喝一碗牛乳 郡守府富丽堂皇,既有江南风味的雅致,亦离不开珠宝钱财的堆砌。 一步一亭,十步一阁。 顾家人跟在后头,控制着自己的眼神,表情寡淡,一副视金钱为粪土的样子着实让王耀光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这院子可都是请了专人设计搭建的,这顾家人竟然半分不惊讶,难不成他们顾家是什么隐藏在深山里头的名门望族? 除了陆青黛,其他女眷都跟在后头,兰茵看似扶着王氏,其实是低声跟她讲王耀光的底细,并说上一些这种人家用餐的规矩。 兰芝抱着顾念安,给她介绍看到的新奇玩意。 一边介绍一边还贬低,“念安,前头那个阁楼是夏夜里观星用的,不过这儿建造的低了些,等到了京城回了陆家,你能见到更大的。” 顾念安嗯嗯点头,眼神却还是止不住的看向陆青黛的背影。 到了正堂,王耀光后院最为得宠的秋姨娘迎了上来,看向言执玉的时候脸上笑意不断,见到顾京元一家的时候也没什么变动,只有看着陆青黛的时候眼神像是猝了毒一样,一下就发作了。 “言大郎君当真是年少风流,我瞧着这小娘子身段是好,是预备到时候抬进府里当个姨娘吗?”秋姨娘不算年轻,却是王耀光最为钟情的女人,王希希便是她的幼女。 她早就把言执玉当成了自家女儿的人,因此借着玩笑的口吻就问了出来。 “你胡说什么?!”王耀光拍了一下秋姨娘的手臂,瞪向她,然后又压低声音警告道,“这是言大郎君的远亲。” “哦哦哦,原来是远亲啊,怪我眼拙,都怪我眼拙……”秋姨娘的笑又重新出现,看着陆青黛嬉笑道,“这位小娘子不会怪我吧?” 言执玉微微往前一步,将人护在身后,没搭理秋姨娘,对着王耀光说话,只是话语间难免显得有些刻薄。 “王大人,郡守府如今已经轮到一个姨娘出来待客了吗?” 他身量高,这般看着王耀光,莫名就给人几分压力。 王耀光又把秋姨娘往后推了推,开始给言执玉赔礼道歉,“怪我办糊涂事了,都怪我,来人,把秋姨娘带下去。” “老爷……”秋姨娘喊了他一声,目光中带着恳求,见王耀光没立即反驳她,她便又开始对言执玉说起情来,“言大郎君,如今府中主母已去世多年,内宅一直都是我帮着料理的,并不是郡守府不懂规矩。” “若是郎君实在介意,也请让我同这位小娘子赔个礼再退下,也好安了我的心啊。” 秋姨娘年过四十仍然风韵犹存,说这几句话说的那是个体面,唯恐失了郡守府的面子。 陆青黛便也顺势抬手扯了扯言执玉的袖子,温声开口,“不知者无罪,原来只是王大人府中的姨娘啊,怪不得不懂规矩。我还纳闷为何你张口便是抬进府里做个姨娘呢,想来是没当过正头娘子,这么些年也真是苦了你了。” 她语句中颇有惋惜之意,然后就看见秋姨娘的神色变得阴沉起来,陆青黛这才明白了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往言执玉身后藏了藏,“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阿玉?我瞧着姨娘的脸色似乎很是难看呢。” 言执玉眼含笑意,一边无奈的转过身去,一边给她打圆场,“你还年幼,无心之语算什么过失?王大人,可以入席了吧?”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来来来,各位请入席。”王耀光笑着点头,而后立刻给了秋姨娘一个眼神,让人自觉退下。 秋姨娘走出正厅的时候似乎还听见陆青黛轻飘飘一句‘王大人当另寻个正室才是,让一个姨娘当家,说出去难免惹人笑话’。 她听后立刻气得不行,手中的帕子被紧紧的攥在一起,半张脸都被气红了。 小贱人! 等她家希希嫁给言执玉,到时候吹口枕头风,让言执玉把这小贱人丢到窑子里卖唱去! 秋姨娘这边走着,心有不甘的跑到了自家小闺女院子里。 言执玉扶着陆青黛入了席位,本想借此落座在她旁边,却没想到她抬手喊兰芝抱着顾念安过来。 “让兰芝陪着顾小娘子好不好?”言执玉有些幽怨,试图同她商量。 陆青黛只是笑着动了动手指,言执玉脾气就好似被她抚平了一般,老老实实的起身往她的对面走去。 顾念安被放下来在她的旁边,跟她共用同一个餐桌。 “姐姐。” 连续几天都没有这么近的跟她待在一起,顾念安此时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像是可爱的年画娃娃。 “都瘦了。”陆青黛手指点在她的脸颊两侧,略有些心疼,“念安要好好吃饭才会长高,知道吗?” “罚你今天多喝一碗牛乳。” 陆青黛故作恼怒,然后看向旁边的桌子的王氏,王氏这些日子被兰茵兰芝照料着,面上的肌肤已经柔嫩了几分,更显姣好容貌,兰茵正在旁边细细的提点她。 兰茵兰芝都是跟她在宫廷宴会上厮杀过来的,当初的礼仪指导三个人也都是一块学的,把念安和王氏让她们两个管着,陆青黛很放心。 她又抬眼往王氏对面看去,那边依次是言执玉、顾鹤乡、顾京元。 陆青黛在出发之前就跟他们讲过会来郡守府的事情,教了他们最基本的礼仪,也安抚了他们要保持镇定,以不变应万变。 好在顾家人都是沉得住气的,没有一个掉链子的。 陆青黛微微朝那边点头。 菜品一道道端上来,王耀光简要介绍了一下,便像个希望后辈进步的先辈一样,开始问起顾京元的志向和打算。 “顾举人此次入京有言家的帮衬,日后得了功名,定然也是跟着言家了?”王耀光抄起一杯酒,咕嘟就喝了下去,看着顾京元发问。 “提携之恩,没齿难忘。”顾京元回敬一杯酒,态度很是谦卑。 可王耀光却因为这句话开始对他大加赞赏,“好,好,好!朝廷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正因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当年陛下赏识我,愿意给我一个入仕的机会,我这才能努力往上爬……爬到现在的位置……所以这么多年,我也从未忘记过陛下对我的恩情……嗝……” 王耀光几杯酒下肚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整个人看着就酒气冲天的,对着顾京元好一阵说。 顾京元也不落他的面子,句句有回应,“大人忠心,多年不忘陛下的恩情,难怪陛下如今这般器重大人。” “嗯嗯……你说的不错,忠心是咱们做臣子最本分的东西。”王耀光笑的有些憨,将话落到没开几句口的言执玉身上,“本官同言大郎君、同言家是一样的,只一心一意忠于陛下。” “为了更好的效忠陛下,也为了言王两家能够更好的结交,本官特地准备了一个惊喜…惊喜给言大郎君。” 第33章 你不是很长情吗? 听到王耀光准备了惊喜给言执玉,顾京元并未深想,以为只是寻常的送礼,庆幸话题转到言执玉身上的同时心里要向上爬的志向也更加的清晰明了。 临江郡的举人一抓一大把,可不是谁都能跟郡守大人同台共饮的。 他如今之所以能在这,靠的都是陆二娘子。 如今他只能充当言执玉身边的附属品,不能为娘子遮风挡雨,但是他相信只要学习和成长,日后他定然是能为娘子出力的。 顾京元借着王耀光说话的间隙看了一眼斜上角的陆青黛,她正低眉浅笑,给念安的盘子里夹了一块什么,素衣掩面,还是恍若神仙妃子。 “张师爷。”王耀光笑呵呵的递给一旁的张师爷一个眼神,张师爷立刻起身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场上就来了一批奏乐的伶人,她们在正厅中央摆好乐器,王耀光一声令下,她们便开始演奏起来。 乐声婉转,情意绵绵,似乎在说深闺愁苦。 正厅一女子笑脸盈盈的就迎了上来,她衣着比起这些伶人更为保守得体些,扭动着腰肢,开始在正厅之中翩翩起舞。 王希希这一舞明显是有预谋,准备了很久的,加上她确实生的一副好模样,陆青黛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去。 只是除了陆青黛和王氏,几乎没有人在认真欣赏这场舞蹈。 言执玉低垂着眼,慢条斯理的整理腕间的香囊,仿佛跟外世隔绝。 顾京元更多的是震惊,面上不带任何的旖旎之色,嘴唇微微抖动着,看起来被冲击的不轻。 顾鹤乡以平常心对待,没怎么注意场上的舞蹈,反而在王氏露出一脸惊艳的时候朝自己妻子的方向敬了一杯清酒。 而王耀光则是看着言执玉露出有些不悦的神情来。 他喝了酒有点上头,在一曲毕之后,开始为大家介绍,“这是我的幼女,家中行十二,从小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倾慕言大郎君已久,我有意将跟言家结亲,许配我这小女过言府,不知言大郎君意下如何?” 说完,众人的眼光都落在言执玉身上。 陆青黛也带着笑意的看过来。 只有兰茵和兰芝两个人眼中带着警觉和防备。 “王大人说笑了,谁人不知我早有婚约?虽说纳妾和添个外室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我早已起誓,此生只有妻子,绝无二室。” 言执玉淡淡抬起眼皮,看着王耀光,继续把之前秋姨娘羞辱陆青黛的‘纳妾’丢了回去,上头的王耀光听着刺耳极了。 只是此时他不能够跟言家撕破脸,否则陛下交给他的差事就办不成了。 “我知言家曾与陆家有过婚约,只是斯人已逝,郎君节哀便是,怎么能够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做赌注?”王耀光是丝毫没往底下坐着的陆青黛身上想。 想来‘远亲’的谎言真的将他骗住了。 王希希这时也在一旁适时发声,“言大郎君是个长情的,女儿相信他的人品,愿意嫁过去替郎君料理家业。” “料理家业?王十二娘子既然如此美意,我今日便修书一封,让我母亲退位让贤,明日就替我父亲给你下聘。”言执玉这才缓缓看了王希希一眼,眼神里带着不屑和冰冷。 他这话一说,王耀光吓了一跳。 言执玉的父亲年岁只比他小上几岁,怎么能娶他家女儿?再说了,言家夫妻关系一向和睦,言父怎么可能休妻另娶? 言执玉这是要干什么?急着给自己母亲添堵还是急着给自己父亲塞人啊? 哪有他这样的?自己不想要就推给自己父亲?还连带着坑自己母亲?! 王耀光不理解,王耀光大为震惊,最后只哆哆嗦嗦的说出两句话来,“言大郎君莫要开玩笑,我家小女是属意于你的,怎么能嫁给你父亲?你莫要乱言,坏了两家的情分。” “我们两家都是中立的,都是忠于陛下的。眼下京中最配的上你的,便只有我王家幼女,还望郎君好好思量才是。” 言执玉丝毫没正眼看王希希,只是静静地跟王耀光对视,说话不疾不徐,“若是你想要巩固两家的情分,嫁女儿到言家嫁给谁不是嫁?” “只是我母亲出身皇族程氏,同陛下乃是一宗的兄妹,就算我说服我母亲退位让贤,怕是你家幼女也够不上我言家的正妻之位。” 他端坐于案前,跟上方已经被气的不行的王耀光相比显得格外矜贵从容。 言执玉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让王希希的脸色发白,她咬紧了牙,实在不懂为何言执玉会对第一次见面的她这般羞辱。 王耀光手握着杯子,险些就要摔了下去,还好一旁的张师爷扶住了他。 话都讲的这么明白了,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意思不就是言执玉根本看不上他家希希?若是他执意要结成姻亲,王希希怕是只能过去嫁给言父当妾!! 顾家人也看着言执玉微微惊愕。 他们没想到这些日子一直温和有礼的言大郎君如今说话竟然如此的咄咄逼人。 整个人身上那种温柔慵懒的气质一下就凌厉了起来,像是一把把刀剑,直戳人的肺管子里去。 顾京元更是想到当初周英英在私塾门口逼迫他的画面来。 原来,只要有了一定的实力和地位,拒绝就可以如此干净利落吗?不用考虑对方的面子,就这么直白的表明自己的心意? 张师爷试图帮着王耀光说话,“言大郎君,我家十二娘子的年岁同令尊怕是有些不相当。依卑职而言,还是同您更为契合些。” “今年新进宫的秀女同王十二娘子的年岁相当,陛下的年岁又稍长于我父亲,陛下都可配的,我父亲便配不得了?” 言执玉懒懒抬眼看向王耀光,话里话外跟淬了毒一样。 他本无意牵连王希希,只是方才王希希的母亲秋姨娘先不敬了了在先,那他便同等的回敬给她女儿便是。 “这……”王耀光真的是气的肝疼,只觉得肚腩里烧的慌,想反驳偏生又反驳不过。 好在这时他的爱女出声问了出来,“言大郎君是瞧不上庶女吗?” “王十二娘子是看不上妾室的名分?” 言执玉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神色,看着王希希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明明是抬头看人,但是他的眼神却让站着的王希希不寒而栗起来。 可恃宠而骄十数载,王希希就是家里的土皇帝,哪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加上是个受不得委屈的性子,她当下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眼含泪,侧目看了一眼陆青黛,眼神里头都是愤怒和生气。 她又转过身继续看言执玉,“我之前听过言大郎君和陆二娘子的事情,也曾心中赞叹,若是言大郎君是因为她而拒绝我,那我无话可说。” “可如今她已经不在了,言大郎君却对我开口就是好生一番羞辱,甚至于要把我推给你自己的父亲,莫不是因为这个乡野女子?” 刚刚秋姨娘去找过她,说起了陆青黛,因此她也晓得了秋姨娘刚刚贬低陆青黛的事情。 所以言执玉之所以这么贬低她,只可能是为了他对面这个女子。 他们冠冕堂皇的说什么远亲,可如今近亲都能在一起,更何况远亲? 言执玉讽刺到了她身上,她自然也不能忍气吞声。 王希希气呼呼的看着两个人,只觉得一个是虚有其表的假书生,另一个是勾人摄魄的狐狸精。 “你不是很长情吗?既然现在你能容许随随便便一个远亲跟在你身边,那娶我又有何不可?”王希希想不通,“你都把一个姑娘家带在身边了,难不成还要跟我讲你这一生绝无二室?” 王希希的想法很简单,如果陆二娘子活着,那么言执玉肯定是陆家的。 可如今陆二娘子已经走了,言执玉却一边拒绝她王家的联姻,一边为身边的‘远亲’出头,不仅破坏了王希希对言执玉以往的形象,更让两家的关系僵到极点,这有什么好处? 反正言执玉都是一个经不起时间考验的负心人了,在陆二娘子去世半年就另找人,那娶她王希希也不会少块肉。 第34章 王希希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听到王希希的话,在场的人都不禁愣了愣。 王耀光和张师爷心里都捏了把汗,怎么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就算言执玉不如传闻中那般深情,也不是她个姑娘家可以随意置喙的啊…… ‘远亲’是明面上的幌子,就像风流只是形容男人的词汇一样。 谁都不会当面去质问言执玉身边为什么要带一个远亲,因为这些事情一旦当面说破了,那就等同于打破了这个人对外的人设形象,对自己交往发展是不利的。 王希希是真的被人娇宠惯了,加上从未被人这样折辱过,她哪里顾得上别的,当下就恨不得也戳一戳言执玉的心窝子。 你说我身份,我说你低劣,她王希希又不是非要嫁给他言执玉! 只是王希希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么冷嘲热讽了言执玉一番,言执玉竟然不生气?! 别说生气了,似乎还心情不错的样子,看她的眼神都有了几分礼貌。 “王十二娘子不知可否听我一言?” 陆青黛轻轻唤了王希希一声,见人转过来的时候眼里还有着泪,当下就叹了口气。 “你要说什么?他就算娶了我也不会碍着你什么……”王希希有些不想理会这个破坏了她美好cp的女人。 她早就从市井传闻和话本子里头听过言执玉和陆二娘子的事情,半年前听到两人生死离别的时候还伤心了好一阵,后来听父亲说要她嫁给言执玉,她想着反正已经不算破坏人家感情了,家族联姻十分正常,那她嫁过去也没什么不行的。 结果这才多久啊,言执玉身边就出现了另一个女人!言执玉还为她出头!! 王希希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王十二娘子误会了。”陆青黛看着王希希的打扮,又看看了她的脸庞,有几分少女独特的明媚,虽然眉目中跟刚刚的秋姨娘有几分相像,但是性格却直白坦率许多。 “误会什么了?” 陆青黛走到她跟前,对上少女有几分排斥的眼光,直接抬手给她擦眼泪,“言大郎君不是瞧不上庶女,也不是讨厌你,只是不喜欢王大人这样送惊喜的方式。” “陆二娘子刚逝世半年,言大郎君还在悲痛之中,王大人便急着将十二娘子塞给他,他哪里会高兴?” 陆青黛的手帕香香的,不似寻常脂粉的味道,像是如今秋日里生的最好的一树桂花,王希希看着面前人的眼睛,眼眸流转之间尽是风情,看人的时候莫名就让人生不起气来。 怪不得言执玉会对这个远亲这么好…… “再者,十二娘子的姨娘对我不敬,言大郎君一贯疼我,自然言语间对十二娘子也会有几分怨怼。”陆青黛闻言又看了一眼言执玉,他正定定的看着她,一副听话的模样,跟刚刚趾高气昂说话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陆青黛道,“就事论事,十二娘子并未有错,言大郎君方才的话未免有些过分了。” 言执玉起身,低头道歉,“是我的错,在此给王十二娘子赔个不是。” 态度良好,言语诚恳,刚刚还被气的肺痛的王耀光似乎又没有那么痛了。 “只是我还是不能娶王十二娘子。”言执玉还是坚定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若是王大人执意要两家联姻的话,那你怕是只能选择我父亲或是我那些个弟弟了。” 王希希其实对嫁不嫁他无所谓,她内心里只把他当成一个最好的联姻对象,倒是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只是王耀光刚恢复一点的元气又萎靡了下去。 他为什么想把女儿嫁给言执玉啊? 还不是想靠着女儿把言家推向七皇子一党啊?! 若是王希希嫁给的是言父亦或是其他人,他的算盘可不就是落空了吗? 谁不知道如今言家的政治权力已经要开始逐步交棒给言执玉了啊?! 王耀光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底下的小辈们已经自顾自的商量好了,完全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爹才不会拿我的幸福的开玩笑呢!之前是考虑到你们言家中立才有这个想法,既然你们不愿意,大不了不联姻就是了。” “王十二娘子说的好,我想也是,王十二娘子如此优秀,日后定有更好的儿郎追求,言家确实配不上你。” 言执玉点头称是。 陆青黛将自己的手帕收了回来,笑着轻轻一言,“十二娘子看样子不过刚及笄,王大人竟然拿就舍得将人嫁出去……倒还真是着急呢……十二娘子快些下去歇一歇吧,这秋日寒霜的,别冻着了。” 王希希听完这话,抬眸看了眼她,又看了一眼言执玉,最后跟上头一直想开口但是又开不了的王耀光对视了一眼,这才被身边的侍女给带来下去。 只是脚步完全没了刚来时候的轻快从容。 王耀光看了一眼言执玉,试图再一次劝说,“贤侄啊,我是真的有意将女儿嫁给你们言家……你为何就是不同意呢?我知你同陆二娘子的感情深厚,可是她已经不在了,你娶谁都是一样的,为何就不能娶我们王家的闺女?” “王大人,我还是那个说法,嫁给我们言家哪个人不是嫁到我们言家,为何偏偏就要嫁给我?” 言执玉举起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嘴角流露出几分不以为意的笑来。 “还是说,大人除了联姻以外,其实还有另一层别的用意?” 言执玉噙着笑,看得王耀光有几分冒冷汗。 他听陛下之命扶持七皇子的事情没旁人知道啊……怎么他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王耀光吞了吞口水,讪笑一声,“我哪有什么用意……无非是看着贤侄你为人可靠,又精明能干,想给我家十二娘搭个桥牵个线罢了……既然贤侄你无意,那这事我便按下不提了,不提了。” 说完,他举起酒杯,朝着言执玉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陆青黛坐回了位置上后,便给顾念安夹菜,一副看戏的模样。 顾京元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低下头细细思量。 酒足饭饱,女眷统一在花满堂旁边的望桂楼休息,其余人都进了花满堂休息。 深夜,郡守府的书房里头这才传来了王耀光砸东西不满的声音。 “他言执玉算个屁啊?!竟然想让我家希希嫁给他爹?他倒是会给自己找小娘!”他一边砸又一遍看向张师爷,怒骂一声,“你不是说犯不着跟死人计较吗?现在不仅死人计较不过,就连他身旁的那个远亲都计较不过了?” “秋姨娘不过说了那远亲两句,他就护上了,还对希希没个好脸色的!你之前不是说这事八九能成吗?” “现在联不了姻,希希嫁不过去,本大人怎么要他相帮七皇子?” 地上瓷片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张师爷捡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跪下磕头请罪。 王耀光又骂了一通,好半天缓下气来之后,就听见张师爷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大人觉得那娘子当真是言顾两家的远亲吗?” ?????????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不近人情的秋叶幸高宝宝的催更(?˙▽˙?) 第35章 娘子,两个都在 “什么意思?”王耀光看向他,还是满腔的怒气,只是比起刚刚发疯一样的砸东西,现在的他看起来要理智了几分。 张师爷嘴角一勾,将自己心里的猜想说了出来,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志得意满的氛围当中,“大人也知道,我之前在京中待过些时日,言家的情况我比您要多了解上几分……下官只是在想,若真只是单纯的一个远亲,能够让言大郎君为她出头吗?” “要知道,京城世家贵女甚多,言大郎君在京城里头那可是她们争抢的对象啊,加上身边又有个陆二娘子,他的心智哪里是一般女子能够撼动的?” 张师爷皱着眉,给王耀光分析局势,“可您瞧他看那娘子的眼神了吗?怕是恨不得贴上去了,哪有半分疏离的样子……加上那女子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大人觉得其中是不是有所蹊跷?” 王耀光觉得他说的有些玄乎了,不高兴的白了他一眼,“死人哪还能重新活的?你别说这些来哄骗本大人!” 张师爷挨了骂,便换了种方式说话,“那不管那女子身份是否特殊吧,言大郎君在乎她总是对的啊,大人为何不把那娘子诱骗过来,咱们用她威胁言家,叫言大郎君娶了王十二娘子去?” “你没听见希希她不乐意嫁到言家去吗?!何况今日堂上他们已经将话说的那般决绝了…”王耀光的声音小了一半,此时的眼里隐隐约约有着些许躲闪。 “那又如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说嫁到言家算是高嫁,就算大人将女儿讲给贩夫走卒,只要大人您这个做父亲的决定了,那么十二娘子就该体谅大人您的良苦用心。”张师爷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而王耀光开始不发一言。 眼下对他们最重要的是将言家明里暗里变成七皇子阵营的助力,其他的都不重要。 包括王希希的幸福。 风声寥寥,端着汤盅的人缩在角落,本来还冒着热气的汤此刻已经有些泛凉,不敢多言,那人只好又猫着腰回了自己的院子,仿佛自己从未来过一般。 -------- 望桂楼,陆青黛洗漱完,一身月白色的寝衣,月光照在她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圣洁美丽,她看了一眼乖乖坐在桌案上看书的顾念安,抬手招她过来,“念安,过来姐姐这儿。” 顾念安乖巧的将书放好,走到她的手边,轻声唤她,“姐姐是要考念安功课了吗?”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和陆青黛待在一起了,说话难免又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陆青黛笑着拉过她,思索着记忆里姑姑对她的态度去跟顾念安说话,温柔清和,却又不失力量,像水一样,慢慢的慢慢的浸入顾念安的生活,“我知道念安很用功,所以今日不是考念安功课的。” “念安喜欢郡守府吗?” 顾念安顿了顿,想着郡守府的样子,点头又摇头,诚实答道,“有点喜欢,但是又不太喜欢。” “可以跟姐姐讲讲哪里喜欢,哪里不喜欢吗?”陆青黛捻过顾念安垂落的一缕发丝,手指轻轻给她绕到她的小揪揪上。 顾念安下意识偏头,眼神眨巴了几下,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后点点头。 “郡守府很大很漂亮,里面好多姐姐穿的也很好看,菜做的也很好吃,就是…就是那个王大人好凶的样子,他看着没有刘富刘大人好相处……” “还有就是好多东西我都没有见过,那几个姐姐跟我们问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念安想起刚刚宴席上一个侍女给她喂了一杯茶,她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就把人家用来漱口的茶喝下去了的事情就开始窘迫起来。 小脸上粉嫩嫩的,有种给陆青黛丢脸的感觉。 “除了这些地方,念安还有哪里不喜欢吗?”陆青黛没有露出异样的眼光,跟往常一样,温柔亲昵的摸摸她的脸。 顾念安舔了舔唇,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在陆青黛的眼神鼓励下才小声说出口,“我有些害怕这里……” 在郡守府里顾念安总感觉有些压抑,不似家中那般无拘无束,加上刚离家不久,小姑娘根本就没有半分安全感。 她垂下眼,知道自己这话多少有些不知好歹,刚想又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听见陆青黛叹了口气,然后她就被抱到了一个温软的怀里, “念安,人的一生就是注定坐在做选择的路上的。姐姐知道胜溪的日子更为安逸,可是既然我们已经决定上京了,那就不要再后悔没有选择另一个选项了,好不好?” “郡守府只是我们做出选择后面临的第一个关口,等你二哥到了京城会有更多的关口,到时候姐姐不可能一直陪在念安身边,念安迟早是要面对这些的。” “不仅念安要学,嫂嫂要学,就连你两个哥哥都得学着如何在京城扎稳脚跟。” “琴棋书画、礼仪规矩,上到面见天颜,下到接人待物,大到管理中馈,小到胭脂水粉,这些都是世家女所要学习的。这些事情繁杂又琐碎,不下苦功夫,是难以全部掌握的。” 不是给予一个人优越的物质、华贵的衣裳和尊贵的地位就算对她好,更重要的是给予这个人获取这些的机会和方法。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陆青黛又轻声问她,“所以,念安愿不愿意学呢?” 她勾了勾小姑娘的脸庞,跟她许诺,“念安若是要学,那姐姐就给你请最好的夫子来教导,但就算你不学,姐姐也不会让任何人轻贱了你去。” 记忆里的姑姑幼时也跟她说过一样的话,陆青黛下意识就对着顾念安说了出来,一时半刻还有些恍惚。 她对上顾念安的眼,有些模糊的影子闪过,而后消失殆尽,她听到小姑娘肯定的回答。 “姐姐我要学!”顾念安点头,抓着她的袖子一副心急的样子,“我想帮哥哥嫂嫂和姐姐,我想学的。” 陆青黛被她逗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让兰芝先带她去洗漱。 看着两人进了浴房,兰茵对她使了个眼神,她这才由兰茵帮着穿上外衣,“是谁来了?” “娘子,两个都在。” 第36章 就着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泪 叹了口气,走出卧房的时候,陆青黛就跟两个人的视线撞上。 顾京元手里端着一碗汤盅,言执玉则是拿着一碗燕窝,两个人明明站在一处,却显得格格不入。 陆青黛坐在屋里头会客的小圆桌旁边,垂眸整理自己的发丝,“明明两个都是读书人,怎么尽做不知礼数的事情?” 她这次难得的露出几分娇纵,对着一左一右两个男人不分先后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我怎么说都还是未出阁的娘子,两位郎君总是不提前知会一声就来,倒坏了我的名声。” 她如今半披着发,脸上未施粉黛,眼波流转间带着水雾朦胧的美,手指轻轻勾着发丝,实在是惹人心动。 言执玉知道她这话里的小心思,将燕窝放到桌子上,往她那推了一推,温声道,“了了放心,我让人瞧着,没人知道我们过来了。日后定会注意,你别生气。” 顾京元也连忙把为陆青黛熬的鸡汤放了下来。 陆青黛扭头,碰都没碰燕窝一下,径直伸向了鸡汤,只是喝了几口之后又忍不住轻叹起来,“今日你拒绝了和王家的婚事,你觉得王耀光日后会怎么做?” 顾京元知道这话问的是言执玉,所以没说话,只是眼神看向言执玉,想看他如何回答。 言执玉顿了顿,他想去揉揉陆青黛的头发表示安抚,但是却被她侧身躲开。 他看了一眼桌上离陆青黛更近的燕窝,然后回答,“王大人只忠于陛下,他想同言家联姻无非是想要巩固他的地位,得个同盟罢了。所以就算这婚事不成,这也不会损失我们任何一方的利益。” “只是此次话说的太重,难免损伤了两家和气,日后我会尽力补偿王家…” “所以你并不打算把他换下来是吗?”陆青黛微微抬眼,看着言执玉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失望。 言执玉有些艰难开口,为自己辩解,“把王家换下来,若是顶上的人是七皇子的人那不是白白长他人势力?” “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不是七皇子那边的人?”陆青黛微微皱眉,看着言执玉的脸庞,她说话的声音开始有些不稳,“你明明都已经拟好了参奏折子,难不成决定不参了?” “他同言家交好二十余年,此间从未参与太子和七皇子的党争,怎么可能是七皇子的人?了了,我知道他们对你的态度有所不恭,我对此也很生气,可是你不能因为如此就把他们安上七皇子一党的帽子。” 言执玉不明白为什么陆青黛就那么确定王耀光是对他们不利的人,明明王耀光就只忠于陛下。 他虽然不解,但是言语间还是温和,温言细语的跟陆青黛解释着。 陆青黛站起身,发丝垂落在胸前,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言执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眼眶就忍不住的发酸。 她低下头,平缓了好一阵呼吸,这才开口,平静的像是悄无声息的水面,但是却透露出满满的悲哀来,“阿玉,你从来都不认可我,之前是如此,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改呢?” 言执玉手都开始微微发起抖来,他火速回想了一下刚刚的话,即便还有无厘头,但就已经低头道歉了,“了了,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哪儿的话又说的不对了,你别生气,我怎么可能会不认可你呢?” “不,你从未真正认可过我。” 陆青黛抬起头,看着言执玉,簌簌流泪,珍珠似的泪滚在她微微泛粉的面颊上,显得小娘子格外娇美可怜。 她一字一句,像是刀凿在言执玉的心上,“阿玉,把我当成一个势均力敌的人看待很难吗?之前我等你一起做糕点,你学业繁忙不愿陪我,你便指责我不去学琴棋书画,不去找旁人,把我当邻家妹妹一样教训……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后宅里学习的东西跟你在太学里学的一样多。” “即便我跟你说了缘由,但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在意的事情放在心上。” “哪怕我这一路上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跟你说了我不放心王耀光……你还是觉得我在跟你闹脾气。” 陆青黛的眼里闪着泪光,昂头看着言执玉,她尽量保持着平静开口,但是声音里还是压不住的委屈脆弱。 “当初我让顾家跟我一同上京,从胜溪到京城,他们就敢跟我走。我同他们才认识多久,我同你又相识了多久……阿玉,朝堂不止是男人的,我也不是你的附庸。” 陆青黛指了指桌上的燕窝,“把它带回去自己喝了吧,想必你离了朝堂太久,爪子都温吞了些。” 她的泪还挂在眼眶边上,但是语气已经开始清冷凌厉了几分。 “我给你机会,你自己去查清楚王耀光的身份,或者你不查,你就静静等着他露出马脚来,到时候你再来跟我对质。”陆青黛微微抬眼,她此时已经控制好了情绪,整个人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来。 虽然她的鼻尖和脸颊还微微透着粉色,但是言执玉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陆青黛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若是说先前的眼神中带着刻意的疏离和冷淡,那现在就是赤裸裸的失望。 他被兰茵给请了出去。 兰茵甚至还没忘记把那碗燕窝端出来。 言执玉就那么无措的站在门口,任由秋风吹凉了他的眼眸。 “郎君相信我吗?” “什么?” “我说王耀光王大人是七皇子的人。” “相信,我当然是相信娘子的。”顾京元走近她一步,用自己的衣袖笨拙的给她擦眼泪,而后才小声解释道,“其实我今日在宴席上就有好多疑问想问娘子,只是没想到娘子先和言大郎君吵起来了……” 顾京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话又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郎君有什么疑问?”陆青黛就着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抬着眼看他。 顾京元的指腹给她擦去眼角的泪,耳尖不自觉染上一抹绯红。 “我、我只是想不明白,王大人好歹也是一方郡守,怎么一点儿气魄都没有?” 甚至比不上刘富的谱儿…… 顾京元结合之前陆青黛的话又问,“而且,他既是七皇子的人,那想和言家联姻是不是想拉拢言家?若是这样,那娘子你会不会有危险?若是他们报信给了京城,京城中人提前猜到了娘子的身份,那陛下会不会继续用娘子去制衡太子?” 只是王耀光看样子是没有认出陆青黛来。 陆青黛听到这话,嘴角终于弯了弯。 仿佛看到自己辛苦播种的种子发了一点儿芽。 -------- 作者有话说: 言执玉只知道王耀光是陛下的人,忠诚于陛下,也清楚王耀光背后做的勾当,但是他是真不知道陛下会让自己手下的臣子帮助七皇子。 所以才会跟青黛执拗起来。 言执玉他跟顾京元不一样的是,他会下意识把青黛放在下位者去保护,而小顾对青黛更多的是对上位者的信服。 因为这是个长篇故事,所以他们肯定还有磨合的过程。 不会虐我们青黛的,几个男主肯定也各有优缺点,但我保证他们在青黛面前都是好的!!! 第37章 她是我的人 “郎君猜的不错。”陆青黛对他柔柔一笑,而后透过窗户看向外头的树,“所以郎君要保护好我哦。” 王耀光会对她做什么暂时还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顾京元看着眼角还微红的陆青黛点了点头,“娘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对娘子动手的。” 陆青黛嗤笑一声,似乎是在笑他过于单纯,“如今我们还在这儿,他们怎么敢下手?” “那娘子觉得他们会什么时候动手?” “自然是快入京的时候。”陆青黛回答的果断,“那个时候不在临江郡,我若是丢了死了可都跟他们无关。” 顾京元看她一脸平静的说出这些事情来,心里头都紧张的砰砰直跳。 “如果京中之人没有认出我,他们顶多威胁阿玉和王家联姻,一步步壮大七皇子的势力。可若是京中有人认出了我,那我想必就成了陛下威胁太子的筹码了……” 陆青黛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回首看见顾京元忧心忡忡的样子,她笑着宽慰他。 她的手拂过他的眉峰,轻轻地,带着一抹柔软的痒意。 “郎君不要太过忧心。”她轻轻按在他的眉尾处,柔声的给他指点迷津,“我的结局跟你无关,不管我怎么样,郎君都要走好自己的路。” 顾京元摇摇头,想反对,被陆青黛的手轻轻捂住,“寒窗苦读十数载,我希望郎君能够成为一个心怀百姓的好官,希望郎君能够改变贪官污吏、鱼肉百姓的现象。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懂得蛰伏和反抗。” 陆青黛微微靠近他,他鼻尖嗅到她身上的清茶香。 “我若是有事,那是他们不中用,与郎君无关。” “郎君不要想着为我如何,你如今还没考取功名,在京城里难以出头,若是因为我的缘故又对上七皇子一党,那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所以在你没有真正掌握实权的时候,不想着为我做什么。” 顿了一顿,陆青黛又道,“能忍则忍,若真是忍不了了,要做就要做绝。” “郎君放心,不管日后我在不在,我都定会让人护着顾家周全。” 她这话说得认真,有点交代的意味,顾京元的眼睛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他抬手将陆青黛的手放在掌中,俊秀的脸上生出几分惶恐来,“娘子别说傻话,娘子定然会平安康健的。” 说着说着,他眼角蓦的掉下一滴泪来,正好砸中陆青黛的手。 陆青黛心里头突然开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许久,她将手抽了出来,往后退了几步,似乎在打趣他,“郎君当真是个爱哭鬼。” 顾京元垂眼,看见被青黛娘子挣开的手,他更委屈了,向前一步去拉陆青黛的衣袖。 陆青黛微微侧身,冲他摇头,“郎君还是不要对我太上心了……” “郎君不是说要等科考后再考虑你我之间的事情吗?”陆青黛小心的观察他的脸色,“所有的事情都等日后再说好不好?” 顾京元看着自己没拉上袖子的手,心里暗恨自己不争气。 又听见陆青黛明显把自己往外推的话语,他不依了,摇摇头,“娘子说了不会因为他们不要我的……那既然如此,我便是娘子的人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子一个人烦心。” “让我帮帮娘子好不好?” 他说的认真,看过来的眼神透着对她信任的渴望,陆青黛鬼使神差的就点了点头。 ---------- 来临江府里头住了两日,王耀光和他手底下的人并未有什么动作,跟见第一面的时候一样,招待的格外礼遇。 这日,天气晴好,兄嫂两个人带着顾念安上街预备去给小姑娘做两身新衣裳,陆青黛不想动,便在郡守府的后花园里散步。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后头有搬运的声音,她和兰茵兰芝便站在一旁观看。 就听见那里有个嬷嬷凶巴巴的开口,“你们都小心些,这可都是郡主特地带上京的,可不允许有半分损坏!” 听到郡主的称号,陆青黛慢悠悠的抬了抬眼皮,跟兰茵对视了一眼,而后就转身打算回房。 只是好不凑巧,她刚刚行至花满堂附近,就见一红衣华冠的男子搀扶着身边似乎有些晕厥的人,他们往花满堂另一头的碧月阁走去,浩浩荡荡的,好不热闹。 沈宴秋一只手搀扶着额上微微冒冷汗的人,见她行动缓慢,皱着眉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只是侧目的一瞬间,余光瞥见树下一抹清幽的身影,他心脏突的跳了一瞬,而后急急的回身,却只看见那抹身影的衣角消失在视野之中。 “表哥,我……我难受……”沈静腹痛难忍,沈宴秋只得将头扭了回来,大步流星的将人送到碧月阁中。 叫来大夫给她开了几副药,沈宴秋的一颗心都往外头飘去了,听大夫说沈静没事,他匆匆看了沈静一眼,快速回到刚刚哪个地方。 这儿假山横立,绕着庭院中的小湖在两边栽种了名贵树木,小路蜿蜒曲折,有曲径通幽之美。 沈宴秋怔怔的站在原地,紧紧盯着刚刚陆青黛站过的地方,手慢慢凝握成拳。 为何他身边又多出来一个酷似了了的身影? 莫不是老皇帝诚心找了这么多人来牵制他? 沈宴秋心口猛烈的跳着,他抬脚往那儿走去,空气中都是草木的味道,清新入神,沈宴秋招来身边的人,“去查查刚刚在这出现的女子是谁?” “不劳沈世子费劲了,那是言家的远房表亲。”言执玉突然从暗处现身,一身蓝色如意纹大袖衫,腰间别着香囊和玉佩,慢悠悠的走过来,跟沈宴秋说话的姿态得体中带着一丝不爽。 言执玉盯着沈宴秋略略上挑的丹凤眼,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她是我的人。” “是你的人,那我就更要查个清楚明白了。”沈宴秋不怒反笑,话里话外都是挑衅的意味,“毕竟,本世子最是喜欢抢你的人了。” “到底是喜欢抢我的人,还是单纯的三心二意,沈世子难不成还要再给我演示一遍?”言执玉啧了一声,看向碧月阁的方向,“看来陛下所封的这个静则郡主已经对沈世子芳心暗许了吧……” 言执玉皮笑肉不笑,“怪不得了了对你的感情不深,爱沾花惹草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呢?” 沈宴秋的脸耷拉下来,他隐隐有发怒的迹象,只是缓了一瞬,他又重新开口,“我早就同了了解释过那是误会,她就算没有原谅我,也没有不许我见她,不是吗?” 言执玉咬了咬后槽牙,“若不是跟着殿下,你以为你能进的了陆府?可别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被陆伯伯赶出来的。” 沈宴秋真的很想一脚踹到言执玉那张嘚瑟的脸上,他的眼神略略下瞟,看见言执玉腰间的香囊,不免又多了底气,“了了的墨宝可是全都在我这,不像你,怕是只有一个香囊可以聊以慰藉了吧。” “是啊,不像沈世子美人不断,身上的熏香怕是都有好几种呢。” 言执玉摸了摸香囊,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 两个人离着不过七八步远,之间暗礁涌动,互相看不顺眼,若不是因为这是郡守府里头,怕是已经真刀真枪的打起来了。 沈宴秋还想说什么,言尧便出声提醒言执玉,让他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主子,到娘子中午用午膳的时辰了。” 言执玉点头,又瞥了沈宴秋一眼,“你最好别派人过来,我可不乐意埋你的人。” 第38章 可我是彻头彻尾的太子党 言执玉的话过于狂妄,沈宴秋盯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继续吊儿郎当的吩咐身边的人,“没听见吗?去查,定要将那位娘子查的十分详细明白才好。” 丝毫不顾忌言执玉还能听见。 言执玉往望桂楼里头走,他手下的人牢牢的守在了门口,惹得沈宴秋撇撇嘴,“就这么几个人,也想防住我?言执玉,你最好自己亲自把人看好了!” 沈宴秋说完,径直回了碧月阁,沈静好歹是他的表妹(ps:表妹堂妹作者分不太清楚),他还是得把人看好了。 免得落得个病痛难受的。 他这边关心着沈静的身体,兰茵兰芝那边就一刻不停的说起他的坏话。 “娘子,虽然言大郎君做错了事,但沈世子做的更过分啊!这半年里纵情声色,是个世家小姐就要调戏一番,悠然娘子都气的不行,好几次想要教训他一顿为娘子你出出气呢!” 兰芝板着脸,很严肃说起沈宴秋来。 “况且当年他哄骗娘子,若不是我们提前知晓了那事,娘子这一生可就被他磋磨死了……” “娘子可千万不能原谅他,莫要又被他哄了去。” 她们愤然说着,没有注意到陆青黛看她们的眼神充满着‘我就知道’的温柔。 她开口,“我不过是言家和顾家的远亲,你们是阿玉特地派来照顾我的侍女,什么沈世子,什么原谅?我一贯不晓得。” 陆青黛脸上都是云淡风轻,兰芝兰茵对视一眼,随后喜笑颜开。 “是,娘子可不认识什么沈世子。奴定不会让他搅扰了娘子的半分清静。” 陆青黛略点头,而后便看见站在廊前的言执玉。 不得不说,言执玉生得一副好样貌,芝兰玉树,遥遥看着他的衣裳随风飘摆,陆青黛心情都好了几分。 她一贯是温和的,即便前两日才和言执玉争执过还将人赶了出去,但是此时见到她还是能够笑着喊他,“阿玉,你怎么过来了?” 言执玉走近她,走动间露出腰间的香囊,“顾京元被我支走了,今日我想和你一起用膳便过来了。” “你不支走他也可以过来用膳。” “我贪心,不想留旁人。” 一旁的兰茵兰芝:“……” 也是无语住了。 她们将午膳端到了内室的桌上之后就被迫识趣的退下了,只余他们两个人在室内。 不过门窗都开着,里头要是传唤,她们也听得到。 言执玉脸色这才舒展了几分,他给陆青黛布菜,一边注意她的神色一边开口道歉,“了了,前两日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长久以来一直没有好好正视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给予你足够的尊重,这些都是我的不对,我日后改进,了了监督我好不好?” 陆青黛夹起一根芦笋,咬了一口,没有答他的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言执玉知道她是默认了,也没有得意忘形,而是给她理了一下搭在桌上的袖角。 他的手指修长,离她的手只有几寸的距离,可他也只是抚平了她的袖角,而后给她夹菜。 “沈宴秋这几日可能会派人过来,晚间兴许会有些动静。” 当陆青黛用完饭,言执玉就下意识的递过自己的帕子想给她擦嘴,但是手刚伸到一半又顿住。 了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不能再像幼时一样对她。 陆青黛却懒得弄脏自己的帕子,轻笑一声接了过来。 “了了要不要让他发现你?” 言执玉看见自己帕子被她拿在手上,如水葱一般纤细白嫩的手指搭在颜色略深的墨绿色帕子上,显得格外美丽。 陆青黛瞪他一眼,“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明知故问有什么意思?” “那就好。” 言执玉难得腹黑的应了一声,陆青黛将帕子丢还给他,眼神有些揶揄,“今日王大人要给他们设宴,我不想去。” 她才不想这么快就跟沈静碰上面呢。 “好。” “让顾二郎君去,让他见见世面。”陆青黛有意先将顾京元暴露出来。 她要提前沈静和顾京元的见面时间,让顾京元多少有点防备,免得日后都不知道该找谁麻烦。 陆青黛又添了一句,她的语气有几分担心,“你跟王大人知会一声,不许让沈宴秋欺负他。” 听到这句话,言执玉的眼神有些复杂起来,而后将帕子收好,点了点头。 “了了当真是对顾京元青睐有加啊…” 他皮笑肉不笑,表情着实勉强。 陆青黛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笑来,“那是自然,顾二郎君可是我的人。” “那我呢?我是不是……你的人” 言执玉看她,她的笑容明媚娇艳,面颊微粉,说起顾京元的时候眼睛微亮,跟以前看他的表情很相像。 “我希望你是。” 陆青黛的手点了点他的胸膛,粉嫩的指尖划过他的心口,带来酥酥麻麻的痒。 她笑着拂上他的脸,流露出几分可惜的神色来,“阿玉,我知道你肯定会帮我对付七皇子一党的,毕竟他们欺负我……但言家常年中立,不可能因你一言就改变支持太子。 你们言家如今即使有所偏颇,但还是忠心陛下的。 可我是彻头彻尾的太子党。” 陆青黛笑靥如花,格外动人,言执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着她的红唇一张一合,有些听不进她的话。 他有些分神的想,了了希望他是她的,那他是不是也不算完全失败? 他是不是还有一争之力? 即便可能没有名分,但能长久的陪伴在了了身边不是? “那是不是只要我说服了言家上下支持太子,我就是你的人了?”他一本正经的说出最恋爱脑的话来。 陆青黛没有立即点头,她首先改正了言执玉的措辞,“不是支持太子,是支持我的抉择。” 只有言执玉跟她一条心才是她的人。 因为只有这样,言家才算是真正的为她所用。 她的指尖又划过他的脸颊,“只是阿玉如今无官无职,在朝堂上怕是没有什么话语权。这样的阿玉我要来又有何用?” “朝堂事务繁多,我怕重蹈覆辙。”他还是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生怕自己又会犯错。“入仕为官,就不能像现在陪你了。了了你又是个多情的,万一我失宠……” “那你留下,等哪日七皇子认出我,老皇帝把我许给他,阿玉你再陪我一块下地狱。” 陆青黛露出一个略带诡异的笑,她的手微微下移,按在言执玉的脖颈处,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他的喉结,惹得言执玉不敢呼吸,红了一大片。 陆青黛手略微重了几分,呼吸离他很近,有一点威胁的意味,“这样的结局阿玉可满意?” 第39章 巧舌如簧,怪不得言执玉那人器重你 沈静在房中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身边的春桂春梅便开始为她穿衣打扮,一边打扮一边轻声告知她,“郡主,世子刚刚派人递来消息,说今日郡守府设宴,还望郡主赏脸。” 沈静看了一眼铜镜中面色有些惨白的自己,横眼看向春桂,“既然知道要设宴,你还不替本郡主梳妆?” 她盛气凌人,脾气越发的大了。 春桂吓得不行,一不小心就要扯痛她的头发。 “哎呀,你做什么?”沈静一巴掌就要打过去,春梅忙不迭的护在春桂前头,脖颈处被沈静扇了一道红痕。 她堆着笑,哄着沈静,“郡主莫要生气,春桂手笨,这种精细活她做不明白,奴为郡主梳妆。” 沈静冷哼一声,想到现在无人可用,便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她的性子本就有些骄纵,如今到了自己写的小说里头,理所当然的就把自己当成了世界的中心,加上她自以为一切都是按她写的剧情发展的,更是越发的嚣张了。 在沈宴秋面前还会收敛着几分,展露小白花的单纯美好,可一旦没有旁人看着,她的巴掌就不由分说的落下来了。 “奴看郡主穿这件粉色衣裳更显气色,不如今日穿这件赴宴吧?” 春梅的手轻轻的去捋顺沈静的头发,将刚刚春桂弄毛躁的地方重新打理好。 她试探性的开口,想要哄沈静高兴。 但沈静只是冷笑一声,继而摸了摸自己身上浅色的衣裳,“你懂什么?” 春梅立刻缄口不言,待给沈静上妆完,她看向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跪在一旁的春桂。 “郡主还未用膳,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喊李嬷嬷她们传膳吗?” 见春桂抖着身子跑出去,沈静嫌恶的看了她一眼。 沈晏秋过来带她去宴席的时候,沈静已经装扮好了,一身水绿色锦缎衣裳,鬓边簪着碧玉色配饰,回首看他的时候沈晏秋怔愣了好一瞬。 他下意识想去摸她鬓发边的碧玉配饰,却被沈静的声音打断,“表哥。” 她的脸上欲拒还迎的神色很明显,嘴角是上扬的,眼角眉梢里有几分得逞的意味。 沈晏秋看她的眼神暗了一瞬,而后清了清嗓子,“走吧,带你去宴席。” 他们二人到宴席的时候,王耀光和张师爷已经在殿内了,他们一侧坐着一个眉目端方,十分有书卷气的男子。 他的眉眼好看,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穿的衣裳虽然不算华贵,但是得体合身,更显出几分少年蓬勃的朝气来。 见他们来了,此人跟着王耀光起身行礼,他的目光没有逾矩,举手投足之间能窥见他的礼数。 像是在阳光下茁壮成长的凌云木,让人心向而往之。 沈静定定的看着他,精心装扮的妆面都掩盖不住她的失态,她嘴巴微张,看着顾京元,莫名的感到心脏微微抽痛。 那张脸她好像见过,但是没有一点儿印象。 可要是说她没有见过,她的心就像被人用力按压住一样,浑身散发着紧绷的疼痛。 她目不转睛,跟在沈晏秋后头的步伐顿住,还是春梅摇了摇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免了他们的礼。 “静则郡主当真是花容月貌啊!”王耀光笑着等他们坐好,这才开始恭维起来。“不知郡主打算在这儿待上多久?” 王耀光看着沈静,眼里倒是有几分赞叹,只是语气中多少带着些恭维。 “沈世子和郡主一路风尘,定要在我这好好歇息,看看我们临江郡的美景才是。” 王耀光跟沈晏秋说话打着官腔,没有跟言执玉说话自然亲近。 兴许是因为沈晏秋是太子的人吧。 王耀光虽然是中立党,但因为陛下的密令已经隐隐偏向七皇子了,自然不愿和太子党有过多牵扯。 沈晏秋笑着喝了一口酒,斜眼看向王耀光,“王大人盛情难却,本世子自然会携郡主多待些日子。” 王耀光笑一僵,就听见沈晏秋开始挑事。 “今日大人说给本世子办接风宴,但依本世子看,你这接风宴办的有些不够意思啊……” “世子……”王耀光正要开口解释 沈晏秋的酒杯掷在大厅中央,他手微微一抬,活动了一下手腕,“哎呀,我手当真有些滑了,连酒都拿不稳了……王大人不会怪本世子失礼吧?” “怎会怎会……” 王耀光正想说两句缓和缓和气氛,沈晏秋又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顾京元。 他略一昂头,有些轻蔑,“听闻顾举人是言执玉带到郡守府的?” 看似淡定,实则暗自掐着自己大腿让自己镇定的顾京元:“顾某一届平头百姓,今日有幸得见世子。” 看他行礼说话都不卑不亢,沈晏秋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微微靠后躺在椅背上,下巴抬了抬,指向中间泼了一地的酒杯。 “那便有劳顾举人为本世子送还酒杯了。”他微微带笑,看着对面站着的顾京元,戏弄的心思很重。 沈静静默在原处,她就坐在沈晏秋旁边的席位上,此时小口小口的喝着杯中的葡萄汁。 虽然心里心绪起伏,但是她面对此刻气焰嚣张的沈晏秋还是不敢多发一语。 此刻顾京元孤零零的站着,看着掉落在中间的酒杯一言不发。 他当然知道这这是折辱的意思,也听青黛娘子讲过沈晏秋和言执玉不对付。 现在沈晏秋对他发难,明着是欺负他,其实暗自里是在跟言执玉较劲。 这一刻他孤立无援,看到沈晏秋有些兴味的表情,他才意识到,执棋者叱咤风云,满盘凌乱,棋子只能自救。 他如今甚至算不上一颗棋子。 只是贵人间的玩物。 他此刻才看懂今日赴宴之前青黛娘子看向他的目光。 那是一种担心夹杂着无奈的目光。 她和言执玉都没来,只让他一个人来,是因为早已预料到了吗? 顾京元思绪万千,凝眸看向地上的酒杯,突然笑了。 “酒杯既已落地,便是不洁之物。” 说完这一句,他转头看向王耀光,微微颔首示意,“不洁之物怎能还叫世子再用? 还望大人为世子换一桌席面,也好全了礼仪规矩。” 他虽然紧张,但好在还是顺利解决了局面,惹得沈晏秋轻嘲一句,“巧舌如簧,怪不得言执玉那人器重你。” 顾京元重新坐下,隔着几个给沈晏秋换席面的侍女跟他对视,“世子谬赞。” 第40章 你把了了还给我! “顾举人学识渊博,满腹经纶,莫说言大郎君,就连本官也是钦佩不已啊!” 王耀光受了言执玉所托,又因沈宴秋乃太子党之人,故而他定然是要帮着顾京元说话的。 沈宴秋咳咳两声,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来。 “顾举人嘴皮子确实不输给他,只是我瞧着也不像多有学问的样子。莫不是言执玉看你长得不错,打算用你去拉拢哪家的世家娘子?” 他手里把玩着新上的酒杯,嘴角笑着,看向顾京元的眼神却带着些许恶意。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举人,给他的感觉跟翻版的言执玉一样的。 只是一个狠辣成熟,另一个还略显稚嫩。 都让人格外讨厌。 “三朝科举选贤能,万士竞争独木桥,顾某能中举人已属万幸,此次赴京只为磨砺自身。” “何况容貌乃父母所予,各有千秋,世子何以断言顾某之貌必入京城贵人之眼?” “言大郎君对顾某有提携之恩,顾某更是已有心上人,日后婚姻嫁娶自有家里兄嫂做主,不必世子多加费心。” 顾京元答话的时候手心里都紧张的冒汗,他本能的想要逃离这个让他不甚舒适的地方,但是心里却也知道这是日后的必经之路。 他捏了捏自己的虎口,端着笑看向沈宴秋。 沈宴秋对此不屑一顾,恶劣的开口,“顾举人倒是对自己很有自信,只是不知等入了京,见惯了京中繁华,你还会不会记得今日自己的骨气……” 沈静的心中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敲击过一样,一阵钝痛袭来,让她忍不住捂住胸口,微微皱起眉头。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觉得有些委屈和愤怒,同时也感到一丝不甘。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走了一般。 一旁的沈宴秋又饮了一口酒,看见沈静盯着顾京元久久没有动作,一旁春梅给她夹在小碟子的菜肴几乎都没有动过。 沈宴秋脑中有些似曾相识的记忆传来,当时的他刚暂住进陆府不久,陆青黛和言执玉还没有闹掰。 两家宴席上,了了就是这般专注的看着言执玉,旁边的动静都不会影响她的目光。 仿佛天地之间,星河舞动,她的眼里只有言执玉一人。 虽说后来他自己成功上位了,言执玉那小子甚至还没见到了了最后一面……可独独不见言执玉,不也直接说明了陆青黛对言执玉的感情最深吗? 他盯着侧脸和陆青黛有几分相似的沈静,捏筷子的手都用力到泛白。 “怎么,郡主也觉得顾举人不错?” 他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着,侧身看向沈静,话语间的冷意让沈静下意识就收回了视线。 沈静只觉得背后有些许发凉,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扫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她确实对顾京元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但是如今的局势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 “郡主年纪尚小,等日后招了郡马,若是真喜欢顾举人,大可再将他招到府里。”沈宴秋满不在意的又打量了一眼顾京元,嘴角噙着几分轻笑,“我瞧着顾举人嘴皮子好,招到府里也好给郡主解闷。” “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沈静不知道他这话说来到底是在针对对面那个顾举人还是她,一时之间茫然无措的看着沈宴秋,轻轻咬着下唇,一副可怜无助的样子。 “表哥……你别胡说……” 她说话有些吞吞吐吐,顾京元这才将目光挪到了她的身上。 看见她的面容以及和沈宴秋之间若有若无亲昵的关系,顾京元的眼神暗了暗,心里止不住的都是冷笑。 随即便在沈静还没有开口的时候直截了当的起身回绝,“皇亲贵胄,顾某不敢高攀。还望世子、郡主勿以顾某取乐。” “既然你担心自己的出身,那明日本世子就替你寻一个家世相当的娘子,本世子亲自给你做媒,如何?” 沈宴秋就是不喜欢看到顾京元这些人一副假惺惺的面孔,天天都是礼义廉耻,背地里却把他喜欢的小娘子勾引的不成样子。 之前言执玉是,如今顾京元的样子也是。 虽说他现在对沈静更多的护犊子的感情,可是顾京元实在跟当年的言执玉一样的不要脸! 他们虽然长得是不一样的脸,但是气质相近,顾京元比言执玉还多了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气,沈宴秋看着着实心烦。 “顾某已有心上人,不劳世子费心。” “若是我硬要将人塞给你呢?” 沈宴秋懒懒开口,像是要跟顾京元唱反调唱到底。 “那顾某只能……宁死不从了。” 顾京元说完,定定的看着沈宴秋,他的手微微颤抖,但是话语和眼神都铿锵有力,没有一点儿迟疑。 这反倒让沈宴秋心里的火更旺了几分。 他正准备回击,正中央的王耀光却在此时开口当和事佬了,他堆着笑,给沈宴秋敬酒,“世子,顾举人初出茅庐,难免不懂规矩,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和他计较。 还有顾举人你也是的,世子性子一向洒脱爱闹,这是逗着你玩呢,何必这般紧张。 都把气氛弄生硬了……” 王耀光又将暖场的话说了不少,听的沈宴秋都不耐烦起来了。 他索性盯着一旁的沈静看,见她低头吃着东西,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微微挑眉,声音压低了几分,“怎么,你们女子都喜欢这样的小白脸不成?” 沈静嘴里的东西霎时间就掉到了餐盘里,着实有些不太优雅。 她赶忙擦了擦嘴,为自己辩解,“表哥不要胡说,我只是觉着这位顾举人莫名有几分眼熟罢了。” 就是冥冥之中感觉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更近才是。 “呵” 沈宴秋听到这个理由冷笑一声,不再理会沈静,反倒对帮顾京元说话圆场的王耀光发起了诘问。 “郡守府既然是为本世子和静则郡主办接风宴,王大人难道不觉得这接风宴办的过为简单了吗?”沈宴秋抱胸环看了一圈,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听说前几日言家来的时候,接风宴热闹非凡,就连王大人自己都亲至门口迎人呢!” “怎么,是本世子和郡主不配拥有这个待遇吗?” “还是说,王大人单纯的对我沈家有什么意见?” 王耀光都快哭了。 “世子啊,这真不是老臣我有所偏颇,我怎么会对沈家有什么意见和看法呢?” “言大郎君那儿我是派人请过的,他说有事便让顾举人代替他过来。言家沈家两家来的时候我安排的菜肴和丝竹歌舞一样不差啊!” 沈晏秋哦了一声。 然后问出王耀光最不想听见的话来,“那今日怎么不见王十二娘子献舞?” 王耀光的手都抖的不行。 郡守府是有护卫守候的,这样私密的事情,沈晏秋他为什么会知道啊!! 他额头上瞬间滴落下大颗大颗的汗珠来。 沈晏秋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打算真的要那王十二娘子出来,看见王耀光一脸心虚的表情,他笑了笑。 “只是我也许久不见言执玉了,如今还颇有些想念呢,不如散了这宴席,王大人带我们去四处转转?” 他强势的开口,王耀光拒绝了几次都被反驳回来了。 无奈,只好暗中先派人告知了言执玉那儿一声,这才陪着笑带沈晏秋起身。 沈静的手笼在袖子里,掐了一下自己。 她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言执玉了。 还以为要找机会偷偷和他接触呢。 沈静长舒一口气,转头低声问了问春梅,“我的妆面可有何不妥?” 春梅看了一眼,回道,“郡主妆面并无不妥。” 沈静闻言摸上自己的脸,她这张脸可是根据原女主的外貌描写改动的呢,她瞧镜子的时候自己也很喜欢。 文中言执玉痴情,她顶着和陆青黛那个病秧子有几分相像的容颜,就不信言执玉会不心动。 她跟着沈晏秋起身。 名义上是四处逛逛,实则脚步分外有目的的往言执玉所居住的花满堂走去。 只是众人刚走到后院不远处,就听见有琴音传来。 那琴音悠扬婉转,如高山流水般动听。 琴音刚传了几声,言执玉抚琴的手就被陆青黛按下。 她一手按在言执玉手上,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弯腰看他的时候粉面桃花,眉眼含笑,眼波流转间似有万千风情,又有些勾引人的意味。 她轻声说道:“阿玉的琴音过于正经了,配不上我的舞。” 言执玉嘴巴轻张,想要为自己辩解,但话还未出口,就见陆青黛的袖子轻轻扇在了他的脸上,一阵暗香袭来。 他抬手要抓她的袖子,陆青黛却一个转身转到他身后,娇俏地笑道:“你这调儿低了几分。” 说着,陆青黛伸出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去弹琴。 她的手刚一收回,言执玉的手便迅速接上,继续弹奏着刚才的旋律。 他一边弹着琴,一边转头看向身后的陆青黛,眼中满是宠溺和温柔。 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天作之合。 琴音缠绵悱恻,轻快悦耳,带着缕缕的情动。 陆青黛随风而舞,她今日的发髻简单,只有鬓边簪着一朵淡粉色芙蓉花,素衣之上只有一层渐变的粉色天丝披帛。 她柔中有劲,腰肢盈盈一水间,月光之下她舞动的衣裙都透着光。 外头人的脚步早就在望桂楼外驻足。 琴音的间奏颤了颤,陆青黛窈窕身姿灵动婉转,手中的披帛似是有生命力一般,亦幻亦真。 玉指挑琴,一向清冷如玉的人奏出落花流水,虽不似平常的大气磅礴,但音色柔和,柔若山间清风,多了人间繁华。 陆青黛浅笑回眸,一条水袖在言执玉面前轻撩,言执玉只觉先是传来一缕淡淡的香气,而后面上一股清风。 他不由失笑。 面前人身轻如燕,反身下腰,她素手捏着裙摆,起身之时犹如云雾缭绕,莲花一旋。 陆青黛戴着面纱,轻歌曼舞间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远远看着,她的身体柔若云絮,乌发美眸,婀娜迷人。 不用想都能知道她的腰肢该有多么柔软。 门口的沈静面色变得难看起来,目光中隐隐有了不善的意味。 沈晏秋却是愣在了原地,半晌未有动作,只是痴痴的的看着前方。 仿佛被定格住一般。 粉色披帛轻轻飘落,半遮美人面,陆青黛足尖轻点,将一段披帛顺着舞姿往前一带。 言执玉微微抬起眼眸,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任由披帛轻轻地附着在他的琴弦之上。 而后继续心无旁骛的为她伴奏。 舞势随风散复收,一曲罢,言执玉执起掉落的披帛,粉色天丝一圈一圈缠在他掌中。 他将人拉近。 叹了口气,给人理好鬓发之后,他斜着眼看向门口,“倒是不知沈世子什么时候竟有了偷窥的癖好。” 陆青黛被他遮的严实护在身后,他正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掌中的披帛。 没被缠上的那一段正贴着他的衣衫随风摇曳。 “言执玉!”沈晏秋大踏步的走到里头,拳头紧紧的握着,看着言执玉的眼神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去。 他脸上神色复杂,眼睛里猩红一片,配上一身红衣,看起来莫名的破碎。 “你把了了还给我!” “什么了了?沈世子怕是误会了吧。”言执玉将人挡的更加严实了,他不耐烦的回沈晏秋道。 “莫要见着一个像了了的就要上前质问,你那府里头不知养了多少和了了相似的人。” 言执玉无视沈晏秋的眼神,跟往常一样呛他,“我跟你说过了,她是我远房表亲,是我的人。” 身后的陆青黛闻言捏了言执玉一把。 言执玉防不胜防,只能一只手背过去将她的手包在掌中。 “你胡说!!” 沈晏秋想跟他身后的陆青黛对视,却被死死挡着。 言执玉冷笑一声,看向门口确实跟陆青黛有几分相像的沈静,他笑着道,“想必那位就是静则郡主了吧。” “果然和了了最为相像。” 言执玉的漫不经心的说出最扰乱人心的话来,“听说你们这一路上相处的不错。” “今日沈世子还为郡主亲自上街买了点心呢……” “怕是日后见到就该叫世子妃了吧?” 第41章 忍不住,她凑上前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被言执玉这样打趣,沈静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看着他一身华服将身后的女子护住,眉目慵懒的挑衅沈宴秋,她的视线就忍不住的被吸引。 “了了,了了,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沈宴秋不理会言执玉的嘲讽,开始软下声音求着言执玉身后的女子出来。 陆青黛没应声,而后听到了系统的播报声。 【系统任务:沈宴秋的好感度加1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90以上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1点的生命值】 【沈宴秋当前好感值:82】 【顾京元当前好感值:83】 【言执玉当前好感值:89】 听到目标对象的好感值有所上升,陆青黛才松了口气,她今日这舞也算没有白跳。 一次性跳给了三个目标对象。 沈宴秋还在喊,陆青黛轻轻晃了晃言执玉背在后头牵她的手,“阿玉,我有些累了。” 言执玉点点头,然后看向站在门口凝眉思考的顾京元,喊出了他的名字,“顾京元,劳烦你帮我把人送回去。” 沈宴秋的目光一滞,不可思议的往后看去。 顾京元上前来,越过沈宴秋,笑着向陆青黛伸手,将她从言执玉身后给轻轻带了出来。 他扶着陆青黛,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娘子今日又贪凉了,穿这么少,言大郎君也不知道照顾好你……” 得以窥见陆青黛带着面纱的半边侧脸,沈宴秋上前几步就想拉住陆青黛,“了了!” “了了,是我啊,你忘了我吗?” 他死死的盯着陆青黛看,完全失去了在酒局上从容自信。 陆青黛顿了顿,似乎是想要转过身来,可惜下一秒言执玉就拦在了沈宴秋的视线之前,“沈世子认错人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人?!” 沈宴秋的手就要往言执玉身上打去,似乎是想把所有阻碍他的人给解决了先。 只是言执玉虽然对外的形象一向清隽淡雅如贵公子,但还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他是正儿八经学过武的,跟沈宴秋对上,虽然不一定能胜过他,但是也绝不会让沈宴秋占到什么便宜去。 言语间,他们两个就已经动了好几招。 沈宴秋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武德了,抽出腰间的软剑,径直就想要朝言执玉劈去,想要阻挡言执玉的攻势。 只是言执玉毫不畏惧,拂袖就将桌上的古琴抛出去隔挡他的软剑,继续挡在顾京元和陆青黛面前。 “言执玉!你给我滚开!!” 沈宴秋怒火中烧,新仇旧恨一股脑的爆发出来,此时不再留手,恨不得直接杀了言执玉为快。 身后的王耀光吓得老脸苍白! 他的梦中情婿!! “世子世子!有话好好说啊!” 沈静此时的脑子很乱,看着院子中央的四个人,她有些难以思考,春梅上前扶住她的时候都被她下意识推开了些。 “世子……”陆青黛此时喊出声来,在顾京元一脸茫然的表情之下,她缓缓回身,“世子怕不是认错人了?民女并非什么了了,民女是言顾两家的远亲。” 沈宴秋对上她的眼眸,持剑的手微微一松,剑尖晃动了一下,他看着陆青黛那双熟悉的眼眸,问出声来,“你怎么可能不是了了?” “了了,你莫要骗我。” 陆青黛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无措,跟看一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她上前一步将言执玉拉远了些,免得沈宴秋发疯,这才重新看向沈宴秋,开口为自己辩解,“我听阿玉讲过沈世子的事迹,因为担心世子误会这才避免和世子相见的。” “如今一看,世子果真误会了。” “我不是世子口中的了了。” “我不信!!” 沈宴秋的剑猛地掉落在地,他伸手想来拉陆青黛的手,可惜被言执玉和顾京元一人一边的挡着。 “了了,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沈宴秋根本就不愿意相信眼前的几人,他只是惶惶不安的担心陆青黛不认他。 他可以接受言执玉和这个劳什子的顾京元偷偷霸占着了了,但是绝对不能接受了了唯独不认他。 陆青黛眨巴了下眼,看向言执玉,好似有些慌张,最后小心翼翼的开口,“沈…沈世子……你认错人了……” 言执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乖,你先跟顾京元回去,叫人给你泡泡脚,记得要喝药。” 说完他扫了顾京元一眼,顾京元虽然暂时看不明白他们两个又布了个什么局,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先带着陆青黛走了。 沈宴秋想要追上去都被言执玉拦下。 “不是都说了,她不是了了吗?” 言执玉看他,即使沈宴秋眼里的杀意渐浓,他也不改以往和他说话的作风。 “还是说,沈世子是有什么收集癖?但凡和了了有几分相像的人,你都要沾染几分?” 只是沈宴秋此刻倒是冷静了几分,看向言执玉静静的观察他的微表情,“她若不是了了,你怎么会让她喊你阿玉?” 言执玉面色不变,“就许你随意让人喊你表哥?” 沈宴秋顿住,今日在郡守府花园里他抱起沈静时的画面突然闪过,那一抹清幽的身影更是挥散不去。 见他不反驳了,言执玉嗤笑一声,“沈世子少年风流,何必要束缚自己?趁早找到良配,让我吃你一杯喜酒才是。” --------- 而另一边,顾京元跟着陆青黛回到了屋里头,他没有喊把兰茵兰芝从顾念安那里喊来,而是亲力亲为的陆青黛身上铺了一层薄被,而后又倒来热茶,看着她喝下。 要不是陆青黛不许,他甚至都想趁着陆青黛喝茶的功夫添水给她泡个热水脚。 陆青黛整个人坐在美人榻上,被顾京元的那一层薄被盖的像个粉嘟嘟的团子。 顾京元在她旁边坐下,倒也不扭捏了,直接问出口来,“娘子为何不和沈世子相认?” “不想。” 陆青黛轻轻吹了吹茶,淡淡的回复,语气也略微冰冷。 顾京元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问。 “我今日的舞郎君可看到了?” 陆青黛喝了一口,便把茶杯放下,转头亮晶晶的看向顾京元。 顾京元不懂她对别人的感情,但是却明白她对自己的感情。 只要青黛娘子一如既往的对他,他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见到了,娘子的舞甚美……” 回想起月光之下那透着光的舞姿,顾京元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一瞬。 陆青黛的指尖点了点他的脸,“郎君怎么又脸红了?” “我……娘子欺负人……” 顾京元的手下意识的就往自己的脸上摸去,不免就触碰到陆青黛的手,他的手刚要撤回,陆青黛就笑着将他的手握紧了些,“郎君不让我欺负,难不成让外人欺负了去?” “听说今日沈宴秋在宴席上为难你了?” “什么叫宁死不从?” “谁要是硬要把人塞给你,你就收了,何必为了这些事情硬抗?” “就算要硬扛,也该等以后,此时郎君你羽翼未满,万一真被欺负了怎么办?” 陆青黛想到方才言尧传过来的消息,微微皱着眉头,有些替顾京元担心。 沈宴秋的脾性一向乖张,她是担心顾京元一不小心就被沈宴秋解决掉了。 “我、我不是硬扛,我是真的那般想的。”顾京元呢喃出声,想到刚刚在宴席上的尴尬局面,此时又面对心上人的指责,他的情绪到底是不能像之前一样稳得住。 被沈宴秋刁难的时候他还稳得住,会暗自告诫自己那是必经之路。 可到了陆青黛这儿,他就忍不住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来。 “我知道我做的不好,不能叫娘子满意,可若是我松口了,那我岂不是真成了攀附权贵的人?我是娘子的人…”说着说着,顾京元的眼眶唰的就红了,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快速。 陆青黛也是暗暗咂舌,她哭得快那是演的。 顾京元上辈子是水龙头吧?说哭就能哭的? “不许哭了”她叹了口气,捏了捏顾京元的双颊,“郎君做的很棒,我没有要训诫郎君的意思。” 她看着他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不由得心就软了,说话的语气更是轻。 “我知道我让娘子失望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是真的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娘子还不在我身边,沈世子他说话咄咄逼人,我怕我一松口,他就真的要给我塞人……” 想到宴席上自己战战兢兢的样子,顾京元身子就忍不住微微打颤,他抬起头看向陆青黛,跟她解释依旧是和声和气的,大气也不敢出。 陆青黛看着眼前的人,顾京元好看的眸子里蓄满了泪,白皙的皮肤此刻微微泛红,让人忍不住就想好好欺负他。 顾京元看过来的眼神更是可人,陆青黛感觉自己的心都乱了几分。 忍不住,她凑上前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而后在顾京元微微震惊的眼神中抱住了他的腰身,小手放在他后背轻轻的拍着,“郎君不哭,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顾京元抽泣声还未断,看见陆青黛身后的薄被垂落了一点,他的手就下意识的给她重新盖好。 这一下子倒是将人抱了个满怀。 顾京元半边身子都僵了。 他能感受到陆青黛的馨香和柔软,能感受到她的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更能感受到他被亲的脸颊发热。 陆青黛仰头看他,抽出一只手来给他擦泪,“我不是怪郎君,我只是希望郎君不要因为任何人放弃自己。” “沈宴秋不过用一个未有定论的赐婚就要郎君宁死不从了,那若是日后到了京城,郎君岂不是更容易被他们拿捏?” 陆青黛像哄顾念安一样哄他,时不时的抱抱他,搞的顾京元的耳朵都快红成辣椒了。 “郎君听话,以后还能不能随便硬碰硬啦?” “…不、不能了。” 顾京元的手虚虚的拢着她,说话也变的结巴起来,为了改变这种局面,他只好转移话题。 “方…方才王大人也在,沈世子、世子就喊娘子的小名,他会不会有所警觉?” 沈宴秋的反应实在不同寻常,王耀光定然是会怀疑的。 毕竟言执玉和沈宴秋之间的过节就只有陆家那位已逝的二娘子了不是? 陆青黛点头。 顾京元继续问,“那、那为何娘子还要让沈世子发现?” 当然是为了做任务。 “自然是为了多一重保障。”陆青黛答道,她从顾京元怀里出来,指了指桌上的茶水,顾京元立刻给她重新倒了一杯。 她没接,直接凑了过去,像一只小猫似的,顾京元小心翼翼的给她喂了半杯。 “既然王耀光已经对我有所怀疑,势必会采取行动。沈宴秋是太子母族,知道我不能落在王耀光手上,只有他发现我,我的安全才能得到最好的保障。” 顾京元想到沈宴秋和言执玉的身手,点了点头。 “言大郎君和沈世子的身手确实非凡,倒是我不善武艺,不能像他们一样保护娘子……” “人各有所长,郎君不要妄自菲薄。” 陆青黛抬手顺了顺他的头发,而后看到他还未平静的红耳朵,坏心思的碰了碰。 顾京元一个激灵,看向陆青黛,“娘子莫要闹。” “郎君害羞的样子格外好看,我摸一摸嘛…”陆青黛楚楚可怜的看向他,眼里头都是狡黠。 就在顾京元忍受不住要答应她的时候,顾念安从外头吭哧吭哧的跑了进来,“姐姐!姐姐!我和嫂嫂做了糖葫芦!” 顾念安手里拿着两个红红的糖葫芦,双丫髻轻轻摇晃着,歪着头看到自家二哥,有些奇怪,“咦,二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姐姐给你。” 顾念安跑到陆青黛身边,将糖葫芦递给她,而后把原本自己吃的糖葫芦送到顾京元手上。 “二哥,你的脸好红啊,跟糖葫芦一样红。” “天也不热啊……” 顾京元把糖葫芦塞回顾念安手里,留下一句‘我、我先回去了’,就连忙起身出了屋子。 -------- 碧月阁,沈静回来之后就久久的呆坐在窗前,看着底下沈宴秋疯了似的练剑。 她抬头看向天空,白月皎皎,万里无云,她不觉得美,只觉得后背发凉。 像是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她衣袖一甩,桌上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外头的春桂缩了缩脖子,春梅拍了拍春桂的肩膀。 看着满地瓷片,沈静微微喘气,她踩过那些碎渣子,看着底下的沈宴秋。 脑中闪过顾京元和言执玉的脸。 不要紧,不要紧,这已经是《替身》的剧情了。 一切都是她的。 第42章 几位郎君日后可否晚些来? 只是沈静虽然在心里这般安慰着自己,但第二日用早膳时没见着沈宴秋,她还是差点儿就要扔了筷子。 “表哥呢?”她看向一直跟着沈宴秋的护卫,她说话的语气已经不能维持往日的平静。 把对面的少平、少亮都惊了一下。(少是第四声哦~) “回郡主的话,世子他今日一早就去了望桂楼。” 少平低头向她回话,面上虽是恭谨,但是心里对沈静还是有几分排斥。 毕竟沈静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皇帝日后打算用来胁迫沈家的棋子,现如今仗着和陆二娘子有几分相似跟他们主子的关系不错。 可面由心生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这位郡主可没有陆二娘子半分和气。 他们也曾见到过她发脾气责打下人的情景。 只是他们做护卫的,万不得已不会多言。 沈静听到望桂楼就心慌,她正准备继续刨根问底,身旁的李嬷嬷就给她递上了一杯牛乳,打断她的发言,“郡主莫要心焦,先喝口牛乳养养胃。” 触上李嬷嬷提醒的眼神,沈静这才反应过来。 她很快的抿了一口牛乳,调整好情绪,这才重新问出口,“那表哥今日是不能回来陪我用早膳了吧?” “表哥昨日的情绪好像不大对,你们跟在表哥身边,要记得提醒表哥按时用膳。” 沈静脸上是这些日子来一贯温和的笑,跟少平少亮说话的时候不再焦急,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沈宴秋的关切。 少平少亮没由来的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是他们两个想不到闺阁女子的弯弯绕绕,只是毕恭毕敬的应了下来。 看到他们走了,沈静这才停下来用膳的动作,斜眼瞥向李嬷嬷,压低声音问她,“昨日那个女子身份,你可打听好了?” 虽然听到沈宴秋喊了那女子了了,但是沈静还是不愿相信。 毕竟一个在她的剧情里被写死的人,凭什么还能活过来? 李嬷嬷点了点头,小声回道,“听说是言家和顾家两家的远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来头。” “这些我昨日就已经听到了,你查了半天就查到这些?” 沈静冷嗤一声,“我要知道的是,她出身几何?籍贯在哪?家中还有什么人?” 心情郁闷着,沈静也不乐意继续用早膳了,看着李嬷嬷一副嫌弃的样子。 “母亲派你过来帮衬我,不是叫你在我旁边吃干饭的。这些消息都打听不到,本郡主要你何用啊?”沈静如今心焦,一心焦就忍不住恶言相向。 “郡主,不是老奴无用,是那小娘子也刚来郡守府里不久,实在是打听不出什么……”李嬷嬷开口为自己辩解,“只能知道她跟言顾两家人的关系都不错。” “言大郎君为她出气,顾二郎君对她处处照顾……” 沈静在李嬷嬷为自己辩解的时候突然伸出手抓住她,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顾二郎君?是谁?是昨日宴席上那个顾举人吗?” 李嬷嬷不明所以,连连点头,“是啊,是啊,顾举人这次就是准备入京去参加科考呢……” “他叫什么名字?”纵然昨日从言执玉口中听了一耳朵顾京元的名字,但是当时的沈静由于被众多突然的信息砸的晕头转向 ,一时间左耳进右耳出,早就忘了。 “顾京元,京城的京,状元的元。” ‘啪嗒’一声,沈静的眼睛瞪大,手滑落的时候带动了桌上的筷子,一时之间弄脏了衣裙。 春桂春梅忙上前给她清理,却被她推远了些。 沈静冷哼一声,眉头轻轻挑起,她撑着桌子慢慢起身,整个人看着不太正常的样子。 “竟然是他……” 她的指尖掐进肉里,把她自己掐的生疼。 顾京元。 这个她虽然没有见过,但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名字。 那是她来回筛选才决定出的第一个男主名字。 沈静还依稀记得《替身》里头的剧情。 那个时候‘她’已经和几个男主纠缠已久了,被各种的猜疑折辱,只有在顾京元那儿才能得到些许慰藉。 外头都是腥风血雨,动不动就要被这个抢那个夺的。 而新科及第的小状元郎那般的阳光平和,是值得停泊的港湾。 所以‘她’大胆的跟顾京元表明了心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爱意。 只是她想象中安稳的生活还没有过多久,状元郎羽翼未丰,根本敌不过外头几个男主的攻势,反倒因为百折不挠被罢了官,损了名声。 沈静不大记得后来小状元怎么了,只知道她替身里头的结局是美好的。 那小状元的结局一定也是好的。 沈静想到昨日看到顾京元时心里的悸动,她不由得更恨,指尖掐的更深了些。 她可没有忘记昨日顾京元为了那个心上人要宁死不从的事情。 顾京元竟然有了心上人? 他凭什么有心上人? 顾京元是她创造的,那么顾京元的一切都应该属于她。 包括情感。 --------- 一早起来就看见门口的三个大男人,兰茵的眉头不由得皱的死紧。 看了看天色,她郑重问了一句,“不知三位郎君可有什么要事?” 言执玉:“今日街上早起有卖糖人的,我买了些送来,小姑娘爱吃。” 顾京元:“昨…昨日怕娘子着凉,我炖了粥…” 沈宴秋倒是没说话,只是看着兰茵,似乎更加确信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把糖人递给了兰茵的言执玉,语气中夹杂着一些愤然,“你不是说她不是了了吗?兰茵怎么会在这里?!” 言执玉脸不红心不跳,淡淡瞥他一眼,“我将此人的消息告诉陆家了,陆伯伯便特地遣了兰茵兰芝过来照顾。” “怎么可能?陆伯伯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认下一个陌生人?还派兰茵兰芝过来?她们自幼跟着了了长大,怎么可能会服侍除了(了了)的其他人?” 兰茵接过了顾京元的南瓜粥,看了沈宴秋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世子,我和兰芝都是陆府的人,自然是听老爷和夫人的安排。” 随后她便要重新关上望桂楼的大门。 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兰茵又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笑眯眯应酬道,“几位郎君日后可否晚些来?如今辰时三刻,娘子还睡着呢。” 说完,不等几人有所反应,兰茵迅速敛下笑容,将门关上。 顾京元要回去温书,向两人微微点头示意便先离开了,丝毫不畏惧二人看他的目光。 言执玉则是瞥了沈宴秋一眼,轻笑,“怎么,沈世子是打算在这邂逅美人,再撬我一次墙角?” “言执玉,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沈宴秋怒极,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领,丹凤眼里尽是杀意。 “她到底是不是了了?!当年了了是不是没有死?!是不是你们两个串谋好了来骗我?!” 言执玉当真是不屑极了,鼻子冷哼一声,看着沈宴秋恼怒的样子微微挑了挑眉,“她是不是了了重要吗?当年的真相如何又重要吗?” “沈宴秋,看到你见到她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震惊和恼怒,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我当真是得意极了。” ‘砰’的一声,沈宴秋的拳头砸向他的脸,在言执玉的脸颊侧留下痕迹。 言执玉脸上一阵痛楚,他笑着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另一只手挡住沈宴秋的下一击。 “是不是你把了了藏了起来?你对她做了什么?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我?!” “随你怎么想。”言执玉将人往后推了一把,面上那副清高的样子看得沈宴秋手更痒了。“我说了,她不是了了。就算你觉得她是,那我觉得当初陆伯伯把你从陆家赶出去的决定真是无比正确。” “若殿下见到她,我想殿下的第一反应也是高兴失而复得吧。” “大理寺卿果然不一样,就连心仪的娘子也能怀疑。” 言执玉面带嘲讽,似乎是在嘲笑沈宴秋所谓的真情。 沈宴秋再次举起拳头要往他身上砸去。 只是这一次,言执玉侧头躲了过去。 他微微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以言尧为首出现了四个暗卫。 他们围着沈宴秋,将人缠的很紧,不给他突围的机会。 言执玉好言劝他,“沈世子与其惦记我的人,不如先把你的差事做好。你还要护送郡主进京,言某就不久留你了。” 说完,等那几个暗卫多多少少揍了沈宴秋几拳之后,他才笑着带人离开。 只有沈宴秋站在望桂楼的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一时之间变得茫然起来。 -------- 【沈宴秋当前好感值:83】 陆青黛起来的时候系统就给她播报了沈宴秋新增一点的好感值。 她嗯了一声,站起身穿上外衣,打开窗子透气。 【宿主,我也好奇,为什么你不跟沈宴秋相认啊?】 【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 陆青黛看了眼院中的桂花,闭眼轻嗅了嗅,清香无比、芳香袭人,让人被自然治愈。 【因为我喜欢他的时候他就不喜欢我了。】 陆青黛反问系统,【你不是熟系两个小世界的剧情吗?怎么还要来问我?】 【我是知道剧情……可我只是个不同情感的ai系统,就不允许本系统多问多学吗?】 【好好好】陆青黛失笑,放空自己跟脑中的系统对话,眼神不由得落寞起来。 【当初他刚进陆府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注意到他。我和阿玉分开后他一直安慰我照顾我,他教了我许多东西,陪我一天天练习琴棋书画,当时要学的东西很多,都是他一直陪着我。 我原本只把他当成一个哥哥看待,可他带我游湖、带我祈福、教我剑舞、我只要一开口,那些曾经阿玉没时间或是不愿陪我做的事情,他都愿意。 我爹娘都劝诫我不要把他当成治疗伤口的良药,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陆青黛幽幽的叹了口气,回忆着书中的前十六年。 她看见院中金黄的桂花一簇簇的随风摇荡,思绪就不由分说的将她拉扯到现实世界里。 沈宴秋的原型是她的早恋对象。 差一点就能够从校服到婚纱的人。 陆青黛微微抬头,将眼中的湿意压回,而后继续道,【可人又总是多变的。沈宴秋自负乖张,他从一开始喜欢我、对我好不过是因为阿玉喜欢我罢了。】 【他一直和阿玉不对付,追求我向我提亲,都是为了跟阿玉较劲。】 【就算他后来真的喜欢上我了又怎么样?】 【我不是他们任何一个附属物。】 感慨了一番之后,陆青黛才跟系统解释,【所以你不觉得,沈宴秋只配在我手里拿一个虐恋情深的剧本吗?】 又跟系统聊了一会,兰茵兰芝推门进来,看见陆青黛已经起身了,她们两个连忙过来,“娘子,你的病还要好生养着,怎么起来就吹风呢?” 兰芝过来关了窗子,兰茵端着早膳过来。 王氏牵着顾念安跟在后头,见她站在窗前,也担忧的喊,“妹妹妹妹,你多穿些,今日外头凉了些。” 陆青黛跟她问好,由着兰茵兰芝给她加件衣裳,三人才坐在桌前,王氏和顾念安都吃过了,此时陪着她。 “妹妹,昨天念安跟我讲诗的时候我闲来无事,绣了几幅花样子,你来瞧瞧可喜欢?”王氏听陆青黛的话这些日子都在认真的涂抹香膏保养手,也在很认真的向兰茵兰芝学习管家之道。 于是乎,整个顾家里,顾鹤乡钻研他的农作物,顾京元备战科举,顾念安认字念诗,王氏学习治理管家。 一家四口都像是小树苗一样,茁壮成长着。 其中兄嫂不必她操心,可两个小的就不一样了。 都是背过了学好了就要求夸奖的鼓励式人格。 陆青黛觉得自己要是再教他们几年自己以后回到现实世界就可以去考幼师资格证了。 陆青黛接过王氏递过来的匣子,里头好些绣品香囊,个个都精致有趣。 有把自己弄得满是桂花的小狸猫,有缠着弯月的梨花蔓,有小福娃抱着糖葫芦……个个都生动活泼,格外的讨喜。 陆青黛笑着抬头,对上王氏亮晶晶的眼神。 她眨巴了下眼,随即立刻赞叹道,“嫂嫂好厉害!嫂嫂真棒!” 第43章 面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王氏登时就喜笑颜开,看着陆青黛露出爽朗的笑来。 她紧接着给陆青黛介绍了好一会这些绣品,又笑着说起最近自己的心得,面上的神情积极明媚。 陆青黛适当性的给了她一点儿未来的建议,正准备问桌上的粥和糖人是哪儿来的,王氏眨了眨眼,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问道,“妹妹,我其实还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冒犯到你……” “什么事?嫂嫂但讲无妨。” 陆青黛侧头看她,心里也有些猜测。 王氏咽了口口水,“就是我们想知道京元如今和你是什么关系啊?他从小没怎么跟小娘子相处过,感情这方面傻愣愣的很,有时候说话会有些没规矩,万一惹你不高兴了,妹妹不要太过生气……” 其实这话一般都是嫁闺女的时候嘱咐夫家的,如今王氏对着陆青黛说出来,感觉自己跟嫁弟弟似的,脸上不免就臊得慌。 陆青黛忍俊不禁,好看的眼睛笑起来像两个小月牙,格外的迷人。 她亲昵的拉住王氏的手,道,“嫂嫂,我和郎君说好一切事情都等他科举之后再谈,若是到时候郎君变了心志,我也不会干涉。” “我啊,还是更想嫂嫂和念安陪在我身边。” 【王韵兰当前好感值:85】 得以王氏每天固定一点的生命值送上,陆青黛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松健康。 顾家一行人到了临江郡郡城之后,这两天一直都会结伴出去游玩,坐了江上小舟、品了巷间花酿、逛了长廊画舫,每天都在充实自己的眼界。 只是陆青黛轻易不会出门,她在外依旧是长久的戴着面纱。 今天想陪着顾念安到处走走,顺便给王氏等人挑选几件新衣裳。 她换了一身浅紫色紫藤花的衣裳,头发挽起,鬓边簪着同色系的紫色珠花,淡雅幽静,不会太过于出挑。 陆青黛戴着紫色面纱,牵着顾念安往门外走,只是刚到院门口,就看见不少人站在望桂楼的大门处,呈戒备姿势。 王氏和顾念安浑然未觉,正跟陆青黛商量着等会要去哪儿看看,“妹妹,上次我同小妹一起吃的桂花酿汤圆你绝对爱吃,等会儿定要好好尝尝。” “好,都听嫂嫂的。” 陆青黛看了守在门口的护卫一眼,有些眼生,不认识。 但是对方看过来的眼光却过分尊敬,陆青黛便也放下心来,转而看了一眼兰茵。 兰茵伸出三个手指头,表示三个人都已经来过了。 陆青黛看到兰茵一脸无奈的表情,便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再眼神问询,带着人出府。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飞檐弄瓦,一墙粉黛,轻歌曼妙,笛声奏和。 陆青黛她们刚到成衣铺子外头下了马车,她就知道被人盯上了。 “这匹料子拣鲜嫩的颜色拿上两匹。”她故作不知,笑着给顾念安挑布料。 顾念安摇摇头,扯她的袖子,“姐姐我不用的,嫂嫂前两天已经给我买了好些衣裳了。” 王氏也在一边劝道,“妹妹,小姑娘家家的身量还会长,不用做那么多衣裳。” 陆青黛点头答应,然后让掌柜的带顾念安去量尺寸。 “常服、睡袍、小袄、披风、斗篷都要做一身,有成衣的就先照着身量改改,其余的加紧时间做,做好了 直接送到京城言家。” 陆青黛看着满屋的布料和成衣运筹帷幄,顺手还捏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顾念安一把。 她宽解王氏,“嫂嫂,日后入京的服饰更有讲究,给小姑娘做一身也好方便兰茵兰芝教她。嫂嫂自己也要有两件拿得出手的衣裳,行礼问安更是要紧着练练,免得旁人轻贱了去。” 陆青黛此时说话并不委婉,免得她们不够重视。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此时可不是扭捏推诿的时候。 大大方方的接受他人的好意,日后再大大方方的还回去。 王氏深谙其道,感激的应下了,兰茵便带她去试一件做好的成衣去了。 陆青黛则是站在门口,静静等着她们出来。 她身边的兰芝被她打发去买隔壁的茶饼了,成衣铺子人来人往,她站在一旁,在一只手将她拉至旁边的小巷,手掌掐住她细白的脖颈处时,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勾起。 终于来了。 没浪费她今日特地出来。 她抬起眼,立刻露出慌张的情绪,双手想要努力挣脱脖颈间的桎梏,她捶打着,眼神抬起跟面前人对视,“你……你是谁?” 见她眉头皱的有些难受,沈宴秋的力道松了些,但是看她的眼神却仍是戒备,“什么我是谁?我们昨日见过,你忘记了?” 陆青黛似乎这才意识道他的身份,面色都被涨红了,她艰难开口,“沈、沈世子。” “你到底是言执玉什么人?你和了了有什么关系?你此次入京的意图是什么?” 沈宴秋看着她那一双熟悉的眼眸,质问的声音越来越小,气势也越来越弱,到最后,手只是虚虚的环住陆青黛的脖子。 陆青黛为自己顺气,小心翼翼的提防他,最后她听见沈宴秋极为认真的问出最后一句话,“你、是不是了了?” 沈宴秋看到她的面纱微微晃动,眼睫胆怯的眨着。 整个人恨不得挨到墙上去,很是畏惧他的样子。 沈宴秋的手松了下来,他不敢贸然的为她顺气,只能紧紧盯着陆青黛的一举一动。 看到少女的眼睛因为喘不上气而染上薄薄水雾,他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心都抽痛了一下,而后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了了?” 陆青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恭恭敬敬的朝他行礼,声音里隐约夹杂着怒气,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发作。 “沈世子,民女不是你口中的什么了了,也不想成为你口中的了了。” 她的眼睛如琥珀明珠一般美丽,平日里看人的时候总能撩动人的心弦,可如今眼含愠怒,看着面前红衣锦冠,长相和气质都十分张扬的人,“光天化日之下世子将我掳到这僻静小巷,是觉得民女的名声就可以随便糟蹋吗?” 陆青黛看过来的眼神冰冷无比,让沈宴秋不由的就想到他和了了刚刚闹掰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了了就如现在一样,是一只一戳就炸的小刺猬,惹不得碰不得。 他的手去解她的面纱。 解下面纱的时候,他鼻尖好似嗅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清茶香。 然后,面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他的脸被打的偏过头去,偏生不觉得痛。 反倒是解下面纱之后,回眸跟陆青黛对视的时候,一股子快感从被打的地方一直传遍全身。 第44章 二弟这是准备打她的脸吗? 沈宴秋抓住陆青黛的手,紧紧的看着面前的人,陆青黛的眉眼弯弯,眼睛明净清澈,像是秋日里的皎皎月光。 皮肤白皙细腻,因为情绪激动此时透着薄薄的粉色。 鬓边两缕发丝贴在脸上,更显女子的娇美。 浅紫色的衣裳格外凸显她清冷幽静的气质,让娇艳倾城的长相少了几分攻击性,反而多了几分天外的神性。 此刻陆青黛正蹙着眉眼,眼含愠怒的看着沈宴秋,被他抓住手腕的手不断抽动。 “放手!” 沈宴秋看着她抱怨,一颦一笑都如同记忆中的样子,只是半年不见,她人抽条了,长高了些,容色也更加艳丽起来。 花骨朵渐露芬芳。 他另一只手往前一带,将人揽进怀里,想抱着人好好说说话的时候,陆青黛狠狠踩了他一脚,紧接着又是一巴掌往他脸上扇去。 “登徒子!!” 沈宴秋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陆青黛动作,只是眼神微亮,似乎是被打爽了的样子。 【沈宴秋当前好感值:84】 听到系统的播报,陆青黛揉了揉被捏的发红的手腕,准备转身回到成衣铺子里去。 沈宴秋却开口叫住她,“了了,你当真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若说之前他还怀疑陆青黛的身份,那么此刻便是完完全全的相信了。 除了他的了了,谁还敢这么打他? 陆青黛揉着手腕,没有回头,只是声音里带着怨怼和不喜,“沈世子,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了。” “还有,我听阿玉提起过你。” “你的名声已经坏了,劳烦沈世子勿要再来害我的名声。” 说完,她一步步往外走,独留沈宴秋一个人待在阴暗的角落里头。 回来成衣铺子门口,兰芝赶忙过来,先是帮她重新戴上面纱,而后盯着她颈间的掐痕心疼的不行,“娘子,刚刚是沈世子掐的吧?” 她手里还提着茶饼,边跟陆青黛说话边看向陆青黛出来的小巷。 “奴就猜到是他!除了他,谁舍得对娘子您动手啊……”兰芝回来的时间凑巧,刚回来就看见陆青黛出来,加上自家娘子面纱没戴,一下就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陆青黛点头,还没开口,兰芝就在旁边说了她想说出口的话。 “要不奴让言大郎君派人去揍沈世子一顿?” 兰芝愤愤不平的,要不是她自己一个打不过沈宴秋,现在就已经动手了。 陆青黛不知道沈宴秋今早上就被言执玉那帮人打了一顿,闻言应和下来,“他的确欠打。抽他抽的我手疼。” 说着还展示了一下自己泛红的手掌。 一旁的兰芝震惊的咽了咽口水。 陆青黛笑了笑,看到兰茵带着换了一身新衣的王氏出来,立刻闭口不言刚刚的事情了,笑着去看王氏。 “嫂嫂面容温婉大气,这身衣裳很衬嫂嫂。” 她捏着手帕,微微遮挡脖颈间的掐痕,好在如今掐痕已经消了许多,王氏并没有发觉出什么异样。 给王氏稍微改了一下衣服的腰身,等小念安试完衣裳拟定好款式和纹样,她们才重新坐回马车上。 顾念安紧挨着陆青黛坐下,抬头看她的时候拧起眉来,“姐姐,你的脖子怎么红了一片啊?是被蚊虫叮咬了吗?” 王氏也紧跟着去看,陆青黛见瞒不住了索性也不遮挡。 如今只有一块十厘米左右的红痕,倒是没有方才兰芝看的吓人。 陆青黛顺着顾念安的话点头,“方才驱不散蚊虫,没留意,红了一大片。” 顾念安小心翼翼的去碰那片红痕,“姐姐疼不疼啊?” “不疼的。” “我今日给姐姐找几只驱蚊的草药香囊来。”顾念安认真道,小脸上满是胶原蛋白,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陆青黛,煞是可爱。“姐姐等我一起睡觉…” 陆青黛笑着应下,王氏在一旁打趣,“呦呦呦,咱们小念安如今是只记得姐姐,全然忘了嫂嫂啊……” “哪有……” 顾念安连忙摇头,又黏了王氏好一会,最后眼神在王氏和陆青黛之间来回扫视,生怕哪一个就生气了。 三人其乐融融的回了府,正说着晚上要教念安学学音律的时候,就看见顾京元和沈静在花满堂不远处站着说话。 两个人距离不算远,顾京元背对着这个方向,但是能看见沈静笑的很高兴。 陆青黛的脚步停在原地,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二人。 没想到沈静会这么快就选择来和顾京元碰面,也没想到沈静竟然这么快就想起顾京元来了。 她还以为沈静早就不记得她《替身》里头的第一个男主了呢。 王氏也没想到会看见自家二弟在门口跟沈静说话,沈静身旁没有跟着侍女,两个人站在一起说话,老远过去竟还觉得有些情意绵绵? 这算怎么回事? 她今早才刚跟青黛妹妹说了二弟自幼没跟别的小娘子相处过……二弟这是准备打她的脸吗? 王氏尴尬不已,偷偷瞟了陆青黛好几眼。 而另一边,沈静是专门守着顾京元拦住他的,此刻看着长相一点儿不输给言执玉和沈宴秋的顾京元,又看着他一身君子端方的打扮,心里的涟漪是荡漾了一层又一层。 她温吞开口,“顾举人。” 顾京元礼貌应声,“静则郡主。不知郡主在此,在下不敢叨扰,即刻便走。” 沈静叫住他,“不、不用走。我有话想对顾举人说。” 第45章 对视,是人类不带任何欲望的精神接吻 沈静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看着顾京元那可谓是处处满意。 她浅笑着抬起头,柔柔弱弱的开口,“听说顾举人祖籍不是京城,此次入京科举,想必顾举人还未找到好的去处。” 见顾京元没有搭话,沈静又添上一句,“顾举人同我境遇相同,都是远离故土入京,不妨跟着我一起住在沈家?日后也好彼此之间有个照应。” “不劳郡主费心。” 顾京元眉头微蹙,有些不解的看着沈静,觉着她脑子或许不大好。 “郡主与沈家乃是一脉相承,互为表亲,如何就与我境遇相同了?”顾京元淡声回答,“更何况郡主是皇亲贵胄,顾某不过一介平民百姓,岂敢攀附郡主?” 沈静只以为他是自卑,言辞更恳切了些,甚至想去拉他的衣角,“顾举人日后定会一举中第,这不算攀附。” “我只是想同你多相处些日子。” 顾京元连连后退,躬身跟沈静行礼,“郡主谬赞,顾某不敢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再者,昨日宴席上顾某已经言明自己已有心上人了,还望郡主勿要妄言。” 没扯到顾京元的衣角,沈静脆弱的神经似乎也连带着被牵动了,她看着一板一眼的顾京元,冷笑一声,“什么心上人?你们迟早会散的,你日后只能和本郡主在一起。” 她说的是《替身》里头的剧情延续。 当时的小状元意气风发,洁身自好,除了她,身旁再无任何女子沾身。 虽然她不记得后来顾京元的剧情和结局,但是她肯定的是,顾京元只会爱她。 顾京元愕然,有些不懂沈静的发言,但是听到她话语中的轻视难免有些不舒服。 于是开口道,“顾某不知未来,不知是否能常伴心上人左右,但顾某对郡主绝无男女之情,还望郡主自重。” 说着他便转身想要走。 只是沈静接下来的话让他不得不又重新面向她。 沈静说,“难道你不担心你自己的心上人吗?” 另一头的王氏等人都听不清这里的话,她们站的地方被假山微微遮蔽住,只能看清对面的情景。 陆青黛听着系统实时传播那边的对话,面色如常。 可是王氏和顾念安就不一样了。 一个略带着担忧看向对面,这会子也看明白了顾京元的处境,谁叫自家二弟长得那般出众。 顾鹤乡虽然也长得不错,但是平日里内敛惯了,存在感不强,倒是少有这种事情发生。 而顾念安是下意识的就想喊人,被兰芝轻轻的捂住了嘴巴。 “念安小娘子乖,咱们先看看。” 兰芝笑眯眯的塞了颗糖给小姑娘。 顾念安点头,腮帮子包着糖,乖乖的牵着陆青黛的手,对着兰芝笑了笑表示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 对面的顾京元听到此处眼神冰冷的看向沈静,看见她一身锦缎华衣,虽然和青黛娘子有几分相像,但是眼角眉梢中总是透着精明的算计。 论起面容,她比青黛娘子少了几分惊艳。 论起气质,她比青黛娘子少了几分清冷。 而论起行为举止,学识涵养,顾京元觉得她更是浅薄。 顾京元目光一寸一寸的在沈静脸上扫视,不像是看美人的样子,反倒是在检查自己的习题是否有所纰漏。 “郡主是在威胁顾某吗?” 他开口,声音中没有惊慌失措,但是语气不重,像是自然的询问。 偏生沈静不觉得,她感觉背后莫名发寒,整个人战栗不安。 沈静咽了口口水,努力趾高气昂起来,不想被笔下的人物看扁。 “我不是威胁顾举人,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顾举人多多相处。顾举人就算不顾念本郡主的身份,也要顾念顾念自己的心上人吧。” “我听说那位娘子身体孱弱,我可以为她找寻京中名医根治,可以保障她后半生平安荣华,只是有舍才有得。” “顾举人难道不想见她平安吗?” 她嘴上说着不是威胁,但每个字凑在一起,都是对底层学士的压迫。 若是之前不知晓京城情况的顾京元,说不定真的被迫就要答应了。 可陆青黛这么久的谆谆教诲早已被顾京元记在脑子里。 京城之中的势力和情况,顾京元现在比沈静要更加的清楚。 他反讽回去,“还未到京城,郡主就开始作威作福,是觉得背后一定会有人撑腰吗?” “顾某虽是平头百姓,但也知道有几分力就说几分话的道理,郡主初入京城,同我一样根基未稳,都不知自身境遇,就想对付顾某?” “郡主莫要与顾某说笑了。” 沈静不过是陛下想用来制衡沈家和太子的人质,若是她得了沈宴秋和太子的欢喜,还有几分价值;可若是她都未入沈宴秋和太子的眼,怕是只能充当党派之争的牺牲品了。 一个尚且还不确定价值的郡主,说要照拂他? 还说能够找到根治青黛娘子的名医? 他信个鬼。 当年言执玉他们几家为了娘子东奔西走,费尽心力都无法找到根治之法。 现在一个有名无实的郡主能够做到? “你!大胆!”沈静本就底气不足,被他这样质疑,更是心慌的不行,只得用愤怒掩饰自己的无能。“你怎么敢这么对本郡主说话?就不怕我让我表哥治你的罪吗?” 她本是柔和的面庞此时看起来有些可憎,用手指着顾京元,看着他的眼神隐隐约约带着怨怼。 凭什么? 凭什么顾京元会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动心? 难道一定要她按照原剧情一样要攻略了言执玉沈宴秋他们之后对顾京元强取豪夺,才能得到顾京元的心吗? 为什么顾京元不能按照设定一样直接爱上她? 那个抢她男人的女人到底是谁?! 沈静表情扭曲,手指着顾京元愤愤道,“顾京元,本郡主说过了,你迟早都是我的,永远都是。” 说完,她像是不想再继续丢脸了,直接转身回了碧月阁。 空留顾京元一脸疑问。 这郡主脑子有病吧? 谁是她的了? 他们之前见过吗? 看着沈静离去的背影,陆青黛笑着从暗处走出来,牵着顾念安往这边走。 顾念安含着奶糖,扬起小手,给远处的顾京元打招呼,“二哥!我们回来啦!” 顾京元转身迎了上去,回答自家小妹的话,只是眼神盯着陆青黛,藏着形于色的欢喜。 他不知道她们看到了他和沈静说话的全过程,以为她们都是刚刚回来,情绪转换的很快。 王氏拉着顾念安,看着顾京元的眼神有几分怜悯。 自家二弟长得真好看,怪不得外面那么多人惦记。 “你和妹妹慢慢来,我先带念安回去整理东西。”她看出陆青黛有话对顾京元说,立刻带着人走了,留下空间给她们。 兰茵兰芝没走,不远不近的跟着。 “郎君见了郡主,不知心里是否泛起了点点涟漪?” 陆青黛歪着头看他,没有一点醋气,相反眉眼弯弯,好整以暇的想听顾京元的回答。 顾京元一下反应过来,而后有些有些委屈的看向陆青黛,“娘子你看到了?” “看到了啊” “那你怎么不帮我……她说话可难听了,还想来拉我的袖子……”和顾家人相处多了,陆青黛都适应了顾家人的反差萌。 她耐心的看顾京元顶着一张委屈至极的脸跟她告状。 “娘子,她还用你威胁我,她说要是我答应和她在一起,她就给娘子找名医医治身体。” “郎君怎么不答应她?是觉得我的身体不重要吗?” 陆青黛故作委屈,一脸受伤的看了回去。 “还是说,郎君也不舍得用前程换我的身体康健?” 顾京元没想到自己告个状都能得到考验,看着陆青黛的脸色,明知道她是装的,但还是忍不住慌张的解释起来,“不是的,娘子的身体健康自然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是那个郡主有名无实,我怕她找的人靠不住。” “事关娘子健康,自然要谨慎再谨慎。只要娘子安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一命…”抵一命 陆青黛笑着抬手制住他的发言,“无需郎君多言。” “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我追求生命,郎君奔向前程。两者无法相比较,郎君的前程和我的身体同等重要。” 她这话说得不假,每个人各有侧重。 你不得不承认,就是有人爱钱财胜过爱生命,就是有人爱美人胜过爱江山,就是有人爱前程胜过爱自己。 陆青黛不想要任何人为了她而放弃自己原本追求的东西。 就像她劝言执玉入仕,教顾京元官场,暗自帮助太子稳固势力一样。 她是想要生命值,但是不想他们因此受到任何的牵连。 “沈静她暂无实权,确实不会威胁到郎君什么。但是若是再有下次,我希望郎君不要太顾虑我。”陆青黛抬手抚上他的眉眼,脸上露出几分少女的红晕来,看着顾京元的神情很是认真。 “如果可以两全,那最好。如果没有两全之法,那就不要因为任何人放弃你自己的追求。” 顾京元听她的话不自觉的点头,温软的手贴在他脸侧,为他整理鬓发,他蓦的感觉自己像是被青黛娘子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他眼里头亮晶晶的,毫不避讳的跟陆青黛对视,不同于以往的拘谨,此刻看得到少年眸中炽热的爱意。 对视,是人类不带任何欲望的精神接吻。 顾京元锁住她的眸子,希望自己溺死在其中。 …… 顾京元本是打算出府寻些书局里头的书的,当时被沈静绊住了脚,如今和陆青黛处在一处,脚步偏生又不急了,合着陆青黛的步子,送她回了望桂楼。 又和陆青黛说了些话,他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等到他离开,兰茵兰芝上前跟在陆青黛身边,“娘子,静则郡主接近顾二郎君这件事情要不要传出去?” “这件事情没什么可传的,你们让人注意那边的动静就是,旁的不用管,翻不起什么浪来。”陆青黛轻捻着发丝,手指在发尾转着圈。 “王耀光那边的信传出去了吗?” 这几日都是沈静和沈宴秋找幺蛾子,王耀光那边平静的很。 只是听说他想让王十二娘子爬言执玉的床,中途被那个什么秋姨娘给搅和了。 “传出去了,说沈世子和言大郎君因为娘子您起了争执,觉得您可以代替静则郡主的作用。”兰茵小声的报告,“只是京城那边还没有回信。” 陆青黛点点头,如今除了兰茵兰芝,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计划。 顾京元以为她想掩藏身份,怕被王耀光和陛下发现。 言执玉知道的多一些,但是不相信王耀光会偏向七皇子党。 沈宴秋什么都不知道,但也应该猜出来了她的真实身份。 他们都以为她要安安静静的回到京城。 其实陆青黛才不会呢。 她就是要王耀光发现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嘴上说着只是言执玉和顾京元的远亲,但是言行举止却表现的格外亲近。 只有王耀光认为她有价值,京城那边才会派人行动。 等她被王耀光的人掳走,言执玉才会客观真实的发现王耀光听从陛下旨意帮的是七皇子,才会发现什么朝堂清明、吏治清白,都是狗屁。 顾京元受牵连最小,但是他到底无能为力,希望他能好好听话,注重科举。 而沈宴秋既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就必定会拼命的将她抢回来。 可惜,沈宴秋只要为了救她动用过多的人手,太子那方必定会得知消息。 所以她最后极大的可能是落在太子手里。 而只要她重新出现,陛下便不会善罢甘休,必定想用她制衡威胁太子。 陆青黛揉揉眉心,没有继续想下去。 -------- 两日后,沈宴秋和沈静被迫启程出发。 言执玉等人在外相送,“沈世子,抓紧回去吧。别在这贪恋美人乡了,纵情声色易早逝啊……” 这两日想要硬闯望桂楼几次都不成功的沈宴秋:“……” 沈静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看向队伍里边上的顾京元。 他还是那般温润青涩,身上温柔和少年意气兼备。 这几日她也多次想和顾京元多说说话,无奈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心头涌上阵阵不甘,她突然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望顾举人顺利入京、科考及第。” 第46章 想不出来标题 她这一出声就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顾京元蹙着眉不悦,但是不能明面上不能拂了郡主的面子,只好皮笑肉不笑的谢过。 言执玉的目光在沈静身上停留了一会,而后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沈宴秋的面色难看,握着马鞭的手都紧了紧。 王耀光事不关己乐的看戏,戏谑的打量起顾京元来。 只有沈静身边的李嬷嬷有些不解,在启程上路的时候低声问沈静,“郡主,您和顾举人何曾相识了?为何要特地同他讲话?” 沈静扫过她,不咸不淡道,“顾举人天资不凡,日后必定高中,我帮着沈家笼络笼络他都不行吗?嬷嬷的眼皮子未免浅了些。” 李嬷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沈静针对,但还是好言相劝,“郡主,您的心是好的,只是您和世子之间的关系还不算稳妥,这般招摇的跟旁的男子搭讪,未免会显得轻浮。” “什么叫轻浮?我是帮表哥笼络人才……再说了,这几天你见表哥来看过我吗?他一头栽在那望桂楼里头去了,别人不要他,他还巴巴的赶上了。” 沈静略有些破防,“望桂楼里头的人可以,凭什么本郡主不可以?我有哪里比不上她?” 她摆起架子越发的熟练了,看着李嬷嬷都有些嫌弃,“好了别说了,你惯会说些糟心话的。” 李嬷嬷被迫闭口不言。 沈静觉得问题不大,她提前见了顾京元,跟她写的《替身》里头的情节有些不一样,所以顾京元此时不喜欢她应该也算是正常的。 她要按照《替身》里头的顺序,一个一个的攻略他们。 先是沈宴秋,而后是太子,再是言执玉和顾京元。 至于现在住在望桂楼里头的陆青黛,沈静压根就没把她当一回事。 反正不是主角,还身有病痛,保不齐还没到京城就死了呢。 -------- 送完沈静和沈宴秋,郡守府算是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搞内斗了。 只见王耀光先是预备设宴,请了好些个中立的官员前来府上。 然后派人请言执玉前来,说是要商讨一些政事,便撇去了顾家人和陆青黛,只有一群官僚在场。 言执玉如约赴宴,王耀光照例安排了歌舞。 一群人高谈阔论,酒过三巡,每个人脸上都多少有些醉意。 王耀光笑着跟言执玉致歉,“贤侄啊,上次的事情都是我的不是,没教养好女儿……竟让她险些做出伤风败俗之事……” “还望你不要过于在意此事。” 王耀光说的情真意切,跟言执玉说话的时候尽是诚恳。 “王大人是我的长辈,既是长辈,自当尊重,怎么会怪罪呢?” 言执玉头低了低,双眼已有迷离之色,回话的声音也不似平常一般稳重了。 王耀光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而后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开口,“贤侄啊,其实你我都是中立派,本就应该互相扶持不是?” 言执玉一口闷,闻言点点头,说话的气息略有些重,“嗯,王大人说的不错……只是我一大不喜欢打什么弯弯绕绕,大人有话可以直说。” 王耀光笑着继续倒酒,“我能有什么事?只是我一向是忠于陛下的,贤侄既然和我一个心思,不会轻易动摇,那我也就放心了。” 只是王耀光还是更想和言家攀上那门亲事。 这样日后也好为陛下所用。 “贤侄平日里怕是很少饮酒吧?你瞧你,都上头了。”看着言执玉越来越红的脸色,王耀光暗暗给旁边的张师爷递了个眼神。 “我让张师爷带贤侄你下去休息休息,等会让你院中的人来接你。” 王耀光看着张师爷扶着言执玉从侧门出去,长舒了一口气。 他在言执玉酒里下了药,不是什么催情和助兴的药物,只是喝了会让人神志不清,变得迷迷糊糊。 王耀光还将王十二娘子安排在了等会言执玉要去的房间里,不需要她做些什么,只要和言执玉躺在一处,到时候他有的是法子让言执玉认下。 这边,言执玉被扶进那房间之中。 张师爷放下他,看了一眼站在远处,有些不情愿的王十二娘子,皱着眉劝道,“十二娘子,人给您送来了,您这次可要看着时机,千万要把握住了。” 王十二娘子恨恨的看着张师爷,冷嘲一声,“我怎么做还轮不着你一个奴才来管。” “十二娘子莫要任性,大人虽然宠爱您,由着您闹脾气,但您若是坏了大人的计划,遭罪的可是您的姨娘。”张师爷小胡子阴恻恻的,说话的口吻让人很不舒服。 他扫视了一眼王希希的穿着,见她穿的与平常无异,指责的口吻更是张口就来,“我记得叫人给十二娘子送了衣裳,娘子不穿,是准备不听大人的话吗?” “你不过是一个奴才,我难不成要当着你的面让你看到我穿那衣裳的样子?” 王希希冷笑一声,自带被娇纵的脾气,“你若是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我便央着父亲把你毒哑了去。” “反正没了嘴,你还有手可以写字,一样的可以当师爷。” 张师爷对一个小娘子的威胁充耳不闻,只是又多加嘱咐了一句,这才出了这院子。 见他走了,王希希的白眼都翻上天了。 她走到床榻旁边,看了一眼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的言执玉,而后回了屏风后,跟里头坐着的女子对视上。 “十二娘子。”陆青黛手撑着下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和亲和。 王希希看她一眼,而后又看了一眼外头躺在床上的言执玉,闷声开口,“陆二娘子,我姨娘不会有事吧?” 当初王耀光和张师爷在书房议事,便是秋姨娘在外偷听。 她本来听到王耀光要将女儿嫁给言执玉还是高兴的。 毕竟言家是名门望族,女儿嫁过去不会吃苦。 可是到了后院,就听身边人讲了言执玉在宴席上对王希希的诸多嘲讽和贬低,她又担心起来,开始不再那么期待王耀光的计划成功了。 因为这件事情若是成功了,王希希嫁到言家必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靠算计求来的婚姻能有什么好下场? 若是没成功,那岂不是白白的要害王希希的名声? 姑娘家家的名声毁了,谁还敢光明正大的来求娶她的女儿啊? 秋姨娘是担心不已,关心则乱。 竟然直接就去求王耀光不要对王希希如此,结果话刚说完就被王耀光打了一巴掌,大骂她是妇人之仁。 还将她给关了起来。 秋姨娘虽然眼皮子浅,话粗,见到陆青黛的第一面就惹了对方不痛快。 但就个人而言,她是真诚的爱着她的女儿的。 她知道为人妾室不好受,所以希望自家女儿是别人的正头娘子。 她知道夫妻感情不睦对女方不好,所以希望言家对王希希至少是相敬如宾。 可如今全然不同了,秋姨娘便开始慌张了,她高估了她在王耀光心里的份量,不仅没有争取到什么,更是害得王希希被王耀光逼着爬了一次床。 好在王希希聪明,即便是爬床也冷静清醒,一面做戏给外头人看,一面又暗中告诉了言执玉真实的情况。 既说了她和秋姨娘之间的困境,又说了王耀光可能会对陆青黛下手。 最后由着言执玉闹了出来,王耀光根本就怪不了她一点,只能怪自己和张师爷准备的不够充分。 正是因为上次他们没有对言执玉下手,所以这次改良了方法,先把言执玉撂倒了。 而言执玉在被爬床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望桂楼自证清白。 生怕府中传了什么闲言碎语被了了听到了。 陆青黛起身,安抚的对王希希笑了笑,“不怕,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走到榻上的言执玉身边,脚轻轻踢了踢他,“阿玉,别装了。” 言执玉随即睁眼,很自然的往她身边靠了靠。 “那……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王希希咽了口口水,还是蛮紧张的,“我若是不听我爹的话,他肯定是要找我和我姨娘的麻烦的。可我要是听了……” 王希希说着说着看了言执玉一眼,而后触及他冰冷的神情之后,王希希就往陆青黛身边蹭了蹭,“可我要是听了我爹的话,我岂不是要嫁到言家去?我才不想和言执玉有什么交集呢……” 陆青黛笑着给她整理鬓发。 王希希生的清丽,脸上略带婴儿肥,这样看她的时候带着闺中少女自然而然的懵懂。 只是她的手微微发凉,拉着陆青黛微微颤抖着。 王希希知道她不管选择哪条路她的结局都不会好。 言执玉不喜欢她,她同样不喜欢言执玉,嫁过去只会增加矛盾。 若是日后言王两家政见不合,她很有可能会被寻一个错处休妻下堂。 可不嫁过去,她爹肯定会责怪她和姨娘,说不定就让她嫁给京中某些老头子当续弦去了…… “我倒是有两条路给你选择,只是不知十二娘子心中所求到底是什么了?” 陆青黛拉着她到另一边坐下,因为时间因素,说话的速度都快了几分,“第一条路,你带着你姨娘隐姓埋名,逃离郡守府。” “第二条路,将计就计,你带你姨娘跟我们一起去京城,投奔你母家。” “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 王希希犹豫不决,她到底是一个还未懂事的闺阁女子,之前学习琴棋书画,故意蛮横无理,不过是为了保住她爹对她的宠爱。 此刻根本就抉择不出来。 言执玉突然道,“王大人这些年手里头犯了不少事,虽然罪不至死,但是贬官或者罢免是肯定的。” “若是你抉择不出来,我们就这样僵持下去,到时候我们一走了之,你和你母亲留在府里,怕是也落不着一个好。” 王希希的眉眼耷拉下去,心中天人交战。 旁人都不清楚,她却知道,她爹不是只宠她一个女儿的。 而是要利用谁便宠谁。 因着这个法子,她前头几个姐姐都被王耀光高嫁了出去,为王家换来了不少好处。 “第二条。” 王希希说出口,“我姨娘操持王府多年,我是他最小的女儿,逃是逃不掉的。既然如此,那我不如搏一搏。” 陆青黛摸了摸她的发髻,而后听到系统播报的声音。 【系统支线任务:王希希的好感值加2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80以上之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一点的生命值。】 【王希希当前好感值:75】 不错,王希希也是系统任务的对象之一。 她是自然衍生出来的人物。 《团宠病弱白月光》中她是摆脱了王耀光,最后找到真爱,幸福一生。 可在《替身》之中,她后来为了和沈静抢言执玉被王耀光送往京城,因为沈静的不满被言执玉亲手处理了。 -------- 王耀光和张师爷按照计划赶来的时候,言执玉坐在床榻边上,衣裳微微散乱,正冷眼看着底下站着的王希希。 见王耀光来,言执玉冷冰冰的出声,“王大人当真是好算计,竟然不顾自己女儿的清白,一心想要攀附于我?” 王耀光故作不解,看向张师爷,“不是叫你把言大郎君扶进后堂吗?怎么会出现在希希的院子里?” 张师爷:“……我也不知道啊” 言执玉暴怒,“难不成是言某想要轻薄十二娘子!?” 王耀光此刻的嘴脸跟之前截然不同,他一口笃定是言执玉的过错,像是担心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会失去一样。 “若不是言大郎君自己走到小女的院子里,难不成还是小女逼迫言大郎君过来的吗?” “郎君可千万不能破坏我们王家娘子的清白啊!!” 上次王希希被迫爬床的事情没什么人知道,但这次王耀光是铁了心要把王希希塞给言执玉,故而后头的人够跟了好几个,就怕言执玉不答应。 “呵……”言执玉冷哼一声,“王大人就不怕你家的小女儿落在我手里会遭罪吗?” “爹……女儿不嫁他……女儿没有被他轻薄,只是误打误撞出现在同一个房间而已……” 王希希也很配合,立刻泪眼婆娑的看向王耀光。 可惜王耀光径直无视了她去。 他笑的略带有些阴鸷,看着言执玉的眼神出现几分得意,“不管言大郎君想要如何对她,她已是你们言家的人,是死是活只跟你们言家有关。” “爹!” 王希希还在奋力表示自己的心碎,“您就不要我了吗?我嫁给他肯定是要被折磨死的!” “你自己守不住你自己的名声,王家怎么能继续容得下你?” 王耀光的语气敷衍了很多,“不过你日后就是言家的人了,嫁过去定要好好服侍公婆,别丢了我们王家的脸。” 言执玉的拳头攥紧,真是恨不得立刻就给王耀光几拳。 十几年的爱女在他眼中不过是随时可以用来交易的棋子,一旦交易成功,那就可以弃之不顾。 怪不得他能坐上郡守之位呢。 十几个女儿可不是白养的。 “言家是世家大族,王大人凭什么认为我言执玉会娶你一个庶女为妻?”言执玉的表情不太好看,这让王耀光认为他还在垂死挣扎。 “言大郎君若是嫌弃希希只是一个庶出,那我大可将她的姨娘扶正。” 王耀光满不在乎,眼里闪着精光算计,跟一开始接言执玉等人进府的谦卑完全不同。 他又笑了一声,“只是言家是世家大族,言大郎君好像只是平民之身吧?” “更何况这儿如今是临江郡,言大郎君莫不是想以平民之身跟我这郡守对抗?” 王耀光口中满是嘲讽轻蔑,他清楚的看到,言执玉的眼眸中刺痛了瞬间。 第47章 她们离了他都不能活的 “王大人当真是好算计。” 言执玉冷笑连连,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王耀光虽然气势不减,但是王耀光能明显感觉到他话语中的示弱。 王耀光继续乘胜追击道,“自然,为了言大郎君这个贤婿,我可是费劲了心机。” “若是我不愿意呢?” “那就不要怪我不讲道义了,顾家人和大人钟爱的那位远亲娘子,一个都讨不找好。”王耀光笑的老奸巨猾,他跟一旁的张师爷对视了一眼,觉得这是十拿九稳了。 接下来的事情确实也如他们所料。 言执玉即使心有不满,也还是点了头,答应下来。 只是言家人毕竟有言家人的傲骨和心气,他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王希希,话语中带着嫌弃,“十二娘子想要真正当我们言家的人还差的多呢,大人不介意让她伺候在我身边,做几个月的奴婢吧?” 王耀光一点犹豫都没有,只要能用王希希跟言家搭上关系,那便是完成任务了。 他不关心王希希的处境,以为这是言执玉泄愤的手段。 “自然。”王耀光此时的嘴脸让王希希看着陌生,丝毫没有为人父的慈悲和关爱,满脸都是对既得利益的渴望。“希希已是言家的人,当然是任凭言大郎君处置。” “你倒是心狠。” 言执玉不屑开口,准备出门的脚步一顿,似乎是想到什么,又道,“你今日整这么一出,倒让我难做。” “?”王耀光和张师爷恐生变故,连忙转过头表示自己的疑问。 “你闹腾腾的,怕是惊动了望桂楼……”言执玉一副渣男的口吻,看向王耀光,“你又要我收下你家十二娘子,我如今回去只怕得哄人哄上好一阵呢……王大人不帮我想想办法?” 王耀光是真没想到言执玉会说出这种话。 不就是一个远亲吗?还要哄? 谁家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言执玉怎么跟王希希扯上关系回去还要哄人? 他差点就要将‘女子善妒’的言论讲出来了,好在张师爷按住了他。 “此事确实是闹大了些,只是郎君身边不过是多了一个人,那位娘子应当能够理解的吧……”张师爷斟酌着语句答道。 言执玉睨他一眼,“我一向专情,王大人是知道的。” “如今既然想在我身边多塞一个人,那自然得帮着我把人哄好了。” “不然我大可烂了我自己的名声,也不会跟你王家有所瓜葛。” “当然,就看王大人怎么选了。” 言执玉本就不是容易被胁迫的主儿,之前假意答应是听陆青黛的话,现在当然要顺带讨要些利息。 王耀光皱眉,看了一眼言执玉,而后又看了一眼旁边哭得脸蛋通红的王希希,开口道,“不如让希希去给那位娘子赔礼道歉?毕竟日后都是同一屋檐下的人,如今也好提前相处相处。” “那倒不用。” 言执玉像是瞧不上王希希,转而开口道,“王大人忘了刚进府时有个姨娘对她出言不逊的事情了?” “小姑娘年纪小,又是刚到我身边,在王家受了气,我这个远亲的表兄自然要好好为她出出气……” 他漫不经心的整理自己的衣袖,看着王耀光的眼神格外强势。 王耀光想也没想,直接就答应了下来,说直接把秋姨娘送到望桂楼交给陆青黛处置。 言执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走了。 只有王希希静默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个转过头来依旧对她笑眯眯的父亲感到一阵又一阵的不适。 王耀光的速度很快,像是怕言执玉不满意就连带着破罐子破摔一样,第二日就把秋姨娘打包火速送到了望桂楼。 陆青黛看着行状已经有些疯癫的秋姨娘,面上说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看着送人来的张师爷说话都淡了几分。 “有劳。” 张师爷如今是最接近陆青黛的一次,他看着那被面纱掩住的人儿,对上她的视线。 第一的反应就是被陆青黛的眼眸所蛊惑。 无情更似有情,那一双眼睛偏生格外勾人,哪怕看向一草一木,都是说不尽的风情。 更别说看向人了。 张师爷感慨不已,觉得言执玉和顾举人定然是被那双眼睛给勾了魂去。 他似乎也短暂的陷入了她的眼眸之中,话语间都带着几分轻声讨好,“不打紧的,我家大人说了,秋姨娘对娘子不敬,该由娘子好好管教一番。” “替我多谢你家大人。”陆青黛轻笑了一声,而后让兰茵兰芝接过了秋姨娘,便转身重新回了院子里头。 张师爷躬身行礼,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计划了。 旁的不说,这娘子着实貌美,令人心向往之啊。 张师爷回头望了一眼望桂楼,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右手搭在两侧轻微摩擦着,一副思考的模样。 院子里头,陆青黛坐在桂花树旁边,她正和顾念安围炉煮茶,教小姑娘一些规矩,没成想王耀光送人的速度这般快。 让兰茵兰芝给秋姨娘拿了椅子坐下,陆青黛没有避讳顾念安,而是一边摸着小姑娘的头发,一边看向秋姨娘,“不知秋姨娘可还记得我?” 秋姨娘身体状况倒是还好,只是精神状态实在萎靡。 不像陆青黛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般张狂嚣张,眉眼之间的精气神都耷拉了下去,看什么都是淡淡的,有种看破红尘的感觉。 她身上露出来的肌肤都还完好,只有手腕处有了一道明显的红痕,像是被绳子勒过一般。 只是她到底知道陆青黛此举是在救她,故而看向陆青黛的眼神还是含了几分感激。 “娘子刚入府就被我骂过,我自然不会忘记。” 她也不在乎这样说会不会得罪人了,只是淡然的为自己解释。 “当日之事确实是我唐突冒犯了,我在此跟娘子赔个不是。我不求娘子不记恨我,只求娘子日后勿要牵连我的女儿。”秋姨娘不知道王希希跟陆青黛他们几个做了交易,只以为自己女儿是被自己拖累了。 她看向陆青黛的眼神平静,只是平静之下夹杂着对王希希的担忧。 “我知道言大郎君对娘子您情根深种,还在宴席之上为了您跟十二娘子闹得不愉快。” “可希希是无辜的,她并非有意插足你们之间的感情。” “是我,是我觉得言家的家世最好,言大郎君又是人中龙凤,所以劝她嫁到言家去。” “是我一个当娘的希望女儿过得好,若是言大郎君没有心上人,那言家无疑是最好的,可我也是宴席之后才听说言大郎君为了娘子和希希有所争执。” “我想劝老爷放弃把希希嫁给言家,是想让希希能够随她自己的心意。只是计划失败了,希希注定是要成为言家的人了。” 秋姨娘开口讲述这段时间的来龙去脉,她看向陆青黛,没有任何的怨恨和不满。 有的只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希冀。 她自己怎么样不要紧,但是王希希一定要过的幸福安稳。 “我能保证希希嫁过去之后不会生事,不会破坏言大郎君和娘子之间的感情,只是希望娘子能够放我女儿一条生路,就把她当个小猫小狗的也…也行。” “王十二娘子同我并未有什么嫌隙,我自然不会迁怒她。” 陆青黛斜斜的睨她一眼,没有什么同情但也没有什么奚落,跟平常说话一样处变不惊。 “听闻姨娘帮着管了王家这十几年的内宅?” “嗯,府中主母早逝,我也是一步步摩挲着管家的……”秋姨娘说这话的时候难免落寞几分。 陆青黛懂她的难过和悲哀。 毕竟她帮着王耀光管理了这么多年的内宅,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可惜王耀光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就将人给推出去了。 当真是薄情。 “王大人既然把你给了我,那你日后的去向就由我安排了。”陆青黛喝了一口兰茵端过来的茶,润了润嗓子开口,“我呢,一向是不喜欢朝三暮四的人的。” “姨娘从今以后就和郡守府没关系了……姨娘可明白?” 秋姨娘咬了咬唇,努力压下心中的悲哀,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明白。” “那姨娘日后就跟着兰茵,教嫂嫂一些管理中馈的事情吧。” 陆青黛不刁难她,但是也没有明说之后的计划。 她怕秋姨娘知道计划后就装不出来了,还是让现在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持续的久一些吧。 见秋姨娘乖乖的站着起身跟着兰茵,一副死人微活的样子,陆青黛又提声说了句,“我不喜欢身边的人手上有伤,兰茵你记得给姨娘寻些膏药擦擦。” 秋姨娘闻言,嘴角还是忍不住的弯了弯,只是眼神依旧黯淡无光。 她跟着兰茵走远。 顾念安见她走远,小眉头微微皱着,作为一个二十四个时辰里恨不得二十五个时辰都黏着陆青黛的乖宝宝,她很多不懂的事情陆青黛都会给她解释。 所以这就导致她知道的可能比言执玉他们都要多。 “姐姐,带上王十二娘子和秋姨娘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她歪了歪头,想不通有些苦恼的样子。 “姐姐不是说付出要有所回报吗?” “可带上她们好像没有什么回报……” 顾念安还是个吃饭吃干净了都要夸夸的乖宝宝,虽然还是有些内向敏感,但是可能随了顾家的根,小脑袋瓜非常聪明。 她知道陆青黛不是一个会大发善心的人,至少不会随随便便的发善心。 但是她真的找不到王希希和秋姨娘身上值得青黛姐姐发善心的原因。 陆青黛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机灵鬼儿……” “怎么会没有回报呢?念安觉得上次王十二娘子跳的舞怎么样?好看不好看?” “好看的。” “所以让王十二娘子来教念安跳舞好不好?” 顾念安一整个大震惊,没想到自己会是陆青黛发善心的原因,她的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而后摇摇头,“姐姐不要因为我做决定……我怕、我怕姐姐会后悔……” “念安放心,姐姐帮她的原因不是这个。” 是为了生命值。 陆青黛揉揉顾念安的额发,温声安抚,“王十二娘子在临江郡可是出了名的贵女,她怎么可能是个废物草包?王家迟早都会倒的,但她不会。更何况她的外祖秋家是京城难得的清官,她日后必定能有所成。” “秋姨娘虽然说话难听了些,但她可是有真本事在身的,让她教教嫂嫂也好。” 顾念安听了之后似乎觉得自己过于小气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她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秋姨娘和王希希之前对姐姐的态度不友好,所以抗拒跟她们同行。 小孩子的心思好猜,陆青黛循循善诱,“念安,我们认人呢不能根据一个人的话就单纯的做决断。不能因为一个人说的话粗俗难听就认为她一定是坏人。也不能因为一个人说的文雅客气就认为他会是帮助你的好人。” “勿以其言断其行。看一个人说了什么倒不如去看看她到底怎么做。” “等你和她们接触相处之后再来跟姐姐说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好不好?” 顾念安喏喏点头,而后乖巧的靠着陆青黛蹭啊蹭,“好。” 其实她还是挺喜欢王希希那个姐姐的,毕竟那个姐姐说了王耀光可能会对青黛姐姐动手的事情。 -------- 时间很快就到了言执玉等人计划出发的那一天。 在郡守府暂住的日子里,顾鹤乡和王氏添置了不少衣物布料,此刻正在往马车上搬。 原本的五辆马车因为要捎上王希希又多添置了一辆。 除了原本的十几人,郡守府又加了十个人护卫。 所以如今的车队就变成了顾京元顾鹤乡两兄弟在第一辆,王氏带着秋姨娘和兰茵在第二辆,陆青黛带着顾念安和兰芝在第三辆,王希希和半马车的货物在第四辆,后面两辆都是顾家人的行囊。 看见自家女儿终于攀上了言家的门楣,王耀光一口气那是完全的顺了。 他也不管王希希身边没有一个人伺候,只是让人给她收拾了个简易的包袱并上些许银票,就看着人上了第四辆马车。 虽然言执玉和王希希共处一室的消息没有传出郡守府,但是王耀光还是担心煮熟的鸭子飞了。 所以不顾王希希的脸面,就让她一个人跟着言执玉一起进京。 死也得死在言家。 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的青梅竹马秋姨娘扶着王氏上了第二辆马车。 愚忠的人可怕,他这种愚忠到了丧尽天良的人更是可怕。 但即使注意到了又怎么样呢? 王耀光这种父权主义至上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王希希敢不听他的话? 王希希要是不听话,那她可是没有家了啊! 王耀光的这种想法也可以搬到秋姨娘身上。 秋姨娘要是不听话,那还有哪个男人会要她?她既然嫁了过来,那夫就是天。 她们离了他都不能活的。 第48章 了了,别来无恙? 王希希上了马车之后,言执玉和顾京元一左一右的站在陆青黛身边,他们抢了顾念安的位置,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跟陆青黛嘱咐着什么。 顾京元给她递上温热的手炉,“这几日天气又凉了些,娘子在马车里头也不要贪凉。” 言执玉道,“马车里放了你和顾小娘子爱吃的零嘴和水果,还放了几床薄被,要记得盖好。” 陆青黛点头,“阿玉和郎君也要小心别冻着,不急着赶路,我们尽量走的平稳顺遂。” 她今日的衣裳还是一如既往的淡雅,像是远山眉黛的那一抹青绿。 不过是柔声嘱咐他们两句,他们两个的笑就像不值钱一样,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王耀光和张师爷在一旁看着这个场景微微压低了眉梢。 他们面上恭谨的给他们送行,王耀光心里的不安却又开始渐渐放大起来。 等到车队已经出城,见不到车轱辘之后他便立刻看向张师爷,“你说和言家联姻的事情可还有变?” 张师爷正回想着陆青黛的身姿,觉得那盈盈小腰格外的纤弱窈窕。 闻言眼神微微亮了起来,似乎觉得方法可行,便开始给王耀光洗脑,“依下官看,言大郎君虽然展示妥协了,愿意把十二娘子接入京里去,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保不齐他只给十二娘子一个妾室的名分……” “这可由不得他!他要是只给希希一个妾室的名分,我就把他在郡守府里轻薄希希的事情传扬出去。言家可是百年世家,怎么可能容忍他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大人,可这件事传出去对我们郡守府的名声也不好啊……更何况,言大郎君跟十二娘子那可什么都没发生啊……” 张师爷给王耀光顺气,“他若是说这是我们栽赃给他的,京城世家也未必不会信啊!言大郎君可是京城里头最抢手的女婿人选啊……” “大人难不成觉得如今这样就真的能够欺压到他?” “那你说该怎么办?”王耀光知道这事做的那是个漏洞百出,可眼瞅着言执玉等人就要启程了,若是此时不能让王希希和言执玉牵扯上,那日后怕是更没有机会了。 谁知道言执玉还会不会来临江郡? 张师爷见他上套,立刻张望了起来,将身边的人都赶远了些,这才淅淅索索的给王耀光出主意。 “大人看到今日言大郎君对那位娘子的态度了吗?若是那位娘子一直待在言大郎君身边,咱们十二娘子能有什么机会啊?” “大人不是已经将那位娘子的存在送到宫中去了吗?想必陛下也甚是不悦,大人理应为陛下排忧解难。” “陛下没有明说,但是大人可以先为陛下做好一切的准备。” “把那位娘子绑了来,咱们好生待着,一可促使言大郎君和十二娘子共结连理,二可为陛下分忧。大人不是说了沈宴秋沈世子也对那位娘子极为在意吗?” “就算不能那位娘子不能帮着陛下制衡太子一党,凭她的美色,也可帮七皇子一党笼络不少中立派啊……” 张师爷压下自己的阴暗心思,似乎确确实实在为王耀光出主意。 王耀光没听出来,他只是蹙眉,“可他们身旁的护卫不少,要想把人抓过来怕是有些困难。” 啧啧两声,张师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大人难道忘了那护卫里头有一半是咱们郡守府的人了吗?” 被这么一提醒,王耀光面上的皮都顺溜了不少,看着张师爷尽是满意,最后笑着说了一句,“若是办得好,给你记个头功。” --------- 只是他们还没有开始实施计划,陆青黛这边就已经呈现了新的低气压。 倒不是他们内部出了矛盾,而是刚离开临江郡四五天的时候,在沿途的驿站里竟然碰上了比他们早走几天的沈静和沈宴秋等人。 看到面前的熟悉的马车和随从,言执玉真想直接换个方向找到别的驿站中去。 可惜天色有些晚了,快到平日用膳的时辰了。 他下马等人,看见陆青黛过来跟她小声讲了如今的情况,“了了,要在这儿住下吗?若是你不喜欢,我们就去前方镇子上找个客栈。” “我不喜欢。” 陆青黛看着言执玉的脸,他一副‘都听你的’表情,眼神坚定,很是讨人喜欢。 可惜,陆青黛抬头看他的视线刚好能看见后方驿站上那一抹红色的身影。 “好。” 听到他不喜欢,言执玉心情蛮好,他让兰芝带着她活动活动,他则是转身去跟顾家人解释。 顾家人自然答应,王希希和秋姨娘更是没有反对的权利。 因着身边不少都是郡守府的人,所以言执玉等人对王茜茜和秋姨娘明面上的态度并不算好。 所以这里只是象征性的让人说了一嘴。 陆青黛等人正准备重新坐上马车的时候,沈宴秋却噙着笑从驿站二楼下来了。 他一身红衣格外的张扬,丹凤眼透过人群紧紧的盯着陆青黛看。 仿佛是在寻觅自己的猎物。 “了了,别来无恙?” 他直接无视了言执玉和一旁的顾京元顾鹤乡,捏着一把折扇就径直的朝陆青黛走去。 陆青黛身边的兰芝上前给他行礼,截停他的脚步,“沈世子安,沈世子怕是叫错人了。” 沈宴秋一柄折扇轻轻将挡住他视线的兰芝移开,“到底认没认错人不用你来告诉我,本世子自己清楚。” 像是看到了沈宴秋眼里头的不加掩饰的目的性,顾念安小小的移动步子,挡在陆青黛前面。 只是她身量太矮,沈宴秋没看到她。 他继续噙着笑,看向陆青黛,说话的语气却有些哀求的意味,“了了,奔波辛苦,驿站准备的东西齐全些,留下来好不好?” 后头听见动静跑出来的沈静此时却不合时宜的喊了一声,“表哥……你的佩剑忘了拿……” 言执玉见此画面不由得笑出声来,他缓缓的往这边走,在陆青黛身旁停下,“这儿还是留给沈世子郎情妾意吧,我扶你上马车,先吃些零嘴垫垫。” 陆青黛嗯了一声,没看沈宴秋,转身就要走。 “不准走!” 沈宴秋上前拉住陆青黛的手腕,表情有些慌乱,“了了你别走,我走、我走好不好?” 陆青黛缓慢转身,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而后面向沈静,微微颔首行礼,“叨扰郡主了,我们这便离开。” 而后她轻轻转动手腕,没有转动。 她便直接就着沈宴秋的力道挥手给他来了一巴掌。 “请世子自重。” 沈宴秋被打的有点懵,但是手还是没松,只是怔怔的看着陆青黛,眉眼间有些委屈。 顾念安见他还是不松手,磨了磨牙,抓着沈宴秋的胳膊就咬了一口。 只是沈宴秋还是没有动。 不知道是顾念安的牙没长好,还是他不怕疼一样。 陆青黛连忙蹲下来制止,“念安乖,不咬,脏。” 沈宴秋的眼神随着陆青黛的动作移动。 他看见陆青黛关切的看向旁边的顾念安,眉眼露出几分羡慕来。 言执玉强硬的将沈宴秋的手分开,而后嘲讽不断,“沈世子不要脸的功夫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啊。” 护着陆青黛等人上了车,言执玉立刻带着车队离开。 空留沈宴秋站在原地。 沈静没想到自己的一嗓子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她原本只是来刺激一下沈宴秋的…让沈宴秋知道她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把目光放在别的女人身上。 沈静觉得,陆青黛这个人注定是npc,肯定是炮灰命运。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呢。 但现在她看见沈宴秋一脸委屈的样子,又不太好说这些话来安慰他。 只能一步步的挪过去,手刚搭上沈宴秋背就被他躲开。 她只好唯唯诺诺的劝道,“表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那位娘子在这里。如果我知道,我是一定不会出来的。对不起表哥……” 沈宴秋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沈静收回手,一副关切他、为他好的模样,“表哥没事的,那位娘子只是暂时的没有看明白表哥的心意,加上身边有人挑拨,才会误会表哥的。” “表哥日后找机会跟她解释清楚,她一定会原谅表哥的!” 沈宴秋看着她,那副清纯善良的模样就跟了了对待刚刚那个小孩子一样。 他心里触动几分,而后道了声谢。 -------- 京城,东宫。 太子依旧懒懒散散的坐在上位,看着底下人禀报政事,有些无聊的敲着棋子。 “殿下,忠阳王府今日设宴,听说是准备宴请曲家。”一位大臣在讲完枯燥的政事之后突然添了这么一句,果然引得太子的眼神看过来。 “曲家?曲家三娘子和孤的清清是闺中密友,应归彻难不成想要求娶她?” “听说不是彻小将军,是应家的长子应临安。” 太子将棋子绕在手指间把玩,思索了片刻,而后吩咐人去将应临安好好查查。 清清的手帕交他理应帮她护好才是。 “应归彻会不会回来?” “这个……属下不知……” 太子心有不悦,但也没说什么,挥手让下一位禀报。 “殿下,听说沈世子和静则郡主的关系非比寻常,郡主似乎很是依赖世子……” “哦,沈宴秋这个人一向没个正形。”太子漫不经心回了一句,但是从他的微表情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算好。 沈宴秋都能得到清清的真心,和清清有一段快乐的时光,凭什么他没有?? “世子他们在临江郡的时候和言大郎君有过接触。世子对言大郎君身边的一位娘子很是痴迷。” “哦。嗯?” 言执玉身边何时有了女人? 上次探查的人没有近身,只大概探查到了是顾家人和言执玉牵扯到了一起,也查出了里头只有王氏一个妇人和顾小娘子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有什么娘子? 太子的眼眸终于打起了几分精神。 “听闻这娘子是一直跟着顾家的,对外宣称是顾家和言家人的远亲,跟着言大郎君一起入住了郡守府。” “沈宴秋便是痴迷于她?” “正是。除了沈世子,言大郎君对这位娘子也是关怀备至,那位顾举人更是事必躬亲。” “不是说王家的十二娘子也跟着言执玉上京吗?王耀光那老东西怕是准备跟言家联姻而后牵制于孤。”太子不屑的哼了一声,而后吩咐人守着皇宫的信件来往。 他拿起茶喝了一口,思索着王耀光的行动,“王耀光想必会派人在入京前把那位娘子劫走,你们看着他们,将人给孤抢过来。” 太子不了解那位莫名出现的娘子,难道还不了解言执玉他们吗? 言执玉自诩名流,虽然性子温柔,但是难免有些清冷孤傲,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对一个远亲那般好? 沈宴秋一个花花公子,虽然有几分本事,但是难逃美人乡,各色美人形形色色看了不知多少,哪能看上言执玉身边随便的一个美人? 王耀光一个顽固的保皇党,唯老皇帝的命是从,想必也是察觉到了他们对那位娘子的特殊,想着将人献给皇帝邀功。 可惜啊,太子颇为怜悯的将手中的棋子放下,而后露出一个有些乖张的笑来, “孤觉得陛下最近的身体似乎康健了些,派人去把孤的七弟打一顿吧,也好让陛下操操心,别总想着给孤添乱。” 底下的人似乎听不明白太子话语里浓浓的恶意,只是恭谨的点头,“是。” 于是乎今日晚,七皇子府上惊现一队刺客,将七皇子吊起来抽了个几十鞭子,便潇洒离去了。 走之前还贴心的喊来宫女侍卫,生怕他们没有及时发现给七皇子整没了。 皇宫里头的陛下听到七皇子新伤旧伤不断地消息,果然恼怒的摔了一屋子的器皿物件。 “去!让王耀光立刻把人给朕抓来!” “朕就不信不能牵制住那个逆子一二!!” 底下的人一边应好,一边心里暗自叫苦。 王大人只说了沈世子和言大郎君对那位娘子有特殊之情,又不是太子。 能牵制住太子个啥啊? 第49章 大家似乎是成了一家人 陆青黛这边也很烦心,她只想好好的欣赏一下沿途美景,在过年前赶回京城就好。 可惜沈宴秋和沈静两个人像是阴魂不散的一样,他们的车队总是在他们附近,或快或慢,隔了两三天就被迫要见一面。 只是即使他们这样,言执玉也不能将人赶走。 沈宴秋那可是奉命护送郡主进京的,身边的人都是精锐,武力值比他们高上许多。 况且,沈宴秋还嘲讽言执玉,“一个无官无职的人,见了本世子不让他行礼跪拜都算是给他面子了。” 这已经让言执玉气的够呛了,但是让他更容忍不了的是,沈宴秋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官职,几次三番的想要邀请了了一起用膳! 虽然了了一般都是无视,可言执玉还是感受到了满满的危机感。 不说别的,就冲沈宴秋曾经成功的撬过他的墙角,他就必须严防死守。 陆青黛这边被烦着,顾京元那边也是不胜其扰。 沈静见沈宴秋一直痴缠着陆青黛,心里堵得慌,偏生又不好发作,毕竟她在沈宴秋眼里是善良单纯的小白花形象。 便只好去骚扰顾京元,想多少在未来的小状元郎面前多刷一些好感。 大概过了小半个月的样子,他们的车队已经快要接近京城,正处于较为偏僻的远郊。 陆青黛搓着手下了马车,说话间嘴里哈出白气来。 她抬手将披风拢好,看了一眼这儿修建的驿站。 这驿站不算大,附近没什么人烟,只是周遭荒木丛生,临近黄昏有几分骇人。 她牵着顾念安往里头走,言执玉在叫驿站的官兵准备房间用具,沈宴秋则是不要脸的跟过来。 他不说话,就是一直跟着陆青黛,仿佛只要眼神看着她就很满足。 “言大郎君,沈世子,驿站里头只有一间上房,其他的都是大通铺……”官兵们都有些不好意思,禀报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 谁知道他们这个偏僻的驿站竟然一下会来这么多人啊? 他们这个驿站前后都是较为富庶的城镇,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那些地方,很少有人会来这儿休息暂住的。 所以冷不丁的看到这么多人,这些个官兵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官兵说完这句话,言执玉和沈宴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难办的意思来。 谁都想让陆青黛住上房。 只是沈静到底是郡主身份,这儿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了她去,否则不就是对陛下亲封的郡主不满吗? 沈宴秋顿了一顿,“上房理应由郡主住……今晚怕是要委屈了了……” 沈静带着春桂春梅进来,正巧听见沈宴秋的话,她瞪圆眼睛,惶恐摆手道,“表哥我没事的,不过就是一间上房,我可以让给那位娘子住的。” 看她一副乖巧的样子,沈宴秋皱着眉头不悦道,“郡主何出此言,在场之人你身份最为贵重,何须给旁人让位?更何况了了不是计较这些的人,本就该你住的。” 顾京元给陆青黛倒了杯茶水,顺带给顾念安擦了擦沾着糖渍的嘴角,“这驿站着实小了些,怕是容不得我们这么多人住。” 他将茶水放到陆青黛手中,感觉到她指尖微凉,又道,“大通铺夜里寒凉,怕是娘子的身体吃不消……不如我们”趁着日头未落去前面一个城镇? 话还没说完,沈静看过来,大方的表示可以把上房让出去,只是话语里掺杂着几分可怜。 倒衬得她像是被逼迫似的。 “既然这位娘子吃不消,那还是由她住上房吧,我跟春桂春梅住大通铺没事的。” 看到她的样子,兰茵和兰芝在后头默默翻了个白眼。 陆青黛掀开面纱喝了一口热茶,注视到沈宴秋的眼神,她莞尔一笑,突然发问,“不知沈世子觉得郡主的安排如何呢?” 沈宴秋私心里当然是想把好东西给她,可是如今身上背负着护送郡主的名头,自然不能够徇私枉法。 毕竟了了现如今只是一个民女,沈静却是有封号的郡主。 他开口,“了了……郡主身份贵重,上房理应是郡主的。我知道你肯定也不习惯睡大通铺,我让人多给你加几个炉子和被褥可好?” 陆青黛不想再纠正他的称呼,只是礼貌客气的回应,“不劳烦世子了,其实我并未打算在这儿住下。” 就算是多的上房,她也不打算在这儿住的。 她们一行之中那么多姑娘家,有王氏、小念安、王希希、秋姨娘,还有兰茵兰芝。 而且据她观察,王氏和王希希这两天还来了癸水。 在这既不能好好休息,也不方便采买些药材和补品。 沈宴秋只忧心她住的安不安稳,根本就不顾及旁人。 陆青黛感觉自己对沈宴秋原本现实中的爱意都在一天天中被消磨殆尽了。 她看见顾鹤乡将王氏半搂在怀里,拿着汤婆子给她暖肚子。 又看见王希希被兰芝扶着,有些虚弱的样子,秋姨娘给女儿把衣裳紧了紧。 顾京元给小念安温柔的擦着手,言执玉静静的笑着看她,似乎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陆青黛看向沈宴秋,开门见山,“世子和郡主安顿下来就好,我们先行一步了。” “了了……” 沈宴秋还想说些什么,只是陆青黛走的很快,给他留下的背影清冷不已,他开口的话硬生生的堵在嘴里。 其实他完全可以在听到只有一间上房的时候就带着人往前赶。 前头的城镇离得不远,还颇为富庶,物质条件比这要好上许多。 可惜他硬是将一个应用题做成了选择题。 看他吃瘪,言执玉心里头解气。 可是听到他方才说的话,言执玉又为陆青黛所不值。 了了当年定然是被他伤的很了,什么人都看得上。 他看向沈宴秋,心里想打他的冲动又多了一分,“你既然觉得她是了了,那你是怎么说得出刚刚那番话的?” 了了的生活习惯除了他便是沈宴秋了解的最多,怎么会觉得了了住得了大通铺的。 倒不是说大通铺不好的意思,只是陆青黛从小便身娇体弱的,觉浅少眠。 住在大通铺可能会整夜睡不着觉。 言执玉自然知道这间上房肯定是归属于沈静那个郡主的。 可发现问题之后应该解决问题。 实在不行就跳出问题范围寻找答案。 而不是拘泥在问题之中,随意凑合。 可以这么说,自从启程上京,言执玉和顾京元从未委屈过自家人。 总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给她们最好的。 言执玉负责安排路线和住所,顾京元就负责开小灶。 力保大家能够睡得好吃的好。 路上见到有什么不对的或是需要注意的,都会提前问询大家的意见。 他们不会忽视任何一个人。 王氏和王希希暖肚子的汤婆子是言执玉准备的。 姜汤是顾京元一大早熬的。 提醒大家加衣裳的是陆青黛。 监督大家好好吃饭的是顾念安。 注意到大家略有些水土不服及时拿药的是顾鹤乡。 总之,在这场入京的旅途中,大家似乎是成了一家人。 言执玉渐渐融入顾家,会和顾家兄弟谈论时事,关心王氏和顾念安。 最主要的是,他和顾京元养成了不一般的默契。 在陆青黛身边相处的格外融洽。 第50章 没想好标题 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前头的树林里突然传出几声巨响。 就像是什么东西被重物砸中了一样。 言执玉执着马鞭的手一顿,而后就抬手制止了车队继续前行,喊了几个人便往前头探查。 顾京元和顾鹤乡下了车,两个人往前探查着。 陆青黛撩开车帘,敏锐的察觉到身边有人盯着看她。 她微微咳了一下,露出疲惫的神情来,“兰芝,你带念安去十二娘子的马车上看看她,我有些乏力,想睡一会。” 兰芝和顾念安担忧的目光看过来,陆青黛却只是淡淡的挥手让她们下去。 兰芝率先下了马车,转身要去抱顾念安的时候,这第二辆马车前的马却开始发起狂来。 整个马癫狂一般的四处抖动着,撒开了蹄子乱窜。 顾念安刚站起身,一个不稳就重新倒回车子里。 陆青黛的腰被撞击了一下,顾不得疼,上前就要护着小姑娘的头部。 第二辆马车的马突然受惊带动了其他马的情绪,都开始躁动不安的摆动起来,只是动静远没有第二辆马车大。 前头驾马车的马夫死死的拽着缰绳,似乎是想要控制方向。 可马儿冲劲极大,根本不受控制的往前头冲去。 身边的护卫冲上去想要拦住马儿,可惜自己的马近不了身,其中一个护卫飞身上了马背,但是被猛烈的甩了下去,险些被车轱辘碾压。 顾京元和顾鹤乡两人惊慌的就要跑向前想要拦住,可是两人都不会武功,哪怕有一番子力气也都是白搭。 “小妹!娘子!” 顾京元急的快要哭出来,追上去徒手就要去抓车轱辘,抓的一手泥污。 只是他手还没有完全掌握车轮的轨道,便感觉马儿跑的速度更快了些,他的手掌内侧被撞破了皮。 他扶起从马背上掉下来的护卫,想继续去追,只是马儿早已进了林子中央。 只剩三四个人还在追赶着。 马车里的陆青黛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只手护着顾念安的头部,一只手扯住被风掀开的车帘,微微眯起眼眸。 马儿在林子里跑远了好一阵,跟刚刚言执玉去探看的方向不同,陆青黛看着外头的车夫,控制了自己好一阵,才没一脚给他踹下去。 什么职业道德? 挟持人质也不晓得把马车驾稳些。 马儿的脚步慢了下来,似乎情绪要恢复平静。 身边的几个护卫正想抓紧机会牵制住马儿时,马夫却拿起马车上的脚凳朝最近的人砸了过去。 人被砸了脑袋,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个跟斗才稳住身形。 其他人也被甩在了后头,但还是穷追不舍的,逼得马夫好生头疼。 他将人引到林子深处,吹了声口哨,立刻就有几个人冲出来将人牵制住。 马车驶入乡野小道上,准备绕路进京。 其实原本是打算是将人重新送回临江郡的,只是陛下听说了太子党的人对陆青黛也有兴趣,迫不及待的就要拿此人威胁太子。 就算威胁不到太子,好歹也能杀杀他的锐气,挑拨挑拨他太子和沈家的关系吧! 这边完成了任务志得意满,那边顾京元等人却被突然闯出来的黑衣人给牵制住了。 那些黑衣人身法灵活,只是为了拖住时间,并未下杀手。 见到时间差不多,一个个的又火速撤离了。 秋姨娘和王氏缩在马车里,兰茵对靠过来的黑衣人一脚一个,眼神冷肃,余光看向陆青黛马车撤退的方向。 王希希缩在马车里头,看到这一幕手都惊慌的打起颤来。 加上透过车帘依稀看到一两个熟悉的黑衣人,她更是瞪圆了眼睛。 她爹这是要做什么?! 把她塞给言执玉不就是为了拉拢言家吗? 为什么要来劫走陆二娘子?! 陆二娘子不会有危险吧? 她还怔愣着,前方言执玉就带人赶了过来,那些黑衣人个个都是贼精的,见到来了人个个收了手就溜了。 言执玉看到少了一辆的马车,立刻问了身边的人,不多犹疑直接驾马去追。 碰上那几个护卫,得知人已经被带走了,言执玉感觉自己的心都空了一块。 他想派人去追,但是身边他自己的人只有那么十来个。 派人带着顾家人慢慢前行,他一个人往前头的城镇赶去。 前头的城镇离京城仅仅只有一天的行程,搜索起来应当很快。 不管了了被劫持的方向是哪边,应该都能被尽快的发现。 言执玉行色匆匆,被马蹄溅起的泥水染脏了袍裾,到了前头的邂芳镇衙门,就要闯进去找人。 只是邂芳镇外头的官兵不识得他,将人拦在了门外。 “做什么的?衙门不能擅闯你不知道啊?” 他看着有些狼狈,双眼猩红,虽然生的好看,但是没了平日的沉稳。 言执玉拿出言家的令牌,两个官兵放了行。 但里头的大人却不吃他这一套。 看到他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请人上座,而后对言执玉的请求充耳不闻。 “无需大人怎样,只要大人借我十来个人搜寻一番即可。”言执玉哪里坐的住,又说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蒋大人却摇摇头,摆手拒绝。 “我敬重大人是言家的郎君这才请大人上座。” “可我这衙门里的人可不是大人随意就能叫走的。” 蒋大人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叫言执玉格外难受。 他道,“我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但事急从权,若是上头有人怪罪下来,我定不会让大人承担责任。” “如今若是不能及时搜寻,我担忧我家的两位小娘子出事……” 言执玉的眼神里显露出明晃晃的焦灼。 一向从容不迫的他此刻却稳不住心神。 他都假意答应了王耀光要结亲了,为何他还要派人来抢了了? 言执玉脱离朝堂太久,加上尚未接管言家所有的人脉势力,注意力又都放在了陆青黛身上,所以他还不知道王耀光将消息递到了京城里头。 加上他不清楚如今朝堂之中陛下偏帮七皇子的情况,压根就不知道王耀光劫持陆青黛的真实原因。 此时,他和王希希都单纯的以为,王耀光是为了巩固两家联姻所以才劫持的陆青黛。 “言大郎君不过是言家的公子,又并非朝廷命官,凭什么叫本大人为你出人出力?” 第51章 本将军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随意乱喊的? 言执玉的思绪被蒋大人拉回。 他自问自己不是完全靠着家里帮衬没有半分真才实学的人,即便现在暂时脱离朝堂,但是言家的事情他从未脱手半分。 有时候就连言父都要来过问他的意见。 下江南暂时远离官场是因为京城是他的伤心地,他有些消极避世的念头。 可却不曾想,一朝回京,他竟然成了别人口中无官无职的只能仗着言家郎君身份行事的人。 言执玉心里失意,但是眼下最为关切的还是救人。 他再一次开口恳求,“蒋大人,丢了人这件事情本就应该由官府管理,更何况如今是半道被人劫持。我既已将事情报了过来,于情于理官府总要出些人手吧?邂芳镇面对此事难道一直不作为吗?” “呵……”蒋大人看他一眼,脸上皆是不屑,他一身官袍,戴着官帽,靴子擦得干干净净,一张长脸配上精明市侩的眼神,打量言执玉的时候隐隐约约带着股嫌弃。 “若是随便丢了个人就要我们官府来找,那官府里头的人不得累死啊?更何况你们还未到我邂芳镇,这路上丢的怎么就能安在我们头上?” 蒋大人的神情倨傲,一副唯我独尊的做派。 他本来是有些害怕言家的,可前两天刚得了上头大人的命令,叫他切勿出人出力帮助言执玉。 蒋大人还以为上头要对付言家了呢! 自然就更加的有恃无恐了。 所以今天面对言执玉更是一副猖狂的嘴脸。 毕竟蒋大人觉得下一次见到言执玉就是在牢里了。 上头的吩咐从来不会有错的。 见他继续推诿不做事,言执玉也不欲与他过多纠缠,径直转身就走。 他脚步急促却也不失世家风范,蒋大人身边的杂役和护卫竟无一人敢拦。 只是蒋大人的瘾似乎没停,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此次擅闯衙门的事情本官就不和你计较了,以民逼官是大罪,还望言大郎君下次注意!” 言执玉未曾停留,出了衙门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就往城外赶去。 他的嘴角渐渐的被咬出血沫子来。 一刻也不敢停。 ----------- 陆青黛的身体弱,这是车队里头的人都知道的。 所以马车行驶到一条偏僻小道上时,马夫放慢了点速度,掀开帘子看了里头的人一眼。 顾念安和陆青黛缩在一起,两个人的眼眸怯生生的,里头荡漾着水雾,看过来的眼神让人忍不住犯罪。 马夫这是第一次跟这么水灵的小娘子接触,见到陆青黛抱着顾念安的手白皙如玉,加上穿着绣花鞋的脚格外小巧,不由得眼神变得阴恻恻起来。 陆青黛故作害怕的缩了缩脚,缠着声音开口,“你要干什么?你…你不要过来……” 小娘子的声音格外悦耳好听,马夫是个最为平凡的男人,哪里会像读了书的人那般讲规矩? 即便上头的人说了不能动,他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小娘子你别害怕啊……”他夹着声音开口,笨重的身躯就要钻进马车里来。 陆青黛将顾念安护在身后,似乎是想和马夫商量,“你、你、你不能动我!你们劫持我肯定另有目的,难不成你要违背你上头人的命令?” 那马夫已经半个身子钻了进来,陆青黛也被逼着往后退。 但此时外头隐隐有另外的马蹄声传来,马夫的手还没有碰到陆青黛,他就被迫转身又出去了。 他在确定是不是自己的人。 另一头的来人很少,不过三个人,都是飞驰着骏马,老远的看到这有马车,为首的人停了下来。 那人的马尾束的高高的,盔甲透着寒光,御马而行的姿态从容不迫。 他剑眉星目,面部坚毅帅气,跟温润如玉的言执玉和君子端方有少年气的顾京元都不一样。 他没有书卷笔墨晕染的才气,充斥着一种危险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望而生畏。 他看着年岁并不大,可除却战场的肃杀之气,还透着几分冷漠疏离。 马夫见到这人,见不是言执玉的人,心里刚松了口气,就发现此人盯着他瞧。 一种极为强势的眼神将他从头到脚的扫视一遍,那人开口,“可知邂芳镇是往哪儿走?” 马夫半跪在马车边为他指路,“是这,从这往骑马一刻钟再向北走就是了。” “你刚刚是在干什么?”他们远远的看不真切,但也知道这样配置的马车是不可能允许一个车夫随意探进车厢里头的。 所以才开口一问。 马夫被问的心虚,嘴巴磕磕绊绊的说不出话来,只得口吃的回复。 “里、里头是我们主人家的娘子、娘子……我只是负责……负责……” 马夫说到最后只觉得后心窝子钝痛,他僵硬的回身想要去看,可是后心窝的锋利离他的心更近了几分。 陆青黛冷着脸,把簪子抽了出来,又狠狠地插了进去。 反复两三次,连句遗言都没给马夫留下。 她的面纱依旧挂在脸上,只是鬓发散乱半腰,她鬓发里头的簪子都是特制的,按下按钮露出利刃即可当做利器。 本来是想着趁马夫扑在她身上的时候往他身上扎的。 但半路来了人,也好,陆青黛示意顾念安噤声,透过车帘露出马夫的位置,直接就捅了下去。 马夫的血有一部分洒在了她的面纱和眼尾处。 见人是真没有了呼吸,陆青黛这才收了手。 顾念安立刻从马车里头出来抱住她,软乎乎的贴近她,声音夹杂着哭腔,小手却还在陆青黛身后拍拍,“姐姐不怕不怕,坏、坏人死掉啦……姐姐最棒啦……” 陆青黛长舒了口气,用袖子把自己的手擦干净,这才去碰小姑娘。 她在这个书中的世界又不是第一次杀人,她当然不怕。 只是到底还有些现代的法律意识,这才会露出几分惊慌的表情来。 “杀得好。”马上的人突然笑了一下,看过来的眼神有几分欣慰。 他自幼在边疆长大,与外族打交道。 狡猾的外族人总是伪装成弱者来谋求边疆子民的同情和信任。 一开始装的老实巴交,会打理好一切的周边邻里关系,而后在趁机引入一大帮外族人烧杀抢虐、作奸犯科。 明明已经有了多次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但还是不乏圣母的人为外族人行方便。 似乎因为外族人的一滴眼泪就能忘却自己同胞牺牲的血肉一般。 所以冷不丁看到陆青黛能够机智的反杀对方,他第一的反应是赞叹此女子机智果敢。 陆青黛能看到自己眼角的血迹,但她没有擦拭,默默抬起头跟马背上的人对视。 应归彻还是那般丰神俊朗,一身盔甲勾勒出他健硕的体魄,他的鼻梁处横着一道疤,让他硬朗中多了一点战损的破碎感。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冷眼看过来的时候宛如战神降临。 只是他在跟陆青黛对视的一瞬间明显有些呆滞住了。 就像是一潭死水突然遇见灵泉。 应归彻的眼神一瞬间亮了起来。 但理智却又在疯狂的告诉他自己了了已经去世了。 所以,应归彻只能握紧拳头将自己的视线稍稍移开。 他的目光落在顾念安身上。 顾念安这段日子已经被养出了些许肉肉,此时穿的衣裳厚实精致,脑袋上绑着和陆青黛同款不同色的发带,依偎在她身边,嘴里振振有词,“不怕不怕……” 陆青黛手中的簪子不受力的掉落,她低下眉眼,回拥着顾念安小小的身体。 而马上的应归彻已然乱了心神,他控制不住的往陆青黛身上看去,面上极其的严肃认真。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分别是他的副将,一个姓张一个姓廖,两个人年纪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比应归彻只小一两岁。 张廖两位副将显然也看出来了自家将军的失礼,连忙咳咳两声,“这位娘子,眼下这贼人已经毙命,不知你是要去哪?我们可以送你到那。” 他们两个都是阳光开朗的性子,张副将更是直接下了马,将那马夫的尸体从马车上拖了下来。 见陆青黛和顾念安还有些害怕的样子,他又道,“放心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谢谢哥哥,我、我们要去京城,半路上马惊了,这个车夫和一群黑衣人不知道想带我和姐姐去哪……”顾念安用力抱着陆青黛,开口跟张副将讲话。“哥哥你们可以送我和姐姐回去找我的兄长和嫂嫂吗?” 她一张瓷实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护在陆青黛身前,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只小兔子。 这可让一直羡慕别人有娃但自己没有的张副将给馋哭了。 恨不得自己上手把小姑娘抱着好好哄哄。 陆青黛看向他,见张副将黑了瘦了,脖颈处又有几处伤痕,开口唤他,“张副将,许久不见。” 张副将撞上她的眼神,震惊的往后跳了一步,而后手指忍不住的指过来,“你、你你你……陆二娘子!” 由张副将喊出陆青黛的称呼,廖副将和应归彻两个人都呆住了。 应归彻更是不可思议。 他死死的盯紧陆青黛,又看向顾念安,最后落在倒地的马夫身上。 这该不是外族人给他设下的圈套吧? 应归彻克制住自己想要下马亲自跟陆青黛对峙的冲动,在看到陆青黛点了点头之后,他更是觉得这个外族人手段之卑鄙。 “是我。” 陆青黛大概说明了一下情况,大意是她当初服用了神医的药假死后被神医带着来江南治病,治病好了之后借住在顾家,如今陪着顾家人一块入京,想要劫持她的人应当是临江郡的郡守王耀光。 “刚刚事发紧急,想必如今阿玉和顾二郎君正在找寻我们。”陆青黛说完,看向还骑在马上的应归彻。 她眉眼柔和,只是眼尾的猩红显得格外妖冶。 “阿彻…你能否……” 陆青黛没有想瞒着他,对应归彻的态度可以说是最好的一位。 她和言执玉之间还有心结,跟顾京元走的是养成系,对沈宴秋态度冰冷不愿给他机会。 但如今跟应归彻说话,陆青黛却显得格外的柔情似水。 “不要乱喊。” 应归彻才不愿相信什么‘死而复生’‘假死’的传言,他更加倾向于眼前蒙着面纱在他回京之路出现的人是外族的探子。 想用美人计来俘获他。 “本将军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随意乱喊的?”应归彻板下脸来,他冷脸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威慑力。 军中不少人都害怕他板脸训人。 但如今的张副将和廖副将见到他板下脸对陆青黛说话,看向自家将军的眼神都是‘你没事吧’。 心心念念的小娘子死而复生还送上门来,他竟然还能冷的下脸来? 陆青黛从未听见他这样对自己说话,反驳中带着质问和不屑,语气严厉凶悍的好像刚刚陆青黛解释的话他都没听到。 顾念安也被吓了一跳,看向应归彻的眼神多了几分惧意。 “将军……”张副将想要解释,然后拉应归彻过来好好看清楚眼前人,却被应归彻呵斥住。 “够了,把她们带到前面邂芳镇上,我们便立刻返京。” 他不愿再去看一眼陆青黛,只觉得这外族人伪装术不错,若不是他在边疆时常被这样碰瓷,他说不定就真信了。 陆青黛和顾念安被廖副将赶进去了马车里头。 见张副将看着应归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廖副将低声提点了他两句,“咱们将军遇到这样的事还少吗?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多话,看这俩人会不会耍什么花招。” 张副将这才了然的点点头,让廖副将去充当车夫,自己则是翻身上马。 怪不得自家将军是将军呢! 原来早就识破了这是美人计啊! 他们三人便带着陆青黛二人从小道前行,去往邂芳镇的方向。 跟言执玉和顾京元那边完全是两条不一样的路。 他们三人都是军中之人,兵贵神速,就算如今驾着马车也是恨不得把鞭子高高扬起。 整个马车摇摇晃晃的,坐在里头磕磕绊绊的,顾念安整个人都难受的皱起眉头,恨不得立刻去扣嗓子眼吐一场。 陆青黛也有些难受,她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如今马车晃的更是头疼。 她掀开帘子,跟外头坐着的廖副将商量,“廖副将,可否慢一些,这儿路不平,马车晃得实在难受。” 廖副将是下意识带着马车跟上应归彻等人的速度,倒是忘了里头是两个弱女子。 虽然他也跟着应归彻怀疑这两个小娘子不是好人,但还是将速度放慢了下来。 这就导致应归彻和张副将甩出他们老远一截。 第52章 你娶不到她了,包的 廖将军驾着马车姗姗来迟,几人刚进城,随意找了家客栈住下。 马车刚刚停稳,陆青黛就抱着顾念安下来了,一大一小扶着马车框难受的不行。 顾念安的小手恨不得伸到自己的喉咙里去。 张副将看着不忍,想要递上自己的水袋,却被应归彻拦下。 他不善的看着陆青黛,虽然觉得她和了了真的相像,宛如一人,但是捏着拳头不肯放松半分警惕。 就怕自己被外族人迷了心智。 “入了城就安全了,你们好自为之。”他冷着嗓音开口,鼻梁上横着的疤痕看着更加可怖了。 他带着两个副将率先就要进客栈的门,陆青黛喊住他,想要摘下面纱跟他再解释一番,“阿彻……” 应归彻转身冷着脸抓住她的一只手,直接卸了下来。 “不是跟你说了,不能随意称呼本将军的名讳吗?” 他钳制住陆青黛的手,无视她的痛呼,眼中有几分杀意。 顾念安刚顺好气,看到这一幕害怕极了,扑过去想要扯应归彻的手,“你放开我姐姐!” 陆青黛疼的落下泪来,但也还是开口先安抚顾念安,“念安,别动手,你好好站着,姐姐跟他解释。” 她的手臂疼的不行,但还是尽量平静的为自己解释,“应归彻,你先松开我。” 应归彻听到她的嗓音,手下却更用力几分。 外族人为了迷惑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个人的声音竟然都和了了有几分相似。 陆青黛真的火大,但如今实在是反抗不过,只能顶着一头冷汗继续解释,“你若是不相信我又何必动手?我不过一介弱女子,逃也逃不了,你若是不放心尽可派人盯着我。” “我绝对不会做任何有害你们的事情。” 应归彻冷哼一声,松开手,重新把她的手给弄了回去,这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最好别想搞什么花样。否则就别怪本将军把你丢回你自己的破地方去。” 说完,他转身大步进了客栈。 廖副将跟了进去,张副将却留在这跟着她们两个。 看到陆青黛用另一只手牵住顾念安安慰她,张副将也凑过去小心翼翼的说话,“那个、你别见怪啊…我们将军是这样的性子,毕竟你来路不明,还这么直呼他的名讳……” “去年三月初七,你家将军让你送了一只粉宝石桃花绕金簪给我作生辰礼物,你当时粗枝大叶的拿错了礼物,拿的是你想送给你心上人的一只银杏簪。” 陆青黛面色微微发白,痛的有些脱力,左手如今还使不上劲来。 她看向张副将,就见对方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来,“你、你真的是陆二娘子?” “不、我不是了。”陆青黛牵着顾念安上台阶。“劳你记着今日的事情,日后叫你将军勿要后悔才是。” 送错发簪的事情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张副将不认为外族的人能够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所以听到陆青黛这话的时候,有些慌了神。 他想为自家将军辩解,“陆二娘子…将军他只是一时没有认出你来,他认为你是外族派来的细作,他不是有意的……我这就跟他好好解释清楚。” 陆青黛来到掌柜门口,拔下发髻上的一根银钗当做银钱,要了一间上房。 她嘱咐了店家一句送热水和吃食来房间,便跟着引路的小二上楼。 张副将还在旁边叽叽喳喳,陆青黛抬手让他止住废话,“就算他不知道又如何?没有一点儿证据就把我当细作拷问,我几次三番要跟他解释,他给过我机会了吗?” “好了,你也辛苦,下去休息吧。不要告诉你家将军我的事情。” 说完,她带着顾念安进了屋子,将门关上。 张副将皱着眉头去找应归彻。 见他们二人在一楼已经喊好了饭食,他一脸郁郁的走过去。 廖副将问,“你还管她们两个细作做什么?心善没地发啊?” 张副将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细作细作,作死你吧! “你方才驾马车驾那么快做什么?”张副将皮笑肉不笑的为陆青黛算账。 廖副将皱着眉头回望过来,“你有病吧?为两个细作说话?我还特意放慢了些呢!” “她们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小姑娘,怎么就一定是细作了?” “怎么不可能?你忘了边疆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险些就把收养她的那一伙人家给覆灭了?” 张副将怎么可能不知道,但这情况不一样啊,“廖杰,那儿是边疆,你别忘了现在是在京城!她们刚才遇到歹人行凶,你就这样待她们,没瞧见她们下车都惨白惨白的吗?!” 廖副将才反应过来如今已经不是边疆了,他面色黑了一瞬,而后看向应归彻。 应归彻似乎也才反应过来,他拿碗的手一顿。 这儿是京城腹地,外族势力轻易根本就闯不进来,所以拦在路边的人不一定就是细作。 可、人怎么会死而复生呢? 应归彻又陷入思想的旋涡之中。 张副将冷哼一声,要不是答应了陆青黛不能开口讲出来,他就要狠狠嘲笑自家将军了。 廖杰替应归彻问出口来,“可是人怎可能死而复生呢?那人怎么可能会是陆二娘子?” 应归彻也看过来,张副将张阳摊摊手,一副我不清楚我不了解的样子,“哎呀我不知道啊……” 应归彻和廖杰恨不得给他一脚。 最后还是应归彻开口,“既然如此,我会查清楚,如果冤枉了她们,我会道歉补偿。” 说完就上楼休息了。 张阳看着他走远,脚碰了碰廖杰,道,“你是不是心悦兰茵?” 廖杰震惊的抬起眼,似乎在诧异他怎会知道。 张阳摇着头看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样子,“你放心吧,你娶不到她了,包的。” 惹了陆二娘子,还能娶到兰茵? “滚!” 张阳被廖杰踹了一脚,而后叹了口气,觉得廖杰跟将军是越来越像了。 都那么轴……以后有的罪受了。 -------- 陆青黛在房间里和顾念安两个人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喊了小二上来送饭。 晚间月上枝头,外头的月亮格外明亮,小姑娘根本就不敢睡觉,强撑着精神跟陆青黛搭话。 “姐姐,今天那个将军是你之前认识的人吗?”她拉着陆青黛的袖子,两个人坐在床上,用厚被褥裹着团在一起。 陆青黛点点头,“是啊,他是个很厉害的将军,从小就一直在边疆长大,我也没想到今天能够碰上他。” “幸好他们及时出现了,不然那个马夫……就、就要……”小姑娘想到今天的事情还是有点子后怕,当时马夫上来的时候她腿都软了。 陆青黛将人抱在自己的身前,温柔的揉着她的头发,看向她的眼神总是亲和中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感觉。 她的身上香香的,软软的,顾念安被抱着,小脸上的表情都松泛了些。 “即使他们不出现,姐姐也能够杀了他保护好你。” 在那个马夫还在逃命的时候,陆青黛就已经把头上的簪子偷偷放在旁边了。 “念安,不要企图一直依赖别人来保护自己。” 陆青黛将她的小手放到被子里暖着,“万一他们没有出现呢?念安要知道,他们并没有真正帮助到我们什么,不过是恰巧路过吸引了那个马夫的注意力。” “虽然很多时候我们要学会借力打力,但到紧急关头,能够保护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顾念安点点头,而后在陆青黛怀里蹭了蹭,“我明白了,姐姐教的我都会认真听认真学的。以后我也要靠我自己。” 这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有怎么睡,一是担心王耀光的人找过来的时候她们没有警觉,二是担心错过言执玉和顾京元。 漏夜时分,顾念安在陆青黛怀里终于忍不住的垂下小脑袋。 而此时的邂芳镇外头,言执玉和顾京元等人还在搜寻着。 见言执玉去而复返,身后没有人跟着,顾京元也没有多问,而是率先提出自己的建议,“单靠我们肯定是很难找到娘子的踪迹的,即便找到了,怕是也很难从那群人手中把娘子抢回来。” 顾京元看了一眼略显狼狈的言执玉,从对方眼中看到力不从心的疲惫感。 他此时却也不好开口安慰,只能先说起自己的办法,“这儿离刚刚的驿站很近,不如我们去找一趟沈世子,让他的人帮我们一起找找?” 见言执玉没有回应,以为他是执拗他自己和沈宴秋的矛盾,顾京元继续开口劝道,“沈世子关切娘子,想必也不会置之不理……” 顾京元这话刚说完,言执玉就率人先赶往了来时的驿站。 他曾经因为官场之事丢下过了了一次,现在又怎么可能因为面子放弃救她的机会? 看见言执玉策马离开,顾京元等人就在林中附近搜罗起来。 顾京元一声声的喊,祈求陆青黛下一秒就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娘子那般聪颖伶俐,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说不定现在就躲在哪个安全的地方等着他们救援呢。 言执玉带着几个人赶往驿站的时候,沈宴秋正好站在驿站门口,他为自己的战马永康整理着马鞍和鬃毛,听到有动静,满脸淡漠的看向那头。 他视力很好,看到是言执玉带着人过来,嘴角又低了下去几分。 见到有些狼狈的言执玉,他也以为对方是为了冲过来炫耀而这般着急,不由得拳头都捏紧了些。 “言大郎君倒是喜欢落井下石,怎么,我没能留住了了你就这么得意?”他讽刺的话刚说出口,言执玉那边就焦急的喊出了声。 “沈宴秋,了了她被人劫走了!” “什么?!” 沈宴秋眼睛瞪大,一身红衣在周边火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妖冶。 他的面色有些发白,看着言执玉,竟然没听出言执玉已经把陆青黛身份说出来的事实。 “我的人手不够,你身边还有多少人?咱们兵分两路!” “是谁带走了的你知道吗?到底是去京城还是哪?” “要么京城要么临江郡,你快些别墨迹了!” 沈宴秋此刻被骂了也不生气,只是赶忙安排,“行,你带人往临江郡那儿赶赶,看下有没有踪迹,我先带人去邂芳镇看看,让他们出兵搜查一下附近。” 言执玉嗯了一声,而后看了沈宴秋一眼,便带人往前继续搜查。 沈宴秋先是放了暗哨,让邂芳镇属于太子一党的暗卫前来集合,又派人去找了邂芳镇的蒋大人出兵,留下一部分人保护沈静,自己就先带人在周围的小道搜寻起来。 他之前查案子时时要在京城周边的县城里转悠,所以对这儿的小路比较熟悉。 搜寻了半个时辰之后,就发现了倒在一旁的马夫尸体。 他立刻下马前去看,见人的身体已经冰凉,双目中透露着一些不可置信。 又见到马夫的衣裳微微松开,腰带要松不松的挂在腰间,沈宴秋的眼眸阴暗了几分。 马夫是正面躺着的,死不瞑目,大晚上看着有些渗人。 沈宴秋没见到他前面的伤口,用脚踢着尸体换了个面。 就见他身后有血窟窿,不算很大,但是看样子很深。 沈宴秋眼尖的看到被尸体压着的一只发簪。 他将发簪捡了起来,就见不仅发簪尖端处有血迹,就连装饰的一头都有点点血花,便立刻得知这人的死因。 沈宴秋将发簪用袖口擦拭干净,而后便抽出剑将马夫的一双眼珠划拉了过去,留下恐怖的血痕。 “把这个人拖下去处理了,不要留痕迹。” 免得死在这被别人发现报官,他们家了了可不能有此污点。 看到路边附近有马车继续行驶的痕迹,沈宴秋立刻就要去追。 只是前头途经一片草地之后就难以分辨马车是往哪边行驶了,沈宴秋皱着眉,拨了一些人去邂芳镇里头找,自己就往小路往京城方向搜寻。 因着言执玉前面说的那番话,他更相信陆青黛会被紧急送往京城。 第53章 世子,殿下来了 这一夜,个个都没有睡好。 距离邂芳镇半日路程的京城更是格外热闹。 皇帝觉得今晚一定能得到威胁太子的筹码,激动的喊了两个妃子,专门不睡觉等着王耀光那边的好消息。 他边享受还边在想可惜沈静这个人了,原本是想用她做牵制沈家和太子的筹码的。 不料半路竟然闯出了其他的乡野女子。 但沈静也不算完全没用,留着当个备胎,说不定日后还有大用。 只是他久未传召妃子侍寝,今日突然传召,这消息立刻就递到了太子府。 太子已经安寝,听到消息之后就由着身边的内侍服侍更衣,他看了一眼递来消息的小太监,让人赏了一包金叶子,不疾不徐的开口,“陛下的精神看着如何?” 小太监将金叶子笼到袖子里,喜笑颜开的回复,“陛下心情甚悦,还传了歌舞,如今宫里还热闹呢。” 太子起身将玄色的外袍披上,嗯了一声之后,大步流星的踏出寝殿,外头已有人备好马匹等候。 “王耀光行动了?” 太子身边的暗卫点头,随即又补了一句,“他们并未得手,那位娘子半路被彻小将军撞见,如今正在邂芳镇的客栈里头。” “应归彻?”太子翻身上马,微微蹙了蹙眉,这小娘子倒还真的有本事。 短短时间把人都认全了。 “彻小将军此次回京是预备参加他大哥应临安婚宴的,是正常路过。” “沈宴秋和言执玉人呢?” “言大郎君带着人往临江郡的方向去追了,沈世子兵分两路,一路在邂芳镇里头找,他自己率领一路从小道正往京城方向赶。” 太子看了看天,如今距离日出还有一两个时辰,等他赶到邂芳镇,怕是沈宴秋已经能够发现那小娘子在邂芳镇了。 不过也没事,谁叫沈宴秋是他的人呢? 那小娘子落在沈宴秋手中,跟落在他的手中有什么不一样? “叫人看好那客栈,不要再让王耀光的人得手。” 他吩咐了一句,身后的人便应是,然后在后头放飞了信鸽。 客栈里头的陆青黛还在熬着,虽然有系统的存在,她能够放心安眠,但是那样就显得太不真实了。 惊慌后的草木皆兵、杀了人之后的害怕、脱离大部队的无助、以及眼睛里该有的红血丝睡一觉可不会有。 她们停在客栈外头的马车不一会儿就被沈宴秋的人发现了。 只是不确定里头的情况,为首的人就先问了一声掌柜,在得知是陆青黛自己付的房费并且没有遭受胁迫的样子之后,他们都松了口气。 不敢贸然的敲开她的门,只好派了人守着,还不忘给沈宴秋传信。 只是沈宴秋赶到这儿的时候出了点岔子。 他迎面碰上站在门口的应归彻。 早在他的人探查陆青黛的时候,应归彻就被惊动了,只是在一旁看着,心里头默默想着什么。 他是知道沈宴秋有找寻和了了相似女子的毛病的。 想必楼上的那位娘子就是沈宴秋新找的,和了了有十足十相似的替身。 加上还从陆青黛口中听到了言执玉的名字,应归彻有合理理由怀疑他们是为了一个替身打起来了。 不免有些揪心。 了了尸骨未寒,他们竟然就为另一个女人斗起来了?! 简直荒唐! 看到应归彻,沈宴秋的神色有些难看,不过两个人如今是一个阵营的,忠阳王府虽然明面上还是中立的,但是其实已经为他们所用了。 所以沈宴秋的态度要比对言执玉好上许多。 “彻将军是准备回京?”沈宴秋说出虚晃一招,先打探起应归彻的动静来。 应归彻点头,“兄长要娶亲,我回去看看。” “哦……这是喜事,届时我也会前去恭贺的。” “多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一个想找机会进入客栈,一个挡在前头半天没有挪动脚步。 暗处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味。 “听闻陛下派了世子去迎一位郡主入京,怎么如今只见世子一人?”应归彻看出沈宴秋有些焦急,不由得继续追问起来,“难不成世子是把郡主单独留在了哪里?” “这样玩忽职守,太子殿下知道了怕是会怪罪吧?” 听出应归彻口里的阴阳怪气,沈宴秋兴味一笑,直接摊牌的问,“怎么,你见到人了?” “什么人?” “别装,要不是你见到人了,那你在这堵我做什么?” 沈宴秋一身红衣端的是一个风流潇洒,他丹凤眼微微抬起,对上已然卸了盔甲,一层薄薄练功服的应归彻,他显得更为成熟得意。 “是在路上见了一个很像了了的娘子,可世子要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找替身也是对人家娘子的不尊重。” 应归彻不信鬼神之说,因此觉得沈宴秋如今寻找一个替身的行为像一个疯子。 而沈宴秋看到应归彻一脸正气凛然,苦口婆心的想要来劝说自己,觉得他就像白长了一双眼睛的瞎子。 沈宴秋都要被气笑了。 “你真的很让我怀疑你报上来的战功是虚报。” 沈宴秋不再跟他废话,侧身就要就要进去。 应归彻冷着脸将人拉了出来,“大半夜的,你要进两个姑娘家的房间?” “我要确定她安全。” “她们很安全。” 应归彻和沈宴秋两个人大眼瞪大眼的,谁也不肯让谁。 索性两个人都在门口杵着。 沈宴秋这才让人去通知镇外还在找人的顾家,又让一部分赶回驿站等天亮了再将沈静给接过来。 至于通知言执玉? 怎么可能? 谁想明白的给自己增加一个情敌? 更何况还是一个跟了了有青梅竹马情分的情敌? 应归彻习武之人,一天也不睡几个时辰,便抱臂在旁边看着沈宴秋,反正就是不让人上去。 看这情况,那个娘子还真不是什么外族的细作。 不是为了故意和他撞见的。 应归彻有些懊恼起来,觉得自己还是冲动了,单凭着想当然的直觉就怀疑人家…… 还上手了…… 应归彻冷着脸,淡漠的看着沈宴秋,脑中却在想着等会怎么和人家娘子解释。 赔礼道歉肯定是不行的。 有些草率了。 毕竟还卸过那小娘子的一条手臂。 不如他当着那小娘子把自己的胳膊给卸了去? 或是让她拿家伙什打一顿?也好出出气? 东方既白,天色由黑转为浅浅的金黄色,日头还没出来,但是天已经慢慢的亮了。 顾念安醒的一瞬间就将陆青黛抱紧了些,而后似乎是想到她们如今已经安全了,才松开手跟她打招呼,“姐姐。” “起来啦?”陆青黛给她捋顺头发,让她自己先穿上衣服。 顾念安穿好衣服之后噔噔噔的跑回来,看到陆青黛满眼的红血丝,她心疼坏了,“都是我不好,要是我醒着,姐姐就不用一个人熬着了。” “要不姐姐你现在睡一会?我在这里守着你。” 顾念安说着就拍了拍床榻旁边的小凳子。 “谢谢念安,不过不用啦,我们要先去找你哥哥和嫂嫂。不能让他们担心。” 陆青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和头发,就牵着顾念安下楼。 正好碰上从房间里头出来的张阳和廖杰。 但陆青黛没搭理他们,直接就下去了。 “掌柜,两碗白粥配些小菜,再来一笼包子。” 陆青黛边下楼边说。 而此时大堂的人很少,几乎她的声音刚出来,外头守着的应归彻和沈宴秋就望了过来。 应归彻率先进来,看到陆青黛的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她和了了相像,而是低头道歉,“这位娘子,昨日我实在鲁莽……” 只是话说半截,陆青黛就牵着人绕开了他,带着顾念安在桌子旁边坐好。 还不忘教育道,“用膳前后要洗手,姐姐刚刚带你洗过了,等会念安也要记得。” “好。” 顾念安甜甜的应声。 沈宴秋走到陆青黛身边,暂时没有出声,只是目光细细的看了一遍,确定陆青黛没有受伤,稍微松了口气。 但又担心伤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于是他轻声开口询问,“了了,你受伤了吗?” 陆青黛淡淡摇头,没有继续在沈宴秋面前装作自己不认识他了。 只是看他的眼神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淡漠。 沈宴秋看的心口发酸,不明白了了为什么只对自己这般狠心。 她主动将自己暴露在言执玉面前,他可以理解为他们两个之间的青梅竹马情意。 她跟那个还没考上功名的顾京元关系亲近,他可以理解成她和顾家之间的帮扶情谊。 而今个凌晨他亲自听到应归彻说她承认了她就是陆青黛,就是了了。 也罢,他依旧可以当成这是因为应归彻直肠子,所以了了才会直接告诉他。 可、为什么就一定要瞒着他? 沈宴秋看着陆青黛,即便现在满腹心事想要问出口,但他还是忍住没问,只是递上一个手炉,“你身子不好,拿手炉暖着。” 陆青黛看到样式小巧粉嫩的手炉,炉边上还有些不明显的脏污,用指尖往外推了推。 “我一向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你不是不知道。” 沈宴秋的神色一僵。 低头看到手炉的样式,他这才想起这是今日凌晨他的人听命从驿站那儿拿来的东西。 不是他的,是沈静的。 “了了,我、我不是有意的,这东西是我拿错了,我现在就换去重新换一个给你好不好?”沈宴秋的红色衣裳衬得他如今的面色更红了,他慌忙的咽了咽口水,解释起来有些慌张。 陆青黛淡淡看过去,漂亮的眼眸有些不解,“我又并未怪你,你紧张做什么?” “我、我和她真的没有关系……” “你们有没有关系与我何干?” 陆青黛将桌上筷子筒里的筷子拿了两根递给顾念安,侧脸看着小姑娘的时候有多温柔,她回首看向沈宴秋的眼神就有多冰冷。 “怎么,沈世子健忘?” “忘了当初你我为何退亲的缘故?” 陆青黛这话一出,不仅是沈宴秋面色僵硬,就连后头几步还在愣神的应归彻也是一同的面色僵硬起来。 京城陆二娘子跟言大郎君青梅竹马,求娶无果;跟沈世子情窦初开,提亲被逐;同彻小将军一见惊鸿,聘礼奉还;同太子殿下天作之合,生死两隔。 这件事情京城世家之中可都是普遍知晓的。 而沈宴秋和应归彻两个人都败在了提亲这个事情之上。 可以说是‘退亲’二字在他们心里跟‘失约’在言执玉心里的重要性是一样的。 梦魇般的存在。 …… 沈宴秋还记得当时他一如往常的回到陆家,手里还拿着准备哄了了的一盏花灯,但是在大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了带着人将他的东西全部都放置到了外头的马车上。 当时她一身橙色鲜亮的宽袖衣裙,纹样是柿柿如意,火红的柿子树纹样绣在衣裙的一角,头上簪着的是同色系的珠花和首饰,披帛是火红色的,随风轻轻扬着。 远而望之,宛若太阳升朝霞。 明媚大方,极尽窈窕美丽。 只是看到他提着花灯走来,少女不再喊他世子哥哥。 一声冷淡的世子,将两人的关系打回刚开始的冰点。 他想开口询问,却听见少女平静的叙述。 “今日听闻世子为我绘制了花灯,本是欣喜的。” “所以差人驾了马车准备去寻世子,只是恰好碰见世子在宴饮。” “宴饮间听了几句醉话……突然就不想嫁了。” 陆青黛说这话的时候抬起眼直视着沈宴秋,平静的宛如一滩死水。 …… 沈宴秋当时的心情有多么慌张,如今的心情便有多么慌张。 “了了,不是这样的,之前的事情和今日的事情我都能够解释……” 他想开口解释这次跟上次都是误会,但是堪堪开了个头,外头的少平少亮就急急的冲了进来,而后小声的在沈宴秋旁边开口。 说是小声,但是在场的人几乎都能听一耳朵。 他说,“世子,殿下来了。” 霎时间,沈宴秋和应归彻的身体机械一般的僵在了原地。 第54章 殿下怎么不给我准备见面礼?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陆青黛,见她依旧面色如常,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心里多多少少才松了口气。 只是这个时候陆青黛听见了系统的播报声。 【系统任务:太子的好感度加1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90以上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1点的生命值】 【当前太子好感度:90】 【恭喜宿主!!】 系统恭贺的声音传来,同时也抛出问题。 【明明宿主你和太子遇见的时间是最短的啊,不过几个月的相处时间,为什么他对宿主的好感度相反是最高的?】 陆青黛答应他日后跟它细讲,而后就拿着勺子,轻轻舀了一勺粥,送到嘴边轻轻吹着。 一旁的顾念安默默低头,装成一只乖巧的小鹌鹑。 太子的衣裳随性中带着华贵,一身玄色衣裳透着柔和的光,他还不清楚里头的事情,踏进这家客栈的时候还是一副慵懒的表情。 “晏秋啊,听闻你昨日动用了不少人去找一个小娘子……如今找到了吗?” 太子故作不清楚,进来的时候先和沈宴秋对上眼神,见他一副要快哭出来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瞥向应归彻,“彻小将军也来了?倒是巧……” “殿下。” “殿下。” 两个人问候的话都显得有些敷衍起来。 太子啧了两声,而后看到了陆青黛的背影,他面色不由得沉了沉,只是还是笑着道,“想必这位就是晏秋你找的小娘子了吧?言执玉真是不中用,怎么忍心让这样的小娘子被人抢了去?” 陆青黛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吃自己的早膳。 三人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没有一个人敢过去打扰陆青黛。 沈宴秋是刚刚说错了话。 应归彻是昨日做错了事。 而太子则是由心而生的一股近乡情更怯的怯弱。 他也没管其他两人没有搭理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面前人的背影,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敢再出声。 生怕面前人一动,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这就导致等顾念安和陆青黛吃完了早膳,三个人还是依旧站着,掌柜的早就被砸钱打发出去了。 顾念安跟着陆青黛起身,小手主动去牵她,而后看到这么多人,她下意识就是一激灵的往后退了退。 只是陆青黛却拉着她上前,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太子。 眼眸中带着笑意,她只是略微得意的挑了挑眉梢,太子就有些失态的绷不住面上的表情。 太子眼中的冰冷化去,像是重新得到了春日阳光照耀,浑身气场都柔和下来了几分。 陆青黛晃了晃顾念安的小手,“念安,姐姐之前教过你见到人要干什么啊?” 这是陆青黛第一次这么郑重的给顾念安介绍人,小姑娘更加仔细的打量了几眼太子。 他生的俊美无俦,棱角分明,眸色如墨,看姐姐的眼神跟身边这几个哥哥都是一样的,看她的眼神也跟哥哥一样带着温柔。 顾念安便甜甜喊了声,“哥哥好。” 太子闻言笑了一下,随手将手上一个质地上乘、品相俱佳的玉戒指脱下来给了她。 “初次见面,孤未来得及准备见面礼,你且拿着这个,日后孤补上可好?”太子的话都微微带着沙哑,跟刚刚进来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谢谢哥哥。” 顾念安本不想收,看了一眼陆青黛得到允许之后才小心的放在手心里。 这一个玉戒指她哪个指头都带不进去啊…… “殿下怎么不给我准备见面礼?”陆青黛摸了摸顾念安的脑袋,轻轻的看向太子,语气似嗔怪似撒娇,听得太子的心软软。 “是跟沈世子一样已经搜罗了不少美人?” “还是像彻将军一样把我当成了外族的奸细?” 沈宴秋上前一步,“了了,静则郡主和我没什么关系……” 应归彻站在原地,也想为自己辩解,但是自从昨日动手之后,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太够用。 “清清你在说什么胡话?孤的身边除了你还能有谁?”太子冷冷打断沈宴秋上前的步伐,而后朝着顾念安张开手,“顾家人想必也很担心清清,孤带你们过去见见他。” 顾念安一个六岁的小宝宝还没太子的腿长,加上平时经常被抱抱,下意识就张开了手。 陆青黛见他都把人抱上要走了,微微蹙眉,“殿下又派人监视阿玉。” “他身边又不止孤的人。” 太子一手抱娃,一手就顺势牵上陆青黛的手,警告的看了一眼满脸铁青的沈宴秋和应归彻,而后出了客栈。 看着太子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沈宴秋直接扭断了腰间别着的一把折扇。 “狗东西。” 他和太子的关系一向要好,从小到大的兄弟,却不曾想喜欢上同一个娘子。 虽然因为了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僵化,但是这并不妨碍沈宴秋要从太子手里把人抢过来。 能把人抢过来是本事。 太子有本事就杀了他。 应归彻倒是没什么嫉妒心。 又或者说,他才是最害怕被陆青黛舍弃的一个人。 言执玉跟她有青梅竹马的情分,沈宴秋陪她成长学习,太子虽然来的迟,但是两人的渊源却比也不浅。 只有他,久经战场一朝回京,对她一见钟情。 两人之间的情分可能比不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昨天还将了了当成了奸细…… 应归彻紧握着拳,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而那一边的太子将顾念安抱到马车上,转身又弯下腰同样将陆青黛抱到马车上。 让她连脚凳都不用踩。 他没进去,就坐在马车边给她们驾车。 “沈宴秋已经通知人告诉顾家人了,他们如今就在邂芳镇门口,孤送你们过去。” 他看似云淡风轻的开口,但是内心里在疯狂做着深呼吸。 “谢谢哥哥!” “多谢殿下。” 太子用眼神喝退想要接任手里活的侍卫们,赶着马车不疾不徐的往城门口的方向去。 “清清能回来,孤很高兴。” 他不知是怎么的,意味深长的说出这句话来。 说完之后似乎是怕陆青黛不回他的话,又说起别的来,坚决不让自己的话掉在地上。 “清清不在的这大半年里,京城里头发生了很多事情。” “沈宴秋动不动就宿醉花楼,看到跟你有几分相似的人就要冲上去喊,如今名声在京城里是越发的不好了。” 沈宴秋的性子荒诞,人生的妖冶,手段又狠辣,看似城府极深,其实是最容易疯魔的那一个。 不然也不会在《替身》中被沈静写成草菅人命的刽子手。 “应归彻人倒是不错,就是过于刚直了些,还要出入战场,将来实在是难以保障。” “言执玉就更是不行了,他现在无官无职的,都保护不好你。” “孤可是听说了,他本想找着邂芳镇的蒋大人借人的,但是无官无职,人蒋大人不愿借人给他。” 陆青黛在里头的动作轻轻一顿,而后敛下眼,“阿玉已经答应要支持殿下了。” “那孤找个时间跟他聊聊,让他官复原职。” “殿下出来的消息,七皇子那边知道了吗?” “他那个蠢货怎么可能知道?”太子不屑的开口,而后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不太文雅,又补救道,“七皇子那边的人不清楚。” “元旦之时宫里会举办宫宴,届时七皇子也要去。”陆青黛轻笑了一声,引得外头人微微皱眉。 “清清,七皇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他母妃在孤年幼时曾经帮扶过一把,孤也不会留他至今。” “我又不喜欢他,殿下不用解释。” 陆青黛觉得跟他们几个人聊正事永远会聊歪。 明明是很正常的叙述,但每次他们都以为她又看上谁了。 搞的好像她每个男的都要去撩拨一番似的。 她卡颜的好吧? “我只是听闻陛下这段时间都在有意无意的帮扶七皇子来对付殿下,觉着元旦的宫宴上陛下又会做些什么罢了。” 陆青黛娓娓道来。 “或许是把殿下你手上的权利分走一拨,亦或是让七皇子得到什么势力。” “反正是不愿让殿下过个好年的。” “殿下要做好防备。” 太子听到她关切的话语和对局势的剖析,猛然间似乎回到了幼年时两人凭借书信往来的日子。 ------ 那时的他还不是太子,活在深宫之中饱受迫害。 父皇的后宫中乱作一团,不少妃嫔掐的死去活来。 即便他的母家沈家势力不小,多少能够震慑一番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但是深宫之中有几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也正常。 太子只比陆青黛大了四岁,如今及冠不久,虽然行事老成,但年龄要比沈宴秋还小一岁。 当时六七岁的他已经开始防备起了宫中的明枪暗箭,顶着嫡出的名头却还没有太子这个称号。 父皇纵欲,没什么心思管自己的儿子,因此他这个嫡出的皇子就成了那些妃嫔眼中最大的威胁。 当时的陆青黛还是个小团子。 圆乎乎的很可爱。 一身青绿色的小衣裳扎着双丫髻,配上同色系的珠花,和不知道是他第几个妹妹在御花园里扑蝶。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白皙的小脸被浅浅的镀上一层金光,一双大眼睛笑意盎然,秀气大方的眉毛,小巧嫣红的嘴唇,比年画娃娃还要好看些。 当时年幼时的太子都看痴了。 她玩累了,跑到小凉亭里休息,就看见他正愣愣的。 陆青黛顺着他的眼神,见他盯着空气看,觉得他不大聪明,尊重但不理解。 不知道他是谁,于是开口问他,“哥哥,你是宫里的孩子吗?” 稚嫩的声音甜丝丝的。 他眨巴了两眼,忘了回答。 不过小姑娘也不继续追问,而是指着旁边兰茵拿出来的画本子问他,“哥哥要一起看话本子吗?” 他不知道话本子是什么,但还是凑过去跟着一起看。 只是他不认识上头的字,深宫繁琐,父皇又对孩子们不在意,只有那些有母妃的皇子才会从小学习。 而他那时,已经没有母亲了。 其他人巴不得他大字不识呢。 哪里会有人教他念书? 所以在陆青黛指着一个略显复杂的字问他的时候,他的眼神霎时间落寞下来,就连动作也有几分局促。 好半天才吞吞吐吐说出几个字来,“我、我也不认识……”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似乎惊讶的不行。 但是说出口的不是疑问,而是板着脸学着大人的口吻教训道,“不行的哦,哥哥。” “阿玉说了,读书才能明智。哥哥你不能仗着自己好看就不读书哦。” “你看清清我这么好看也要读书的!” 小姑娘站在石凳之上才能跟他视线齐平,此时拉着他的手,将话本子翻到第一页,给他指着,“哥哥我教你!这个字念作话!” “阿玉总是说,‘话从口出’,叫我们不能随便讲话!” 一旁的兰茵提醒道,“娘子,是‘祸从口出’。您要记住了,免得下次言大郎君问您,您答不上来又气自己。” 小姑娘哦了一声,而后上手搭上小太子的肩膀。 “我识字也不多,但是我们都要好好读书哦。” “哥哥你也要好好读书,我以后会来考你的哦~就像阿玉考我一样。”小团子奶声奶气的,咿咿呀呀的小动作超级可爱。 兰茵虽然不知道面前人是什么身份,但也能猜测出要么是哪个不受宠的皇子,要么是哪家臣子的儿子,所以在这提醒了一句,“娘子,您和这位小郎君不像您和言大郎君一样动不动就能见面的。” “那我写信给你!”陆青黛不慌不忙,还有点小傲娇,“哥哥我写的字可好看啦!” 小太子抗拒不了这样明媚天真的热情,说了京郊外的一个寺院名字,让她们送信到那儿去。 小姑娘点头,觉得自己又交到了一个新的朋友,乐呵呵的。 自此,便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书信往来。 陆青黛回去的时候是被袁氏接走的,她年纪小,加上身体不大好,所以忘了和小太子告别。 小太子当时默默无闻,袁氏猜不出他的身份,但还是谢过他,抱着趴在肩膀上就睡熟了的小青黛出宫了。 陆青黛醒来之后跟袁氏和陆归寺讲起在宫中遇见的的小哥哥。 陆归寺微微皱眉,觉得有些不妥。 于是过了几日便联合同僚上书,让宫中和某些臣子、王爷家中适龄的小郎君进入太学读书。 小太子便是那时入的学堂。 也是那个时候让皇帝记起了他这个嫡子。 第55章 清清想要的,孤都给 野心也是那个时候慢慢滋生的。 没有尝过权力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野心。 但因为皇帝开始注意到了他这个嫡子,对他亲和了许多,所以当时的小太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九五之尊。 他见陛下大手一挥,那些在后宫中蛇蝎美丽的宫妃就一脸讨好的凑上来,用那种曾经诅咒过他的嘴再度说出恭贺他的话……小太子当时的心情颇为微妙。 他读书的天分很高,加上明事理懂规矩,身后的势力渐渐雄厚起来。 小太子便是在十五岁那年得知陆青黛的身份的。 宫宴上他曾远远见过她,只是彼时他已经是站在皇帝身旁的太子,小姑娘没能认出他来。 同时,他也得知了言家大郎君言执玉和她青梅竹马,有娃娃亲的传言。 自此,他平等的恨上了每一个待在她身边的人。 当初沈宴秋要向陆家提亲,他当着沈宴秋面前捏碎了一个茶杯,只是沈宴秋没察觉到。 当时他势力并不平稳,东宫里头还有探子和奸细,皇帝的身体也算康健。 小太子不能轻举妄动。 他失败了千刀万剐都可以,但若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不会牵扯进陆家。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清清十六岁生辰之前的几个月,宫中夜宴,花灯祈福,御花园内重臣家眷熙熙攘攘的凑在一起闲聊,他一身常服隐在暗处,低眉看着底下的热闹。 未能寻觅到想见之人的身影,他便想要回去。 只是一转身,就对上他的清清。 她比寻常贵女穿的要厚实许多,双手拿着一张簪花信笺,鼻尖微红,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他眼前。 太子当时的眼睛霎时间就变得欣喜柔和起来,不需她开口,便已然三冬暖。 他看不得她受冻,连一声质问的话都没有,就出声道,“这外头冷,陆…陆二娘子去暖阁歇息一下吧。” 她没有理会这句话,双手将空白的簪花信笺递上,盈盈笑着,“殿下……可不可以帮我写一句花灯的祈福语?” 她微微歪头,动作有些拘谨,一颦一笑却让他挪不开眼。 往常只能远远看着的人儿离得近了也是幸福。 他接过那张还残留着她味道的信笺,不自觉的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清清要喜至庆来,永永其祥。” 陆青黛微微蹙眉,而后迟疑的问出声来,“哥哥?” 他顺势应下,却看见小姑娘有些纠结的眼神。 似乎是发生了预想中的变故。 当时他已然替皇帝处理政事,自然知道她在忧心的是什么。 也自然知道为何今日她会独自一人前来。 于是试探的将她的手拉到自己掌心中暖着,难得发自内心的展颜,“孤知道清清想要什么,清清想要的,孤都给。” “孤很高兴,清清终于看到孤了。” 自此,朝局动乱,势力更迭,陆家却屹立不倒并未受多大的牵连,陆归寺和陆青栩还以为是自家运气好。 却不知,这是陆青黛用自己最后的时间往陆家门楣狠狠地加了注。 她预料到自己会早逝,故而生命的最后时光给陆家找好了退路。 -------- “殿下,你们是不是没有通知阿玉?”到了城门口,看见顾家人等在那,唯独不见言执玉,陆青黛轻声问了一句。 太子装傻充愣,“这儿孤就不清楚了,清清莫急,待会孤问问沈宴秋。” 陆青黛无奈,只嘱咐一句,“阿玉身边人少,殿下不要欺负他。” 太子在顾家人面前停下马车,撩开车帘,看着陆青黛,眼神微微眯起,似乎是在说‘清清怎么不关心我’。 陆青黛对他一笑。 太子心里头的气又都散了去,将手搭过去扶她下马车。 还不忘将顾念安也给扶下来。 “妹妹!念安!”王氏看到她们两个安然无恙的下车,高兴坏了,走上前将两个人都细细看了一遍,眼眶里还含着泪,精神不大好的样子,似乎是担心的一夜没睡。 顾京元和顾鹤乡也走过来,牵着顾念安转了一圈,看到两人没受伤,心里踏实不少。 “嫂嫂和兄长放心,我和念安都没事。”陆青黛拿起手帕给王氏擦泪,温言软语的安抚着。 “娘子和小妹受惊了,嫂嫂大哥,不如我们在这邂芳镇休息一日?也好叫个大夫给她们看看,莫要再生病痛。”顾京元一早就看见驾车的太子了。 那人自带一股难以让人忽视的气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也知道定然身份不低。 他和那人对视一眼,罕见的没有从那人眼中读出敌意。 杀意倒是不少。 只不过都掩盖在对青黛娘子汹涌的爱意之下。 “当然得请大夫看看!”王氏瞪了他一眼,而后就要拉着两人跟自己同坐一辆马车,先去找个客栈住下再说。 太子扫了一眼王氏,倒是没有多大的波动。 他从下属口中知道王氏的为人,清清在胜溪的日子基本都是王氏帮忙浣衣熬药的。 她既然体谅清清体弱,多加照顾,那么太子自然不会少了她的好处。 可以考虑给她封个诰命什么的。 “孤已经喊了太医过来。”太子出声,而后想到客栈里头还有两个清清的前任,他微微蹙眉给他们换了一处目的地,“孤在邂芳镇有一处私宅,一直有人照料着,便去那儿吧。” 他说完,笑眯眯的看向陆青黛。 陆青黛则是询问的看向王氏和顾家人。 王氏听到这人自称孤,吓得腿有些软,还是兰茵扶住了的。 她一小平头百姓的,这辈子竟然能见到太子?值了! 顾鹤乡也微微吓了一跳,但是没有反对。 顾京元当然知道这样是最好的,莞尔点头。 只是在陆青黛转身被扶上马车的时候,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里多少有几分落寞和失意。 他给不了她最好的,所以当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在她面前的时候,他也没有资格去计较。 只要青黛娘子不放弃他,一切都好。 王氏被顾鹤乡扶上马车,顾念安也被一溜烟的抱了上去。 顾鹤乡又问了一声顾念安,“小妹,如果这两天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和大哥说,不要藏着掖着。” 之前从陆青黛口里得知顾念安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他自觉自己这个哥哥做的失职。 但他和小妹年岁差距又较大,所以做不到和顾京元那样跟她斗嘴,只能笨拙的用土方法告诉顾念安不用怕。 他摸了摸顾念安的头,看她进了马车。 而后转身看见有些失意的二弟,微微叹气,过去搭上顾京元的肩膀,“你有什么事,也要跟大哥说。” 第56章 她沈静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驿站,沈静看着底下明显少了一大半的人数,加上又没见沈宴秋的身影,便叫春桂春梅去问。 得知是因为陆青黛不见之后她的眉头微微扬了扬。 露出几分愉悦来。 果然她猜的没错,那个跟在顾京元身边的人不过是个炮灰。 根本就活不到故事的主线。 只有她沈静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这样想着,心情不自觉的也好了许多,沈静便从桌上拿着一只金步摇在自己的发髻上比划。 春梅给她挽发,全程小心翼翼,不敢开口。 她哼笑一声,而后似乎想起什么似的, 又问,“表哥呢?” 春桂嘴唇抖了抖,而后回答道:“世子他、他昨夜跟着一同去找那位娘子了。” 本以为会遭到沈静的训斥,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沈静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哦了一声。 “无事,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表哥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世子说在前头的邂芳镇等着郡主。” “好,快来替我化妆,别让表哥等急了。”沈静脱口而出,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颇为满意。 不愧是她精心为自己描绘的身体,果然十分养眼。 要是现实世界中也能有这样的身体就好了。 沈静微微叹气。 一旁给她整理发髻的春梅觉得她这话多少有些不妥,担忧的开口劝道,“娘子,世子怎么说都是外男,加上如今您和他明面上还是表兄妹的关系,这话要是在外头被旁人听见了,怕是对您的名声不好。” 春梅是真诚的提醒,毕竟是自己从小伺候到大的娘子,她比谁都在乎她的名声。 谁料沈静却推了她一把,语气间都是骄纵,“要你多管了?” “表哥当然喜欢我,用不着你这个奴才在这里多嘴!” “还有,不是告诉了你要叫郡主吗?” “你怎么又喊上娘子了?存心贬低我呢?” 沈静这段时间可以说是被一口一口郡主喊得顺当了。 加上自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女主,故而除了在男主和一些重要人物面前她从来不会刻意的收敛自己的性子。 似乎已经成为这个封建社会里头的一员。 春梅被吓得连忙跪下磕头,一直赔罪,额头都磕破了才被允许起来。 春桂在一旁看到她跪下,也连忙陪着跪下求饶。 “好了,一大早上的磕头可不是什么好事。”沈静看着她们伏低做小的样子,突然就畅快不已。 想到未来她能够把那个病秧子的男主往死里虐,心里就不由的高兴。 沈宴秋抛下她离开,言执玉对她视若无物,更可恨的是顾京元。 他明明就是在她笔下诞生的,凭什么爱上别人?! 她要看着他们一个个的都来跟她求饶才是。 ---------- 皇宫,寝殿里头看着自己偃旗息鼓,老皇帝皱着眉头,将身上的人一把推开,怒骂了声,“废物!” 那两个宫妃瑟缩在一旁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开口为自己辩解。 皇帝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喊来内侍,又发了一通脾气,“王耀光不是说要给朕把人送来吗?如今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见到人?!!” 他手边的茶盏被结结实实摔的粉碎。 几个内侍哐当一下跪在碎片之上,“陛下,王大人那边得手之后被那小娘子给逃了……如今下落不明。”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 皇帝啪的一声站起来,双目猩红,精神有些不大正常的样子。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伺候皇帝最久的卞忠公公战战兢兢的跪在皇帝旁边,请他息怒。 喘了好一会的粗气,皇帝的情绪这才平复下来。 “既然人丢了,那便丢了吧。叫王耀光一定得把言家拉拢到手,不能再给太子增添羽翼了,可懂?” 皇帝头发散乱,被他不在乎的薅到一边,而后对着刚刚回话的小太监吩咐道。 “是,奴才明白了。” “叫沈世子把静则郡主尽快送进京来,到时候就留在宫里陪陪淑妃。” 既然丢了一个能够牵制太子和沈家的人,那便用另一个顶上就是了。 “环儿的伤势怎么样了?” 他和淑妃育有一子,便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七皇子程穆环。 太子那人过于强势有野心,但七皇子程穆环就不一样。 他踏实单纯有孝心,让老皇帝更加满意。 太子狂妄,总是私底下对七皇子出手,他早就颇为不满。 只是许久不理朝政的他如今发现朝堂之上独属于他的势力已经残破不堪。 反倒是太子的呼声极高。 他不能平白无故的撤掉太子的权柄,却可以想办法换一个听话的儿子来接替太子。 故而最是温顺得体的七皇子就成了他的新宠。 “禀陛下,七皇子殿下受到都是些皮外伤,太医说了只是看着吓人,是能够为陛下分忧的。” “如此甚好,静则郡主入京是喜事,朕欲把她介绍给王公贵族和重臣亲眷,此事你去知会环儿一声。” 脑子里思索了一下如今京中最高等阶的那几个世家,皇帝多少有些不满意。 “宫宴请些女眷,曲家的三娘子和忠阳王府的嫡长女这两人必须要来。” “陛下,曲三娘子前不久刚和忠阳王世子应临安许了亲事,婚期都定下了。” 小内侍提醒道。 皇帝嗤笑一声,一脚踹在人心窝上,“曲家和忠阳王府都是是中立党,怎么能让他们联姻?” “至少得有一个成为环儿的人。” 他才不在乎联姻还是两情相悦,反正不能挡他的道。 他要用曲家和忠阳王府对付太子,所以不管是曲家三娘子还是忠阳王嫡女,只要七皇子看上了,那都得嫁! 第57章 杀了他 皇帝的眼神阴恻恻的,残忍几乎不加掩饰。 卞忠公公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小太监,心里头默默叹了口气,而后在皇帝身边说了好一通贴心话才让皇帝的情绪稳定下来。 “陛下一心一意为了七皇子打算,这是慈父情怀。” 他赶走那些个膝盖处已经流血的小太监,弓着腰给皇帝更衣。 “只是奴才觉得应当把谢家四娘子一道请进宫来。” 对卞忠,皇帝的情绪显然要平稳很多,没动手,只是低低的骂了声,“蠢货,淑妃和七皇子的母家就是谢氏一族,谢家本就是七皇子党,就算嫁给环儿也增长不了多的用处。” “倒不如把人嫁给中立的言家、陆家这些家族,还能多几分益处。” 卞忠受了骂,先是承认自己眼界短浅,肯定皇帝的做法,而后再提出自己的建议来,“陛下英明,只是奴才却觉得,您既然想要帮扶七皇子,就不应该单纯的只是为殿下他找帮手。” “都说打铁还得自身硬呢,您不妨寻个什么由头,给谢家子弟好好的升升官,长长位分,让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陛下您对七皇子殿下的疼爱,相信他们不用陛下开口,就知道未来的明主会是谁的……” 卞忠看到皇帝没做声,知道他这是在考虑,犹嫌不够,便又添上两句。 “若是陛下亲自吩咐的宫宴上只有沈家,没有谢家,怕有心人猜测淑妃娘娘不得圣宠,连带着陛下都不待见七皇子和谢家了呢……” 皇帝闻言立刻就同意了,看着卞忠倍感满意。 “你说的不错,等静则郡主进京设宴,该请的人都要请过来。” 皇帝想到什么,突然面色又板了下来,有些踌躇,“只是朕应当找个什么由头给谢家人晋升呢?” 卞忠开口出了个主意,引得皇帝哈哈大笑。 拍着他的肩膀连夸他不错。 卞忠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言。 ------- 邂芳镇,太子私宅。 马车驶到宅子门口的时候,守门的侍卫盯着在前头赶马车的太子一脸震惊。 两个大眼珠子都惊讶的快要蹦出来了。 等马车停下,他们连忙上前想要摆好脚凳,接替太子的活。 结果却被太子凉飕飕的眼神震在了原地。 眼睁睁看见平日里慵懒高贵的殿下事必躬亲的将脚凳摆好,亲自撩起车帘,又亲自伸手进去将一小娘子扶了出来。 那小娘子的戴着面纱,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的影子。 气质清冷,青衣罗裙,袅袅细腰。 “殿下……不知您今日前来,管事还在府内,容许我们将人喊出来。” 太子淡淡一声‘不必’,而后便让他们帮着顾家人先卸些东西。 清清和那小丫头受了惊,自然得在这好生将养两天才是。 更何况王耀光那儿的人还没有抓到,京城之中皇帝或许也会对清清下手。 他还没来得及部署好一切。 “孤先带人进去挑挑院子。” 太子名下不少的私宅房产,邂芳镇这儿本是没有的,还是前两年那个现在还在东宫学跳舞的葛大人送过来的。 他见里头有一片修缮不错的花圃,便收了。 想着日后可以带陆青黛来,毕竟他的清清最是爱美爱花了。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清清就卧病不起,很是虚弱了。 如今是第一次带清清来自己的地盘。 太子想着要好好表现。 只是当他带着陆青黛等人进了大门,穿过前院,来到后院的时候,却看见一男子蒙着眼睛,竟然在府内和几个丫鬟衣裳的女子扑蝴蝶! 几个女子嬉戏打闹着,纷纷离得老远,可不就是那男子追逐的花蝴蝶吗? 顾京元和顾鹤乡都吓了一跳,立刻侧开目光不敢多看。 王氏只觉得有些臊得慌,毕竟那几个女子虽然穿的丫鬟衣裳,但是腰带扣子什么的却是没有系的严实,有些春光外泄的样子。 她左右两只手一下就盖住了顾念安好奇的小眼神。 陆青黛好笑的轻轻扯了扯太子的衣袖,“殿下,你对底下人什么时候这么松散了?” 她这一出声,就让那几个丫鬟注意到了,连忙停下嬉戏,立刻整理衣裳,有些慌张不安的看过来。 “咦?你们怎么不继续喊了?”那男子一把扯开眼睛上的手帕,有些不悦的开口。 在看到门口一堆人的时候皱起了眉头,“你们是谁?怎么平白无故闯进来了?” “孽障!” 此时,前头得到了消息的管家终于跑了过来,看着还大言不惭的儿子就呼的一巴掌上去。 “跪下,还不见过殿下?!” 那管家压着他儿子就下跪磕头请罪。 一整个院子里头的人都害怕的颤抖着,跪伏在地上不敢为自己狡辩。 被强按下跪在地上的管家儿子似乎是养尊处优惯了,跪的有些不舒服,皱着眉不耐的在地上扭动了几下。 “叫什么名字?” 太子漫不经心的开口,似乎没有动怒。 管家稍稍放了下心,想着太子身边有人,说不定当着外人的面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 “禀殿下,奴才姓葛,贱名三茅。” “孤若是记得不错,你就是这处宅子的管家?” 太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里多少有些不虞。 他受过底层人民的恩惠,经历过宫中艰难的时光,所以更是疼惜底下人的生活,平日里不曾苛待,碰见什么喜事的时候赏赐也格外丰富。 只是他虽然疼惜奴才丫鬟,但也知道有些人是不值得他宽宥的。 特别是像管家这种手里有那么一点儿权力的人。 管家这个差事油水足,杂事多,上能帮着置办席面,下能管理丫鬟小厮的银钱。 做得好了便是家宅安宁,做的不好上头的人察觉不到什么,只有底下的人敢怒不敢言。 是最最容易仗着在自己权力范围内为难别人的人了。 所以太子真是恨不得上前踹他几脚! 本以为今日能够给清清一个惊喜,不料自己先被惊愕住了。 只是清清一直拉着他的衣袖,虽然只捏了一小块衣角,但他好似被什么圈住了一样,根本走动不了一点儿。 “是、是的”葛三茅感觉到了浓重的气压,说话都哆嗦起来。 “寻常外男是不能进后宅的,你不清楚?” “殿、殿下,奴才儿子只是一时误入,并未有轻贱之意啊!求殿下饶了奴才的儿子吧!” 葛三茅为自己的儿子开脱着。 什么理由都给他儿子葛贵想遍了,生怕太子要对葛贵做些什么。 太子和顾家人一起听他狡辩,倒还觉得津津有味的。 其实若是平常的时候,太子根本就不会听他废话,直接喊人拖下去打个几十大板然后发卖了,哪里会听他咬舌头。 只不过清清拉着他,他才走不了。 “殿下,奴才的儿子还小,跟这些丫鬟们都是胡闹,哪里敢真正做什么?” “殿下……奴才儿子平日里一直很乖巧听话,今日冲撞了殿下,定是被这几个狐媚子给迷住了!” “殿下您可千万不要冤枉好人啊!真的不是奴才儿子的错啊!” “求殿下饶命!” 见他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就没话说了,陆青黛微微偏头冲着兰茵兰芝使了个眼色。 兰茵兰芝立刻上前将那几个小丫鬟扶起来,用她们自己的衣裳给那五个丫鬟披上,遮住她们即便捂严实了但还是有些暴露的衣裳。 “如今深秋,怎么还穿着夏日的衣裳?” 她温婉轻言,看向这几个女子的目光没有厌恶和嫌弃,平和的像是邻家姐妹。 几个年纪尚小的丫鬟忍不住就要哭出来。 只有前面两个十五岁的丫鬟稍微镇定些,忍着羞耻红着眼眶开口,“禀娘子,葛管家只允许我们穿夏衣。” “夏衣款、款式……还是他专门换的……” 陆青黛的眼神一冷,哼笑一声,“怎么,葛管家这是给自己的儿子还是给你自己养姑娘呢?” “这位娘子错怪我了,我葛三茅做管家十几年了,哪里有胆子做这样的事情?定是这几个贱丫头想要逃脱刑罚再诬陷我!求太子明察!” 葛三茅指向旁边的几个小丫鬟,让她们下意识的往后一缩。 最小的那个强忍着抽噎声。 陆青黛不悦的看向他,心里头却已经在想怎么让他死才最为痛苦了。 都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放在现代都还是初中生呢,是祖国可爱的小花朵。 她的笔下从未写过这样的事情,但是毕竟这个世界的构架是封建社会,难免会有此类事情发生。 郎情妾意,你情我愿的可以编写成为童话故事。 但被迫接受和无力改变的就只能够充当现实事故了。 越想越气,她便扯了扯太子的衣袖,手指指向他们二人,“杀了他。” 刚说出口还没等身边人反应,陆青黛似乎又懊恼起来,丢下一句等一等,而后松开了捏太子衣袖的手,转到王氏跟前。 突然又很正经,“嫂嫂,日后等郎君高中,门楣壮大之后,下人多了,事情便也多了。” “像前院后宅不得轻易通行,下人之间要少些亲戚邻里,丫鬟小厮着装这些事情可都是有讲究的。” “嫂嫂要谨记,免得奴大欺主,误了陆家的门风。” 王氏反应慢半拍,没想到青黛妹妹是个喜欢用实事案例现场教学的人。 她眨巴了好几下眼,而后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陆青黛也相信她,随即开口,“那嫂嫂觉得要怎么处置?” 王氏:“……” 青黛妹妹怎么还是喜欢实事考试啊?! 顾京元在后头看着陆青黛的侧脸,笑意盎然,眼睫毛都透着温柔和眷恋。 “这……这打死了会不会不太好啊?” 王氏看着陆青黛,而后手摇摇晃晃的指了指跪着的葛三茅和葛贵两人,一副大受震惊的样子。 “那嫂嫂觉得该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打一顿,赶出府去?” “那他没死,万一乱传殿下的名声怎么办?” “打一顿,毒…哑了,赶出府去?” “那他没死,万一又去祸害其他的小姑娘怎么办?” “打一顿,毒哑了,废…了他命根子,赶出府去?” “那他没死,还好手好脚,还是能够祸害小姑娘。嫂嫂可能不知道,有些太监的废了命根子还蔫坏呢!” 王氏和陆青黛的对话听得在场的人一愣一愣的。 太子本来还因为他的清清不拉他袖子失落着,但此时看着她斤斤计较的样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 清清就是太善良了,杀一个败类都要给人找好理由,生怕败类还有理由能留下来。 顾家三人,两大一小更是眼都不眨的看着她们。 顾鹤乡看着见识越来越广阔,谈吐和行事越来越优秀的妻子,一双眼里尽是欣赏和爱意。 他的嘴角微微勾着,想着等会儿就去街上给王氏买些她爱吃或是没吃过的糕点,当作庆祝。 顾京元见费力找借口的陆青黛,头一次觉得娘子终于有了点十六岁小姑娘的娇纵性子。 顾念安更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两人,自从姐姐在她们被劫走的时候杀了马夫,她就一颗心不受控制的跟着陆青黛跑了。 姐姐要杀的都是坏人!! 王氏被反问住了,咽了口口水之后,缓慢点头,“妹妹说的是,还是杀了最保险。” 陆青黛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而后才转身看向面前的几个丫鬟。 “你们觉得呢?杀了他够不够保险?” “或者说,你们觉得别的处理方式更好?” 陆青黛看过去,这几个小丫鬟都长得不错,清秀可爱,温婉大气的类型都有。 只是此时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泪痕。 “我要杀了他!!” 最小的小丫鬟喊出这句话来,而后崩溃大哭起来! 浑身都颤抖着,嘴巴咬的死死的,可惹人心疼了。 离她最近的兰芝赶忙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一边抱着她一边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不要怕。” 小丫鬟情绪崩溃了好一会,最后才战战巍巍的想要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陆青黛在她开口前突然出声,问起她的名字来。 “奴在府中叫做小桃红……”小丫鬟说起名字来更是难过,一双大眼睛里头的泪水根本止不住。 跟哭起来的顾念安一个可怜样子。 “那在家里呢?” “家里阿娘叫我……小雪…” “好,小雪。”陆青黛走近几步,递过去一方手帕,“这事关女儿家清白名声,你们若是有难言之隐,可以不说。” “若是说了,我也定不会让这件事传到外头去。” 陆青黛的手帕香香的,柔软又好闻。 小丫鬟怔怔的看着。 然后听见她有些无赖的开口,“不过该杀的人还是得杀的。” 第58章 男女有别 旁边的葛三茅和葛贵听到她这般说,两个人的眼神比刚刚惊恐了不少。 尤其是葛贵,他刚刚不出声是以为自己的父亲可以为他挡下这一劫,毕竟之前他闯的祸父亲都能给他摆平。 可如今他和父亲在这儿跪着,听着这些人讨论杀他们的理由,他一瞬间觉得后背寒凉,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一直被绷着。 “这位娘子发发善心,放过我吧!!” 葛贵抬起脸来,他模样不算差,好生捯饬一番也能有几分清秀俊俏的意味。 所以他带着哭腔乞求陆青黛原谅的时候,心里还存着幻想。 说不定这娘子只是嘴皮子狠厉,其实不会想要害他性命的…… “我愿给娘子当牛做马报答娘子不杀之恩!” 太子冷哼一声抬手喊来侍卫,立刻就将葛贵打的吐了血。 太子看着葛贵痛苦的跪伏在地上,衣裳上染了不少血,本想让人直接拖下去斩了,但此时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身影突然跪了下来。 是五个丫鬟其中的一个。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太子和陆青黛哐哐磕头,眼角流出了眼泪,双手交握在一起,“殿下,娘子,我们都是自愿的!求您不要杀了葛管家和葛郎君!” “你在胡说什么,黄杏?我们哪里就是自愿的?” 看见站在自己旁边的黄杏跪下为葛三茅和葛贵辩解,小雪(小桃红)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过去就想把人拉起来。 “黄杏,你忘了他们怎么对我们的吗?平日里嬉戏打闹,夜里还要防着被他们凌辱亵玩,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小雪执意的想要把黄杏重新拉起来,但却险些被她推搡到地上。 “小桃红,生命是多么的珍贵,你们为什么不能大度一点呢?非要致他们于死地吗?平日里葛管家对你最好,葛郎君还说最中意于你,要娶你过门做妻子?” “难道他们对你的好你就忘了吗?” 小雪被其他几个丫鬟扶住,看着黄杏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陆青黛对此看了一眼太子,让他制止住要将葛家二人带下去斩杀的侍卫。 幸好没有直接一刀就杀了。 不然到时候这个黄杏就该恨上小雪她们了。 【前世,我的闺蜜爱上了强奸我们的男人,在好心人解救我们之后,她气愤我为什么不帮男人说话,竟将我害死给那男人陪葬……】 小系统不知道是不是现代的网络热梗看多了,在陆青黛脑中放起了相应的歌曲,而后开始娓娓道来。 【闭嘴。】 陆青黛打断系统的捣乱,而后就看着黄杏盯着一张圣母白脸,开始为葛三茅和葛贵开脱起来。 “平日里你的赏赐和吃食都比我们好上一点,也是你陪在葛郎君身边最久,素日里的好东西尽紧着你了,前些日子你家里人找上门来,葛管家帮你打发了他们。” “之前你生病了,也是他们特地寻来的大夫…” “如今有救他们机会,你为何不救?难道这要看着他们死吗?你怎么这么不知感恩?” 黄杏昂着头,一副说教的语气看着小雪。 仿佛她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旁边的几个丫鬟要帮着小雪说话,“黄杏,你在胡说什么?小桃红她分明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小雪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几步上前,压着黄杏的肩膀就利落的给了她几巴掌。 “我要打死你这个脑子不清醒的!!” 陆青黛细细看了看,小雪的容色却是里头最为出挑的,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初见风华。 葛三茅和葛贵相中她是很正常的。 “我的东西为什么最好?为什么我在那个烂货身边待得最久难道你不清楚吗?!” 小雪癫狂起来,指甲刮到黄杏的脸上,完全是压着她单方面输出。 黄杏想要反击,却被旁边的几个丫鬟牢牢按着,不叫她乱动。 “你忘了他当初他怎么在打你的了?你被折腾的满身青紫,要不是我讨他们欢心装病求来大夫,你以为你能活下来 ?” “你喜欢他你就嫁给他啊!你想去就去啊!做什么叫我和几个姐姐原谅?” 黄杏被挠花了脸,整个人都是散乱的。 见没有人偏帮自己,她只能流着眼泪继续圣母发言,“可他们对我们并不算差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小桃红你为什么不愿意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啊呸!”小雪又气又恼,被旁边的姐姐拉着,一脚踹上她的肩膀。“你就是当了婊子还在这儿立牌坊!” 她面红耳赤,被人顺着气。 其中最为年长的丫鬟帮着说话,“黄杏,我们都是良家女子,是来这府内帮工的,上个月小雪家里人来是想带她回家的。” “小雪本来可以走的,是姓葛的压下了我们的月银。而且,要不是你把小雪说出来,她本来是不用遭这个罪的……” 秋葵想到此也是泪眼婆娑。 小雪刚进府的时候,她们这几个为了保护这个年岁最小还未被欺负的小妹妹,给她脸上擦锅灰,点雀斑,让她灰扑扑的不引人注意。 是黄杏想要讨好葛贵,将事情说给他听。 没想到现在竟然还在这里嫉妒小雪分走了她的宠爱? 这算什么狗屁宠爱?! 除了跪在地上的黄杏外,其他四个丫鬟都抱在一起,互相给彼此顺气拍背,希望自己能够带给对方力量。 旁边目睹一切的顾家人都颇有感慨。 王氏更是难过的抹了眼泪。 站在她身旁的秋姨娘和王希希也眼眶微红,特别是秋姨娘,她自己有女儿,更是看不得这些。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害怕。”陆青黛走上前,看着她们眼里有着疼惜。“既然黄杏出来求情,那便不杀了,把他们打残丢到街上自生自灭可好?” 几个丫鬟看着她,泪眼之中带着感激,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多谢娘子大恩。” “不要!不要!这位娘子求求您了!不要打残我,不要打残我!”葛贵摇着头,起身想跑却被死死按着。 “葛郎君、葛郎君你不要害怕……我、我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黄杏苍白着一张脸转过身跟她对视,看得陆青黛有些心梗。 好一个被害者爱上施暴者的戏码。 她不会是觉得自己是什么救赎的光吧? 见自己清清有些无语,太子挥挥手,把这三个人都带了下去。 而后轻声询问陆青黛的意见,“让人把他们打残,丢到柴房后院可好?这样日后死了也省力些。” 还能让清清知道他们的结局,多个理由去找清清! 陆青黛点头,而后看向面前的四个丫鬟,“你们下去好好休息,今晚来下我房中,我想问一些事情。” 兰茵和兰芝陪着她们离开,还安慰道,“没事了,以后都会慢慢变好的。咱们娘子最心善了,肯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陆青黛见她们离开,徐徐转身,看向众人,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此事,大家不要往外宣扬。” “娘子放心。” “清清放心” 顾京元应答,却和太子对上视线,他被狠狠剜了一眼,眉宇间不禁又多上几分愁绪。 ---------- 女眷都住在东边的后院,而其他人则是住在了西边。 只有让出了东边主院的太子一个人住在南边的书房。 陆青黛沐浴更衣一番,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整理自己的长发。 顾念安由兰芝洗好了送过来,小姑娘香香软软的靠近她,甜甜唤她,“姐姐我来啦!” 先考了一下小念安的念书情况,陆青黛开口问她今日有什么感想。 她一向是不刻意忌讳这些的,虽然顾念安还小,远不到该考虑这些的年纪,但是陆青黛并不觉得提前教导她这些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姐姐,今天那几个姐姐是不是被欺负了啊?‘凌辱亵玩’是什么意思?” 顾念安知道葛三茅和葛贵肯定做了坏事,也心疼那几个姐姐,但是她还不清楚她们到底是怎么受的委屈。 她只知道被外头人说闲话,笑她没了从小就没了爹娘会很委屈。 却不清楚这是哪一种委屈。 陆青黛跟她面对面,一双眼眸澄澈的如同天上的皎皎明月,透着温和亲近的气息。 “男女有别,我们念安是小姑娘,要学会保护自己的身体。” “小肚兜底下的部位都是女孩子的隐私部位,不能随便给别人看到。” “要是有谁要上手乱脱念安的衣裳,或者强迫念安脱衣裳,念安一定要学会自救。” “能把人砸晕就砸晕,能跑就跑,要是能够反杀那也不要心软。” 陆青黛的话有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顾念安呲着个大白牙笑脸,冲她眨眼睛,“像姐姐那样吗?” 她还记得姐姐那个时候拿簪子刺向马夫的举动呢! 可帅了! 只是本来还笑着的顾念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的笑容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小心翼翼开口问道,“所以当时那个马夫是不是想要欺负我们啊?” 她当时看出来了马夫是坏人,但是并不知道马夫的心里的算盘。 加上马夫根本没有来得及碰到陆青黛的衣角就被干净利落的反杀,顾念安只是为坏人的死亡而庆幸。 如今被教导了一番,这才顿悟。 陆青黛点头,“是啊,因为他看我们弱小想欺负我们,所以我们才会杀了他自救。念安要知道,为了保护自己而做出的反抗叫做正当防卫,主动伤害别人的才是坏人。” 顾念安皱着小小的眉头,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她瘪着嘴眼眶红了一圈,泪眼朦胧的,像一个粉嫩嫩的小桃子。 “那小雪姐姐她们是不是被欺负了很多次啊?她们是不是不能反抗啊?” 小姑娘非常的感性,开始替小雪那几个姐姐委屈难过起来。 “不,她们已经反抗了。” 陆青黛微微低头,跟顾念安平视,像是跟朋友说话一样的教育小姑娘。 “她们逃不了,躲不开,所以刚开始只能默默隐忍,但是今天一有机会,她们就敢于抗争,说明她们是清楚自己的处境的。” “当不能够一击必中的时候,我们要学会隐忍和蛰伏。” 陆青黛的手轻轻抚上小姑娘的头发,轻轻揉了揉,“念安想想,如果小雪她们反抗没有成功怎么办?那两个人恢复之后是不是就会折磨她甚至杀死她?” “既然反抗没有用,那就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寻找正中靶心的关键。” “比起清白和名节而言,命才是最重要的。” 顾念安颇有受教,圆溜溜的大眼睛都是肯定。 陆青黛捏了她一把小脸,“那么念安会不会觉得她们几个可怜呢?” “不会!那几个姐姐都很勇敢!”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 不仅陆青黛笑了,就连跟着兰茵在门外等了一会的小雪秋葵几个人都笑了。 除了笑,更多的是流连于心的感激。 良言一句,胜作三春。 同为女子,她们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堆砌的赞美,而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认可。 陆青黛让兰芝带着顾念安去把顾京元叫过来。 自己则是同小雪秋葵几个人说说话。 小雪和秋葵一个胆子最大,一个年岁最长,站在跟前。 后头的两个侍女分别叫做小珠和春霖,长得都不错。 她们虽然都有些紧张,但也不忘行礼,行的还是大礼,倒叫陆青黛吓一跳。 “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她们的年岁都比陆青黛要小,小雪小珠十四岁,春霖和秋葵刚过十六岁。 如今一排的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看着她,陆青黛的心都颤了几分。 “都先起来回话。” 陆青黛抬手让她们起来,而后笑眯眯的问了每个人的家世和背景。 发现除了小雪外,其他三个姑娘都是被父母送进来当丫鬟挣钱的。 小雪则是自己想给母亲挣些药钱,来了府上才半年。 等到小雪的娘亲病好的差不多的时候,老两口就想来接女儿回家,只是葛贵不愿意让小雪离开,于是两边威胁着。 “黄杏是怎么一回事?” 第59章 彻将军未免有些不重礼数了 最为年长的秋葵开口解释,“娘子,黄杏跟我们三个一样都是被父母卖进来的,与家里的联系早就断了。” 也正是因为她们已无家人依靠,所以当葛三茅和葛贵用卖身契和月例银子的事情威胁她们的时候,她们压根没有办法逃避。 “我们之中她不是最先被盯上的,我和春霖见她和小珠都还小,所以一直暗地里拢着葛贵……”秋葵咬着唇说着,把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慢慢撕开。“葛贵也觉得她们年岁尚小,注意力没在她们身上。” “只是一日他吃醉酒,稀里糊涂的就扯了黄杏过去……这事当时我们都不晓得,因为他也不是每日都要来后院,第二日黄杏回来的时候只是哭,我们只当是我们的疏忽。” “直到小珠小雪也被盯上,我们才知道是她在葛贵跟前一直撺掇……” 秋葵说着说着就浮现出几分心疼的神色来,她是这个小团体里的大姐姐,自然不愿意妹妹受到跟她一样的伤害。 “原本小雪还没有进府之前,黄杏是葛贵身前最得脸的,小雪进府后,葛贵就不怎么搭理黄杏了,跟我们也是说说笑笑的,所以今日之前,我们都不晓得她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原本也是个好姑娘的……” 陆青黛听了不语,只是面上的情绪谈不上多好。 黄杏若是过于痛苦,那她应当恨的人是葛家两父子,但她却帮着他们说话,相反的把自己的姐妹当成假想敌,倒还真的是不可多得的‘恋爱脑’。 “我见你们做事说话都伶俐,想留你们在身边,你们有什么想法?” 陆青黛微微挑了挑眉梢,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噙着一抹浅笑,容色绝佳,看得面前几个小丫鬟心都怦怦跳。 她们刚一进来的时候不敢抬头看,如今对上眼神,不由得的呆了一呆。 当真是天仙下凡!美的她们都不敢大声说话…… “只是你们资历尚浅,若是愿意,我会挑两个在身边当二等侍女,另外两个就跟在顾小娘子身边照顾她起居。”陆青黛将所有应当讲的都讲出来,让她们细细考量。 “办事利落是第二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忠心。” “你们回去好好思量……” 看她们纠结惶恐,陆青黛好心给她们充足时间,只是话还没说完,小雪就哐当一下跪下来,朝着她磕头,“我愿意跟着娘子!我进府之后,葛贵说我跟青楼里头的桃红娘子相像,所以一直叫我小桃红,我要感谢娘子唤我本名,还我本心。” “小雪愿意追随娘子,永不叛逃!” “起来吧。” 陆青黛对着她盈盈一笑,而后看向其他三人,温和不逼迫,宛如一汪清泉被清风掠过。 “我还要在邂芳镇待上几天,你们可以继续考虑,考虑好了再来回话。至于小雪,兰茵你明日陪着她回家一趟,看看她爹娘,等我们要启程的时候再回来吧。” 陆青黛最是信任兰茵兰芝,但是却也不忍心她们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为奴为婢。 所以打算再培养两个人来接替她们的位置。 这样日后即便她们有了意中人想嫁出去,也不会因为她身边无人而顾虑。 当然,没有也没事。 她能养得起她们一辈子。 兰茵带着她们出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兰芝带着人回来。 顾京元抱着顾念安等在门口,没得吩咐不敢出声。 他只能隔着朦胧的窗户剪影静静地看着里头人的身影。 亦幻亦真,极致美丽。 宛如一场极致的镜花水月,借着昏黄的窗纸将他们隔绝在两个世界。 海底捞月,终归是假的。 顾京元的笑莫名有些苦涩起来。 看到兰芝,陆青黛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快去休息吧,这些日子都不用你和兰茵守夜,我叫小厨房做了好吃的给你们,多吃点。” 之前是在路上,恐有什么意外,才需要她们两个守夜。 如今都到了太子的地盘,要是还需要她的人守夜,那陆青黛只能想着换个更有权有势的人了。 兰芝笑眯眯点头,而后想到什么似的,小声提醒了一句,“娘子,您把顾二郎君喊过来,不怕太子殿下过来找您吗?” 陆青黛笑而不语,眼神逐渐危险,兰芝连忙敛住笑容,退了下去。 陆青黛加了一件外衣,这才过去将正对书桌的窗户打开。 她的手轻轻一点,窗户被推开,搭在书桌边上的手腕泛着莹白色的柔光,“郎君不进来,是想抱着念安在外头冻多久?” 顾京元这才低了低头,道了声抱歉,才抱着人进来。 只是把顾念安放下之后,他迟迟不敢去看陆青黛的眼睛,眉眼耷拉的很低,整个人身上劲似乎一瞬间被捻灭一样。 从无所畏的小狗变成了垂头丧气的小可怜。 就连腰间上挂着的那块碎玉珏都显得黯淡了许多。 陆青黛轻轻提醒,“郎君今日不温书了吗?” 这一路上,只要不在马车上休息,她总是会监督他温书和学习,言执玉和顾念安也会跟着。 顾京元虽然有着隐隐约约的自卑,但是在她这么久的引导下,已经学会了要掩藏情绪,有时候言执玉说到他不懂的点他也不会过于慌张,懂得扬长避短。 而且刚刚在府门口的时候,对上太子,他也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短短几个时辰,这背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陆青黛正准备问,顾京元却避开她的追问,露出和往常一样温润的笑来,“不会,自然还是要温书的。只是舟车劳顿,娘子不必陪我,我自己回去温习就好。” “郎君当真不用我陪着?” 陆青黛走到书桌旁边,拉起一卷书在手里,而后坐在贵妃榻边看着顾京元露出浅笑。 在自己院子里,她自然不用遮蔽容颜,此时素面朝天,仍不掩天姿国色,脸颊上粉扑扑的,气色看着比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顾京元闷闷的答应,刚想告退,袖子却被陆青黛牵住。 她顺着他的袖子慢慢的往上,动作很轻柔,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会挣开。 顾京元的心都颤了颤。 顾念安在一旁垂下小脑袋,乖乖的练字,只是下笔的力道不小心重了几分。 陆青黛握住他的指尖,轻轻揉捏了两下,昂头温声软语,“郎君在担心什么呢?” 顾京元的手不敢动弹,只是内心责怪自己的声音大了些。 他担心他做不到青黛娘子心目中那般,担心自己会在青黛身边失了竞争力,担心当下,忧心未来,愁绪不断。 窗外的风声料峭了几分,听着有几分骇人。 陆青黛的话平静又温和,“郎君或许不知,阿玉他三岁习字,每日泡在书房至少五六个时辰。沈世子虽然性子张狂,但是涉猎颇多,机关遁甲歪门邪道的事情都知晓一二。彻小将军边疆长大,自幼过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至于殿下,深宫苦楚,他废了不少心血才把握住大权。” “郎君只是起步的比他们晚一点,但是成功的过程都是一样的。” “还有,我不希望郎君把科考之事跟我牵连太深。” 陆青黛生怕顾京元跟那几个人一样,要为她放弃什么,故而如今就给顾京元埋下种子。 “郎君曾同我讲,科举为官是你的志向。那我希望不管我和郎君如何,郎君的志向都不要改变。郎君不是为了站在我身边才科考,郎君应是为了自己志向才科考。” “郎君要先爱自己,再去爱别人。” 不要再像《替身》里头为了沈静放弃这放弃那了!! 顾京元怔怔的听着,他进来之后明明什么都没讲,但是青黛娘子却总是如同他的知心蛊一样,讲出他心中困惑。 他低下头,声线中带着不确定,又一遍询问自己的价值,“娘子身边的人都是人中龙凤,我实在不知我有什么过人之处,娘子待我这般好……可我比不上他们……” 他的眉宇间凝着淡淡的愁绪,偏生看她的眼神又格外的惑人。 陆青黛的手上前一寸,和他羁绊更深。 “郎君要相信我的眼光,你不比他们任何一个差。”陆青黛捏捏他的掌心,给他顺毛鼓励。 确实是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差,毕竟他们几个都栽到了沈静身上。 事业不要,理想忘却,伤天害理,恶事做尽,起兵叛国……在成为沈静后宫的道路上,他们五个的脚步确实蛮一致的。 顾京元顺势蹲下来,半跪在陆青黛身前,看着她另一只手上捏的书卷,他眼睫轻颤,“不管是为了娘子的期许,还是为了我自己……我一定会好生温习的。” 他自觉的松开了陆青黛的手,去拿书。 “只能烦请娘子日后继续教我了……” 顾京元的话说的小心中还带着点试探,似乎在惶恐着什么。 “郎君放心。” 陆青黛笑着抬手,揉了揉顾京元的头发,还顺带的扯了扯他的发带。 顾京元整个人僵僵的,心里生出一股子隐秘的欢喜来。 他听从陆青黛的命令拿着书起身,板板正正的走到书桌前,俨然一副神游的样子。 顾念安简直没眼看。 哎,她二哥怎么看起来比之前蠢了好多呢?明明对上周家大娘子周英英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正这般想着,顾念安的小手被握住,陆青黛轻言细语的在她耳旁教诲,“念安,这个字的笔画错了,应该是先写横再写……” 顾念安咽了口口水,闻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小脸蛋也不自觉的害羞起来。 她好像也变的蠢蠢的了…… ---------- 应归彻发觉陆青黛的真实身份之后,一直愣愣的。 本来打算赶往京城的,硬生生的又多住了一夜。 廖杰和张阳也留了下来。 只是他们都默契的不敢开口。 毕竟当初应归彻下意识把陆青黛认成敌国细作的时候,他们也没多想,赶路的时候还把马车赶得震天响…… 沈宴秋也没走,而是等着他的人把沈静送来。 他们都守在这儿,即便见不到人,但只要能离了了近些,心中的不安感就会少些。 应归彻返京之前很想再见陆青黛一面。 只是帖子写好了,他却不敢递进去。 都说不打没准备的仗,更何况是追求喜欢的娘子。 应归彻如今不奢求能够在陆青黛身边心里有个位置,只是想开口跟她说句抱歉。 抱歉,因为过于防备伤了你。 抱歉,不敢及时认出你。 抱歉,当年因为自卑错过了你。 应归彻想着要去她们如今住的府邸外头求见来着,只是刚从楼上下来出门,就看见了陆青黛被人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他压根就没注意到扶陆青黛的人是他不认识的顾京元,只是愣愣的看着陆青黛。 了了的身子还是那般柔弱,皮肤白嫩,一颦一笑有弱柳扶风之态。 她今天穿的衣裳颜色鲜亮了些,比前两日看到的她稍微明艳些。 头上的珠花不多,粉粉嫩嫩的很是可爱,应归彻又看向她的手,指尖微红,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前两天被他卸胳膊的疼痛还在。 应归彻上前一步,想去扶她,只是被另一个人更快的扶住。 顾京元将她扶稳,然后微微俯身帮她整理裙摆,“娘子小心。” 应归彻的手无助的收回。 他嗫嚅着唇,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敢亦步亦趋的跟在她们身后。 到了里头找了个雅间坐着,陆青黛挥手让兰芝递去两封信,“听殿下说你要回京,劳你把这两封信分别送到曲三娘子和你妹妹手上。” 曲三娘子曲悠然是他大哥应临安将要订亲的娘子。 忠阳王府嫡女应灵灵是他的妹妹。 她们二人都是陆青黛的闺中密友,此刻让他捎封信是很正常的。 应归彻接过信,开口想要道歉,“了了……” “打住……” 陆青黛微微抬手,制止的同时还有些秋后算账的意味。 她蒙着面纱,微扬了扬下巴,明明是娇纵的样子,但在应归彻眼中却还是如同曾经一样,是只傲娇的波斯猫。 “我的小名岂是你可以随意乱喊的?”陆青黛微挑了挑眉梢,露出几分不悦来,“彻将军未免有些不重礼数了。” 第60章 道歉 陆青黛这么一出声,应归彻眸中有几分懊恼的神色来。 他垂下头,明明是一副坚毅硬朗的长相,但此时却感觉有几分怯弱的样子,不敢为自己辩解,他开口道歉,“是我失礼了……” 陆青黛轻哼一声,将自己之前被他卸过的胳膊微微抬起伸向他,“道歉。” 应归彻其实当初还真没怎么用劲,不然陆青黛的胳膊早就折了。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加上心里也清楚陆青黛的身体情况,于是不由分说的朝陆青黛行礼道歉,“是我鲁莽,才会伤到了了…你,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都好,我绝对不会多言半句。” 说完,他直接抬手将自己的左胳膊卸了。 只是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跟当初陆青黛的痛苦和狼狈根本就不成正比, 陆青黛虽然知道他不是有意的,但也没那么快容易消气。 见他这样,更是觉得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朝应归彻气恼的瞪去一眼。 应归彻觉得她还未消气,但是由于他不如其他人那般会说,只能试探性的去哄她,“我让张阳他把我另一条胳膊也卸了?” 张阳:“……” 大傻春! 谁家好人卸胳膊给心仪的娘子看啊?! 他家将军能不能在男女之事上长点脑子?! 因着应归彻身量高,所以他刚刚卸了胳膊之后,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便半跪在陆青黛面前,此时仰头看她,凶狠的长相配上清澈的眼神,让陆青黛有种在欺负老实人的错觉。 不由得抬脚想踢他膝盖一下。 只是最终还是踢在他的掌心。 应归彻伸手将她的脚挡住,他的掌心比她的脚还要大上许多,似乎是猜到她的行为,他将她的脚放好,还不忘给她重新理了理裙摆。 “别踢疼了你。” 应归彻身上都是肌肉,虽然不吓人,但是硬邦邦的,他怕陆青黛踢了脚疼。 毕竟当初嫌弃他肌肉太硬,坐着不舒服的人也是她。 陆青黛对上应归彻,小性子格外多,平白无故的就吩咐他做事,一点儿都不讲缘由,“你卸个胳膊又没有我疼……不许在我面前装可怜。” 应归彻点头,抬眼看她的眼神明晃晃带着讨好和纵容。 一旁的顾京元暗戳戳的捏紧了自己的虎口。 娘子在他面前,似乎很少露出这样娇憨的神态,常常都是以冷静温婉的形象示人。 在其他人面前也是,总是情绪淡淡的,不会刻意多言。 但是在应归彻这里,却显得格外无礼和任性……娘子是不是喜欢彻小将军更多一点? 顾京元的思绪不住的转动,最终没能确定下来答案。 “你不能拖沓,要把我的信快些送到。” 陆青黛说话间,面纱下的容颜若隐若现,应归彻险些就要分心。 “好。” “我回来的事情暂时不能跟别人说。” “好。” “你之前对我动手,我不高兴,你要补偿我。” “好” 应归彻点头,定定的看着陆青黛,一点儿也不迟疑的就答应下来,又多问了句,“那了了……那你想要什么?” 陆青黛抬手,身体微微向前,屈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敲,没收着力,把自己敲的手疼。 “蠢货。” 她骂了句,明明有些嫌弃的意思,但是额头上那处的触感散开,应归彻心里却升起一股隐秘的满足感,他敛下眉眼,不敢看她,“好,我自己想。” “手疼不疼?” 他说完,将手伸出来,掌心向上,小心翼翼的得寸进尺,“我帮你揉揉?” 陆青黛缩了缩手,“不要,你手脏。” 应归彻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而后转移话题问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唤你了了?” “要等我气消了才行。” “好。” 两人的对话实在是过于简单易懂,这让平日里跟着陆青黛听多了她来回拉扯不断的顾京元有些不解。 为什么娘子对彻小将军说话不打哑谜? 对言执玉、太子和他说话却总是一套一套的? 不多时,他就得到了答案。 因为应归彻他压根就看不懂眼色!! 青黛娘子似乎是看他跪太久了,脚尖轻轻碰了碰他,想让人起来。 但是应归彻却直接将娘子的脚给放了回去,“你身体弱,想踢我的话让旁人代劳就好,别踢疼你自己。” 顾京元真的要绷不住了,看着应归彻的眼神蛮复杂的。 偏生应归彻还不觉得有什么,抬头说话时带着斟酌,“送信的事情很着急吗?不急的话,我想同你一起用个午膳再走 可以吗?” 陆青黛没说拒绝,只是站起身坐到雅间里头的主位上,“不敢让将军同我一起用膳,怕犯了将军的忌讳。” 应归彻跟着她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我不用膳,了了……想吃什么,我去现在去给你做。” 应归彻常年在边疆,不如其他几个养尊处优,和顾京元一样都做的一手好菜。 “没胃口。”陆青黛刁难他,看着他错愕茫然的脸,心里的气才慢慢消了些。 她可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把自己身份爆出来,这人不相信还为难她? 受些罪是应该的。 应归彻听她说不想吃,神色萎靡了一瞬,但注意到外头的时辰,他又鼓起勇气再提了提。 他看陆青黛的眸光实在是过于温柔,就连面庞都温和了几分,鼻梁上原本骇人凶狠的疤痕此刻似乎都浅薄了不少。 “我做些清爽的小菜,你尝尝味道好不好?” “不能因为生我的气糟蹋身子不是?” “等你养好了,你就拿着鞭子抽我,抽到我们了了解气好不好?” 应归彻又是蹲下身子哄她,边说边从胸口处的盔甲里头掏出一根缠着金丝的短鞭。 将把交到陆青黛手上。 他的左手卸掉了还没安回去,只能垂落在一侧,但是如今的他却是出奇的有耐心,仿佛陆青黛皱个眉头他就会自己抽自己大嘴巴子似的。 陆青黛见好微微收,“做的不好吃我就不吃了。” “好。”应归彻看到陆青黛的眼神躲闪,一副傲娇的模样,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也亮了亮。 跟只被主人奖励的狼崽子一样。 他起身去厨房做菜,临了才看了一眼顾京元。 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了了身边原本就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等他下楼,顾京元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儿不自在。 他轻声开口,“我这几日的膳食做的清淡了些,娘子是不是不喜欢?” 陆青黛好笑的看他,有些忍俊不禁。 她弯眉笑着,抬手拉了拉顾京元的衣襟,将两人的姿态拉近。 好在刚刚兰芝就出了雅间在外头守着了,雅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京元骤然被拉近,心如擂鼓,有些紧张,因为预测不到陆青黛的下一步动作,他迟迟不敢动作。 “谁说郎君做的膳食清淡了?我瞧着郎君都长胖了点。” 顾京元:“!” 他的脸被陆青黛捏了捏,一双大眼有些错愕。 而后鼻子一抽,眼睛就红了。 陆青黛看的叹为观止。 顾家人一个个的还真是小哭包啊!这流眼泪的速度当真不弱于她。 可惜陆青黛最是喜欢看男人哭了。 把他们弄哭再哄好,总能感觉到一丝隐秘的满足感。 她一只手摸上顾京元的脸颊,另一只手在他眼尾处轻轻蹭了蹭,摩挲片刻,听见顾京元的声音,“娘子是不是嫌弃我?” 和顾家人待久了,陆青黛是真的能摸出他们的性子。 一个个在外不落面子,到了家里却都是敏感的小孩。 当初顾京元在胜溪私塾门口面对周英英逼婚他的时候,那可是铮铮傲骨,宁死不屈的。如今她不过随口吐槽了他一句‘胖了点’,怎么就委屈到要哭了? 虽然陆青黛不理解,但她尊重。 “谁说嫌弃你啊?” “娘子你啊。” 顾京元如今不好糊弄了,万事都喜欢刨根问底。 陆青黛无奈,笑着哄他,“我是说郎君长肉了,没有嫌弃郎君的意思。” 顾京元原本是弯着腰的,为了方便陆青黛,他也学着应归彻之前的动作,半跪在陆青黛旁边,隔着椅子扶手看她。 他其实也知道娘子不是嫌弃他,但总是忍不住在陆青黛面前晃悠晃悠。 跟在陆青黛身边这般久,他也发现了,娘子吃软不吃硬,要是有人在她面前委屈可怜,她便会心软几分;若是态度强硬,她便也强势几分。 言执玉就是因为早八百年不掉一次眼泪,骤然落泪才能多待在娘子身边一会儿。(该消息由陆报记者顾念安亲情赞助。) 应归彻则是因为重逢之时态度冷淡强硬,这才沦落到如今要靠做菜哄哄娘子的场面。 顾京元想到这还有些小骄傲,因为他做菜是体贴,应归彻做菜那是保命。 看着他眼里的狡黠,陆青黛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他,顺从心意哄他,“郎君还未及冠,当然要多吃一点长身体。” 顾京元笑的时候极具少年气,白白净净的一张脸看过来的时候,莫名让人感觉生动。 仿佛他的世界只有你。 陆青黛拿了雅间备着的书来看,还不忘监督顾京元,让他站在一旁背诵近两日看的文章。 顾京元也不马虎,声情并茂的背诵解释,应归彻上来的时候听着里头的交谈之声,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他是武将,比不得文人会说。 所以当初在他对了了一见钟情之后,碰上动不动杀上来的沈宴秋和言执玉,他总是言语讷讷,不如他们巧舌如簧能逗了了开心。 正是因为如此,他总是患得患失,觉得自己的一见钟情过于仓促,压不过他们的时间。 这也导致了很多他和了了的争吵以及猜忌。 应归彻敛下不好的情绪,让兰芝进去通传,得到应允之后,才带着人把他做的六菜一汤给端了进去。 进门之后,他不自觉的打量陆青黛,担心自己做的让她不满意。 陆青黛将书放下,坐到主位上,身边两个男人却站在一旁,彼此对立着,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气氛有些尴尬。 可她不管这个。 既然都喜欢她,那就要自觉的找到和平共处的法子。 像言执玉和顾京元那样。 当下还是用膳比较重要。 “不要浪费食物。”她执起筷子,先给自己夹了一筷鱼肉,而后看向身边的两人,“一起吃吧。” “好。”顾京元应声坐下,先给陆青黛舀了一碗鸡汤,上头还有几个菌菇浮着。 应归彻嗯了一声,在顾京元要把鸡汤递给陆青黛的时候,他出声喊住他,“等等。” 说着就拿了筷子将里头的菌菇挑了出来,“了了不喜欢吃菌菇,你要记得挑出来。” 顾京元有些愣,但还是点头答应着,只是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你还放?” “一时忘了。” 其实不是的,是了了她虽然不爱吃菌菇,但是偏生又爱喝加了菌菇调味的鸡汤,觉得这样更鲜嫩。 应归彻说完,拿起公筷,将每个菜都夹到陆青黛面前的小碟子里,挑的都是好看的,放的也是整整齐齐的。 陆青黛也不推拒,夹起应归彻剥好壳的虾放入口中,幸福的眯了眯眸子。 有一说一,虽然她自己做的饭菜也很好吃,但是她身边这两个人做的饭菜都十分合她的胃口,像是在她的味蕾点蹦跶似的。 放在现代都是分手后可能还想蹭顿饭的存在。 看着她吃的高兴,应归彻的盘旋在心里头的阴翳稍稍散了些。 至少他做的食物还能入了了的口。 昨日他可是叫张阳去沈宴秋的人那里打探清楚了,沈宴秋如今连了了的身都靠近不了呢! 在临江郡郡守府的时候他三番两次拜见都见不着人。 有了更差的垫底,应归彻觉得了了对自己的冷淡完全可以接受。 “傻乐什么呢?”陆青黛问他,而后理所当然道,“我还要吃虾。” “好。” 应归彻方才净了手,先用筷子将虾夹到碟子里头,而后细细的剥壳,整齐的摆放好。 顾京元看着应归彻明明没有表情的脸,心里危机感更大。 娘子怎么看出应归彻在傻乐的? 想不明白,他也不愿想,只是也剥了个虾放到陆青黛面前的碟子里头。 已经打算放筷子不吃了的陆青黛:“……” 看了一眼顾京元亮晶晶的眼神,最终还是咬了一口,“好了,不要了。” 应归彻递来茶水,等陆青黛接过喝了一口,又从袖袋中掏出帕子把陆青黛的嘴角擦得干干净净。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顾京元直恍神。 陆青黛其实也微愣了下,但之前和应归彻相处的日子里养成的习惯一下子也改不掉。 任由他轻柔的给她擦去嘴角的油渍。 应归彻擦完之后将人扶起来,他的手触上陆青黛的脉,有些粗粝的手指碰上如羊脂白玉的皓腕显得格外有冲击感。 陆青黛想挣脱,应归彻一边切脉一边哄她,“了了乖,一会就好。” “你又叫我小名……” 陆青黛手是不动了,绣花鞋却踩上他的靴子,留下一个小黑脚印。 应归彻摸着脉象,觉着确实有所好转,眉宇间的阴翳散了大半,连带着回答她的话都游刃有余了些,“陆二娘子身体渐好,踩两脚或是动手出气都是应该的。” 说完才将切脉的手松开,看着陆青黛的眼神都溢出几分喜悦来。 第61章 世子再也找不到如我家娘子一般的人物了 他原本只是知道些简单的包扎,但自从对陆青黛一见钟情之后,便找人精进了自己的医术,力求在陆青黛身边能够帮助她减轻一些痛苦。 此刻感受到她的脉象已经不似之前那般虚弱无力,他的眉眼舒爽不少。 陆青黛知道他的意思,故而不再计较,只是将人赶着离开,“快些去给我送信。” “好。” 他答应着,而后跟着她出了雅间,他不是什么话多的性子,但是此时还是想多跟她说说话。 “我此次回京仓促,也许参加了我大哥的订亲礼就要回边疆了。” 应归彻交代自己的行程,“边疆的战事还不算平稳,未来几年都难以回京。”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给我写信?” 他有点不大好意思的抬手挠了挠头,看陆青黛的眼神多少有些紧张局促。 言执玉、沈宴秋还有太子,他们三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过她的信件。 只有他,一见钟情升起的蓬勃爱意,让他敢凭着一番热血去追求佳人。 陆青黛对他的感情肯定没有其他人多,应归彻是知道的。 他见陆青黛迟迟不应答,心里失落着,但是嘴上已经给她找了一个又一个的台阶,“不用经常写的,两个月一次可以嘛……” “两个月还是麻烦了些,半、半年也行。” 最后声音里只有重重的妥协。 “不写也可以,你身子刚好,是要好好休息。” 陆青黛只是在思考,抬眼却见他已经别过头,拿起桌上的披风想要给他自己穿戴上,冷着脸崩溃的样子让人哭笑不得。 她不疾不徐的走过去,无奈的笑了笑,手指轻触他手里的披风。 漂亮的红色束带绕在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处,显得格外的诱人。 手指纤细,灵活的给他系好披风,应归彻盯着那双手瞧,而后又跟一脸无奈的人儿对上视线,她如秋水一般澄澈的眸子轻轻眨了眨。 看得他就心口微跳,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她的声线娇软,想必就算是骂人,应归彻都有一种她在爱我的感觉,“知道了,会给你写信的。送完信之后,你去陆府见见我爹娘,让我大哥悄悄的过来接我。” 说完,她的声音小了些,“不要让七皇子和谢家人知道了。” 她松开手,露出一个笑来,“等你做完这些事情,再给我做几顿饭,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应归彻听出了这话里面的重要性,点了点头,准备出门启程的时候却退回来。 从胸襟处的衣裳里头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令牌来,塞到陆青黛的手里,有些不放心,“这令牌代表我的身份官职,你好生拿着。现在言执玉是一介平民,沈宴秋要护送郡主,太子政务繁忙…” 他又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顾京元,“顾举人还未入官场,怕是不能每时每刻都守好你。拿着令牌,就算有什么事,他们也不敢对你怎样造次。” 应归彻面上流露不舍和眷恋,抬了抬手,试探的想去摸摸陆青黛的头发。 见她没有露出不悦或是抗拒的神色,他轻轻给摸了摸她耳边的鬓发,“杀了人也不用怕,你可是有免死金牌的。” 陆青黛的心唰的一下被打动。 想起当年应归彻送来的聘礼,最小巧的一个盒子里就是他当年护驾有功而得到的免死金牌。 只是她当初退亲的时候将聘礼都还了回去,这免死金牌早就不在她手中了。 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应归彻又揉了揉她的头,真诚又郑重,“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面前人的眉头轻轻跳了跳,显然被这句话取悦到。 【系统任务:应归彻的好感度加1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90以上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1点的生命值】 【应归彻当前好感度:88】 送他出门,看着他跨上马远去,陆青黛听见后头人在唤她。 她从容转身,看到来人便没个好脸色,话不多说就要走。 沈宴秋的眼神受伤几分,他喊住她,言语间有些不明,“了了,为何你愿意原谅他们,却不愿意原谅我?” 顾京元只听陆青黛详细讲过她和言执玉的事情,却并不知她和其他人的渊源,其实内心也是有点好奇的。 但是他知道娘子不愿多和沈宴秋相处,于是挡在他们二人中间,对着沈宴秋微微颔首,“娘子今日有些累了,如今要回去休息,还望世子谅解。” 他护着陆青黛想走,但是下一秒他的脖颈处就架上了一柄剑。 沈宴秋紧盯着他搀扶陆青黛的手,丹凤眼看着顾京元,露出几分杀意,“松开你的手!” 顾京元能感觉到剑紧贴着他的脖颈,冰凉的寒意不断传来,但是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眼神定定的看着沈宴秋,有些隐隐的风骨和傲气。 读书人大多心气高。 他们可以为了江山社稷操劳一生,可以为了进谏忠言撞柱而亡,如今又怎么可能因为一把利剑在侧就轻易松开心爱娘子的手? 顾京元甚至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沈宴秋,就要继续扶着陆青黛上马车。 沈宴秋眼眸一眯,剑就要划破顾京元的皮肤。 只是陆青黛却将顾京元给拉开了。 她将顾京元拉到一旁,制止住他要挡着的动作,看着沈宴秋慌张的收剑,声音十分冷淡,“不知沈世子到底想找我谈些什么?如果是刚刚的问题,那我回答你,你不值得。” 少女的话严肃的似乎是在宣告什么誓言,半分调笑和戏谑的感觉都没有。 她那双好看的眼眸此刻也是冰冰凉凉的,看着沈宴秋还比不上她看一个陌生人温和。 沈宴秋不明白,为什么她就突然对他这般冷淡? 明明当初她最不喜欢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是言执玉啊! 明明不是他的……怎么如今了了这样对他呢? 沈宴秋的眼神猩红一片,看着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凄楚,“为什么?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吗?我都可以改的,了了,你不要这么冷淡好不好?” 他难过的时候陆青黛心里其实也有些难受。 毕竟不管是在这个书中世界,还是在外头的现实世界,她都切切实实的爱过他。 最爱他。 但就是因为如此,就更不能够原谅他。 “沈宴秋,我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好。” 她平淡的叙述,但是内心其实已经裂开了一个小口子。 陆青黛的眼神泪光闪闪,看得沈宴秋心慌又无措。 他上前,要给她擦眼泪,却被兰芝给拦下。 兰芝看他的眼神满含警告,一只手拦着他,另一手却已经做好攻击的准备了。 陆青黛看着他的眼眸,丹凤眼狭长好看,看人的时候总是饱含情意,如同攀附在墙上的春色。 这样的人,情感也如同三月春风一样,来时满园春色,去时春寒料峭。 “你习惯同阿玉相争。” “我不过是你向他炫耀的砝码罢了。” “所以当我刚跟他断开之后,你对我是最好的,你急需征服我来向他昭告,他能得到的,你一样能得到。” 陆青黛渐渐的回忆起来,便越是觉得心口一阵又一阵的难受。 不是为他,而是为了当初敏感可怜的自己。 “你陪我练舞,陪我出游,日间作画,晚间抚琴,我都很高兴。”陆青黛眼睛微微酸涩起来,似乎是在感慨那些曾经美好的时光。 沈宴秋看着她流泪,似乎回到了两人退亲的那个下午。 四肢百骸间都莫名的泛出一丝痛感。 他有些不太敢听下去。 “可要是你陪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多带一点真心,不要因为阿玉就好了。” 陆青黛的声音此刻带着哭腔,她在外面一向是仙气飘飘的形象,很少这般狼狈。 兰芝立刻推搡了沈宴秋一把,让顾京元先带着陆青黛上马车。 她挡住沈宴秋的脚步,看着焦急惶恐的世子爷,她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 冷淡的开口,替自家娘子讲完她想讲的话。 主仆同心,她当然知道陆青黛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当年我家娘子和世子的恩怨,奴在此给世子解释明白了,还望世子不要继续死缠烂打我们家娘子,还她一片安生。”兰芝微微颔首。 “娘子特地给世子展示她新学的绿腰舞,本意是想叫世子给她几句夸奖和鼓励。世子的确夸了,却是拿着娘子舞姿同言大郎君炫耀。‘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不知世子可还记得?” 兰芝知道这种撕破脸皮的事情还得她来做,于是极尽嘲讽,嘴毒的跟抹了毒药似的。 “还有世子邀娘子出游,碰上言大郎君路过,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用奴多说吧?” “娘子给世子作画,街上第二日便有临摹之作,传得满京城沸沸扬扬,世子心里暗爽了很久吧?” “至于抚琴一事,听到我们娘子从未给言大郎君抚琴,世子当时可是很得意呢……其实这些事情我们家娘子都知道。” 兰芝皮笑肉不笑,“所以当时在郎君想着跟我们家娘子订亲的时候,我们娘子就想着退亲了。” 沈宴秋的眸色一顿,听着有些恍惚起来。 他不确定的又问一句,“你说什么?” 了了这么早就知道他的心思,那、那为何后来还对他那样好? 沈宴秋的脑子似乎被强烈的愧疚冲击了一般,嗡嗡的让他有些难以喘气。 他一开始对了了特别确实是存着气言执玉的意思。 所以确定陆青黛的心意后,他们确实月下共饮和和美美过一段日子。 他也不自觉的越陷越深,这就导致他原本想要利用了了去气言执玉的计划搁置了许多。 每次当小姑娘抓着他的袖子眼巴巴的让他多陪陪她的时候,沈宴秋就狠不下心来。 他分明只想利用她的啊! 察觉到他自己的感情有变,他许久不去见她。 见面三分情,他担心多见陆青黛几面,自己的计划就会被全盘打乱。 于是乎他开始躲避,跟着朋友去酒楼喝酒赏舞,翻查陈年旧案,自请出京办差,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躲避陆青黛炽热的爱意。 只是当时出京办差的事情没有成功,太子将他叫到书房委婉的提醒,“既然人家娘子心仪你,那你就要给她一个交代才是。” 他当时没能察觉出太子愤恨嫉妒的语气,草草的应了一声,继续躲在酒楼醉生梦死。 直到他发觉梦间都是了了的身影,他才略懂自己的心思。 既然是他招惹的,那他就娶了吧。 毕竟小娘子可怜。 他不记得当初席间的醉话,可是后来一起喝酒的朋友却一个个转述的都是这两句话。 他有了娶她的心思,便想着讨小娘子欢心,来掩盖这段时间的逃避。 拎着宴席前做的花灯去见她,才发觉小娘子眼中的情意早已褪去。 自此,属于沈宴秋的陆二娘子不再。 兰芝看着他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更觉得好笑,“世子不知吧,自从我们娘子知晓你对她好另有目的之后,你每对她疏远几分,她同你之间的情意就淡了几分。你还在那纠结我们娘子到底爱不爱你的时候,我们娘子就已经让人收拾你的行李了。” “这也要多谢沈世子那段时间没有继续装模作样下去,否则我们娘子怕是现在还脱不开身呢。” “如今我们娘子佳人在侧,又有太子殿下等人珠玉在前,也是看不上沈世子三瓜两枣的真心的,还望世子自此也忘了我家娘子才是。” 兰芝不卑不亢,说话稳稳的,让人很安心。 “只是奴觉得,世子再也找不到如我家娘子一般的人物了……世子应当自行珍重啊。” 她微微的挑了挑眉梢,看着沈宴秋,难得的露出几分快意。 自家娘子身边这么多人,她和兰茵最是讨厌沈世子了!! 幸好自家娘子已经放弃他了,不然不知得有多憋屈。 兰芝像个斗胜的小孔雀似的,快步走回马车旁,有多神气就有多神气。 要不是沈宴秋是个世子,她指定阴阳怪气的更加厉害才是! 沈宴秋站在原地,脑中不断回想兰芝说的话和当初跟了了相处的细节。 越想越乱,越想越崩溃。 最后喉间涌上腥甜之色,却又被他硬生生的给压了下去。 远处,系统传来播报。 【恭喜宿主!】 【沈宴秋当前好感度:90】 --------- 作者有话说: 虽然沈宴秋到了90,但是不能代表我们小顾、言执玉还有彻小将军的好感度低啊!! 他们没到90不能说明他们没有沈宴秋那么爱! 因为他们的爱是正向的,积极的,没有什么误会啊虐心啊,所以是稳定的升。 但是沈宴秋是走的‘追妻火葬场’路线,虐恋情深版本,所以他升的波动会大一点。 至于他能不能成功,作者再观望观望。 毕竟我不太喜欢浪子回头的剧情,觉得委屈我的女主。 第62章 了了,生辰快乐(沈晏秋回忆点) 两年前,京城。 定国侯沈岳林因沈陆两家近些年关系不错,让陆归寺应允沈宴秋入府同陆大郎君陆青栩一同学习。 原因是眼馋陆青栩的武术师父,想着把沈宴秋送去学个一招半式。 陆归寺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沈宴秋入府当天,难得的见到了传闻中的陆二娘子。 她当时娇俏可人,身量还不算高,小手捏着裙摆碎步跑进正厅的时候,像一只带着阳光和芳香的小蝴蝶。 粉色衣裙泛着阳光的影子,让人眼前微微一亮,一颦一笑皆是小女儿姿态。 衣袂飘飘,明艳动人,俏丽若三春之桃。 哪怕见过了宫廷之中各色各样的美人,沈宴秋见她的时候还是很可耻的怔愣了片刻。 陆二娘子京中盛名他早就听过,也知道她和言执玉青梅竹马,只是往日宴席上男女分席,他对她只是远远观望过,很少能够正面对上。 陆青黛同他问好,遵从陆归寺的安排唤他一声世子哥哥。 他应下,两人后来几天几乎都没有什么交集。 除却他格外关注她的动向罢了。 直到一天太学休假,他看见言执玉陪着小娘子在花园里头插花。 言执玉坐在阴凉处捧着书卷在看,姿态从容,抬手翻页的时候透着几分温润气质,脖颈和侧脸被婆娑树影的阳光照到,露出优越的线条,倒是也称的上一句玉面郎君。 而小娘子身边放着一大束花材,似乎是在纠结选哪种颜色。 小娘子身上桃粉色的衣裳衬得她肌肤洁白如牛乳,双丫髻两侧挽着同色系的发带和珍珠串子,迎着阳光微微回望的过去的眼神格外的娇俏,只是面对已经高了她至少两个头的言执玉,她显得格外小巧。 失了青梅竹马的滤镜,其实更像是自家哥哥带着小妹。 沈宴秋若有其事的挑了挑眉,然后就看见小娘子转头问言执玉。 “阿玉,我插什么颜色的花呢?” 陆青黛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平日里从不见她问这种问题,如今在心仪的郎君面前,原来也会纠结此等小事…… 沈宴秋的眉心紧了紧,看出来这是小娘子找话题故意跟言执玉撒娇。 只是言执玉似乎是看了一眼桌上的花材,又扫了一下小姑娘身上的衣裳,开口有些敷衍的样子,“就粉色吧,与你今日的衣裳甚为相配。” 小娘子见他只是淡淡这么回复一句,脸上明显的露出几分失落来。 谈不上有多委屈,更多的像是一团焰火努力绽放时却发现无人在意的凄楚。 她插花插到一半,身后的人还是捧着书看,半分眼神都未曾分过来。 似乎不是专门来陪她的。 小娘子摆摆手,看了一眼未完成的插花,又看了一眼依旧沉浸在书中的言执玉,生气的将桌上一朵花砸到言执玉身上,“你就知道看书……” 娇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失落,小蝴蝶身上的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她不等言执玉反应,转身就走,哪怕言执玉收了书想要哄她都不曾停留脚步。 见她走,沈宴秋的目光也随着远了几分。 言执玉此时却走到小娘子插花的地方,微微叹了口气,慢慢的将小娘子未完成的花完成。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捏住花杆的时候更是增添了几分莹白之色。 沈宴秋看着他卸下了刚刚的冷漠状,眉目温和的插花,完全没有了刚刚对小娘子的疏离感。 看着言执玉让人将完成的插花送到借青居,又看见他捡起刚刚被小娘子砸过来的那一朵花,颇为怜惜的拿在手中,沈宴秋一时琢磨不清楚言执玉的举动。 她丢的花都那般爱惜,为何刚刚却不知道陪她一起完成? 他不相信言执玉会猜不出小娘子真正的心思。 既然能够猜出来,那他就是故意不陪着小娘子的,故意疏远她…… 那又为何故意疏远她? 总不可能是言执玉有了别的心仪的女子。 言执玉跟他不同,一向洁身自好,没什么花花的传言。 难不成是言执玉还没意识到自己对小娘子的心意?亦或是在逃避小娘子的心意? 沈宴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言执玉已经快及冠的年龄了,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龄。但陆家二娘子小他整整五岁,如今还未十四,身量还未长开,站在他身边失了气势。 纵然她已经是同辈之中的翘楚,但是对上言执玉,年龄到底还是小了些。 沈宴秋想到这种可能性,不由得就露出几分戏谑的眼神来。 他比言执玉小一岁,从小便被排在他后头比较,加上他性子顽劣,不如言执玉进退有度从容有礼,故而处处都被贬低几分。 沈宴秋因此对言执玉的敌意那是个没由来的重。 此时他似乎又早一步的窥探到言执玉的心结,眼里头都闪着兴奋的光。 要是他把陆二娘子从言执玉手中抢过来,那言执玉不得痛苦死啊?! 沈宴秋混迹秦楼楚馆的时间较长,虽然都是逢场作戏暗通消息,但是明面上也确实学了不少哄小娘子开心的本事。 他就不信了,他还拿不下一个小娘子? 可以说他在这件事情上似乎是得了上天眷顾,他还未想好如何计划撬言执玉的墙角呢,机会就大咧咧的送上门来了。 那日小娘子十四岁生辰,陆府大摆宴席,早上接待了不少宾客,见她和曲家三娘子、忠阳王嫡女相谈甚欢,沈宴秋那日也是没由来的替她高兴。 只是春寒料峭,小娘子抱着汤婆子,鼻尖冻得还是微微红。 在外头还未融化的雪白之下,更显的楚楚动人。 他隔着一湖的涟漪久久驻足。 按理说,这个时候陆家应当着实准备和言家的定亲之事了。 毕竟两边都是抢手的,人自然要早早订下的。 等娘子及笄,依照陆家宠女儿的性子,自然还是要再留个几年的。 所以早上没见着言执玉的身影,沈宴秋还有些奇怪。 莫不是太学读书读傻了? 纵然不请假赴宴,也该派身边的人先将礼物送来才是。 沈宴秋看了一眼帮着妹妹清点礼物的陆青栩,状似无意道,“怎么没见言家的礼物?莫不是他们送了什么好东西,你特地藏起来不让我们瞧?” 陆青栩也有些不满,只是言家的礼物早就送来了,而且分量不轻,都是最适合女儿家的东西。 质量不错,礼数齐全,款式也新颖,看上去应当是程氏亲自挑选的东西。 “言家的礼物早就送来了,明面上送的都在这儿了。”陆青栩一直认为言执玉会是他板上钉钉的妹夫,虽然没见着他的礼物,但是也不会落了他的面子,“言大郎君怕是准备亲自送到了了手里。” “这样啊。”沈宴秋意味深长的答道,而后就让少平少亮去打听。 结果那日就打听到了小娘子吃了宴席在后门等言执玉的事情。 三月初七,春寒未退,他练完武,耐不住心里的想法,寻了个隐秘的角落远远看着。 小娘子娇俏,站在廊下张望,含着笑意憧憬着,毛茸茸的大氅穿在她身上,配上红色的飘带,当真是万分亮眼。 想到她身子不好,却愿意忍着冻在此等着言执玉,他心里头莫名的就有几分异样的情绪。 抓着他的心,让他难以忽视。 酉时到亥初。 小娘子等了多久,他就跟着等了多久。 直到陆青黛等到了人,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 看着那抹欢脱的背影,沈宴秋当时对言执玉的嫉恨翻江倒海,多了不止一点点。 凭什么言执玉能有这样的待遇?凭什么他能拥有一个一心一意都是他的人? 沈宴秋不喜欢自虐,不愿看见让他心绪翻涌的一幕,所以他没有继续再看,转身离开。 只是刚走到后院,看着满园还未绽放的花儿,他的眼神格外冰冷。 他的春天还没来。 他想着外头可能是何等温情的场面,垂在一侧的手就不由得紧了紧。 沈宴秋决定出府找地方跑一圈马,临时换了方向,却正好看见哭着跑进来的陆青黛。 小娘子跌跌撞撞,没有看路,同他撞个满怀。 他一时间没有思考,下意识将人扶起来,“小心。” “怎么哭了?” 见她眼尾泛着泪,脸蛋儿粉扑扑的,泪水晶莹的淌在眼眶之中,蓦的让人心软。 小娘子那时跟他算不上熟络,见了他只是礼貌的唤了一声,“世子。” 只是她带着哭腔,抬眼看他的时候瓷白的小脸上都是挂不住的委屈。 他没有多问,递去一方丝帕,“擦擦眼泪吧,你身体不好,别着凉了。” 正准备说送她回借青居,就看见后头兰茵追了上来,沈宴秋笑了笑,而后道,“看来不用我送你回去了,陆二娘子也莫要跑了,地上滑,当心别摔了。” 陆青黛克制着眼泪,忍着情绪点了点头。 倔强又难过的表情让往日传闻中的陆二娘子一下生动起来。 兰茵过来同他问好行礼,而后要扶着陆青黛离开。 沈宴秋却突然喊住她们,嗓音不如以往风趣,难得的带了几分严肃。 他常年一身红衣,张扬无比,丹凤眼看着小娘子,不知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沈宴秋俯身,在陆青黛的震惊下半跪着仰视她。 她的视线下移,对上沈宴秋的眼神。 沈宴秋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外头镶嵌着玛瑙和珍珠,精致美丽,一看便知是很名贵的东西。 他将盒子递过去,“沈家早上已经送了贺礼,但是我想着我同陆二娘子多少有几分相识的情谊,沈家的贺礼不能代表我的祝贺,所以另外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能够收下。” 陆青黛的脑子紊乱,一时间回应不上来,只是眼泪流的更凶了点。 沈宴秋将盒子递给一旁的兰茵,而后起身,“我不便多加叨扰,你们还是赶紧回借青居吧,外头冷,回去记得喝碗姜汤。” 他说完就要走,兰茵也要带着陆青黛回去。 陆青黛不说话,只是泪珠一粒一粒的掉,脚步也有些虚浮起来。 恍然间,她听见沈宴秋又转身走回来了几步。 而后风声带着他的声音钻到她的耳朵里,让她听得很真切。 “了了,生辰快乐。” --------- 沈宴秋没能想到小娘子平日里娇软黏人,实际上是一个心狠的主儿。 他以为这次虽然言执玉做的过分了些,但是毕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错误,小娘子消了气是一定不会在意的。 毕竟,她那么喜欢她的阿玉。 只是他错了。 小娘子的心没由来的狠。 她打包了所有言执玉送她的东西,大到商铺宅院,小到宝石香囊,满满当当琳琅满目的送回言家。 明面上她还是叫着言执玉的母亲程氏为程姨,但是言行举止却不再像以往放肆亲昵。 言执玉的拜帖直接烧了不看,言执玉的求见直接不再让人通报,言执玉通过各种宴席想要见她一面,她若是遇上也不多纠缠,没有半分的小女儿脾气。 只是温和笑着,朝人盈盈一拜,称一句‘言大郎君’。 不得不说,看到言执玉眼中不可置信以及难过,沈宴秋的心情极度高涨。 他开始逐步代替他的位置。 他跟言执玉不同,言执玉性情温吞,为人又恪守礼节,即使对陆青黛有情,也不会过多表露出来,如春雨润物无声。 要想斩破这种温水煮青蛙给小娘子带来的情感,自然就需要大胆一点。 言执玉不陪小娘子做的事情,他来陪;言执玉没说出口的情话,他来讲;言执玉给不了的情绪价值,他来给。 终于,小娘子愿意对他稍稍敞开一点心扉。 他很高兴。 因为终于能够让言执玉反过来羡慕嫉恨他了。 沈宴秋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举动,只是默默的让人引出言执玉。 比如陆青黛月下为他抚琴,他一面静静聆听着,一面却注意着外头马车的经过。 他知道言执玉这个时候能经过。 又比如他带着陆青黛出去游玩,特地选的是言执玉办公或者考察的地方。 他总是执着于跟言执玉的胜负欲,执着在自己的好胜心上面,殊不知他拙劣的伪装早就被陆青黛看穿了。 第63章 孤任性(沈晏秋回忆点) 她是世家大族培养的出来的嫡女,纵然性子娇纵了些,但是一个家族的金尊玉砌、学识涵养都堆聚在她身上,她怎么可能看不懂沈宴秋的心思? 只是她需要一个人陪着,也需要一个人成为她的感情寄托。 沈宴秋就很好。 春日阳光下的蝴蝶不会只追逐一朵花的芬芳。 为一朵花驻足的瞬间一定是蝴蝶动了真情。 陆青黛对沈宴秋的喜欢来的肤浅,似乎只是因为在她需要的时候,沈宴秋出现了。 但这份肤浅的喜欢却格外的源远流长。 抱着琴的时候,会想着抬眼看一看有没有那抹张扬的红色衣袍;作画的时候,会想念旁边一边为她磨墨一边同她轻声交谈的清香;月下翩翩起舞,眼中偶尔也会恍然,想要跌落在他的怀里;春日踏青,葱葱茏茏的草色之下,也会缺了几分张扬的念头。 水滴石穿,沈宴秋成功了。 陆青黛肤浅的喜欢变得浓重。 她不是不知道沈宴秋的心思,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计划。 只是精诚未至、金石已开,桩桩件件都是纵容而已。 她想知道,沈宴秋到底对她能有几分真情。亦或者说,沈宴秋对她展露出来的情感到底能坚持多久。 所以她心甘情愿的抓住沈宴秋这最后一根稻草,而后又毫无畏惧的踏进他布置的陷阱里。 还是那句话,她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嫡女,纵然外表看着只是个沉溺于情爱的弱女子,但是又怎么可能真的单纯如一张白纸? 她能喜欢上言执玉,是因为两人除了家世门第相当之外,言执玉入仕为官的决心和能力。 自然,她能被沈宴秋给吸引,自然也是因为沈宴秋有着不输于言执玉的家世和能力。 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在别的地方吸引他们,便只能用情感去搏一搏。 博赢了,她能幸福安康一辈子。 博输了也不要紧,她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把错误归咎到他们自己身上。 只是跟他们不同的是,她一开始就带着最为真诚的感情去面对他们,根据他们的反应增减,当感情达到她不能容忍的限度,这段关系就要宣告终结。 所以,在沈宴秋同言执玉一样陷入自我纠结的时候,她的心思早就慢慢的抽了出来。 当时的沈宴秋迷茫无措,心里想着利用陆青黛对言执玉进行一系列贬低报复,但是真正待在陆青黛身边的时候,却又浑然升起一股怯弱的情绪来。 他逐渐分不清自己的心。 本以为自己会跟言执玉不一样的沈世子,也同当初的言执玉一样,对这份热烈的喜欢感到不适和逃避。 甚至他做的比言执玉还要过分。 他已经拜见了陆家的父母,甚至约定好了订亲的时间。 只是他没有心思去商量盘查该给陆青黛的聘礼,心慌乱的不行。 沈宴秋说不明白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陆青黛,刚开始他带着私心同她相处,好像只是觉得她可怜,后来按照计划利用她气了几次言执玉,可气言执玉的欢快却抵不过他自己心里对陆青黛的愧疚。 只是小娘子好像很喜欢他。 他上门订亲的礼数仓促,小娘子似乎也不在乎。 沈宴秋觉得自己若是不娶她好像就有点子愧对良心。 但作为一向无人约束在秦楼楚馆混迹的世子爷,他又实在不愿相信自己会折在这么一个小娘子身上。 故而酒宴之上常常一起宴饮的酒肉朋友问起,他趁着醉意,满是无奈的将这话说出口来,“既然是我招惹的,那我就娶了吧。毕竟小娘子可怜。” 他话里话外都将陆青黛当成了可怜的对象。 只是因为不愿意亲口承认自己对她的爱意。 陆青黛那日在隔间听得清清楚楚,思绪纷飞间,决定下的很快。 她先是一脸受伤难过的出了酒楼,让周遭的人知道她今日来过,上了马车之后立刻就让人回去收拾沈宴秋的东西以及拒收要抬过来的聘礼。 回了府她没有声张,让兰茵兰芝给她重新补了补妆面,很是体面的等着沈宴秋过来找她。 等沈宴秋还未醒酒一脸迷茫的时候将人赶了出去,随后让人放出‘陆二娘子善妒’‘陆二娘子赶沈世子出府’的传言。 之后静待事态发展。 其实她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不管是隐忍还是当场发作,她自然有方法能够把自己的名声弄得清清白白。 只是她打算放弃沈宴秋了。 诚然,沈宴秋俊朗、高大、浪漫、有一定的实力和背景,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但同时他敏感、多疑、自负、难以专注、脾气古怪,却也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丈夫。 她对他太好,太满。 让他蓦然产出一种非他不可的感觉。 所以此刻她就是要让自己的善妒跋扈的名声传扬出去,要让沈宴秋看到她是愿意付出巨大代价都要同他分开的。 她要打破沈宴秋心里隐隐的自负。 让他彻底把两人放在同等的交流面上。 她陆青黛不是让他可怜的对象,也不是非要嫁给他。 他让陆青黛不满意了,陆青黛照样换。 这也是为何陆青黛给沈宴秋制定的是追妻火葬场的路线。 有些人认为失而复得最为珍贵,譬如言执玉。有些人认为一见钟情难能可贵,譬如应归彻。有些人认为灵魂救赎最是彻骨,譬如太子。 那自然就有人认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譬如沈宴秋。 --------- 马车行驶到府门口。 顾京元停好马车,转身看见兰芝已经扶着陆青黛下来了。 娘子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去,但是眼睛依旧红着,像澄澈的红宝石。 他想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突然听见台阶上有声音轻笑,“怎么哭了?谁欺负我们清清了?” 是太子。 他一身玄衣慵懒的抱着臂,虽然是笑着,但是口吻却不甚轻快,隐隐含着怒,有种下一秒就可以提刀砍人的感觉。 陆青黛看他一眼,摇摇头,“有殿下护着,谁敢欺负我?” 太子却觉得她在保护沈宴秋,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在意,“等他护送完人回京交了差,孤把他派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可好?” “殿下莫要说笑,沈世子此时怎么能随意离京呢?” 陆青黛蹙眉,心中那一点微微的感情波动立刻就被理智给代替。 笑话,沈宴秋要是被派到什么远离权力中心的地方,那沈家的实力不就大打折扣吗? 那不等于太子抬起刀给自己捅了一刀吗? 那可不行。 “清清还是这般心软。”太子泄了几分气,微微侧头看他,嘴上是妥协了,但是心里却依旧想着要把沈宴秋调走才是。 其他人他可以不在乎,沈宴秋不行。 他惯会哄骗人,万一把清清哄好了,那肯定会是他最大的敌手。 看到他的样子,陆青黛再嘱咐一遍,“殿下不要使小性子,沈世子留在殿下身边,殿下也方便。” “孤知道。” 太子还是笑着,只是笑意有些浅薄,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 心道沈宴秋果然还是好手段,见了一面清清就又开始为他说话了。 陆青黛也知道劝不动,剜了他一眼,径直进了府。 太子被她这一眼含羞带怒的看的忍不住哼笑一声,突然转身直接将人抱了起来,“清清是在跟我闹小脾气吗?” 他是太子,毫不避讳,即便顾京元还站在门口,他也漠不关心。 只有将他的清清牢牢的禁锢在怀里,他才安心。 他将人抱到陆青黛的院子里头,丝毫不带喘的。 进了院子,将人放在梳妆台上,两手撑在她的两侧,与之平视,眼尾荡漾出一丝笑意,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陆青黛松开刚刚抱着他脖颈的手,淡淡出声,“殿下又在怀疑我?” 太子的手给她捋顺发丝,看着她的眼睛格外温情,“孤没有,孤是在怀疑沈宴秋居心不良。他今日都同清清讲了什么?怎么清清开始替他说话了?” 他记得清清喜欢看的画本子里,小娘子真伤心了应该狠狠报复对方才是啊。 如今清清却不让他对沈宴秋出手,定然还是对沈宴秋有所旧情。 陆青黛好脾气的再解释一遍,“如今陛下还是陛下,他又偏宠七皇子,若是沈世子这时候离京外派,他手里的权利势必要分出去,殿下你的牌面就小了些……” 她的声音此时温和中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娇,太子忍不住又微微近了她几分。 鼻尖似乎都能闻到清清身上的香味。 他被香味所诱惑,手臂上的肌肉都忍不住硬了起来。 陆青黛还在好脾气的同他分析,他却不老实的将一只手轻覆在她的手上,指节轻轻的磨蹭着她的。 根本就不在乎她说什么,只觉得这样看着她同她说话,太子的心情不错。 等小娘子一通大道理讲完,他这才轻飘飘的道,“可他留在这会分走你的心神……” 陆青黛:“除了他,别人同样会分走我的心神。” 太子不乐意了,俊脸凑的更近,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蛊惑人的意味,像是想骗陆青黛跳进他的陷阱,“那清清不要他们,让我陪着清清,纵然不当太子,不要权力,只要能够陪着清清,我都可以。” 听到这话,陆青黛真的是太阳穴一阵阵爆痛。 言执玉为她放弃官场这事她还没有解决完呢,太子现在说要为她不要江山? 那日后沈宴秋不会说要为她放弃沈家,应归彻不会说要为她放弃保家卫国之类的话吧? 难不成都是存心不让她做任务的? 他们一个个的都放弃了,那这还算改个屁的结局? 言执玉继续当琴师,沈宴秋继续草菅人命,应归彻继续叛国投敌,太子继续不争不抢算了。 她还做个什么任务啊?! 直接让沈静过来当她的替身好了,还省得折腾。 陆青黛真是气的不行,但是她的教养不允许她随意发疯,故而只是抬手摸上了太子的侧脸。 她一只手被太子摩挲着,所以抬起来的这只手也在他的脸上轻轻的剐蹭着。 从牙缝中挤出一抹笑来,隔着面纱若有若无,太子的眼神下移看着面纱之下依稀可见的红唇。 “不行哦,殿下。” 她的手下滑了些,碰到他的喉结,纤纤玉指柔若无骨,太子也是第一次同她这般近距离大胆的接触,面上虽然还是从容的笑着,但是浑身的肌肉似乎更加紧绷了些。 “殿下可以只在乎我,但清清还有很多在乎的人。” 她凑近,在他耳边轻语,亲眼见他的耳尖逐渐升温变红。 “只有权力在手,清清才能为所欲为。殿下不要权力,那就是不要清清。” 太子咽了咽口水,被她轻轻的握住脖颈,一动也不敢动。 陆青黛又问,“所以殿下还要把沈世子外派出京吗?” 太子哑声,喉结在她手中上下滑动,“不派了。” 陆青黛面纱蹭过太子脸颊,又是轻声问,“那殿下日后还要任性吗?” 太子这下是被气的,他微微侧过脸,想要质问自己哪里任性了,喉结却被她捏了捏,所有脾气骤然败下阵来。 无奈的溢出一丝笑来,他道,“孤哪里任性了?” “没有吗?”陆青黛拉远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纵容,“听闻阿玉那边还不清楚我已平安的消息,人都要追到临江郡了,殿下这还不算任性?” 太子得知她知道这事,蓦然有几分心虚起来。 只是堂堂太子,心虚也虚的理直气壮。 “那还不是因为他蠢?” 找不到人不知道回来?还往那死追呢…… “阿玉现在身边的人少,殿下不能总是欺负他。”陆青黛又跟哄孩子一样的给他讲道理。“当初阿玉没有见到我最后一面,本就心有阴影,殿下不能拿这事欺负他。” 太子抿抿唇,百般不愿,“行。” “还有,我昨日听殿下身边的属官说了,殿下要把公务拿到这儿来处理?” 太子如今还沉浸在陆青黛为了言执玉同他置气的氛围中,话都生硬了几分,“孤叫的,不可以吗?” “殿下不要任性,把公务拿到这儿处理不说浪费人力,决策不便,好多大人想找殿下商讨事情都不方便……” “孤这不叫任性!” 太子还在挣扎着,只是下一秒,他的脖颈被人握住,陆青黛的面纱倾覆在他下巴处,温软的触感隔着面纱印在他的唇上。 软绵绵的,带着一丝朦胧的甜意。 他的喉结又忍不住的翻涌起来,嘴唇不自觉将面纱压的更紧。 陆青黛脸微红,微微后退,眼神却如春雨带水,看得人心尖微颤。 太子将人紧紧抱进怀里,锢着她的细腰,脑袋搭在她的肩颈处,微微喘气。 “孤任性。” “孤都听清清的。” 第64章 那顾家人,殿下也能够忍受吗? 太子像得了糖果的孩子,浑身的逆鳞一下子变得柔软,看着陆青黛的眼神亮晶晶的,将隐秘的欢喜跃然纸上。 陆青黛微微垂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踢了踢他的腿,闷声道,“抱我下去。” 坐在梳妆台上居高临下的看,太子轻舔了舔唇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实在是过于孟浪了。 太子没注意到这些,只是笑着稍稍用力,就将人从上面抱了下来,他把人放到软榻之上,很是自然的帮她脱了鞋,又扯来一旁的薄被给她盖上。 “清清今日跟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孤的心情难免低落了些。”他开始为自己找补,“不过,孤现在已经被清清哄好了。”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坐在陆青黛身边浑身散发着踏实可靠的安全感。 陆青黛起了逗弄的心思,轻轻的将脸贴到他的肩上,还未开口说话,就感觉到了太子身体僵硬了一瞬。 太子扯了扯衣袍,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而后开始讲起朝中之事来,“孤这两日出来的仓促了些,朝会已缺席两天了,明日得赶去上朝会。” 陆青黛哦了一声,两只手抱着他的右臂,脸颊在他僵硬的肩上微微蹭了蹭,不疑有他,“那殿下今日要陪我用晚膳吗?” “……可以嘛?” 本来以为自己会被立刻赶去处理公务的太子听到这话,眼睛不自觉的亮了几分,满满都是期待。 陆青黛点头,“当然可以啦,殿下一天处理公务那么辛苦,难道还不让你吃饭了吗?” 其实太子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昨日他想来喊清清用膳的时候,就见到她正和顾家人一桌而食,她给每个人夹菜,脸上其乐融融的,身边还没有他的位置。 故而他下意识觉得她的晚膳时间应该是不属于他的。 本来还不知情的陆青黛刚好听系统说了昨日的‘偷窥别人幸福的太子’,于是微微叹了口气,下意识的伸手捏了捏太子的脸。 她身边的自卑小狗怎么越来越多了? “顾家人都是日后我要委以重任的,殿下是不喜欢他们吗?” 她这话带着真心,但也不乏几分试探。 私心里,她并不希太子仇视顾家人。 毕竟对她而言,都是一艘船上的人,不能伤了和气。 太子点头,“不喜欢。这世上我只喜欢清清。” 要是没有清清,他说不定已经早夭了,哪里还能成就如今这番局面? 他这话倒叫陆青黛吃惊几分,本以为按照太子的脾性,他会跟她多闹闹呢。 陆青黛的眼里有几份茫然,太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极尽宠溺的将人抱入怀中,他的声音平静的让人安心,“清清不必烦心,你想要的,孤都给你。” “那顾家人,殿下也能够忍受吗?” 陆青黛微微抬起眼,窝在他怀里,能够嗅到他身上醇厚的香薰味道。 那味道清浅,淡雅,却经久不散。 他宽肩窄腰,靠着很舒服。 太子没什么当靠枕的自觉,明面上镇定自若的回答她的话,暗自里心如擂鼓,听得陆青黛的耳朵都微微发软,“区区顾家,孤有什么不能够忍受的?” 这些年,他忍受的何止一个顾家? 初见之时,她嘴里念叨的是言执玉。 年少之时,同她情窦初开的人成了他的表弟沈宴秋。 再然后,对她一见钟情险些定亲的是刚回京不久的应归彻。 如今多一个顾京元算什么? 她的过往他都知晓,她的心计和谋求他都明白,就算清清对他的感情不纯粹,但他就是爱上了。 越靠近越爱。 陆青黛依偎在他怀里,他的手拂上她背后的秀发,轻轻的摸了摸,眼神温柔无比。 -------- 晚间一起用膳,顾念安过来喊人,她轻轻的敲了敲门,里面没人搭理,她就轻轻唤了声,“姐姐,咱们该用晚膳啦!二哥给你炖了你喜欢的茯苓鸡汤,嫂嫂做了几道你爱吃的小菜,我没见到兰芝姐姐,就自己过来啦……姐姐,你醒了吗?” 她没有去推门,捧着自己的小脸蛋歪头原地乱转,粉嫩嫩的小团子声音甜兮兮的。 ‘吱嘎’一声,门被打开。 小团子身上被笼罩住一层阴影,她下意识抬起头去看。 太子看到她,神色勉强称得上是温和。 顾念安小腿有些软,但是还是没有忘记陆青黛教的,对着他行礼问了个好,“哥哥好。” 太子嗯了一声,“来找姐姐的?” “嗯嗯,姐姐还在睡觉吗?”顾念安被他抱着起来进屋,然后看见已经收拾好妆面出来的陆青黛,立刻脆生生的喊了声姐姐。 “念安乖,今日跟着嫂嫂有没有偷懒啊?”陆青黛捏捏她的小脸,昂头对她笑。 “没有哦,念安今天看了书哦~”小姑娘要去牵陆青黛的手,太子索性又将人放了下来。 实在是顾念安的身量还没有他腿长,抱着也轻,带着她和清清站在一处,莫名有种一家三口的感觉。 太子很是满意这种感觉。 “真棒,我们念安怎么这么乖啊~”陆青黛蹲下身子,揉了揉了小可爱的脸蛋。 顾念安的小脸蛋逐渐变红,抓着她的手蹭了蹭,有点不好意思道,“那、那姐姐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好。” 陆青黛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刚走了一步,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道,“我们喊太子哥哥跟我们一起用膳好不好?” 顾念安跟着转头,看着太子眨了下眼,有些迟疑,“哥哥愿意跟我们一起吃吗?” 听嫂嫂和哥哥说,这个太子哥哥可不是一般的哥哥,不能得罪的那种。 要是他吃的不满意,嫂嫂和哥哥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她的心思好猜,全都写在脸上了,让太子忍不住笑了笑,他点头,“可以,孤愿意。” 念安本以为他会不愿意的,都想好脚底抹油溜了,结果听见他答应了。 小姑娘的表情又为难起来,而后跟太子有商有量起来,“如果我哥哥和嫂嫂做的东西不好吃,哥哥你可以不要生气吗?” 倒是会护犊子。 太子点点头,答应下来。 顾念安这才松了口气,要继续牵着陆青黛走。 走了两步觉得自己好像不太礼貌,又伸出另一只手递给太子,示意他牵着。 不能搞的她孤立人似的。 太子牵着她手腕,三人说说笑笑的走去正厅用餐,远远看着,倒还真有一家三口的样子。 只是这画面落在顾京元眼里就不是很美好了。 有种替别人家养妹妹的感觉。 看到顾念安喊人还喊了个太子过来,王氏和顾鹤乡一时间有些慌乱。 不过他们都是沉稳的性子,行礼之后就将主座让给太子。 其实府里头会送膳食过来,只是他们平日里都是靠自己动手,一时间让别人伺候是不习惯的,所以还是习惯自己做饭吃。 如今桌上摆的都是顾鹤乡和顾京元两人做的菜。 摆法不如宫中精致,但是味道和色泽却着实让人食指大动。 “不知太子殿下也要过来用膳,我去多拿一副碗筷。”王氏有些束手束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搞。“是不是得准备分桌而食啊?” 毕竟在郡守府宴会的时候都是分桌而食的,只是顾家人还是更喜欢聚在一起。 这样热闹。 太子身份贵重,跟他们同桌用膳是不是降低身份了? 王氏心里已经把兰茵教她的宴饮规矩整整的复盘了一遍。 太子正准备故作高冷的应下来,却见陆青黛已经走到王氏身边,拍了拍王氏的手示意她安心,而后抬头看向太子,“殿下,要不要我给你验验毒?” 她这话一出吓得王氏眼皮子一跳,连忙接话,“我们不、不会下毒的。这都是我们自己要吃的,哪里会下毒啊……” 太子把高冷的表情收了收,恢复平常的样子,倒是显得亲民了几分。 他笑着摆摆手,“王嫂嫂过惊了,孤只是来蹭个饭的,用不着这么多礼数。” 王氏艰难的笑了笑,而后战战兢兢的挨着陆青黛坐下。 顾鹤乡也紧挨着妻子坐下,见她微微发颤的小腿,心里不免笑了笑,觉得今晚泡脚的时候得给她揉一揉。 顾京元默不作声,添了一副碗筷之后默默坐在陆青黛的对面。 太子本想挨着陆青黛,但是奈何抢不过小念安,只能靠着顾念安坐下。 开始动筷,一桌人气氛凝滞,不敢说话。 叹了口气,知道他们终究是有阶级的沟壑难以跨越,陆青黛率先出声,“我在京城的那间成衣铺子如今是殿下帮我守着吧?” 陆青黛手中的财产不少,当年她‘死后’,她的财产还是由兰茵兰芝管理着的,只是到底是她的东西,几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派人护着。 “嗯。” 沈宴秋的人守着,沈宴秋都是他的人,那怎么不算是他守着呢? 太子回答的一点儿也不犹豫。 陆青黛用公筷夹了一筷子糖醋小排放到王氏碗里头,漫不经心道,“那个铺子我打算暂且关了,重新装潢一番让嫂嫂帮我管着。” 王氏的小腿抖的更加厉害了。 太子闻言微微蹙眉,其实有些不大相信王氏的能力。 毕竟王氏是个乡野村妇,要管理一家成衣铺子怕是有些难。 陆青黛继续道,“不是让嫂嫂管账,是让嫂嫂给我搭配设计衣裳头面。” 虽然王氏跟兰茵学习管家的本领不差,但是陆青黛还是觉得她更加适合擅长设计,或许是因为她有着充分的生活气息吧,王氏总能够把家里的环境、衣裳的纹样等弄得温馨动人,十分富有生命力。 陆青黛爱美,这是现实中和书中都难以忽视的爱好。 而王氏的搭配她恰好喜欢。 故而这段时间衣裳首饰的搭配,房间屋内的摆设都是由兰茵和王氏琢磨出来的。 王氏:陆妹妹这般信任我,对我们家这么好,自然要细心对待。 兰茵:我家娘子是京城第一美人,丑的东西不配入她的眼。 于是乎,这两人一拍即合,在这方面像是寻觅到了知音。 太子还是怀疑王氏的能力,他宁可花钱养着顾家,也不想他们在外头替清清做事。 赔钱事小,主要怕的是她们又赔钱又坏了清清的名声。 陆青黛注视他,“殿下,我今日好看吗?” 太子下意识就要答好看。 但是清清这般问,那肯定是有她的缘由的,故而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她的穿着。 她今日穿的鲜亮了些,粉嫩鲜活的颜色衬的皮肤更加白皙,可能是布料的关系,泛着的是粉白色光,让人看着觉得温暖柔美。 头上的珠花零零散散,偏生又不失灵动娇俏,发间缠着两条粉色的珍珠丝带,隐在发中若隐若现,格外吸睛。 人和衣裳相得益彰,太子的眼迟迟挪不开。 “这都是嫂嫂搭的。” 陆青黛也夹了筷小排放到太子面前的碟子里,看着他隐隐含笑。 太子微微侧头,对着王氏道,“是孤轻看了嫂嫂,日后等成衣铺子重新开了,孤一定去捧嫂嫂的场。” “多、多谢太子殿下。” 王氏的心脏真的禁不起这么玩,顾鹤乡微微失笑,而后给妻子递过去一杯温茶。 “听闻殿下一直在为农事发愁?”陆青黛忘不了顾家任何一个人,一个一个的都是她未来的助力,绝不能让一个人闲着,必须物尽其用才是。 这下轮到顾鹤乡的心情跌宕起伏了。 “清清有办法?” “我哪有什么办法?”陆青黛摇摇头,“只是在胜溪的时候见百姓食不果腹有些感慨罢了。” 太子顺着她的话,“近些年灾情不断,粮食收成不好。” “怪不得我爹总是说户部没银子。” 农业农村相关的管理归属于户部,正是由陆归寺管理。 陆青黛明目张胆的面对当朝太子利用自家的职位以权谋私起来,“治病治本,既然粮食收成不好,那应该改进粮食品种,而不是只知道赈灾救灾。” “殿下回去让我爹找些种植经验丰富的庄稼人好好改良一下,如何?” “让顾大哥也加入进去。” 因为还不清楚顾鹤乡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所以陆青黛只是给他提供一个机会,不敢直接给他搞个官当。 她也相信,只要顾鹤乡有真才实学,他一定能够在农业这一方面做出成绩来的。 她只想结善因,可不想结恶果。 王氏的心情平稳了些,看见自家丈夫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明显已经紧绷的状态,默默添了温茶,将杯子轻轻推了过去。 第65章 我是多么的善良啊… 喝吧喝吧,肯定跟她一样被吓着了。 陆青黛的提议没有什么不妥的,只是到底对顾鹤乡不熟悉,太子稍稍打量了他几眼,嗓音低沉,“农耕可是大事,可不能闹着玩。” 陆青黛笑着袒护,“殿下左右不过提一嘴的事情,底下人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办好。若是出了事,也是我爹担责,可若是做得好,那就是殿下的美名。” 顾鹤乡不愿辜负陆青黛的期待,起身对着二人行了个长揖,礼法还有些生疏,“草民身无长物,唯有农耕之事上略有心得,还望太子殿下开恩,给草民一个施展的机会。” “若是有所惫懒懈怠、谋利妄为,愿受任何惩罚。” 他虽未到而立之年,但是整个人透出来的气质却格外浑厚踏实,他的皮肤比在座的任何人都要黝黑许多,抱拳行礼的时候能看出他的骨架宽厚,手上不少的老茧,可见是个常年耕作的农夫。 顾鹤乡虽然长得不是粗犷的那一挂,但举手投足间可比顾京元豪放多了,加上看人的眼神格外的质朴真诚,太子觉得这人应当没脑子骗他。 便顺势答应下来,“孤期待你能有所成就。” 说完,太子下意识将目光放到顾京元身上,静静地等待陆青黛下一句话。 结果他等了半天,陆青黛都不再说话了,似乎是不关心顾京元的未来。 太子心里抓耳挠腮,看着她平静的小脸拿不定主意。 清清怎么不叫他给顾京元开个关口,走个后门? 明明之前她很在乎顾京元的样子,怎么现在一言不发? 是不是不在乎了? 那他能不能动顾京元啊? 要是杀了,清清日后会不会找他算账? 太子的思绪转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顾二郎君那儿,清清有没有什么要孤做的?” 那边的顾京元扣筷子的手紧了几分,浑身的气压低了些,整个人的气质唰的一下变冷。 陆青黛见他微垂着头,筷子戳着菜,像极了自卑敏感的小狗。 她摇摇头,婉声回拒,不算高的声音传进顾京元的耳朵里,让他浑身的每根汗毛瞬间有了精神,“郎君才智出众,走科举自然是要公平公正,殿下可不能徇私枉法。” 顾京元静默的抬起眼,看到陆青黛对他莞尔一笑,本来因为这几天被打击的心情一下子就修复起来。 他如今是是比不过娘子身边的人,但来日方长,他不可能一辈子都被压一头。 “多谢娘子信任。” 他对着陆青黛一笑,端方俊秀的脸上除了温柔,还有几分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自卑。 陆青黛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说的话,能够猜晓他的心思。 什么似曾相识的片段在脑子里划过。 陆青黛的心隐隐作痛起来。 太子看见她的目光被吸引,便跟着看过去。 只是他嘴角微微含笑,给人更多的是威慑。 一顿饭用完,太子要回东宫。 陆青黛送他到府门外。 她此时遮掩好了面容,站在台阶之上跟太子对视,太子翻身上马,见她还盯着自己,心情愉悦了不少,打趣道,“清清舍不得孤?” “有什么舍不得的,殿下是去处理公务,我怎么能耽搁殿下?” 陆青黛摇头,站在府门外亭亭玉立的样子格外动人心弦。 太子抬头看向她的眼,“当真没有一点舍不得?” “若是殿下此刻回去打一顿七皇子替我出出气,我便舍不得了。”陆青黛含笑开口,半是试探半是情趣。 “清清想打他一顿有何妨?孤现在就命人把他揍的下不来床。” 太子显然心情好了不少,一时间没有意识到陆青黛话里的深意。 “好了,殿下,莫要耽搁路程了。”陆青黛催促一声,而后开口,“一路平安。” 太子回道,“清清也是,要照顾好自己,孤空了就来看你。” 目送太子和他身边的人走远,兰芝扶着陆青黛回去。 主仆二人轻声交谈,暗中保护的人见她们聊得高兴,以为只是闺阁趣事,不敢上前探听。 “娘子,殿下非比常人,一贯敏锐多疑,您这么早就提起七皇子,怕是有些着急了。”旁人不清楚陆青黛的算盘,身边的人却最是清楚。 娘子对他们话讲三分,从不暴露自己的目的,可她们跟娘子一起长大,推心置腹,当然是知晓的。 所有的海誓山盟兴许都会有破灭的一天。 娘子要在身边人最爱她的时候,将所有可能造成自己未来隐患的人都解决掉。 譬如七皇子。 七皇子曾经对她用计想要逼迫她的事情少有人知。 她这边除了兰茵兰芝知道,就只有顾京元和言执玉知道。 她这边不说,七皇子那就更不敢说出来了。 怕是日后见到她都得夹着尾巴做人才是。 只是七皇子到底是个皇子,天潢贵胄的,还有继承大统的可能,若是按照《替身》里面的剧情太子拱手将江山相送,那陆家就难逃灭顶之灾。 所以她不仅仅要让太子抓紧权力,更要让太子将七皇子铲除而后快。 陆青黛回应兰芝,“有些事情或早或晚总得提及,如今循序渐进的提出来总比日后平地惊雷来的巧妙。” 兰芝担忧,“只是娘子,七皇子纵然再顽劣,他的母妃淑妃娘娘毕竟在殿下幼时真心实意的帮扶过一把,殿下怕是不会真的对七皇子下杀手。” “事在人为。” 陆青黛淡淡回了一句。 她轻轻捏了捏兰芝的手,继续道,“殿下确实是重恩情的人,滴水之恩恨不得涌泉相报。若是来日他登上高位,七皇子和淑妃定然也不会太难过。” “说不定还能保全一个亲王的头衔,移居外府得样天年,后半辈子过的安心顺遂……” “可是凭什么?他暗地里对我陆家动的手可不能白白的就算了。” 虽然她写这本书的时候主要是讲她和她糟心前男友的恋爱故事,但是毕竟自己已经在书中世界生活了十六年,早就将陆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她不可能留着七皇子这么大一个祸患在这儿。 若是以后她任务成功脱离小世界,七皇子又对陆家开展报复怎么办? 七皇子当初拉拢陆家不成,就给陆家找绊子,找不成功就打算对她下手,生米煮成熟饭后绑定陆家。 只是她躲了过去,迅速为陆家找了新的靠山。 所以如今她和七皇子早已不是简单的仇敌,不是单单打几顿出出气就可以了的。 他们是政敌,不死不休。 兰芝看出她家娘子的郑重,微微叹了口气,提出自己的疑问,“那娘子为何不直接告诉殿下七皇子曾经要逼迫您?殿下一定不会让七皇子活着的。” 陆青黛轻笑一声,微微摇头,“不行。这样虽然快,但是后患无穷。七皇子死了,淑妃还在。到时七皇子死了,殿下难免会对淑妃多几分愧疚。” “君王的愧疚有时候是一把利刃,太过危险。” “再者,若是日后殿下不再爱我,今日我撺掇他杀了七皇子的事情就会是他和我之间最大的芥蒂。” “七皇子要死,也要死的干净。” “那娘子为何还要在殿下面前说起七皇子?杀又不能直接杀,说也不能直接说,还提他干嘛?”兰芝在朝局这方面上比不过兰茵,更加直爽一些。 陆青黛无奈摇摇头。 “自是因为我知道淑妃对殿下有恩情。所以即便七皇子过去或将来对我下手,我都默默忍受着,只是让殿下打他几顿出出气,并没有真的要他的命。我是多么的善良啊……” 听着自家娘子说自己善良,兰芝颇为复杂的眨巴了下眼。 她家娘子对好人确实蛮善良的。 嗯,她家娘子就是善良的! “我不提我的委屈,殿下才会替我委屈。” “届时就不是我要七皇子的命,是殿下自己要他的命。” 陆青黛温和一笑,看着院中的落叶,突的插了句题外话,“天凉了,晚间的炉火可以烧的旺一些了。” 主仆二人回了院子。 陆青黛沐浴更衣,出来的时候晚霞已经不见了,只剩半轮弯月在天空发着浅淡的光。 之前留下来的那四个丫鬟里,兰茵陪着小雪去看她母亲,过两日才回来。秋葵、春霖和小珠三人如今跟着兰芝熟悉一些规矩,暂时还没有分配出去。 此时小珠进来对陆青黛福了福身,“娘子,顾小娘子刚刚来了一趟,说是顾二郎君今日要给她讲解之前的课业,也许会晚些过来。” 陆青黛点点头,看小珠的礼仪学的不错,顺带还夸了她一句。 “如今学好规矩对你们没有坏处,你学的很快,很聪明。” 小珠脸上酡红,羞怯的退了下去。 陆青黛拿了书躺在美人榻上看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人来,自己却有些困倦了。 不由得就在榻上睡了过去。 梦间,难得的梦见小时候的事情。 她父母早亡,幼时是姑姑带她。 她身体还不好,姑姑为了她总是很忙碌。 当时照顾她的保姆不尽心,不仅会给她吃剩饭剩菜,还总是会在她耳边念叨姑姑不回来看她肯定是不要她了。 所以每次当姑姑回来的时候,她都怯生生的。 自卑敏感又害怕。 她知道姑姑是对她最好的人,姑姑也说过不会不要她,但年少时保姆的诅咒总是有意识无意识摧残她的精神。 当时她看姑姑的眼神就跟如今顾京元看她一样。 害怕做的不好,害怕被嫌弃,害怕被遗忘…… 只是姑姑很快的就发现了她的问题,给她找了心理医生治疗,不断地给她爱和鼓励。 让她尝试很多东西,带她去见更广阔的世界。 让她有即使一个人也能够活得很好的自信。 再然后,姑姑不见了。 …… 陆青黛猛然惊醒,拂上脸颊,隐隐有湿意。 她睡了两个时辰,如今已是夜半子时。 兰芝给她收了书,盖了更厚实的被褥,她除了脸上还有一点风干的凉意,其他地方都是暖烘烘的。 她没了困意,加了厚实的衣服准备出去走走。 兰芝醒了过来,被她留在屋里。 她想吹吹晚风,想一个人静一静,想一个人想想姑姑。 她走到花园,听着园中偶尔传出来的几声鸟叫,声音不大,静谧中带着自然的清香,忽然觉得心安。 姑姑离开她了也没事,只要她好好活着,姑姑一定会回来见她。 长长的舒了口气,陆青黛继续在花园里散心。 她方向感一般,加上是随意而行,走到了西院。 西院的屋子是一间一间独立的,如今还有一间屋子里头点着光。 陆青黛喊了喊系统,通过系统看到了里头的顾京元。 他只是微微开着窗,整个人还坐在书桌前,桌上一大片手稿和文卷,他还在提笔细细的写着自己的见解和观点。 烛火摇晃,他的脸忽晴忽灭。 只是提笔写字的手好看的不行,修长白皙,写出来的字也不像在胜溪那时含蓄端方,渐渐地有了自己的笔锋。 他写字的速度很快,手都有些微微发红了。 陆青黛没有再看系统,而是从顾京元微开的窗户面前看到他身上的衣裳。 衣单天寒,他似乎不在乎,还是专心致志的在写着。 片刻后,思绪停止,里头人停下笔,微微吸了吸鼻子,哈了哈气,抬头审视手稿的时候,陆青黛看见他眼尾处,掉了一滴晶莹的泪。 哭了? 陆青黛知道顾京元之前是从不会看书到这么晚的,因为他认为念书要劳逸结合,不能死读书,也不能因为读书伤了自己的身体。 所以基本从不熬夜看书。 但他今天却一反常态起来。 或者说,不止今天。 【从胜溪出来之后,顾京元不是晚上少睡一两个时辰看书,就是早起一两个时辰看书,今天可不是第一次。】 系统默默插话。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宿主你也没问啊~~】 陆青黛叹了口气,慢慢的走了过去,在窗户边停下。 她没有贸然露面,怕吓到他,所以只是抬手在窗户边敲了两下。 顾京元听到声音,到底还是被吓了一下,出声都有些发抖,“谁啊?” 第66章 娘子肯定也很喜欢他!! “是我。” 温软的女声透过窗户传来,让顾京元慌乱的心平静下来。 他咽了咽口水,手无意识的绞在一起,吞吞吐吐道,“娘子怎么来了?” 还没想清楚陆青黛来的原因,他想到如今已是深夜,忙起身去给陆青黛开门,还不忘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调整好表情。 他推开门,走到陆青黛跟前,嘴上跟她打着招呼,但是眼神却打量她身上的衣裳。 见她穿的厚实,才松了一口气。 他躬身让开位置,想让陆青黛进去,“外头凉,娘子进去避避风吧。” 之所以不说烤火,是因为他没有生火,反而是穿的单薄让自己清醒。 陆青黛拉住他的手,顾京元缩了缩。 本来他都没怎么感觉冷,只是青黛娘子的手温热,他的手下意识就缩了缩,“我手冷,别冻着娘子。” 陆青黛看他一眼,不欲在屋外冻着说话,于是进了屋子。 里头的陈设简单,床榻上的被子平铺着,没有睡过的痕迹。倒是桌上蜡烛的灯芯已经燃的很短,光影摇晃着。 她过去看了一眼顾京元写的手稿,伸手牵住顾京元的手。 顾京元想抽开,她拉的紧,没让他得逞。 顾京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有些闷闷的,不似平日的清朗,“更深露重的,娘子怎么过来了?” 陆青黛的两只手拉着他一只手,温软的触感让他的手渐渐回温。 “更深露重的,郎君怎么还在温书?” 顾京元看她,此时的娘子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发髻也是最简单的样式,偏生如一块温润的美玉,让他心里头原本有的一点儿小委屈和焦虑瞬间消散了。 “我有些睡不着,想着多看会书。” 他将陆青黛引到座椅之上坐下,从一旁给她拿了一件薄毯盖在膝上,“那娘子呢?是不是没有睡好?还是说……太子殿下回京,让娘子伤心了?” 他问的小心翼翼,话语间没什么阴阳怪气的意味,有的只是不自知的惶恐和自卑。 太子和言大郎君是不一样的。 言大郎君虽然有着高门贵公子的做派,但是除却身份并无官职,两人之间交谈说话不会有很大的压力。 可是太子不一样,那是真正的掌权者,浑身上下的威压和气势就足以让人自惭形秽。 最主要的是,他是被娘子所支持的。 陆青黛是太子一党,那么娘子如今扶持他,想要顾家出人头地,是不是也是在给太子增添势力呢? 他眸色失落,眼角再一次泛红,只是这次他暗咬着牙小心的掩藏情绪,嘴角甚至还能温和的挂着笑了。 他总是喜欢仰视陆青黛,如今亦是如此。 他半跪在陆青黛跟前,温声问起她的想法。 陆青黛摇摇头,“没有,太子回京,我并不伤心。是郎君难过,我才伤心。” 她的手跟她这人一样,在顾京元面前充当着主导者和上位者。 手指按在顾京元的眼尾,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她俯身靠近,顾京元嗅到她身上的馨香。 “郎君和太子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没有贵贱之分。郎君因为他难过,所以才躲我吗?”摸着一张俊朗的脸,看着他眼尾泛红流泪,心里却满是期待和渴望,陆青黛到底多了几分疼惜来。 “我、我没有。”顾京元口是心非。 心里却是苦涩,不是他不想抢,只是他担心娘子。 太子本就是位高权重,杀了他不足为惜,可万一因为他的争抢冒犯迁怒到娘子身上可怎么办? 他分不清娘子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分不清这些关系之上到底谁才是主导者。 “那郎君今日借口教念安没有来温书的这件事情是因为什么?难道不是在躲我吗?”她的手下移,捏住顾京元的下巴,语气也变得凌厉了几分。 “我记得我教过郎君,不要逃避。” 顾京元的身子抖了一下,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顺从的抬起一点下巴,而后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我、我和太子在娘子心目中都是一样的吗?娘子栽培我是为了太子?那若是日后太子不需要我了,娘子会不会就放弃我了?” 不得不说,他如今双商在线,纵然喜欢也还保留着基本的理智。 陆青黛满意一笑,慢条斯理的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都是她的任务对象,自然没有什么不同。 “我栽培你,自是因为郎君不仅心性值得我栽培,也有能力值得我栽培。 但与其说是为了太子,倒不如说为了我自己。”她低眸浅笑,明明看着顾京元的眼神温柔缱绻,朦朦胧胧的带着暧昧的气息,可说出来的话却也不减半分理智。 眼里含情,嘴里留意,她美丽乖张的像是古书里记载的画卷。 “我扶持太子上位是为了陆家,是为了我自己痛快。若是日后太子与我想要的目标背道而驰,那我亦可反了他。” “所以我怎么会因为太子放弃郎君呢?” “我知道,郎君才是最忠心于我的。” 她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说出口的话明明有些不符合常理,但是顾京元心里紧绷的弦就是莫名的松了下来。 他俊朗的面容在她手中微微蹭了一蹭,抬手轻轻将人环住。 陆青黛看着抱着自己腰身的一只大手,微微挑了挑眉毛,还未说话,她的手被顾京元牵住,顾京元轻吻住她的指尖。 腰间的力道稍稍收紧,顾京元声音低沉却又不失真诚,他把头往陆青黛怀里蹭了蹭,像一只需要抱抱的大狗狗。 “我永远都是娘子的人。” 他的声音传来,似乎还觉得自己说的不太有信服力,他又连忙补了一句,“日久见人心,我会用行动证明。” 顾京元知道他的娘子是不相信什么承诺的,与其说漂亮话,倒不如花心思做好事情。 陆青黛奖励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关心道,“科考之事心急不得,郎君不要日日熬夜,不要伤了身子。” “嗯嗯,都听娘子的。” 得了令自己心安的答案,顾京元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他担心陆青黛睡眠不足,抱了一会就扶着椅子起来,看着陆青黛的眼神欢喜极了。 有种冒冒失失藏不住的高兴。 陆青黛伸手讨要他的文章,他迟疑了一下,“今夜太晚了,不如明日我整理好了拿去给娘子瞧?我送娘子回去好不好?” “不行。”陆青黛轻轻抬脚踢了踢他的袍裾,顾京元就像是被按下了听话的开关一样,乖乖的将桌上的东西拿了过来。 娘子踢他了! 这是不是代表娘子跟自己越来越亲近了? 之前娘子还亲过他的脸颊……今天还抱他给他擦眼泪…… 娘子肯定也很喜欢他!! 他耳尖红的一塌糊涂,看着陆青黛却露出腼腆的笑来。 陆青黛看了他写的手稿,很是自然的拉着他的手,将人拉近了些,跟他说起相关的事情来,临了还不忘记夸夸他,“郎君这几点答的仓促了些,不过写的很好……郎君的字越发写的好看了,明日我作画,郎君替我题诗好不好?” 顾京元认真的听,听到此处冒星星眼,“好,我一定好好练字,不给娘子的画作丢脸!” “郎君真好。” 陆青黛摸了摸他的头,而后起身,将身上的薄被放到一旁,“我要回去休息了,郎君也不要熬的太晚。” 顾京元点头,跟着她出去,“我要送娘子。娘子晚上睡不着觉,明日早膳我给娘子做些补气血的米粥。”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将陆青黛身上的披风拢了拢。 将人送到院子门口,顾京元欲言又止,只是眼巴巴的,让人看着有些忍不住笑意。 “郎君还想说什么?” 顾京元像是鼓起勇气一般,走上前,轻轻抱住了陆青黛,陆青黛的头贴近他的胸膛处,能感受到他心脏的有力跳动以及坚实的肌肉。 她顺势将手也搭在了他的胸膛上。 顾京元没察觉到她的动作,他抱着陆青黛,有些笨拙,只是虚虚的拢着,他的手搭着陆青黛的发,心情跟第一次参加乡试时一样紧张。 “谢谢娘子。” 他轻吻她的发丝,说出最诚心的感谢。 人生能遇一贵人本就不易,更何况娘子不仅仅只是他的贵人。 夜半萧潇,晚风吹过陆青黛的发丝,她靠在顾京元怀里却并不觉得冷,她的手绕到顾京元身后,轻拍了拍他的背。 【顾京元当前好感度:85】 …… 沈静抵达邂芳镇的时候,沈宴秋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明明还是一样的装束,但是之前身着红衣时能看的出他眉宇间的骄傲和轻蔑,如今只余下潦草的沉寂。 “表哥,你怎么了?”沈静今天穿的跟陆青黛那天衣裳颜色相近,都是粉嫩鲜亮的颜色,她被身旁人扶着过来,看着沈宴秋垂头丧气怅然若失的样子,她又抬首看了看四周。 很好,没有见着那个被掳的娘子。 想必是因为那人被掳走了还不知所踪,沈宴秋才会浑浑噩噩的吧。 沈静想着,又低下头看了一眼沈宴秋,见他没有看过来也没有回应,她叹了口气,作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来,“表哥,那位娘子找不到也不是你的错。你们不过萍水相逢,是言大郎君没有保护好她。” 她自认为温和的宽慰着,只是她面上的表情远不如她心里想的那般合适。 脸上本该是静美的表情,却偏不合时宜的露出几分窃喜来。 沈宴秋抬起眼,正巧看到她的表情,人往后退了退,“郡主似乎很高兴?” “啊?怎么会呢?表哥你误会了吧?”沈静收敛好表情,皱着眉,似乎对沈宴秋误解自己很不高兴。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沈宴秋瞥了她一眼之后,不发一言的站起身往外走。 她连忙跟上去,“表哥你要去哪?” 沈宴秋看了一下停在外头的车队,声音冷淡下来,“回京。” 说完,他便翻身上了马。 沈静还想要凑过去说些什么,被春梅拦住,“郡主,世子怕是还在烦心别的事情呢,您这个时候凑上去不好……” 沈静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不错,便上了马车,等待车队前往京城。 沈宴秋坐在马上,握紧了缰绳,丹凤眼微微上挑,似乎是在回忆这段日子里的事情。 他奉旨接郡主入京,发现郡主跟了了长得很像,所以郡主此番进京大抵是起一个人质的作用。可后来在郡守府见到了了之后,他的心思就被了了给牵制住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搭理沈静? 而临江郡郡守王耀光是皇帝的人,他必定是效忠于皇帝的,怕是了了的事情已有几分传到了京中。 所以了了才会半路被人劫持掳走,说不定就是为了跟沈静一样,成为皇帝制衡太子势力的棋子。 所以太子殿下才会亲自前来。 他根本就不知道皇帝想要劫持的人是陆青黛,他或许只是想凑个趣来瞧瞧……只是这一瞧倒是凑巧,竟然让他顺利和了了见面了。 反倒是自己被了了嫌恶厌弃。 沈宴秋忍着自己心里的不甘和悔恨,继续细细想着。 那沈静为什么会高兴? 为什么了了被掳了她会高兴? 她是不是皇帝暗插进沈家的人?或者说江南沈家已经成了皇帝的人? 皇帝想凭借沈静让沈家内部瓦解掉? 他想的很多,很乱,把人想的复杂,不过虽然思绪很乱,但结果却是大差不差。 沈静就是想延续《替身》里头的老路,攻略完他们这几个‘大反派’男主之后,扶持七皇子登上皇位,自己成为拥有众多男宠和荣华富贵的郡主。 为什么是七皇子呢? 当然是因为七皇子更好掌握,加上她有一张跟陆青黛相似的白月光的脸,七皇子怎么可能伤害她? 沈宴秋思忖片刻,唤来少平少亮,低声嘱咐,“去禀报太子,就说已经能察觉出静则郡主与皇帝有所联系了,届时让殿下在宫里安插两个人盯着她。” 沈宴秋回眸看了一眼沈静的马车,思绪万千。 沈静就算不是皇帝派来扰乱太子势力的棋子,那她也一定不是清白的。 至少,她对了了是有敌意的。 第67章 天杀的应归彻!你怎么能动手呢?! 京城,忠阳王府。 应归彻回来的时候是午间时分,宫里没有传召他,他拜见了父母,整理好自己,问身边的管家,“大小姐呢?” 管家一边张罗人给应归彻上茶和点心,一边回道,“娘子她前两日去了寺里祈福,明日应该就回来了。” 想赶紧把信交给应灵灵,然后去见陆青黛的应归彻:“……行吧” “我大哥呢?” “大郎君他还在宫里当值呢,晚间会回来用膳。” 应归彻点点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不算晚,想着进宫述职一番,起身要走的时候被管家提醒,“二郎君,宫中传旨,今日不必进宫有什么事情明日早朝再请郎君详禀。” 应归彻听到这的眼神冷了几分,这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不就是太子还没回宫吗? 他这样缠着了了,也不怕了了厌弃? 了了最不喜欢没有事业心的男人了!! 应归彻冷淡的嗯了一声,想到了了交代自己的任务,还专门嘱咐了一句不能拖沓,他也不禁有几分焦急起来,“你派人去曲家跟曲三娘子传个信,就说我有事情要找她。” 管家听到后有些神色复杂,他颇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应归彻,到底还是好言相劝道,“二郎君,曲三娘子是大郎君未过门的妻子,是您未来的嫂子。” “嗯,我知道。”应归彻一下子没听出管家的深意,摆手让人出去,“去办就是了。” 管家:“……”有点不敢办。 毕竟二郎君寻常不回京一次的,这次却在曲三娘子要跟大郎君订亲的时候回来,还这般急切……他好歹在王府沉浸了几十年,实在是不敢细想啊! 他继续硬着头皮道:“二郎君,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应归彻粗脑筋,还以为管家是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礼貌,便又添了句,“那就用我大哥的名义将她约出来,明日过府一叙。” 说完这句,应归彻又嘱咐一声,“这事暂时不要告诉大哥。”了了的事情暂时还不能说出来。 管家看着应归彻,心凉了半截,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二郎君一向有些犟脾气,当年对陆二娘子一见钟情,明知前有狼后有虎都敢往里闯一闯……如今若是他真的和大郎君一样看上了曲三娘子,不会就要上演一出兄弟阋墙了吧?! 嫂子开门,我是我哥?! 他一定不能看着自家郎君这样错下去!! 他要扞卫忠阳王府的一世清明!! 不过他也不敢违背应归彻的决定,让人传了信给曲三娘子,而后又派人跟应临安说了一声。 届时三人碰面,料想二郎君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什么。 就算大郎君没空,他也要带上几个签了死契的护卫守着,等发现情况不对立刻上前阻拦,绝不能坏了自家王府的名声!! 明显跟着应灵灵画本子看多了的管家在这里多愁善感的时候,应归彻换了便服出门,他要去接自家妹妹回来! 其实是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陆青黛在信上说了什么了,虽然信不是写给他的,但是还是忍不住的心痒难耐。 最好是能借着这由头再去见了了一面。 再者,了了吩咐过了,送完信就要去陆府一趟,让未来大舅子(陆青栩)悄悄的去接她回府。 那如此想来,接人的事情怕是轮不到他了…… 不过事在人为,大不了到时候他偷偷翻墙去见她。 应归彻这样想着,揣着信就去郊外准备接自家妹妹回家。 应灵灵出自武将世家,虽然武学上颇有天赋,但是却长着一张娃娃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很是可爱。 她正在寺里后院耍大刀的时候,就听见有人通传,“娘子,娘子,二郎君来接您啦!!” 应灵灵的刀唰的一下被她扔回刀鞘之中,元气满满的小脸上露出几分惊喜,而后又蹙起眉来,“铃铛,你不要骗我,我二哥怎么可能会来接我?” 不给她派差事都算好的了。 铃铛点头,指着外头拉着自家娘子道,“娘子我没骗您!二郎君都上台阶了!” 应灵灵跑出去,果然看见她二哥。 宽肩窄腰大长腿,一张凶悍冷硬的脸,配上鼻梁处的疤痕,不是她爱操心的二哥还会是谁?! “二哥!” 她跑过去拉着他的手臂,好生打量了一下他,在应归彻狐疑的目光中将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疑惑,“咦,二哥我瞧你也没中风啊,怎么今日抽风要来接我?” 应归彻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给她一个暴栗,在应灵灵要奋起反抗的时候,唰的一下从袖中掏出一串包好的糖葫芦递过去,“要吃不吃?” “吃!” 应灵灵一只手揉着额头,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接过糖葫芦。 她慢条斯理的解开包装糖葫芦的牛皮纸,咬了一口,问他,“二哥,你怎么今天来接我?我不是说了明日早上回去吗?” 应归彻没应答,看向一旁的铃铛,“去把你们娘子的衣裳收拾好,等一会回府。” 铃铛应下就去收拾衣裳了。 应灵灵却蹙眉,糖葫芦吃了一个就不吃了,拿在手里看他,“二哥,出了什么事情吗?我们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莫不是你在外头做了什么杀人犯法勾当,要带我跑路?” “你不是有免死金牌的吗?怕什么?” 应归彻有点子不想理会这个妹妹,叹了口气,“我等会跟你说的事情很重要,也很严肃,你不要过于惊讶。” 应灵灵又咬了一个冰糖葫芦,放在嘴里嚼吧嚼吧,挑眉看他,“嗯,你说。” “了了还活着。” “什么?” 应归彻看着应灵灵手里的糖葫芦应声而落,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也惊讶的啊了出来,还能看见她嘴里嚼着的糖葫芦。 应归彻反应迅速的接过了她要掉到地上的糖葫芦,压低声音嫌弃道,“啧,你小声点。” 应灵灵忙咽下糖葫芦,凑近了些,声音也低了几分,带着求证的目光,“真的吗?了了真的还活着?” “你确定了?不是骗我的吧?” “你不会认错人了吧?” “二哥,你可不能跟沈家世子一样,学会找替身了啊……” “到底是真的假的啊?!” 她一连串的话说出来,情绪逐渐激动,甚至眼里都开始冒出了泪花。 “是真的。” 应归彻从胸膛处取出陆青黛写给应灵灵的信,递了过去。 应灵灵直接拿着拆开,看到里头熟悉的笔迹和称谓,眼泪一下就忍不住了,“呜呜呜……真的是她……” 应归彻将人扶到一旁坐好,嘴上还不忘告诫,“别哭别哭,这事不能宣扬。” “呜呜呜呜呜呜……我忍不住啊哥……” 应灵灵看着里头的信,憋了好一会才止住了眼泪。 开头写着——应小灵灵,展信舒颜。 这个世上只有陆青黛和曲悠然知道这个称谓,而字写的这样好看的,除了陆青黛不会有别人了。 她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这封信。 信的内容并不复杂,陆青黛仍然是用‘神医’‘假死治病’的理由说明了自己突然的‘复活’,而后讲到自己如今在邂芳镇里住着,将身边的顾家人、言执玉等人一笔带过,而后约她和曲悠然找个时间见面。 看完,应灵灵将信收好,起身大喊,“铃铛,别收拾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别着急。”应归彻按住她,“曲三娘子那里还没有安排好,况且还要去一趟陆家。” 应灵灵反应过来,嗯嗯嗯了好几下,碎碎念道,“对对对,二哥你说的对,我明日就把人约到我们府里来,等悠然知道了,我们就一起去陆府,然后跟着陆大哥一起去把了了接回来。” “嗯,总之你别着急,了了她现在很安全,你表现的正常些,不要打草惊蛇。” 应灵灵点头,脑子好久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回府的路上,她才小声的问了一句在外头骑马的应归彻,“二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 应归彻看她一眼,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妹妹能猜到,但还是很诚实的点了点头,“嗯。” “见面的时候我把她当成了外族的奸细……” “怪不得……”应灵灵啧了一声,摇了摇脑袋看他。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现在能有闲心来接我,原来是做错了事啊~” 应灵灵就说嘛,自家二哥当年对了了一见钟情的时候就喜欢黏着人家,就算后来做错了事退亲了也要黏着人家,没道理现在不黏了啊。 她继续探口风,“就这个?没别的了?” 应归彻的眉心跳了跳,最想更改的记忆涌入脑海,他闷声道,“我出言不逊,还动了手……” “天杀的应归彻!你怎么能动手呢?!” 应灵灵反应极大,一只手伸出车窗要去揍他,气呼呼的甚至想从车窗里探出身去。 幸好身后的铃铛一脸惊恐的将人抱住了。 “娘子啊!娘子,别闹,这马车禁不起您闹腾的!”玲珑一边抱着应灵灵,一边挡着车窗,可不敢让应灵灵探出去。 应灵灵被抱着,倒是也乖巧,不探出身了,就是小嘴吧啦吧啦的,一刻也不消停,“应归彻你真的是!我都不想说你!你那大粗胳膊大手劲的,你就不能管好点吗?” “平日里对我吆五喝六,呼来唤去,让我给你做事跑腿也就罢了,你怎么能动手呢?!” “半分不懂怜香惜玉,你还好意思说!” “怪不得人家不愿意你陪着!!” 应归彻:“……” -------- 临江郡。 言执玉刚从里头出来,他瞧着依旧面如冠玉,贵气不减,只是整个人的状态有些疲惫,双眼里的红血丝格外深。 言尧来扶他,他抬手拒绝,带着人离开郡守府。 到了客栈,他有些累,静静地注视着临江郡郡守府的方向,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散发一种平静的疯魔感,好半天,他才说出这几天最为肯定的一句话来,“了了没事了,让底下人休整几个时辰,我们用了晚膳就赶回去。” 言尧应下,“是,主子。只是我们还是不知道娘子的消息,您是怎么知道她没事了呢?” 言执玉闭了闭眼,似乎有些不愿回忆。 言尧在一旁等了好半天,等到他以为言执玉不会开口回答的时候,言执玉自嘲的笑了笑,而后缓缓说出刚刚在郡守府里发生的事情。 王耀光也不确定自己的人到底有没有得手,按理说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总该有消息传来,但是他的人就像是沧海浮舟一般,失联了,根本没有消息传来。 他见言执玉回郡守府找他要人,起先还是有些慌乱的。 但张师爷给他出主意,说既然言大郎君找到这来了,定然是没有那位娘子的消息,大人尽可以假装那位娘子在自己手中,狐假虎威一番。 他想了想,便半是威胁半是讨好的开口,“言大郎君可是误会本官了,本官怎么会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来?” “再者京城那般远,言大郎君为何要怀疑本官?言大郎君要是找不到人,可以为当地的官府要人啊,怎么千里迢迢的往我这儿跑?” “是借不到人吗?无事,我给郎君写封投名信,定会让当地的官府配合郎君找人的。” 他堆着笑,一副讨好的样子,偏生话一句句都戳在言执玉的痛点之上。 言执玉摇头,静静地看着王耀光,眼神冰冷淡漠,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审视。 看得王耀光很不舒服,觉得自己所有的伎俩都被眼前人看穿了。 他的笑浅淡下来,隐隐有几分怒气。 “当真不是王大人做的吗?王大人能保证她不在你的府中吗?” 王耀光听着他质疑的语气,被积压的脾气冒了一点儿出来,反唇相讥,“言大郎君莫要说笑了,本大人要一个民女有什么用?你也犯不着因为一个民女跟本大人在这浪费时间。” 看言执玉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王耀光气急,不由自主的加大了脾气,“况且,就算是本大人做的又怎么样?言大郎君如今不过也是平民一个,可别忘了以民告官要受杖刑啊……” 言执玉的表情略微松动,眼神也冷了几分。 王耀光继续道,“不管这事是不是本大人做的,言大郎君既然已经答应了和我王家联姻,还带着我王家的十二娘子一起上京,那么旁人的死活,言大郎君还是少关心的好。” 他试图用并不在自己手里的陆青黛威胁言执玉,“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只要言大郎君好好对希希,我保证那位娘子不会有事的。” 言执玉看着他略有些心虚的看向别处,没有拆穿,只一句,“你最好说到做到。” 便出了府门。 了了不在王耀光手里,那就只可能在京城那儿。 那儿有沈宴秋和太子,了了不会有事。 所以没人通知他了了平安也是说得过去的。 言执玉冷笑一声,手搭在栏杆上,开口跟言尧解释,“若是了了真在他手里,他不会那么紧张。” 言尧点点头,要退下的时候,言执玉微微侧身,看向京城的方向,他顿了顿,最后露出一个无奈又疲惫的笑,“现在的我对了了而言,好像有些没用。” 第68章 不愧是他的了了 言家是世家大族,他又是名门公子,从来都是被高高捧起的,面对任何事情都能保持理智和从容,就算如今不在官场,但言家下一任家主的位置也只会是他的。 他温润有礼,丰神俊朗,总是能够最快的洞悉别人的心思想法,能做出最适合的选择……只是如今言执玉黯然神伤的样子莫名让人揪心。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就像是看着自己追随的星辰陨落,绚烂在一刻,陨落却是永恒。 言尧第一次见言执玉落寞自卑至此。 他压着心口的不适,尽职尽责的安慰自己羡慕了十几年的主子,“主子忧心了,只要您振作起来,重回官场,没有任何人会看轻您,对娘子而言,您怎么可能是个无用之人呢?” “言尧,我有些怕。” 言执玉侧目回眸一眼,这些日子里压在心上的石头此时被他稍稍撬动了一点。 言尧:“主子是担心娘子会抛弃您?娘子不是这样的人,若是真的不要您,她是不会让我们找到她的。” 言执玉摇头,忧郁低沉的声音中含着不确定。 “不,不是这个。” “你不觉得了了对我们几个人的态度过于奇怪吗?”言执玉闭了闭眼,将这段时间的观察一点一点连成线。“尤其是她对我和沈宴秋的态度。” “她生病的时候,最后一面都不愿见我,但病愈之后却第一个向我透露行踪。而那时她对沈宴秋还多加亲近,如今却弃他如敝屣。” “了了的性子我是最了解的,当时我因为没有搞明白自己的心而冷落她疏忽她,她都忍受不了,怎么可能忍受的了沈宴秋那个花花性子?” 毕竟,那个时候的沈宴秋秦楼楚馆可是没有少跑。 纨绔的形象深入人心。 “但偏偏她忍受了……甚至她还不排斥沈宴秋之后的靠近……” 言尧看见自家主子有些疯魔的样子,思索了一会开口,“沈家是太子的人,沈宴秋属于太子的势力,娘子或许也是为了陆家着想。” “太子……” 言执玉喃喃一声,眼眸微眯。 当年的许多事情串在一起,联合上如今陆青黛微妙的态度,言执玉不由来的更加心惊。 “看来沈宴秋注定要成为一枚弃子了……” 言执玉攥紧了拳头,他平和下来,重新变回了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样子。 “或许当年了了就已经知道自己采用了神医的法子后会出现的状况了。她服了药,一方面担心陆家当时的情况,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真的会时日无多,所以她每走一步,都是在为陆家做打算。” 言执玉想着陆青黛那张瓷白美丽的小脸,情绪翻涌,心里的敬佩、倾慕、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当时的我有些自傲,总是把了了当成小姑娘看待,觉得自己喜欢上小姑娘有些可耻,但现在来看,都是我蠢。了了才不是什么拘泥于情情爱爱的小姑娘,她是陆家的顶梁柱。” “言陆家中立,若是联姻,便能形成稳固的阵营,不管是太子还是七皇子的阵营对我们出手,我们都不用过于担心。了了心悦我,或许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 言执玉的语气有些自嘲,不过脸上的骄傲之情不减分毫。 “只是我当时过于幼稚,没能跟上了了的想法,把个人情感放在了两家利益之前。所以了了对我失望,放弃了这条路。” “而后沈家成为了她的选择,沈宴秋是太子阵营,同沈宴秋联姻就等同于站队太子,陆家可以受到太子庇护,至少百年之内无后顾之忧。所以了了即使知道沈宴秋可能一开始并不是真心真意的对她好,她也能接受沈宴秋。” “可惜沈宴秋一手好牌打的稀烂,了了的耐心有限,他耗光了之后自然会被舍弃。” “之后的应归彻和太子,都是了了给陆家找的靠山,都是了了给陆家找的退路。” “所以她‘假死’之前能够忍受沈宴秋,而如今却接受不了他。” “因为当时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 言执玉说到这,语气淡了些,想起她的辛苦,流露出几分心疼。 但随机转化为骄傲,“但是好在,她成功了。” 不仅成功的活了下来,还成功的让陆家后顾无忧。 以一己之身设局,让太子一党心甘情愿庇护。 如今她重回京城,陆家的荣光只会延续更久。 言执玉根本就没有设想过陆青黛翻车的情况,因为他看的明白,他们这些人,注定是会为她妥协的。 不愧是他的了了。 将他们耍的团团转。 男人溢出一抹轻笑,似乎是从回忆里看到自己身边的小百合摇身一变成为了带刺的玫瑰花。 与此同时,邂芳镇陆青黛房间内,她正拿着勺子吃顾京元送过来的莲藕排骨汤。 未来的小状元郎担心她昨日夜里受凉,还特地加了不少的枸杞和红枣一起炖煮,热乎乎的送过来就又跑去做晚膳了。 她小口小口的喝汤,听着系统实时转播言执玉那边的情况。 再喝了小半碗汤之后,她听见系统的恭喜声, 【恭喜宿主!】 【言执玉当前好感值:90】 她轻轻弯唇一笑。 -------- 京城曲家,曲悠然收到忠阳王府传来口信的时候她正在镜子前画眉,纤纤玉手拿着眉黛,一点点加深眉尾,听到消息后没什么表情,“不见。” 昨个刚见了,怎么明天又要见? 应临安闲得慌? 她的气质冷艳,属于那种乍一看不敢接近的类型,不说话冷脸的时候显得气质格外的高贵,她的眼睛偏狭长,看人的时候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身边的侍女绿琦应下,刚准备出去回了,另一名侍女绿意就提起应归彻回京的事情来,“娘子,听说今日彻小将军回京了,想必是来参加娘子和应大郎君定亲宴的,奴还听说彻小将军亲自去了郊外寺院将灵灵娘子接了回来了。或许这帖子是彻小将军借应大郎君的名义下给您的。” 曲悠然画眉的手微微停住,看向绿琦,淡淡道,“那便见见吧。” 绿琦应下来去回了话。 而晚上刚回府的应临安还没进门,就看到在门口等他的应管家,面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搞的好像他们应家要造反一样。 他推开应管家想要凑过来说悄悄话的动作,“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别搞的这么亲密,郎君我可是快要定亲的人。” 应管家:“……” 他只好压低了声音,三下五除二的将话说完。 换来应临安有些嫌弃的眼神。 应临安叹了口气,搭上应管家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的应大管家啊,你也是抱孙子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一点?不要跟着灵灵看画本子了,把脑子给看坏了,郎君我可没钱给你治。” 应管家心碎但应管家不说,触及到应临安的眼神,他落寞的走开。 然后想着大郎君不信,他也要盯着,绝对不能让应家的名声坏了! 他悲惨嘁嘁的走了,破碎的心在第二日看到跟他一样紧张兮兮守着暗处的应临安才勉强愈合。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说起第二日的早朝情况。 应家的父子三人都是要上朝的,忠阳王应广担着守卫京城的职责,不管是宫里的禁军还是京城的守卫军都由他调度,可谓是皇帝的忠心大臣。 应临安武学不算特别出彩,但是对兵法布阵、机关遁甲却是擅长,因此在宫里整顿宫防,闲暇时间教太学里的学生一些兵家之术。 应归彻在边疆长大,一直是由老忠阳王带大的,年少上战场,如今已是战功赫赫,前些年在狩猎之时几次三番解救陛下于危急之中,被赐免死金牌,如今深受皇帝宠幸。 应家明面上一直是中立党,但因为前些年吃了老皇帝几个暗亏,早就已经选好了未来打算效忠的对象。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两个‘未来孙媳妇’都是太子一党的人。 大孙子应临安喜欢的姑娘曲三娘子,她的父亲就是太子党的重要成员。 二孙子应归彻喜欢的姑娘陆二娘子,陆家不是太子党都被她撺掇成了太子党。 加上应灵灵唯独只跟她们二人交好,应家哪里还有第二条路? 麻溜的成为隐形的太子党一员。 不过如今还未公开,应家在皇帝面前还是根正苗红,妥妥忠臣一家。 所以早朝的时候,皇帝等应归彻汇报完边疆情况之后,暗戳戳的开始拉踩起太子来。 “朕听说你昨日午间就准备进宫汇报的,只是朕这一向把国事暂交给太子打理,他昨日不在,朕也就没让人传唤你进宫。”皇帝身子有些羸弱体虚,但是精神头还不错,看着也还能活个三五年的。 他长得也不差,明明是五十几岁的人了,但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还有五六分年轻时候的样貌撑着,瞧着也不过四十刚出头。 只是如今他这话一出,朝堂上的大臣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太子。 包括旧伤未愈就又添新伤,如今站立姿势都有些怪异的七皇子程穆环。 他也跟着看向太子,还好生关怀了一句,“这两日早朝都没见太子哥哥的身影,莫不是太子哥哥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太子对他一笑,要多仁爱就有多仁爱,“难得皇弟这么关心孤,孤能有什么事啊?不过是京城无聊,出去放松了两日罢了。倒是皇弟你啊,身上的伤好些了吗?要不要孤让太医院再多派两个太医过去照看?” 程穆环气的浑身疼,但还是笑着回答,“太子哥哥费心了。” 恶心不死你?! 太子咬着后槽牙,依旧笑眯眯的,“环儿伤势要紧。” 多大的人了,还喊他太子哥哥?!他恨不能断了他的舌头,免得污了他的耳朵。 程穆环听太子故意这样喊他,险些有些没站稳,“只是听说太子殿下去了邂芳镇,在镇上待了两天。这邂芳镇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吗?太子哥哥可否带我同去?咱们兄弟二人也好久未曾一起出游了。” “怕是不太方便。” 太子刚说完,主位上的皇帝就咳了两声,而后看向太子,“太子,环儿难得同你讨要,左右不过带他去玩玩,有什么不方便的?” 难不成是太子在邂芳镇藏了什么不能让他们知晓的东西? 还是说邂芳镇是太子党私下的联络点? 皇帝正暗自思忖着,就听见太子轻飘飘回道。 “孤倒是方便,怕是环儿的屁股不大方便。”他严肃又认真,一副好兄长的做派,甚至还补了一句,“孤记得皇弟他伤的就是屁股啊,这些日子都得趴着睡呢,父皇忘记了?” 皇帝:“……” 程穆环:“……” 众臣:“……” “还是说环儿的屁股好了?”太子眉目如画,上钩的嘴角看似心情不错,但是他的心腹都知道,太子这是极力忍着呢,七皇子的屁股八成是好不了了。 “没、没有。多谢皇兄关心。” 他就算知道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是太子派人打的,但朝堂之上他怎么也不可能承认。 他好歹一个堂堂的七皇子,被太子随意打骂,说出去难道光彩吗?!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不想趴着睡觉了! “太子,你要注意身份,一国太子,怎么能只顾玩乐?两日不来早朝,像什么样子……”皇帝将话题扯回来,看着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太子有些恼怒。 换掉太子的心情更加的急迫起来。 “你瞧人家彻小将军,一回京就想进宫禀报,都因为你耽搁了时辰。” 说着,他看向一身盔甲严肃整齐的应归彻,“掌政太子岂容你这般胡闹?” 太子不鸟他,眸光转向应归彻,“孤在邂芳镇的两日,彻小将军可都在,没想到脚程比孤快些。” 言下之意旁人不懂,应归彻却是知晓的。 无非就是奚落他死皮赖脸的赖在邂芳镇,非要见了了一面的事情。 他回道,“邂芳镇景色不错,塞外风光看多了,总觉得是邂芳镇的景色在留我,故而来迟了些。太子殿下不会怪我吧?” 了了愿意见我,我就是来迟了又怎么样? 太子:“怎会?那儿景色确实出众,何止是留彻小将军了啊?孤也是被绊住了呢…” 说得好像只见你了一样?切~ 应归彻:“那儿美食亦是不错。” 了了留我用膳了!! 太子:“孤也是用了膳食至晚方归的,都怪那儿的美食害我耽搁了回京的脚程。” 说的好像只留你用膳了一样?切~ 应归彻捏紧拳头,微微笑道,“那想必太子殿下是觉得邂芳镇的美食有错了?” 你觉得了了留你用膳是错的? “殿下想必也不会再去了,倒是我如今还念着,等这两日歇息歇息还要再去一趟呢。” 了了可给了我再去见她一面的机会~ 太子:“……” 这个她还真没说! 输了! 太子的眼神狠厉几分,看着应归彻格外不善。 应归彻毫不客气的回看过去。 两人之间恨不得当场动起手来。 场面一片焦灼。 只有高位上的皇帝乐呵呵的。 皇帝就想看太子和群臣们分崩离析。 第69章 求训狗教程!! “边疆那还有一堆事等着彻小将军呢,将军可不要玩物丧失了。”太子语重心长,实际上是在提醒应归彻,他迟早是要回边疆的,他根本没有时间跟他们争。 应归彻:“……” 被戳到痛点了!! 他们两个之间来往的眼神交锋那是一点儿也不藏着,一旁的忠阳王应广碰了碰自家儿子的手臂,低声提醒,“你少说点吧祖宗……” 戏演的太过了,到时候他拍拍屁股走了,留下来的烂摊子还不是他这个当爹的来处理? 应归彻:“……” 他还真没演,是真的吵起来。 不过老爹的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于是他点头附和太子,“玩物丧志确实是兵家大忌,多谢殿下提点。只是殿下身上的负担比我重许多,殿下日日处理政事之外,可千万不要忘了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太子无语,咬着牙回道,“多谢彻小将军关心。” 皇帝见他们如此,在上头打断他们对话,提起另一桩事情来,“太子,沈卿,朕前些日子册封沈家的那位郡主,应当快到京城了吧?” 太子偏过头来,同定国侯沈岳林也就是沈宴秋的父亲对视一眼,而后沈岳林对皇帝禀报。 “禀陛下,按日子算,这两日郡主就应当到了。老臣在此感念陛下宽宏,愿赐我沈家如此殊荣。”沈岳林笑着恭维,但是心里多少有些戒备的。 当初他只是向陛下开口赐他表弟沈岳端一个小小的官职,并没有提到沈静的事情。 之所以没有自己给沈岳端安插官职,是怕皇帝因为此事乱做文章,平白的给太子抹黑。 只是没想到,皇帝不仅给沈岳端一个功曹的职位,还特封了他的侄女儿沈静为郡主。 当时沈岳林还没有回过味来,觉得自家也算是白捡了个便宜,直到后来沈宴秋私下跟他解释,他才明白,沈静这个郡主身份可不是白给的。 皇帝知道沈岳林和他表弟沈岳端的关系不错,想着用沈岳端的嫡女稍稍牵制住沈家两分。 甚至还想用沈静来牵制住沈宴秋几分。 不然也不可能会专门派沈宴秋去接人。 皇帝见沈岳林感念他,嘴角微微勾了勾,而后看向一边的太子,“按理说,这静则郡主也可以唤太子一声兄长,等她到了,太子也可以带着她到处逛逛,也好增进增进兄妹之情。” 太子皮笑肉不笑,“郡主已是待嫁闺中的年岁,与孤来往亲近,恐怕有些不好吧。” “怎么说话的?那是你母家的表妹,你应当好好对人家才是,太子勿要耍小孩子性子。”皇帝详怒道,一副慈父的样子,而后看向七皇子程穆环,“你们二人年岁也到了,确实该好好相看相看人家了。” 皇帝估算着日期,自觉一切胸有成竹,“如今已快到年底,那就元旦那日,宫中设宴,一来图个热闹,与民同乐;二来给几个皇子公主相看相看,若是有合适的,趁早定下来;三来也算是给静则郡主接风吧。” 他这一道旨意下来,底下的群臣可谓是各有各的算盘。 有些家里有适龄女儿或是孙女的人家已经在众多皇子中反复考量了;有些并不想掺和进天家富贵的官员低低的埋着头,一点儿都不想被皇帝看见;有些人家则开始担忧自己中意的未来儿媳妇(孙媳妇)会不会皇帝看中…… 在这些人中,陆归寺显得格格不入。 其他人都是三三两两的在交谈,唯独他手里拿着笏板,笔直的站在原处,面对天颜稍稍低头。 身边的同僚都默契的不去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京中上了点档次的人家都知道陆家二娘子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虽说京中贵女不少,但只要陆二娘子一出现,她们才知为何只有她能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 初初年岁已具倾城之色,明明是清冷温和的性子,偏生样貌美丽惊艳到极具攻击性。 可谓是贵女中的翘楚,美人中的美人。 她因为体弱很少参加什么宴会,偏偏盛名所累,口口相传,没有一个人不服气她的。 只是天妒红颜,年纪轻轻就早早的去了。 当时陆家连做了七天的白事,为了给爱女积福还连施了七天的粥,他们还曾吊唁过。 甚至还有陆二娘子要成为太子妃的传言…… 同僚们想着想着就不约而同的看了好几眼陆归寺,见他低眉似乎有些彷徨悲痛的样子,不由的叹了口气。 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 当年求娶陆二娘子的可不止几家显贵,什么言家沈家,就连今日金銮殿上吵得如火如荼的这两位可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若是陆二娘子还活着,那哪还用选什么太子妃啊? 直接就板上钉钉了好吧。 想必陆大人今日听见太子要选妃的事情,心里肯定不好受吧……毕竟那个位置应当是属于他女儿的…… 这几个多愁善感的大臣在这替陆归寺伤春悲秋的时候,殊不知陆归寺低着头其实是在躲避面前几位的注视。 应归彻和太子的目光齐齐的看着他,眼里都有一种表忠心的坚定。 他刚移开目光,就看见言家言瀚海(言执玉父亲)的眼神也盯了过来,里头满满的都是‘重修旧好’的期盼。 陆归寺只好又移到另一头,结果正巧对上太子身边的定国侯沈岳林的眼神,他目露善意,带着‘破镜重圆’的愿望。 被几个比他官职大的人盯着,陆归寺直接的头皮发麻,迫不得已低下脑袋。 不过他心里头确实是在想着陆青黛。 若是他不知道陆青黛还活着的事情,或许敢一个个瞪回去,觉得这都是负了自家女儿的人。 但自从他知道自家女儿还活着,甚至利用这些人护着陆家之后,他只觉得他们陆家好像犯了重婚罪。 他感觉身上的衣服都被这些人的目光给扒掉了。 呜呜呜呜,好想他的小棉袄…… 真不知道他家了了是怎么一次性对付这么多个人的,他们在了了面前乖的不成样子。 陆归寺感觉自己的心灵承受能力还需要锻炼。 毕竟当初在了了病床前,他们三个碰头的时候有多么气拔弩张,听到了了说话后就有多乖。 那是陆归寺见到他们难得相处和平的时候。 不过当时他只注意在了了的病情之上,对这些反应不大。 如今回想起来,他真的想扑到自家闺女面前重金求训狗教程!! 这几人的目光过于显眼,皇帝也注意起陆归寺来,想起了他家中早逝的女儿,难得的说了一句顺耳的话,“陆卿啊,朕曾听闻你的独女蕙质兰心,才貌出众,是不可多得的贵女。可惜朕无缘得见,不然定然会给她选一个合适的皇子。你也不要过于伤心了,节哀啊。” 陆归寺朝皇帝一拜,恭敬道,“谢陛下体恤。小女能得陛下如此称赞,想必也会高兴的。” 皇帝客套了句,而后又亲自点了点在场重臣的子嗣,着实给他们吓得不轻。 首当其冲的就是言家,“言卿啊,执玉他已经二十有一了吧?年岁不小了,也该谈婚论嫁了。可不能一直任由他在外头胡闹啊,官都不做了……朕可听说了京中好多大家闺秀都是有意与你言家的,你这个当爹的,也该为孩子想想。” 言瀚海叹了口气,朝皇帝一拜,“陛下,臣子他已心有所属,早就立下誓言除她之外不会娶妻,臣也拿他无法啊……” 这话在皇帝耳朵里是父亲对儿子的关心,但是在其他人尤其是太子和应归彻耳朵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陆归寺:“……” 你直接报我家闺女名字得了。 “那你也不能由着他不是?你要努力啊。”皇帝难得上一个这么家常的早朝,不由得激发了他的长辈属性,开始一个个教育起来。他看向沈岳林,继续道,“那晏秋呢?朕可是知道他的性情的,谈不上什么立下誓言心有所属。” 沈岳林眯了眯眼,心道沈宴秋这小子真让他气短。 可明面上绝不能给自家儿子拖后腿。 他和言瀚海都不知道陆青黛还活着的消息,此刻提及她,一方面是为了不给自家招来什么赐婚的圣旨,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还真看不上别的人。 少年慕艾,年少惊鸿之人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忘怀? “陛下,晏秋之前确实性情轻佻了些,可如今确实心有所属浪子回头了,他好不容易不再混迹秦楼楚馆,臣还想多管教观察他两年,如今还真不敢跟他谈婚姻嫁娶之事啊……” 皇帝蹙眉,怎么一个心有所属,一个浪子回头的? 他看向应归彻,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应归彻哐当一下就行了个军礼,掷地有声,“陛下,臣当年对陆二娘子一见钟情,这事您是知道的!如今还不过一年半载,臣的心意依旧不变。” 太子:“……” 言瀚海、沈岳林:“……” 显着你了是吧?! 皇帝的眉头更紧了,怎么还搞出来一个一见钟情的? 他想继续揪人,目光落在太子头上的时候却得到对方毫不畏惧的回视。 意思好像是,你敢给我塞人试试?! 皇帝稍微好一点的心情一下就又泯灭了,将注意力从家长里短重新挪回争权夺利上头来。 “朕不听你们的理由和借口,只是朕当天必须看到你们的人,家里适婚的儿女孙辈都得来。若是故意不来的,朕可是要知罪的。” 群臣:“……臣遵旨” “这宫宴繁杂,就让七皇子代劳吧。”皇帝说着看向太子,“太子近些天还是好好处理政务,莫要随意出京了。” 太子微微抬眼,“儿臣尽量。” 皇帝压着怒气:“今日没有别的事的话,那就退朝吧。” 群臣:“恭送陛下!” ???????? 曲悠然到忠阳王府的时候,应归彻等人已经回府许久了,应管家在府门外等她。 见人来了,立刻将人引了进去。 应归彻约见的地方是府内一处比较僻静的院落,里头有一个凉亭,周边花卉铺满,别有一番意境。 见到曲悠然,他微微颔首,先是行了个礼。 “曲三娘子。” “彻小将军。” 两人见面之后,应归彻看了看身边,微微蹙了蹙眉,挥手让应管家退了出去。 “我有要事同曲三娘子详谈,不知曲三娘子可否让身边侍女稍稍留意着外头的动向?”应归彻请她坐下,而后看了看她身后的绿琦和绿意。 曲悠然挥手让她们退远了些。 应归彻继续往旁边看了看,手搭在胸口放信的地方,心里嘀咕着,小妹怎么来的这么慢? “不知彻小将军想同我说些什么?” 曲悠然手搭在茶杯之上,略微抬了抬眉眼看向应归彻。 应归彻低头,将信取出,缓缓推至曲悠然的跟前。 此时,暗处大眼对小眼的应临安和应管家:“!!!” 那是什么?! 他大弟(二郎君)莫不是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应临安脆弱的神经一跳一跳的,他要冲出去,被应管家按住,“大郎君,二郎君不是那样的人……” 曲悠然喝完杯中的茶,这才将目光移到信上。 这一眼,她手中的杯子应声而落。 似乎砸在了应临安破碎的心里。 应临安:“(?﹏?) ” 不会吧不会吧,我未来媳妇不能因为一封信就不要我了吧? 他看见曲悠然颤着手将桌上的信拆开,露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看完之后红了眼睛。 不会吧不会吧,我未来媳妇怎么看了信就哭了? 应归彻这家伙到底写了什么甜言蜜语油嘴滑舌的?真把他媳妇撬动了? 应临安和应管家在这撅着屁股偷看的时候,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大哥,你在这做什么?” “啊……小妹……”应临安被吓了一跳,叫喊的时候还不忘注意音量。 他和应管家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让应灵灵不解。 她进去的同时,绿意和绿琦也注意到了躲在这的两人。 “应大郎君,应管家,你们怎么在这?”两人看着应临安和应管家,见他们有些窘迫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应大郎君该不会是在怀疑我们娘子私会旁人吧?” “……怎么可能” 应临安顺着应灵灵的背影看过去,就见自家小妹正帮着自家未来媳妇擦着眼泪。 小手还拍着她后背。 曲悠然看了信,本来冷艳的眉眼柔和了许多,此时溢出几滴泪来,“灵灵,这信是真的吗?” 应灵灵点头,却也忍不住跟她一起哭出来,“嗯,是真的……呜呜呜呜……” 一旁手足无措并且注意到了应临安和应管家的应归彻:“……” 你们别哭啊! 他才是最该哭的那个啊!! 第70章 不知彻小将军是如何跟我们家了了碰上面的? 里头的情况格外混乱,应临安和应管家不明所以,见应归彻都看过来了,索性不再躲了,走上前询问情况,“这是什么情况?” 应灵灵还记得陆青黛说这事暂时还不能说,红着眼睛瞪向他,“大哥你来干什么?” 而后看向应归彻,“这事不是不能说吗?你怎么还让大哥过来。” 应归彻的冷刀子剜向应管家,“不是说了暂时不用告诉我大哥吗?” 应管家低头垂眸扣手:“……” 应临安咳咳两声,看向曲悠然,皱着眉问自家弟弟妹妹,“你们都跟她说了什么?怎么把人弄哭了?” 他想拿出手帕给曲悠然擦眼泪,但是却被人躲过。 曲悠然红着眼,转移话题,“应大郎君不相信我?” “我没有……”应临安手抖了抖,回答的有些心虚。 “那应大郎君为何会出现在这?难道不是怀疑我吗?”曲悠然一双美目微微眯起,看着应临安心神激荡,一时间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她在避重就轻。“难不成同应大郎君订亲之后,就不让我又有自己的好友了吗?” 她稍稍昂头,捏着那封信,牵着应灵灵就往外走,“彻小将军是郎君的胞弟,灵灵又是我的闺中好友,以后都是一家人,如今聚在一起不过思及故人,竟惹得郎君这般监视我……” 被她这么一看,应临安原本还在介怀他们私下会面不告知他的心情一下就被拿捏住了。 悠然不过是想跟他们一家子打好关系,再者又都是认识的,他怎么能够误会她?! 更何况他们三人之间的交集本就不多,故人也就那么一个……他怎么能胡思乱想呢?! 应临安上前想要牵住曲悠然的手,却被她甩开。 应灵灵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大哥啊,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 应归彻更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去编话本子算了,这么能瞎想……” 应临安惶恐的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以往光辉伟岸的形象在弟弟妹妹以及未来媳妇面前完全折损了。 他痛苦的看向旁边的罪魁祸首。 应管家立刻退避三舍,“大郎君,我突然想起今天夫人想喝鸡汤,我灶上还温着汤,我先回去看个火!!” 说完就跑了,唯留形象毁了还要哄人的应大郎君在原地。 应临安发誓,他以后再随便听信应管家说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就是狗!! -------- 沈静回京城的这一路上心里总是莫名的慌乱。 她想找沈宴秋搭话,却只能看见他一个人在前领路,半点儿不往自己的马车边上靠。 沈静觉得他的态度对自己一下子冷淡了许多,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虽然《替身》里的女主形象是她自己杜撰出来的她自己,但是现实生活中她还真的没有怎么接触异性,所以许多情节都是靠搬运和脑补。 她能感觉到沈宴秋的心现在不在她身上,而是在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路人甲身上。 她想挽回沈宴秋,可是却无从下手。 一旁的李嬷嬷似乎是洞察了她心中所想,凑过来跟她讲话,“郡主何必忧心忡忡的?那位娘子至今下落不明,纵然世子对她有什么心思,迟早也会淡漠的。” “倒是郡主,这两天担心世子,眼都熬红了去。” 李嬷嬷给她整理着袖角,语重心长的教诲。 沈静扭过头,看着马车外逐渐繁华的街市,不安感逐渐放大。 “李嬷嬷,我们远离故土远赴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是世子表哥不喜欢我,我们会不会……”沈静如今觉得自己失了沈宴秋的欢心,整个人开始焦灼起来,对李嬷嬷的态度又温和了些。 李嬷嬷打断她的话,宽慰她,“原来郡主是在担忧这个。老奴还以为郡主是在担心日后进宫面圣呢……” 李嬷嬷笑呵呵的,她给沈静按起肩颈来,“世子怎么说都是郡主的表哥,就算他不喜欢郡主,也会为了沈家的颜面护着郡主的。更何况,老奴觉着这一路上世子对郡主多加照顾,也算不上无情啊……” “郡主又何必把心思全放在世子身上?郡主貌美,又是沈家女,何愁进了京还找不到好儿郎啊?” 沈静还是没有底,“可是表哥若是不喜欢我,日后我在京中可谓是举步维艰,哪里还谈得上什么旁的?” 李嬷嬷安抚她,“世子殿下怎么会不喜欢郡主?这一路上他迁就郡主的脚程,给郡主置办衣裳,给郡主找来时兴的糕点和零嘴……是郡主过于着急了,哪能逼得太紧啊?” 沈静想了想这一路上遇到那个什么娘子之前,表哥确实对她不错,也确实处处温柔体贴。 而后才对她冷淡了些。 想来一定是被那个娘子给迷惑了!! 沈静想也没想的就把责任推给在她印象中应该只是个路人甲的陆青黛身上。 “那依李嬷嬷的意思来看,我如今不该逼得那么紧,应当松泛些?” 李嬷嬷点头,“郡主,世上哪个男人喜欢天天管着他的娘子?更何况郡主和世子相处的时间短,感情都没怎么培养呢,若是您还日日凑在他跟前,依世子的性子,难免某日就烦了您。” “娘子不如宽宽心,看看京中的其他世家。” “反正您是郡主,千里迢迢回京定然是会有接风宴的,兴许还能在宫里给您办上一场呢!到时候还怕没有人给娘子您挑选吗?” 李嬷嬷暗戳戳的完成李氏的嘱托。 是的,李氏早就给李嬷嬷嘱咐了,若是沈静能够拿下沈宴秋那是最好的,若是拿不下也不能让她在一棵树上吊死。 自然得留意别的世家去。 沈静可是她李氏日后能不能享福的关键。 李嬷嬷说的这些话,极大的抚平了沈静心里的不安。 是啊,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就算沈宴秋不喜欢她,定然还会有别的人被她的女主光环迷倒,她根本就不用担心。 沈静放松下来,两人又交谈了会,等到晚间的时候,马车刚好行驶到沈家门口。 定国侯沈岳林以及他的夫人邹氏带着一众丫鬟侍从站在门口等着。 倒不是说沈静这个郡主身份有什么贵重。 毕竟京城权贵遍地走,郡主县主的算不得怎么稀奇。 只是沈静是沈岳端的嫡女,独自一人来京,他们一起等着也好表示一些重视和亲情。 沈岳林看着自家儿子下了马,走到马车旁边将人喊下来,他倒是没什么惊奇的。 这小子要是能有言家那小子一半的守礼,他也不至于早朝的时候被皇帝奚落调笑。 只是当见到沈静的时候,沈岳林的眼睛微眯了眯,而后带着几分探究去看沈静,见她眉眼间确实和故人有几分相像,只是气质和做派中显得有几分女儿家的扭捏。 沈岳林显然跟当初的沈宴秋想到了一块去,皇帝突然把沈静册封为郡主,不会是因为知晓她的容貌跟故人有几分相似吧? 若真是如此,看来不能同这位小侄女怎么亲近了,免得日后被皇帝利用。 “侄女见过大伯,大伯母。”沈静笑着跟两人问好,她长得娇俏,行礼的礼节大致上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沈岳林客套了几句,将人引进府,一家人用了晚膳,便让邹氏带着沈静去了给她布置的院子。 自己则是将沈宴秋叫到书房议事。 “你可查明了她的身份?” 沈宴秋点头,“郡主确实是我们沈家如假包换的娘子,只是还不能排除她和宫里的人无关。” “既然不能排除,那便把她当做宫里的人来瞧,在她面前,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别傻了吧唧的乱说话。”沈岳林皱眉,而后看了眼沈宴秋,语重心长道,“你确实该收收你自己的性子了,我们沈家如今扶持太子,你的名声太差的话也会连带着我们沈家和太子的名声差。” “再者,今日早朝之上,陛下还点了不少重臣的家眷尚未成婚,想来是有插手的意思。” 想到这沈岳林看沈宴秋的眼神充满了不耐,“我晓得你表面上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上真正动心的只有陆家二娘子那么一个,但是你是不是有些魔怔了?” “斯人已逝,你何苦又去找那么多相似之人?” “你院子里少说也有七八个跟陆二娘子有几分相像的人吧?如今还多出来一个更为相像的郡主表妹,这让外头人怎么传我们沈家?” “你也不要耽误旁人,咱们沈家也不需要你去联姻。你且收收心,若是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的,你也去看看。若是没有,你就从你院子里挑个顺心的,能跟你好好把日子过下去的也行。” 沈家如今已经是富贵在手,权柄不愁,他们不需要什么家世显赫的媳妇。 沈岳林看着自己唯一一个嫡子,叹了口气,“这事还是得抓点紧,最好赶紧定下来,免得日后陛下胡乱塞一个人给你。” 沈宴秋默了半晌,在沈岳林都以为他不会回话的时候,他低下眉眼,道,“爹,我当真是没有机会了吗?” 对待心爱的姑娘,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隐瞒自己的目的? 他先前只觉得大丈夫为人处世,风流不过是男儿名头上的点缀,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故而用自己名声去做事的时候毫无心理压力。 毕竟名声坏了就坏了,换来的消息可是实实在在的。 但今日听到沈岳林讲起早朝发生的事,连皇帝都觉得他纵情声色,谈不上什么心有所属,他是彻底的慌乱了。 旁人都不相信的事情,了了又怎么会相信? “什么机会?你如今娶妻怎么就没有机会了?只要你好好的,别再节外生枝,你还是能够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的。”沈岳林以为自己儿子讲的是娶妻的事情。 沈宴秋摇摇头,“不是的。爹,我想娶的人,自始至终就那么一个。” 沈岳林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看到沈宴秋脸上的憔悴和失落,他还是没有发作,“陆二娘子已经去世了,你这何曾不是一种妄想?” 沈宴秋不作声了,他如今又不可能告诉他爹了了还活着。 此时,陆家也悄悄开了后门,接了几个人进内院。 应归彻这还是了了‘假死’之后第一次来陆家,不由得脚步都放轻了,到了正厅的时候,看到陆归寺、袁氏和陆青栩三人,更是不敢有任何的小动作。 就怕下一秒就被轰出去。 “陆伯伯、袁姨、陆大哥。”曲悠然和应灵灵先对他们行礼问候,而后她们两个便被袁氏拉到身边坐下。 “好孩子,你们都长高了些。”袁氏看了好几眼她们两个,唇边露出的都是温婉的笑。 她的了了是不是也有这么高了? 她将桌上的点心推过去给她们,还不忘让身边的人去准备她们爱喝的茶。 应归彻收回目光,看向陆归寺,抱拳行了个礼,而后示意他们将无关的人员喊下去。 这才说明自己的来意。 “陆伯伯,了了她如今在邂芳镇上太子的一处私宅里面,有人照看着,万事皆安。”他先说明了一下陆青黛如今的状况。 “明日我会带着小妹和曲三娘子借口游玩去那处看她。” 应归彻讲明陆青黛让他做的事情。 “了了说,让陆大郎君过几日去接她回来,这事暂时不能惊动京城之人。” 陆青栩听到此处眼睛一亮,“真的?什么时候?” 他是真的迫不及待的就想要把妹妹接回来了! 应归彻回想了一下,而后摇头,“了了没有明说,我也不大清楚。不如等明日等小妹她们看望完了了之后再来告知一番?” 陆青栩点点头,心想妹妹做什么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于是改问起别的话题。 “嗯,我知道了。了了她身体状况还好吗?如今身边是谁陪着?言执玉那人有没有欺负她?听说沈宴秋带着静则郡主也过了邂芳镇,他们有没有碰上?沈宴秋不会发现我们家了了的身份吧?” 陆青栩倒豆子一样的将自己想问的全部问了出来。 应归彻尽量一个一个接着回答,“我把过了了的脉,脉象比之前平稳了许多。如今身边好像是一位顾姓的举人陪着。我在邂芳镇未曾看见言执玉。沈宴秋应当是早就跟了了碰上了,他应当是已经知道了了了的身份。” 应归彻为了陆青黛精进过自己的医术,这件事陆青栩是知道的,所以听到他说了了的脉象平稳了许多,他是放心的。 又听了这些话,于是多少安心下来,想着去接妹妹的时候要准备什么礼物给她。 而此时,在一旁的陆归寺却微微眯起了眼眸,问道,“不知彻小将军是如何跟我们家了了碰上面的?” 第71章 大哥啊,委屈你了 听到陆归寺的疑问,除了知道内情的应灵灵其他人都投来了好奇疑惑的目光。 毕竟应归彻远在边疆,陆青黛总不可能提前预测到能和他碰上面。 而且他此次回来是为了参加他大哥应临安和曲三娘子定亲宴的,怎么就能够和了了碰上? 应归彻:“……” 他真的知道错了!! 他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让大家都看得有些狐疑,随即见他干脆利落的跪下来磕了几个头,“咚、咚、咚”的,把面前的陆归寺吓得退了两步。 干什么干什么?! 一个两个的都朝他下跪?! 之前是言执玉,现在是应归彻,过几日不会又换人吧? 陆归寺一边震惊的同时,一边暗自里感叹了几句,果然还是自家小棉袄最厉害! “我和手底下两个副将本是打算从小路回京,在邂芳镇前的偏僻丛林里撞见一辆马车。当时的马夫不怀好意,我们借口问路,还没有确定情况的时候,了了就拔出簪子先行了结了那马夫。” “当时她认出了我,我对她的身份存疑,以为是敌国的探子,言行举止间有些冒犯……而后送了她和顾家小娘子去了客栈,也正是那晚碰上了沈宴秋。” “第二日的时候太子殿下赶来,了了便被他安置在了别院里,和顾家一家子都住在那。” 陆青栩听得那是一个心惊,不过他倒是没有注意到应归彻口中的‘冒犯’,而是将目光更多的投向‘马夫’身上,“马夫?了了怎么会被一个马夫掳到那么偏僻的地方?言执玉没有派人保护好她吗?” “这个我不大清楚,只知道了了当时说是那车队里头还有王家的人,应该是宫里的旨意。” 应归彻说到此处微微抬眼,看见陆归寺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凝重。 怪不得今日皇帝在早朝之上惋惜了了,原来觉得了了活着才能更好的成为他的棋子啊……了了不在了,所以就把目光投射到了其他可以破坏太子党的人身上。 皇帝到底是多想太子死啊?! 其实这里,陆归寺明显的想错了,皇帝倒不是很希望太子死,他刚注意到太子的时候,还是颇有一番慈父之心的。 只是当看到后者做的比自己更好,朝臣都更重视太子的意见而并非皇帝,他竟然难得的对自己的孩子起了嫉妒之心。 一个是当今皇帝,一个是未来皇帝,他还没有退下,却在自己的后辈上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朝臣的坚决拥护和肯定,他堂堂九五至尊,却没有感受到如此让人心悦诚服的场面,他怎么可能不妒?! 于是乎,七皇子程穆环被正式推上历史舞台。 太子到底还是心存感念,也琢磨到了皇帝的意思,于是敕令太子党韬光养晦,从不跟七皇子等人争夺什么。 这也是如今暗地里支持太子的人从不暴露出来的原因之一,怕皇帝看到气的身体更不好了。 陆家本是中立派,虽然如今暗地里已经站队太子,但对皇帝多少还是有些顾念。 但对皇帝的忠心,此刻也在他的所作所为之下一点一点的消磨掉了。 他陆归寺效忠的陛下应当是一心为民,治国安邦的陛下,而不是因为一己之私随意摆布他人命运。 了了如今在皇帝的心中不过只是言执玉和沈宴秋多看了几眼的小人物,他都要派人拦截送进宫里,那么日后等了了回来,他的了了又会在京城的波涛汹涌之中充当什么角色? “那太子如何反应?我们家了了受了这般委屈,太子殿下难不成要坐视不理吗?” “慎言!” 听到自己的女儿差点就成了皇帝对付太子的棋子,袁氏心里当然不好受,但听见丈夫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立刻起身上前警告。 “你怕是听到了了的消息太激动了,怎么能胡乱说话?”袁氏拂了拂陆归寺的心口,道,“了了自己是个有主意的,她对此肯定有自己的计划,你不要随意插手,乱了女儿的计划。” 一旁的陆青栩适时递上一杯温茶水,“爹,等了了开口,我立刻就去把人接回来,等见了妹妹再说,您别冲动。” 应归彻被袁氏扶了起来,“彻小将军啊,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家老爷那是宠爱了了宠爱的昏了头,受不了她受一点儿委屈,并不是对陛下和太子有意见。日后朝堂上若是有什么言语不周的地方,劳烦你帮着解释两句……” 应归彻点头,“陆伯伯和袁姨放心,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了了受委屈。” 袁氏点点头,而后扶着陆归寺坐下,看向应灵灵和曲悠然,笑的温婉,“这些天袁姨给了了缝制了一件兔毛披风,如今这个时候穿正好,明日你们去见了了,帮袁姨带上可好?” 明明是笑着开口的,说到最后曲悠然和应灵灵却能看见袁氏眼里荡漾出的泪光。 女孩子家家总是心细,她们一左一右的扶住袁氏,笑着应下来。 “袁姨,我记得您做的桂花小排了了最是爱吃了,不如您明日做了送过来,我和灵灵趁热送过去?” “是啊袁姨,您做的桂花小排可好吃了,别说了了惦记,我也是惦记的。”应灵灵露出一副馋猫样,惹得袁氏轻笑一声。 袁氏看着站起身已经快有自己高的两个小姑娘,怜爱的上手摸了摸她们的头发,“那就麻烦我们悠然和灵灵了。” 又聊了一会,应归彻带着人回去,先把曲悠然安然无恙的送回府,再带着自家妹妹回家。 想到明天就可以再见了了一面,他驾着马车的嘴角就忍不住上翘。 他们刚回府,应灵灵从马车上跳下来,两人甫一抬头,就看着散发着一身冷气的应临安。 血脉压制一般的,他们两个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僵硬的打了个招呼,“大、大哥,晚上好啊……” 应临安今天看着他们把自己的媳妇拐来又拐走,自己还在曲悠然面前得了个‘善妒’‘不信任她’的名头,心情就颇为不美妙。 看着面前缩着脖子的弟弟妹妹,应临安扬眉,站在台阶之上从容不迫的开口,“舍得回来了?” 他看向应归彻,“你们把你未来嫂嫂拐到哪去了?你们又瞒了我什么事啊?最好给我一个交代。不然,你——滚回来跪家法” 随即他看向应灵灵,嘴角的笑在两个弟弟妹妹眼中多少有些毛骨悚然,“你——滚回来学习宫中礼仪。” 他一向不是一个严格的兄长,对待弟弟妹妹都是由着他们意愿后稍加引导,不会强迫他们什么,但是!! 现在要是不拿出兄长的气势来,未来娘子可能就要被他们弄没了!! 之前他和悠然见面,悠然就算有点烦他,但是何曾说过今日这些话? 看着一脸不善的大哥,底下的兄妹两对视一眼,而后低着头乖乖上前,在应临安准备逼问的时候一个抬上一个抬下,应归彻还不忘护着他哥头的同时捂住他的嘴。 应灵灵看着是可爱甜美类型的小娘子,但是力气有的是,抬着她大哥的腿一点儿也不晃荡。 “大哥啊,委屈你了。” 应临安被打昏丢到他自己床上的时候就听见他小妹抱歉的低下了头。 紧接着,他感觉身上一重。 昏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两臭孩子,竟然没忘记给他盖上被子。 --------- 邂芳镇,太子私宅。 陆青黛半夜还是睡不着,没有惊动今天当差的秋葵春霖两人,她爬下床穿上厚衣服点了灯。 秋葵和春霖都在隔间睡着,她点一盏灯也不会影响她们。 她也没有打扰正在休眠状态中的系统,安安静静的看了看一开始系统赠送的礼包。 她将里头的一些东西取出来,分门别类的放好。 陆青黛几乎没怎么用过里头的丹药,加上系统赠送的量很多,所以如今用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她拿了两件袁氏应该会喜欢的衣裳出来,又取出一些适合袁氏的头面和首饰,最后拿了两瓶滋补养颜的丹药,将这些东西打包好。 想了想,又把这两天绣好的香囊里头塞了清神的中草药,也放了进去。 弄好袁氏的之后,她给陆归寺和陆青栩的包裹里头放的则是一件衣裳,一瓶治疗伤痛的丹药和一瓶金疮药,还根据两人的喜好又添了些东西。 比如给陆归寺加了几本他喜欢的孤本,给陆青栩则是放了一把带着暗芒的匕首,低调又不失奢华。 她还得留在这儿几天,不能立刻回家,所以先备好这些东西,也好让爹娘和哥哥能够高兴一会儿。 她收拾完,吹了灯,想着这两日要找王希希和秋姨娘说些事,又想着明日曲悠然和应灵灵应该就到了,最后想着以言执玉的脚程过两日应该也能赶回来了,本以为自己能够想着想着睡着,结果想亢奋了半点睡意也无。 幽幽的叹了口气,她重新穿好衣裳打着灯笼准备去外头走走。 这外头都是太子的人,她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只是这几日作息有些乱了,白日里睡得多晚间却没了困头。 她在这院子四处转转,先绕去西院看了看,见顾京元的灯吹了,想必是听她的话不再熬夜了。 陆青黛便往旁的地方走了走,结果就见一较偏的房子里还亮着灯,她还没走近,一旁就传出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夜间巡防的护卫。 为首的人她认识,是太子手底下的暗卫。 如今倒是被他派来看顾自己了。 他们对她行礼问安,“陆二娘子。” 她让他们起身,浅笑着开口,“那间房舍怎么还亮着灯?” 暗卫低头恭敬回道,“那是柴房,如今关押着人。” 陆青黛点了点头,“黄杏?” “正是。” “如今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都没死。” 可能是跟太子跟久了,暗卫下意识就说出最简洁的结论,他回答之后才觉得不妥,果然看见陆青黛一副戏谑的表情。 他重新组织语言,“他们两个被打断腿之后就丢进了柴房,府里没请人给他们医治,按理说熬两天就要死的,只是那名叫做黄杏的侍女硬是不肯离开,我们让她继续她的本职她也不肯,就一直守在那里,还变卖了头上的首饰给那两个人找了一点草药。” “我们一日只送两餐的饭食,只看顾他们不跑出来,其余的便没有关注了。” 见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带着点话痨的属性,陆青黛低笑了一声,“你跟着太子着实有些委屈了,不如来跟着我吧?” 暗卫下意识就想啊一声,但想到自己是暗卫,立刻咽下话,重新说了一句,“一仆不侍二主。” 陆青黛理解性的点点头,“那好吧,我想过去看看,你跟着我。” 暗卫点头,让身后的人继续巡逻。 他接过陆青黛手里的灯为她引路,柴房有窗,卡着角度里头的人瞧不着但外头的人能看清楚。 陆青黛让暗卫把灯拿远了些,而后去看里头的情景。 不得不说,黄杏的行为让她刮目相看。 葛三茅和葛贵靠在柴火垛上,他们半瘫着,显然下肢已经残缺不能动弹,三人都睡着,黄杏将自己的外衣盖在葛三茅和葛贵身上,她和葛贵依偎在一起,远远瞧着确实有几分落难鸳鸯的感觉。 只是细看便能够发现,她身上颈间仍有大片的伤痕,不知道是清醒的时候被葛贵砸的还是打的。 她穿的衣裳本就单薄,却还圣母心泛滥的将衣裳分出去,葛贵就占了她大半的外衣,她一截胳膊袒露在外头,已经冻的不行。 柴房里有老鼠偶然跑过,在黄杏的脚边蹿的一下过去,惊醒了梦中的人,黄杏下意识大叫,这一叫就让靠在她肩上的葛贵磕碰了一下,磕碰醒了。 葛贵显然是从小作威作福惯了,还以为自己是在这府邸里称王称霸的时候,一巴掌直接扇在了黄杏的脸上,咒骂道,“你要死啊?!臭婊子,大晚上不睡觉瞎叫唤什么?!” 黄杏被打懵了,她指了指墙角,语气弱了几分,“葛郎君,有、有老鼠……” 得知是只老鼠,葛贵懒得理会她,翻了个白眼,“一只老鼠把你吓得?跟没见过似的,你以为你是什么千金小姐啊?” 说着,又将人强硬的扯了过来,继续窝在黄杏的怀里睡觉,并叮嘱她闭嘴。 黄杏怯弱的往墙角看了看,一分怨恨的心思也无,还伸手给葛贵扯了扯他身上的外衣。 陆青黛在外头简直要看笑了,黄杏不会认为自己会是葛贵和葛三茅困境中唯一的救赎吧? 本来她也能跟春霖秋葵她们一样重新在府里过正常的日子的,不知道她什么心思作怪,竟然愿意在这里跟着这两个人渣。 陆青黛确实疼惜她们这些小小年纪就被哄骗的人,但也知道救急不救穷。 她可以救助迫切需要她帮助的人,但绝对不能救助一个思想上已经脱节的人。 黄杏便是如此,若是陆青黛强硬的想要扭转她的思想,兴许会变成日后刺向自己的一把尖刀。 所以咯,她乐得看黄杏自顾自的成为她臆想世界的救世主。 “让人看着柴房,出了事我不管,不要让人死了。”陆青黛敛下眼,回身往自己的住所走。 这可真是一个活生生的好例子,日后她身边若再是有什么恋爱脑上头的人,就拉过来原地观摩学习一次。 实践出真知嘛。 第72章 姐姐怎么把我想的这般恶毒?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应归彻在院中还舞动着大刀,外头的应灵灵就风风火火的跑了来,“二哥!二哥!我们现在去接悠然吧,快点出发,别磨叽了。” 应归彻看着平日一定会睡到日上三竿的妹妹,他手一勾将刀收回一旁的兵器架上,而后拿着汗巾擦了擦汗,“不急。” “怎么就不急了?你难道不想早点见到了了吗?” 应灵灵抬手环胸,打量了应归彻好几眼,而后才低低的说出自己的疑问,“你该不会是在边疆学着定国侯世子也养起了女人吧?” 应归彻本来神清气爽的脸色一下就黑了,反手扣了一个爆栗在应灵灵头上,“胡说什么?谁会学沈宴秋那小子?” “那你怎么不着急?” “时辰还早,还不到用早膳的时辰,陆府那边也还没有送食盒过来。”应归彻一边说一边把汗巾搭在身上,走动间能看到他宽厚的肌肉线条。“更何况,这个时辰赶过去,了了那边想必也还没用早膳,到时候见到你们肯定顾不上吃食了,还是晚些的好。” 应灵灵点头,看他要走,出声问道,“二哥,你现在干嘛去?” “出了汗身上有味。” 应灵灵等了好久,等到早膳吃完把自己撑得肚儿圆圆,都没能看到应归彻一个影子。 她蹙眉,刚想喊人叫一下二哥,就见应归彻喊她出发。 应归彻此时一身黑红相间窄袖绣金纹劲装,腰间用一根革带裹住,更显得宽肩窄腰,他难得的修整了一下头发,将头发高高束起,带上冠,本来横在鼻梁上那一块小小的疤此时都给他添了几分野性的味道。 他平日里都是盔甲加身,头发梳的中规中矩,虽然不失帅气,但是多了几分潦草。 而此时这么一捯饬,不仅人看着顺眼了几分,而且觉得年轻了那么一两岁。 应灵灵走过来,稀奇的围着他转了一圈,“哟,难得啊,打扮的这么人模狗样……” 在应归彻的铁手要扣住她命运的后脖颈时,应灵灵又笑眯眯的多说了两句,“不过怪好看的,了了肯定喜欢!” 他的手收了回来,随即的是犹疑,“当真好看?” 这都是他和张阳昨个讨论半宿才讨论出来的衣裳。 张阳当时拍着胸脯跟他讲,“将军您穿上这个别提有多神气俊朗了,陆二娘子看了定然喜欢!” 他心里想着若是了了喜欢,他出卖出卖色相也不是不行,可骤然脱了盔甲穿上这身对他而言略有些张扬的衣裳,他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好看!了了看了二哥你穿这身衣裳,眼里肯定就没有别人了!” 应归彻心情松快了几分,带着妹妹接了曲悠然,又拿了陆家袁氏做好送过来的吃食,他们便往邂芳镇出发了。 彼时太阳晒得人正暖和,微风轻抚也没什么凉意。 顾京元搬了个躺椅出来在和煦的日光底下,让陆青黛多晒晒太阳,他则是带着顾念安在一旁的桌子上练字。 陆青黛昨夜本就没睡好,如今晒得迷迷糊糊又忍不住浅眠,只是她刚睡了一会儿,前厅就传来通报声,小珠过来请示她,“娘子,门口有两位娘子和一位郎君找您。” 陆青黛懵懵的坐起身,下意识要抬手揉揉自己太阳穴,却先碰到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 顾京元知道她这副样子是没睡醒,低笑了一声,轻柔的给她按着太阳穴,缓解眼睛的疲劳,“娘子别着急。” 顾念安也放下笔跑过来,小脸蛋贴在她膝上,甜甜的唤,“姐姐,你醒啦?我们一起去前厅吗?” 顾京元松开手,将陆青黛扶起来,又看着顾念安道,“念安陪姐姐去招待客人。我让厨房把娘子昨日吩咐好的东西备好,先上几道茶水点心,娘子快去见你的朋友吧。” 他事事妥帖细致,比起不久前在胜溪村里那个见到刘富要避开走的顾京元,如今的他似乎多了几分从容适意。 只是看似平静温和的眼波之下,多多少少有着敏感的思量。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陆青黛知晓这个道理。 但她还是磨蹭了一下,笑着扯了扯他的袖子,拉着往正厅走,“郎君不可以躲懒哦。” 穿过走廊,隔着好些个拐角,常青的枝条垂在窗框旁边,看到门口熟悉的身影,透着一些许久未见的模糊感,陆青黛的心跳随着跑动的脚步渐渐加快。 应灵灵性子最为活泼冲动,见到陆青黛跑来,发丝都乱了一小缕,她喜极而泣,招手将面前的人抱住,“了了!” 陆青黛被她抱了个满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肩颈间滚落了一滴又一滴的热泪。 她退了退身子,心疼的开口,“灵灵,好了好了不哭了。” 只是一个还没有哄好,她另一边就被曲悠然抱住,冷艳美人哭得不至于有应灵灵那么凶,但也是满含热泪,用眼神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看得她心里头也是酸涩无比。 她的手被曲悠然牵住,三个人抱在一起。 应灵灵哭得最大声。 应归彻看着她们三个,耐心的等着她们缓解好情绪。 “了了,你的病真的治好了吗?”曲悠然牵着她一只手,矜贵的眉眼此刻都是担忧和不安。 陆青黛没回答,只是指尖抿去她眼角的泪,“不然你以为你还能见到我啊?” 应灵灵在一边吸了吸鼻子,鼻头都哭红了,磕磕巴巴的问,“那你什么时候回京啊……我、我好想你……” 说着说着,就又要哭出声来。 曲悠然和陆青黛一左一右的给她擦眼泪,曲悠然还有些嫌弃,“不哭了不哭了,小哭包,这大半年的还没哭够啊,不许哭了!” “了了,她凶我……”应灵灵转头扑进陆青黛的怀里,还不忘倔强的伸出一根小拇指指向曲悠然。 “好了好了,乖乖不哭了,先进屋好不好?” 应灵灵的情绪还没有缓过来,整个人的脸蛋粉粉嫩嫩的,看着像一只水蜜桃,她没动,抱着陆青黛不肯撒手。 “咳咳咳” 陆青黛故意轻咳几声,应灵灵立刻松开抱着她的手,拉着她的手往里头走。 “那就先进去吧,外头站久了我会冷的。” 陆青黛跟曲悠然相视一笑。 三个人手拉手的往里头走,跟站在廊前的顾京元顾念安两人碰上。 顾京元微微颔首示意,眼神只落在陆青黛身上。 顾念安则是牢牢记着姐姐说要做一个懂礼貌的小孩子,加上跟着兰茵兰芝学习贵族礼仪已久,她笑起来甜丝丝的,对她们行了个礼,“姐姐们好。” 应灵灵看着她,又看向陆青黛,“这就是你说的顾小娘子?” 曲悠然也看过去,嘴角微微含笑,“果然是聪明伶俐,很是听话呢。” 陆青黛双手都被牵着,只能对小念安一笑,“我们念安真乖,来给姐姐们带路,给你吃点心好不好?” 顾念安点头,欢欢喜喜的跑到前头引路。 她们四个人说说笑笑的进了早就布置好的暖阁,里头茶水点心,瓜果鲜花都充足的紧,还供了地暖,在如今要入冬的季节刚刚好。 大门口只剩下应归彻和顾京元两人。 顾京元抬起眼皮,看了一下明显精心装扮过自己的应归彻,看他眼神一直黏在陆青黛身上,他突然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对着他道,“应将军,娘子可能暂时不能招待你,不如我带着你去偏厅等候吧。” “娘子?顾举人是读书人,怎么连跟前的称谓都忘了?”应归彻此刻也收回了视线,跟顾京元碰撞在一起。 先前在客栈见的那一面,之所以他对顾京元没有露出敌意,一是因为当时争风吃醋算不得大事,哄好人才是关键,二是因为他并不觉得顾京元能有多大的竞争力,三是了了不喜欢他们一天天的乱吃飞醋。 可如今背着了了,应归彻看顾京元的眼神多了几分敌意。 跟言执玉刚开始看顾京元一个样子。 顾京元淡漠的对上他的眼睛,观察着每一个人看他的神态。 言执玉看他的眼神是最为平和的,但平和之下掩藏着一种‘你还得练’的上位者态度;沈宴秋看他的眼神更多的是男人的妒火,恨不得眼神能够一刀一刀变成实质砍在他身上;太子看他的眼神更为阴鸷些,像是潜伏在丛林里的猛兽,似乎在等陆青黛玩腻了便要对他下杀手。 但是应归彻还是不一样的。 他看过来的眼神里更多的是争风吃醋的敌意,像是在担心下一秒自己也会被抛弃一样。 换句话说,他们两个在某些方面所处的境遇是一样的。 同样是跟陆青黛没有什么久远的感情基础,同样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又同样担心自己会被她舍弃。 毕竟其他三个人待在陆青黛身边的时间最长。 “娘子说过了,我可以不用加上其他的称谓。”顾京元直视应归彻,读书人的言语轻飘飘的,然后猛地扎到应归彻的心里,“或者说,应将军也希望我唤娘子了了?难道应将军跟娘子之间没有独有的称谓吗?” 应归彻的心里防线崩动,“顾举人倒是巧言令色,只是远上京城,还未考取功名,顾举人如今说话似乎没什么分量。” 顾京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男子汉大丈夫,顾某自会考取功名挣出一番事业来,就算帮不上娘子的忙,也争取不会拖娘子的后腿。再者,娘子说了,就算我考不上,娘子也不会不要我。” 应归彻的心理防线崩出一个大口子,冷冷的扫过去,“你考不上,还有脸留在了了身边?” 两人之间的氛围诡异不已,句句戳对方心窝子。 应归彻甚至有一种回到了昨日朝堂上的感觉。 想到这,他又看向顾京元,心里暗自祷告这小子最好考不中,不然日后朝堂之上就是他们几个的争辩场。 他们这边气氛僵着,暖阁里头却是温馨满室。 陆青黛给自己的手帕交讲了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讲到路上被马夫拐到偏僻地方,然后她反杀的时候,应灵灵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都怪我!够怪我当时不在你身边,竟然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曲悠然自然也是担忧的,不过她情绪比较内敛些,听到此处想的更多的是别的事情。 她轻轻递过去一颗剥好的葡萄,绿莹莹的剔透,美人指尖捏着更显几分精巧。 “那个马夫查出是谁的人了吗?” 陆青黛眼神跟她交汇,葡萄送到她的唇边,她轻笑一声,低头咬住葡萄,眼睛微微一挑,很自然的举动最是下意识的勾人。 “嗯,宫里头的。” “哦?”曲悠然收回手,继续慢条斯理的剥葡萄,“那想来不太好解决了,你的太子殿下没说什么?” 陆青黛揉了揉怀里应灵灵的头发,“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殿下还未跟我明说此事,想来也在烦扰。只是到底是殿下的生身父亲,我不能让殿下为难。” 曲悠然这次将葡萄递到应灵灵口边,被她嗷呜一口吃下,还留了点口水在她指尖。 曲悠然无语,瞪她一眼,边擦手边继续问,语气中带着一些促狭的调笑,像是能看明白陆青黛所有的小心思。 “所以我们了了打算先挑宫里那位手底下的谁出气啊?” “姐姐怎么把我想的这般恶毒?” 陆青黛微微抬起小脸,瓷白的小脸上此时透着粉,桃花眼里似乎漾着波光,睫毛长长的,自然的带着卷翘,看过来的那一眼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光。 曲悠然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很少有人知道,京城里头一向以高贵冷艳着称的曲家三娘子,私底下是个颜控。 她之所以只有两个手帕交,不是因为她人缘不好,而是因为她只吃她们两个的颜。 “我们了了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小娘子。”她轻车熟路的哄她,一如往昔。 紧接着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可以说了吗,我们了了?” 陆青黛笑眯眯的收回脸,回答的极其乖巧。 “临江郡守,王耀光。” “太子殿下不能为我跟陛下算账,总得为我出出气吧。” “姐姐,你觉得呢?” 曲悠然不置可否,随即纵容,“了了高兴就好。” 第73章 姐姐是笑话我吃回头草吗? 她们两人说着朝局,应灵灵从陆青黛怀里挣脱了出来,也不插话,笑嘻嘻的就坐在一边逗弄顾念安。 顾念安今天梳了一个花苞样子的发式,耳后一边一个小揪揪,用绿色的发带和珠花装饰着,盈盈仰着小脸,很是可爱。 应灵灵上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顾小娘子今年几岁了啊?” “姐姐,我今年六岁了。”顾念安被她突然的摸了摸,还有些害羞,小眼神羞羞答答的,像枝头含羞带怯的小花。 “我姓应,你可以喊我应姐姐。”应灵灵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偷偷瞟了还在谈论朝局的两人一眼,压低声音道,“没有人欺负了了吧?” 顾念安想了想,突然道,“有的。” “?” 见应灵灵一脸疑惑,顾念安给她讲起自己知道的事情,“就是今天送姐姐你们来的那个人,他欺负姐姐。” 顾念安还记着应归彻当初把陆青黛手卸掉的事情。 当时她扑过去扯应归彻的手都扯不开。 应灵灵:“……” 吃瓜吃到自家人头上了。 她又问,“只有那个人吗?言执玉他们有没有做过什么?” 顾念安对陆青黛身边人头最熟,一个一个给她讲。 是别人问的话,她肯定是不会说的,但是这个应姐姐是姐姐的手帕交,姐姐说过她很好的,所以应该是能够讲的。 “言大哥哥在的时候经常哄姐姐开心,他每天都监督姐姐吃药用膳,还会跟姐姐一起考我二哥。” 小姑娘看样子对言执玉感观还不错,说起他的时候并不排斥。 “那个世子老是想要凑到姐姐跟前,每次见面都会说一些很奇怪的话。”说到沈宴秋,顾念安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太子哥哥经常抱我和姐姐,他对姐姐也很好。” 顾念安想起前两天在大门口就看见太子抱着姐姐回院子的事情。她本来是想去找姐姐的,但是被兰芝姐姐拦下了。 但是她知道太子肯定是没有欺负姐姐的,毕竟那天姐姐还带着他跟她们一起吃饭呢! 想到这,顾念安定下结论,“就只有那个人最坏了,只有他欺负姐姐。” 应灵灵听的转过头去,正巧对上陆青黛含笑的眼神,她顿时有一种打掉牙往肚里吞的感觉。 她的脑袋被陆青黛揉了揉,陆青黛让她跟着顾念安,“小家伙给你们准备了礼物,你去看看。” “还给我准备了礼物?” 应灵灵又转过去,跟同样长着一双大眼睛圆脸蛋的顾念安对视。 顾念安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轻轻的嗯了一声之后,把小脑袋低了下去。 应灵灵嘿嘿两声,又凑了过去一点,然后吧唧一口亲在顾念安脸上,像是得了什么可爱玩偶后疯狂吸入的样子。 “谢谢顾小娘子~~”应灵灵一把将人抱起,吓得顾念安一跳。 她抓紧应灵灵的袖子,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为什么面前这个长相可爱的姐姐力气会这么大。 应灵灵跟陆青黛曲悠然两人打了声招呼,便抱着顾念安跟着引路的小珠去看礼物。 她离开后,陆青黛无奈的摇了摇头,“应小灵灵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日后你作为嫂子可要好好管教她,免得日后闹上天去了。” 曲悠然抿了口茶水,点头,“你的身体当真好了吗?” “怎么又问起这个?”陆青黛有些无奈。 “好好说。” 陆青黛颔首,“好是好了,比之前的身体好了多少,至少正常人能做的我都能做了。只是……” “只是什么?”曲悠然的眼眸深了些,捏住茶杯的手微微重了些力道。 “只是想跟应小灵灵那样把你毫不费力的抱起来,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陆青黛笑眼弯弯,却着实让曲悠然松了口气。 “调皮。” 她一边说,一边自然的将人的手拿过来,握着她的腕就开始把,“听应归彻说他把过你的脉,如今看来他还真没有乱说。” “你这样说,灵灵听到会难过的。”陆青黛被把完脉后手往回收,“好歹是你的未来小叔子,也是灵灵的二哥呢,你怎么这般不信任他?” 曲悠然不为所动,“若是他真的有本事,当年也不会做出那等糊涂事儿。” “当年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他,我也有一定的原因。”陆青黛头一次为男人说话。 曲悠然冷哼一声,抓着陆青黛的手后捏了捏,“若是他当年不要那般的疑心你,想必此时我们都订好亲了,未来那可是绝对的妯娌关系,哪用得着像现在,来见你一面还得瞒着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线。” “姐姐这般想同我当妯娌啊?”陆青黛笑着反问,“可惜现在我也说不好我会是哪家的人。” 说到这,曲悠然倒是惊讶了一瞬。 不过她们手帕交之间从来都不打哑谜,直截了当的就问出口,“我原以为了了想当太子妃呢。毕竟你不是一直在扶持太子吗?” 病逝之前,了了就让陆家支持太子的事情;如今仍然在劝说言家这个中立党倒向太子阵营……所以曲悠然自然而然的认为,陆青黛会成为太子妃。 “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重新醒过来,所以我只能尽力为我陆家谋求最大的利益。”陆青黛也毫不保留,一点一点给曲悠然分析着。 现在也是如此。 陆青黛轻轻笑着,并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只是我招惹的人太多了,姐姐,此时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选择了。” 她含笑看着曲悠然,说这话的时候似是苦恼似是无奈,唇瓣嫣红,小脸粉扑扑的,像极了吃干抹净但是不负责收拾烂摊子的坏狐狸。 曲悠然觉得站在道德层面应该要对强烈谴责她的,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无事,他们都配不上你。” “可你支持的人是太子,日后等他登基,那你当如何自处?” 曲悠然是真的为她的未来烦恼。 “帝王怎么可能忍受和其他人分享同一个女人?倒时不是你死,便是他们亡。” “但若是你现在收手,只把心思放在太子身上,不说别的,你至少后半辈子能够稳定……” 说着说着,曲悠然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这感觉就像是让了了在一大片粗壮的树木中选最可靠的一棵树,说只有最强壮的才能保护好她。 可拥有一片难道不比只拥有一颗来的强吗? 当你完全的属于一个男人的时候,你无从验证他是否可靠,但当你只属于你自己的时候,你比任何人都值得可靠。 “罢了罢了,你招惹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谁都不会完全服谁,只有你能真正的驾驭他们。”曲悠然摸摸陆青黛的小脑袋,笑着道,“所以只要我们了了高兴就好。” 她的疑虑消了,倒是陆青黛的疑虑上来了,她此番听到曲悠然要跟应临安定亲的事情其实还诧异了一下。 因为曲悠然跟她这些年的名声不一样。 她的风华轶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好坏参半,不知情的人评价她是‘最为妖艳磨人心的世家小姐’,虽有倾城之容非凡之才,但招惹的人实在太多。 爱她者说她是绝代佳人,厌她者咒她红颜薄命。 可曲悠然不一样。 她冷艳专情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平日里为人处世都是极为规矩的,也不像她一样有着那么多的‘传言’,最多的就是传她和大皇子的婚约。 大皇子也是武将,和应家人不同的是他常年驻守在南境,而非西北。 曲家老爷子和大皇子是忘年交。 因此曲悠然和大皇子自幼便相识。 婚约也是自小就定下了。 甚至在京城传言中陆青黛的婚约对象都换了三个了,曲悠然和大皇子的婚约还焊得死死的未曾动摇。 所以陆青黛不过‘死去’大半年的时间,曲悠然就换了个对象一事,让陆青黛多少有些疑惑。 “姐姐,你喜欢应大郎君吗?” “目前来说,他对我很好。” 曲悠然的手微微一顿,笑着给她勾去黏在脸上的发丝,又继续道,“但是跟你当初一样,我是不会回头的。” “姐姐是笑话我吃回头草吗?” 陆青黛见她茶盏空了,很是自然贴心的给她斟茶。 曲悠然摇摇头,唇角溢出笑来,只是眼睛微微低垂着有些沮丧,“值得回头的是人,若是不值得又怎么会回头呢?言大郎君和彻小将军都蛮好的,你吃回头草也不丢人。” 言执玉洁身自好,应归彻更是只钟情于了了一人,他们当初分开的原因其实如今想想都还能够接受。(言执玉的写了,应归彻的后面写。) 只有沈宴秋,纵情声色、放浪形骸,府内形形色色跟了了相似的美人,动不动就传出和谁谁谁的传言。当年和了了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怎么收敛,后来在酒宴之中说出‘既然是我招惹的,那我就娶了吧,毕竟小娘子可怜’之语,差点就把了了的名声祸害的一干二净…… 这样的人,哪怕他仍旧对了了念念不忘,曲悠然都不愿他再祸害了陆青黛去。 陆青黛见她不提沈宴秋,也没说话,只是问起大皇子,“怎么?大皇子难不成也做了什么和沈世子类似的事情?我为姐姐收拾他去。” 曲悠然抿抿唇,语气森寒,陆青黛觉得如今若是递给她一根皮鞭抽上大皇子几下,一定很带感。 “那倒没有。不过是从南境回来,身边多了一个已有身孕的女子罢了。” 说到这,陆青黛的脸也冷了不少,她们如今脱了鞋坐在地上,地上铺了毛茸茸的地毯,放了茶几小案,陆青黛坐起身慢慢挪到曲悠然身后,给她轻轻按着肩颈。 “倒不是说女子善妒,只是还未娶妻便要有庶子,大皇子也太不给曲家和姐姐颜面……” 陆青黛此时像一只为自己主人打抱不平的小猫,恨不得把爪子亮出来给曲悠然瞧瞧,“他这般羞辱姐姐,姐姐没有给他几鞭子都是姐姐善良大度。” “当初灵灵知道这事后,差点就要夜闯皇子府了,还好我拦了下来。” 曲悠然半扭过身,捏了一下陆青黛的脸蛋。 这一下子,阴暗小猫的眼神就变得懵懂青涩起来了。 曲悠然同样温柔的警告她,“你也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 “好哦”陆青黛应下,心里却想着坏主意。 “了了!悠然!你们看小念安给我做的小玩偶!”应灵灵哒哒哒的跑过来,一只手抱着震惊不已的顾念安,一只手拿着三只憨态可掬的小玩偶。 她甩了鞋就跑到她们身边,把顾念安塞陆青黛怀里,然后就拿着里面最可爱的一只玩偶跟曲悠然炫耀。 “这个最合我眼缘,是我的!” 曲悠然让着她,“行,你的你的。” 而后拿起了一个用蓝色布料缝制的小兔子,“顾小娘子这个我拿了可以嘛?” 顾念安还沉浸在应灵灵一手抱着她乱冲的思绪中立刻回神,看着眼前这个眉眼自然上扬,看着有些不大好相处,但着实漂亮的姐姐,她点点头。 然后落落大方的回复,“可以的,希望姐姐能够喜欢。” 最后一个玩偶顾念安羞答答的放到陆青黛手上,是一个青色的小竹笋,只是绣上了两只小眼睛,显得格外可爱。 陆青黛知道顾念安会绣花,但是不知道她还会做这个,因此问了一嘴,“念安还会做这个啊?” 顾念安点点头又摇摇头,“会一点,我叫嫂嫂帮我一起做的。” “真棒!” 陆青黛自然的夸她一句,然后顾念安就又把小竹笋往她手里推进了些。 “多做了一个,是给姐姐的。” “哇,真的嘛?谢谢念安。” 看着陆青黛和顾念安其乐融融又温馨的话,曲悠然看向应灵灵,微微挑了挑眉,意思是,你家二哥有难了。 她们可知道刚刚那个长相端方文雅,气质清俊,不输给其他人的男子,是这小姑娘的兄长。 想来应归彻他们的竞争对手真是越来越多了呢。 她们微微笑着,想着日后兰芝兰茵是不是得帮着他们排表的时候,春霖和秋葵就进来通报。 “娘子,顾二郎君说午膳已经备好了。” 第74章 呜呜呜呜呜呜,我舍不得你…… 有好戏要来了。 曲悠然默不作声的起身,跟着一行人到了正厅用餐,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顾京元和应归彻。 他们见到陆青黛来,眼神一下就都黏着在她身上。 陆青黛看了一眼菜色,微微蹙眉看向顾京元,“郎君不日就要科考,不必费心备膳的。” 她担心他一颗心扑在她的身上,忘了自己的前程。 她可不想当什么祸害书生的妲己。 顾京元闻言摇摇头,“我只是掌勺而已,菜都是大哥备的。娘子不喜欢?”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陆青黛的脸色,生怕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陆青黛换上一副笑容,微微偏头看他,温和的话语像是给顾京元打了一剂强心针,她侧身让曲悠然等人落座,对他道,“多谢郎君辛苦备膳。” “不、不辛苦。”顾京元的情绪一下就变得稳定下来,眼神终于带着了点小雀跃。 陆青黛随意坐在一处,因着是一个大桌子用膳,曲悠然和应灵灵都挨着她坐下。 顾念安也乖乖的坐在应灵灵的旁边。 王氏和顾鹤乡出去转悠了,午膳不在府里。 因此同桌而食得人少的可怜。 顾京元知道她们难得相聚,其实是准备自己单独一个人随便在厨房对付两口的,但看见应归彻默不作声的守在一旁,他要离开的步子也顿了顿。 “二哥,你傻站着干什么?坐下来吃啊!”应灵灵的筷子都要夹菜了,才想到她把她自己的二哥抛诸脑后了,于是立刻收了筷子,乖巧的坐好,催促应归彻。 应归彻今天难得打扮了一番,但是入府之后就没有得到心上人一个眼神,又看到别的男人对陆青黛献殷勤,不由得心里有几分失落。 平日爽朗的人难得的有些拘谨起来。 他和顾京元站在两侧,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陆青黛。 陆青黛能感受到他们两个灼热的目光。 一个拘谨中透露着一丝可怜,一个平淡中却又多少有着几分在意。 她努力端水,“今日都是娘子,嫂嫂又不在,不好喊你们同桌而食。” “郎君和阿彻你们两个单独在一旁开个小桌可好?” 理由非常的充分,加上她带着些像是哄孩子的声线,两个人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只是小桌子设好宴席了之后,应归彻却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一时看不见他的身影。 应灵灵抱怨,“二哥也真是的,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平日里就整日的不着家,好容易回来了,安生吃个饭的功夫都没有。” 陆青黛闻言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冬笋,“边疆苦寒,条件又恶劣,你二哥难得回来一趟,你不要老是抱怨他。” 《替身》中,应归彻因为不满替身女主沈静被太子等人霸占,勾结敌国成了反贼,连破边境十三城,最后是因为寡不敌众才死的。 明明是她笔下精忠报国,值得歌颂的少年英雄。 却在《替身》之中被魔改成为了一个女人就可以抛去信念和家国大义的反贼,陆青黛怎么可能不生气? 再者,或许是为了凸显出应归彻夺取替身女主沈静的意愿之强烈,《替身》里头把应家人的结局写的都不太好。 一个个的都变成了嫉妒弟弟的大哥、嫌弃兄长没用的小妹、偏心眼的爹娘…… 哦,还有幡然醒悟的大嫂。 这就让替身女主成了应归彻心里的唯一那一束光。 所以即便背叛国家都要把人抢过去…… 陆青黛回想到《替身》里头的对应的剧情,心力交瘁,还能怎么办呢? 自然是要潜移默化的影响她们。 减少她们被剧情影响。 “京城富贵安逸,谁不想过好日子?但若是人人只想着安逸,文不思政武不思战,那我们大虞迟早会有消亡殆极的一天。” “你二哥自幼在边疆不假,但是每年的生辰和节日,他何曾少过你的?” 应灵灵也是在前两年应归彻回京之后才慢慢跟自己这个二哥熟悉的,所以很多抱怨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了,很少去考量应归彻的感受。 毕竟他们一家的性子都比较直,因此平日说话更是没了顾忌。 陆青黛慢慢教她换位思考,“若是哪日你出去久了,我和姐姐都不理会你,碰见你就说你只知道往外跑,你可高兴?” 应灵灵摇摇头,光是想想就难受。 同样的友谊,凭什么因为她迫不得已离开一小会就变了味道? 同理而言,她二哥也是被职责所累才离家这般远的。 她怎么能只计较这个呢? 她该多心疼心疼她二哥的。 她低着头,想明白的时候又受不住泪失禁的体质,眼圈唰的一下又红了。 陆青黛连忙放下筷子去安慰她,“我们灵灵这么快就明白了,真棒。不哭不哭,不掉小珍珠。” 又哄了好一阵,应灵灵才吸了吸鼻子,朝她眨巴了两下眼。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心得体会,只是刚开口,曲悠然的筷子就凑了过来,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她嘴里,“应小灵灵,乖,先好好吃饭。” 两人都像哄孩子似的去哄她,语气中中都是毫不掩饰的纵容和宠溺。 顾念安在一旁看的眼睛睁大了一点,而后看着应灵灵跟她一样粉嘟嘟的脸庞,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她也学着她们的样子,用筷子夹了一个大鸡腿,稳稳当当的放在应灵灵的碟子上。 “应姐姐吃这个。” 应灵灵被三个人投喂宠着,边嚼着牛肉,边觉得自己快要幸福哭了。 几人继续用饭,在她们用的差不多的时候,应归彻才回来。 他两边手里头都端着菜。 白玉盘子里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颜色呈金黄色的小排,光泽诱人,上头洒着金黄的桂花,闻起来有酱汁的醇厚和清桂的香味。 粉蓝的彩釉盘子里头则是盛着满满的番茄炒蛋,番茄被炒出好看的茄汁来,鸡蛋黄澄澄的,红黄色的搭配上撒上一点儿小葱。 菜都冒着热气。 应归彻将菜肴排在陆青黛跟前,咽了咽口水,怕自己又失礼惹她不高兴。 “袁姨早上送来的桂花小排,刚刚热了一下。” 他将桂花小排摆的离她近一点,番茄炒蛋远上不少。 这几天一直想他之前不小心将陆青黛胳膊卸掉的事情,郁躁的情绪累积着,身边人没有宽慰的,小将军越发难过起来。 加上今日还没好好跟陆青黛说过一句话,他此刻的情绪跟打了败仗一样。 “我就说刚刚没看到袁姨做的桂花小排,还以为了了想留着晚上吃呢。”应灵灵笑道,而后看向还有些紧张的应归彻,“二哥,你也别站着了,快去吃饭吧。桂花小排和番茄炒蛋我都会盯着了了吃的。” 应归彻嗯嗯两声,坐到顾京元对面。 见到桌子上几乎没怎么被动过的菜,又看见顾京元碗里头还没有盛饭,应归彻暗哼了一声。 别以为等他吃饭,他们就能够好好相处! 他还是会咒这小子考不上状元的! 陆青黛看到熟悉的桂花小排,也不扭捏,夹了一块放到口中。 咸香中带着甘甜,小排软嫩,口齿留香,是娘亲做的味道。 她就知道娘亲一定是最为挂念她的。 吃了两块小排,她又舀了两勺番茄炒蛋,刚入口,应灵灵就巴巴的凑过来,“好吃吗好吃吗?” 陆青黛应下,笑看她一眼,“好吃,许久不吃,你二哥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她这边只是轻轻说着,另一边低头扒饭的应归彻的耳尖又悄悄红了。 嘿嘿,了了夸他了! 他尽量让自己冷漠一点,恢复成平日里看着就吓人的状态,但是忍不住。 只能用余光偷偷的去看那边的动静。 一顿饭吃完,姐妹几人又聊了一两个时辰,实在是该回去了,陆青黛送人到门口,身边的小珠春霖秋葵将她准备好的包裹还有顾念安送给她们两个的玩偶一个个的放到马车上。 “如今十五,离元旦还有半月,让我哥十日之后再来接我,这期间你们都不要过来看我了。” 陆青黛嘱咐着,“马车上有我给你们和我爹娘准备的东西,你们可要给我好好的送到他们手里。” “我听说你本是准备过两日就要定亲的,怎么又推迟到一月了?” 陆青黛想到什么,看向曲悠然。 曲悠然神色莫名,她的手指搭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谁知道呢。” 陆青黛眼眸微微暗了暗,而后笑着摸了摸今天不知道是第几次要哭的应灵灵的脑袋,“你最近在京城里安分一些,出门在外不要瞎可怜人,乱七八糟不熟悉的宴会也要少去,知道吗?” 应灵灵抽泣两声,嗯嗯点头,而后一把将陆青黛抱到怀里,抱着人微微后仰,似乎是要对苍天说出自己的不舍,“呜呜呜呜呜呜,我舍不得你……” “放下来放下来!!” 曲悠然一巴掌打在应灵灵的屁股上,而后扶住陆青黛,板着脸教训应灵灵,“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你不知道你自己力气多大吗?” 应灵灵乖巧的松手,只是脸上挂着泪痕,被训斥的时候怪可怜的。 曲悠然叹了口气,跟陆青黛对视一眼,牵住应灵灵的手,“我会看好她的,你放心。” “有姐姐看着,我不担心。” 陆青黛让秋葵扶着她们上马车。 因为来这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曲悠然和应灵灵身边没有带人。 铃铛、绿意和绿琦都知道,但是都没有跟来。 应归彻此时在马车前头整理着完全不需要调整的马鞍,只敢微微侧头用余光看过来。 陆青黛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最近需要哄的人真是越发的多了。 她朝他招招手。 雪白的皓腕从袖子里露出来一截。 明明没有说话,但是用余光看的人还是过来了。 她站在台阶之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棕色的药瓶来,放在手里更显得她的手白皙如玉。 陆青黛把药瓶往他眼前伸了一伸,见他还是傻愣愣的看着她,直接走下台阶将人的手扒拉到自己的手里面。 药瓶微凉,降低了几分应归彻手心的燥意。 陆青黛轻声细语,他微微一低眸就能看见她发髻上的珠花,娇俏可爱,这样的装扮下艳丽的五官上多出来几分柔情。 她一靠近,一说话,应归彻就觉得四肢百骸都软了下来,只有眼神雷打不动的紧跟着她。 “之前就闻到你身上有血腥味,或许是旧伤未愈,这个药丸效果很好,是神医给我的,你要好好用,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应归彻陷入在这句话的关怀之中,他捏了捏药瓶,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又想推回去。 “了了,我的伤不重要,你的身子才最要紧。” “谁说不重要的?”陆青黛重新搭上他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收紧在药瓶之上,“旧伤未愈对身体不好,你要是受伤了,谁去保护边疆的百姓呢?” 她的话语轻柔,明明声音不大,但却比任何话语都要有信服力,“应爷爷年纪大了,你总不可能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吧?” “所以啊,阿彻要好好治伤,好好恢复,要守好边疆。” “你忘了当初你跟我说要接替好应爷爷的担子了吗?” 她浅浅质问出声,美人轻斥,明明应该是蕴含薄怒的形象,但在应归彻眼里,他的了了此时跟撒娇没什么区别。 同样的娇俏迷人。 但心动归心动,陆青黛的话他也好好记下来了,不忘记点头答应,“我都听了了的。” 陆青黛满意的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又道,“这十日里你们都不许来看我,不能把我暴露了。” 应归彻立刻明白她说的是被王耀光掳走的这件事。 当时虽然不清楚,但这两天早就让人查明白了,因此慎重又不舍的点点头。 还不忘为她出气,“我回去就查查王耀光,一定不让你白白受委屈。” 白纱之下面部轮廓隔得近了能看的很清晰,应归彻下意识看了一眼她的唇,而后快速收回目光。 陆青黛没注意到这点,冲他挥挥手,“好。你们回去吧,要把姐姐送到曲府上哦。” 应归彻三步一回头,“好” 目送马车远去,陆青黛松了口气,想起了还没有时间说话的王希希。 她让小珠去将人喊到她房中。 第75章 陆二娘子是不是还活着? 京城,定国侯府。 看见邹氏跟沈静手拉着手赶来,沈岳林的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起。 她们两个神色柔和,似乎聊得的很是开心。 邹氏的眼角眉梢都要荡漾了几分。 沈岳林喊她们过来一起用膳,随意问了几句沈静之后,就让大家动筷。 他眼瞅着他夫人邹氏给沈静夹了好几筷子菜,看着她都是满意之色。 沈静也是一脸的乖巧,在邹氏身边说了不少逗她开心的话来。 沈岳林心里都紧张了不少,不是叫夫人不要搭理或者少搭理沈静了吗? 沈静是不是皇帝的人他们都还不确定呢。 如今这般亲近,日后可是要不得的啊! 沈岳林硬是忍着,直到晚上就寝的时候,他才把这话问了邹氏。 “不是说了叫你少跟她接触吗?”沈岳林坐在榻上看书,邹氏就在另一边绣花,此时听见丈夫这样问她,她就将手上的活计停了下来。 她似乎还有些无措,于是沈岳林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还跟她走这么近?” “老爷,人家再怎么说都是您亲侄女,从江南那儿过来,孤零零的一个人,若是我这个做大伯母的都避着人家,那小静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邹氏不赞同的反驳道。 “再说了,您怀疑的一点儿也不可靠。她就一小姑娘,怎么可能跟宫里头有关系?” “你儿子自己查的,说暂时对她的身份存疑,我们还是把她就当成宫里头的人来看待,你也不用在这些方面表现,晏秋他想通了自然是不会怪你的。” 沈岳林也知道妻子为何突然对沈静这般亲和,无非就是当年的棒打鸳鸯太狠,儿子这些年同她是越发的生疏了。 只是佳人不在,她无处弥补。 所以只能纵着沈宴秋这几年凭心意安置在府里头的女子,希望以此修复和沈宴秋的母子情分。 可惜沈宴秋只是欣赏那些女子的美貌,平日来后院也是静静地看看她们,没有当初在陆青黛面前的狂热样子。 邹氏心里头更觉不是滋味。 所以好容易来了一个跟当年的陆青黛有五分相像的沈静,性子还比陆青黛要柔软听话些,邹氏自然是想把她当成母子和好的契机。 她儿子喜欢的无非就是这张脸,那她就努力的把沈静往陆青黛的方向打扮,等沈静能够在沈宴秋那里占有一丝地位之后,吹个枕头风啥的,她和儿子的关系一定能够恢复如初的!! 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抱上孙子呢! 也省得儿子一直为陆家的娘子守身如玉了。 沈岳林一眼就洞悉了她的想法,但他也不能强硬的拉着儿子和妻子和好,只得在中间盘旋。 他劝慰道,“当年之事你已经做出了妥协,是他没有好好对待谋划,最大的错处终究还是在他身上,你莫要自苦。” “可当年我若是好好的准备聘礼,晏秋他兴许就不会被陆家怪罪多少。” 邹氏是不大喜欢陆青黛这个小娘子的。 觉得她容色过甚,她儿子降服不住,因此初见陆青黛的时候就刁难了人家,沈宴秋当时因为对自己的心意迷茫,躲着不去见陆青黛的时候,她准备聘礼也不大周全。 心里巴不得这门婚事不要成。 可是听到陆家如愿退亲的时候,她却没由来的有些迟疑。 似乎是不敢相信真就这么容易退了? 毕竟,她觉着陆青黛这般喜欢她儿子,听到沈宴秋在秦楼楚馆都没有任何脾气的小娘子,应当很是难缠才是。 怎么她恍个神的功夫就把亲事给退了去? 她刚开始也以为是京中传言所说的‘陆二娘子善妒’,后来才从沈宴秋的朋友那里得知是自家儿子酒后失言,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虽然她并不满意陆青黛做她的儿媳妇,但是听到那话的时候,她也还是揪了把心,怪不得陆家要退亲。 施舍口吻换来的婚姻,哪个世家大族的小姐能忍受这般羞辱? 更何况,那是在人云亦云的酒馆茶楼。 “说到底,和陆家的婚事是那小子一手造成的,你纵然有错,那也越不过他去。”沈岳林叹了口气,“只是如今沈静的身份到底存疑,你还是先不要接近的为好。” 邹氏哦了一声,而后问,“晏秋为何会怀疑小静那孩子是宫里头的人呢?” 沈岳林默了一瞬。 因为这个,沈宴秋他还真没说。 他只讲了沈静身份存疑,但其中过程可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透露。 “我今日同沈静待在一处,她同我讲,晏秋这孩子一见到她就惊讶了一瞬,在路上对她也一向是礼遇有加,她难受的时候甚至会直接抱她进房休息,本来一路上好好的……” “只是在临江郡的郡守府里,咱们晏秋碰见言家那小子了!” 沈岳林啊了一声,随后正色问道,“你说什么?言家人?” “对啊,小静那孩子说的,她说旁人都叫那人言大郎君。” “然后呢?” 沈岳林是越来越好奇了,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然后啊,发现言大郎君身边多了一个远亲,那远亲一直蒙着面纱,晏秋第一次见到那娘子的时候就失态了,之后就对她一直爱搭不理的。” “返京途中,那娘子被贼人劫持了,晏秋还出去找,回来之后就不怎么讲话了,对她的态度更是冷了几分。” “小静也不知道那位娘子找到了没有,只是晏秋从不再她面前提起……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沈岳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思考着什么,又继续问道,“她可说了晏秋对那位娘子什么态度?” 讲到这,邹氏就不困了,她甚至心里还有些意犹未尽起来,“在郡守府里头,晏秋一直想见那位娘子,总是出去想跟那娘子来个偶遇。不仅如此,他还搜罗了不少年轻姑娘家喜欢的玩意想给那位娘子送去,只是人家一直不愿见他罢了。” “哎,多可惜啊,虽然只是言家的远亲,身份不大高,但若是晏秋喜欢,纳进府里来做个姨娘也好啊……” 沈岳林听了这番话,加上沈宴秋回来那日问他是不是没有机会了,加上早朝上怪异的氛围。 他心里头有一个隐隐的念头萌生出来。 他又问“晏秋叫那娘子什么,你可问过?” 邹氏回想了下,“好像是唤她了了。” 沈岳林心里的念头破土而出。 他也没心思在榻上悠哉悠哉的看书了,下了榻就穿上鞋袜,裹上外衣,一边穿一边提声吩咐外头的人,“去把世子喊来,到书房议事。” “老爷,这么晚了,你还要喊儿子干什么?” 邹氏连忙下榻来帮他系腰带。 “突然想起有些事情忘了交代他去做。” 沈岳林当然不可能告诉她,他家夫人是个大喇叭这事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我走了,你先睡,记着少和沈静接触。” 他又嘱咐一句,便离开了卧房。 沈宴秋到书房的时候,就看见他爹正襟危坐在书桌前,双手交叠,神情复杂,看向他的眼神有一种讲不清楚的感觉。 彼时的他不知,那种感觉是在理智和私欲中挣扎的苦楚。 沈岳林先是让他关门坐下,而后径直开门见山道,“陆二娘子是不是还活着?” ---------- 王希希被小珠引到陆青黛的卧室之中。 一路上,她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遭的动向,害怕被人瞧见了去。 就算是到了卧室之中都难掩她的紧张。 “兰芝,看茶。” 陆青黛到了暖和的屋子里头,脱去厚重的外衣,此时穿着一件杏色的小袄,她坐在榻上,盖着一床薄被,手指纤细白皙,正抚着茶盏轻轻摇晃,见到王希希来,她笑着招手,“十二娘子,过来坐。” 王希希顿了顿,最后还是坐了过去。 她其实和陆青黛渊源不深,不过是听过她的盛名,心里多少有几分崇拜罢了。 若不是她爹用她姨娘的性命威胁她,她是不会去爬言执玉的床的,也不会想着要带着姨娘离开王家另谋生路。 毕竟,王家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 可王耀光要对秋姨娘下手,那就不能怪她不要这个爹了! 所以,她非常感念带她出龙潭虎穴的陆青黛,只是她力弱,离了王家好像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她胆子并不小,只是这段日子和秋姨娘两个人在外,虽然没吃什么苦头,但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一些在郡守府中感受不到的落差。 “陆二娘子唤我是有什么事吗?” “过两日阿玉便要回来了,我估计等到了京城,参王大人的折子就要呈上去了,届时王大人就算保住了命,想必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估计那个时候王大人一定会派人给你传信,让你求阿玉救他一救。” “不过如今王大人应当不会那么卑躬屈膝,若是跟你传信,想必也是些让你稳住地位,趁早怀个孩子之类的话。” 陆青黛给她沏好茶放过去,示意她喝了暖暖身子。 “你放心,王大人以为你和阿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所以他是绝对不会传出什么‘爬床’‘勾引’的流言的,他一定会让你清清白白的。” “至于日后若是他倒台了,想用名声一事来胁迫你,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到了京城,你就去你外祖家,和你姨娘把小日子过好,秋家是积善之家,定然不会折辱你们娘俩的。” 陆青黛将王希希喊来倒不是想叫她做什么事,只是想同她说说日后的计划,也让她能够安心些。 毕竟她能在宴会上因为言执玉不过半年忘却故人,关切别的女子而大骂他薄情寡义,又能在姨娘被挟持住的时候告诉言执玉真相,王希希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娘子呢? 她机智勇敢、有情有义、敢爱敢恨,纵然有些娇小姐脾气,但确实有真才实学。 陆青黛曾看过她写的字,一手的簪花小楷,笔下风流。 王希希双手握着茶盏,冲她一笑,“多谢娘子告知于我。其实近几日,我爹就来信问我这儿的状况了,他问我们是否找到了娘子?” 毕竟王耀光的人没一个回话的,他也不清楚他们是死了还是正在任务中。 “嗯?” 陆青黛倒是不知道这个,“你怎么回?” 王希希摇摇头,解释道,“这信还是前些日子问的,当时我身边没什么人,是王家的一个马夫递过来的。但这几日我们都在府邸里头,我平时又不常走动,他们自然无法从我这得到什么消息。” “不用顾虑我,你就如实回。” 陆青黛笑笑,不在意这个。 王耀光即便知道她还活着又怎么样? 她如今身边可不止阿玉的人,平日只要出了卧房就能感受到几处若有若无的视线。 也难为那几棵树了。 日夜都要站着人。 “只是我担忧的不是这个。” 陆青黛话锋一转,表情也有些严肃起来。 王希希咽了口口水,担心听到什么坏消息,“什么?娘子担心什么?” “虽然你到了你外祖家,但依然改变不了你是王家女的事实,你和你娘两个人,无钱财傍身,都是闺阁里头养出来的千金小姐,日后你们当怎么活?” 王希希低下头,诺诺道,“我琴棋书画也算精通,女工方面也不算差,我应当能养活的起我和姨娘。” “京城哪家小姐不善这些?十二娘子要想想自己的优势才是。” 陆青黛循循善诱,自然的为她将垂落下来的发丝放到耳后。 美人一笑千金少,王希希面色微红,半天才迟疑道,“我自幼跟着我娘管理铺子……” 陆青黛还是摇头,“你手上现在可还有什么田产铺面?” 王希希:“没有” 陆青黛:“那你觉得你外祖家可会为你准备铺面什么的当做嫁妆?” 王希希继续否定,“外祖肯收留我们便是大恩大德,怎么还敢让他们给我准备铺面?” 陆青黛嘴角上扬,“那你觉得这嫁妆该由谁给啊?” 王希希抬眸看她,只见陆青黛脸上露出一抹坏笑,突然间福至心灵,“我爹?” “嗯,只是路途遥远,还是让你爹直接给你银票来的实在。你自己去购置几个铺面,到时候王大人倒台了,也不会牵连到你。” 毕竟王耀光的罪还不到牵连家族子女的程度。 现在从他手里多拿走一分钱都是她们赚了。 王希希连连点头,看着陆青黛的眼神都冒着光。 陆青黛扶额淡笑。 这傻孩子,不知道有个词叫坑爹吗? 第76章 阿栩,你不喜欢被绑着? 教了王希希如何跟王耀光要钱之后,陆青黛又嘱咐一句,“王大人派过来的那些个马夫我都让人盯着,到时候你就把信交给他们,不必担心。” “若是有事要找我,你就跟秋姨娘说,让她通过嫂嫂过来告诉我。” 王希希点头。 她们又聊了一会儿,王希希准备回去的时候,陆青黛却又喊住她,“十二娘子,其实我还有一事不知。” 王希希又重新坐到她身边,做出一副倾耳恭听的样子。 陆青黛看向她的眼睛,缓缓问出口来,“王大人虽然利用你,但是给你找的人家绝对不差,至少不会让你去过清苦日子,他又是如珠如玉的将你 养着,为何到了最后,你却选择了秋姨娘?” “又或者说,你怎么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说带你和秋姨娘一起上京是哄骗你的呢?” 王希希突然笑了,她开口,“娘子家中一定是没什么妻妾之争,家庭和睦的吧。” “我幼时确实更加喜欢父亲,而对姨娘弃之如敝屣。” “因为姨娘只会管教我规矩,父亲却让我享用山珍海味。” “但我八岁那年,误入前厅,扰了父亲和一户人家的相看,那日我身上被藤条抽的青紫,我身边的奴仆一个也不敢站出来为我求情,只有我姨娘将我牢牢的护着。” “只是当时见我姨娘护着我,父亲打的更凶了,若不是姨娘命大,想必早死在了那日。” “那日来相看的女子原是我父亲有心求娶的续弦,因为我的出现那户人家婉拒了亲事,我父亲撤走了我身边的奴仆,不让人给我上药,连续几个月吃的都是冷饭冷食。” “父亲也剥夺了我姨娘的管家权,任由我们自生自灭的态度。” “只是后来府中其他人都没有我姨娘能干,府内的兄长和姐姐们都没有我讨他喜欢,他才决定继续宠爱我们。” 王希希仰着头,平日娇纵表情下的底色是一层淡淡的悲哀。 “我佯装生了一场大病,将他冷落我和姨娘的事情都忘了,一醒来就哭唧唧的唤他父亲,对姨娘也从不亲近,自此,我才是真正的王十二娘子。” “你很聪明。”陆青黛也笑着递过去一个眼神,白嫩如葱的指尖划过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在这种情况之下,掩饰住自己真正在意的人,才是两全其美的最好方法。 “陆二娘子兴许不知道,我做梦都想逃离那个魔窟,做梦都想带着我姨娘走,所以只要有机会,我都会试一试。试错了,不过一遭毒打,试对了,那便真正能自由了。” 王希希这样说着,眼里亮着光,似乎对现在的处境颇为满意。 陆青黛点点头,“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能最好的报复别人。” 她忽然凑近几分,热气喷洒在王希希的耳侧,只听见她轻声诱哄,不知是将人堕入深渊的魔鬼还是牵引人入天堂的天使,“十二娘子可要好生努力啊……” --------- 京城,七皇子府。 程穆环趴在床榻上,静静地看着底下人给他呈现上来的仕女图。 里头都是皇帝派人送来的各家府邸适龄女子的图像和介绍。 程穆环看了许多,也没能找到几个满意的。 皇帝着重的将曲悠然、应灵灵并上几个郡主的画册放在上面,选中的大多女子都是中立党派的,当然也有谢氏和沈氏党派的,不过这些皇帝都不建议选罢了。 “殿下,淑妃娘娘说忠阳王府的嫡女最为适合殿下,应家是武将出身,手握兵权,应娘子上头两个兄长都身兼要职,更别说老忠阳王如今还在边疆坐镇,在军中威望极大,最适合殿下不过了。” 宫里头淑妃的贴身太监小覃子尖着声音在一旁道。 程穆环将目光放到应灵灵的画像上去,容貌活泼可爱,光看画像便知道她元气满满。 家世门第确实最好,可程穆环有些犹豫,“听闻应家男子只有一妻,只有年过四十而无子才能纳妾?” 小覃子静默一瞬,磕巴道,“好像是这样的。” “那不行,本皇子可是答应了瑶柱娘子,等娶妻后要迎她入府的,娶忠阳王嫡女岂不是得让瑶柱娘子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去?” 程穆环摇头,而后想到什么,趴在榻上的身子陡然一缩,“父兄皆是武将,相比这应娘子下手也很重吧?” 他一身旧伤还没养好呢! 可不敢再添新伤。 “这个不要,换一个。” “工部尚书的嫡长女付禾一曲琵琶弹得极好,模样出落的也水灵……”说着将画册拿的离程穆环近了些,程穆环盯着上头搭弓射箭的娘子默默咽了口口水。 “这个不行,她一看就是会家暴的样子。” 小覃子:“……”你就是羡慕人家肌肉比你还好…… “廉王爷的女儿慧敏郡主乖巧伶俐,她可是个柔善的性子,殿下考虑考虑她?” “不行。” 别以为他不记得他廉王叔这个女儿别的爱好没有,就偏好口腹之欲。 柔善不假,但她能吃这点怎么不讲?! 程穆环瞪了小覃子一眼。 “徐老太师的孙女儿徐絮絮蕙质兰心,身段窈窕,性子也好,殿下这该满意了吧?” “不行。” 程穆环皮笑肉不笑,心里觉得小覃子是故意的。 毕竟他不是没有接近过徐絮絮,但是徐絮絮就像是不开窍一样,总是答非所问。 他说,“今日湖景甚美,我与徐娘子一同赏湖可好?” 她答,“这湖也不美啊。” 他问,“徐娘子喜欢什么?不如同本皇子一道讲讲?” 她答,“喜欢清静。” 他不死心,继续问,“那徐娘子可有什么想做的事?讲出来或许本皇子能够帮得上忙。” 她还是不解风情,“我想回府躺着。” 程穆环瞪向小覃子,小覃子吓得咽了一口口水,连忙又换了一张。 “曲三娘子曲悠然,她可是出了名的相貌好,才清高,同当年的陆二娘子相比也是不输什么的。” 程穆环听了这么久多少有些不耐烦,见相貌确实冷艳好看,是他未曾接触过的类型,又听到跟陆青黛相比不差什么,于是一挥手就点头答应了,“就暂时先这个吧,等本皇子宫宴的时候见着人了再说。” 小覃子松了口气,连忙让人将曲悠然的画册摆在最前面。 压根就不提醒程穆环,曲悠然曾跟大皇子订过亲,如今跟应临安也快定亲了。 小覃子有皇帝和淑妃的示意,压根不在乎这些。 毕竟皇帝说了,只要七皇子想要这些人,哪怕只有一个,她们也得乖乖待嫁。 只是皇帝和淑妃想的好,此时此刻谢家的人却个个心情不甚美妙。 谢家一族是淑妃的母家,如今当家的是淑妃的父亲,他当礼部尚书已有多年,虽有皇亲国戚的身份,但是权力始终握不紧。 上头的人知道他的底细不敢让他多办事,底下的人见他不办事又纷纷看不起他。 他正准备靠着扶持七皇子能得个从龙之功。 他的大女儿就是宫里头的淑妃,大儿子在朝中本来领了个油水足的肥差,但前两年被太子一党弹劾了掉了几级,如今只是一个祭酒的职位,不上不下,说得好听却没什么权力。 谢尽那是愁的不行啊。 可怜他谢家人数众多,几乎个个都有官职在身,但又偏偏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职。 听着悦耳,但只有他们才知道其中苦楚。 他早就看好了自家大儿子谢珺的嫡女谢渺音,悉心将这个孙女培养成才,不就是为了让她嫁给七皇子当七皇子妃的吗? 结果宫里头竟然传旨,说这七皇子妃的人选不会从谢家选? 谢尽气愤的砸了一套茶具,在府里抱怨出气,“孽女!!她在宫中能从一个末位的答应混成如今手握宫权的淑妃,我们谢家不知道为她出了多少力气!!” “如今她地位稳固,七皇子也颇得圣心了,她就这般急不可耐的想把我们谢家撇下去!!” 谢尽的胡子已经发白,此时手握着椅子旁的扶手死死的捏紧,恨恨的看着地上的茶具碎片,整个书房的气氛陷入焦灼之中。 谢珺试着为妹妹讲话,“父亲,小淑她定然是有难言之隐,说不定是陛下授意的……” “什么陛下授意?半年前陛下就曾亲口跟我许诺过,定会让我们渺音当七皇子妃 ,如今不过半年,竟然全变了!”谢尽懊恼的捶了几下桌子,整个人怒目圆瞪,谢珺都担心他下一秒要被气晕过去。 “若不是那贱人这半年在宫里吹枕头风,陛下怎么可能转变主意?” 谢珺给他顺气,“小淑有所顾虑是应当的,虽然陛下如今扶持七皇子,但太子一党的势力岂是说打压就能打压得掉的?小淑只是想让我们多几个盟友,父亲何必跟她置气?” 谢尽摇摇头,眼睛里头的红血丝此时都深了几分,“盟友?拿正妃之位去换盟友?” “难道日后七皇子登基,你也忍心看你的女儿为妃为嫔,永远屈居她人之下吗?” “父亲慎言!” 听到谢尽张口就是未来七皇子登基,谢珺吓得不行,缓了一下之后又道,“父亲,如今陛下春秋正盛,此话可不能乱讲。” 谢尽果然不再言语了,只是侧目看着他,眼里是对权力的贪念和欲望,似乎是是在问,你真的忍心吗? 谢珺还想再争一争。 他压低了声音,“父亲,我朝也不是没有侧室扶正的例子……” 谢尽白他一眼,“侧室扶正是为荣耀,那正室下堂又何曾屈辱?我们要盟友,就应当要一个彻底放心的盟友,而不能给他们逆反的机会。” “所以,这正妃之位,只能是我们谢家的。” “你明日让你母亲和你夫人一同进宫一趟,好好的跟那个贱人讲讲道理。” 听到他这样谩骂自己的妹妹,谢珺心里头多少有点不舒服,但是父命难违,他也怕再把谢尽给气到了,于是点点头应下了,“是,父亲。” 书房这边消磨于平静,谢渺音的闺房中却又传来动静。 只是她忧心的事情跟谢尽和谢珺有些不一样。 她一身单衣坐在床上,俯视着面前裸着上身跪在跟前的男人。 那男人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别开脸不愿看她。 她微微一笑,不顾他的意愿,俯身勾住他的下巴,“又闹什么脾气?” 那男人长相俊俏,剑眉星目的,穿上衣服应当也是芝兰玉树的少年郎,但此时被她绑着跪下,脸上却又不自觉的浮现几分脆弱委屈的神色来。 谢渺音有些心疼,蹲下身子抱住他,在他脸颊之上印下一吻。 “阿栩,你不喜欢被绑着?” 男人能感受到她香软的亲吻,但就是宁愿红着眼瞪她,也不愿意开口跟她说话。 叹了口气,谢渺音侧着身子给他松绑,但绳子松了之后,陆青栩还是跪在原地,动也不肯动。 谢渺音继续哄他,“松绑了,不生气了?” 回答她的是一长串的沉默。 “我是不会嫁给程穆环的,你放心好不好?” “等了了回来后,我也会尽力阻止程穆环盯上她的。” 哄了两句,面前的人还是跪着一动不动,谢渺音的性子也起来了,她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紧接着起身就将床榻上他的衣裳砸在陆青栩身上。 “我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我解释还是不解释你都不愿意听的!那你还来做什么?!” “不想着怎么帮我推了这档子事,你还在这闹脾气?” “想来是我不好,比不上你心心念念的程敏!” 谢渺音生气的回到床上,嘟嘟囔囔骂着,地上的陆青栩被砸的也有些懵。 他还以为音音今天玩的是骄纵大小姐霸王硬上弓呢……那他作为被硬上弓的那一个,难道不应该一言不发满脸抗拒吗? 这不是情趣吗? 音音怎么越说越生气了? 他意识到不对,立刻上前哄人,只是刚到床榻边上,谢渺音就一巴掌打在他的胸膛之上,想要把人推出去。 陆青栩顺势挨了这打,大手附上她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胸肌。 他凑近了些,仔细听还有些委屈,“音音,我以为你跟我演呢……” ----------- 作者有话说: 哥哥的感情线我大致讲一下,他年少喜欢人是程敏,但是陆青黛十四岁那年,他二十岁这年被下药了,被丢在谢渺音的门口。 我们音音那时十六岁,一点儿也不忸怩,加上她认识陆青栩,对他蛮有好感,所以他们就顺理成章的一夜情了。 音音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娘子,她跟哥哥剧情走的是女版的强制爱。 除了第一次是哥哥被下了药以外,后面都是她逼迫哥哥来找她的。 但是哥哥迄今为止都以为她是在跟他逢场作戏。 嗯,有一点火葬场剧情,但不多。 音音和哥哥官配锁死。 哥哥跟我们了了不一样的就是,哥哥恋爱脑,了了让别人恋爱脑。 不要太在意年龄,就当已成年…… 求求小评论啊~ 第77章 我永远都是郎君的后盾 “我同你有什么好演的?” 谢渺音平日对他的示弱都很受用,但今日却是收了手,重新将他推出床幔,“反正除了第一次,后头也是我逼着你来的。” “心里怕是巴不得我赶紧被程穆环娶了,好摆脱我了吧。” “是哦,听说程敏在国寺祈福三年,也快回来了。” “你的心怕是早就飞到她那儿去了吧?” “音音你在说什么啊?”陆青栩有些不解,为什么突然就扯到程敏那儿去了? 他和程敏早就没有联系了。 音音怎么还老抓着之前的事情不放? 明明他第一次就给了音音啊…… 陆青栩委屈,但陆青栩不说,只是红着眼睛盯着谢渺音。 谢渺音示意他重新跪下,看着陆青栩,轻轻的拂上他的脸,她的指尖有些凉意,陆青栩刚想开口让她穿上外衣,谢渺音就不带任何征兆的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她的唇很软,陆青栩下意识就要回应她,他跪在地上,一边昂头一边亲她,手上还不忘扯过床上的被子,将谢渺音裸露的后背裹住。 唇齿相依,轻轻摩挲着,陆青栩挺起身子,将床上的谢渺音带入自己的怀抱。 喘息间,谢渺音一只手摸着他的脸,一只手搭在他的胸膛上,眼神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轻笑着开口,“心在她那又怎样?你的人,我已经拿到了。” 陆青栩偏过头来又要来吻她,她微微侧开脸去,媚眼如丝,勾人的很。 “阿栩,你今天让我很不高兴。” 她的手顺着他的胸膛一寸寸向下,给他的胸膛上染上了不少迤逦的颜色。 “所以今夜,罚你不许动。” 背后裹着她的被子松动了些,露出半截香肩,陆青栩眼都不眨一下的盯着看,他任由谢渺音在他身上作乱,哑声答应着,“好,我不动,我听音音的话,音音亲亲我……” 谢渺音摇头,看他逐渐情欲上头,眼神也越来越危险,于是便好心的松开手,推脱道,“今日我有些累了,陆大郎君还是趁早翻墙回府吧。” 说完,谢渺音缩回床榻之上,唯留跪在地上裸着上身,眼神迷离的陆青栩。 陆青栩怎么可能走,他刚想欺身上前,床榻上谢渺音就咳了两下,眼神示意‘你不走我就要喊人了啊。’ 陆青栩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会怕这种威胁? 但他还真的怕。 毕竟他花名在外不算什么,但是陆青黛的名声可不能跟他一样。 妹妹快要回来了,作为兄长,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于是他只能一边用眼神控诉谢渺音,一边恨恨的穿衣服。 心里发誓一定不能再被这个女人拿捏了。 但临走前,谢渺音又唤他一声,“阿栩,再过来一下。” 他压根就不想过去的。 只是他担心谢渺音又用别的事情威胁他,况且万一是要跟他讲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那他不过去岂不是亏了? 所以脚步很实诚的挪到了床榻边,声音硬硬的,“干什么。” 谢渺音一只手攀上来,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就往下扯,在他唇边亲了一口,笑着道,“阿栩回去小心些,等了了回来了,代我向她问好。” 陆青栩的心情真是七上八下,本来还堵着气的脸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 他克制的控制自己的嘴角,尽量平稳的“哦”了一声。 “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七皇子那儿的事,我会想办法。” 嘱咐好之后,他便很是熟练的翻窗出去了。 谢渺音笑了笑,打了个哈欠便睡了。 陆青栩回到陆府的时候,正好碰上他爹陆归寺从书房处理完公事出来。 做采花贼心虚的陆青栩下意识就要绕道走,但是被眼尖的陆归寺拦住,“陆青栩!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干吗?” 陆归寺讪笑一声,僵硬的回头,“爹,还没睡呢?” “你又跑去哪了?” 陆归寺扫视他一眼,见他衣裳有凌乱的痕迹,整个人的微微发红,顺直唇边还有些女子的口脂颜色,他当下就要郑重起来,“你是不是有心仪的娘子了?” 是啊。 陆青栩可不敢回答。 毕竟谢家是七皇子母家,他们支持的是太子一党,虽然不是仇敌,但政敌也同样可怕啊。 见他不搭话,陆归寺眉头都紧了几分,“有心仪的娘子是好事,只是你不能总是这么偷偷摸摸的去啊,像什么样子?!” 陆青栩皮笑肉不笑:“……”现在还真的只能这么偷偷摸摸的。 “你喜欢的是哪家娘子?家中关系如何?为父见过吗?你娘知道吗?容貌如何?啊不不不,容貌不重要,品行如何?你娶她是高攀还是低娶?你应当是认真的,不是学别人那样逢场作戏吧?”陆归寺好奇问。 陆青栩笑眯眯,“爹,这话太密了吧……” “有什么密不密的?你找媳妇可要瞧好了,不能像了了那样,找的人我一个满意的都没有。” 陆青栩忍不住小声腹诽,“说的好像了了眼光很差一样……” “你说什么?!” 陆归寺看过来,眼神狠狠的,像是下一秒就可以给他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毒打一样。 “我说,爹哪是不满意女婿啊,是舍不得女儿。”陆青栩突发奇想,“那我们陆府招婿不就好了?把人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爹您日后也好管教不是?” 这话倒还真说在了陆归寺的心坎上,一时间都忘了继续盘问陆青栩刚刚夜会的是谁了。 陆青栩一边拍拍自己的胸膛,一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爹还真以为他们家能招到别的女婿呢? 怕是他敢想,别人没命来啊…… 等到时候了了回府了,爹也不知道能不能招架的住那几个未来妹夫? 真是可怜啊! 他家儿子找了个政敌之女,他家女儿招惹的都是有头有脸随意惹不起的世家。 陆青栩为自己和妹妹无意识的坑爹行为默哀了一分钟。 --------- 顾京元也没想到陆青黛会让他们一家先行入京。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一家的行囊都准备好了,王氏和顾鹤乡都在一旁查漏补缺。 “为何娘子不同我们一起进京?”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的吗? 这廊下的位置隐秘,旁边都没什么人,顾念安也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东西,现在就他们两个人。 陆青黛温柔笑着,她皮肤白皙,气质清冷,具有攻击性的五官此刻也只觉得温婉美丽。 她向前走了一步,替他整理了一下披风,“我同顾家一起进京目标太大,保不齐会有人盯上你们。” “若是他们用你威胁我,那我该救还是不救呢?” “所以啊,郎君你们先行入京,我让人带你们住的是我陆家的一处庄子,就在京城边上,那里东西齐全,什么都不缺,旁边有土地,顾大哥可以自行耕种,库房里有布料,嫂嫂可以随意用,但是不可以荒废了管家之事,念安该学的东西我也让人备下了,郎君平日爱看的书书房里都有。” “书房桌上还有几本孤本,是我特地让人找了放那的,我想郎君应该会喜欢。” “接下来的京中应当会有不少风波,你未入朝局,太早卷进去对你不好。” 陆青黛一字一句嘱咐着,她的嗓音温柔,像是冬日里未化的暖阳。 顾京元细细描绘着她的眉眼,抬手轻轻握住陆青黛为他整理披风的手。 她的手太小太巧,他轻而易举的就能将她紧紧包裹住。 他将她的手抬起,放在唇边,轻轻印下一吻。 陆青黛看着他低头,将她的手放到胸口处,她能够感觉到他健硕的肌肉和肌肉之下有力的心跳声。 “是不是我科举成功了,我才能陪在娘子身边?” 他生的很好看,君子端方的一张脸,似乎天生就是用来科考研习的,初见面的时候守礼的过分,但如今顶着这样一张端方俊俏的脸说出情话来,陆青黛却有种将人拉到了歧途的感觉。 若说言执玉是高山流水之上的共鸣,那顾京元便是偏安一隅时田家飘来的缕缕饭香。 同样温雅的气质,不一样的感觉。 非常适合留在她的身边。 陆青黛慢慢贴近他,手松开隔着披风抱住他精瘦的腰身,侧耳去听他的心跳。 顾京元只觉得一阵清茶香味萦绕在他周身,眼里的情绪愈发的柔和,他小心又坚定的回抱住她。 陆青黛安抚他,手一点点的收紧,抬头能看到他的喉结和下巴,“郎君就算科考没有成功,也可以陪在我的身边。” “郎君科考不应为了任何人,只应该为了郎君自己。” “我知道郎君心有远志,所以我更要保护好郎君,科考前郎君不能有任何闪失才是。” 她说完拉远了一点儿距离,抬手将他的脖子勾下来,在他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我永远都是郎君的后盾。” 顾京元在她面前低头,感受到额头上的触感,他的心不受控制的颤动,耳尖也悄然变红,然后就听到陆青黛温婉开口,一刀扎在他的心上,“再者,我答应了郎君,郎君高中之前定然不会逼迫和妨碍郎君,郎君当时还说多谢我体谅呢,郎君忘了吗?” 顾京元:“……” 他真的恨不得忘了去!! 他眨巴两下眼,想要装可怜,然后被无情扒拉开。 “兄长和嫂嫂都等着郎君呢,我们快过去了。” 顾京元可可怜怜的收回手,正准备老老实实跟着青黛娘子出去的时候,就听见陆青黛低低的叹了口气,主动将人牵了出去。 他的嘴角又一下子上扬起来。 分离的情绪都缓和了一些。 王氏和顾鹤乡见陆青黛牵着顾京元出来,夫妻俩一个看天一个看地,不敢问不敢问。 入京的是顾家四人和春霖秋葵两个小丫鬟。 她们较为稳重,在兰芝的调教下做事的能力也不差,跟着顾家也好,至少王氏和念安有个说话的人。 王希希和秋姨娘两个人还留在府里,到时候跟着言执玉一起回京。 顾念安被兰芝牵出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像个小兔子一样,她出来一看到顾京元和陆青黛牵着的手就忍不住了,“姐姐,你是不是只要二哥不要念安了?” 小可怜样的,跟刚刚顾京元简直就是一个模子。 陆青黛霎时就心软的要去抱她,手还没松开呢,就被顾京元拉住了,他弯腰很认真的跟顾念安讲道理,“念安,姐姐是不会不要我们的,你要乖,不能恃宠生娇,这种话不能再说了。” 顾念安刚刚也是一下子脑筋没转过弯来,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陆青黛是除了兄长嫂嫂以外对她最好的人。 教她明理、教她识字、教她做人、教她处事。 他们一家跟着姐姐走出了胜溪,这一路上哪怕是有人劫持姐姐,她们两个都是在一处的。 如今突然又要分开,她惶恐极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月亮低了枝头,照亮了她们的人生,但月亮到底还是要重回树梢之上的。 她很害怕以后就见不到姐姐了。 但二哥说的话她也明白,于是点点头,换了个说法,“我知道我不能妨碍姐姐。那以后,我还能去看姐姐吗?” 听兰芝姐姐和嫂嫂都说过,京城里头的大户人家围墙都高高的,不搭梯子根本就看不到里面,而且还会有人看守,她再也不能像在胜溪的时候跟姐姐朝夕相处了。 顾念安怂怂小鼻子,抬头看向陆青黛,保证道,“我会很乖很听话的,嫂嫂和兄长说的我都会听,姐姐让我学的东西我也会继续学的,姐姐让我去看你好不好?” 陆青黛伸出一只手招她过来,顾念安很听话的贴过去。 “郎君和念安都要好好念书温习,姐姐处理完事情就去看你们。” “你们想我了,就给姐姐写信好不好?交给管家,让他送给我。” 她再一次的保证,感觉对上这两个患得患失的小可爱,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他们顾家人怎么都是这样的黏人精啊!! 顾氏兄妹二人这才安安静静不闹腾了。 送他们上车,陆青黛又跟王氏和顾鹤乡嘱咐了些什么,才跟他们依依惜别。 顾京元给她做了不少她爱吃的糕点和零嘴,王氏留了很多样式图,说可以绣在衣裳上当花样,顾鹤乡没说什么,对她感念一笑,大恩不言谢,牢记于心中最好。 看着顾家的马车驶向京城的方向,兰芝扶着陆青黛道,“顾小娘子上车后定然就要哭的,她最是舍不得娘子了。” 陆青黛摇头,“念安只是看上去娇,其实她最懂事了。” 第78章 是你,你抱得我好疼…… 送顾家人离开后,陆青黛就回了屋子。 本来是打算复盘计划一下,系统突然出声给她汇报情况,【宿主,检测到替身女主已经获取了沈宴秋母亲邹氏80的好感值。】 “展开说说。” 陆青黛屏退了左右,让她们都去休息,自己拿着一本书一边翻一边询问系统。 【沈家本来是怀疑沈静的身份的,沈岳林还要邹氏少接触替身女主。但是替身女主身边的嬷嬷给她出了个主意,沈静今日早早的就去给邹氏请安,陪她用膳,两个人还一起去了城郊外寺庙祈福。】 【回城的路上遇到一窝想要乞讨的乞丐,她们身边的人少,有几个胆子大的就想上手拉她们,沈静挡在了邹氏面前。】 系统汇报完,看着自家宿主似乎并不太美妙的心情,它颤颤巍巍出声,【宿主,你没事吧?】 陆青黛恍惚了一瞬,而后轻轻摇头,“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宿主有什么往事跟我讲讲呗,我可以ai搜索笑话大全逗你高兴。】 系统平日里不大出声,但它每日的电子屏都看着是一副副温馨惬意的场景,不由得整个统都有了一点人情味。 陆青黛突然很想摸摸系统的头,但也知道它只是高于这个世界的意识体,于是虚空揉了揉空气。 意识里的系统也跟着晃了一晃。 “邹氏一直都不大喜欢我。” 陆青黛很平静的叙述,“不管是书中的世界,还是在现实之中。” 她现实里和沈宴秋早恋,恋情不算隐蔽,但由于两个人都学习好,大多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和沈宴秋高二在一起,期间也有矛盾和冷战,但是青春期的小女生不会在意那些,只会崇尚爱情的美妙。 当年的陆青黛也是如此,姑姑常年到处飞,本来是青梅竹马的邻居哥哥上了大学又被她单方面的远离,只有沈宴秋对她最好。 每个晚自习放学后的夜晚,昏黄的路灯之下,少年漫不经心的踩着她的影子跟在她后头,在她到家的时候叮嘱一声要好好休息。 她的每个比赛,每场演出,甚至是因为身体不好去的每次医院,他都在。 沈家和姑姑认识,所以当时她和沈宴秋在一起的时候,姑姑是知道的。 陆青黛还曾担心过早恋会被姑姑训斥,但姑姑没有,姑姑只是反反复复告诉她要保护好自己,如果发现遇见的不是爱情,那就趁早抽身撤离。 姑姑将她搂在怀里,一边说不能因为恋爱影响学习和身体,一边给她最坚实的依靠,“我们了了不要害怕,有姑姑在,你有大把试错的资本。” 她当初何曾没有憧憬过未来。 直到后来,某次意外的看到邹阿姨来接沈宴秋,邹阿姨看到沈宴秋旁边的她上下扫视一眼,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即便她先喊了一声,邹阿姨也没有回应。 后来才知道,邹阿姨不喜欢她是因为沈宴秋从未在家里提过她。 因为儿子的不在意,所以做母亲的也不在意,即便她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是沈宴秋的小女友。 听到此处,系统气呼呼的给她打抱不平,【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们宿主?!活该宿主不要他……只是宿主,这样来看好像不能怪邹氏,都是沈宴秋的错!!】 陆青黛颔首,不否认,她将书卷又轻轻翻过一页,外头的日光斜斜的照着,暖阳下颇有几分诗情画意的美感。 “当然不是她的错。” “婆媳之间的矛盾,大部分都源于中间男人的不作为。” “系统,你日后可不能让你的女友统变得跟我一样,处处遭嫌弃。” 【宿主,人家是个统,谈不了恋爱!!】 “好,知道了,别生气。”陆青黛笑笑,而后又继续问,“那系统,你猜邹氏为什么会对沈静的好感值涨的这么快?” 系统连忙调取了沈静和邹氏相处的监控,又看了一遍,试着分析道,【我之前听其他统讲过,打动人的最好方式是真心换真心,替身女主是不是用真心了?】 “真心换真心固然要紧,但世间人繁多,一生要打交道下来的人不知多少,你都能以真心换真心吗?” 【那你和顾京元不是吗?】 系统不相信自己用一点能量换来的学习秘籍是假的。 陆青黛听到这略有些惊讶的抬了抬眼眸,倏而笑出声来,“我只是用真心换的真心,只是这真心中更多的都是利益。” 她毫不犹豫道,“若不是他是任务对象,若不是他有学识有能力,若不是他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我永远都不会为他停留。” 系统多多少少有些脑筋转不过来,弱弱出声,【那你怎么收集他好感度的?】 “真心之中掺杂一丝假意,那是虚伪;可假意中多少有一丝真心才是仙品。” “更何况,我从无假意,我追求的是利益。” 陆青黛让系统去看沈静那边的动向,“我记得《替身》里头有一个侍卫男主,你看看沈静如今是否跟人遇上了?” 系统被岔开话题而不自知,老老实实的就去查消息,【宿主,沈静最近身边只有李嬷嬷和春桂春梅,其他的都是邹氏派过去的人……不对,她们今天遇到乞丐被围住的时候,好像就是一个侍卫把人救下的。】 【我看看啊,那个人叫林寂,是京中御林军的将领,和你大哥好像是同僚。】 “我大哥的同僚?” 陆青黛微微挑眉,她大哥如今确实掌管这京中防卫,看来这林寂的职位和能耐不算低啊。 “他在《替身》里头的结局是什么来着?” 陆青黛看《替身》的时候也不是所有人都记得清结局,她虽然记得林寂这个人,但还真不记得他最后是什么结局了。 【《替身》里七皇子登基之后,林寂是七皇子身边的首领护卫,一个人掌管护卫宫城的大权,可谓是炙手可热。】 “不是问这个。”陆青黛让系统讲讲林寂和沈静的感情纠葛。 【emmm……宿主,这么讲吧,他虽然救了替身女主,在沈静心里面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林寂充其量就是沈静后院一个排不上班次的通房……只是家世背景强大,能够成为沈静的靠山才会跟沈静he的。】 系统翻看着《替身》中就比顾京元多着墨一点儿的纸张,啧啧啧了几声,而后做出总结,【宿主,我发现沈静这个人喜欢主动的。】 陆青黛刚喝了一口茶,被系统这样的话给呛了一下,咳咳咳了好一会才平稳呼吸。 系统撇撇嘴,有些委屈的解释,【是真的!你的四个男主除了沈宴秋这个主动型的,其他的她都很少描写,她自己的男主除了七皇子,就只喜欢描写那个男花魁和最晚出场的安王世子!像顾京元这种敏感小狗和林寂那张高岭之花她就几笔带过了!!】 【除了名字好好取了之外,她后头甚至还把顾京元给忘了,你不记得了吗?】 系统越说越觉得还是自家宿主好。 自家宿主才不会分什么类型呢,通通调教成恋爱脑类型的! “我当然记得,只是我们还未入京,林寂的下场又不像郎君一样,你何必那么担心呢,统统?”陆青黛听到林寂的下场并不算惨,也松了口气,笑着哄系统。 系统想瞪她,但瞪不着,只能气呼呼详怒道,【你怎么能随意喊我统统!!】 “不喜欢?” 【喜欢……】 “那统统你再检测一下,会不会有别的男主出现。” 陆青黛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角,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任务对象能够少一个了。 【近期暂时不会有啦……咦,不对,宿主,你难道不准备把林寂给抢过来吗?!】 系统震惊! 它要是有实体,说不定就幻化成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出来蹭陆青黛的脚了。 陆青黛点点头,“统统,现在的人难道还不算多吗?阿玉、阿彻、郎君和殿下,一周都轮不了两次的,再加可就是残害宿主了。” 她如今刚回来,和他们感情才刚刚恢复一点儿,面对几个不一样的美男,她想保持矜持忍住自己很难的好吗?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天知道他们过来跟她贴贴的时候,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凑上去。 所以日后保不齐就发生什么。 既然一个能发生,那她自然得把水端平,不能只宠幸一个吧? 那开了头,怎么可能说停下就停下呢? 叹了口气,陆青黛已经开始担忧未来的生活了。 顾京元走后,府里头无人跟她谈诗论赋,她便待在院子里头练字清心了两日,这两日内,兰茵也带着小雪一块儿回来了,处理好了家事,小雪和小珠跟在兰茵兰芝面前学规矩。 京城里头派人传了几封信来,是太子和应归彻的。 一人一天一封,她看了两眼都不大愿意回。 书信里头文绉绉的,看着都肉麻,远不及当面讲情话的时候动听悦耳。 陆青黛通过系统看到顾家安安全全的住到了庄子里头,顾京元顾念安跟往常一样温书练字的时候,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就是自觉! 她这些日子精神头一向不大好,迷迷糊糊的在榻上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榻前席地而坐着一个人。 她脑袋嗡嗡的,除了不清醒之外还觉得有些笨拙的难受。 【宿主,你睡了一天了,难受正常。】 陆青黛没搭理它,而是将目光看向榻前坐着守她的人。 他的眉眼温润如玉,闭着眼的时候像是天上的白鹤,总是无形之中带着一股子仙气。 不管是五官和气质,他这个人说话处事也总是温柔的像一滩池水,除了年少不解风情的那个时候,其他的时候都是浅浅带着笑意,似天边的弯月,清风皎皎。 陆青黛把手从被子里抽了一抽,还未把手拿出来,言执玉就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陆青黛,眉头从皱抚平,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了了,你睡醒了。” 言执玉紧赶慢赶才在顾京元走后的第二日午间赶到此处。 他行色匆匆,很想早点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但是知道她喜欢干净,所以好好清洗了一番才过来。 看到她还睡着,他下意识就有些担心,想叫大夫,但听兰茵兰芝说这两天陆青黛都格外嗜睡,他才松了口气,在她榻边守着她。 他起身将人半抱在怀里,添了杯温水送到她口中,“了了,喝点水润润嗓子。” 言执玉虽然在之前也跟她亲近,但一回来就这么亲密,陆青黛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 但她乐的有人伺候,况且言执玉身上干干净净的很清爽,靠着十分暖和。 她就着他的手喝完了那杯水。 喂完了水,他还是执意将人抱在怀里,片刻都不松一点儿。 陆青黛轻轻推了推他,“阿玉,我难受。” 言执玉有些慌乱,手果然松了不少,低下头来看她,“不舒服?脑袋疼?我喊大夫来瞧瞧?我记得你先两日应该快来小日子了,我让人炖了红糖姜茶,了了先喝两口好不好?” “没有不舒服。”陆青黛视线下移,盯着言执玉放在她腰间的大掌上,有些委屈,“是你,你抱得我好疼……” 言执玉许久没有和她单独相处,加上最近患得患失的情感严重,下意识就想将人紧紧锢在怀里。 “是我不对。” 他连忙改正错误,想把手收回来。 眼神中带着不安的惶恐,陆青黛觉得自己最近运气不大好,身边都是些可怜小狗求抱抱。 她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拉住了言执玉的大手。 眼尾含笑,微微弯了弯,“可阿玉松开我又冷。” 她的声音带着娇俏,像一只小钩子,将言执玉的心拿捏的死死的。 陆青黛将他的手重新拉回来,然后在他怀里找蹭了蹭,蹭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言执玉小心的拥着她,心脏跟着她的呼吸跳动,倏然在她发顶吻了一吻。 “幸好你没事。” 第79章 那你要不要亲亲我啊? 纵然他没有明说,但陆青黛还是知道他说的是当年她‘假死’的事情。 当时她确实存了些报复言执玉的意思,她活着的时候言执玉没有认清他自己的心,那她死了也不会叫他好过。 诚然她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的,知道她可能给不了他们什么安稳的未来,但那又怎么样? 她在每一段关系中都付出了真心和时间,理应得到丰厚的果实。 既然她享受不到,那凭什么要留给后来者? 故而她不见言执玉最后一面,大方接受沈宴秋的花心,原谅应归彻的试探,在最后关头将陆家交托给太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为陆家做的最后打算。 她就是要让他们都忘不掉她,让他们在她死后也对陆家保持愧疚和挂念。 只是她为自己设定的团圆结局被《替身》这本书祸害了而已。 陆青黛的手轻轻搭上他的,白嫩细腻的柔荑触感温润,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脑袋微偏,在他耳侧轻声开口,像是在哄他一样,“那个带我走的马夫被我杀了,不会有人再带我走的。” 她看到言执玉眼里的红血丝,一双眼微微泛红,看着她的时候却像是在看什么绝世珍宝。 言执玉熟稔的用指节剐蹭了一下她的脸颊,还是不减半分忧心。 “是我,都是我太过自负。” “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向陆青黛道歉,嗓音温柔带着郑重,说着说着眼睛更红了。 “当年的时候我没有认清自己的心,以为凡事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过于自负傲慢。如今还是错信了自己的实力,以为自己能够保护好你。” “但是在你被人掳走之后,我去找人调兵,我才发现若是脱离了言家、脱离了朝堂,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我去找王耀光,即便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但我无官无职,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言执玉看着她的眼眸,面上神色多多少少带着些苦涩的味道。 像是翠绿的青竹之上被人用隔板生生格挡着,阻碍了生长的方向。 “了了,如今我对你而言,好像有些没用。” 陆青黛看见他的脸颊上有一滴晶莹的泪珠应声而落,墨在锦被 之上,晕染开了一片颜色。 她承认,她确实是被蛊惑了。 当初就是被言执玉那张脸迷得死死的,现在更是 试想一下,一向温润如玉光风霁月的人儿在外都是贵不可言的世家公子,独独在你跟前红着眼流泪说他没用…… 谁能受的了啊? 陆青黛也受不了,但多少还是有几分理智,只是贴近了他几分,试探着用衣袖给他擦眼泪,“阿玉才不是没用呢……” “阿玉只是离开朝堂太久了,离开京城太久了,以后慢慢都会好的。” “毕竟,我们阿玉可是志在宰相的,不是吗?” 她的话语似曾相识,跟他小时候哄她的话很像。 言执玉紧盯着她的眼神,突然道,“了了,其实当年在‘假死’之后,我并没有想要远离朝堂的想法。” “嗯,然后呢?为什么又去江南了?” 陆青黛恍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般,手微微下移,搭在他的胸膛上。 “了了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我没有因为你寻死觅活,甚至没有远离朝堂的想法。” 陆青黛笑着摇头,“阿玉,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的。更何况,你没有因为我想放弃自己的理想和志向,我很高兴。当初同你分开,只是因为感受不到爱意。” “相反的,我希望你能在朝堂上实现自己的抱负,希望你能够得偿所愿。” “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绑在一起。” 言执玉了然,摸了摸她的头发,而后郑重开口,“可是了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莫名其妙辞了官,莫名其妙的去了江南。” “曾经的野心和抱负像是被一瞬间抹平一样。” “当初你和沈宴秋在一起的时候……”说到这,言执玉有些不大好意思,顿了顿,还是说了下去,“我想的最多的就是爬上高位,把沈家弄垮,把你重新抢回来。” 所以言执玉根本就不可能会因为她的离世而改变志向。 他是世家子弟,跟陆青黛有一样的抱负,都是想要撑起家族的门楣和重担的。 他们奉行的都是权力至上,所以因为一个人就放弃炙手可热的权利是不正常的。 爱情在他们心中占据的份量绝对不可能比自己的事业心重。 换言之,在《团宠病弱白月光》中若是陆青黛真的早逝,言执玉只会成为一个位高权重不近女色的权臣。 他可以把爱情都给陆青黛,可以终身孤寂,但绝对不会放弃权利和家族。 是《替身》中的想传达的爱情观信念过于强大,才会导致言执玉在浑浑噩噩的情况下被《替身》的剧情影响,做出了跟他人设不符的事情。 好在如今陆青黛一来,分走了沈静至少一半的女主光芒,这个世界才恢复平衡,不会被书中的剧情影响。 “那阿玉还是要好生努力,我可不想日后被沈世子给抢了去。” 陆青黛的手点在他胸膛处,眼神带着一丝攻击性,像是在诱导人走上什么犯罪的歧途。 言执玉从小把人带到大,甚至陆青黛第一次来癸水都是他先发现的,见惯了她乖巧的样子,倒是头一次见到她阴暗的一面。 像是有红线指引一般,他不受控制的沉沦。 他的大掌托住她的后腰,想要装成不在意的回答她的问题,“了了好像更喜欢他?” 他语气好似有些不在意,但眼神却又忍不住带着几分失落。 陆青黛有些好笑,不明白他们怎么总是喜欢排个高低。 但既然他们都想当第一,那她也不能让他们失落。 陆青黛微微抬起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庞,轻轻贴上言执玉的唇。 软软的,像是春风拂面,带来雨露甘甜。 轻轻的,带着珍视和小心,像小勾子一样若有若无的磨着他。 甜甜的,弥漫着陆青黛身上独有的芬芳气息,那股香气犹如盛开的花朵所散发出来的迷人幽香,沁人心脾,让人不禁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无一不让人沉醉。 言执玉只感觉到这股香气浓郁了些,在他唇角轻轻蹭了下,最后蹭到了他的心里头。 陆青黛亲完,双颊微微泛粉,看他的眼神都娇几分,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攀上他的脖颈,整个人栽进他宽阔的胸膛里。 近似蛊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低声呢喃,“我明明更喜欢阿玉。” 那声音婉转悠扬,似黄莺出谷,又如夜莺低吟,一字一句都深深地烙印在了言执玉的心里。 说完这句,肉眼可见的,言执玉整个人的状态都更明亮了些。 像是明珠上头的浮尘被掸去,露出原本明亮的光。 言执玉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唇,耳尖红的滴血,引来陆青黛一阵轻笑。 他有些狼狈的想别开头,但又舍不得怀中的温香软玉,只能轻轻拥着怀中人,“了了,别闹……” 他比她老了五岁,是个正常男人。 可不能随意招惹。 他霎时间将争风吃醋的戏码都给忘了去,跟小时候教陆青黛礼节一样,想要告诉她这样做的危险系数。 但陆青黛显然不这么想,她双眸含水,手勾搭着他的脖颈,眉头微微蹙起,嗓音有些傲娇,像是特地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你怎么不亲亲我?” “阿玉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她作势要从他怀里头离开。 被言执玉挡住,重新放到怀里头。 担心她继续跑,言执玉将人抱紧了几分。 他吞吞吐吐,平缓着自己的呼吸,“没有没有,没有不喜欢了了。” 我只是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这句话他不敢讲,怕吓到她。 陆青黛也不逗他了,冲他撒娇道,“我饿了,阿玉抱我起来。” 言执玉沉默的将人抱起来,想着叫人进来给她更衣。 陆青黛却觉得被抱的有些难受,她捏了捏言执玉的肌肉道,埋怨的瞪他,“阿玉,你放松些,抱着我疼。” “放松不了。” 言执玉有苦难言,回答的声音都沙哑了几分。 他盯着陆青黛瞧,而后又将人放了下来,他突然问出口,“知道为什么放松不了吗?” 陆青黛当然知道,所以只是微微歪头,拉着他一只袖子,好心给他想办法,“我不知道,但是我猜到了。” 见她明白,言执玉松了口气,正想跟她讲孤男寡女之间要注意分寸,不能亲、亲的这么毫无防备的时候,他的袖子被她扯了扯。 陆青黛白皙的小脸上桃花满面,粉嫩嫩的格外诱人。 她道,“那你要不要亲亲我啊?” 言执玉心里头正人君子的弦嘣断了。 他凑上前去,重新将人抱进怀里面,坐在床榻边吻上她的唇。 言执玉底色终究是温柔的,即使如今做的不是什么君子行径,但他亲吻的还是格外温和。 他的一只手覆在陆青黛身后,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将人紧紧的禁锢在自己的臂膀之间压着亲。 在从未涉足过的领地上,他进行新的探索和发现,口齿相依,交换空气的时候,他微微喘气。 而后将人抱的更紧,亲的更凶。 像是要将失而复得的恐慌和无助尽数喧嚣在这个吻里。 陆青黛前面是他的微微发硬的胸膛,背后被他的双手桎梏着,她呼吸变得急促,手抵着他的胸膛推了推。 言执玉最后亲了她一下,这才将人松开。 他埋在她的颈窝处,沙哑着声音,“了了,不能这么招人的。” 陆青黛被亲的晕乎乎的,唇齿之间都是他的味道,鼻尖嗅到的也是他身上清冷温和的木质香。 她刚刚被抱着亲,整个人都坐在他的怀里,她如今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一个陌生触感的东西给硌了下。 陆青黛的脸色一下爆红,言执玉叹了口气,将人按住,不让她乱动。 “了了乖,让我抱抱。” 他给人裹上薄被,像抱孩子似的抱着她。 陆青黛推他,羞愤一声,“登徒子。” 言执玉好笑的看她一眼,没有揭穿她倒打一耙的事实,而是慢慢的给她顺气。 盯着她的唇瓣看了好一会儿,又道,“了了要不要喝水?” 刚刚亲的久了,现在看着陆青黛都有些口干舌燥。 “我自己去喝。” 陆青黛傲娇抬头,下一秒就被抱起来放到卧房中的摇椅上。 言执玉把茶具给她端到眼前,她伸手就可以拿到。 “来,自己喝。” 陆青黛喝了水,要将人赶出去,换兰茵兰芝进来。 言执玉点头答应,但还是问了声,“当真不用我伺候了了?” 小时候就是陆青黛每次过府来玩,午觉醒了有起床气,只有他能哄好。 她午间起床后的衣裳都是他帮着穿的。 故而对女子的服饰也算了解。 毕竟,他这双手也算是解过罗裳,卸过钗环。 陆青黛不让他占据主动权,抬脚踢了他一下,雪白的脚露出一点儿脚尖,在裙摆下面隐隐若现。 言执玉刚压下去的火气此时又要微微上来。 “阿玉是担心以后没机会伺候我吗?” 陆青黛说完,看见言执玉一副被欺负的样子,心情大好,又见他仓惶离开,得意的挑了挑眉梢。 兰茵兰芝很快进来,两个人都注意到了言执玉仓惶匆忙离开的脚步,有些疑惑但不敢问,“娘子,沈家那边来人了,是少平。” 她们给陆青黛穿戴整齐,理好了发髻,让人将膳食抬了进来。 顾家人离开后,娘子的三餐就没有正常过。 如今都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她偏偏才起来用午膳。 “他来干什么?” 陆青黛夹了一筷子鱼肉,有些奇怪。 “我不是说,我不想和他谈别的了吗?直接送客吧。” 兰茵兰芝对视一眼,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听令出去传话。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动静,陆青黛正疑惑呢,兰芝就过来通传了。 “娘子,少平他要硬闯后院,现如今已被拿下。” 第80章 我想让你的唇染上我的口脂 “问过缘由了吗?”陆青黛的表情不大好看,饭菜刚动了几口就停了下来。 兰芝:“兰茵询问过了,但少平就是只说要求见娘子您。” “娘子,您要去见他吗?” 陆青黛淡淡抬眼,眼尾还有因为刚刚的亲吻而泛起的薄红,她嗤笑一声,“我跟沈世子早该恩断义绝的,若不是为了陆家,我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下去。” “他现在又来纠缠我,当什么痴情种?” 陆青黛摆摆手,回绝道,“不见,你径直让人把他押回定国侯府。”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想的不够全面,继续补了一句,“告诉他们一声,无需任何的赔礼道歉,别来烦我。” 兰芝听着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委婉提醒了一句,“娘子,这样传话传到沈世子耳中,他会不会找娘子的麻烦啊?他或许又会找上门来讨个说法。” “说什么难道娘子您当初对他只有利用吗?现在不需要他了,就把人一脚踹开之类的……他会不会对陆家动手啊?” 陆青黛好笑的点了点兰芝的鼻尖,道,“最近都吃什么了啊?越发的聪明了。” “就跟娘子您吃的差不多……” 兰芝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脸蛋也粉扑扑的。 “嗯,多吃点好。”陆青黛夸了夸她,而后再跟她解释,“当初我喜欢沈世子的时候,沈世子没有把握住机会,那么后来我不喜欢了,利用利用他怎么了?都是皇城脚下长大的,我的这些小手段沈世子想必最是清楚。” “他心中有愧不拆穿罢了。” 兰芝尽职尽责的将话带到少平面前。 见他身上脸上都见了点血,秉持着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的交情上,给了一方素白没有任何印记的手帕。 “自己拿着擦擦脸吧,到时候回去的路上别把人吓着。” 少平道了声谢,身边的兰茵挑眉看他,“娘子说了不愿见你,你是见不到娘子了,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过来?现在不说,等回府了小心你们主子怪罪你。” 毕竟都是打工人,陆青黛和沈宴秋在一起的时候,少平少亮对她们家娘子一直很恭敬,所以如今兰茵兰芝也没有多为难他。 少平身上脸上的血可都是他和院中侍卫搏斗弄出来的。 院中侍卫不是太子的人就是言执玉的人。 他们看到少平,可不是要下黑手的吗? 少平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低落,“不是我家主子要来找陆二娘子的。” “是你自己?” 兰茵看着他,多少有些不解,“你主子都没你用心,你如今来做什么?替沈世子说好话?” “不是的,是我家老爷前两天对主子动了家法。如今主子还在跪祠堂……我半夜守着他,听见他一直在喊陆二娘子,所以我才自作主张过来,希望陆二娘子能再给我们主子一个机会。” 少平出声解释,“我们主子真的在改,他是真的爱慕陆二娘子,求陆二娘子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兰茵离远了点,看着他有些愚蠢的举动,反问一声,“沈世子是因为什么被动的家法?” “我们老爷好像对陆二娘子的身份存疑,主子知道陆二娘子如今不想让人知晓,所以死扛着不说。然后我们老爷让他换个人念想,选了一堆的世家贵女让他挑选娶妻,主子不愿才被动了家法。” “此事与我家娘子何干?” 兰茵冷笑着开口质问。 “当年定国侯府送来的定亲的活雁孱弱不说,聘礼更是敷衍。当年我家娘子就已经把聘书返还,怎么如今沈世子不愿娶妻还要赖到我家娘子的头上?” “少平,我家娘子说了,当年退亲后之所以还跟沈世子虚与委蛇不过是利用罢了,谈不上什么感情。” “你们不能仗着我家娘子心善就继续死皮赖脸的凑上来!!” 兰芝补了两句,似乎还有些愤愤,上前就把刚给少平的手帕又抢了回来。 “好了,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你日后不要再来了。” 少平被太子和言执玉的人一边一个架着胳膊,堵着嘴带了出去。 见人离开了,兰芝忿忿不平的跺了下脚,“我当他是来干嘛的,原来是来当说客的,就不应该听他说那么多!” 兰茵笑着将她拉回去,“左右娘子如今看清楚了沈世子的为人,我们也可稍稍安心。” 其实沈世子的才能品行都不算差,但兰茵和兰芝还是最不喜欢他和自家娘子来往。 因为他一开始接近娘子的目的就不纯。 要不是自家娘子聪明机智且幸运,早早就脱离了他,真嫁给他了指不定日后受什么委屈呢! 虽然他看上去对自家娘子也很好,但是不是他身上男人的劣根性却没由来的突显。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要知道娘子和言大郎君在一起的时候,言大郎君但凡多提了别家娘子一嘴,光哄自家娘子都得哄个把时辰的,更别说还成天成天的送礼物了。 言大郎君只有在认不清自己心意的时候冷淡疏远了些娘子,其余哪个时候不是围着她家娘子转? 结果沈世子和自家娘子在一起的时候,外头的传言都满天飞了,娘子也只是默默伤心,从不抱怨,这不是偏爱是什么? 兰芝恨恨的为陆青黛的过往打抱不平,越想越气,恨不得抡起拳头帮自家娘子揍沈世子几拳。 只是她们刚回到卧房,就见之前仓皇溜走的言大郎君去而复返。 他一来,就看见陆青黛没动几口的膳食。 言执玉把食盒里头的红糖姜水拿出来,还是热乎乎的,他本想让她用完膳喝上一碗,到时候癸水来了也不会那么难受。 但看到陆青黛对上他视线时有些心虚闪躲的眼神,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了了从小时候就这样,只要没人盯着没人管,她的饮食作息就不大规律。 兰茵兰芝根本就劝不住。 “我今日还未用膳。”言执玉坐在她身旁,很自然的拿过她动了几口米饭的碗,“了了陪我再用一点好不好?” 陆青黛知道他是在哄她,傲娇昂头,声音带着一丝娇,像小猫伸出小爪子轻轻的挠你,“阿玉求求我,求求我就陪你。” “求求了了,一起用膳好不好?” 言执玉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捏了捏她的脸,“了了太瘦了,多吃一点对身体好。” 他一只手牵制住她两只手,一边教诲一边夹菜,轻轻的送到她嘴边。 陆青黛摇摇头,看着面前的青菜,有些抗拒,“我能自己吃饭的。” 言执玉的手捏了捏她掌心的软肉,声音温柔,跟幼时哄她入睡的声音没两样,“乖,不要挑食。” 整桌菜就只有素菜没有动过,只有她爱吃的那几道菜微微动了动。 “不想吃……” “吃了它,明日我带你出去玩。” 言执玉的诱哄之下,陆青黛才张口将青菜吃掉,接下来言执玉一直按着她的手,给她投喂,估摸着把人喂得差不多了,才停下筷子松开手。 他拿出手帕给她擦嘴。 兰茵端着净手的水盆过来,兰芝要给陆青黛擦手的活也被他抢去。 将陆青黛的手擦干净了他才重新拿起碗就着陆青黛未吃完的饭菜继续吃。 陆青黛去了铜镜前补了口脂,然后拿着一本书坐在一旁等他吃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阿玉,你进来的时候看到少平了吗?” “看到了,他是来给沈宴秋说情的?” “不知道,我没见他。” “那要是真是来给沈宴秋说情的,了了会怎么办?” 言执玉慢条斯理的擦了嘴净了手,问出此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就连一旁的兰茵和兰芝都对这个问题带着明显的紧张。 万一、万一她家娘子就是没有忘了沈世子那个孽缘怎么办? 她们能不能跟其他人合谋把沈世子谋杀了? 不行不行,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还是不能谋杀。 要不找人传传沈世子的谣言? 让娘子常常听着洗脑? 陆青黛看到这三人的表情就知道她们脑子里在想什么,慢悠悠的叹了口气,装作犹豫的样子道,“那有人求情的话,我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 “不行!” “不行!” “娘子,这可不兴考虑的啊!” 三个人都是一脸的如临大敌,兰芝甚至就凑过来跟她细说沈宴秋的罪状。 “娘子,您莫不是忘了当年沈世子做的那些事?他把您名声都坏了,您可不能原谅他!” “好好好,我知道,我逗你玩呢,小兰芝。”陆青黛笑眯眯的摸着兰芝的脑袋。 再三保证自己不会重蹈覆辙之后,看向这时候一言不发的言执玉。 “我今天睡了好久,都没有练字,阿玉陪我练字好不好?”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亲昵的举动让言执玉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 他将陆青黛拉起来,陪着人去练字。 只是看到练字的内容,言执玉的脸又黑了一块。 “了了让我陪着看你给其他男人回信?” 墨条在砚台里头的动静都粗重了些,陆青黛感觉到身旁人的气压开始不稳定起来。 她点点头,毫无心理压力的写下‘殿下’二字,“是啊,他们都写了好几天了,越写越多,再不回就该闹了。” 言执玉闷声,“那了了让我陪着,就不怕我闹吗?” 陆青黛抬眼看去,见他果然一副生人勿近的脸色,不由得笑道,“你都不给我写信的,你闹什么闹?” 言执玉不说话了。 他倒不是不知道写信,而是当时根本没人通知他找到人了,他心里慌乱,哪里还记得写信? 他就怕了了被人抓了去。 就连到了邂芳镇,也是跟他的人取得联系了才找过来的。 他安静下来,不去看陆青黛写信,只是敛着眉眼,抓着墨条的手用力到微微泛白。 沉寂在悲伤的情绪中,他动作不停,一直低头磨墨,就连陆青黛将笔搁下,他都没有注意到。 陆青黛其实没想回什么,毕竟应归彻和太子每天都很忙,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时间来看她的信。 所以只是短短两句,说明了自己在这一切安好,便停了笔。 只是停笔有一趟了,身边人还是低头磨墨,像是自己跟自己较劲似的。 陆青黛觉得有趣,将信搁在一旁,在一张信笺上浅浅勾勒几笔,就画出来一个q版的小人。 小人穿着蓝白色绸缎相间的衣裳,带着小玉冠,眉眼微微皱起,正吭哧吭哧的磨着墨。 十分的童趣又写真。 只是她看着画像轻笑了好一会,言执玉还在磨墨。 墨都积累了好大一摊了,他还不停手。 “阿玉” 陆青黛放下画,起身看他,打趣一声,“还要磨啊?” “嗯。”言执玉盯着砚台,冷淡的呛她一声,“多磨点,你给他们写信也能多写点。” 陆青黛轻笑出声,伸手去拉他,“好了好了,不磨了。” 怕墨把她的手弄脏,言执玉收了手,只是眉眼依旧不大高兴,“那不磨了,你继续给他们写信吧,我有些累,我去外头吹吹风等你。” 说着他便要走。 陆青黛忍着笑,勾着他的腰带将人拉回来。 “阿玉,我信已经写完了。”说完,她捏了捏他的掌心,向前一步离他更近,“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 言执玉心情好了一点,只是还是别扭的不愿抬眼看她。 陆青黛上手揉他的脸,“真的不生气?” “嗯,不生气。” 他才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男人呢!! “行吧,那我再多写两页。” 陆青黛说完松开他的手,转身就要去拿笔。 言执玉下意识就将人拉住。 不知道为什么,在陆青黛‘假死’回来之后,他的情绪总是能轻易被她带动,此时听到陆青黛要去给别的男人写信,他的心里就一阵又一阵的酸涩,明明还是平静无波的脸,偏生眼尾红了一片。 “别写……” “至少我在你旁边的时候,别写……” 他将人抱住,乞求的话刚开口,陆青黛就转过来,双手拉着他胸前的衣裳,将他往下拉。 樱唇贴上他的,像是惩罚似的咬了他一口。 而后却又用舌尖轻轻舔了舔,言执玉的手不自觉的将人带进怀里带紧了几分。 陆青黛昂着头难受,加上身体本就算弱,亲吻了一会儿就有些软。 浑身软绵绵的贴在言执玉身上。 偏生亲吻的感觉实在美妙,陆青黛能感受到言执玉蕴含在吻里的不安和害怕。 她微微喘息,双手贴在他的胸膛处,抬起有些雾气弥漫的眸子跟他对视,“抱我。” 言执玉忍着继续亲吻她的冲动,将书桌台面上的一些东西扫了下去,其中就有陆青黛刚刚写好的两封信。 他将人抱到书桌上,双臂穿过她的两侧将人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头。 在陆青黛喘息的时候,眼都不眨的盯着她的红唇看。 陆青黛面色酡红,跟抹了胭脂一样艳丽。 她轻声喊他的名字,“执玉。” 言执玉栽倒在她的脖颈间,听见她喊他,低低的应了声,“我在。” 他将人抱在怀里,大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但却是不敢继续亲了。 可惜他还有理性,怀中的小娘子却是不依了。 她悬于半空中的脚轻轻踢了踢他,眼神又娇又欲,像是磨人的钩子。 “我想让你的唇染上我的口脂。” 第81章 那当然是因为她爱他胜过爱你 言执玉的耳尖更红了,他浅浅的偏了偏脑袋,吻着她的唇角,大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 “已经染上了。” 细听,他平日温雅的公子音此时多了些轻声呢喃的哑,呼吸声渐重。 陆青黛的手贴着他的胸膛,如今穿的比较厚实,但仍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和硬度。 肌肉都不自觉的绷紧了些。 看言执玉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的眼神,但偏偏不敢多动作的样子,陆青黛的手轻轻用力,敲了敲他的胸膛,将距离拉远了些眼神紧盯着他的唇。 看得大胆又勾人。 言执玉撑在桌子上的手已经悄然的握成了拳头。 “可是颜色好像还不够红……” 陆青黛笑脸盈盈,眼神慢慢从他的唇往上移,移到他的眼眸,下一秒,吻就铺天盖地的印了上来。 言执玉附上她按着自己胸膛的手,用力让她陷的更深,他亲的凶极了,像是被撩拨后克制不住自己的疯狂。 他原本还顾忌着不能吓到了了,但是唇齿间的亲密接触让他的眼里都氤氲出了情色,不自觉的就把陆青黛的口脂给吃了个干净。 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安和恐慌,害怕陆青黛的身体再次出事,对自己的的悔恨……一系列的负面情绪似乎在这都被一个吻给治愈了。 陆青黛的唇都被亲肿了,她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小手都有些泛红,喘着气问他,“还、还要去外头吹吹风吗?” 言执玉亲人都亲不够,巴不得把时间都给了她去,现在哪里还是吃别人的醋? 有吃醋的时间,看了了为他染上薄粉的样子不好吗? 他额头抵着她的肩,摇摇头,“不去了。” 陆青黛蜷着手指,将还在桌上的信笺拿了过来,q版吃醋磨墨的言执玉惟妙惟肖,她故作委屈,嗓音都带着几分难受的哽咽,听得言执玉心里极其不是滋味,“你刚刚就知道吃醋磨墨,都不晓得看我……” 看到信笺上的自己,言执玉的眼睛真是眼前一亮又一亮,他接过信笺,大大方方的跟陆青黛道歉,“是我不对,我以为了了心里没有我……” 但如今都看到了了动笔画他了,了了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他?! 他又看了好几眼信笺,手指摩挲着旁边的空白之处,凑近跟她耳语,“这小人儿画的好,只是旁边少了个了了,了了陪我一起画好不好?” ------------ 京城,定国侯府。 少平回来的时候,沈宴秋还在祠堂罚跪。 当天沈岳林将他喊到书房,一开口便是‘陆二娘子是不是还活着?’,看他的眼神复杂至极。 他还没开口,沈岳林就继续道,“陆二娘子是否对你还有意?” 虽然不知道沈岳林是如何知道了了的事情的,但沈宴秋还是一言未发。 多说多错,他心里已经在想是不是沈静将这话传了出来。 毕竟沈岳林是在卧房中突然传他来的,那想必就是从邹氏口中听到的。 他母亲邹氏这些日子一直和沈静在一起,知道了了事情的,除了她就是她身边的侍女和嬷嬷了…… 沈岳林也知道他能猜到是谁说的,因此心里也有几分疑虑,此时便问了出来,“这些日子沈静没什么意外的举动,或许她不是陛下的人,她之所以针对陆二娘子,或许是因为女子的嫉妒心罢了。” 沈岳林说着便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虽然性子混不吝了点,但是不得不说,自家儿子遗传的好,帅气风流,能被沈静看上不奇怪。 看来沈静应该也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只是沈岳林这般猜想却换来了沈宴秋的不解,他站的笔直,有些看不大清楚情绪,“爹,了了不在了,沈静怎么可能针对她?” 她和了了的接触时间少的可怜,可以说是陌生人。 沈静为什么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遭遇感到高兴? 见他就是咬死不承认陆青黛还活着,沈岳林几乎可以预见等人真正回京后,京中的血雨腥风会有多少…… 他道,“如你所言,陆二娘子不在了,陛下怕是想给你的婚事做主,不想被陛下随意指个人的话,你这些日子就趁早找个合适的人选上门求娶吧。” “至于沈静,虽然爹看出来了她有意于你,但毕竟长在江南,京城许多情况并不熟悉,娶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你管好内宅……” 沈岳林虽然心里一直满意的都是陆青黛,但是事到如今,他只能顾念大局,可不敢拿定国侯的未来前程去赌。 陆二娘子的本事太高,可不是他们定国侯府就能够笼络下来的。 言家、忠阳王府、东宫,这可不是他们能随意招惹的。 所以就算知道沈宴秋喜欢,沈岳林还是要趁早断了他这些个心思。 都说知子莫若父。 沈岳林当然知道沈宴秋是个什么脾性。 他年少之时参加围猎,其中第三名的奖励是一颗上好的夜明珠,他一眼便看中了,当时除了他,还有好些儿郎都看中了这个,其中就有言大郎君和陆大郎君。 沈宴秋耍了个诈,把自己的猎物硬生生放到了言执玉和陆青栩的猎物中,正好得了这颗夜明珠。 拿回来后常要带着看着,生怕磕了碰了,爱惜不已。 可是不知道哪一天,屋外头阴雨绵绵,夜明珠折射出来的光暗淡了不少。 他便不再喜欢了。 只是将夜明珠妥帖的放好。 后来有一次,太子和应归彻来府上做客,应归彻一眼看中了那颗夜明珠,当时定国侯府的聘礼已经送到了陆家,沈宴秋正是松了口气的时候。 他没多想,就把夜明珠给了应归彻。 他以为夜明珠黯淡了,所以放在精美的匣子里头。 只是当应归彻笑着将夜明珠取出来的时候,那颗夜明珠光彩夺目,璀璨依旧,还是他喜欢的样子。 仿佛他当初看到的暗淡之色只是一场错觉。 他顿生悔意。 可送出去的物品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沈岳林太清楚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 只有在别人手上的才是最好的。 他之前都担心,万一当时真把陆二娘子娶了进门,沈宴秋对她的感情若是也如对夜明珠一样,那他们定国侯府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 毕竟其他人可不是像沈宴秋这样的性子。 沈宴秋,注定会痛失所爱。 所以沈岳林才苦口婆心的想要劝他,找个不爱的人娶了,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也是好的。 没有必要硬去跟别人抢,反正抢回来了他也不会珍惜。 只是沈宴秋却一把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十足的执拗,“我不要,我此生都不会娶别的女人。” 沈岳林真是气的不行,“你不娶?你此时不娶日后皇帝赐婚下来,你不娶也得娶,哪里由得着你?!” “当初你对陆家娘子有情,我有半分劝阻过你吗?我跟陆归寺打好关系,给你找机会,把你送到陆家,结果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本身就是你执意要娶人家,结果对送过去的聘礼毫不上心,都要定亲的人了还跟狐朋狗友一起跑到酒楼里头喝酒。” “酒桌上大言不惭的坏人家名声,折辱世家贵女,最后被灰溜溜的赶出来……” “你难不成还想娶人家不成?!” 沈岳林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当初跟陆归寺打好关系的时候,去过几次陆府,陆二娘子见他就笑盈盈的唤他沈伯伯,会注意到他爱喝碧螺春,平日给陆归寺做点心和吃食的时候也不会忘记给他备上一份。 当时他羡慕陆归寺够快羡慕的嗷嗷叫了。 可是这个臭小子不争气,搞黄了婚事,还搞得他少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儿媳妇!! “难不成你以为她的身边还能有你的位置吗?”沈岳林扎心就扎最狠的,他看着面前跪着,但面色越来越不好的沈宴秋,淡淡开口,“京城中优秀的儿郎如过江之鲫,你沈宴秋能挡住几个?” “更别说,当年那几个就跟你平起平坐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现在悔改还来得及。” 沈岳林就是要逼得沈宴秋自己松口,不然就算是硬把人给他看好娶进来,夫妻之间搞的仇深似海的,岂不是愧对人家闺女? 只是沈宴秋这次根本就不去考虑什么得失,固执的摇头否定,“我不,我不会娶别人的。” “沈宴秋!你是不是有毛病?!”沈岳林气的把杯子都给砸碎了,碧螺春的茶沫在地上散开,热气往上飘着,“当初要你表忠心的时候你去厮混,如今不需要你了,你还想回什么头?!” “言执玉他们不也一样因为了了没有娶妻吗?他们都可以,为什么我偏偏不行?” 沈宴秋无视被茶水浸湿的袍裾,反问道。 沈岳林有时候都不知道该说这个儿子执着还是固执,他冷笑一声,轻蔑的摇头,“你是不是想说,当年你犯了错,但是事后陆二娘子还是愿意接纳你,允许你陪在她身边,但是偏偏就是不见言执玉?” 沈岳林毕竟比他多活了几十年,看问题看得可比他透彻多了。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开口,“你把那小姑娘看得太低级了些,她才不是什么温室里需要你的花朵,人家只是体弱,并非脑弱。” “你以为她后来让你陪在她身边就是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怎么可能?她就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愧疚和悔恨,帮助他们陆家屹立不倒。当然,被利用的人不只有你。” 沈岳林一层一层的剥开沈宴秋敏感的内心,将他以为的温情脉脉背后的利益纠葛一点一点给他分析出来。 “她既然选择了太子,那自然要在太子党中站稳脚跟。她之所以愿意接纳你,是给陆家上最后一重保障,这样即便日后太子登基,陆家犯了什么大错,你和应家都能帮着陆家说上话,延续陆家百年荣光。” “你莫非以为她这是对你有情?” “你太可笑了,沈宴秋。” 沈宴秋听着,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沈岳林眯了眯眼眸,往他最为在意的那一个点戳,“爹知道,你从小就爱和言执玉争抢,陆二娘子也是你争抢的战利品。可你知道为何她当初独独不见他吗?” 沈宴秋的眼皮跳了跳,浑身的肌肉开始僵硬起来。 “那当然是因为她爱他胜过爱你。” “言家不是太子一党,但是除了他,你们三个都属于太子一党。本就势力不平均,若是她还表现的多么在意言大郎君,难道你们真的能够忍住不对言家动手吗?” “所以,冷落他忽视他才是保护他的最好方法。” “若是言大郎君能够因为她的心狠忘了她,解开心结,说不定陆二娘子泉下有知还会高兴。可她在偏偏原谅你包容你,让你忘不了她,现在都还对她念念不忘……这难道还不是她不爱你吗?” “对待在意的人才会想尽方法护着,如你一样不在意的,她为什么还要考虑你的感受和未来?” 沈岳林讲完,真的没话可讲了,他知道自己的话是说重了点,但若是沈宴秋能够长痛变短痛,那今日这番话便是值得的。 可惜,他低估了他儿子的执拗程度。 “爹,她不爱我才是正常的。”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她包容我体贴我,会因为我一句漫不经心的夸奖开心一整天,会给我写信笺,会学舞给我看,哪怕知道我只是逢场作戏也会吃味的跟我撒娇不要去……” “她心疼我,会考虑我们的未来,会忧心我的前程,会鼓励我支持我,她怎么可能不爱我?” “是我,是我当初错的太深了,分开之后,我没有像言执玉一样求她原谅,我依旧渴望她先来哄我……所以她才不爱我的,她肯定爱过我,是我没有好好对她,她才不爱我了。” “只要我像言执玉一样,真诚的求她原谅,她一定会重新爱我,重新喜欢我的。” 沈宴秋眼眶泛红,拼命的给陆青黛找理由。 看得沈岳林气不打一处来,他说这么多是让沈宴秋认清现实,趁早找个人定亲,不是让他在这里当恋爱脑的!! 都说了人家不爱他了不爱他了! 他还在这执拗什么? 气得他让人把沈宴秋带了下去,用家法在背上抽了二十鞭,罚他跪了祠堂。 第82章 难不成太子好雄风? 他跪了一天一夜,梦中呓语,念的想的都是陆青黛。 少平性子冲动些,加上当年陆青黛对他们主子那真是好的没话说,所以想也不想的就去了邂芳镇,想要求得陆青黛的原谅。 只是人都没见着,就被打了回来。 他脸上有伤,少亮见了人,微微蹙眉,“你去哪儿去了?主子派给了你新任务?” 少平不敢瞒他,将自己去了邂芳镇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不说还好,一说少亮的脸色就变了,他冷着脸拍了少平一巴掌,“你多事什么?!” 主子不想娶妻是心甘情愿的,跪祠堂是正常的,若是日后能跟陆二娘子和好,或许此事还可以不经意的提及。 但如今陆二娘子摆明了就是不愿意搭理主子,不愿意原谅主子,现在将这事捅出去,岂不是像是威逼利诱? 我因为你不娶妻跪祠堂,所以你应该原谅我? 少亮没忍住又下了狠手,“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主子的下半辈子都被你给毁了!” 少平睁大眼,捂着自己被打的地方,不解道,“我没做什么啊?” 他只是想去劝和而已,希望陆二娘子能够给主子一个机会,他不是在帮主子吗? “你这还叫没做什么?”少亮看着他,恨不得把他的脑浆打出来,看看是不是都是水。“这是主子和陆二娘子的私事,之后如何都全凭两位主子的心意,缘深缘浅都要看他们自己,你去掺和一脚算什么?” “我……我不是好心吗……”少平被打的有些懵,他心思冲动简单,以为只要告诉陆二娘子自家主子对她情根深种,两个人肯定会有转圜的余地,没想好心办坏事啊?! 为什么要说他? 少亮心累的闭了闭眼,“你一个暗卫,有什么资格去劝人家陆二娘子回心转意?你是有什么逆天的手段还是什么比天大的面子?” “你一个暗卫,跑到世家贵女面前让她给主子一个机会,见不到人还想强闯进去,你以为你是什么皇亲贵胄啊?人陆二娘子凭什么给你面子?” “她没有直接杀了你,还让人把你送回来,陆二娘子简直是天上的仙女儿!” “倒是你,以为从前陆二娘子对我们温和几分就真拿自己当个人物是了吧?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如今陆二娘子连主子的面子都不给,你是救过陆二娘子的命吗?你让她因为你一句话转换心意?” 少亮讲完,将人往祠堂的方向推了推,淡声道,“你自己去跟主子解释吧,这次我可救不了你了。” 看着少平进去,少亮叹了口气,其实他还有些话不敢说出来,怕少平听到之后连自我谢罪都不敢。 那就是,既然是想要劝陆二娘子回心转意的,怎么能空着手去呢? 少平真的是太不懂规矩了。 当年老爷去看陆二娘子可都是带着一车的礼品,如今让一个侍卫空着去,简直是对世家贵女最无声的嘲讽和贬低。 果不其然,本来还在罚跪的沈宴秋听完了少平战战兢兢的禀报,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你胆子真大。” 听完,沈宴秋还是跪的笔直,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但是少平跪在地上却感觉四肢百骸都泛着冷,无形的压力往他身上压。 他想开口请罪,但是话到了口中,却是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沈宴秋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列祖列宗的牌位,眉眼稍稍收敛,背后被家法打的伤口还密密麻麻的泛着疼,他开口,“连赔礼道歉都不需要了吗?” 少平浑身微微颤抖,但最后还是视死如归一般的嗯了一声。 沈宴秋摇摇头,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良久,他才开口说出对少平的宣判,“自领五十鞭,降为普通兵士,不得再出入沈家。” 少平磕在地上,重重的,最后才离开了。 他太过轻狂,不知道一次自以为的少年意气会给自己造成多大的麻烦。 沈宴秋将拳头攥紧,眼眶里头尽是失意。 他紧盯着面前的牌位,不知是在询问自己,还是在询问列祖列宗,“我、我真的半分机会都没有了吗?” ---------- 东宫,应归彻拿着棕色药瓶,大步流星的走进太子的书房。 见到人后才低头敷衍的行了个军礼,“殿下。” 太子埋首于桌上一大堆的公文案牍,也敷衍的嗯了一声,就让人起来,“你怎么有时间来看孤?” “倒也不是想来看殿下。”应归彻自己大咧咧的找了个椅子坐下,手中把玩着棕色药瓶,淡淡开口,“只是想问殿下,打算怎么处置王耀光?” 王耀光可是这次掳走陆青黛的主谋,虽然陆青黛聪明勇敢机智,但是王耀光不除了去实在是难以安心。 太子自然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翻看公文的手顿了顿,而后道,“王家的罪证言执玉已经收集好了,他收集的更为全面些,等他回来官复原职,自然就可以对王家动手了。” “哦。” 应归彻点头,对这个答案也算是满意,“殿下公务繁忙,想来这几天也没空去邂芳镇了吧?” “呵”太子不屑的呵了一声,笑面虎一般的微笑再次映上脸来,他停了停笔,“公务哪里是一时半刻就能处理的完的……时间挤一挤总是会有的。” 说着,他就招来人备马准备去邂芳镇。 应归彻漫不经心的将手里的棕色药瓶转了个圈儿,慢悠悠的阻止道,“殿下还是踏踏实实处理公务吧。了了说了,这十日之内,我们都不能去找她,免得把她暴露了,到时候要是被陛下知道,把人抓到宫里当人质关起来,有的我们哭的。” 太子原本还有几分精神气的脸立刻就耷拉下来,他皮笑肉不笑道,“你来,就是为了传这个话?” “自然不是。”应归彻摇摇头,而后将手里的棕色药瓶轻轻晃了晃,“了了顾念我旧伤未愈,在神医那里给我准备的药,可好用了,不愧是神医出品。” 太子看着那一小瓶朴素低调但是在他眼里却像闪着金光的棕色药瓶,手里的笔都差点要被扳断。 他故作不在意的哦了一声,而后将手边一大叠公文砸到应归彻手上,“既然如此,那你一时半会怕也是无事,正好把这些都给处理了,别忘了你西北军务那儿还欠缺两道折子。” “今日都要补上。” “……” 应归彻将药瓶小心妥帖的放好,心里狂怒,他肯定是嫉妒他!一定是的! 只是太子没有想到的是,应灵灵因为心里头那一点对自家二哥的误解,特地来东宫打算将人接回家。 但来的早了些,太子和应归彻的公务还没有处理完,便让东宫里头的大总管带着应灵灵四处逛逛。 应灵灵之前来过几次东宫,倒是也不生分,跟着总管四处闲逛的时候,就听见一处屋舍里头传来阵阵丝竹之声,听着曲调缓慢,不像是东宫舞女会演奏的曲子。 有些过于简单了。 她也不管身边的东宫大总管吉和,快走了几步探头去看。 当看见一个身子有些肥硕的中年男人穿着宽大的舞服在中间跳舞的时候,应灵灵的三观都要碎了。 为什么东宫里头会有这种人? 难不成太子好雄风? 可太子不是心悦她们家了了的吗? 应灵灵脑袋宕机,旁边的吉和喊了她几声她都没听见。 好在这时候应归彻和太子找了过来。 “小妹,你在这干什么?” “二哥……殿下……”应灵灵扯了扯嘴角,脑子里却止不住的瞎想。 不得不说,这一方面她和应管家真是一样一样的,脑筋都歪。 “应娘子也想看葛大人跳舞?”太子眉目微挑,看着不远处行礼的葛大人,话语带着问询。 应归彻也看过去,只是看了一眼葛大人,眼神就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旁边的几个舞女身上。 他浑身的气势霎时间就冷了下来,斜睨了太子一眼,稍稍阴阳起来,“殿下和沈宴秋不愧是表兄弟,连爱好都差不多。” 应灵灵眨巴了下眼,也跟着看其他人。 就见那几个舞女或多或少都和了了有相似的地方。 只是她们看过来的眼神或是怯弱或是大胆,让人多少有些不舒服。 太子同样注意到了,微微皱了皱眉,“这些都是葛大人送来的,孤不好处置,便让她们留下来教葛大人跳舞了。” “话说葛大人学了这么久,应当也学会了吧?不如今日晚宴上就由葛大人一舞?”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的,自然能懂太子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葛大人养的这些舞女,专门想送给太子的。 应灵灵冷哼一声,“谁要看个大腹便便的老头子跳舞啊!” 说完就转身先走了,但是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还以为就只有沈宴秋会做这种恶心人的事情呢,原来太子这儿也不少。 虽说太子解释的也很清楚,对这些舞女不起什么心思,但若是真的没有什么心思,底下人怎么会费尽心思给他搜罗? 就是可怜她的了了,还以为这些人对她真心,费力在他们中间周旋……结果人家个个都有替代品,还不止一个。 想到这,应灵灵更是生气,又回想到当初自家二哥跟了了退亲的缘由,脚下步子那走的是一个虎虎生风,恨不得把地都戳个洞出来。 应归彻看了太子一眼,“我小妹定然是会跟了了告状的,殿下好自为之吧。” “不过话说回来,点下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这么多跟了了相似的美人,为何要执着于了了一个呢?” “不如殿下放弃,让我和了了终成眷属?” 太子不善的回瞪过去,牙齿轻微的摩擦了一声,而后警告道,“彻小将军若是再多说一个字,孤现在就进宫请旨给你赐婚?届时父皇给你许了谁家的娘子,孤就不好说了。” 应归彻冷哼一声,“殿下有空折腾我,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若是了了知道殿下喜欢她喜欢到是个跟她有几分像的舞姬都要留在东宫,不知道该如何想啊?” “我定会让小妹多帮着殿下说话的,毕竟殿下雄才大略,喜欢救风尘也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他们两个不欢而散,但都十分默契的派人盯着应灵灵的动作,生怕她写信给陆青黛告状。 太子笑眯眯的将葛大人喊到大殿之中,又叫了几个官员一起喝酒观赏,把葛大人羞得老脸都丢光了。 太子看他出了丑,心情舒服多了,让他带着那几个舞姬赶紧滚回家去,别在东宫这待着,随即就继续端着酒杯,敲打在座之人。 “孤言明了,孤不想再看到你们给孤塞女人,什么舞姬琴师一个都不许有。” 若是应归彻在这,肯定是要反唇相讥一句‘现在知道了,之前干什么去了’的,可应归彻此刻正被应灵灵盘问着。 应灵灵回了府就一直气呼呼的瞪他,仿佛深沉的痛心。 “你干嘛老是瞪我?” “二哥,当初你跟了了退亲,是不是就是因为看上了那个何懿芳?” 陡然听到何懿芳的名字,应归彻的脸色难看极了,他怕应灵灵误会,想要开口解释,但是应灵灵连珠炮一样的,他根本就接不上话茬。 “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沈宴秋找人,太子找人,你也找人!还偏偏就都喜欢了了那一挂的是吗?!” “当初你聘礼都送过去了,活雁抓了,庚帖换了,免死金牌也给了,我都做好叫了了嫂子的准备了!但你偏生多事,非要那个时候救下何懿芳!当时你让她摔到地上是会死吗?非要飞身去给人家垫底?” “那人往你怀里钻的时候活该了吧!跟了了退亲活该了吧!” “我本来是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但现在看到你们一个个的都找别的人,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应灵灵越说越气,后面甚至伸手在应归彻胳膊上拧了几把。 当初她二哥飞身去救人家的时候,了了可就在她身边,那一双美目本来是氤氲着笑意的,弯弯的很是动人,但看到应归彻救人的时候将人护的牢牢的,把人扶起来之后被人抱着钻到怀里也不晓得推开一下,那双本来顾盼神飞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甚至连眼神都变得难以置信和委屈了起来。 要不是她在一边扶着,顷刻便要倒了去。 想到这,应灵灵磨着牙跑开了,不给应归彻反驳的机会。 只是那日晚上,应灵灵一身夜行衣,躲开人悄声进了曲家的院子,跟曲悠然悄悄的见了面。 于是乎,第二日晚间的时候,陆青黛正窝在床上和兰茵兰芝说话呢,外头小珠小雪就急急的传话进来。 “娘子,曲家三娘子派人给您送了几个琴…琴师、舞姬还、还有……”小雪咽了口口水,显然被刚刚看到的画面给惊的不轻。 陆青黛微挑眉梢,声音带着慵懒的娇,“还有什么?” “还、还有几个面首……” --------- 作者有话说: 应灵灵:你们找替身?!我也给我家了了找替身!!比你们多一个!不!十个!! 曲悠然:未出现,但行动力拉满! 第83章 言大郎君还没走呢! 面首?! 还未等陆青黛应声,兰茵和兰芝就忍不住喊了出来。 “曲三娘子怎么突然给娘子送面首了?”兰芝不解的问道,“虽说我朝有单身女子养面首的先例,可那都是她们不愿嫁人又想有个孩子……娘子您这身边还有蛮多人呢……” 兰茵瞪她一眼,替自家娘子打算,“娘子若是日后不愿嫁人招婿养些个面首也不是不行,可如今养面首……是不是太早了些?” 不说别的人了,言大郎君还没走呢! 养面首这些事不是最好暗地里进行吗?哪有这么大摇大摆的? 兰茵觉得,这事就算其他人不知道消息,但是应沈两家和东宫定然是知道的。 保不齐陆家都得到消息了。 按理说把这些人赶回去才是最好的,可这都是曲三娘子送来的人啊…… 陆青黛从床上起来,发丝垂落一缕在肩头,闻言轻笑一声,“说不准是悠然递了话进来,小雪小珠,你们让那些人在院子里等候,等我更衣完就去看看。” 陆青黛一身青色衣裳,细腰盈盈一握,未施粉黛,那肌肤却依然如同牛乳一般纯净,明艳的五官配上清冷的气质,再配上温和的话语,只需轻轻一招手,小珠小雪两个小丫头就忍不住红了脸。 救她们出火海的娘子是世界上最美的娘子!! 她们正准备应下,陆青黛却又喊住,“等等,还是兰茵兰芝你们两个去吧,外头生人多,小珠小雪年纪还小。难免会害怕。” 其实主要是不清楚曲悠然送来的人是不是有男有女,万一都是男的,让两个小姑娘去引,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害怕的。 兰茵兰芝更有魄力,待在她身边时间也长,她更放心。 小珠小雪就进来接替了兰茵兰芝手头上的事,拿着厚实的外衣给陆青黛穿。 陆青黛窥到她们两个微微泛红的脸,加上有些抖的手指,她轻轻抬手,攥住小雪的指尖,微微低头看她,“很冷?” 但手中的手指温热一片,只是被她攥着微微发抖。 她伸出另一只手去摸了摸小珠的手,两个人看上去都不像是被冻到发抖的样子。 或许是第一次近身服侍她,两个人都有些紧张。 她摸了摸她们的脑袋,轻声安抚,“不用害怕,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们两个小白兔的。” “没有……没有害怕。”小雪被摸得小脸通红,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她解释道,“我们两个笨手笨脚的,有点、有点紧张。” 小珠也点点头,“娘子、娘子也不是老虎……娘子是大好人!” 陆青黛被她们逗笑,宽慰一声,“真是两个小机灵鬼。你们是第一次服侍有些紧张是正常的,以后慢慢来就好了。娘子我也没那么挑剔,你们跟着兰芝兰茵好好学就行。” 陆青黛鼓励两个小姑娘几句,她们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她自然不可能让她们干重活,但也不可能说白养着人家。 毕竟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但陆青黛看着她们,心里不免有些自责起来,若是当初她不写《团宠病弱白月光》,那她们是不是就不会遭那份罪了? 或者说,她把故事背景构建在现代,这种事情是不是就能够少发生一点? 系统默默安慰一声【宿主,她们不是你笔下构建的人物,只是这个世界自主产生的npc,你无需对他人生命负责,再者,谁写小说的时候会想过自己的笔下的世界能够真实存在呢?】 陆青黛倒是没想到系统会出来安慰她,她道了声谢。 她本就没有自怨自艾,只是感慨一下。 毕竟,任何事物都会有两面性。 即便她创建世界的时候尽力写的温和美好,但是黑暗和罪恶就是在阴冷的角落自己产生的。 她不是神,只是一个想要好好活下去的人。 在现代如此,如今在书中小世界赚取生命值更是如此。 她只是为了好好活着。 外头兰茵兰芝将大门外等着的十来个人引入了陆青黛的后院。 她们大致先是让人对这些人搜身了一番,而后再细细端详,只是这一端详,就端详出了不对劲。 有那么一两个男子从侧脸看过去胜似言大郎君…… 特别是边上一个抱着琴,一身白衣的琴师,倒还真有几分言执玉的影子。 中间那几个舞姬也都是男的,如今都是入冬的季节了,但他们还是穿着露腹肌的衣裳,那肱二头肌也是有两下子的,虽是有几分风尘气,但确确实实有几个长得不错。 一个体格最健硕的男人冷着一张脸,他的腹肌是里头最多的,足足六块,低头的瞬间跟应归彻的气质蛮相近的。 而一身红衣,突出锁骨和肩颈的男人正调笑的跟兰芝问好,“这就是那位娘子身边的兰芝姑姑吧?不愧是娘子身边的人,这通身气派跟大小姐似的。” 兰芝看见他和沈宴秋莫名相似的气质和脸,差点没忍住焠他一口。 只是刚一转头,就见一人乖乖巧巧的看过来,他衣裳穿的最足,模样也最是乖巧,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年郎。 兰芝扶额:“……” 曲三娘子也真是的,送别人也就罢了,怎么连顾二郎君也不放过? 这都要送一个翻版的? 顾二郎君该哭吧? “你们之中能做主的是谁?”兰芝闭上眼,不想面对这一摊子乱局。 “是我。” 一个深色衣裳的人往前走了一步,恭敬的跟兰茵兰芝行礼,他脸上的胭脂粉较足,想来是会易容化妆的,兰芝抬眼一瞧,差点栽了去。 这就是翻版的太子爷啊! 曲三娘子这么猛地吗? 送这些个人来给自家娘子干嘛?收藏还是取乐? 她不怕那几位撕了她去? 兰芝咽了口口水,一旁的兰茵倒是镇静一点,她点了点人,让他们把会的东西说出来,给他们分门别类的排好。 会的倒蛮多,弹琴唱曲的、音律舞蹈的、下棋赏画的、舞刀弄枪的……样样都有。 兰茵还没来得及说话,廊下另一头陆青黛就走了进来,她一身素色衣衫,裹着大氅,白皙如玉的皮肤,步步翩飞间青色的裙摆摆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明明穿的很素,甚至发髻也只是稍稍挽了一下,但是她走过来的时候偏生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身后的小珠小雪和眼前的兰茵兰芝都是美人,但在场人的眼睛就是不由自主的黏糊在陆青黛之上。 她美的像这京城的初雪,落在掌中柔软处察觉不到一丝寒凉,只能感到心里头密密麻麻都是一见惊鸿的暖意。 院中突然噤声,似乎都怕吓唬到她。 陆青黛走到院中,看了一下他们,窥到几分熟悉的面孔,一下子就明白了曲悠然和应灵灵的用意,不由的摇头轻笑。 她问,“谁是管事的?” 深色衣裳此时的话有些结巴,行礼的时候腰弯的更深,“我,是我……” 陆青黛看到他的容颜微微笑了一下,温声开口,“你如今的样貌很像一个人,只是他的气势要更强些。” 深色衣裳诺诺应是,心里却在想,这个娘子是不是不满意他们?可若是刚被送进来就被退回去,那回到馆里头他们定然不会再有好果子吃了。 “不过你手艺不错,可以留下来一段时间,教教我的人。” 而后陆青黛看向旁人,又窥见那些个莫名眼熟的人,她对自家小姐妹多少有些无奈。 送就送嘛,一次性送这么多人,她怎么安排? “哎”叹了口气,她看向中间那几个舞姬装扮的男子,“虽然才刚入冬,但是京城的初雪早就下过了,你们都先下去换身衣服吧。” “既然是曲三娘子送来的,我自然不会拒了她的好意,你们都跟她签了多久?” 陆青黛看着这十几人,手指轻微摩挲着衣角,大概猜到曲悠然应该似是包了他们几日,应该还不至于把人都买了下来。 如果是买下来的话,刚刚第一时间送进来的就应该是一沓子卖身契了。 “回娘子,曲三娘子包了我们五日时间。”深色衣裳开口,他心里松了口气,不会被赶回去就好。 “那你们这五日就安心在府里住下,没我传唤不需你们前来。” “饭菜什么的不会缺了你们,只是有一点,管好你们自己,不准对我府中的侍女小厮动手动脚的。” “冬日寒凉,保重身子要紧,都下去吧。” 陆青黛看着这些人,多少有些兴致缺缺,她跟沈宴秋又不一样,她口味挑剔,只喜欢正版的。 替身什么的,只有得不到的人才会喜欢。 她正准备回屋,却眼尖的看见前边一片熟悉的衣角。 衣角上绣着雪竹纹样,她曾说过最是喜欢他穿了。 陆青黛回屋的脚一顿,突然指向那几个琴师,微微抬起下巴,颇有些娇纵的味道,“我近日有些失眠,等会你们来我房中弹几首曲子听听?” 她说完,就看见远处那片衣角都皱巴了不少,似乎有些生气。 陆青黛笑的更是高兴了,抬眼示意兰茵去看,兰茵顺着目光点头,而后配合道,“我们娘子想听你们弹琴,你们还不赶紧去准备一下?” 说着就赶着人往外走。 陆青黛回了房,小雪小珠把她床榻前原本放着的那张美人榻移开,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放上一张桌子,上头架设好古琴。 陆青黛褪了外衣,在床榻上躺着,翻着书,看了一眼而后道,“加一个蒲团。” 别把人给冻着了。 兰芝笑眯眯的把蒲团摆好,而后在房里头点了清淡雅致的熏香。 陆青黛看着她的举动,摇头无奈,“熏香都点了,你要不熄了灯再点两根蜡烛?” 兰芝了然的点头,一副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让陆青黛再度叹气。 她只是想玩些情趣撩拨下,没那么急色。 点完蜡烛,兰芝小声道,“娘子,要不要我去盯着言大郎君?让他别过来坏事?” 陆青黛一口气差点子没有喘上来,咳咳咳了几声,而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兰芝,把兰芝盯得发毛。 兰芝硬着头皮开口,“难不成还、还要特地让言大郎君知道??” 她好想念兰茵。 陆青黛看向小珠小雪,打算看看这两个丫头是怎么想的。 小雪小珠看到了言执玉,但还是不太确定的开口,“兰芝姐姐,刚刚言大郎君好像就在院子外头……所以,言大郎君应该知道了这件事。” 娘子在这架琴,等的应该是言大郎君吧? 兰芝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看向陆青黛。 陆青黛一根指头点了点她的脑袋,“好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让小厨房给你们留了宵夜,你多吃点长长脑子。” 兰芝嗯嗯点头,而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陆青黛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翻看了一会儿书,迟迟等不到人来,索性就闭着眼睛假寐。 外头雪竹衣袍样式的言执玉站了好一会,今日早上了了还抓着他的手和他一同插花,怎么到了晚间就收了一批面首? 应归彻他们那几个没用的,都在京城竟然还能让人把面首送到邂芳镇来?! 都是废物! 另一头的应归彻和太子:“……” 真tm就有苦难言。 他们防着应灵灵不要写信,防着她的动作,谁知道这小妮子夜探香闺,让曲悠然去办这些事啊?! 最主要的是,谁知道曲三娘子这般胆大心细,人说送来了就送来了? 他们根本就来不及截人好不? 曲悠然在他们眼中不仅是陆青黛的手帕交,更是嫂子级别的人物好吧! 她是应临安的未婚妻,更是大皇子的前未婚妻。 他们就算得知了她送了面首给陆青黛也不能怎么样啊!还不是得打掉牙往肚里吞?! 言执玉还在门外踟蹰,温和俊朗的相貌之上挂满了失意,像是想不通为何了了会这样对他。 他是不是早上哪里惹了了生气了? 不然为什么要收这批面首? 还要挑一个像他的人去弹琴? 只是他还在门口挣扎的时候,就看见远远的,兰茵领着那几个琴师要过来了。 行动比脑子快,他冷着脸大步进了陆青黛的闺房,唰的几下将门落了锁。 第84章 面首入府的那一晚,她哭了好久…… 门栓落下的声音有些大,陆青黛偷偷睁开眼看了他一眼,而后快速闭上,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身上,一副淡然惬意的模样,“来了?” 言执玉转头看她,雪竹纹样的衣裳擦过门,带着轻微的沙沙声。 他的了了躺在床榻之上,轻闭着眼,手撑在脑袋,露出一小截白嫩的皓腕,一身素衣清丽出尘,身上盖着薄被,腰间那里塌下去一块,展露出窈窕的曲线。 睡卧在床榻上,光影明明灭灭,她的神色或而平淡或而勾人。 房中点着熏香,淡雅不出挑,闻着沁人心脾,淡淡的幽香似乎往他怀里在钻。 言执玉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情绪,只是心里闷闷的,堵堵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一般,但还是不忍心让她的话掉在地上。 他咳了一声变了变声调,“嗯。” 听到他刻意变了声调,陆青黛的嘴角微微勾起,故意装成没有听出来,懒懒道,“琴架好了,弹首《凤求凰》听听。” 言执玉脑中闪过曲调,随即他稍为落寞的抬起眼,看着床榻之上的陆青黛,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着,心里酸涩的不行。 了了不仅没有认出他,竟然还让一个才见第一面的琴师入她的卧房,给她弹《凤求凰》!! 她、她还摆出一副惬意的姿态…… 言执玉的手都快把自己的掌心给掐出红印了。 陆青黛也不催他,只是手指指节轻轻敲着,像是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有耐心。 言执玉鼻尖有些酸,很想上前一步把她喊起来,问她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又惹她生气……她要听琴,他可以给她弹的,他又不是不会…… 了了为什么要找别的男人…… 他咬了咬唇,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但到底是在古琴前的蒲团坐了下来。 手指轻轻拨动了几下琴弦,特有的音色不疾不徐的传出来,落在这昏黄的卧房中,平白的更添几分旖旎暧昧。 言执玉低头不看她,双手覆上琴弦,他弹琴的时候身体坐的笔直,衣裳上袖的雪竹纹样在烛光中泛着白色的暖光。 琴声悠悠扬扬,低沉中好似还带着几声呜咽。 他没有弹《凤求凰》,那首曲子听似动人,但背后尽是悲凉。 他不想他的了了成为下一个卓文君,他自己也不想成为什么所谓的司马相如。 所以弹出来的曲子是《弱水三千》。 【轮回百转 只求为你续前缘 一曲悠悠 弦断邂逅的古街 爱的桥段叫我怎么写 …… 一双鸳鸯 戏在雨中那水面 就像思念苦里透着甜 我不问 弱水三千几人能为我怨 轮回百转 只求为你续前缘】 曲中含人意,月明满空山,琴声未断,言执玉的手轻捻复挑,倾盖如瀑的情意慢悠悠的从指尖奏出,如人语呢喃,细微悠长。 酸涩的情绪染上他的眼角,手下是倾耳之音,眼中的湿润也跟着不停。 他迟迟不敢抬头,所以当陆青黛慢慢走到他身旁的时候,他罕见的弹错了一个音。 只是那一声弹错的琴音更是这夜中的一声呜咽。 把他的心境都给弹乱了几分。 陆青黛也没想到自己本想着弄个情趣逗逗他,却把人折腾委屈成这样。 她走到他身后,白皙的胳膊环住他的脖颈,轻声问他,“我们不弹了好不好?” 言执玉抿了抿唇,想着她肯定没有认出自己来,毕竟他也瞧见了,那个琴师真的和他有几分相像的! 而且如今灯火昏暗,她刚刚都没有惊讶,肯定没有认出他来。 这么想着,他的琴音都莫名重了几分。 心上人近在咫尺,他却忍着不去看她,一身孤傲清冷出尘的气质端坐着,烛火摇曳下,更显得环住他脖颈的陆青黛好似摄人心魄的妖精。 陆青黛的琴都是他启蒙的,自然能读懂他琴中的情绪。 略略思索了一下,大致猜出了言执玉心中别扭的地方。 心中不由得失笑几分。 她本来只是图个情趣,想着换个花样跟人亲亲,没想把人弄哭的,但事到如今,哭都哭了,当然得做些更有利她自己的事情。 比如,趁着阿玉伤怀往上提提他的好感值。 不再扰他弹琴,她的手轻轻划过他胸前的雪竹纹样,将人环的更紧了些,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恼,“有一个人和你长得很相像。” 话刚落不久,琴音都莫名悲怆了几分。 陆青黛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他脖颈处,话语温软,跟他把人亲的喘不过气的时候很像。 “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我曾经真的真的很喜欢他,我曾经认真规划过我们的未来,甚至想着日后要嫁给他……” “可我们渐渐长大,他好像不大喜欢我了。” “我曾亲耳听他说过,只是把我当妹妹。” “我当然不服啊,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凭什么他说一句把我当妹妹,我就要听呢?” 少女的嗓音低回婉转,和这曲子莫名的合拍。 言执玉听着她诉说往事,原本为自己酸涩的心都不由得转化为对她的心疼和愧疚。 陆青黛跪坐在他身后,将脑袋轻搁在他的肩颈处,继续给他讲,“可是后来他忘了我的生辰,忘了和我的约定,也不晓得放下身段哄一哄我……”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陆青黛侧了侧头,抬手温柔的用指尖给他拭泪,“他说,了了,除了黏着我,你就无事可做了吗?” “琴棋书画,办诗社,开宴会,闺阁女儿家可做的事情一堆,你京中交好的手帕交也不少,为何做个糕点都非要拉着我一起?” 言执玉拨动琴弦的手一顿,想要停下来哄她,但是陆青黛却轻声喝住了他。 “乖,别停,再弹一遍。” 琴音悠悠扬扬,飘转出孤寂婉转的情绪。 “所以后来我就和他分开了,谁叫他不会哄哄我的。” 陆青黛的指尖轻轻剐蹭他的脸颊,言执玉的情绪被反复拉扯。 一边想着如今他是个陌生的琴师,一边又悔恨当初的话说的太过难听。 眼角忍不住的又湿润起来。 更添几分凄惨之感。 陆青黛无奈的又给他擦去泪珠,轻声问他,“阿玉,你怎么又哭了?” 言执玉听到她唤他的名字,刚好停下最后一个音符,他侧过头去,看着陆青黛有些无奈又心疼的眼神,他将人抱在怀里。 “了了,你一早就知道是我。”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但答案却是肯定的。 陆青黛坐在他的腿上,傲娇的点了点头。 言执玉扶着她的腰,把人抱稳当了,眼睛湿漉漉的,为当年的事情再一次跟她道歉。 “了了,当年是我的错,我……” 老是为当年的错解释道歉,陆青黛不想再听一遍,食指压上他的唇瓣。 “当然是你的错。” 堵住了他的嘴后,陆青黛的手缓缓下移,捏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他,而后轻笑一声,吻上他的唇。 “所以,阿玉要学着,好好哄哄我……” 言执玉这次亲的很温柔,似小溪潺潺,不求声势浩大,只求源远流长。 轻轻描绘着怀中人的唇形,无比虔诚的奉上真心,亲密依偎之间带着的都是小心翼翼的珍视。 曲终情意浓,外头的树梢漏出婆娑树影,随风轻轻摇曳不止。 【言执玉当前好感值:93】 -------- 言执玉在邂芳镇待了三日,便被陆青黛催着回了京城。 “不要不务正业。”她耳提面命,尽量保持严肃冷静的同他讲话。 言执玉笑着应下,而后隐晦的看了一下后院的位置,佯装不在意,“了了,那些人你还要留多久啊?莫不是还要同你一起上京?” 陆青黛屈指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将他的视线给拉回来。 “不是同你说了,再过两日我就让人送他们回去吗?阿玉,再不启程午间就赶不到了……” 陆青黛给他指了指马车上的东西,“我给程姨准备的礼物就放在里头,你不要忘记了。” “你好久没回去,如今回去了不要跟言叔和程姨犟嘴,知道吗?” 她细白的手指给言执玉整理了一下衣襟,一句一句的嘱咐,轻轻荡漾在他鼻尖的清香,那个琴音绕梁下的亲吻,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言执玉想留下来的心愈发的强烈。 但是他知道了了是希望他能坚持自己的志向和抱负的,故而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舍,轻轻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指尖。 “那我在京城等你。”言执玉的动作自然又亲密,让陆青黛的脸颊上无端浮上一圈浅粉。 这种珍视又宝贵的亲吻最是让人心尖乱颤。 她有些羞矜的收回手,注视着他带着人离开。 等到人都走远了,兰茵兰芝两人轻凑过来禀报,“娘子,彻小将军和太子殿下这两日的信都送来了……” 陆青黛回身往府里头走,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然后呢?” “这两日的信都格外厚……想必是跟娘子解释呢。娘子要不要看一看?” 昨日那些人就带了曲悠然和应灵灵的话来,所以陆青黛如今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她们会突然给她送面首来。 就是因为发现了太子府上也有跟沈晏秋类似的情况。 所以特地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送了和他们相像的面首来,给他们添堵,给陆青黛出气呢! “不必了,是我僭越了。” 陆青黛摇摇头,突然转过身同她们讲,“彻小将军和我早就退了亲,太子殿下跟我更是没有什么名义上的关系,我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两位的所作所为呢?” 兰茵和兰芝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个大字。 家危,速归!! 彻小将军和太子殿下若是再不拿出点诚意来哄人,日后娘子想必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瞧了。 陆青黛继续说话,语气颇有些惋惜,“都说见面三分情,上次阿彻来见我,我还给出去一瓶药,是想着他多少能念着我一点……结果没想到啊,他们只求形似而不求神韵,倒是可怜了我那瓶药了。” “原来他们不喜欢我,只是喜欢像我的。” 听着自家娘子这略带着点茶的语气,兰茵兰芝用了好大气力才忍着没有笑出来。 若说旁人不喜欢娘子,她们还相信些。 但若说这几位不喜欢娘子她们可一点儿都不信。 什么替身什么形似之人,这应该只有沈世子才会喜欢吧? 看那信的厚度,想必彻小将军和太子应当是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写的清清楚楚了,就怕娘子会误会。 这事可大可小的,若是娘子不知情,抓紧处理干净了解释是最好的。 但如今偏偏在曲三娘子送了面首之后才传信解释,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了。 陆青黛看了一眼那两封信,作出思考状,似乎想了好久才慢悠悠开口,“兰茵,你让人把太子他们遣散的那批舞姬按个画像,然后以我的名义分别送到东宫和忠阳王府里头去,问他们最钟意哪位女子,我可以悉心培养,望他们笑纳。” 兰茵的脑袋都懵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犹豫开口,“娘子,这样不大好吧?万一人真被勾了去呢?” 陆青黛淡淡摇头,勾唇笑道,“勾了去才好,能被人轻易勾走的想来也不是我的。” 勾走了一个算一个,她还减轻一些压力呢。 陆青黛这边这样轻松的氛围和另一边的京城完全是两个样子。 话说言执玉回到了京城,拜见了父母,刚喘了没一口气,就被宣旨入东宫。 言瀚海看着刚回来的儿子,微微蹙了蹙眉,有些担心,“为何太子会突然宣你入东宫?你才刚回来,官职都还没恢复的,他这是何意?” 言执玉抬手正了正衣冠,解释一声,“此次入东宫,想必就是要官复原职,父亲母亲不必担心。太子不会对我们言家出手的。” 言瀚海想问清楚,但言执玉已经跟着前来宣旨的内侍走了。 到了东宫,言执玉看向高坐于堂,一身玄衣的太子,不卑不亢不急不缓的行了个礼。 太子左侧的应归彻一身窄袖银纹的深蓝色褂子,沉默的站着,从眉宇间能看出几分不耐。 太子右侧的沈宴秋依旧是一身红衣,只是原本张扬的人此时显得有几分被遗弃的凄惨。 太子笑着俯首打量他,“言大人还真是大忙人,早早的就到了京城,偏生要在邂芳镇小住几日,倒还真是不务正业呢。” 应归彻和沈宴秋没接茬,但是看向言执玉的眼神一点也不和善。 根本不像是欢迎言家加入的样子。 言执玉手一抬,轻轻拂了拂额角,“倒不是我不分轻重,只是殿下和将军同世子一样,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些不好的毛病,尾巴也不晓得藏好些,叫了了知道了伤心。” “面首入府的那一晚,她哭了好久……” ?????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有什么意见跟我提哦,不要骂我们青黛,她只是想给所有男人(帅的)一个家! 可以骂男主,别骂我和女主吼!! 宝宝们晚安 第85章 眼泪擦过他的脖颈 言执玉说完这一句,好整以暇的停下话头。 转而去看他们的反应。 太子和应归彻的脸色都很难看,担忧中藏着一丝惶恐,死死的盯着他,想要细问但都一个个哑着不肯开口。 沈宴秋站在一旁,拳头捏的死紧,身板挺的笔直,眼底里都是嫉妒和怨恨。 毕竟他连接近了了都做不到,其他人竟然还惹了了哭? 他开口搭腔,“原以为只有我惹恼了人,想来殿下和彻将军同我果然是好兄弟,什么事都要跟我学学呢。” 谁要跟他当好兄弟! 应归彻和太子都无语瞪过去,应归彻为自己辩解道,“我和了了当年之事都是误会,我才没有找什么替身!” 沈宴秋翻个白眼,“谁不是个误会,就你单纯?最后还是不是败在了何家五娘子身上?本世子可听说了,那何家五娘子快十七了,至今未定亲呢……” 说着,沈宴秋走近几步,啧啧了两声,有些挑衅道,“彻小将军,你说说看,她是不是在等你啊?” 应归彻对当年之事早就悔恨不已,当年他对陆青黛一见钟情,相识相知不过大半年就已商议婚事。 他是和陆青黛相处时间最少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厢情愿,所以当看到在他旁边的何懿芳从马上跌落的时候,他还是去接了人家。 他只是想知道了了对他到底有没有占有欲和喜欢,可是没想到刚刚伸出试探的手,就被现实重重一击。 陆青黛原本是打算跟他好好过的,哪怕没什么感情基础,但婚前看到自己的未婚夫跟其他女人拉拉扯扯,他那个傻子样还不晓得自己被揩油了。 陆青黛才不要把自己的后半生交托给这样一个不懂得觉察局势的人。 加之和沈宴秋退亲有了经验,跟应归彻退亲的流程还快了些。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即使她发现了应归彻对她是真情,之前那一出不过是他笨拙的试探,但是她还是没有再给他一次机会。 当时的她自知命数浅薄,想要给陆家找一个最有力的靠山,但也知道应归彻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他边疆打仗待久了,面对京城中的弯弯绕绕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后来和陆青黛退亲之后,何懿芳多次暗送秋波,他这才意识到当初马上跌落的事情是有预谋的。 甚至于,现在何懿芳都没有放弃过他。 大虞朝女子一般都是十四至十七八岁议亲,二十四岁之前必须出嫁;男子则无过多要求。 所以何懿芳还有好些日子能够和他耗。 沈宴秋这一番话无异于在应归彻心窝里转刀子。 要知道,他是他们几人中最不占据时间优势的!! 万一了了误会他是跟沈宴秋同样的人怎么办? 应归彻还在头脑风暴的时候,上首的太子出声,轻斥一声,“晏秋,你莫要为难他了。他是个武人,对上娘子小姐间的算计难免会商疏漏几分。” 沈宴秋给他这个面子,淡淡的哦了一声,而后噙着笑,看着上首的太子,语气中尽是疑惑,“那殿下是为何惹了了生气的?莫不是同我一样,养了些看一眼就放不下心的人?” 沈宴秋那十几个后院的女人,倒不是他费心搜罗的,而是底下人自己送上来的。 看到和心上人相似的容颜做出一副可怜弱小的样子,他才不愿她们盯着那一张脸去谄媚他人。 将人带进了府,好生养着,外头传他的谣言他也一概不管。 反正名声都烂透了,还怕添上几笔? 太子转了转搁在书桌上的笔,“葛大人想要讨好孤,送了些人上来。孤觉得他有心,让人留下待在东宫把葛大人给教会了。怎么,你也想看葛大人跳舞?” “孤即刻让人去传?” 沈宴秋退后一步,“多谢殿下好意,那倒是不用了。毕竟,在临江郡的时候,有幸见过了殿下想看的舞姿,你说是吧,言大人?” 沈宴秋将矛头重新指回言执玉身上。 毕竟如今四个人中,言执玉是最为得利的。 言执玉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毫不掩饰的就点头应下了,淡淡的带着一股难以掩盖的优越感,“月下抚琴,美人起舞,自然美妙。只是当年独独给沈世子舞的时候,世子怕是都分心听墙外的马车声去了吧?” 沈宴秋:“……” 拉仇恨把自己重伤。 太子制止了他们的吵闹,看向言执玉,话语间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曲三娘子送人送的太快,孤和彻小将军没有防备到她。面首进府,清清当真哭了?” 这四人中,唯有太子一人唤陆青黛做清清。 说是他们幼时书信中用的化名。 她叫清清,他却只让她称呼他为哥哥。 言执玉抬眼,将面前三个人都不疾不徐的打量一遍,而后轻扯唇角,嗯了一声。 自然是哭了的。 那日后来他亲的太重,把小娘子亲的眼尾发红。 一拳一拳带着羞恼打在他胸前,眼泪擦过他的脖颈,哭得自是厉害。 见面前三人还在为怎么跟陆青黛想办法而努力,言执玉抬手想要告辞,被太子喊住,“官复原职,你这鸿胪寺卿可别想着太轻松,不少公务还需你审阅翻看的,孤都给你备好了。” 太子皮笑肉不笑,传唤了两个小内侍进来,一摞摞的把言执玉要看的公文给搬来。 看着堆成小山的公文案卷,言执玉知道太子这是要减少他偷懒和了了见面的机会,于是顺手拉了其他人下水,“沈世子初初回京,想必大理寺也累积了不少的案子卷宗,不如就在东宫,一同批阅了再回去?” 沈晏秋冷笑着看他,玩味一笑,摆手摇头,“小娘子身边没人,我当然要趁虚而入,公文什么的,就暂且搁置一会儿吧。” 说完不等其他三人反应,大步就出门了。 应归彻也想走,但是被太子强硬的摁下,“应、归、彻,你公文同样还没处理好呢,难不成等着孤来亲自处理?” 言执玉风轻云淡的让内侍给他重新抬了张桌案进来,备齐文房四宝,像是不经意的提起别的话题来,“曲三娘子送的那批人里头,就有几个跟沈世子颇为相像。” “了了没说什么,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如今沈宴秋去找了了也好,等他回来看看他的反应,若是了了仍然不愿意搭理他,那我们日后也能少个对手,不是吗?” 应归彻受不了他那股嘚瑟劲,道,“沈宴秋虽然没有你陪着了了的事情长,但也是实打实的定了亲的人,当初他在外头的流言蜚语传遍了京城,了了都能够原谅他,若是这次他整什么苦肉计,了了说不定还就真原谅他了。” “毕竟,了了好像最喜欢他了。” 言执玉撩袍坐下,打开最上头的一本公文,看他一眼,“确实,对比你只不过是抱了一下何家五娘子就被退婚而言,了了好像是最喜欢他。” 应归彻:“……” tm的!! 怎么刀都往他身上插啊!! 不过言执玉也不担心,他知道,陆青黛是不会重新接纳的沈宴秋的了。 对于沈宴秋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一旦得手,那就褪色了。 ------- 邂芳镇,沈宴秋赶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陆青黛刚用了晚膳,正在窗户边上,跟兰茵兰芝拆手上的叶子。 下午小珠小雪给她染了蔻丹,红艳艳的颜色格外好看。 她拆了手上的叶子,用清水擦去指甲边上的多余的汁水,一双手白嫩柔软,指甲尖处红的耀眼,一点点的渐变下来,轻转手腕,只觉得格外的惑人。 陆青黛让人准备着行囊,再过几日陆青栩就 要来接她了,她让兰茵兰芝把她自己买的东西收整好,其余的不用管。 没有了言执玉监督,她的三餐和睡眠时间又不大好了,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几个任务对象都离的有些远,她收集到的生命值感觉没有之前强劲了。 顾京元和言执玉他们还在的时候,虽然她会有些失眠,但是身子轻松,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如今身边没有了任务对象,她难得的觉得身子有些乏力。 睡不着,她爬起来穿好衣服,静静地在窗前看外头黑压压的夜景。 只是刚打开窗户没一会,她就觉得自己乏力的症状好了不少。 【宿主,宿主,你难受的话就让沈宴秋进来守着你呗。】系统检测到自家宿主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立刻出来给她出主意。 因为她毕竟是为了做任务而来的,跟任务对象越近,生命值收取越强劲。 相反的,如今远了,收取的生命值就弱了许多。 【他在外头?】 【是啊是啊,他在府门口,本来想让人通传的,但是太晚了,他就没声张,只有门口的侍卫知道他在那儿。】 【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 【你不是无所不能的系统吗?】 【那我也不能探测人的心里想法啊!宿主,你不要强统所难哦……】 逗了逗系统,陆青黛点了灯,喊了在隔间的兰茵过来。 “娘子,您是睡不着吗?” 陆青黛笑着点头,对她道,“沈世子好像在外头,你去把他领进府里来,随意安置一下。” 兰茵显然是没有想到沈宴秋回来,有些惊讶,担忧自家娘子是不是心软了,“娘子,之前不是说了要和沈世子断个干净吗?如今您又让人把他领进来……他万一误会了怎么办?” 陆青黛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利益纠葛,就算断了关系还是免不了要见面的不是吗?” 沈家可是太子的母族,怎么可能永远避开? “断的是我和他之间的情分,又不是两家的合作关系。再者,之前不把话说开是利用他,如今说开了,你家娘子我照样利用他。” “放心。” 兰茵应声,而后就听从吩咐去办了。 沈宴秋看见冷肃着一张脸出来的兰茵,手不自觉的微微摩挲了一下衣角,下意识的往她身后看去。 没有见到想见的人,他也没过多失望,听着兰茵开口,“沈世子半夜前来,倒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他语塞,而后解释一声,“我此行确实有些鲁莽,以为不让人通传就好了,给你添麻烦了。” 兰茵继续道,“岂敢?这本就是太子殿下的府邸,我们娘子只是暂住在这,您又是他的左膀右臂,既然来了,哪里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说着,兰茵让人开门放他进去,“世子请。” 沈宴秋脚步没有动,只为微微蹙眉,关心道,“了了是否还未入睡?” “我家娘子的情况应该不用跟世子禀报吧?”兰茵笑着回问过去,让沈宴秋静默了良久。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他去陆府看望陆青黛的时候,兰茵和兰芝对他的态度可好了。 每每都是笑脸相迎,只要他想知道了了在干什么,她们都不会多问,一定会告诉他。 他有时候想约着了了出去,派人跟她们交涉的时候,她们也是极力配合,甚至私底下都开始唤他姑爷了…… 可如今,兰茵兰芝的态度何尝不是了了的态度呢? “我还是不进去了,明日了了起来看到我应当不会高兴。” 兰茵回,“我家娘子一向是不会为不相干的人生气难过的,世子不用担心。”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外头的天,“看这天色保不齐今夜就要下雪了,世子莫不是准备给我们娘子展示一场苦肉计?” 沈宴秋听着她刁难的话语没有多说什么,也不为自己辩解,跟着走了进去。 而陆青黛那边,随着沈宴秋进府后她感觉收到的生命值强劲了不少,心满意足的爬上床,盖被睡觉。 -------- 沈宴秋有好几天都不着家了,沈静多少有些慌张。 她都回京这么久了,除了沈宴秋,就只接触过林寂。 《替身》里头的其他男主她可是一个都没见着!! 她如今一直都跟沈宴秋的母亲邹氏混在一处,都没有正儿八经参加过什么宴会,怎么认识人啊!! 沈静如今也算是隐隐有了点感觉,这个世界好像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沈宴秋没有对她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言执玉眼里也没有看见她的喜悦和惊艳,更别说《团宠病弱白月光》里头的其他两个男主了,那个将军和太子她可一个都还没有见到呢!! 邹氏跟她讲了,元旦时宫中会为她举办一个宴会,等京中世家认识她了之后,定然有不少人前来下帖。 到时她的女主光环一定会发挥作用的! 但在此之前,她也要想着和她的男主提前遇到才是。 沈静心里头第一个想的就是醉仙楼的男花魁初弦。 那是在《替身》中她用了浓墨重彩描绘的男主,就是如今还未见过,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 作者有话说: 多谢我们庾湘宝宝催更~~ 第86章 我身边已经没有沈世子的位置了 邂芳镇。 沈宴秋在正堂用膳的时候,就听见陆青黛一句一句轻言细语的嘱咐着,“郎君前些日子找的那本手稿我找到了,就在书架的第三层平摊着放着,到时候别忘了带走。” “我前两天见阿玉腰间的香囊有些旧了,想着给他做个新的,就拿竹青色的颜色做吧,等会让人找找。” 兰芝点头应下,而后小声叹气道,“娘子怎么只念着他们?奴最近都瘦了您也不关心关心我两句……” 哀怨的跟深闺的小怨妇一样。 陆青黛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我让人给你们留的糕点你都不吃了,可不是瘦了点吗?你要那么瘦做什么?” “瘦了穿衣服好看啊……” 陆青黛上下打量她一眼,“我们兰芝又不胖,再说了,如今已是初冬,穿得多,吃多些也看不出来。” 她又添了一句,“能吃才是好事呢,太瘦了生病多遭罪啊。” 她之前就是这样。 生病吃不下饭的时候病恹恹的,弱柳扶风一般,看着就可怜儿。 兰芝点头,扶着陆青黛进正堂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沈宴秋,下意识看向自家娘子。 沈世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自家娘子不会对他还余情未了吧? 陆青黛显然也没想到沈宴秋会专门来正堂用膳,惊讶了一瞬之后,淡漠又疏离的勾起唇角,官方的笑了一下,“沈世子。” 在听到陆青黛为其他男人准备东西后听见一声冷静客气的沈世子,沈宴秋的心抽疼不已。 他好久不见她,抬头对视的那一瞬间回忆就像泄洪一般往脑海里砸。 “了了……” “我们已经退亲了,如今没什么关系。”陆青黛走到自己的桌案前,兰芝很自然的给她布菜。“沈世子还是不要唤我小名的好。” --------- 【沈宴秋除了在陆青黛生辰那日唤过她一次了了,之后许久都是喊她陆二娘子。 ‘了了’这个小名还是陆青黛缠着他,硬让他开口叫唤的。 沈宴秋刚开始这样唤她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有些不适应,但陆青黛总是扯着他的袖子眼巴巴的等他喊她名字……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 他唤她了了的时候,正经中带着一股旁人难以察觉的亲昵,光是听着就能感到珍视和宠爱。 也是自他喊了了之后,陆青黛对他越发的亲近。 对他的感情也变得越发热忱,浓重的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从一开始的享受到后来的害怕和犹疑。 回陆府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晚,就是为了逃避她不知为何就成倍翻涌的喜欢。 当时的他难以应对,甚至心里还跟言执玉感同身受起来。 怪不得言执玉会抗拒和陆青黛的接触,原来并不是完全把人家当妹妹的缘故。 而是这小姑娘的热情着实吓人。 吓人到恨不得一直黏着他,吓人到恨不得给他准备好一切的器具要务,吓人到每日三餐都想派人给他送来…… 谁受的了啊!! -- 陆青黛其实不是很快热的性子,她一开始也想跟沈宴秋循序渐进的相处。 但是在一个有些郁燥的晚间,她刚洗漱完,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清茶香,整个人白净净的,宛如清水出芙蓉。 卧房的窗户突然被敲响。 外头是沈宴秋的声音,他似乎是有醉意,唤她的声音都带着朦胧的沙哑感。 仔细听去,还有几分难受可怜的呜咽声。 陆青黛有些慌神,将窗户打开,就见沈宴秋身上散着酒气,俊俏的一边脸上红红的印子显得格外可怖。 嘴角有些干裂,上头有零星的血迹。 他的神色委屈又可怜,但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却扯动着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像是在外被欺负的小狗回到了主人的怀抱。 陆青黛眼中流露出心疼,抬手想去看他脸颊上的伤,“世子哥哥……”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怎么了,沈宴秋就浅浅低头,将自己受伤的脸轻轻贴近她的掌心,嗓音中哽咽着带着一丝难受,“了了,我好难受。” 陆青黛眼角随着他的动作沁出泪花来,她小心的碰触他的脸颊,指腹温热,贴在沈宴秋脸上,他轻轻蹭了蹭。 “我爹又嫌我没用了。” “我娘一直在哭,在为我求情……可我根本就没做啊……” “我那几个弟弟,他们算计我……” 说完,他微微抬头,注视着陆青黛,泪珠顺着他抬头的动作,缓缓流下来。 整个人看着无助又破碎,陆青黛的心都跟着那滴泪颤了颤。 她踮着脚,勾着他的脖子,隔着一扇窗户,紧紧的抱住他。 她的手在他背后轻轻拍着顺气,仿佛想抚平他所有的悲伤情绪。 沈宴秋埋首在她颈窝处,伸出手将人抱得很紧,“为什么总是要留我一个人面对这些?” “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陆青黛声音软软,像是一根羽毛落在了他的心上,给他带来阵阵痒意,“我相信世子哥哥啊……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相信世子哥哥。” 沈宴秋的醉意不轻,对此带着困惑和怀疑。 “才不会呢,你肯定是哄我的……” “这么多年了,我一个人早就习惯了。” 抱着她的手都松了些,沈宴秋平日里略带着张扬的脸上泪痕一片。 他抿着唇,轻微蹙着眉,对她的话狐疑不止,“你、你是不是也跟她们一样?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我才不会相信你呢!” 说完,沈宴秋的眼泪流的更凶了,想松开她转身离开。 “世子哥哥。”陆青黛扯住他的衣袖,一点一点的往回拉。 沈宴秋回身,见她一身寝衣拉着他的袖子,面上焦急的样子不似作假,眼中盛满的都是对他的疼惜。 他离开的脚步稍顿。 陆青黛轻轻摇晃他的袖子,问他,“世子哥哥,你把我抱出来一下好不好?” “做什么?” 他忍着泪,脑子有些混沌,但是手上动作很听她的话,稍稍往里探了探身子,搂着她的腰就将人抱了出来。 “我想好好抱抱世子哥哥。” 陆青黛一字一句的认真说着,她的指尖划去他的泪珠,慢慢的将人抱紧。 “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世子哥哥。”她当时只到他的胸口,长得还不算高,但是怀抱却格外的温软,让沈宴秋一时之间都挣脱不开。“我相信你,我陪着你好不好?” “真的吗?” 带着醉意的人下意识问出最让他害怕的问题。 他以后都不会一个人了吗? 陆青黛的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在他怀里点头,“真的。” 她会陪着他,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月明星稀,夜色下他们相拥着,清茶香味都冲走了夏间的烦躁。 可惜醉酒之人没有记住那个蝉鸣的午夜。 也不懂之后陆青黛的热烈。 真心和心疼在清醒的沈宴秋面前成为了紧紧相逼。】 --------- 沈宴秋听到陆青黛的话,心抽了一抽,像是被灼烧出了一个洞,他试着用言语去填补上,“可是、可是当初你说过你很喜欢我这样喊你……” 陆青黛脑海间想到那个午夜,想到那个心疼的拥抱,却只是嘲讽的一笑,“若不是你半夜来跟我哭诉,我也不会逼迫你喊我了了。” “既然当初是我逼迫在先,那世子日后也不必受我逼迫了。” “唤我一声陆二娘子就好。” 她这话让沈宴秋有些恍惚。 他紧锁着眉,似乎不能理解她话里头的意思,“半夜哭诉?” 他什么时候在半夜里找过她哭诉? 他沈宴秋这一开口,让陆青黛多看了他一眼。 见他确实不解,身体下意识的倾向自己的方向,询问的意思很足。 陆青黛突然觉得这么跟他相处挺没有意思的。 他以为当初的事情说翻篇就能翻篇吗? 他就是仗着自己曾经对他的偏爱才敢这般有恃无恐。 “沈世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陆青黛静默的看着他,最后唇角勾起一个冷笑,“不过忘了也没事,反正以后我们只是利益关系。” 沈宴秋的心脏砰砰跳,他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心里头升腾起一种直觉。 似乎只要解开了‘半夜哭诉’的谜团,他就能找到陆青黛为何不要他的原因。 但除此之外,他快速的解释了一下自己府里那些舞姬的来由,生怕陆青黛不肯听他解释。 “我会尽快把她们遣散,不会留她们在府里头……” 陆青黛拿着勺子,轻轻舀动着面前的燕窝,好整以暇的听他讲完,而后才开口反问,“世子同我讲这些做什么?” 她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是笑盈盈的,眼里头都是困惑,似乎对他未来里有没有她不再感兴趣。 “了了……” “沈世子注意称呼。” 沈宴秋的手都微微发抖,他紧紧的看着陆青黛,眼神变得软乎几分,跟当年那个夏夜的脸隐隐重合。 “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确实不是因为喜欢。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也确实不够用心,后来还躲着你……可我真的不是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我只喜欢过你,想娶的人也只有你,我不浪荡的……” 沈宴秋膝行几步,跪在陆青黛右手边处,垂在身侧的手被他自己捏的死白。 “我相信你。”陆青黛微微点头,语气软了几分。 一旁的兰芝看向沈宴秋的眼神都恨不得擦出火花。 沈宴秋眼里因为她这句话都亮了几分,只是下一秒,陆青黛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漫不经心的翘起他的下巴。 她眼神微眯,话语中带着一丝轻笑。 “但那又如何呢?你只喜欢我,只想娶我,那是我有本事,能在沈世子的心里留下举足轻重的分量。” “刚开始我不大喜欢你的时候,你对我好,给我陪伴,教我许多事情,这些事我挺感激沈世子的。可后来我只喜欢你、愿意好好对你好的时候,是你嫌弃我麻烦,是你觉得我逼迫你,是你处处躲避我。” “若不是你半夜找我哭诉…” 说到这,沈宴秋下巴处的筷子又轻轻往上抬了抬。 沈宴秋看见陆青黛那张脸上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而后就听见她调笑似的开口,“…还哭的那么可怜,我怎么可能逼迫你喊我的名字?” 沈宴秋听到这句话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不畅了。 他的眼睛有些发涩,但待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只是看向陆青黛的眼神无助又破碎。 “沈世子,你是知道我的脾性的,你待我一时好一时坏,一时念得紧一时放得下,摇摆不定的,难不成日后还要我陪你演一出一边哭一边爱的戏码?” 陆青黛手上用力几分,沈宴秋的下巴被高高抬起,下颌线明显几分,脖颈处呼吸吞咽的动作也更加的清晰。 沈宴秋任她摆弄,只是一心想要求得她的原谅。 “呵。” 看着他一副卑微的样子,陆青黛手一松,将筷子丢到一边,冷笑了声。 随即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衣袖。 她收回视线,道,“当初又不是我招惹的世子,世子莫不是还想我对你负责?” 沈宴秋看过来,就只见她伸出食指轻轻晃了晃,世家贵女的姿态摆的足极了,仿佛他不是什么世子,只是一个觊觎她的可怜虫。 “不行哦。” 玉指纤纤,上头的红色蔻丹像是一滴心头血,娇艳欲滴,直直的戳在沈宴秋心里。 “我娘亲自幼便跟我讲,喜欢一个人或是一样东西,定要他本身就是好的,不然日后劣根性上来反插我一刀,岂不是给我添了麻烦?” “沈世子一向难以专情,我怎么能够强人所难呢?” “更何况,我身边已经没有沈世子的位置了。” 陆青黛字字句句都在戳沈宴秋的心窝。 像是丝毫没有看到沈宴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但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呢? 她还是会毫不留情的一刀一刀戳下去。 “我还要用膳,少亮,你家世子看起来不大好,你不扶扶?”陆青黛看向沈宴秋背后一直站着待命的少亮。 沈宴秋看着她这样冷淡的赶人,狠狠的闭了闭眼,溢出一丝苦笑,不需少亮扶,就朝她施礼退了下去。 主仆二人离了正厅,回了昨晚暂住的小院子,沈宴秋一言不发,静默的坐在鱼塘前头。 少亮在后头咽了好几次口水,最后才吞吞吐吐的上前,“主子,陆二娘子说的那、那个半夜哭诉之事,属下清楚……” 第87章 她笔下的初弦绝对不可能是他!!! “你清楚?”沈宴秋转过头,看着少亮发问,眼神里头带着急迫。 少亮点头,将之前的事情娓娓道来,“当时因为您庶弟的事情跟老爷和夫人吵了一架,老爷叱责您不懂心机,让几个庶子算计到头上了,还动手打了您,您喝多了酒,半夜去了陆府。” “当时我和少平都在,但是都离得比较远,没听清您和陆二娘子说了什么。” “只是看见您和陆二娘子一见面就抱上了……” 沈宴秋怔怔的听着,脑子里头因为他的描述零星闪过一些画面,但都是快速的闪过。 他根本就抓不住。 少亮还在继续,“陆二娘子似乎还抬手给您擦了、擦了眼泪……不知说了什么您好像想走,但陆二娘子又把您扯回去了。” “之后就见您把人家从窗户里头抱出来了……当时我和少平担心您坏了陆二娘子的名声,所以离得近了些,想着您若是酒后轻薄人家,我们也好拉开些,就听到了您跟陆二娘子撒、撒娇……” 沈宴秋没理会他说的旁的,立刻追问,“你听见什么了?快说!” “陆二娘子好像是安慰您说,日后她陪着您,您反问她真的吗,而后陆二娘子说真的。” 虽然脑中还是没有回忆起这些片段来,但是沈宴秋的脸色已经铁青了一片。 他的手不自觉的捏紧,只是凭空想象的场景都让他难以接受起来。 “所以说,是那日半夜我找了了哭诉之后,她才对我那么亲近的么?”他嘴唇都在颤抖,感觉鼻尖发酸的紧,以往的种种烦闷和抗拒此时都像是一把又一把无形的利刃,从那个夏夜袭来,在这个初冬刮起一阵寒风。 沈宴秋往日张扬的红色衣袍如今看上去像是战败的一摊鲜血,绝望的摊在地上,随着寒风轻轻摇曳着。 少亮不敢多说话了,只敢小幅度的点头。 沈宴秋目眦欲裂,冷笑连连,不知道是在笑现在还是在笑过去。 突然猛地一下,他一口血就从喉间喷洒出来。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看着哽在心口的淤血被喷溅在地上,他制止住少亮想要上前搀扶他的手。 “不必扶我……你让我们的人收拾一下这摊血迹。” 沈宴秋盯着血迹缓缓站起身来,嘴角嫣红一片,他掏出帕子擦了擦,心里却还依旧堵的慌,“莫大夫到了吗?” “到了。” 少亮点头,看着自家世子吐血后有些喘不上气的样子,多少有些懊恼。 他也没想到世子就会吐血啊! 当年之事他和少平本就只知道个大概,哪里能妨碍的了主子的决定? 他们也不知道世子就忘了当年醉酒之事啊…… 当初世子醒来后也没问啊。 “把人带给兰茵兰芝,让她们带去给了了。” 沈宴秋撑着旁边的围栏,又喘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完这句话。 “是。” 兰茵兰芝看着少亮带着莫大夫来的时候多少有些惊讶,但还是尽职的挡在门口,“我家娘子说了,私底下最好不跟你们世子有什么来往。” “兰茵娘子、兰芝娘子。”少亮不敢怠慢她们,好言好语的解释,“我家世子没别的意思,只是莫大夫看顾陆二娘子已经多年了,如今陆二娘子的身子是好了许多,但还是得有个知根知底的大夫在一旁照料着。故而才请莫大夫重新出山,请他来照料娘子。” 陆家照料陆青黛的医师很多,但是莫大夫确实是看顾陆青黛年份最久的医师之一,是当年陆归寺托沈岳林请的医师,在陆青黛‘假死’后就归隐了,如今陆青黛病好回来了,他也被沈宴秋给重新请了回来。 似乎是担心她们误会,少亮为自家世子解释道,“莫大夫绝不是我家世子的说客,只是担忧陆二娘子身体。” 兰茵进去问了一声,得到同意之后这才让莫大夫进去了。 少亮连院门都踏不进去半分。 -------- 京城。 沈静带着春桂从沈府出来,就兴冲冲的想要去醉仙楼,见识一下自己笔下的男花魁初弦。 她记着现在的初弦还不是楼里头的花魁,应该还是在被醉仙楼管教的阶段。 她和初弦见面的时候在《替身》后半部分,那时她已经帮着七皇子基本掌握了大权,过上了一妻多夫的生活。 初弦卖艺不卖身,醉仙楼里头薄纱轻覆,一曲红绡不知数。 沈静自认自己成为了一回救风尘的主儿,直接就将人带离了醉仙楼,给了个名分,将人养在身边,生怕别人欺负了去。 因为当时写《替身》这本书的时候沈静迷上了现实世界的一个男花魁的古装人物,所以写初弦的时候把人写的极为敏感漂亮,活脱脱的就是人间尤物。 沈静觉得那个时候的初弦都那般的爱她,那她若是提前把人从醉仙楼里头救出来,初弦一定会更爱她的。 她暂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拉着春桂换了身材质一般的衣裳,就进了醉仙楼。 醉仙楼招待客人是不分男女的。 因为他们既做男人的生意也做女人的生意。 只是男女的生意分开做就是了。 东边住的都是女子,做男人的生意;右边则是住的男子,做女人的生意。 沈静一进去就被人引到了西楼。 老鸨看她细皮嫩肉的,虽然穿的衣裳不咋地,但是长得标志,进来只有好奇没有丝毫胆怯,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来逗趣呢,于是笑嘻嘻的给她斟茶,“这位娘子啊,您来咱们醉仙楼可是头一遭?” 沈静看着这雅间里头的装潢格外富丽堂皇,轻纱帷幔的,看着跟女儿家的闺房没什么两样。 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还以为会有那种电视剧上的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场景出现呢。 她看着面前的老鸨,接过她奉上的茶水,问道,“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初弦的花魁?” 沈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老鸨早就见怪不怪了,她眼珠子一转,开始瞎诌,“初弦?娘子莫不是记错了名儿?没有叫初弦的,倒有一个叫楚衔的。” 沈静微微皱了皱眉,“初弦眼下有一颗美人痣,皮肤白净,身量很高,笑着的时候有一颗虎牙,你这儿没有?” 见她一下子就把特征说的这般详尽,老鸨连忙笑着应和,“有的有的,娘子稍等,我这就让人把楚衔和你说的‘初弦’带来哈。” 身边的人立刻去找。 楚衔如今正是这醉仙楼的头牌,他生的阴柔,一双狐狸眼勾人的很,当他一身红衣走进房中的时候,整个屋子似乎都变得活色生香了起来。 他一进屋就看见沈静了,她穿着一身看着不大合适的衣裳,长得很好看,只是看过来的眼神多少让人有些不适。 像是他是她的所有物一般。 沈静盯着他眼都不眨,直接忽略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楚衔笑着问老鸨,“福妈妈,这位娘子是?” 醉仙楼里的男客多是卖艺不卖身的,楚衔作为这两年的头牌花魁,见识的人可都是上了些门第的。 所以一眼便看出来沈静非富即贵,暗戳戳的就盯得人心痒痒。 老鸨笑着道,“这位娘子是第一次来咱们醉仙楼呢,点名说要找‘初弦’。我寻思着是不是她记错名字了,才把你喊过来。” 楚衔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尾音拖的长长的,随后笑道,“那福妈妈怎么还喊了别人?是担心我伺候不周吗?” 沈静的眼一刻也没放的盯着他。 将人细细打量着,楚衔宽肩窄腰,这大冬日的都微微敞着胸膛,隐隐能看见里头的腹肌和人鱼线。 他生的阴柔好看,看过来一眼就勾着她的心了。 但是,他的眼下可没有什么美人痣。 不是她要找的初弦。 “是这位娘子,说那初弦眼角下有一颗美人痣,笑起来还有一颗虎牙。”老鸨笑着解释,然后看了楚衔一眼,压低声音道,“但我想着你最近不是缺生意吗?” 楚衔笑了一下,朝老鸨颔首,而后跪坐下来,直勾勾的看向沈静,长睫微垂,很漂亮,“娘子找的初弦是他们吗?” “你们还不抬起头来让娘子看个清楚?” 他抬手指向站着的几个局促不安的男人。 他们都是刚进来不久的,其中一个更是昨日才签了卖身契进来的。 能来这醉仙楼的人不是被家人买卖,就是自愿进来的。 毕竟这地方着实赚钱。 楚衔也不急着跟这些人抢生意,这些人刚进来,比他缺钱。 沈静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站着的人,说是男人,倒不如说是少年。 他们十七八岁的样子,站在原地微抬着头,有些上不得台面,怯生生的让人看着就不禁微微蹙眉。 沈静一个个的看过去,他们看上去都有些脏,不是衣裳脏,而是气质低迷,像是在垃圾堆里待过一样。 虽然脏,但是有两个人有着美人痣,有三四个有着虎牙。 只是皮肤看着都不太白净,脏兮兮的,有点子埋汰。 沈静还有开口,在最边上那个有着美人痣的少年战战兢兢的开口说话,“这位娘子、我叫做初弦……” 初弦两只胳膊搭在一起,骨头格外的瘦削,看着跟发育不良一样。 身量也不算高,比旁边的人都低了些个头,只是 一双眼睛里头闪着泪花,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 他将自己卖进来得了二十两银子,银子全去救他重病在床的母亲了。 因为初弦是刚来的,醉仙楼自然是要好好调养他一段时间,所以只让他帮着做些简单的活计,不算白吃白喝,等人身子恢复好些了,再教人一些上的了台面的东西。 “你是初弦?”沈静看着眼前这个头发乱糟糟,脸蛋灰扑扑,站着都有些内八的少年,语气不自觉的就冷了下来。 她笔下的初弦华美不已,气度无双,毫不怯场,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 沈静根本就不相信,她冷笑一声,而后看着初弦,淡淡的质问出声,“你莫不是听着我找人,故意在这胡诌的?” 初弦被她质问一下,身子都猛然抖了一下,手指更加用力的捏住自己的衣角,将头埋的很低。 他并没有说谎啊…… 他真的没有说谎。 他是他娘亲自幼带大的,娘亲当年被奸人所害未婚先孕有了他,被家族赶出来自生自灭。 娘亲一个娇小姐为了他努力的在山里活下去,他们两个在山里相依为命,若不是娘亲这次病得严重,他也不会想着把自己卖了。 他随了他娘亲,身子不好,本来想着做些打杂跑堂的活计,但是刚做了不久,就被不怀好意的男客人盯上了。 初弦的工钱被克扣,买不起药。 还是醉仙楼的老鸨见他乖巧,觉得培养培养定能成才,这才愿意出二十两买下他…… “我、我没有胡说,我真的就叫初弦。” 他从一出生就叫初弦。 少年的眸子又悄悄的抬起来,想去看沈静一眼。 他也不知道为何,对这个面露不善的娘子有一股天然想要亲近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和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开场。 沈静却将人瞪了回去,发怒的迹象更加明显。 她笔下的初弦绝对不可能是他!!! 肯定是这个人占用了她初弦的身份! 她想要继续诘问下去,但是被身边的春桂劝住,“娘子,好娘子,您不是说要来找人的吗?就算这个人不是您要找的人,您也用不着生气啊……别气坏了身子。” 楚衔和老鸨对视了一眼,而后重新给她斟了一杯茶,轻轻送上去,像朵解语花一样宽慰着,“是啊,娘子,您别生气,喝杯茶消消气。” 楚衔笑着,在沈静接过茶的时候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指,一副温柔的模样。 他挥手让这些人下去,接过老鸨刚取来的一支笔,递到她跟前,“娘子找不到人也不用生气嘛……要不您给我点一颗美人痣,让楚衔陪您?” 楚衔讨好着,朝着她微微低头,像是臣服在她身旁。 楚衔是头牌,身段模样当然不差,只是他二十二的年纪对于十七八岁的少年已经算是老的了。 在《替身》中写道初弦的时候,楚衔作为被前面一届的花魁,已经被赶下历史舞台了。 他和初弦没有私人恩怨,也不是什么传承接力。 而是他的时代落幕了,自然就换成了旁人的时代。 这个人不是初弦,也有可能是别的人。 他只想在自己还出名的这个时代为后半辈子找到最后的依靠。 面首也好,侍夫也罢,总比继续在这醉仙楼面对不同的人好。 --------- 作者有话说: 沈静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她喜欢的是男主们发光的样子,喜欢主动的,她不会像我们青黛一样去引导两人的关系。 因为她的思想还没有摆正,在现阶段,她虽然发现剧情变了,但是她仍旧确信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有一种迷之自信。 等到日后她和女主正式见面交锋,她就要开始搞事了! ps:第一次写长篇,节奏有点慢,想好好写,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写的拖沓啊……我真的在尽力快节奏…… 第88章 哎,果然还是自家兄弟靠得住啊。 沈静的注意力被楚衔一番话拉回来,她抬眼看着面前这个笑的温柔的男人,他身上香香的,靠近她的时候先是香气袭来,而后就能感受到独属于男子的清冽气息。 他虽然长的阴柔,可浑身的阳刚之气却也不减。 沈静鬼使神差的拿起笔,笔尖轻轻在他眼下点出一个美人痣来。 “真好看。” 沈静神色舒展开来,勾着唇角看向面前神色惑人的楚衔,全然没有注意到已经悄然退场的初弦。 初弦看着沈静格外着迷的看着楚衔,心中有一股淡淡的自卑涌起。 他真的就这么上不得台面吗? 他跟着其他人退场,而后被刚刚跟出来的老鸨拍了拍肩头,“初弦,这都没什么大不了,你昨个刚来,身子骨还没养好呢,人家娘子看不上也是正常的。等到日后养好了,定然会好的。” 初弦点头,而后又听到老鸨说,“明个带你的莫忆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让他带着你多去富贵人家处走动走动……” 初弦乖巧应下,等老鸨交待完,这才小声的开口,“福妈妈……我娘她……身子好了些么?” 老鸨见他乖巧,也不是不通人情,“在医馆里头住着呢,身子如何了我也没去细瞧,不过大夫说了能治。等莫忆回来了,让他带着你去看看。正好他动不动也要去医馆。” “好,谢谢福妈妈……” 少年高兴坏了,一双眼里的迸射出欣喜之色,忙不迭的就道了谢。 卧房内,楚衔给沈静吹了一曲笛子,将人给撩拨坏了,沈静脸上红晕不止,等一曲吹完,她真的恨不能立刻就将人带回去。 只是如今她刚来京城,根基未稳,凡事不能做那么张扬。 春桂也在一旁劝着,她才收拢了理智,丢下一锭银子,道,“你吹的曲很不错……等、等我下次再来,还喊你。” 看了一眼银子,楚衔的笑容更真心了几分,连忙扶起起身有些趔趄的沈静,“沈娘子小心,那楚衔就等着沈娘子下次再来……” 将人送走,楚衔才拿了帕子将眼下那颗痣给擦去。 随即将房中的那锭银子收好,冷笑一声。 又是个拿他当成情郎替身的世家小姐……这两年他都装累了…… 幸好给的钱多,不然这日子哪里是人过的。 ------- 陆青黛启程回京的前一日,将曲悠然送过来的十几个面首全部喊在一处。 她一出现,就让本来还有些吵嚷的男人们不约而同的噤住了话头,各个眼都不眨的盯着她瞧。 陆青黛一身鹅黄色的小袄,外头裹着狐毛大氅,走过来的时候让这漫天零零星星散落的雪花都失了颜色。 即便是这些见惯了美丑的伶人,在她走近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被她的美震撼到。 一步一娉婷,般般入画,他们连呼吸的声音都屏住了些许。 陆青黛走到主桌前坐下,抬手招来里头说话的人,“莫忆,你来” 莫忆就是那个深色衣裳,易容完特别像太子的那个人。 他正震惊为何这位娘子会知道自己名字的时候,脚步已经很自觉的走了上前,不敢俯视贵人,又很自觉的想要跪下说话。 陆青黛也不管他这下意识的举动,他今日没有易容,本身的样貌只能算个清秀,但很顺眼。 陆青黛笑着道,“你是京城那个馆的?” “奴是京城醉仙楼的。” “醉仙楼啊?我曾去过,你们那的头牌好像叫什么楚衔?”陆青黛昨个听了系统汇报,得知沈静去了醉仙楼见了初弦但最后却点了楚衔的事情,故而特地来问问。 “是的,楚衔郎君确实是楼中的头牌,卖艺不卖身,不过他跟曲三娘子要找的人不像,所以这次没有过来。” 陆青黛点点头,突然歪了歪头问他,“那你卖不卖身啊?” 她这话过于突然,身后的兰芝叫唤一声,“娘子!” 陆青黛抬手止住她,而后道,“不是羞辱你,而是我觉得你画的眉型很漂亮,我身边缺一个会易容的人。” 莫忆思考半晌,而后摇摇头,“娘子,我自幼长在醉仙楼,是被福妈妈捡回来的孩子。虽然在外人看来,醉仙楼是个腌臜场所,但是它却是我的家,我不愿离开醉仙楼……” “那真是可惜了。”陆青黛轻叹一声,而后道,“不过也无事,日后我会多多照顾你们的生意的。” 她没有贸然的提起初弦的事情,打算随缘和人相遇。 否则上赶着把人笼络到自己身边,多少显得有些刻意了。 她让人起来,而后小珠小雪带着几个人端着一个又一个的托盘上来了。 “这些都是我们娘子给各位准备的赏赐和冬衣,你们都是曲三娘子费心搜罗来的人,这几日也给娘子表演了不少曲目,我们娘子从不亏待人,今日将你们送回去,自然也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只是有一点,我们娘子还未许婚,日后若是什么宴会上遇见了,望各位谨言慎行。” 兰茵让人把赏赐一个个的分发下去,一边分发一边警告。 陆青黛拿着托盘里头的银子,递给莫忆,“我知各行各业都有为难之处,但是人在外,求得不过是一个生字。” “总不能用命挣钱没命花不是?” 说着她笑着看向中间那几个露着胸膛的舞姬,素手隔空点了点他们,“说的就是你们呢。就算表演的时候穿的少,平日里也得多穿点吧?” 她对上那几个男舞姬的目光,见他们手冻的通红,眼里却有几分感激,微微叱责一声,“还看我?还不赶紧加上衣服?” 他们几个连忙跪下道谢,而后穿上刚得到的冬衣。 陆青黛重新看向莫忆,“记住了,日后我若是喊你们来府上歌舞,各个都得穿暖和保守了来,别给我病倒了。病倒了本娘子花的更多……” 莫忆握着银子的手微微颤抖,而后堆着笑带着人一同向陆青黛道谢。 陆青黛心情蛮好的勾了勾唇角,招招手道,“行了行了,用不着你们恭维,马车在外头备好了,都回去吧。” 醉仙楼的人一个个都拿着赏赐穿着冬衣,喜滋滋的上了马车。 他们七八个人挤在一辆马车上,两辆马车就载满了往京城的方向驶去。 “这次活计真好!不仅没被打,还得了这么多赏赐!”其中一个男舞姬紧了紧刚穿上的冬衣,笑嘻嘻的开口。 “是啊是啊,伙食还好呢!这几日我吃的可高兴了,回到楼里怕是要被福妈妈逼着清减几顿……”一个肱二头肌厚实的面首也是满脸堆笑。 “要是日后遇到的活计都是这样的该有多好啊……” 马车上不少人感慨着,莫忆听着这些感慨,也或多或少的有些难受。 这个世道,对于他们这些没背景没势力的人来说实在是过于苛刻了。 不过,他们到底也能养活自己不是? 已经比其他人好多了。 “以后有机会的。”莫忆叮嘱他们,“不过前提是你们要守好规矩,莫要在外头乱说这位娘子的传言。” “我们都晓得的,放心吧莫哥。” -------- 京城。 御林军训练场上,陆青栩看着林寂挑着个别训练不认真的兵加训,他调侃一声,“哟,他们这是怎么了?惹了我们林大统领不高兴?” 林寂是个高冷话少的性子,但和陆青栩认识的年份长了,彼此也都是兄弟,故而惜字如金的回了他几个字,“嗯,过于惫懒。” 陆青栩笑嘻嘻哦了一声,而后看着那几个侍卫,冷声道,“没听见?还不滚去加训?” 那几个侍卫立刻颤颤巍巍的应是,而后跑去加训去了。 陆青栩这才笑着把目的说出来,“林寂,我明日有事,你帮我替一日班。” 林寂本来都要嗯一声,答应下来了。 但是转身却看到陆青栩藏都藏不住的笑意,微微蹙了蹙眉。 他这好友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 除了前两年有一日偷着笑之外,其余都是冷肃着一张脸,跟他一样。 “什么事?” 有些不放心,林寂开口问了一嘴。 陆青栩心里嘚瑟不已,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去接他宝贝妹妹了。 了了身边这么多人,别说表兄堂兄了,追求者趋之若鹜,自家爹也宝贝她的不行,可了了就只让他去接人呢!! 这不是偏爱是什么?! 他就知道了了不会被外头的臭男人轻易骗走的,自家妹妹最放心的肯定还是他这个哥哥。 虽然心里嘚瑟,但被问到了,陆青栩还是尽量收敛神色,冷咳了一声,道,“没什么事,家里让我去接人。你记得给我替班。” “好。” 林寂答应下来。 两人虽是负责京中防卫,但是如今京中平和,没什么好操心的,故而他们这段时间都是在训练场上盯着士兵训练。 陆青栩满意的就要往外走,有侍卫就进来通报,“陆统领,彻小将军来访,说是要同您商讨兵甲制作一事。” 陆青栩的脸色一下就耷拉下来。 不是他说,他真的平等的讨厌妹妹身边每一个男人。 他和应归彻差不了几岁,他大一点,之前在应归彻还没回京的时候还是很佩服这个年幼就上战场崭露头角的弟弟的。 可当应归彻回京之后对了了一见钟情之后,陆青栩就恨不得他死在战场上。 “哎呀,本统领突然突发恶疾,怕是一时半会跟他商讨不了什么兵甲制作……林寂,要不你去?我留在这帮你盯着。”陆青栩扶着额头,一副不想去的样子。 林寂微蹙眉,但到底没多说什么,应下之后就跟着侍卫走了。 看着林寂高大冷漠的背影,陆青栩满意的点点头。 应归彻这小子肯定是来问他了了的事情的,他不出现,看应归彻还怎么问得出口。 哎,果然还是自家兄弟靠得住啊。 应归彻和林寂之前都没见过,突然碰上面还有些诧异。 两人都是武将,只不过应归彻在战场厮杀出来,身上野性更重,肤色也格外重些,加上他鼻梁处有一道浅浅的刀疤,不熟的人看过去的时候只会觉得人格外凶狠。 而林寂多半是处理京中防卫的事情,皮肤白身量高,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们一碰面,只觉得是冰与火的触碰。 应归彻的性格并不冷,甚至性格还比较热情;但林寂却是冷的不行,像是没什么事情能够撼动他的兴趣。 两人尽量礼貌的问候了声。 “应将军。” “林统领。” 两人很快就将兵甲制作的事情敲定,中间没有一句废话,速度之快让应归彻身边的张阳和廖杰都啧舌。 因为若是陆青栩来的话,定然是会刁难他们将军的。 没想到林寂林统领看着冷冰冰的,倒是格外好讲话。 不由得对林寂的好感度都 高了些。 林寂聊完就走,回去的途中却被一侍卫叫住。 侍卫身后跟着一名侍女,有些眼熟,林寂停了下来,“静则郡主?” “林统领,你记得我?”沈静穿着春桂的衣裳,拎着食盒,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来,“上次多亏林统领解救了我和大伯母,无以为谢,所以做了点点心过来,还望林统领不要嫌弃。” 林寂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点头,“多谢郡主,不过不必了。送郡主回去。” “是。” 林寂转身就要走,沈静想来拉他的袖子,但却被后头的声音给打断。 应归彻脚步慢了几分,正好碰上这一出,他看向林寂,单纯好奇,“林统领成婚了?” 林寂退后一步,给人介绍道,“没有。这是定国侯家的静则郡主。郡主,那是忠阳王府的应将军。” 他费力的解释完,真的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沈静回过头去,就看见应归彻的脸。 他人高马大,一身盔甲衬得整个人宽肩窄腰,整个人散发着野性,但是举手投足却又不觉得鲁莽,一张脸棱角分明,五官英气深邃,跟言执玉、沈宴秋他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沈静的眼睫颤了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应归彻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莫名的感觉不舒服。 她生的跟了了有几分相像,又是沈家的人,莫不会又是沈宴秋找来的替身? 心有疑窦,应归彻跑的比林寂还快,“本将军突然想起府中有事,不能作陪,实在是失礼,就不打扰林统领和郡主在这叙话了。” 说完,带着张阳和廖杰大步流星的就往外头走。 沈静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本来是想着跟林寂加深加深感情的,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回京!! 失去的我们青黛都要夺回来!! 第89章 最好还是不嫁 应归彻走远了,沈静重新堆着笑看向林寂,“林统领,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不情之请……” 林寂跟她保持着距离,看着人仰头跟自己说话,阳光下,沈静的那张脸有几分眼熟。 但林寂平日见的人可多了,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故而只是冷漠的问了声,“郡主请讲。” 沈静看着他这张冷淡疏离的脸,其实也没有多喜欢这个男人,毕竟他太冷了,话说的又少,感觉能把她给冻住。 所以,她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开口,“明日我和大伯母要去郊外的寺庙还愿,担心又遇上乞丐……不知林统领可否护送我们一程?” 上次林寂骑着高头大马,冷声将围堵她们的乞丐一个个拖走交给官府的时候,她心里就涌现了一股倾慕的情绪。 加上她知道林寂就是自己笔下的男主,因此对他总有种势在必得的拿捏感。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林寂摇头拒绝了,“明日我有军务,定国侯有常备的府兵,郡主不必担心。” 言下之意,这事根本就不用他们禁卫军护送。 纵然她是个郡主,邹氏身有诰命,但毕竟不是上面下来的旨意,哪有京中的防卫重要。 上次救了人,也不过是正好路过。 沈静一下子被驳了面子,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难以置信。 她记得林寂这个人虽然性子高冷,但是他应该很好拿下才是啊…… 怎么就这样驳了她的要求? 她可是女主!! 见沈静还没有反应过来,林寂的眼神又看向一旁领沈静进来的侍卫,“送郡主回去。” 沈静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又被送回了沈家。 她一回去,就被邹氏喊去谈话,邹氏笑眯眯的跟她讲,“小静啊,明日我们去寺庙还愿完,你世子表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带着你参加一些宴会啊,多和京中姑娘家做做伴,打好交道,这对你有好处。” 邹氏如今笑眯眯的,看着和故人有那么几分相像的脸,她心里多少是有些唏嘘的。 要是当初好好准备聘礼,帮着自家儿子把礼数做全,兴许如今也不会母子离心。 不过总算是有了弥补的机会……而且,小静的身子看上去就比陆青黛要好很多,肯定能够早早的给她们沈家添丁加口。 沈静笑着应下,还以为邹氏是有多喜欢她呢。 其实不是的,邹氏也只不过是想用她这枚棋子去换母子重归于好罢了。 邹氏拉着沈静的手,让身边人将东西都一一呈上来。 看邹氏给她准备了很多裙子,沈静有些惊讶,“大伯母,这是……给我的?” 端盘上都是素净的衣裳和首饰,虽然看着素净,但是用料和材质却都是不错的,沈静有些恍惚。 邹氏笑着点头,“都是给你准备的,你一个人来京,又没有什么旁的女性长辈,可不得我这个做大伯母的帮你张罗准备吗?都是些素净可人的颜色,我觉得很衬你,就给你多备了些,你看看喜不喜欢?” 沈静看着不是青色就是白色的衣裳,多少有些不适的眨巴了下眼。 只有陆青黛才喜欢这么素净的衣裳吧…… 沈静的眼神里头骤然划过一抹怨恨,面上表情差点就要藏不住自己的不满来。 谁家长辈不是喜欢小姑娘穿鲜亮一点的颜色?邹氏让她穿的这素净,不就是想把她当成陆青黛打扮吗? 可如今她才是女主!陆青黛早就死了! 但转身她还是堆着笑,故作惊喜的去摸这些衣服,“谢谢大伯母,这些我都很喜欢。” -------- 第二日,也就是陆青黛回京的日子。 她难得起了个早,穿了一身很显气色的藕粉色长裙,裙身微微渐变,在初冬的阳光下泛着光。 配着一条水绿色披帛,婷婷袅袅的衣裙堆叠繁复,更显的她的肌肤如雪。 胸前垂下两缕头发,为今日这身穿搭更添了几分温婉娴静的意思。 她额头两边簪着同色系的步摇,步摇未过眉头微微垂在两侧,发髻后面都是同色系的发簪和装饰。 繁复但并不拖沓,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极美的。 她上了脂粉,白皙的脸上薄粉一层,更显女儿家娇态。 比大半年前她苍白的面色好了不少。 兰茵给她添了一件白色毛茸茸的围领,玉容花颜,兰茵和兰芝见自家娘子高兴也都露出笑来。 她们家娘子实在是太好看啦!! 陪着陆青黛用完了早膳,刚擦了嘴净了手,小珠小雪就传外头好像是有马车来了。 陆青黛立刻起身,朝着外头小跑去。 陆青栩今日早上可是起了个大早,马不停蹄的就来了,他带的都是他们陆家的人,虽然武力方面没有他管教的御林军强悍,但胜在忠诚。 一大早上,他爹娘就让下人准备了了爱吃的东西,把她的借青居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遍,提前点上香薰,烧好炭火,只等着陆青黛回去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暖烘烘的。 不仅如此,他们在得到女儿还活着之后,两个人的精神头都好了不少,不仅有心力重新整修府里了,还把借青居里头种上了一大片花卉,就等着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陆青黛能够喜欢。 陆青栩在大门口停了马车,立刻就有人引他进去。 他刚走进去两步,就看见廊下自家妹妹急冲冲的跑过来。 粉嫩嫩的小团子,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大哥!” 陆青黛见到人,不自觉的嗓音都带上了几分哭腔,像是在外漂泊的人终于找到了家的方向。 下意识的就要哭出声来。 她跑过去,将人抱了个满怀。 陆青栩摸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跑这么快做什么?没撞疼你吧?” “来,让哥哥看看,怎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他在手里将陆青黛转了个圈,细细打量着,“看上去身体倒是好了不少……哎呀,怎么哭了?” 陆青栩的声音也有些低沉,也是在忍着泪意。 他可不能在自家妹妹面前哭,传出去多丢人呢! 但是看见陆青黛眼中的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的时候,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他哭得比陆青黛还要凶,“呜呜呜……了了啊,你怎么当初说没就没了……治、治病也要跟家里人说一声嘛……” 陆青栩的手轻轻拍着陆青黛后背,不知道是在哄她还是在哄自己。 “咱这次回家可不许瞒着我了……” 陆青黛捏了他手臂上的软肉一把让他放手,“哥哥,你抱得太紧了,身上盔甲硬邦邦的疼……” 陆青栩连忙松手,就见妹妹脸上果然被按得红了一块,此时双眼还是水汪汪的,一只手揉着脸看他,“我要告诉爹娘!” “哥错了。”陆青栩摇头,上手扶着她,摸了摸她身上衣服的厚度,“哥哥跟你道歉,给你买好吃的和新裙子道歉。穿着这衣裳冷不冷,哥哥给你带了一件新做的狐毛斗篷,可暖和了,穿上试试?” 两人也不过多寒暄,陆青栩扶着她就往外走,一点儿都不想浪费时间。 只有把妹妹放在自己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陆青黛点头,“爹是不是还在宫里头上值呢?我先前让悠然给你们送的东西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收到了,娘说用了感觉脸都嫩了好多呢!还说你那个香囊她天天挂着,晚间睡眠都好了不少。”陆青栩让手底下的人去帮着抬陆青黛的行李,“爹他今日告假了,没去上值,在府里头等我们呢。” “年底户部不是很忙的吗?” 陆青黛站在陆青栩身边,反正家里人已经接到自己了,身后有了保障,今日就没有带面纱。 之前戴面纱是怕进京之前被皇帝或者七皇子察觉,如今都要准备大大方方的回去了,那自然不用隐瞒身份了。 只是已故的人重新出现多少有些骇人听闻。 所以陆青黛之前托言执玉带回去的第二封信就是让他们找个合适的托词让她回去。 对外是养女也好、义女也罢,反正是不能说她没死复活了。 不然传闻出去,她岂不是被当成了妖物? “忙是忙,不过爹前两天可勤奋了,半夜都在处理公务,就是为了方便今日装病告假。” 陆青黛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家额下人都在明里暗里的盯着她瞧,手上动作都有些局促。 而且都在不约而同的互相使眼色。 陆二娘子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怎么今日来接的人跟陆二娘子长得一模一样的? 自家大郎君还对她这般亲近? 他们个个疑惑好奇,但都闭紧了嘴不敢惊呼出声。 陆青黛听到自家爹娘专门等她呢,心里头暖暖的很高兴,很自然的就指使陆青栩给她把脚凳搬下来,“那我们快些回去。” 陆青栩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去给她搬脚凳,只是转身想招呼陆青黛上马车的时候,跟后头刚来的沈宴秋撞上眼神。 “他怎么在这?” 他一手扶着妹妹,一手叉着腰,显然看到沈宴秋让他的心情很一般。 陆青黛疑惑的嗯了一声,而后转过身才看到沈宴秋。 沈宴秋也看过来,就见陆青黛本来娇俏的脸庞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耷拉了下来,嘴角更是一点儿弧度都没有。 只是迫于礼貌,她喊了他一声,“沈世子。” 而后小声跟陆青栩解释,“前两日突然来的,这宅邸又不是我的,我总不能让太子近臣被我冻死外面吧……” 陆青栩哦了一声,去抚陆青黛脑袋上的毛,安慰道,“嗯,了了为难了,快上马车里头,别在外头冻着。” “今日了了……陆、陆二娘子回京,我可否跟着一同回去?” 沈宴秋看着已经转身上马车的背影,心头微涩,淡淡开口询问。 只是细听,就能发觉他最后的尾音带着一丝轻轻的颤抖。 可惜陆青黛并未搭理他,倒是陆青栩有些讶异,“沈世子做事原来会开口问啊?我还以为沈世子说话做事都是随心所欲的呢……” “不过呢,今日我接我妹妹回府,沈世子的大驾怕是不大适合跟着吧?毕竟我妹妹还是未婚的娘子,你一个后院不少人的世子,我们陆家是不会考虑的。” 陆青栩笑嘻嘻的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大有一种你敢接近我妹妹就一剑刺穿胸膛的气势。 沈宴秋眼神落寞几分,抬手施礼道,“那、那就不打扰了。” “哼。” 陆青栩仰天冷哼一声,而后看人收拾的如何了。 陆青黛在府里的东西不算多,她带的都是这些日子自己买的,很快就清理好装上了马车。 只是陆青栩看着四个侍女,眨巴了下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分配。 兰茵兰芝将小珠小雪赶上马车,“你们进去服侍娘子,让她好好休息,马车里头看书伤眼,看不得。” 兰茵兰芝则是骑马前行。 陆青栩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伤心落寞的沈宴秋,舒爽不已,妹妹总算是把这个人撇开了。 之前病中还忍着跟他虚与委蛇,如今病好了,陆青栩巴不得陆青黛把身边这些人一个个都给踹了去。 他妹妹一辈子不嫁都行。 他们一行人回京的路上,陆青栩亲自赶马,控制着整个车队的节奏,生怕快了晃了让陆青黛难受。 马车里头生了炭火,铺了地毯,除了给陆青黛新做的狐毛斗篷还有一床被子,瓜果点心俱全,舒服的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陆青栩一边赶车一边跟自家妹妹说话,“我之前就最看不惯这小子……抢我师父,还骗我妹妹!要不是他是沈家人,我真恨不得打死他!” “幸好你现在想通了,不跟他在一处。不过要是你把其他人也踹了就好了,你身边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喜欢。” 他长吁短叹着,半晌听见陆青黛的回问,“那哥哥喜欢我身边什么样的?” 陆青栩一手赶马,一手轻摸了摸下巴。 思索半天答道,“首先能接受入赘的最好,这样你不是外嫁女,我们也能一直照看你,不会让旁人欺负了去。” “第二就是要人品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会惹你生气动怒,也不会让你难过的。” “第三嘛,这官职不用太高,最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这样规矩少,越清贫越好,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和爹一脚就把他家给整了,不用顾虑太多让你受委屈。” “这第四呢,就是样身段相貌好,我这么天仙一样的妹妹可不能便宜了旁人去。太难看的进不了我陆家的门。” 不过陆青栩觉得了了应该也看不上丑的,毕竟前几个的相貌都不差。 就是身份都不大好招惹。 “第五呢,哥还没想好……日后再议。” “当然了,最好还是不嫁。” 陆青栩郑重结尾。 一旁的骑马的兰茵兰芝都忍不住想笑了。 她们怎么觉得,大郎君提的这几点要求,顾二郎君正正好符合呢?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庾湘宝宝、宇宙翱翔的催更~ 祝大家好梦! 第90章 今日城外有金子捡?各位都要出城? 只是若是大郎君知道娘子身边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想必要求又变了吧? 听完陆青栩的话,陆青黛在马车里头轻笑出声,“哥哥对我身边的人要求那么多,想必到时候给我找的嫂子肯定也是万里挑一吧?” 下意识想起谢渺音来,陆青栩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握着马绳的手紧实了不少。 他沉默了好一瞬才开口,“哥哥这个人啊看缘分的,日后若是看中了人,哪怕她千百个不好,我也是会上门求亲的。” 陆青栩脑中突然忆起这些日子翻墙私会来,突然臭屁道,“哥哥我跟你身边的人才不一样,哥哥喜欢一个人可是不会随便放弃的。不管身份还是门第,只要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听哥哥你这样说,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陆青黛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她哥还自以为把人藏的好,实际上她就知道了。 不仅知道,而且私底下她就已经喊谢渺音嫂子了。 只是她哥年少慕艾的时候对程敏蛮有好感的,一直把人家当成一个人美心善的姑娘。 所以即便如今喜欢心悦的是谢渺音,他对程敏也没有多少的负面印象。 “自然。”陆青栩骄傲仰头,心里想的都是前两日谢渺音那身浅红色的寝衣…… 那浅红色的衣裳柔软细腻,衬得人骨肉匀称,他日后若是和音音成婚,一定要多给她做几套。 陆青黛故作不解,开始好奇宝宝发问,“是听说程敏姐姐要从国寺祈福回来了,哥哥你是想等她回来了就上门提亲吗?” ‘唰’的一声,陆青栩一鞭子打在车辕边处,车身都轻微晃了晃。 “什么?了了你说什么?”陆青栩皱眉,而后立刻调整好赶马的节奏,只是整颗心都扑在了陆青黛刚刚的话上。 陆青黛在里头轻轻啧了一声,而后不紧不慢的拿起茶杯抿了几口,最后才带着疑惑的开口,“难道哥哥你心悦的不是程敏姐姐吗?这就奇怪了……我记得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程敏姐姐就让我喊她嫂子呢。” “难道哥哥不是那个时候就和程敏姐姐心意相通了吗?” 陆青黛的声音有些苦恼,似乎是在努力回想着,“后来程敏姐姐去了国寺祈福,我看哥哥你这三年里也没有和别家娘子走得近啊,外头传言包括爹娘都说你是等着程敏姐姐回来呢……” 陆青栩的心凉了半截。 他正是认为自己和程敏没什么关系,所以听到那些传闻都只是简单解释两句,并不放在心上。 而这三年之所以看起来没有和别家娘子走得近,那是因为明面上他看都不敢看音音,生怕两人之间的情意绵绵被旁人窥见了,总是背地里将人抵着亲。 私下偷偷摸摸,面上怎么敢光明正大? 心里到底有没有鬼,当然只有自己才清楚。 可如今听到自家妹妹都这样误会了,陆青栩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开口跟妹妹解释,结果陆青黛又轻飘飘一句话打在了他的脸上。 “哎,其实我更喜欢音音姐姐做嫂子的。” “音音姐姐待我可好了,什么都不会少我一份,我之前还想撮合哥哥你和她在一起呢!” “只是听阿玉和殿下说起,音音姐姐如今和七皇子感情甚笃,不日定是要成为皇子妃的。” “到时候陛下赐婚,定然是佳偶天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 陆青黛的话一句一句击中陆青栩的痛点。 感情甚笃?佳偶天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除了他,音音还想跟谁早生贵子?! 陆青栩突然能够切身体会谢渺音的感情了。 外头都是他和程敏的谣言,即便他解释的再多,但三人成虎,音音多多少少也会在意的。 就像如今,了了说一句她和七皇子程穆环的事情,他就嫉妒的要疯! “了了,你很喜欢音……谢娘子?”他试探性的开口。 陆青黛漫不经心道,“音音姐姐待我那般好,我喜欢她很奇怪吗?” “可她是谢家人,她的爷爷谢尽是七皇子的外公,她的父亲谢珺是七皇子的舅舅,你不是最讨厌七皇子了吗?”陆青栩忧心的点就在此处。 谢家虽不是仇敌,但可是政敌。 日后若是七皇子得势,他们陆家定然是要被清缴算账的。 了了和陆家支持太子一党,注定是不可能跟谢家和睦共处的。 陆青黛觉得自家哥哥有些冥顽不灵,于是示意小珠轻轻的掀开了车帘,她坐到马车一角,低声跟他说话,“只是政敌,并非仇敌,哥哥若是喜欢音音姐姐,为何不保他们谢家一脉?” 陆青栩在政治上一向比不过自家妹妹,很是虚心受教。 不过他的眼神明明白白都写满了被猜中心事的窘迫。 “哥哥每次半夜而归,可都是要过我借青居的,一次两次的也就罢了,但时间长了,了了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陆青黛勾唇笑了笑,对自家恋爱脑但有些粗枝大叶的哥哥有些无奈。“放心吧,就我知道。” 听到自家爹娘暂时还不晓得,陆青栩暂时松了口气。 爹娘要是知道,肯定要打断他的腿的! 到时候他还怎么翻墙去见音音啊?! 他也暗声问道,“那了了你说的保谢家一脉是什么意思?” “如今谢家表面上是谢尽做主,但实际上陛下暗地里更重用谢珺,准备搞一出暗降明升。谢珺不过是敬重谢尽,才让他把持着府中大权。可惜谢尽这个人颇为沽名钓誉,硬是想要有个从龙之功的好名声,为此不惜用自家女儿和孙女去换取前程。” “可日后必定是太子的天下,哥哥若是看着谢珺这一脉继续纵着谢尽胡闹,那余生孤苦怕是注定了。” 说着,一只小手叹气般的拂了拂他的肩头。 陆青栩身体微僵。 “了了……你有什么好办法?” 陆青栩差点就要回头眼泪汪汪的求自家妹妹了。 陆青黛抬手理了理鬓发,慢条斯理的开口,“好处?” “你想要什么,哥都给你!” 陆青黛想了想道,“哥哥手底下好像没有什么我特别需要的东西呢……不过我对保住谢家一脉有点兴趣,所以这次就暂时不收你好处了。” “大恩不言谢!妹妹下辈子哥给你当牛做马!!” 陆青黛看着他驾车的手,示意小珠把车帘放下来。 不用下辈子了,毕竟这辈子已经在做了。 陆青栩得了妹妹的点拨,心里高兴的不行,整个人神采飞扬,面上的神色止也止不住。 但很快,他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因为他竟然迎面碰上了谢家的马车,旁边的人是音音的侍女纤曲,但迎面却是音音的大哥谢渺然。 他和除了音音以外的谢家人都不对付。 尤其是谢渺然!! 谢渺然那个该死的妹控!! 他娶音音最大的阻碍就是他!! 对面的谢渺然也看见了陆青栩,看着他有点不顾世家子弟形象,竟在马车前充当马夫,不由的鄙夷的皱了皱眉,而后又看见兰茵兰芝护卫在旁,猜想马车里头定然是一位女眷。 他当面跟自家妹妹蛐蛐起陆青栩来,“妹妹,哥都说了有些男人就是中看不中用,如今竟都心甘情愿的给旁人赶马了。” 陆青栩憋着气,率先停了马,对着对面道,“好巧。谢郎君和谢娘子今日怎会出城?” “关你屁事。” 谢渺然翻了个白眼,很不待见他。 倒是里头的谢渺音嗔怪了谢渺然一句,“哥,在外头不可这么无礼。” 谢渺音如今十八岁,谢渺然和陆青栩同龄,都是二十二岁。 只是谢渺然之前去了外地做官,难得回来一次。 他的性子可谓是毒舌轻狂,还是个妹控,每次回来遇上,陆青栩都被他气的半死。 “礼节是给有需要的人的,面前是何物?” 看着这个私底下勾引自家妹妹的人,谢渺然的脸冷的程度和嘴毒的程度成正比。 “没事的,谢娘子。”陆青栩朝着马车上看,刚好跟偷偷掀开车窗帘看他的谢渺音对上眼神,他的眼神一下就变得柔软几分。“谢郎君一向说话如此,我已经习惯了。” 他的嗓音澄澈又透着些许可怜,谢渺音下意识就要哄他,但是被谢渺然冷冷出声打断。 “陆大郎君是外男,注意些分寸。” “陆家没教过陆大郎君规矩吗?” 看到了两人的小动作,谢渺然冷着脸骑马挡在两人中间,阻断他们交汇的视线。 陆青栩还没看清音音的表情呢,就被挡住了,愤恨的眼神化为利刃,一个劲的往谢渺然身上扔。 只是陆青栩还来不及回嘴,马车上陆青黛就掀开了车窗帘,一双眼盈盈望过来,“哥哥,再不走就迟了。若是你还想聊,不如两日后也给谢家姐姐下个拜帖?” 她的袖子粉嫩嫩的,水葱般的手指轻轻捏着车窗帘一角,就这么看过来,让马上的谢渺然不由得瞳孔放大,下意识就要喊出她的名字来。 “陆二娘子……”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陆青栩连忙跳下车抬手挡住自家妹妹,扯着车窗帘不让她再掀开来。 谢渺然那老狗的眼神实在是太熟悉了!! 自家妹妹什么时候招惹的人? “你不知道你是外男要懂点规矩吗?” “你、你你把眼神收回去!” 自家妹妹身边的人实在是够多的了!再来自家妹妹会吃不消的! 本来了了就体弱,哪里能周旋在这么多男人中间? 陆青栩此时恨不得戳瞎谢渺然的双目。 谢渺然有些失态,恍然若失的将眼神收回来,眼神却跟生了根一样死死的黏在那儿,只看见陆青黛扒着车窗露出的一小截手指,手指上还染着蔻丹,红艳艳的勾人。 “今日实在是不大方便,陆大郎君可否依妹妹所言,这两日就将拜帖送来?”谢渺音的声音幽幽传出,似乎还夹杂着笑意。 陆青栩的脾气瞬间就被抚平。 狠狠地瞪了谢渺然一眼之后,才夹出声音来,“好,就听谢娘子的。” 两辆马车交汇一瞬,而后驶向相反的方向。 只是谢渺然一路上都有些静默,似乎是被旁的勾去了神魂。 不时地总要回头看一看。 好半天才凑到自家妹妹马车旁边问她,“妹妹,刚刚那位娘子……” “哥,你要是想知道,等陆家来人送拜帖的时候,你不就都清楚了吗?”里头的谢渺音轻笑着,安慰他,“好难得的机会,哥你这次可要勇敢些。” “哥我哪有懦弱过!” 谢渺然心稍定了一下,而后才小小声的补充一句:“就只有这件事……” 另一头的陆青栩气呼呼的,像一个易燃易爆的爆竹。 他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谢渺然竟然对自家了了有这种心思? 要是早知道,他早就半夜摸黑砍了谢渺然的头了! 他闷闷的开口问:“了了,谢渺然对你有意思?” 陆青黛当真无辜,她之前都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我之前从未见过他。” “定然是那色痞见色起意!!” 陆青栩百分百相信自家妹妹的话,赶马的缰绳被他捏的紧紧的,有发泄的恨意。 他今晚就去干掉他!! 只是陆青栩的想法尚未得到实施,马车驶到城门口的时候,他有见到了几位并不是很想见到的人。 “怎么?今日城外有金子捡?” “各位都要出城?” -------- 作者有话说: 如今出场的主要攻略对象有言执玉、沈宴秋、应归彻、太子、顾京元。 像初弦、谢渺然、林寂……这些人呢以后看情况和读者反馈决定。 并不是所有被攻略的人都会he的!!!(重中之重!) 另外说明,初恋是言执玉,早恋是沈宴秋,一见钟情是应归彻,顾京元是养成系的日久生情,太子属于灵魂共鸣。 而谢渺然是暗恋,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感谢庾湘宝宝、晚相思、爱吃花生浆的玄鞍、用户、偷星星啦、爱吃吃的小吃货mun的催更! 感谢庾湘宝宝的为爱发电~~ 晚安啦!!今天困死我了呜呜呜…… 第91章 外面的坏人太多了! 陆青黛下意识就要让人掀开车帘看看,但是被坐在前头的陆青栩给死死按住。 “你不许看!乖乖的待在马车里,外面的坏人太多了。”陆青栩咬着牙,看向面前的人,不情不愿的跳下车给面前人行礼,“太子殿下、彻小将军、言大人。” 太子嗯了一声,装作自己毫不知情的样子,问他,“听说今日青栩你突然告假,孤有些不放心,所以想着来看看你。” 陆青栩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没想到殿下这般关心我……只是我和殿下好像没什么私交吧……” 凭什么喊他青栩啊!! 自来熟!! “都是朝中重臣,孤自然要关心一二。”太子目光灼灼,超绝不经意的开口,“只是不知是谁有能耐让青栩亲自驾车?孤可否有幸认识一番?” 许久未见他的清清,当然迫不及待的跑来。 更何况有了他们这几个前来,更能为她回京入府造势不是? 陆青栩无语至极,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就是眼馋自己驾车的这个位置! 作为一个妹控,陆青栩保持着面上的微笑,尽量平和的回击,“殿下,我马车里头的人是我双胞胎妹妹中的另一个,初来乍到的不懂规矩,我听闻殿下之前宴请群臣的时候身边不少的舞姬伶官……” “好,孤明白了。青栩还是早些带着人回府吧,孤帮你看着其他人。”见陆青栩又要提起他的黑历史,太子紧急打断他的话,同时一挥手,将城门口其他人暗暗控制了起来。 他今天见不到的人,谁都别想见到! 陆青黛无聊的在马车里头玩自己的手指,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都这么闲,不务正业。” 陆青栩拿着鸡毛当令箭,“几位大人在城门口看着很闲的样子?难不成都打算不务正业,过些逍遥日子?” “那感情好啊!!”陆青栩点头认同,“到时候你们孩子满月酒的时候我一定会封一个大红封!!” 太子:“……” 应归彻:“……” 言执玉:“……” 他们只是这时候看起来很闲,东宫那儿的奏折还有一大堆呢…… 陆青黛听着陆青栩那股子嘚瑟劲,试探着问他,“哥哥,你要是还不走,我可就要下车了。” “别别别。”陆青栩立刻抬手压住车帘,而后笑着道,“我们赶时间,就不叨扰各位了这便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他们答没答应,抄起鞭子就驭马前行。 只是队伍中的兰茵似乎是得了马车中人吩咐,脱离了队伍,骑马到言执玉面前。 她从马头挂着的包袱处整理出来一个小匣子,双手奉上,“我们娘子之前见言大人所佩戴的香囊有些旧了,这两日特地给大人做了新的。” 言执玉下意识接了,嘴角眉梢都不禁染上笑意来,他淡淡点头,只是眼神一直盯着那匣子看。 半晌才笑着道,“你家娘子有心了,替我谢过你家娘子。” 说完,言执玉示意身边的言尧一眼,言尧很实在的抛了个装满碎银子的荷包过去。 等兰茵重新回到队伍里头,言执玉才好整以暇的看了身边的应归彻和太子,疑惑道,“怎么?殿下和将军还要在这逗留多久?东宫不是还有许多公文吗?” “我就说你身上的香囊都那么旧了,怎么还一直戴着……原来这样的不安好心……”应归彻眼热的看着面前人手里的香囊,话是一句比一句酸。 言执玉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匣子里头的香囊,将它取出来和旧的一起挂在腰身上,而后才似有所闻的问,“怎么?彻小将军没有吗?” 这边陆续的回了东宫,那边陆青黛的马车也到了陆家府门口。 当陆家马车还在城门口的时候,夫妇俩就得到消息了,故而早早的就在外头等着。 翘首以盼的样子让知情人看得不免一阵又一阵心酸。 陆归寺看着自家媳妇,给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夫人,你莫忧心,左右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你别把自己冻着了。” 袁氏看着他眉飞色舞加上快探出去的大半个身子,有些嫌弃的松开了他的手。 两人今天都打扮的极为妥帖,精神头也很足,没有露出一点儿愁容,生怕自家女儿担心。 陆青栩老远的就看见自家爹娘了,他咧开嘴,冲着他们挥手大笑,“爹娘!我们回来了!” 他带妹妹回家了!! 陆青黛也掀开了车窗帘,脆生生的冲着那边喊,“爹!娘!” 只是她声音柔和中带着几分哽咽,隔着远又听不太清。 陆归寺只想让自家傻儿子别喊了,都听不清闺女儿的声音了! 袁氏隔得老远,一心扑在马车上头,待到马车刚刚停稳,她就迎了上去。 陆青栩一边干净利落的跳下马车,一只手掀开车帘去扶人。 “娘!” 陆青黛刚下了马车就扑进袁氏怀里头,小脸忍不住就哭的稀里哗啦的。 她眼中噙着泪,陷进袁氏柔软的怀抱里头,像小时候那样轻嗅着母亲的芬芳。 袁氏将人抱着,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着,半天才嗫嚅了一句,“乖乖,怎么瘦了这么多?” 她伸手轻拍着陆青黛的后背,急死旁边的陆归寺了。 他还没抱上呢!! 看袁氏是没有注意到他这边,陆归寺可怜巴巴的上前,将母女二人一同抱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莫在外头吹风了,先去里头暖阁里歇歇脚,今日午膳咱们一起用!” 他揉了揉闺女的头,觉得人是真瘦了些。 “爹。”陆青黛窝在袁氏怀里头,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这可把老父亲的心给看化了。 直接上手用衣袖给闺女把眼泪擦了去。 “外头冷,了了乖,咱们先进去。” 他哄着自家夫人和闺女进去,对于就站在旁边手上还拿着马鞭的儿子头也没回。 陆青栩:“……” 这个家有他没他难不成都一样? 暖阁里头,已经生好了炭火,桌案上都是陆青黛爱吃的零嘴和点心,袁氏牵着人到一旁坐下,让人给她拿了几个软枕垫在后腰处。 她的手指轻轻给闺女将碎发捋到一旁,话语间都是慈爱,“那位神医可说了你的病情?日后还会复发吗?如今用什么调理着?库房里头不少珍稀的药材,缺什么要跟娘说。” 陆青黛乖巧的点头,抱着袁氏的手臂撒娇,“娘,您放心吧,莫大夫已经给我把过脉了,他说一切都好。娘你放心。” “莫大夫?可他早就离开咱们府上了啊……沈世子给你请的人?” 袁氏下意识疑惑反问,而后看着自家闺女的脸,连连叹息,“要是早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娘情愿你丑些难看些,至少不会被他们注意到。一辈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多好!” 陆青黛蹭了蹭她的胳膊,小脸粉扑扑的,透着健康的气血,她娇嗔一声,“可是娘就是把我生的这样好看啊……现在也塞不回肚子里去了……” 袁氏勾了勾她的鼻尖,“娘不管你其他的,娘只要你健健康康的,犯不着为旁人生气,知道吗?” 陆青黛点头,而后看着袁氏转移话题,“娘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蛮多呢!看来我上次给娘的丹药很有效,娘跟我一同出去,定是会被认为是姐妹的!” “贫嘴。”袁氏拿起桌上的一颗葡萄,细细的剥了皮喂给陆青黛吃,很是享受女儿依赖的样子。 陆归寺让人将前些日子就给闺女准备好的首饰头面什么的宝贝一个个拿起来给她瞧,“这一只珊瑚手钏颜色艳丽,你这样的小姑娘带着最好看。” “这金海棠珠花步摇是昨个才制出来的工艺,样子精致小巧,平日里戴着也好看。” “还有这玉佩,是暖玉,戴在身上暖身子的,对你身体好。” 这边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但与此同时的在郊外的寺庙里头,沈静跟着邹氏用完了素斋,邹氏听大师讲经去了,让她就在一旁逛逛别乱走。 沈静今日被邹氏打扮的格外素净。 轻衣便体,就连头上的簪子都换成了简单的木簪。 只是沈静还没找好地方歇息,就眼尖的看见顾京元正牵着一个小姑娘,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四个人正准备一同去上香。 顾家人如今都住在陆青黛的一个庄子里,这庄子就在这寺庙不远处,里头种了蛮多庄稼和果木,如今是顾鹤乡帮忙料理着。 庄子里头的管事说了这附近有个寺庙,王氏便想拉着人一道过来求个平安符什么的。 到时候等见到陆青黛也给她一个。 虽然没什么用,但胜在心安。 他们也不敢贸然的打听陆青黛的动向,生怕给陆青黛找麻烦。 只能种田的种田、刺绣的刺绣、读书的读书、学习的学习,争取下一次陆青黛来见她们的时候不会太过失望。 今日日子好,他们难得放松半天,就想着来这寺庙求平安符,结果还没进来多久呢,就有两个不认识的侍女挡在了顾京元面前。 春桂春梅两个人听到沈静的命令的时候多少是有些怔愣的。 她们郡主为什么要去拦一个男子? 但是顾京元她们也是见过的,看了一会认出来之后,春桂好心开口,“郡主,夫人还在里头呢,若是等会被她撞见您和顾举人见面,怕是会多想……” “快去。” 沈静在邹氏面前还能装装样子,但是在春桂春梅前面可是一点都装不了。 她不耐烦的点了点厢房里头的桌子,有些不耐的催促道。 春桂和春梅只能蹙着眉头过去请人了。 但说话的时候,她们还是替沈静美化了下。 “请问您是顾举人吗?”两个小丫鬟低着头,开口的时候都有些底气不足。 顾京元将顾念安往后拉了拉,而后才微微颔首,“我是,不知两位有何事?” 顾念安被王氏牵了过去,看着春桂春梅觉得有点眼熟。 但小嘴动了动,还是没有认出来。 “久闻顾举人文采,我家郡主如今也在这寺庙之中,不知可否请顾举人与我家郡主见一面?” 听到郡主二字,顾京元就皱起了眉头,不是说旁的,他是真对那个突然跑出来说‘你迟早都是我的’的郡主感到深深的无语和嫌弃。 顾家如今确实只是平头百姓,但也从未主动有过什么攀龙附凤的心思。 他又略退了退,“抱歉,顾某今日上了香便要回去备考了,实在是没有时间跟静则郡主见面。” 说着,他又抬头看了一眼上头的寺庙:“况且,佛门清修重地,孤男寡女没个正经由头见面传出去怕是有碍郡主的名声。恕顾某不能答应。” 春梅扣了扣自己的掌心,叹了口气,正准备拉着春桂点头离开的时候,春桂却皱着眉头反问出声了。 那话里头多多少少带着些颐指气使,跟之前的懦弱样子不太一样,让春梅看着微微皱眉。 她不知道,邹氏对沈静明面上的宠爱,让沈府里头的人不少都来巴结沈静,沈静难巴结,春梅自己不注重这些,春桂和李嬷嬷便是他们重中之重巴结的对象。 加上这几次沈静出府带着的人都是春桂,春桂如今的自信心爆棚。 沈静之所以只带春桂,是因为春桂这个胆小怯弱些,即便有时候也会出言劝诫,但是被吼一声就会歇了劝诫的心思。 而且春桂看着就比较单纯好拿捏,所以沈静更愿意带她出门,但是重要的事情还是更放心春梅去做。 “顾举人可要想清楚了,我们郡主身份尊贵,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举人就能见到的。” 春桂春梅都不知道之前沈静在顾京元这里吃了一次暗亏的事情,所以春桂开口一点儿也不顾忌。 她们郡主可是陛下亲封,还是定国侯门下的郡主! 跟那些虚头巴脑的郡主县主都不一样的! 顾京元的眼神更冷了几分,“顾某说了,顾某不能答应,烦请两位转告。” “你!”春桂没想到这个人这般不给面子,伸出食指往前一指,“不识好歹!” 顾京元冷着脸微微颔首,正准备重新带着大哥他们上去上香的时候,沈静的声音传来,多少带着些不满,“本郡主竟不知,顾举人的架子比我这个郡主还大了?” --------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顾一心一意只爱我们青黛!!我发誓!! 感谢偷星星啦宝宝和暮色时分宝宝的催更~~ 以后大家能不能多一点评论呢? 我可以回哒!!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啦! 晚安~~ 第92章 太高了,跪下。 听到声音,顾京元也不意外。 他淡然的转过身去,神色冷淡的给沈静行礼,没有一点儿畏首畏尾的样子。 顾家人跟着他行礼,“郡主。” “顾举人也知道我是郡主?”沈静回京之后一直顺风顺水,虽然找初弦的时候有些波折,但是醉仙楼的楚衔可是一直将人哄的七荤八素的,加上她本就对顾京元的记忆点不多,因此说这话的时候隐隐有着几分怒气。 她的男人,就算她不太喜欢,那也是属于她的。 更何况,顾京元的长相君子端方,虽然少了几分让人怜爱的妩媚勾人,但是单单那张脸也是极其好看的。 “我们郡主给你面子才想跟你一同讨教,你可不要不知好歹。”春桂上前站到沈静身边,看着顾京元有些不满。 沈静看着顾京元的脸庞,他微皱起的眉头给他的一张脸上平白多添了几分书卷气,白净的脸如今被日头照着,脸上的肌肤被照的很清楚,光滑平整,看着看着沈静的语气就不禁柔和了几分,只是眼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强势,“春桂,不能这么跟顾举人说话。” 她又道:“顾举人勿怪,我刚刚的话说的有几分重,但我是真心诚意的想要同顾举人结交的。” “我毕竟是个有头有脸的郡主,顾举人真的不能给我这个面子吗?” 她说的可怜,但是话语中的威胁之语却不减分毫。 顾京元当然知道她是仗着她自己的身份来压他,可跟在陆青黛身边那般久,他早就摸清楚了京中的局势。 更何况,娘子之前就教导过他,不能被强权所压。 入了京城,遍地都是权贵,别随随便便就被骗了去。 这不,当时在沈晏秋身旁看似柔善的沈静,私下的时候就已经学会用名头压人了? 若说是之前的顾京元,真会为了保全家人而遂了沈静的意,但此时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有些不解道:“郡主入京,还未得以正式进宫谢恩,想必朝中权贵还不识得。郡主就不怕今日私下约我会面的事情日后传了出去,于郡主的名声有碍吗?” “自然不会有人胆敢乱传本郡主的事情,顾举人倒是会替本郡主着想。” 顾京元抬头看了一眼台阶之上的寺庙,又看了一眼周遭或多或少走动的人群,“郡主怎么敢这般笃定?难不成已经派兵控制了整座寺庙?”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身旁有几个过路的百姓顺耳听到后都吓得一哆嗦,不自觉的就往沈静身上看去。 凑在一起小小声腹诽,“这白衣娘子难不成真是个郡主?” “为了同郎君私会就要派兵控制寺庙?不可能吧?” 百姓们尽量收敛自己的眼神,但是沈静还是多多少少的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不恰当。 她一个初来乍到的郡主,身边本就没什么人,若是顾京元执意不遂她的意,她好像还真的不能肆意抓住他! 她身边只有春桂春梅两个侍女而已,而且都不会武功,怎么可能对付的了顾京元? 但她沈静是郡主耶! 多多少少也是皇亲国戚吧,怎么能让一个举人给拿捏住了? “顾举人巧言令色,是看本郡主如今身边无人,所以出言放肆吗?” 她瞪了一眼周边还想听一耳朵八卦的百姓,周遭的人立刻就往远处走,离得越远越好。 要是顾京元在春桂春梅来问他的时候就答应了,他们如今就是在私密性好的厢房里头说话了! 哪里会在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对峙丢脸?! 一切都怪顾京元! 他明明就是她的男主,结果竟然不听她的话! “顾某如今不过还是一介平民,怎敢对郡主放肆?”顾京元一只手半垂在胸前,一只手背在身后捏紧自己的袖子,掩盖自己的底气不足。 他语气平淡,但是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比沈静更深。 娘子说了,有时候以暴制暴才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不然有些人你稍稍让着她,她就顺杆往上爬。 “若是郡主执意要顾某作陪,顾某也只能委屈作陪。” 沈静的脸上刚浮现一点儿微笑,下一秒就被顾京元的话给气到发抖。 “只是顾某听说郡主如今是住在沈府的,今日大抵是陪着沈夫人前来,想必郡主也想在沈夫人面前做出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所以,郡主应该也不想沈夫人知道郡主私下随意跟人会面的事情吧?” 顾京元的眼里含着一抹笑意,一张脸上竟被沈静看出几分有恃无恐的样子来。 她愤愤咬牙,温婉的装扮和面上的表情开始不适配。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举人,竟还想着来对付我?”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是郡主逼迫在先的,不是吗?” “你不怕,不代表你的家人不怕。” “郡主是觉得如今就能够扣下我们一家吗?”顾京元听到此蹙了蹙眉,看着沈静的脸色越来越冷,“郡主想用强权压人,也得手里有权才是。更何况,郡主如今想必也没有指使官差压我们一家入狱的权力吧?” 沈静的气都有些喘不匀了,一旁的春桂想要给她顺气,被她推开了些:“你对本郡主不敬!本郡主让官差押你们入狱理所应当!” 顾京元扑哧一声轻笑出来,“顾某是何等人,郡主又是何等人?顾某的一条命哪比得上郡主的名声金贵?顾某可以立即大声嚷嚷,随意攀附污蔑郡主,反正顾某可以不要命。就是不知道郡主要不要名声了?” “郡主大可现在就去让人通传,看看是顾某入狱的时间快,还是郡主名声扫地的时间快些?” 他说着,背在身后的手突然向前伸了一伸,将沈静吓得一个趔趄,“只是不知郡主初到京城,是否就做好面对流言蜚语的准备了?” 顾京元微微挑眉,声音突然又温和下来,“郡主离开沈夫人应该有一些时辰了吧,郡主还打算在这跟顾某纠缠下去?” 沈静的脸色难看极了。 顾京元怎么这般了解她的处境?怎么知道她如今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郡主? 竟然拿名声来威胁她!! 沈静咬了咬唇,死瞪着顾京元。 她身边如今确实没有什么可靠之人,根本不能对顾京元怎样,本以为用身份压他顾京元就会妥协,结果他根本就不带怕的! 这三言两语间竟有一种要跟她鱼死网破的感觉…… 若是在厢房里顾京元说这种话,她大可用个‘登徒子’的理由把他送到官府里头去。 但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身边百姓不断,她总不可能都灭口了去! “顾举人当真是生的一副伶牙俐齿。”沈静不欲和他继续纠缠,生怕被邹氏看到了去,撂下一句狠话就打算走,“你最好当心些,别让本郡主哪日做了你的主,到时我定会让你为今日的言行付出代价!” “顾某恭候郡主。” 看着沈静气的咬牙切齿带着人转身就走,顾京元这才回到家里人身边,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 王氏有些担忧的开口,“京元,她毕竟是个郡主,你这样跟她答话,是不是有些太嚣张了?” 顾鹤乡也是一脸的震惊,显然没有想到自家二弟能够这么嚣张。 仿佛把沈静得罪了背后有人帮他撑腰似的。 顾京元的手热乎乎的,有几分热气,显然刚刚的镇定都是强撑起来的。 此时他拿手帕擦了擦自己因为紧张而汗涔涔的手,声音微抖的跟他们解释,“我知道我今日的做法不妥当了些,但在临江郡郡守府里,这郡主就曾纠缠过我。” “若是假意屈从,怕是她会更加的得寸进尺。倒不如一开始态度就强硬些,她还会顾虑几分。” “再者,娘子同我说过她许多事,大哥和嫂子放心,她暂时还翻不起什么浪。” 顾京元安抚好他们,继续牵着顾念安往上头的寺庙走。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沈静这人总是恶意靠近他,加上好像对娘子颇有敌意,他怕靠近她会变得不幸。 别到时候给娘子添麻烦! 顾家四口人到了寺庙叩拜,而后求了好些平安符,这才回了庄子里。 庄子里头的管事叫做老周,他见人平安回来了,笑着打趣两声,“顾郎君,你们求完平安符了?” “是的。”顾京元笑着点头,和管事聊了几句就准备进去,但是管事却突然凑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顾郎君,你这次出去是不是被哪家小娘子给盯上了?” 他一脸笃定的样子,还不等顾京元发问,就低声告诉了他,“我们庄子外头能藏人的就只有那个矮木丛,如今正蹲着一个小侍女呢!” “想必是跟着你来的?八成是哪家娘子看上你了,让人来看你住在哪呢!你还没娶媳妇吧?” 老周虽然知道是顾京元是受陆青黛的嘱托来这儿的,但是并不了解顾京元和陆青黛真正的关系,于是下意识就问他。 顾京元淡淡摇头,“没有。” 娘子没有松口成婚,他怎么可能娶妻呢? 更何况,娘子身边又不止他一个。 想到如今娘子可能正跟旁人在一起品诗论道,顾京元心里头就忍不住冒出一股又一股的酸水。 他多解释了几句,“我大抵知道那侍女是什么人了,我今日就写信给娘子说一声,麻烦你注意些庄子周围了。” 老周下意识点头,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写信?给谁?陆二娘子?” “对。” 老周一副惊讶的表情看向他,那眼神好似在说‘你竟然能跟我们陆二娘子有信件来往’ 顾京元好心添了句,“周管家你可能不清楚,帮我跟娘子送信的是后院的小周,就是你侄子。” “你和我们陆二娘子她写信多久了?” “一日半左右一封。” 老周看他的眼神唰的一下就不一样了。 他之前还以为顾京元可能只是陆二娘子资助的潜力股,或是看他可怜顺手帮一把的路人。 现下看来,顾京元他很可能就是未来姑爷啊!! 但是老周还是稳重的,只是意味深长的又帮顾京元拍了拍肩膀,“顾郎君,你一定要好好用功,一举高中啊!!” “我会的。” 老周看着顾京元进到书房,欣慰的长舒了一口气,“这姑爷性子软,是个好哄的。”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成为自家姑爷的命哦~~ -------- 这日,陆青黛用了晚膳之后和父母兄长聊了很久才回到自己的借青居。 只是刚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头,她就看到了藏在暗处的一片衣角。 衣裳深色其实并不明显,但那人似乎就是故意想让她一眼看清楚,藏得不深不浅。 她微微抬眼,凭身形和感觉猜出了人来。 是应归彻。 她径直进了屋子,看也没看那人,只是稍稍示意了一下小珠小雪兰茵兰芝。 她们从那黑影站立的地方旁边路过,但是半个眼神都没分过去。 仿佛他的隐藏术真的很好一般,让人视若无物。 “了了。” 应归彻看着陆青黛的身影真的要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轻声唤了她一句。 陆青黛抬手让人退下,这才慢悠悠的转身,倚在门框处,“过来。” 应归彻面上松了口气,以为陆青黛是给他机会解释之前的事情了,立刻就大步过来,嘴里也不敢慢,“了了,是太子和沈宴秋他们找了替身、舞姬什么的……我没有……” 面前的光被高大的阴影挡住,应归彻的骨架大,身量高,陡然离陆青黛太近,更显得她身量娇小。 只到他肩头的陆青黛耸了耸小鼻子,而后傲娇的哼了一声,训狗一样,“太高了,跪下。” 说着,她自己先贪舒服倚着门框坐在门槛上。 视线刚好和双膝跪地的应归彻齐平。 --------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了开始了! 要开始调教我们小将军了! 打败替身女主最好的方式就是对替身祛魅!替身只是把两个相像的人以一种不太道德的方式牵扯在一起,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们青黛表示,为了系统任务,为了生命值,她会让应归彻痛恨死‘替身’二字。 沈静想以替身女主上位?不可能的。 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她就把沈静的条条大路都给堵死!! 感谢庾湘宝宝、暮色时分宝宝、偷星星啦宝宝的催更! 有你们看我好幸福呜呜呜呜呜呜 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第93章 了了,我还能亲的更深一点吗? 应归彻双膝跪地,但是气势仍然不减半分,他的双膝离陆青黛的裙摆很近,只差一点就可以挨上去。 他今日穿着深色的衣裳,布料顺滑名贵,上头用金线绣着边,低调中带着一丝奢华之气,应归彻的身姿健硕,即便跪在陆青黛面前,他也能将挺人挡个严严实实的。 “了了……” 陆青黛的一只绣花鞋轻轻踩上他的袍子,微微前倾,示意他闭嘴。 应归彻睫毛微微颤了颤,无声的注视陆青黛的手离他越来越近。 但想象中的触碰没有落下来,陆青黛只是虚虚的给他比划了一下住嘴的手势,而后就将手收了回去。 闯入鼻尖的馨香一下子消散,应归彻心里的更加的不安起来。 “你说只有太子和沈世子会找替身,难道你就不想吗?”陆青黛微微昂头,眉眼微微上扬,语气透露出些许的娇纵,她迎着月光看他,脸上的那一层薄薄的浅粉色似乎更诱人了几分。 “我没有想过。”应归彻跪的笔直,双手背在身后,陆青黛这个角度能很好的看清楚他蓬勃的肌肉。 粗壮有力,像不移的磐石。 陆青黛的手指轻轻落下,像是惩罚一样的点在他鼻梁上的那道疤痕上,而后缓缓下移,点在他的鼻尖处。 艳丽的蔻丹在这黑夜里泛着星星点点的灯火,耀眼了他的双目。 “不对哦……” 陆青黛将目光投向他,眼里有几分狭促,“我听闻何家五娘子至今未嫁,应当是在等我们阿彻上门求亲吧?” 何懿芳这个人又被提及,应归彻的面色变得有几分无措起来,他手口并用,一边比划着一边解释,“当时、当时我……我们刚在一起,但好多人都喜欢你……可你好像没那么喜欢、喜欢我……” “所以你是想让我为你生气吃醋,是吗?” 陆青黛的笑意重了几分,直勾勾的盯着应归彻看,将人看的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嗯……” “可是阿彻,你说你喜欢我,可我怎么觉得你不太会喜欢一个人呢?” 她的手挑起他的下巴,红色蔻丹的指尖轻轻剐蹭着他的肌肤,带着一阵阵痒意,动作亲密但话语却又格外的生冷。 应归彻的头被抬起,眼底里浮现出难过的神色。 “我生气吃醋,你就有成就感了?还是说,你觉得只有我生气吃醋了,才能证明我喜欢你?”陆青黛手上的力道重了些,像是主人在教训不听话的小狗一样。 “喜欢是要说出口的,就像当初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那样。” “生气吃醋只是表现,见你抱你念你亲你才是证明。” 陆青黛倾身上前,在他的耳侧低声呢喃着,肉眼可见的,他浑身的肌肉一瞬间就变得鼓鼓囊囊起来。 他努力领会陆青黛传达的意思,在她重新坐好之后才问出口,“那了了,你还喜欢我吗?” 声音微微带着忐忑,但是看向她的眼神却格外的真诚。 满意的点了点头,陆青黛回答道,“若是当初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你,我也不会答应和你定亲。是阿彻你,定亲后在外人面前下了我的面子,让我主动放弃你。” 应归彻眼神又开始内疚起来,他当时真的没有想到这些方面,他纠结她喜不喜欢他,这个念头哽在心间,让他不由得乱了分寸。 明明他有更好的方式去证实这个事情。 但偏偏选择了最直观的一种。 因为生气吃醋最为明显,也是最为能让他心安的一种。 “你是不是后悔了?” 陆青黛额间两侧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应归彻跪在她面前,一张脸硬帅,跪的笔直,手臂肌肉有力,一双大手垂落在两侧,手上青筋微微凸起,朝她低头,像是忏悔的小狗一样,发出低沉的道歉声,“嗯,我后悔了,我不应该那样对了了的……” 他想确定她的心意,就应该跟当初表明心意的一样,直白的问出口。 而不是在阴暗角落里当一个发酸发臭的妒夫! 看着他低头认错,陆青黛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男色误人,她心差一点就软了。 “知道就好。” 她说完,掌心将他快要栽到自己怀里的脑袋给推了出去。 一只手掐着他的脸,没怎么用力,像是抚摸自己的一方宝物:“可是阿彻,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该认罚。” “灵灵应当没有同你讲过何家五娘子私底下跟我说过的话吧。” 她的神色刚刚被他低头染上的那一份疼惜,此刻就已经化成了浓浓的惋惜,“她说纵然我是京城最受追捧的娘子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争不过她?” “你自诩对我一见钟情,但你不懂京中局势,做事总是随性而为,不考虑半分后果。” “当时你只想求证我的心意,但你也让我在京城中的漩涡越陷越深。” 陆青黛一边说着,一边蹙起眉,明明是在跟应归彻讲道理,但是语气却又透露着几分委屈,抽抽搭搭的,应归彻拿剑捅自己一刀的心思都有了。 他伸出手想安慰她,但是看着那双眸子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些伤都是他造成的,即便不是故意的,但还是因为他。 他不懂京中局势,只知道任性,当时被何家五娘子钻了空子都不清楚,还让心爱的娘子受了委屈。 他真该死啊!! “了了,你别难过,这些都是我不好,我一定会好好处理好这些事情的。”他将对所有事情的解决方案一一说出来,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去看面前的人儿。 应归彻一点儿都不想让她哭。 “我在边疆惯了,不懂局势,我如今便好好学,绝不会再让你受我牵连。” “我喜欢了了,也希望了了能够喜欢我,日后我会直接说出来,再不会闷着不说了。” “至于何家五娘子,当初我不知道她的心思,真的以为那是个巧合,加上心思别扭,才会去救她的。”应归彻拉了拉她的袖子,“我尽快解决了这件事,不让她再胡说八道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陆青黛看着他,她如今眼眶微红,但是没流眼泪,她此时跟刚刚的傲娇语气有些不一样,带着小小的埋怨,“当初你怎么不解决,偏生要我说了才解决……你一点儿都不在意我。” 应归彻连连摇头,双手将人微微环着,“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我当初不知道她跟你说了这种话,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想着嫁给我。而且……了了你病重假死的后头我便回了边疆。” 他可冤死了! 还是这次回来才听说何懿芳还没嫁人,就等着他呢! 陆青黛哼了一声,似乎有些小小的不高兴,“谁知道你有没有旁的心思……想着外头养一房侧室什么的。” “毕竟,当初何家五娘子被你救起来往你怀里钻的时候,你也没推开不是吗?” 应归彻摇头,想去拉她的一只手,“我只喜欢你,从未有过旁的心思。” “更不会想着养什么侧室外室。” 陆青黛别扭的看向他,像是乱较劲的小姑娘,跟刚刚的理智样子不同,带着一股子娇气,“你现在是没遇到,可日后若是真见到了什么跟我长得很像的人,说不定人就变了,心就飞了。” 想哄人,但是面对莫须有罪名的应归彻一下却不知道该开口:“……” 陆青黛突然踢了踢他的膝盖,双手搭在他的脖颈处,“若是她投怀送抱,你确定你能推开?” 应归彻的呼吸突然凝滞,看着面前突然凑近的人,他的眼神似乎被烫了一下,“了了……你不能用你自己给我做实验。” 她难得这样跟他亲密,离得他那样近,清香就笼罩在他周围,纵然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做,但他怎么可能推开她。 她就是他的了了。 是独一无二的了了。 陆青黛思考了下,而后点头,轻声道,“那你抱我进去先。” 应归彻不自然的嗯了一声,毫不费力的先将人抱在怀里,强劲有力的胳膊很厚实很有安全感。 将人在怀里抱稳当之后,他才从跪着的姿态缓缓起身。 跨过门槛,一手撩开卧房中的珠帘,一手抱着人进去,将人放在贵妃榻上。 他跪在贵妃榻跟前,很自然的扯过一旁的薄被给面前的人盖上。 薄被很长,将陆青黛坐着的下半身盖严实后还垂落了一部分在地上。 应归彻正要把被子好好整理一下,陆青黛的绣花鞋就隔着一层薄被踩在了他的手上。 他咽了咽口水,握着她的绣花鞋放在一侧的膝盖处。 “阿彻,既然你说我不能拿我自己给你做实验,那就拿你做实验好了。”陆青黛的手轻轻的搭上他的一侧胸口,能感受到他强忍着的紧张呼吸。 “灵灵之前给我送了一些面首,我一个都没有收。” “其中就有一个很像你。” 陆青黛另一只手开始抚摸他的脸庞,嘴角微微勾着,像是很满意他这副慌乱的表情。 “阿彻,如今你还有机会摆脱我。” 她像是捕猎的人一样,告诉他外头还有广阔的天地和草原,但偏偏却用笼子中的现成的源源不断的食物来诱惑他。 应归彻的手搭在她的手上,感受着她的温度,“被了了管着,我求之不得。” 陆青黛笑着,继续道,“但若是日后你想养一个外室,或是被什么旁的人缠上躲不开,我就不要你了……” “我不仅会不要你,还会找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养在身边。” 陆青黛挥开他的手,欺身将他的脖颈环住,微微歪头,嘴唇在他的脖颈处留下她的气息,“到时候,我会这样亲他。” 应归彻的整个人彻底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了了亲他了! 这是好事,但因为陆青黛的话,他现在很难不把自己放在替身的位置上。 脑中天人交战。 一边想着了了亲的是他,一边想着要是他回了边疆,真有这么一个替身来勾引了了,那了了如今做的事情就是对替身做的,根本不是他! 理智和情感疯狂纠缠。 陆青黛将人抱得更紧了些,突然轻轻的含住他的喉结,呼出一口气,“我会亲吻他的喉结。” 她抓住他的大掌,放在自己的腰间,“会让他抱紧我,” 陆青黛看着神色复杂,满脸纠结又挣脱不了的应归彻,指尖抚摸他的眉眼,动作温柔小心,像是抚摸什么宝贝,只是话语着实扎心,“会一点一点描绘他的容颜。” 她的手按在他的嘴唇处,低头吻了下去。 温热的唇瓣相贴,应归彻的大脑下意识卡壳。 了了的吻很轻很柔,压在他唇瓣的时候软软的,带着甜意,让他忍不住想要的更多。 但陆青黛只是浅尝辄止,亲完之后就拉开和应归彻的距离,“我还会这样同他相拥亲吻。” “了了,不说了……好不好?”应归彻埋首在她脖颈处。 痛苦又无助的同她商量,“我才不要你亲吻旁的什么男人……更不要你同我亲近的时候想着是跟我很像的一个男人……” “我不喜欢什么替身,我死都不会找的!” 抱怨出口,他又小心翼翼的将人抱紧了些,像只大狗一样在陆青黛怀里蹭了蹭,“你也不找,好不好?” 陆青黛暂时没有言语,应归彻更急了,他抓着陆青黛的手摸自己的脸,皱着眉出声:“了了,我是应归彻,是你的阿彻。我不想要旁人代替我,也不想你念他们的名字……” “你只要我一个阿彻,好不好?” “替身什么的,咱们日后不提了,好不好?” 陆青黛的绣花鞋往上踩了些,踩在他大腿处,她点头允诺,“好。” “真的吗?” 应归彻看向她的眼眸,不想从中看见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真的。” 得到应允,他立刻欺身而上,将人禁锢在自己的臂膀和美人榻间,他小心又急切的亲吻她的脸颊和唇角,不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被真正消磨掉。 陆青黛勾住他的脖子,拍拍他的背,想让他放松些,“阿彻……” “了了……你叫的真好听。” 他重重的亲了一口面前人的唇瓣,而后像是征求她的意见一样,一边将人抱的很紧,一边大胆发言,“我喜欢同你亲吻。” 眼眸渐深,他身上沾染了陆青黛的味道,像是无时无刻的点燃他的情欲。 他依旧是跪在她跟前,可是如今的主导地位却悄然换了过来,他锢着她的腰,一只手将她垂落在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真诚又炙热的眼神看向她,“了了,我还能亲的更深一点吗?” ------- 作者有话说: 各位宝宝们元旦快乐!! 2025年万事顺遂,身体健康! 感谢庾湘宝宝、暮色时分宝宝和爱吃吃的小吃货mun宝宝的催更! 所想皆如愿!所念皆有声! 晚安~~ 第94章 明天,还能来见你吗? 陆青黛点头,笑着问他,“以后要听话哦,阿彻。” 说完,她再次印上他的唇,安抚的意味被应归彻逐渐转化为炽热强烈的吮吻。 应归彻难得和她这般亲密接触,吻技虽然生疏,但是流淌在骨子里头的强势好胜让他一遍又一遍的将人亲到缺氧。 花样和技巧也在一遍遍亲吻中变得娴熟。 亲到途中,他悄悄睁开眼,看见心爱娘子因为他面色染上绯红,柔软的手拥着他,乖巧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口齿相缠之间不由得更激烈了几分。 “了了……我只喜欢你……” 抱着人让她缓解,应归彻的唇瓣刚刚离开她的,盯着她娇艳欲滴的唇色就忍不住又吞咽了下口水。 他将陆青黛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大掌在她后背上下顺气,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吞吞吐吐道,“今日、今日太晚了,我该回去了,我先抱你上床,而后喊兰茵兰芝她们过来好不好?” 陆青黛一时说不上话,像一只餍足后的小狐狸,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但是胳膊将人抱得紧紧的。 似乎是行动表明不想分开的意思。 应归彻的心可算是被她拴的死死的。 他忍着自己仅剩的那点子羞耻,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低声道,“那,再亲一会儿?” 一个巴掌应声而落。 扇在他的侧脸上,一点儿不重,像是女儿家娇嗔羞恼时的埋怨,甚至应归彻还希望了了能够再打一巴掌。 “好嘛……不闹你了。” 他将人抱起来,大步放到她的床榻之上。 全程目不斜视,将人好生安顿好,正准备起身去喊人,他的衣襟被陆青黛的手抓住,小将军脸一红,还以为了了要亲他,眼睫兴奋的抖了好几下,然后就听见陆青黛道,“不许走,近日我睡眠不好,你教我打打太极。” 打太极? 应归彻刚露出来的笑紧急收了回去,而后连忙变成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 “好。”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应归彻你脑子里能不能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他想重新把陆青黛扶起来,但小娘子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将军先打一遍给我看看,若是打的不好,我可是要换别人教的。” 京中不少人喊他彻小将军的,但听心爱的娘子说出口,竟有一种奇妙的亲昵之感。 他点点头,起身站在屋内空旷的地方,正准备起势的时候,陆青黛又皱了皱眉头,看着他的眼神颇为认真,“阿彻,灵灵给我送的那几个面首打拳的时候可都脱了上衣。” “可因为你,我都没看。” “所以,你就不能脱了衣裳给我看吗?” 这番话将应归彻撩的是肌肉绷直,他尽量保持冷静,压抑着燥火低低说了一声,“了了,这屋子里只有我们二人,孤男寡女的……脱衣裳不好……” “意思是,我再多喊几个贵女来,你就愿意脱衣裳了?” 陆青黛哼了一声,似恼非恼的瞪他一眼,就像是小狐狸嗷呜给了你一记毛茸茸的巴掌一样。 应归彻走过去,将她的小脸往自己的方向轻挪,而后服软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了了一个人的,了了想看,我就给了了看好不好?” 他拿着陆青黛的手往自己的胸膛上按,肌肉硬邦邦中带着一点儿软乎,手感很好。 陆青黛的手顺着他的力道将他的上衣一层一层的散开。 灯光下,健硕有力的肉体展现在她眼前。 宽肩窄腰,小麦色的肌肤,粗壮的胳膊,微微暴起的青筋,还有身上新旧不一的疤痕。 应归彻小声问她,“我可以…打太极了吗?” 心爱娘子的眼神像是什么蛊一样,往他的上半身不急不慢的扫视着,应归彻担心她会嫌弃他身上的伤疤,所以还不等陆青黛答应,他就回到刚刚的地方,低着头起势。 平日他清晨早起都是要训练的,但一般都是打拳,太极倒是很少打。 但也不是不会。 他腿一迈,打太极的气势就已初现,动作柔中带刚,连绵不断,行云流水之间身上的肌肉也更加的明显,一招一式收放自如,出拳的时候能够听到很明显的拳风。 应归彻马步扎的稳当,动作更是精准有力,眼神坚毅,透露出自己领域独有的自信和威严。 刚柔并济,一套太极打出了上阵杀敌的壮阔。 精壮的胸膛微微起伏,手上的肌肉随着动作微颤,极具男儿气概。 陆青黛撑着小脑袋,欣赏的目光一点儿也不收敛。 等到收势,她才从枕头旁边掏出刚从系统空间里拿的治愈伤疤的药瓶来。 她抬手将人唤过来,有些无奈的开口,“之前给你的药是不是没用?” 陆青黛不喜欢仰头看人,拉着他的手往床边按着坐下。 她的眼神扫过他背后最新的疤痕,“要不是我让你脱衣服打太极,你是不是打算把那药放一辈子啊?” 应归彻这才反应过来,眼神带着愧意看了她一眼。 原来了了不是真的馋他身子啊…… 只是为了看他身上的伤? 应归彻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男性魅力,话语都低落了几分。 “我手上关于了了的东西很少,那药丸用一次少一次……我就是想留着。”他低落但是直白,脑筋简单所以从不绕弯子。“言执玉手里有香囊,沈宴秋有你的墨宝,太子跟你的书信最多,就连那个还没科考的顾京元都是你亲自教导的,就我什么都没有……” 说着说着,他心里的底气似乎更加不足了,微微抖了抖肩,不让陆青黛的手碰他。 “了了你就是偏心。” “我就知道你最不喜欢我了……” 陆青黛觉得他说的话多少有些耳熟,之前似乎在胜溪的时候听言执玉讲过。 顿时心里头失笑起来。 一个个的小肚鸡肠! 见陆青黛不出声回应,应归彻的身子都离她远了些,闷闷的想着,再给她一刻钟,要是她还不开口安慰他的话,他、他、他就穿衣服走人! 然后去打言执玉他们一顿! 只是他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后背的伤就被陆青黛用手帕轻轻擦上药粉。 他的伤还没结痂,他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伤,所以也没怎么上药包扎,平日里只是疼,但都在他可以不用皱眉就忍受的程度。 此刻涂上了药粉,他却觉得伤口的灼热感比刚刚弄伤的时候更加严重了。 他想扭头去看,但是伤口处却传来温热的暖风。 于是乎,应归彻头一次觉得自己背后的伤变得又酥又麻起来,他眼里都多了几分羞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开口讲什么。 了了太坏了! 怎么能在他刚说了酸言酸语之后这么温柔的对他! 他肯定抵不住会低头的! “我……”想要开口解释,陆青黛的手就搭着他的胳膊借力起身,在他的侧脸轻轻印下一吻。 “我喜欢阿彻,也没有偏心。” 这个吻显然比刚刚的亲吻更有说服力,应归彻原本低落纠结的眸子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他回头去看,就见心爱的小娘子从锦被之下摸出来一条蹀躞带,皮革材质,镶金嵌银,样式从未见过,但是很符合他的审美。 她双手把蹀躞带环在他腰上,系好之后抬头跟他对视,带着疑问,“不喜欢吗?” 应归彻低头看了下材质做工都顶好的蹀躞带,随即抬眸看着陆青黛,笑意根本藏不住一点儿,他有样学样,亲在她的侧脸,“我喜欢。了了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这个蹀躞带可是能够挂不少东西呢! 而且不管穿什么衣裳都能够挂上这蹀躞带! 他终于不是没有礼物的野男人了! “喜欢就好。”她把装着药粉的瓶子递给他,温声叮嘱着,“药粉要擦,难受了药丸也要吃,不要留着,用完了我再给你。” “阿彻的太极打的真好。” 像是给小狗顺毛一样,她一句一句都柔软不已,应归彻根本就收不住自己的目光。 陆青黛继续道:“收放自如,刚柔并济,很有力量。” “肌肉也很好看,抱我的时候很有安全感。” “就是不大注意自己的身体,这一点不好。” 她抬眼看他,认真又心疼,把应归彻给看的心都快软成一摊水了。 “边疆凶险,你要接应爷爷的班,就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这样既是安他的心,也是安我的心。”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一举一动在应归彻眼里无限放大。 他觉得自己的心如擂鼓,怦怦怦的,好似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 “好不好,阿彻?” “好。” 陆青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让兰茵兰芝送了包扎的纱布过来,亲自给应归彻包扎好。 待他穿好衣服,将人送到卧房门外,刚要告别。 眼前的人就突然勾住她的手指,低声问道,“明天,还能来见你吗?” 【应归彻当前好感值:92】 --------- 京城,定国侯府。 沈宴秋当时是跟在陆青黛后头回来的,他刚回来,邹氏那边就得了消息,带着沈静就从外头的寺庙往回赶。 一路上邹氏一直在打量沈静,见她一身白衣素丽清雅,坐在一旁安静乖巧,心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儿子喜欢陆青黛那一款的,如今沈静就是最像的。 她多多少少能够缓和自己和儿子的关系。 于是乎,这日晚膳,邹氏特地的嘱咐了要大家一起用。 不仅有沈宴秋,还有后院里头的姨娘和庶子庶女,都要一起过来。 沈宴秋和沈岳林在书房议事,是最晚到的。 到的时候,沈宴秋的身旁俨然就是沈静的座位。 她安安静静的站着,略微低头,白衣清雅,让沈宴秋一下子就想到了陆青黛当年病弱,如捧心西子一般的弱柳扶风。 他透过相似的身影,怔怔的盯了沈静好一瞬。 邹氏见他的目光果然被沈静给吸引,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应当是没有错的。 “晏秋,快过来用膳了,今日让厨房做了好些你爱吃的菜。” 沈宴秋淡淡的嗯了一声,而后顶着众多庶弟庶妹的眼光走到沈岳林右手侧第一个位置坐下。 开始用膳,邹氏便迫不及待的说道,“晏秋,你尝尝这个胭脂鹅脯,改良了做法,应当是你爱吃的口味。” “这个翡翠牛肉羹格外鲜嫩,你也尝尝看。” “还有这道珍珠鸡,口感更是一绝……” 沈宴秋对此都只是点头,不算特别热情。 倒是沈岳林想起一桩事来,道,“陆府这几日递了请柬过来,说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宣布,喊了不少的府邸。应当不少人家都要带小辈同行,夫人你也可以带着小静和宴辉宴澜去看看,他们多结识一下京中人士也好。” “小静初来乍到的,也不大认识人。宴辉宴澜两个人都快到年纪了,也可以物色物色适龄的娘子家了。” 邹氏闻言轻轻落下筷子,看了一下坐在后头的两个庶子沈宴辉和沈宴澜,他们的容貌都不差,都有些本事,都是举人之身,要参加今年科考的。 陆家可是上流的家族,若是真让他们去了,说不定找到个高门贵女,日后就飞黄腾达了。 于是邹氏想了想,有些为难,“可是听说今年的春闱时间订在二月初,他们还要专心备考呢,此时物色娘子家,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大妥当了?况且,晏秋这个长兄还未定亲呢,后头两个弟弟不着急吧?” 沈岳林看向沈宴秋,“你想去吗?” 他可是凭实力猜中内情的人。 陆家的宴会定然是将陆青黛重新介绍出来,陆家爱女儿,自然不会简单的随意邀请几个人就算了。 肯定是广而告之,八成沈宴秋那几个看不惯但又必须相处的情敌也都会去。 而他,恰恰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看着人家温情脉脉的场景,自己可怜兮兮的坐冷板凳。 他儿子能接受这个落差吗? 沈宴秋点头,“我要去。” 他当然要去,陆家要给了了排场,他独独不去,岂不是不给她面子? 不仅要去,而且贺礼要格外的重。 纵然不能守在人身边,他也不能真的离开。 毕竟,了了说了,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不是吗? -------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将军是里面比较缺乏安全感的一个人,因为当初沈宴秋动不动去烟花之地什么的,我们青黛都原谅了他,但是他只是救了一下何家五娘子(何懿芳),青黛就抛弃了他不要他,所以他没有沈宴秋自信。 明面上看着长相有些凶,但是因为在边疆什么的性子比较直,人也又纯又蠢的。 女鹅跟他说话几乎从不绕弯子,就怕他听不懂。 汇报一下当前的所有好感值 【言执玉:93】 【沈宴秋:90】 【应归彻:92】 【太子:90】 【顾京元:85】 【王韵兰(王氏):85】 【王希希(王十二娘子):75】 王希希还有剧情线哦~之前忘写了,到时候会提的! ----- 感谢庾湘宝宝,爱吃吃的小吃货mun宝宝的催更~ 晚安啦! 第95章 毕竟,殿下从未给我善妒的资格,不是吗? 听到他的话,沈岳林只是抿了抿唇,没阻拦他,但还是嘱咐邹氏一声:“就让他们三兄弟一同去吧,总不能因为晏秋的婚事就把宴辉宴澜的婚事给耽搁了。” 邹氏还想劝,又被沈岳林暗暗警告了一眼,“带着去长长见识也好,一场宴会罢了,总不能就影响到科考了。” “好。”邹氏挤出笑来,而后看向沈宴辉和沈宴澜的方向,“过两日到了陆府,母亲一定会跟你们好好相看相看物色人家的,你们到时候可不能急躁。” 沈宴辉沈宴澜看着这个嫡母恨得不行,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忙应和道,“母亲说的是。” 邹氏收回目光,看向沈宴秋旁边的沈静,又道,“晏秋,到时候母亲要给你两个庶弟张罗,你要照顾好你小静妹妹。她头一次来,人生地不熟的,你是个做兄长的,要将人看好了。” 沈宴秋的头微微侧过去,看向沈静,微微蹙眉,她的装扮跟回京一路上的装扮大相径庭。 回京的时候,她穿的就是郡主样式的衣裳,算不上素雅,一眼看着完全就是富贵样子。 但如今寡淡清冷,气质和扮相不符,他开口说道:“等元旦那日,陛下就要把她介绍给京中权贵的,到时候满京城的人都会认识她。” 言下之意,他根本没必要去管她。 沈静有些低落,“世子表哥,可我只认识你。” 她抬眼看去的样子有些可怜,沈宴秋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蓦然就想到先前还和了了在一处时,她那段时间黏他黏的紧,一日三餐都给他准备好。 他曾经跟她说过不用,小娘子的神色黯淡,抬着眼湿漉漉的看他,拉着他的衣袖,有些懊恼,“世子哥哥,可我只想给你做这些。” 沈宴秋回想到这一幕,心里的酸涩意味更重,想找寻的片段迟迟不愿回到自己的脑子里来。 看着眼前多少有些相似的画面,沈宴秋别过头,放下筷子起身,撂了句有些事要处理,便仓皇离席。 沈静的表情有些受伤,邹氏连忙在一旁打圆场,“小静啊,你世子表哥就是这样的,你不要在意,到时候他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啊,放心。” 沈静保持笑容微微颔首,但是藏在餐桌下的手却悄悄握了握拳。 沈宴秋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她这个女主都这么卑躬屈膝的接近他了,他竟然没有一点儿回应!! 活该以后变成反派!! ------ 第二日。 袁氏早早的就带着人来了借青居的小厨房,没让人去打扰陆青黛,自己张罗着给女儿做点心和早膳。 按照计划,明日就是她们陆家宴请世家贵族把了了重新介绍出去的日子了。 借口很简单也很没水准。 就说了了当年有个双胎姐妹,两姐妹长得一样名字也一样,两姐妹放在一起养怕过了病气,所以把妹妹一直放在乡下养着。 都是世家大族,纵然疑问也不可能明面上问这么多的。 那个借口只是流传出去的版本,信不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了了回来了。 明日必然是个很热闹的日子,所以袁氏就想着今日要带自家闺女出去转转。 买些新衣裳新首饰新头面,以后也用得着。 加上之前了了身子不好,很少出去转悠,她很少能带着闺女儿出去,如今陆青黛身子好了不少,气色也红润了许多,自然要把之前的给补回来。 袁氏甚至还直接接手了兰茵兰芝的活计,等陆青黛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她直接拿过温热的帕子,细致又小心的给闺女擦脸。 一边擦脸一边跟她讲,“醒啦?昨日睡得好吗?娘在宝阙楼给你定了几身衣裳首饰,那儿还有不少好东西,今日带你去看看,若是喜欢便给你买下来,好不好?” 陆青黛乖乖的仰着脸给她擦拭,而后半眯着眼,抱着袁氏的胳膊往她怀里栽,“娘……” “哎。”袁氏退而求次给她擦手,把她细嫩的手指擦得更加光滑水灵,“了了,不能继续睡了嗷,先起来用早膳,不然对胃不好。” 陆青黛可怜又绝望的在袁氏怀里蹭了蹭,而后听话的起床穿衣。 在胜溪的时候被郎君管着,在别院的时候阿玉管着。 如今回了家更是有人管着了,真是甜蜜的烦恼! 她穿好衣裳和袁氏一起用膳,刚吃到一半,门童就传话过来。 “夫人、二娘子,言大人的侍从言尧送了两笼蟹黄汤包过来……” 袁氏:“……这个季节了哪还有什么正宗的蟹黄汤包?” “言尧说是言大人今日早上刚杀的蟹,特地做的,想着二娘子爱吃,就送来了。” 陆青黛给袁氏顺气,“娘,阿玉都做了,那我们总得给他这个面子吧?” 袁氏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他一个世家公子,哪会做这些东西,别到时候害你吃坏了肚子!” 陆青黛小心翼翼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翡翠饺子进嘴里,眼神示意兰茵。 兰茵心领神会,立刻给袁氏斟茶布菜,“夫人,在邂芳镇的时候,言大人就常做吃食给娘子的。”她说完,眼神示意门童将言执玉送的东西给拿进来。 或许是看顾京元动不动给娘子做东西来吃,言大郎君不甘示弱,从胜溪镇到邂芳镇,这一路上厨艺倒是精进了不少。 袁氏脸色一敛,看向自家闺女,本来生气的口吻立刻柔和下来,“了了,你选好了?” “没有啊。” 陆青黛咬着一半饺子,淡淡摇头,觉得自己不够严谨,又补充一句,“我没选啊。” “那你怎么接受言执玉的东西?” “其他人送了我也接受啊。” 陆青黛眨巴眨巴眼,好似一副懵懂的样子,她未梳妆,加上屋里炭火足,穿的不算厚实,拿着筷子的手腕露出来,看上去又乖又娇,像个被哄骗的大白兔。 袁氏怎么都没法把眼前这个懵懂的兔子和说出刚刚惊人之语的女儿联系在一起。 她尝试说教,却又不知道如何尝试,最后只能将自己的担忧问出口来,“了了,你这个做法被他们知道了不好,外头会说你水性杨花的。” 陆青黛咽下饺子,“可是他们都知道啊。” 不然昨日怎么可能只有应归彻一个人来找她? 明显就是三个人商量好的啊。 “啊?”袁氏的表情微僵,虽说之前就知道女儿和他们的关系,但怎么如今一听,感觉却完全不同呢?“他们都能忍受?” “这有什么不能忍受的,男未婚女未嫁的。”陆青黛尝了翡翠饺子好吃,用筷子给袁氏夹了一个送到嘴边,“娘,你尝尝这个,好吃。” 袁氏僵硬的张口。 心里惊骇不止。 之前不是单程线的吗?怎么如今变成一对多了? 蟹黄汤包被送了上来。 同时送来的还有一碟子小巧精致的糯米糍。 以及一匣子零零碎碎但是每个都很好看的玉石。 “蟹黄汤包是言尧做了送过来的,糯米糍是之前二娘子去东宫尝过说好吃的,这玉石是彻小将军身边的副将张阳送来的,说是回礼。” 陆青黛点点头,看向袁氏,将一个蟹黄汤包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娘,阿玉做的这个真的很好吃。” 看着陆青黛一脸满足的样子,袁氏心累的嚼了几下口中的饺子。 哎,闺女长得太好看也不是什么好事。 外头的豺狼虎豹太多,根本防不住一点! 等她消化完今日早上接收到的消息,这才小心的去吃蟹黄汤包。 一口下去,鲜香四溢,口齿留香,袁氏觉得言执玉也顺眼了几分。 糯米糍软软糯糯,甜甜的,陆青黛吃了一个就停了筷子,先行去梳妆打扮。 毕竟袁氏是装扮好了的,她还没有。 等到袁氏吃完,她也装扮好了,跟每个小姑娘一样,提着裙摆在袁氏面前转了个圈,“娘,我今日好看吗?” 袁氏看着一身水墨渲染的青山纹样衣裳被女儿穿在身上,缥缈灵动,几枚玉簪斜插在鬓边,白皙的小脸上加深了一点儿眉尾,眼波流转间宛如江南水乡上的青烟弥漫,顿时就有些不想带小姑娘出去了。 太好看了。 这一次出去不知道又会招惹多少人。 不过转念一想,小娘子爱美好看很正常,怎么能因为旁的原因去遮挡小娘子的天性? 更何况,她女儿有这副容貌是天赐,是十几年如珠如宝的精养,说明他们陆家养的好。 美丽的事物,受到的觊觎多些也正常。 “好看,我家了了最是好看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牵着人出去。 两人在府门处上了马车,母女两个正聊着等会要什么样的头饰额饰的时候,前方听到熟悉的声音。 “母亲!妹妹!” 陆青栩和林寂骑着马带着人在京中各街道巡视,正巧遇上自家的马车,连连招手,凑过去打招呼。 “你这孩子,大街上的瞎叫唤什么,别吓着你妹妹。”袁氏瞪他一眼,掀开车窗帘看过去,还看见了林寂,顿时脸色又变了,乐呵呵道,“林统领也在啊……” “哥哥,林统领。”陆青黛笑着跟陆青栩打招呼,扫了一眼林寂略微颔首便收回视线。 “伯母,陆…二娘子……” 显然,林寂多少有些惊讶。 毕竟当初陆家二娘子的祭礼连办七天,他也去了。 如今突然又冒出来一个陆二娘子,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盯着陆青黛的眼神都深邃了几分,似乎是想问什么。 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哥哥,糯米糍,你吃。”陆青黛塞了刚刚没吃完的糯米糍出去,由衷推荐道,“口感绵密,你尝尝,好好巡逻,我和娘先走啦。” “好好巡逻,别吊儿郎当。”袁氏补了一句。 没想到被自家妹妹投喂了的陆青栩:“~~” 有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 见他笑着把怀里头的糯米糍打开吃了一个,林寂这才未出口,“陆二娘子?” “嗯,我妹妹!”陆青栩炫耀一声,而后才后知后觉的解释起来,“我有两个妹妹,双胞胎妹妹。这是小的那个。” “……行。” 林寂点头,正准备下一个岔路口分开巡逻的时候,陆青栩从怀里递出一份请柬给他,“林寂,明日休沐,我们陆家要给我妹妹办一个接风宴,你要来哦。” 高冷的面庞疏离感满满,有点儿不大想接,但最后还是看在好友的面子上,接过了那张请柬,“好。” 另一头,袁氏和陆青黛到了宝阙楼里头,里头难得的没有一个客人,只有掌柜的和几个侍女。 陆青黛微微蹙了下眉,随即便静默的笑了一下。 袁氏让人把衣裳拿来,“了了,这衣裳都是按你之前的尺码加大了一点点做的,你去试试,看看合适吗?” “不合适的话让他们改改,娘在这给你挑挑头面首饰。” 掌柜的笑眯眯的看向陆青黛,而后让人带着陆青黛去二楼雅间更衣。 兰茵兰芝跟着在后头,袁氏也放心,便在一楼让掌柜的挑些新的首饰样子看。 陆青黛不急不缓的上楼,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人,是太子身边的侍卫。 见人来,他恭敬行礼,不敢直视陆青黛。“陆二娘子,殿下在最内侧的雅间处理公文,说您来了就让人带您进去。” 此话一出,兰茵和兰芝对视一眼,显然有些没想通。 不管是之前还是在邂芳镇,太子殿下私下跟自家娘子相处总是亲密自然的,不会一边陪人一边处理公文,说是这样不能专心陪她们家娘子。 像如今这样摆着架子,还用处理公文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的情况,倒是第一回。 兰茵兰芝想不通的点还在于,太子东宫里头可是确确实实养了几个教葛大人跳舞,又与娘子有几分相似的美人的。 她们本以为太子殿下应当会多多少少解释一两句,但看如今的这个情况,太子殿下好像没把那当回事? 兰茵兰芝都有些担心自家主子,毕竟言执玉他们为了娘子守身如玉是有可能的,但太子可是未来的皇帝啊,怎么可能没有三宫六院? 不过同时,她们也在庆幸,自家娘子是懂进退的人,见好就收,绝对不会奢求太子为她如何。 只是日后同太子殿下的关系应当会更加注重君臣之别了。 “处理公文?” 陆青黛眉头微挑,轻轻点头,随后径直穿过走廊,来到倒数第二间屋子里头,抬手就推开,但也没换新衣裳,而是素手一挑,将头上的发簪全都散开,玉簪被她随手放在一旁的托盘之上。 她走出去,脊背挺的笔直,主动叩响最后一间雅间。 门被里面的内侍打开。 太子正坐在一旁看着公文,但显然心思根本就不在公文上面,陆青黛一进门他便看见了。 他略正了正自己的衣袍,看向来人。 只是两人都有各自的考量,一时间都未主动出声。 “殿下既然公文尚未处理完,为何要特地来见我?”陆青黛抬眼看他,好似没有感受到冷待一样,微微侧头,“难不成,我在殿下的心里,真的跟朝政大事一样重要吗?” 明明眼前人之前说过纵然不当太子也要陪在她身边的话,但是陆青黛就像是忘记了一样,问出恼人的问题。 “之前殿下陪我的时候,总是很专心,公文都会早早的处理好,不舍得让清清多等一会儿。” “如今殿下不仅要处理公文,更是免了亲自等清清的殊荣……殿下是想让清清认清自己的位置吗?” 陆青黛离他离了两三米远,说着这句,突然盈盈跪下去,一双眸子盯着太子,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见人跪下,他哪里还装的下去,扔了公文就要过去把人扶起来。 陆青黛微昂着头,姿态虽低,但是眼神却没有几分卑微的神色。 她开口,把手从太子的手抽出来,自嘲一般的皱眉说道:“清清和太子殿下没有婚约,所以不管如今东宫后院有多少人,清清都不应该善妒。” “毕竟,殿下从未给我善妒的资格,不是吗?” ------- 作者有话说: 不虐女鹅!不虐女鹅!不虐女鹅! 这是我们青黛以退为进。 太子之所以冷待我们青黛是因为他嫉妒言执玉收到了香囊,应归彻收到了蹀躞带,而他什么都没有!还有就是青黛跟林寂问候的那一瞬间,他觉得青黛有了他们还不知足……有点醋。 生气的时候忘记自己之前还有‘舞姬替身’的事情没有解释。 但是他们会小吵一架,然后把之前的一些误会啊说通。 因为太子的身份比较特殊嘛,所以会稍微傲娇一点,不生气的时候还好,生气的时候他很难像言执玉和应归彻那样低头求和好的。 这需要我们青黛慢慢调教。 我保证我只虐太子。 ---- 感谢庾湘宝宝、暮色时分宝宝、偷星星啦宝宝和用户宝宝的催更~ 晚安~美梦哦~ 第96章 她不是应该扑到孤怀里哭吗?! 太子听她说起东宫里头的舞姬,才惊觉发现,自己好像还未给她解释之前的事情。 但想到她给言执玉和应归彻都送了东西,来这的路上又跟林寂搭了几句话,太子难免多想。 他低下身子半跪在她跟前,“孤不是这个意思。那些舞姬不是孤要的,孤已经让人送走了。你先起来……” “臣女不敢。” 她倔强又清冷,梗着脖子看她,白嫩的脖颈看着脆弱极了,她摇摇头,“臣女还不知为何殿下今日如此冷待我。” 说着,她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难过,“是臣女做了什么让殿下恼了吗? 太子见她疏离的称谓,又看她微微红了眼眶,心下多少有几分不忍,但觉得不能总是这么纵容她,不然日后给他找十个八个情敌的……难过的不还是他? 他轻轻环住陆青黛的手腕,沉声问道,“清清,有了我们还不够吗?你到底还要招惹谁?” 陆青黛的手腕被他抬起,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上头的肌肤。 “臣女不知又招惹谁了?” “林寂。” “我和林统领并未有什么交集。” “如今不会,那以后呢?” 太子环住她手腕的力道重了几分,像是有几分不满的意味。“清清能保证日后不会有他?” 陆青黛好笑的冷哼一声,直视着太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抛出来,“殿下是觉得没有安全感吗?” 太子没有回答,但默认了。 陆青黛轻转手腕,扶着一旁的椅子就要站起身来。 她和太子面对面站着,她身量矮些需要抬头,但是整个人的气势却不减半分。 “我保证不了。”她直白、干净利落的说出最终结果。 “为什么?”太子多少有些愠怒,垂在一侧的手微微握紧,整个人看上去的状态跟刚刚的陆青黛很像。 “殿下能保证我单单选择殿下之后不会纳妃纳妾吗?” “我可以。” “但我不行。”陆青黛看着他,眼眶里头虽然还红红的氤氲着水意,可是眼神和话语却格外坚决。“想要证实殿下的诺言,需要花费我一生的时间。若是我赌赢了,我才能幸福。可殿下有没有想过,若是殿下失信,我输了,那谁给我回头的机会?” 她的眼神直直的看进太子心里头去,她问,“况且,我在殿下身边同样也没有安全感。” 陆青黛的手指向门口低着头的内侍道,“我甚至还没有弄清楚我做了什么,殿下就能随着性子撤回给我的殊荣,我今日向殿下脱簪请罪,不知日后是不是就要三叩五拜的来求殿下见我了?” “孤今日冲动了,孤只是生气吃醋,孤只是想让你对孤好一点儿。” “孤没有折辱你的意思……” 太子伸出手,试探着去拉她的手。 但是被她抬手的动作灵活躲开。 陆青黛看他的眼神复杂不已,水汽慢慢凝结成泪珠,在眼眶里头打滚,“可是你是最懂我的人了。” 十几年的书信来往,他们早就能从字里行间品味对方的灵魂。 她是最接受不了落差的。 敏感到跟以往有一点儿不一样都会偷偷消化很久的存在。 “殿下跟其他人不一样,养几个舞姬通房的没什么大不了,我也不奢求殿下能够给我解释。可从前说专心陪我、看我的人是殿下,如今特意拿公文做借口,殿下不就是想看到我为你难受吗?” 她的泪珠盈在眼眶之中,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抬手为她拂去。 “孤……只是气恼吃醋,你对他们总是比对孤好。”太子的手垂在一旁,皱着眉,玄色的衣裳穿在身上显得他金尊玉贵,他站在陆青黛跟前,语气越发的不解和冷冽起来,像是随时能吞噬她的一团黑雾。 “孤知道你爱慕权势,想保住陆家,你当初接近孤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清清,是你主动接近孤的!” “那你为什么不能对孤特殊一点!” 陆青黛静静的听他吼出来,手指轻微摩挲了一下,而后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应下。 “我承认,我当初就是为了陆家才处心积虑接近殿下的……我也是那时才知道殿下是跟我多年书信来往的哥哥。” 说到这,她质疑的问出声,“可殿下真的心悦我吗?” “殿下应当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你知道我的过往和一切,你可以在我和阿玉刚闹脾气的时候走近我,亦可以在我两次退亲之后走近我……但殿下没有,直到我走到殿下跟前,殿下才顺理成章的接受了。” “殿下与我的关系中,是我走了一百步。” “我接近殿下的初衷确实自私,但之后每一步,我都在为殿下铺路。” “我把陆家一族的未来放在一个从未说过要娶我的人身上,殿下凭什么说我对你还不够特殊?” 陆青黛眼神清凌凌的,盯着太子的时候带着强烈的不解。 她哽咽了一下,而后声音才略微平稳起来:“我跟我父亲兄长说的都是殿下已许我妻室之位,才让他们对殿下忠心耿耿,但是你我都知道,殿下从未说过。” “殿下甚至从未说过心悦我。” 陆青黛这样说着,低首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所以,我不可能只仰仗殿下一个人的爱和权力而活。” “那么,殿下不能给我的安全感我让别人来给,有错吗?” “我想殿下有必要重新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说完,陆青黛招手让兰茵靠近,兰茵很懂眼色的低首奉上一个小匣子。 陆青黛忍住鼻头的酸涩,将匣子接过,而后看向太子,如以往一样温和的开口,“殿下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直言。生气吃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我没有感受到殿下的心意。” 她伸手去拉他的手,将匣子轻轻的放在他的手上,“殿下若是喜欢就当个小玩意看看,不喜欢的话丢了就好。” 放了匣子,陆青黛拉开距离,一点儿不带绕弯的告诉他,“我承认我现在无法只专注的喜欢一个人,殿下说我水性杨花也罢,说我不知廉耻也罢,但当初我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殿下没能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那么如今,我不会改的。” “我不会因为殿下或是任何一个人就放弃其他人。” “但不变的是,不管殿下接不接受,我都会是彻彻底底的太子党。” 陆青黛手微握成拳,朝着太子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太子看着她干净利落的转身,拿着匣子的手紧了紧,而后将匣子重重举起,气愤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碰撞的声响还没有他刚刚扔公文的声音大。 一旁的侍卫和内侍头都埋的低低的,就连陪在太子身边最久的吉和公公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话。 “气死孤了!她以为她是谁啊!孤是她说不要就不要的吗!” 太子衣袖挥来挥去,叉着腰在房间内四处转悠,一边转悠一边跟吉和大发雷霆:“孤就是故意不去接她进来的,她怎么说跪就跪了?她不是应该扑到孤怀里哭吗?!” “都是你们的错!叫孤先不要解释!” “你看看她啊!说的那是什么话,还叫孤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孤就是怕她身边又多出来个人,她倒好,这是叫孤给新人挪位置呢!” “还说孤不心悦她,没说要许她妻室之位……孤那是不想吗?!” “她都给孤带礼物了,怎么不知道一早拿出来?!”太子指着桌子上的匣子,气愤的指向门口的侍卫,“那么大个匣子,你也不知道提前跟孤说一声!孤要是知道孤也有礼物,孤可能跟她置气吗?!” 吉和听了两耳朵,心下大抵了然了,于是试探性的问道,“殿下不先打开看一看吗?” “看什么看!”太子推了那匣子一把,把匣子从一侧推到另一侧,因为气恼胸膛上下起伏着,他一挥衣袖别过头去,“她都不要孤了,孤还要这礼物作甚?你见过给瞎子抛媚眼的啊?” 太子的表情带着几分赌气,刻意不去看那匣子。 “那老奴先帮殿下收好?” “还收什么?没看见孤跟这匣子一样被她丢了吗?还要你费心思收?” 吉和的手又收了回去,老神在在的端起官方笑容来。 他是真的想把太子和这匣子一起打包个丢了去,大白天的在这犯病呢! 他于是又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公文。 太子冷着脸看了那公文一眼,有一种夺妻之仇不共戴天的意味。 吉和又劝道,“殿下,陆二娘子一贯脾性好,她对殿下是有感情的……” “她哪里脾性好了?”太子一掌拍上桌子,瞪圆了眼睛去看他,“你没看到刚刚她都跟孤说什么了吗?凶神恶煞、妙语连珠、斩金截铁的,巴不得早点跟孤脱离关系,哪里有半分柔和之色? ” “那不是因为您没去接陆二娘子吗?她生气不正是说明她在意殿下吗?”吉和给他斟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劝慰着。 “她哪里在意我了……” 太子没接过那茶,心思很明显就被吉和的话给吸引了过去。 “说句冒犯的话,当初沈世子在外头的传言不断,陆二娘子都不生气,现如今陆二娘子都不搭理他的。”吉和绞尽脑汁的给太子找优势,“而您只是没去接她,她就生气跟您闹,还不能说明她在意殿下吗?” “至少在意殿下比在意沈世子在意的多啊……” 吉和一边说,一边心里给沈宴秋赔罪。 抱歉啊,沈世子,老奴实在没办法了……这里面也就您比较惨了。 听到沈宴秋的名字,太子的脸色不转晴转阴,他冷嗤一声:“你让孤跟差的比?” 吉和是真的想甩手不干了。 “那殿下想要如何?老奴瞧着底下袁夫人和陆二娘子都快试好衣裳了……这银两还要她们付吗?” 宝阙楼是太子底下的产业,袁氏不知道,但陆青黛是清楚的。 以往袁氏来买首饰头面,掌柜的都是尽可能的能免就免,不能免的就便宜给出去。 而陆青黛……他家殿下怎么可能会收心上人的银子。 太子看着敞开的大门,“当然要付!宝阙楼又不是做慈善的地,不仅要付,而且还要加银子!不给银子不准出门!” 吉和眉头微蹙,而后走出去小声对侍卫道:“这门都大开着,底下多少能有些动静,快去求陆二娘子再上来一趟。” 侍卫:“……” 他挪动着脚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太子双手环胸,板着脸不高兴的等了好一会儿,还没见到人上来,他更生气了,“孤都这样生气了!她还是不愿意来哄孤一下!孤很难哄吗?” 他问吉和,吉和哪敢回话,只得讪笑着摇头。 侍卫战战兢兢的跑上来,在门口跪下回话,“殿下,陆二娘子她…她不愿上来。” 太子的脸唰的一下黑的不行。 “不上来就不上来!孤稀罕见她似的!” 侍卫双手奉上一叠银票,小心翼翼的道,“殿下,这是陆二娘子给的…给的银票。她说,若是少了日后补上……” 吉和无奈扶额。 “谁稀罕她的银子!”太子起身,将那盏茶砸到地上,气呼呼甩袖,“回宫!” 说着便大踏步的走出雅间。 吉和看了一眼留在桌子上的匣子,示意内侍收起来,而后才跟上去。 太子下楼的时候,袁氏和陆青黛已经出了店铺正准备上马车了。 袁氏已经上了马车,只有兰茵扶着陆青刚榻上脚凳。 太子别开脸去不看他,但是发出的声响足够大,让人无法忽视。 陆青黛转过头去的时候,他的眼神又仓皇躲避着,别扭的不行,一踏步就上了他那宽敞许多的马车。 幼稚。 陆青黛从不瞎惯人脾气,更何况在这件事上,谁先低头谁就输了。 瞎吃醋倒是吃的蛮起劲的。 他回东宫,她们回陆府,有一段距离都是同路。 太子靠着宽大的座椅,抚摸着特地裹在马车上的毛毯,又看了一眼今早上特地给她准备的零嘴糕点,心里那口气真的是不上不下,憋着难受极了。 “匣子呢?” 吉和在外头听到这问话,无辜道,“殿下不是不要吗?” “……” “老奴现在让人去拿回来?” 太子被噎的气短,咬着牙开口,“不要了,那些银票也通通不要了,你看着处置吧!” 这话内里的操作性很大,吉和当然知道自家殿下心里真正的意思,但还是憋着坏问道,“那明日陆家的宴会,殿下还要去吗?” “……不去了。” 太子口是心非,手紧握成拳,想着明日定要也好生气一气陆青黛才是。 他就算没有明说,但是传达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 东宫上下都认定她是未来的太子妃,他对她百依百顺,对陆家更是处处妥贴。 他洁身自好,为了她争权夺利,把她所厌恶的通通铲除干净。 对她也大方,豪掷千金都不为过的。 但她说推开就把他推开了!! 明日他不仅要去,而且还要大张旗鼓的去! 让清清知道,她不能失去他!! ------- 作者有话说: 太子这个人傲娇属性点亮,他的爱意从不宣之于口,是那种暧昧的边界线,进可攻退可守,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就跟网恋对象一样,感觉下一秒就会玩消失的爱。 所以我们青黛不会惯着他。 可以适当傲娇,但太过傲娇,连表明心意都做不到的话,那就会被判‘无妻徒刑’ --- 感谢庾湘宝宝、偷星星啦宝宝的催更!! 晚安咯~~ 第97章 日后,就烦请娘子多多照顾楚衔的生意了 “既然殿下不去,那老奴就把陆府昨个送来的请帖给回了去。”吉和笑眯眯的添乱。 “你昨日没答应?”马车里的人这话像是咬着牙暗暗磨出来的。 “老奴担心殿下到时候公务缠身,故而还未答应,免得殿下失约。如今殿下不愿去了,正好回绝了陆家。” 马车上的太子似乎还在给自己的嘴硬找理由,他悄悄的把马车后头留的暗格个拉开了一条缝,就见后头陆家人一片祥和的气氛,甚至几个小侍女都说着悄悄话,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 太子的拳头握紧又握紧。 他在前头都这么闹腾了,后头的人是听不见吗? 太子还没想好怎么吸引后头人注意力的时候,在太子后面的马车却调转了方向。 袁氏在马车上被自家女儿喂了几瓣橘子,还是有些胆战心惊,“了了啊,刚刚太子那般生气,是不是你和他吵架了?” 陆青黛用手帕擦干净手,一脸无辜,“没有啊,女儿和殿下今日见面很融洽的。” “他说是我主动接近他的,为何不能对他特殊些……我让他好好考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还表了一番忠心,娘你肯定是听错了。” 袁氏咽下那几瓣甜甜的橘子,回想着前头太子车驾的传出来刻意的动静,就当是她听错了吧。 毕竟太子皇亲贵胄的,若真是把女儿嫁到皇家,不得被磋磨死? 见马车转了方向,袁氏疑惑,“了了,不回府吗?” “暂且不回。”陆青黛道,“我想吃醉仙楼里头的桃花醉了,娘跟我一起去尝尝好不好?” “醉仙楼?!” 袁氏瞪大了双眼,抬手就往自家闺女嘴上捂,“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喜欢逛这些地方的?还想带着我这个做娘的一起去?!” “不行啊?”陆青黛将袁氏的手给按下来,笑着给她宽心,“娘,这醉仙楼里头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跟其他的秦楼楚馆不一样。我在邂芳镇的时候悠然送给我几个面首解闷,都是醉仙楼里的。” “我这不是想着娘您辛苦,想带您一起来听听曲吗?京中好多贵妇人都来的,娘,没事的。” 袁氏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陆青黛倒是没说谎,醉仙楼的名声在京中还算是一股清流了,不少文人雅士都喜欢在这里头找找乐子,也有会客场所,许多贵妇人结伴来听里头的男伶人唱曲做戏的都有。 再者,如今民风也不算特别保守,醉仙楼也是一大风雅场所,若真是看上了其中的人,也好办,直接拿钱赎身就是。 救风尘可是人骨子里亘古不变的基因。 到了醉仙楼门口,陆青黛率先下马车,刚站定要去扶后头下车的袁氏,就莫名觉得后脖颈一凉,似乎有什么视线凉飕飕的,在暗处注视着她。 【宿主,太子正在阴暗角落嫉妒的发狂。】 【他在处理政务的其他地方能不能也有点脑子?谁家好人带亲娘来这寻欢作乐啊?我当然是有正事的!】 和袁氏进了醉仙楼,老鸨过来很是亲切的带人上了雅间,奉上瓜果点心,看着陆青黛略微出神:“陆二娘子?” “难为你还记得我姐姐,我和姐姐是双胞胎,听她说过醉仙楼。” 陆青黛笑着开口,淡淡解释一句,而后从雅间的看台上往底下去看,“楚衔这曲子都吹了多少次了,让他换一首我姐姐喜欢听的。” “是。” 底下的楚衔正在高台之上拿着箫吹曲,他微露着胸膛,饱含笑意,看着一楼和二楼的娘子们,一直循环吹着一首情意绵绵的曲子,抛上高台的银两零零散散的,和他巅峰时期的一曲红绡不知数完全是两个场面。 箫声呜咽哀怨,如泣如诉,很是符合贵族小姐们的愁绪,让人听着就忍不住动情落泪,仿佛下一秒就可以跟情郎相会。 他正准备继续吹奏,福妈妈却跑了上来,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楚衔的神色一下就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久违的抬首看向熟悉的方向。 二楼最偏的一间雅间里头,陆青黛斜靠在看台处,脸被光影笼罩了一半,但是那张如玉一般刻在心里的容颜楚衔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和捧他上高台的人对视一瞬,几乎下意识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阴柔精致的脸上因这份来之不易的颜色更添了几分破碎之感。 陆青黛笑着出声,声音不大,但是因着楼内特殊的设计,能让她的声音很轻易的响彻在高台周围。 “楚衔,你哀哀怨怨的曲子吹的多了,就忘记当年一曲成魁的曲子了吗?” 她笑着看向人,熟悉的声调在楚衔身边响起,楚衔的手捏紧了手里头的箫几分,尚未答话,陆青黛的话又响起来,“还是说,你在担心娘子我没带够银两?” 噗呲一声,楚衔笑出来,跟之前笑着的感觉不同,如今的他眼角眉梢似乎都带着笑意,像是表面的伪装终于被揭开,有人看到了他的本我。 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 箫声重新响起,犹如丝竹之韵,悠扬荡漾,音色醇厚不失细腻,犹如山泉击叶,清脆悦耳,曲调激烈紧促,如破晓之音,荡气回肠,唤醒了沉寂的黑夜。 侠客淌水,忘我江湖,在这为名利纷争的京城中,楚衔的箫声有一种云破天惊我亦是我的傲然。 他手指纤长,缓缓抬头,对着上首之人演奏,这曲箫像是只为她一人吹奏。 其他雅间的娘子等人本来还沉寂在香闺深愁之中,蓦然听见一曲荡气回肠的箫声,心思似乎也豁然开朗了起来,宛如浑身有了不少气力,情情爱爱的都能搁下免谈。 一曲吹奏完,盛景重现,撒上高台的银两比这些日子多了不少,纵然比不上当年的盛况,但也确确实实重现了楚衔当年的风采。 宛如他的时代重新绽放了一瞬。 他匆匆忙忙的下了高台,步履不停,往陆青黛的雅间赶去。 陆青黛离了看台,回到袁氏身边,面对自家娘亲的打量,她丝毫不慌,笑着解释道,“娘有所不知,京中大多数人都聚集在这醉仙楼里,楚衔是我的人。” 袁氏喝了小半盅桃花醉,喜欢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对着自家女儿笑道,“娘一直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那孩子吹的箫确实好听,若是日后这醉仙楼待不下去了,你带回来养在府里当个乐师也不错。” 陆青黛点头,此时兰茵兰芝正好将一路小跑过来的楚衔给带了进来。 楚衔一看到陆青黛,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抬头看她的眼神夹杂着几丝恍若隔世的惊喜。 “陆二娘子……” “你别跪啊……”陆青黛让人扶起他来。 但楚衔紧接着又朝着袁氏的方向叩拜了下去,“夫人万安。” 袁氏挥手让人起来,顺嘴夸赞了一句,“你吹的箫很是好听,日后可以来陆府演奏。” 楚衔再拜,“多谢夫人。” 陆青黛让他随侍在一旁坐着,“不是说赚够银子就给自己赎身闯荡江湖游山玩水吗?怎么如今还在这儿啊?我记得先前给过你一笔银两……” 楚衔这才转过身面向她,眼神多少有点凄楚,“既无知音,何必远行?二娘子,身体可好?” 陆青黛青衣罗带, 瓷白的肤配上这如江南云烟的颜色,更多了几分缥缈青烟的遗世独立,她莞尔一笑,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递酒给他,“身体康健,只是在这京城之中初来乍到,缺少一双替我窥探的眼睛,不知楚衔郎君是否愿意?” 楚衔笑着接过酒,一饮而尽,“自是愿意的。” 他放下酒杯,一只手捻起箫来,在手中轻轻把玩着,语气雀跃几分,“那么日后,就烦请娘子多多照顾楚衔的生意了。” “好啊。” 陆青黛笑着点头,让兰茵拿过来一叠银票,比之前随意塞给太子的银票还要多出一些。 “那就辛苦楚衔郎君了。” --- 陆青黛雅间里头的箫声响起,轻歌曼舞,一片祥和,袁氏甚至爱上了这种小曲听着、小舞看着、还有可心的小人儿按着肩颈的日子。 除了楚衔,陆青黛叫的都是女伶人,她可不敢真把自家娘往歧路上带。 袁氏笑眯眯听着喝着,身后打扮的俏丽的小娘子还会问她一声力道可行? 她不由得感慨,自己前几十年的人生到底还是太死板拘谨了! 自家女儿之前够过的什么好日子?! 和这处氛围截然相反的是外头隐藏在拐角处的太子马车,太子浑身低气压,心里已经想了十个以上让官府查封醉仙楼的理由。 凭什么! 清清怎么能刚跟他吵完架就来醉仙楼寻欢作乐?! 不是说女人比较容易患得患失吗? 为何在清清这里,他才是那个容易患得患失的人啊! 太子郁闷又气愤,偏生又不敢真的去把醉仙楼给查封了。 只能一个人躲在马车里头暗自怄气。 吉和在外头笑着摇了摇头,道,“殿下,老奴觉着这小娘子家家的,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您别犟着脾气,说些好话哄哄陆二娘子,她一定不会生气的。” “孤管她生不生气!她现在想必乐的不成样子呢!还生气?!”太子掀开车帘,死死的盯着醉仙楼。 “孤倒是要看看,她想在这待上几时啊?!家也不回、饭也不吃的,一天都泡在里头的得了!” 他玄色的衣裳都被他拧成一团了,吉和看着都心疼。 这可是上好的布料呢! “殿下,里头的楚衔楚花魁是陆二娘子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吉和试图让他消气。 毕竟当初就已经为这事气过一回了。 同一件事生两回气实在是不值当。 太子的眼神杀了过来,吉和又紧紧闭上了嘴。 不是他说哦,他们殿下好好一个英明神武的太子,如今这样跟着心上人乱窜的样子好像一条躲在阴暗角落里头发疯的疯狗。 要不是他是拴疯狗的那根绳子,怕是太子早就扑上去咬人了。 终于,太子看见陆青黛扶着袁氏出来,兰茵兰芝手上还拿着几壶桃花醉。 起伏的情绪暂时被按压了一下,太子看着人回了陆府,这才意满离的回到东宫。 “把明日要处理的公文都拿过来。” 他快步回到书房,看着堆积的公文非常不爽,若不是皇帝如今刻意捧个七皇子来跟他作对,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啊? 随意打开一份公文看了一眼,太子微微蹙眉,而后将公文丢到一旁,“又是程穆环那小子底下的人在没事找事。” 他抬手召来暗卫,言简意赅:“七皇子身上的伤可好全了?” “禀殿下,应该好了一半了。” “那你们今日再去一趟七皇子府邸……更深露重的,弄个风寒出来吧,孤明日早朝就要听见他咳嗽。” 暗卫:“……是。” 主子是越来越不当人了。 从七皇子程穆环那儿出了这口恶气,太子这才开始看公文。 东宫静默,此时的忠阳王府却很是热闹。 应归彻一身深蓝色的常服,腰间环着蹀躞带,抱拳环胸跟应灵灵炫耀:“了了专门送给我的,你没有吧?” 应灵灵敷衍点头:“嗯嗯嗯。” 一个蹀躞带,他二哥要炫耀多久? 推开挡在面前的应归彻,就碰见了刚回家的大哥应临安。 他晃了晃手上做工精致,样式别致的小玉雕,眉头上扬了几分,“今日我也得了礼,是悠然娘子特地给我雕刻的。” 宝贝的将小玉雕在手里摸了摸,他从袖袋里掏出一小瓶膏药递给应灵灵。 “我瞧她手上有些伤,想必是做玉雕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这药膏是宫里头的院判给我的,说是治疗手伤很有用,明日你帮大哥给她吧。” 应灵灵刚把药膏接过,就听见她大哥继续火上浇油,“小妹,悠然她给你送过玉雕吗?” 真的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应灵灵看着两位收了礼物就忍不住把尾巴翘上天的哥哥,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没有啊。” “毕竟我已经有悠然和了了送的很多礼物了。” “我都不用开口去要,她们送的礼物就堆满了我整个库房。” “我平日里整理起来还有些费劲呢。”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庾湘宝宝、暮色时分宝宝、偷星星啦宝宝、用户宝宝的催更~~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1章 让她去抢男人? 陆青黛穿书了! 婴儿混沌之初,她尚未觉醒自我意识,浑浑噩噩的顺应剧情发展,然后成功的达成了早死白月光的光辉结局,为白月光事业添砖加瓦! 直到灵魂脱离身体,看到替身女主沈静出现,她才恢复穿书前的记忆。 啊不是?这本书不是她写的吗? 她怎么可能把以自己为原型的女主角写死? 陆青黛默默扶额。 “难不成我写的男主角都是受剧情影响被迫爱我,其实真爱是沈静的?”作为一个亲妈作者,加上《团宠病弱白月光》本就是她自己的写实经历,陆青黛面无表情的下定决心,回去就闹脾气一个个踹开。 一个两个男人在现实里爱的她要死要活,到了小说世界里本性就暴露了? 团宠白月光文秒变追妻火葬场文学。 【请宿主接收任务】 ? 虽然疑惑,但是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让陆青黛很快就回过神来,挑了挑眉头,她懂。 重生的干不过穿书的,穿书的干不过快穿的! 那她算是什么? 穿书和快穿的杂交版本? 系统似乎是个急性子,见她虽然不回答但是似乎明白了,就直接简要的说了任务,顺带告诉了她的处境。 【宿主:陆青黛,检测显示生命值不高,请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延续生命值。】 陆青黛皱眉,她现在没有实体,整个灵魂飘飘荡荡的,在系统眼里像是一团随时会被扑灭的发光体。 【什么意思?】 她总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累死累活的做任务吧? 系统打出大段文字,【宿主创作的《团宠病弱白月光》文在现实世界里广受好评,有衍生作品的诞生。但由于结构雷同,人设相同,情节类似,两个小世界不受控制的融为一体,系统检测到两部作品的人物结局天壤之别,无法判定人物命运,导致世界存在极易崩塌,故而唤醒你的本体,希望作者兼女主的你维护好小世界的和平。】 【既然两个世界融为一体,那另一个作者呢,要不你也把她请进来一起让我解决了吧?】陆青黛脸上带笑,眼神却冰冷,微微漏出一点儿凉意。 她当然知道她作品火了之后衍生出来的相关作品。 最为火爆也最让她不爽的就是一本《成为团宠早死白月光的替身后我一妻多夫》。(日后简称《替身》) 她完完整整的看了这本《替身》,然后就发现两百万字的小说,开头第一章就把她给写死了,替身女主步步经营,心机上位,和几个男主的相遇都是完完整整抄袭的她作品里头的情节,除了换了个人名,标点符号都没有删减的那一种。 尤其着力刻画了几个男主为了替身女主抛头颅洒热血,阴晴不定诛九族的场景。 结局是替身女主沈静为了家国大义,一直忍辱负重的待着他们身边周旋安抚,最终摆脱桎梏,被新的男主们宠上天了~~ 简而言之,《团宠病弱白月光》里头的男主在衍生作品《替身》里头成了禁锢女主,喜欢替身强制爱的大反派,个个都丧心病狂,不得好死。 而替身女主沈静踩着和白月光相似的容颜上位,成功之后却痛恨身为白月光的她,不仅害了陆家,而且刨了她的坟挫骨扬灰… 陆青黛看完《替身》立刻就打电话联系自己的律师了,刚查到一些眉目,就莫名其妙的被拉进了小说世界。 想到那个剽窃自己作品,还把自己给写死的作者,陆青黛轻轻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略有些不怀好意的笑来。 【从宿主死亡的那一刻起,小世界的所有人开始觉醒自我意识,包括替身女主。】 “意思是,那个作者已经进来了,而且不会像我一样受到之前的剧情控制。”陆青黛有些不高兴了,微微笑着,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不舒心来,“凭什么?” 系统有些不敢吭声,但文字却是一直biubiubiu的弹出来。 【在两本书的剧情中,宿主的死亡是衔接融合的关键点,如果宿主没有达成既定结局,融合的小世界都会造成崩塌。】 【为补偿宿主的损失,系统已经下放新手大礼包和损失礼包。宿主在小世界度过的时间与现实世界互不相通,宿主赚取到足够的生命值后,系统会将多余生命值输送到您现实中的本体上去,若任务失败,系统和宿主将被困在这个小世界里。】 【但任务完成度只要达到百分之六十,即判定为任务成功,并将附赠您现实现金6个亿。】 【替身女主有没有系统?】陆青黛不想跟它计较这种有些强买强卖的任务,因为就算她计较,系统也不可能现在把她送回蓝星去。 随遇而安就行, 才怪。 她还想活着回去左拥右抱,齐人之福呢! 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她确实对系统说的生命值和钱心动了。 她是真的还没活够。 本来因为身体不太好就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能做到,要是任务成功能够回去,一定要列个清单好好享受一次。 【《替身》一书的人设涉嫌抄袭沿用,并没有系统援助,但宿主和替身女主都为该世界女主,女主光环彼此影响,现在时间线位于宿主刚离世半年,替身女主沈静将要返京。】 陆青黛点开大礼包,看了一眼里头的东西。 琳琅满目,有点像杂货铺。 好在系统分门别类的整齐,她一眼就看完了。 毒药草药若干,吃食水果若干,一些碎银,一些衣裳首饰,还有一些丹药。 有延年益寿的,有治病救命的,也有滋养身体的。 最让她震惊的是,中间躺在冰棺里的,是她的身体。 宿主系统适时开口,【系统暂无能量为宿主打造新的身体,所以只能暂时将原本的身体拿过来用。不过宿主放心,系统将你的身体照顾的很好,跟你活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你人还怪好嘞】 陆青黛阴阳两句,奈何系统根本就听不懂,还颇为自豪的应下【那是,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宿主,不对你好我对谁好?】 系统为了唤醒她,特地将她投放在没人的小院之中,将她的身体取出来放在还算干净整洁的床榻上。 系统将她这一团微微发光的白色魂体小心挪到了她的身体里面。 陆青黛睁眼,只觉得脑袋有些沉,看东西雾蒙蒙的,嗓子微哑,手也使不上劲,像是高空坠落却又被猛然接住的无力感。 系统很贴心的给她手里塞了杯温水。 【魂体回归身体刚开始会有些不适,宿主放心,喝杯水缓缓。】 陆青黛听了它的话,喝了口水休息了一会后果然好了很多。 便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这个小院有些荒凉破败,但是好在地段不算偏,走个两刻钟就能到镇上去。 【我们现在是在哪?】陆青黛记得当初写书的时候,是以京城为背景的。 【京城风声鹤唳,系统将您投放在了江南。这边给您的建议是,借宿顾家。】系统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维护小世界和平就是要将关键人物的命运拨乱反正,这个小世界有点特殊,那就是白月光陆青黛有四个男主,而后来的替身女主沈静也有多个男主。 总不能让宿主只管自己的男主吧? 所以特地将人投放在顾家人经常出现的地方,方便任务进行。 它有些难为情的搓了搓手,然后调出相关资料,【顾京元,已经考取举人功名,来年就要参加春闱。他是替身女主沈静的第一个男主。按照人物自主意识的话,他将是一举中第,成为状元郎,开启清明太平为民造福的一生,只是在世界融合之后,他会被沈静看中,成为众多后院的其中一个。】 陆青黛挑眉,【我对这个人有些印象。看来那个作者不仅很会抄袭,还很会塑造男性角色。可是我记得《替身》那本书后头对顾京元的着墨篇幅并不算多。 难不成,是把他给忘记了?】 毕竟《替身》后面一百万字的花美男着实有些多,陆青黛连名字都不大记得了。 原作者说不定也早就把自己第一个塑造的男主给抛之脑后了。 【系统任务:顾京元的好感值加1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90以上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一点的生命值】 很好,看着自己弱不禁风的身体,陆青黛勾了勾唇角,而后略微挑衅的看向系统,“你这是,让我去抢那个抄袭魔改狂的男人啊?” 说完自己又点头,“有出息,我喜欢。” 系统:【……你喜欢就好】 陆青黛对顾京元有印象,当时看书的时候还唏嘘过他有些没脑子。 寒窗苦读十数载,终于一朝鲤鱼跃龙门,考取了功名成了状元郎,结果被沈静强取豪夺,官不当了,名声不要了,书全白读了。 抵不过沈静后来男主的强势,他是个被剧情影响后就一心一意对沈静好的人。 陆青黛对他感官尚可,具体要不要真的抢决定到时候见着人再说。 如果人家在被沈静强取豪夺之前就有了心上人,那她就默默帮着他躲开沈静就行。 她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人,爱人的时候不遗余力,会一心一意的对人好,但只要察觉对方对她的态度有一丁点儿不耐烦不好的变化,便会立刻将自己的情绪打包好,抽身带走。 就比如, 她十五岁时,青梅竹马因为临时答应老师帮班上同学修改演讲稿而失约,让她空等了三个小时,她一向是娇气委屈还有些任性的,忍不住就跟他吵了两句,没得到安慰还换来一个有些不懂事的名头,后来直接单方面远离了。 她十八岁,高考结束后,早恋对象醉酒时不小心说漏了嘴,一句,“当初看小姑娘魂不守舍,蛮可怜的,加上日子无聊,就想着顺便逗逗”,让她直呼两年的青春喂了狗,发了条短信分手,改了志愿去外市上大学。 她二十岁,被室友拉着去学生会帮忙,被小她几个月的学生会长一见钟情,这人嘴甜,左右逢源,但喜欢生闷气,总觉得自己不在乎他,最后可怜小狗耍心机想要激女主吃醋嫉妒,她也觉得自己根本不被信任,醋个鬼劲啊,利落分手让可怜小狗真可怜。 她二十四岁,进入程氏给大老板当秘书两年,刚开始被嫌弃娇气迟钝,而后大老板总有事没事撩拨她,她以‘网恋男友’拒绝为理由,直到自己的网恋男友不小心发来一份眼熟的公司文件,她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递了辞呈,蜗居家里一边写小说,一边休养身体。 书中的四个男主一一跟上文对应。 每个人都自居是她的(前)男朋友,但她对外宣称单身。 思绪飘散的有些远,陆青黛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离开这座小院子。 借宿顾家总得找到合适的理由,总不可能一开始就扑到人家跟前死缠烂打。 有些败坏形象。 顾京元出身寒门,一直都是兄嫂照应着。 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妹妹。 平时顾京元要去私塾请教夫子,兄嫂在家种田,妹妹也懂事,会上山去捡些柴火和野菜。 陆青黛问了系统顾京元妹妹顾念安的大致位置,便照着系统指的路朝那走去。 走了不过一刻钟,就看到有几个小姑娘结伴一起在扯野菜。 树树秋声,山山寒色,正是深秋季节,这几个小姑娘穿的尚不和暖,衣裳缝缝补补,有些破旧,小脸和小手上因为采野菜的缘故,沾染上了不少尘埃。 陆青黛站的离小姑娘们有些远,她先是在系统空间里翻翻找找,把一些必备品装成一个包袱背到背上,又拿了面纱遮严实了半张脸,这才从树后面慢慢走出来。 心里腹诽着,这怎么跟西游记里要吃唐僧肉的妖精一个样子? 有种唬人的感觉。 小姑娘们很专心的采着野菜,身后的小背篓已经装了一小半。 “这有片蘑菇!”其中一个脑袋圆乎乎的小女孩在树脚下刨着野菜,正准备挪个地方就看见凸出来的树根边上有一片蘑菇。 她伸手把小伙伴们召集过来,一个个兴奋的不行,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 几个小孩子不知道蘑菇还要分有毒和没毒的,只知道蘑菇炖上汤滑溜溜的,特别好吃。 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亮的,盘算着一人分一点,带回去也能尝尝鲜。 在她们已经动手采蘑菇的时候,陆青黛终于绕开了树木和灌丛,看到她们手里头的蘑菇,轻声阻止,“这些蘑菇有毒,吃了会肚子疼,最好不要吃哦。” 她声音清软,没有严令要她们丢开,几个下意识以为是要来抢她们蘑菇的小姑娘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们看着眼前这个背着包袱,发髻微微散乱的女子,对上她的眼睛,有一瞬间愣神。 “真的不能吃吗?” 虽说江南富饶,但哪个地方都不缺穷人。 这几个小姑娘看那片蘑菇的眼神都有些可惜。 陆青黛点点头,本来想多解释几句的,可这群小姑娘都是热情开朗的,见她一副匆匆赶路的样子,便打开了话匣子,“姐姐,你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 “我是来投奔家里亲戚的……”陆青黛早就想好了说辞,此时她蹲下身子,帮这些小姑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温温柔柔的答,“但初来乍到,一时寻不到人家。” “你们家里有多余的地方能让我借宿一晚吗?” 陆青黛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又急急的插了句话,“我、我我不是白住,我可以给银子,也可以帮忙做些活计的。” 他们这个村子离镇上不远不近的,却是山里人家出来的要道。 因此时常会有人借住留宿。 小姑娘们并不觉得奇怪,相反听到这个姐姐能给银子之后,眉眼都弯了几分。 顾念安最为高兴。 能给哥哥嫂嫂挣点银子是她最为自豪骄傲的事情。 “姐姐,你来我家吧,我家还有间空屋子。”顾家是胜溪村里唯一一个养着读书人的,本来家庭条件是村子里最不好的,在顾京元中举之前大多人都瞧不上他。 乡野之人最是讨厌那种白白净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子了。 可谁都没想到,顾京元竟然真的中举了! 本以为他中举了会留在县里头当个官什么的,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大家这些日子不少说他的好话。 连带着跟着顾念安采野菜的几个小姑娘都‘不经意’的夸起她二哥来。 但顾京元婉拒了不少要送来家里的银子和物件,说是要继续考进士? 你说说,这读书有什么用? 顾京元是不是把脑子给读傻了? 留在县里头当个县官,帮着把乡亲们带上去,然后享享清福不好吗?硬是要去浪费家里的银钱去读书,要是考出去了还好,若是没考上,这不是白折腾自家兄嫂吗? 甚至有人专门去顾家劝顾京元留下,无果之后,大家又停了说他的好话。 好像他们胜溪村出了个举人是坏事一样。 中举前后,顾念安感受到了村子里的人对自家态度的天差地别,气的都不想跟她们一起来采野菜的,可是她不跟着大部队哥哥嫂嫂会担心。 “姐姐,我家也有屋子住,我家的饭菜还好呢!”一个晒得黑黢黢的小姑娘朗声道,语气中却不乏一些嫌弃,“顾念安家里顿顿吃素,一点油水都没有……狗都不理” 顾念安气呼呼瞪她,“周翠翠!你没脸没皮!” 前些日子村里人以为哥哥要当县官的时候,周翠翠说的可是‘你们家顿顿吃素,怪不得脑袋瓜子聪明’。 周翠翠家里也不见得有什么肉吃,而且她家里人口多,好几个人挤一间屋子呢。 顾念安虽然气愤,但是也没有直接将周翠翠家里的情况说出来,只是为自家辩解道,“姐姐,她说的不对,我们家虽然穷,但都懂得待客之道。寻常要是来人借宿,我们也不会薄待了客人的。” 陆青黛微笑着点头,没有掺杂进小姑娘们的口角中。 虽然都是大同小异的打扮,但是顾念安眼神里有着读过书的睿智和懂事,终究不会在胜溪村久待。 “好啊,刚好我也喜欢吃素。” 顾念安没想到陆青黛真的去了她家里头借宿,眼睛瞪的圆圆的,反应过来也不迟疑,当即就带着陆青黛回家去。 --------- 从私塾教学回家的路上,遇到胜溪村不少的村民,看着顾京元的眼神欲言又止。 顾京元没搭理,到家门口推开木门的时候一边放下手里的书,一边习惯性的先跟家里人问好,“兄长,嫂子,念安,我回来了。” 意外的是,今天没人搭理他。 稍微顿了顿,他把门关上,走进堂屋里去,却意外的和一个姑娘对上眼神。 青色衣衫,粗布头巾,没有任何多的装饰,那女子站在亭亭玉立站在那里,就如画中仙一样,身后住了多年的老房子顿时就蓬荜生辉。 顾京元略有些愣神,盯着那女子看了好一会儿,跟她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后就匆忙敛下眼来,怕唐突冒犯到她。 脑子里却下意识想到能与眼前之人相配的句子。 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 陆青黛朝他盈盈一礼,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没有因为他方才有些失礼的举动而觉得不自在,似乎已经少见多怪了。 她轻声问好,“顾二郎君” 顾京元磕巴了下,不知该怎么回应她,自家兄嫂就过来给他介绍,“陆二娘子是来投奔亲戚的,走到这碰上念安,就来我们家借宿一晚。” 顾大和王氏今日刚从地里回来,准备做饭的时候,就看见自家院子里站着个天仙似的人在舂米做饭,念安跟在后头冒星星眼。 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响亮又动听。 见他们回来,先是朝他们问了礼,解释了借宿的缘由。 虽然他们当时只注意看脸去了。 但现在看一向引以为傲的弟弟也被陆二娘子的容貌晃了神,他们心里又觉得平衡起来。 大家都是凡夫俗子,难得见到一个天仙似的人,惊讶成这样才正常! 顾京元听了介绍,略略后退了半步跟她问好,“陆……陆二娘子安好。” --------- 作者有话说: 避雷:非女强,女主为了生命值会攻略小世界里的男主(包括抄袭狂作者笔下的男主),作者亲妈,不会让女主受什么委屈,一对多,具体收多少看作者日后的进度,有雌竞和雄竞场面(要是没有坏女人和坏男人我该推动剧情发展>-<),未出阁未娶妻的男女以‘姓氏+排行+郎君\/娘子’代称,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知道女子的闺名。 以后有多的我会补充的!! 架空历史架空历史!!祝大家看的开心,如果不喜欢也不要骂我呜呜呜呜… 如果喜欢,那就加个书架留个评论吧~~作者活人!!大活人!! 第2章 家里给你留了饭 陆青黛颔首,道,“听念安说,你们回来的都迟,我才做了些素食,实在是失礼。” 她边说边带着歉意的去看王氏,眼若秋水,叫王氏心尖都颤了颤。 似乎明白了为何说书人总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被这样若有似无的瞧上一眼,魂都要飘了,哪里还管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她当即爽朗一笑,上前牵起陆青黛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二娘子别怕,你孤身一人来到江南投奔亲戚已是不易,我们不过留你借宿,哪值得你说失礼二字?若是放心,你就在我家安心住下,等找到了亲戚再走也不迟,省得你担惊受怕。” 哎呀妈呀!这手真软! 王氏二十有四,比顾鹤乡(顾大)小了两岁,比顾京元大了五岁,平日对顾京元和顾念安两兄妹都是长嫂如母的一类。 此时又见到比自己小不少的陆青黛,生的好看又听话,母爱泛滥难以抑制。 陆青黛感激一笑,白皙如玉的手微微握紧了些王氏,“多谢嫂嫂。” 一旁的顾念安催促道,“嫂嫂,嫂嫂,吃饭了,你别老拉着姐姐。” 她都没有牵过姐姐的手。 王氏回头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详怒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个小馋猫。” 乡野之中没那么多讲究,大家围成一桌,陆青黛坐在王氏和顾念安之间,和大家一起用饭。 在饭桌上,顾鹤乡同顾京元说起话来,“京元,你每日都要去镇上,明日你就带着陆娘子一起去,帮她寻寻家里亲戚,别让她一个姑娘家在外操劳。” 王氏附和,“是啊,若是一时半会寻不到也不要紧,你同她再一起回来。” 顾京元温声答应,“嗯,兄长和嫂子放心,有我在,定会看顾好陆…二娘子的安全。” 陆青黛闻言轻轻抬起眼,看了顾京元一眼,嘴角带着礼貌又疏离的笑,“多谢顾二郎君。” 顾京元匆匆低下眼,神色中微微带着些对自己的唾弃,不敢多看她一眼。 殊色惑人,殊色惑人…… 殊不知,陆青黛已经收到了六点的生命值。 夜色匆匆,屋檐上的瓦已经看不清楚纹理了,陆青黛住着的屋子紧挨着顾念安的屋子,她换了一身轻简的衣裳,正简单收拾自己的包袱。 这个小屋子不大,但没有什么尘埃和潮湿的霉味,想来是平日也有好好打扫清理。 顾念安回来还特地端了水过来帮她擦了一遍,换了家里多的被褥。 她关了窗子正准备熄了烛火睡觉,门就被人轻轻敲响。 “是谁啊?” “姐姐,是我。” 顾念安是个很懂礼貌的小姑娘,人长的也很可爱,只是对比于脸上的肉肉,她的身上实在是过于瘦弱,看得陆青黛也忍不住多怜惜几分。 陆青黛让她进来,看到她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取来梳子一边给她梳一边问她,“念安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 顾念安没想到陆青黛会给她梳头发,她爹娘早逝,嫂嫂虽然待她好但是平日也只是顾着她吃饱穿暖没被欺负,这样细心温柔给她梳头发的人,只有阿娘。 她感觉耳尖微微热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陆青黛,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姐姐,你今日吃饱了吗?若是没吃饱,我这还有嫂嫂前些日子在镇上给我买的饴糖。” 说着,便将手里用纸包着的糖递到陆青黛面前。 顾家人之前穷,一是要顾着给顾京元念书,二是顾念安小时候身体不好常要吃药。 但顾京元考上举人之后,上了私塾教书,家里的情况就好多了,肉也能吃上几顿。 只是当下不是逢年过节的,家里自然不会买肉。 陆青黛今日晚上吃饭吃的不多,顾家人都看在眼里,顾鹤乡和王氏便叫了小妹顾念安来这送几块糖,想着明日早上弄个鸡蛋,去隔壁借块肉,改善改善伙食。 没想到小姑娘会问这个问题,陆青黛轻轻的笑了一下,粉面花容,她摸了摸顾念安的头发,“吃饱了,姐姐平时吃的就少,跟伙食没关系。” 顾念安想到今天的菜都是姐姐自己弄的,吃起来爽口又下饭,加上吃饭前陆青黛就特地将碗里的饭赶了一小半到她的碗里,勉强信了。 但还是将饴糖塞到陆青黛的手里,小手轻轻绞着,“那…还是姐姐拿着,就…就当谢谢姐姐给我梳头。” 声音越来越小,陆青黛看到小姑娘的耳尖红红的,梳头发的时候小心避开。 “念安真是个乖孩子。” 顾念安又跟她讲了些话,话匣子一样的把自己觉得好玩的事情都分享给她。 “ 我最熟悉后山了,我还知道后山一个隐秘地方有个山洞,是二哥告诉我的,我在那还藏了几个野鸡蛋呢!” “后山还有一处野花生的最好,若是青黛姐姐你喜欢,我下次带你去啊!” 说到这小念安圆圆的眼睛又敛了下来,似乎有些舍不得,“不对,姐姐你要先去找你的家人,那是不是就不会回来看我了……” 虽说之前来顾家借宿的人不少,但是像陆青黛一样好看又温柔的女子几乎没有。 加上念安正是小孩心性,遇见一个喜欢的姐姐自然就想着日后多来往。 所以最后一句挽留的话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 “不会的…” 当然不会,本来就没有什么亲戚。 她就是要留在顾家,她要顾京元好感度所兑换的生命值,她要让沈静一辈子都不能祸害顾京元。 “真的吗?” 陆青黛点头,给她把头发梳顺,又目送她回了屋子,这才回到小床上和衣睡下。 清晨,万籁寂静,枝头上吹来屡屡凉风,晨露初凝,陆青黛已经醒了。 其实乡镇上的人起的都早,当她整理好衣着出来的时候,王氏已经在烧火准备做饭了。 顾鹤乡去隔壁人家那借了一小块肉来,顾京元拿着书稿正从屋里出来。 同陆青黛正好对上眼神。 他心里暗道殊色惑人,急急的撇开眼去。 但陆青黛已经很有礼貌的朝他问了声好,一声顾二郎君喊的他心惊肉跳,很没出息的贡献了0.5生命值(5好感值)去。 他喊来顾念安带着陆青黛净面洗手,自己则是先去把后院放着的水缸填满了。 旁人不清楚他们家里的情况,他不是那种心安理得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只要有时间,家里的杂活累活他都会抢着干。 根本就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他有肌肉和气力,只是不会武功,上不了战场罢了。 陆青黛进了厨房,先跟王氏问了个好,然后就要帮着她做饭。 昨天小念安讲了,王氏样样都行,除了做饭,家里平常都是两个哥哥做饭,嫂嫂只负责打个下手。 “哪用的着你来做饭?你在一边等着吃就行。”王氏没好意思让来借宿的客人做饭,更何况还是个这么好看的小娘子,将外头的顾京元喊了进来。 陆青黛挪了地方,去给顾念安扎小辫。 王氏去后院洗衣裳去了,前院除了陆青黛和顾念安,就只有厨房里头的顾京元了。 他把馒头蒸上,切了一点酸菜,看见王氏留下的两个鸡蛋,思索一番,走出来,离陆青黛五步左右的距离停下,问,“陆二娘子是要吃煮鸡蛋还是蛋花汤?” 见他一副纠结的样子,陆青黛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轻声道,“蛋花汤吧,大家能够一起分着吃点。” “哦好。”他快速的闪回厨房。 早上吃的无非就是汤汤水水,外加一个糙面馒头,陆青黛想着,如果真要在顾家住下的话,一定得赶紧把他们的生活条件提上去。 不过,她相信,以顾京元的本事和能耐,顾家是迟早能过上好日子的。 顾京元现在是举人,家里头是可以不服徭役免交田税的,种地得来的粮食不用充公。 村里人不养读书人,不清楚里头的文章,觉得继续考进士也无大用,相反就地当个官还能多占些便宜。 顾家人个个都严实,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加上胜溪村就顾家一个读书人家,根本就没有把自家田地免税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 顾京元中举前怎么过,中举后依旧怎么过,所以村里人不知道现在的顾家已经跟之前的顾家有了本质的区别了。 而考上举人每月都有些许俸禄,虽然不多,但是对于顾家而言,已是天大的造化了。 吃过饭,陆青黛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袱,取出一两碎银放在小床边上,带了帷帽,连眼睛都没露出来,就要跟着顾京元一起去镇上。 顾念安看着她背着包袱,嘴巴微微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顾京元和陆青黛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走着,路上没什么人,顾京元侧头回望她,“不知陆二娘子的亲戚姓甚名谁?作何营生?我兴许能知道一二,也能免了陆二娘子苦苦寻找。” “是我母亲家里的一个族叔,姓袁。”陆青黛张口就来。 “做的是小本买卖,开书局的,具体叫什么我一时有些忘了。”掩藏在帷帽底下的眉轻轻蹙起,顾京元逆着晨光,微微看到了她侧影的轮廓。 “只记得他的小名叫大头。” 不疑有他,顾京元记下来,放慢了些步子,又道,“若是一时寻不到,陆二娘子酉时左右便来镇上的私塾等我,我带你回顾家。若是寻到了,也烦请娘子捎个口信,让我们知晓你平安。” 陆青黛没有推诿,直接应下,“多谢顾二郎君。” 其实顾京元大可不必说这番话,镇上不是没有客栈,他们家没必要硬留下她。 只是想到她一女子孤身在外,容貌又惊艳出尘,容易被不轨之人盯上,顾京元还是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听到她答应,心也安定几分。 到了私塾门口,顾京元还没有开口,陆青黛就先跟他作别。 “多谢顾二郎君相送。” 说完,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微风吹拂着她的衣角和帷帽,更显的她身姿仟仟。 顾京元微微愣了愣神,随即敛下心绪,进了私塾。 人家才貌双绝,你小子连家里人都还顾不住,胡思乱想什么? 陆青黛当然没有什么叫做‘袁大头’的亲戚,但是样子还是得做下的,所幸她刚刚编的好,进了书局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书,最后顺嘴问一句就是。 她慢悠悠的逛着,慢悠悠的走,边和系统说话。 【宿主,顾京元对你有一定的好感,为什么你要表现的那么冷淡?】系统撇撇嘴,它虽然是第一次带宿主,但是也听过不少先辈的事迹。 像这种有了60以上好感值的攻略对象,努努力加加油,一举拿下,好感值有望冲破80! 而80就是接近于爱的喜欢了。 【你测测我对顾京元的好感值。】陆青黛没有打击系统的积极性,反而是让它检测一下自己的数据。 然后,系统就不吭声了。 因为好感值是85! 【顾京元品貌非凡,敏而好学,孝顺家人,富有情义,我一看见他我就心动。】陆青黛娓娓道来,眼里似乎还含着对顾京元的丝丝崇拜。 但是系统又检测到她对顾京元的好感值唰的掉到了30,跟脑电波一样。 系统突然发现自己是个机器人也蛮好的。 人类啊,太复杂。 【可我一想到他之后会被沈静强取豪夺,反抗不过,最后潜移默化的爱上沈静,白白浪费一身功名学问,我的心就像被安乐死一样,表面是笑着的,内里已经死了。】 系统差点都要给她鼓掌,论语言的艺术,还得是它家宿主。 【你千万别忘记了,我们是来攻略男人换取生命值的,逢场作戏可以,别把表面当真。】 【好感值这种东西,要稳扎稳打,要让顾京元即使知道京城中不少人同我有过瓜葛,他都能一如既往的选择我。】 系统赞同,【那他如今已经有了65的好感值,宿主你打算怎么办?】 陆青黛没再搭理它,只是进了书局,找了找感兴趣的书,中午时分又去了镇上的酒楼下馆子。 直到日暮黄昏,她都没有出现在私塾的门口。 顾京元身穿长衫,出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她的身影,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人传来口信,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被人随随便便就抛之脑后的心酸。 之前他未有功名,胜溪村的人就不大待见他们家,甚至瞧不上读书人,后来他考上了举人,村子里的人又热络起来,似乎都充满了善意,但他不愿留在本地为官,那些人又对他唯恐避之不及,更有甚者对他评头论足,把他贬的一无是处(除了脸)。 他才不愿这为官,胜溪镇的主事官员是靠钱买的官,本日里就可劲打压读书人,这才导致几个村子都不养读书人,崇尚读书的人比崇尚做买卖的人还少。 他听了兄长的劝诫,誓要考取一个好的功名,让家里过上好日子,不仅读书用功,更是注重礼节之人。 顾家收留了陆二娘子一晚,也知晓她是要寻亲戚,他们先开了口,说若是一时寻不到可以继续回来住在顾家。 那么于情理而言,陆二娘子总该跟他们说一声是否找到了亲戚,免得他们担心。 再不济,传个口信来,让他们知晓她平安才是,方是一来一回,得当适宜。 可看到私塾门口几乎已经没什么人,大多数人都在匆匆往家赶,顾京元微微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不过萍水相逢,何必在意这些? 只愿陆二娘子已经找到了家人。 这日,他回家的脚程慢了些许,时不时还回头看看,就担心陆青黛会突然出现。 结果慢吞吞的磨到家门口,还是没见着人。 他收敛好自己有些敏感的心思,跟往常一样喊人,“兄长,嫂子,念安,我回来了。” 里头传来王氏的问候声,“京元,你回来了?” 说着便过来看,没见着人,王氏有些遗憾,但还是释然,“陆二娘子是否已经找到她的亲眷了?” “二哥,青…陆姐姐的亲人待她好嘛?你见着了吗?”顾念安及时改口,没把陆青黛的闺名给讲出来。 她们乡下不兴这个,但是看青黛姐姐的样子肯定出身不凡,随意说出去不好。 大哥二哥在外也都只喊她小妹来着。 “我同陆二娘子约定了若是她没找到人就继续住咱们家,若是找到了,就给我捎个口信。”顾京元解释道,“可陆二娘子没来,我等了好一会,怕你们担心,就先回来了。等会我再去镇上转转看。” 王氏虽然蛮喜欢陆青黛这个小娘子的,但是终究没相处多久,不知道人家的真性情,全当自家跟她萍水相逢一场,日后有缘,总会相见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缘分这般快。 顾京元迅速扒完了饭,又去了镇上,这回后头还真的跟着陆青黛。 只见小娘子仍旧是早上的一身素衣,背着个小包袱,手里抱着两本书。 顾京元倒是拎着不少的东西,有粮食有肉,有被子和衣裳。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男子高大的身躯看过去,只能看到陆青黛半边身形,意外相衬。 顾京元想到自己重回镇上的时候,陆青黛就拎着好几个粗布袋子放在脚边,自己等在私塾外头,他走过去,似乎还能从那层薄薄的面纱下看到女子轻锁的眉头。 他原本还有些怅然若失的心情霎时间就变得明朗起来。 原来,她不是把他嘱咐过的捎口信给忘记,而是寻不到亲戚,暂时买了些被褥。 她一个弱女子,对胜溪镇又不熟悉,东西还难拿,迟到片刻是应该的。 倒是他,浮躁敏感,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陆青黛见到他来,手指微微攥紧衣摆,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软语中带着些抱歉的意思,“顾二郎君,实在对不住…我来晚了些。” “无事。”心里小小的雀跃了一下,顾京元拎起她放在脚边的粗布袋子,就想带她回家。 但脚步还没迈出去,他又硬生生收了回来,干巴巴的问了句,“你…你找到你那个族叔了吗?” 看见陆青黛似乎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他又道,“远亲难寻,陆二娘子若是放心,不若我帮娘子打听?你且安心在我们家住下,不用做什么活计,闲暇时帮我们家看顾看顾小妹,等我一有消息,我便立刻告诉娘子,你也好省了孤身寻人的辛苦。” 他眉眼温和,气质清隽,一只手就能够将她买的东西都拎的稳当。 陆青黛眉眼弯弯,可惜顾京元看不到,只见她不忘道谢,“顾二郎君思虑的是,我在此多谢顾二郎君。” 被陆青黛看着,即使隔了一层帷帽,顾京元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有些无措。 他退了一步,假咳一声,声音微微低沉,“无事,陆二娘子可饿了?家里给你留了饭。” “有点。”陆青黛身上只有自己的小包袱,她伸手想去帮顾京元分担些,被他拦下,隔着衣袍,她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又立刻知礼的收了回去。 “不用,怎么还买了肉?”他略略看过,发现她不仅买了姑娘家要用的东西和衣裳,还买了不少粮食肉类,在顾京元没看到的地方,甚至还放了几个红石榴。 怕姑娘家的在外被歹人盯上,又怕她因为借宿的事情过于破费,顾京元无奈道,“下次想买东西,可以喊着嫂子跟着一起来,你一个人买这么多东西,有些招摇,容易被人惦记。 还有就是,住宿而已,不用给银子。你想吃些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上镇上去买。 你若是过意不去,看顾小妹的时候教她念几个字,就当报酬了,可好?” 他声音温润,听着不像跟女子讲话,倒像是在哄孩子,一句一句循循善诱,根本让人无法拒绝。 所以陆青黛没拒绝,只是反问,“我问了私塾附近的夫子,是我晚来了一刻钟,误了跟你碰面的时间,你都回去了,怎么又赶回来?” 顾京元忘了告诉她私塾下课的时间,虽然系统告诉她了,但她还是装作不知,特地晚了些。 当时就听到顾京元的好感值下降了5,她收集到的6.5生命值也变成了6。 系统说只有好感值到了90以上之后,好感度往下掉才不会影响生命值,反而会每天固定增加1生命值。 陆青黛也能理解,毕竟自己故意失约在先,就是想就着迟到这个由头多跟他说几句话。 若是真的按部就班的等着他,那两人岂不是又和早晨来时一样,零零散散的说不上什么话? 果然,顾京元在听到她的话后,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脸去。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不死心吧。 因为心里头那一点小小的在意,所以想着回来再撞撞南墙。 “我吃饱了饭,想着上街消…消食,顺便寻寻你。”他谎言有些拙劣,但是陆青黛没有拆穿,在他转身往前走的时候跟上他的步伐。 “多谢顾二郎君。”陆青黛轻笑一声,似乎没品出来他嘴里的尴尬。 “是我没说清楚时辰,害得你多等。” -------- 作者有话说: 对于文中的科举制,大家不要细究啊……>-< 本文的设定是,考中举人可以每个月在官府领取相对应的俸禄,也可以选择不继续考试在本地当官。若是选择继续深造,官府要给予相应的路费和盘缠(这里我们小顾是拿不到的啊!因为之前有写过胜溪镇的官员可劲打压读书人,不要质疑我们小顾为什么不去申诉,强龙不压地头蛇,小顾还有哥哥嫂嫂和妹妹,当然是自己赚赶考的盘缠最安心。) 文中地名均随意捏造,大家不要自行代入哦~ 第3章 难以控制的红了耳尖 两个人总算开始说起些话来,不再似早上一样尴尬无言。 因此回到顾家门口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隐隐约约亲近了些,让王氏看得暗暗啧舌。 她迎两人进来,喊着小念安去把温着的饭端来,半是嗔怪半是惊讶道,“二娘子回来就回来,怎么还捎带了这么多东西?” “怕是还得叨扰嫂嫂些许日子了,望嫂嫂不要嫌我才是。”她掀起帷帽的一角,露出脸来,笑脸盈盈,王氏看着更是心疼她破费。 “家里冷清,二娘子来了热闹许多,我哪会嫌你烦?我是巴不得你多住些日子。” “嫂嫂待我一介孤女热情如此,我怎能让嫂嫂少了好处?不过是一些基本的米面粮食,我自己也是要吃的,嫂嫂不收,倒显得我铺张浪费了。” 顾家人品好,不会打她一介‘孤女’的主意,加上看过《替身》,知道顾家的情况,所以陆青黛才会赤城坦荡的把话说的清楚明白。 她一边安抚王氏,一边整理东西。 其实大多都是她自己的东西,几套从系统空间拿出来的衣裳,薄被一件,几条手帕…米面买的不多,够她和顾家人一起吃个十来天的,肉也只是草草的买了半条,大家并着吃能吃个两天,石榴按照人头一人一个。 王氏和顾鹤乡推辞不要,她就塞到了小念安衣兜兜里。 顾念安被惊喜兜了满兜。 有些想要,但又知道这个时候的水果是很金贵的东西,有些怯怯的,只敢看不敢碰。 “念安等会帮姐姐打扫一下屋子,这个石榴是给念安的报酬,好不好?”陆青黛蹲下身子,轻轻戳了戳顾念安的小脸。 还有些瘦,脸蛋不算是很有肉。 顾念安觉得不能占了青黛姐姐的便宜,小小的手拽着衣兜两边,轻轻把石榴往陆青黛那送了送,试图跟她商量,“姐姐是我带来的,我帮姐姐打扫是应该的…如果姐姐过意不去,你吃石榴的时候给我几颗尝尝味道好不好?” 陆青黛轻笑,眉眼弯弯,语气温柔,一双眸子带着笑意,眼里都是愉悦之色。 “饱暖匪天籁,赖尔筋与力。念安付出了相对的劳动,石榴就是你应得的报酬。” 轻轻揉了揉小念安的头,陆青黛让她先把石榴放好,“姐姐有好多东西要盥洗,念安陪着姐姐一起,等会我们在一起吃石榴好不好?” 顾念安点点头,欢喜的去将石榴放了,然后就端了一小盆水进了陆青黛的屋子,声音雀跃,“姐姐,我先帮你把窗户再擦一擦!” 陆青黛点头,被王氏招呼着先用饭。 王氏给她留的饭不算多,但是有菜有肉,还有一枚荷包蛋卧在旁边,她递去筷子,招呼顾鹤乡和顾京元兄弟两去烧水劈柴。 “二娘子一个姑娘家在外,除了找寻族亲,可有什么别的想法?”她刚问出口,屋里就传来顾念安的叫唤声,似乎是在喊她过去,她有些失礼的看向陆青黛。 “嫂嫂先去看看念安吧。” 她善解人意,王氏笑着往里屋走去,在陆青黛暂住的那间屋子门口停下。 顾念安站在门口示意她看床边上的一两碎银,用眼神询问。 王氏捏了把她的脸,压低声音道,“不用管它,念安把窗子擦干净些。要是你陆姐姐要私下给你银子,也不要拿。姐姐今天买了好些粮食,倒是我们家占便宜了。” 顿了顿,她又道,“念安平时要多多帮帮你陆姐姐,要听话,知道吗?” 顾念安听话的点头,又欢欢喜喜的去擦桌子和窗户了。 王氏回到陆青黛身边,没有说起银子的事情,继续问她之后的打算,“二娘子瞧着刚及笄不久,寻的族亲是否可靠?” 她一股脑的将自己心中的思量说了出来,“二娘子貌美,又是孤身在外,族亲若是不可靠,怕是以后日子艰难。若是二娘子放心,不若留在我家住一段时间,让京元去帮你打听打听族亲,若是个品行好的,再去不迟啊…” 似乎觉得自己有些狼外婆的行径,她又加了一句,“我们顾家不说日子多么富裕,但京元好歹也是考中了举人,来年要去京城参加春闱的,在这胜溪县待了几十年了,问人的路子还是有的。” 考官的人家世要清白,是做不得犯罪的事情的。 陆青黛笑笑,明白王氏的言下之意。 “嫂嫂思量的是,顾二郎君今日也跟我提过了。”她语气温软,不似乡下姑娘有些大咧咧的嗓门,也不像吴侬软语一样娇怯,只是如水木明瑟中一汪清泉,洋洋盈耳,飞泉鸣玉。“日后还望嫂嫂多多照拂了。” 王氏应下,陪着她又聊了会话,陆青黛突然问,“嫂嫂,今日匆忙,我忘了买蜡烛,,家里可有多余的,暂且借我用用?” 乡下人家少有用蜡烛的,大多都是趁着月色明朗在院子里头闲话家常,少些就摸着黑上床造孩子去了,哪会费心点什么蜡烛。 但是顾家是有的。 一是顾京元需要温书,二是顾念安小时候摸黑摔过跤,点着蜡烛光亮些。 “京元那兴许有多的,到时候我给你问问。” 陆青黛温声应好,吃完饭,她将碗送到厨房,正碰上厨房后门劈完柴进来准备洗碗的顾京元。 他问,“吃饱了吗?” 陆青黛将碗放进盆里头,看向他,微微勾唇,“吃饱了。” 他过来将碗放进淘米水里头,拿着抹布洗碗,不自在的嗯了一声。 笑起来真好看。 微微咳了下,他将人赶出去,“厨房里油烟味重,别染到你衣裳上了。你去找念安玩玩,等热水烧开,我就让嫂子去喊你。” 刚刚嫂子就喊着大哥和他来烧水劈柴,又去顶箱柜里找了新的巾帕,他便知道是给陆二娘子沐浴用的。 平时在家里,嫂子的内务都是大哥亲自动手的,他就负责他自己的和念安的。 现在陆二娘子的,按理说也该是他帮衬着。 总不能让大哥一个成了家的去给人家未出阁的小娘子拎洗澡水。 陆青黛不知道顾京元考虑了这么多,嗯嗯了两声就去找顾念安了。 小念安把她屋子里的桌案、床架和窗户擦的干干净净,虽然跟昨天住进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因为今天白天通了风,房子里的空气好了许多。 她摸摸她的头,不吝啬夸奖,“念安真厉害,现在我们去吃石榴了,念安去拿来好不好?记得给你哥哥嫂嫂也送一个过去。” 顾念安高兴的眼睛都亮起来了,边走边欢呼,“好哦!陆姐姐你真好!” 陆青黛见她迈着小腿往外头跑,格外孩子气,眼眸不禁更软了几分。 她似乎在顾念安身上看到年少的自己和小姨。 可能就是因为小时候享受过温暖的待遇,所以遇见小念安之后,她总是忍不住复刻当年的记忆。 顾念安在厨房里拿了石榴,看见她二哥已经洗完了碗,脸上便堆着笑凑过去,“二哥,忙不?不忙给我剥个石榴。” 顾京元擦干净手,理了理她头上的呆毛,把石榴接了过来。 “念安要讲礼貌,记得要跟陆二娘子道谢,知道吗?”他用刀划开一个小口,微微用力,就将石榴分开来。 他的手指干净修长,因为常年写字劳作的缘故,指腹和中指边上有一层薄茧。 他细心择开石榴中间的隔膜,将石榴籽放到干净的小碗里。 剥了一个,顾念安又递来一个,然后捧着小碗就跑了,只听见她的回声,“二哥你跟大哥嫂嫂分一分。” “慢点跑…”看着小妹欢呼雀跃的样子,顾京元出声嘱咐,然后低头看着手上的石榴。 顿了顿,将石榴分成四份,自己拿了最小的一份,其他的放在盘子里,一并给了顾鹤乡。 另一边,陆青黛看到被剥好的石榴,笑的眉眼弯弯,捻了一颗喂进顾念安嘴巴里,“是念安自己剥的吗?真棒!” 顾念安还没来得及否认,陆青黛就又喂了一颗进她嘴里,问,“好吃吗?喜不喜欢?” 看着小念安吃的嘴巴鼓鼓,她也笑的开心,边投喂边跟她闲话家常。 “念安到了上学的年纪了,有上私塾吗?认不认识字?” “二哥说私塾里的夫子空有名头,没什么真学问,等日后让我去县城读书看看。平时都是嫂嫂闲暇时教我几个字,二哥回来也会教我念书,只是我好像…好像有些笨,不认识的字二哥总是要教几遍。” 两人把石榴吃完,门突然被敲了敲,陆青黛起身去开了门。 王氏手里拿着石榴皮,对着陆青黛道谢,“二娘子,你买的这石榴真水灵好吃!除了石榴,你还喜欢吃些什么水果?胜溪村东头有野果,正是季节,要不我明天回来顺手给你弄几个尝尝?” “嫂嫂喜欢就好。”陆青黛看着她手里的石榴皮,福至心灵,在意识里默默和系统确认了一件事。“我不挑的,嫂嫂有心了。” 王氏就是喜欢她身上这股气若幽兰,温和有度的劲,说的话格外好听些,跟自家二弟一个样。 她想起来敲门的主要目的,“水已经烧好了,我在里头放了新的巾帕和皂角,二娘子快些去梳洗吧。” “好。” 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伸手触了触水温,有些烫。 她缩回手,看见旁边的小桶里盛了大半桶的凉水,上头还飘着一个水瓢。 她兑好了水温,象征性的用了点皂角,其实是从系统空间里拿了香皂出来用。 绿茶味的,清香舒爽,味道也不大。 等到换好了衣裳,她一边绞干头发,一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 顾念安在她洗澡后就没有继续留在这屋子里了,等她出来又被王氏赶去洗澡。 外头的天色渐暗,昏黄的暮霭低下来,屋里头像是被渡上了一层暗光,朦朦胧胧的,让人瞧不真切。 她素手拿起今日在书局中拿出来的样书,虽然她系统空间内有不少碎银,足够她吃好喝好,但是在外她就是个孤苦无依的单身小娘子,自然是应该找些活计傍身才是。 抄书最好。 既不劳累,不需要每日抛头露面,而且也能借着这个由头多跟顾京元交流交流。 不管是在现实世界里,还是未觉醒记忆之前在京城当白月光的时候,陆青黛都仰仗美貌,却不只仰仗美貌。 女子的容颜纵然是一大利器,但是若无旁的本事傍身,那么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朵没有芬芳的花。 易折易损,随波逐流。 她要攻略顾京元,就不是单纯的用美色去勾引他。 那样即使任务成功,她倒是可以抽身离开,但顾京元就可能成为一个沉溺温柔乡的举子,无心功名,一心色欲,那岂不是比他在《替身》里头的结局还要潦草些。 “陆二娘子” 门外传来顾京元的声音,他轻扣了扣门,然后便在外静静等待。 陆青黛拿着书去开门,灰扑扑的门被打开,一张白瓷般的小脸映在他面前,四目相接,他先低下头来,“嫂子说你要蜡烛?我给你送过来。这个月的蜡烛快用完了,还没来得及买,委屈…陆二娘子将就些” 他手掌摊开朝上,露出一小截蜡烛来。 陆青黛没有接过,抱着手里的书轻声询问,“顾二郎君日夜都要温书吗?我能同你一起吗?我屋子里的书案实在是写不了字。” 他讷讷点头,本朝民风开放,不大计较男女大防,乡下更是如此,只要开着门窗男女单独在一间屋子里也不会引人诟病。 然后他便看见陆青黛探头拿了一本空白的书册,“你也在书局里头找到了抄书的活计做?” “也?”她探出头来,一身青绿色的衣衫格外的灵动,刚洗了发,此时也只用一根青绿色的丝带低垂在脑后,两侧些许碎发搭在颈间,宛如清水出芙蓉。 顾京元虽说对她的美貌已经有了心里建设,但乍一看到不同扮相的她还是难以控制的红了耳尖。 心跳如雷,他还保持着君子之仪,往后退了退,解释道,“我一直都在镇上书局帮忙抄书,补贴家用。” 她闻言抬头看他,似乎心定了些,“那如此,你是知道标准的抄书格式了?我方才还担心自己会抄不好,做无用功呢,幸好有你。”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顾京元的眼神被烫到,他应了声,就保持着距离带她去了他的书房。 说是书房,不过是用书架隔开了里头的床铺,让人窥不见一点衣物罢了。 推开门,旁边就是窗子,用支架往外打开着,靠窗内里就是书案,上头放着笔墨纸砚,错落有致,并不觉得杂乱。 他是日日温书的,闲暇时抄抄书补贴家用,因此即便夜夜点灯也不心疼。 看到陆青黛抱着书站在门边思考的模样,顾京元咳了咳,道,“明日我去多买些蜡烛,陆二娘子便可以在自己屋子里抄书了。” 边说,他边收桌上已经抄录好的纸张。 陆青黛摇头,视线被桌案上的东西吸引,她抬手轻点了点,“都说字如其人,顾二郎君的字跟人一样,尔雅端方。” 她没有过多的夸大,就像是随口点评一般,但眼神却已经黏在了他抄录的书上面。 这比村里人夸他是文曲星下凡还要让顾京元激动些。 他心底雀跃,但不敢表现出来,生硬的转移话题,“今日二娘子就在这个书案上抄书吧,我在外间站着看会书。” 烛火放在窗户边上,隔着一堵墙,里外都被照的很清楚。 “是我不好,霸占了顾二郎君温书的地方。”她轻轻抬眼,跟已经站在外头的顾京元对上视线。 顾京元快速撇过,拿起自己的书,道,“不打紧,如今秋闱已过,春闱还有些日子,课业上倒也算不上忙碌。” “顾二郎君要参加春闱?” 虽然通过系统知道了顾京元要考进士放弃做官的事情,但是明面上她只是一个临时借宿的人,哪里能够知道这个? 见她有些疑惑的看来,顾京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许久之后,才有些不自信的嗯了一声。 陆青黛失笑,袖角轻轻掩住嘴唇,只流露出一双清澈空灵的眼眸,左手摊开一页他抄录的书籍,右手轻转,从笔架上取下来笔。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顾二郎君既然已经决心参加春闱,何必在意他人看法?”她说的是她,但这并不影响顾京元联想到胜溪村的村民。 因着他中举攀上来的亲戚邻里有多少,后头因着他不愿在本地为官唾骂他的人就有多少,甚至更多。 他们觉得熟人当官好办事,却不知顾京元早就想带着哥哥嫂子小妹离开胜溪这个地方。 当官的鱼肉百姓,读书的不思进取,种田的不安于室,实无君子可立世之地。 他坚持至今,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持本心,但左右还是难免被周遭的言语给裹挟。 如今陆二娘子点明,他才有种在茧里看到一丝光亮的感觉。 哪怕哥哥嫂子支持他,在寂寂深夜的时候,也难免为他人之言而辗转反侧。 顾京元透过支架去看端坐在里头的陆青黛,灯下看美人,比白日更胜十倍,此时她翻着书页,提笔在一张已有过练字痕迹的纸张上题字。 他的字收放有度,中规中矩的,是考场上考官最认可的字体。 但陆青黛的字不同,她一手行楷写的刚柔并济,加上在现实世界里练过一段时间的瘦金体,短短两句诗写下来赏心悦目。 跟他随笔的字搭在一起,其实还有些不太搭调,落在顾京元眼中,却觉得格外的和谐。 她的嗓音温柔又坚定,像是黑夜中的引领者,一句一句的带他到一个光亮的地方,“都说江南好,可我瞧着这五湖四海的穷苦人家都是一样的,可顾二郎君,你不一样。” 顾京元的注意力早已不在手中的书卷上,看着美人下笔成云烟,又听见她带着些诱导意义的话,他除了振奋,还是振奋。 他的嗓子像是被黏住一样,半晌才回答,“怎么…不一样?” “那就是科考,考上去,走出去,去见识真江南,去看看满塘莲花盛开的景况,去京城策马当一回状元郎。” 她停了笔,手指搭在笔杆子上面,显得格外的纤细秀美。 “你相信我能考上?”他有些震惊于她话中说的状元郎。 陆青黛清浅一笑,将自己要抄的样书和空白书找到合适位置安放好,这才不疾不徐的回他,“顾二郎君只要敢考,我又有什么不敢信的呢?” 反正考不中承担结果的又不是她。 考中了,他们未完待续。 没考中,他们就此别离。 只要他最后没被替身女主沈静勾搭上,她就不会管他。 当然,这种真实的想法陆青黛当然不会说出来。 她没有继续说科考这么严肃的话题,只是抬起笔,笔杆子微靠近嘴唇,轻声呀了一下,“顾二郎君快来帮我看看,我这开头的格式可对了?” 顾京元闻言,绕过门去给她看,两人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陆青黛能闻到他身上衣裳的皂角味,清清爽爽的,半点不黏腻。 他取下另一只已经用秃了些的毛笔,没有沾墨,点在她抄写的地方跟她讲。 外头不知何时飘扬起了微风细雨,吹来一股股带着乡间青草的气息,烛火摇曳,他不知何时已经敛去了初见时的无措,转而换上一副欣赏之意。 陆青黛一手扶住书页,一手落笔轻快,看着比方才用心不少的顾京元。 嘴角微微勾起,润物细无声。 … 第一日抄书过去之后,陆青黛收集生命值已经收集了7点生命值。 她倒是满意,觉得暂且和顾京元敲下教化养成的攻略收集路线吧。 出身寒门的小状元郎,还来不及见识京城繁华和官场险恶,就被沈静夺去成了一个后面查无此人的男主角,想想还真是凄惨。 “陆二娘子,我的书今日便能抄完了,去书局的时候,若是有新的活计需不需要我帮你一起拿来?”连抄了三个晚上,陆青黛觉得自己手都要抄废了,听到此话,立刻就拒绝道。 “不必不必,顾二郎君只拿你自己的就好。” 她抄书又不是真的是为了赚钱,其中一个目的是寻个由头和顾京元共处一室,另一个目的嘛…暂且按下不谈。 -------- 顾京元抄的书格外工整遒劲,比起其他秀才举人抄写的,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每当书局有人前来视察的时候,书局的掌柜都会率先将他抄写的书拿给上面人过目。 这次也是一样。 言尧这次是看言管家身体抱恙,才答应替他把临近的镇县的书局全部筛查一遍的。 言家的产业一向稳固牢靠,胜溪镇这也是如此。 甚至胜溪镇这小小地方的抄书竟然比附近其他几个大县的抄书还要工整规范些。 言尧不禁翻了翻。 然后便发现里头夹着一张练过字被折叠起来的书页。 他原本以为是抄书人誊抄前先打的草稿,不慎在意,想着随手丢了算了,直到手一抖,看到上头的内容,大惊,就差拎着掌柜的脖子质问他了,“这抄书人是谁?” ?????? 作者有话说: 大家多多评论多多加书架吖~ 言尧不是男主~ 第4章 心口怦怦怦的,有些快 临江郡内,郡守宅邸。 花满堂中秋色正浓,一人身穿蓝白色宽袖常服端坐在庭前,眼中无甚情绪,但凭手上动作轻抚琴弦。 庭内参天古树将他遮挡的严实,碎石小径幽幽的向外舒展,偶尔几声小调掠过,旁边种植了不少的名贵花卉和植被,虽无一丝金银装饰之物,但也不减院中的矜贵高雅之风。 他方静下心来,就听见门口有匆匆的脚步声。 言执玉微微皱眉。 簪缨世家,百年清贵,最是重视规矩,听到自己手底下的人这般莽撞,难免有些在意。 不多时,言尧便冲进来,一身黑衣顾不得行礼,只是一脸迫切,“主子!属下有要事禀告!” 言尧其实是个很沉稳的性子,头次见到他这般失态,言执玉突然染上几分兴趣,淡淡抬头瞥了他一眼,“讲。” “属下在胜溪镇看到了陆娘子的笔迹!” ‘哗啦’一声,言执玉手下的琴弦被拨乱,琴音出现几分不悦耳的嘈杂之色,但弹琴之人却已经不甚在意,一向处变不惊的眸色中闪过一丝错乱的情绪。 她的墨宝尽数都被沈晏秋强占了去,外头怎么可能会有。 “拿来我看。” 他难得的主动向言尧伸出手,心里头拧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言尧将那张纸小心翼翼递上去,言执玉摊开来看,见着笔迹的一瞬,他的眼角就忍不住湿润几分。 颇有些失态。 他强压着心里头的激动,把那字看了好几遍,故意忽视掉那张纸上还有他人的笔迹,开口询问,“你可有细细探查过?” 言尧摇头,有些羞愧,“属下一时心急,忘了探查…” 事实真相这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言执玉就已经起身,蓝白相间的常服显得他格外的清隽贵气,腰间缠着玉佩香囊,伴随着主人的步子铃铛作响。 “无事,我自去探查。” 言执玉转身,一边往自己的寝室里走,一边把刚刚得来的那张小纸条塞进了胸口的暗袋中。 不曾听见身后人的回应,他侧身凝眸过去,“你还有何事?” 言尧急急退下。 ------- 陆青黛倒是不知道顾京元误打误撞的将自己给他题的字夹在了抄完的书里送了出去。 这几天她才刚将手中拿到的那一本书抄完,今日要去镇上书局交工。 这次她带上了顾念安一起去,小姑娘家家的,要多去外头走动走动,才能开阔眼界、增长见识,要是只知道往后山上蹲着挖野菜,那把山挖秃了都不会 她带着帷帽,牵着顾念安的手,进了书局。 掌柜的见到她就是眼睛一亮,忙不迭的从柜台后头探出身子来,脸上堆着笑,“这位娘子的书抄好了?” 陆青黛看他如此热络,心里有几分犹疑,面上还是冷淡疏离,“抄完了,特来交工,掌柜的可以先看看货。” 掌柜一边把报酬给她,一边将书收下,细细的翻看了几页,“娘子笔下生花,能买到这本书的人算他有福。娘子,这次可还要找些轻松的抄书?” 平时他都是检查了书没问题就放人走的,哪会这样上赶着问人家还要不要活来做?要不是上头吩咐了,若是见着这娘子一来,不可怠慢,他才不会问哩! 陆青黛收了银钱,浅笑开口,“不必,多谢掌柜的好意。” 说完,牵着顾念安就换了家小酒楼去坐着。 掌柜的不敢明晃晃的阻拦她,只好暗自记下她去的方向。 这小娘子看字看手看身段都是娇养着的,怎么可能和顾家扯上关系? 要知道,顾京元虽然是个举人,但是家里条件并不好,更何况县令下派到镇上来管理的官员刘富最是嫉恨读书人,特别是有才华的读书人。 这可能跟他当初没能考个功名,只能仗着家中钱财买个官当当有关。 爱之深,恨之切。 于我之身则爱之深,临他人身侧则恨之切。 被这般打压报复,顾举人今年秋闱去郡内秋闱的银子都是家里自掏的,根本就不敢上官府要银子去。 没拿到倒算小,怕的是被刘富记恨上,到时候暗地里来一闷棍,把身体打坏了可不值当。 掌柜的暗自想岔了去,根本没思考为啥自己上头的人会对这么一个穷乡僻壤小地方的娘子感兴趣。 这边,陆青黛正在教育顾念安胆子放大,让她自个说想要吃些什么。 其实小姑娘胆子是大的,只是看着里头那块木板上菜的价格,她根本就开不了口。 陆青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这一点,懊恼自己的粗心,开口教育乖乖坐在另一边仰着小脸蛋看她的顾念安。 “我之前跟念安说过什么,念安还记得吗?” “记得!姐姐你说的是,饱暖匪天籁,赖尔筋与力。”其实这句诗很容易忘,顾念安特地去喊了二哥给她写下来,又在二哥那学明白了相应的意思,这才能够在陆青黛提问的时候就这么快的回答出来。 陆青黛摸摸她的头,“念安真聪明,但是今天念安已经陪着姐姐来了镇上,又帮着姐姐拿着东西,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时间了。” “付出了时间也算是付出吗?”顾念安觉得自己啥事也没做,就是跟着姐姐上了一趟镇子,给她介绍了一下镇上的事情,最大的贡献就是抱着姐姐装闲钱和书的布袋子了吧… “怎么不算呢?” 陆青黛轻笑,指尖轻轻将小姑娘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一寸光阴一寸金,你用了一整天来陪我,怎么不算付出呢?一切和自己本意不同的变动,都叫做付出。” “坐过来些,姐姐教你点菜。”她轻轻环住小姑娘,指着店内的招牌菜,一个一个给她念,“阳春面…酱香大饼…麻婆豆腐……” 顾念安周身都是盈盈的暖香环绕,她乖乖巧巧的跟着陆青黛念。 最后两个人点了一盘青菜,一盘辣子鸡。 陆青黛还是吃的不多,一个劲的给小姑娘夹菜,然后就听见小姑娘脆生生道,“姐姐,可我就算这一天都在挖野菜,也付不起我们今天这顿饭啊…” 还以为她要点评点评这些菜,却没想到她小脑袋瓜里竟然还在想这个,她失笑。 帷帽很大,此时她还不便在外展露容貌,所以吃饭的时候都是轻轻撩开帷帽下的一角送入口中,她笑的时候最下角的帷帽轻擦过顾念安的手臂,让小姑娘升出几分亲近的意味。 “那就等念安长大了带姐姐吃更多好吃的?” 顾念安点头,眼睛亮起来。 她和姐姐还能有长大以后?! 一激动就问出了声,陆青黛将人抱紧了些,笑道,“好,要是姐姐没找到亲人,姐姐就一直带着你。” 顾念安高兴点头,眼神略显稚嫩,此时的她还不知道,陆青黛这句算不上郑重的承诺,日后让多少人羡慕不已。 两人又在镇上逛了逛,陆青黛或多或少的问了几句‘自己族亲’的事情,而后就带着人去私塾门口打算和顾京元一起回去。 他说了今日私塾会放的比较早,大概申时就会放人。 她和顾念安便一起在树荫下站着等他。 只是刚见着顾京元的一角衣袍,陆青黛就见到一个约莫快二十的姑娘跑到了顾京元跟前。 顾京元吓得在私塾门口台阶上站定,不敢往前一步。 “京元大哥。” 那边在喊,这边顾念安在给陆青黛亲情转播,“姐姐,那个就是周翠翠的大姐周英英,她喜欢我二哥很多年了,一直想嫁过来。之前上门提过亲,但我们家都不同意!” 陆青黛回想了一下,是那初次见面有些黑黢黢的小女孩,就是嘲笑顾家吃不起肉菜的那一个。 看了一眼周英英的穿着,陆青黛开始为顾京元头疼起来。 倒不是觉得周英英这个人有什么不好,只是她身上的衣裳实在是过于清凉花俏了些,猎猎秋风中,露出脖颈和一小片白嫩的胸脯出来,是不合时宜的打扮。 顾京元压根就不敢正眼看她。 “周家娘子平日也是这种打扮吗?”秋日寒凉,要是只是单纯的为了吸引眼球,这种打扮也着实伤身,陆青黛似乎都能看见周英英腿打了打颤,攥着帕子的手捏的发白。 顾念安摇摇头又点点头,表情有些难看,最后才小小声解释道,“周大娘子之前其实不这样的,但媒人上我们家提亲被拒绝过后,她就慢慢这样了。” “也不知道我二哥到底怎么就让她鬼迷心窍了…”小姑娘有些愁苦的看向那边,叹了口气,“我让我二哥改,还不行么?” 陆青黛捏了捏她的手心,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就听见周英英发声了。 此时私塾里头的学生也渐渐涌出来了。 顾京元是里头的最年轻的夫子,好多学生认识,都站在后头凑热闹一般的看着。 “京元大哥,你为何还不肯娶我?是英英哪里做错了吗?”周英英见人多了,脸色多少有些惊慌,只是她迷惑一样的发言让顾京元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顾京元脑子也算快,根本不给她泼自己脏水的机会。 他视线没有直看她,低低的瞧着面前的台阶,“周大娘子何出此言?我们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更不是情投意合,周大娘子何故说出这么多冤枉我的话?你要嫁人嫁就是了,与我何干?” “可我钟情于你,京元大哥,我不愿嫁给别人,我只想嫁给你。你现在要考取功名,家里没有妻室替你操劳,为何不愿考虑考虑我?” “我可以帮你料理家事,给你洗衣做饭,绝不拖累你半分。”周英英捏着手帕,一张清秀的脸泫然欲泣,看着顾京元,俨然把他烘托成了一个薄情郎。 顾京元的学生倒还好,只是在后头静静站着看事态发展。 此等艳福,他们可消受不起。 只是街上看热闹的一些人不嫌事大,不过脑子,嚷嚷出声,图个嘴快。 “这娘子看着倒是也情真意切,顾二郎君为何非要拂了她的意啊…” “小娘子主动找上门,竟还有不要的,这位兄台,你娶了她也耽误不了什么!家里还有个知你冷暖的!回到家有热汤热饭,还有妻子在侧,岂不美哉!” 在乡下,娶个媳妇付出的代价可是要不小的,不少人老大不小了都娶不到媳妇。 但现在有个女人执意要嫁给顾京元,可把这群人羡慕的。 在他们眼中,送上门的媳妇干什么不要?不仅不会有任何损失,而且还能得个免费的仆人,何乐而不为? 大不了日后有中意的再娶嘛! “京元大哥,我不要彩礼,你若是愿意娶我,我到了顾家一定会待哥哥嫂嫂和小妹好的!绝不给你添任何麻烦!”周英英做尽了可怜样。 听到她不要彩礼,大街上不少男人的眼睛都亮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和她露在外头的胸脯瞧。 顾京元冷了脸,看向周英英这边的眼神原本是尴尬,此时已经变得冰冷,“自两年前周家上门说媒,顾家就已经好言婉拒,期间并无什么来往,周大娘子此刻闹上私塾,无非是想借着众人之口让顾某强行答应。 周大娘子是觉得嫁到我们顾家,我便一定会用温善之面待你吗?你以为嫁过来待我家人好,不给我添任何麻烦,我便会愿意娶你吗?既不是我心爱之人,我自当以牛马奴仆待之。彼时你身子哪遭了痛,哪伤了根,我也不会多问半分。 来日我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别说给你一个名分了,我甚至不会让你出现在她面前,将你赶出门去,任你自生自灭。 顾某言尽于此,周大娘子还是死心吧。” 顾京元的话其实很现实,越是偏僻的地方,出现这种稀里糊涂被嫁娶的事情就越多。 他不愿仗着她一番情意轻易作践她,她也别想仗着这些流言蜚语攀扯他。 他的人生嫁娶,只凭心意,绝不轻易妥协。 顾京元平日性子温吞,可如今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狂悖大胆。 陆青黛勾了勾唇角,一个看似不留情面,但是言语间对周英英多有劝告的人,真是不知道日后怎么就死心塌地跟着沈静了。 按他的手段和性子,应该能够及时抽身才是。 难不成还真是真爱无敌? 她拉着顾念安在一旁静静看着,这种事情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顾京元刚刚的话要是换了个姑娘听了,可能多多少少会有些醒悟。 但周英英不同,她执拗的想要靠近顾京元,压根就没听进去他话里的警告和提醒。 “不会的,不会的,我相信顾二郎君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愿意嫁的,我愿意嫁的!” “读书人,最是薄情寡义。” “可你不一样!” 顾京元冷哼一声,“可我也不愿娶你。周大娘子还是莫要继续在这胡搅蛮缠了,趁早回去吧。” 说完,他绕过人群,瞥了一眼那几个一直盯着周英英不放的男人,拂袖往一旁的陆青黛和顾念安走过去。 刚刚他便瞧见陆二娘子牵着小妹站在一边了。 “二哥。” 顾念安站在陆青黛身侧,歪着脑袋喊了他一声,随后小小抱怨了一下,“吓死我了,周翠翠她大姐怎么还缠着你不放啊…” 陆青黛朝他微微颔首,见他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晃了晃顾念安的手,“念安,我们先回去吧。” 三人起身要走,却被隔开人群追上来的周英英喊住,她脸皮练得格外厚实,像是抛去了最后的矜持一样,不管不顾的大喊,“顾京元!你不肯娶我是不是因为她?!是不是因为这个狐媚子,你才不肯娶我?!” 众人刚挪开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在顾京元三人身上。 陆青黛还带着帷帽,闻言回过身去看她。 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她是很少为了一个男人和同性之间产生什么纠纷的。 所以刚才她压根就没想上去,这是周英英和顾京元之间的事情。 要是周英英把顾京元拿下了,那她只要防着他不被沈静祸祸了就行。 要是顾京元自己解决了,那她就继续看着攻略。 自始至终她都没想过要对周英英怎么样。 但现在看到周英英看她的目光怨毒中带着愤恨,陆青黛微挑了挑眉梢,温和开口道,“不想娶周大娘子一定需要理由吗?” 陆青黛在顾家已经借住了好几天了,胜溪村里但凡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 周英英还特地去看过她,只是隔着远,没见到真容。 但远远的也能看见她和顾京元说话,两人虽然隔得不近,但彼此之间就是有种莫名的亲昵,让她即便是远远看着也忍不住大动肝火。 现在她都这般大胆了,但顾京元还是不愿意娶她,反而对这个蒙着帷帽的贱女人温和有度。 周英英没由来的就对陆青黛没有一点好感,甚至已经产生了愤恨的情绪。 见她没搭话,只是恨恨的看着她,陆青黛有些无语。 但也无可奈何,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些人没由来的讨厌某些人。 她见周英英的第一眼没什么感觉,但周英英看她的眼神却像是她害了周家集体披麻戴孝一样。 那她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气死她! “周大娘子既无礼数,又不得顾二郎君欢心,即便是没有旁的女子,顾家也不会娶你的。”陆青黛温婉一笑,轻轻拍了拍挡在自己身前的顾京元,示意自己没事。 她看着周英英,道,“若是真心实意想要结成良缘,你为什么不央着父母重新上门提亲,摆明诚意,做全礼数?你一人来私塾门口就想要私定终身,既是逼迫,又是难堪。” “你逼着顾二郎君娶你,你有没有为顾家考虑过?你无媒无聘,可曾为自己的父母考虑过?若是天下女子皆已有情为借口私定终身,那日后谁还敢真心实意为女儿打算?” 陆青黛虽然没有用粗俗的言语去和周英英对骂,但一字一句的质问,把周英英问的是面红耳赤,比刚刚顾京元口中的威胁还让她难堪。 周边人看热闹的心思渐渐歇了,转而思考起陆青黛的话来。 刚刚他们下意识代入的是顾京元视角,自然觉得平白得一个死心塌地的小娘子是好事。 街上的大多人都是有女儿的,私塾中的学生还不少有姊妹的,现在代入到自家姑娘身上,那可真是想想就憋不住气! 要是自家姑娘为了个有情郎抛头露面,不仅不要彩礼,在对方都放狠话威胁的情况下还执迷不悟要嫁的话,那当真是白养了! “是啊,小娘子你问过你父母没有,你这么眼巴巴的就要把自己嫁出去,可曾想过你爹娘的脸面?” “辛辛苦苦把人拉扯大,到头来养了个寂寞!你爹娘命苦哦…” 风向转的太快,刚刚还帮着周英英寻觅有情郎的人现在调转话头来指责她,她有些下不来台,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 “我还有些好奇,前两年不见周大娘子逼迫,怎么顾二郎君刚考上举人不久,周大娘子就非他不嫁了?莫不是想借着众口铄金强嫁过去,日后好当诰命夫人?”陆青黛的话给大家留下了足够多的遐想空间,看周英英的眼神也都深了几分。“还是说你只是想单纯坏了顾二郎君的前程?” 这周大娘子,倒是个有心思的。 “你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小贱人…我打死你!”周英英终究只是个乡野长大的姑娘,平日里是动手多过动嘴皮子的,此时反驳不上来,扬起手就要凑过去扇陆青黛的巴掌。 陆青黛才不会站在原地让她打呢,她牵着顾念安,轻轻巧巧的往后退了一步,就躲在顾京元身后。 顾京元挡在她前面,她就顺手牵住了他的一片袖角,惶恐道,“顾二郎君救我。” 她娇娇弱弱的样子在周英英眼中完全就是挑衅意味,只恨不能立刻就薅了她的头发。 “你个狐媚子!” “周大娘子慎言!” 顾京元隔着衣袖抓住周英英的手腕,将人甩开了去,话语间不再留一丝情面,“你当众逼迫我强娶不成,如今还要动手,顾某好心劝告,但你却不依不饶,既然如此,顾某宁可报官,让差役们来评评理。” “报…报官?” 提到报官,周英英或多或少都有点虚,但眼神只是飘忽了一瞬,又随即镇定下来。 陆青黛装作没有看到,轻轻的扯了扯顾京元的袖子,“你们都是同一个村子的,还是不要闹到官府那去了……跟周家的人说声,让他们管教周大娘子就是。” 顾京元本就不受刘富的待见,如今为了这种事闹到官府去,岂不是白白让刘富抓到话柄? “周家人应该还不知道周大娘子今日所作所为吧……”陆青黛意有所指,顾京元也懂了她的意思,立刻接过话茬,“此事我等会找周家要个说法,看看周大娘子是否真的就嫁不出去了,非要赖到我们顾家身上?” 周英英不怕官府怕爹娘。 立刻就慌乱许多,刚打算继续开口辩驳的,就眼尖的在过路的行人里看到了她爷爷。 要不然都说小地方熟人多,她这一眼扫过去,才发现有不少熟面孔。 她气的面红耳赤的爷爷。 她隔壁家大婶的二闺女。 她娘弟弟的媳妇。 不少都是胜溪村里说过话的。 周英英吓的晕厥过去,晕之前还在想,早知道就不答应那人了,现在是真的面子里子都没了个彻底。 她要晕,晕之前还不忘往顾京元怀里倒,让周边的人看的大为震惊。 陆青黛连忙拉着顾京元后退,她声音清软,扯着顾京元的袖子,手指和他腕间的皮肤有几分摩挲,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莫名生出几分亲近的意味来,“小心,她要倒了。” 顾京元被她的劲轻轻一带,手臂离她之间的距离仅仅隔着两层衣裳,他恍恍惚惚低头的一刹,似乎还能嗅到她身上的清茶香。 心口怦怦怦的,有些快。 -------- 作者有话说:之前说过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知道女子的闺名,这种情况仅限于有些身份的家庭,像胜溪村这种小地方,乡里乡亲的没甚规矩,故而被知道名字的可能性大些。 像周英英、周翠翠和我们的小念安,村里的左邻右舍都是知道名字的。 在镇上城里,大家才会注意一些。 还有还有,青黛16岁,顾京元19岁,言执玉21岁,后面人物出来我会补充哒!! 就这样啦,晚安啦~~美梦~~ 第5章 他们都有,就只有我没有 在他们躲避周英英的时候,周英英的爷爷已经上前来了,他见周英英要晕,上去直接掐了一把,把人直接给掐醒了去。 “你个丢人现眼的下贱玩意!”当街就上赶着要嫁给人家,顾家都说了日后不会对她好了,还死乞白赖的要嫁! 他们周家个个自私自利的,怎么就出了个没脑子的玩意?! 周老头简直要被气炸了,周英英一个劲的在外给周家丢脸,大家要是都以为周家姑娘是个不顾爹娘,不要彩礼的,日后全来祸祸他们周家姑娘怎么办? 他这么多年养这些赔钱货可不是真的为了赔钱的! 周英英被他掐的生疼,挣扎之余眼泪流到颈间,旁边不少人眼睛都要看直了。 周老头看着那些眼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扯了周英英的袖子就给她挡上,“伤风败俗!丢人现眼,还不给我回去?!” 他擒住周英英的一只手,看了眼周边的人,最后铁青着脸看了眼顾京元,“顾二郎,今日之事是我们周家没有管教好闺女,你莫要怪罪。报官一事……我看是不必了。” 周老头语气气冲冲的, 扯了周英英就要走,再不看顾京元一眼。 似乎也是觉得在顾家面前落了面子。 “顾家自然不会为了此等小事报官,但也还望周老爷子管好自家人,莫要再出来坏我名声。”被闹了这么一通,没得到正经的道歉,顾京元也是有脾气的。 他对着周老头的背影替身喊了一声,长袍玉立,身姿不凡。 周老头头次被一个小辈教训,还是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哪里气得过,忒了两声之后转过身,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就算没有我们周家,你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你如今后头不是正跟着一个吗?想来是正新鲜些,这才瞧不上我们英英!” 陆青黛:“……”这又干她什么事? 正要回嘴,顾京元那边已经挡在她身前掷地有声了,“看来周家胡言乱语的习性是从老一辈传下去的,是不是只要看见谁身边多了个生人,你们周家就要这样猜疑啊?怪不得青天白日的周大娘子就敢跑出来污我名声,想必也是周老爷子你管教有方啊。” 他不急不躁,坦坦荡荡,面上毫无窘迫之色,大家心里自然而然的偏向了他。 况且没看见人家姑娘带着顾家小妹吗?顾家是爱学问的人家,兴许是顾京元特地给小妹请的女夫子呢。 由于顾京元如今已经举人名头在身,大家自然不敢往坏处想他。 倒是在一旁奚落起周家来,周老头的脸色更青了,正准备开口再来个八百回合嘴炮的,就被顾京元唬住。 “你平白滋生是非,污蔑良家女子,依我看还是趁早报官,好好查查你周家的买卖才是。” 周老头听到这话,登时就害怕起来,不得不低头服软,“不过是一件小事,是老头子我气坏了一时说出来的胡话,顾二郎莫要往心里去,莫要往心里去,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小辈的,再不到你面前生事。” 说完,周老头对着陆青黛弯了弯腰,强撑着扯了个笑脸道了歉,就扯着周英英离开了。 周英英想逃,却挣脱不住,只能浑身颤颤巍巍的被扯着走。 热闹看完,人群散去。 顾京元这才有空将视线投射到自己小妹和陆青黛身上,他语气软了些,带着些关切,“刚刚可把你们吓到了?” 陆青黛轻轻摇头,顾念安却是咬牙气愤,“那周大娘子实在太不要脸了些,缠着二哥不说,还骂上了青…陆姐姐!着实过分!幸好二哥你没有答应她,要是娶回家了不知道有闹腾……” 小姑娘气呼呼的,表情格外生动,顾京元摸了摸她的头,带着两人往家走, “没吓着就好,陆二娘子抄的书,今日可交给掌柜了?” “顾二郎君教得好,我抄完了交给掌柜,他很满意。” “那就好。” 顾京元默了一瞬,等三人行至了村道上,才斟酌着语句开口,“方才连累了陆二娘子,污言秽语恐脏了娘子的耳,京元在此给娘子赔罪。” 他一脸正色,陆青黛突然被他逗笑了下,“又不是郎君你骂的我,怎么倒是郎君来给我赔罪?” 顾京元看她一眼,收敛眼色,“若不是我,娘子也不会被他们折辱…” 他似乎还有长篇大论之势,陆青黛连忙抬手制止住他,“郎君并未让我受辱,郎君不必过于在意。不若想想周大娘子为何突然来街上堵你…” 顾念安听到此也小声加入两人之间的话题来,“是啊是啊,大哥嫂嫂都拒绝周家两年了,她怎么偏生这个时候缠着二哥,难不成是真的想嫁给你把你留下来当官?” “方才她不愿让我们告知周家,却不怕报官,相必后头指示她的人是为官的。”顾京元摇摇头,想起当时陆青黛阻拦自己报官的举动,又问,“想必陆二娘子当时已有察觉,这才不让我报官。” “顾二郎君前途无量,自然容易招人眼红,她那般有恃无恐,报了官怕是得不到什么好,郎君还要科考,此时应当避免节外生枝才是。” 她的话语温和又妥帖,让顾京元听着感激十分,看她的眼神比之前更柔和了几分。 恰似高飞的鸟遇见参天的树,他们之间的衣摆短暂触碰一瞬,又都不约而同的退后了半步。 顾京元应下,几人离家还剩百米距离时,他欲言又止,最后憋红了脸才把人叫住。 “陆二娘子…我这些日子询问了不少人,都,都未曾找到你的族叔,不知是换了地方还是…”顾京元蹙着眉,温润的脸上有几分纠结,看向陆青黛的眼神也有几分心疼。 他不再讲下去,反而换了话题,“顾家虽然清贫,但娘子的食宿还是能够包揽的,你若是愿意,再找到你族叔之前,不妨在顾家住下,给念安当个夫子?” 一个她随口胡诌的人名,自然是找不到的,倒是难为了顾京元,竟还真的为此费心费力。 陆青黛没有拒绝,顾京元隔着帷帽也看不清她的神态,只好又笨嘴拙舌的安慰道,“或许过些时日你的族叔亲戚就被找到了,娘子不必过于伤怀。” “若是娘子还有其他的亲戚投奔,我也愿意为你打听一二。” 顾京元觉得自己的嘴是越说越糊涂了,说着说着就成了赶人的意思。 连忙又补救一句,“我不是赶你走…” 陆青黛轻笑着点头,撩起一小块帷帽,影影绰绰的跟他对视上一眼,“我知道的。” 顾京元慌乱的心镇定下来,看上一眼便不敢再看,转而别开头去,“娘子知道我就好。” 两人的称谓似乎近了些,但举止之间还是注意着分寸,一个优雅矜持,一个恪守自持,若不是其中之人,根本觉察不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纷乱。 “嫂嫂怎么站在外头迎我们?”顾念安牵着陆青黛的手摇晃了下,便朝着前头跑去,“姐姐,我先去看看。” “小心些,别摔着。” “小心着别摔。” 后头两人异口同声,顾京元默的又拉远了些距离。 殊色惑人,饶是陆二娘子再怎么国色天香,都不是他一个穷书生能够沾染上的。 他们都是彼此的过路人。 心里暗暗的告诫自己,陆青黛那边就检测到他的好感值在65-75之间摇摆不定,最后堪堪在72停下。 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向前方的顾念安,同时听见系统发出的电子音。 【系统任务:言执玉的好感值加1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90以上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一点的生命值】 【言执玉当前好感值:85】 顾念安跑到了王氏身边,王氏笑着拉过她站在一边,然后看着陆青黛和顾京元的身影微微顿住。 原本觉得陆二娘子跟二弟已经足够相配,但想着在院子里头的人,王氏却暗自苦涩。 还以为能跟陆妹妹多待些日子呢,愿望终究是落空了。 “陆妹妹,你可来了,你瞧,院子里头的是谁?”王氏上前笑着拉过陆青黛到跟前来,然后半搂着人站在门口,压低声音道,“妹妹你若是不认识,我立刻就将人赶出去。怕不是什么人看上了你的容貌,抢着认亲呢。” 言执玉在王氏说他们来了的时候就已经起身站在离门三米之外的地方等候,只是透过间隙窥到的人影渐渐和脑子里的记忆重合到了一起,他登时觉得足有千斤重,再难迈开一步。 青衣莲步,腰若束素,肩若削成,言执玉恍惚一瞬。 看见陆青黛撩开帷帽去看她身边那人,言执玉的心情更是密密麻麻的缩成一团,想开口,却没了说话的勇气。 就如同他想跑过去将人拥入怀中却迟疑在原地一样。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陆青黛小声安抚了一句王氏,这才转向言执玉。 她未脱帷帽,仅透过其中间隙就看见言执玉微微捏紧香囊的手。 视线微微往上,还是当初模样。 她到底是内心波动了一瞬,苦涩挤出一抹笑来,随即敛了神色,将帷帽轻轻撩开,低声唤他,“阿玉,别来无恙?” 她的声音过于平静自持,像是山林间酿出的醇厚清酒,无风无雨,亦能自在安康。 言执玉望她一眼,掩下真实情绪,支起笑容,上前几步,“一切安好,了了在此,是否一切都好?” 看到两人之间熟稔的氛围,王氏也放下了心,只要不是骗子就好。 陆青黛却不直接回话了,看向他的眼神饱含戒备,语气也转而凌厉了几分,“你如何在这?” “言尧偶然见得了你的墨宝,我便来了。” 他的嗓音温柔如清风,萦绕在侧,陆青黛抬眼看他,随后别扭的收起眼神,只是问,“既然见到了,便回去吧,把我的信给我爹娘。” 她没有留人之意,言语间甚至有几分厌弃的滋味,言执玉垂眸片刻,附在香囊上的手顿了顿,继而还是小心翼翼的将它笼进袖口里头。 “好,都听你的。” 陆青黛进了里屋,王氏连忙招呼着人坐下,言执玉婉言谢过,“有劳王嫂子照顾了了这些日子,日后若是需要帮忙的,尽可来镇上的书局找我。” 王氏客气应下,试探性的问了一嘴,“言大郎君既然是陆妹妹的亲戚,那此次是来将人接去的?” 言执玉并不在意她的问话,礼貌的答,“若是了了愿意,我自是想将人接去的。” “不知言兄是陆二娘子哪方亲戚?” 言执玉的言行举止着实高雅,一身天青色的宽袖常服,身上像是隐隐笼着一层纱,除了面对陆青黛的时候露出几分小心来,其余时候温和中杂夹着冷淡,总是会令生人望而生畏。 虽然顾京元对他也生出几分敬佩景仰的心绪,但不知为何,隐隐约约的却是敌意占据了上风。 言执玉这才将视线投到顾京元身上,见他生的周正俊朗,他眉心微微蹙了一瞬,而后微微颔首道谢,“听闻顾二郎君明年就要参加春闱,果然心思细腻。我与了了青梅竹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情分同旁人不同,前先她因故失踪,我特地来寻她,顾二郎君不必担心我会害她。 了了的一切决定,我都会支持。” 顾京元回道,“原来言兄是青梅竹马的兄长,那竟放心陆二娘子一人出来闯荡?” 眼前的人一看就是高门大户,既是高门大户,身边还能缺了人手和银子不成?结果陆二娘子都从京城到江南待了这许多日子了,他才堪堪找来,岂不是说明他压根就对陆二娘子没上什么心? 而且,陆二娘子是来江南找族亲依靠的,宁愿远下江南都不愿意依靠自己的青梅竹马,可见陆二娘子对这个人并不算十分信任。 顾京元看言执玉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考究,宛如在看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负心汉。 “我自是不会放心了了一个人,她此次出行是特殊情况,其中缘由,想必也不必特地费心讲给顾二郎君听吧?” 了了半年前棺椁就已下葬,他确实是不知了了怎么一人出现在这个小地方的,莫非…他淡淡看了一眼顾京元,不再说话。 言执玉虽是看着顾京元,但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陆青黛房里头的动静。 陆青黛拿了书信,言执玉就下意识的过来靠近她,带着些商量的意味,“了了,你不愿我留下,那我派言尧跟着你可好?他熟悉你,行事也谨慎,放在你身边我也安心。” 言尧她自是认得,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帮我把信给我爹娘,你趁早回去吧。” 她递过去两封信,同为青色系的衣裳凑近了些许,她的袖子轻轻搭在他上头,指尖划过他的袖口。 “了了就没有别的话跟我说吗?”他舍不得她的触碰,兀自失态,拽住了她一角衣袖,将人的距离拉的近了些,“你走…离开的这大半年日子,除了这个香囊,你没有给我留下一丝的怀念之物。” 说着说着,他眼圈竟有些不争气的红了,说出来的话像是安慰自己,“他们都有,就只有我没有,你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一句。现在好不容易才见上面,了了就不愿意跟我多待上一会吗?” 陆青黛少见他这样子,一时之间倒是看愣了一瞬,葱白的指尖下意识就要拂上他的脸,察觉到不对,又急急的撤了回去。 “别哭。” 最后只是这么讲了一声,但已经胜过从前。 言执玉不敢去牵她的手,眼睁睁的看着那双柔荑从眼前掠过,只得暗自怨恼自己的规矩礼仪。 “你先把信送回去,要你亲自送。”陆青黛斟酌着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后抬头同言执玉对视。“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这大半年的事情。” “当真?”接过信,明明没有一个字是为自己而写,但言执玉眼底的惊喜还是藏不住,他一边说话一边小心观察着面前人的呼吸起伏,一寸一寸的将人看个仔细。 陆青黛点头,实在是没有想到他找到她的时间这么快。 她的书今日才摆出去,那他口中的墨宝便只有可能是她给顾京元题的字了。 他和言尧倒是敏锐。 顾京元也是粗心。 “可我不放心,了了。”他略退了退,保持正常的距离,整个人的眼神还是死死的盯着陆青黛看,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一般。“你与我一起回京城好不好?等见了人,我再陪你回来。” “若是我同你回京城,必定会惊动他们。” “我不在乎。” 言执玉无所谓的笑了一下,拿着信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眸光如水,引人沉溺。 陆青黛怔了怔,而后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爱去不去。” 给他惯的。 见她走的还是毫不犹豫,言执玉没有半分生气,反倒是想起什么事来,眼眸中含了几分笑意,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低头,“我错了,了了莫要生气,我明日便启程。” 陆青黛进了屋,顺手将跟在她身后的顾念安提溜了进来。 言执玉离开了,言尧还是被他留下了。 充当暗卫,不得随意出来。 顾京元看着他们离开,就进了厨房做饭去了,今日顾鹤乡还未回来,刚刚只有王氏在家。 “青黛姐姐,刚刚那个哥哥怎么喊你了了啊?是小名吗?”顾念安是个懂事的小姑娘,直到如今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就比如现在绝对不能问姐姐要不要走,为什么来之类的话题。 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陆青黛轻戳了戳她的小脸,“嗯,是小名。” 两人又聊了一会,等顾鹤乡回来了,顾京元才在外头喊吃饭,他的手艺着实无可挑剔,跟陆青黛也算是不相上下,只是在顾家不会 有人强迫陆青黛煮饭干活就是了。 还未开饭,陆青黛突然喊住他们,带着歉意的行了个长揖,“今日给嫂嫂兄长添了麻烦,失礼了。” 王氏连忙扶住她,“无事无事,陆妹妹有所不知,你那兄长来,光是粮食水果被褥衣裳都拿了好些,举止有礼,生的又端正,怎会给我们添麻烦?” 粮食水果陆青黛没瞧到,但是被褥衣裳她却是瞧见了的。 她卧房里头都换上了新的更为柔软的被褥,支了帷幔,放了熏香,里头也添置了不少的物件,多了好些时兴的衣裳和料子,鞋也多了几双。 怕是恨不得连房子床榻都给她换了去。 桌上多了她素日里爱看的书,还放了不少精致但不扎眼的首饰,最主要的是,枕头旁边还放了几百两银票。 似乎是担心她一个女子带大额银票会被盯上,甚至还放了几包碎银。 可谓是细心妥帖。 陆青黛浅笑一声,看着王氏,将已经想好的说辞说出,“他原同我青梅竹马,好生亲近,可后来我同他起了纠纷,便不再同他来往了。大半年前我染了重病,本已病入膏肓,以为死期将至,更不愿见他。 家里人让我远下江南寻族亲求药,可我途中不慎和护卫冲散,这才孤身一人。 不知是不是心境的缘故,虽然还是身体孱弱,但不似之前一般无力了,感觉已是大好。 江南风水果然养人。” 她似随口一提,但是王氏听得却揪心,“陆妹妹此次免去病痛,定然是前世行了大善。日后定会身体康健、平安喜乐。” “承姐姐吉言。” 顾京元没说话,只是拿起汤匙,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鸡汤,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心疼。 “谢过郎君。” 陆青黛勾起唇角,柔柔看去一眼,就让刚刚紧皱眉头的顾京元敛了神色。 “娘子体弱,该好生将养着,明日不如同我一起去药铺看看,看过大夫才好安心。”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太适合说这话,顾京元又找补了一句,“趁早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一人在外,你家人难免担心。” 陆青黛舀了一口鸡汤,定定的看着顾京元,“我定然是要回去的。” 听到这个答案,王氏和顾家两兄弟都不意外,毕竟人家只是借宿,虽然这近十日的相处大家都有了些感情,但人生如旷野,四面八方都是方向。 顾家留不住她。 相对于他们的早有准备,只有六岁的顾念安悄然红了眼眶。 她放在桌上的手小心的避开碗,放到自己的膝上,狠狠捏了自己一把,这才让自己保持乖巧的模样。 “可是我要带着你们一起回去。”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愣怔了。 “陆二娘子莫要说笑。”到底还是顾鹤乡这个时候最为稳重,他拍了拍王氏的背,帮她顺刚刚差点呛到的气。“陆二娘子心善,但顾家此时是个拖累,不该绊住了你们的路。” 他们之前做的最好的打算就是将二弟供上去,考个进士外调做官,然后他们一家跟着二弟,离开这穷山恶水的胜溪村就好。 也算是没有辜负爹娘临终前的托付。 只是还得熬个一年半载的。 若是二弟没有考上,兴许熬的更久。 如今听到陆青黛要将他们一同带上去,他们内心都是下意识的惊慌,除了对未来的迷茫,还有着一种不切实际的松软感。 似乎一脚踏在云朵上,一脚却踏在虚空中。 “顾二郎君绝非池中之物,胜溪不是他的归宿,来日他金榜题名,顾家便可飞黄腾达,怎么会是拖累?”陆青黛笑着将勺子放下,“再者,嫂嫂兄长收留我,于我便是有恩,能够帮一把,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她的话饱含深意,绝不是字面上想带顾家进京的意思,顾京元听着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 “嫂嫂兄长和顾二郎君不必担心,我未有胁迫之意,只是京城繁荣,大家理应见见才是。” 顾鹤乡和王氏虽是大哥大嫂,但家里的大事一向都要请教顾京元,此时听了陆青黛的话,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家二弟。 顾京元脑子嗡了一瞬,蓦然想到当初窗前题字,烛火明明灭灭,灯下美人言笑晏晏,对他说要走出去看看。 “好。” 片刻,他们对视,他听见自己答应下来。 像一颗怀揣着希望的火种,迸发,闪耀。 ---------- 作者有话说:我们言执玉会暂时消失个几章,等他回来就会有新的人物出现啦! 还有,现在是胜溪村副本,主线任务在京城。 之所以没有将青黛直接投放在京城,就是为了让她先和小顾联络感情的! 小顾现在对青黛还算不上男女之间的喜欢哦~顶多算是亦师亦友,赞赏拥护比较多,他现在不敢有那个心思,而且小顾顾虑的比较多,他是养成系的…… 不是所有的男主青黛都会收的,这个我们以后看情况~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啦,万事如意!! 第6章 被他隔着衣袖攥住了手腕 这天顾京元凭着一腔孤勇答应下来,顾家的人都没有劝阻。 他们一心一意的相信着他,相信着顾京元不会做出让他们后悔的决定。 但就算是后悔了又怎样呢? 他们一家能够团圆,哪怕输了败了,甚至是死了,也比世上许多人要幸福了。 先前只有顾京元烦心初春上京之事,顾鹤乡和王氏只需要给他备够盘缠,但现在不同了,要举家上京,操劳的更加多。 不过陆青黛也提前叮嘱过了,让他们小心收拾,莫要让有心人知晓了,到时候指不定如何下绊子。 他们答应下来,这几天都忙着在田里耕作,回来的晚,他们要先把田地处理好了,之后找人家卖出去换成盘缠。 顾京元还是日日要去私塾教书,家里头只剩陆青黛和顾念安两个人。 哦,还有一个在外头树上充当护卫的言尧。 陆青黛在教念安念诗,两个人在顾京元书桌之前,陆青黛捉着小丫头的手一边给她念一边带着她写,“提笔要轻。” 顾念安点头,顺着她的力道轻轻带动笔尖。 两个人在里头岁月静好,刚刚习完一篇字,就听见外头有些动静。 有人在外叩门,“顾家有人吗?有人吗?我是官府的,是来送顾举人的赶考的盘缠的!” 顾念安还小,听到是来送盘缠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刚准备回应,就被陆青黛一根手指压住嘴唇,轻声安抚道,“念安忘了,你二哥 为何不愿意去官府领俸禄和盘缠?” 刘富针对读书人,更是嫉恨顾京元,因此顾家这些年难免谨小慎微,能提前避开就会提前避开。 秉承着宁损万两金,不亏一人命的原则,顾京元根本就没指望去官府领银子,这是跟家里讲过的。 所以如今外头来人实在是不合常理。 外头人还在叫唤,“有人吗?我是来送顾举人盘缠的!” 陆青黛拍拍小姑娘的肩,道“念安待在房里,不要妄动。” 说着便走了出去。 外头的人见到有人出来,也不叫唤了,却是一双眉目紧紧的盯在了陆青黛身上,惊叹之余还不忘记跟后头的人使眼色。 后头身穿官服的刘富透过木栅栏看到来人,本来趾高气扬的姿态立刻收了回来,脚往里一收,正了正衣冠,轻咳了两声,上去将原本叫唤的官吏挥开。 他近而立之年,模样不丑,算得上清秀顺眼,一身官服在身添了几分气质,一眼看去倒是有些做派。 “这位娘子是?”他难得抬手作了个揖,眼神却是盯着陆青黛不放,透露出几分精明的意味。 陆青黛佯装不知,冲他莞尔一笑,刘富的脑子都要冲花了,只瞧着她看,连她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还是身边的官吏提醒了好几句才反应过来。 “这位官员好生无礼,同你说话都不带搭理的。”陆青黛不满,斜睨了他一眼,看得刘富心头乱颤。“既然如此,何必前来送盘缠?” “在下失礼。” 在美好的事物面前,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在意自己的形象,刘富也不例外。 他挨了骂,心思却巧,立刻即低声赔罪,随即就让人将本不打算拿出来的银子拿来。 他双手要递给陆青黛,小心仿若珍宝。 陆青黛却不愿接了,“听闻如今主管胜溪镇的官员最是讨厌读书人,怎么会派你前来专门给我们拿银子?” 刘富被这般直白的点名,表情难看了一瞬,但眼珠一转就为自己辩解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家大人已经知错了,所以今日特地派我们前来将顾举人的盘缠送来,免得日后误了他的行程。” “当真?”那美人明显开心了一瞬,刘富瞬间觉得自己的话是讲对了大半,立即再接再厉。 “何止啊,我们家大人还说要将这些日子顾举人没领的俸禄给补上呢。”刘富上下将陆青黛扫了个正眼,言语间向她靠近了一步。 陆青黛不动声色的往外头看了看,拉开距离,又问,“这位官员当真是个会办差事的,那便有劳了,我替顾二郎君谢过你。” “哪里担得起娘子一句谢。”刘富连忙推辞,心里却觉得这小美人当真是好骗,“只是不知娘子与这顾家是何关系?” 刘富本以为自己问的足够慎重,却没想到面前的小娘子径直冷了脸,“我方才跟你说了几遍,我是借宿顾家的客人,顾家于我有恩,敢情我说的话你是一点都不带听的啊,难不成方才说的盘缠俸禄都是哄骗我?!” 陆青黛气的将钱袋又丢回给他,喜怒形于色,一副嗔痴怒骂的样子格外生动。 “岂敢岂敢?我们怎敢哄骗娘子,又怎敢怠慢顾举人?”刘富连连摆手,不自觉的就落了套。 身后跟着的官吏:“……” 最敢怠慢举人老爷的怕就是只有他们大人了吧。 现如今见着漂亮小娘子就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恨不得把眼睛都蹦出来。 呵、忒! 不要脸! “既不是哄骗我,今日就把顾二郎君的盘缠俸禄给我,免得日后你上头的官员又厌恶起读书人来,压着又不肯给了。”陆青黛微微骄纵,仰着下巴略带着些傲的语气,把刘富唬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刘富是个官,但是见过的世面实在是少,没有魄力也没有手腕,一时见着这样天姿国色般的人物,又被她一句一句的点拨着,登时就弱了气势。 见他就要从衣袖里拿银子,一旁的一个长得憨厚老实的小吏立刻就拦下了他,然后带着歉意的笑将刘富拉开到一旁咬耳朵。 “大人,咱们不是预备着抓了顾京元的家里人逼他娶了周家那姑娘,日后留在这任您磋磨的吗?” “磋磨什么磋磨?!”刘富差点就要动手打那官吏一脑袋了,后知后觉自己声音有些大,立刻把头缩了缩,“你没听见那小娘子视顾家如救命恩人吗?磋磨了顾京元,若是日后她怨恨本大人如何是好?” “可是她不过也只是一个乡野村姑,大人您喜欢强娶了就是,何必那般在意?”这个小吏悄声嘟囔了一句,想着陆青黛,感觉眼神都变的邪乎了起来。 刘富暗掐他一把,“你个糊涂东西,虽然本大人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何曾见过我强迫过良家女子?你个没眼力见的。” 说完,瞪了他一眼,刘富转身堆起笑脸,将身上所带的银子尽数给了陆青黛去。 陆青黛也不客气,拿了跟他道谢,“替我谢过你们大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顾家的盘缠下来了,其他学子的想必也下来了,你们大人果然是宰相胸襟!” 她刻意捧着,眉目弯弯,看得刘富那颗沉寂多年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毫不在乎的就应了下来,“自然!” 送了盘缠,刘富没有多留的借口,只好依依惜别道,“还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我姓陆,家中行二。” “这顾家房屋实在是简陋,镇上官府设有雅居,不如陆二娘子去那…”刘富的话还没有讲完,后头的官吏就戳了戳他,示意他往后看。 他蹙着眉回望过去,吓得一惊,脚步都踉跄了一下,“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刘富刘大人。”顾京元是跑回来的,步履匆匆,已快深秋的时节,他的额上却敷了一层薄汗。 他几步挡过来,将陆青黛护在身后,对着刘富道,“听小妹说今日来了个有些眼熟的大人,我一想便是您,便急忙赶来了,陆二娘子应当没有冲撞您吧?” 顾念安哪里是肯乖乖躲在屋里不出来的人,在陆青黛刚出房门时,她就扒着窗户悄悄看了。 觉得这个人有几分眼熟,也知道家里人和官府的大概关系,她心里就一直扑通扑通的跳。 急个不行。 不敢让青黛姐姐单独应对这副局面,她便从顾京元卧房里头的窗户翻了出去,沿着小路跑到镇上的私塾偏门,喊了二哥快来。 好在他们家到私塾正常走路也不过七八分的距离,她一跑一回,顾京元来的时候刚巧碰见刘富想将人诓骗回镇上去。 刘富见到他就烦,这人长得好学问好,偏生心气还高,他怎么从银钱上克扣他都不知道服个软。 久而久之的,他们便结下了这个不大不小的梁子。 他只想将人拘在胜溪,好好让他服个软,偏生顾京元争气,考了举人还不够,还能往上再考一考。 刘富是又气又眼红,这才找了胜溪村里头的周英英,想让人把顾京元拴在胜溪,哪都不能去。 结果周英英也是个鬼精灵的,不仅没有成功,还活活的坑走了他二十两银子!! “大人好生无赖,竟然装作普通官吏骗我。” 虽然根本没被骗到,但着不妨碍陆青黛说上这么一说,她站在顾京元身后,愤懑不平的看着刘富。 刘富悻悻的耸了下肩,露出八颗闪亮的白牙,“嘿嘿,我…我不是有意欺骗陆二娘子的。咳咳咳,那个,顾京元,你的盘缠本大人拿来了,俸禄也在里头,本大人还有事,先走了。” 见顾京元看过来,一副要说教他的样子,刘富退后半步,抬手挡住,眨巴着眼跟陆青黛招呼,“失礼失礼,陆二娘子莫怪。改日我定向你赔礼道歉、赔礼道歉。” 他走的匆忙,刚好碰上气喘吁吁回来的顾念安。 陆青黛忙上前将人牵住,看到她的裤脚衣摆都添了不少脏污,心疼的不行,“念安没事吧?” “姐姐你没事吧…”她打量了一下局势,似乎没有想象中严峻的样子,那个官员也是和蔼可亲的跑掉了,根本不像自己以为的会凶神恶煞采用暴力,好似白白的叫二哥跑了一遭。 又抬眼看了看青黛姐姐的样子,似乎也不是无以应对,顾念安开始揪着小衣裳了。 “无事。” 顾京元回答一句,摸了摸顾念安的脑袋,让她先进去屋里头等着。 陆青黛却被他隔着衣袖攥住了手腕。 “我有些话,想问问娘子。”他脸上还有些汗珠和红晕,就这般定定的看着她,陆青黛点了点头。 “什么事?” “我记得…”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重,像是在教训人,他收住嘴,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我记得同娘子说过顾家与刘富的关系,娘子为何还要出来同他见面,他虽不至于杀人放火,但也很可能给娘子使绊子……娘子为何不躲着?” 陆青黛扬了扬手中的钱袋,微微挑眉,“我若是躲了,顾二郎君的盘缠和俸禄便是拿不回来了。” “拿不回来便拿不回来吧,只要我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来烦心我。只是娘子此番替我出头,日后怕是要被他痴缠着了,往后娘子还是尽量多避上一避吧…” 陆青黛将钱袋往他怀里一塞,拍了拍,“不过一个小小官员,怎么就值得避了?” “避开他会减去许多麻烦。” “可这些麻烦只是避开了,并不是没有了。它仍然在这,你没有解决,日后只会滋生更多的麻烦。” 顾京元攥了攥拳,不知该如何反驳。 但双眼已经赤红,心里开始泛起自责。 确实,他面对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才会连累家里人同他一起遭罪。 “顾京元,你知道吗,京城的势力网比你想象的更大更深,太子和七皇子两派掌握着朝堂势力,脉络纵横,人情复杂,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你觉得胜溪这个地方是压抑了你十几年的牢笼,难道你就不怕京城会是下一个牢笼吗?” “左避右避,避无可避。” “若是在胜溪你尚且不能应对,那到了京城,便会如螳臂当车,粉身碎骨。” 陆青黛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又毫不遮掩的点出了他未来的最大困境,眼中眸光闪闪,这让顾京元再次对两人之间的阶级产生了浓重的自卑感。 他是读书人,面对刘富的打压,他躲不过去,其他读书人也都躲不过去,所以只能坐实了刘富打压读书人的名声。 为官为民之间本就隔着一层天壑,与其说他反抗不了,倒不如说是不敢反抗。 所以只能一心一意的考取功名,将家人带出深山。 可陆二娘子说的实在有理,一山放出一山拦,既然躲避不了一辈子,那就应该学会应对的方法。 顾京元渐渐回过味来,却带着更大的疑问,他看到陆青黛鬓边的发丝轻轻扬着,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一双眼睛更是凝着笑意,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不自知的温柔,“娘子为何要告知于我?又为何要带我一家上京?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报答借宿之恩?” “我确信,顾家对娘子仅有借宿之情,更是不可能无意中帮助过娘子什么,娘子为我们处处思虑,步步考量,究竟是为何?” 他眼眸里思忖,一个刘富都让他心生畏惧,若是陆二娘子真的想对他们一家做什么,他纵然反抗,想必都无半分还手之力。 陆二娘子的学识见闻当属上品,昨日来的言大郎君更是气度不凡,这般尊贵的人物,为何就跟自家扯上了关系? 陆青黛怎么可能说是因为系统任务才靠近他的,更不可能说是知晓他未来未定之事可怜他才对他多多提点,顾京元到底是替身女主沈静未来的第一个男主,心气是有的,她怎么能够折辱人家。 况且,男人,就是自己调教出来的才最有意思。 看着他按自己设想的方式成长,看着他一步步变得稳重踏实,看着他蜕变成为人中龙凤,最后却仍旧依偎在你身旁求你疼惜的感觉实在太好,陆青黛当然不会放。 她突然凑近一步,由下往上的慢慢扬起头,清茶香味挨在不远处,他略一俯身就能靠近。 “郎君可知梦里南轲?”不等他后退,陆青黛就将距离拉了开,抬手递去一方丝帕,微微含笑,“郎君于我是梦中人,称心难求,没想到一场遇难得见,那便是缘分,嫂嫂兄长又留我住宿,念安更是乖巧懂事,我待你们好,不对么?” 她说话总是习惯说三分留三分,功利和情感皆要给人讲个清楚明白才好,于是便继续道,“更何况,我信郎君来日必会金榜题名高中进士,所以今日我带顾家上京、提点郎君一二、提前为你们铺路,不应该吗?” 顾京元愕然,眼眸里的神采忽明忽灭,对陆青黛一番有情 有理的话愣是开不了口。 “郎君本身就是利益综合体,我不过比其他人先发现了你,先行招揽有错吗?”陆青黛再次将手帕往前伸了伸,满意的看着他错愕的表情,一颗汗珠从眉骨往脸侧滑去,“只有郎君好,我的未来才会更好,所以郎君你……” “是不愿吗?” 双瞳剪水,素白的手执着那方丝帕,站在他跟前,温婉美丽,就连 嘴角略略向上的表情都格外迷人。 顾京元手提至胸前顿住,低下眉眼,用了好大的气力,最终还是手往前一带,将那方沾染陆青黛气味的手帕收到怀里,“娘子莫不是狐仙下凡来蛊惑我的……” 陆青黛被他逗笑,“郎君博文群书,竟连志怪故事都读了。” 这话有些取笑他的意思,但顾京元听来却不是,他认真解释,“娘子若不是,怎会这般知我心意,懂我心思?” “我是真的偶然遇见顾家,只是恰好同郎君有缘。”陆青黛带着他进去,“答应了,可就不许反悔了。” “什么?”同她上京是一早就答应了,顾京元只想到一种情况,他诺诺道,“若是我未有高中,岂不是白费了娘子招揽之心?” “无论成功与否,郎君都得是我这边的人。” 她冲他微微挑眉,而后不再管他的纠结,直接进去找了窝在自己房里的顾念安。 【宿主,顾京元当前好感值为75。】 【嗯,知道了,你盯着刘富那边,这里暂时不用管。】 她敲了敲顾念安的门,“念安,出来让姐姐看看。” 声音带着关切,系统默默腹诽,宿主对这些男主都没这么在意,倒是对这小丫头上心,之前一直让它注意小丫头的情况呢! 不然宿主怎么可能知道小丫头去喊顾京元的路上摔了好大一跤。 顾念安在里头慌乱的将自己的外衣罩上,应了一声就跑过来开门。 “青黛姐姐…”她有些窘迫,看着自己脏扑扑的衣裳下摆,又看着面前干净美丽的陆青黛,对着朝她伸出来的手第一次摇了摇头,“我…我去换一件衣裳。” “回来。”陆青黛手一勾将人半搂进怀里,然后就听到顾念安轻嘶了一声,“怎么了,弄疼你了?” “没有没有,是我身上脏,姐姐别抱我了。”顾念安忍着疼,小心翼翼的从她的怀抱里挣脱。 陆青黛板正了脸,蹲下身子跟她对视,故意凶巴巴道,“巧诈不如拙诚,念安自己告诉姐姐,不要让姐姐自己来脱你的衣服。” 顾念安到底还是个孩童,被她这么一讲,以为自己犯了多大的错,眼里忍不住就红了。 明明自己身上还疼着,可她就已经小心翼翼的开始道歉了,“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撒谎骗你的,我……是个坏孩子……姐姐不要对我好了……” ---------- 快进入推荐期了,大家如果喜欢的话多多点点书架催更啊~ 多跟我互动互动嘛,作者是大活人!! 不喜欢的话可以离开,不要留下骂我的话谢谢,我是一个心思敏感的可怜小作者,会很在意的,是那种半夜做起来都会想为什么要骂我的在意。 祝大家看书愉快!! 多跟我互动!互动!! 第7章 任由温香软玉满怀 幼年丧母,纵然王氏和两个哥哥都待她这个小妹好,可王氏要出去做农活,大哥二哥也没有时间时时看顾她,她一个小女孩待在村子里,碰上同龄人有爹娘倾诉,她自是敏感了几分。 就是因为懂事的太早,顾念安在家里面总是乖巧乐观的,像个小太阳,在外收到的所有委屈都自己悄悄消化,以至于王氏和两个哥哥都没有关注到她的自卑怯弱的情绪。 有这种情绪的也不止她一个人。 陆青黛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轻轻揉捏了一下,“我还没有谢谢念安呢,谢谢你去帮姐姐喊人来,是怕姐姐被欺负,对不对?” 顾念安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二哥也没帮上姐姐的忙,姐姐根本就不用我去喊人。” “念安还记不记得,姐姐说过,一切和本意不同的变动都叫做付出。”她温柔的抬眼看她,打量着她身上的不同,猜测她会伤在哪里,“那姐姐今天还要告诉你,一切让你做出奉献亏损的事情,也叫做付出。” “如果付出得不到回报,那你就该想想这个人这件事,是否值得你付出了。” 她教导的话传进屋内外两人的耳朵里,皆是一愣。 陆青黛点了点她的鼻尖,“是不是伤着了?跟姐姐要说实话。” 被温柔的哄了一声,顾念安的眼泪更凶了,看着陆青黛就忍不住滴答滴答掉下来,她抿着嘴,一边说一边抑制自己的失态,“嗯…我走小路的时候踩在了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上,跌了一跤……现在、现在背好疼……” 她声音软糯糯的,像是陆青黛看过的懒羊羊。 小姑娘生的好,哭的时候也是梨花带雨的,陆青黛将人轻轻抱进怀里,避开她的背哄着,“姐姐知道了,带念安先去洗漱,等擦了药,换一身新衣服好不好?不哭了不哭了,念安是个很棒的宝宝。” 顾京元在外头看见她们抱在一起,又看见小妹哭得可怜,心里头也是一阵阵的难受,本就自责的心情更是五味杂陈起来,默默地去烧了热水给念安用。 陆青黛将念安哄好进房来到厨房的时候,就见顾京元往里头灶里添着柴,守着水热。 那张清隽温和的脸上眉头蹙着,双眼也带着湿意。 似乎是在思考自己的失职,没有注意到她进门。 顾家的一大一小倒还都是爱哭的性子。 陆青黛慢慢走过去,又是蹲下身子,跟坐在木头桩子前守着柴火的顾京元平视。 看着他慌乱抬眼,执袖要去擦的样子,陆青黛的眸光都软了几分。 无论是现实还是在这个世界之前度过的十六个年头,她都很少见到言执玉那些人有过脆弱要哭的时候,所以见到顾京元这般敏感又强忍着的模样不由得觉得新奇疼惜。 “郎君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要哭鼻子。” “我没有……” “嘴硬。”陆青黛的指尖拂上他的脸,轻轻的在他眼角下方点了一下,酥酥麻麻的,顾京元感觉眼中的湿意更加控制不住了,“这是什么?” 顾京元答不出话来,想到今日她说的话,又想到这些年兄嫂为他的付出、小妹今天的眼泪、他自己懦弱不敢作为的举动,他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陆青黛暗自恼了一下自己调戏他的举动,换了语气安抚他,“念安没事的,你也很棒,不哭了。” “娘子不必安慰我…我不是一个好哥哥…也不是一个好弟弟。” 拖累家里,惹得乡里乡亲不待见,还有流言蜚语… 陆青黛的手停在他眼前,微微歪了歪头,“要是你不是一个好哥哥好弟弟,他们又怎么会为你付出这么多?” “可我不敢反抗刘富,他…” “你不敢反抗是因为没有能力,没有人教你。不能单单只怪你。” 两人的距离悄悄的拉近,顾京元甚至能看清楚陆青黛脸上细小的绒毛,只是这个时候,他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面对陆青黛也只是像抓住了一方小舟,自顾自的倾诉,没有任何旖旎想法。 陆青黛一只手在他的膝上虚虚搭着,一只手轻轻抬着给他擦泪,“可我来了啊,我来教你。” “郎君怎么跟念安一个样子?” “要不要抱抱?” 她好笑的擦去他流出来的最后一滴眼泪,微微起身,在顾京元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抱住了他。 顾京元一瞬间连哭都忘了,僵硬在原地,任由温香软玉满怀。 陆青黛拍着他的背,语气带着丝丝的蛊惑意味,“有我在,不会让郎君受委屈的……” 她又略略退回来,半靠在他的怀里,两个人守礼的对视,偏生姿势亲密的过分,顾京元的眼尾微红,她没忍住,上手轻轻碰了碰,一片温润的触感,“郎君今日收了刘富的银子,也见了他的另一副样子,难道还怕吗?” 陆青黛虽说大半的气力全然卸在了顾京元身上,但一直蹲着难免腿麻,说完这话就踉跄了一下,往顾京元左边歪去。 “小心” 他将人揽进怀里,小心的避开堆放的柴火,而后扶着陆二娘子起身出了厨房。 此时他已经不再想什么劳什子的刘富了,见陆青黛微微蹙眉,似乎不舒服,他提了口气,担忧不已,“本来今日该带娘子去镇上抓药的。” “无事,只是蹲麻了有些晕眩。”绕开了沉重的话题,陆青黛也松了口气,拽着顾京元的袖子微微晃了晃,“郎君等水烧好就做饭好不好?我和念安都念着郎君的手艺。” 日过午时,平日这个时候陆青黛早带着顾念安吃好饭了,今天晚了许多,确实有些饿了。 顾京元注意到陆青黛的小动作,脑子里这才渐渐浮现刚刚自己和陆二娘子亲密的举动,不待说话脸就红了,咽了一口口水才答应下来。 将衣袖从陆青黛手里抽走的时候都有好些不自然。 陆青黛等腿不麻了,就进了浴房,给顾念安兑好了水温,查看她背后的伤势。 顾念安自从四岁过后就没让旁人给她洗过澡,此时衣裳带子被陆青黛拉开,她有些小小羞涩,将脑袋低低垂着,像一只小鹌鹑。 “这件衣服不能再用了,念安先穿着自己的,等明日我再带你去镇上买,好不好?”陆青黛拉下她最后一件衣裳,目光落在她背后青了一块的皮肤上,“摔成这样,还不肯告诉姐姐,今天罚念安不准吃鸡蛋。” 她让小念安进了浴桶,拿着帕子轻轻的给她擦拭着背后的伤,“念安以后有事一定要说出来,不要自己硬扛着,你还是个小孩子呢,不需要太懂事了。” 顾念安眨巴眨巴眼,缩了缩脖子,肩膀以下都泡在水里,嗯了一声。 陆青黛回了一趟房间,将系统空间里的伤药拿了出来,又回到浴房给人细细抹上,整理好顾念安的着装,最后用巾帕将她的头发绞的半干才牵着她回来看顾京元做饭。 顾京元刚刚也哭了,和顾念安一左一右的站在陆青黛面前,跟两只兔子一样,半点不违和。 认命的把他们安置在自己身边,又一人宽慰了一句,这才能够顺利开饭。 她刚执起筷子,一大一小就把她的碗里堆了一半。 笑着吃下,她说着明天要带着顾念安上镇上的事情,顾京元插了句,“明日娘子可否让我同去?你们两个人我有些不放心。” “自是要郎君跟着去的。”陆青黛开口,“只是有一事想问郎君。” “什么?” “今日刘富过来给了郎君盘缠和俸禄,看着也不像是要对郎君赶尽杀绝的样子,我反而觉得他看着精明,实则有几分傻气,郎君确定这么多年是他在迫害着胜溪的读书人吗?” 谁家仗势欺人,不喜欢读书人的官员会老老实实在顾家外围这个象征意义的破木栅栏外头等着人来开门啊? 刘富身后还有好些人呢,一人踹上一脚不比喊人开门来得快? “刘富管理胜溪镇,镇上学子无一不受到他的迫害,或是背后敲一闷棍,或是堂前调笑折辱,不是他还能有谁?”顾京元在学习上是个聪明的,但是在人际交往方面就浅薄了许多,略带着自卑的性格让他做不到长袖善舞,自然也没有多想过这些事情。 陆青黛拿干净的筷子反手轻轻敲了敲他的指节,“郎君这些年不曾去过官府和他正面有过什么交道,不如问问你私塾的同窗,看看他到底是在哪方面迫害了读书人,回来跟我讲讲可好?” 顾京元点头,“我答应过娘子不再逃避。若是真找到了他迫害学子、手段狠厉的证据定不会让他好过。” 陆青黛笑笑没接这话,换了话题,只是催促他用饭。 世上的人非黑即白的人少,大多数的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只不过是看到底哪面多罢了。 刘富嫉恨读书人可能是真的,但他还不至于丧尽天良的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不然顾京元哪能考得上举人和状元,早八百年就给他一闷棍,将人打杀了,岂不永绝后患? 不过这话她没有讲出来,真相是要自己发现的才有意思。 --------- 刘富回了镇上的宅邸之中,就靠着太师椅做着抱得美人归的美梦,笑了半晌挥手喊来小吏,“你去私塾里头的夫子和举人都喊来。” “大人这是要?”张全顶着一张憨厚的脸靠近他,那双平平无奇的眼睛满是疑惑。 “没听见你家大人我在小娘子面前说了要给学子们把路费都散发下去吗?难不成你要大人我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刘富作势要踹他,却被张全推开,换了方向凑到他跟前。 张全作出一副害怕惶恐的样子,贴心的开口,“那小娘子不过一无知女子,大人何必这般认真,她也不会去查,大人尽可以在她跟前说散发出去了就是。” “不成,这不成。”刘富白他一眼,“顾京元跟那些读书人熟稔的很,到时候一问便知,你快去把他们喊来。” 见劝他不住,张全赶忙又道,“大人,大人,他们人多嘴杂的,路上万一碎嘴了大人被传出去,岂不是平白让那小娘子听到了生气?而且等小人一来一回的,大人也休息不好,不如散发银两这件事还是交由小人来办吧。 小人一定给大人办的妥妥的,必让那些学子个个都感念大人的好。” 他笑的老实又憨厚,两只宽厚的手掌交叠在身前,看着跟刘富身边那些仗势欺人的官吏一点都不一样。 刘富嘱咐了一句,“切记要按数目妥善发下去。也不知道这些个学子是怎么了,个个都学着顾京元那个蠢东西,见到本大人就绕着跑,本大人是瘟神吗?” 张全的笑意僵硬了一瞬,随即安抚了刘富几句,就喊了平时跟自己关系最好的两个小兵,紧赶慢赶的去了私塾。 等他办完事情走出私塾大门的时候,顾京元那边才刚刚准备回私塾。 他出来的匆忙,未来得及检查完学子的作业,因此即使还有些放心不下,还是被陆青黛催着回了私塾。 出门前,陆青黛为他择去了发丝上不小心蹭到的一点木头碎屑,让他忍不住晃了晃神,似乎也恢复了些神智。 先前拥抱的举动可称为是安慰,但如今神智已清,他怎么能够占陆二娘子的便宜。 虽然想着君子莫为,但脑子里却总是被一些画面没由来的穿插。 或是这些日子的温书对诗,灯火寥寥,佳人在侧,或是她垂眸对他一笑时脸上染上的红晕,又或是今日厨房灶前那一个温软的拥抱。 心动难以抑制,但是理性占据上风,顾京元深知两人的差距,于是在陆青黛的手触碰到他发丝的一瞬就往后略退了一退,掩饰住面上表情,转而抬手向她行了一礼,这些日子好容易养出来的一点亲密刹那间又变成了两人初次见面时的样子。 明月高洁,不应染尘埃。 第8章 怎么就又扯上太子殿下了? “多谢陆二娘子,娘子今日教我的,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他客气疏离,跟今日午后用膳时有些不一样。 但陆青黛似乎未觉,手停滞在半空中不过一瞬就收了回来。 她的指尖微微蜷了蜷,细声细语嘱咐,“郎君快去私塾吧。” 顾京元抬头的时候发觉她眼眶似乎微微发红,却不敢细看,便只好弯下腰礼行的更深了些,表忠诚般的强调道,“顾家何德何能,受娘子这般照拂,日后京元若是真能榜上有名,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娘子提携之恩。” 谁想要他的感恩? 听到系统通报顾京元的好感值从75降到了72,陆青黛微微皱眉。 “顾二郎君是觉得我过于强势了吗?”她微微昂头,像是看明白了顾京元心中所想。 她直白道出,“是啊,我一个借宿在顾家的过路人,摇身一变成为了要助你们上京的贵人,身份天壤之别,郎君怀疑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我这个贵人,还对你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 你心里一定怕极了吧。 否则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同我划清界限?” 顾京元被说破心思,有些难堪,忙不迭的就要跟她赔礼道歉。 陆青黛却不再质问了,她微微抬眼,看他一眼,主动拉开距离,“既然我的举动和言语让顾二郎君心有芥蒂,那在郎君高中之前,我绝不会再多言,不会逼迫妨碍你,还请郎君放心。” 她和顾京元的经历算不上多,如今人家不过对她有几分爱慕,却算不上深刻,此时逼急了只怕会适得其反。 在顾京元心里,她是高洁优雅的,若是咄咄逼人就乱了形象。 不利于赚取生命值的事情她才不做。 顾京元愣了一瞬,而后点头,“多谢陆二娘子体谅。” “那郎君会不会后悔?”她稍稍歪了歪头,眼神温柔平和,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京元只把娘子当成恩人。” 溢出一丝苦笑,陆青黛点头,眼神却是稍稍黯淡了下去。 两人道别,一个转身回了房,一个静默了片刻回了镇上私塾。 此时在睡觉的顾念安没有注意到屋外之事,只是晚间大家齐聚一堂的时候,她才发觉气氛有些不大对。 倒不是不和谐,只是感觉空气中都弥漫着客气的滋味。 中午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青黛姐姐还是笑着的,眉眼弯弯,引人入胜,她低头夹菜的时候二哥还会悄悄看她。 可现在他们不仅离得远,没有任何言语行动上的往来,甚至就算筷子偶尔碰到一起,两个人都不会有眼神对视。 王氏和顾鹤乡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微妙了,他们这些日子都忙着收粮食,打算日后换了银子做上京的盘缠,因此几口扒完了饭,就先去洗漱休息了。 大的离开了饭桌,陆青黛也轻轻放下了筷子,正准备离开,就被顾京元喊住,“陆二娘子留步,今日在私塾,我探听了些消息,想告知陆二娘子。” “什么?” 陆青黛神色淡淡,似乎真是应允了答应他的要求,绝不会流露出任何会影响到他的情绪。 她想要好感值,他却把她当恩人。 陆青黛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真正发生? “今日刘富身边的张全来了一趟私塾,传了刘富的话,大概意思是,日后刘富不会再为难我们这些读书人了,叫我们念着刘富的好,也不知他是真的这样想,还是做个样子。只是到底情况是好了些。” “前几年刘富嚣张跋扈,无人敢去县衙,他也纵着他手底下的人 ,不少人还遭过打,若是以后他一直如此便好了。” 顾京元读书倒是聪慧,但这心思嘛,就跟念安一样,都还是没有长大的小孩心思。 陆青黛突然打断他,不明不白的道了一句,“若郎君高中,又在朝中任职,与一高官大员的女儿一见钟情,想要求娶,那官员却不答应,反而怀疑郎君是我派去勾引他家女儿的,郎君会怎么办?” 这话题岔的太快,顾京元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 怎么不是说这刘富吗?怎么就到他要娶别人了? 他怎么可能会娶别人? “郎君别分心,细想想。假设那官员与我家从不交好,还颇有仇怨,又认为郎君是我陆家一派的,若是见到郎君和他爱女有所牵扯,之后会发生什么?”陆青黛的指尖点了点桌子,将顾京元的视线转移了过去。 顾京元颇有受教,“他会认为我是有…有目的的接近他女儿?然后会…会拒绝我,然后羞辱我?” 陆青黛轻轻摇头,“他会杀了你。” 她轻描淡写的说出口,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顾京元面上更多是震惊,却没有半分害怕,悄悄抬眼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心疼。 陆二娘子不过破瓜之年,见识和胆略比他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见识过腥风血雨,却还能待人平和,这背后不知道有经历过多大的苦楚…… 若是陆青黛知晓他的想法肯定会笑出声来,她了解这些,是因为这本书的布局都是她一手策划的,这里头的人什么脾性,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到了京城,只要他们知道了顾二郎君是我陆家一派,那哪怕你一个小小的举动,他们都会揣测成为我们陆家的意思。杀了你,他们不会觉得无辜,只会觉得断了陆家的一条臂膀,那在这种情况下,郎君该如何行事?” 顾京元讷讷的啊了一声,面对陆青黛莫名的就开始有些紧张,开口答道,“我应该找到他们的把柄,然后反将他们一军?” “你一个刚入京的小官员,怎么去找他们的把柄?” “那我该如何?” “两条路,一是倒戈阵营,立刻划清和我陆家的关系。”陆青黛伸出两根手指,一点一点的给顾京元掰碎了细讲。“不过背弃旧主的罪名一旦安上,那郎君的死期也不会太远了,一仆不侍二主,京中最是厌恶倒戈之人。”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此时月亮已露尖角,黄昏的光还没有完全散去,陆青黛坐在小椅子上,顾京元离她稍远,顾念安坐着矮凳半趴在她腿上,两个人都很认真的听她讲。 芙蓉如面,她的发丝似乎都镀了光,顾京元刻意忽略。 “第二条路便是立即和那女子断了关系,寻求陆家的庇护。”她说,“如果你执意要与那小姐在一起,人前人后便是两面派,双方不仅不会相信你,还可能处处提防你,两头不投好,郁郁不得志,而后英年早逝。所以你不能触碰两派之间的红线,断了它,向陆家表忠心,才是你最好的道路。” 她微微挑眉,而后打断顾京元的思绪,“所以,顾二郎君该怎么看刘富和他手底下人呢?” 提出问题、帮助引导、举例分析、最后让他自己解决问题。 只有将顾京元的性格立起来,日后见着了京中权贵才不会发憷。 日后见了沈静,被强取豪夺的时候才会动脑子解决,而不是沦为一个被遗忘的男主。 顾京元被提问,一时间有些紧张,但好在陆青黛的教学成果不错,顾京元也是通透的主,当下就举一反三起来,“张全是刘富手底下的人,所以我们都会认为张全做的事情可能就代表着刘富的意思。但其实其中应当是有操作空间的,兴许刘富让张全做的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是张全从中作梗,这才让双方一直僵着……” 陆青黛睨他一眼,平平静静的,最后道了一声,“你才看出来?” “我…我先前从未注意过这些……” “刘富可曾正儿八经的对你动过手?” “……似乎没有,平日里学子们去找他,接见的都是张全,亦或是别人,他很少亲自来见。” 陆青黛更是好奇,“那你们都知道张全有问题,为何还是那般痛恨刘富?” “刘富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张全比他更可恶罢了。”顾京元义愤填膺,感觉下一秒就能够撩起袖子哐哐皱两拳。 陆青黛不语,只是静静的看他,只是眼神中带着略略的笑意,似乎是再看自家孩子有些可笑的发言。 “况且,我们这些年的钱财确确实实是被刘富吞了的,张全只不过做了他的爪牙,叫人更可恨!!” 张全怎么可能才是这些年害他们学子穷困潦倒的主要推手?他难不成这么久,都白白的恨错人了?怎么可能?!定然是刘富指示张全做的!! “顾二郎君,你有些聒噪了。”陆青黛不再像之前一样处处顺着他,稍稍露出了点自己的脾气,“或许你觉得刘富是这些年害你的罪魁祸首,但你先前夜跟我讲了,他多是言语纠缠和折辱,顶多用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想把你留在胜溪,你觉得这样的官是个什么官?” 被训斥的顾京元一下就噤声了,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开始细细思量。 只是陆青黛已经强硬的将他这些年的认知给撕了去,“承认吧,他没害过人,也没在这一片称王称霸,胜溪村上的公务处理的都很好,他唯一值得被怨恨的就是克扣了你们读书人。可他既然不喜欢读书人,为何不随意扯个罪名把你们都冤杀了,那样岂不是永无后患?” “可他没有,甚至有些胆大的学子在他那里被折辱了几句后还能拿到一分不少的俸禄。所以,他算是贪官吗?又或者,他算得上一个无恶不作的恶人吗?” 顾京元见她的手轻轻点着顾念安的脸颊,动作温柔,但是脱口而出的话却格外深刻,将他最后的遮羞布给扯开了去。 “我知道郎君被他折辱过,这些年过的很苦,可是郎君要知道,之所以会落得如今这个局面,除了他的问题,还有你自己的问题,单单只是折辱,便让郎君放弃了抵抗,这样的郎君,如何能在京城稳步前行?” 从他们坐下来谈论开始,她似乎是在引导他分析明白胜溪的局势,但又好像在为他日后入京可能会遇到的局面处处铺垫。 顾京元脸上红了一片,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无能。 “陆二娘子教训的是……” “刘富确实厌恶读书人,想着折辱你们不假,可看那些胆大的学子还是能从他手里拿到银钱,便可知他是不屑于贪读书人的钱的,可他不贪未必张全就不贪,你也说过了,张全在外做的事都打着刘富的名头,你们的银两或许被张全私吞了也说不定。” 陆青黛看他一眼,似乎有些期待,“郎君好好想想,这件事该如何解决?总该练练手才是。” --------- 京城陆家,言执玉站在大门前,再一次恳着陆家的门童进去通报。 他一身素雅的水墨色常服,戴了白玉冠,端的是姿态无双,站在陆家门前,看着这座明明小时候能随意进出的宅邸,眼中的情绪莫名黯淡。 通报的门童第三次出来,“言大郎君不必再等了,我们老爷夫人不愿见你。” 言执玉抬头,脸上的表情更加的压抑郑重起来,眼眸穿过陆家门前的台阶,定定的看着那个自幼熟悉的门童面孔,“我知陆伯伯和陆伯母不愿见我,但我今日有一物奉上,珍贵无比,千金难求,烦你再通报一次,请二位务必见我一见。” 言执玉身边的人站在远处,看着自家郎君如今略显厚脸皮的举动,幽幽的叹了口气。 当初死要面子,如今斯人已逝,郎君何必又来此处活受罪? 陆青黛之事,除了最先发现的言尧,言执玉从未透露给其他人知晓。 故而言家的人单单觉得自家郎君是在这做无用功。 这边他们腹诽着,就听见那门童答,“我家老爷说了,言大郎君大可将东西交给我,他们是不会见你的。” 跟他们想的一样。 “此物件关于陆二娘子,劳你再通报一声。” 言执玉叹了口气,神色都微微颓丧了些,看着陆家门童听见了了名号后明显意外的眼神,然后就跑进去通报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了了十四岁之前,陆家从未拦过他的路。 陆家人看他待他更是如同家人…不像如今,见上一面都要费尽心力。 这次没等多久,他就听见动静,不过不是门童跑回来的脚步声,而是陆归寺提着剑大步流星往这边走的声音。 他刚跪下去要行大礼,陆归寺就唰的拔出了剑,站在台阶上对他怒目而视,剑尖指着言执玉的方向,寒光乍现,“言家小子,你竟然还敢登我陆家的门?!” 言执玉心梗了一瞬,继而把礼数做完,“陆伯伯……” “莫叫我陆伯伯,你个表里不一的小人!”陆归寺见着他就想到当初陆青黛伏在自己膝上哭的双眼通红,险些喘不上气的模样。 之后了了便神色恹恹,生了好大一场的病。 虽说日后暂住在府里的沈晏秋勉强转移了了了的心神,但那小子也是个遭瘟的,害得他的了了又伤心一场。 之后才会身体孱弱,早早去了。 说到底,这个自诩跟了了青梅竹马的言执玉就是第一推手!! 陆归寺脾气不好,从前就恨不得一剑劈死言执玉去,只是一直被夫人拦着。 现在夫人不在府里,他正好结果了这个混账!! 反正有太子殿下拖后,他一个户部尚书有什么可怕的? 想着,他便也这么干了。 只是冲下台阶的时候过于激动,剑劈歪了些,没把人劈死,只将人胳膊上戳了个窟窿。 言执玉闭着眼未躲,虽然陆伯伯架势很足,但他相信他是不会真正要了他的命的。 陆伯伯怕他死后又去阎罗殿纠缠了了。 陆归寺见他流了血,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正准备提剑戳个左右对称,远处就有人高呼一声,“父亲!” 他抬眼看去,见自家大儿子骑马回府,提声道,“来的正好,你把这小子带到别处去,别死在我们陆家门口了,平白招惹晦气!” 正好平日里陆青栩也看这些人不爽,他且当做个顺水人情。 但往日都会同他一起同仇敌忾的儿子今日并未答应,反而一直冲他使小眼色。 陆归寺这才看见他身后还不远不近的跟着一驾马车,正是他夫人往日出门最爱用的。 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户部尚书突然就束手束脚起来,看着自己手里的作案工具,哐当一声 就扔在言执玉旁边,背着手当做自己什么也没做。 马车上的贵妇人被人搀扶着下来,瞪了陆归寺一眼之后,走到言执玉跟前。 言执玉膝盖转了转方向,朝着她拜了拜,“伯母安好。” 袁氏不像陆归寺一样对他那般有敌意,见他的左臂上有一个血窟窿,微微皱了皱眉,而后让人扶他起身进行些简单包扎,“有什么事进府里说吧。” 说完便先进了府,身后跟着小心翼翼的陆家父子二人。 陆青栩小声的给袁氏上眼药,“娘,言执玉当年害得了了那么伤心,临终前都不愿见他一面,您为何要让他进门?” 袁氏斜眼看了一眼陆归寺,冷哼一声道,“他被你爹大街之上刺伤了,置之不理岂不是让百姓觉得我们无情?言家如今还是中立党,这种时候与言家交恶,岂不是把言家往七皇子那边推?你妹妹临终前为家里做的打算,难不成你尽数都忘了?” 被训诫之后陆青栩不再多言,思来想去又想起妹妹当年将他们唤到书房跟他们说的话,眼眶不自觉的就酸涩起来。 就此一言,可保陆家百年荣光。 了了那个时候刚刚过了十六岁的生辰,身体还不算太差,时常出去聚会,是这京城里头最为瞩目的小娘子。 他们一直用珍贵的药材温补着她的身体,时常收到好些儿郎托家里送来的良药珍方,但是对了了的身体一直没有多大的作用。 直到了了十六岁生辰(大半年前)那天,东宫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一味药材,他们才看见了曙光。 那日春风尔来,桃李初绽,他亲眼看见太子殿下躲在一棵桃树后头,看着坐在廊前的了了,脚步踌躇,不知该不该上前。 他自己是有心仪的姑娘的,自然也就知道太子殿下眼中的情意做不得假。 可那个时候的了了身处京城旋涡之中,言家有宰相之才的言大郎君是她的青梅竹马,沈家倍受皇恩的沈家世子聘礼单子都理好了,刚从战场回来一时风头无两的彻小将军更是对她一见钟情…… 怎么…怎么就又扯上太子殿下了? 他一边感叹于自己的妹妹手段高明,一边悄悄给妹妹望风,别让哪个不长眼的坏了妹妹的好事!! 就是那日晚上,了了将他们叫到了书房,确定身边无可疑之人后,丝毫不遮掩的就问出了口,“太子和七皇子,爹爹到底中意于谁?” 他们两父子甚至都还未言语,了了就又语出惊人,“陆家若是再不站队,日后朝堂怕是再无立足之地。” 皇位之争如今才刚刚拉开序幕,中间派尚且能够夹缝生存,但若等日后两派的势力加剧,位于中间派的户部尚书就是他们头一个要撸下去的。 陆归寺深受皇恩,此时还不懂居安思危的道理,一心为着皇帝考虑。 可皇帝自己都优柔寡断,在两个儿子之间摇摆不定。 虽立了太子,但对七皇子却又是实打实的偏宠疼爱,大有打压太子之势。 “了了,这些事怎么可以轻易说出来?!”陆归寺也被女儿吓了一跳,从椅子上弹射起身,要去捂女儿的嘴巴,顺便往外看了看。 很好,门窗都关严实了。 了了轻咳了几声,脸色苍白几分,倚靠在他身边,格外的纤弱美丽,她开口道,“七皇子曾经试图算计女儿,他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爹爹若是选他,想来日后落不得什么好处。相反,太子殿下成熟稳重,已许我妻室之位,爹爹何不搏一搏?” 陆归寺上前牵起女儿的手,没有责怪,只是忧心,“太子日后三宫六院必不可少,了了切勿被这漂亮话唬了心神。” 了了当时的手冷冰冰的,像是冬日雪里焠了的冰,陆归寺暖不化。 “了了自然不会相信这话,只是太子是唯一能与七皇子抗衡之人,了了别无才能,一具红粉骷髅,恰巧入了殿下的眼,如今又自感日薄西山,时日无多,想着定要为陆家做些事情……” 袁氏听了这话,连忙在一旁呸呸呸了起来,“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胡话,什么日薄西山、时日无多?!了了必定长命百岁!!” “京中大多是太子一党,纵然七皇子如今繁花似锦,也不过一季光阴,爹爹要答应我,勿要再像之前一般随着皇帝的心意倒戈。”了了没有理会袁氏,只是抬眼看着陆归寺,气色似乎更薄了几分,“帝心善变……” 陆归寺还未答应下来,了了就像是抽走了气的娃娃,栽到他怀中去。 三月初七是了了的生辰,而隔日,他们却要一身孝衣送她。 哪怕如今陆家的境况确实好了,但陆青栩还是想要妹妹回来。 第9章 我去把了了接回来! “青栩,等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当都懂得吧”袁氏见自己的儿子愣怔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子,不曾答话,她便出声提了个醒。 陆青栩的思绪从往事抽离,嗯了一声,便跟着去了前院正厅。 他们三人在正厅一盏茶还未用完,言执玉就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此时被人引着过来。 他到了正厅刚刚行礼完毕,袁氏就轻轻敲了敲桌面,微微抬起头斜着看了他一眼,“言大郎君手里还有了了的什么东西?” 她身穿素雅洁净的烟灰蓝衣裙,整个人的气质卓越,但是发髻上不过簪着零星两根木簪。 腰间也配着白色的香囊和坠子,看着不像陆家的贵夫人,倒是与平常人家一般无二。 言执玉的眼神落在那枚白色香囊和坠子那,略微停顿了一下。 他道,“还请伯母屏退左右。” “难不成我也要退?!”陆归寺气呼呼的起来质疑,然后就见自家儿子泰然自若气定神闲的坐着没动,身边的丫鬟都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他瞪了言执玉一眼,然后又气呼呼的坐下。 袁氏没搭理陆归寺,只是等人退的差不多后,眼神询问言执玉答案。 “半年前我便下了江南,无意官场纵横,但前些日子却偶然得见了了了的墨宝。我深知她大多数墨宝都被沈家世子拿了去,其余的都放在伯母手里,旁人轻易不得见。所以我起先以为是沈家世子将她的墨宝散了出去,流传至江南。” 言执玉开口,话刚起头就又被陆归寺打断,“沈家那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一旁的袁氏静静的看着他又闹了一通,嫌他聒噪,不自觉的身子微微往前看向言执玉,“然后呢?那墨宝你可带来了?当真是了了的笔迹?” “当真无疑。” 言执玉从胸前口袋掏出那张字条,几步上前,躬身呈给袁氏过目。 袁氏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好容易展开了字条,触及熟悉的字体后,她睫毛轻轻颤着,忍不住就落下泪来。 “当真是了了的字迹……”她红了眼,手指轻轻摩挲着字条上的字,像是透过笔迹去看小姑娘题字时的心绪。“多谢言大郎君将此物还给我们陆家,此物既已送到,那便不多留你了。” 袁氏眼神都没分给言执玉一眼,得到了东西之后就想着送人。 陆归寺正要起身,言执玉却掀开下摆,往他们跟前一跪,磕了个头,极力的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当年未见了了最后一面,言某抱憾终身,如今有了补救的机会,还望伯伯伯母勿要阻拦。” 陆归寺冷哼一声,看他就没个好脸色,“了了都去了,你如今在这装什么深情,又是做给谁看?!” 言执玉摇摇头,再拜袁氏,“见到了了的墨宝后,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便暗自去了源头探查,终于在胜溪这个地方见到了她……” 桌案上的茶盏被袁氏失手打翻在地,瓷片散落一地,她震惊的看着言执玉,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倒是陆青栩上前几步,提着言执玉的衣领,“你,你没骗我?!” 言执玉神色内敛,被他抓乱了衣领也不恼,跪着也尽显贵气,他一字一顿,“千真万确。” “了了还活着?!了了还活着!”陆青栩先是疑问,而后便是振奋,眼泪不自觉的就从两侧流出,他松了手,转过身,“爹,我去把了了接回来!” 他眼里亮着光,只恨不能立刻飞到了了身边,别平白让她一个人在家人看不见的地方受苦。 袁氏此时缓缓抬眼,手不自觉摸到自己腰间佩戴的香囊和坠子处,声音略带颤抖,“言大郎君…说的可是真的?” 言执玉听罢,从袖袋取出信,三拜袁氏和陆归寺,以表自己的敬意和尊重,他双手呈上信,“这是了了亲笔,代为奉上。” 陆归寺此时倒是手疾眼快,起身就将那两封信夺了过来,见了封面上熟悉的笔迹,拆信的手才一顿,小心的揭开信来。 袁氏顾不得骂他,起身凑到他一旁,两个人就着这个姿势堪堪将信看完,陆归寺这才心定了一般,长舒出一口气,整个脸皮都展开了一样,似乎年轻了几岁。 袁氏喜极而泣,又反复看了一遍,这才把信给到抓耳挠腮早就等不及的陆青栩手里。 陆青栩接过信,展开——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常言道:生死一别,不复相见。 短短十六年,女儿深受爹娘和兄长爱护疼惜,可惜身体孱弱,不能承欢膝下。 本以为今生无以为报爹娘养育之恩,幸好天赐神佛,佑我平安无虞。 女儿十六岁生辰前,遇一神医,赠我良方,言此方虽然穷凶极恶,但仍有一线生机可保女儿余生顺遂。 彼时女儿身体已有凋零之势,心中已有决断,却恐言让爹娘、兄长白欢喜一场,故而缄口不言。 女儿昏去之后意识全无,缺魂少魄,但肉身不腐。 神医遵女儿之遗言,悄声换了女儿尸体,于国寺中悉心照料。 然药方之中药材短缺,神医便带着女儿远赴江南,此月初,女儿得以复醒。 本应立即返京,叩于爹娘跟前,奈何身子尚未好全。 不得已,令阿玉代为赴之。 神医曾言,女儿之身体康健关乎身边之人心意如何。 善、女儿康健。 恶、女儿衰弱。 女儿与神医缘分暂尽,现如今暂居顾家,顾家二郎君乃状元之才,且顾家福运深厚,于女儿有利,故而深交之。 然心意福运之说终为荒诞怪谈,为免日后口舌,望爹娘、兄长暗守于心,勿让他人知晓。 偶闻京中局势,于女儿之前推测一般无二,陆家前程如今虽是一片大好,但潜藏祸患。 恳请爹娘、兄长暂压女儿之事,勿让兄长远程。 待顾家人入京,女儿自来认罪。 不孝女陆青黛敬上。 —— 陆青栩看着熟悉的口吻和字迹,刚刚还有些惶恐不定的心霎时就平稳下来。 了了一向如此,喜欢看三步走一步,往往能够料事于先。若是这信上只写了宽慰之语,他才该担心犹疑了。 他又看向陆归寺手里另外一封,正想问爹为何不拆的时候,就看见那信封的边角处被用力的折了一个折痕,陆青栩立刻把眼神转开了。 袁氏被扶着坐下,看见还跪着的言执玉,轻啧了一声,终于让陆青栩把他扶起来,赐个座位坐上。 她的精神状态明显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先前眼神中透着疲惫,仿佛被生活压垮了似的,如今眼神清亮,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执玉,我们家了了身体可好,是不是又瘦了?顾家的环境好吗?不会要我们了了自己做事吧?顾家人如何,靠得住吗?我们了了一个在那,不会被欺负吧?了了不让我们去看她,那我们能把兰芝、兰茵送过去照顾她吗?” 袁氏换了称呼,更显亲近之意,句句不离陆青黛,句句都是母亲对女儿的关爱之心。 她听说女儿还活着,本来还是笑的,但一想到女儿不能回到自己身边,如今还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她就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还要回江南吗?” 言执玉听到她称呼上的改变,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了了的性格跟伯母当真相似。 都是有用时阿玉,无用之时言大郎君。 但他哪会计较这些,立刻恭敬回道,“了了的身体看着还是孱弱,但是不似之前风一吹就要头疼了。顾家的环境简陋,但了了执意住在顾家,我劝不动,只得给她换了她自幼用惯的被褥和物件。我已查过了,顾家人都安全可靠,顾京元有些软弱,但胜在人品贵重,了了不会有事。” 言执玉下意识的就点出了顾京元的缺点,但为了让陆家人安心,顿了一顿,他到底还是夸了一句人品贵重。 “我留了言尧在外护卫着,绝不会让了了有任何闪失。至于侍女之事……” 他担心因为侍女慢了回去的脚程,但又不能直接明说,便换了话头。 “等我今日回府拜见高堂之后,明日便要折返回江南。” 陆归寺连忙摆手,“不打紧不打紧,兰茵兰芝都是会骑马的,不用额外的准备马车。” 听及此,言执玉点头,“那就有劳伯伯伯母了。” ----------- 言执玉匆忙回京的事情在京城之中不过半个时辰,各个世家豪门就已经接到消息了。 言母程氏听见儿子回京的消息,本来还在插花的手将花一掷,详怒道,“跑去江南快半年了,这孩子也知道回来?去把大郎君的鸣玉堂好生收拾捯饬出来,吩咐厨房多备些他爱吃的菜。” 一旁言府的人见自家夫人难得这样高兴,连忙应下了,然后撒丫子跑到后厨通报了去。 程氏又问,“老爷回来了没?” “禀夫人,老爷今日和忠阳王约好了吃席呢,怕是今日回来的会晚些。” “就知道一天天的在外头鬼混,儿子好容易回来了,也不知道过来劝着点,别让他再去江南。”程氏想着自家儿子大半年前的样子,内心就忍不住后怕。 陆家二娘子陆青黛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和青黛的母亲袁氏也是颇有交情的,从未断过往来。 青黛十六岁的生辰她也是去观了礼,送了祝福的,那时候她见过小姑娘。 明明还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她脸色却格外苍白,即使上了一层胭脂,也看得出她身体虚弱。 可那个时候,青黛还朝她盈盈一拜,走到她跟前喊她程伯母,在她眼中还是如神仙妃子一般……怎知她竟第二日突发恶疾,打的人一个猝不及防。 程氏当时听到消息的时候就被人扶着要去陆家,想见小姑娘最后一面,却在陆府门口撞见了头一次穿戴不整洁,甚至有些癫狂的儿子。 程氏还记得清楚,她赶过去的时候,青黛还有些意识,见她来,开口便是抱歉,瓷白柔软的手指轻轻朝她抬起,她握在手中,只觉得寒冷刺骨。 小姑娘的神色疲倦,看向她的眼神却难得的带着一丝光亮。 她恳求青黛见上执玉一面,却被她摇头婉拒,“病容不堪。” 可后来,定国侯沈家的世子进来了,扑跪在青黛榻前,抽抽泣泣的哭得不成样子。 再然后,忠阳王府的彻小将军也是一身战甲的赶来,见到青黛缠绵病榻,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慌的连一声话都讲不出来。 最后,在她都要出了陆家的时候,瞥见步履匆匆,明黄色衣袍有些晃眼的太子殿下。 殿下也是一脸的凝重,目的明确的往青黛的院子走去。 她出了陆家,见自家儿子还站在那,满目猩红,脸上落了大半泪痕,就这么静静的静静地站在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有些不忍心,便上前宽慰道,“执玉,青黛她并非有意不见你……” 言执玉嘴角轻轻翕动了一下,看着程氏的目光尽是对自己的悔恨,还有小辈对长辈难言的委屈,“那她为何独独不见我……她是不是还没有原谅我……” “平日就避着我,如今甚至不愿让我见她……” “母亲,您帮儿子说说情,让了了见我一面,一面就好、一面就好……”言执玉有些失态,抓着她的袖角,像幼时一样,低垂下头,似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 她心里有所动容,于是又进了陆家,只是行至青黛的借青居门口,就听见里头大片大片的哭吼声。 其中跟青黛最为交好的几个手帕交最是可怜,几乎快要哭得晕厥过去。 她见了青黛最后一面,颤颤巍巍走出陆家之时,恍惚隔世。 抬眼看到执玉,就见他眼里的希冀一片一片的碎掉,不多时,憋出一个悲怆的笑,潸然泪下,就在陆府门口直直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便是从那之后,这孩子就和丈夫闹了脾气,不肯入仕为官,径直去了江南。 她作为青黛最为亲近的伯母,当然是心疼惋惜的,可作为执玉的母亲,她也不愿执玉一直消沉下去。 斯人已逝,执玉苦苦的执念又有何用呢? 在眼前的时候不珍惜,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那不是该吗? 叹了口气,程氏往外走,“问了大郎君今日回来可还要走吗?” “禀夫人,郎君的人没有明说。” “罢了罢了,只希望这孩子这次不要再同他父亲吵架,能够踏踏实实的入朝为官。” 言家张罗着饭食和住处,本以为言执玉片刻就会到,结果戌时三刻了,才听见前头通报,说大郎君和老爷一同回来了。 程氏眉心突突的,刚见到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进来,还没细看一下自己儿子,就听言父问道,“你潇洒的走了半年,中秋之宴都未回来,如今回来做什么?” 言执玉早就将之前受伤染血的衣服换了去,此时听见言父这般问,他也没有丝毫的客气。 “父亲多忧了,我明日一早便返程。” 言父被这话气的不行,背着手转过身来,呵斥道,“荒唐!你父母健在,朝中你还任着官职,总是待在江南做什么?江南到底有谁在啊?!” 似乎是已经习惯言父的脾气,言执玉还是淡淡的回答,“父亲教训的是,但此次江南还是非去不可。” “你!!” “怎么又要去江南啊,执玉?”程氏将言父往后拉了拉,看着言执玉微微蹙眉。 “还能有什么理由?他就是不务正业!!”言父恼怒的瞪他一眼,看着就头疼。 言执玉不好讲出原因,却换了个说法让程氏心安,“母亲放心,这次之后,春闱之前,我必定回来。” 程氏听到这话,好似又在自家儿子眼里看到了期盼的眼神。 她晃了晃神,心里头猜测执玉是不是在江南把心境释怀了?亦或是在江南又碰上了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儿? 本来听到儿子这话应该高兴,但是程氏想到此时离青黛去世不过半年之久,执玉就‘移情别恋’,她多多少少还是替青黛惋惜。 憋出一个苦笑,她点了点头。 ------------ 第二日,言执玉带上陆家送过来的两个侍女兰芝、兰茵之后,便径直出了城。 他来去匆匆,使得不少想要找他的郎君和娘子都扑了个空。 他一心挂念着他的了了,恨不得漏夜前行,但就算人吃得消,马也吃不消,言执玉值得按计划前行。 而此时的陆青黛正和顾京元在镇上的衙门处坐着。 刘富坐于正堂,张全站在一侧,见到顾京元带着一群学生和陆青黛前来还有些吃惊。 这些学子,平日见着他和衙门都是绕着走,怎么今日还找上门来了? 刘富是诧异,张全却是心慌。 “我等多受大人照拂,今日特来向大人道谢。”顾京元举止恭敬,其实刚刚进来的时候他还有些发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这件事,会不会给陆二娘子添麻烦。 可看到陆二娘子进衙门的感觉如同庭后信步,他一下子就被安抚了下来。 不要怕,不要怂,顾京元,你一定可以的! 这般想着,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 刘富好像没有动怒的样子,似乎,眼睛还亮了亮? 看来这计划还算奏效。 “你们怎么突然想到要来同本大人道谢?”刘富心里虽高兴,但面上还是不忘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已显示自己的威严。 顾京元还是被唬了一下,心里安慰自己都是表象,而后开口,“昨日陆二娘子同我讲大人发放了学子赶路的盘缠,连同之前欠下的一起补了,万分感念大人,自当要前来的。一是跟大人赔罪,二是跟大人道谢,三是想请大人得空也让我们宴请一次大人,聊表心中感激。” 陆青黛闻言也朝刘富躬身一拜,“多谢大人恩德。” 刘富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但还是摆手拒绝了,“官不取之于民,你们大人我有银子,用不着你们请。你们拿了银子,好生使用就是。日后不要避着本大人,连个俸禄盘缠都不敢来拿,难不成下次还想本大人一个一个送到手里去?” 顾京元被这话侃的心虚,小心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陆二娘子,见她带着帷帽,似乎是在看他,顾京元的耳朵都羞红了。 “大人!”顾京元身后的同窗朝刘富一拜,一副欣赏敬佩他的模样,“我们知道您心善,我们胜溪镇被管理的井井有条,之前也不是故意扣着我们银子不放,原是我们胆小,不敢亲自来取。我们先前竟然还怀疑大人居心叵测,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所幸大人不计较我们的过失,还派了张全大人来给我们发放盘缠,若此时我们还不来赔礼道歉,那便是不知好歹了。”顾京元接上同窗的话,明明满目诚恳,但刘富身后的张全看着却越发的觉得毛骨悚然。 他试图混过去,“大人一向爱民如子,这对大人不过小事一桩,你们心怀感念就好。今日这么多人乱哄哄的,勿要搅扰了大人办公,趁早回去吧。” 此话穿堂过耳,顾京元视为无物,“大人,我们都是真心诚意感念您的,不是想搅扰了大人的清名,同我们一道诉求的还有不少受过大人恩惠的百姓,大人何不与民同乐,也算是创造一段佳话啊。” 听他逐渐熟络,行礼的手也没有刚开始进来的时候那么抖了,陆青黛微微挑了挑眉梢。 倒是个可塑之才,不枉她这两日同他说的那些话。 “大人的佳话岂用你们这些人创造?大人本身……”张全还要打断,就被刘富不客气的踹了踹。 他仍想岔开话题,将人赶走,但是也不好当众展露,只能心焦的往后退了退。 祈祷这些人不要口无遮拦。 明明前几年从不来衙门的,怎么就偏生今日来了呢? 还来的这般齐全!! 刘富还有犹豫之色,顾京元身后就又传出一道声音,“大人,我知道您是心疼我们破费,但是二两的盘缠,够我们用很久了,大人不必担心!!烦请大人到时一定要来啊!!” 这人还是笑脸盈盈的,呲着个大牙傻乐,丝毫没有注意到刘富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眼睛。 他撑着座椅扶手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底下的学子,见他们全然真诚的眼神,他冷笑一声,余光看了心虚到脸色发白的张全一眼。 顾京元见他明白了,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话,最后带着人离了衙门。 见人走了,刘富又撑着扶手轻飘飘的坐下,微微仰头,道,“张全,昨个本大人听说你下月又要娶一房美妾啊?” ---------- 作者有话说: 我们刘富不是洗白、不是洗白、不是洗白!! 刘富,一个家里有钱,奈何一心想考取功名的‘精神小伙’。 因为在学识上受到了打压,所以淋了雨的刘富要撕掉别人的伞。 打压读书人最大的乐趣就是希望看见他们好言好语的来找自己求情。 奈何这种阴暗的不明显的恶趣味成了张全眼中敛财的手段,加上顾京元‘躲避’的观念影响了当地学子,导致这种恶趣味不仅没能实现,而且败坏了刘富的名声。 但我们刘富并非十恶不赦的恶人(前文有提过,只要敢于上衙门当面要钱的,刘富奚落几句就都会给),他对当地的人还是不错的,不会鱼肉百姓敛财,人家只是单纯的恶趣味。 加上张全只是通过收取读书人的俸禄盘缠敛财,没有真正的赶尽杀绝,所以三者之间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当中。 刘富的视角:这群读书人懦弱无能,不过被本大人奚落几句,竟然连银子都不来拿?!气死了气死了!!攒一攒凑到十两八两的再一起给好了。 读书人的视角:刘富厌恶读书人,他底下的张全又一直恐吓我们别脏了大人的眼,为了几两银子搭上命不值得,我还是省省气力好好读书吧。 张全的视角:瞒的一时是一时,只要他们一直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银子就全都是我的啦!! 第10章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不知道刘富具体是对张全做了什么,但在顾京元等人宴请刘富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没见着张全的影子了。 只是听说县衙那多关了个衙役,张家张罗的下月娶妾的美事也没有了风声。 刘富来私塾这的时候,神情已不似往日,看着顾京元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探究。 但他人不觉,几个受过刘富恩惠的上了年纪的长辈将刘富请到主席之上,客气漂亮话一直不停的说着。 “大人多年为我们胜溪镇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当真是辛苦了!!来来来,您请上座。” “大人一直为我们着想,我们却如今才请大人一餐宴席,实在是对不住大人,对不住!!” 刘富不自觉的被簇拥到中间,回答他们话的同时,内心却又极度自责,感觉良知被来来回回的拉扯着,还是趁着酒意最后问出口,“各位叔伯,大家也都是知道我刘富此人没什么大的坏心眼,绝对不会做有害大家的事,我当个官也是不容易,大家要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出来……” 他喝的脸上红扑扑的,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酒气,却是热情的和身边的爷叔勾着肩,好似一家人。 “我们哪会对大人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当初大人没有听信那富商的话,帮我要回了我老刘家的田产,我们感念大人还来不及?!!” 刘富哎哎两声,“叔,你这话就不真心了!你家一直有个小子要考举人,好容易考上了,这俸禄压在我那两年,你不生气?!” 那四五十岁的男人一挥手,吼出声,“大人说哪的见外话?您给我们老刘家拿回了田产房子,扣两年俸禄咋了?你就让我那小子喊你做爹,我都没意见!!” “爹!!”那人的儿子立刻上前将他爹和刘富分开,歉意的看着刘富,“大人,我爹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今日许是吃醉了酒,言语间有些冒犯,还请大人勿要怪罪。” 刘富醉醺醺的,对此只是一挥手,又跟人勾肩搭背起来,“叔,我晓得你的意思,我也不是故意要扣着你们的银两,您也晓得我当年学问没考上,靠家里头捐钱才得了个官,对那些读书人一向是讨厌的。 可……可我也只是想看他们跟我服个软,多喊我几声大人,啧,没想真的下黑手……” 说着说着,刘富的鼻头都红彤彤的,一边说一遍吸溜着。 大家又忙着宽慰他。 “张全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啊!!”刘富呜呼的锤了几下桌子,气的不行,“我就不该让他来管银钱……谁能想到他那样一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人,竟然…竟然还会拿银子自己私用啊……拢共一个人十两的盘缠,他就贪了八两啊……” 他又扯着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混着眼泪,满目痛心,“爷,你晓得不,我是待他真好啊,他家里头出了什么事,我都是用自己的银子给他解决。哪晓得他!他坏我名声啊!!” 刘富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哪里能比得过活了大半辈子的张全精明,傻乎乎的还以为张全是真替他分担。 “也都怪我……我实在是不谨慎,不称职,让他打着我的名号在镇上为非作歹,这几年叫你们受苦了……爷、叔…”刘富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被旁边的两个长辈拉着说了好久的软话。 “大人此举真是折煞我们了!!大人对我们胜溪的付出有目共睹,这底下人做事有意瞒着,大人如何能知晓?大人切勿失去了信心,咱们大家各个都信得过大人的能力!!” “本…本大人以后再也不惫懒犯错了……” 刘富又被拉着喝了一通,最后才由衙役们扶着回了衙门。 他这次也不是空手来,补足了这几年欠读书人的盘缠和俸禄,又每个人多添了五两银子、几斤白面、十斤油和两条鱼。 刘富又当着大家道了歉,姿态放的低,那些读书人虽然惧怕他,但是毕竟没有真的被他差人打骂过,就算有,也明白是张全在其中作梗,因此也都善解人意的结束了他的赔礼。 顾京元张罗着人收拾好最后的席面,等到黄昏渐至,他一个人要返还回家的时候,被刘富的人请到了衙门。 他也没有意外,进了门便躬身向还带着些酒意的刘富行礼,“大人。” 刘富让他坐下,突然低声道,“多谢。” 其实当时若是顾京元一人来指摘张全贪污,兴许刘富不会相信,可能会被张全继续蒙在鼓里。 但他身后不仅站着读书人,还站着不少眼熟的百姓,刘富对张全的信任自然而然的就被减弱了几分。 他又道,“为何不领着你那群读书人直接状告本官亦或是张全?” 刘富自问虽然没有伤过顾京元性命,但这几年针对还是有的,总之两人关系谈不上正常。 本来顾京元领着人来衙门找他就已经够叫人稀奇了。 他还耍了点小聪明没有当面点破张全做的事情,给他留了颜面。 刘富真是怎么想怎么不正常。 顾京元暗暗平复自己的呼吸,觉得自己一个人还是有些勉强,尽量平稳着声线开口,“大人倒了,对草民有什么好处呢?” “本大人不倒也对你没什么好处。”刘富惊讶的眼皮都抬起来了点,道,“本大人一直都不大喜欢你。” “大人就算不喜欢草民,这些年也未曾对我真正做过什么,无非是一些小手段罢了,我尚且能够应付。”顾京元笑了笑,隐晦的提到周英英上私塾找他的事情,“可天下的官不是全如大人这般好脾气。” 说到周英英,刘富的脸上又难看了一瞬。 本来两人说好,一个去缠住顾京元留下,一个给她二十两银子,不成也没关系,只要能坏些顾京元的名声也是好的。 只是周英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仅没有搞坏顾京元的名声,还把她自己的名声搞臭了。 前几天周家老头给周英英找了个有钱的主做继室,周英英不乐意,竟然跑到衙门来找他。 说要他娶她进门?! 不然就把刘富要她败坏顾京元名声的事情说出去。 刘富:…… 他就是单纯的想给顾京元找点麻烦,奈何这麻烦缠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才不怕嘞,整个胜溪镇谁不知道他不喜欢顾京元?只不过是败坏顾京元的名声,在有些人眼里说不定还是他在做好事,给顾京元送女人呢! 刘富才不犯不着跟这个坑了他二十两却把事情搞砸,最后还想让他收拾烂摊子的周家大娘子说话! 于是,他便叫周英英家里人来把她领了回去。 至于后头的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可是清官,更何况那还是别人家里事,他哪里晓得? “大人?”见他有些走神,顾京元好心的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莫非您觉得我说的不对?” 刘富眼神飘过来,啊了一声,竟让顾京元从他眼中看出几分懵懂出来。 果然跟陆二娘子说的一样,精明中带着几分傻气。 顾京元终于松了口气,道,“大人只是不喜欢我们这些读书人,但对其他人却是极好的,不会强占良田,不会当街凌辱,胜溪镇的百姓都十分敬佩大人。再者,大人就算是不喜欢我们,除了张全曾经打伤过几个读书人外,大人不过过个嘴瘾罢了。” “若是把大人给撸了下去,换来的别人,想必胜溪的天就要变了。” 说到这,顾京元突然想到陆二娘子跟他说过的另一句话,微微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抬眼看着刘富,眼里闪露着淡淡的期盼和赞赏,“所以,只有大人好了,我们胜溪才会更好。” 顾京元说完这话,明显感觉刘富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感觉就像是给一口井注入了新的水源,本来藏污纳垢的地方一下变得水木明瑟起来。 他突然有些后悔说了那话……但见刘富的状态不错,他便也没有反驳自己的观点。 只是等他从衙门里出来回家的路上,长长的心跳跳了好一路。 吓死了,吓死了,刘富刚刚走下来站在他面前,他还以为刘富要动手呢! 谁知道那人竟然感动的哭了?! 果真是有够傻气的。 真不知道之前咋么就被他唬住了……顾京元开始默默为自己叹气。 不知不觉,他走到家门口。 木栅栏里头,兄嫂正端着饭菜上桌,小妹和陆二娘子正摆着碗筷,他在门口敲了敲门,笑着开口,“兄长、嫂子、念安、陆二娘子,我回来了。” “回来了?”王氏将鱼摆放在中间,看他一眼,“快放了手里头东西,过来吃饭。” 陆青黛听到他的声音,只是轻轻抬头看去一眼,而后敛下目光,继续和顾念安将碗筷摆好。 顾京元这才恍惚间想起自己和陆青黛的约定,心里不免担忧,陆二娘子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撩拨她吧…… 可他,真的只是把她当成恩人,或者说是当成贵人一样对待,怎么敢起别的心思。 “镇上的事情你都处理好了?” 在饭桌上,一向少言的顾鹤乡一边给王氏加了一筷子鱼,一边开口询问起弟弟来。 顾京元点头,让他大哥放心。 顾鹤乡道,“家里的粮食什么的都收的差不多了,留一部分,剩下的都卖了换盘缠去。家里的屋子就不动了,万一事与愿违,总得有个退路。这一遭不管你能不能考上,我们都跟你去一趟京城。”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顾念安,眼神温和了几分,“大不了,就当大哥带着你嫂子和念安游山玩水了。” 王氏拍拍他的手,宽慰道,“你也别担心,二弟如今好歹是个举人,陆妹妹又要同我们一道上京,定然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陆青黛笑着点头,“兄长嫂嫂放心,我们家在京城里虽说做不到一手遮天,但也是掷地有声的,旁人不敢轻易为难。” 几人换着法的宽慰了顾鹤乡这个老大哥好一趟,他的脸色这才渐渐好转。 “京元,锅里头还温着陆妹妹的药呢,你去拿来,让她趁热喝了。”大家吃完了之后,又很有默契的围在一起坐着谈天,王氏突然一拍大腿想起些什么似的,指使离厨房最近的顾京元。 顾念安一听到药这个字眼,靠着陆青黛和王氏的小身子就缩了缩,最后捏紧了些陆青黛的袖子。 “姐姐喝药,念安去给你找糖。” 她见顾京元已经端着药出来了,眉头一皱,去了自己房里找糖。 陆青黛看着只觉得她可爱,宠溺的看她一眼之后,小心接过顾京元双手递来的药碗,径直将这碗黑黢黢又透着苦味的药汁喝了干净。 似乎是苦惯了,便也不觉得苦了一样。 顾京元站在一旁,能看见她微微昂头喝药的时候,透着病态苍白的脖颈。 脆弱又美丽。 他的心不自觉的就抽痛了几分,连眼神都悄悄深了几分。 自觉这是对恩人病痛的担忧。 “姐姐,吃糖。” 顾念安拿着饴糖,捏着小裙摆走了出来,看着陆青黛饮尽最后一口药汁,小小的脸蛋上都是心疼和震惊。 果然,念安和他都是把陆二娘子当成了自己的恩人。 顾京元这般自欺欺人的想着,以接过药碗的动作掩盖住了自己注视她的举动。 陆青黛笑着跟顾念安道谢,还没吃糖,王氏就递过来一小杯温水,“妹妹,先喝口水,把苦味压一压再吃糖。” 她照做,就听见王氏讲起这两天发现的奇怪现象。 “我今儿个去收庄稼的时候,看见周家里头进进出出的,可是来了好几个媒婆,都是给周英英说亲的。”王氏说起周家来,眉头忍不住的紧了紧,陆青黛没作答,倒是顾念安松了口气,脸上的肉肉一晃一晃,让人手痒。 “周家总算是要给她说亲事了,以后总不会缠着二哥了吧……” “不过听那动静,周英英大抵还是不愿意的,这两天正闹绝食呢。”王氏轻摇了摇头,教导顾念安,还顺手捏了小朋友一把,“往后咱们念安若是要找夫婿,就要找一个踏实可靠,自己喜欢的。 就算找不到,也不能像周英英一样,把自己整得寻死觅活的,不能为旁人伤了自己。 大不了咱们招婿嘛,总不能让你受委屈。” 顾念安乖乖点头,然后凑过去,亲昵的亲了王氏一口。 周家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插曲,不过片刻,大家休息好了,便又开始忙活自己的去。 顾鹤乡先帮着王氏倒好洗澡水,两个人累了一天了,身上灰扑扑的,自然是想着早点上床休息。 而其他三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待在书房里外。 陆青黛扶着顾念安的手,坐在书房里头的桌案前教她写字,边教边跟念安讲字的由来和出处。 墨香浓郁,晚来风起,一室静好。 顾京元在外头又细讲了今日和刘富谈论的话,换来陆二娘子略略点头。 “我之前拘泥古板,今日走出了第一步,才知道原来刘富不算什么,官民之间都是一样的,各有各的顾虑和思量,不必畏首畏尾……” 见陆二娘子连头都没有抬一下,顾京元有些失落,他好不容易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心里实在有好多话想要宣之于口。 只是看着面前人一言不发的样子,他不敢继续说下去。 顿了一顿,他安静下来,把目光挪回书上。 只是恍神许久,很艰难的看完一页书。 陆青黛带着念安老老实实习完一面字,才搁下笔,让念安先去洗漱,站起身来。 “郎君是不是想跟我多说说今日之事?”她今日不似往常素净,一身蓝色如碧空的衣裙,带着些花纹的样式,发髻旁边簪着一支空谷幽兰,看着他的眼神平和,只是眉尾微微上挑,莫名勾人。 顾京元想别开眼去,却被陆青黛喊住,她今日艳丽几分,连说话的语气都惑人,“为何我看郎君的时候,郎君却不敢看我?” 她微微昂头,眼神似乎离他更近了。 “失礼了……是我唐突……”顾京元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好垂着头避开了去。 “我似乎告诉过郎君,遇到问题,应该去解决,而不是避开它。” 陆青黛看着这个还是下意识往壳里缩的乌龟,眼神里糅杂着一丝考量,她朱唇轻启,素手轻抬,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 “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郎君口若悬河,今日官场之事,郎君更是滔滔不绝,为何到我的问题,郎君便缄口不言,默不作声?” “郎君到底逃避的是问题,还是我?” 顾京元心口发烫,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陆青黛的眼神慌乱中带着惊讶。 他吞吞吐吐,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不是有意,娘子是我的恩人……我自是对娘子敬畏……不敢有妄念,刚刚看娘子也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只是想同娘子讲讲和刘富的事情…” 顾京元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着,语气越来越虚,头越来越低,就连一向端方的衣襟处似乎都因为主人的词不达意和口不对心慌乱了。 “我知郎君心有凌云志,我也言明郎君高中之前不会妨碍逼迫你。” 她发髻上的幽兰轻轻松动了一下,腮边一缕发丝轻轻垂落,对视的一瞬间,顾京元的心如同莲舟过境,层层涟漪,经久不绝… “可若是郎君对我真的一点非分之念都不想,还是将我当成恩人,那我就要妨碍郎君了…” 顾京元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感觉自己的脸热热的,睫毛眨了好些下,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陆二娘子同我不是一道的人……京元、京元配不上你。” 他配不上一出口,之后的话就好出口了。 “陆二娘子见识广博,才貌双绝,如同九天之上的彩凤,理应寻求更般配的人…而、而我只是尘埃里的无名小卒,不值得陆二娘子青眼。我知陆二娘子带我们一家上京还有别的缘故,但还是请陆二娘子断了此等念想。” “陆二娘子对京元有提携之恩,不管日后如何,顾家永远只会站在娘子身侧。”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都在抖,一点也不比平时同她谈论学问的时候。 像一只流浪许久的小野猫,在找到新的归宿时惶惶不安的摇摆。 陆青黛看他一眼,捻起桌案上还未干的笔,笔尖轻轻擦过他行礼的两只手掌,稳住他的手,给那双修长白净的手沾染上了不少的墨渍,“郎君十九岁中举,兴许及冠之年便能成为最年轻的状元郎,未来风光无限,前程似锦,怎么就配不上我了?” “郎君看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就立刻否认自己,为何不愿朝我走近?到底是觉得配不上我,还是觉得不愿配我?” 她微微顿了顿,又道,“又或者,郎君真的对我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吗?” 昏黄烛光下,陆青黛的脸庞格外的惑人,朱唇粉面,尽态极妍,她粉嫩的指尖捻着那只笔,坏心思的用笔尖挑起顾京元的下巴,看着他素日在外的温和稳重在一刻一点点破碎,陆青黛朝他微微凑近几分。 顾京元今日穿的深色的长袍,样式简单,布料粗糙,和她做工精细的蓝色衣裙触及,显得那般的不搭。 他还在垂死挣扎,“自能生羽翼,何必仰云梯……若…若是没有提携,我也相信我能有一番成就……” 这是要缩到龟壳里面,将之前做好的约定一并反悔的意思?陆青黛眼里多了几分笑意,好像把他逼急了…… 系统:【宿主你也知道啊……人家现在恨不得跟你立刻划清界限,你之前不是说要对他缓缓图之的吗?】 【你懂什么?若是不把这层窗户纸掀的更透明一点,他就真当爱情是恩情了。就算是缓缓图之,也该是在爱情的基础上。】 【他对我好,不应该是把我当恩人所以对我好。我要他对我好,是因为想对我好才对我好。】 陆青黛的笔尖往上抬了抬,有些不满似的,轻轻在他鼻尖点了点,“尚未成羽翼,何不借风起?” 《替身》中他确实是凭着自身努力入了朝堂,可惜还没有一番成就呢,就被沈静强取豪夺了。 她要是不把人抓紧些,日后又被沈静骗了怎么办? 顾京元嘴巴轻轻动了动,听到这话,看陆青黛的目光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带着甘拜下风的臣服,“陆二娘子教训的是……” 笔尖又回到他下巴处,陆青黛又道,“可我没有教过郎君转移话题…” 下巴处痒痒的,带着点墨香,也能感觉到笔腹摩挲下巴的湿润,陆二娘子看着他,颇有一种要他说出满意答案才肯罢休的气势。 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只觉得自己心跳的不成样子,面前人那抹淡雅的馨香萦绕在侧,他的眼里只有陆青黛。 常年身处底层,遇上心仪之人时便更加畏惧,缺乏底气,好在他还是说出了口,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顾京元的话刚刚落下,就看见陆青黛的眼里微微漾开一抹笑意,清眸流盼,美的不可方物。 他便知道,他的心思和顾虑陆二娘子是懂的。 他看着陆二娘子盈盈一笑,抬手将笔扔在他手上,眉眼间透着娇俏,“只要郎君日后不把我当恩人看待,那郎君科考前我定不会妨碍郎君。” 又道,“郎君今日害我失态,今日的笔就罚你清洗干净。” 说完,陆青黛自觉退后两步,刚刚有的一点狡黠又收了回去,她拿起顾念安习的字出了书房。 独留顾京元一个人握着笔,呆站良久,最后才无奈又认命的去把笔洗了干净。 --------- 作者有话说: 不要说我的感情线仓促啊呜呜呜呜…… 这里的小顾其实对我们青黛只是心理上的折服和认可,欣赏和不可亵玩的感觉占据主位。 当然是有心动的,但是这种心动更像是要跟随我们青黛的脚步和步伐,要听她的话,要按她说的去做这种被领导着的心动。 不一样的就是,跟刘富和解之前,小顾清楚的认识到两人之间的阶级和不同,但是不敢触碰。 现在和刘富和解之后,小顾还是知道有这条名为阶级的鸿沟存在,但是他已经敢向前迈进了。 小顾在这段关系中现在还处于下位者状态,加上小顾有点逆来顺受的人格,所以他是养成系的,会一点一点改变,希望大家不要讨厌他。 我希望我能够刻画好我笔下每一个男主角,但我更爱我的了了,了了会在每段关系中占据主导,可能后面会有一点渣?这个暂不确定啊… 如果大家不喜欢这样的了了,那我祝贺你找到你心仪的女主角,但是别伤害我们青黛! (ps:可以骂男主,不要骂我们了了还有我呜呜呜呜,卑微乞求……) 第11章 印下一吻 周家的媒婆来了好几轮,劝了周英英好几天,这才让周英英答应下来做那个有钱人的继室。 “妮子,你总算是想开了,那赵老爷不是什么烂人,家里头妾室都没有,只是缺个可心人照顾他两个孩子。”周母和周父见她松口,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他们是真心疼这个大女儿的,觉得她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所以当初周英英说喜欢顾京元的时候,他们就算知道顾家不会答应,还是请了媒婆去顾家提亲。 之后周英英一直没有看对眼的,他们也留她到了二十岁。 要是是别人家的姑娘,二十岁兴许都当母亲了呢。 若不是前些日子她在街上上赶着要嫁给顾京元,他们都没打算这么快把人嫁出去。 奈何周老头觉得周英英丢了周家的脸,以长辈的身份压人,他们才迫于无奈喊来媒婆,想着给闺女找个条件好品行好的,最好是嫁过去当妻子的。 好容易相中了赵老爷,偏生周英英又耍起横来,嫌弃人家赵老爷已过而立之年,儿女牵绊,长得还不如顾京元一半,又不肯嫁了。 抛下话来说,“嫁给那个赵老爷,我还不如嫁给刘大人!!” 结果去了衙门一趟,被刘富遣送回来,自然是不可能嫁给刘大人的。 所以这两天他们好说歹说,周英英才松口。 周父周母觉得女儿懂事不少,喊着周翠翠给她姐送饭,两个人便去镇上准备嫁妆去了。 周英英一个人待在房里头,看见周翠翠端着饭进来,她嫌弃道,“怎么是你来给我送饭?爹娘呢?” “爱吃不吃!”周翠翠之前一直都对她这个姐姐不错,啥事都想着她,可后来老是被她呼来喝去的,还成了她的出气包,周翠翠就不喜欢跟周英英离得太近了。 “啧…”周英英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起身就想要去拽周翠翠的耳朵,“我问你,爹娘呢?你也不晓得给我卧个蛋!” 周翠翠快速把饭推到一边,低下身子就跑出去,还不忘探出头来吐了吐舌头,“你就是个泼妇!爹娘总算要把嫁出去了,现在都去镇上见你未来夫婿了吧~~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卧个蛋,想得美呢你!!” 说完,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唯留周英英一个人在房中。 周英英暗骂了一声,知晓了家中现如今的情况之后,快速就从床榻上的暗处掏出了几十两银子,零零散散的,都往兜里揣。 那有这些年爹娘给的,也有从刘富那坑来的,还有今天她爹娘从礼金里交给她的二十两银子。 赵家提亲的银两总共就五十两。(ps:在乡下人家,赵老爷给的聘礼算高的了,大多都是给几两银子就娶进门的。当然了,大多数人连几两银子都没有,所以娶不上媳妇。) 除了充公的三十两,剩下的周父周母都给了她。 这在其他人家里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周英英明显没有认识到这份关怀和偏爱,她快速将银两贴身藏好,而后拿了自己比较值钱的首饰和物件藏起来,扒了几口碗里的饭,就开始锤起桌子来。 一边锤,一边往外头喊周翠翠,“周翠翠!救命啊……” 周翠翠本来不想搭理她 ,可听她连着叫唤了好一阵之后,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安,过去打开门栓看她,“怎么了?叫魂啊?!姐?!” 见周英英整个人捂着肚子,蜷在床的旁边,一副痛苦挣扎的样子,她下意识的就把姐给喊了出来。 “你个天杀的…怎么才来开门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周英英骂了两句就熄火了,最后软了声音,“快去给我找大夫,去啊,难不成你真想看着我死吗?” 周翠翠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见平时跟她吵八百个来回不带歇的周英英这样无助,她也慌了神,过去就将人先给扶了起来,颤着声音开口,“姐,姐,你哪不舒服啊?我去给找大夫,你…你撑得住不?” “快去……” 周英英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个劲的催她。 周翠翠到底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见到这种状况,哪里分得清真伪,当下就听从的猛点头,一边哭喊着姐你撑住,一边撒开腿往外头去找大夫。 她小小身躯哪里跑的快,一路上又没有遇上什么人,好容易村头碰见个熟人,见她这样匆忙,提声问了一句,“翠翠,这么着急去干什么啊?” 周翠翠思绪混乱,只晓得要去找大夫,但具体该怎么找还是有些不大清楚,于是掉着眼泪求助,“大娘,我大姐她肚子疼……难受,整个人疼的起不来身,我要去找大夫,私塾旁边的李大夫能行吗?” 看她哭红了眼,整个人焦急不已的样子,那个大娘拍拍她的肩,“别怕,大娘陪你一起去喊大夫,应该不是什么大病,你别担心嗷。” 两人请了李大夫,往回赶的时候又撞上刚买了一吊肉的周老头。 周翠翠如实说了,周老头慌得肉都快拿不稳了,追问道,“你姐是真的伤着了?” “翠翠怎么可能清楚,八成是女人家的事,我年轻时也会这样,开两副药调理调理,以后慢慢会好些的。周叔你也别太担心。” 周老头怎么可能不担心,周英英这个人旁人不清楚,但是他可是清楚的呢。 当街就敢穿着那些薄薄的衣裳堵在人家私塾门口,还不要彩礼的倒贴,丢光了他们周家的脸。 之前还打上了刘大人的主意,他们还被刘富好一通说教。 这段时间又寻死觅活不愿意嫁到赵家去当后娘,如今好端端的又发了病…… 周老头都开始怀疑周英英是不是克他们周家的了。 怀揣着不安的心一同回了家,几人彻底傻眼了。 周家大门大敞着,哪还有周英英的身影?倒是周老头枕帕之下的钱全都不翼而飞了。 李大夫终究还是没白来,当场就给周老头扎起针来。 -------- 周英英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敛了家里的钱财换个地方过日子去。 在胜溪她的名声是彻底坏了,哪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里头去? 还说什么给人家当续弦?啊呸,当人家孩子后娘能有什么好归宿?周父周母就是想着哄骗她呢,她才不上当。 所幸这次出逃顺利,她身上零零总总也有近百两银子了,就想着去稍北一点的地方投奔她远嫁的姨母去。 只是事与愿违,她从周家背后的矮山上出来,绕了好大一圈才走着小路到了胜溪镇上,她蓬头垢面的,又是近夜之时,街上已没多少人,她一心想着躲的越远越好,便没有留宿,却在临门一脚就要离开胜溪的时候,碰上了上次在私塾门口对她显然记忆犹新的几个男人。 这几个男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还有这等美事,竟然能够在街上碰上周英英。 这个上赶着要倒贴自己的女人。 几乎瞬间的,这几个男人就从头到脚打量起周英英来。 周英英脸上染了不少的泥灰,加上这几天有意绝食抗议,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她的模样在这胜溪里头确实算得上是清秀可人 ,还是让这些人的目光好一顿炽热。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加快了脚步,往有光的地方走去。 那些人似乎和她玩起了猫和老鼠的游戏,穷追不舍,乐此不疲。 终于,她被堵在了巷子口,四五个男人挑逗的目光看向他,周英英饶是有几分机灵,此时也被吓得有些心慌。 “你们做什么?” “小娘子~大晚上的,怎么还一个人出来啊?是找不到那日的顾举人了吗?”其中一个人啧啧两声,就要上前去搭她的肩。 周英英躲开,强装镇定呵斥道,“大胆,你们就不怕我报官吗?” “报官?”另一个人笑出声来,“你大半夜的孤身一人出门,还这么遮遮掩掩的,想必不是离家就是逃婚吧?这种情况,你还敢去报官?” “我们都还什么没做呢,顶多被刘大人训斥几句,你可就不一样了…若是被家里人捉住了,想必下场要比我们惨的多吧?” 周英英脸色白了一瞬,而后捕捉到他话中的人,立刻就拿起刘富当靶子,“我跟你们可是不一样,当初让我去私塾堵京元哥哥的人就是刘富刘大人,若是报了官,刘大人才不会把我家人喊来呢,倒是你们,个个可要掂量清楚了……” 那些人是素日里喜欢在街上乱逛的混混,有事没事调戏揩油一下小娘子,要说什么真的要闹到官府的事情还真没做过。 所以此刻都有些迟疑。 周英英见他们有所动容,立刻变得趾高气昂起来,“刘大人是我的靠山,你们最好都安分些,管住自己的嘴,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嘶…不对啊,我记得你前几天去过衙门,刘大人把你送回去了,他怎么可能会是你的靠山?”这五个人中到底还是有一个聪明些的,加上这又是小城镇,这些事情都不用特地怎么传,他就有所耳闻。 “莫不是浑说来诓骗我们的?”那人微微眯了眯眼眸,看着周英英的眼神不善。 周英英瑟缩了一下,开始祸水东引,“刘大人之前确实是我的靠山,他承诺了若是京元哥哥不娶我,他就会对我负责,只是有人手段更高一筹,刘大人临时反悔了……” 听八卦总是人的特性,特别是对于这些个街溜子而言。 他们也不是硬要对周英英怎么样,无非想着揩揩油摸摸腰,试试手感。 但如今,周英英嘴里的事情更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咋啦咋啦?你犯刘大人忌讳了?” “那倒不是…”周英英怯弱道,做出一副被抛弃被辜负的样子,“京元哥哥为了她不要我,刘大人也因为她不要我……还要我去给别人当后娘,我索性豁出一条命,找他同归于尽好了!” “我反正不招人待见,就是烂命一条,谁让我不高兴了,我就让他全家都不高兴!”周英英这般说着,让这些人都有些畏惧。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是谁都像周英英那样豁得出去。 “你们不想知道她是谁吗?”周英英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见那些人都有些后退的意思,她眼眸一转,盯着那个刚刚想搭她肩膀的男人,语气中带着蛊惑,“你们若是见到她的真容,想必也会神魂颠倒的…” “不不不,我们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不想知道。”那几个人似乎也觉得此次好像招惹上一个疯女人了,有两个人径直脚底抹油跑了。 留下的三人中有一个人也心生退意,只有两个刚刚一直没说话的人兴致勃勃的看着周英英。 “那人想必家世也不凡,你们去坏了她的清白,不比在我这耗时间有利?”周英英从袖口掏出二十两,递到前头的张三手中,“你们动了我,我就说是你们把我带出周家毁我清白的,我爹娘最是疼我,到时候就算刘大人判你们无罪,我和我家人都不会放过你们。” “但你们要是动了那个人可就不一样了。她如今孤身一人,暂住顾家,就算京元哥哥和刘富都对她有心思,你们都得手了,他们以什么身份来替她喊冤报仇?到时候你们赖着她,既能叫她娘家给你们谋个一官半职的,还能得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岂不快哉?” 周英英笑的让张三王五赵四都打了个寒颤,赵四准备反驳什么,却听见王五已经答应了下来。 “这买卖倒是不亏。只是这事有些不地道,你就拿二十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王五逼近周英英,视线落在她身上,“你这胸口倒是鼓鼓囊囊,塞了不少银票吧?” 周英英气的手抖,只得多给了十两,瞪他一眼,“多的没有,若是你们还不走,我也不会叫你们好过!” 张三拿过银子,冷哼了一声,拽着人就走,后头传来周英英的声音,“若是事情败露,你们不准供出我来!!” ------------ 周英英逃跑的事情已经在胜溪村传遍了,不少村民都被周家喊着帮忙去找人,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陆青黛和顾念安两个人待在家里,她正给顾念安喂药。 前日那晚,就是她和顾京元在书房中坦明心意的那一晚,小丫头半夜没有盖好被子,窗户也忘了关,被秋风侵袭,染了风寒,这两日都有些发热。 精神状态蔫蔫的,像一朵耷拉的小花。 “姐姐,周大娘子还没有找到吗?”喂她喝完最后一口药,小姑娘翘着嘴巴,快速的喝了一口水,又含了块糖进嘴里,这才有气无力的问道。 陆青黛看着外头栅栏几十米处藏得实在有些拙劣的张三王五赵四三人,顿了顿回答道,“兴许她已经换了个地方藏起来吧……” 顾念安也注意到了,皱着小眉头小声跟陆青黛讲,“姐姐,外头草丛蹲着几个人,一直在往我们这边看。” 她拉着陆青黛的手想要回到房里去,“姐姐,我们快进去吧,大哥二哥都不在家……” 顾念安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陆青黛,突然意识到青黛姐姐长得太好看也会有麻烦啊…怪不得姐姐每次出去都会戴上帷帽。 “念安别害怕。”她顺了顺小姑娘的头发,养了小半个月,小姑娘的头发总算是被她养的乌黑了些,不再像初见面时发黄发枯的样子了。“他们已经在那蹲了好些时候了,家里一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要是真的想要动手,早就该动手了。” 陆青黛神色倦怠,似乎有些提不起精神,胜溪这个地方偏远朴实,虽然政治上算不得清明,但作奸犯科的事情也几乎没有,大半都是普通的争执和吵闹。 于她在书中的前十六年相比,实在是过于儿戏。 毕竟,京城的人动起手来可是悄无声息的。 顾念安还是害怕,又偷偷瞟了外头好几眼,但见陆青黛坦然自若,便压下了心头的恐惧,乖乖的待在她旁边,不吝啬自己的敬佩,“姐姐你会的东西真多!比二哥还厉害!” 听到小丫头这样的夸赞,陆青黛哭笑不得。 顾家一家子都没什么心眼,尤其是这个小的,若是不好好护着,日后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陆青黛不知道为什么对顾念安总是有一种特殊的动容,明明她的眉眼没有任何熟悉的地方,明明是在这个世界里的第一次见面,明明她甚至不在她创作的笔下,是不属于她的人物。 但她就是莫名的有种执念,要把她教好,保护好,好好的带在身边。 不知道是什么缘由,索性就不再想了。 她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尖,将人揽入怀里,又探了探她的额头,见她精神状态还不错,问道,“念安日后要跟你二哥去了京城,可是要在那上私塾的。京城不比胜溪,念安要学的东西很多……今日这种情况以后也会遇到,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顾念安听到要学倒是没有什么抵触,兴许是顾家一家都是好学的缘故。 顾鹤乡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上过私塾,但是也不是目不识丁,相反的,他算账干活都是一把好手。 王氏上过几年私塾,能够识字念书,念安小时候学的字几乎都是她和顾京元教的。 小姑娘牵了牵陆青黛的手,斟酌着语气,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尽量平静,“姐姐同我们一起上京之后,就要回家了吗?回家了之后,还能来我们家吗?” “当然会来。”陆青黛俯下身,轻轻在顾念安的小脸上印下一吻,眼里温柔似水,闻着小姑娘身上的奶香味,她允诺道, “姐姐说过,会一直带着你。等到了京城,姐姐就派我身边的人把你接到我身边来,到了晚上再把你送回家里陪哥哥嫂嫂,好不好?” 顾念安这还是头一次被陆青黛亲,眼睛瞪得大大的,最后小脸上浮现出不知名的红晕来。 她笑的时候两边的婴儿肥微鼓,看着陆青黛,乖乖的,像安静的洋娃娃。 陆青黛理了理她腮边的发丝,温柔道,“念安还害怕吗?” “不、不怕了。” 顾念安看着还隐藏在外头的三人,苦恼了一下,似乎没思考明白,歪着脑袋又问,“可是姐姐,他们为什么要盯着我们呢?我们家又穷又破的,有什么值得惦记的?若是他们盯着的是姐姐,那为什么不尽快动手,一直在那磨磨蹭蹭的呢?” 听到她过于实诚的话,陆青黛轻笑,道,“监视这种情况总的分为两种,一种是暗中监视,要小心着不能被人发现,一种是明着监视,要注意着分寸不能引人注目。” “他们躲躲藏藏的,显然是明着监视,只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想必没什么经验。” 顾念安疑惑,“姐姐,他们虽然有些明显,但好像并不想让我们发现他们,不算是暗中监视吗?” 陆青黛听到此处眉尾微挑,抬手半拢着着她,随即右手的指尖微微敲了敲桌面,提了提声,“言尧,你去把他们带过来。” 她说完这句话,就见顾家屋顶旁边紧挨着的一棵树上一道墨色的身影闪出,单膝在陆青黛跟前微微行了个礼之后,便闪身出了院子。 顾念安果然被吓得往后退了退,小身子歪了歪。 “姐姐…他…他是谁啊?”她有些惊魂未定,窝在陆青黛怀里,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别怕,别怕。”她耐心的哄,给小丫头擦去眼泪,“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找上门的那个人?他是那个人的护卫,我从小便认识。” 说着,陆青黛盯着言尧的背影,指尖微微摩挲起来。 “他这些日子一直暗中监视保护我们,念安不要担心。今天把他喊出来,不过是要教你什么才是暗中监视罢了。不然他苦守多日没有半分价值。” “暗中监视……这么暗的吗?” “是啊,所以等念安上京之后,姐姐也要给你准备一两个暗卫,防止有人偷偷监视你。” \"我?\"顾念安还是心有余悸,一方面觉得不好意思,一方面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姐姐,我不重要的。没有人会想监视念安的,姐姐要自己留着。” 陆青黛没回这句话,笑着继续教她,“像这种明着监视,我们要搞清楚他们的目的,这样日后才好应对。” 她起身,牵着顾念安去把门给开了,不一会,言尧就赶着三个灰头土脸的人进来了。 “念安去帮姐姐问问。” 她笑着看着蹲成一排的三个人,一边鼓励顾念安上前问,一边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言尧。 言尧本来一副挫败的表情,心里想着被主子知道又是一顿责罚,看到陆青黛扫过来,他立刻又换了一副正儿八经的脸色。 顾念安昂着头,看到陆青黛肯定的眼光,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似乎是想让自己有气势一点,东转西转找了一根她一手刚好能握住的柴火在手上,跺了跺脚,柴火往前一指,奶凶奶凶的,“你们是不是坏人?!!” “噗呲”一声,陆青黛掩唇轻笑,言尧扫过张三王五赵四三人。 “天地良心啊!我们什么都没做啊!!”张三率先哭诉起来,吓了面前的顾念安一跳。 紧接着,她又吼道,“那你们为什么在我们家门口?鬼鬼岁岁?!” -------- 作者有话说: 我们念安不是小包袱!念安和小顾都是主要人物,都是养成系的。 周英英虽然是个坏女人,但是作者不喜欢写女性角色被强迫的画面,所以这本书不会有类似情节。 周英英没被迫害的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两点就是,第一她自己是有几分机灵的,知道该说什么壮自己的胆;第二张三王五赵四三人有调戏人的陋习,但是尚有良知。 女生如果单独夜晚出门在外的话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走僻静小道,要保持沉着冷静。 女性安全至关重要。 但最重要的还是希望所有的女生平安幸福的成长,成为自己的想成为。 还有就是,国庆快乐!! 第12章 十几年了,就你没变 丫头的声音实在过于稚嫩,讲出来的话也是新奇可爱,陆青黛站在一旁看她的眼神格外的柔和,眉眼含笑,眼波流转。 言尧悄悄退到身后,看见这一幕心里暗暗留意下来,主子的劲敌看来又多了一个啊……京城里头的那几个都还没有解决好,偏生江南这又是遍地生花,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张三王五赵四三人其实也有点想笑,但是刚刚屁股上还挨了言尧结结实实的几脚,此时哪里敢笑,立刻倒豆子一般的把话讲了出来,“我们昨日碰见了周家大娘子,是她说这位娘子家世不凡,生的又美貌,日后能给我们诸多好处,是她撺掇我们的。 我们也没打算真的做什么,只是好奇这娘子的长相,想着远远瞧上一眼。谁知这腿就生了根似的,站在那走不得了……” 他们几人越说越小声,似乎也觉得失了面子,有些不好意思。 “又是周英英?!”顾念安手里的柴火砸到地上,啪的一声脆断了,她丢开柴火,指着这三人回首跟陆青黛告状,“姐姐,他们都是坏人!他们是周英英派来的!” “不是不是,我们哪敢啊!小妹妹你别瞎说啊!”王五连连摆手,锤了一下旁边的张三,“都是你,非要吵着来看看,咱们不看,拿了银子就走不好吗?” 陆青黛揉揉顾念安的头发,看向他们,“把你们见到周大娘子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不要掐头去尾。” “哦哦好……”那几个人忙说了,把说他们本来只是想调戏调戏人家,结果人家威胁要报官,他们给反驳回去之后,周英英破罐子破摔威胁他们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了。 甚至还说了是因为觉得二十两银子三个人不好分,所以又多要了周英英十两银子的事情。 “我们拿了银子也没想着真要来对娘子你怎么样,我们也晓得您和顾举人、刘大人关系匪浅,要是真的对您做了什么,我们也讨不找好。都怪张三,他就是好奇,想开开眼界,这才硬拽着我们来。” “早知道会抓,我们拿了银子走人就好来人……白占的便宜都给丢了去……” 王五和李四越想越委屈,差点都要抱头痛哭起来,“求求娘子您千万别报官啊……这要是让刘大人知道,我们肯定讨不找好的……” 张三承担了所有,此时也只能小声为自己辩解一句,“明明你们看了也走不动道……” 陆青黛故作为难,“虽然你们没对我做什么,但是喜欢上街调戏娘子这个习惯…似乎也不大好吧?我可以不报官,但我也得出出气不是?言尧,揍他们一顿。” 她笑的温婉,在三人都以为她要原谅他们的时候,陆青黛的眼神霎时冰冷起来,刚刚春风和煦的样子好像都成了假象。 见言尧真的就要上前,他们立刻招呼起来。 “别别别,这位娘子您大人有大量,别让这位爷动手,别让这位爷动手。”他们一边跪地拜了又拜,一边护着自己的屁股。“我们自首,不劳您费事,我们仨自个去衙门找刘大人自首……您看,这样可以吗?” “自首?” 陆青黛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指甲,温声细语,“如今正值顾二郎君科考的关键时候,周家大娘子的事情过于繁杂,我不希望这些事情牵扯到他,牵扯到顾家,牵扯到我……所以,若是你们自首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想必会有增添不少烦恼呢。” 张三拍着胸膛保证,“不不不,您放心,是我们几个不老实,偏要大半夜调戏周大娘子,而后她用刘大人威胁我们要报官,我们害怕不敢真的动手,于是只勒索了她些许银子,放她走了。 后来见周家找人找的厉害,这才去衙门自首。 一切的一切,都跟顾家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这位娘子……您觉得这样如何?能放我们走了吗?” “周大娘子孤身在外,一个姑娘家的,你们也放心?”陆青黛勾了勾顾念安的手,将她气鼓鼓的脸蛋捏了捏。 “她…她行色匆匆,看样子是往郡内方向去的,我们一定尽快告诉刘大人,帮着周家把人找回来。” 陆青黛这才满意,挥挥手,便让他们走了。 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她看了一眼还站在一边的言尧,笑着勾唇,“愣着做什么?砍柴做饭去。” 言尧小心翼翼的看了陆青黛一眼,见她似乎没怎么生气,这才蹑手蹑脚的行礼告退干活去了。 倒是顾念安觉得自己见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场面一样,瘪着小嘴不是很高兴,“姐姐,周英英好可恶!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了!!” “等二哥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 “你二哥要认真科考呢,念安乖,先不告诉他们好不好?这个哥哥在暗中保护我们的事情,也先不告诉他们好不好?” “好,都听姐姐的。” 她哄着小姑娘,语气温柔,厨房里头烧火的言尧听得也是心神一酥,不自主的就回忆起了往前。 当初的陆二娘子也是顾念安这般大的年纪,跟在主子后头乖乖的,每天都打扮的像天上降临的仙子,次次惊艳,日日养眼,她对主子也是这般温柔缱绻的语气。 陆二娘子十四岁之前对主子那是一等一的好,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她看见主子时的眼神就像一只剥了壳的荔枝,晶莹剔透,娇俏可爱。 少女含春,情不自胜。 哪怕是定国侯沈家那位世子刚入陆府的时候,陆二娘子也是一心一意扑在主子身上的。 只是后来主子…… 陆二娘子不再搭理主子之后,言尧便再没有见识过她这样温柔的神色了。 即便有,也不再是对着主子了。 三人用了饭,陆青黛看着念安喝了药进房睡了,这才出来站在院子外头跟言尧说话。 “近十日了,你家主子应该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吧。”她微微弯腰,要去给自己斟茶,却被言尧眼疾手快的先行一步拿过茶壶。 言尧小心的给她斟好茶,双手奉上,一如幼时给她倒茶的样子。 陆青黛见他低敛着眉眼,抬手奉茶的角度几乎没有变过,眼神就忍不住柔软几分。 她接过茶,轻嗅茶香,突然喃喃出声,“十几年了,就你没变。” 言尧的头埋的更低了些,不敢答话。 陆青黛慢饮慢酌,让他同她一起坐着,言尧却不肯,固执的站在她身侧。 “你是不是又像小时候一样,把我的举动告诉你家主子了?”她劝了一次,见言尧固执便也停了,继而继续问他,有些无奈的语气。“明明当初是我和他一同救了你,怎么偏生你就对他忠心?” 这话有些气性,陆青黛扫过去的一眼带着愠怒,在言尧眼里却觉得更加鲜活几分。 似乎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够平等的成为被她对待的一员。 “主子担心娘子安危,这才命属下…我留在此地保护娘子。”知道她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言尧被言家十几年教导出来的规矩到底是为陆青黛轻轻划拉出了一个小口子。 言尧改称呼的行为让陆青黛很满意,她将喝完的茶盏递过去,指尖微粉,放在杯沿处,显得格外的秀丽。 “在我面前,你忌讳那么多做什么?惹我生气的是他又不是你,我也只会找他的麻烦。你害怕做什么?”看出言尧语气中的小心翼翼,陆青黛笑着宽慰道。 “主子是关心则乱,不放心娘子你独自待在陌生的环境里。” 陆青黛此刻半靠在竹椅上,素色的衣裳衬得她小脸更加的脱尘绝俗,明明没有过多的珠翠装饰,却让人移不开眼眸。 “这个时候知道念着我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其实有几分刻薄,但是落在言尧眼中,似乎只看到她的面容,双耳自动屏蔽了她说的话。 后知后觉,言尧回过味来,却对此话一言不发。 陆青黛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谈论往事,又接过一杯茶水之后,她看向言尧,“你去镇上以顾家的名义租一处安静雅致的宅院,这两日找人来把顾家的东西收一收,我要带顾家住到镇上去。 哦,对了,叫你家主子付钱。” 言尧听到这个要求有些迟疑,但看见陆青黛信任的眼神之后,还是答应下来。 -------- 京城,东宫。 宴席上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美人歌舞不断,处处费心出彩,奈何主位上的人一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只是指节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扶手。 身边有人跪伏在他座位底下,唤他,“殿下,探子通报说言大郎君明日就要抵达临江郡了。” 主位上的人继续沉默不语,只是眉心微微皱了起来,烛火照映着身上的烫金花纹,一身玄色蟒袍,显得格外尊贵。 同他说话的人立刻示意歌舞暂停,挥手让献舞的舞姬退下,席面上刚刚还在推杯换盏的人一下子就都安静了下来。 “言执玉突然回来做什么?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什么事情值得他舟车劳顿?”太子缓缓睁开眼眸,手搭着一边,看着底下的人,若有所思。 旁边的人不敢应声,他又喃喃出声,“临江郡郡守王耀光同言家和沈家一样是中立的,应当不是为了政事返京。” 底下的人在收到可以回答的眼神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开口,“兴许…言大郎君只是回来看顾一下双亲的?” “言家人活得好好的,看顾什么?” 太子冷嘲热讽开口,提及别处时却柔和了语气,“听说他在陆府外头苦苦求见,被尚书大人戳了个窟窿?” 陆归寺今日不在东宫,自有别人代他回答,“臣也听闻此事了,好像最后是陆夫人袁氏给请了进去包扎的。” 听到言执玉成功进了陆府,太子的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表情也更加阴郁了几分,浮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竟然被他装可怜装进去了……当真是厚颜无耻。” 底下的臣子:“……” 殿下,臣等没聋……下次说人坏话时,能不能避着点人? “他回来定然有原因,更何况还去了陆府……你们都去查,查他在江南到底都干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回来?”太子一句吩咐之后便施施然的起身,准备早退。“查到了自有好处。” 他往后门方向走了几步,最后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还转过身来点评了一下刚刚的奏乐,“呕哑嘲哳,明日换一批新的来。” -------- 顾念安睡醒之后发热的更加严重了,整个人晕乎乎的,抱在怀里像是一块略微烫手的暖玉。 “娘子,我送她去医馆吧?”言尧在门外等着,听见陆青黛担心的叫唤声,他略微抬头,只敢看着门沿的边边。 陆青黛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顾家人不知道你的存在,你贸然出来,人家怎么想?念安还小不懂这些,顾二郎君势必要多心,我不想言顾两家这么早就正面对上。” 她轻拍了拍顾念安的背,将人喊清醒些,“姐姐去给你喊大夫,念安一个人待在家里,我让暗卫守着你,不要害怕好不好?” 其实平日顾鹤乡和王氏两人总是会不定时的回来一趟看看她们两个,但是今日他们去了县里面办事,怕是晚上才能够赶回来。 顾念安昏昏沉沉,小脸蛋红扑扑的,费力的睁着眼睛看向陆青黛。 “好。” 有些有气无力,她两只小手扒着被子,表示自己会乖乖的。 陆青黛其实想带着她一块去的,只是她身体一直不算大好,怕半路上给她磕着碰着了。 她简单交代几句便戴上了帷帽,往镇上去。 言尧安静的守在顾念安门口,听着里头有些鼻音的呼吸声,他数着顾念安咳嗽的次数。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听见里头有翻身的声音,接下来就是小姑娘在费力套鞋的声音,他先轻轻敲了敲门,而后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顾小妹妹,你是要做什么吗?” 顾念安恍惚了一下,本来还有些吓到了,又想起这是姐姐说过的暗卫的声音,便又不害怕了,过去把门给开了,看着门外笔直站着如同松柏的言尧,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咳咳咳了几声。 言尧明白过来,转身去厨房给她倒水,他刚刚做饭的时候就烧好了热水,此时还用余火温热着。 他倒了一碗,又拿了个勺放进去。 想了一想,又从身上翻出一块酸枣糕出来。 陆二娘子小时候就爱吃这个。 他端着水递给顾念安,小姑娘接过,一边吹一边喝,腮帮子鼓鼓的像小金鱼一样,很可爱。 喝完了水,感觉嗓子好一点了,顾念安刚要说谢谢哥哥,言尧就把她手上的海碗给接了过去,递出那块酸枣糕来。 顾念安的眼睛都亮了一下,懵懵懂懂的,歪着脑袋疑惑。 “喝个水…也能有糖吃吗?” 言尧点头,他不敢多说话,怕说话太粗吓着这小妹妹,便嗯了一声表示答复。 他的糖已经碰到了顾念安的嘴边,不咬好像有点不太礼貌,顾念安双手接过,然后看着他,诚心道谢,“谢谢哥哥。” 言尧没再答话,只是内心多多少少有些骄傲。 不多时,陆青黛领着大夫回来了,言尧不敢现身,立刻找了隐蔽处藏起来,继续暗卫的职责。 陆青黛没吵醒睡着的顾念安,让大夫给她把脉,她还带着帷帽,到了屋里也不曾取下。 “如何?” “小丫头有些风寒入体,身子骨有些弱,我开几服药,每日三次服下,少些辛辣油腻的吃食。”大夫探了探顾念安的额头,又细细问了些问题,这才开口,“最好是多给她补补,好好养养。” 陆青黛记下,拿了银钱送大夫出门之后,便去厨房煎药。 只是还不等她动手,言尧就又出现接过她手里头的活计,一言不发的干了起来。 陆青黛看着他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来,“若是我今日还是装作没有发现你,想必你也不会主动出来帮我。” 她把药包放在一边,神情跟上午一样温和,说出口的话轻飘飘的,扇在人脸上力道却重,“一仆不侍二主,我知道你一向忠心。” 言尧的动作顿了一顿,嘴唇翁动,想要开口解释,陆青黛却已经出了这道门。 想说的话被焊死在嘴边。 陆青黛守在顾念安的床边,用手帕湿了水给她降温,待她终于面色好些的时候自己也有些乏力,坐着矮凳,靠着床沿,她忍不住就睡了过去。 昏黄的光透过窗户照在屋内,形成斑驳的光影,空气中似乎夹杂着让人很舒心的木质香,陆二娘子半倚靠在床边,睡得有些不安稳,她枕着自己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一侧,露出一小截皓腕。 床上的小妹睡的也很熟,小脸有些红,侧躺着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一室静谧。 顾京元从私塾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场面。 不由得开门的动作都轻了许多。 听到动静,陆青黛微微蹭了蹭自己枕着的那只手,眼眸睁开,雾气弥漫,带着刚睡醒时的懵懂。 她看了一眼还睡着的念安,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顾京元,撑着手臂就要起来。 她头上还有一小块红印,动作笨拙缓慢,不似平时看着那般清冷如天上仙,倒是添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顾京元上前一步就将人扶了起来,他不敢去牵她的手,便只好扶着她的手臂给她支撑。 “郎君别动。” 陆青黛却不在意这些,她手上加了几分力道,虎口处落在他的手腕上,轻声开口,“我脚麻了……” “哦,好。”顾京元听话的不敢乱动了,他直视前方,不敢低头有片刻逾矩。 只是胸腔中的心脏一直怦怦怦的,强有力的,未曾减速。 缓了缓,陆青黛才松开搭在顾京元手臂上的手,率先走了出去,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顾京元示意他跟上。 出了院子,她还是习惯性的要喝茶。 这次却被顾京元率先提走了茶壶,他摸了摸了壶身,让她等一会,“茶水凉了喝不好,我去重新沏一壶茶,娘子稍等。” 陆青黛颔首,对他这个举动浅浅微笑表示鼓励,“多谢郎君。” 倒茶这种事情,所有人都能做,有心之人更能做好。 所以这告诉我们什么道理? 如果某一天和可持续发展对象待在一起的时候,大事小事都要你自己动手了,那不是你的能力提升了,相反的,给你倒茶的人该换了。 当然,获取好感值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正如习惯不是一天养成的。 好的攻略是攻心,好的攻心是养成。 看着顾京元一步一步慢慢的被自己影响,成长,就更加期待日后养成时他对上替身女主沈静的表现。 换好了茶水,陆青黛面前又摆上了一份梨膏糖,顾京元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小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今日赶集,私塾门口正好有这个叫卖,便买了一份,想让娘子尝尝。” 陆青黛点头道谢,捻起一块放入口中,微眯了眯眼眸,而后用手帕重新捻了一块递到顾京元面前,笑脸盈盈,让人不忍拒绝,“好吃,郎君也尝尝?” 顾京元还有些迟疑,陆青黛却径直将手帕包着糖一同塞到了他手中,温声催促,“郎君快吃,我要同你讲正事了。” “哦哦好。”听到要讲正事,顾京元刚扬起的一点眉梢又压了回去,看向陆青黛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小心。 陆二娘子讲正事的时候就是莫名严肃啊…… 陆青黛叩指微微敲了敲桌面,而后压低声量,“听闻周家这几日找周大娘子找疯了去?” “啊?” 本以为是朝堂或者党派之争的大事,顾京元都有了面对黑暗的准备了,却不曾想陆二娘子讲的竟然是村中的八卦? 有些不符合陆二娘子的做派啊…… 顾京元呆头呆脑的眨巴了两下眼。 陆青黛以手为棍,轻轻打了他放在桌上的手一下,示意他专心。 “听嫂嫂说过周家人的做派,若是找不到周大娘子,旁个有关系的想必讨不找好,周大娘子心仪郎君,周家到时候找不着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郎君你。 而那时,兄长和嫂嫂忙着整理家当,郎君又要准备科考,我和念安两个人在家如何敌得过? 他们若是抓了我们出气,郎君也不管吗?” 说到后头,她微微抬眼睨了他一眼,见顾京元眉心焦灼,没有跟她对视,便知道这话他是认真听进去了。 那他都听进去了,她还管什么? 男主那么多,当然每一个都要物尽其用。 顾京元是还稚嫩,但这件事为难的又不是她,是言尧。 怎么让顾京元租到合适的庭院,怎么让顾家一家心安理得而不是诚惶诚恐的搬到镇上去住,这些都是言尧和言执玉该思考的事。 她只想把握大局,躺平人生。 第13章 烦请娘子教我 “是我疏忽了,这才让陆二娘子担惊受怕。我明日便去镇上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地方,争取这两日就先让娘子和念安搬进去。”顾京元看向陆青黛,询问的时候带着几分请教的意味,“我这样做,娘子觉得妥当吗?” 陆青黛微微挑眉,看着他的眼光隐隐有了几分纵容的意味。 “郎君这样安排自然是…妥当的,只是这两日要搬进去,郎君不妨多问问镇上的商户,他们兴许是有多余的住处的,那样也省得我们过多打理。” 陆青黛说了一点,余下的一点她刻意没讲。 顾家做主的人是顾京元,但当家做主不是那么好当的,他如今只考虑到了利弊,却忘了考量情感。 这一点,陆青黛准备让顾京元自己去悟。 顾京元闻言点头,只是眼神难免落寞几分,骤然要搬离自己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哪怕是有着再多的原因,他还是有些不舍。 陆青黛微微凑近他,很认真的看着他,犹如一朵恰到好处的解语花,“只是暂住几日,等兄长和嫂嫂打点好了家业,郎君就该启程上京了。郎君念旧,不若等以后衣锦还乡之时再来暂住,此时哀思,徒增伤悲。郎君的志向不就是要一步一步离开胜溪吗?” 顾京元看向她,听着她口中讲的话,觉得陆二娘子就像是重重白雾中露出来的一道光,总是能在他迷茫之时微微点拨,指点迷津。 他越发觉得陆二娘子是志怪小说里下凡的精怪了。 这般想,他也便这么问了,说出口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傻气,“娘子当真不是狐仙下凡?” 又是熟悉的问题,陆青黛张口故作恼怒,扬起袖子打了他一下,“郎君又把我比作妖怪…想是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的温习,尽看些志怪书去了。” 顾京元见她生气,忙站起身来作揖行礼,眼神都明显的慌乱,说话都小心翼翼,谨慎又谨慎,“我不是拿娘子打趣,只是觉得娘子通今博古,又细致入微,跟神仙精怪一般无二,这才忍不住感叹。 我知娘子愿提携顾家的有一部分原因是希望我高中,日后好能为陆家添一添助力,怎敢不勤奋备学?这些日子在私塾也不曾躲懒懈怠,只是嘴笨,又惹得娘子恼怒了……” 陆青黛没看他,他又继续道,“我知我嘴笨让、词不达意让娘子生气恼怒,可京元日后仍想为娘子尽心尽力,未免日后再犯,斗胆…烦请娘子教我…” 顾京元躬身行礼,弯腰看陆青黛的眼神充满了求知,其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勇气。 他生的端方周正,是很古典很大气的长相,衣袂飘飘行礼的时候,倒还真有那么几分人如玉的气质。 “那便教你一次。” 陆青黛微微侧身,露出些女儿家的傲娇来,整个人就比初见之时鲜活生动了不少。 顾京元立刻笑着道谢,“多谢娘子大度。” 两人坐在茶桌前,从志怪谈到传说,又从传说谈到古往今来的历史现象,从当下讲到未来,说了许久,甚至顾京元劈柴烧火的时候都央着陆青黛继续同他交谈。 暗处的言尧眸色不免就暗了暗。 想到竟然要给这样一个霸占陆二娘子时间的人找住所,心里就越发的不平静。 言尧自己不平静,于是在准备等言执玉回来交给他的汇报手稿里细细的写下了今日所见所闻。 还附着说明了这些日子陆青黛对顾家一家的关怀备至。 甚至添油加醋,堆砌辞藻,生怕写不清道不明其中关键。 他心里有气,主子理应同他一样。 顾鹤乡和王氏回来的时候,顾京元刚好将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他们没见着顾念安,便问,“念安今日可好些了吗?” 陆青黛微微摇头,“今日又找大夫看过了,风寒还没有好,须得好好补补。” 顾京元顺势提出要去镇上暂租一个地方的事情来,“念安和陆二娘子的身体终究还没有好全,兄长和嫂嫂又忙着,她们两个人待在家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安全。” “平日里倒还好,可如今周家大娘子逃婚,周家人心思狭隘,保不齐就会牵连到我们身上。大哥,嫂子,我是想暂时在镇上租个院子,一来我照看也方便,二来她们也好安心调养。” 顾鹤乡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都同意一家跟着上京了,终归是要离开的。 那么在这多住一天少住一天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氏也没有反对,只是愁苦,她看了一眼她嫁进来之后逐渐添置的不少东西,看着在她打理下大变样的院子和家,心中生出许多许多的不舍来。 她和顾鹤乡成婚不过五年,当时顾家父母都还健在,念安还在襁褓之中,顾京元也才十四岁。 王氏进门两年之后,家里突遭变故,便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她待顾京元和顾念安何尝不是长嫂如母?而这个看上去不甚坚固的小院子和几间房子,就是她这几年辛苦的果实。 但家里男人已经有了主意,她也不好多讲什么,正准备微笑应和的时候,陆青黛轻轻拉过了她的手。 “嫂嫂生的一副江南美人面,跟我房中悬挂着的那副绣品一样。”她轻轻摩挲着王氏的手指,笑的亲切,“嫂嫂将这个院子这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可见嫂嫂的能力是有的。” “所以嫂嫂也莫要忧心,顾二郎君要往上走,嫂嫂自是也要往上走的。” 顾京元看了一眼王氏,微微低头,想起今日刚听到要去镇上住的时候也是有些不舍的,而他刚刚说话 又有些直白大条,没有考虑到嫂子的感受,立刻赔罪,“是我未能体谅嫂子的难处,这种事情我应当先问过嫂子和大哥的意见再行处置的。” “是我轻狂了,我总是仗着大哥和嫂子疼我,冒冒失失的做决定,先前要上京是如此,如今要换地方住亦是如此。我……” 顾京元咽了咽口水,竟不知该如何给王氏赔罪。 他站起身掀开袍子就要跪下磕头,却被王氏半路扶起,她眼中有几分湿润,看着顾京元的眼神有几分欣慰,“都是一家人,何必行大礼?” “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一向是最顾忌家里的,真的不好的事情是不会做的。平日里在家也是尽可能的多干活,多照顾念安,这次搬到镇上去住又不是什么坏事,嫂子怎么会怪你?” 王氏拍拍他的手,“我很欣慰,京元如今做事是越来越有考量了,人也比之前更加稳重了,长大了。” 她容貌姣好,只是这几年为顾家劳心劳力有些憔悴,顾鹤乡默默起身,走到妻子身边道了一声,“夫人辛苦了。” 王氏有些羞怯,但付出得到认可,心里还是甜的。 她道,“既然我们一家要一起上京,那自然都得想想日后的发展。我和你大哥总不能到了京城没个傍身的活计不是?还有念安要照顾呢。” 她说的很乐观,但谁又能不知其中的艰辛呢? 陆青黛唤她,将人拉到身边,“嫂嫂心细手巧,不管做什么活计都一定能有出路的。只是当下,我面前有一条道,不知嫂嫂愿不愿意走了?” 王氏深知顾京元能得到如今的成长是谁引导的,所以看着陆青黛的眼神满是感恩。 她也知道青黛妹妹是想着拉她们顾家一把,所以并不扭捏,大大方方的笑着答应下来,“陆妹妹说的,哪怕是条堵死的道,我都得往前走一走。” 陆青黛微微睁大眼睛,一颦一笑中带着女儿家的娇恼,“我哪会给姐姐指一条堵死的道啊……” 她们两个笑着来往了几句,陆青黛将人拉着进了自己的房间,在王氏的震惊中翻找自己的包袱。 而一旁的王氏还沉浸在房间之内大变样的震惊中。 怎么就平白添置了这么多东西? 当时言家的那位郎君只说要稍稍帮青黛妹妹换一些她用惯的用具,没说连帐子都换了啊…… 这些日子她忙,陆青黛房里的变化只有顾念安知道。 所以见她震惊之余还克制自己不乱飘的眼神,陆青黛无奈摇头。 “嫂嫂,这个是我家里头找人制出来专门护手的香膏,坚持涂抹一段日子,手便会重新变得柔嫩。”陆青黛递去一瓶膏药,拉着王氏的手,将膏药放到她的手上之后却被王氏下意识的推拒。 “妹妹,这个太贵重了……嫂嫂可不能占你那么大便宜。”看到膏药盒子上都镶着玛瑙,王氏感觉自己刚刚碰到的手都沾染上了金贵的风。 “嫂嫂不是想知道我给你指了哪条路吗?”陆青黛笑眯眯的,明明在王氏眼中还是个小姑娘的样子,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莫名的让她觉得安心可靠。 可是看着那金尊玉贵的香膏盒子,王氏又难免望而生畏。 “我刚住进来的时候就见柜子里头搁着几幅上好的绣品,只是可能有些年头了,上头都积了灰。但看针脚和样式都十分的新颖好看。” 陆青黛还曾看过顾念安衣服的针脚,细细密密的,跟穿书前现代机器打的没什么两样。 “想必嫂嫂是这些年为了家里落下了当姑娘时候的爱好。”陆青黛打开香膏,径直抹了一把到手上,然后去牵王氏的手,语气温和,但手上着实有些强硬。 她的手生的很漂亮,指如葱根,光洁如玉。 抚上王氏那双纤长,虎口处略带着薄茧的手时更加显得细白柔嫩。 两双手,各有各的千秋和美感。 只是王氏的手终究经历了风雨,这几年来沧桑了几分。 陆青黛一边按摩她的指腹,一边给她预设未来的发展,“在乡间,以耕种为生,可上京之后顾家要以什么为生?京城附近的田地比之胜溪可谓是寸土寸金,想要继续以耕种养活一家子,怕是有些困难。” “不说务农,说经商,商人的子女是不能入仕的,兄长和嫂嫂总得为日后的孩子多思量一些。” “若是像平常人那样去找活计,兴许能够谋生,但京城中最稳定的活计便是为大户人家做工,还不许添家带口,那是一家不能团圆的。” “就算是家里的银子够顾家舒舒服服的过上一段时日,可坐吃山空,总会有吃完的一日。我既说了要报答顾家,那便是要实实在在的将顾家拉起来,而非随口胡诌。” 陆青黛侧头看王氏,她逆着窗户外头照进来的自然光,虚虚实实的,王氏头次跟顾京元共鸣。 陆妹妹不会真是天上的神仙派下来,为他们顾家指点迷津的吧? “嫂嫂专心听我说话。”陆青黛见她愣神,微微叹气,提醒道。 顾家这一家人怎么都有说着说着就看着她发呆的毛病? “哦哦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看她看痴了去,王氏回笼心神,将注意力拉回谈话内容上来。 “京城手底下我有一间成衣铺子,里头绘制的纹样和衣饰都是我亲自绘制而成,可里头的绣娘虽说技艺精湛,但手法过于死板,没有嫂嫂绣的生动活泼合我心意。”陆青黛松开她的手,拿出一方丝帕来。 王氏的目光落在那上头,见绣工的确精湛规整,是可以被琉璃罩子供起来欣赏的程度。 她更是疑惑的皱了皱眉,她自问自己的技术并不能跟绣这手帕的绣娘论个高低,为何会被陆妹妹夸赞? 陆青黛指尖点在几处花蕊那,微微蹙眉,“其实我的刺绣就是这位绣娘教的,她绣出来的花样精湛美丽,我曾多次认可。只是此次大病过后,我看着这绣样,总觉得美则美矣,缺乏生命力。” 而她,如今需要最多的就是生命力。 先前顾京元的好感值已经从72重新往上升,升到了75,在陆青黛逼迫他表明心意的时候更是往上涨了几点,如今是79的点。 而在她跟王氏谈话的间隙中,系统播报了新的任务。 【系统支线任务:王韵兰的好感值加2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80以上之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一点的生命值。】 【王韵兰当前好感值:80】 就在新的生命值到账的一瞬间,陆青黛看王氏的眼神都亮了几分。 当真是她的好嫂嫂啊! 旁的人还没做到的事情,她先做到了。 要不是非得改变这个世界的结局,维系小世界的和平,陆青黛恨不得就抱着嫂嫂这根大腿续命了。 王氏看着那方丝帕,有些犹豫。 “妹妹,我担心我做不好这事,平白失了你的信任。”她说这话的同时,轻轻的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指腹。 陆青黛将她牵引至床前坐下,微微偏头,“我又不是让嫂嫂去当绣娘,嫂嫂担心做什么?” “啊?”正要说自己误会了的时候,陆青黛又从一旁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她。 “京城中有绣坊,里头的绣娘是从幼时便开始培养的,便是我想让嫂嫂去我的成衣铺子做绣娘那也是不可行的。且不说嫂嫂师出无名易受排挤,就是成衣铺子里的活计繁多,我也担心嫂嫂。” “所以我想教着嫂嫂多识些首饰绣样,多学些管家之事,看看到底哪一门精通。若是对衣裙样式、宝石缎面有兴趣,日后便专门给我设计衣裙;若是对管家之事有见解,便去帮我管理成衣铺子。” 陆青黛漫不经心,心里还在回忆着自己手底下的铺面和田产的时候,王氏已经咽了一口口水。 王氏接过那本册子的手都微微颤抖,“妹……妹啊,你、你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 “有什么不行的?”陆青黛扶住她的手,眉眼俱笑,似是在说什么小事。“我在京城虽说算不得多么出名,但是每每出席宴会衣裙头面可是万万不能重样的。所以我家的成衣铺子一直放在我名下,既然是我的东西,那我换个信得过的人为我做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嫂嫂这几日看看,等到我们搬去镇上,我便教嫂嫂管家之事。” 王氏的回应带着颤音,生怕自己辜负了这份信任,“好……” 【王韵兰当前好感值:82】 陆青黛略微惊讶的挑了挑眉梢。 --------- 作者有话说: 为了大家观看方便,以及为了符合架空背景的历史,之后我还是会尽量以‘王氏’称呼我们的嫂嫂,不是不尊重女性!本人也很喜欢我们嫂嫂的,不是歧视哈,不要钻牛角尖哦。 还有还有,想不出我们太子殿下的名字了,大家有好的可以给建议吗? 姓程。 谢谢大家?(*′?`*)? 第14章 顾京元的脸红迟迟不退 当顾京元第二日在镇上询问附近有没有合适的院子租住时,刘富将人叫到了衙门里头来。 顾京元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如今已经消磨了对刘富多半的畏惧,便也坦然自若前往。 刘富坐在太师椅上,正处理着公务,看见他来把笔搁在一旁,主动开口道,“昨日镇上的张三王五赵四来了衙门里头,说了一件事情,虽说事情明面上跟你无关,但本大人细细考量之后,还是觉得要告知你一声。” 顾京元行礼的手一顿,狐疑的看了刘富一眼,正思考这会不会是刘富对他新一轮的手段之时,刘富又开口了。 “他们说前个晚上在镇上碰见了逃婚的周家大娘子,虽想着调戏一番,但人家态度强硬不敢下手,便将人放走了。还留意到周家大娘子逃婚往郡内的方向去了……”刘富微微抬头,“周家找人的事情,你没听说?” “略有耳闻。” “周家人的性格你是了解的。当初周家大娘子痴缠你让他们失了面子,想必过几日要是再找不到人,就该拿你们顾家生事了,你需得好好防备。” 顾京元听见他这好心的提醒疑惑的问出声来,“大人莫不是就是为了这件事将我叫到衙门来的?” “不然呢?”刘富翻了个不大明显的白眼,“我好心喊你过来喝茶?” “大人是忘了周家大娘子为何会痴缠上我吗?”顾京元还真不客气,听到此处往一旁的椅子走去,径直坐下,看着刘富的眼神微微带着算账的意味。 “我……本大人那不也是为了你好?!给你送个娇妻红袖添香还委屈你了?”纵然知道自己不占理,但是刘富还是摆出一副为你好的样子,昂着脸装足了脸面。 顾京元点点一旁的桌子,示意一旁的人上壶茶来,然后毫不客气的反讽回去,“周家人对外可是说大人不愿娶周家大娘子,这才找了赵老爷作配。周大娘子既然是个好的,大人你又何必拒绝呢?” “红袖添香,灯下温书岂不美哉?” “你……算了,说不过你,你想怎么样吧?”刘富的后槽牙的吱呀作响,看着顾京元臭脸不断。 顾京元这才收敛了语气,“大人既说了周家人会对我们家不利,想来在村里住着就有些不大安稳了。不知大人镇上可有什么闲置的住处?也好让我一家妥善安置。” 刘富看他一眼,而后气愤的低下头来,突的想到是这小子帮他看清了张全的嘴脸,心里稍加平静。 又抬起头来看他一眼,想到顾京元已经要考进士去了,而自己还是花钱买的官,便又气愤的低下头来。 如此反复,似乎是在计较得失。 终于,他道出了一处地点,“就在你私塾对面那处巷子里,我有一个院子闲置在那,本是给我爹娘偶尔小住的,如今倒是便宜你小子了。” “多谢大人。”顾京元笑着起身朝他行礼,而后又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刚上来的茶,“听闻大人最近打算修建新的佛寺庙宇?” 刘富神气一回,“那是,修个佛寺也好让百姓们上香。” “大人是觉得胜溪这个小地方能出几个像大人这般有钱有势还信佛的主?”顾京元戏谑的话一出,刘富就噤声了。 这么说起来好像也是哦。 这几年都没见百姓们正儿八经的拜过佛,若是有,也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那么嚎上一嗓子。 “你是说,咱们这信佛的人不多?” “就算信佛的人多又如何呢?大家总不可能把银子花到佛寺里头去,拜佛是要银子的。若是呀百姓节衣缩食的去上香敬佛,佛亦成不了真佛。” 顾京元此时倒也是真心的为刘富拿主意,他举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大人既想要做出一番功绩,何必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咱们胜溪,是能靠光鲜亮丽好起来吗?” “那、那你讲讲……” 刘富汗颜,他上任以来一直想把胜溪搞好,但是始终找不到根,想要发展水利工程吧,不逢甘霖;想要鼓励经商吧,但胜溪这实在偏远,人口也少;好容易想要修建佛寺了,顾京元又来反对。 他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大人细想,我们胜溪地处偏僻,既不是名都古郡,又没有天然的河曲要道,是临江郡最为破败的一个镇县。但好在人口简单,没有什么多的外来人员,同流同源的,都是种田为生。” “每年的粮产丰厚,只是苦于要道疏漏,多是累积在仓,粮食价格一直偏低。” “大人可以一边改善百姓耕种的情况,一边修建要道,到时候交通方便了,百姓的粮食不必堆积,往外能够卖出更好的价钱,这不就能发展起来了吗?” “等到有起色的时候,大人再寻些珍稀的植物来栽种,届时胜溪自然能够增添几分人气。” 刘富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狐疑出声,“听着是轻松,但是想要粮食进一步发展就需要农学方面的人来指导,这方面的人才我们胜溪可没有,你让我去哪找?再说了,如今胜溪积贫,上头又没有指示,哪来的银子修路?” “这些年我大哥倒是对耕种方面有些心得,大人要是相信,我便送来。”顾京元说出昨晚和顾鹤乡的事情来。 当时王氏和陆二娘子去了里屋说话,念安还在睡觉,他们哥俩便为后头打算起来。 顾鹤乡虽然话少,但是看人很准,他相信自己的弟弟能够一举高中,也相信跟着陆二娘子一同上京是一个不会后悔的决定。 既然有贵人愿意相助,那他们就应该思考如何提升自己的价值,日后好涌泉相报。 而不是唯唯诺诺,在那故作矜持的扭捏。 顾鹤乡不愿意离开土地,去了京城还是想踏踏实实的种田耕作,可若只是当一个简单的农夫,京城里头的旋涡怕是给不了他这样的田园日子。 于是便想着用改良耕种的法子作为引子,抛砖引玉一番。 这法子不仅仅是他一人之力,是顾家两代人实打实的摸索出来的,因着粮食产量比老法子高出一倍,平日里都小心着怕被人发现。(ps:没有任何历史依据,大家不要较真哈) 若是胜溪真能因此繁荣些,那他日后去了京城,将法子给陆二娘子,由陆家交出,他也算是尽了力。 上头自会让他继续改良粮种,无人敢把他当成普通的农夫,也不算给顾家丢脸。 说不定就吃上公家饭了。 “我大哥对此实地试验过,大人若是犹疑,大可再做一次实验。”顾京元笑着看向刘富,继续道,“至于修路…大人家里不是挺富裕的吗?” “你、你你你怎么还打上我的主意了?!”刘富震惊的跳脚。 顾京元笑,“这可是有利于民的大好事情。更何况,大人率先做个表率,百姓们自然会惦念着大人的好。大人又不是缺这点银子的人。” 饮尽杯中最后一点茶水,顾京元将茶盏放好,“京元不过是为大人提些建议,又没有逼着大人去做。只是念着大人的好,想为大人分忧,才莽撞进言。大人应当不会怪我吧?” 刘富瞪他一眼,而后沉思片刻,还是犹豫,“你且让本大人多想想,再考虑考虑。” 说着,便让人送顾京元出去。 顾京元颔首,还不忘提醒刘富,“大人,今日晚些我便要带女眷先住到镇上来。您记得派人在宅子门口等我。” “知道了知道了。”刘富不耐烦的挥挥手,还在蹙眉思考顾京元提出的建议。 等顾京元走远,言尧才从暗处现身,看了一眼刘富微微颔首,“刘大人公务繁忙,我便不打扰了。” 刘富连声叫住他,“大人莫急,下官还有事想问问大人。” “你是说顾家那小子说的改善耕种和修路一事?” “正是。” 刘富看着这个今日一大早就拿着腰牌亮明身份,让他到时候顺势给顾京元一处宅子暂住的人,眼里皆是敬畏和尊重。 言尧不知道这个点子是陆青黛告诉顾京元的,还是顾京元和他大哥一起想出来的,因此有些不确定。 他一向是那个执行要务的人,何曾懂得这些东西? 但又不想在外给主子和言家丢人,加便故作高冷的看了刘富一眼,丢下一句‘多加实证’之后便离开了。 唯留刘富一头雾水的在那。 -------- 当天下午,顾京元就带着一家搬进了刘富的那座宅院,因着匆忙,大家收拾的都很简单,陆青黛就带了刚来顾家时的那个小包袱,言执玉后头给她添置的东西除了银子银票她都没拿。 倒是去顾京元书房拿了几本书。 还未出门,她还没有带上帷帽,白瓷的小脸上流下几滴汗,不知是被难得的太阳给晒的,还是刚刚收拾东西时费了气力。 “我来拿。”顾京元朝她伸手,向她要她肩上的包袱。 陆青黛微微侧目,迟疑了一下,“不必了。这包袱不重的。” “娘子体弱,应当多多注意。”顾京元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固执的伸着手,“虽然不重,但我想力所能及的为娘子做事。” 说了这一句,似乎又怕陆青黛误会,顾京元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耳朵,补充道,“这……这不是我想为恩人做的。” 声音很低,带着少年人的羞怯,头也低着,不敢跟她对视。 陆青黛便笑着将自己的包袱取了下来,递过去的时候歪头硬是要跟他对视一眼。 眼波流转,十分动人,顾京元根本回不过神。 而后他手中微重,陆二娘子的手指轻轻勾着他衣袖的一角,“多谢郎君。” 语调轻快,像是吃了一口糖似的,听着沁人心脾般的甜。 “姐姐,帷帽。”顾念安手上的超迷你型包袱也被顾京元拿了过去,此时双手正拿着帷帽递给陆青黛。 陆青黛低头去拿帷帽的时候,顾京元的眼神才敢大胆的看她一眼,在她起身的时候又慌忙避开了去。 王氏那收拾了一些必备的物件,喊着顾鹤乡和顾京元两个人拿了,她自己则是提了一篮子菜,喊着两个小的一同跟在后头。 到那处宅邸的时候,等着的不是别人,竟是刘富。 他把钥匙交给顾京元,稍稍跟顾家人寒暄了几句,便很知趣的告辞了。 他的随从不解,“大人,您专门跑过来不是想着跟那位陆家娘子多说几句话吗?为何不多待一会?” 刘富压下眼底的眸色,微微摇了摇头,“顾家这些年处处隐忍不发,为何前段时间却敢合着其他学子还有百姓来衙门暗示我张全做的恶事?” “他们……许是被欺压的不甘,到了极限?” “这两年顾京元低调做事,我压他没那么严重。倒是前两年他还是秀才的时候,他的处境更为难,当时他都没想着揭发张全,为何这个时候想着来揭发了?” “怕是如今才有了主意。” “他,顾京元,那可是举人,日后那是要进京受天子检验的。你以为他是你啊?这个法子还要想个两三年?”刘富白他一眼,而后又静默下来。 “顾家和顾京元一切的变化都是那位娘子来了之后发生的。想必她也看重了顾京元身上的才能,想着提拔一二。” 刘富大步向前,穿过巷子小道,周围不少百姓朝他问好,他都一一笑着点头回应。 “既然那位娘子有本事,大人又喜欢,为何不大胆一点,把那娘子求了来?”没了张全,身边的人都是直愣愣的,虽然都有些傻,但是胜在单纯可靠。 刘富没回答这话。 在看到这些日子顾京元的变化之后,他便知道是不可能了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他刘富算不上能够匹配淑女的君子。 更何况,今日来衙门为顾家找居所的那位大人看上去也是颇有一番作为的样子。 刘富从怀里掏出一颗糖递给跑过来抱住了他大腿的小姑娘,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想着日后就在胜溪终老,也无不可。 另一边顾家人进了宅院,发现这宅院温馨别致,一应俱全。 房中的被褥枕巾妥帖的放在一处,摆设也是别致雅观。 厨房里头米面粮油也都很充足,柴火也都整齐的堆放在一处,似乎是刘富吩咐过,要住人的屋子都开了窗通风。 这宅院分为前厅和后院,前厅是待客的,只零星放着几把椅子,想来没怎么用过。 后院的东西倒是齐全很多,王氏和陆二娘子房里头不仅有胭脂水粉,香膏皂角,就连头油都没有忘记备着。 大家分了分住处,让顾鹤乡和王氏住西边的屋子,陆青黛和顾念安住在东边的屋子里头,顾京元则是住在南边的书房旁边。 陆青黛牵着顾念安进了屋子,看到一些熟悉的物件和衣裳,像是没看到一样,径直略过。 “陆二娘子?” 顾京元在外头喊她。 她指挥小念安打开衣橱看看,自己出了门去,斜斜的倚在门边,看着顾京元道,“怎么了?” “突然换了地方,不知娘子今日能否睡的安稳,我…我买了些安神香,娘子若是不嫌弃,今晚可以试试。”他递过来她和念安和包袱,另外还有一小包东西。 陆青黛拿在手里,想着认清了些关系果然不同了。 先前顾二郎君念着恩人情分,哪里会出格到给她准备安神香啊? 她接了包袱,还没有接那小包东西的时候,顾京元的手都是颤的,他小小声的给自己解释,“我之前没有喜欢过别的姑娘…但我看我大哥会给嫂子买安神香,我也想让你睡得安稳些,这才…这才买了,你不…”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的,陆青黛径直从他手上拿了那一小包东西,“郎君挂念着我,叫青黛好生喜欢。” 几乎是唰了一下,顾京元抬头跟她对视的频率和他整体红温的速度对应了上去。 他一双眸子带着懵懂和恍惚,似乎是在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在陆青黛眼中就跟需要夸夸的自卑小狗一样。 “郎君站在这等我一下可好?” 她手上还拿着东西,陆青黛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形象。 便开了口,撩起帘幕进去了卧房,将包袱放在了桌案之上。 对上顾念安有些好奇又慌张的眼神。 她点点小丫头的额头,哄了一声,“念安先自己打开包袱好不好?” 得到肯定的点头之后,她才起身出去。 顾京元还站在门外,虽然看着意识已经恢复过来了,但是脑中却不停思考着刚刚陆二娘子说的话。 青黛? 哪个青?哪个黛? 那是陆二娘子的闺名吗?她怎么这般随意就告诉了他?他在陆二娘子心中已经是可以将闺名说出来亲近的人了吗? 顾京元的脸红迟迟不退,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更显得纯情。 陆青黛指尖挑开帘幕,直直的撞上他的眼眸,她突然抬手道,“郎君把手给我。” “哦、哦哦好。” 他将手伸到她面前。 陆青黛垂眸,一只手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在他掌中描绘。 阳光下,顾京元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一只振翅的蝶。 青黛很认真的在他掌中留下一笔一划的印记,他也很认真的在看她。 不过就算分心,他也能辨别出来她留下来的是哪两个字,只是在陆青黛要写完的时候,他轻轻的拉住她的手,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些。 学着她的样子又快速将她的名字写了一遍,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斟酌语气道, “不知道我是否写对了?” 陆青黛也惊讶他的举动,尾指在他掌心中不自觉的微微轻蹭了蹭,她连忙将手抽了回来,有些气恼,“郎君怎么突然……” “我不是有意想要冒犯娘子,只是不知为何,我下意识便做了……”他小心翼翼的解释,手虚虚的搭在身侧,而后退后几步,似乎觉得越解释越乱,“是我唐突了…我这就去写几遍心经给娘子赔罪。” 说着,弯腰又是一鞠躬,怕陆青黛讨厌他一样,风似的就跑了。 陆青黛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正要往屋里走的时候,听到系统播报。 【顾京元当前好感值:82】 系统无奈吐槽,【他怎么这样啊?不就是牵了个手,告诉了个名字吗?怎么就升的这么快?】 陆青黛也没有搭理系统,她找到了猫着偷看他们的顾念安,板着脸教训道,“念安不乖哦。” “没有,没有,念安很乖的。”顾念安笑嘻嘻的跑出来,抱着陆青黛的腿,仰着小脸冲她笑,“姐姐,我二哥好像很喜欢你……”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啊?”她牵着顾念安往里头走,小念安已经把她自己的衣服乖乖的放好了,没有乱动陆青黛的东西。 顾念安摇晃着她的手,话语略显天真,“二哥对姐姐很好啊,我从没有见他对其他人这么好过。姐姐、会是我未来的嫂嫂吗?” 陆青黛带着她坐下,一边收拾自己的衣裳,一边笑着跟她说,“对一个人好就一定是喜欢吗?” “不是吗?” “那若是日后到了京城,你二哥认识了别的小娘子,对她比对我更好怎么办?”陆青黛眼里都是理智,根本没有一点刚刚被撩拨的神色,“或者说,我成了念安的嫂嫂,可你二哥以后遇到了更喜欢的人,那个人对念安更好,念安还会选择我吗?” 顾念安歪头有些不解,“可我真的很喜欢姐姐,以后不管遇到谁,我都最喜欢姐姐。” “念安不用跟姐姐保证。”陆青黛软下声音,看着顾念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姐姐不太相信承诺。” 顾念安不吭声了,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她,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念安还记得上次那个阿玉吗?” 顾念安点头。 “他给我许的诺言是最多的。”她轻飘飘的说出口来,仿佛从未发生过,“所以姐姐不相信什么口头上的许诺。念安记着,一个人爱你喜欢你,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 作者有话说: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回到放假前的第一天。 我对祖国母亲的爱如同滔滔江水流不停,七天根本不足以体现。 第15章 可她不能只喜欢他 顾念安再次似懂非懂的点头。 行胜于言,她一定会好好学的!! “那、那个暗卫哥哥呢?他对姐姐也很好。”顾念安帮着将陆青黛收拾好的东西放进衣橱里头,和她的挨在一起,小脸上都是孩童时的稚嫩。 陆青黛顿了顿道,“他对我好是带着身份的,他是阿玉的人,对我好也许并非真心。” 可明明幼时言尧会偏心她一点的。 但自从他成为了言家人之后,一直都是以言执玉护卫的身份对她好,私底下时已经没有了年少时熟悉的模样。 一直以娘子称呼,客气疏离。 就好像他们是因为言执玉相识的一样。 这对陆青黛而言,就像是相熟多年的老朋友公开表示和她不过点头之交,有种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的感觉。 “没有身份,他就待我一般了。”陆青黛拆开了顾京元给的那个包裹,不再谈论这个问题。 转而将包裹里头的东西好生拿了出来。 里头不仅放着安神香,还有一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 想到顾京元不知道这个宅子里备着有,跑去给她买这些个东西,陆青黛心里到底生出几分说不清的意味来。 顾京元不是她笔下的人物,她对他唯一的了解就是知道他在《替身》中的结局和下场,但彼时,他只不过是书中寥寥带过的人物,是出身微寒的被沈静强取豪夺的状元郎,是一个永远不会有交集的纸片人。 可如今对她来说,他跟一个真实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有脾气有性格,有抱负有胆怯,会因为她一两句话红了脸,会在晚间温书之时提出自己的见解和看法,手掌是温热的,身形是高大的,相处中需要带着摸索和思量,两两对视的时候也能窥见他的小心翼翼。 若是在现实世界里遇到顾京元,她不会畏惧再开展一段恋爱亦或是婚姻。 可这是书中的世界,她纵然再喜欢再怀念这些人物,也不会忘记她自己的本职。 少年此刻灼热的真心不会变,但是沧海桑田,世事变幻,时间会变。 想必到时没有一个人会爱她如初。 故而她从不会掩饰自己的野心和多情,若是人人都想独占她,那她的任务又该如何进行呢? 她喜欢顾京元,喜欢顾京元身上那一抹初生暖阳的痕迹,喜欢他身上所有的品质,可她不能只喜欢他。 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遮掩和其他人的关系。 一切交给顾京元。 他心目中的陆二娘子高贵优雅,是拉他出深渊的贵人。 可实际的陆二娘子贪权、多情、决绝,敏感到一受冷落就敢转身。 爱的热烈时拥吻,爱意散尽便要离去,这不是爱,这是对美好事物的短暂痴迷。 若是顾京元不能接受完完整整的她,那么陆青黛就会重新考虑攻略他的方向。 可总有人喜欢月亮,不嫌她清冷。 --------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又过了几日,张三王五赵四三人都被周家人问了一轮又一轮,实在是找不到周英英出走的踪迹。 周老头果真是将矛头转向了顾家。 若不是顾京元不肯娶他家的大孙女,他们怎么可能会因此得罪赵老爷? 人赵老爷本来就只是想着找个人帮忙带孩子管家,彩礼钱都给了,结果周英英这般坏人家的脸面,赵老爷要走了彩礼钱,又把送过来的聘礼尽数拿了回去,表示日后绝不跟周家人来往。 周家人啥都没捞着,又因为周英英拿走了其中二十两,他们卖了好些东西才凑够彩礼给还了回去,这才勉强息事宁人。 兜了这么大一圈,周老头憋屈坏了。 气不过,硬是要上顾家找个说法,即使家里头有明事理的劝阻也无济于事。 人周老头是长辈,人家不要脸,他们小辈的还能咋地他? 周老头浩浩荡荡的扯了一大家子起了个大早,一起去顾家门口拦着,却发现顾家人已经搬走了,当下就气的两眼发昏,竟然在顾家门口就晕了过去。 这一下子,周家人哪还记得找顾家人啊,赶忙就把老父亲抬回家里,喊郎中的喊郎中,熬药的熬药,心情整的跌宕起伏的。 顾京元听了这事,加上刘富派人来找,便又去了一趟衙门。 “你可来了,今日周家的事情你可听说了?”刘富见他来,急的不行,却看顾京元一副泰然的表情,不禁拧眉,“你不着急?” 顾京元好不理解,看着刘富反问,“我着什么急,这事可都是大人埋下的祸根。” 又绕到当初和周英英的交易上,刘富狠狠的皱了皱眉头。 他还真是理亏。 “算了算了,就不该问你,我派些人去提点提点周家,别让他们继续瞎搞。”刘富自顾自的说完,看向轻车熟路坐在一旁的顾京元,忍不住踹过去一脚。“你倒是越发的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坐啊?” “那方能体现大人爱民如子不是?”顾京元笑了笑,理了理自己的袍裾,埋怨道,“大人看着些踢,京元不比大人家里富庶,可买不起多的衣裳。” 刘富自动忽略后面一句,“你哪天找个时间跟你大哥来一趟,本大人看看你说的那个改良的法子可行不可行。” 顾京元颔首,心中终于安定了几分。 两人又你来我往了几句,顾京元便告辞准备回家。 刚巧路过衙门旁边的店铺,有应季的糕点兜售,顾京元驻足停留,想起之前买回去的糕点似乎都没见青黛娘子动过,刚想换几款新样式的时候,店铺里头端来一盒子的糖炒栗子。 香气扑鼻,栗子上泛着金黄的光。 他当下便笑开了,要了一纸袋的糖炒栗子,趁着还热乎,就匆匆往家跑。 青黛不爱吃糕点,不知道糖炒栗子会不会喜欢吃。 恰巧雨停。 顾京元脚步飞快,他今日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腰间别着一枚小小的玉石,整个人精神明朗,说一句端方君子也不为过。 他捧着还热乎的糖炒栗子,在最后一个拐角处停住了脚步。 宅院门口站着两个人,另外还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低调内敛,并不张扬。 陆二娘子站在门口,她今日一身碧绿色的长袍,发髻简单温婉,垂下来的发丝在她耳侧,迎风吹着,与黄昏落日的余晖同在一处,格外的动人美丽。 她碧玉色的簪子配上她一身素衣,透着光,发丝处点点浮光,瑰姿玮态,不可盛赞。 顾京元还是不自知的看痴了一瞬。 更别说青黛旁边的言执玉了。 言执玉来见她时特地修整了容色,戴好了雅致稳重的发冠,一身青绿色祥云纹饰的常服,腰间别着上好的青玉玉佩,一双修长的手拿着女子惯用的轻便斗篷,他温柔却又不失强势的想要给陆青黛披上。 “如今天寒,江南湿气重,了了你身子一向弱,把斗篷披上吧。” 他的手拿着斗篷微微向前,在得到陆青黛点头之后才开始动作。 给她系斗篷,言执玉修长白皙的手打出一个漂亮的结,又帮着她理了理头发,这才退开。 陆青黛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斗篷,侧头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没再说话。 顾京元这才慢慢从拐口处现身,只是脚步僵硬,没了来时的轻松,他到了门口,看见并肩而立站在台阶上的二人。 内心又一次的蜷缩起来。 他们当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陆二娘子…我、我回来了。”他尽量让自己平静的叙述,抬眼却看见言执玉衣裳上绣着精细的祥云图案,又垂眸看到了自己衣袖上光秃秃的一片,简陋的布料、细碎的玉石、纷杂的雨迹、没有能力的当下,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顾京元抬不起头来。 他不敢去看陆青黛,生怕自己怯弱的形象被她又一次看到。 谁知,下一秒,他手上包裹着糖炒栗子的纸袋被人接了过去,陆青黛的声音惊讶又欢喜,“郎君今日给我带了糖炒栗子啊?” 她拿起来,手刚拂上几秒而已,就皱着眉,“呼,好烫。” 顾京元动作比脑子快,他一只手把栗子又拿了回来,另一手就要去看她的手,“这栗子刚出炉,你的手没烫着吧?” 陆青黛摇摇头,揉着微微发红的手心,笑着对他道,“今日我给郎君介绍一位客人,郎君是见过的。” 说着她扯着顾京元的袖子上了台阶,站在言执玉的对面。 言执玉的手微微攥紧,看着他们亲密熟稔的举动,又听见了了以客人的身份来介绍他,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言执玉,京城言家的大郎君,官任……”她说到这,对上言执玉有些躲闪的眼神。 他看着顾京元颔首,语气却虚,“无官无职,我不过一介草民。” 他的话刚落音,就听见那边青黛冷笑一声,而后继续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仿佛没有听到似的。 顾京元也是微微朝他点头,而后客气的问了一声,“言大郎君光临寒舍,不知是否要留下用过饭再走?” “可以吗?”言执玉回答,可是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偏向陆青黛。 “不知你会来,没有提前备你的饭。”陆青黛淡淡呛了他一声,而后似是疑惑,“言家难道养不起你这一个无官无职的废人了吗?” 她的话有些讥讽之意,但偏生语调柔和,让人生不起气来。 言执玉偏向她,可却还没有开口说上一句,陆青黛那边便又问,“我记得幼时你便立志要入仕为官,为天下百官之首,整顿吏治、忧心民生,难道年少的志向可以轻易更改吗?” 他们面前对着一家宅院的后墙,青灰瓦砖,有枝条蔓延。 隔着这堵墙往远处看,能看到乡里人家做饭时的缕缕炊烟。 陆青黛看着远处青山,微微叹气,“若是年少的志向都摇摆不定,那旁的是不是就更没有定数了?” 她说到这,朝言执玉那边侧身,碧绿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转着。 “莫要说你是为了谁,我只问你,日后如何打算?” 言执玉哑然,没有想到了了最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片刻,他的声音传出,温和悦耳,跟他这个人一样,是一块冬暖夏凉的美玉。 说的也好听,“了了去哪,我便去哪。” “阿玉好生痴情。”陆青黛跟他对视,明明嘴角是笑的,但眼里无波无澜,似乎是在配合他的话语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在这,你倒是能多做做此种美梦,等回了京城,阿玉是要跟我去陆府做我的琴师吗?” 她微微挑眉,不明白为何眼前之人就莫名其妙成了情种。 明明从小就接受着言家最好的教育,有野心有抱负,是言家一致认为能撑起门楣的下一任家主,在她‘死’之前一切正常,怎么如今的话越来越没了理性? 之前的言执玉会在公务和她之间尽力做到平衡,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亦不是会被情情爱爱沉溺的人。 他的心很大,大到装得下黎民百姓,但同时心也很小,小到除了她旁的女子不会多瞧几眼。 可就是这样一个有大局观,知道家族荣辱和社会阶级的人,如今竟然会对她说出类似于无脑追随的一句话?还是在她很认真发问的情况下。 别跟她说这很感人,她只觉得渗人。 爱情本就不是一个人生活的全部,除爱情之外,我们还有家人、朋友、事业、学习等等一系列值得我们为之奋斗的事情,没了爱情亦能高歌。 在陆青黛笔下,《团宠病弱白月光》虽然看着是无脑甜宠文,但每个人都有各自喜欢忠于的爱好和目标。 言执玉弄文,朝堂百官之首便是他一生所向。 应归彻善武,金戈铁马、开疆拓土对他而言也是不可缺失的。 沈宴秋对治理查案有一套,便不会冤枉他人性命。 太子经营多年,这片国土皆是他的心血,怎么可能甘心放弃。 明明各有各的抱负,各有各的志向,但在《替身》之中,他们就好像是被强行抽去了特色卡片,变成了脑子里只剩情爱的npc。 言执玉甘为琴师,应归彻的刀反向对内,沈宴秋不分是非,太子奉上江山…… 陆青黛都不得不感叹《替身》中爱情的伟大。 并且深度怀疑《替身》的作者‘沈静’被愚昧的爱情观荼毒的不轻。 看着言执玉听到她的话之后,眼神片刻清明的样子,陆青黛险些就要一巴掌过去了,好在她最终稳住了自己在外的形象,“你凭什么相信你自降身份来迎合我便是对的?你的志向尚且能够随意更改,我的心意难道就会一直如初吗?” “了了……” 她言辞锋利,每一个字都说的极其认真,“我竟不知言家什么时候出了一个情种?你言家的前程都不要了吗?自身的抱负都忘却了吗?等你失去了所有的闪光点,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爱你?” 她这话吓唬到了在场的两个人。 言执玉是黯然神伤,顾京元却是震惊上外加一点早知如此。 “我知你是因为我之前不肯见你而痛苦,也因为当初未能赴约而悔恨。可阿玉,自始至终,我都是支持你的志向的,我并不认为你为了志向短暂的抛下我有何过错,我在意的是你把志向端的太高,却把我贬到了尘埃里。” 陆青黛顿了一顿,叹了口气,转为温和的语调,“罢了,你既这般想,那先这般做着吧。” 她抬眼看他,心里却已经在想后头的计划。 送走言执玉,陆青黛转而看着顾京元,他一脸想问又觉得有些失礼的表情摆在脸上,陆青黛的面色都被他逗得柔和了不少。 “郎君有什么想问的,今日温书的时候,我都告诉你。” ?????? 作者有话说: 我已经不快乐了( ?? ﹏ ?? ) 第16章 娘子会不要我吗? 她回答过于坦然,毫不避讳,看着顾京元的眼神如旧温柔。 他重重点头,继而很快转换了话题,笑的明朗,“现在这糖炒栗子还热着,娘子你快些进屋,我给你剥来尝尝。” 陆青黛浅笑着应是。 一顿饭还是如同之前一样其乐融融,王氏笑着同陆青黛说起乡里乡亲的趣事,顾鹤乡在一旁给王氏倒茶,顾念安小手抓着一个大鸡腿,吭哧吭哧的咬着,陆青黛神色未变,跟王氏有来有往的聊着,顾京元默默给每个人都夹了一筷子她们各自喜欢的菜。 其乐融融,温馨满室。 是夜,无星无月,空留一院寂静。 书房内掌着灯,火光缥缈灵动,顾念安揉了揉眼睛,看着新写的一页字,欢喜的从桌案上拿了下来,迈着小步子去给一旁的陆青黛看。 陆青黛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已经小有进益的字,摸了摸顾念安的脑袋,“念安真是越来越棒了,今日的字练的也很好。” 顾念安仰头展现了一个可爱又害羞的笑容。 她又跟顾念安说了几句话,看见顾京元进来,便打发了顾念安先去沐浴。 她将念安的字好生的放回书案之上,然后扯开椅子,自己在桌案之上坐下,执起笔,笑着开口,“郎君今日要先温书吗?” 虽然心里满腹困顿,但是顾京元看到陆青黛端坐在桌案前,还是点了点头,依旧端方,“要的,有劳娘子问我。” 他之前温书总是自己去感悟,所以提笔有神,开口却失魂。 青黛娘子来了后,在他温书的时候总会适时发问,并且一定要他将道理说明白说透,故而顾京元觉得自己的口才也稍有进步。 陆青黛点头,抬手向他讨要书卷,雪白皓腕微微露出。 他立刻将昨日看的书卷从书架上拿出来,翻到相应的一页递给她。 “积土而为山,积水而为海。这一句,不知郎君有何见解?”她搁下笔,双手捧着书页,念出这句的时候看着顾京元,目光灼灼。 顾京元略一思考,便道,“所谓水滴石穿,万事只要有毅力,能坚持,便会有一番作为。正如广大学子寒窗苦读,我们读书明志,不是为了明面上的官职和俸禄,而是为了增长自己的能力,让自己成为山,成为海,让百姓能够有山可依,有海可傍……” 说到这,顾京元不免顿了顿,脑中突然想到今日言执玉和陆青黛在宅院前说的那番话来。 但线索太少,他便又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不管是当下的积少成多,亦或是日后的返璞归真,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坚持二字。” “若不是日复一日的坚持,那土堆不成山,水亦汇不成海。” 陆青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发丝垂下显得格外温柔。 她轻声细语地又问,“那若是在山海将成的时候骤然放弃,郎君觉得如何?” “多年心血,付诸东流,抱憾终身。” 顾京元一点就通,他看着陆青黛,小心翼翼的提起言执玉来,“娘子是在说那位言大郎君吗?” 听今日他们的谈话,他便可知言执玉跟陆青黛现在说的情况是一样的。 年少时立志,多年寒窗苦读,在刚步入官场还来不及做出一点儿建设的时候骤然放弃。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他改变了初心,放弃了坚持,但顾京元知道的是这一路上他必定付出了许多。 而青黛娘子可能作为见证者,见识到了他这一路上的坎坷和挫折,故而知道言执玉放弃志向的时候才会那么的惋惜生气。 或许,也是心疼言执玉这一路上的辛苦。 青黛娘子之前也曾陪同过言执玉温书吗? 顾京元的眼神黯淡了些许,一只手微微背到身后,轻轻的攥着自己的一方衣角,不敢问出口来。 他的表情被陆青黛尽收眼底,她漂亮的眸子轻轻抬起,看着顾京元。 静静地,不说话。 顾京元见她这样的眼神,不由得越发失落起来,可是开口的时候却带着一点儿自己的倔强,“我不是他,同他是不一样的。” 所以,不要把他当成言执玉的替代物……可以吗? 陆青黛眨了眨眼,顿悟出来他口中的意思,卷起书页,站起身,轻轻在他额头处敲了一下,“郎君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娘子不是把我当成言大郎君的替代品吗?” 对上顾京元有些委屈的眼神,陆青黛开口解释,“你们都走的是为官之路,自然有相似之处。只是你是你,他是他,你们生来不同,为何能够相互替代?” 怕自己的说的不够清楚,陆青黛又将书页展开给他瞧。 上头附注着顾京元自己的批注和看法。 她的指尖点在这一句上,“成山海不易,我是想以他为例来警示郎君。” “再者,你们纵然有相似之处,但本质不同,青黛又怎会将郎君当做替代?”她微微叹气,手指触碰顾京元的眼角,触到一片湿润。 真是忘了他是个爱哭的性子。 想到《替身》中顾京元的结局,陆青黛看他的眼神更添几分悲悯,“我只是为郎君担忧。” 顾京元站着一动都不敢动,他在陆青黛眼里实在是最为单纯的一个,喜怒形于色,什么心事都藏不住。 “郎君的处境和阿玉是不相同的,他放弃虽然可惜,但若是日后想要重返官场亦不是没有机会。” “可郎君不同,郎君若不能坚持,那兄长、嫂嫂和念安又该怎么办呢?” 她轻声细语,细细的将所想讲出来给他听。 灯火葳蕤,她的底色是温柔。 顾京元听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青黛的手又轻轻抬了抬,柔软的指腹展平他的眉宇,头一次说话带着一点儿小心,“未下江南之前,我同京中不少人都有交集,阿玉只是其中之一。” “往后兴许也不会断了联系,郎君如今便这般生气委屈,那日后该如何是好?” 兴许是之前想过,顾京元听到这话的时候竟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花的芬芳都能引来不止一只蝴蝶,更何况是比花更美好的事物呢? 若说京城之中没有青黛娘子的爱慕追求者,那他才该错愕。 言家大郎君仅凭一张字迹不都追到这来了吗? 顾京元的手动了动 ,有些想握住她的手,但最后还是只轻轻的搭在她的衣袖上,“娘子会不要我吗?” 像是不安心一样的,又强调了一遍,“娘子会因为他们不要我吗?” 陆青黛的手落下来,轻轻的放在他的肩上。 因为拭泪的缘故,两个人挨得很近,烛光照着他们的影子显得格外亲密。 “郎君是我一手栽培,我怎么会不要郎君?”陆青黛表情有点无奈,忍着笑抬头看他,“我说了,郎君是我这边的人,不管如何,都是我这边的人。” ?????? 嘿嘿,晚点还有一章(?ˉ??ˉ??) 第17章 他答应我的(言执玉回忆点) 听到满意的答案,顾京元稍微放松了些,但还是颇有情绪的又小声提要求,“那……娘子能不能同我讲讲你同言大郎君之间的事……你为何会不要他?” 他好防备着,防止自己也犯了相同的错误。 “郎君当真要听?”陆青黛微挑眉梢,细细打量着顾京元的表情。 顾京元重重点头,声音略带颤音,“娘子不是说了都告诉我吗?” 他神色认真,看着她的眼神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惹得陆青黛哭笑不得。 她为他顺毛,点头答应下来。 —— 两年前,京城。 陆言两家互为邻里,两户人家同在一条巷子的左右,多年以来关系和睦,为通家之好。 言家因是簪缨世家,百年门第,府邸楼阁皆是通身的气派,翠竹松柏环绕,更为言家增添一道清贵之风。 而陆家则是雅致华丽,里头花团锦簇,珍稀植被随处可见。 两家各有各的风采。 当时言家大郎君言执玉和陆家二娘子两小无猜的事迹更是被京城众人熟知。 那年,三月初七,桃花初绽,天气还发着寒。 燕子迟迟未还巢,众人都道春事渐晚。 陆青黛那日不顾兰茵、兰芝的劝阻,偷偷的站在侧门处张望巷角处的马车。 “兰茵,阿玉他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陆青黛一身绯红的春装,因着还在休养,被兰茵强行扣上了一件厚厚的大氅,整个人被罩着,露出一张瓷白的小脸,往外张望的样子格外的娇俏可爱。 她的手轻轻搭在玄铁门之上,被冻的缩了缩手。 没有看到人,可她偏生不信邪,她又东张西望的看了好久,直到确实没有发现言家的马车才微微失落。 兰茵连忙拿了汤婆子过来给她暖手,一边小小声的提醒,“娘子,在外不能这么称呼言家大郎君的,这失了礼数,被外人听见了会影响您的名声的。” 陆青黛不依,闹着小别扭道,“阿玉说了我可以叫他阿玉的,而且现在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我们两家关系亲近,兰茵你放心。” “明明说好了今日要早些回来跟我一起做点心的,现在都要酉时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兰茵想到这几年言执玉越发的忙碌起来,如今人更是处于科举的关键时候,前些日子答应自家娘子的时候神色也略显疲态,她便又劝了一句,“娘子不妨进屋里去等?” 看见陆青黛略显懵懂的眼神,兰茵本想直说的心思颤动起来。 自家娘子还是个小姑娘呢,可言家郎君已经快要及冠了。 怕是早有了厌弃烦躁之心吧。 可为了照顾自家娘子的情绪,兰茵委婉了好几个弯,“外头冷,娘子进屋也好暖和些。奴让人在这看着,等看到言家的车架立刻就过来喊您。” 看陆青黛略微动摇,兰茵上前就想将人扶住,同时又道, “娘子还是听老爷夫人的,私下里少唤些言大郎君的名字吧,日后对娘子自己也好些。” “什么?”陆青黛此时还没有兰茵的肩膀高,虽然已具倾国之色,但是脸上还有着圆圆的婴儿肥,更像个未开窍的小姑娘。 听到兰茵的话,她内心其实有些感悟,可还是偏头问兰茵,好似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为何不让我喊他阿玉?幼时阿玉说了,要来陆家提亲娶我的。” 她鼻头冻得微红,昂头看着兰茵,好生可怜可爱。 兰茵虽然知道说出来会伤了自家娘子的心,但秉承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给陆青黛透了个底。 “娘子也说那是幼时。”她包住陆青黛的小手,尽力去温暖她,“小孩子的话,做不得数的。” 言家人是多么注重规矩和礼法的人,往日言执玉何曾让娘子这般等过? 可近两年,言执玉开始接触朝中事物,学习更多的为官之道,人虽越发的稳重成熟了,但对自家娘子的态度也变了好些。 他们相差五岁,幼时相伴,情分匪浅,是彼此最珍视的玩伴。 但言执玉十五岁后,兰茵就觉得言大郎君似乎又把自家娘子当成了最为亲近的妹妹,不敢再有往常的亲密之举。 倒是自家娘子还是成天的将‘阿玉’放在嘴边。 如今更是不得了,言大郎君对娘子的态度更加的趋近为了一种烦闷。 似乎是觉得这个妹妹黏人的紧,打扰了他办正事,也打扰了他安静闲适的休闲时光。 可能更加烦闷的是为何陆青黛十四的年纪了,还不知道避些嫌?女子应当学的东西都学会了吗?成日就知道缠着他……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兰茵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心里是明了的。 故而更加的担心自家娘子受到伤害。 明明现如今陆家也暂住着一个不输给言执玉的沈世子不是? 陆青黛眨巴了下眼,很认真的消化兰茵口中的话,心口有些堵,半晌才诺诺道,“可他还没有明说不是吗?” 兰茵的眼神一瞬凝滞,看着陆青黛的眼神心疼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所以自家娘子不是不懂,也不是看不清,她只是装作不懂,不愿去懂。 “兰茵,阿玉他虽然有点嫌我烦,但是他还是会耐心的陪我练字,教我音律…娘说过,行胜于言的。”陆青黛松开一只被汤婆子捂热的手,暖暖的掌心贴在兰茵的手背上,似乎也在劝服自己。 “三月初七,是我的生辰,他一定会回来陪我做点心的。” “他答应我的。” 第18章 阿玉你今日迟到了!(言执玉回忆点) 见自家娘子这般固执又希冀的模样,兰茵到底还是心软拗不过,只得又帮她紧了紧大氅。 那日是阴天,故而没有夕阳,只有一片灰丫丫的云彩飘荡。 天色也渐渐暗了,不知不觉的风也变的凌厉起来。 陆青黛觉得胸膛都凉了一块,看着迟迟还未有踪迹的巷口,她有些灰心,眉眼耷拉下来,叹了口气,就拉着兰茵回去,“阿玉怕是忘记了,兰茵,我们回去吧。” 兰茵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搀扶已经站麻了的陆青黛,正准备宽慰几句,却听见有车轮驶过的声音,转头一看。 果真是言家的马车缓缓驶来。 她正准备告知陆青黛,就看到自家娘子的眼睛唰的就亮了起来,原本皱着的小脸一下就堆满了笑,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陆青黛快步向外头走去。 所幸如今已经是亥初,这巷子里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兰茵也不怕自家娘子的名誉受损。 言执玉下马车的时候就看见绯红色的人儿站在跟前,手里拉着汤婆子,低垂的双丫髻上还飘着红色簪着珍珠的飘带,看着他露出笑,整个人神采奕奕的,跟他自己略微疲惫的神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似乎很有兴致,看着他便叫阿玉,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雀儿,吵得他心烦。 他下了马车,让身边的人先进府门,自己则是站在陆青黛跟前,有些无奈。 正准备说些什么把这位祖宗哄好的时候,小祖宗发话了。 陆青黛故作一副恼怒的样子,小手插着腰,凶巴巴道,“阿玉你今日迟到了!明明说好要同我一起做糕点的,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今日夫子的讲义很重要,又添了些功课。”言执玉见她一副要闹很久的样子,压下心口的起伏开口解释,声音跟平常无二,只是眼神中有几分敷衍。“本来可以早些回府的,只是夫子留下的课题实在新奇,便又跟几位同窗多留了些时候。” “那你为何非要今日留下?明日再讲不行吗?”陆青黛皱眉,有些不高兴,但是知道他是为了科举,就只抱怨了这么一小句,转而又笑脸盈盈的去拉他的袖子。 “无事无事,你现在陪我去做糕点也不算迟。”还没过子时呢! 她的手不算冰冷,只是微凉,所以当袖子滑落的第一瞬间青黛还以为是自己的手冻僵了没握住。 再去拉,却还是滑落。 她扬起小脸,看着这个比她高了两个头的阿玉来。 言执玉颜如冠玉,长身玉立,性子又温和有礼,做事周全,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是京城中最受青睐的郎君。不管何时看人,都是极为和善的。 可是陆青黛偏生看见他此刻眼中的不满来。 他的声音跟平日哄她的时候一样,只是平白的听出几分讥讽来,“了了,除了黏着我,你就无事可做了吗?” 这句话让主仆二人皆是一怔,兰茵一副震惊的表情,瞪大眼睛刚要替自家娘子发声,言执玉又道,“琴棋书画,办诗社,开宴会,闺阁女儿家可做的事情一堆,你京中交好的手帕交也不少。为何做个糕点都非要拉着我一起?” “下半年便要秋闱,我的学业重,学的为官之道更是复杂,好容易回来想歇一歇都不行吗?” 陆青黛无措的看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开口的声音都似带着不确定,“可、可阿玉你不是前几日就答应过我…今日是要陪我做糕点的吗?” 说着,她还回想一番,确定自己没有搞错。 “你不是答应了吗?” “糕点几时做都可以,为何偏要今日来做?”言执玉皱着眉不解,一双眸子里都是疲惫和倦怠。“等过几日我休假的时候再陪你做,好不好?” 跟在后头的言尧听到此处,正准备上前提醒,就看见陆青黛的眼眶红了,里头霎时就蓄满了泪珠,眉头轻轻皱着,小脸冻得发白,只有鼻尖微红。 见她哭,言执玉叹着气准备弯腰给她擦眼泪,青黛却微微往后退了退,她的指尖攥着自己的衣角,尽量稳住自己在外的体面和形象,只是声音到底有几分哭腔。 “不用了,日后都不做了。”她别开头去,不再看言执玉,泪珠一滴滴的流到脸颊之上,被风吹的生疼。 说完,低着头又道了一句‘我困了’,便动着脚步又跑了回去。 兰茵赶忙跟上,还不忘瞪上他们一眼。 言执玉只觉得脑袋疼,也不准备去追,想着过几日太学休假的时候再去陆府哄哄她。 了了的性子一向好,所幸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好生道个歉,便也过去了。 这般想着,他便要转身进府,言尧却一句话拦下了他的脚步,“主子,娘子她今年是将笄之年,今日初七,是她的生辰。” 言执玉又回身看他,此时的眼神清明几分,神色有几分震惊,“了了的生辰?” 他真是给忙忘了,竟然忘了这样重要的日子。 给她备好的生辰礼早就放在书房夹层里头了,看来今日是送不出去了…… 他开始懊恼自己刚刚的举动,回想着自己有没有说很重的话。 “府上给了了的贺礼送去了吗?”他道。 言尧点头,“夫人一大早就差人送过去了。” “那便好。”言执玉放下几分心来,而后看了一眼在陆青黛进府之后迅速又把门给关严实的两个守卫,叹了口气,“明日你把我的贺礼补上,再去广和居拣那几样她爱吃的点心,一道给她送过去吧。” 说完又补了句,“待我写封信,明日一起送了吧。” 言尧称是。 陆家。 陆归寺和袁氏本来想找自己闺女讲话,却没见着人,听留守在房里的兰芝说青黛在侧门等言执玉,两人便一同过来寻人。 本来还是两人还在高兴的谈论了了今日的生辰礼,陆归寺抬眼却看见了了红着眼睛流着泪跑进来。 看到他们,便一头栽到他们二人怀里来,小声的啜泣着,哭得他们心慌。 问是何原因,了了哽咽着开不了口,倒是兰茵倒豆子一般的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陆归寺恼怒不已,可是两家至今无名无分的,总不可能冲上前要个说法,只得压下怒火来,耐心哄着女儿。 今夜春寒,风声料峭,陆青黛哭得累了,半夜就发了寒,生了病。 第二日,陆家就把言家昨个送来的贺礼尽数又退了回去。 程氏听到底下人来报的时候还有些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蹙眉问道,“什么叫退了回来?莫不是你们昨日送礼的时候怠慢了陆夫人,平白叫她恼怒?” “没有啊,昨日送礼的时候陆夫人还是好好的,还给了我们赏钱。今日这事过于突然,我们怎不晓得是怎么了?不如夫人您待大郎君回来后,叫他去陆府问上一问?” 程氏思索片刻,实在拿捏不准陆家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心里到底觉得有几分不对,便道,“去把言尧喊过来。” 言尧到的时候程氏就立刻让他免了礼,在一旁坐着回话,“昨日陆家二娘子的生辰,执玉他的礼是否送过去了?” “郎君忘了。” “忘了?”程氏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反应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又添了句,“那你不提醒他一声?” “我以为郎君记得。” 言尧有些无奈,语气中也有几分唏嘘。 程氏听罢,也无甚法子,将今日陆家退了礼的事情粗粗说了一遍。 言尧的心都沉了沉,知道昨日之事是瞒不下去了,便顶着压力将言执玉昨日失约还发脾气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是读书读傻了吗?” 程氏听完,拍案怒喝一声,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京城里头哪家的名门贵女比得上了了?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人家了了一心一意的守着他,他倒好,同人相约迟到不说,竟然还反过来责问了了?君子之行就是如他这般做的吗?” 越骂越气愤,程氏真是恨不得立刻就把言执玉叫来当面诘问个清楚。 “你去告诉他,若是了了不能原谅他,陆家不能原谅他,日后他要是后悔了,别想着找我来说情。” 吩咐下去,看着言尧走之后,身边的人连忙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劝慰道,“夫人放心,陆家二娘子同大郎君是青梅竹马,只要郎君好生道个歉,哄上一哄,定然是能将人哄好的。” 当时的程氏也是这般想的,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叹气,“这孩子重视家族门楣,读书上是个争气的,可正是因为如此,便更不应该失信于人,了了视他为最亲近之人,他却不讲道理,白白的让人痴等,只怕这次是难哄了。” “可不是吗?陆家人连礼都退回来了,想必陆二娘子心里委屈。” 说话的是程氏身边的老人了,平时主仆都会说这些体己话,因此知晓程氏的不容易和心里所想。 “嬷嬷,旁的我倒是不着急,现下最为着急的就是陆家会不会因为此事断了两家之间的来往?” 程氏蹙眉,话里话外都是担心,京中权贵一向是不少的,只是望眼整个京城,最能称得上才貌双绝、身份贵重的贵女无非都是在七皇子母家谢氏一族、太子母家沈氏一族和如今中立的陆家里头的。 而了了,更是其中之最。 这孩子她是看着长大的,知道她的品行,熟悉她的为人,做梦都想着哪天她能够进言家的门,两人好朝夕相处。 “阿玉他怎这般年少轻狂?”程氏觉得脑袋疼,一旁的嬷嬷见状立刻上前给她揉捏太阳穴醒神。“怎么能够跟了了说那样的话?” “男子科举读书是大事,女子学习中馈治理家业难道就是小事了?” “他自视甚高,到底懂不懂了了在外的名声?如今她不过才十四岁,光我知道的都有不少人家想跟陆家提亲呢!他占尽先机,失约在先,贬低在后,还还迟迟不肯表明心意……难道日后要眼睁睁看着了了嫁到别人家做主母去?” 程氏想的深,说着说着眼眶就要红了。 嬷嬷连忙道,“夫人放心,陆二娘子性子温和,定然不会如您想的那般的。” 程氏半信半疑,不再多言,只是惆怅的看着外头,默默叹气。 言执玉在太学里头,午间用膳的时候不见言尧,便又问了旁人,得知言尧是慌里慌张的回去了,还以为是去广和居给了了准备点心去了,没有多想。 直到见着言尧又是急色匆匆的赶来,他才沉着脸问,“怎么了?东西和信送过去了吗?了了看了可曾说什么?” 言尧有些喘,闻言摇头,“属下还没来得及送东西去陆府的。” “?”言执玉看他,眼神中带着疑问。 看着他慌张的神色,他自己心里也有微微不好的预感,于是又问,“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不是言府,是刚刚夫人找我,说是昨日送到陆家的贺礼今早上全被送了回来。”言尧说完,就看见言执玉的表情出现一抹不可置信来,随即皱眉,是自责的意味。 他微微攥紧拳头,喃喃自语道,“看来我昨日的话说的当真有些重了,了了还小,我应当注意些的。” “那主子,咱们应该怎么办?” “今日下学之后便去跟了了赔罪吧……” 言执玉叹了口气,虽然心里闷闷的堵得慌,但还是没有出格的想要逃学。 可惜。 今日陆府的门早早的就关了,跟昨日亥时还灯火灿烂的场景不同,上下都发着一股森冷之味。 言执玉想要进去,却被拦下。 门童虽说行了礼,但口气实在算不上多么卑躬屈膝,“言大郎君止步吧,我们家娘子不宜见外男。” 此言一出,言执玉再也镇定不起来了,他道,“了了怎会不愿见我?你再进去通传一次。” 门童微微哼了一声,“说了不见就是不见,言大郎君何必这么死皮赖脸的要见我们娘子?也不怕污了我们娘子的清誉……还是请回吧。” 言尧也上前劝,“主子,娘子她现如今想必都睡下了,您要不还是明日再来吧?” 说着,就要拉走几乎已经呆滞的言执玉。 他被带回了言家,枯坐一夜。 再想入陆府,却是百般劝阻。 不久,陆言两家小辈关系破裂的事情在京城上下一片传扬。 言执玉再一次见到陆青黛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不妨日后再讲。 —— 讲的差不多 ,陆青黛微微抬眸跟顾京元对视。 恰巧,他也垂下眉眼来看她。 第19章 陆青黛笑靥浅浅 她抿唇微微一笑,道,“郎君听完了,可以告诉我感受吗?” 顾京元的双睫轻轻颤动着,似乎是内心的不安,问,“都说良驹千里,马不停蹄。又说破镜重圆,合修于好。言大郎君为人气度不凡,我不敢揣度娘子的心思。” 见他略带着失落的语气,陆青黛又给他顺毛。 她摸了摸顾京元的额发,“郎君自己要听的,怎么自己反倒生起气来?” “好了好了,不难过了啊。”她感觉跟哄顾念安一个样子,嘴角始终噙着无奈的笑意,“郎君今日还未习字的,咱们先练字,好不好?” 她的手轻轻放下来,不经意间剐蹭到顾京元的手。 本来只打算扯他袖子的,但在触碰到的一瞬间陆青黛又换了想法,她牵住顾京元的手,将人往桌案那引。 指节处传来的温润触感让顾京元不禁低头去看。 在陆青黛准备抽开的时候微微用力,回握住了她的手,“再牵一会…” 顾京元毕竟跟言执玉他们不同,说话行为上都有些稚嫩,此时看着陆青黛的眼神带着希冀。 然而陆青黛还是将手抽了回来,板正面孔,佯装严肃,“说好了郎君高中之前我是不会妨碍你的学业的,郎君莫要害我失信。” 说完将笔塞到他手中去,又卷起书页敲了敲他,“罚郎君今日多看小半个时辰的书。” 顾京元也知道是自己失礼,连连应下来,眼神乖巧,像一个好好学生一般。 书房一片墨香,顾京元端坐在书案前写字,陆青黛半靠在小榻上读书,顾念安披散着头发进来,小脸蛋嘟嘟的,乖巧的坐到陆青黛身边。 王氏端了一盘水果进来,看着暖黄色的灯光,笑的也格外温婉。 顾家人淳朴,陆青黛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只是日后到了京城,这种氛围怕是再难参与了。 --------- 兰茵和兰芝的脚程略略慢了言执玉一步,第二日中午才赶到胜溪镇来。 只是她们两个又不清楚陆青黛住在哪,便只能先按言执玉给的地址去找了言执玉。 等到言执玉借着把她们送到顾家的这个借口来到顾家门口的时候,兰茵和兰芝看着未开的大门,莫名有些紧张。 在京城骤然得知自家娘子还活着的消息,她们两个是激动的一点都没有睡着。 半夜躺在床上都在想人真的能死而复生吗? 会不会是什么人冒充了娘子,骗过了言执玉? 若不是见老爷夫人都信了,她们是真的要去娘子的墓前看看有没有被挖过的痕迹的。 临出发前老爷和夫人嘱咐了很多话,就连陆青栩也是对她们唠唠叨叨的,像是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似的。 要不是娘子叮嘱他们不能来,怕是个个都忍不住要往胜溪这个地方来了。 兰茵性子较为沉稳,此时拍了拍明显有几分急切的兰芝,示意她镇定下来。 言执玉也不多言,走上前,敲了敲门。 他敲得蛮用力的,似乎是担心里头的人听不到。 兰茵心中的担忧更甚,这言大郎君既然见到了娘子,怎么不知道给娘子先安排几个人照看着啊? 开门的活都要娘子亲自来做,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因着亲眼见证了言执玉当年和陆青黛‘决裂’,兰茵内心对言执玉的好感降了不少。 而如今几乎是快要降到了负值。 言执玉也是有苦难言,他哪里是不会心疼人啊?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直接包揽了了了的后半生,更别说给她找个宅子,雇佣几个奴仆了。 只是了了不愿意他管了。 敲了门,等了半晌,才听见里头哒哒哒的脚步声。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出来,“是谁啊?” 兰茵和兰芝两人都眨巴了下眼,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困顿来。 听夫人老爷说了娘子暂住在顾家,倒是不知道顾家还有个小孩啊…… 该不会就是那个顾举人的孩子吧? 她们两个胡思乱想着,担心自家娘子的境遇,那边言执玉就开口了。 他见过顾念安,也能看出了了待这姑娘不错,便答道,“顾家小娘子,我是言执玉,你能给我开开门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名字里头又有个玉字,顾念安便打开了门,歪歪头露出一个小脑袋来,“是你啊。” 顾念安的发髻上绑着红色的飘带,虽然不算精致华贵,但胜在喜庆可爱。 她看了顾京元一眼,又打量了后头的兰茵兰芝一眼,而后扒着门回头喊道,“姐姐,是那个阿玉来了,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姐姐。” “是吗?” 陆青黛笑着回了一句。 她的身形被门挡住,兰茵和兰芝还看不到她的一片衣角,但此时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们见一只素手搭在门上,轻轻的推开了门。 对上眼神,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陆青黛笑靥浅浅,看她们的眼神跟之前一般无二,带着温柔和纵容,似春日的一抹桃花,在这阴雨绵绵的时候化开。 “兰茵,兰芝,我回来了。”她往前几步,微微歪头,向前伸手。 ?????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没有人理我…… (╥╯﹏╰╥)? 第20章 那些人就没有这个福分 “娘子!” 兰茵和兰芝上前抱住自家娘子左看右看,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见她身体康健,脸上的气血都多了不少,比之半年前可以说是脱胎换骨,她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就喊出了声来。 “娘子身体如今当真是大好了?”兰芝哭得泪眼婆娑,却还不忘记问她。 陆青黛点头,无奈又好笑的给她擦去眼泪,“怎么半年来一点长进都没有?遇到事情就知道哭?” “那,那是我看见活的娘子高兴……” 兰芝刚说完就被兰茵瞪了一眼,有些不高兴的伸手捏了她一把,“说什么糊涂话呢?什么活不活的,娘子身体健康就是最要紧的。” 兰芝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对!娘子健康最重要!” 陆青黛看了一眼兰茵,她性子一直是最稳重,没有兰芝那般活泼直率,可此时的眼眶也不受控制的红了,看过来的眼神带着珍视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陆青黛的鼻尖也微微发酸。 比之两年前陆青黛还没到兰茵的肩膀,如今两人的身高已经相差无几了,陆青黛能更加容易的看清楚兰茵的神情。 陆青黛抬了抬手,轻轻拂上兰茵的脸,话里带着淡淡的责备,听着却甜,“兰茵你又瘦了……以后都要好好吃饭。” 兰茵眼里闪着泪花,笑着点头应下,“奴一定听娘子的话。” 言执玉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她们主仆三人团聚的画面。 看到了了在见到兰茵兰芝二人时,明显抑制不住的柔软神情,脑中突然想起当初在顾家两人重逢的画面来。 他紧张又慌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当时了了浅笑着唤他阿玉,他便乱了神。 以至于根本没有功夫去思考为何了了见到他为何没有半分惊讶。 当时他明明是突然造访,了了却能够神色平静的跟他说话。 而兰茵、兰芝的到来虽然不是了了吩咐的,但她冰雪聪明,怎么会猜不出陆伯母陆伯伯会让她们跟着一起下江南来? 但她在见到她们的时候还是变了神色。 那张明艳小脸上浮现的柔软和欣喜,是他当时没有见过的。 所以说,他之所以能够找到了了的踪迹,是因为她的默许和设计吗? 其实了了根本就不期待跟他重逢见面,那张纸条能够被言尧发现,是因为了了想把他当成一个送信的工具人吗? 言执玉的表情苦涩起来,脑袋晕乎乎的,还未来得及回神,就感觉自己的衣袍被拽了一下。 是顾念安,“阿玉哥哥,姐姐让我带你一起进去呢。” 她的小指头指了指里头三人的背影。 言执玉应下,跟在顾念安身后走着,看着陆青黛的笑颜,他刚刚心中涨出的酸涩似乎又平淡了些。 设计相见又何妨? 工具人又何妨? 只要了了需要,了了还愿意搭理他,这怎么就不算了了对他的感情呢? 至少,了了第一个设计相见的人还是他不是? 沈宴秋、应归彻、太子那些人就没有这个福分。 说明了了到底还是在意他的。 第21章 了了,别不要我 里头,陆青黛轻声介绍了一下顾家的情况和人口,跟兰茵兰芝交底。 “你们不用担心,兄长和嫂嫂都是很好的人,等她们回来,我再给你们介绍。”陆青黛坐在院子里的桌案旁边,如今是正午,院子里被太阳照的暖烘烘的,陆青黛的皮肤也能看出几分白里透红来。 兰茵笑着点头,而后拉着兰芝向顾念安屈膝行礼,“多谢顾小娘子当初对我们家娘子施以援手,奴等定会谨记您和顾家的恩情。” 小念安被吓了一跳,一双眼睛都被吓圆了,走上前就要扶她们起来。 “不、不用谢。”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顾念安说话都结巴起来。 陆青黛摸了摸她的头,看向兰茵兰芝,“以后都要朝夕相处的,整这些虚的做什么?” 然后又看向顾念安,笑着诱哄,“念安,你兰茵姐姐做的面食可是最好吃的,兰芝姐姐做的点心也好吃,你喊她们一声姐姐,叫她们带你去好不好?” 顾念安眨巴了下眼,余光看见言执玉在约莫十几步的距离处站着,乖乖的点头,伸手去拿兰茵兰芝的手。 她生的本就娇俏讨喜,又是自家娘子的恩人,兰茵和兰芝便被她一手牵一个,相邀着去了厨房。 等到她们散去,陆青黛才抬眼看向言执玉。 他在远处静静站着,虽然眼神温柔,但是嘴角哭诉,与这温馨的庭院有种融不进来的割裂感。 陆青黛挥手喊他,没有半分要寒暄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进入主题,“不知我爹娘可有回信?” 当初她写了两封信送进京去,一封表明了自己还活着并且日后会跟顾家人一起返京的事情,另一封却是分析了京中局势,叫陆家提前做好防备。 如今相比已经初有成效了。 陆青黛抬着手向言执玉讨要信件,眼神里尽是冷淡,仿佛言执玉只是她手底下随意一个侍从。 他有些怅然若失,不知如何才能够将两人的距离重新拉近,只是从袖中取出信,向前几步,轻轻的放在她的手上。 陆青黛拆了信看,爹娘兄长一人写了几页纸,除了说了会按她的吩咐做事之后,大多是写关切之语。 她勾着唇看完,而后将信重新妥帖的收好。 言执玉站在她面前,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静静看着。 看见她轻轻颤动的睫毛,随风飘扬的发丝,以及若有若无散发出来的暗香,言执玉这才觉得一颗心落在了实处。 进京到回来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惶惶不安,总担心这是自己做的过于真实的一个美梦。 陆青黛起身看他,“多谢你将兰茵兰芝送来。” “你我二人之间何须言谢。”他摇摇头,听到这个谢字内心又是一痛,看她的眼神却不曾挪动分毫。 “不需吗?”陆青黛嗤笑一声,靠近他几步,“平白的耽误你的时间,你该不高兴了。” 言执玉霎时间面色就变得自责起来,他胸中的千言万语似乎一时之间被冻住了一样,再难发出。 “不对,你如今已经变却了志向,那就便有大把的时间,我又何必言谢?”陆青黛看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敷衍,似乎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大对,又重新更改,“还是不对,我同你除了几年的年少之谊又有何交情,还是应当道谢。” 说完,陆青黛转身斟了一杯茶,双手抬起,高举过胸,眼神盯着言执玉,话语间竟有种敬重的意味来,“劳你京城奔波一番,兄长在上,我在此以茶代酒,敬谢兄长。” 她说完,便将茶盏推近,就要喝下那茶水的时候,手腕被言执玉牵住。 言执玉摇头,他盯着陆青黛,眼里微微泛红,像是不甘又像是悲痛,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一向温柔缱绻的声音此时有些沙哑,“不要……” 不等陆青黛反应,他将那杯茶打翻,握着她的手腕紧了几分,杯子掉落在地上翻了个身,却没有破。 只是茶水被溅出来,染了一地。 陆青黛突然被言执玉强势的拉近几分,他的睫毛轻轻颤动,掩盖住自己翻涌的情绪来,“了了,别不要我……” 鼻尖嗅到他一贯的木质熏香,清浅温柔的仿佛置身于室外桃林。 他的大手修长如玉,包裹住她的手腕,两个人的姿势很是亲密。 “当年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懂得珍惜,是我失约迟到,是我不作为,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言执玉小心翼翼的看她,握着她手腕的手不敢用力却又不敢松开。 他低头认错,眼眶已经慢慢变得湿润起来,“我不敢奢求了了你能够原谅我,能够待我如初,可是了了你不能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了……” 说着说着,声音就开始莫名哽咽起来。 那双眼睛看着她满是倔强,偏生眼尾又不争气的流下泪来。 泪水从他的眼尾流向脸颊,整个人看着破碎又无助,平时矜贵的面上此时一片粉红,看得人心尖发颤。 陆青黛突然怔住了,看着他哭一片茫然。 她似有些不可置信,仰头却看见言执玉的眼泪一串一串的掉落,她的手腕被松开,人却被抱进了怀里,撞上他更加浓郁的木质清香。 言执玉哽咽着,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起来,眼泪滴进陆青黛的脖颈处。 “了了…了了……别不要我……” 他抱得陆青黛越发紧,“我真的错了……你怎么对我都好……可是你不能真的不要我了……” “我知道我当初为了科考之事忽略你、贬低你都是我刚愎自用,是我自大狂妄,是我没有认识到对你的感情让你伤心难过……这些都是我的错,了了你生气难过都是应该的,你不喜欢我了也是应该的……” “我想要弥补、想要道歉、想要改正……可是你不要我了,我再没有机会了。” “我可以改的,我真的可以改的……了了……” 陆青黛推了推他,没有推动,反而被抱得更加紧了几分。 言执玉的声音带上几分惶恐,甚至还有几分孩子气的倔强,“我不……我不愿当你的什么兄长……” 陆青黛叹了口气,柔声哄他,“不当兄长。” 果然,他松开了些,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看向陆青黛,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红的,微微蹙着眉,有着陆青黛从未看到过的脆弱感。 “真的吗……”他开口,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乞求,话语中带着一丝委屈的意味。 男色误人。 陆青黛咽了咽口水,很想抬手给他擦去眼泪,再将人抱着好好安慰一阵,但她是有任务在身的,这么轻易的就翻篇,日后岂不是受制于人? 做人要有底线,不能沉溺男色。 于是她极力忍下女人的劣根性,近乎冷淡的点了点头。 言执玉哭的更凶了。 他还想讲些什么,却在陆青黛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止住话头,本来放在陆青黛两侧的双手收了回来,抹去自己的泪。 颤着音挤出一个笑来,“我、我不哭了,了了别生气……” 陆青黛按捺住要安慰他的话语,抬手递去一方丝帕,“擦擦吧…若是让程姨知道你在外这么哭,该嫌丢人了。” 言执玉眼眶的泪掉落下最后一滴,抿着唇不敢答复,只是接了丝帕之后才低声道谢。 “顾家日后返京,还得你多加照料。” 陆青黛说起旁的事来,全然无视言执玉受伤的神色,“言尧暂时还是留在我身边负责和你联络。” “你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也少些来寻我。” 第22章 娘子好像也很了解太子 言执玉自然是听明白了她话中的赶人之意,手攥成拳,尽量自己消化负面情绪。 他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和衣裳,看着陆青黛,开口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但是语调已经平复下来了。 “是我在了了面前失礼了,你和兰茵兰芝许久未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讲……” 言执玉善解人意的开口,看着她的眼神温柔缱绻,一如往昔。 刚好此时厨房里头传来顾念安的声音,“姐姐,我不记得那个海碗放在哪里了……” 陆青黛闻言看向言执玉。 他立即明了,俯身朝她施礼告辞,“那我便不打扰了,等了了有事需要我办了,我再来。” 看着他转身,背影挺拔,为人稳重,只是和这寂寂秋风、深深庭院相伴,倒显得落寞几分。 陆青黛看他背影,压下心软,只吩咐一声,“进京路途遥远,寻常的马车怕是不足以抵御风寒。” 言执玉偏过头,“了了放心,万事我都会准备齐全的。” 等他走了,陆青黛才进了厨房,寻了海碗,看着兰芝教顾念安做点心。 兰茵在一旁给她递上一杯茶,见她沉吟不做声,轻声开口,“娘子对言大郎君分明还是有情的,何必推拒了他的一番心意?虽说当年是他惹了娘子伤心,但眼下言家确实是娘子和陆家最好的选择。” 兰茵的话里透露出这半年里京城众人的变动来。 “言家中立,言大郎君对娘子您又钟情,日后您嫁到言家,同当姑娘家是一样的自在快活。” 兰茵此时还不知道陆青黛心中的盘算,因此十分理智的为自家娘子选择了最保险的路子。 “沈家世子当初哄骗您,这半年来更是纵情声色,喝酒误事,并非良人。沈家又是皇亲国戚,家务事一堆,娘子您不能再受累了。” “彻小将军虽说对您一见钟情,但少了时日相处,加之他常年在边疆,您嫁过去岂不是守活寡了?” “太子……太子更是万万不能的,他喜怒无常,如今又和七皇子斗的正凶,不知多少人盯着他的后院呢。” 见兰茵急的额头都要出汗了,陆青黛的好笑的拍了拍她的手,将人拉到了外头些说话,“兰茵,你说的这四位在京中可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我若是真的只选了一个,你让旁人该如何是好?” “我活着的这件事情瞒不住多久,爹娘听我临终前的嘱托向殿下投了诚,但言家和忠阳王府的态度仍然保持中立,若是真的依了你所言嫁到言家去,殿下怕是要对付阿玉了。” “若是他对付阿玉,那岂不是把言家往七皇子那里推?” “届时你家娘子我倒就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兰茵瘪着嘴看她,重点却放歪了,“娘子说什么临终前啊……呸呸呸,不吉利,娘子定要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好好好,听你的。” 陆青黛连连点头,而后语气放缓继续道,“所以为了陆家,为了我自己,这四个人必须都是一伙的。” 兰茵听到此言微微瞪大双眼,环顾了四周之后就要去捂自家娘子的嘴,并且作出噤声的动作来,“娘子慎言,怕是言尧还在附近呢,别被他听着告诉了言大郎君去。” 陆青黛毫不在意,摊了摊手而后点上兰茵的鼻尖,详怒道,“好啊你,竟敢对你家娘子动起手来,越发的没规矩了。” 兰茵双手背后,敛眉低眼,一副乖巧的样子。 只是言语中还是饱含担忧,“娘子这般打算,如今倒是还好,日后那四位碰上了面可如何是好啊?” 陆青黛闻言轻轻挑眉,看着兰茵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来。 “从前我便压得住,难不成日后就压不住了?” “可……” 可那时陆青黛身体虚弱,摒弃沈家世子,跟彻小将军同游月湖,主动引诱太子殿下……这种种不都是为了在临终前给陆家铺一条康庄大道吗? 今时不同往日,哪可一起做比较?! 要是被京中之人知晓,他们会不会怀疑娘子当日的目的? 会不会报复娘子,报复陆家? 兰茵瞻前顾后,脸上已经展现焦虑之色。 “你以为你家娘子是何许人也?中看不中用的废物么?”陆青黛轻笑出声,“他们手眼通天,跟我相处之前必定会打听清楚我的身份,若是介意断了就是,何必钻入我的套子里让我利用?” “说起来,都是他们自愿。” 陆青黛丝毫不慌,举手投足都十分有底气。 “他们于我有利可图,我于他们有情可争,不过是一场算不明白的买卖罢了,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 看见自家娘子一贯温和的浅笑,兰茵只好吞下肚里一大堆的担忧和劝说,谨慎的点了点头。 但当傍晚时顾家人回来的时候,兰茵的心理防线还是忍不住的崩塌了…… 见顾京元看她家娘子的眼神,兰茵和兰芝两个人相视一眼,都带着惶恐和惊讶。 娘子怎么又招惹上一个? 顾家人见到陆青黛身后的兰茵兰芝都有些惊讶,最终还是王氏上前两步问道,“妹妹,不知你身后的人是?” 陆青黛拉住王氏的手,笑着给她们介绍。 兰茵兰芝两个人本身就生的好,加上嘴甜讨巧会说话,几句话就把王氏哄的高兴了。 王氏本身就不算大,多了这么几个可以聊天的姑娘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顾鹤乡和顾京元两人对此不大热情了,他们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便退到一旁做饭去了,并不打扰她们间的谈话。 只是顾京元侧头低声问了一句念安,“今日想吃些什么?” 念安答了之后他再顺理成章的看了一眼陆青黛,声音都软了些,“不知娘子今日想吃些什么?” 兰茵兰芝明面上还是在跟王氏话家常,说感恩的话,但实际上早就竖起耳朵,要听自家娘子的回答。 陆青黛思索了片刻,带着笑意回道,“郎君前几日做的那道酸辣鱼片很是开胃。” “大夫说了娘子要少食辛辣之物…”顾京元想起大夫说的话来,可又不忍让陆青黛失望,便换了个折中的法子,“我换成酸汤鱼片可好?” 陆青黛嗔怪的瞪上他一眼,“那郎君何必又来问我?” 便转过身,不再搭理顾京元了。 顾京元哄她,偏着头去观察她的神色,“不是我想哄骗娘子,只是如今秋意渐凉,娘子身子还未好全,我担心娘子……我这便去请大夫过来,若是他说娘子今日能吃,那我便做给娘子,可好?” 他话说的谨慎,余光看了一眼门外,已经有了动身的念头。 陆青黛回头跟他对上,眼睛里有几分狡黠,看上去俏皮又生动,她微微昂头,“今日天色晚了,一来一回白费功夫,明日再请大夫吧,今日郎君就做清淡的菜色吧。” “郎君且去忙吧,当心别伤着手。” 陆青黛说完这一句,顾京元面上就流露出几分高兴的神色来。 瞧的兰茵兰芝更是叹气。 日后怕是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惦记着了成为陆家的上门女婿了…… 兰芝给王氏尝了今日带着念安做的点心,换来王氏的一阵夸赞。 等到饭做好之后,本是要喊着她们两个一起上桌吃饭的,兰茵两人却说什么也不答应了。 “哪有奴才跟主子同桌而食的道理?”兰茵婉拒,拉着兰芝就去了厨房里头。 “这有什么……”顾家一直都是平头百姓,哪里花钱买过奴仆? 更何况兰茵兰芝两个人的谈吐教养都很好,不刻意去说,哪里看的出来是奴婢? “我幼时同嫂嫂一样,是不大讲究这些的,可受了教导之后便懂了主子和奴才的区别,我知道嫂嫂心善,可让她们越过本分做事反而是害她们。”陆青黛言传身教,跟王氏说话都带着循循善诱的意思。 生怕她听不懂,犯了难。 “顾家日后上了京,定然免不了要招买人手,若是嫂嫂不立规矩,难免叫奴仆们心生二意,也难免叫京城中人看了笑话去。” “嫂嫂把每月的工钱结清,赏罚分明,莫要无故打骂便是她们心中所求了。” 陆青黛见王氏还有些困惑但肯定的点了点头的神情,莞尔一笑,“这些日后我都会教给嫂嫂,嫂嫂莫要担忧。” 王氏点头,“妹妹愿意教我是我的福气。” 膳毕,兰因兰芝帮着王氏收拾,顾鹤乡顾京元两兄弟去了柴房后头劈柴,顾念安坐在书房里头练字。 她面前正对着窗,陆青黛就倚在窗户旁边,静静的看着院子内的夜幕。 鼻尖有浓郁的桂花香气袭来,她稍有困惑,抬眼就看见言尧降落在院子中央,身上沾染着不少草木,抬眼看她,“娘子,属下有要事禀告。” 顾念安练字的手一抖,吓的重重点出了一个点来。 她小脑袋偷偷的转了转,没看见其他人,这才给自己拍了拍小胸膛顺气。 陆青黛声音清冷,逆着光站着有些看不清面容,偏生一头乌发渡着金色的光,言尧小心翼翼的再次开口。 “方才来了两个黑衣探子,像是想要窥探这院中场景,已被属下驱赶,只是属下担心他们日后还会再来,还请娘子早日防范。” 他单膝跪地,双手成拳行礼,风吹过他的头发和发带,有几分肃然的冷冽。 陆青黛走近几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却没看他。 只是侧头看向站在光影处,躲也不晓得躲一下的顾京元,有些好笑,抬手叫他过来。 “郎君是来给我送药的吗?” 听到她这样说,书房里被忽视的顾念安悄默默的眨了眨眼,然后伸头往外探了探,果真看到手里端着药盅的自家二哥。 她莫名的开始紧张起来。 顾京元对院内之事格外懵懂,突然见着多了个人心里还有几分恍惚。 丝毫没有危机意识,陆青黛看他走来,抬手让言尧起身,“你同他们可过了招?” “引他们去了旁处,尚未过招。” “他们可认出你来了?” “属下不知。” 顾京元听他们的对话,心里隐约有所猜想,放下药盅询问道,“可是京城中人派人来找寻娘子了?” 他看了一眼言尧,有些震惊,眉头一皱,“这好像是言大郎君手下的人吧……” 怎么会在他们家里? 陆青黛接过顾京元用小碗盛过来的药,勺子轻轻翻滚了一下,“京城之中怕是有人盯上了这里,所以才会派人过来。言尧在此暗中护卫,以免他们过分监视。” 她话说到一半,眼珠一转,又开始考顾京元,“郎君猜猜会是谁?” “啊?”顾京元嘴角抽搐,讨饶道,“京元是由娘子教导才对官场之事有所进益,更何况胜溪偏远,我哪里会知道京城中的事情?娘子又拿我寻开心……” 药还烫着,有些难以入口。 陆青黛又开始教学,“京城之中分为两党,一党以太子为尊,一党以七皇子为主,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中立势力不参与党争,一心一意为皇帝效命。” “太子正统,心智非凡,但七皇子聪慧,深得陛下喜爱,而朝中大臣多为中立,其中最值得拉拢的便是言家、陆家、忠阳王府和丞相府。” 顾京元记下,然后答道,“言大郎君此次回京匆忙,想必是吸引了朝中之人注意力,这才会遣人前来探查?只是这样来说,双方皆有可能啊…” “是太子。” “娘子怎么这般笃定?” “七皇子一贯讨巧,心思没那么细腻,加之他被皇帝扶起来还不过两年,没那个手段和人力。”说到这,陆青黛露出一个很不满的表情来,直接开口打自己的脸,“他就是个猪脑子,哪可能这般敏锐?” 顾京元:“……” 言尧:“……” 顾京元抬手摸了摸碗壁,将碗拿过来,轻轻吹着,话语间带着担忧,“只是不知太子的目的是不是为了拉拢言家?” 陆青黛摇摇头,而后扫了言尧一眼,重新看向顾京元,“他哪里会这般单纯?” 怕是想着拿捏住言执玉的软肋,日后威胁折辱言家一番呢。 “娘子好像也很了解太子……” 第23章 装什么兄弟情深? “太子同言家有嫌隙,太子怕是只想将言家赶尽杀绝,哪里会起拉拢的心思?”陆青黛睨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静静的等待顾京元反问。 顾京元的心紧了紧,说出口的话多少有些底气不足,“娘子怎么这般确定?兴许太子改变主意了…” 陆青黛一手托腮,一身素衣衬得她格外清冷纤瘦,她嘴角微微勾起,眼里露出几分顾京元从未看明白的野心来。 “那自是因为,我便是那个嫌隙。” 她打量着顾京元的神色,一只手向前去拉他的手,温柔但强势,顾京元扶碗的手微微僵住,“郎君迟早都会知晓我的过去,尤其日后让旁人添油加醋的诋毁我,倒不如我自己说给郎君听。” 顾京元对此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与青黛娘子有牵连的人竟然还有太子…… 他一时间脑中思绪都有所呆滞,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是他在陆青黛手牵过来的一瞬间,还是无意识的将人握紧了些。 而旁边的言尧静默站着,看着这副场景低下眼来,心里微微发苦。 “太子是我故交,是我及笄之年的时候偶然得知的。”陆青黛视线落在药碗之上,看着黑黢黢的中药,讲起了往事,“彼时我身体已经不大好了,日日靠着珍稀药材吊着,而朝堂两党的争端已经开始,我不得不为陆家做打算。” “比起轻浮的七皇子,有能力有手腕的太子自然是我更好的选择。” 顾京元的手微微动了动,换了个姿势将陆青黛的手包裹在掌心中,“听娘子所言,中立的党派并不算少,为何娘子一定要陆家成为太子一党呢?” 这个问题显然问的好,不光是陆青黛的眼睛一亮,就连言尧都抬起了眼。 “陛下春秋鼎盛,这朝堂至少还能安稳个十几年,娘子和陆家如何不能等的?”言尧低低的发问一句,这一点他和主子思虑了许久都未曾思虑明白。 顾京元顿了顿,也附和了一句,“若是娘子押宝押错了,陆家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娘子定要三思啊。” 陆青黛嗤笑一声,“七皇子垂涎于我,皇帝又偏向他,若我和陆家不支持太子,受制于皇权,那今日你们怕是该唤我一声皇子妃娘娘了。” 她说的过于漫不经心,顾京元不了解京中情况倒是没有什么多大的反应,倒是言尧目色一慌,紧紧盯着陆青黛,“娘子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 “但这事怎么从未听主子讲过……”他颇有些懊恼的意味,像是在责备自己的不当心。 陆青黛松开顾京元的手,要去拿药碗,一边接过白玉小勺一边哼笑道,“那时我同你家主子已经疏远了,难不成还要我在街上等他两三个时辰说这件事吗?” 言尧噤声。 顾京元看着陆青黛喝完药,又递去一杯清茶,这才接着道,“娘子在外还是要时常有人照看着,莫要再遭歹人之手。” 陆青黛对他微微一笑,“多谢郎君,今日这药跟前几日的药有些不大一样,有回甘之味,大夫是改了药方吗?” 顾京元没想到陆青黛这般敏锐,脸上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道,“嗯……是改了,我问大夫加了几味更加滋补身体的药材,前些日子在山里采到的野山参也加到了里头。” “我都问过了,对娘子身体是无害的。” 他本来是不打算说这件事的,但被发现了,他只好老老实实都说出来,不让青黛娘子犹疑。 陆青黛笑了笑,又道了谢。 这种偷摸摸对她好的事情旁人做得少,唯有顾京元做的最多。 似乎是怕说出来有揽功之嫌…… 只是既然做了,怎么能够不说呢? 陆青黛叹了口气,暂时先回避这个问题,准备日后再说,此时更要紧的应当是太子之事。 她看了一眼言尧,吩咐道,“太子的人随时可能再来,你叫你家主子多安排些人手,我可不想这么早就被殿下发现,引起京中动荡。” 言尧点头遵命,闪身回了暗处。 陆青黛又看向顾京元,此刻的声音倒是温和了许多,“郎君莫要忧心,有我在,任何人都动不了顾家半分。” 顾京元突然蹲下来,与陆青黛平视,看着她的眼神坚定又有着淡淡的自责,“我不是忧心顾家。” “那郎君忧心什么?” “娘子这般优秀,为何会注意到我呢?我一介平民,若不是娘子指点迷津,此时怕是都还在胜溪同刘大人周旋。但娘子不凡,身边的人个个都比我优秀……娘子对我寄予厚望,可我担心日后护不住娘子。” 他言辞恳切,看着她的眼神无助惶恐,似乎是不能接受那样的结果。 一张端方俊秀的脸上露出几分怅然,眼尾红了几分,有要哭的迹象,陆青黛抬手不由分说的就捏了捏他的脸,“郎君又在瞎说什么呢?” 顾京元被捏了也不挣扎,只是可怜巴巴的继续看着陆青黛,活像一只委屈小狗。 “听娘子所言,言家是世家大族,太子是正统储君,七皇子是圣心偏宠,他们若是要对娘子动手,亦或是旁的什么人打娘子的主意,纵然我有心为娘子出力,怕是依然无济于事。” “我说不定还比不过娘子身旁的护卫……” 陆青黛松开手,“若是你当护卫,我怕是不得安寝。” 有点想反驳,但是反驳不了一点的顾京元:“……” 摸了摸小狗的头,陆青黛安抚道,“术业有专攻,郎君的才智不俗,日后到了官场必定能有一番作为,彼时权势在手,郎君又怎么会护不住我?” 两人细细谈论着朝堂之事,话语和神色间都充满了岁月静好的氛围。 陆青黛点拨,顾京元便慢慢学。 岁月悠长,穷且志坚,不坠青云之志。 一旁躲着看了半晌的顾念安:“……” 哎,怎么就都没有注意到她呢? 她可是跟在青黛姐姐身边,知晓她最多秘密的主角呢!! -------- 京城,东宫。 歌舞升平,推杯换盏,只是底下的歌女换了一批又一批,主位上的人还是皱着眉头,漫不经心的撑着脑袋,食指在自己的眉骨侧轻轻敲着。 底下的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百无聊赖,有些人大着胆子进言,“殿下,这宫中的歌舞看着想必也是无趣,不如换些新鲜的歌舞来,也好让殿下点评一二?” 太子一身玄衣蟒袍,头冠上更是镶着上好的美玉和金饰,随意的回了几个字,“随你。” “多谢殿下。” 刚刚开口的官员立刻将正在舞的人给撤了下去,拍手换上自己准备好的那一批。 他嘴角勾着一抹得意的笑,满怀期待着准备等会接受太子的褒奖。 太子见他还没成功就一副嘚瑟炫耀的样子,冷着脸不做声,打算先瞧瞧他贼眉鼠眼的算计。 乐曲轻缓,七八个女子簇拥着一名身着红衣的舞姬登场,个个身姿窈窕,光看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就知道是些个美人。 周边的几个还好,正中间的女子更是吸睛,她一身红裙露出腰肢和大腿,跳的技艺不算熟练,但是看人的眼神却妩媚勾人。 她大胆的与太子对视,借着舞步越跳越近,成功的跳到了离太子不过三米的距离。 太子抬手理了理腰带,突的站起身来,在众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之下,竟是一把扯下了那舞女的面纱,冷冷的盯着她。 场内的乐声随着他的举动齐刷刷的停住了奏鸣。 他擒着这舞女的胳膊,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是觉得脏了眼神,将人甩到一旁去。 他略微抬手,身后的内侍立刻弯着腰递上干净的帕子。 太子细细的擦净了手,这才转身看向刚刚提议歌舞的官员。 那官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不轻,如今正懊恼的低垂着头,暗自咒骂刚刚的那个舞女。 怎么胆子就这般大,殿下身边也敢随便靠近? 全然忘了这是他自己的吩咐。 “葛大人当真是孤的心腹近臣,做事总是这般体贴。”他阴晴不定的话语声从上方传来。 葛大人此刻却连话都不敢应声。 太子满意的看着他抖如筛糠的身子,上脚轻轻那么一踹,将人踹翻了去,“只是你让一张跟孤的清清有那么两分相似的脸来做些狐媚之事……孤很不高兴。” 他微微挑眉,一步一步朝葛大人走去,“既然你这么喜欢献舞,那你便在孤的东宫当个舞姬吧,什么时候跳出像样的舞来了,什么时候官复原职。” “殿下……殿下饶命啊……殿下……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葛大人想去抱太子的大腿。 上头却轻啧了一声,话语间有些玩味,“难为你费心找来这么多跟孤的清清有几分相像的美人,既然这对你都不是难事,跳个舞罢了,怎么可能为难住你?” 玩味完,他的语气又阴冷几分,“葛大人喜欢救风尘……孤也是,不如让大人的妻女来顶了这些人去?” “求殿下饶过臣的妻女,臣愿意学,愿意学……” “那就对了。”太子皮笑肉不笑,打发人把这些舞女带下去后,拍了拍葛大人的肩,“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孤相信你一定能够有所成。” 葛大人:“……” 呜呜呜呜想哭……早知如此就不和那些人赌殿下会不会收了这些舞女了! 现在是钱也花了,面子没了,还被这么多人围着八卦了! 太子见他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心情就大好,扫视了一眼之后便回出了这屋子,往东宫的后花园走去。 身边少了大臣,他说话的声音和身上的气质便更冷了几分。 一张脸被光照映的忽明忽暗,他看似随意懒散,但是身上的气场让人望而生畏。 “言执玉那有进展了吗?” 他出声问道,眼神幽幽地盯着小花园里头的池子,看着上头已经枯黄的浮萍,他不满的移开视线。 “那些人还未传消息过来,怕是还未有进展。” 身边的暗卫禀报着,这回答让太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那边的动作要加快,趁早拿捏言执玉的把柄,孤才能够更好的收拾言家。” “是。” 太子转过身,“七弟那儿如何了?听说他前些日子摔了个跟头,如今伤可好些了?” 暗卫:“……禀殿下,七皇子已经好些了。” 那跟头还不是您吩咐他去动的手脚? 现在在这装什么兄弟情深? 太子甫一点头,露出几分轻蔑的笑来,又问到旁人身上去了。 “沈晏秋应该快接到孤那个郡主表妹了吧?” “昨日传信,今日方达。” 太子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微微挑眉,“叫他们不急着赶路,年前到京就行。让沈晏秋也打听打听言执玉的动向,别只知道一天泡在花楼里头……真不懂当初孤的清清是如何看上他的……” “他这么一个不懂得洁身自好的烂人,真是白瞎了清清的真心。” 暗卫听到类似的抱怨已经数不胜数了。 殿下真的是平等的厌恶一切跟陆二娘子扯上关系的男人。(除了陆归寺这个心目中的老丈人) 要不是沈晏秋沈世子是殿下母家的人,是他舅舅的嫡长子,他就把沈晏秋给大卸八块了去。 同理,要不是言执玉跑去了江南,没有动手的正当理由,殿下也是要对付他的。 忠阳王府的彻小将军亦是如此,他跑去了边疆,殿下一个都动不了。 只得气呼呼的找七皇子的麻烦。 不是今日给他戳个窟窿,就是明日给他使个绊子。 总之这半年来就没见七皇子身上好全过。 “今日那些舞姬你叫管家去打发一下,要么送到外头宅子当丫鬟去,要么就留在王府教那个老家伙跳舞。不准她们再做这样的营生。” 到底有几分像他的清清,自然还是会多替她们思量半分。 “是。” ?????? 作者有话说: 我们太子至今未有名字…… 过不了多久沈晏秋和沈静就会出场啦! 第24章 我想听她亲自同我说 江南淮林郡,沈家的老宅便坐落于此。 沈家世代功勋,定国侯的爵位世袭罔替。 主家的人大半都在京城里,但老宅香火、先辈祠堂却不可无人看顾。 所以定国侯沈岳林的表弟沈岳端一家久居江南,负责照料老宅和家中行动不便的族老。 沈岳林感念表弟辛苦,求了皇帝给了他一官半职。 皇帝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给了沈岳端一个功曹的职位,相当于成了淮林郡的半个郡守。 不仅如此,沈岳端的嫡长女沈静也被圣恩眷顾,竟然下旨破格封为了静则郡主。 当时沈岳林便跪伏在地,听着老皇帝的命令心中就已经开始思索他打的什么主意了。 老皇帝只问了一句,“爱卿同你这胞弟有手足之情感人,怕是对其女也是疼爱有加吧?” 说完又自顾自答道,“既如此,便让宴秋下一趟江南,把郡主接来吧。” 沈岳林暂时捉摸不清老皇帝的意思,觉得没有什么大毛病,便痛痛快快的领旨谢恩了。 说白了他们家还白捡了个官,不亏。 沈宴秋接到旨意的时候喝的酩酊大醉,闻言皱了皱眉头,打了个酒嗝,面对传旨的太监也不拘礼法,接了旨后还不忘抛给他一锭银子。 老皇帝的意思他爹不懂,他可清楚明白。 无非是看着太子如今势大,想找个人质捏在手里,也好挫挫太子的威风罢了。 只是太子身边如今没有什么好拿捏的人,所以目光转而投在沈家身上。 可惜沈家这一脉子息单薄,除了沈宴秋便只有一个姨娘生的庶子。那庶子不堪大用,即便是被杀了,沈家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沈宴秋敛了神色,看着面前的沈家老宅,门庭古朴庄重,似乎已经历经了风华岁月。 他唤身边人去敲门,自己则是牵着马,带着身后几十个护卫静静站立着,打量着几年未来的老宅。 里头很快就有人出来,他们被迎了进去,寒暄了两句之后,他便面无表情的宣读了旨意,沈岳端战战兢兢的接了,环顾一圈,没有见着沈静的人影。 沈静这个表妹他幼时是见过的,长相温婉,是典型的小白花长相,乖巧中露着几分甜美。 此时厅前只有几个清秀的丫鬟跪拜着,他便开了口,“不知静则郡主在哪?她该前来领旨谢恩。” 刚说完,后堂便有脚步声传来,只见两个丫鬟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身着翠绿色衣裳的姑娘,着急忙慌的往这儿赶。 沈宴秋望过去,恰好沈静也抬眼看他。 对视上的一瞬间,沈宴秋捏着圣旨的手都紧了几分,圣旨被他扯出几道褶来。 他眼也不眨的盯着沈静走过来,端详她的神态和容貌,心脏不停的跳动加速。 “你是沈静?”他蓦然发问,沈静慌张的往后略退了退,还是点了点头。 而后在沈岳端身后跪下来接旨。 沈宴秋迅速的将圣旨又念了一遍,递给沈静的时候,一刻也不停的观察她的动作。 她抬手接旨,露出脸来,从眉目来看有几分故人的影子。 沈宴秋又问,“你当真是沈静?” 沈静怯怯点头,接了圣旨,跪在地上仰头看他的眼神极其无辜,她开口道,“表哥,我就是沈静,你不记得我了吗?” 说完,竟还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沈宴秋没回答这个问题,又看了她一眼,转而喊他们起来。 沈岳端领他去了他的住处,给他安排好了宴席,担忧他旅途难受,还提前让人准备好了盥洗的浴房。 “贤侄此次来除了颁布圣旨,可还有其他打算?可要久住一段时间?”沈岳端一副好人样,看着气宇轩昂,衣着贵气的沈宴秋,开口都是关心之语。 沈宴秋同他赔笑,“表叔说的哪里话,我有皇命在身,自然是久住不了的。” 沈岳端的表情明显真心实意了些,但接下来他的笑容却固定在了脸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只是劳烦表叔这几日要加急清理好郡主的东西了,五日后我便要护送郡主进京。”沈宴秋嘴角微微勾着,打量着老宅里头的建筑,又添了句,“此次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表叔可要同郡主好好道个别。” “为何静……郡主也要进京?”沈岳端膝下子息更少,除了沈静,就只有两个庶女,他本意是借着沈静的郡主身份在江南找个可靠的人家进来当女婿呢! 结果沈宴秋竟然是要带着沈静入京?这一下把他的算盘全给打乱了。 沈宴秋啧啧两声,语气微重起来,“皇恩浩荡,郡主自是要入宫陪伴太后,日后在京城由陛下指个人家嫁出去的。难道表叔认为陛下的旨意不好?” “咳咳咳……”沈岳端被吓的咳嗽起来。 沈宴秋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给他顺气,这个表叔真是不禁吓啊。 “表叔莫要忧心,郡主进京自然还是住在沈府,只是婚嫁之事怕是要由陛下指派了。”沈宴秋又道,“表妹嫁到京城也是好事,我们自会帮着表叔看顾她的。再说了,表叔正值盛年,何愁日后没有子息?” 沈岳端的心被沈宴秋的话安抚了一瞬,可还是不安,“陛下为何要郡、郡主进京?莫不是想对我下手?想对大哥下手?想对我们沈家下手?” 总算是领悟到正处了,沈宴秋搭在沈岳端背后的手放了下来。 “朝堂之事,多说多错。表叔如今得了一官半职,日后谨言慎行便是。其他事表叔也莫要操心,不如想想怎么给我添个小表弟来。” 沈宴秋点到为止,笑眯眯的看了沈岳端一眼,而后礼貌的将人赶了出去,“旅途劳累,我先歇息了。表叔先去清点郡主路上要带的东西吧。” 沈岳端咽了口口水,还在消化这件事情。 见他远去,沈宴秋这才召来身边的人,“去打听打听沈静这些年都发什么了什么。” 莫说什么女大十八变,沈静是长开了才会和了了有几分相像之类的话。 她们年岁相当,怎么了了从小就生的好看,沈静却是半路换了副样貌? 若是个假的,那沈岳端把真正的沈静藏到了哪里去? 若她是真的,那皇帝的居心着实险恶啊…… 明明晓得他同太子之间唯一的间隙就是陆青黛,还要费尽心思的给他们中间再添上一道间隙。 当真是为了那个不争气的七皇子用心良苦啊。 沈宴秋吩咐完,便宽衣解带进了浴房,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未来要如何试探沈静了。 --------- 胜溪镇,离顾家不过百米的客栈里头,言尧站在言执玉面前谈论起这些日子的事情来。 “昨夜太子的人前来探查,被属下给引走了。” “你怎么知道就是太子的人?我此次回京闹的动静不小,惊动他们是正常的,沈宴秋那边也有可能。”言执玉端坐在书案前,在一幅画作上题诗。 “是娘子说的。” 墨迹浓重,言执玉搁了笔,将刚作好的秋景美人图卷了起来,随手放在书架之上,没有回答言尧的话,反而自顾自的叹气,“许久不曾作画,画不出她半分神韵。” 说着,招来身后的书童,指了指书架上好些卷轴,“妥善收好了,莫要传到外头去,日后回京是要带上的。” 吩咐完,他才重新看向言尧,微挑了挑眉,语气阴晴不定的,“她是有心提携顾家那个举人?” “属下留在这的第一天开始,娘子便同那人日日温书,灯下谈心,教他许多道理,言语间是有要提携他的意思。” 言执玉咬牙切齿,面容透露出温和的狰狞。 “罢了罢了,就让那小子得意这些时候。京城里头,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了了一样对他温情脉脉的。” 言执玉从不会主动害人,即便他私心上恨不得杀了顾京元,但他有底线,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更何况,顾京元还算得上是他和了了重逢的推手。 大不了日后他护着顾家一家不死便是。 只是这个时候,言执玉忘却了他如今是无官无职的一介平民,身边即使有言尧等人的护卫,可要是真对上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他还是护不住人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言尧见言执玉的神情,眉头微皱,话在嘴里半天开不了口。 “你还有什么事?”言执玉轻轻抬起眼,看着言尧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问。 “属下想问,七皇子和太子,主子偏向哪边?” 他问的太过直白,言执玉的眼眸暗了几分,“什么意思?” 言尧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言家一向中立,只忠于陛下。”言执玉摸了摸腰间的的香囊,晦涩开口,说的是标准答案。 只不过他又添上了自己的私心,“不过若是太子登基要同我争了了的话,我倒宁愿七皇子长点志气。” 七皇子易被他人左右。 要不是言执玉没有操控傀儡皇帝的癖好,他说不定就真仗着言家推七皇子上位了。 到时候把持朝政,让上下为他调度,也是美事一桩。 可惜,言家的家训不允许他欺师灭祖。 “可自从娘子离世…消失的这大半年来,陆家已经逐渐向太子一党靠拢,主子为何不遂了娘子的意?”言尧斟酌开口。 他看到言执玉直直的扫过来,十指交叉,一双眼眸深邃,泛着希冀的光。 “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 “只是言尧,这话我想听她亲自同我说。” 太子和他本相安无事,是因为了了才有了交集。 太子厌恶他是了了的青梅竹马,有多年情谊。 他亦憎恨太子是了了最后托付身家性命的人。 双双看不对眼,都想着互相送对方去死。 若是要言家真的支持太子,那也要了了亲自来说。 因为只有了了亲自开口,亲自拉着他壮大另一个男人的势力,他言执玉才会甘愿。 要是没有了了,他和太子只能不死不休。 听到言执玉的话,言尧低下头,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回答他,“娘子是不会向主子你开口的。” “为何?” 言执玉的声音微微拔高。 “娘子昨日说了她之所以带着陆家投向太子,是七皇子垂涎于她。” “若是不明确立场,今日属下等怕是要喊她一声皇子妃娘娘……” “娘子还说了,此事发生的时候,主子和她已经疏远了,她是万万不可能在街上又等两三个时辰告知主子的。” 言尧一口气说完,这才敢抬眼去看言执玉的表情。 言执玉只觉得脑子天旋地转,手指指节被他捏的发白,胸腔凭空生出几分戾气来。 他站了起来,挨着书案边,明明没用多大的气力,但言尧却莫名感受到了他的怒意。 “七皇子?” 言执玉的声音依旧温润,跟陆青黛平日听到的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些阴冷,有些渗骨的寒意。 “历来皇位争夺都是血雨腥风,七皇子的路未免太顺当了。” 他极其平静的开始叙述。 “看来言家得改一下立场了。” ?????? “妹妹,我都打点好了,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整天在家带着念安。”王氏端着花茶来到陆青黛房间里头,两个人已经聊了好一阵了。 陆青黛喝着花茶,觉得味道不错,又多喝了一口。 “念安很乖的,我带着不辛苦。” “这些天我和你大哥在外面的时候,也帮你问了不少人,只是都没有听说有个叫袁大头的。倒是有个叫袁大方的,我和你大哥过去看了看,那人都七老八十了,已经神智不清疯疯癫癫的了,不可能是你族叔的。” “只是找不到你族叔,你这病该怎么办?上京的路程遥远,万一你又被拖累了,该如何是好啊?” 王氏一边说一边忧心的看着陆青黛。 所幸如今屋内昏暗,王氏看不清陆青黛脸上的一片高原红。 陆青黛默默扶额。 果然,说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来圆。 “嫂嫂放心,我身子已经大好了,即便找不到族叔也没有关系的。” 她清浅笑着,王氏愧疚之心更甚,“那我们早些出发,在过年前进京,这样你路上也少受些寒凉。” 不然大冬天的进京,且不说路好不好走,怕是不能及时的补充碳火,把青黛妹妹和念安冻坏了可怎么是好? 王氏雷厉风行,趁着这两日就开始整理家里的东西,尽量准备齐全,该添置的添置,不然路上缺了可没地去找。 陆青黛想帮忙,却被勒令好好歇着,只得叫兰茵兰芝搭把手,自己和念安在一旁查漏补缺。 第25章 你在谁的身上认出我? 顾京元也辞了私塾的活,和顾鹤乡帮着王氏里里外外操劳。 指哪打哪,好用的很。 “这些日子,太子的人又来了几次,不过有言尧他们守着,并未让那些人近身。”兰茵正在收拾衣物,兰芝借着给陆青黛送水的空隙,小声的跟她汇报。 陆青黛点头,道“此时还不宜让京中知晓我活着的事情,免得路上多生事端。” “刘富是个可用之人,虽有有些小心思,但却无大错,日后可以提拔一二。”这些日子她已经将发生的事情都给兰茵兰芝讲了。 除了刘富、张全,还有逃跑的周英英。 倒不是她想记着找他们的麻烦。 而是身处高位,风吹草动的事情都得注意,免得日后被暗算。 世上任何人都有其独特的思想和意志,不能因为一个人如今的地位和处境就认定他一辈子的能耐。 就比如言执玉,分明前两年还是意气风发的志气少年,谁知道他如今已经浑浑噩噩不愿再染朝堂之事了呢? “奴记着,日后会提醒娘子的。” 兰芝点头,在陆青黛伸手还她杯子的时候,搭上了她的腕脉。 “娘子虽说如今可以正常出门,但底子还是虚,还是得好生将养着才是。”兰芝的脸庞上透着担忧,双眉蹙着,看着陆青黛轻声劝慰。 “好好好,都听你的。” 陆青黛附和两声,却看见顾京元阴着一张脸进来,一双眼睛耷拉着,像一只没吃到饭的小狗。 她往后扫去,就看见他身后跟着言执玉。 两个人的气质很像,君子如玉,文质彬彬。 但在陆青黛眼里总归是不同的。 顾京元端方守礼,但是因着生长的环境,言行之中每每有着少年郎的朝气和蓬勃,是奋发上进的凌云木。 言执玉君子如玉,礼仪规矩都是受过专业熏陶的,似乎永远不会失态,他稳重自持,行得端做得正,是肆意生长的青竹。 “怎么了?” “他说有事要跟娘子说。”顾京元瘪了瘪嘴,声音有些低落,默默站到了陆青黛身后。 言执玉好似没注意到他的小小不满,只是静静的看着陆青黛,嘴角露出一点儿笑来,“了了,你可是准备回京了?” “嫂嫂说早些进京,路上也免得许多寒凉。”她点头,“你今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言执玉摇头。 跟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些哄人的意味,“我猜了了是不想被太子提早知道身份的,所以由我送顾家进京,可好?” “届时让顾家的人跟在我的车队后面,这样路上既可以保证安全,也能防着太子的人偷袭。” 陆青黛笑了,看了他一眼,没有说出他的小心思来,只是道,“顾家的事情还轮不到我做主,你有这想法,不妨去问下嫂嫂。” 她戏谑的看着他,眼眸里闪过丝丝刁难。 言执玉点头,便向外头走,却被顾京元喊住。 “不必去问我嫂子了,两日后的辰时我们便要出发,言大郎君记得准时,逾期不候。” 没有想到顾京元这般大方,言执玉看了他一眼,而后淡淡道了声谢。 顾京元还是不高兴的别开脸去。 言执玉继续跟陆青黛攀谈起了京中的局势,见顾京元有些心不在焉,他出声,“顾二郎君莫要走神。” 顾京元的注意力倒是被拉回来了,就是陆青黛看言执玉的眼神微微惊讶了一瞬。 不过随即恢复平静。 “皇帝偏宠七皇子,朝堂上的声音颇为混乱,群臣的风向时刻变动,有时一味地偏袒七皇子,有时却又为太子抱不平。这导致朝堂政策的实施颇为困难,皇帝在两个儿子之中摇摆不定,所以有些差事主管人的变动也格外频繁。” “但最近这两个月,皇帝似乎完全倒戈,投向了七皇子的阵营。” 今日屋内的人还蛮多的,陆青黛坐在主位之上,下首是言执玉,身旁站着顾京元,兰芝屏息敛声的在珠帘之后擦拭器具,兰茵收拾东西的声音也小了几分。 言执玉给自己面前的杯子斟上茶,不急不缓的讲述着朝中的事情。 “他手底下有两个一直中立的朝臣,最近与七皇子来往颇多。” “怕是不日就要成为七皇子党派的先进军了。” 陆青黛的指尖轻轻敲着桌子,“他这般张狂,殿下竟然没有动手?” “这倒是不清楚,只是前些日子七皇子无故跌了个跟头,如今还养着呢。” “如今中立的人可还多?” “大多都还是中立的,小部分莫名的就投靠了七皇子,不知了了对此可有什么见解?” 陆青黛摆手,一副纯真的面孔,她昂头问起顾京元来,“我哪有什么见解,郎君有没有什么好的看法?” 言执玉的视线也落在顾京元身上。 陆言两家扶持一个人并不算难,但是若是扶持一个没什么用的草包,那就是浪费资源。 顾京元蹙眉,心想这不是很浅显的道理吗? “应该是有人暗中扶持七皇子,企图让他夺取太子的威望,成为下一任帝王。”顾京元头一次这般大胆的讨论局势,起先有些紧张,但后来看见陆青黛和言执玉都是一副无所谓不打紧的样子,便也放松下来。 “这个扶持他的人八成就是当今陛下。娘子曾经说过,中立的人大多都是听命于皇帝的,不可能轻易改变了立场去支持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七皇子,太子方是正统,所以这中间多半是陛下授意。” “他可能对太子不满已久,想着扶持七皇子进一步削减太子手中的势力。亦或是想改立七皇子为太子,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把太子废掉,所以一边扶持七皇子一边想找到太子的软肋,进而逼迫太子逊位。” 一个月之前的顾京元可想不到这一层,满脑子都是书本上的知识,一心都在考科举。 可考了科举做了官,有了官员的头衔,才是步入朝堂的第一步。 有能力的人哪里都有,但有能力还能够洞悉时局的人才是能在官场上左右逢源的。 陆青黛看着他,心里想着这一个月的引导和温书总算是没有白费。 言执玉虽也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但是嘴角硬生生扯出的笑意却格外的无奈勉强。 “郎君说的不错。” 陆青黛笑着给他递上一杯茶,不待片刻又问,“那郎君猜猜皇帝会怎么找太子的软肋呢?” 话音刚落,迎来一片寂静,顾京元在思考,言执玉盯着他手里的那杯茶默不作声,只有后头兰茵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 娘子不愧是娘子。 带着新欢和旧爱相谈甚欢也就罢了。 竟然谈的还是她另一个心上人? 见她丝毫不避讳,反而担心说的少了的样子,兰茵在后头操碎了一地的心。 已经开始想想日后的生活了,难不成她日后还要给这些人拍个时辰表吗? 无人看向她们的方向,顾京元终于开口答题,“太子的软肋不是娘子吗?” 他不懂为何陆青黛会问这个问题,所以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懵懂,“娘子既是太子的软肋,此次上京难道不是有危险吗?” 陆青黛闻言,先是看了言执玉一眼,而后才把视线拉回顾京元身上,“我之前未曾跟郎君提及过我在京城之中的情况,难免郎君思索有误。” 她笑眯眯的,明眸皓齿,扫过来的一眼似乎带着安抚的力量。 “我如今在京城之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什么?”顾京元眉头皱的紧巴巴的,双眸中带着强烈的不解,感觉自己的思绪被这句话直接给冲垮了。 陆青黛大致讲了讲她和‘神医’的相识相知,以及隐瞒此事是不想让陆家人空欢喜一场。 毕竟,神医是她瞎掰的,穿书也是她自己没有预料到的。 为了合理,只能这样圆。 好在顾京元和言执玉庆幸的都是她‘死而复生’,并未在意其中复活的关键。 “所以,除了你们和我的父母,没有人知晓我还活着。既然皇帝不知道我还活着,他怎么可能拿我去威胁太子呢?”陆青黛浅笑着将话题继续引回来,微微抬眼看顾京元,眸子里有着细碎的笑意。“所以,皇帝怎么该怎么找太子的软肋呢?” 言执玉安静的饮茶,只是另一只手细细摩挲着袖间香囊的存在。 似乎只要香囊还存在,青黛对他的感情就不会消失一样。 他还在着伤春悲秋,顾京元就已经答话了,“太子的软肋难寻,但是太子党的软肋说不定好寻。” 言执玉微微侧目,“说得不错。前些日子,皇帝突然封了定国侯表弟的嫡长女为静则郡主,特令沈宴秋下江南护送入京。想来是打算把静则郡主当成拿捏沈家的一枚棋子。” 终于有人将沈静引出来了,陆青黛顺势一问,“那依你看,沈静能够让沈家有所收敛吗?” “怎么可能?” 言执玉摇摇头,斩钉截铁的回答,“沈宴秋可不是手软的人。” “那若是沈静有几分像我呢?” “什么?!” 顾京元和言执玉都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就连‘整理东西’的兰茵兰芝动作都有些慌乱。 陆青黛微微倚靠在椅子旁边,乌发有几缕垂落在脸侧旁,粉妆玉琢,就这么抬起眼睑看他们一眼,就觉得胸中有小鹿乱撞。 “娘子莫要说笑。”顾京元一千万个不相信,青黛娘子才貌双绝,天下难道还能找到相似的人? 言执玉震惊过后却是直勾勾的看向她,眼神扫过她的每一处,像是春风化雨,眉目含情。 他笑出声来,“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想必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难以不被蛊惑。” “为什么?” 陆青黛表情未变,看他的眼神依然温和中带着疏离,跟重逢以来的关系一样。 都是含着情意的冰块。 “不管那个人到底有几分像你,只要有一处是像的,那我便会忍不住的待她好些。” “我知道这徒劳无功,这都是表象,但这也是幻想,是我能同你重归于好的幻想。” 言执玉说着,眼神就略到了旁边去。 他的眼中都是她,但他不想总是当着了了的面失态。 愧疚和悔恨应该用实际行动去弥补,而不是光凭言语和眼泪。 “所以我猜,不管是我,还是沈宴秋,亦或是其他人,看到沈静的那一刻,便都会忍不住护着。” 陆青黛抬手掩面,只露出一只眼睛,语气也缓和了些,只是话里悲凉无尽,“能够被替代的总是没有那么重要。若神医的法子有所偏颇,那么阿玉,你在谁的身上认出我?” “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谁生下来就是为了成为他人的代替。倘若你先认识的是她,同你青梅竹马的也是她,那我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你却只执着那一抹残影,我又算什么呢?一面你幻想的镜子?还是你渴望回到的那段时光?” “她是她,我是我。阿玉,我们是两个人,两个只是有几分相像的人。” “我不希望你把她当成我的影子,好吗?” 她这段话说的委婉又诚恳,像极了幼时她抱着他的手臂说要一起上学堂的样子。 言执玉重重点头,这半年来因为骤然失去她的那颗心似乎得到了一点行动上的安抚,变得没有那么惶恐了。 “这样才对。” 陆青黛刚说完,就听见了系统声音的播报。 【系统任务:言执玉的好感度加1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90以上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1点的生命值】 【言执玉当前好感值:88】 打破沈静的替身女主光环,最重要的就是把她‘替身女主’的标签给撕了。 白月光和替身的小说层出不穷,然而其中的分歧就是,替身为女主的小说里,替身揭露了白月光的伪善面孔,摆脱了身上‘替身’的枷锁,最终和和美美。 而白月光为女主的小说中,替身则是心机攀附的坏女人,在白月光登场的时候通通被比下去,高颂什么替身永远比不过正主的真理,最终和和美美。 可陆青黛才不要这样。 她和沈静都是具有独立意识的个体(虽然沈静的人设是抄她书的),但她和《替身》背后的作者就是不一样的。 两本书之所以能够融合,那是因为沈静有着‘替身女主’的光环。 所以只要沈静被当成一个独立的人看待,让她吃不着‘替身’的红利,那她头上的女主光环自然能够还回来。 ------------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写启程入京啦!可能会穿插一下沈静那边的视角。 有一个重大的事情必须声明:这几个男主在《替身》里强迫沈静,也只是强迫她留在自己身边,没有任何未成年情节!!! 我的男主身心都洁! 当然,《替身》中他们精神都不太正常…… 晚安!! 第26章 她教你倒是用心 看着他们两个心照不宣的默契样子,顾京元低声打断,“既然那静则郡主和娘子有几分相像,那她岂不是会成为陛下胁迫太子的最好人质?” 顾京元今日才听到沈宴秋的名讳,此时心中尚有疑虑,说起他的时候也在悄悄观察青黛和言执玉的反应。 “沈宴秋…是太子党的人吗?” 陆青黛点头,将他的神色收进眼底,“沈宴秋是定国侯府的世子,而定国侯便是太子母家,算起来他们应当是表兄弟。” “这位沈大人,也和娘子有所交集吗?” 顾京元直白的问,把一旁的言执玉都给惊的抬起了眼看他。 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会问了了这种事情。 他就不敢。 顾京元眼神湿漉漉的,看着陆青黛的眼神有几分不知所措,不等陆青黛回答,他便又继续道,“怎么娘子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比我强些?” “娘子答应我的,不能因为他们不要我。” 顾京元委屈开口,声音比其他时候似乎更加温柔悦耳了些。 前些日子嫂嫂和大哥都同他说过了。 既然娘子有心提拔他们顾家,那他们便要好好努力,要对得起娘子的这份提拔之情。而不是摆出一副穷苦清高的样子,放着白白的机会不去抓取。 同理,既然娘子对他有情,如今喜欢他,那他也不该过于矫揉造作,万一真又把娘子送到别人身边去了怎么办? 陆青黛嗯嗯点头,在两个男人之间保持美丽和从容,“自然,郎君放心。” 言执玉面无表情,淡淡的饮了一口茶,“倒是不知顾二郎君私底下竟是这种模样,若不是知晓你是个举人,我当是哪个秦楼楚馆的面首呢。” 顾京元白他一眼,“言大郎君如今也像讨不着主君喜爱的妇道人家,只知道说些酸溜话来听。” “伶牙俐齿,怪不得话说的那般好听。” “空有其表,怪不得娘子不喜欢你……”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陆青黛也不劝架,只是淡然起身,喊来兰茵兰芝。 “去把两位郎君送出去,七嘴八舌的,吵的我头疼。” 她留给两人一个背影,便进了内室。 顾京元:“都怪你,谁叫你要吵的。” “还不是你先炫耀?”言执玉冷哼一声,低眉笑着,看着顾京元的眼神多了几分刚刚没有的冷冽。“顾二郎君就不怕我对顾家下手?” 像是高位者对低位者的蔑视。 顾京元一瞬间背脊就发凉了些,当初被刘富笼罩的阴影瞬间就重新涌了上来,无意识的手就开始抖动。 不过好在他的心理素质已经强上了许多,镇定回道,“你不会的。” “哦?”言执玉轻飘飘的敲他一眼,整个人的饮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娴熟,一举一动都颇有世家贵族用金玉宝石堆砌出来的贵气。“怎么说?” “如今顾家是微不足道,但是娘子说过要护着顾家,你怎么可能违背娘子?”顾京元哪能看不出言执玉的软肋,唇齿反讽道,“更何况顾家只是一时穷困,有我在,我不可能让顾家一世穷困。” “她教你倒是用心。” 言执玉看着他,说完这句话后,放下茶盏,默默起身,留下一句告辞之后便自行离去了。 顾京元这才稍稍喘了一口气。 --------- 淮林郡,沈家老宅。 沈静正半倚靠在院中的椅子上,一边拨弄着自己的指甲,一边看向自己的两个丫头——春桂,春梅。 她微微啧了啧,吩咐道,“我平日里喝的燕窝怎么还没有端上来?你们两个杵在这当个木头作甚?” 春桂春梅两个人刚收拾好屋里的东西过来,人还未站定片刻,便又马不停蹄的跑到厨房里头去催沈静要的燕窝。 看着卖相大不如前的燕窝,沈静眯了眯眼眸,看向春桂和春梅。 春桂道,“娘子,厨房里头只剩这些燕窝了…” 春梅比较机灵,将锅推到厨子身上,“厨房里头的厨子忒势利眼了,平日里给娘子吃的好东西都送去别院了,半点都晓得给娘子留下。” 她说完,本以为娘子把气转到厨子身上,结果没想到的是,沈静闻言只是抬了抬眼,不再说什么。 “明日便要启程入京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她喝了一口燕窝,又说了这么一句,把人又给打发了下去。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月了。(白月光陆青黛身死之后,她才觉醒意识,等于她和青黛是同时灵魂穿书的。) 没想到竟然是穿到了自己笔下的替身女主身上,沈静抬手拂了拂自己的脸庞,虽然如今她只不过是定国侯家表弟的女儿,但既然静则郡主的旨意已经下来了,那她只要按照她小说里头的演就好了。 到时候财富、权势、美貌、包括陆青黛那个早死白月光的男主,全都是她的了。 沈静本来想着顺应自己的小说剧情发展,但自从见过沈宴秋一眼后,她就开始动摇了。 这般俊朗的男人可是死一个少一个,与其按小说剧情里头让他们成为反派,倒不如把他们一个个都收到身边。 反正《替身》里面,他们一个个的都爱她爱的要死要活。 沈静勾起一丝的得逞的笑,静静的享用着自己刚刚还嫌弃的燕窝,做着日后左拥右抱的美梦。 丝毫没有想到,这个世界并不完全是她笔下的那个世界。 第二日。 沈静被春桂春梅搀扶着上了马车,由沈宴秋护送,在城门口依依不舍的同自己的父亲沈岳端和母亲李氏告别。 沈岳端心思浅,想不通沈静入京能有什么政治阴谋,只觉得是一大块金字招牌砸到了他的头上来。 皇恩浩荡啊!!! 倒是沈静的母亲李氏抓着沈静的手,两个人在一旁说了不少的体己话。 “静儿啊,你这一去不知何日我们母女才能相见。”又是老套的开场白,李氏眼中含泪,似乎满是不舍,只是没有人想到她是在担心沈静入京之后她自己的境遇。 “听娘的,这一路上你一定要同你这位世子表哥搞好关系,即便不能让他对你生出心思,也要让他疼你护你几分。”李氏拉着沈静的手,语重心长的教导着,“到了京中你定要擦亮眼睛,寻常人家的郎君就莫要有过多牵扯了,娘不在你身边,你要学着自己为自己规划。” “不知皇帝陛下将来会给你许个什么样的人家,若是情况不好的,你也不能坐以待毙,要知道给自己找出路。” 说到这,李氏又暗自压低了声音,握着沈静的手也用力几分。 “你世子表哥将来是要袭爵的,他刚刚及冠,还未娶妻,娘觉得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你加加油,把他拿下了。” “返京路上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你要抓住机会,同他亲近些,这样日后成了侯夫人,娘才能有好日子过不是?” 李氏殷切的看着她,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这个女儿身上。 沈静也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只是嘴上却一脸害羞的道,“娘,可世子、世子他是表哥啊……” “表哥表妹有什么打紧的?最主要的是你表哥可靠有担当啊,你未曾去过定国侯府,你还不知道,侯府可谓是富丽堂皇,不知有多少的金银细软,珠宝首饰。你若是真能嫁给你表哥,那可都是你的了。” 李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又说了她两句,母女两个这才分开。 沈静重新登上马车,沈宴秋客套了两句,便也翻身上马,带着沈静启程。 这一众人可谓是十分壮观,前头有十几个人骑着马开路,前面两辆马车载着绸缎和江南稀奇的物件玩意,第三辆坐着沈静和春桂春梅两个丫鬟,后面两辆则是装着沈家为沈静准备的四季衣物和器具,因着时间有限,筹备的算不上多和齐全,但也是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以至于李氏给沈静派过来的李嬷嬷只能在最后一辆车上同马夫坐在前头。 这边启程的前两天,沈静和沈宴秋几乎没有什么交谈,沈宴秋虽然总是会在用膳的时候盯着沈静发呆,但是从不主动靠近。 这可急坏了沈静。 明明她在《替身》里写的是沈宴秋这个时候已经快把她当成那个病秧子了啊! 怎么沈宴秋一点行动都没有? 难不成是她这段时间内的眼神表达不够到位? 沈静有些愁,她在文里写的是‘沈静’轻轻瞥了他一眼,宛如在他心间点了一把火,似撩拨似热烈,直直把沈宴秋看呆了去。 她虽然照着文章里头的做了,可是在现实世界中她并不是一个能够熟练运用这项技能的人啊。 怎么去勾啊?! 原以为自己穿到自己笔下的女主身上就是极其幸运的了,可没想到,要当替身女主还得有些真本事……狐媚之术可不是人人都能习得的。 在现实世界里,沈静没有过类似的经验。 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象中的羞羞答答和表现出来的羞羞答答是截然不同的。 她正暗自懊恼着,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赶上原文的进度的时,李氏派给她的李嬷嬷走了过来。 将人春桂春梅都撵到了后边去,“我同娘子有几句话要说,你们先上后头坐着去。” 这个时候车队已经停下来休息片刻了,所以春桂春梅刚跑到最后一辆马车边上坐好,沈宴秋就下令车队要准备上路了。 两个小丫头只得坐在车夫的两侧,心里头还担心沈静没有瞧见她们两个伺候,等怕是要生气了。 可惜沈静这时已经和李嬷嬷坐上了马车,两个人低声商量着什么。 哪里还记得管她们。 “娘子这几日是否太过着急了些?”李嬷嬷蹙眉看她,有些欲言又止。 沈静一惊,茫然开口,“嬷嬷说什么?” “娘子这几日看…看沈世子的眼神,未免太露骨了些……”李嬷嬷都不想说她,别人家递去一眼是含情脉脉的,她是垂涎三尺的,跟家里养的狗见了肉骨头没什么两样。 虽说本朝男女之间没那么多礼节和防备,但好歹是大家闺秀的,这样看着一个男子,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 沈静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以为暗戳戳的眼神会被李嬷嬷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下脸就爆红,整个人迅速红温起来,觉得烧的慌。 李嬷嬷看出来了沈静的难为情,叹了口气,劝诫道,“娘子,京城可不比我们江南,处处需要留心的事情多着呢。您刚被封为了静则郡主,风头无两的,京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您呢,若是类似的行径再传出去,对您的名声可大有影响……” “那嬷嬷,我现在该如何?这车队里头的人到了京城会不会说我的不是?我还未到京城,名声不会就坏了吧?” 沈静抓着李嬷嬷的袖角,眼神略显慌张。 李嬷嬷看着她这副模样,一时有些诧异。 先前的娘子即便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也是从容淡定的,轻易便能知道其中关键,仿佛心中有丘壑,眼前知来路。 可如今的娘子像是失去了什么依仗似的,稍有些事情发生便惶恐不安,处处草木皆兵。 兴许是要面临新的环境,到底有些不安吧。 自家娘子毕竟还未见过什么大场面,惊慌失措是正常的。 李嬷嬷将其归咎为环境的改变。 “娘子莫慌,这才几日,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您日后收敛收敛,不要再做这些出格的举动,等到了京城,大家自然而然的也就忘了。” “是吗?”沈静话语间含糊,明显有些不信任。 李嬷嬷只好继续给她解释,这才将人安抚下来。 --------- 在沈静等人启程的第二天,也就是顾家准备启程的日子,顾京元提前跟熟悉的乡里乡亲说好了时间,甚至还跟刘富提了一声。 不少相熟的人都提前来给他们送行,此时顾家门口停着三辆马车,一辆陆青黛和顾念安坐着,兰茵兰芝坐在前头充当马夫,一辆顾鹤乡和王氏夫妻俩坐着,最后一辆几乎塞满了东西,只顾京元一人坐着。 因着兰茵兰芝,顾鹤乡顾京元都会赶马车,倒是省下了马夫的钱。 马车旁不少的乡亲和同窗正往里头塞着东西。 “这是我早上刚烙的饼,你们路上吃。吃不着也可以放着,这天气坏不了。” “这是我做的鞋垫子,你们兄弟两个路上穿,冷了也能防寒。” “念安那丫头可怜,我家娃儿的衣裳小了,她穿正合适,也带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顾鹤乡和王氏笑着谢过邻里乡亲们。 只有刘富暗暗的把顾京元拉到一边,不屑道,“他们那都是做假意,只有本大人才最够意思。” 说着便塞了二百两银票到顾京元手中。 顾京元:“!” “大人你太够意思了。”顾京元推回去,“不至于不至于。” “拿着,这是本大人谢过你和你大哥拿出来的那张方子钱,本大人细细研究了,那方子上头改良产量的法子可行,等明年春天我便划一块地让人去种种试试。” “若是真的好,待本大人上报朝廷,到时候给你们顾家记个有功。” 顾京元点点头,但还是没收。 急得刘富抬手就打了他肩膀一下,“拿着!你不拿着本大人心里虚。” 刘富把银票塞到顾京元袖袋里头去,赶他上马车,“顾京元,将来若是真考中了当了大官,不许翻旧账哦!” --------- 作者有话说: 替身女主‘沈静’是被现实中的沈静创造出来的,她们两个是一体的,只是和青黛不同的是,沈静是创造了一个新的形象来承载她自己的意识,而青黛是以自己为原型的。 简而言之,书里的青黛一直都是她自己本身,而书里的‘沈静’是现实沈静所幻想的自己 第27章 阿玉,我好难受 听到刘富的话,顾京元无奈的一笑,看着袖袋里头的银票冲刘富点了点头。 陆青黛没露脸,和顾念安待在马车里头,给她小姑娘扎着麻花辫。 她手不似兰茵兰芝那般灵巧,不是梳复杂的发髻,但是麻花辫还是会的。 给顾念安一左一右扎好了麻花辫,又寻来珠花给她戴上。 马车开始行驶,终究是要离了故土,远赴他乡。 顾念安掀开车窗帘的一角,看着自己住了没多久就搬离的小院,又往原本住了六年的村子处看了一眼,情绪开始有些低落,“姐姐,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 这几天顾家人个个都魂不守舍的,明明舍不得,但是却又摆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 真的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陆青黛揉揉顾念安的小脑袋,将人抱到身前来,“胜溪是念安长大的地方,以后当然要回来。” “可是哥哥嫂嫂他们把爹娘的牌位都带上了,我们这能还会回来吗?” “落叶归根,荣归故里,你哥哥嫂嫂都不是忘本的人。” 安慰了一下还未出过远门的小姑娘,陆青黛给她多套上一件外衣。 “等会出了镇子,言执玉他们会在外头等我们,到时候要重新调整一下行李和物件,要在外头等着,念安多穿一件。” 捉着顾念安的小手从袖子里出来,陆青黛而后捏了捏她的脸蛋。 “是那个阿玉哥哥吗?” 陆青黛点头,还顺带夸了小姑娘一句,“知道见人问好,念安真棒。” 顾念安露出一个可爱又略带害羞的笑来,看着陆青黛的眼神亮晶晶的。 不出半个时辰就出了镇子,言执玉等人已在路边等待。 他们的人看上去就格外低调朴实,有几个膀大腰圆,隐隐露出肌肉线条的车夫站在马旁边,十几个人骑着马,马上挂着武器,浑身散发沉稳狠厉的气势来。 言执玉站在一旁,看见他们来了便迎上去,礼貌的和顾家人问了好,便和他们商量等会如何上路。 言执玉那只有一辆马车,外表看着格外朴实宽敞,能载的人也更多。 顾家这边三辆马车都载了人,里头更是塞了不少东西。 言执玉看了看顾家的马车和东西,转头对王氏略一行礼,“后头那辆马车过于负重,长此以往怕是马儿吃不消。不如请嫂嫂带着了了和顾小娘子三人去坐我的马车?我的马车宽敞,你们三人加上兰茵兰芝都是够坐的。” 见王氏还有犹豫,言执玉温声将自己的安排讲完,“后头两辆马车装载行李,由我的人来赶。两位郎君携带贵重物品和干粮坐第一辆马车,女眷便坐在第二辆马车里,前后各派七八人护卫,不知嫂嫂觉得如何?” 王氏疑惑,有些想要拒绝,出声问,“那我们坐了郎君的马车,郎君你该如何呢?” 言执玉笑笑,“我骑马便好,这样也可以知道你们的情况。既然一道上京,我自然是要保证好这一路上的安全。” 王氏便答应下来,然后指挥着顾鹤乡和顾京元去搬东西。 言执玉挥手招来人,大家把最后一辆车上的东西往前两辆马车上搬了搬,几个训练有素的车夫重新各自站在马车前头,第二辆的车夫正把脚凳拿下来,方便女眷们上车。 陆青黛牵着顾念安过来,看了一下大致的人和物,转头问言执玉,“你从哪里找的这么些人?” “有一些是临江郡郡守王耀光派遣过来的,有一些是我的人。”言执玉看到顾念安朝他行礼,他也略微朝她点头,然后就看见小姑娘重新牵上他想牵的手。 他默默叹气,站在青黛身边回她的话,“了了是有哪处不放心吗?” 陆青黛今日难得穿了一身藕粉色的衣裳,整个人朝这边走过来的时候,身姿袅袅,只觉得芊芊细作步,精妙世无双。 她今日没有带帷帽,只是戴了面纱遮住下半张脸,依稀还能窥见一丝轮廓,从言执玉这个角度看她,她睫毛卷翘,眼神娇俏迷人,像一只桃花仙子。 陆青黛对他的话淡淡摇头,“倒不是不放心他们,是不放心王耀光才对。” 言执玉给她解释,“王耀光是中立党,只听陛下命令。他跟言家颇有往来,加之如今他并不知晓你的身份,了了不必担心。” “正是因为他只听陛下命令,我才不放心。” 陆青黛叹了口气,看着明显不理解,但是却没有说出来的表情,眨了眨眼,“阿玉,你离开朝堂有些日子了,对朝堂之事没有之前那般敏锐了。趁早还是回去吧。” “我不,了了,我只想守着你。”言执玉看着她,心里有些苦涩,但是还是坚定的答道。 “你无官无职,怎么守着我?”陆青黛看了看那几个帮着搬东西的大汉,心里发堵。 言执玉说不出话来了。 陆青黛也不再继续刺激他,反而说起自己的打算,“我第一次来江南,到了郡守府想停几日,看看江南的风光。” 言执玉点头,抬手给她整理了一下落下来的鬓发,“你想怎么样都行,我一定会守好你,不再叫你受半分委屈。” 陆青黛任由他的指尖划过耳廓,难得安顺下来,“好。”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每每都是凝滞的。 如今似乎陷入了一种温和的假想当中,两个人心里头都堵着气,偏生都不愿说出来,只能尽力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言执玉很苦恼,苦恼的是如今的了了似乎对他已经没有了半分信任。 不管让他做什么,眼神中总是带着担忧和思量…… 他到底是名门贵族培养出来的接班人,是言家预定的下一任家主,能力被这样质疑,他心里本就有几分失意。 更何况,还是被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质疑了。 了了不愿他陪着是为什么? 是还在生他的气?还是说他哪里做的不好? 明明之前了了是最喜欢他陪着的啊…… 言执玉心里头郁结,但是郁结了一会儿便自己想通了。 了了生他气是应当的,他确实做的不好,如今被她冷落一会儿怎么了? 又不会掉块肉。 了了觉得王耀光有问题,那便是有问题,查查又何妨? 了了不喜欢他无官无职,那他就重新入仕。 只要不再一次失去她,做什么都行。 “郎君勿要在马车上看书,伤眼。”陆青黛突然轻声开口嘱咐先前捧着一包零嘴过来的顾京元。 她看着顾京元的眼神就跟看他的不同了,温和居多,有种哄孩子的感觉。 言执玉羡慕的看着,只能摸了摸自己的香囊。 “嗯嗯好,娘子在马车上也多休息休息,不要只顾着陪念安玩。”这边说完,他又蹲下身子抱了抱自己的小妹,戳了戳她的小脸儿,“念安听话,不能吵嫂子和几个姐姐,知道吗?” “二哥你最烦了!”顾念安轻轻一个小拳头捶在顾京元的肩上,然后点点头,“那二哥你也不许缠着大哥哦。” 顾京元好笑的瞪她一眼,而后把零嘴递给陆青黛,又警惕的看了言执玉一眼,这才重新去整理行李。 陆青黛叫念安先去言执玉的那辆马车上坐着,自己则是从袖口处拿出了一小瓶药来。 “听兰茵和兰芝说,我爹捅了你一剑?” 她没有看他,只是将药瓶递到他跟前,“你骑马的时候要当心些,这瓶药算我赔礼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 只有言执玉拿着那瓶药,眼睛亮了亮。 --------- 虽然已经积攒了不少生命值了,但奈何陆青黛的身子是真的差,生命值只能维持她的生命体征,却暂时还加强不了她的体质。 看见她因为发热而难受,系统没有办法帮助她,只能皱着眉对她道歉。 【对不起宿主,您如今距离新的任务对象太远,无法为您获取新的生命值。系统在系统空间给您找到的药丸不能及时起效,这两天只能辛苦您了。】 陆青黛摇摇头,那种虚弱无力的感觉又回到身体里头,熟悉又有一些陌生。 她宽慰系统【没事,平时生个小病我都得难受七八天的,如今不过两天,已经比很多现代的发烧药见效快了。】 系统只能一边给她投入药丸的能量,一边道【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虽然有生命值在手,您不会像之前那样大病小病不断了,但是体质还是没变的啊,换季要多穿点不知道啊?你记得给那小屁孩加衣服,怎么宿主您自己就忘了?】 陆青黛其实上了马车就加了一件衣裳,只有下去的那一小会受了冻,没想到第二日就发起烧来。 这可把这一车人给担心坏了。 王氏将人搂在怀里,给她裹上被子,兰茵给她喂着水,陆青黛的脸烧的红扑扑的,浑身都发着烫。 言执玉骑着马就在第二辆马车的旁边,他唤了好几声了了,才听到陆青黛有气无力的回应,跟个虚弱的小猫似的,“我在。” 他连忙轻声跟她说话,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 “了了,我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 “我们现在就去,这儿离前头的次水镇不远,我现在就带你去好不好?” 马车的脚程慢了许多,加上路崎岖难行,每走一段就要咯噔一下,怕是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到。 言执玉此时非常的不冷静,抓紧马鞭的手都狠狠勒出了一道印子来。 他实在是担心,实在是后怕。 所以根本等不了半分,只想立刻就带着了了去看大夫。 然后听大夫告诉他真的只是单纯的风寒发热。 了了不能再出任何事。 “好不好?”他一边跟陆青黛说话,一边抬手示意车队停下。 王氏摸着陆青黛滚烫的额头,也帮着劝道,“青黛,咱们起来,看了大夫一切都会好的。” 她给陆青黛多添了一件外衣,兰茵兰芝将人扶了起来。 言执玉在马车外头等着,盯着车帘看。 陆青黛觉得脑袋昏昏的,整个人都发软发虚,被兰茵兰芝一边一个架着,她艰难的起身被扶出马车。 她的鬓发已经湿了大半,贴在她的脸侧,整张脸上都泛着粉红,看着言执玉的眼神可爱又可怜。 陆青黛眼角微红,朝言执玉伸出手。 言执玉长手就将她拦腰抱起,稳稳的落在马上。 陆青黛烧的难受,看着言执玉的眼神带着一些迷离,她主动的贴近他,跟小时候一样冲他撒娇,“阿玉,我好难受。” 言执玉将人抱紧了些,用披风将人裹住,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柔声哄她,“了了乖,阿玉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 兰茵兰芝让边上的人来充当马夫,她们两个驱马紧紧跟在言执玉身后。 同时也不忘安抚住顾家人的心,“嫂嫂你们莫要急着赶路,路上颠簸,你们慢慢来。娘子一定会没事的。” 他们三人率先离开了车队,往次水镇的方向赶去。 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顾京元微微蹙眉。 顾鹤乡安抚道,“陆二娘子身体要紧,事急从权,你别多想。” 顾京元疑惑的看过去,“我没多想,我之前只知娘子的身体不好,没有想到竟然这般不好。我有些担心,日后定要好好盯着娘子莫贪凉才是。”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些不合适,但是顾鹤乡还是忍不住,问起自己一向骄傲的二弟来,“陆二娘子同那言大郎君关系匪浅,你…不介意?” “哥,你别打趣我。”顾京元瞪他一眼,还是忧心忡忡的看着陆青黛离去的方向。 过了好半晌,他才收回视线,幽幽道,“陆二娘子何等人也?身边有几个仰慕的人再正常不过了,我总不能因为她过于耀眼就让她改变。” “那样就不是她了,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顾鹤乡微微蹙眉,但是看到顾京元一副情有所钟的样子也没有开口反对。 自家弟弟从小就是个脾气难改的死样子,只要一旦喜欢上了,那再怎么样都难改变。 只是顾鹤乡没想到的是他弟弟第一个喜欢上的娘子就这般优秀。 所谓年少之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他弟弟已经喜欢上了明月清辉,日后怎么可能还去看岸边的浅浅幽光啊? 顾鹤乡不管他了,随他高兴就好。 只能严防死守自家小妹,他们顾小娘子可不能被人这样哄了去。 --------- 作者有话说: 没人评论没人催更,我坚持至今全凭热爱呜呜呜呜呜呜…… 晚安啦!! 第28章 你的痛苦我都心疼,想为你解决 落叶萧萧,风声滔滔。 言执玉搂紧了身前的陆青黛,注意着马下的动静和路况。 怀中的人不吵不闹,就是体温烫的出奇。 陆青黛的手横在他腰间,将人抱得很紧,整张小脸贴近他的胸膛,听到他起伏的心跳声。 她的脸热乎乎的,贴在他的胸膛上并不算舒适,她挣扎着想挣开包裹住她的披风,让自己的脸透透气。 “了了乖,再坚持一会。” 言执玉抱她的手上移,将她的披风重新整理好,轻拍着她的手臂安抚。 陆青黛泄了气,头更昏了,抬起眼看了言执玉一眼后便重新靠着他闭上了眼。 木质清香的味道萦绕在她鼻尖,安神舒缓。 三人半个时辰便赶到了次水镇,言执玉给陆青黛带上面纱,这才将人从马上抱下来。 只是他喊了好几声,陆青黛都没回答他。 她安安静静的窝在他的臂膀之间,胸口的起伏微乎其微,像一只濒死的幼兽。 言执玉霎时间有些慌神。 他忍不住就想起之前的以往种种来。 了了常年吃药,身子一直不算好。就算那个什么神医真把了了治好了,但难免还会有所后遗症。 他只能面对跟前的大夫颤声开口,“大夫,您一定要救她,只要能救了了,我愿意交付身家性命……” 他眼眶里布满血色,看着就有些渗人。 大夫让他们几人进了内堂,言执玉将陆青黛放在榻上,细细的观察她此刻的面容。 大夫搭上陆青黛的手腕,开口询问,“这娘子之前可有什么病痛?发热几日了?” 言执玉拧眉思索,而后跟兰茵兰芝同时开口,“(我家娘子)生来体虚,常年服药。” 兰茵兰芝顿了顿,看向言执玉的时候他又继续道,“最近吃的是温养身体的补药,一日三次。至于发热是今日晨起时开始的,约摸两个时辰了。” 言执玉见大夫搭完脉,弯腰给陆青黛盖上一旁的薄被。 他神色小心,轻轻将陆青黛的手放在手心暖着。 暖好了后才又妥帖的给她放到被子里去。 大夫给陆青黛开了几服药,嘱咐好用量和时辰,便要从内堂出去,被言执玉叫住。 “大夫,真的只是风寒?可有什么旁的要注意的?” 大夫点头,刚要走,突然又语重心长的多劝慰了几句,“这位郎君啊,看你也不像是清苦之人,怎么不晓得照顾好你们家娘子? 老夫把她的脉象,隐约可以察觉出她先前是常年体虚病弱的。如今你们不能因为她身子康健了些,就把之前给她滋补气血的东西就都断了啊…… 该吃还是得吃,多补补才能好的快嘛!” 听到大夫这样的疑问,言执玉不禁有些愣住,半晌才点头称是。 他入京前只匆匆见了青黛一面,回来之后没有别的事情他根本不敢去找她,以至于这种生活上的事情没有考虑周全。 顾家不知道陆青黛往年的身体状况,加上清贫,哪里会想到要给了了补身子? 至于兰茵兰芝才刚来几天,一时高兴过了头,怕是没想到这一层。 说到底,还是他的疏忽。 言执玉列了好几个单子,交给兰茵兰芝,付了银两给大夫之后麻烦他去熬药,自己则是守在陆青黛的榻前。 倒不是他不想将了了移到更加安全舒适的地方去。 只是兰茵兰芝一个去采买东西了,一个赶去跟顾家人会合,他若是走了,空留了了一个人躺在这里,他多少会有点不放心。 内堂里静默下来,他坐在榻边的矮凳上,看着榻上的姑娘。 这算是他们两个难得的独处时光吧。 他贪婪的看着她,从眉眼处开始细细描摹。 那双眼眸独独注视他的时候格外美,像是山花烂漫独为你开的盛景。 只是那样的目光,在了了十四岁生辰过后,就再也没有得见了。 他刚开始也只以为不过是一个小问题。 生辰年年有,他好好道歉赔礼,了了定然会原谅他的。 只是他太过于高估了自己,也忘却了过满则亏的这个道理。 所有关系的断裂都不是一瞬间爆发的,而是长年累月的积累和忽视。 言执玉的手抬起来,想要拂上陆青黛的脸,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痛楚,“了了……” 他多想再回到当初那个阴恻恻的春天,早早的赶回来,折一支新发的桃花给她,将人赶到暖和的屋子里去,听着她碎碎念身旁的小事。 那样了了还能吃到热乎出炉的点心,不会因为难过而染了风寒,也不会满打满算就过了十六个年月的生辰。 他心痛如刀绞,想起往年的事情自知无力回天,只得把握当下。 了了原不原谅他不要紧,他要一直陪着了了,一直对她好。 她所有的苦难他都心疼,想为她解决。 言执玉细细思量着未来的计划,然后就感受到榻上的人儿轻轻动了动。 陆青黛还是睡着没醒,只是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发出几句短暂的嘤咛声。 言执玉半跪在榻边,轻声哄着她,“了了,别害怕,别怕,我在你身边。” 他声音温柔,像是一剂适口的良药。 “别怕,安心睡,让你害怕的人我都会解决的……你安心睡,我守着你。”他一只手将人抱在臂弯里,另一只手轻拍着陆青黛的后背,眼神珍视又爱怜。 陆青黛胡乱间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袖,直到鼻尖嗅到木质香气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言执玉就着这个姿势也不敢动,只得微微凑近了些,让她抱得更舒服。 就这么僵持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兰茵买好药材和补品回来,就看见言执玉半跪在她家娘子榻前,低眉看着她家娘子,眼神里显然不太清白。 她登时就慌了,往里走的时候弄出些许动静来,希望言大郎君见好就收,别污了她们娘子的清誉。 结果反而被言执玉投来一记不太高兴的目光。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家娘子抓着他的袖角不肯松手。 兰茵一下就不慌张了,是她家娘子占得对方便宜,自家娘子果然有本事。 睡梦间让言家郎君甘心下跪! 整个京城里谁家娘子比得过她家娘子?! 她连忙站在门口,别让别人瞧见了去。 大夫端药来的时候她也是连忙就接了过去,笑眯眯的看着大夫走远。 转而端着药进了里头,将门给关严实了,“言大郎君,烦你将我家娘子扶起来,该喝药了。” 言执玉抱着陆青黛的手稍稍用劲,将人扶了起来,他起身坐到她身后,让人半躺在他的怀里。 陆青黛睡得很沉,像是在做一个复杂的梦。 不过多年喝药似乎已经让她养成了习惯,兰茵喂药喂的很是顺利,倒是言执玉盯着那碗黑黢黢的汤药若有所思。 不知还能不能找到那位给了了治疗的神医了。 虽说如今了了身体好了许多,可若是常年与汤药为伍,想必也不会过多高兴。 两人正给陆青黛喂药,内堂的门却被一人给推开了,那人蒙着面纱,头发散乱,衣着也有些脏污,从身形上看出来是个女子。 她看到内堂一侧里有人不免稍稍惊讶,随即镇定下来,往另一侧的地方坐下。 大夫还没来,她便坐在一边,偷偷的打量着对面的人。 言执玉和兰茵她没见过,但是戴着面纱的陆青黛她却觉得眼熟。 不由得借着揉搓眼睛的动作细细多瞧几眼。 认出了人之后她嗓子处差点就要嚷嚷起来,只是到底懂得了些分寸,咳了几声,压抑住自己的声音。 她逃出来还没有十天,这一路上既要躲避周家的亲戚,又要小心被不好的人给缠上,因此走的多半是山路。 加上她晚上不敢进去镇子里住宿,只得偷偷的找没人的偏僻地方休息,周英英憔悴了好多。 虽然她将手里的钱藏得仔细,也小心没被熟悉的人发现,可是多日的奔波让她受了不少的伤,昨日饿的晕头转向之时不慎踏错了步子,从小灌木丛上跌了一跤,脚被扭伤了。 无法,只好一瘸一拐的跑来次水镇的医馆看病。 周家的亲戚大多都在胜溪镇,但周英英还是担心,所以就给自己蒙了面纱,又把自己身上弄的更脏了些,一路上装成个疯婆子过来。 倒是没惹什么人注意。 她认出了陆青黛,见她昏迷不醒的样子心中难免觉得畅快。 怕是她当初跟张三王五赵四的话起了作用,他们三人真上门把人给欺负了去。 陆青黛一个投奔亲戚的孤女,被人欺负了谁会给她做主?怕是连京元哥哥都厌弃了她,把人赶出来让她自生自灭了吧…… 周英英想到如今陆青黛的下场比她还要惨,心里更觉畅快。 眼神看到旁边的言执玉和兰茵时却又恨的牙痒痒起来。 运气还真是好,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 这位郎君气质清贵,面容清俊,跟京元哥哥相比也不输他什么,怎么什么好事都被这个女人给占了去? 周英英很想跟之前一样闹,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闹大了对她没什么好处,只能压下心里的不甘,从嘴角轻轻哼了一声。 那边给陆青黛喂完药,言执玉拿着手帕给她擦了擦唇边的药渍,给她整理好脸上的面纱。 了了的身份一旦暴露,不说太子那边的人会不会要动手来抢,怕是连皇帝都要派人过来,所以在外能掩着面容还是就要掩着面容。 喝药也不例外。 露出嘴巴和眼睛,多少还是能混淆一下视听的。 兰茵要收碗出去的时候,言执玉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了一下周英英的方向。 他们两个都没见过周英英,只是一个从青黛口中得知,一个是从言尧的汇报里得知的。 所以即便周英英自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但他们还是很快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虽然说周英英日后都不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既然碰上了,那还是顺手解决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兰茵不动声色的退下,没有朝周英英的方向看去一眼。 只是在周英英等大夫的间隙中,出了医馆就去报官。 次水镇的官员和刘富的交情还不错。 一听是从胜溪镇骗了彩礼,逃婚出来的姑娘,当下就派遣了几个人跟着兰茵去看。 兰茵递去一包银子,让官员别把事情闹大,最好是安排几个仆妇悄咪咪的将人带上马车,一路送到胜溪镇交给刘富刘大人就行了。 届时让刘大人传唤周家人来接,既能完成差事,也能得刘大人的好。 兰茵在外的装扮素雅,跟平常女儿家相比多了一两根银钗,妆容和气度看着都不像小地方的人儿,出手阔绰,加上嘴角隐隐的笑意不怒自威,官员收了好处自然点头称是。 于是,医馆内堂的门再被推开的时候,几个精明能干的仆妇一进来就按住了一旁的周英英,将人的嘴捂严实了,一边一个架着人就往后头走。 把人塞进马车里头,周英英惊恐不已,正要大声喊救命,就被其中一个仆妇掐了一把。 “吵吵什么?闭嘴,否则老娘就把你嘴给打烂!” 她身边一共三个仆妇,每个都是健壮的体型,看着她的眼神暗含警告。 周英英强忍着害怕,试探道,“我…我是良家女子……你们别想对我做些什么……我家里人肯定会找你们麻烦的……” 为首的仆妇笑了一声,鼻子里冒出几分不屑来。 “你家里人找不找我们麻烦不晓得,但是找你麻烦那是肯定的……你还是想想回了胜溪该怎么交代吧!” 周英英猛摇头,扶着马车壁就要下车,“我不!我不要回去!” 她被抓回来摁下,嘴里一直求饶不断,“不不不,我不要回去!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不能回去啊……我爹娘会打死我的!阿婶,你们难道都没有女儿吗?” 她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求饶中带着哽咽,故意哭花了脸看着这几个仆妇,“若是你们的女儿被这样子硬塞给旁人做后娘,你们舍得吗?” 旁边两个仆妇似乎是要被她说动了,只有为首的一个仆妇冷冷的笑了笑,抬手打去一巴掌,将英英的脸都扇歪了些,“你当我不晓得你打的什么主意?” 她有个亲戚就嫁到了胜溪镇,听了这事还跟她唠过。 说是周英英老大一个姑娘家在家啥也不干,尽想着嫁举人,在街上把周家的脸都丢尽了,后头改了主意想攀高枝嫁给刘富刘大人,人家不要,家里只得帮她找了个条件好人品好的赵老爷,嫁过去当续弦。 她闹了好一阵好容易松口了,结果装病骗自己小妹去找大夫,自己则是卷了自家爷爷的钱和部分彩礼跑了。 害得周家是人财两空,在镇上是彻底混不下去了。 周英英还想反驳,突然听见外头有声音跟为首的仆妇说话,“有劳婶子了,定要将她妥善的交给周家人才是。” 说完,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朝那个仆妇递过来一锭银子。 顺着这只手看过去。 周英英惊恐的对上兰茵的眼。 兰茵微微笑着,偏生那笑让周英英浑身起了恶寒,就连牙齿都战战兢兢起来。 最后,仆妇接过了银子,马车帘被放了下来。 周英英无力回天。 -------- 作者有话说: 昨天出去玩了,今天晚点更~ 第29章 乌发勾住他的手臂 陆青黛醒来的时候半卧在言执玉怀里,头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一只手抓着他的袖子不放,身前身后都是他的味道。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言执玉的声音就轻轻传了来。 “了了,你醒了?” 随后,他被牵着袖子的那只手没有动,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去抚摸她的额头。 感受到没有之前那般热了,言执玉松了口气,又柔声问她,“是不是渴了,我去给你倒水?” 陆青黛撑着身体,微微转过身去,没有拉开和他的距离,只是声音带着微微的虚弱,“我不想在医馆待着……” 说完,她抬起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任性。 言执玉当然知道她的心思。 没有一个从小体弱需要喝药的人会喜欢待在医馆这个地方,心理上总是有着淡淡的排斥。 言执玉应了声好,而后给她整理好衣裳,披上披风,带上帽兜,倒了杯热水在她手里暖着,“等兰芝回来,我们就走好不好?” 陆青黛点了点头,倚靠在他肩上,控制不住的轻咳。 言执玉拿开她手里的水,重新在背后将人抱个满怀,将她的两只手捂好,突然轻声发问,“了了,我们再去找找那个神医,好不好?” 陆青黛摇摇头,挣开他的手,回过身轻轻抓着他胸前的衣襟,靠在他身上,答非所问,偏生让人奈何不了,“再多安排一辆马车,别让我的病气过给旁人。” 说完,她略一抬头,看着言执玉眨眼,眼神里带着病中的脆弱,“阿玉,七皇子他想欺负我……你替我出气好不好?” 她脸色还带着高温后的粉红,身子柔弱无力,靠在言执玉身上,乌发勾住他的手臂,微微昂头看他的眼神令人动容。 说出这话的时候不像是委屈的样子,反倒是知道自己身后有靠山,所以颐指气使,有些娇纵的意味。 言执玉低头,将人抱紧了些,在陆青黛看不见的角度在她乌发上印下一吻,回答的声音温柔又坚定,“好。了了不喜欢的,我都为了了解决好。” 陆青黛知道言执玉已经知道她和七皇子之间的间隙了,所以也不反问。 只是趴在他怀里,静静的等待。 约莫又过了两炷香,兰芝回来了。 她将顾家人都安置在了附近的客栈,嘱咐他们让店家备好热水和房间,便匆匆赶回了医馆。 顾京元本想跟着来,但是被她止住了,口上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实际上担心自家娘子在两个男人之间不好周旋。 平日里她管不着,但是娘子如今在病中,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丫鬟,她才不会给自家娘子没事找事做。 果然,一进门就看见她家娘子环抱着言执玉浅眠,见她来了才睁开眼睛。 “娘子,我来接你了。” 她过去想把陆青黛从言执玉怀里抢过来,但是还没动作,言执玉就把人抱了起来,“我来。” 他们来的时候只骑了马,但是兰芝为了让自家娘子舒服些,专门赶了马车过来接人。 陆青黛被抱进马车里头,言执玉坐在外头赶马,兰芝喊上收拾东西的兰茵两个人在跟前带路。 不一会儿就到了客栈门口。 顾京元和王氏一直在门口等着,见到人来,便迎了上去。 言执玉想继续将人抱出来,却看到陆青黛摇了摇头,“我想走一走。” 言执玉点头,扶她下马车。 陆青黛难免又咳了咳,对上面前人的眼神,她轻声开口,“让嫂嫂和郎君担心我了。” 她的眼神透露出些许疲惫,王氏上前一步探了探她的额头,叹了口气,“还有些发热,快些进去。” 顾京元凑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陆青黛的眼神带着关切。 陆青黛看了他一眼,开口唤他,“我想吃郎君熬的米粥了,不知郎君愿不愿意单独为我开小灶呢?” 她双瞳剪水,柔柔弱弱的看过来,加上她如今正在病中,顾京元哪里会不答应她? 就算她不说,他也是要去做的。 他连连点头,“我现在就去给娘子做!” 陆青黛上楼休息,顾京元去借了灶房,言执玉就在底下客栈雅间里头喝茶。 奔波了一天的护卫和马夫也能暂时歇口气,个个坐在客栈大堂里头,几个几个的围坐在一起吃饭用茶。 大堂里头的声音有些嘈杂,有几个坐在角落的马夫就借着吃花生米的动作开始攀谈起来。 “你说顾家那姑娘(陆青黛)到底什么来头?言家人竟然还要找我们大人借人来护送她……” “这还不清楚?一看就是红颜知己好吧,可不得好好护着点?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急匆匆的送医馆来了,指不定多心疼。” 他们刚开始只是随意的攀谈,并没有深想,只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其中一个头发略有些稀疏的马夫正了正自己头上的帽子,眼神偷偷的往上瞟,“我记得咱们大人不是想将王十二娘子嫁给言大郎君吗?那为何还要派我们来帮言大郎君接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男人嘛,哪有没有个红颜知己的?想必大人也理解。”有个人睨他一眼,继续夹菜放进嘴里。 马夫啧了两声,摸着自己的下巴,细细思量起来。 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 又压低声音继续道,“你傻啊?哪有尚未娶妻就先纳妾收通房的?更何况,你瞧王十二娘子能愿意啊?她可是咱们大人老年得女,最宝贝的姑娘……” 旁边的人也被他说的勾起好奇心来,凑近了点,“可我瞧着上头那娘子看着也不像是肯做小的人啊……” “怕是言大郎君没有跟咱们大人说借人的目的是什么,咱们大人稀里糊涂的就让我们过来了。” “那咱们要不要提前告诉大人一声?让他早做打算?到底还要不要结为亲家啊?” 马夫眨了两下眼,粗糙的手摩挲着手中的杯子,似乎也在犹疑。 “不管大人要不要把女儿嫁给言大郎君,咱们还是先把这娘子的事情告诉大人为好。” 说完,他看了他们一眼,起身回了今晚他们住的大通铺。 快速用纸条写完事情,马夫来到一个角落,鸟叫几声喊来信鸽。 他把纸条塞进信鸽脚上的信筒,用绳子缠了好几圈,这才将信鸽抛了出去。 他看着信鸽远飞的身影,又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蹑手蹑脚的从这阴暗地方走了出去。 二楼,言执玉坐在茶桌旁边沏茶,闻着袅袅茶香,他没什么表情,只是在言尧进来的时候瞥去一眼,“顾家那人熬的粥,她喝了吗?” 言尧略略点头,看着他将泡好的茶放下,“只是娘子胃口还是不大好,喝了半碗就不愿喝了。” “我就知道他照顾不好了了。”言执玉冷哼一声,面上镇定,只是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屑。 他随即起身,提起在小炉子上煮好的雪梨汤,又另外拿了两个小碗和勺子,要往楼上走。 刚走了一两步却又退回来,偏过头,眼里有几分冷意,“王耀光罪状你搜罗的如何了?” 言尧点头,“大多都搜罗好了,已经写好了参奏折子。只是主子,真的有必要把他拉下马吗?万一顶上他位置的是七皇子的人,我们岂不是给他们增长势力?” “你先列出来。” 言执玉也还在斟酌这个问题,毕竟王耀光是中立党,跟他们言家之前的志向是一样的,贸然把他拉下马肯定会有风险……可是若是继续放任他坐在临江郡郡守的位置上,言执玉又担心迟早会出什么大乱子。 王耀光忠庸,熬了那么多年的资历,爬到郡守这个位置已经实属不易,言执玉也不想在计划未开始前交恶,于是便做好两手准备。 言尧也清楚了他的顾虑,点点头目送他上楼。 只是等他家主子再下来的时候,他注意到那雪梨汤里头只少了一小半。 比顾家那小子还不如。 言尧只能同情的看看自家主子。 --------- 临江郡,郡守府。 王耀光是大半夜才收到信鸽上头的信的,他坐在书桌前,叫底下的张师爷念给他听。 “大人,这纸条上说,言大郎君与顾家一小娘子感情甚笃,亲自送医,恐有娶亲之意。”张师爷展开字条,小胡子跳了一下,这才慢腾腾的走到王耀光身边。 王耀光手上的笔咯噔一下掉在桌上,满脸不悦道,“他同我说借人是为了送顾家一家入京,怎么还牵扯上顾家的娘子了?”(ps:这里王耀光和马夫他们都把陆青黛当成了顾家人。) “不成不成,他若是跟顾家的娘子好上了,我的希希该怎么办啊?”王耀光如今年过半百,家中十二女王希希是他心头最爱,在半年前言执玉来郡守府暂住的时候,他便打定主意要这个女婿了。 只是当时也听说了京中一些传言,说言执玉的青梅竹马死了。 那个时候他若是在言执玉面前提起这件事,岂不是戳他心窝子? 加上言执玉一直待在郡守府里头的花满堂里,几乎闭门不出,也不参加什么宴席,他即便有心安排两人相见也不好太过刻意。 便让人画了言执玉的画像给王希希看,她看过之后满意,父女二人就这么将人定下来了。 只等着找个机会跟言执玉一说,言王两家便可结为亲家。 他也好借此机会劝说言家多多关注关注七皇子。 见张师爷看着纸条讷讷不言的样子,王耀光拍了拍桌子,沉声道,“你出个主意啊!别愣着!” 张师爷回过神,沉吟片刻,“大人,咱们十二娘子可是您从小精心教养的,容貌才学都出挑,哪怕是嫁给皇子当个皇子妃也是做得的,哪里是乡野女子可以比得了的?” “想必言大郎君被那乡野女子迷了眼,此刻新鲜一阵儿,等他在宴席上见到了十二娘子,自然就会被娘子所吸引,到时候大人您在这么顺势一提,这事不就成了?” 他说的简单,但王耀光还是皱着眉,片刻发出一丝低落声来,“你可知他青梅竹马是谁?” 张师爷摇头,“这个下官未曾耳闻,还请大人赐教。” “那可是陆家二娘子,陆尚书当眼珠子疼的宝贝闺女,各个方面都是一等一的拔尖,除了病弱早逝,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王耀光说出从同僚那里得知的京城八卦,“若她说是京城第二,哪家小姐敢说是京城第一?这点儿希希可万万比不上她……” 王耀光越说陆青黛心里越没底,“你说言执玉他见过这么好的了,能看看上我的希希吗?若是勉强结亲,他待我的希希不好怎么办?言家位高权重的,我又得罪不起……” 见王耀光有抵触之意,张师爷在他身边给他拍了拍背顺气,眼睛一转开始劝,“大人过于忧心了。” “十二娘子虽是骄纵了些,但是女儿家的规矩却不曾忘,琴棋书画整个江南哪里找得出比得过十二娘子的人啊?怕是京城的人将那什么陆家二娘子的名吹捧的过高了……” 张师爷扶着王耀光坐下,而后嗤笑一声,“我瞧着京城的姑娘也不比咱们江南的貌美多少啊?到了大人的榻上不都要哭着求饶吗?” 他说了句浑话,抚平王耀光紧张的心理,而后却又低声补上一句,“再说了,那陆二娘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言大郎君可是京城贵女都上赶着嫁的如意郎君,如今落在江南,大人怎么不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他配咱们十二娘子那可是郎才女貌,加上言大郎君脾气温和,十二娘子嫁过去不会受委屈,想必大人这郡守的位置也要跟着往上提一提呢!” 张师爷极力给王耀光说鼓励的话,让他觉得言执玉和王希希真的是天生一对。 但觉得归觉得,王耀光还是愁眉不展,“那顾家那娘子怎么办?希希要是知道可有的闹了。” “这个简单。”张师爷阴恻恻的笑着,随即在王耀光身边耳语一句。 王耀光的眉一下就展开了。 第30章 别糟蹋我为你付出的能量啊!! 从淮林郡启程已经走了五日,沈静在李嬷嬷的教导之下刻意的收敛了自己对沈宴秋的关注和眼神。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当她不再试图按剧情发展勾搭沈宴秋的时候,沈宴秋对她的态度似乎就好上了几分。 刚开始启程赶路还火急火燎的,大有昼夜不分直达京城的气势。 但从第五日开始,沈宴秋竟也会问上她一句‘郡主可还吃得消吗’,然后体贴的让车队放慢速度。 沈静做不来她想象中的表情,便只好装高冷不搭理他。 沈宴秋的安排却越发体贴,甚至到了驿馆和客栈开始会为她吩咐好热水和饭菜了。 沈静便感觉自己还是走上了和剧情中一样的路。 沈宴秋已经对她上心了。 她喜形于色,幸好李嬷嬷在一旁提醒,她才收敛了几分张狂。 第六日的时候,因着官道堵了,他们走了一段格外崎岖的道路,沈静坐在马车上被颠的难受,不得不下车步行。 只是走了没多久,她又有些累,正在犹豫之际,沈宴秋不发一言,扶她上了一匹马。 “啊……我、我不会骑马啊!”沈静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看着沈宴秋的眼神充满了些许依赖。 沈宴秋的手抚上马儿的一侧,不过轻抚了几下,马儿就镇定下来,乖乖的驮着沈静往前走。 “多谢表哥。”沈静保持不再摇晃,马儿由沈宴秋牵着往前走,她低头看见他优越冷淡的侧脸,突然开口问他,“表哥,这匹马叫什么啊?” “永康。” 沈宴秋握着马儿缰绳的手紧了紧,似乎漫不经心的回答出沈静这个问题。 听到有些耳熟的名字,沈静眉目微微耷拉下来,她眯了眯眸,笑着道,“听起来是个好名字呢,只是马儿生在天地之间,总是追求速度和激情的,叫追风会不会更适合它一些?” 沈宴秋斜眼瞥过去,“我并不觉得。” “而且,本世子觉得你随意给永康改名,十分的不礼貌。”他松开了缰绳,突然吹了一声口哨,永康立刻就得令的飞驰起来,吓得它背上的沈静吱哇乱叫。 “表哥……表哥!我错了……你快放我下来!!”沈静被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明明是和她剧情里一模一样的对话,《替身》里头他明明就答应了,怎么如今沈宴秋偏偏这般戏耍她? 难不成又是她哪个表情没做到位? 沈静下意识就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兴许是她预估错了如今沈宴秋对她的感情。 看来现在的沈宴秋比《替身》里头的沈宴秋感情对她要稍微浅薄一点儿。 她得注意几分。 听见她求饶,沈宴秋放任马儿跑了几圈,这才吹了吹口哨叫停。 他面无表情的又把人扶下来,看见沈静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的别开了脸,原本还因为她一两句话生气的沈宴秋意外的有些后悔起来。 看着眼前同样脆弱可怜的半张侧影,他不受控制想起的都是了了在他怀里难受的模样。 那是了了和言执玉断开后的第一个七夕节,他牵着她在街上看花灯。 了了抬头看灯猜字谜,他垂眸紧紧看她,两个人被人流不小心冲撞到,了了一时半会儿气都未喘匀,他只能将人护在怀里,一下又一下的给她拍着背。 好容易到了不拥堵的位置,他就只记得少女脸色苍白,眼眸盈盈看他的样子。 好像含着羞,好像带着恼,就这么轻飘飘的一眼,沈宴秋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涟漪。 沈静被李嬷嬷扶着缓了好一阵,沈宴秋才从回忆里脱身。 他有些落寞的低下眉眼来,张口便认了错,“抱歉,是我鲁莽了。日后不会了。” 沈静其实心里是有些气结的,可看到沈宴秋先低头认了错,她又忍不住彰显自己的体贴温柔起来,“无事的,都是我顽皮,竟然想给永康改名…” 沈宴秋看了一眼马儿,回头道,“若是你自己高兴,你喊它追风也行。” 反正在他心里是永康就好。 “真的吗?”以为自己成功跟沈宴秋更近了一步,沈静顾不得还有些难受的胃,故作惊讶的大喊。 “嗯。” --------- 淮林郡到临江郡要走上七八日。 如今沈静一行人还在淮林郡范围内,而陆青黛等人已经快要到临江郡的郡守府了。 她的病养了几日已经大好,系统给她喂得药效果不错,现在是一点儿后遗症都没有了。 但她怕过了病气给旁人,一直都是待在新的马车里头,百无聊赖之下,便和系统在意识里聊起来。 【宿主,虽然我知道改变关键人物命运和维护小世界和平这个任务有些难,但是看见你在两个男主之间周旋,本系统有点开始担心你以后的处境了。】 陆青黛笑而不语,只是轻轻的撩开车窗帘,想要往外头看一眼。 只是恰好对上言执玉的眼神。 他一直骑马护卫在她马车身旁,见她撩开车帘,他的眼里带着笑意,“了了,你病刚好没多久,莫要贪凉。” 陆青黛不理他,将手收了回来,似乎能听见言执玉有些无奈的笑。 【人心是最难把控的,我不能保证能够迎合每个男主,也不能保证一直跟他们单线相处,我猜不到他们碰面后的好感值到底会升还是会降。】 陆青黛轻轻揉了揉眼,意识里有些疲态,【所以我想让言执玉和顾京元两个人做好榜样。】 【我是要他们来迎合我,而非让我去迎合他们。】 跟系统说完这一句,陆青黛的嘴角轻轻弯了弯,【按这个速度走下去,再有一个时辰便可抵达郡守府了。就是不知王耀光到底能不能认出我了……】 【宿主你要当心,王耀光和他身边的人可是密谋着想要害你呢!你可得好好活着,别糟蹋我为你付出的能量啊!!】 难得见系统跳脚,陆青黛答应下来。 她早就发现了,这个世界虽然是两本书融合而成的小世界,多了许多自然衍生的人物,但是原创就是原创,沈静《替身》里头的格局和价值观都是沿着她笔下的规则发展的。 所以,作为创造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陆青黛当真可以做到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 只是真人扮演的大型演绎场,她想切切实实的体验一次。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更两千字哦~ 大家会不会觉得我写的太拖沓了啊?我想写细一点,但是我又怕我自己太啰嗦了…… 第31章 那,这位娘子同言大郎君又是什么关系? 顾家的车队行入临江郡的主干道上,此时街上买卖的小贩、开张的铺子、人来人往的拥挤都显得格外热闹。 顾念安扒着小窗户去看,大眼睛里都是振奋,还不忘回头跟王氏说话,“嫂嫂,嫂嫂,我看到有卖一大串一串红果果的人!” 王氏跟着她去看,笑道,“念安,那是冰糖葫芦,你青黛姐姐说了咱们要在这儿住上几天,到时候嫂嫂带你上街来买好不好?” 顾念安点头,“好!” 随即又把目光往后头看,懵懵懂懂的看过来,声音里夹杂着小心,“嫂嫂,姐姐的病不是好了吗?为什么不过来跟我们一起坐呢?” 这几天她一直被隔离在陆青黛以外的位置,小姑娘心思敏感,心里有些落差就会容易胡思乱想,此时看似不经意的问出口,但是她捏着衣摆的手已经微微发了汗。 王氏没发觉出来,只当是平常的问话,“你青黛姐姐病了刚好,怕过了病气给你。等她彻底好了,自然就会过来了。” 顾念安哦了一声,很想反问一声,但最后还是轻轻的叹了口气,继续往外头看。 郡守府早已开了大门,有专人等候在门口,当看到言执玉身影的时候就立刻有人通传,王耀光和张师爷立刻就步履匆匆的往外头走。 马车在郡守府门口停下,顾家人下了马车。 陆青黛戴着面纱,搭着言执玉的手下来,眼神轻轻一抬,就和门口台阶上站着的那些人对视上。 旁人都细细的打量她,她也丝毫不惧,眸中含笑,就这么看了回去。 不忘学着他们的眼神从下往上打量一番。 “了了,那就是临江郡郡守。”言执玉在她身边低语一句,然后便迎了上去,对着王耀光简单行了个礼。 王耀光连忙回礼,余光却已经开始打量起顾家的人来。 顾鹤乡和顾京元身上的料子都是普通人家最常穿用的,身上佩饰也不算多,活脱脱一副穷苦百姓的样子。 王氏和那个六七岁左右的女童倒是穿的光鲜体面些,只是神色上难免有些怯怯的,王耀光扫了一眼后就没细看。 陆青黛往前几步,走到王氏和顾念安的身边停下,轻笑着宽慰了几句,“嫂嫂莫要被唬住了,他们当官的都是这副样子,故意吓唬人的。” 说完她又摸了摸顾念安的头,将人带着往前走。 走过顾京元身边,她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即就跟在言执玉后头。 言执玉有意放慢步子,虚虚的只先她半步。 陆青黛今日一身素色的衣裳,颜色清淡但材质和绣样都不逊色,她虽说半掩着面,但身姿婷婷,施施而行,浑身的气度不凡,乌云蔽月,仍见其辉,王耀光和底下的人完全没有办法忽视,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看。 她控制着所有人前进的速度,带着顾家人登上一阶又一阶的台阶,直至最后所有人都站在了最高的一阶台阶上。 “久闻王大人美名,今日有幸拜见,大人当真是气宇轩昂。” 她笑着出声,抢在言执玉介绍前开口,言语间似乎都是敬佩之意,但膝盖却只是略弯了弯,行礼行的极其简单潦草。 言执玉偏头看向她,脑子里一瞬间都有些懵。 “这……你这”王耀光也没想到这娘子胆子这般大,脑子里排练的语句一下子就不够用了,只能讪讪的看向言执玉,“她……” 言执玉虽然也还搞不懂状况,但仍然配合道,“这便是我同大人之前说过的要接入京中的顾家人。大人忘了吗?” 说着,他瞥向旁边的顾京元和顾鹤乡两人,“这便是顾家两位郎君及其女眷了。顾举人年少有为,大人尽可结交一番。” 王耀光将视线移到顾京元的脸上,方才只注意衣着打扮,没顾上瞧人。 加上他有些老花,隔得远了也看不清楚长相。 所以现在看到顾家人的时候,他的脸上表情开始丰富多彩起来。 这家人怎么一个个的都长得丰神俊貌的? 一眼望去除了有些土气,几乎个个都长着一副好模样… 他有些震惊,对顾京元微微颔首,“这位就是顾举人了吧?当真是年少有为,来日仕途想必蒸蒸日上啊……” 顾京元下意识看了陆青黛一眼,而后摇头谦卑道,“大人谬赞了,大人美名远扬,我不过是从山坳坳里头出来的读书人,哪里值得大人这般夸赞?” 两人又聊了几句客套话,王耀光才把话题重新拉回站在一旁浅笑充当背景板,却让他一直忽视不了的陆青黛身上。 “只是不知这位娘子是顾举人的?” 他舌头弹了个音,明明嘴对着顾京元的方向问,偏偏眼神看着陆青黛,这个表情让人难以言表,有种被糊一脸的感觉。 陆青黛抬手伸向顾京元,纤纤玉指搭在他的胳膊上,微微扬眉,“郎君自是我的兄长啊……” 王耀光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来。 果然如他所想吗? 言执玉是因为这个女子才愿提携顾家的?若是如此,可别怪他辣手摧花了。 言执玉只能是他家希希的! 他王耀光是注定要当言家的岳丈的。 只是他还没有想到如何铲除陆青黛的方法,就注意到了顾京元看陆青黛的眼神,小心珍重,呵护备至,少年郎一副紧张心慌的模样。 他又看向言执玉,他好似没有发觉一般,只是借着给人整理披风的动作将人从顾京元那拉回来了些。 王耀光有些口干舌燥起来,嘴巴和脑子各想各的。 “那,这位娘子同言大郎君又是什么关系?” 他看着陆青黛,好半晌才问出口来。 到底是他多想了,还是说人家兄妹平日里就这般亲近? 陆青黛故作不解的看他,掩在面纱底下的唇角却微勾了勾。 她轻轻朝言执玉的方向偏了偏,回答的干净利落,“阿玉自然也是我的兄长啊。” 王耀光有些失态,震惊的看了一眼三个人之后就开始咳嗽,最后还是被张师爷顺了好一会儿气才缓过劲来。 陆青黛这才说出之前跟两人串好的说词来,“大人怎么了?有什么难懂之处吗?言大郎君是我的远房亲戚,顾家也是我的一房远亲,我如今在顾家生活,指着两位兄长拉一拉都不行了么?” 她看着王耀光,眼神里带着不解,王耀光连连摆手,怨自己想的过于复杂。 一个看着刚及笄不久的姑娘家,能有什么心思? “没有没有” “今日远来贵客,府上特备了宴席为各位接风洗尘。” 第32章 罚你多喝一碗牛乳 郡守府富丽堂皇,既有江南风味的雅致,亦离不开珠宝钱财的堆砌。 一步一亭,十步一阁。 顾家人跟在后头,控制着自己的眼神,表情寡淡,一副视金钱为粪土的样子着实让王耀光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这院子可都是请了专人设计搭建的,这顾家人竟然半分不惊讶,难不成他们顾家是什么隐藏在深山里头的名门望族? 除了陆青黛,其他女眷都跟在后头,兰茵看似扶着王氏,其实是低声跟她讲王耀光的底细,并说上一些这种人家用餐的规矩。 兰芝抱着顾念安,给她介绍看到的新奇玩意。 一边介绍一边还贬低,“念安,前头那个阁楼是夏夜里观星用的,不过这儿建造的低了些,等到了京城回了陆家,你能见到更大的。” 顾念安嗯嗯点头,眼神却还是止不住的看向陆青黛的背影。 到了正堂,王耀光后院最为得宠的秋姨娘迎了上来,看向言执玉的时候脸上笑意不断,见到顾京元一家的时候也没什么变动,只有看着陆青黛的时候眼神像是猝了毒一样,一下就发作了。 “言大郎君当真是年少风流,我瞧着这小娘子身段是好,是预备到时候抬进府里当个姨娘吗?”秋姨娘不算年轻,却是王耀光最为钟情的女人,王希希便是她的幼女。 她早就把言执玉当成了自家女儿的人,因此借着玩笑的口吻就问了出来。 “你胡说什么?!”王耀光拍了一下秋姨娘的手臂,瞪向她,然后又压低声音警告道,“这是言大郎君的远亲。” “哦哦哦,原来是远亲啊,怪我眼拙,都怪我眼拙……”秋姨娘的笑又重新出现,看着陆青黛嬉笑道,“这位小娘子不会怪我吧?” 言执玉微微往前一步,将人护在身后,没搭理秋姨娘,对着王耀光说话,只是话语间难免显得有些刻薄。 “王大人,郡守府如今已经轮到一个姨娘出来待客了吗?” 他身量高,这般看着王耀光,莫名就给人几分压力。 王耀光又把秋姨娘往后推了推,开始给言执玉赔礼道歉,“怪我办糊涂事了,都怪我,来人,把秋姨娘带下去。” “老爷……”秋姨娘喊了他一声,目光中带着恳求,见王耀光没立即反驳她,她便又开始对言执玉说起情来,“言大郎君,如今府中主母已去世多年,内宅一直都是我帮着料理的,并不是郡守府不懂规矩。” “若是郎君实在介意,也请让我同这位小娘子赔个礼再退下,也好安了我的心啊。” 秋姨娘年过四十仍然风韵犹存,说这几句话说的那是个体面,唯恐失了郡守府的面子。 陆青黛便也顺势抬手扯了扯言执玉的袖子,温声开口,“不知者无罪,原来只是王大人府中的姨娘啊,怪不得不懂规矩。我还纳闷为何你张口便是抬进府里做个姨娘呢,想来是没当过正头娘子,这么些年也真是苦了你了。” 她语句中颇有惋惜之意,然后就看见秋姨娘的神色变得阴沉起来,陆青黛这才明白了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往言执玉身后藏了藏,“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阿玉?我瞧着姨娘的脸色似乎很是难看呢。” 言执玉眼含笑意,一边无奈的转过身去,一边给她打圆场,“你还年幼,无心之语算什么过失?王大人,可以入席了吧?”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来来来,各位请入席。”王耀光笑着点头,而后立刻给了秋姨娘一个眼神,让人自觉退下。 秋姨娘走出正厅的时候似乎还听见陆青黛轻飘飘一句‘王大人当另寻个正室才是,让一个姨娘当家,说出去难免惹人笑话’。 她听后立刻气得不行,手中的帕子被紧紧的攥在一起,半张脸都被气红了。 小贱人! 等她家希希嫁给言执玉,到时候吹口枕头风,让言执玉把这小贱人丢到窑子里卖唱去! 秋姨娘这边走着,心有不甘的跑到了自家小闺女院子里。 言执玉扶着陆青黛入了席位,本想借此落座在她旁边,却没想到她抬手喊兰芝抱着顾念安过来。 “让兰芝陪着顾小娘子好不好?”言执玉有些幽怨,试图同她商量。 陆青黛只是笑着动了动手指,言执玉脾气就好似被她抚平了一般,老老实实的起身往她的对面走去。 顾念安被放下来在她的旁边,跟她共用同一个餐桌。 “姐姐。” 连续几天都没有这么近的跟她待在一起,顾念安此时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像是可爱的年画娃娃。 “都瘦了。”陆青黛手指点在她的脸颊两侧,略有些心疼,“念安要好好吃饭才会长高,知道吗?” “罚你今天多喝一碗牛乳。” 陆青黛故作恼怒,然后看向旁边的桌子的王氏,王氏这些日子被兰茵兰芝照料着,面上的肌肤已经柔嫩了几分,更显姣好容貌,兰茵正在旁边细细的提点她。 兰茵兰芝都是跟她在宫廷宴会上厮杀过来的,当初的礼仪指导三个人也都是一块学的,把念安和王氏让她们两个管着,陆青黛很放心。 她又抬眼往王氏对面看去,那边依次是言执玉、顾鹤乡、顾京元。 陆青黛在出发之前就跟他们讲过会来郡守府的事情,教了他们最基本的礼仪,也安抚了他们要保持镇定,以不变应万变。 好在顾家人都是沉得住气的,没有一个掉链子的。 陆青黛微微朝那边点头。 菜品一道道端上来,王耀光简要介绍了一下,便像个希望后辈进步的先辈一样,开始问起顾京元的志向和打算。 “顾举人此次入京有言家的帮衬,日后得了功名,定然也是跟着言家了?”王耀光抄起一杯酒,咕嘟就喝了下去,看着顾京元发问。 “提携之恩,没齿难忘。”顾京元回敬一杯酒,态度很是谦卑。 可王耀光却因为这句话开始对他大加赞赏,“好,好,好!朝廷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正因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当年陛下赏识我,愿意给我一个入仕的机会,我这才能努力往上爬……爬到现在的位置……所以这么多年,我也从未忘记过陛下对我的恩情……嗝……” 王耀光几杯酒下肚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整个人看着就酒气冲天的,对着顾京元好一阵说。 顾京元也不落他的面子,句句有回应,“大人忠心,多年不忘陛下的恩情,难怪陛下如今这般器重大人。” “嗯嗯……你说的不错,忠心是咱们做臣子最本分的东西。”王耀光笑的有些憨,将话落到没开几句口的言执玉身上,“本官同言大郎君、同言家是一样的,只一心一意忠于陛下。” “为了更好的效忠陛下,也为了言王两家能够更好的结交,本官特地准备了一个惊喜…惊喜给言大郎君。” 第33章 你不是很长情吗? 听到王耀光准备了惊喜给言执玉,顾京元并未深想,以为只是寻常的送礼,庆幸话题转到言执玉身上的同时心里要向上爬的志向也更加的清晰明了。 临江郡的举人一抓一大把,可不是谁都能跟郡守大人同台共饮的。 他如今之所以能在这,靠的都是陆二娘子。 如今他只能充当言执玉身边的附属品,不能为娘子遮风挡雨,但是他相信只要学习和成长,日后他定然是能为娘子出力的。 顾京元借着王耀光说话的间隙看了一眼斜上角的陆青黛,她正低眉浅笑,给念安的盘子里夹了一块什么,素衣掩面,还是恍若神仙妃子。 “张师爷。”王耀光笑呵呵的递给一旁的张师爷一个眼神,张师爷立刻起身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场上就来了一批奏乐的伶人,她们在正厅中央摆好乐器,王耀光一声令下,她们便开始演奏起来。 乐声婉转,情意绵绵,似乎在说深闺愁苦。 正厅一女子笑脸盈盈的就迎了上来,她衣着比起这些伶人更为保守得体些,扭动着腰肢,开始在正厅之中翩翩起舞。 王希希这一舞明显是有预谋,准备了很久的,加上她确实生的一副好模样,陆青黛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去。 只是除了陆青黛和王氏,几乎没有人在认真欣赏这场舞蹈。 言执玉低垂着眼,慢条斯理的整理腕间的香囊,仿佛跟外世隔绝。 顾京元更多的是震惊,面上不带任何的旖旎之色,嘴唇微微抖动着,看起来被冲击的不轻。 顾鹤乡以平常心对待,没怎么注意场上的舞蹈,反而在王氏露出一脸惊艳的时候朝自己妻子的方向敬了一杯清酒。 而王耀光则是看着言执玉露出有些不悦的神情来。 他喝了酒有点上头,在一曲毕之后,开始为大家介绍,“这是我的幼女,家中行十二,从小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倾慕言大郎君已久,我有意将跟言家结亲,许配我这小女过言府,不知言大郎君意下如何?” 说完,众人的眼光都落在言执玉身上。 陆青黛也带着笑意的看过来。 只有兰茵和兰芝两个人眼中带着警觉和防备。 “王大人说笑了,谁人不知我早有婚约?虽说纳妾和添个外室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我早已起誓,此生只有妻子,绝无二室。” 言执玉淡淡抬起眼皮,看着王耀光,继续把之前秋姨娘羞辱陆青黛的‘纳妾’丢了回去,上头的王耀光听着刺耳极了。 只是此时他不能够跟言家撕破脸,否则陛下交给他的差事就办不成了。 “我知言家曾与陆家有过婚约,只是斯人已逝,郎君节哀便是,怎么能够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做赌注?”王耀光是丝毫没往底下坐着的陆青黛身上想。 想来‘远亲’的谎言真的将他骗住了。 王希希这时也在一旁适时发声,“言大郎君是个长情的,女儿相信他的人品,愿意嫁过去替郎君料理家业。” “料理家业?王十二娘子既然如此美意,我今日便修书一封,让我母亲退位让贤,明日就替我父亲给你下聘。”言执玉这才缓缓看了王希希一眼,眼神里带着不屑和冰冷。 他这话一说,王耀光吓了一跳。 言执玉的父亲年岁只比他小上几岁,怎么能娶他家女儿?再说了,言家夫妻关系一向和睦,言父怎么可能休妻另娶? 言执玉这是要干什么?急着给自己母亲添堵还是急着给自己父亲塞人啊? 哪有他这样的?自己不想要就推给自己父亲?还连带着坑自己母亲?! 王耀光不理解,王耀光大为震惊,最后只哆哆嗦嗦的说出两句话来,“言大郎君莫要开玩笑,我家小女是属意于你的,怎么能嫁给你父亲?你莫要乱言,坏了两家的情分。” “我们两家都是中立的,都是忠于陛下的。眼下京中最配的上你的,便只有我王家幼女,还望郎君好好思量才是。” 言执玉丝毫没正眼看王希希,只是静静地跟王耀光对视,说话不疾不徐,“若是你想要巩固两家的情分,嫁女儿到言家嫁给谁不是嫁?” “只是我母亲出身皇族程氏,同陛下乃是一宗的兄妹,就算我说服我母亲退位让贤,怕是你家幼女也够不上我言家的正妻之位。” 他端坐于案前,跟上方已经被气的不行的王耀光相比显得格外矜贵从容。 言执玉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让王希希的脸色发白,她咬紧了牙,实在不懂为何言执玉会对第一次见面的她这般羞辱。 王耀光手握着杯子,险些就要摔了下去,还好一旁的张师爷扶住了他。 话都讲的这么明白了,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意思不就是言执玉根本看不上他家希希?若是他执意要结成姻亲,王希希怕是只能过去嫁给言父当妾!! 顾家人也看着言执玉微微惊愕。 他们没想到这些日子一直温和有礼的言大郎君如今说话竟然如此的咄咄逼人。 整个人身上那种温柔慵懒的气质一下就凌厉了起来,像是一把把刀剑,直戳人的肺管子里去。 顾京元更是想到当初周英英在私塾门口逼迫他的画面来。 原来,只要有了一定的实力和地位,拒绝就可以如此干净利落吗?不用考虑对方的面子,就这么直白的表明自己的心意? 张师爷试图帮着王耀光说话,“言大郎君,我家十二娘子的年岁同令尊怕是有些不相当。依卑职而言,还是同您更为契合些。” “今年新进宫的秀女同王十二娘子的年岁相当,陛下的年岁又稍长于我父亲,陛下都可配的,我父亲便配不得了?” 言执玉懒懒抬眼看向王耀光,话里话外跟淬了毒一样。 他本无意牵连王希希,只是方才王希希的母亲秋姨娘先不敬了了在先,那他便同等的回敬给她女儿便是。 “这……”王耀光真的是气的肝疼,只觉得肚腩里烧的慌,想反驳偏生又反驳不过。 好在这时他的爱女出声问了出来,“言大郎君是瞧不上庶女吗?” “王十二娘子是看不上妾室的名分?” 言执玉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神色,看着王希希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明明是抬头看人,但是他的眼神却让站着的王希希不寒而栗起来。 可恃宠而骄十数载,王希希就是家里的土皇帝,哪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加上是个受不得委屈的性子,她当下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眼含泪,侧目看了一眼陆青黛,眼神里头都是愤怒和生气。 她又转过身继续看言执玉,“我之前听过言大郎君和陆二娘子的事情,也曾心中赞叹,若是言大郎君是因为她而拒绝我,那我无话可说。” “可如今她已经不在了,言大郎君却对我开口就是好生一番羞辱,甚至于要把我推给你自己的父亲,莫不是因为这个乡野女子?” 刚刚秋姨娘去找过她,说起了陆青黛,因此她也晓得了秋姨娘刚刚贬低陆青黛的事情。 所以言执玉之所以这么贬低她,只可能是为了他对面这个女子。 他们冠冕堂皇的说什么远亲,可如今近亲都能在一起,更何况远亲? 言执玉讽刺到了她身上,她自然也不能忍气吞声。 王希希气呼呼的看着两个人,只觉得一个是虚有其表的假书生,另一个是勾人摄魄的狐狸精。 “你不是很长情吗?既然现在你能容许随随便便一个远亲跟在你身边,那娶我又有何不可?”王希希想不通,“你都把一个姑娘家带在身边了,难不成还要跟我讲你这一生绝无二室?” 王希希的想法很简单,如果陆二娘子活着,那么言执玉肯定是陆家的。 可如今陆二娘子已经走了,言执玉却一边拒绝她王家的联姻,一边为身边的‘远亲’出头,不仅破坏了王希希对言执玉以往的形象,更让两家的关系僵到极点,这有什么好处? 反正言执玉都是一个经不起时间考验的负心人了,在陆二娘子去世半年就另找人,那娶她王希希也不会少块肉。 第34章 王希希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听到王希希的话,在场的人都不禁愣了愣。 王耀光和张师爷心里都捏了把汗,怎么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就算言执玉不如传闻中那般深情,也不是她个姑娘家可以随意置喙的啊…… ‘远亲’是明面上的幌子,就像风流只是形容男人的词汇一样。 谁都不会当面去质问言执玉身边为什么要带一个远亲,因为这些事情一旦当面说破了,那就等同于打破了这个人对外的人设形象,对自己交往发展是不利的。 王希希是真的被人娇宠惯了,加上从未被人这样折辱过,她哪里顾得上别的,当下就恨不得也戳一戳言执玉的心窝子。 你说我身份,我说你低劣,她王希希又不是非要嫁给他言执玉! 只是王希希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么冷嘲热讽了言执玉一番,言执玉竟然不生气?! 别说生气了,似乎还心情不错的样子,看她的眼神都有了几分礼貌。 “王十二娘子不知可否听我一言?” 陆青黛轻轻唤了王希希一声,见人转过来的时候眼里还有着泪,当下就叹了口气。 “你要说什么?他就算娶了我也不会碍着你什么……”王希希有些不想理会这个破坏了她美好cp的女人。 她早就从市井传闻和话本子里头听过言执玉和陆二娘子的事情,半年前听到两人生死离别的时候还伤心了好一阵,后来听父亲说要她嫁给言执玉,她想着反正已经不算破坏人家感情了,家族联姻十分正常,那她嫁过去也没什么不行的。 结果这才多久啊,言执玉身边就出现了另一个女人!言执玉还为她出头!! 王希希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王十二娘子误会了。”陆青黛看着王希希的打扮,又看看了她的脸庞,有几分少女独特的明媚,虽然眉目中跟刚刚的秋姨娘有几分相像,但是性格却直白坦率许多。 “误会什么了?” 陆青黛走到她跟前,对上少女有几分排斥的眼光,直接抬手给她擦眼泪,“言大郎君不是瞧不上庶女,也不是讨厌你,只是不喜欢王大人这样送惊喜的方式。” “陆二娘子刚逝世半年,言大郎君还在悲痛之中,王大人便急着将十二娘子塞给他,他哪里会高兴?” 陆青黛的手帕香香的,不似寻常脂粉的味道,像是如今秋日里生的最好的一树桂花,王希希看着面前人的眼睛,眼眸流转之间尽是风情,看人的时候莫名就让人生不起气来。 怪不得言执玉会对这个远亲这么好…… “再者,十二娘子的姨娘对我不敬,言大郎君一贯疼我,自然言语间对十二娘子也会有几分怨怼。”陆青黛闻言又看了一眼言执玉,他正定定的看着她,一副听话的模样,跟刚刚趾高气昂说话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陆青黛道,“就事论事,十二娘子并未有错,言大郎君方才的话未免有些过分了。” 言执玉起身,低头道歉,“是我的错,在此给王十二娘子赔个不是。” 态度良好,言语诚恳,刚刚还被气的肺痛的王耀光似乎又没有那么痛了。 “只是我还是不能娶王十二娘子。”言执玉还是坚定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若是王大人执意要两家联姻的话,那你怕是只能选择我父亲或是我那些个弟弟了。” 王希希其实对嫁不嫁他无所谓,她内心里只把他当成一个最好的联姻对象,倒是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只是王耀光刚恢复一点的元气又萎靡了下去。 他为什么想把女儿嫁给言执玉啊? 还不是想靠着女儿把言家推向七皇子一党啊?! 若是王希希嫁给的是言父亦或是其他人,他的算盘可不就是落空了吗? 谁不知道如今言家的政治权力已经要开始逐步交棒给言执玉了啊?! 王耀光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底下的小辈们已经自顾自的商量好了,完全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爹才不会拿我的幸福的开玩笑呢!之前是考虑到你们言家中立才有这个想法,既然你们不愿意,大不了不联姻就是了。” “王十二娘子说的好,我想也是,王十二娘子如此优秀,日后定有更好的儿郎追求,言家确实配不上你。” 言执玉点头称是。 陆青黛将自己的手帕收了回来,笑着轻轻一言,“十二娘子看样子不过刚及笄,王大人竟然拿就舍得将人嫁出去……倒还真是着急呢……十二娘子快些下去歇一歇吧,这秋日寒霜的,别冻着了。” 王希希听完这话,抬眸看了眼她,又看了一眼言执玉,最后跟上头一直想开口但是又开不了的王耀光对视了一眼,这才被身边的侍女给带来下去。 只是脚步完全没了刚来时候的轻快从容。 王耀光看了一眼言执玉,试图再一次劝说,“贤侄啊,我是真的有意将女儿嫁给你们言家……你为何就是不同意呢?我知你同陆二娘子的感情深厚,可是她已经不在了,你娶谁都是一样的,为何就不能娶我们王家的闺女?” “王大人,我还是那个说法,嫁给我们言家哪个人不是嫁到我们言家,为何偏偏就要嫁给我?” 言执玉举起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嘴角流露出几分不以为意的笑来。 “还是说,大人除了联姻以外,其实还有另一层别的用意?” 言执玉噙着笑,看得王耀光有几分冒冷汗。 他听陛下之命扶持七皇子的事情没旁人知道啊……怎么他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王耀光吞了吞口水,讪笑一声,“我哪有什么用意……无非是看着贤侄你为人可靠,又精明能干,想给我家十二娘搭个桥牵个线罢了……既然贤侄你无意,那这事我便按下不提了,不提了。” 说完,他举起酒杯,朝着言执玉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陆青黛坐回了位置上后,便给顾念安夹菜,一副看戏的模样。 顾京元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低下头细细思量。 酒足饭饱,女眷统一在花满堂旁边的望桂楼休息,其余人都进了花满堂休息。 深夜,郡守府的书房里头这才传来了王耀光砸东西不满的声音。 “他言执玉算个屁啊?!竟然想让我家希希嫁给他爹?他倒是会给自己找小娘!”他一边砸又一遍看向张师爷,怒骂一声,“你不是说犯不着跟死人计较吗?现在不仅死人计较不过,就连他身旁的那个远亲都计较不过了?” “秋姨娘不过说了那远亲两句,他就护上了,还对希希没个好脸色的!你之前不是说这事八九能成吗?” “现在联不了姻,希希嫁不过去,本大人怎么要他相帮七皇子?” 地上瓷片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张师爷捡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跪下磕头请罪。 王耀光又骂了一通,好半天缓下气来之后,就听见张师爷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大人觉得那娘子当真是言顾两家的远亲吗?” ?????????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不近人情的秋叶幸高宝宝的催更(?˙▽˙?) 第35章 娘子,两个都在 “什么意思?”王耀光看向他,还是满腔的怒气,只是比起刚刚发疯一样的砸东西,现在的他看起来要理智了几分。 张师爷嘴角一勾,将自己心里的猜想说了出来,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志得意满的氛围当中,“大人也知道,我之前在京中待过些时日,言家的情况我比您要多了解上几分……下官只是在想,若真只是单纯的一个远亲,能够让言大郎君为她出头吗?” “要知道,京城世家贵女甚多,言大郎君在京城里头那可是她们争抢的对象啊,加上身边又有个陆二娘子,他的心智哪里是一般女子能够撼动的?” 张师爷皱着眉,给王耀光分析局势,“可您瞧他看那娘子的眼神了吗?怕是恨不得贴上去了,哪有半分疏离的样子……加上那女子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大人觉得其中是不是有所蹊跷?” 王耀光觉得他说的有些玄乎了,不高兴的白了他一眼,“死人哪还能重新活的?你别说这些来哄骗本大人!” 张师爷挨了骂,便换了种方式说话,“那不管那女子身份是否特殊吧,言大郎君在乎她总是对的啊,大人为何不把那娘子诱骗过来,咱们用她威胁言家,叫言大郎君娶了王十二娘子去?” “你没听见希希她不乐意嫁到言家去吗?!何况今日堂上他们已经将话说的那般决绝了…”王耀光的声音小了一半,此时的眼里隐隐约约有着些许躲闪。 “那又如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说嫁到言家算是高嫁,就算大人将女儿讲给贩夫走卒,只要大人您这个做父亲的决定了,那么十二娘子就该体谅大人您的良苦用心。”张师爷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而王耀光开始不发一言。 眼下对他们最重要的是将言家明里暗里变成七皇子阵营的助力,其他的都不重要。 包括王希希的幸福。 风声寥寥,端着汤盅的人缩在角落,本来还冒着热气的汤此刻已经有些泛凉,不敢多言,那人只好又猫着腰回了自己的院子,仿佛自己从未来过一般。 -------- 望桂楼,陆青黛洗漱完,一身月白色的寝衣,月光照在她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圣洁美丽,她看了一眼乖乖坐在桌案上看书的顾念安,抬手招她过来,“念安,过来姐姐这儿。” 顾念安乖巧的将书放好,走到她的手边,轻声唤她,“姐姐是要考念安功课了吗?”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和陆青黛待在一起了,说话难免又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陆青黛笑着拉过她,思索着记忆里姑姑对她的态度去跟顾念安说话,温柔清和,却又不失力量,像水一样,慢慢的慢慢的浸入顾念安的生活,“我知道念安很用功,所以今日不是考念安功课的。” “念安喜欢郡守府吗?” 顾念安顿了顿,想着郡守府的样子,点头又摇头,诚实答道,“有点喜欢,但是又不太喜欢。” “可以跟姐姐讲讲哪里喜欢,哪里不喜欢吗?”陆青黛捻过顾念安垂落的一缕发丝,手指轻轻给她绕到她的小揪揪上。 顾念安下意识偏头,眼神眨巴了几下,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后点点头。 “郡守府很大很漂亮,里面好多姐姐穿的也很好看,菜做的也很好吃,就是…就是那个王大人好凶的样子,他看着没有刘富刘大人好相处……” “还有就是好多东西我都没有见过,那几个姐姐跟我们问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念安想起刚刚宴席上一个侍女给她喂了一杯茶,她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就把人家用来漱口的茶喝下去了的事情就开始窘迫起来。 小脸上粉嫩嫩的,有种给陆青黛丢脸的感觉。 “除了这些地方,念安还有哪里不喜欢吗?”陆青黛没有露出异样的眼光,跟往常一样,温柔亲昵的摸摸她的脸。 顾念安舔了舔唇,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在陆青黛的眼神鼓励下才小声说出口,“我有些害怕这里……” 在郡守府里顾念安总感觉有些压抑,不似家中那般无拘无束,加上刚离家不久,小姑娘根本就没有半分安全感。 她垂下眼,知道自己这话多少有些不知好歹,刚想又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听见陆青黛叹了口气,然后她就被抱到了一个温软的怀里, “念安,人的一生就是注定坐在做选择的路上的。姐姐知道胜溪的日子更为安逸,可是既然我们已经决定上京了,那就不要再后悔没有选择另一个选项了,好不好?” “郡守府只是我们做出选择后面临的第一个关口,等你二哥到了京城会有更多的关口,到时候姐姐不可能一直陪在念安身边,念安迟早是要面对这些的。” “不仅念安要学,嫂嫂要学,就连你两个哥哥都得学着如何在京城扎稳脚跟。” “琴棋书画、礼仪规矩,上到面见天颜,下到接人待物,大到管理中馈,小到胭脂水粉,这些都是世家女所要学习的。这些事情繁杂又琐碎,不下苦功夫,是难以全部掌握的。” 不是给予一个人优越的物质、华贵的衣裳和尊贵的地位就算对她好,更重要的是给予这个人获取这些的机会和方法。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陆青黛又轻声问她,“所以,念安愿不愿意学呢?” 她勾了勾小姑娘的脸庞,跟她许诺,“念安若是要学,那姐姐就给你请最好的夫子来教导,但就算你不学,姐姐也不会让任何人轻贱了你去。” 记忆里的姑姑幼时也跟她说过一样的话,陆青黛下意识就对着顾念安说了出来,一时半刻还有些恍惚。 她对上顾念安的眼,有些模糊的影子闪过,而后消失殆尽,她听到小姑娘肯定的回答。 “姐姐我要学!”顾念安点头,抓着她的袖子一副心急的样子,“我想帮哥哥嫂嫂和姐姐,我想学的。” 陆青黛被她逗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让兰芝先带她去洗漱。 看着两人进了浴房,兰茵对她使了个眼神,她这才由兰茵帮着穿上外衣,“是谁来了?” “娘子,两个都在。” 第36章 就着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泪 叹了口气,走出卧房的时候,陆青黛就跟两个人的视线撞上。 顾京元手里端着一碗汤盅,言执玉则是拿着一碗燕窝,两个人明明站在一处,却显得格格不入。 陆青黛坐在屋里头会客的小圆桌旁边,垂眸整理自己的发丝,“明明两个都是读书人,怎么尽做不知礼数的事情?” 她这次难得的露出几分娇纵,对着一左一右两个男人不分先后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我怎么说都还是未出阁的娘子,两位郎君总是不提前知会一声就来,倒坏了我的名声。” 她如今半披着发,脸上未施粉黛,眼波流转间带着水雾朦胧的美,手指轻轻勾着发丝,实在是惹人心动。 言执玉知道她这话里的小心思,将燕窝放到桌子上,往她那推了一推,温声道,“了了放心,我让人瞧着,没人知道我们过来了。日后定会注意,你别生气。” 顾京元也连忙把为陆青黛熬的鸡汤放了下来。 陆青黛扭头,碰都没碰燕窝一下,径直伸向了鸡汤,只是喝了几口之后又忍不住轻叹起来,“今日你拒绝了和王家的婚事,你觉得王耀光日后会怎么做?” 顾京元知道这话问的是言执玉,所以没说话,只是眼神看向言执玉,想看他如何回答。 言执玉顿了顿,他想去揉揉陆青黛的头发表示安抚,但是却被她侧身躲开。 他看了一眼桌上离陆青黛更近的燕窝,然后回答,“王大人只忠于陛下,他想同言家联姻无非是想要巩固他的地位,得个同盟罢了。所以就算这婚事不成,这也不会损失我们任何一方的利益。” “只是此次话说的太重,难免损伤了两家和气,日后我会尽力补偿王家…” “所以你并不打算把他换下来是吗?”陆青黛微微抬眼,看着言执玉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失望。 言执玉有些艰难开口,为自己辩解,“把王家换下来,若是顶上的人是七皇子的人那不是白白长他人势力?” “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不是七皇子那边的人?”陆青黛微微皱眉,看着言执玉的脸庞,她说话的声音开始有些不稳,“你明明都已经拟好了参奏折子,难不成决定不参了?” “他同言家交好二十余年,此间从未参与太子和七皇子的党争,怎么可能是七皇子的人?了了,我知道他们对你的态度有所不恭,我对此也很生气,可是你不能因为如此就把他们安上七皇子一党的帽子。” 言执玉不明白为什么陆青黛就那么确定王耀光是对他们不利的人,明明王耀光就只忠于陛下。 他虽然不解,但是言语间还是温和,温言细语的跟陆青黛解释着。 陆青黛站起身,发丝垂落在胸前,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言执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眼眶就忍不住的发酸。 她低下头,平缓了好一阵呼吸,这才开口,平静的像是悄无声息的水面,但是却透露出满满的悲哀来,“阿玉,你从来都不认可我,之前是如此,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改呢?” 言执玉手都开始微微发起抖来,他火速回想了一下刚刚的话,即便还有无厘头,但就已经低头道歉了,“了了,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哪儿的话又说的不对了,你别生气,我怎么可能会不认可你呢?” “不,你从未真正认可过我。” 陆青黛抬起头,看着言执玉,簌簌流泪,珍珠似的泪滚在她微微泛粉的面颊上,显得小娘子格外娇美可怜。 她一字一句,像是刀凿在言执玉的心上,“阿玉,把我当成一个势均力敌的人看待很难吗?之前我等你一起做糕点,你学业繁忙不愿陪我,你便指责我不去学琴棋书画,不去找旁人,把我当邻家妹妹一样教训……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后宅里学习的东西跟你在太学里学的一样多。” “即便我跟你说了缘由,但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在意的事情放在心上。” “哪怕我这一路上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跟你说了我不放心王耀光……你还是觉得我在跟你闹脾气。” 陆青黛的眼里闪着泪光,昂头看着言执玉,她尽量保持着平静开口,但是声音里还是压不住的委屈脆弱。 “当初我让顾家跟我一同上京,从胜溪到京城,他们就敢跟我走。我同他们才认识多久,我同你又相识了多久……阿玉,朝堂不止是男人的,我也不是你的附庸。” 陆青黛指了指桌上的燕窝,“把它带回去自己喝了吧,想必你离了朝堂太久,爪子都温吞了些。” 她的泪还挂在眼眶边上,但是语气已经开始清冷凌厉了几分。 “我给你机会,你自己去查清楚王耀光的身份,或者你不查,你就静静等着他露出马脚来,到时候你再来跟我对质。”陆青黛微微抬眼,她此时已经控制好了情绪,整个人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来。 虽然她的鼻尖和脸颊还微微透着粉色,但是言执玉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陆青黛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若是说先前的眼神中带着刻意的疏离和冷淡,那现在就是赤裸裸的失望。 他被兰茵给请了出去。 兰茵甚至还没忘记把那碗燕窝端出来。 言执玉就那么无措的站在门口,任由秋风吹凉了他的眼眸。 “郎君相信我吗?” “什么?” “我说王耀光王大人是七皇子的人。” “相信,我当然是相信娘子的。”顾京元走近她一步,用自己的衣袖笨拙的给她擦眼泪,而后才小声解释道,“其实我今日在宴席上就有好多疑问想问娘子,只是没想到娘子先和言大郎君吵起来了……” 顾京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话又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郎君有什么疑问?”陆青黛就着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抬着眼看他。 顾京元的指腹给她擦去眼角的泪,耳尖不自觉染上一抹绯红。 “我、我只是想不明白,王大人好歹也是一方郡守,怎么一点儿气魄都没有?” 甚至比不上刘富的谱儿…… 顾京元结合之前陆青黛的话又问,“而且,他既是七皇子的人,那想和言家联姻是不是想拉拢言家?若是这样,那娘子你会不会有危险?若是他们报信给了京城,京城中人提前猜到了娘子的身份,那陛下会不会继续用娘子去制衡太子?” 只是王耀光看样子是没有认出陆青黛来。 陆青黛听到这话,嘴角终于弯了弯。 仿佛看到自己辛苦播种的种子发了一点儿芽。 -------- 作者有话说: 言执玉只知道王耀光是陛下的人,忠诚于陛下,也清楚王耀光背后做的勾当,但是他是真不知道陛下会让自己手下的臣子帮助七皇子。 所以才会跟青黛执拗起来。 言执玉他跟顾京元不一样的是,他会下意识把青黛放在下位者去保护,而小顾对青黛更多的是对上位者的信服。 因为这是个长篇故事,所以他们肯定还有磨合的过程。 不会虐我们青黛的,几个男主肯定也各有优缺点,但我保证他们在青黛面前都是好的!!! 第37章 她是我的人 “郎君猜的不错。”陆青黛对他柔柔一笑,而后透过窗户看向外头的树,“所以郎君要保护好我哦。” 王耀光会对她做什么暂时还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顾京元看着眼角还微红的陆青黛点了点头,“娘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对娘子动手的。” 陆青黛嗤笑一声,似乎是在笑他过于单纯,“如今我们还在这儿,他们怎么敢下手?” “那娘子觉得他们会什么时候动手?” “自然是快入京的时候。”陆青黛回答的果断,“那个时候不在临江郡,我若是丢了死了可都跟他们无关。” 顾京元看她一脸平静的说出这些事情来,心里头都紧张的砰砰直跳。 “如果京中之人没有认出我,他们顶多威胁阿玉和王家联姻,一步步壮大七皇子的势力。可若是京中有人认出了我,那我想必就成了陛下威胁太子的筹码了……” 陆青黛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回首看见顾京元忧心忡忡的样子,她笑着宽慰他。 她的手拂过他的眉峰,轻轻地,带着一抹柔软的痒意。 “郎君不要太过忧心。”她轻轻按在他的眉尾处,柔声的给他指点迷津,“我的结局跟你无关,不管我怎么样,郎君都要走好自己的路。” 顾京元摇摇头,想反对,被陆青黛的手轻轻捂住,“寒窗苦读十数载,我希望郎君能够成为一个心怀百姓的好官,希望郎君能够改变贪官污吏、鱼肉百姓的现象。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懂得蛰伏和反抗。” 陆青黛微微靠近他,他鼻尖嗅到她身上的清茶香。 “我若是有事,那是他们不中用,与郎君无关。” “郎君不要想着为我如何,你如今还没考取功名,在京城里难以出头,若是因为我的缘故又对上七皇子一党,那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所以在你没有真正掌握实权的时候,不想着为我做什么。” 顿了一顿,陆青黛又道,“能忍则忍,若真是忍不了了,要做就要做绝。” “郎君放心,不管日后我在不在,我都定会让人护着顾家周全。” 她这话说得认真,有点交代的意味,顾京元的眼睛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他抬手将陆青黛的手放在掌中,俊秀的脸上生出几分惶恐来,“娘子别说傻话,娘子定然会平安康健的。” 说着说着,他眼角蓦的掉下一滴泪来,正好砸中陆青黛的手。 陆青黛心里头突然开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许久,她将手抽了出来,往后退了几步,似乎在打趣他,“郎君当真是个爱哭鬼。” 顾京元垂眼,看见被青黛娘子挣开的手,他更委屈了,向前一步去拉陆青黛的衣袖。 陆青黛微微侧身,冲他摇头,“郎君还是不要对我太上心了……” “郎君不是说要等科考后再考虑你我之间的事情吗?”陆青黛小心的观察他的脸色,“所有的事情都等日后再说好不好?” 顾京元看着自己没拉上袖子的手,心里暗恨自己不争气。 又听见陆青黛明显把自己往外推的话语,他不依了,摇摇头,“娘子说了不会因为他们不要我的……那既然如此,我便是娘子的人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子一个人烦心。” “让我帮帮娘子好不好?” 他说的认真,看过来的眼神透着对她信任的渴望,陆青黛鬼使神差的就点了点头。 ---------- 来临江府里头住了两日,王耀光和他手底下的人并未有什么动作,跟见第一面的时候一样,招待的格外礼遇。 这日,天气晴好,兄嫂两个人带着顾念安上街预备去给小姑娘做两身新衣裳,陆青黛不想动,便在郡守府的后花园里散步。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后头有搬运的声音,她和兰茵兰芝便站在一旁观看。 就听见那里有个嬷嬷凶巴巴的开口,“你们都小心些,这可都是郡主特地带上京的,可不允许有半分损坏!” 听到郡主的称号,陆青黛慢悠悠的抬了抬眼皮,跟兰茵对视了一眼,而后就转身打算回房。 只是好不凑巧,她刚刚行至花满堂附近,就见一红衣华冠的男子搀扶着身边似乎有些晕厥的人,他们往花满堂另一头的碧月阁走去,浩浩荡荡的,好不热闹。 沈宴秋一只手搀扶着额上微微冒冷汗的人,见她行动缓慢,皱着眉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只是侧目的一瞬间,余光瞥见树下一抹清幽的身影,他心脏突的跳了一瞬,而后急急的回身,却只看见那抹身影的衣角消失在视野之中。 “表哥,我……我难受……”沈静腹痛难忍,沈宴秋只得将头扭了回来,大步流星的将人送到碧月阁中。 叫来大夫给她开了几副药,沈宴秋的一颗心都往外头飘去了,听大夫说沈静没事,他匆匆看了沈静一眼,快速回到刚刚哪个地方。 这儿假山横立,绕着庭院中的小湖在两边栽种了名贵树木,小路蜿蜒曲折,有曲径通幽之美。 沈宴秋怔怔的站在原地,紧紧盯着刚刚陆青黛站过的地方,手慢慢凝握成拳。 为何他身边又多出来一个酷似了了的身影? 莫不是老皇帝诚心找了这么多人来牵制他? 沈宴秋心口猛烈的跳着,他抬脚往那儿走去,空气中都是草木的味道,清新入神,沈宴秋招来身边的人,“去查查刚刚在这出现的女子是谁?” “不劳沈世子费劲了,那是言家的远房表亲。”言执玉突然从暗处现身,一身蓝色如意纹大袖衫,腰间别着香囊和玉佩,慢悠悠的走过来,跟沈宴秋说话的姿态得体中带着一丝不爽。 言执玉盯着沈宴秋略略上挑的丹凤眼,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她是我的人。” “是你的人,那我就更要查个清楚明白了。”沈宴秋不怒反笑,话里话外都是挑衅的意味,“毕竟,本世子最是喜欢抢你的人了。” “到底是喜欢抢我的人,还是单纯的三心二意,沈世子难不成还要再给我演示一遍?”言执玉啧了一声,看向碧月阁的方向,“看来陛下所封的这个静则郡主已经对沈世子芳心暗许了吧……” 言执玉皮笑肉不笑,“怪不得了了对你的感情不深,爱沾花惹草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呢?” 沈宴秋的脸耷拉下来,他隐隐有发怒的迹象,只是缓了一瞬,他又重新开口,“我早就同了了解释过那是误会,她就算没有原谅我,也没有不许我见她,不是吗?” 言执玉咬了咬后槽牙,“若不是跟着殿下,你以为你能进的了陆府?可别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被陆伯伯赶出来的。” 沈宴秋真的很想一脚踹到言执玉那张嘚瑟的脸上,他的眼神略略下瞟,看见言执玉腰间的香囊,不免又多了底气,“了了的墨宝可是全都在我这,不像你,怕是只有一个香囊可以聊以慰藉了吧。” “是啊,不像沈世子美人不断,身上的熏香怕是都有好几种呢。” 言执玉摸了摸香囊,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 两个人离着不过七八步远,之间暗礁涌动,互相看不顺眼,若不是因为这是郡守府里头,怕是已经真刀真枪的打起来了。 沈宴秋还想说什么,言尧便出声提醒言执玉,让他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主子,到娘子中午用午膳的时辰了。” 言执玉点头,又瞥了沈宴秋一眼,“你最好别派人过来,我可不乐意埋你的人。” 第38章 可我是彻头彻尾的太子党 言执玉的话过于狂妄,沈宴秋盯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继续吊儿郎当的吩咐身边的人,“没听见吗?去查,定要将那位娘子查的十分详细明白才好。” 丝毫不顾忌言执玉还能听见。 言执玉往望桂楼里头走,他手下的人牢牢的守在了门口,惹得沈宴秋撇撇嘴,“就这么几个人,也想防住我?言执玉,你最好自己亲自把人看好了!” 沈宴秋说完,径直回了碧月阁,沈静好歹是他的表妹(ps:表妹堂妹作者分不太清楚),他还是得把人看好了。 免得落得个病痛难受的。 他这边关心着沈静的身体,兰茵兰芝那边就一刻不停的说起他的坏话。 “娘子,虽然言大郎君做错了事,但沈世子做的更过分啊!这半年里纵情声色,是个世家小姐就要调戏一番,悠然娘子都气的不行,好几次想要教训他一顿为娘子你出出气呢!” 兰芝板着脸,很严肃说起沈宴秋来。 “况且当年他哄骗娘子,若不是我们提前知晓了那事,娘子这一生可就被他磋磨死了……” “娘子可千万不能原谅他,莫要又被他哄了去。” 她们愤然说着,没有注意到陆青黛看她们的眼神充满着‘我就知道’的温柔。 她开口,“我不过是言家和顾家的远亲,你们是阿玉特地派来照顾我的侍女,什么沈世子,什么原谅?我一贯不晓得。” 陆青黛脸上都是云淡风轻,兰芝兰茵对视一眼,随后喜笑颜开。 “是,娘子可不认识什么沈世子。奴定不会让他搅扰了娘子的半分清静。” 陆青黛略点头,而后便看见站在廊前的言执玉。 不得不说,言执玉生得一副好样貌,芝兰玉树,遥遥看着他的衣裳随风飘摆,陆青黛心情都好了几分。 她一贯是温和的,即便前两日才和言执玉争执过还将人赶了出去,但是此时见到她还是能够笑着喊他,“阿玉,你怎么过来了?” 言执玉走近她,走动间露出腰间的香囊,“顾京元被我支走了,今日我想和你一起用膳便过来了。” “你不支走他也可以过来用膳。” “我贪心,不想留旁人。” 一旁的兰茵兰芝:“……” 也是无语住了。 她们将午膳端到了内室的桌上之后就被迫识趣的退下了,只余他们两个人在室内。 不过门窗都开着,里头要是传唤,她们也听得到。 言执玉脸色这才舒展了几分,他给陆青黛布菜,一边注意她的神色一边开口道歉,“了了,前两日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长久以来一直没有好好正视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给予你足够的尊重,这些都是我的不对,我日后改进,了了监督我好不好?” 陆青黛夹起一根芦笋,咬了一口,没有答他的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言执玉知道她是默认了,也没有得意忘形,而是给她理了一下搭在桌上的袖角。 他的手指修长,离她的手只有几寸的距离,可他也只是抚平了她的袖角,而后给她夹菜。 “沈宴秋这几日可能会派人过来,晚间兴许会有些动静。” 当陆青黛用完饭,言执玉就下意识的递过自己的帕子想给她擦嘴,但是手刚伸到一半又顿住。 了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不能再像幼时一样对她。 陆青黛却懒得弄脏自己的帕子,轻笑一声接了过来。 “了了要不要让他发现你?” 言执玉看见自己帕子被她拿在手上,如水葱一般纤细白嫩的手指搭在颜色略深的墨绿色帕子上,显得格外美丽。 陆青黛瞪他一眼,“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明知故问有什么意思?” “那就好。” 言执玉难得腹黑的应了一声,陆青黛将帕子丢还给他,眼神有些揶揄,“今日王大人要给他们设宴,我不想去。” 她才不想这么快就跟沈静碰上面呢。 “好。” “让顾二郎君去,让他见见世面。”陆青黛有意先将顾京元暴露出来。 她要提前沈静和顾京元的见面时间,让顾京元多少有点防备,免得日后都不知道该找谁麻烦。 陆青黛又添了一句,她的语气有几分担心,“你跟王大人知会一声,不许让沈宴秋欺负他。” 听到这句话,言执玉的眼神有些复杂起来,而后将帕子收好,点了点头。 “了了当真是对顾京元青睐有加啊…” 他皮笑肉不笑,表情着实勉强。 陆青黛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笑来,“那是自然,顾二郎君可是我的人。” “那我呢?我是不是……你的人” 言执玉看她,她的笑容明媚娇艳,面颊微粉,说起顾京元的时候眼睛微亮,跟以前看他的表情很相像。 “我希望你是。” 陆青黛的手点了点他的胸膛,粉嫩的指尖划过他的心口,带来酥酥麻麻的痒。 她笑着拂上他的脸,流露出几分可惜的神色来,“阿玉,我知道你肯定会帮我对付七皇子一党的,毕竟他们欺负我……但言家常年中立,不可能因你一言就改变支持太子。 你们言家如今即使有所偏颇,但还是忠心陛下的。 可我是彻头彻尾的太子党。” 陆青黛笑靥如花,格外动人,言执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着她的红唇一张一合,有些听不进她的话。 他有些分神的想,了了希望他是她的,那他是不是也不算完全失败? 他是不是还有一争之力? 即便可能没有名分,但能长久的陪伴在了了身边不是? “那是不是只要我说服了言家上下支持太子,我就是你的人了?”他一本正经的说出最恋爱脑的话来。 陆青黛没有立即点头,她首先改正了言执玉的措辞,“不是支持太子,是支持我的抉择。” 只有言执玉跟她一条心才是她的人。 因为只有这样,言家才算是真正的为她所用。 她的指尖又划过他的脸颊,“只是阿玉如今无官无职,在朝堂上怕是没有什么话语权。这样的阿玉我要来又有何用?” “朝堂事务繁多,我怕重蹈覆辙。”他还是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生怕自己又会犯错。“入仕为官,就不能像现在陪你了。了了你又是个多情的,万一我失宠……” “那你留下,等哪日七皇子认出我,老皇帝把我许给他,阿玉你再陪我一块下地狱。” 陆青黛露出一个略带诡异的笑,她的手微微下移,按在言执玉的脖颈处,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他的喉结,惹得言执玉不敢呼吸,红了一大片。 陆青黛手略微重了几分,呼吸离他很近,有一点威胁的意味,“这样的结局阿玉可满意?” 第39章 巧舌如簧,怪不得言执玉那人器重你 沈静在房中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身边的春桂春梅便开始为她穿衣打扮,一边打扮一边轻声告知她,“郡主,世子刚刚派人递来消息,说今日郡守府设宴,还望郡主赏脸。” 沈静看了一眼铜镜中面色有些惨白的自己,横眼看向春桂,“既然知道要设宴,你还不替本郡主梳妆?” 她盛气凌人,脾气越发的大了。 春桂吓得不行,一不小心就要扯痛她的头发。 “哎呀,你做什么?”沈静一巴掌就要打过去,春梅忙不迭的护在春桂前头,脖颈处被沈静扇了一道红痕。 她堆着笑,哄着沈静,“郡主莫要生气,春桂手笨,这种精细活她做不明白,奴为郡主梳妆。” 沈静冷哼一声,想到现在无人可用,便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她的性子本就有些骄纵,如今到了自己写的小说里头,理所当然的就把自己当成了世界的中心,加上她自以为一切都是按她写的剧情发展的,更是越发的嚣张了。 在沈宴秋面前还会收敛着几分,展露小白花的单纯美好,可一旦没有旁人看着,她的巴掌就不由分说的落下来了。 “奴看郡主穿这件粉色衣裳更显气色,不如今日穿这件赴宴吧?” 春梅的手轻轻的去捋顺沈静的头发,将刚刚春桂弄毛躁的地方重新打理好。 她试探性的开口,想要哄沈静高兴。 但沈静只是冷笑一声,继而摸了摸自己身上浅色的衣裳,“你懂什么?” 春梅立刻缄口不言,待给沈静上妆完,她看向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跪在一旁的春桂。 “郡主还未用膳,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喊李嬷嬷她们传膳吗?” 见春桂抖着身子跑出去,沈静嫌恶的看了她一眼。 沈晏秋过来带她去宴席的时候,沈静已经装扮好了,一身水绿色锦缎衣裳,鬓边簪着碧玉色配饰,回首看他的时候沈晏秋怔愣了好一瞬。 他下意识想去摸她鬓发边的碧玉配饰,却被沈静的声音打断,“表哥。” 她的脸上欲拒还迎的神色很明显,嘴角是上扬的,眼角眉梢里有几分得逞的意味。 沈晏秋看她的眼神暗了一瞬,而后清了清嗓子,“走吧,带你去宴席。” 他们二人到宴席的时候,王耀光和张师爷已经在殿内了,他们一侧坐着一个眉目端方,十分有书卷气的男子。 他的眉眼好看,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穿的衣裳虽然不算华贵,但是得体合身,更显出几分少年蓬勃的朝气来。 见他们来了,此人跟着王耀光起身行礼,他的目光没有逾矩,举手投足之间能窥见他的礼数。 像是在阳光下茁壮成长的凌云木,让人心向而往之。 沈静定定的看着他,精心装扮的妆面都掩盖不住她的失态,她嘴巴微张,看着顾京元,莫名的感到心脏微微抽痛。 那张脸她好像见过,但是没有一点儿印象。 可要是说她没有见过,她的心就像被人用力按压住一样,浑身散发着紧绷的疼痛。 她目不转睛,跟在沈晏秋后头的步伐顿住,还是春梅摇了摇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免了他们的礼。 “静则郡主当真是花容月貌啊!”王耀光笑着等他们坐好,这才开始恭维起来。“不知郡主打算在这儿待上多久?” 王耀光看着沈静,眼里倒是有几分赞叹,只是语气中多少带着些恭维。 “沈世子和郡主一路风尘,定要在我这好好歇息,看看我们临江郡的美景才是。” 王耀光跟沈晏秋说话打着官腔,没有跟言执玉说话自然亲近。 兴许是因为沈晏秋是太子的人吧。 王耀光虽然是中立党,但因为陛下的密令已经隐隐偏向七皇子了,自然不愿和太子党有过多牵扯。 沈晏秋笑着喝了一口酒,斜眼看向王耀光,“王大人盛情难却,本世子自然会携郡主多待些日子。” 王耀光笑一僵,就听见沈晏秋开始挑事。 “今日大人说给本世子办接风宴,但依本世子看,你这接风宴办的有些不够意思啊……” “世子……”王耀光正要开口解释 沈晏秋的酒杯掷在大厅中央,他手微微一抬,活动了一下手腕,“哎呀,我手当真有些滑了,连酒都拿不稳了……王大人不会怪本世子失礼吧?” “怎会怎会……” 王耀光正想说两句缓和缓和气氛,沈晏秋又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顾京元。 他略一昂头,有些轻蔑,“听闻顾举人是言执玉带到郡守府的?” 看似淡定,实则暗自掐着自己大腿让自己镇定的顾京元:“顾某一届平头百姓,今日有幸得见世子。” 看他行礼说话都不卑不亢,沈晏秋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微微靠后躺在椅背上,下巴抬了抬,指向中间泼了一地的酒杯。 “那便有劳顾举人为本世子送还酒杯了。”他微微带笑,看着对面站着的顾京元,戏弄的心思很重。 沈静静默在原处,她就坐在沈晏秋旁边的席位上,此时小口小口的喝着杯中的葡萄汁。 虽然心里心绪起伏,但是她面对此刻气焰嚣张的沈晏秋还是不敢多发一语。 此刻顾京元孤零零的站着,看着掉落在中间的酒杯一言不发。 他当然知道这这是折辱的意思,也听青黛娘子讲过沈晏秋和言执玉不对付。 现在沈晏秋对他发难,明着是欺负他,其实暗自里是在跟言执玉较劲。 这一刻他孤立无援,看到沈晏秋有些兴味的表情,他才意识到,执棋者叱咤风云,满盘凌乱,棋子只能自救。 他如今甚至算不上一颗棋子。 只是贵人间的玩物。 他此刻才看懂今日赴宴之前青黛娘子看向他的目光。 那是一种担心夹杂着无奈的目光。 她和言执玉都没来,只让他一个人来,是因为早已预料到了吗? 顾京元思绪万千,凝眸看向地上的酒杯,突然笑了。 “酒杯既已落地,便是不洁之物。” 说完这一句,他转头看向王耀光,微微颔首示意,“不洁之物怎能还叫世子再用? 还望大人为世子换一桌席面,也好全了礼仪规矩。” 他虽然紧张,但好在还是顺利解决了局面,惹得沈晏秋轻嘲一句,“巧舌如簧,怪不得言执玉那人器重你。” 顾京元重新坐下,隔着几个给沈晏秋换席面的侍女跟他对视,“世子谬赞。” 第40章 你把了了还给我! “顾举人学识渊博,满腹经纶,莫说言大郎君,就连本官也是钦佩不已啊!” 王耀光受了言执玉所托,又因沈宴秋乃太子党之人,故而他定然是要帮着顾京元说话的。 沈宴秋咳咳两声,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来。 “顾举人嘴皮子确实不输给他,只是我瞧着也不像多有学问的样子。莫不是言执玉看你长得不错,打算用你去拉拢哪家的世家娘子?” 他手里把玩着新上的酒杯,嘴角笑着,看向顾京元的眼神却带着些许恶意。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举人,给他的感觉跟翻版的言执玉一样的。 只是一个狠辣成熟,另一个还略显稚嫩。 都让人格外讨厌。 “三朝科举选贤能,万士竞争独木桥,顾某能中举人已属万幸,此次赴京只为磨砺自身。” “何况容貌乃父母所予,各有千秋,世子何以断言顾某之貌必入京城贵人之眼?” “言大郎君对顾某有提携之恩,顾某更是已有心上人,日后婚姻嫁娶自有家里兄嫂做主,不必世子多加费心。” 顾京元答话的时候手心里都紧张的冒汗,他本能的想要逃离这个让他不甚舒适的地方,但是心里却也知道这是日后的必经之路。 他捏了捏自己的虎口,端着笑看向沈宴秋。 沈宴秋对此不屑一顾,恶劣的开口,“顾举人倒是对自己很有自信,只是不知等入了京,见惯了京中繁华,你还会不会记得今日自己的骨气……” 沈静的心中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敲击过一样,一阵钝痛袭来,让她忍不住捂住胸口,微微皱起眉头。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觉得有些委屈和愤怒,同时也感到一丝不甘。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走了一般。 一旁的沈宴秋又饮了一口酒,看见沈静盯着顾京元久久没有动作,一旁春梅给她夹在小碟子的菜肴几乎都没有动过。 沈宴秋脑中有些似曾相识的记忆传来,当时的他刚暂住进陆府不久,陆青黛和言执玉还没有闹掰。 两家宴席上,了了就是这般专注的看着言执玉,旁边的动静都不会影响她的目光。 仿佛天地之间,星河舞动,她的眼里只有言执玉一人。 虽说后来他自己成功上位了,言执玉那小子甚至还没见到了了最后一面……可独独不见言执玉,不也直接说明了陆青黛对言执玉的感情最深吗? 他盯着侧脸和陆青黛有几分相似的沈静,捏筷子的手都用力到泛白。 “怎么,郡主也觉得顾举人不错?” 他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着,侧身看向沈静,话语间的冷意让沈静下意识就收回了视线。 沈静只觉得背后有些许发凉,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扫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她确实对顾京元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但是如今的局势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 “郡主年纪尚小,等日后招了郡马,若是真喜欢顾举人,大可再将他招到府里。”沈宴秋满不在意的又打量了一眼顾京元,嘴角噙着几分轻笑,“我瞧着顾举人嘴皮子好,招到府里也好给郡主解闷。” “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沈静不知道他这话说来到底是在针对对面那个顾举人还是她,一时之间茫然无措的看着沈宴秋,轻轻咬着下唇,一副可怜无助的样子。 “表哥……你别胡说……” 她说话有些吞吞吐吐,顾京元这才将目光挪到了她的身上。 看见她的面容以及和沈宴秋之间若有若无亲昵的关系,顾京元的眼神暗了暗,心里止不住的都是冷笑。 随即便在沈静还没有开口的时候直截了当的起身回绝,“皇亲贵胄,顾某不敢高攀。还望世子、郡主勿以顾某取乐。” “既然你担心自己的出身,那明日本世子就替你寻一个家世相当的娘子,本世子亲自给你做媒,如何?” 沈宴秋就是不喜欢看到顾京元这些人一副假惺惺的面孔,天天都是礼义廉耻,背地里却把他喜欢的小娘子勾引的不成样子。 之前言执玉是,如今顾京元的样子也是。 虽说他现在对沈静更多的护犊子的感情,可是顾京元实在跟当年的言执玉一样的不要脸! 他们虽然长得是不一样的脸,但是气质相近,顾京元比言执玉还多了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气,沈宴秋看着着实心烦。 “顾某已有心上人,不劳世子费心。” “若是我硬要将人塞给你呢?” 沈宴秋懒懒开口,像是要跟顾京元唱反调唱到底。 “那顾某只能……宁死不从了。” 顾京元说完,定定的看着沈宴秋,他的手微微颤抖,但是话语和眼神都铿锵有力,没有一点儿迟疑。 这反倒让沈宴秋心里的火更旺了几分。 他正准备回击,正中央的王耀光却在此时开口当和事佬了,他堆着笑,给沈宴秋敬酒,“世子,顾举人初出茅庐,难免不懂规矩,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和他计较。 还有顾举人你也是的,世子性子一向洒脱爱闹,这是逗着你玩呢,何必这般紧张。 都把气氛弄生硬了……” 王耀光又将暖场的话说了不少,听的沈宴秋都不耐烦起来了。 他索性盯着一旁的沈静看,见她低头吃着东西,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微微挑眉,声音压低了几分,“怎么,你们女子都喜欢这样的小白脸不成?” 沈静嘴里的东西霎时间就掉到了餐盘里,着实有些不太优雅。 她赶忙擦了擦嘴,为自己辩解,“表哥不要胡说,我只是觉着这位顾举人莫名有几分眼熟罢了。” 就是冥冥之中感觉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更近才是。 “呵” 沈宴秋听到这个理由冷笑一声,不再理会沈静,反倒对帮顾京元说话圆场的王耀光发起了诘问。 “郡守府既然是为本世子和静则郡主办接风宴,王大人难道不觉得这接风宴办的过为简单了吗?”沈宴秋抱胸环看了一圈,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听说前几日言家来的时候,接风宴热闹非凡,就连王大人自己都亲至门口迎人呢!” “怎么,是本世子和郡主不配拥有这个待遇吗?” “还是说,王大人单纯的对我沈家有什么意见?” 王耀光都快哭了。 “世子啊,这真不是老臣我有所偏颇,我怎么会对沈家有什么意见和看法呢?” “言大郎君那儿我是派人请过的,他说有事便让顾举人代替他过来。言家沈家两家来的时候我安排的菜肴和丝竹歌舞一样不差啊!” 沈晏秋哦了一声。 然后问出王耀光最不想听见的话来,“那今日怎么不见王十二娘子献舞?” 王耀光的手都抖的不行。 郡守府是有护卫守候的,这样私密的事情,沈晏秋他为什么会知道啊!! 他额头上瞬间滴落下大颗大颗的汗珠来。 沈晏秋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打算真的要那王十二娘子出来,看见王耀光一脸心虚的表情,他笑了笑。 “只是我也许久不见言执玉了,如今还颇有些想念呢,不如散了这宴席,王大人带我们去四处转转?” 他强势的开口,王耀光拒绝了几次都被反驳回来了。 无奈,只好暗中先派人告知了言执玉那儿一声,这才陪着笑带沈晏秋起身。 沈静的手笼在袖子里,掐了一下自己。 她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言执玉了。 还以为要找机会偷偷和他接触呢。 沈静长舒一口气,转头低声问了问春梅,“我的妆面可有何不妥?” 春梅看了一眼,回道,“郡主妆面并无不妥。” 沈静闻言摸上自己的脸,她这张脸可是根据原女主的外貌描写改动的呢,她瞧镜子的时候自己也很喜欢。 文中言执玉痴情,她顶着和陆青黛那个病秧子有几分相像的容颜,就不信言执玉会不心动。 她跟着沈晏秋起身。 名义上是四处逛逛,实则脚步分外有目的的往言执玉所居住的花满堂走去。 只是众人刚走到后院不远处,就听见有琴音传来。 那琴音悠扬婉转,如高山流水般动听。 琴音刚传了几声,言执玉抚琴的手就被陆青黛按下。 她一手按在言执玉手上,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弯腰看他的时候粉面桃花,眉眼含笑,眼波流转间似有万千风情,又有些勾引人的意味。 她轻声说道:“阿玉的琴音过于正经了,配不上我的舞。” 言执玉嘴巴轻张,想要为自己辩解,但话还未出口,就见陆青黛的袖子轻轻扇在了他的脸上,一阵暗香袭来。 他抬手要抓她的袖子,陆青黛却一个转身转到他身后,娇俏地笑道:“你这调儿低了几分。” 说着,陆青黛伸出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去弹琴。 她的手刚一收回,言执玉的手便迅速接上,继续弹奏着刚才的旋律。 他一边弹着琴,一边转头看向身后的陆青黛,眼中满是宠溺和温柔。 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天作之合。 琴音缠绵悱恻,轻快悦耳,带着缕缕的情动。 陆青黛随风而舞,她今日的发髻简单,只有鬓边簪着一朵淡粉色芙蓉花,素衣之上只有一层渐变的粉色天丝披帛。 她柔中有劲,腰肢盈盈一水间,月光之下她舞动的衣裙都透着光。 外头人的脚步早就在望桂楼外驻足。 琴音的间奏颤了颤,陆青黛窈窕身姿灵动婉转,手中的披帛似是有生命力一般,亦幻亦真。 玉指挑琴,一向清冷如玉的人奏出落花流水,虽不似平常的大气磅礴,但音色柔和,柔若山间清风,多了人间繁华。 陆青黛浅笑回眸,一条水袖在言执玉面前轻撩,言执玉只觉先是传来一缕淡淡的香气,而后面上一股清风。 他不由失笑。 面前人身轻如燕,反身下腰,她素手捏着裙摆,起身之时犹如云雾缭绕,莲花一旋。 陆青黛戴着面纱,轻歌曼舞间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远远看着,她的身体柔若云絮,乌发美眸,婀娜迷人。 不用想都能知道她的腰肢该有多么柔软。 门口的沈静面色变得难看起来,目光中隐隐有了不善的意味。 沈晏秋却是愣在了原地,半晌未有动作,只是痴痴的的看着前方。 仿佛被定格住一般。 粉色披帛轻轻飘落,半遮美人面,陆青黛足尖轻点,将一段披帛顺着舞姿往前一带。 言执玉微微抬起眼眸,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任由披帛轻轻地附着在他的琴弦之上。 而后继续心无旁骛的为她伴奏。 舞势随风散复收,一曲罢,言执玉执起掉落的披帛,粉色天丝一圈一圈缠在他掌中。 他将人拉近。 叹了口气,给人理好鬓发之后,他斜着眼看向门口,“倒是不知沈世子什么时候竟有了偷窥的癖好。” 陆青黛被他遮的严实护在身后,他正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掌中的披帛。 没被缠上的那一段正贴着他的衣衫随风摇曳。 “言执玉!”沈晏秋大踏步的走到里头,拳头紧紧的握着,看着言执玉的眼神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去。 他脸上神色复杂,眼睛里猩红一片,配上一身红衣,看起来莫名的破碎。 “你把了了还给我!” “什么了了?沈世子怕是误会了吧。”言执玉将人挡的更加严实了,他不耐烦的回沈晏秋道。 “莫要见着一个像了了的就要上前质问,你那府里头不知养了多少和了了相似的人。” 言执玉无视沈晏秋的眼神,跟往常一样呛他,“我跟你说过了,她是我远房表亲,是我的人。” 身后的陆青黛闻言捏了言执玉一把。 言执玉防不胜防,只能一只手背过去将她的手包在掌中。 “你胡说!!” 沈晏秋想跟他身后的陆青黛对视,却被死死挡着。 言执玉冷笑一声,看向门口确实跟陆青黛有几分相像的沈静,他笑着道,“想必那位就是静则郡主了吧。” “果然和了了最为相像。” 言执玉的漫不经心的说出最扰乱人心的话来,“听说你们这一路上相处的不错。” “今日沈世子还为郡主亲自上街买了点心呢……” “怕是日后见到就该叫世子妃了吧?” 第41章 忍不住,她凑上前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被言执玉这样打趣,沈静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看着他一身华服将身后的女子护住,眉目慵懒的挑衅沈宴秋,她的视线就忍不住的被吸引。 “了了,了了,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沈宴秋不理会言执玉的嘲讽,开始软下声音求着言执玉身后的女子出来。 陆青黛没应声,而后听到了系统的播报声。 【系统任务:沈宴秋的好感度加1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90以上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1点的生命值】 【沈宴秋当前好感值:82】 【顾京元当前好感值:83】 【言执玉当前好感值:89】 听到目标对象的好感值有所上升,陆青黛才松了口气,她今日这舞也算没有白跳。 一次性跳给了三个目标对象。 沈宴秋还在喊,陆青黛轻轻晃了晃言执玉背在后头牵她的手,“阿玉,我有些累了。” 言执玉点点头,然后看向站在门口凝眉思考的顾京元,喊出了他的名字,“顾京元,劳烦你帮我把人送回去。” 沈宴秋的目光一滞,不可思议的往后看去。 顾京元上前来,越过沈宴秋,笑着向陆青黛伸手,将她从言执玉身后给轻轻带了出来。 他扶着陆青黛,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娘子今日又贪凉了,穿这么少,言大郎君也不知道照顾好你……” 得以窥见陆青黛带着面纱的半边侧脸,沈宴秋上前几步就想拉住陆青黛,“了了!” “了了,是我啊,你忘了我吗?” 他死死的盯着陆青黛看,完全失去了在酒局上从容自信。 陆青黛顿了顿,似乎是想要转过身来,可惜下一秒言执玉就拦在了沈宴秋的视线之前,“沈世子认错人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人?!” 沈宴秋的手就要往言执玉身上打去,似乎是想把所有阻碍他的人给解决了先。 只是言执玉虽然对外的形象一向清隽淡雅如贵公子,但还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他是正儿八经学过武的,跟沈宴秋对上,虽然不一定能胜过他,但是也绝不会让沈宴秋占到什么便宜去。 言语间,他们两个就已经动了好几招。 沈宴秋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武德了,抽出腰间的软剑,径直就想要朝言执玉劈去,想要阻挡言执玉的攻势。 只是言执玉毫不畏惧,拂袖就将桌上的古琴抛出去隔挡他的软剑,继续挡在顾京元和陆青黛面前。 “言执玉!你给我滚开!!” 沈宴秋怒火中烧,新仇旧恨一股脑的爆发出来,此时不再留手,恨不得直接杀了言执玉为快。 身后的王耀光吓得老脸苍白! 他的梦中情婿!! “世子世子!有话好好说啊!” 沈静此时的脑子很乱,看着院子中央的四个人,她有些难以思考,春梅上前扶住她的时候都被她下意识推开了些。 “世子……”陆青黛此时喊出声来,在顾京元一脸茫然的表情之下,她缓缓回身,“世子怕不是认错人了?民女并非什么了了,民女是言顾两家的远亲。” 沈宴秋对上她的眼眸,持剑的手微微一松,剑尖晃动了一下,他看着陆青黛那双熟悉的眼眸,问出声来,“你怎么可能不是了了?” “了了,你莫要骗我。” 陆青黛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无措,跟看一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她上前一步将言执玉拉远了些,免得沈宴秋发疯,这才重新看向沈宴秋,开口为自己辩解,“我听阿玉讲过沈世子的事迹,因为担心世子误会这才避免和世子相见的。” “如今一看,世子果真误会了。” “我不是世子口中的了了。” “我不信!!” 沈宴秋的剑猛地掉落在地,他伸手想来拉陆青黛的手,可惜被言执玉和顾京元一人一边的挡着。 “了了,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沈宴秋根本就不愿意相信眼前的几人,他只是惶惶不安的担心陆青黛不认他。 他可以接受言执玉和这个劳什子的顾京元偷偷霸占着了了,但是绝对不能接受了了唯独不认他。 陆青黛眨巴了下眼,看向言执玉,好似有些慌张,最后小心翼翼的开口,“沈…沈世子……你认错人了……” 言执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乖,你先跟顾京元回去,叫人给你泡泡脚,记得要喝药。” 说完他扫了顾京元一眼,顾京元虽然暂时看不明白他们两个又布了个什么局,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先带着陆青黛走了。 沈宴秋想要追上去都被言执玉拦下。 “不是都说了,她不是了了吗?” 言执玉看他,即使沈宴秋眼里的杀意渐浓,他也不改以往和他说话的作风。 “还是说,沈世子是有什么收集癖?但凡和了了有几分相像的人,你都要沾染几分?” 只是沈宴秋此刻倒是冷静了几分,看向言执玉静静的观察他的微表情,“她若不是了了,你怎么会让她喊你阿玉?” 言执玉面色不变,“就许你随意让人喊你表哥?” 沈宴秋顿住,今日在郡守府花园里他抱起沈静时的画面突然闪过,那一抹清幽的身影更是挥散不去。 见他不反驳了,言执玉嗤笑一声,“沈世子少年风流,何必要束缚自己?趁早找到良配,让我吃你一杯喜酒才是。” --------- 而另一边,顾京元跟着陆青黛回到了屋里头,他没有喊把兰茵兰芝从顾念安那里喊来,而是亲力亲为的陆青黛身上铺了一层薄被,而后又倒来热茶,看着她喝下。 要不是陆青黛不许,他甚至都想趁着陆青黛喝茶的功夫添水给她泡个热水脚。 陆青黛整个人坐在美人榻上,被顾京元的那一层薄被盖的像个粉嘟嘟的团子。 顾京元在她旁边坐下,倒也不扭捏了,直接问出口来,“娘子为何不和沈世子相认?” “不想。” 陆青黛轻轻吹了吹茶,淡淡的回复,语气也略微冰冷。 顾京元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问。 “我今日的舞郎君可看到了?” 陆青黛喝了一口,便把茶杯放下,转头亮晶晶的看向顾京元。 顾京元不懂她对别人的感情,但是却明白她对自己的感情。 只要青黛娘子一如既往的对他,他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见到了,娘子的舞甚美……” 回想起月光之下那透着光的舞姿,顾京元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一瞬。 陆青黛的指尖点了点他的脸,“郎君怎么又脸红了?” “我……娘子欺负人……” 顾京元的手下意识的就往自己的脸上摸去,不免就触碰到陆青黛的手,他的手刚要撤回,陆青黛就笑着将他的手握紧了些,“郎君不让我欺负,难不成让外人欺负了去?” “听说今日沈宴秋在宴席上为难你了?” “什么叫宁死不从?” “谁要是硬要把人塞给你,你就收了,何必为了这些事情硬抗?” “就算要硬扛,也该等以后,此时郎君你羽翼未满,万一真被欺负了怎么办?” 陆青黛想到方才言尧传过来的消息,微微皱着眉头,有些替顾京元担心。 沈宴秋的脾性一向乖张,她是担心顾京元一不小心就被沈宴秋解决掉了。 “我、我不是硬扛,我是真的那般想的。”顾京元呢喃出声,想到刚刚在宴席上的尴尬局面,此时又面对心上人的指责,他的情绪到底是不能像之前一样稳得住。 被沈宴秋刁难的时候他还稳得住,会暗自告诫自己那是必经之路。 可到了陆青黛这儿,他就忍不住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来。 “我知道我做的不好,不能叫娘子满意,可若是我松口了,那我岂不是真成了攀附权贵的人?我是娘子的人…”说着说着,顾京元的眼眶唰的就红了,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快速。 陆青黛也是暗暗咂舌,她哭得快那是演的。 顾京元上辈子是水龙头吧?说哭就能哭的? “不许哭了”她叹了口气,捏了捏顾京元的双颊,“郎君做的很棒,我没有要训诫郎君的意思。” 她看着他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不由得心就软了,说话的语气更是轻。 “我知道我让娘子失望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是真的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娘子还不在我身边,沈世子他说话咄咄逼人,我怕我一松口,他就真的要给我塞人……” 想到宴席上自己战战兢兢的样子,顾京元身子就忍不住微微打颤,他抬起头看向陆青黛,跟她解释依旧是和声和气的,大气也不敢出。 陆青黛看着眼前的人,顾京元好看的眸子里蓄满了泪,白皙的皮肤此刻微微泛红,让人忍不住就想好好欺负他。 顾京元看过来的眼神更是可人,陆青黛感觉自己的心都乱了几分。 忍不住,她凑上前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而后在顾京元微微震惊的眼神中抱住了他的腰身,小手放在他后背轻轻的拍着,“郎君不哭,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顾京元抽泣声还未断,看见陆青黛身后的薄被垂落了一点,他的手就下意识的给她重新盖好。 这一下子倒是将人抱了个满怀。 顾京元半边身子都僵了。 他能感受到陆青黛的馨香和柔软,能感受到她的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更能感受到他被亲的脸颊发热。 陆青黛仰头看他,抽出一只手来给他擦泪,“我不是怪郎君,我只是希望郎君不要因为任何人放弃自己。” “沈宴秋不过用一个未有定论的赐婚就要郎君宁死不从了,那若是日后到了京城,郎君岂不是更容易被他们拿捏?” 陆青黛像哄顾念安一样哄他,时不时的抱抱他,搞的顾京元的耳朵都快红成辣椒了。 “郎君听话,以后还能不能随便硬碰硬啦?” “…不、不能了。” 顾京元的手虚虚的拢着她,说话也变的结巴起来,为了改变这种局面,他只好转移话题。 “方…方才王大人也在,沈世子、世子就喊娘子的小名,他会不会有所警觉?” 沈宴秋的反应实在不同寻常,王耀光定然是会怀疑的。 毕竟言执玉和沈宴秋之间的过节就只有陆家那位已逝的二娘子了不是? 陆青黛点头。 顾京元继续问,“那、那为何娘子还要让沈世子发现?” 当然是为了做任务。 “自然是为了多一重保障。”陆青黛答道,她从顾京元怀里出来,指了指桌上的茶水,顾京元立刻给她重新倒了一杯。 她没接,直接凑了过去,像一只小猫似的,顾京元小心翼翼的给她喂了半杯。 “既然王耀光已经对我有所怀疑,势必会采取行动。沈宴秋是太子母族,知道我不能落在王耀光手上,只有他发现我,我的安全才能得到最好的保障。” 顾京元想到沈宴秋和言执玉的身手,点了点头。 “言大郎君和沈世子的身手确实非凡,倒是我不善武艺,不能像他们一样保护娘子……” “人各有所长,郎君不要妄自菲薄。” 陆青黛抬手顺了顺他的头发,而后看到他还未平静的红耳朵,坏心思的碰了碰。 顾京元一个激灵,看向陆青黛,“娘子莫要闹。” “郎君害羞的样子格外好看,我摸一摸嘛…”陆青黛楚楚可怜的看向他,眼里头都是狡黠。 就在顾京元忍受不住要答应她的时候,顾念安从外头吭哧吭哧的跑了进来,“姐姐!姐姐!我和嫂嫂做了糖葫芦!” 顾念安手里拿着两个红红的糖葫芦,双丫髻轻轻摇晃着,歪着头看到自家二哥,有些奇怪,“咦,二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姐姐给你。” 顾念安跑到陆青黛身边,将糖葫芦递给她,而后把原本自己吃的糖葫芦送到顾京元手上。 “二哥,你的脸好红啊,跟糖葫芦一样红。” “天也不热啊……” 顾京元把糖葫芦塞回顾念安手里,留下一句‘我、我先回去了’,就连忙起身出了屋子。 -------- 碧月阁,沈静回来之后就久久的呆坐在窗前,看着底下沈宴秋疯了似的练剑。 她抬头看向天空,白月皎皎,万里无云,她不觉得美,只觉得后背发凉。 像是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她衣袖一甩,桌上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外头的春桂缩了缩脖子,春梅拍了拍春桂的肩膀。 看着满地瓷片,沈静微微喘气,她踩过那些碎渣子,看着底下的沈宴秋。 脑中闪过顾京元和言执玉的脸。 不要紧,不要紧,这已经是《替身》的剧情了。 一切都是她的。 第42章 几位郎君日后可否晚些来? 只是沈静虽然在心里这般安慰着自己,但第二日用早膳时没见着沈宴秋,她还是差点儿就要扔了筷子。 “表哥呢?”她看向一直跟着沈宴秋的护卫,她说话的语气已经不能维持往日的平静。 把对面的少平、少亮都惊了一下。(少是第四声哦~) “回郡主的话,世子他今日一早就去了望桂楼。” 少平低头向她回话,面上虽是恭谨,但是心里对沈静还是有几分排斥。 毕竟沈静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皇帝日后打算用来胁迫沈家的棋子,现如今仗着和陆二娘子有几分相似跟他们主子的关系不错。 可面由心生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这位郡主可没有陆二娘子半分和气。 他们也曾见到过她发脾气责打下人的情景。 只是他们做护卫的,万不得已不会多言。 沈静听到望桂楼就心慌,她正准备继续刨根问底,身旁的李嬷嬷就给她递上了一杯牛乳,打断她的发言,“郡主莫要心焦,先喝口牛乳养养胃。” 触上李嬷嬷提醒的眼神,沈静这才反应过来。 她很快的抿了一口牛乳,调整好情绪,这才重新问出口,“那表哥今日是不能回来陪我用早膳了吧?” “表哥昨日的情绪好像不大对,你们跟在表哥身边,要记得提醒表哥按时用膳。” 沈静脸上是这些日子来一贯温和的笑,跟少平少亮说话的时候不再焦急,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沈宴秋的关切。 少平少亮没由来的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是他们两个想不到闺阁女子的弯弯绕绕,只是毕恭毕敬的应了下来。 看到他们走了,沈静这才停下来用膳的动作,斜眼瞥向李嬷嬷,压低声音问她,“昨日那个女子身份,你可打听好了?” 虽然听到沈宴秋喊了那女子了了,但是沈静还是不愿相信。 毕竟一个在她的剧情里被写死的人,凭什么还能活过来? 李嬷嬷点了点头,小声回道,“听说是言家和顾家两家的远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来头。” “这些我昨日就已经听到了,你查了半天就查到这些?” 沈静冷嗤一声,“我要知道的是,她出身几何?籍贯在哪?家中还有什么人?” 心情郁闷着,沈静也不乐意继续用早膳了,看着李嬷嬷一副嫌弃的样子。 “母亲派你过来帮衬我,不是叫你在我旁边吃干饭的。这些消息都打听不到,本郡主要你何用啊?”沈静如今心焦,一心焦就忍不住恶言相向。 “郡主,不是老奴无用,是那小娘子也刚来郡守府里不久,实在是打听不出什么……”李嬷嬷开口为自己辩解,“只能知道她跟言顾两家人的关系都不错。” “言大郎君为她出气,顾二郎君对她处处照顾……” 沈静在李嬷嬷为自己辩解的时候突然伸出手抓住她,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顾二郎君?是谁?是昨日宴席上那个顾举人吗?” 李嬷嬷不明所以,连连点头,“是啊,是啊,顾举人这次就是准备入京去参加科考呢……” “他叫什么名字?”纵然昨日从言执玉口中听了一耳朵顾京元的名字,但是当时的沈静由于被众多突然的信息砸的晕头转向 ,一时间左耳进右耳出,早就忘了。 “顾京元,京城的京,状元的元。” ‘啪嗒’一声,沈静的眼睛瞪大,手滑落的时候带动了桌上的筷子,一时之间弄脏了衣裙。 春桂春梅忙上前给她清理,却被她推远了些。 沈静冷哼一声,眉头轻轻挑起,她撑着桌子慢慢起身,整个人看着不太正常的样子。 “竟然是他……” 她的指尖掐进肉里,把她自己掐的生疼。 顾京元。 这个她虽然没有见过,但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名字。 那是她来回筛选才决定出的第一个男主名字。 沈静还依稀记得《替身》里头的剧情。 那个时候‘她’已经和几个男主纠缠已久了,被各种的猜疑折辱,只有在顾京元那儿才能得到些许慰藉。 外头都是腥风血雨,动不动就要被这个抢那个夺的。 而新科及第的小状元郎那般的阳光平和,是值得停泊的港湾。 所以‘她’大胆的跟顾京元表明了心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爱意。 只是她想象中安稳的生活还没有过多久,状元郎羽翼未丰,根本敌不过外头几个男主的攻势,反倒因为百折不挠被罢了官,损了名声。 沈静不大记得后来小状元怎么了,只知道她替身里头的结局是美好的。 那小状元的结局一定也是好的。 沈静想到昨日看到顾京元时心里的悸动,她不由得更恨,指尖掐的更深了些。 她可没有忘记昨日顾京元为了那个心上人要宁死不从的事情。 顾京元竟然有了心上人? 他凭什么有心上人? 顾京元是她创造的,那么顾京元的一切都应该属于她。 包括情感。 --------- 一早起来就看见门口的三个大男人,兰茵的眉头不由得皱的死紧。 看了看天色,她郑重问了一句,“不知三位郎君可有什么要事?” 言执玉:“今日街上早起有卖糖人的,我买了些送来,小姑娘爱吃。” 顾京元:“昨…昨日怕娘子着凉,我炖了粥…” 沈宴秋倒是没说话,只是看着兰茵,似乎更加确信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把糖人递给了兰茵的言执玉,语气中夹杂着一些愤然,“你不是说她不是了了吗?兰茵怎么会在这里?!” 言执玉脸不红心不跳,淡淡瞥他一眼,“我将此人的消息告诉陆家了,陆伯伯便特地遣了兰茵兰芝过来照顾。” “怎么可能?陆伯伯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认下一个陌生人?还派兰茵兰芝过来?她们自幼跟着了了长大,怎么可能会服侍除了(了了)的其他人?” 兰茵接过了顾京元的南瓜粥,看了沈宴秋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世子,我和兰芝都是陆府的人,自然是听老爷和夫人的安排。” 随后她便要重新关上望桂楼的大门。 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兰茵又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笑眯眯应酬道,“几位郎君日后可否晚些来?如今辰时三刻,娘子还睡着呢。” 说完,不等几人有所反应,兰茵迅速敛下笑容,将门关上。 顾京元要回去温书,向两人微微点头示意便先离开了,丝毫不畏惧二人看他的目光。 言执玉则是瞥了沈宴秋一眼,轻笑,“怎么,沈世子是打算在这邂逅美人,再撬我一次墙角?” “言执玉,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沈宴秋怒极,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领,丹凤眼里尽是杀意。 “她到底是不是了了?!当年了了是不是没有死?!是不是你们两个串谋好了来骗我?!” 言执玉当真是不屑极了,鼻子冷哼一声,看着沈宴秋恼怒的样子微微挑了挑眉,“她是不是了了重要吗?当年的真相如何又重要吗?” “沈宴秋,看到你见到她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震惊和恼怒,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我当真是得意极了。” ‘砰’的一声,沈宴秋的拳头砸向他的脸,在言执玉的脸颊侧留下痕迹。 言执玉脸上一阵痛楚,他笑着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另一只手挡住沈宴秋的下一击。 “是不是你把了了藏了起来?你对她做了什么?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我?!” “随你怎么想。”言执玉将人往后推了一把,面上那副清高的样子看得沈宴秋手更痒了。“我说了,她不是了了。就算你觉得她是,那我觉得当初陆伯伯把你从陆家赶出去的决定真是无比正确。” “若殿下见到她,我想殿下的第一反应也是高兴失而复得吧。” “大理寺卿果然不一样,就连心仪的娘子也能怀疑。” 言执玉面带嘲讽,似乎是在嘲笑沈宴秋所谓的真情。 沈宴秋再次举起拳头要往他身上砸去。 只是这一次,言执玉侧头躲了过去。 他微微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以言尧为首出现了四个暗卫。 他们围着沈宴秋,将人缠的很紧,不给他突围的机会。 言执玉好言劝他,“沈世子与其惦记我的人,不如先把你的差事做好。你还要护送郡主进京,言某就不久留你了。” 说完,等那几个暗卫多多少少揍了沈宴秋几拳之后,他才笑着带人离开。 只有沈宴秋站在望桂楼的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一时之间变得茫然起来。 -------- 【沈宴秋当前好感值:83】 陆青黛起来的时候系统就给她播报了沈宴秋新增一点的好感值。 她嗯了一声,站起身穿上外衣,打开窗子透气。 【宿主,我也好奇,为什么你不跟沈宴秋相认啊?】 【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 陆青黛看了眼院中的桂花,闭眼轻嗅了嗅,清香无比、芳香袭人,让人被自然治愈。 【因为我喜欢他的时候他就不喜欢我了。】 陆青黛反问系统,【你不是熟系两个小世界的剧情吗?怎么还要来问我?】 【我是知道剧情……可我只是个不同情感的ai系统,就不允许本系统多问多学吗?】 【好好好】陆青黛失笑,放空自己跟脑中的系统对话,眼神不由得落寞起来。 【当初他刚进陆府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注意到他。我和阿玉分开后他一直安慰我照顾我,他教了我许多东西,陪我一天天练习琴棋书画,当时要学的东西很多,都是他一直陪着我。 我原本只把他当成一个哥哥看待,可他带我游湖、带我祈福、教我剑舞、我只要一开口,那些曾经阿玉没时间或是不愿陪我做的事情,他都愿意。 我爹娘都劝诫我不要把他当成治疗伤口的良药,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陆青黛幽幽的叹了口气,回忆着书中的前十六年。 她看见院中金黄的桂花一簇簇的随风摇荡,思绪就不由分说的将她拉扯到现实世界里。 沈宴秋的原型是她的早恋对象。 差一点就能够从校服到婚纱的人。 陆青黛微微抬头,将眼中的湿意压回,而后继续道,【可人又总是多变的。沈宴秋自负乖张,他从一开始喜欢我、对我好不过是因为阿玉喜欢我罢了。】 【他一直和阿玉不对付,追求我向我提亲,都是为了跟阿玉较劲。】 【就算他后来真的喜欢上我了又怎么样?】 【我不是他们任何一个附属物。】 感慨了一番之后,陆青黛才跟系统解释,【所以你不觉得,沈宴秋只配在我手里拿一个虐恋情深的剧本吗?】 又跟系统聊了一会,兰茵兰芝推门进来,看见陆青黛已经起身了,她们两个连忙过来,“娘子,你的病还要好生养着,怎么起来就吹风呢?” 兰芝过来关了窗子,兰茵端着早膳过来。 王氏牵着顾念安跟在后头,见她站在窗前,也担忧的喊,“妹妹妹妹,你多穿些,今日外头凉了些。” 陆青黛跟她问好,由着兰茵兰芝给她加件衣裳,三人才坐在桌前,王氏和顾念安都吃过了,此时陪着她。 “妹妹,昨天念安跟我讲诗的时候我闲来无事,绣了几幅花样子,你来瞧瞧可喜欢?”王氏听陆青黛的话这些日子都在认真的涂抹香膏保养手,也在很认真的向兰茵兰芝学习管家之道。 于是乎,整个顾家里,顾鹤乡钻研他的农作物,顾京元备战科举,顾念安认字念诗,王氏学习治理管家。 一家四口都像是小树苗一样,茁壮成长着。 其中兄嫂不必她操心,可两个小的就不一样了。 都是背过了学好了就要求夸奖的鼓励式人格。 陆青黛觉得自己要是再教他们几年自己以后回到现实世界就可以去考幼师资格证了。 陆青黛接过王氏递过来的匣子,里头好些绣品香囊,个个都精致有趣。 有把自己弄得满是桂花的小狸猫,有缠着弯月的梨花蔓,有小福娃抱着糖葫芦……个个都生动活泼,格外的讨喜。 陆青黛笑着抬头,对上王氏亮晶晶的眼神。 她眨巴了下眼,随即立刻赞叹道,“嫂嫂好厉害!嫂嫂真棒!” 第43章 面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王氏登时就喜笑颜开,看着陆青黛露出爽朗的笑来。 她紧接着给陆青黛介绍了好一会这些绣品,又笑着说起最近自己的心得,面上的神情积极明媚。 陆青黛适当性的给了她一点儿未来的建议,正准备问桌上的粥和糖人是哪儿来的,王氏眨了眨眼,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问道,“妹妹,我其实还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冒犯到你……” “什么事?嫂嫂但讲无妨。” 陆青黛侧头看她,心里也有些猜测。 王氏咽了口口水,“就是我们想知道京元如今和你是什么关系啊?他从小没怎么跟小娘子相处过,感情这方面傻愣愣的很,有时候说话会有些没规矩,万一惹你不高兴了,妹妹不要太过生气……” 其实这话一般都是嫁闺女的时候嘱咐夫家的,如今王氏对着陆青黛说出来,感觉自己跟嫁弟弟似的,脸上不免就臊得慌。 陆青黛忍俊不禁,好看的眼睛笑起来像两个小月牙,格外的迷人。 她亲昵的拉住王氏的手,道,“嫂嫂,我和郎君说好一切事情都等他科举之后再谈,若是到时候郎君变了心志,我也不会干涉。” “我啊,还是更想嫂嫂和念安陪在我身边。” 【王韵兰当前好感值:85】 得以王氏每天固定一点的生命值送上,陆青黛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松健康。 顾家一行人到了临江郡郡城之后,这两天一直都会结伴出去游玩,坐了江上小舟、品了巷间花酿、逛了长廊画舫,每天都在充实自己的眼界。 只是陆青黛轻易不会出门,她在外依旧是长久的戴着面纱。 今天想陪着顾念安到处走走,顺便给王氏等人挑选几件新衣裳。 她换了一身浅紫色紫藤花的衣裳,头发挽起,鬓边簪着同色系的紫色珠花,淡雅幽静,不会太过于出挑。 陆青黛戴着紫色面纱,牵着顾念安往门外走,只是刚到院门口,就看见不少人站在望桂楼的大门处,呈戒备姿势。 王氏和顾念安浑然未觉,正跟陆青黛商量着等会要去哪儿看看,“妹妹,上次我同小妹一起吃的桂花酿汤圆你绝对爱吃,等会儿定要好好尝尝。” “好,都听嫂嫂的。” 陆青黛看了守在门口的护卫一眼,有些眼生,不认识。 但是对方看过来的眼光却过分尊敬,陆青黛便也放下心来,转而看了一眼兰茵。 兰茵伸出三个手指头,表示三个人都已经来过了。 陆青黛看到兰茵一脸无奈的表情,便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再眼神问询,带着人出府。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飞檐弄瓦,一墙粉黛,轻歌曼妙,笛声奏和。 陆青黛她们刚到成衣铺子外头下了马车,她就知道被人盯上了。 “这匹料子拣鲜嫩的颜色拿上两匹。”她故作不知,笑着给顾念安挑布料。 顾念安摇摇头,扯她的袖子,“姐姐我不用的,嫂嫂前两天已经给我买了好些衣裳了。” 王氏也在一边劝道,“妹妹,小姑娘家家的身量还会长,不用做那么多衣裳。” 陆青黛点头答应,然后让掌柜的带顾念安去量尺寸。 “常服、睡袍、小袄、披风、斗篷都要做一身,有成衣的就先照着身量改改,其余的加紧时间做,做好了 直接送到京城言家。” 陆青黛看着满屋的布料和成衣运筹帷幄,顺手还捏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顾念安一把。 她宽解王氏,“嫂嫂,日后入京的服饰更有讲究,给小姑娘做一身也好方便兰茵兰芝教她。嫂嫂自己也要有两件拿得出手的衣裳,行礼问安更是要紧着练练,免得旁人轻贱了去。” 陆青黛此时说话并不委婉,免得她们不够重视。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此时可不是扭捏推诿的时候。 大大方方的接受他人的好意,日后再大大方方的还回去。 王氏深谙其道,感激的应下了,兰茵便带她去试一件做好的成衣去了。 陆青黛则是站在门口,静静等着她们出来。 她身边的兰芝被她打发去买隔壁的茶饼了,成衣铺子人来人往,她站在一旁,在一只手将她拉至旁边的小巷,手掌掐住她细白的脖颈处时,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勾起。 终于来了。 没浪费她今日特地出来。 她抬起眼,立刻露出慌张的情绪,双手想要努力挣脱脖颈间的桎梏,她捶打着,眼神抬起跟面前人对视,“你……你是谁?” 见她眉头皱的有些难受,沈宴秋的力道松了些,但是看她的眼神却仍是戒备,“什么我是谁?我们昨日见过,你忘记了?” 陆青黛似乎这才意识道他的身份,面色都被涨红了,她艰难开口,“沈、沈世子。” “你到底是言执玉什么人?你和了了有什么关系?你此次入京的意图是什么?” 沈宴秋看着她那一双熟悉的眼眸,质问的声音越来越小,气势也越来越弱,到最后,手只是虚虚的环住陆青黛的脖子。 陆青黛为自己顺气,小心翼翼的提防他,最后她听见沈宴秋极为认真的问出最后一句话,“你、是不是了了?” 沈宴秋看到她的面纱微微晃动,眼睫胆怯的眨着。 整个人恨不得挨到墙上去,很是畏惧他的样子。 沈宴秋的手松了下来,他不敢贸然的为她顺气,只能紧紧盯着陆青黛的一举一动。 看到少女的眼睛因为喘不上气而染上薄薄水雾,他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心都抽痛了一下,而后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了了?” 陆青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恭恭敬敬的朝他行礼,声音里隐约夹杂着怒气,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发作。 “沈世子,民女不是你口中的什么了了,也不想成为你口中的了了。” 她的眼睛如琥珀明珠一般美丽,平日里看人的时候总能撩动人的心弦,可如今眼含愠怒,看着面前红衣锦冠,长相和气质都十分张扬的人,“光天化日之下世子将我掳到这僻静小巷,是觉得民女的名声就可以随便糟蹋吗?” 陆青黛看过来的眼神冰冷无比,让沈宴秋不由的就想到他和了了刚刚闹掰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了了就如现在一样,是一只一戳就炸的小刺猬,惹不得碰不得。 他的手去解她的面纱。 解下面纱的时候,他鼻尖好似嗅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清茶香。 然后,面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他的脸被打的偏过头去,偏生不觉得痛。 反倒是解下面纱之后,回眸跟陆青黛对视的时候,一股子快感从被打的地方一直传遍全身。 第44章 二弟这是准备打她的脸吗? 沈宴秋抓住陆青黛的手,紧紧的看着面前的人,陆青黛的眉眼弯弯,眼睛明净清澈,像是秋日里的皎皎月光。 皮肤白皙细腻,因为情绪激动此时透着薄薄的粉色。 鬓边两缕发丝贴在脸上,更显女子的娇美。 浅紫色的衣裳格外凸显她清冷幽静的气质,让娇艳倾城的长相少了几分攻击性,反而多了几分天外的神性。 此刻陆青黛正蹙着眉眼,眼含愠怒的看着沈宴秋,被他抓住手腕的手不断抽动。 “放手!” 沈宴秋看着她抱怨,一颦一笑都如同记忆中的样子,只是半年不见,她人抽条了,长高了些,容色也更加艳丽起来。 花骨朵渐露芬芳。 他另一只手往前一带,将人揽进怀里,想抱着人好好说说话的时候,陆青黛狠狠踩了他一脚,紧接着又是一巴掌往他脸上扇去。 “登徒子!!” 沈宴秋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陆青黛动作,只是眼神微亮,似乎是被打爽了的样子。 【沈宴秋当前好感值:84】 听到系统的播报,陆青黛揉了揉被捏的发红的手腕,准备转身回到成衣铺子里去。 沈宴秋却开口叫住她,“了了,你当真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若说之前他还怀疑陆青黛的身份,那么此刻便是完完全全的相信了。 除了他的了了,谁还敢这么打他? 陆青黛揉着手腕,没有回头,只是声音里带着怨怼和不喜,“沈世子,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了。” “还有,我听阿玉提起过你。” “你的名声已经坏了,劳烦沈世子勿要再来害我的名声。” 说完,她一步步往外走,独留沈宴秋一个人待在阴暗的角落里头。 回来成衣铺子门口,兰芝赶忙过来,先是帮她重新戴上面纱,而后盯着她颈间的掐痕心疼的不行,“娘子,刚刚是沈世子掐的吧?” 她手里还提着茶饼,边跟陆青黛说话边看向陆青黛出来的小巷。 “奴就猜到是他!除了他,谁舍得对娘子您动手啊……”兰芝回来的时间凑巧,刚回来就看见陆青黛出来,加上自家娘子面纱没戴,一下就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陆青黛点头,还没开口,兰芝就在旁边说了她想说出口的话。 “要不奴让言大郎君派人去揍沈世子一顿?” 兰芝愤愤不平的,要不是她自己一个打不过沈宴秋,现在就已经动手了。 陆青黛不知道沈宴秋今早上就被言执玉那帮人打了一顿,闻言应和下来,“他的确欠打。抽他抽的我手疼。” 说着还展示了一下自己泛红的手掌。 一旁的兰芝震惊的咽了咽口水。 陆青黛笑了笑,看到兰茵带着换了一身新衣的王氏出来,立刻闭口不言刚刚的事情了,笑着去看王氏。 “嫂嫂面容温婉大气,这身衣裳很衬嫂嫂。” 她捏着手帕,微微遮挡脖颈间的掐痕,好在如今掐痕已经消了许多,王氏并没有发觉出什么异样。 给王氏稍微改了一下衣服的腰身,等小念安试完衣裳拟定好款式和纹样,她们才重新坐回马车上。 顾念安紧挨着陆青黛坐下,抬头看她的时候拧起眉来,“姐姐,你的脖子怎么红了一片啊?是被蚊虫叮咬了吗?” 王氏也紧跟着去看,陆青黛见瞒不住了索性也不遮挡。 如今只有一块十厘米左右的红痕,倒是没有方才兰芝看的吓人。 陆青黛顺着顾念安的话点头,“方才驱不散蚊虫,没留意,红了一大片。” 顾念安小心翼翼的去碰那片红痕,“姐姐疼不疼啊?” “不疼的。” “我今日给姐姐找几只驱蚊的草药香囊来。”顾念安认真道,小脸上满是胶原蛋白,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陆青黛,煞是可爱。“姐姐等我一起睡觉…” 陆青黛笑着应下,王氏在一旁打趣,“呦呦呦,咱们小念安如今是只记得姐姐,全然忘了嫂嫂啊……” “哪有……” 顾念安连忙摇头,又黏了王氏好一会,最后眼神在王氏和陆青黛之间来回扫视,生怕哪一个就生气了。 三人其乐融融的回了府,正说着晚上要教念安学学音律的时候,就看见顾京元和沈静在花满堂不远处站着说话。 两个人距离不算远,顾京元背对着这个方向,但是能看见沈静笑的很高兴。 陆青黛的脚步停在原地,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二人。 没想到沈静会这么快就选择来和顾京元碰面,也没想到沈静竟然这么快就想起顾京元来了。 她还以为沈静早就不记得她《替身》里头的第一个男主了呢。 王氏也没想到会看见自家二弟在门口跟沈静说话,沈静身旁没有跟着侍女,两个人站在一起说话,老远过去竟还觉得有些情意绵绵? 这算怎么回事? 她今早才刚跟青黛妹妹说了二弟自幼没跟别的小娘子相处过……二弟这是准备打她的脸吗? 王氏尴尬不已,偷偷瞟了陆青黛好几眼。 而另一边,沈静是专门守着顾京元拦住他的,此刻看着长相一点儿不输给言执玉和沈宴秋的顾京元,又看着他一身君子端方的打扮,心里的涟漪是荡漾了一层又一层。 她温吞开口,“顾举人。” 顾京元礼貌应声,“静则郡主。不知郡主在此,在下不敢叨扰,即刻便走。” 沈静叫住他,“不、不用走。我有话想对顾举人说。” 第45章 对视,是人类不带任何欲望的精神接吻 沈静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看着顾京元那可谓是处处满意。 她浅笑着抬起头,柔柔弱弱的开口,“听说顾举人祖籍不是京城,此次入京科举,想必顾举人还未找到好的去处。” 见顾京元没有搭话,沈静又添上一句,“顾举人同我境遇相同,都是远离故土入京,不妨跟着我一起住在沈家?日后也好彼此之间有个照应。” “不劳郡主费心。” 顾京元眉头微蹙,有些不解的看着沈静,觉着她脑子或许不大好。 “郡主与沈家乃是一脉相承,互为表亲,如何就与我境遇相同了?”顾京元淡声回答,“更何况郡主是皇亲贵胄,顾某不过一介平民百姓,岂敢攀附郡主?” 沈静只以为他是自卑,言辞更恳切了些,甚至想去拉他的衣角,“顾举人日后定会一举中第,这不算攀附。” “我只是想同你多相处些日子。” 顾京元连连后退,躬身跟沈静行礼,“郡主谬赞,顾某不敢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再者,昨日宴席上顾某已经言明自己已有心上人了,还望郡主勿要妄言。” 没扯到顾京元的衣角,沈静脆弱的神经似乎也连带着被牵动了,她看着一板一眼的顾京元,冷笑一声,“什么心上人?你们迟早会散的,你日后只能和本郡主在一起。” 她说的是《替身》里头的剧情延续。 当时的小状元意气风发,洁身自好,除了她,身旁再无任何女子沾身。 虽然她不记得后来顾京元的剧情和结局,但是她肯定的是,顾京元只会爱她。 顾京元愕然,有些不懂沈静的发言,但是听到她话语中的轻视难免有些不舒服。 于是开口道,“顾某不知未来,不知是否能常伴心上人左右,但顾某对郡主绝无男女之情,还望郡主自重。” 说着他便转身想要走。 只是沈静接下来的话让他不得不又重新面向她。 沈静说,“难道你不担心你自己的心上人吗?” 另一头的王氏等人都听不清这里的话,她们站的地方被假山微微遮蔽住,只能看清对面的情景。 陆青黛听着系统实时传播那边的对话,面色如常。 可是王氏和顾念安就不一样了。 一个略带着担忧看向对面,这会子也看明白了顾京元的处境,谁叫自家二弟长得那般出众。 顾鹤乡虽然也长得不错,但是平日里内敛惯了,存在感不强,倒是少有这种事情发生。 而顾念安是下意识的就想喊人,被兰芝轻轻的捂住了嘴巴。 “念安小娘子乖,咱们先看看。” 兰芝笑眯眯的塞了颗糖给小姑娘。 顾念安点头,腮帮子包着糖,乖乖的牵着陆青黛的手,对着兰芝笑了笑表示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 对面的顾京元听到此处眼神冰冷的看向沈静,看见她一身锦缎华衣,虽然和青黛娘子有几分相像,但是眼角眉梢中总是透着精明的算计。 论起面容,她比青黛娘子少了几分惊艳。 论起气质,她比青黛娘子少了几分清冷。 而论起行为举止,学识涵养,顾京元觉得她更是浅薄。 顾京元目光一寸一寸的在沈静脸上扫视,不像是看美人的样子,反倒是在检查自己的习题是否有所纰漏。 “郡主是在威胁顾某吗?” 他开口,声音中没有惊慌失措,但是语气不重,像是自然的询问。 偏生沈静不觉得,她感觉背后莫名发寒,整个人战栗不安。 沈静咽了口口水,努力趾高气昂起来,不想被笔下的人物看扁。 “我不是威胁顾举人,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顾举人多多相处。顾举人就算不顾念本郡主的身份,也要顾念顾念自己的心上人吧。” “我听说那位娘子身体孱弱,我可以为她找寻京中名医根治,可以保障她后半生平安荣华,只是有舍才有得。” “顾举人难道不想见她平安吗?” 她嘴上说着不是威胁,但每个字凑在一起,都是对底层学士的压迫。 若是之前不知晓京城情况的顾京元,说不定真的被迫就要答应了。 可陆青黛这么久的谆谆教诲早已被顾京元记在脑子里。 京城之中的势力和情况,顾京元现在比沈静要更加的清楚。 他反讽回去,“还未到京城,郡主就开始作威作福,是觉得背后一定会有人撑腰吗?” “顾某虽是平头百姓,但也知道有几分力就说几分话的道理,郡主初入京城,同我一样根基未稳,都不知自身境遇,就想对付顾某?” “郡主莫要与顾某说笑了。” 沈静不过是陛下想用来制衡沈家和太子的人质,若是她得了沈宴秋和太子的欢喜,还有几分价值;可若是她都未入沈宴秋和太子的眼,怕是只能充当党派之争的牺牲品了。 一个尚且还不确定价值的郡主,说要照拂他? 还说能够找到根治青黛娘子的名医? 他信个鬼。 当年言执玉他们几家为了娘子东奔西走,费尽心力都无法找到根治之法。 现在一个有名无实的郡主能够做到? “你!大胆!”沈静本就底气不足,被他这样质疑,更是心慌的不行,只得用愤怒掩饰自己的无能。“你怎么敢这么对本郡主说话?就不怕我让我表哥治你的罪吗?” 她本是柔和的面庞此时看起来有些可憎,用手指着顾京元,看着他的眼神隐隐约约带着怨怼。 凭什么? 凭什么顾京元会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动心? 难道一定要她按照原剧情一样要攻略了言执玉沈宴秋他们之后对顾京元强取豪夺,才能得到顾京元的心吗? 为什么顾京元不能按照设定一样直接爱上她? 那个抢她男人的女人到底是谁?! 沈静表情扭曲,手指着顾京元愤愤道,“顾京元,本郡主说过了,你迟早都是我的,永远都是。” 说完,她像是不想再继续丢脸了,直接转身回了碧月阁。 空留顾京元一脸疑问。 这郡主脑子有病吧? 谁是她的了? 他们之前见过吗? 看着沈静离去的背影,陆青黛笑着从暗处走出来,牵着顾念安往这边走。 顾念安含着奶糖,扬起小手,给远处的顾京元打招呼,“二哥!我们回来啦!” 顾京元转身迎了上去,回答自家小妹的话,只是眼神盯着陆青黛,藏着形于色的欢喜。 他不知道她们看到了他和沈静说话的全过程,以为她们都是刚刚回来,情绪转换的很快。 王氏拉着顾念安,看着顾京元的眼神有几分怜悯。 自家二弟长得真好看,怪不得外面那么多人惦记。 “你和妹妹慢慢来,我先带念安回去整理东西。”她看出陆青黛有话对顾京元说,立刻带着人走了,留下空间给她们。 兰茵兰芝没走,不远不近的跟着。 “郎君见了郡主,不知心里是否泛起了点点涟漪?” 陆青黛歪着头看他,没有一点醋气,相反眉眼弯弯,好整以暇的想听顾京元的回答。 顾京元一下反应过来,而后有些有些委屈的看向陆青黛,“娘子你看到了?” “看到了啊” “那你怎么不帮我……她说话可难听了,还想来拉我的袖子……”和顾家人相处多了,陆青黛都适应了顾家人的反差萌。 她耐心的看顾京元顶着一张委屈至极的脸跟她告状。 “娘子,她还用你威胁我,她说要是我答应和她在一起,她就给娘子找名医医治身体。” “郎君怎么不答应她?是觉得我的身体不重要吗?” 陆青黛故作委屈,一脸受伤的看了回去。 “还是说,郎君也不舍得用前程换我的身体康健?” 顾京元没想到自己告个状都能得到考验,看着陆青黛的脸色,明知道她是装的,但还是忍不住慌张的解释起来,“不是的,娘子的身体健康自然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是那个郡主有名无实,我怕她找的人靠不住。” “事关娘子健康,自然要谨慎再谨慎。只要娘子安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一命…”抵一命 陆青黛笑着抬手制住他的发言,“无需郎君多言。” “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我追求生命,郎君奔向前程。两者无法相比较,郎君的前程和我的身体同等重要。” 她这话说得不假,每个人各有侧重。 你不得不承认,就是有人爱钱财胜过爱生命,就是有人爱美人胜过爱江山,就是有人爱前程胜过爱自己。 陆青黛不想要任何人为了她而放弃自己原本追求的东西。 就像她劝言执玉入仕,教顾京元官场,暗自帮助太子稳固势力一样。 她是想要生命值,但是不想他们因此受到任何的牵连。 “沈静她暂无实权,确实不会威胁到郎君什么。但是若是再有下次,我希望郎君不要太顾虑我。”陆青黛抬手抚上他的眉眼,脸上露出几分少女的红晕来,看着顾京元的神情很是认真。 “如果可以两全,那最好。如果没有两全之法,那就不要因为任何人放弃你自己的追求。” 顾京元听她的话不自觉的点头,温软的手贴在他脸侧,为他整理鬓发,他蓦的感觉自己像是被青黛娘子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他眼里头亮晶晶的,毫不避讳的跟陆青黛对视,不同于以往的拘谨,此刻看得到少年眸中炽热的爱意。 对视,是人类不带任何欲望的精神接吻。 顾京元锁住她的眸子,希望自己溺死在其中。 …… 顾京元本是打算出府寻些书局里头的书的,当时被沈静绊住了脚,如今和陆青黛处在一处,脚步偏生又不急了,合着陆青黛的步子,送她回了望桂楼。 又和陆青黛说了些话,他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等到他离开,兰茵兰芝上前跟在陆青黛身边,“娘子,静则郡主接近顾二郎君这件事情要不要传出去?” “这件事情没什么可传的,你们让人注意那边的动静就是,旁的不用管,翻不起什么浪来。”陆青黛轻捻着发丝,手指在发尾转着圈。 “王耀光那边的信传出去了吗?” 这几日都是沈静和沈宴秋找幺蛾子,王耀光那边平静的很。 只是听说他想让王十二娘子爬言执玉的床,中途被那个什么秋姨娘给搅和了。 “传出去了,说沈世子和言大郎君因为娘子您起了争执,觉得您可以代替静则郡主的作用。”兰茵小声的报告,“只是京城那边还没有回信。” 陆青黛点点头,如今除了兰茵兰芝,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计划。 顾京元以为她想掩藏身份,怕被王耀光和陛下发现。 言执玉知道的多一些,但是不相信王耀光会偏向七皇子党。 沈宴秋什么都不知道,但也应该猜出来了她的真实身份。 他们都以为她要安安静静的回到京城。 其实陆青黛才不会呢。 她就是要王耀光发现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嘴上说着只是言执玉和顾京元的远亲,但是言行举止却表现的格外亲近。 只有王耀光认为她有价值,京城那边才会派人行动。 等她被王耀光的人掳走,言执玉才会客观真实的发现王耀光听从陛下旨意帮的是七皇子,才会发现什么朝堂清明、吏治清白,都是狗屁。 顾京元受牵连最小,但是他到底无能为力,希望他能好好听话,注重科举。 而沈宴秋既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就必定会拼命的将她抢回来。 可惜,沈宴秋只要为了救她动用过多的人手,太子那方必定会得知消息。 所以她最后极大的可能是落在太子手里。 而只要她重新出现,陛下便不会善罢甘休,必定想用她制衡威胁太子。 陆青黛揉揉眉心,没有继续想下去。 -------- 两日后,沈宴秋和沈静被迫启程出发。 言执玉等人在外相送,“沈世子,抓紧回去吧。别在这贪恋美人乡了,纵情声色易早逝啊……” 这两日想要硬闯望桂楼几次都不成功的沈宴秋:“……” 沈静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看向队伍里边上的顾京元。 他还是那般温润青涩,身上温柔和少年意气兼备。 这几日她也多次想和顾京元多说说话,无奈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心头涌上阵阵不甘,她突然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望顾举人顺利入京、科考及第。” 第46章 想不出来标题 她这一出声就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顾京元蹙着眉不悦,但是不能明面上不能拂了郡主的面子,只好皮笑肉不笑的谢过。 言执玉的目光在沈静身上停留了一会,而后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沈宴秋的面色难看,握着马鞭的手都紧了紧。 王耀光事不关己乐的看戏,戏谑的打量起顾京元来。 只有沈静身边的李嬷嬷有些不解,在启程上路的时候低声问沈静,“郡主,您和顾举人何曾相识了?为何要特地同他讲话?” 沈静扫过她,不咸不淡道,“顾举人天资不凡,日后必定高中,我帮着沈家笼络笼络他都不行吗?嬷嬷的眼皮子未免浅了些。” 李嬷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沈静针对,但还是好言相劝,“郡主,您的心是好的,只是您和世子之间的关系还不算稳妥,这般招摇的跟旁的男子搭讪,未免会显得轻浮。” “什么叫轻浮?我是帮表哥笼络人才……再说了,这几天你见表哥来看过我吗?他一头栽在那望桂楼里头去了,别人不要他,他还巴巴的赶上了。” 沈静略有些破防,“望桂楼里头的人可以,凭什么本郡主不可以?我有哪里比不上她?” 她摆起架子越发的熟练了,看着李嬷嬷都有些嫌弃,“好了别说了,你惯会说些糟心话的。” 李嬷嬷被迫闭口不言。 沈静觉得问题不大,她提前见了顾京元,跟她写的《替身》里头的情节有些不一样,所以顾京元此时不喜欢她应该也算是正常的。 她要按照《替身》里头的顺序,一个一个的攻略他们。 先是沈宴秋,而后是太子,再是言执玉和顾京元。 至于现在住在望桂楼里头的陆青黛,沈静压根就没把她当一回事。 反正不是主角,还身有病痛,保不齐还没到京城就死了呢。 -------- 送完沈静和沈宴秋,郡守府算是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搞内斗了。 只见王耀光先是预备设宴,请了好些个中立的官员前来府上。 然后派人请言执玉前来,说是要商讨一些政事,便撇去了顾家人和陆青黛,只有一群官僚在场。 言执玉如约赴宴,王耀光照例安排了歌舞。 一群人高谈阔论,酒过三巡,每个人脸上都多少有些醉意。 王耀光笑着跟言执玉致歉,“贤侄啊,上次的事情都是我的不是,没教养好女儿……竟让她险些做出伤风败俗之事……” “还望你不要过于在意此事。” 王耀光说的情真意切,跟言执玉说话的时候尽是诚恳。 “王大人是我的长辈,既是长辈,自当尊重,怎么会怪罪呢?” 言执玉头低了低,双眼已有迷离之色,回话的声音也不似平常一般稳重了。 王耀光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而后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开口,“贤侄啊,其实你我都是中立派,本就应该互相扶持不是?” 言执玉一口闷,闻言点点头,说话的气息略有些重,“嗯,王大人说的不错……只是我一大不喜欢打什么弯弯绕绕,大人有话可以直说。” 王耀光笑着继续倒酒,“我能有什么事?只是我一向是忠于陛下的,贤侄既然和我一个心思,不会轻易动摇,那我也就放心了。” 只是王耀光还是更想和言家攀上那门亲事。 这样日后也好为陛下所用。 “贤侄平日里怕是很少饮酒吧?你瞧你,都上头了。”看着言执玉越来越红的脸色,王耀光暗暗给旁边的张师爷递了个眼神。 “我让张师爷带贤侄你下去休息休息,等会让你院中的人来接你。” 王耀光看着张师爷扶着言执玉从侧门出去,长舒了一口气。 他在言执玉酒里下了药,不是什么催情和助兴的药物,只是喝了会让人神志不清,变得迷迷糊糊。 王耀光还将王十二娘子安排在了等会言执玉要去的房间里,不需要她做些什么,只要和言执玉躺在一处,到时候他有的是法子让言执玉认下。 这边,言执玉被扶进那房间之中。 张师爷放下他,看了一眼站在远处,有些不情愿的王十二娘子,皱着眉劝道,“十二娘子,人给您送来了,您这次可要看着时机,千万要把握住了。” 王十二娘子恨恨的看着张师爷,冷嘲一声,“我怎么做还轮不着你一个奴才来管。” “十二娘子莫要任性,大人虽然宠爱您,由着您闹脾气,但您若是坏了大人的计划,遭罪的可是您的姨娘。”张师爷小胡子阴恻恻的,说话的口吻让人很不舒服。 他扫视了一眼王希希的穿着,见她穿的与平常无异,指责的口吻更是张口就来,“我记得叫人给十二娘子送了衣裳,娘子不穿,是准备不听大人的话吗?” “你不过是一个奴才,我难不成要当着你的面让你看到我穿那衣裳的样子?” 王希希冷笑一声,自带被娇纵的脾气,“你若是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我便央着父亲把你毒哑了去。” “反正没了嘴,你还有手可以写字,一样的可以当师爷。” 张师爷对一个小娘子的威胁充耳不闻,只是又多加嘱咐了一句,这才出了这院子。 见他走了,王希希的白眼都翻上天了。 她走到床榻旁边,看了一眼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的言执玉,而后回了屏风后,跟里头坐着的女子对视上。 “十二娘子。”陆青黛手撑着下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和亲和。 王希希看她一眼,而后又看了一眼外头躺在床上的言执玉,闷声开口,“陆二娘子,我姨娘不会有事吧?” 当初王耀光和张师爷在书房议事,便是秋姨娘在外偷听。 她本来听到王耀光要将女儿嫁给言执玉还是高兴的。 毕竟言家是名门望族,女儿嫁过去不会吃苦。 可是到了后院,就听身边人讲了言执玉在宴席上对王希希的诸多嘲讽和贬低,她又担心起来,开始不再那么期待王耀光的计划成功了。 因为这件事情若是成功了,王希希嫁到言家必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靠算计求来的婚姻能有什么好下场? 若是没成功,那岂不是白白的要害王希希的名声? 姑娘家家的名声毁了,谁还敢光明正大的来求娶她的女儿啊? 秋姨娘是担心不已,关心则乱。 竟然直接就去求王耀光不要对王希希如此,结果话刚说完就被王耀光打了一巴掌,大骂她是妇人之仁。 还将她给关了起来。 秋姨娘虽然眼皮子浅,话粗,见到陆青黛的第一面就惹了对方不痛快。 但就个人而言,她是真诚的爱着她的女儿的。 她知道为人妾室不好受,所以希望自家女儿是别人的正头娘子。 她知道夫妻感情不睦对女方不好,所以希望言家对王希希至少是相敬如宾。 可如今全然不同了,秋姨娘便开始慌张了,她高估了她在王耀光心里的份量,不仅没有争取到什么,更是害得王希希被王耀光逼着爬了一次床。 好在王希希聪明,即便是爬床也冷静清醒,一面做戏给外头人看,一面又暗中告诉了言执玉真实的情况。 既说了她和秋姨娘之间的困境,又说了王耀光可能会对陆青黛下手。 最后由着言执玉闹了出来,王耀光根本就怪不了她一点,只能怪自己和张师爷准备的不够充分。 正是因为上次他们没有对言执玉下手,所以这次改良了方法,先把言执玉撂倒了。 而言执玉在被爬床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望桂楼自证清白。 生怕府中传了什么闲言碎语被了了听到了。 陆青黛起身,安抚的对王希希笑了笑,“不怕,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走到榻上的言执玉身边,脚轻轻踢了踢他,“阿玉,别装了。” 言执玉随即睁眼,很自然的往她身边靠了靠。 “那……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王希希咽了口口水,还是蛮紧张的,“我若是不听我爹的话,他肯定是要找我和我姨娘的麻烦的。可我要是听了……” 王希希说着说着看了言执玉一眼,而后触及他冰冷的神情之后,王希希就往陆青黛身边蹭了蹭,“可我要是听了我爹的话,我岂不是要嫁到言家去?我才不想和言执玉有什么交集呢……” 陆青黛笑着给她整理鬓发。 王希希生的清丽,脸上略带婴儿肥,这样看她的时候带着闺中少女自然而然的懵懂。 只是她的手微微发凉,拉着陆青黛微微颤抖着。 王希希知道她不管选择哪条路她的结局都不会好。 言执玉不喜欢她,她同样不喜欢言执玉,嫁过去只会增加矛盾。 若是日后言王两家政见不合,她很有可能会被寻一个错处休妻下堂。 可不嫁过去,她爹肯定会责怪她和姨娘,说不定就让她嫁给京中某些老头子当续弦去了…… “我倒是有两条路给你选择,只是不知十二娘子心中所求到底是什么了?” 陆青黛拉着她到另一边坐下,因为时间因素,说话的速度都快了几分,“第一条路,你带着你姨娘隐姓埋名,逃离郡守府。” “第二条路,将计就计,你带你姨娘跟我们一起去京城,投奔你母家。” “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 王希希犹豫不决,她到底是一个还未懂事的闺阁女子,之前学习琴棋书画,故意蛮横无理,不过是为了保住她爹对她的宠爱。 此刻根本就抉择不出来。 言执玉突然道,“王大人这些年手里头犯了不少事,虽然罪不至死,但是贬官或者罢免是肯定的。” “若是你抉择不出来,我们就这样僵持下去,到时候我们一走了之,你和你母亲留在府里,怕是也落不着一个好。” 王希希的眉眼耷拉下去,心中天人交战。 旁人都不清楚,她却知道,她爹不是只宠她一个女儿的。 而是要利用谁便宠谁。 因着这个法子,她前头几个姐姐都被王耀光高嫁了出去,为王家换来了不少好处。 “第二条。” 王希希说出口,“我姨娘操持王府多年,我是他最小的女儿,逃是逃不掉的。既然如此,那我不如搏一搏。” 陆青黛摸了摸她的发髻,而后听到系统播报的声音。 【系统支线任务:王希希的好感值加2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80以上之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一点的生命值。】 【王希希当前好感值:75】 不错,王希希也是系统任务的对象之一。 她是自然衍生出来的人物。 《团宠病弱白月光》中她是摆脱了王耀光,最后找到真爱,幸福一生。 可在《替身》之中,她后来为了和沈静抢言执玉被王耀光送往京城,因为沈静的不满被言执玉亲手处理了。 -------- 王耀光和张师爷按照计划赶来的时候,言执玉坐在床榻边上,衣裳微微散乱,正冷眼看着底下站着的王希希。 见王耀光来,言执玉冷冰冰的出声,“王大人当真是好算计,竟然不顾自己女儿的清白,一心想要攀附于我?” 王耀光故作不解,看向张师爷,“不是叫你把言大郎君扶进后堂吗?怎么会出现在希希的院子里?” 张师爷:“……我也不知道啊” 言执玉暴怒,“难不成是言某想要轻薄十二娘子!?” 王耀光此刻的嘴脸跟之前截然不同,他一口笃定是言执玉的过错,像是担心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会失去一样。 “若不是言大郎君自己走到小女的院子里,难不成还是小女逼迫言大郎君过来的吗?” “郎君可千万不能破坏我们王家娘子的清白啊!!” 上次王希希被迫爬床的事情没什么人知道,但这次王耀光是铁了心要把王希希塞给言执玉,故而后头的人够跟了好几个,就怕言执玉不答应。 “呵……”言执玉冷哼一声,“王大人就不怕你家的小女儿落在我手里会遭罪吗?” “爹……女儿不嫁他……女儿没有被他轻薄,只是误打误撞出现在同一个房间而已……” 王希希也很配合,立刻泪眼婆娑的看向王耀光。 可惜王耀光径直无视了她去。 他笑的略带有些阴鸷,看着言执玉的眼神出现几分得意,“不管言大郎君想要如何对她,她已是你们言家的人,是死是活只跟你们言家有关。” “爹!” 王希希还在奋力表示自己的心碎,“您就不要我了吗?我嫁给他肯定是要被折磨死的!” “你自己守不住你自己的名声,王家怎么能继续容得下你?” 王耀光的语气敷衍了很多,“不过你日后就是言家的人了,嫁过去定要好好服侍公婆,别丢了我们王家的脸。” 言执玉的拳头攥紧,真是恨不得立刻就给王耀光几拳。 十几年的爱女在他眼中不过是随时可以用来交易的棋子,一旦交易成功,那就可以弃之不顾。 怪不得他能坐上郡守之位呢。 十几个女儿可不是白养的。 “言家是世家大族,王大人凭什么认为我言执玉会娶你一个庶女为妻?”言执玉的表情不太好看,这让王耀光认为他还在垂死挣扎。 “言大郎君若是嫌弃希希只是一个庶出,那我大可将她的姨娘扶正。” 王耀光满不在乎,眼里闪着精光算计,跟一开始接言执玉等人进府的谦卑完全不同。 他又笑了一声,“只是言家是世家大族,言大郎君好像只是平民之身吧?” “更何况这儿如今是临江郡,言大郎君莫不是想以平民之身跟我这郡守对抗?” 王耀光口中满是嘲讽轻蔑,他清楚的看到,言执玉的眼眸中刺痛了瞬间。 第47章 她们离了他都不能活的 “王大人当真是好算计。” 言执玉冷笑连连,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王耀光虽然气势不减,但是王耀光能明显感觉到他话语中的示弱。 王耀光继续乘胜追击道,“自然,为了言大郎君这个贤婿,我可是费劲了心机。” “若是我不愿意呢?” “那就不要怪我不讲道义了,顾家人和大人钟爱的那位远亲娘子,一个都讨不找好。”王耀光笑的老奸巨猾,他跟一旁的张师爷对视了一眼,觉得这是十拿九稳了。 接下来的事情确实也如他们所料。 言执玉即使心有不满,也还是点了头,答应下来。 只是言家人毕竟有言家人的傲骨和心气,他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王希希,话语中带着嫌弃,“十二娘子想要真正当我们言家的人还差的多呢,大人不介意让她伺候在我身边,做几个月的奴婢吧?” 王耀光一点犹豫都没有,只要能用王希希跟言家搭上关系,那便是完成任务了。 他不关心王希希的处境,以为这是言执玉泄愤的手段。 “自然。”王耀光此时的嘴脸让王希希看着陌生,丝毫没有为人父的慈悲和关爱,满脸都是对既得利益的渴望。“希希已是言家的人,当然是任凭言大郎君处置。” “你倒是心狠。” 言执玉不屑开口,准备出门的脚步一顿,似乎是想到什么,又道,“你今日整这么一出,倒让我难做。” “?”王耀光和张师爷恐生变故,连忙转过头表示自己的疑问。 “你闹腾腾的,怕是惊动了望桂楼……”言执玉一副渣男的口吻,看向王耀光,“你又要我收下你家十二娘子,我如今回去只怕得哄人哄上好一阵呢……王大人不帮我想想办法?” 王耀光是真没想到言执玉会说出这种话。 不就是一个远亲吗?还要哄? 谁家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言执玉怎么跟王希希扯上关系回去还要哄人? 他差点就要将‘女子善妒’的言论讲出来了,好在张师爷按住了他。 “此事确实是闹大了些,只是郎君身边不过是多了一个人,那位娘子应当能够理解的吧……”张师爷斟酌着语句答道。 言执玉睨他一眼,“我一向专情,王大人是知道的。” “如今既然想在我身边多塞一个人,那自然得帮着我把人哄好了。” “不然我大可烂了我自己的名声,也不会跟你王家有所瓜葛。” “当然,就看王大人怎么选了。” 言执玉本就不是容易被胁迫的主儿,之前假意答应是听陆青黛的话,现在当然要顺带讨要些利息。 王耀光皱眉,看了一眼言执玉,而后又看了一眼旁边哭得脸蛋通红的王希希,开口道,“不如让希希去给那位娘子赔礼道歉?毕竟日后都是同一屋檐下的人,如今也好提前相处相处。” “那倒不用。” 言执玉像是瞧不上王希希,转而开口道,“王大人忘了刚进府时有个姨娘对她出言不逊的事情了?” “小姑娘年纪小,又是刚到我身边,在王家受了气,我这个远亲的表兄自然要好好为她出出气……” 他漫不经心的整理自己的衣袖,看着王耀光的眼神格外强势。 王耀光想也没想,直接就答应了下来,说直接把秋姨娘送到望桂楼交给陆青黛处置。 言执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走了。 只有王希希静默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个转过头来依旧对她笑眯眯的父亲感到一阵又一阵的不适。 王耀光的速度很快,像是怕言执玉不满意就连带着破罐子破摔一样,第二日就把秋姨娘打包火速送到了望桂楼。 陆青黛看着行状已经有些疯癫的秋姨娘,面上说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看着送人来的张师爷说话都淡了几分。 “有劳。” 张师爷如今是最接近陆青黛的一次,他看着那被面纱掩住的人儿,对上她的视线。 第一的反应就是被陆青黛的眼眸所蛊惑。 无情更似有情,那一双眼睛偏生格外勾人,哪怕看向一草一木,都是说不尽的风情。 更别说看向人了。 张师爷感慨不已,觉得言执玉和顾举人定然是被那双眼睛给勾了魂去。 他似乎也短暂的陷入了她的眼眸之中,话语间都带着几分轻声讨好,“不打紧的,我家大人说了,秋姨娘对娘子不敬,该由娘子好好管教一番。” “替我多谢你家大人。”陆青黛轻笑了一声,而后让兰茵兰芝接过了秋姨娘,便转身重新回了院子里头。 张师爷躬身行礼,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计划了。 旁的不说,这娘子着实貌美,令人心向往之啊。 张师爷回头望了一眼望桂楼,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右手搭在两侧轻微摩擦着,一副思考的模样。 院子里头,陆青黛坐在桂花树旁边,她正和顾念安围炉煮茶,教小姑娘一些规矩,没成想王耀光送人的速度这般快。 让兰茵兰芝给秋姨娘拿了椅子坐下,陆青黛没有避讳顾念安,而是一边摸着小姑娘的头发,一边看向秋姨娘,“不知秋姨娘可还记得我?” 秋姨娘身体状况倒是还好,只是精神状态实在萎靡。 不像陆青黛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般张狂嚣张,眉眼之间的精气神都耷拉了下去,看什么都是淡淡的,有种看破红尘的感觉。 她身上露出来的肌肤都还完好,只有手腕处有了一道明显的红痕,像是被绳子勒过一般。 只是她到底知道陆青黛此举是在救她,故而看向陆青黛的眼神还是含了几分感激。 “娘子刚入府就被我骂过,我自然不会忘记。” 她也不在乎这样说会不会得罪人了,只是淡然的为自己解释。 “当日之事确实是我唐突冒犯了,我在此跟娘子赔个不是。我不求娘子不记恨我,只求娘子日后勿要牵连我的女儿。”秋姨娘不知道王希希跟陆青黛他们几个做了交易,只以为自己女儿是被自己拖累了。 她看向陆青黛的眼神平静,只是平静之下夹杂着对王希希的担忧。 “我知道言大郎君对娘子您情根深种,还在宴席之上为了您跟十二娘子闹得不愉快。” “可希希是无辜的,她并非有意插足你们之间的感情。” “是我,是我觉得言家的家世最好,言大郎君又是人中龙凤,所以劝她嫁到言家去。” “是我一个当娘的希望女儿过得好,若是言大郎君没有心上人,那言家无疑是最好的,可我也是宴席之后才听说言大郎君为了娘子和希希有所争执。” “我想劝老爷放弃把希希嫁给言家,是想让希希能够随她自己的心意。只是计划失败了,希希注定是要成为言家的人了。” 秋姨娘开口讲述这段时间的来龙去脉,她看向陆青黛,没有任何的怨恨和不满。 有的只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希冀。 她自己怎么样不要紧,但是王希希一定要过的幸福安稳。 “我能保证希希嫁过去之后不会生事,不会破坏言大郎君和娘子之间的感情,只是希望娘子能够放我女儿一条生路,就把她当个小猫小狗的也…也行。” “王十二娘子同我并未有什么嫌隙,我自然不会迁怒她。” 陆青黛斜斜的睨她一眼,没有什么同情但也没有什么奚落,跟平常说话一样处变不惊。 “听闻姨娘帮着管了王家这十几年的内宅?” “嗯,府中主母早逝,我也是一步步摩挲着管家的……”秋姨娘说这话的时候难免落寞几分。 陆青黛懂她的难过和悲哀。 毕竟她帮着王耀光管理了这么多年的内宅,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可惜王耀光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就将人给推出去了。 当真是薄情。 “王大人既然把你给了我,那你日后的去向就由我安排了。”陆青黛喝了一口兰茵端过来的茶,润了润嗓子开口,“我呢,一向是不喜欢朝三暮四的人的。” “姨娘从今以后就和郡守府没关系了……姨娘可明白?” 秋姨娘咬了咬唇,努力压下心中的悲哀,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明白。” “那姨娘日后就跟着兰茵,教嫂嫂一些管理中馈的事情吧。” 陆青黛不刁难她,但是也没有明说之后的计划。 她怕秋姨娘知道计划后就装不出来了,还是让现在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持续的久一些吧。 见秋姨娘乖乖的站着起身跟着兰茵,一副死人微活的样子,陆青黛又提声说了句,“我不喜欢身边的人手上有伤,兰茵你记得给姨娘寻些膏药擦擦。” 秋姨娘闻言,嘴角还是忍不住的弯了弯,只是眼神依旧黯淡无光。 她跟着兰茵走远。 顾念安见她走远,小眉头微微皱着,作为一个二十四个时辰里恨不得二十五个时辰都黏着陆青黛的乖宝宝,她很多不懂的事情陆青黛都会给她解释。 所以这就导致她知道的可能比言执玉他们都要多。 “姐姐,带上王十二娘子和秋姨娘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她歪了歪头,想不通有些苦恼的样子。 “姐姐不是说付出要有所回报吗?” “可带上她们好像没有什么回报……” 顾念安还是个吃饭吃干净了都要夸夸的乖宝宝,虽然还是有些内向敏感,但是可能随了顾家的根,小脑袋瓜非常聪明。 她知道陆青黛不是一个会大发善心的人,至少不会随随便便的发善心。 但是她真的找不到王希希和秋姨娘身上值得青黛姐姐发善心的原因。 陆青黛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机灵鬼儿……” “怎么会没有回报呢?念安觉得上次王十二娘子跳的舞怎么样?好看不好看?” “好看的。” “所以让王十二娘子来教念安跳舞好不好?” 顾念安一整个大震惊,没想到自己会是陆青黛发善心的原因,她的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而后摇摇头,“姐姐不要因为我做决定……我怕、我怕姐姐会后悔……” “念安放心,姐姐帮她的原因不是这个。” 是为了生命值。 陆青黛揉揉顾念安的额发,温声安抚,“王十二娘子在临江郡可是出了名的贵女,她怎么可能是个废物草包?王家迟早都会倒的,但她不会。更何况她的外祖秋家是京城难得的清官,她日后必定能有所成。” “秋姨娘虽然说话难听了些,但她可是有真本事在身的,让她教教嫂嫂也好。” 顾念安听了之后似乎觉得自己过于小气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她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秋姨娘和王希希之前对姐姐的态度不友好,所以抗拒跟她们同行。 小孩子的心思好猜,陆青黛循循善诱,“念安,我们认人呢不能根据一个人的话就单纯的做决断。不能因为一个人说的话粗俗难听就认为她一定是坏人。也不能因为一个人说的文雅客气就认为他会是帮助你的好人。” “勿以其言断其行。看一个人说了什么倒不如去看看她到底怎么做。” “等你和她们接触相处之后再来跟姐姐说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好不好?” 顾念安喏喏点头,而后乖巧的靠着陆青黛蹭啊蹭,“好。” 其实她还是挺喜欢王希希那个姐姐的,毕竟那个姐姐说了王耀光可能会对青黛姐姐动手的事情。 -------- 时间很快就到了言执玉等人计划出发的那一天。 在郡守府暂住的日子里,顾鹤乡和王氏添置了不少衣物布料,此刻正在往马车上搬。 原本的五辆马车因为要捎上王希希又多添置了一辆。 除了原本的十几人,郡守府又加了十个人护卫。 所以如今的车队就变成了顾京元顾鹤乡两兄弟在第一辆,王氏带着秋姨娘和兰茵在第二辆,陆青黛带着顾念安和兰芝在第三辆,王希希和半马车的货物在第四辆,后面两辆都是顾家人的行囊。 看见自家女儿终于攀上了言家的门楣,王耀光一口气那是完全的顺了。 他也不管王希希身边没有一个人伺候,只是让人给她收拾了个简易的包袱并上些许银票,就看着人上了第四辆马车。 虽然言执玉和王希希共处一室的消息没有传出郡守府,但是王耀光还是担心煮熟的鸭子飞了。 所以不顾王希希的脸面,就让她一个人跟着言执玉一起进京。 死也得死在言家。 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的青梅竹马秋姨娘扶着王氏上了第二辆马车。 愚忠的人可怕,他这种愚忠到了丧尽天良的人更是可怕。 但即使注意到了又怎么样呢? 王耀光这种父权主义至上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王希希敢不听他的话? 王希希要是不听话,那她可是没有家了啊! 王耀光的这种想法也可以搬到秋姨娘身上。 秋姨娘要是不听话,那还有哪个男人会要她?她既然嫁了过来,那夫就是天。 她们离了他都不能活的。 第48章 了了,别来无恙? 王希希上了马车之后,言执玉和顾京元一左一右的站在陆青黛身边,他们抢了顾念安的位置,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跟陆青黛嘱咐着什么。 顾京元给她递上温热的手炉,“这几日天气又凉了些,娘子在马车里头也不要贪凉。” 言执玉道,“马车里放了你和顾小娘子爱吃的零嘴和水果,还放了几床薄被,要记得盖好。” 陆青黛点头,“阿玉和郎君也要小心别冻着,不急着赶路,我们尽量走的平稳顺遂。” 她今日的衣裳还是一如既往的淡雅,像是远山眉黛的那一抹青绿。 不过是柔声嘱咐他们两句,他们两个的笑就像不值钱一样,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王耀光和张师爷在一旁看着这个场景微微压低了眉梢。 他们面上恭谨的给他们送行,王耀光心里的不安却又开始渐渐放大起来。 等到车队已经出城,见不到车轱辘之后他便立刻看向张师爷,“你说和言家联姻的事情可还有变?” 张师爷正回想着陆青黛的身姿,觉得那盈盈小腰格外的纤弱窈窕。 闻言眼神微微亮了起来,似乎觉得方法可行,便开始给王耀光洗脑,“依下官看,言大郎君虽然展示妥协了,愿意把十二娘子接入京里去,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保不齐他只给十二娘子一个妾室的名分……” “这可由不得他!他要是只给希希一个妾室的名分,我就把他在郡守府里轻薄希希的事情传扬出去。言家可是百年世家,怎么可能容忍他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大人,可这件事传出去对我们郡守府的名声也不好啊……更何况,言大郎君跟十二娘子那可什么都没发生啊……” 张师爷给王耀光顺气,“他若是说这是我们栽赃给他的,京城世家也未必不会信啊!言大郎君可是京城里头最抢手的女婿人选啊……” “大人难不成觉得如今这样就真的能够欺压到他?” “那你说该怎么办?”王耀光知道这事做的那是个漏洞百出,可眼瞅着言执玉等人就要启程了,若是此时不能让王希希和言执玉牵扯上,那日后怕是更没有机会了。 谁知道言执玉还会不会来临江郡? 张师爷见他上套,立刻张望了起来,将身边的人都赶远了些,这才淅淅索索的给王耀光出主意。 “大人看到今日言大郎君对那位娘子的态度了吗?若是那位娘子一直待在言大郎君身边,咱们十二娘子能有什么机会啊?” “大人不是已经将那位娘子的存在送到宫中去了吗?想必陛下也甚是不悦,大人理应为陛下排忧解难。” “陛下没有明说,但是大人可以先为陛下做好一切的准备。” “把那位娘子绑了来,咱们好生待着,一可促使言大郎君和十二娘子共结连理,二可为陛下分忧。大人不是说了沈宴秋沈世子也对那位娘子极为在意吗?” “就算不能那位娘子不能帮着陛下制衡太子一党,凭她的美色,也可帮七皇子一党笼络不少中立派啊……” 张师爷压下自己的阴暗心思,似乎确确实实在为王耀光出主意。 王耀光没听出来,他只是蹙眉,“可他们身旁的护卫不少,要想把人抓过来怕是有些困难。” 啧啧两声,张师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大人难道忘了那护卫里头有一半是咱们郡守府的人了吗?” 被这么一提醒,王耀光面上的皮都顺溜了不少,看着张师爷尽是满意,最后笑着说了一句,“若是办得好,给你记个头功。” --------- 只是他们还没有开始实施计划,陆青黛这边就已经呈现了新的低气压。 倒不是他们内部出了矛盾,而是刚离开临江郡四五天的时候,在沿途的驿站里竟然碰上了比他们早走几天的沈静和沈宴秋等人。 看到面前的熟悉的马车和随从,言执玉真想直接换个方向找到别的驿站中去。 可惜天色有些晚了,快到平日用膳的时辰了。 他下马等人,看见陆青黛过来跟她小声讲了如今的情况,“了了,要在这儿住下吗?若是你不喜欢,我们就去前方镇子上找个客栈。” “我不喜欢。” 陆青黛看着言执玉的脸,他一副‘都听你的’表情,眼神坚定,很是讨人喜欢。 可惜,陆青黛抬头看他的视线刚好能看见后方驿站上那一抹红色的身影。 “好。” 听到他不喜欢,言执玉心情蛮好,他让兰芝带着她活动活动,他则是转身去跟顾家人解释。 顾家人自然答应,王希希和秋姨娘更是没有反对的权利。 因着身边不少都是郡守府的人,所以言执玉等人对王茜茜和秋姨娘明面上的态度并不算好。 所以这里只是象征性的让人说了一嘴。 陆青黛等人正准备重新坐上马车的时候,沈宴秋却噙着笑从驿站二楼下来了。 他一身红衣格外的张扬,丹凤眼透过人群紧紧的盯着陆青黛看。 仿佛是在寻觅自己的猎物。 “了了,别来无恙?” 他直接无视了言执玉和一旁的顾京元顾鹤乡,捏着一把折扇就径直的朝陆青黛走去。 陆青黛身边的兰芝上前给他行礼,截停他的脚步,“沈世子安,沈世子怕是叫错人了。” 沈宴秋一柄折扇轻轻将挡住他视线的兰芝移开,“到底认没认错人不用你来告诉我,本世子自己清楚。” 像是看到了沈宴秋眼里头的不加掩饰的目的性,顾念安小小的移动步子,挡在陆青黛前面。 只是她身量太矮,沈宴秋没看到她。 他继续噙着笑,看向陆青黛,说话的语气却有些哀求的意味,“了了,奔波辛苦,驿站准备的东西齐全些,留下来好不好?” 后头听见动静跑出来的沈静此时却不合时宜的喊了一声,“表哥……你的佩剑忘了拿……” 言执玉见此画面不由得笑出声来,他缓缓的往这边走,在陆青黛身旁停下,“这儿还是留给沈世子郎情妾意吧,我扶你上马车,先吃些零嘴垫垫。” 陆青黛嗯了一声,没看沈宴秋,转身就要走。 “不准走!” 沈宴秋上前拉住陆青黛的手腕,表情有些慌乱,“了了你别走,我走、我走好不好?” 陆青黛缓慢转身,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而后面向沈静,微微颔首行礼,“叨扰郡主了,我们这便离开。” 而后她轻轻转动手腕,没有转动。 她便直接就着沈宴秋的力道挥手给他来了一巴掌。 “请世子自重。” 沈宴秋被打的有点懵,但是手还是没松,只是怔怔的看着陆青黛,眉眼间有些委屈。 顾念安见他还是不松手,磨了磨牙,抓着沈宴秋的胳膊就咬了一口。 只是沈宴秋还是没有动。 不知道是顾念安的牙没长好,还是他不怕疼一样。 陆青黛连忙蹲下来制止,“念安乖,不咬,脏。” 沈宴秋的眼神随着陆青黛的动作移动。 他看见陆青黛关切的看向旁边的顾念安,眉眼露出几分羡慕来。 言执玉强硬的将沈宴秋的手分开,而后嘲讽不断,“沈世子不要脸的功夫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啊。” 护着陆青黛等人上了车,言执玉立刻带着车队离开。 空留沈宴秋站在原地。 沈静没想到自己的一嗓子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她原本只是来刺激一下沈宴秋的…让沈宴秋知道她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把目光放在别的女人身上。 沈静觉得,陆青黛这个人注定是npc,肯定是炮灰命运。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呢。 但现在她看见沈宴秋一脸委屈的样子,又不太好说这些话来安慰他。 只能一步步的挪过去,手刚搭上沈宴秋背就被他躲开。 她只好唯唯诺诺的劝道,“表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那位娘子在这里。如果我知道,我是一定不会出来的。对不起表哥……” 沈宴秋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沈静收回手,一副关切他、为他好的模样,“表哥没事的,那位娘子只是暂时的没有看明白表哥的心意,加上身边有人挑拨,才会误会表哥的。” “表哥日后找机会跟她解释清楚,她一定会原谅表哥的!” 沈宴秋看着她,那副清纯善良的模样就跟了了对待刚刚那个小孩子一样。 他心里触动几分,而后道了声谢。 -------- 京城,东宫。 太子依旧懒懒散散的坐在上位,看着底下人禀报政事,有些无聊的敲着棋子。 “殿下,忠阳王府今日设宴,听说是准备宴请曲家。”一位大臣在讲完枯燥的政事之后突然添了这么一句,果然引得太子的眼神看过来。 “曲家?曲家三娘子和孤的清清是闺中密友,应归彻难不成想要求娶她?” “听说不是彻小将军,是应家的长子应临安。” 太子将棋子绕在手指间把玩,思索了片刻,而后吩咐人去将应临安好好查查。 清清的手帕交他理应帮她护好才是。 “应归彻会不会回来?” “这个……属下不知……” 太子心有不悦,但也没说什么,挥手让下一位禀报。 “殿下,听说沈世子和静则郡主的关系非比寻常,郡主似乎很是依赖世子……” “哦,沈宴秋这个人一向没个正形。”太子漫不经心回了一句,但是从他的微表情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算好。 沈宴秋都能得到清清的真心,和清清有一段快乐的时光,凭什么他没有?? “世子他们在临江郡的时候和言大郎君有过接触。世子对言大郎君身边的一位娘子很是痴迷。” “哦。嗯?” 言执玉身边何时有了女人? 上次探查的人没有近身,只大概探查到了是顾家人和言执玉牵扯到了一起,也查出了里头只有王氏一个妇人和顾小娘子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有什么娘子? 太子的眼眸终于打起了几分精神。 “听闻这娘子是一直跟着顾家的,对外宣称是顾家和言家人的远亲,跟着言大郎君一起入住了郡守府。” “沈宴秋便是痴迷于她?” “正是。除了沈世子,言大郎君对这位娘子也是关怀备至,那位顾举人更是事必躬亲。” “不是说王家的十二娘子也跟着言执玉上京吗?王耀光那老东西怕是准备跟言家联姻而后牵制于孤。”太子不屑的哼了一声,而后吩咐人守着皇宫的信件来往。 他拿起茶喝了一口,思索着王耀光的行动,“王耀光想必会派人在入京前把那位娘子劫走,你们看着他们,将人给孤抢过来。” 太子不了解那位莫名出现的娘子,难道还不了解言执玉他们吗? 言执玉自诩名流,虽然性子温柔,但是难免有些清冷孤傲,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对一个远亲那般好? 沈宴秋一个花花公子,虽然有几分本事,但是难逃美人乡,各色美人形形色色看了不知多少,哪能看上言执玉身边随便的一个美人? 王耀光一个顽固的保皇党,唯老皇帝的命是从,想必也是察觉到了他们对那位娘子的特殊,想着将人献给皇帝邀功。 可惜啊,太子颇为怜悯的将手中的棋子放下,而后露出一个有些乖张的笑来, “孤觉得陛下最近的身体似乎康健了些,派人去把孤的七弟打一顿吧,也好让陛下操操心,别总想着给孤添乱。” 底下的人似乎听不明白太子话语里浓浓的恶意,只是恭谨的点头,“是。” 于是乎今日晚,七皇子府上惊现一队刺客,将七皇子吊起来抽了个几十鞭子,便潇洒离去了。 走之前还贴心的喊来宫女侍卫,生怕他们没有及时发现给七皇子整没了。 皇宫里头的陛下听到七皇子新伤旧伤不断地消息,果然恼怒的摔了一屋子的器皿物件。 “去!让王耀光立刻把人给朕抓来!” “朕就不信不能牵制住那个逆子一二!!” 底下的人一边应好,一边心里暗自叫苦。 王大人只说了沈世子和言大郎君对那位娘子有特殊之情,又不是太子。 能牵制住太子个啥啊? 第49章 大家似乎是成了一家人 陆青黛这边也很烦心,她只想好好的欣赏一下沿途美景,在过年前赶回京城就好。 可惜沈宴秋和沈静两个人像是阴魂不散的一样,他们的车队总是在他们附近,或快或慢,隔了两三天就被迫要见一面。 只是即使他们这样,言执玉也不能将人赶走。 沈宴秋那可是奉命护送郡主进京的,身边的人都是精锐,武力值比他们高上许多。 况且,沈宴秋还嘲讽言执玉,“一个无官无职的人,见了本世子不让他行礼跪拜都算是给他面子了。” 这已经让言执玉气的够呛了,但是让他更容忍不了的是,沈宴秋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官职,几次三番的想要邀请了了一起用膳! 虽然了了一般都是无视,可言执玉还是感受到了满满的危机感。 不说别的,就冲沈宴秋曾经成功的撬过他的墙角,他就必须严防死守。 陆青黛这边被烦着,顾京元那边也是不胜其扰。 沈静见沈宴秋一直痴缠着陆青黛,心里堵得慌,偏生又不好发作,毕竟她在沈宴秋眼里是善良单纯的小白花形象。 便只好去骚扰顾京元,想多少在未来的小状元郎面前多刷一些好感。 大概过了小半个月的样子,他们的车队已经快要接近京城,正处于较为偏僻的远郊。 陆青黛搓着手下了马车,说话间嘴里哈出白气来。 她抬手将披风拢好,看了一眼这儿修建的驿站。 这驿站不算大,附近没什么人烟,只是周遭荒木丛生,临近黄昏有几分骇人。 她牵着顾念安往里头走,言执玉在叫驿站的官兵准备房间用具,沈宴秋则是不要脸的跟过来。 他不说话,就是一直跟着陆青黛,仿佛只要眼神看着她就很满足。 “言大郎君,沈世子,驿站里头只有一间上房,其他的都是大通铺……”官兵们都有些不好意思,禀报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 谁知道他们这个偏僻的驿站竟然一下会来这么多人啊? 他们这个驿站前后都是较为富庶的城镇,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那些地方,很少有人会来这儿休息暂住的。 所以冷不丁的看到这么多人,这些个官兵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官兵说完这句话,言执玉和沈宴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难办的意思来。 谁都想让陆青黛住上房。 只是沈静到底是郡主身份,这儿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了她去,否则不就是对陛下亲封的郡主不满吗? 沈宴秋顿了一顿,“上房理应由郡主住……今晚怕是要委屈了了……” 沈静带着春桂春梅进来,正巧听见沈宴秋的话,她瞪圆眼睛,惶恐摆手道,“表哥我没事的,不过就是一间上房,我可以让给那位娘子住的。” 看她一副乖巧的样子,沈宴秋皱着眉头不悦道,“郡主何出此言,在场之人你身份最为贵重,何须给旁人让位?更何况了了不是计较这些的人,本就该你住的。” 顾京元给陆青黛倒了杯茶水,顺带给顾念安擦了擦沾着糖渍的嘴角,“这驿站着实小了些,怕是容不得我们这么多人住。” 他将茶水放到陆青黛手中,感觉到她指尖微凉,又道,“大通铺夜里寒凉,怕是娘子的身体吃不消……不如我们”趁着日头未落去前面一个城镇? 话还没说完,沈静看过来,大方的表示可以把上房让出去,只是话语里掺杂着几分可怜。 倒衬得她像是被逼迫似的。 “既然这位娘子吃不消,那还是由她住上房吧,我跟春桂春梅住大通铺没事的。” 看到她的样子,兰茵和兰芝在后头默默翻了个白眼。 陆青黛掀开面纱喝了一口热茶,注视到沈宴秋的眼神,她莞尔一笑,突然发问,“不知沈世子觉得郡主的安排如何呢?” 沈宴秋私心里当然是想把好东西给她,可是如今身上背负着护送郡主的名头,自然不能够徇私枉法。 毕竟了了现如今只是一个民女,沈静却是有封号的郡主。 他开口,“了了……郡主身份贵重,上房理应是郡主的。我知道你肯定也不习惯睡大通铺,我让人多给你加几个炉子和被褥可好?” 陆青黛不想再纠正他的称呼,只是礼貌客气的回应,“不劳烦世子了,其实我并未打算在这儿住下。” 就算是多的上房,她也不打算在这儿住的。 她们一行之中那么多姑娘家,有王氏、小念安、王希希、秋姨娘,还有兰茵兰芝。 而且据她观察,王氏和王希希这两天还来了癸水。 在这既不能好好休息,也不方便采买些药材和补品。 沈宴秋只忧心她住的安不安稳,根本就不顾及旁人。 陆青黛感觉自己对沈宴秋原本现实中的爱意都在一天天中被消磨殆尽了。 她看见顾鹤乡将王氏半搂在怀里,拿着汤婆子给她暖肚子。 又看见王希希被兰芝扶着,有些虚弱的样子,秋姨娘给女儿把衣裳紧了紧。 顾京元给小念安温柔的擦着手,言执玉静静的笑着看她,似乎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陆青黛看向沈宴秋,开门见山,“世子和郡主安顿下来就好,我们先行一步了。” “了了……” 沈宴秋还想说些什么,只是陆青黛走的很快,给他留下的背影清冷不已,他开口的话硬生生的堵在嘴里。 其实他完全可以在听到只有一间上房的时候就带着人往前赶。 前头的城镇离得不远,还颇为富庶,物质条件比这要好上许多。 可惜他硬是将一个应用题做成了选择题。 看他吃瘪,言执玉心里头解气。 可是听到他方才说的话,言执玉又为陆青黛所不值。 了了当年定然是被他伤的很了,什么人都看得上。 他看向沈宴秋,心里想打他的冲动又多了一分,“你既然觉得她是了了,那你是怎么说得出刚刚那番话的?” 了了的生活习惯除了他便是沈宴秋了解的最多,怎么会觉得了了住得了大通铺的。 倒不是说大通铺不好的意思,只是陆青黛从小便身娇体弱的,觉浅少眠。 住在大通铺可能会整夜睡不着觉。 言执玉自然知道这间上房肯定是归属于沈静那个郡主的。 可发现问题之后应该解决问题。 实在不行就跳出问题范围寻找答案。 而不是拘泥在问题之中,随意凑合。 可以这么说,自从启程上京,言执玉和顾京元从未委屈过自家人。 总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给她们最好的。 言执玉负责安排路线和住所,顾京元就负责开小灶。 力保大家能够睡得好吃的好。 路上见到有什么不对的或是需要注意的,都会提前问询大家的意见。 他们不会忽视任何一个人。 王氏和王希希暖肚子的汤婆子是言执玉准备的。 姜汤是顾京元一大早熬的。 提醒大家加衣裳的是陆青黛。 监督大家好好吃饭的是顾念安。 注意到大家略有些水土不服及时拿药的是顾鹤乡。 总之,在这场入京的旅途中,大家似乎是成了一家人。 言执玉渐渐融入顾家,会和顾家兄弟谈论时事,关心王氏和顾念安。 最主要的是,他和顾京元养成了不一般的默契。 在陆青黛身边相处的格外融洽。 第50章 没想好标题 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前头的树林里突然传出几声巨响。 就像是什么东西被重物砸中了一样。 言执玉执着马鞭的手一顿,而后就抬手制止了车队继续前行,喊了几个人便往前头探查。 顾京元和顾鹤乡下了车,两个人往前探查着。 陆青黛撩开车帘,敏锐的察觉到身边有人盯着看她。 她微微咳了一下,露出疲惫的神情来,“兰芝,你带念安去十二娘子的马车上看看她,我有些乏力,想睡一会。” 兰芝和顾念安担忧的目光看过来,陆青黛却只是淡淡的挥手让她们下去。 兰芝率先下了马车,转身要去抱顾念安的时候,这第二辆马车前的马却开始发起狂来。 整个马癫狂一般的四处抖动着,撒开了蹄子乱窜。 顾念安刚站起身,一个不稳就重新倒回车子里。 陆青黛的腰被撞击了一下,顾不得疼,上前就要护着小姑娘的头部。 第二辆马车的马突然受惊带动了其他马的情绪,都开始躁动不安的摆动起来,只是动静远没有第二辆马车大。 前头驾马车的马夫死死的拽着缰绳,似乎是想要控制方向。 可马儿冲劲极大,根本不受控制的往前头冲去。 身边的护卫冲上去想要拦住马儿,可惜自己的马近不了身,其中一个护卫飞身上了马背,但是被猛烈的甩了下去,险些被车轱辘碾压。 顾京元和顾鹤乡两人惊慌的就要跑向前想要拦住,可是两人都不会武功,哪怕有一番子力气也都是白搭。 “小妹!娘子!” 顾京元急的快要哭出来,追上去徒手就要去抓车轱辘,抓的一手泥污。 只是他手还没有完全掌握车轮的轨道,便感觉马儿跑的速度更快了些,他的手掌内侧被撞破了皮。 他扶起从马背上掉下来的护卫,想继续去追,只是马儿早已进了林子中央。 只剩三四个人还在追赶着。 马车里的陆青黛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只手护着顾念安的头部,一只手扯住被风掀开的车帘,微微眯起眼眸。 马儿在林子里跑远了好一阵,跟刚刚言执玉去探看的方向不同,陆青黛看着外头的车夫,控制了自己好一阵,才没一脚给他踹下去。 什么职业道德? 挟持人质也不晓得把马车驾稳些。 马儿的脚步慢了下来,似乎情绪要恢复平静。 身边的几个护卫正想抓紧机会牵制住马儿时,马夫却拿起马车上的脚凳朝最近的人砸了过去。 人被砸了脑袋,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个跟斗才稳住身形。 其他人也被甩在了后头,但还是穷追不舍的,逼得马夫好生头疼。 他将人引到林子深处,吹了声口哨,立刻就有几个人冲出来将人牵制住。 马车驶入乡野小道上,准备绕路进京。 其实原本是打算是将人重新送回临江郡的,只是陛下听说了太子党的人对陆青黛也有兴趣,迫不及待的就要拿此人威胁太子。 就算威胁不到太子,好歹也能杀杀他的锐气,挑拨挑拨他太子和沈家的关系吧! 这边完成了任务志得意满,那边顾京元等人却被突然闯出来的黑衣人给牵制住了。 那些黑衣人身法灵活,只是为了拖住时间,并未下杀手。 见到时间差不多,一个个的又火速撤离了。 秋姨娘和王氏缩在马车里,兰茵对靠过来的黑衣人一脚一个,眼神冷肃,余光看向陆青黛马车撤退的方向。 王希希缩在马车里头,看到这一幕手都惊慌的打起颤来。 加上透过车帘依稀看到一两个熟悉的黑衣人,她更是瞪圆了眼睛。 她爹这是要做什么?! 把她塞给言执玉不就是为了拉拢言家吗? 为什么要来劫走陆二娘子?! 陆二娘子不会有危险吧? 她还怔愣着,前方言执玉就带人赶了过来,那些黑衣人个个都是贼精的,见到来了人个个收了手就溜了。 言执玉看到少了一辆的马车,立刻问了身边的人,不多犹疑直接驾马去追。 碰上那几个护卫,得知人已经被带走了,言执玉感觉自己的心都空了一块。 他想派人去追,但是身边他自己的人只有那么十来个。 派人带着顾家人慢慢前行,他一个人往前头的城镇赶去。 前头的城镇离京城仅仅只有一天的行程,搜索起来应当很快。 不管了了被劫持的方向是哪边,应该都能被尽快的发现。 言执玉行色匆匆,被马蹄溅起的泥水染脏了袍裾,到了前头的邂芳镇衙门,就要闯进去找人。 只是邂芳镇外头的官兵不识得他,将人拦在了门外。 “做什么的?衙门不能擅闯你不知道啊?” 他看着有些狼狈,双眼猩红,虽然生的好看,但是没了平日的沉稳。 言执玉拿出言家的令牌,两个官兵放了行。 但里头的大人却不吃他这一套。 看到他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请人上座,而后对言执玉的请求充耳不闻。 “无需大人怎样,只要大人借我十来个人搜寻一番即可。”言执玉哪里坐的住,又说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蒋大人却摇摇头,摆手拒绝。 “我敬重大人是言家的郎君这才请大人上座。” “可我这衙门里的人可不是大人随意就能叫走的。” 蒋大人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叫言执玉格外难受。 他道,“我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但事急从权,若是上头有人怪罪下来,我定不会让大人承担责任。” “如今若是不能及时搜寻,我担忧我家的两位小娘子出事……” 言执玉的眼神里显露出明晃晃的焦灼。 一向从容不迫的他此刻却稳不住心神。 他都假意答应了王耀光要结亲了,为何他还要派人来抢了了? 言执玉脱离朝堂太久,加上尚未接管言家所有的人脉势力,注意力又都放在了陆青黛身上,所以他还不知道王耀光将消息递到了京城里头。 加上他不清楚如今朝堂之中陛下偏帮七皇子的情况,压根就不知道王耀光劫持陆青黛的真实原因。 此时,他和王希希都单纯的以为,王耀光是为了巩固两家联姻所以才劫持的陆青黛。 “言大郎君不过是言家的公子,又并非朝廷命官,凭什么叫本大人为你出人出力?” 第51章 本将军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随意乱喊的? 言执玉的思绪被蒋大人拉回。 他自问自己不是完全靠着家里帮衬没有半分真才实学的人,即便现在暂时脱离朝堂,但是言家的事情他从未脱手半分。 有时候就连言父都要来过问他的意见。 下江南暂时远离官场是因为京城是他的伤心地,他有些消极避世的念头。 可却不曾想,一朝回京,他竟然成了别人口中无官无职的只能仗着言家郎君身份行事的人。 言执玉心里失意,但是眼下最为关切的还是救人。 他再一次开口恳求,“蒋大人,丢了人这件事情本就应该由官府管理,更何况如今是半道被人劫持。我既已将事情报了过来,于情于理官府总要出些人手吧?邂芳镇面对此事难道一直不作为吗?” “呵……”蒋大人看他一眼,脸上皆是不屑,他一身官袍,戴着官帽,靴子擦得干干净净,一张长脸配上精明市侩的眼神,打量言执玉的时候隐隐约约带着股嫌弃。 “若是随便丢了个人就要我们官府来找,那官府里头的人不得累死啊?更何况你们还未到我邂芳镇,这路上丢的怎么就能安在我们头上?” 蒋大人的神情倨傲,一副唯我独尊的做派。 他本来是有些害怕言家的,可前两天刚得了上头大人的命令,叫他切勿出人出力帮助言执玉。 蒋大人还以为上头要对付言家了呢! 自然就更加的有恃无恐了。 所以今天面对言执玉更是一副猖狂的嘴脸。 毕竟蒋大人觉得下一次见到言执玉就是在牢里了。 上头的吩咐从来不会有错的。 见他继续推诿不做事,言执玉也不欲与他过多纠缠,径直转身就走。 他脚步急促却也不失世家风范,蒋大人身边的杂役和护卫竟无一人敢拦。 只是蒋大人的瘾似乎没停,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此次擅闯衙门的事情本官就不和你计较了,以民逼官是大罪,还望言大郎君下次注意!” 言执玉未曾停留,出了衙门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就往城外赶去。 他的嘴角渐渐的被咬出血沫子来。 一刻也不敢停。 ----------- 陆青黛的身体弱,这是车队里头的人都知道的。 所以马车行驶到一条偏僻小道上时,马夫放慢了点速度,掀开帘子看了里头的人一眼。 顾念安和陆青黛缩在一起,两个人的眼眸怯生生的,里头荡漾着水雾,看过来的眼神让人忍不住犯罪。 马夫这是第一次跟这么水灵的小娘子接触,见到陆青黛抱着顾念安的手白皙如玉,加上穿着绣花鞋的脚格外小巧,不由得眼神变得阴恻恻起来。 陆青黛故作害怕的缩了缩脚,缠着声音开口,“你要干什么?你…你不要过来……” 小娘子的声音格外悦耳好听,马夫是个最为平凡的男人,哪里会像读了书的人那般讲规矩? 即便上头的人说了不能动,他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小娘子你别害怕啊……”他夹着声音开口,笨重的身躯就要钻进马车里来。 陆青黛将顾念安护在身后,似乎是想和马夫商量,“你、你、你不能动我!你们劫持我肯定另有目的,难不成你要违背你上头人的命令?” 那马夫已经半个身子钻了进来,陆青黛也被逼着往后退。 但此时外头隐隐有另外的马蹄声传来,马夫的手还没有碰到陆青黛,他就被迫转身又出去了。 他在确定是不是自己的人。 另一头的来人很少,不过三个人,都是飞驰着骏马,老远的看到这有马车,为首的人停了下来。 那人的马尾束的高高的,盔甲透着寒光,御马而行的姿态从容不迫。 他剑眉星目,面部坚毅帅气,跟温润如玉的言执玉和君子端方有少年气的顾京元都不一样。 他没有书卷笔墨晕染的才气,充斥着一种危险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望而生畏。 他看着年岁并不大,可除却战场的肃杀之气,还透着几分冷漠疏离。 马夫见到这人,见不是言执玉的人,心里刚松了口气,就发现此人盯着他瞧。 一种极为强势的眼神将他从头到脚的扫视一遍,那人开口,“可知邂芳镇是往哪儿走?” 马夫半跪在马车边为他指路,“是这,从这往骑马一刻钟再向北走就是了。” “你刚刚是在干什么?”他们远远的看不真切,但也知道这样配置的马车是不可能允许一个车夫随意探进车厢里头的。 所以才开口一问。 马夫被问的心虚,嘴巴磕磕绊绊的说不出话来,只得口吃的回复。 “里、里头是我们主人家的娘子、娘子……我只是负责……负责……” 马夫说到最后只觉得后心窝子钝痛,他僵硬的回身想要去看,可是后心窝的锋利离他的心更近了几分。 陆青黛冷着脸,把簪子抽了出来,又狠狠地插了进去。 反复两三次,连句遗言都没给马夫留下。 她的面纱依旧挂在脸上,只是鬓发散乱半腰,她鬓发里头的簪子都是特制的,按下按钮露出利刃即可当做利器。 本来是想着趁马夫扑在她身上的时候往他身上扎的。 但半路来了人,也好,陆青黛示意顾念安噤声,透过车帘露出马夫的位置,直接就捅了下去。 马夫的血有一部分洒在了她的面纱和眼尾处。 见人是真没有了呼吸,陆青黛这才收了手。 顾念安立刻从马车里头出来抱住她,软乎乎的贴近她,声音夹杂着哭腔,小手却还在陆青黛身后拍拍,“姐姐不怕不怕,坏、坏人死掉啦……姐姐最棒啦……” 陆青黛长舒了口气,用袖子把自己的手擦干净,这才去碰小姑娘。 她在这个书中的世界又不是第一次杀人,她当然不怕。 只是到底还有些现代的法律意识,这才会露出几分惊慌的表情来。 “杀得好。”马上的人突然笑了一下,看过来的眼神有几分欣慰。 他自幼在边疆长大,与外族打交道。 狡猾的外族人总是伪装成弱者来谋求边疆子民的同情和信任。 一开始装的老实巴交,会打理好一切的周边邻里关系,而后在趁机引入一大帮外族人烧杀抢虐、作奸犯科。 明明已经有了多次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但还是不乏圣母的人为外族人行方便。 似乎因为外族人的一滴眼泪就能忘却自己同胞牺牲的血肉一般。 所以冷不丁看到陆青黛能够机智的反杀对方,他第一的反应是赞叹此女子机智果敢。 陆青黛能看到自己眼角的血迹,但她没有擦拭,默默抬起头跟马背上的人对视。 应归彻还是那般丰神俊朗,一身盔甲勾勒出他健硕的体魄,他的鼻梁处横着一道疤,让他硬朗中多了一点战损的破碎感。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冷眼看过来的时候宛如战神降临。 只是他在跟陆青黛对视的一瞬间明显有些呆滞住了。 就像是一潭死水突然遇见灵泉。 应归彻的眼神一瞬间亮了起来。 但理智却又在疯狂的告诉他自己了了已经去世了。 所以,应归彻只能握紧拳头将自己的视线稍稍移开。 他的目光落在顾念安身上。 顾念安这段日子已经被养出了些许肉肉,此时穿的衣裳厚实精致,脑袋上绑着和陆青黛同款不同色的发带,依偎在她身边,嘴里振振有词,“不怕不怕……” 陆青黛手中的簪子不受力的掉落,她低下眉眼,回拥着顾念安小小的身体。 而马上的应归彻已然乱了心神,他控制不住的往陆青黛身上看去,面上极其的严肃认真。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分别是他的副将,一个姓张一个姓廖,两个人年纪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比应归彻只小一两岁。 张廖两位副将显然也看出来了自家将军的失礼,连忙咳咳两声,“这位娘子,眼下这贼人已经毙命,不知你是要去哪?我们可以送你到那。” 他们两个都是阳光开朗的性子,张副将更是直接下了马,将那马夫的尸体从马车上拖了下来。 见陆青黛和顾念安还有些害怕的样子,他又道,“放心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谢谢哥哥,我、我们要去京城,半路上马惊了,这个车夫和一群黑衣人不知道想带我和姐姐去哪……”顾念安用力抱着陆青黛,开口跟张副将讲话。“哥哥你们可以送我和姐姐回去找我的兄长和嫂嫂吗?” 她一张瓷实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护在陆青黛身前,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只小兔子。 这可让一直羡慕别人有娃但自己没有的张副将给馋哭了。 恨不得自己上手把小姑娘抱着好好哄哄。 陆青黛看向他,见张副将黑了瘦了,脖颈处又有几处伤痕,开口唤他,“张副将,许久不见。” 张副将撞上她的眼神,震惊的往后跳了一步,而后手指忍不住的指过来,“你、你你你……陆二娘子!” 由张副将喊出陆青黛的称呼,廖副将和应归彻两个人都呆住了。 应归彻更是不可思议。 他死死的盯紧陆青黛,又看向顾念安,最后落在倒地的马夫身上。 这该不是外族人给他设下的圈套吧? 应归彻克制住自己想要下马亲自跟陆青黛对峙的冲动,在看到陆青黛点了点头之后,他更是觉得这个外族人手段之卑鄙。 “是我。” 陆青黛大概说明了一下情况,大意是她当初服用了神医的药假死后被神医带着来江南治病,治病好了之后借住在顾家,如今陪着顾家人一块入京,想要劫持她的人应当是临江郡的郡守王耀光。 “刚刚事发紧急,想必如今阿玉和顾二郎君正在找寻我们。”陆青黛说完,看向还骑在马上的应归彻。 她眉眼柔和,只是眼尾的猩红显得格外妖冶。 “阿彻…你能否……” 陆青黛没有想瞒着他,对应归彻的态度可以说是最好的一位。 她和言执玉之间还有心结,跟顾京元走的是养成系,对沈宴秋态度冰冷不愿给他机会。 但如今跟应归彻说话,陆青黛却显得格外的柔情似水。 “不要乱喊。” 应归彻才不愿相信什么‘死而复生’‘假死’的传言,他更加倾向于眼前蒙着面纱在他回京之路出现的人是外族的探子。 想用美人计来俘获他。 “本将军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随意乱喊的?”应归彻板下脸来,他冷脸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威慑力。 军中不少人都害怕他板脸训人。 但如今的张副将和廖副将见到他板下脸对陆青黛说话,看向自家将军的眼神都是‘你没事吧’。 心心念念的小娘子死而复生还送上门来,他竟然还能冷的下脸来? 陆青黛从未听见他这样对自己说话,反驳中带着质问和不屑,语气严厉凶悍的好像刚刚陆青黛解释的话他都没听到。 顾念安也被吓了一跳,看向应归彻的眼神多了几分惧意。 “将军……”张副将想要解释,然后拉应归彻过来好好看清楚眼前人,却被应归彻呵斥住。 “够了,把她们带到前面邂芳镇上,我们便立刻返京。” 他不愿再去看一眼陆青黛,只觉得这外族人伪装术不错,若不是他在边疆时常被这样碰瓷,他说不定就真信了。 陆青黛和顾念安被廖副将赶进去了马车里头。 见张副将看着应归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廖副将低声提点了他两句,“咱们将军遇到这样的事还少吗?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多话,看这俩人会不会耍什么花招。” 张副将这才了然的点点头,让廖副将去充当车夫,自己则是翻身上马。 怪不得自家将军是将军呢! 原来早就识破了这是美人计啊! 他们三人便带着陆青黛二人从小道前行,去往邂芳镇的方向。 跟言执玉和顾京元那边完全是两条不一样的路。 他们三人都是军中之人,兵贵神速,就算如今驾着马车也是恨不得把鞭子高高扬起。 整个马车摇摇晃晃的,坐在里头磕磕绊绊的,顾念安整个人都难受的皱起眉头,恨不得立刻去扣嗓子眼吐一场。 陆青黛也有些难受,她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如今马车晃的更是头疼。 她掀开帘子,跟外头坐着的廖副将商量,“廖副将,可否慢一些,这儿路不平,马车晃得实在难受。” 廖副将是下意识带着马车跟上应归彻等人的速度,倒是忘了里头是两个弱女子。 虽然他也跟着应归彻怀疑这两个小娘子不是好人,但还是将速度放慢了下来。 这就导致应归彻和张副将甩出他们老远一截。 第52章 你娶不到她了,包的 廖将军驾着马车姗姗来迟,几人刚进城,随意找了家客栈住下。 马车刚刚停稳,陆青黛就抱着顾念安下来了,一大一小扶着马车框难受的不行。 顾念安的小手恨不得伸到自己的喉咙里去。 张副将看着不忍,想要递上自己的水袋,却被应归彻拦下。 他不善的看着陆青黛,虽然觉得她和了了真的相像,宛如一人,但是捏着拳头不肯放松半分警惕。 就怕自己被外族人迷了心智。 “入了城就安全了,你们好自为之。”他冷着嗓音开口,鼻梁上横着的疤痕看着更加可怖了。 他带着两个副将率先就要进客栈的门,陆青黛喊住他,想要摘下面纱跟他再解释一番,“阿彻……” 应归彻转身冷着脸抓住她的一只手,直接卸了下来。 “不是跟你说了,不能随意称呼本将军的名讳吗?” 他钳制住陆青黛的手,无视她的痛呼,眼中有几分杀意。 顾念安刚顺好气,看到这一幕害怕极了,扑过去想要扯应归彻的手,“你放开我姐姐!” 陆青黛疼的落下泪来,但也还是开口先安抚顾念安,“念安,别动手,你好好站着,姐姐跟他解释。” 她的手臂疼的不行,但还是尽量平静的为自己解释,“应归彻,你先松开我。” 应归彻听到她的嗓音,手下却更用力几分。 外族人为了迷惑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个人的声音竟然都和了了有几分相似。 陆青黛真的火大,但如今实在是反抗不过,只能顶着一头冷汗继续解释,“你若是不相信我又何必动手?我不过一介弱女子,逃也逃不了,你若是不放心尽可派人盯着我。” “我绝对不会做任何有害你们的事情。” 应归彻冷哼一声,松开手,重新把她的手给弄了回去,这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最好别想搞什么花样。否则就别怪本将军把你丢回你自己的破地方去。” 说完,他转身大步进了客栈。 廖副将跟了进去,张副将却留在这跟着她们两个。 看到陆青黛用另一只手牵住顾念安安慰她,张副将也凑过去小心翼翼的说话,“那个、你别见怪啊…我们将军是这样的性子,毕竟你来路不明,还这么直呼他的名讳……” “去年三月初七,你家将军让你送了一只粉宝石桃花绕金簪给我作生辰礼物,你当时粗枝大叶的拿错了礼物,拿的是你想送给你心上人的一只银杏簪。” 陆青黛面色微微发白,痛的有些脱力,左手如今还使不上劲来。 她看向张副将,就见对方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来,“你、你真的是陆二娘子?” “不、我不是了。”陆青黛牵着顾念安上台阶。“劳你记着今日的事情,日后叫你将军勿要后悔才是。” 送错发簪的事情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张副将不认为外族的人能够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所以听到陆青黛这话的时候,有些慌了神。 他想为自家将军辩解,“陆二娘子…将军他只是一时没有认出你来,他认为你是外族派来的细作,他不是有意的……我这就跟他好好解释清楚。” 陆青黛来到掌柜门口,拔下发髻上的一根银钗当做银钱,要了一间上房。 她嘱咐了店家一句送热水和吃食来房间,便跟着引路的小二上楼。 张副将还在旁边叽叽喳喳,陆青黛抬手让他止住废话,“就算他不知道又如何?没有一点儿证据就把我当细作拷问,我几次三番要跟他解释,他给过我机会了吗?” “好了,你也辛苦,下去休息吧。不要告诉你家将军我的事情。” 说完,她带着顾念安进了屋子,将门关上。 张副将皱着眉头去找应归彻。 见他们二人在一楼已经喊好了饭食,他一脸郁郁的走过去。 廖副将问,“你还管她们两个细作做什么?心善没地发啊?” 张副将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细作细作,作死你吧! “你方才驾马车驾那么快做什么?”张副将皮笑肉不笑的为陆青黛算账。 廖副将皱着眉头回望过来,“你有病吧?为两个细作说话?我还特意放慢了些呢!” “她们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小姑娘,怎么就一定是细作了?” “怎么不可能?你忘了边疆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险些就把收养她的那一伙人家给覆灭了?” 张副将怎么可能不知道,但这情况不一样啊,“廖杰,那儿是边疆,你别忘了现在是在京城!她们刚才遇到歹人行凶,你就这样待她们,没瞧见她们下车都惨白惨白的吗?!” 廖副将才反应过来如今已经不是边疆了,他面色黑了一瞬,而后看向应归彻。 应归彻似乎也才反应过来,他拿碗的手一顿。 这儿是京城腹地,外族势力轻易根本就闯不进来,所以拦在路边的人不一定就是细作。 可、人怎么会死而复生呢? 应归彻又陷入思想的旋涡之中。 张副将冷哼一声,要不是答应了陆青黛不能开口讲出来,他就要狠狠嘲笑自家将军了。 廖杰替应归彻问出口来,“可是人怎可能死而复生呢?那人怎么可能会是陆二娘子?” 应归彻也看过来,张副将张阳摊摊手,一副我不清楚我不了解的样子,“哎呀我不知道啊……” 应归彻和廖杰恨不得给他一脚。 最后还是应归彻开口,“既然如此,我会查清楚,如果冤枉了她们,我会道歉补偿。” 说完就上楼休息了。 张阳看着他走远,脚碰了碰廖杰,道,“你是不是心悦兰茵?” 廖杰震惊的抬起眼,似乎在诧异他怎会知道。 张阳摇着头看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样子,“你放心吧,你娶不到她了,包的。” 惹了陆二娘子,还能娶到兰茵? “滚!” 张阳被廖杰踹了一脚,而后叹了口气,觉得廖杰跟将军是越来越像了。 都那么轴……以后有的罪受了。 -------- 陆青黛在房间里和顾念安两个人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喊了小二上来送饭。 晚间月上枝头,外头的月亮格外明亮,小姑娘根本就不敢睡觉,强撑着精神跟陆青黛搭话。 “姐姐,今天那个将军是你之前认识的人吗?”她拉着陆青黛的袖子,两个人坐在床上,用厚被褥裹着团在一起。 陆青黛点点头,“是啊,他是个很厉害的将军,从小就一直在边疆长大,我也没想到今天能够碰上他。” “幸好他们及时出现了,不然那个马夫……就、就要……”小姑娘想到今天的事情还是有点子后怕,当时马夫上来的时候她腿都软了。 陆青黛将人抱在自己的身前,温柔的揉着她的头发,看向她的眼神总是亲和中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感觉。 她的身上香香的,软软的,顾念安被抱着,小脸上的表情都松泛了些。 “即使他们不出现,姐姐也能够杀了他保护好你。” 在那个马夫还在逃命的时候,陆青黛就已经把头上的簪子偷偷放在旁边了。 “念安,不要企图一直依赖别人来保护自己。” 陆青黛将她的小手放到被子里暖着,“万一他们没有出现呢?念安要知道,他们并没有真正帮助到我们什么,不过是恰巧路过吸引了那个马夫的注意力。” “虽然很多时候我们要学会借力打力,但到紧急关头,能够保护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顾念安点点头,而后在陆青黛怀里蹭了蹭,“我明白了,姐姐教的我都会认真听认真学的。以后我也要靠我自己。” 这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有怎么睡,一是担心王耀光的人找过来的时候她们没有警觉,二是担心错过言执玉和顾京元。 漏夜时分,顾念安在陆青黛怀里终于忍不住的垂下小脑袋。 而此时的邂芳镇外头,言执玉和顾京元等人还在搜寻着。 见言执玉去而复返,身后没有人跟着,顾京元也没有多问,而是率先提出自己的建议,“单靠我们肯定是很难找到娘子的踪迹的,即便找到了,怕是也很难从那群人手中把娘子抢回来。” 顾京元看了一眼略显狼狈的言执玉,从对方眼中看到力不从心的疲惫感。 他此时却也不好开口安慰,只能先说起自己的办法,“这儿离刚刚的驿站很近,不如我们去找一趟沈世子,让他的人帮我们一起找找?” 见言执玉没有回应,以为他是执拗他自己和沈宴秋的矛盾,顾京元继续开口劝道,“沈世子关切娘子,想必也不会置之不理……” 顾京元这话刚说完,言执玉就率人先赶往了来时的驿站。 他曾经因为官场之事丢下过了了一次,现在又怎么可能因为面子放弃救她的机会? 看见言执玉策马离开,顾京元等人就在林中附近搜罗起来。 顾京元一声声的喊,祈求陆青黛下一秒就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娘子那般聪颖伶俐,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说不定现在就躲在哪个安全的地方等着他们救援呢。 言执玉带着几个人赶往驿站的时候,沈宴秋正好站在驿站门口,他为自己的战马永康整理着马鞍和鬃毛,听到有动静,满脸淡漠的看向那头。 他视力很好,看到是言执玉带着人过来,嘴角又低了下去几分。 见到有些狼狈的言执玉,他也以为对方是为了冲过来炫耀而这般着急,不由得拳头都捏紧了些。 “言大郎君倒是喜欢落井下石,怎么,我没能留住了了你就这么得意?”他讽刺的话刚说出口,言执玉那边就焦急的喊出了声。 “沈宴秋,了了她被人劫走了!” “什么?!” 沈宴秋眼睛瞪大,一身红衣在周边火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妖冶。 他的面色有些发白,看着言执玉,竟然没听出言执玉已经把陆青黛身份说出来的事实。 “我的人手不够,你身边还有多少人?咱们兵分两路!” “是谁带走了的你知道吗?到底是去京城还是哪?” “要么京城要么临江郡,你快些别墨迹了!” 沈宴秋此刻被骂了也不生气,只是赶忙安排,“行,你带人往临江郡那儿赶赶,看下有没有踪迹,我先带人去邂芳镇看看,让他们出兵搜查一下附近。” 言执玉嗯了一声,而后看了沈宴秋一眼,便带人往前继续搜查。 沈宴秋先是放了暗哨,让邂芳镇属于太子一党的暗卫前来集合,又派人去找了邂芳镇的蒋大人出兵,留下一部分人保护沈静,自己就先带人在周围的小道搜寻起来。 他之前查案子时时要在京城周边的县城里转悠,所以对这儿的小路比较熟悉。 搜寻了半个时辰之后,就发现了倒在一旁的马夫尸体。 他立刻下马前去看,见人的身体已经冰凉,双目中透露着一些不可置信。 又见到马夫的衣裳微微松开,腰带要松不松的挂在腰间,沈宴秋的眼眸阴暗了几分。 马夫是正面躺着的,死不瞑目,大晚上看着有些渗人。 沈宴秋没见到他前面的伤口,用脚踢着尸体换了个面。 就见他身后有血窟窿,不算很大,但是看样子很深。 沈宴秋眼尖的看到被尸体压着的一只发簪。 他将发簪捡了起来,就见不仅发簪尖端处有血迹,就连装饰的一头都有点点血花,便立刻得知这人的死因。 沈宴秋将发簪用袖口擦拭干净,而后便抽出剑将马夫的一双眼珠划拉了过去,留下恐怖的血痕。 “把这个人拖下去处理了,不要留痕迹。” 免得死在这被别人发现报官,他们家了了可不能有此污点。 看到路边附近有马车继续行驶的痕迹,沈宴秋立刻就要去追。 只是前头途经一片草地之后就难以分辨马车是往哪边行驶了,沈宴秋皱着眉,拨了一些人去邂芳镇里头找,自己就往小路往京城方向搜寻。 因着言执玉前面说的那番话,他更相信陆青黛会被紧急送往京城。 第53章 世子,殿下来了 这一夜,个个都没有睡好。 距离邂芳镇半日路程的京城更是格外热闹。 皇帝觉得今晚一定能得到威胁太子的筹码,激动的喊了两个妃子,专门不睡觉等着王耀光那边的好消息。 他边享受还边在想可惜沈静这个人了,原本是想用她做牵制沈家和太子的筹码的。 不料半路竟然闯出了其他的乡野女子。 但沈静也不算完全没用,留着当个备胎,说不定日后还有大用。 只是他久未传召妃子侍寝,今日突然传召,这消息立刻就递到了太子府。 太子已经安寝,听到消息之后就由着身边的内侍服侍更衣,他看了一眼递来消息的小太监,让人赏了一包金叶子,不疾不徐的开口,“陛下的精神看着如何?” 小太监将金叶子笼到袖子里,喜笑颜开的回复,“陛下心情甚悦,还传了歌舞,如今宫里还热闹呢。” 太子起身将玄色的外袍披上,嗯了一声之后,大步流星的踏出寝殿,外头已有人备好马匹等候。 “王耀光行动了?” 太子身边的暗卫点头,随即又补了一句,“他们并未得手,那位娘子半路被彻小将军撞见,如今正在邂芳镇的客栈里头。” “应归彻?”太子翻身上马,微微蹙了蹙眉,这小娘子倒还真的有本事。 短短时间把人都认全了。 “彻小将军此次回京是预备参加他大哥应临安婚宴的,是正常路过。” “沈宴秋和言执玉人呢?” “言大郎君带着人往临江郡的方向去追了,沈世子兵分两路,一路在邂芳镇里头找,他自己率领一路从小道正往京城方向赶。” 太子看了看天,如今距离日出还有一两个时辰,等他赶到邂芳镇,怕是沈宴秋已经能够发现那小娘子在邂芳镇了。 不过也没事,谁叫沈宴秋是他的人呢? 那小娘子落在沈宴秋手中,跟落在他的手中有什么不一样? “叫人看好那客栈,不要再让王耀光的人得手。” 他吩咐了一句,身后的人便应是,然后在后头放飞了信鸽。 客栈里头的陆青黛还在熬着,虽然有系统的存在,她能够放心安眠,但是那样就显得太不真实了。 惊慌后的草木皆兵、杀了人之后的害怕、脱离大部队的无助、以及眼睛里该有的红血丝睡一觉可不会有。 她们停在客栈外头的马车不一会儿就被沈宴秋的人发现了。 只是不确定里头的情况,为首的人就先问了一声掌柜,在得知是陆青黛自己付的房费并且没有遭受胁迫的样子之后,他们都松了口气。 不敢贸然的敲开她的门,只好派了人守着,还不忘给沈宴秋传信。 只是沈宴秋赶到这儿的时候出了点岔子。 他迎面碰上站在门口的应归彻。 早在他的人探查陆青黛的时候,应归彻就被惊动了,只是在一旁看着,心里头默默想着什么。 他是知道沈宴秋有找寻和了了相似女子的毛病的。 想必楼上的那位娘子就是沈宴秋新找的,和了了有十足十相似的替身。 加上还从陆青黛口中听到了言执玉的名字,应归彻有合理理由怀疑他们是为了一个替身打起来了。 不免有些揪心。 了了尸骨未寒,他们竟然就为另一个女人斗起来了?! 简直荒唐! 看到应归彻,沈宴秋的神色有些难看,不过两个人如今是一个阵营的,忠阳王府虽然明面上还是中立的,但是其实已经为他们所用了。 所以沈宴秋的态度要比对言执玉好上许多。 “彻将军是准备回京?”沈宴秋说出虚晃一招,先打探起应归彻的动静来。 应归彻点头,“兄长要娶亲,我回去看看。” “哦……这是喜事,届时我也会前去恭贺的。” “多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一个想找机会进入客栈,一个挡在前头半天没有挪动脚步。 暗处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味。 “听闻陛下派了世子去迎一位郡主入京,怎么如今只见世子一人?”应归彻看出沈宴秋有些焦急,不由得继续追问起来,“难不成世子是把郡主单独留在了哪里?” “这样玩忽职守,太子殿下知道了怕是会怪罪吧?” 听出应归彻口里的阴阳怪气,沈宴秋兴味一笑,直接摊牌的问,“怎么,你见到人了?” “什么人?” “别装,要不是你见到人了,那你在这堵我做什么?” 沈宴秋一身红衣端的是一个风流潇洒,他丹凤眼微微抬起,对上已然卸了盔甲,一层薄薄练功服的应归彻,他显得更为成熟得意。 “是在路上见了一个很像了了的娘子,可世子要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找替身也是对人家娘子的不尊重。” 应归彻不信鬼神之说,因此觉得沈宴秋如今寻找一个替身的行为像一个疯子。 而沈宴秋看到应归彻一脸正气凛然,苦口婆心的想要来劝说自己,觉得他就像白长了一双眼睛的瞎子。 沈宴秋都要被气笑了。 “你真的很让我怀疑你报上来的战功是虚报。” 沈宴秋不再跟他废话,侧身就要就要进去。 应归彻冷着脸将人拉了出来,“大半夜的,你要进两个姑娘家的房间?” “我要确定她安全。” “她们很安全。” 应归彻和沈宴秋两个人大眼瞪大眼的,谁也不肯让谁。 索性两个人都在门口杵着。 沈宴秋这才让人去通知镇外还在找人的顾家,又让一部分赶回驿站等天亮了再将沈静给接过来。 至于通知言执玉? 怎么可能? 谁想明白的给自己增加一个情敌? 更何况还是一个跟了了有青梅竹马情分的情敌? 应归彻习武之人,一天也不睡几个时辰,便抱臂在旁边看着沈宴秋,反正就是不让人上去。 看这情况,那个娘子还真不是什么外族的细作。 不是为了故意和他撞见的。 应归彻有些懊恼起来,觉得自己还是冲动了,单凭着想当然的直觉就怀疑人家…… 还上手了…… 应归彻冷着脸,淡漠的看着沈宴秋,脑中却在想着等会怎么和人家娘子解释。 赔礼道歉肯定是不行的。 有些草率了。 毕竟还卸过那小娘子的一条手臂。 不如他当着那小娘子把自己的胳膊给卸了去? 或是让她拿家伙什打一顿?也好出出气? 东方既白,天色由黑转为浅浅的金黄色,日头还没出来,但是天已经慢慢的亮了。 顾念安醒的一瞬间就将陆青黛抱紧了些,而后似乎是想到她们如今已经安全了,才松开手跟她打招呼,“姐姐。” “起来啦?”陆青黛给她捋顺头发,让她自己先穿上衣服。 顾念安穿好衣服之后噔噔噔的跑回来,看到陆青黛满眼的红血丝,她心疼坏了,“都是我不好,要是我醒着,姐姐就不用一个人熬着了。” “要不姐姐你现在睡一会?我在这里守着你。” 顾念安说着就拍了拍床榻旁边的小凳子。 “谢谢念安,不过不用啦,我们要先去找你哥哥和嫂嫂。不能让他们担心。” 陆青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和头发,就牵着顾念安下楼。 正好碰上从房间里头出来的张阳和廖杰。 但陆青黛没搭理他们,直接就下去了。 “掌柜,两碗白粥配些小菜,再来一笼包子。” 陆青黛边下楼边说。 而此时大堂的人很少,几乎她的声音刚出来,外头守着的应归彻和沈宴秋就望了过来。 应归彻率先进来,看到陆青黛的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她和了了相像,而是低头道歉,“这位娘子,昨日我实在鲁莽……” 只是话说半截,陆青黛就牵着人绕开了他,带着顾念安在桌子旁边坐好。 还不忘教育道,“用膳前后要洗手,姐姐刚刚带你洗过了,等会念安也要记得。” “好。” 顾念安甜甜的应声。 沈宴秋走到陆青黛身边,暂时没有出声,只是目光细细的看了一遍,确定陆青黛没有受伤,稍微松了口气。 但又担心伤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于是他轻声开口询问,“了了,你受伤了吗?” 陆青黛淡淡摇头,没有继续在沈宴秋面前装作自己不认识他了。 只是看他的眼神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淡漠。 沈宴秋看的心口发酸,不明白了了为什么只对自己这般狠心。 她主动将自己暴露在言执玉面前,他可以理解为他们两个之间的青梅竹马情意。 她跟那个还没考上功名的顾京元关系亲近,他可以理解成她和顾家之间的帮扶情谊。 而今个凌晨他亲自听到应归彻说她承认了她就是陆青黛,就是了了。 也罢,他依旧可以当成这是因为应归彻直肠子,所以了了才会直接告诉他。 可、为什么就一定要瞒着他? 沈宴秋看着陆青黛,即便现在满腹心事想要问出口,但他还是忍住没问,只是递上一个手炉,“你身子不好,拿手炉暖着。” 陆青黛看到样式小巧粉嫩的手炉,炉边上还有些不明显的脏污,用指尖往外推了推。 “我一向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你不是不知道。” 沈宴秋的神色一僵。 低头看到手炉的样式,他这才想起这是今日凌晨他的人听命从驿站那儿拿来的东西。 不是他的,是沈静的。 “了了,我、我不是有意的,这东西是我拿错了,我现在就换去重新换一个给你好不好?”沈宴秋的红色衣裳衬得他如今的面色更红了,他慌忙的咽了咽口水,解释起来有些慌张。 陆青黛淡淡看过去,漂亮的眼眸有些不解,“我又并未怪你,你紧张做什么?” “我、我和她真的没有关系……” “你们有没有关系与我何干?” 陆青黛将桌上筷子筒里的筷子拿了两根递给顾念安,侧脸看着小姑娘的时候有多温柔,她回首看向沈宴秋的眼神就有多冰冷。 “怎么,沈世子健忘?” “忘了当初你我为何退亲的缘故?” 陆青黛这话一出,不仅是沈宴秋面色僵硬,就连后头几步还在愣神的应归彻也是一同的面色僵硬起来。 京城陆二娘子跟言大郎君青梅竹马,求娶无果;跟沈世子情窦初开,提亲被逐;同彻小将军一见惊鸿,聘礼奉还;同太子殿下天作之合,生死两隔。 这件事情京城世家之中可都是普遍知晓的。 而沈宴秋和应归彻两个人都败在了提亲这个事情之上。 可以说是‘退亲’二字在他们心里跟‘失约’在言执玉心里的重要性是一样的。 梦魇般的存在。 …… 沈宴秋还记得当时他一如往常的回到陆家,手里还拿着准备哄了了的一盏花灯,但是在大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了带着人将他的东西全部都放置到了外头的马车上。 当时她一身橙色鲜亮的宽袖衣裙,纹样是柿柿如意,火红的柿子树纹样绣在衣裙的一角,头上簪着的是同色系的珠花和首饰,披帛是火红色的,随风轻轻扬着。 远而望之,宛若太阳升朝霞。 明媚大方,极尽窈窕美丽。 只是看到他提着花灯走来,少女不再喊他世子哥哥。 一声冷淡的世子,将两人的关系打回刚开始的冰点。 他想开口询问,却听见少女平静的叙述。 “今日听闻世子为我绘制了花灯,本是欣喜的。” “所以差人驾了马车准备去寻世子,只是恰好碰见世子在宴饮。” “宴饮间听了几句醉话……突然就不想嫁了。” 陆青黛说这话的时候抬起眼直视着沈宴秋,平静的宛如一滩死水。 …… 沈宴秋当时的心情有多么慌张,如今的心情便有多么慌张。 “了了,不是这样的,之前的事情和今日的事情我都能够解释……” 他想开口解释这次跟上次都是误会,但是堪堪开了个头,外头的少平少亮就急急的冲了进来,而后小声的在沈宴秋旁边开口。 说是小声,但是在场的人几乎都能听一耳朵。 他说,“世子,殿下来了。” 霎时间,沈宴秋和应归彻的身体机械一般的僵在了原地。 第54章 殿下怎么不给我准备见面礼?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陆青黛,见她依旧面色如常,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心里多多少少才松了口气。 只是这个时候陆青黛听见了系统的播报声。 【系统任务:太子的好感度加1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90以上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1点的生命值】 【当前太子好感度:90】 【恭喜宿主!!】 系统恭贺的声音传来,同时也抛出问题。 【明明宿主你和太子遇见的时间是最短的啊,不过几个月的相处时间,为什么他对宿主的好感度相反是最高的?】 陆青黛答应他日后跟它细讲,而后就拿着勺子,轻轻舀了一勺粥,送到嘴边轻轻吹着。 一旁的顾念安默默低头,装成一只乖巧的小鹌鹑。 太子的衣裳随性中带着华贵,一身玄色衣裳透着柔和的光,他还不清楚里头的事情,踏进这家客栈的时候还是一副慵懒的表情。 “晏秋啊,听闻你昨日动用了不少人去找一个小娘子……如今找到了吗?” 太子故作不清楚,进来的时候先和沈宴秋对上眼神,见他一副要快哭出来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瞥向应归彻,“彻小将军也来了?倒是巧……” “殿下。” “殿下。” 两个人问候的话都显得有些敷衍起来。 太子啧了两声,而后看到了陆青黛的背影,他面色不由得沉了沉,只是还是笑着道,“想必这位就是晏秋你找的小娘子了吧?言执玉真是不中用,怎么忍心让这样的小娘子被人抢了去?” 陆青黛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吃自己的早膳。 三人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没有一个人敢过去打扰陆青黛。 沈宴秋是刚刚说错了话。 应归彻是昨日做错了事。 而太子则是由心而生的一股近乡情更怯的怯弱。 他也没管其他两人没有搭理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面前人的背影,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敢再出声。 生怕面前人一动,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这就导致等顾念安和陆青黛吃完了早膳,三个人还是依旧站着,掌柜的早就被砸钱打发出去了。 顾念安跟着陆青黛起身,小手主动去牵她,而后看到这么多人,她下意识就是一激灵的往后退了退。 只是陆青黛却拉着她上前,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太子。 眼眸中带着笑意,她只是略微得意的挑了挑眉梢,太子就有些失态的绷不住面上的表情。 太子眼中的冰冷化去,像是重新得到了春日阳光照耀,浑身气场都柔和下来了几分。 陆青黛晃了晃顾念安的小手,“念安,姐姐之前教过你见到人要干什么啊?” 这是陆青黛第一次这么郑重的给顾念安介绍人,小姑娘更加仔细的打量了几眼太子。 他生的俊美无俦,棱角分明,眸色如墨,看姐姐的眼神跟身边这几个哥哥都是一样的,看她的眼神也跟哥哥一样带着温柔。 顾念安便甜甜喊了声,“哥哥好。” 太子闻言笑了一下,随手将手上一个质地上乘、品相俱佳的玉戒指脱下来给了她。 “初次见面,孤未来得及准备见面礼,你且拿着这个,日后孤补上可好?”太子的话都微微带着沙哑,跟刚刚进来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谢谢哥哥。” 顾念安本不想收,看了一眼陆青黛得到允许之后才小心的放在手心里。 这一个玉戒指她哪个指头都带不进去啊…… “殿下怎么不给我准备见面礼?”陆青黛摸了摸顾念安的脑袋,轻轻的看向太子,语气似嗔怪似撒娇,听得太子的心软软。 “是跟沈世子一样已经搜罗了不少美人?” “还是像彻将军一样把我当成了外族的奸细?” 沈宴秋上前一步,“了了,静则郡主和我没什么关系……” 应归彻站在原地,也想为自己辩解,但是自从昨日动手之后,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太够用。 “清清你在说什么胡话?孤的身边除了你还能有谁?”太子冷冷打断沈宴秋上前的步伐,而后朝着顾念安张开手,“顾家人想必也很担心清清,孤带你们过去见见他。” 顾念安一个六岁的小宝宝还没太子的腿长,加上平时经常被抱抱,下意识就张开了手。 陆青黛见他都把人抱上要走了,微微蹙眉,“殿下又派人监视阿玉。” “他身边又不止孤的人。” 太子一手抱娃,一手就顺势牵上陆青黛的手,警告的看了一眼满脸铁青的沈宴秋和应归彻,而后出了客栈。 看着太子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沈宴秋直接扭断了腰间别着的一把折扇。 “狗东西。” 他和太子的关系一向要好,从小到大的兄弟,却不曾想喜欢上同一个娘子。 虽然因为了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僵化,但是这并不妨碍沈宴秋要从太子手里把人抢过来。 能把人抢过来是本事。 太子有本事就杀了他。 应归彻倒是没什么嫉妒心。 又或者说,他才是最害怕被陆青黛舍弃的一个人。 言执玉跟她有青梅竹马的情分,沈宴秋陪她成长学习,太子虽然来的迟,但是两人的渊源却比也不浅。 只有他,久经战场一朝回京,对她一见钟情。 两人之间的情分可能比不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昨天还将了了当成了奸细…… 应归彻紧握着拳,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而那一边的太子将顾念安抱到马车上,转身又弯下腰同样将陆青黛抱到马车上。 让她连脚凳都不用踩。 他没进去,就坐在马车边给她们驾车。 “沈宴秋已经通知人告诉顾家人了,他们如今就在邂芳镇门口,孤送你们过去。” 他看似云淡风轻的开口,但是内心里在疯狂做着深呼吸。 “谢谢哥哥!” “多谢殿下。” 太子用眼神喝退想要接任手里活的侍卫们,赶着马车不疾不徐的往城门口的方向去。 “清清能回来,孤很高兴。” 他不知是怎么的,意味深长的说出这句话来。 说完之后似乎是怕陆青黛不回他的话,又说起别的来,坚决不让自己的话掉在地上。 “清清不在的这大半年里,京城里头发生了很多事情。” “沈宴秋动不动就宿醉花楼,看到跟你有几分相似的人就要冲上去喊,如今名声在京城里是越发的不好了。” 沈宴秋的性子荒诞,人生的妖冶,手段又狠辣,看似城府极深,其实是最容易疯魔的那一个。 不然也不会在《替身》中被沈静写成草菅人命的刽子手。 “应归彻人倒是不错,就是过于刚直了些,还要出入战场,将来实在是难以保障。” “言执玉就更是不行了,他现在无官无职的,都保护不好你。” “孤可是听说了,他本想找着邂芳镇的蒋大人借人的,但是无官无职,人蒋大人不愿借人给他。” 陆青黛在里头的动作轻轻一顿,而后敛下眼,“阿玉已经答应要支持殿下了。” “那孤找个时间跟他聊聊,让他官复原职。” “殿下出来的消息,七皇子那边知道了吗?” “他那个蠢货怎么可能知道?”太子不屑的开口,而后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不太文雅,又补救道,“七皇子那边的人不清楚。” “元旦之时宫里会举办宫宴,届时七皇子也要去。”陆青黛轻笑了一声,引得外头人微微皱眉。 “清清,七皇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他母妃在孤年幼时曾经帮扶过一把,孤也不会留他至今。” “我又不喜欢他,殿下不用解释。” 陆青黛觉得跟他们几个人聊正事永远会聊歪。 明明是很正常的叙述,但每次他们都以为她又看上谁了。 搞的好像她每个男的都要去撩拨一番似的。 她卡颜的好吧? “我只是听闻陛下这段时间都在有意无意的帮扶七皇子来对付殿下,觉着元旦的宫宴上陛下又会做些什么罢了。” 陆青黛娓娓道来。 “或许是把殿下你手上的权利分走一拨,亦或是让七皇子得到什么势力。” “反正是不愿让殿下过个好年的。” “殿下要做好防备。” 太子听到她关切的话语和对局势的剖析,猛然间似乎回到了幼年时两人凭借书信往来的日子。 ------ 那时的他还不是太子,活在深宫之中饱受迫害。 父皇的后宫中乱作一团,不少妃嫔掐的死去活来。 即便他的母家沈家势力不小,多少能够震慑一番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但是深宫之中有几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也正常。 太子只比陆青黛大了四岁,如今及冠不久,虽然行事老成,但年龄要比沈宴秋还小一岁。 当时六七岁的他已经开始防备起了宫中的明枪暗箭,顶着嫡出的名头却还没有太子这个称号。 父皇纵欲,没什么心思管自己的儿子,因此他这个嫡出的皇子就成了那些妃嫔眼中最大的威胁。 当时的陆青黛还是个小团子。 圆乎乎的很可爱。 一身青绿色的小衣裳扎着双丫髻,配上同色系的珠花,和不知道是他第几个妹妹在御花园里扑蝶。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白皙的小脸被浅浅的镀上一层金光,一双大眼睛笑意盎然,秀气大方的眉毛,小巧嫣红的嘴唇,比年画娃娃还要好看些。 当时年幼时的太子都看痴了。 她玩累了,跑到小凉亭里休息,就看见他正愣愣的。 陆青黛顺着他的眼神,见他盯着空气看,觉得他不大聪明,尊重但不理解。 不知道他是谁,于是开口问他,“哥哥,你是宫里的孩子吗?” 稚嫩的声音甜丝丝的。 他眨巴了两眼,忘了回答。 不过小姑娘也不继续追问,而是指着旁边兰茵拿出来的画本子问他,“哥哥要一起看话本子吗?” 他不知道话本子是什么,但还是凑过去跟着一起看。 只是他不认识上头的字,深宫繁琐,父皇又对孩子们不在意,只有那些有母妃的皇子才会从小学习。 而他那时,已经没有母亲了。 其他人巴不得他大字不识呢。 哪里会有人教他念书? 所以在陆青黛指着一个略显复杂的字问他的时候,他的眼神霎时间落寞下来,就连动作也有几分局促。 好半天才吞吞吐吐说出几个字来,“我、我也不认识……”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似乎惊讶的不行。 但是说出口的不是疑问,而是板着脸学着大人的口吻教训道,“不行的哦,哥哥。” “阿玉说了,读书才能明智。哥哥你不能仗着自己好看就不读书哦。” “你看清清我这么好看也要读书的!” 小姑娘站在石凳之上才能跟他视线齐平,此时拉着他的手,将话本子翻到第一页,给他指着,“哥哥我教你!这个字念作话!” “阿玉总是说,‘话从口出’,叫我们不能随便讲话!” 一旁的兰茵提醒道,“娘子,是‘祸从口出’。您要记住了,免得下次言大郎君问您,您答不上来又气自己。” 小姑娘哦了一声,而后上手搭上小太子的肩膀。 “我识字也不多,但是我们都要好好读书哦。” “哥哥你也要好好读书,我以后会来考你的哦~就像阿玉考我一样。”小团子奶声奶气的,咿咿呀呀的小动作超级可爱。 兰茵虽然不知道面前人是什么身份,但也能猜测出要么是哪个不受宠的皇子,要么是哪家臣子的儿子,所以在这提醒了一句,“娘子,您和这位小郎君不像您和言大郎君一样动不动就能见面的。” “那我写信给你!”陆青黛不慌不忙,还有点小傲娇,“哥哥我写的字可好看啦!” 小太子抗拒不了这样明媚天真的热情,说了京郊外的一个寺院名字,让她们送信到那儿去。 小姑娘点头,觉得自己又交到了一个新的朋友,乐呵呵的。 自此,便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书信往来。 陆青黛回去的时候是被袁氏接走的,她年纪小,加上身体不大好,所以忘了和小太子告别。 小太子当时默默无闻,袁氏猜不出他的身份,但还是谢过他,抱着趴在肩膀上就睡熟了的小青黛出宫了。 陆青黛醒来之后跟袁氏和陆归寺讲起在宫中遇见的的小哥哥。 陆归寺微微皱眉,觉得有些不妥。 于是过了几日便联合同僚上书,让宫中和某些臣子、王爷家中适龄的小郎君进入太学读书。 小太子便是那时入的学堂。 也是那个时候让皇帝记起了他这个嫡子。 第55章 清清想要的,孤都给 野心也是那个时候慢慢滋生的。 没有尝过权力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野心。 但因为皇帝开始注意到了他这个嫡子,对他亲和了许多,所以当时的小太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九五之尊。 他见陛下大手一挥,那些在后宫中蛇蝎美丽的宫妃就一脸讨好的凑上来,用那种曾经诅咒过他的嘴再度说出恭贺他的话……小太子当时的心情颇为微妙。 他读书的天分很高,加上明事理懂规矩,身后的势力渐渐雄厚起来。 小太子便是在十五岁那年得知陆青黛的身份的。 宫宴上他曾远远见过她,只是彼时他已经是站在皇帝身旁的太子,小姑娘没能认出他来。 同时,他也得知了言家大郎君言执玉和她青梅竹马,有娃娃亲的传言。 自此,他平等的恨上了每一个待在她身边的人。 当初沈宴秋要向陆家提亲,他当着沈宴秋面前捏碎了一个茶杯,只是沈宴秋没察觉到。 当时他势力并不平稳,东宫里头还有探子和奸细,皇帝的身体也算康健。 小太子不能轻举妄动。 他失败了千刀万剐都可以,但若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不会牵扯进陆家。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清清十六岁生辰之前的几个月,宫中夜宴,花灯祈福,御花园内重臣家眷熙熙攘攘的凑在一起闲聊,他一身常服隐在暗处,低眉看着底下的热闹。 未能寻觅到想见之人的身影,他便想要回去。 只是一转身,就对上他的清清。 她比寻常贵女穿的要厚实许多,双手拿着一张簪花信笺,鼻尖微红,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他眼前。 太子当时的眼睛霎时间就变得欣喜柔和起来,不需她开口,便已然三冬暖。 他看不得她受冻,连一声质问的话都没有,就出声道,“这外头冷,陆…陆二娘子去暖阁歇息一下吧。” 她没有理会这句话,双手将空白的簪花信笺递上,盈盈笑着,“殿下……可不可以帮我写一句花灯的祈福语?” 她微微歪头,动作有些拘谨,一颦一笑却让他挪不开眼。 往常只能远远看着的人儿离得近了也是幸福。 他接过那张还残留着她味道的信笺,不自觉的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清清要喜至庆来,永永其祥。” 陆青黛微微蹙眉,而后迟疑的问出声来,“哥哥?” 他顺势应下,却看见小姑娘有些纠结的眼神。 似乎是发生了预想中的变故。 当时他已然替皇帝处理政事,自然知道她在忧心的是什么。 也自然知道为何今日她会独自一人前来。 于是试探的将她的手拉到自己掌心中暖着,难得发自内心的展颜,“孤知道清清想要什么,清清想要的,孤都给。” “孤很高兴,清清终于看到孤了。” 自此,朝局动乱,势力更迭,陆家却屹立不倒并未受多大的牵连,陆归寺和陆青栩还以为是自家运气好。 却不知,这是陆青黛用自己最后的时间往陆家门楣狠狠地加了注。 她预料到自己会早逝,故而生命的最后时光给陆家找好了退路。 -------- “殿下,你们是不是没有通知阿玉?”到了城门口,看见顾家人等在那,唯独不见言执玉,陆青黛轻声问了一句。 太子装傻充愣,“这儿孤就不清楚了,清清莫急,待会孤问问沈宴秋。” 陆青黛无奈,只嘱咐一句,“阿玉身边人少,殿下不要欺负他。” 太子在顾家人面前停下马车,撩开车帘,看着陆青黛,眼神微微眯起,似乎是在说‘清清怎么不关心我’。 陆青黛对他一笑。 太子心里头的气又都散了去,将手搭过去扶她下马车。 还不忘将顾念安也给扶下来。 “妹妹!念安!”王氏看到她们两个安然无恙的下车,高兴坏了,走上前将两个人都细细看了一遍,眼眶里还含着泪,精神不大好的样子,似乎是担心的一夜没睡。 顾京元和顾鹤乡也走过来,牵着顾念安转了一圈,看到两人没受伤,心里踏实不少。 “嫂嫂和兄长放心,我和念安都没事。”陆青黛拿起手帕给王氏擦泪,温言软语的安抚着。 “娘子和小妹受惊了,嫂嫂大哥,不如我们在这邂芳镇休息一日?也好叫个大夫给她们看看,莫要再生病痛。”顾京元一早就看见驾车的太子了。 那人自带一股难以让人忽视的气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也知道定然身份不低。 他和那人对视一眼,罕见的没有从那人眼中读出敌意。 杀意倒是不少。 只不过都掩盖在对青黛娘子汹涌的爱意之下。 “当然得请大夫看看!”王氏瞪了他一眼,而后就要拉着两人跟自己同坐一辆马车,先去找个客栈住下再说。 太子扫了一眼王氏,倒是没有多大的波动。 他从下属口中知道王氏的为人,清清在胜溪的日子基本都是王氏帮忙浣衣熬药的。 她既然体谅清清体弱,多加照顾,那么太子自然不会少了她的好处。 可以考虑给她封个诰命什么的。 “孤已经喊了太医过来。”太子出声,而后想到客栈里头还有两个清清的前任,他微微蹙眉给他们换了一处目的地,“孤在邂芳镇有一处私宅,一直有人照料着,便去那儿吧。” 他说完,笑眯眯的看向陆青黛。 陆青黛则是询问的看向王氏和顾家人。 王氏听到这人自称孤,吓得腿有些软,还是兰茵扶住了的。 她一小平头百姓的,这辈子竟然能见到太子?值了! 顾鹤乡也微微吓了一跳,但是没有反对。 顾京元当然知道这样是最好的,莞尔点头。 只是在陆青黛转身被扶上马车的时候,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里多少有几分落寞和失意。 他给不了她最好的,所以当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在她面前的时候,他也没有资格去计较。 只要青黛娘子不放弃他,一切都好。 王氏被顾鹤乡扶上马车,顾念安也被一溜烟的抱了上去。 顾鹤乡又问了一声顾念安,“小妹,如果这两天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和大哥说,不要藏着掖着。” 之前从陆青黛口里得知顾念安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他自觉自己这个哥哥做的失职。 但他和小妹年岁差距又较大,所以做不到和顾京元那样跟她斗嘴,只能笨拙的用土方法告诉顾念安不用怕。 他摸了摸顾念安的头,看她进了马车。 而后转身看见有些失意的二弟,微微叹气,过去搭上顾京元的肩膀,“你有什么事,也要跟大哥说。” 第56章 她沈静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驿站,沈静看着底下明显少了一大半的人数,加上又没见沈宴秋的身影,便叫春桂春梅去问。 得知是因为陆青黛不见之后她的眉头微微扬了扬。 露出几分愉悦来。 果然她猜的没错,那个跟在顾京元身边的人不过是个炮灰。 根本就活不到故事的主线。 只有她沈静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这样想着,心情不自觉的也好了许多,沈静便从桌上拿着一只金步摇在自己的发髻上比划。 春梅给她挽发,全程小心翼翼,不敢开口。 她哼笑一声,而后似乎想起什么似的, 又问,“表哥呢?” 春桂嘴唇抖了抖,而后回答道:“世子他、他昨夜跟着一同去找那位娘子了。” 本以为会遭到沈静的训斥,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沈静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哦了一声。 “无事,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表哥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世子说在前头的邂芳镇等着郡主。” “好,快来替我化妆,别让表哥等急了。”沈静脱口而出,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颇为满意。 不愧是她精心为自己描绘的身体,果然十分养眼。 要是现实世界中也能有这样的身体就好了。 沈静微微叹气。 一旁给她整理发髻的春梅觉得她这话多少有些不妥,担忧的开口劝道,“娘子,世子怎么说都是外男,加上如今您和他明面上还是表兄妹的关系,这话要是在外头被旁人听见了,怕是对您的名声不好。” 春梅是真诚的提醒,毕竟是自己从小伺候到大的娘子,她比谁都在乎她的名声。 谁料沈静却推了她一把,语气间都是骄纵,“要你多管了?” “表哥当然喜欢我,用不着你这个奴才在这里多嘴!” “还有,不是告诉了你要叫郡主吗?” “你怎么又喊上娘子了?存心贬低我呢?” 沈静这段时间可以说是被一口一口郡主喊得顺当了。 加上自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女主,故而除了在男主和一些重要人物面前她从来不会刻意的收敛自己的性子。 似乎已经成为这个封建社会里头的一员。 春梅被吓得连忙跪下磕头,一直赔罪,额头都磕破了才被允许起来。 春桂在一旁看到她跪下,也连忙陪着跪下求饶。 “好了,一大早上的磕头可不是什么好事。”沈静看着她们伏低做小的样子,突然就畅快不已。 想到未来她能够把那个病秧子的男主往死里虐,心里就不由的高兴。 沈宴秋抛下她离开,言执玉对她视若无物,更可恨的是顾京元。 他明明就是在她笔下诞生的,凭什么爱上别人?! 她要看着他们一个个的都来跟她求饶才是。 ---------- 皇宫,寝殿里头看着自己偃旗息鼓,老皇帝皱着眉头,将身上的人一把推开,怒骂了声,“废物!” 那两个宫妃瑟缩在一旁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开口为自己辩解。 皇帝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喊来内侍,又发了一通脾气,“王耀光不是说要给朕把人送来吗?如今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见到人?!!” 他手边的茶盏被结结实实摔的粉碎。 几个内侍哐当一下跪在碎片之上,“陛下,王大人那边得手之后被那小娘子给逃了……如今下落不明。”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 皇帝啪的一声站起来,双目猩红,精神有些不大正常的样子。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伺候皇帝最久的卞忠公公战战兢兢的跪在皇帝旁边,请他息怒。 喘了好一会的粗气,皇帝的情绪这才平复下来。 “既然人丢了,那便丢了吧。叫王耀光一定得把言家拉拢到手,不能再给太子增添羽翼了,可懂?” 皇帝头发散乱,被他不在乎的薅到一边,而后对着刚刚回话的小太监吩咐道。 “是,奴才明白了。” “叫沈世子把静则郡主尽快送进京来,到时候就留在宫里陪陪淑妃。” 既然丢了一个能够牵制太子和沈家的人,那便用另一个顶上就是了。 “环儿的伤势怎么样了?” 他和淑妃育有一子,便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七皇子程穆环。 太子那人过于强势有野心,但七皇子程穆环就不一样。 他踏实单纯有孝心,让老皇帝更加满意。 太子狂妄,总是私底下对七皇子出手,他早就颇为不满。 只是许久不理朝政的他如今发现朝堂之上独属于他的势力已经残破不堪。 反倒是太子的呼声极高。 他不能平白无故的撤掉太子的权柄,却可以想办法换一个听话的儿子来接替太子。 故而最是温顺得体的七皇子就成了他的新宠。 “禀陛下,七皇子殿下受到都是些皮外伤,太医说了只是看着吓人,是能够为陛下分忧的。” “如此甚好,静则郡主入京是喜事,朕欲把她介绍给王公贵族和重臣亲眷,此事你去知会环儿一声。” 脑子里思索了一下如今京中最高等阶的那几个世家,皇帝多少有些不满意。 “宫宴请些女眷,曲家的三娘子和忠阳王府的嫡长女这两人必须要来。” “陛下,曲三娘子前不久刚和忠阳王世子应临安许了亲事,婚期都定下了。” 小内侍提醒道。 皇帝嗤笑一声,一脚踹在人心窝上,“曲家和忠阳王府都是是中立党,怎么能让他们联姻?” “至少得有一个成为环儿的人。” 他才不在乎联姻还是两情相悦,反正不能挡他的道。 他要用曲家和忠阳王府对付太子,所以不管是曲家三娘子还是忠阳王嫡女,只要七皇子看上了,那都得嫁! 第57章 杀了他 皇帝的眼神阴恻恻的,残忍几乎不加掩饰。 卞忠公公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小太监,心里头默默叹了口气,而后在皇帝身边说了好一通贴心话才让皇帝的情绪稳定下来。 “陛下一心一意为了七皇子打算,这是慈父情怀。” 他赶走那些个膝盖处已经流血的小太监,弓着腰给皇帝更衣。 “只是奴才觉得应当把谢家四娘子一道请进宫来。” 对卞忠,皇帝的情绪显然要平稳很多,没动手,只是低低的骂了声,“蠢货,淑妃和七皇子的母家就是谢氏一族,谢家本就是七皇子党,就算嫁给环儿也增长不了多的用处。” “倒不如把人嫁给中立的言家、陆家这些家族,还能多几分益处。” 卞忠受了骂,先是承认自己眼界短浅,肯定皇帝的做法,而后再提出自己的建议来,“陛下英明,只是奴才却觉得,您既然想要帮扶七皇子,就不应该单纯的只是为殿下他找帮手。” “都说打铁还得自身硬呢,您不妨寻个什么由头,给谢家子弟好好的升升官,长长位分,让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陛下您对七皇子殿下的疼爱,相信他们不用陛下开口,就知道未来的明主会是谁的……” 卞忠看到皇帝没做声,知道他这是在考虑,犹嫌不够,便又添上两句。 “若是陛下亲自吩咐的宫宴上只有沈家,没有谢家,怕有心人猜测淑妃娘娘不得圣宠,连带着陛下都不待见七皇子和谢家了呢……” 皇帝闻言立刻就同意了,看着卞忠倍感满意。 “你说的不错,等静则郡主进京设宴,该请的人都要请过来。” 皇帝想到什么,突然面色又板了下来,有些踌躇,“只是朕应当找个什么由头给谢家人晋升呢?” 卞忠开口出了个主意,引得皇帝哈哈大笑。 拍着他的肩膀连夸他不错。 卞忠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言。 ------- 邂芳镇,太子私宅。 马车驶到宅子门口的时候,守门的侍卫盯着在前头赶马车的太子一脸震惊。 两个大眼珠子都惊讶的快要蹦出来了。 等马车停下,他们连忙上前想要摆好脚凳,接替太子的活。 结果却被太子凉飕飕的眼神震在了原地。 眼睁睁看见平日里慵懒高贵的殿下事必躬亲的将脚凳摆好,亲自撩起车帘,又亲自伸手进去将一小娘子扶了出来。 那小娘子的戴着面纱,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的影子。 气质清冷,青衣罗裙,袅袅细腰。 “殿下……不知您今日前来,管事还在府内,容许我们将人喊出来。” 太子淡淡一声‘不必’,而后便让他们帮着顾家人先卸些东西。 清清和那小丫头受了惊,自然得在这好生将养两天才是。 更何况王耀光那儿的人还没有抓到,京城之中皇帝或许也会对清清下手。 他还没来得及部署好一切。 “孤先带人进去挑挑院子。” 太子名下不少的私宅房产,邂芳镇这儿本是没有的,还是前两年那个现在还在东宫学跳舞的葛大人送过来的。 他见里头有一片修缮不错的花圃,便收了。 想着日后可以带陆青黛来,毕竟他的清清最是爱美爱花了。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清清就卧病不起,很是虚弱了。 如今是第一次带清清来自己的地盘。 太子想着要好好表现。 只是当他带着陆青黛等人进了大门,穿过前院,来到后院的时候,却看见一男子蒙着眼睛,竟然在府内和几个丫鬟衣裳的女子扑蝴蝶! 几个女子嬉戏打闹着,纷纷离得老远,可不就是那男子追逐的花蝴蝶吗? 顾京元和顾鹤乡都吓了一跳,立刻侧开目光不敢多看。 王氏只觉得有些臊得慌,毕竟那几个女子虽然穿的丫鬟衣裳,但是腰带扣子什么的却是没有系的严实,有些春光外泄的样子。 她左右两只手一下就盖住了顾念安好奇的小眼神。 陆青黛好笑的轻轻扯了扯太子的衣袖,“殿下,你对底下人什么时候这么松散了?” 她这一出声,就让那几个丫鬟注意到了,连忙停下嬉戏,立刻整理衣裳,有些慌张不安的看过来。 “咦?你们怎么不继续喊了?”那男子一把扯开眼睛上的手帕,有些不悦的开口。 在看到门口一堆人的时候皱起了眉头,“你们是谁?怎么平白无故闯进来了?” “孽障!” 此时,前头得到了消息的管家终于跑了过来,看着还大言不惭的儿子就呼的一巴掌上去。 “跪下,还不见过殿下?!” 那管家压着他儿子就下跪磕头请罪。 一整个院子里头的人都害怕的颤抖着,跪伏在地上不敢为自己狡辩。 被强按下跪在地上的管家儿子似乎是养尊处优惯了,跪的有些不舒服,皱着眉不耐的在地上扭动了几下。 “叫什么名字?” 太子漫不经心的开口,似乎没有动怒。 管家稍稍放了下心,想着太子身边有人,说不定当着外人的面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 “禀殿下,奴才姓葛,贱名三茅。” “孤若是记得不错,你就是这处宅子的管家?” 太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里多少有些不虞。 他受过底层人民的恩惠,经历过宫中艰难的时光,所以更是疼惜底下人的生活,平日里不曾苛待,碰见什么喜事的时候赏赐也格外丰富。 只是他虽然疼惜奴才丫鬟,但也知道有些人是不值得他宽宥的。 特别是像管家这种手里有那么一点儿权力的人。 管家这个差事油水足,杂事多,上能帮着置办席面,下能管理丫鬟小厮的银钱。 做得好了便是家宅安宁,做的不好上头的人察觉不到什么,只有底下的人敢怒不敢言。 是最最容易仗着在自己权力范围内为难别人的人了。 所以太子真是恨不得上前踹他几脚! 本以为今日能够给清清一个惊喜,不料自己先被惊愕住了。 只是清清一直拉着他的衣袖,虽然只捏了一小块衣角,但他好似被什么圈住了一样,根本走动不了一点儿。 “是、是的”葛三茅感觉到了浓重的气压,说话都哆嗦起来。 “寻常外男是不能进后宅的,你不清楚?” “殿、殿下,奴才儿子只是一时误入,并未有轻贱之意啊!求殿下饶了奴才的儿子吧!” 葛三茅为自己的儿子开脱着。 什么理由都给他儿子葛贵想遍了,生怕太子要对葛贵做些什么。 太子和顾家人一起听他狡辩,倒还觉得津津有味的。 其实若是平常的时候,太子根本就不会听他废话,直接喊人拖下去打个几十大板然后发卖了,哪里会听他咬舌头。 只不过清清拉着他,他才走不了。 “殿下,奴才的儿子还小,跟这些丫鬟们都是胡闹,哪里敢真正做什么?” “殿下……奴才儿子平日里一直很乖巧听话,今日冲撞了殿下,定是被这几个狐媚子给迷住了!” “殿下您可千万不要冤枉好人啊!真的不是奴才儿子的错啊!” “求殿下饶命!” 见他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就没话说了,陆青黛微微偏头冲着兰茵兰芝使了个眼色。 兰茵兰芝立刻上前将那几个小丫鬟扶起来,用她们自己的衣裳给那五个丫鬟披上,遮住她们即便捂严实了但还是有些暴露的衣裳。 “如今深秋,怎么还穿着夏日的衣裳?” 她温婉轻言,看向这几个女子的目光没有厌恶和嫌弃,平和的像是邻家姐妹。 几个年纪尚小的丫鬟忍不住就要哭出来。 只有前面两个十五岁的丫鬟稍微镇定些,忍着羞耻红着眼眶开口,“禀娘子,葛管家只允许我们穿夏衣。” “夏衣款、款式……还是他专门换的……” 陆青黛的眼神一冷,哼笑一声,“怎么,葛管家这是给自己的儿子还是给你自己养姑娘呢?” “这位娘子错怪我了,我葛三茅做管家十几年了,哪里有胆子做这样的事情?定是这几个贱丫头想要逃脱刑罚再诬陷我!求太子明察!” 葛三茅指向旁边的几个小丫鬟,让她们下意识的往后一缩。 最小的那个强忍着抽噎声。 陆青黛不悦的看向他,心里头却已经在想怎么让他死才最为痛苦了。 都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放在现代都还是初中生呢,是祖国可爱的小花朵。 她的笔下从未写过这样的事情,但是毕竟这个世界的构架是封建社会,难免会有此类事情发生。 郎情妾意,你情我愿的可以编写成为童话故事。 但被迫接受和无力改变的就只能够充当现实事故了。 越想越气,她便扯了扯太子的衣袖,手指指向他们二人,“杀了他。” 刚说出口还没等身边人反应,陆青黛似乎又懊恼起来,丢下一句等一等,而后松开了捏太子衣袖的手,转到王氏跟前。 突然又很正经,“嫂嫂,日后等郎君高中,门楣壮大之后,下人多了,事情便也多了。” “像前院后宅不得轻易通行,下人之间要少些亲戚邻里,丫鬟小厮着装这些事情可都是有讲究的。” “嫂嫂要谨记,免得奴大欺主,误了陆家的门风。” 王氏反应慢半拍,没想到青黛妹妹是个喜欢用实事案例现场教学的人。 她眨巴了好几下眼,而后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陆青黛也相信她,随即开口,“那嫂嫂觉得要怎么处置?” 王氏:“……” 青黛妹妹怎么还是喜欢实事考试啊?! 顾京元在后头看着陆青黛的侧脸,笑意盎然,眼睫毛都透着温柔和眷恋。 “这……这打死了会不会不太好啊?” 王氏看着陆青黛,而后手摇摇晃晃的指了指跪着的葛三茅和葛贵两人,一副大受震惊的样子。 “那嫂嫂觉得该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打一顿,赶出府去?” “那他没死,万一乱传殿下的名声怎么办?” “打一顿,毒…哑了,赶出府去?” “那他没死,万一又去祸害其他的小姑娘怎么办?” “打一顿,毒哑了,废…了他命根子,赶出府去?” “那他没死,还好手好脚,还是能够祸害小姑娘。嫂嫂可能不知道,有些太监的废了命根子还蔫坏呢!” 王氏和陆青黛的对话听得在场的人一愣一愣的。 太子本来还因为他的清清不拉他袖子失落着,但此时看着她斤斤计较的样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 清清就是太善良了,杀一个败类都要给人找好理由,生怕败类还有理由能留下来。 顾家三人,两大一小更是眼都不眨的看着她们。 顾鹤乡看着见识越来越广阔,谈吐和行事越来越优秀的妻子,一双眼里尽是欣赏和爱意。 他的嘴角微微勾着,想着等会儿就去街上给王氏买些她爱吃或是没吃过的糕点,当作庆祝。 顾京元见费力找借口的陆青黛,头一次觉得娘子终于有了点十六岁小姑娘的娇纵性子。 顾念安更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两人,自从姐姐在她们被劫走的时候杀了马夫,她就一颗心不受控制的跟着陆青黛跑了。 姐姐要杀的都是坏人!! 王氏被反问住了,咽了口口水之后,缓慢点头,“妹妹说的是,还是杀了最保险。” 陆青黛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而后才转身看向面前的几个丫鬟。 “你们觉得呢?杀了他够不够保险?” “或者说,你们觉得别的处理方式更好?” 陆青黛看过去,这几个小丫鬟都长得不错,清秀可爱,温婉大气的类型都有。 只是此时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泪痕。 “我要杀了他!!” 最小的小丫鬟喊出这句话来,而后崩溃大哭起来! 浑身都颤抖着,嘴巴咬的死死的,可惹人心疼了。 离她最近的兰芝赶忙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一边抱着她一边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不要怕。” 小丫鬟情绪崩溃了好一会,最后才战战巍巍的想要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陆青黛在她开口前突然出声,问起她的名字来。 “奴在府中叫做小桃红……”小丫鬟说起名字来更是难过,一双大眼睛里头的泪水根本止不住。 跟哭起来的顾念安一个可怜样子。 “那在家里呢?” “家里阿娘叫我……小雪…” “好,小雪。”陆青黛走近几步,递过去一方手帕,“这事关女儿家清白名声,你们若是有难言之隐,可以不说。” “若是说了,我也定不会让这件事传到外头去。” 陆青黛的手帕香香的,柔软又好闻。 小丫鬟怔怔的看着。 然后听见她有些无赖的开口,“不过该杀的人还是得杀的。” 第58章 男女有别 旁边的葛三茅和葛贵听到她这般说,两个人的眼神比刚刚惊恐了不少。 尤其是葛贵,他刚刚不出声是以为自己的父亲可以为他挡下这一劫,毕竟之前他闯的祸父亲都能给他摆平。 可如今他和父亲在这儿跪着,听着这些人讨论杀他们的理由,他一瞬间觉得后背寒凉,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一直被绷着。 “这位娘子发发善心,放过我吧!!” 葛贵抬起脸来,他模样不算差,好生捯饬一番也能有几分清秀俊俏的意味。 所以他带着哭腔乞求陆青黛原谅的时候,心里还存着幻想。 说不定这娘子只是嘴皮子狠厉,其实不会想要害他性命的…… “我愿给娘子当牛做马报答娘子不杀之恩!” 太子冷哼一声抬手喊来侍卫,立刻就将葛贵打的吐了血。 太子看着葛贵痛苦的跪伏在地上,衣裳上染了不少血,本想让人直接拖下去斩了,但此时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身影突然跪了下来。 是五个丫鬟其中的一个。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太子和陆青黛哐哐磕头,眼角流出了眼泪,双手交握在一起,“殿下,娘子,我们都是自愿的!求您不要杀了葛管家和葛郎君!” “你在胡说什么,黄杏?我们哪里就是自愿的?” 看见站在自己旁边的黄杏跪下为葛三茅和葛贵辩解,小雪(小桃红)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过去就想把人拉起来。 “黄杏,你忘了他们怎么对我们的吗?平日里嬉戏打闹,夜里还要防着被他们凌辱亵玩,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小雪执意的想要把黄杏重新拉起来,但却险些被她推搡到地上。 “小桃红,生命是多么的珍贵,你们为什么不能大度一点呢?非要致他们于死地吗?平日里葛管家对你最好,葛郎君还说最中意于你,要娶你过门做妻子?” “难道他们对你的好你就忘了吗?” 小雪被其他几个丫鬟扶住,看着黄杏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陆青黛对此看了一眼太子,让他制止住要将葛家二人带下去斩杀的侍卫。 幸好没有直接一刀就杀了。 不然到时候这个黄杏就该恨上小雪她们了。 【前世,我的闺蜜爱上了强奸我们的男人,在好心人解救我们之后,她气愤我为什么不帮男人说话,竟将我害死给那男人陪葬……】 小系统不知道是不是现代的网络热梗看多了,在陆青黛脑中放起了相应的歌曲,而后开始娓娓道来。 【闭嘴。】 陆青黛打断系统的捣乱,而后就看着黄杏盯着一张圣母白脸,开始为葛三茅和葛贵开脱起来。 “平日里你的赏赐和吃食都比我们好上一点,也是你陪在葛郎君身边最久,素日里的好东西尽紧着你了,前些日子你家里人找上门来,葛管家帮你打发了他们。” “之前你生病了,也是他们特地寻来的大夫…” “如今有救他们机会,你为何不救?难道这要看着他们死吗?你怎么这么不知感恩?” 黄杏昂着头,一副说教的语气看着小雪。 仿佛她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旁边的几个丫鬟要帮着小雪说话,“黄杏,你在胡说什么?小桃红她分明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小雪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几步上前,压着黄杏的肩膀就利落的给了她几巴掌。 “我要打死你这个脑子不清醒的!!” 陆青黛细细看了看,小雪的容色却是里头最为出挑的,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初见风华。 葛三茅和葛贵相中她是很正常的。 “我的东西为什么最好?为什么我在那个烂货身边待得最久难道你不清楚吗?!” 小雪癫狂起来,指甲刮到黄杏的脸上,完全是压着她单方面输出。 黄杏想要反击,却被旁边的几个丫鬟牢牢按着,不叫她乱动。 “你忘了他当初他怎么在打你的了?你被折腾的满身青紫,要不是我讨他们欢心装病求来大夫,你以为你能活下来 ?” “你喜欢他你就嫁给他啊!你想去就去啊!做什么叫我和几个姐姐原谅?” 黄杏被挠花了脸,整个人都是散乱的。 见没有人偏帮自己,她只能流着眼泪继续圣母发言,“可他们对我们并不算差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小桃红你为什么不愿意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啊呸!”小雪又气又恼,被旁边的姐姐拉着,一脚踹上她的肩膀。“你就是当了婊子还在这儿立牌坊!” 她面红耳赤,被人顺着气。 其中最为年长的丫鬟帮着说话,“黄杏,我们都是良家女子,是来这府内帮工的,上个月小雪家里人来是想带她回家的。” “小雪本来可以走的,是姓葛的压下了我们的月银。而且,要不是你把小雪说出来,她本来是不用遭这个罪的……” 秋葵想到此也是泪眼婆娑。 小雪刚进府的时候,她们这几个为了保护这个年岁最小还未被欺负的小妹妹,给她脸上擦锅灰,点雀斑,让她灰扑扑的不引人注意。 是黄杏想要讨好葛贵,将事情说给他听。 没想到现在竟然还在这里嫉妒小雪分走了她的宠爱? 这算什么狗屁宠爱?! 除了跪在地上的黄杏外,其他四个丫鬟都抱在一起,互相给彼此顺气拍背,希望自己能够带给对方力量。 旁边目睹一切的顾家人都颇有感慨。 王氏更是难过的抹了眼泪。 站在她身旁的秋姨娘和王希希也眼眶微红,特别是秋姨娘,她自己有女儿,更是看不得这些。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害怕。”陆青黛走上前,看着她们眼里有着疼惜。“既然黄杏出来求情,那便不杀了,把他们打残丢到街上自生自灭可好?” 几个丫鬟看着她,泪眼之中带着感激,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多谢娘子大恩。” “不要!不要!这位娘子求求您了!不要打残我,不要打残我!”葛贵摇着头,起身想跑却被死死按着。 “葛郎君、葛郎君你不要害怕……我、我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黄杏苍白着一张脸转过身跟她对视,看得陆青黛有些心梗。 好一个被害者爱上施暴者的戏码。 她不会是觉得自己是什么救赎的光吧? 见自己清清有些无语,太子挥挥手,把这三个人都带了下去。 而后轻声询问陆青黛的意见,“让人把他们打残,丢到柴房后院可好?这样日后死了也省力些。” 还能让清清知道他们的结局,多个理由去找清清! 陆青黛点头,而后看向面前的四个丫鬟,“你们下去好好休息,今晚来下我房中,我想问一些事情。” 兰茵和兰芝陪着她们离开,还安慰道,“没事了,以后都会慢慢变好的。咱们娘子最心善了,肯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陆青黛见她们离开,徐徐转身,看向众人,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此事,大家不要往外宣扬。” “娘子放心。” “清清放心” 顾京元应答,却和太子对上视线,他被狠狠剜了一眼,眉宇间不禁又多上几分愁绪。 ---------- 女眷都住在东边的后院,而其他人则是住在了西边。 只有让出了东边主院的太子一个人住在南边的书房。 陆青黛沐浴更衣一番,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整理自己的长发。 顾念安由兰芝洗好了送过来,小姑娘香香软软的靠近她,甜甜唤她,“姐姐我来啦!” 先考了一下小念安的念书情况,陆青黛开口问她今日有什么感想。 她一向是不刻意忌讳这些的,虽然顾念安还小,远不到该考虑这些的年纪,但是陆青黛并不觉得提前教导她这些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姐姐,今天那几个姐姐是不是被欺负了啊?‘凌辱亵玩’是什么意思?” 顾念安知道葛三茅和葛贵肯定做了坏事,也心疼那几个姐姐,但是她还不清楚她们到底是怎么受的委屈。 她只知道被外头人说闲话,笑她没了从小就没了爹娘会很委屈。 却不清楚这是哪一种委屈。 陆青黛跟她面对面,一双眼眸澄澈的如同天上的皎皎明月,透着温和亲近的气息。 “男女有别,我们念安是小姑娘,要学会保护自己的身体。” “小肚兜底下的部位都是女孩子的隐私部位,不能随便给别人看到。” “要是有谁要上手乱脱念安的衣裳,或者强迫念安脱衣裳,念安一定要学会自救。” “能把人砸晕就砸晕,能跑就跑,要是能够反杀那也不要心软。” 陆青黛的话有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顾念安呲着个大白牙笑脸,冲她眨眼睛,“像姐姐那样吗?” 她还记得姐姐那个时候拿簪子刺向马夫的举动呢! 可帅了! 只是本来还笑着的顾念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的笑容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小心翼翼开口问道,“所以当时那个马夫是不是想要欺负我们啊?” 她当时看出来了马夫是坏人,但是并不知道马夫的心里的算盘。 加上马夫根本没有来得及碰到陆青黛的衣角就被干净利落的反杀,顾念安只是为坏人的死亡而庆幸。 如今被教导了一番,这才顿悟。 陆青黛点头,“是啊,因为他看我们弱小想欺负我们,所以我们才会杀了他自救。念安要知道,为了保护自己而做出的反抗叫做正当防卫,主动伤害别人的才是坏人。” 顾念安皱着小小的眉头,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她瘪着嘴眼眶红了一圈,泪眼朦胧的,像一个粉嫩嫩的小桃子。 “那小雪姐姐她们是不是被欺负了很多次啊?她们是不是不能反抗啊?” 小姑娘非常的感性,开始替小雪那几个姐姐委屈难过起来。 “不,她们已经反抗了。” 陆青黛微微低头,跟顾念安平视,像是跟朋友说话一样的教育小姑娘。 “她们逃不了,躲不开,所以刚开始只能默默隐忍,但是今天一有机会,她们就敢于抗争,说明她们是清楚自己的处境的。” “当不能够一击必中的时候,我们要学会隐忍和蛰伏。” 陆青黛的手轻轻抚上小姑娘的头发,轻轻揉了揉,“念安想想,如果小雪她们反抗没有成功怎么办?那两个人恢复之后是不是就会折磨她甚至杀死她?” “既然反抗没有用,那就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寻找正中靶心的关键。” “比起清白和名节而言,命才是最重要的。” 顾念安颇有受教,圆溜溜的大眼睛都是肯定。 陆青黛捏了她一把小脸,“那么念安会不会觉得她们几个可怜呢?” “不会!那几个姐姐都很勇敢!”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 不仅陆青黛笑了,就连跟着兰茵在门外等了一会的小雪秋葵几个人都笑了。 除了笑,更多的是流连于心的感激。 良言一句,胜作三春。 同为女子,她们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堆砌的赞美,而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认可。 陆青黛让兰芝带着顾念安去把顾京元叫过来。 自己则是同小雪秋葵几个人说说话。 小雪和秋葵一个胆子最大,一个年岁最长,站在跟前。 后头的两个侍女分别叫做小珠和春霖,长得都不错。 她们虽然都有些紧张,但也不忘行礼,行的还是大礼,倒叫陆青黛吓一跳。 “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她们的年岁都比陆青黛要小,小雪小珠十四岁,春霖和秋葵刚过十六岁。 如今一排的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看着她,陆青黛的心都颤了几分。 “都先起来回话。” 陆青黛抬手让她们起来,而后笑眯眯的问了每个人的家世和背景。 发现除了小雪外,其他三个姑娘都是被父母送进来当丫鬟挣钱的。 小雪则是自己想给母亲挣些药钱,来了府上才半年。 等到小雪的娘亲病好的差不多的时候,老两口就想来接女儿回家,只是葛贵不愿意让小雪离开,于是两边威胁着。 “黄杏是怎么一回事?” 第59章 彻将军未免有些不重礼数了 最为年长的秋葵开口解释,“娘子,黄杏跟我们三个一样都是被父母卖进来的,与家里的联系早就断了。” 也正是因为她们已无家人依靠,所以当葛三茅和葛贵用卖身契和月例银子的事情威胁她们的时候,她们压根没有办法逃避。 “我们之中她不是最先被盯上的,我和春霖见她和小珠都还小,所以一直暗地里拢着葛贵……”秋葵咬着唇说着,把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慢慢撕开。“葛贵也觉得她们年岁尚小,注意力没在她们身上。” “只是一日他吃醉酒,稀里糊涂的就扯了黄杏过去……这事当时我们都不晓得,因为他也不是每日都要来后院,第二日黄杏回来的时候只是哭,我们只当是我们的疏忽。” “直到小珠小雪也被盯上,我们才知道是她在葛贵跟前一直撺掇……” 秋葵说着说着就浮现出几分心疼的神色来,她是这个小团体里的大姐姐,自然不愿意妹妹受到跟她一样的伤害。 “原本小雪还没有进府之前,黄杏是葛贵身前最得脸的,小雪进府后,葛贵就不怎么搭理黄杏了,跟我们也是说说笑笑的,所以今日之前,我们都不晓得她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原本也是个好姑娘的……” 陆青黛听了不语,只是面上的情绪谈不上多好。 黄杏若是过于痛苦,那她应当恨的人是葛家两父子,但她却帮着他们说话,相反的把自己的姐妹当成假想敌,倒还真的是不可多得的‘恋爱脑’。 “我见你们做事说话都伶俐,想留你们在身边,你们有什么想法?” 陆青黛微微挑了挑眉梢,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噙着一抹浅笑,容色绝佳,看得面前几个小丫鬟心都怦怦跳。 她们刚一进来的时候不敢抬头看,如今对上眼神,不由得的呆了一呆。 当真是天仙下凡!美的她们都不敢大声说话…… “只是你们资历尚浅,若是愿意,我会挑两个在身边当二等侍女,另外两个就跟在顾小娘子身边照顾她起居。”陆青黛将所有应当讲的都讲出来,让她们细细考量。 “办事利落是第二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忠心。” “你们回去好好思量……” 看她们纠结惶恐,陆青黛好心给她们充足时间,只是话还没说完,小雪就哐当一下跪下来,朝着她磕头,“我愿意跟着娘子!我进府之后,葛贵说我跟青楼里头的桃红娘子相像,所以一直叫我小桃红,我要感谢娘子唤我本名,还我本心。” “小雪愿意追随娘子,永不叛逃!” “起来吧。” 陆青黛对着她盈盈一笑,而后看向其他三人,温和不逼迫,宛如一汪清泉被清风掠过。 “我还要在邂芳镇待上几天,你们可以继续考虑,考虑好了再来回话。至于小雪,兰茵你明日陪着她回家一趟,看看她爹娘,等我们要启程的时候再回来吧。” 陆青黛最是信任兰茵兰芝,但是却也不忍心她们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为奴为婢。 所以打算再培养两个人来接替她们的位置。 这样日后即便她们有了意中人想嫁出去,也不会因为她身边无人而顾虑。 当然,没有也没事。 她能养得起她们一辈子。 兰茵带着她们出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兰芝带着人回来。 顾京元抱着顾念安等在门口,没得吩咐不敢出声。 他只能隔着朦胧的窗户剪影静静地看着里头人的身影。 亦幻亦真,极致美丽。 宛如一场极致的镜花水月,借着昏黄的窗纸将他们隔绝在两个世界。 海底捞月,终归是假的。 顾京元的笑莫名有些苦涩起来。 看到兰芝,陆青黛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快去休息吧,这些日子都不用你和兰茵守夜,我叫小厨房做了好吃的给你们,多吃点。” 之前是在路上,恐有什么意外,才需要她们两个守夜。 如今都到了太子的地盘,要是还需要她的人守夜,那陆青黛只能想着换个更有权有势的人了。 兰芝笑眯眯点头,而后想到什么似的,小声提醒了一句,“娘子,您把顾二郎君喊过来,不怕太子殿下过来找您吗?” 陆青黛笑而不语,眼神逐渐危险,兰芝连忙敛住笑容,退了下去。 陆青黛加了一件外衣,这才过去将正对书桌的窗户打开。 她的手轻轻一点,窗户被推开,搭在书桌边上的手腕泛着莹白色的柔光,“郎君不进来,是想抱着念安在外头冻多久?” 顾京元这才低了低头,道了声抱歉,才抱着人进来。 只是把顾念安放下之后,他迟迟不敢去看陆青黛的眼睛,眉眼耷拉的很低,整个人身上劲似乎一瞬间被捻灭一样。 从无所畏的小狗变成了垂头丧气的小可怜。 就连腰间上挂着的那块碎玉珏都显得黯淡了许多。 陆青黛轻轻提醒,“郎君今日不温书了吗?” 这一路上,只要不在马车上休息,她总是会监督他温书和学习,言执玉和顾念安也会跟着。 顾京元虽然有着隐隐约约的自卑,但是在她这么久的引导下,已经学会了要掩藏情绪,有时候言执玉说到他不懂的点他也不会过于慌张,懂得扬长避短。 而且刚刚在府门口的时候,对上太子,他也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短短几个时辰,这背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陆青黛正准备问,顾京元却避开她的追问,露出和往常一样温润的笑来,“不会,自然还是要温书的。只是舟车劳顿,娘子不必陪我,我自己回去温习就好。” “郎君当真不用我陪着?” 陆青黛走到书桌旁边,拉起一卷书在手里,而后坐在贵妃榻边看着顾京元露出浅笑。 在自己院子里,她自然不用遮蔽容颜,此时素面朝天,仍不掩天姿国色,脸颊上粉扑扑的,气色看着比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顾京元闷闷的答应,刚想告退,袖子却被陆青黛牵住。 她顺着他的袖子慢慢的往上,动作很轻柔,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会挣开。 顾京元的心都颤了颤。 顾念安在一旁垂下小脑袋,乖乖的练字,只是下笔的力道不小心重了几分。 陆青黛握住他的指尖,轻轻揉捏了两下,昂头温声软语,“郎君在担心什么呢?” 顾京元的手不敢动弹,只是内心责怪自己的声音大了些。 他担心他做不到青黛娘子心目中那般,担心自己会在青黛身边失了竞争力,担心当下,忧心未来,愁绪不断。 窗外的风声料峭了几分,听着有几分骇人。 陆青黛的话平静又温和,“郎君或许不知,阿玉他三岁习字,每日泡在书房至少五六个时辰。沈世子虽然性子张狂,但是涉猎颇多,机关遁甲歪门邪道的事情都知晓一二。彻小将军边疆长大,自幼过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至于殿下,深宫苦楚,他废了不少心血才把握住大权。” “郎君只是起步的比他们晚一点,但是成功的过程都是一样的。” “还有,我不希望郎君把科考之事跟我牵连太深。” 陆青黛生怕顾京元跟那几个人一样,要为她放弃什么,故而如今就给顾京元埋下种子。 “郎君曾同我讲,科举为官是你的志向。那我希望不管我和郎君如何,郎君的志向都不要改变。郎君不是为了站在我身边才科考,郎君应是为了自己志向才科考。” “郎君要先爱自己,再去爱别人。” 不要再像《替身》里头为了沈静放弃这放弃那了!! 顾京元怔怔的听着,他进来之后明明什么都没讲,但是青黛娘子却总是如同他的知心蛊一样,讲出他心中困惑。 他低下头,声线中带着不确定,又一遍询问自己的价值,“娘子身边的人都是人中龙凤,我实在不知我有什么过人之处,娘子待我这般好……可我比不上他们……” 他的眉宇间凝着淡淡的愁绪,偏生看她的眼神又格外的惑人。 陆青黛的手上前一寸,和他羁绊更深。 “郎君要相信我的眼光,你不比他们任何一个差。”陆青黛捏捏他的掌心,给他顺毛鼓励。 确实是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差,毕竟他们几个都栽到了沈静身上。 事业不要,理想忘却,伤天害理,恶事做尽,起兵叛国……在成为沈静后宫的道路上,他们五个的脚步确实蛮一致的。 顾京元顺势蹲下来,半跪在陆青黛身前,看着她另一只手上捏的书卷,他眼睫轻颤,“不管是为了娘子的期许,还是为了我自己……我一定会好生温习的。” 他自觉的松开了陆青黛的手,去拿书。 “只能烦请娘子日后继续教我了……” 顾京元的话说的小心中还带着点试探,似乎在惶恐着什么。 “郎君放心。” 陆青黛笑着抬手,揉了揉顾京元的头发,还顺带的扯了扯他的发带。 顾京元整个人僵僵的,心里生出一股子隐秘的欢喜来。 他听从陆青黛的命令拿着书起身,板板正正的走到书桌前,俨然一副神游的样子。 顾念安简直没眼看。 哎,她二哥怎么看起来比之前蠢了好多呢?明明对上周家大娘子周英英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正这般想着,顾念安的小手被握住,陆青黛轻言细语的在她耳旁教诲,“念安,这个字的笔画错了,应该是先写横再写……” 顾念安咽了口口水,闻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小脸蛋也不自觉的害羞起来。 她好像也变的蠢蠢的了…… ---------- 应归彻发觉陆青黛的真实身份之后,一直愣愣的。 本来打算赶往京城的,硬生生的又多住了一夜。 廖杰和张阳也留了下来。 只是他们都默契的不敢开口。 毕竟当初应归彻下意识把陆青黛认成敌国细作的时候,他们也没多想,赶路的时候还把马车赶得震天响…… 沈宴秋也没走,而是等着他的人把沈静送来。 他们都守在这儿,即便见不到人,但只要能离了了近些,心中的不安感就会少些。 应归彻返京之前很想再见陆青黛一面。 只是帖子写好了,他却不敢递进去。 都说不打没准备的仗,更何况是追求喜欢的娘子。 应归彻如今不奢求能够在陆青黛身边心里有个位置,只是想开口跟她说句抱歉。 抱歉,因为过于防备伤了你。 抱歉,不敢及时认出你。 抱歉,当年因为自卑错过了你。 应归彻想着要去她们如今住的府邸外头求见来着,只是刚从楼上下来出门,就看见了陆青黛被人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他压根就没注意到扶陆青黛的人是他不认识的顾京元,只是愣愣的看着陆青黛。 了了的身子还是那般柔弱,皮肤白嫩,一颦一笑有弱柳扶风之态。 她今天穿的衣裳颜色鲜亮了些,比前两日看到的她稍微明艳些。 头上的珠花不多,粉粉嫩嫩的很是可爱,应归彻又看向她的手,指尖微红,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前两天被他卸胳膊的疼痛还在。 应归彻上前一步,想去扶她,只是被另一个人更快的扶住。 顾京元将她扶稳,然后微微俯身帮她整理裙摆,“娘子小心。” 应归彻的手无助的收回。 他嗫嚅着唇,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敢亦步亦趋的跟在她们身后。 到了里头找了个雅间坐着,陆青黛挥手让兰芝递去两封信,“听殿下说你要回京,劳你把这两封信分别送到曲三娘子和你妹妹手上。” 曲三娘子曲悠然是他大哥应临安将要订亲的娘子。 忠阳王府嫡女应灵灵是他的妹妹。 她们二人都是陆青黛的闺中密友,此刻让他捎封信是很正常的。 应归彻接过信,开口想要道歉,“了了……” “打住……” 陆青黛微微抬手,制止的同时还有些秋后算账的意味。 她蒙着面纱,微扬了扬下巴,明明是娇纵的样子,但在应归彻眼中却还是如同曾经一样,是只傲娇的波斯猫。 “我的小名岂是你可以随意乱喊的?”陆青黛微挑了挑眉梢,露出几分不悦来,“彻将军未免有些不重礼数了。” 第60章 道歉 陆青黛这么一出声,应归彻眸中有几分懊恼的神色来。 他垂下头,明明是一副坚毅硬朗的长相,但此时却感觉有几分怯弱的样子,不敢为自己辩解,他开口道歉,“是我失礼了……” 陆青黛轻哼一声,将自己之前被他卸过的胳膊微微抬起伸向他,“道歉。” 应归彻其实当初还真没怎么用劲,不然陆青黛的胳膊早就折了。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加上心里也清楚陆青黛的身体情况,于是不由分说的朝陆青黛行礼道歉,“是我鲁莽,才会伤到了了…你,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都好,我绝对不会多言半句。” 说完,他直接抬手将自己的左胳膊卸了。 只是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跟当初陆青黛的痛苦和狼狈根本就不成正比, 陆青黛虽然知道他不是有意的,但也没那么快容易消气。 见他这样,更是觉得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朝应归彻气恼的瞪去一眼。 应归彻觉得她还未消气,但是由于他不如其他人那般会说,只能试探性的去哄她,“我让张阳他把我另一条胳膊也卸了?” 张阳:“……” 大傻春! 谁家好人卸胳膊给心仪的娘子看啊?! 他家将军能不能在男女之事上长点脑子?! 因着应归彻身量高,所以他刚刚卸了胳膊之后,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便半跪在陆青黛面前,此时仰头看她,凶狠的长相配上清澈的眼神,让陆青黛有种在欺负老实人的错觉。 不由得抬脚想踢他膝盖一下。 只是最终还是踢在他的掌心。 应归彻伸手将她的脚挡住,他的掌心比她的脚还要大上许多,似乎是猜到她的行为,他将她的脚放好,还不忘给她重新理了理裙摆。 “别踢疼了你。” 应归彻身上都是肌肉,虽然不吓人,但是硬邦邦的,他怕陆青黛踢了脚疼。 毕竟当初嫌弃他肌肉太硬,坐着不舒服的人也是她。 陆青黛对上应归彻,小性子格外多,平白无故的就吩咐他做事,一点儿都不讲缘由,“你卸个胳膊又没有我疼……不许在我面前装可怜。” 应归彻点头,抬眼看她的眼神明晃晃带着讨好和纵容。 一旁的顾京元暗戳戳的捏紧了自己的虎口。 娘子在他面前,似乎很少露出这样娇憨的神态,常常都是以冷静温婉的形象示人。 在其他人面前也是,总是情绪淡淡的,不会刻意多言。 但是在应归彻这里,却显得格外无礼和任性……娘子是不是喜欢彻小将军更多一点? 顾京元的思绪不住的转动,最终没能确定下来答案。 “你不能拖沓,要把我的信快些送到。” 陆青黛说话间,面纱下的容颜若隐若现,应归彻险些就要分心。 “好。” “我回来的事情暂时不能跟别人说。” “好。” “你之前对我动手,我不高兴,你要补偿我。” “好” 应归彻点头,定定的看着陆青黛,一点儿也不迟疑的就答应下来,又多问了句,“那了了……那你想要什么?” 陆青黛抬手,身体微微向前,屈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敲,没收着力,把自己敲的手疼。 “蠢货。” 她骂了句,明明有些嫌弃的意思,但是额头上那处的触感散开,应归彻心里却升起一股隐秘的满足感,他敛下眉眼,不敢看她,“好,我自己想。” “手疼不疼?” 他说完,将手伸出来,掌心向上,小心翼翼的得寸进尺,“我帮你揉揉?” 陆青黛缩了缩手,“不要,你手脏。” 应归彻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而后转移话题问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唤你了了?” “要等我气消了才行。” “好。” 两人的对话实在是过于简单易懂,这让平日里跟着陆青黛听多了她来回拉扯不断的顾京元有些不解。 为什么娘子对彻小将军说话不打哑谜? 对言执玉、太子和他说话却总是一套一套的? 不多时,他就得到了答案。 因为应归彻他压根就看不懂眼色!! 青黛娘子似乎是看他跪太久了,脚尖轻轻碰了碰他,想让人起来。 但是应归彻却直接将娘子的脚给放了回去,“你身体弱,想踢我的话让旁人代劳就好,别踢疼你自己。” 顾京元真的要绷不住了,看着应归彻的眼神蛮复杂的。 偏生应归彻还不觉得有什么,抬头说话时带着斟酌,“送信的事情很着急吗?不急的话,我想同你一起用个午膳再走 可以吗?” 陆青黛没说拒绝,只是站起身坐到雅间里头的主位上,“不敢让将军同我一起用膳,怕犯了将军的忌讳。” 应归彻跟着她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我不用膳,了了……想吃什么,我去现在去给你做。” 应归彻常年在边疆,不如其他几个养尊处优,和顾京元一样都做的一手好菜。 “没胃口。”陆青黛刁难他,看着他错愕茫然的脸,心里的气才慢慢消了些。 她可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把自己身份爆出来,这人不相信还为难她? 受些罪是应该的。 应归彻听她说不想吃,神色萎靡了一瞬,但注意到外头的时辰,他又鼓起勇气再提了提。 他看陆青黛的眸光实在是过于温柔,就连面庞都温和了几分,鼻梁上原本骇人凶狠的疤痕此刻似乎都浅薄了不少。 “我做些清爽的小菜,你尝尝味道好不好?” “不能因为生我的气糟蹋身子不是?” “等你养好了,你就拿着鞭子抽我,抽到我们了了解气好不好?” 应归彻又是蹲下身子哄她,边说边从胸口处的盔甲里头掏出一根缠着金丝的短鞭。 将把交到陆青黛手上。 他的左手卸掉了还没安回去,只能垂落在一侧,但是如今的他却是出奇的有耐心,仿佛陆青黛皱个眉头他就会自己抽自己大嘴巴子似的。 陆青黛见好微微收,“做的不好吃我就不吃了。” “好。”应归彻看到陆青黛的眼神躲闪,一副傲娇的模样,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也亮了亮。 跟只被主人奖励的狼崽子一样。 他起身去厨房做菜,临了才看了一眼顾京元。 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了了身边原本就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等他下楼,顾京元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儿不自在。 他轻声开口,“我这几日的膳食做的清淡了些,娘子是不是不喜欢?” 陆青黛好笑的看他,有些忍俊不禁。 她弯眉笑着,抬手拉了拉顾京元的衣襟,将两人的姿态拉近。 好在刚刚兰芝就出了雅间在外头守着了,雅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京元骤然被拉近,心如擂鼓,有些紧张,因为预测不到陆青黛的下一步动作,他迟迟不敢动作。 “谁说郎君做的膳食清淡了?我瞧着郎君都长胖了点。” 顾京元:“!” 他的脸被陆青黛捏了捏,一双大眼有些错愕。 而后鼻子一抽,眼睛就红了。 陆青黛看的叹为观止。 顾家人一个个的还真是小哭包啊!这流眼泪的速度当真不弱于她。 可惜陆青黛最是喜欢看男人哭了。 把他们弄哭再哄好,总能感觉到一丝隐秘的满足感。 她一只手摸上顾京元的脸颊,另一只手在他眼尾处轻轻蹭了蹭,摩挲片刻,听见顾京元的声音,“娘子是不是嫌弃我?” 和顾家人待久了,陆青黛是真的能摸出他们的性子。 一个个在外不落面子,到了家里却都是敏感的小孩。 当初顾京元在胜溪私塾门口面对周英英逼婚他的时候,那可是铮铮傲骨,宁死不屈的。如今她不过随口吐槽了他一句‘胖了点’,怎么就委屈到要哭了? 虽然陆青黛不理解,但她尊重。 “谁说嫌弃你啊?” “娘子你啊。” 顾京元如今不好糊弄了,万事都喜欢刨根问底。 陆青黛无奈,笑着哄他,“我是说郎君长肉了,没有嫌弃郎君的意思。” 顾京元原本是弯着腰的,为了方便陆青黛,他也学着应归彻之前的动作,半跪在陆青黛旁边,隔着椅子扶手看她。 他其实也知道娘子不是嫌弃他,但总是忍不住在陆青黛面前晃悠晃悠。 跟在陆青黛身边这般久,他也发现了,娘子吃软不吃硬,要是有人在她面前委屈可怜,她便会心软几分;若是态度强硬,她便也强势几分。 言执玉就是因为早八百年不掉一次眼泪,骤然落泪才能多待在娘子身边一会儿。(该消息由陆报记者顾念安亲情赞助。) 应归彻则是因为重逢之时态度冷淡强硬,这才沦落到如今要靠做菜哄哄娘子的场面。 顾京元想到这还有些小骄傲,因为他做菜是体贴,应归彻做菜那是保命。 看着他眼里的狡黠,陆青黛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他,顺从心意哄他,“郎君还未及冠,当然要多吃一点长身体。” 顾京元笑的时候极具少年气,白白净净的一张脸看过来的时候,莫名让人感觉生动。 仿佛他的世界只有你。 陆青黛拿了雅间备着的书来看,还不忘监督顾京元,让他站在一旁背诵近两日看的文章。 顾京元也不马虎,声情并茂的背诵解释,应归彻上来的时候听着里头的交谈之声,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他是武将,比不得文人会说。 所以当初在他对了了一见钟情之后,碰上动不动杀上来的沈宴秋和言执玉,他总是言语讷讷,不如他们巧舌如簧能逗了了开心。 正是因为如此,他总是患得患失,觉得自己的一见钟情过于仓促,压不过他们的时间。 这也导致了很多他和了了的争吵以及猜忌。 应归彻敛下不好的情绪,让兰芝进去通传,得到应允之后,才带着人把他做的六菜一汤给端了进去。 进门之后,他不自觉的打量陆青黛,担心自己做的让她不满意。 陆青黛将书放下,坐到主位上,身边两个男人却站在一旁,彼此对立着,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气氛有些尴尬。 可她不管这个。 既然都喜欢她,那就要自觉的找到和平共处的法子。 像言执玉和顾京元那样。 当下还是用膳比较重要。 “不要浪费食物。”她执起筷子,先给自己夹了一筷鱼肉,而后看向身边的两人,“一起吃吧。” “好。”顾京元应声坐下,先给陆青黛舀了一碗鸡汤,上头还有几个菌菇浮着。 应归彻嗯了一声,在顾京元要把鸡汤递给陆青黛的时候,他出声喊住他,“等等。” 说着就拿了筷子将里头的菌菇挑了出来,“了了不喜欢吃菌菇,你要记得挑出来。” 顾京元有些愣,但还是点头答应着,只是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你还放?” “一时忘了。” 其实不是的,是了了她虽然不爱吃菌菇,但是偏生又爱喝加了菌菇调味的鸡汤,觉得这样更鲜嫩。 应归彻说完,拿起公筷,将每个菜都夹到陆青黛面前的小碟子里,挑的都是好看的,放的也是整整齐齐的。 陆青黛也不推拒,夹起应归彻剥好壳的虾放入口中,幸福的眯了眯眸子。 有一说一,虽然她自己做的饭菜也很好吃,但是她身边这两个人做的饭菜都十分合她的胃口,像是在她的味蕾点蹦跶似的。 放在现代都是分手后可能还想蹭顿饭的存在。 看着她吃的高兴,应归彻的盘旋在心里头的阴翳稍稍散了些。 至少他做的食物还能入了了的口。 昨日他可是叫张阳去沈宴秋的人那里打探清楚了,沈宴秋如今连了了的身都靠近不了呢! 在临江郡郡守府的时候他三番两次拜见都见不着人。 有了更差的垫底,应归彻觉得了了对自己的冷淡完全可以接受。 “傻乐什么呢?”陆青黛问他,而后理所当然道,“我还要吃虾。” “好。” 应归彻方才净了手,先用筷子将虾夹到碟子里头,而后细细的剥壳,整齐的摆放好。 顾京元看着应归彻明明没有表情的脸,心里危机感更大。 娘子怎么看出应归彻在傻乐的? 想不明白,他也不愿想,只是也剥了个虾放到陆青黛面前的碟子里头。 已经打算放筷子不吃了的陆青黛:“……” 看了一眼顾京元亮晶晶的眼神,最终还是咬了一口,“好了,不要了。” 应归彻递来茶水,等陆青黛接过喝了一口,又从袖袋中掏出帕子把陆青黛的嘴角擦得干干净净。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顾京元直恍神。 陆青黛其实也微愣了下,但之前和应归彻相处的日子里养成的习惯一下子也改不掉。 任由他轻柔的给她擦去嘴角的油渍。 应归彻擦完之后将人扶起来,他的手触上陆青黛的脉,有些粗粝的手指碰上如羊脂白玉的皓腕显得格外有冲击感。 陆青黛想挣脱,应归彻一边切脉一边哄她,“了了乖,一会就好。” “你又叫我小名……” 陆青黛手是不动了,绣花鞋却踩上他的靴子,留下一个小黑脚印。 应归彻摸着脉象,觉着确实有所好转,眉宇间的阴翳散了大半,连带着回答她的话都游刃有余了些,“陆二娘子身体渐好,踩两脚或是动手出气都是应该的。” 说完才将切脉的手松开,看着陆青黛的眼神都溢出几分喜悦来。 第61章 世子再也找不到如我家娘子一般的人物了 他原本只是知道些简单的包扎,但自从对陆青黛一见钟情之后,便找人精进了自己的医术,力求在陆青黛身边能够帮助她减轻一些痛苦。 此刻感受到她的脉象已经不似之前那般虚弱无力,他的眉眼舒爽不少。 陆青黛知道他的意思,故而不再计较,只是将人赶着离开,“快些去给我送信。” “好。” 他答应着,而后跟着她出了雅间,他不是什么话多的性子,但是此时还是想多跟她说说话。 “我此次回京仓促,也许参加了我大哥的订亲礼就要回边疆了。” 应归彻交代自己的行程,“边疆的战事还不算平稳,未来几年都难以回京。”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给我写信?” 他有点不大好意思的抬手挠了挠头,看陆青黛的眼神多少有些紧张局促。 言执玉、沈宴秋还有太子,他们三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过她的信件。 只有他,一见钟情升起的蓬勃爱意,让他敢凭着一番热血去追求佳人。 陆青黛对他的感情肯定没有其他人多,应归彻是知道的。 他见陆青黛迟迟不应答,心里失落着,但是嘴上已经给她找了一个又一个的台阶,“不用经常写的,两个月一次可以嘛……” “两个月还是麻烦了些,半、半年也行。” 最后声音里只有重重的妥协。 “不写也可以,你身子刚好,是要好好休息。” 陆青黛只是在思考,抬眼却见他已经别过头,拿起桌上的披风想要给他自己穿戴上,冷着脸崩溃的样子让人哭笑不得。 她不疾不徐的走过去,无奈的笑了笑,手指轻触他手里的披风。 漂亮的红色束带绕在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处,显得格外的诱人。 手指纤细,灵活的给他系好披风,应归彻盯着那双手瞧,而后又跟一脸无奈的人儿对上视线,她如秋水一般澄澈的眸子轻轻眨了眨。 看得他就心口微跳,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她的声线娇软,想必就算是骂人,应归彻都有一种她在爱我的感觉,“知道了,会给你写信的。送完信之后,你去陆府见见我爹娘,让我大哥悄悄的过来接我。” 说完,她的声音小了些,“不要让七皇子和谢家人知道了。” 她松开手,露出一个笑来,“等你做完这些事情,再给我做几顿饭,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应归彻听出了这话里面的重要性,点了点头,准备出门启程的时候却退回来。 从胸襟处的衣裳里头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令牌来,塞到陆青黛的手里,有些不放心,“这令牌代表我的身份官职,你好生拿着。现在言执玉是一介平民,沈宴秋要护送郡主,太子政务繁忙…” 他又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顾京元,“顾举人还未入官场,怕是不能每时每刻都守好你。拿着令牌,就算有什么事,他们也不敢对你怎样造次。” 应归彻面上流露不舍和眷恋,抬了抬手,试探的想去摸摸陆青黛的头发。 见她没有露出不悦或是抗拒的神色,他轻轻给摸了摸她耳边的鬓发,“杀了人也不用怕,你可是有免死金牌的。” 陆青黛的心唰的一下被打动。 想起当年应归彻送来的聘礼,最小巧的一个盒子里就是他当年护驾有功而得到的免死金牌。 只是她当初退亲的时候将聘礼都还了回去,这免死金牌早就不在她手中了。 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应归彻又揉了揉她的头,真诚又郑重,“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面前人的眉头轻轻跳了跳,显然被这句话取悦到。 【系统任务:应归彻的好感度加1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90以上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1点的生命值】 【应归彻当前好感度:88】 送他出门,看着他跨上马远去,陆青黛听见后头人在唤她。 她从容转身,看到来人便没个好脸色,话不多说就要走。 沈宴秋的眼神受伤几分,他喊住她,言语间有些不明,“了了,为何你愿意原谅他们,却不愿意原谅我?” 顾京元只听陆青黛详细讲过她和言执玉的事情,却并不知她和其他人的渊源,其实内心也是有点好奇的。 但是他知道娘子不愿多和沈宴秋相处,于是挡在他们二人中间,对着沈宴秋微微颔首,“娘子今日有些累了,如今要回去休息,还望世子谅解。” 他护着陆青黛想走,但是下一秒他的脖颈处就架上了一柄剑。 沈宴秋紧盯着他搀扶陆青黛的手,丹凤眼看着顾京元,露出几分杀意,“松开你的手!” 顾京元能感觉到剑紧贴着他的脖颈,冰凉的寒意不断传来,但是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眼神定定的看着沈宴秋,有些隐隐的风骨和傲气。 读书人大多心气高。 他们可以为了江山社稷操劳一生,可以为了进谏忠言撞柱而亡,如今又怎么可能因为一把利剑在侧就轻易松开心爱娘子的手? 顾京元甚至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沈宴秋,就要继续扶着陆青黛上马车。 沈宴秋眼眸一眯,剑就要划破顾京元的皮肤。 只是陆青黛却将顾京元给拉开了。 她将顾京元拉到一旁,制止住他要挡着的动作,看着沈宴秋慌张的收剑,声音十分冷淡,“不知沈世子到底想找我谈些什么?如果是刚刚的问题,那我回答你,你不值得。” 少女的话严肃的似乎是在宣告什么誓言,半分调笑和戏谑的感觉都没有。 她那双好看的眼眸此刻也是冰冰凉凉的,看着沈宴秋还比不上她看一个陌生人温和。 沈宴秋不明白,为什么她就突然对他这般冷淡? 明明当初她最不喜欢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是言执玉啊! 明明不是他的……怎么如今了了这样对他呢? 沈宴秋的眼神猩红一片,看着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凄楚,“为什么?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吗?我都可以改的,了了,你不要这么冷淡好不好?” 他难过的时候陆青黛心里其实也有些难受。 毕竟不管是在这个书中世界,还是在外头的现实世界,她都切切实实的爱过他。 最爱他。 但就是因为如此,就更不能够原谅他。 “沈宴秋,我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好。” 她平淡的叙述,但是内心其实已经裂开了一个小口子。 陆青黛的眼神泪光闪闪,看得沈宴秋心慌又无措。 他上前,要给她擦眼泪,却被兰芝给拦下。 兰芝看他的眼神满含警告,一只手拦着他,另一手却已经做好攻击的准备了。 陆青黛看着他的眼眸,丹凤眼狭长好看,看人的时候总是饱含情意,如同攀附在墙上的春色。 这样的人,情感也如同三月春风一样,来时满园春色,去时春寒料峭。 “你习惯同阿玉相争。” “我不过是你向他炫耀的砝码罢了。” “所以当我刚跟他断开之后,你对我是最好的,你急需征服我来向他昭告,他能得到的,你一样能得到。” 陆青黛渐渐的回忆起来,便越是觉得心口一阵又一阵的难受。 不是为他,而是为了当初敏感可怜的自己。 “你陪我练舞,陪我出游,日间作画,晚间抚琴,我都很高兴。”陆青黛眼睛微微酸涩起来,似乎是在感慨那些曾经美好的时光。 沈宴秋看着她流泪,似乎回到了两人退亲的那个下午。 四肢百骸间都莫名的泛出一丝痛感。 他有些不太敢听下去。 “可要是你陪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多带一点真心,不要因为阿玉就好了。” 陆青黛的声音此刻带着哭腔,她在外面一向是仙气飘飘的形象,很少这般狼狈。 兰芝立刻推搡了沈宴秋一把,让顾京元先带着陆青黛上马车。 她挡住沈宴秋的脚步,看着焦急惶恐的世子爷,她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 冷淡的开口,替自家娘子讲完她想讲的话。 主仆同心,她当然知道陆青黛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当年我家娘子和世子的恩怨,奴在此给世子解释明白了,还望世子不要继续死缠烂打我们家娘子,还她一片安生。”兰芝微微颔首。 “娘子特地给世子展示她新学的绿腰舞,本意是想叫世子给她几句夸奖和鼓励。世子的确夸了,却是拿着娘子舞姿同言大郎君炫耀。‘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不知世子可还记得?” 兰芝知道这种撕破脸皮的事情还得她来做,于是极尽嘲讽,嘴毒的跟抹了毒药似的。 “还有世子邀娘子出游,碰上言大郎君路过,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用奴多说吧?” “娘子给世子作画,街上第二日便有临摹之作,传得满京城沸沸扬扬,世子心里暗爽了很久吧?” “至于抚琴一事,听到我们娘子从未给言大郎君抚琴,世子当时可是很得意呢……其实这些事情我们家娘子都知道。” 兰芝皮笑肉不笑,“所以当时在郎君想着跟我们家娘子订亲的时候,我们娘子就想着退亲了。” 沈宴秋的眸色一顿,听着有些恍惚起来。 他不确定的又问一句,“你说什么?” 了了这么早就知道他的心思,那、那为何后来还对他那样好? 沈宴秋的脑子似乎被强烈的愧疚冲击了一般,嗡嗡的让他有些难以喘气。 他一开始对了了特别确实是存着气言执玉的意思。 所以确定陆青黛的心意后,他们确实月下共饮和和美美过一段日子。 他也不自觉的越陷越深,这就导致他原本想要利用了了去气言执玉的计划搁置了许多。 每次当小姑娘抓着他的袖子眼巴巴的让他多陪陪她的时候,沈宴秋就狠不下心来。 他分明只想利用她的啊! 察觉到他自己的感情有变,他许久不去见她。 见面三分情,他担心多见陆青黛几面,自己的计划就会被全盘打乱。 于是乎他开始躲避,跟着朋友去酒楼喝酒赏舞,翻查陈年旧案,自请出京办差,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躲避陆青黛炽热的爱意。 只是当时出京办差的事情没有成功,太子将他叫到书房委婉的提醒,“既然人家娘子心仪你,那你就要给她一个交代才是。” 他当时没能察觉出太子愤恨嫉妒的语气,草草的应了一声,继续躲在酒楼醉生梦死。 直到他发觉梦间都是了了的身影,他才略懂自己的心思。 既然是他招惹的,那他就娶了吧。 毕竟小娘子可怜。 他不记得当初席间的醉话,可是后来一起喝酒的朋友却一个个转述的都是这两句话。 他有了娶她的心思,便想着讨小娘子欢心,来掩盖这段时间的逃避。 拎着宴席前做的花灯去见她,才发觉小娘子眼中的情意早已褪去。 自此,属于沈宴秋的陆二娘子不再。 兰芝看着他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更觉得好笑,“世子不知吧,自从我们娘子知晓你对她好另有目的之后,你每对她疏远几分,她同你之间的情意就淡了几分。你还在那纠结我们娘子到底爱不爱你的时候,我们娘子就已经让人收拾你的行李了。” “这也要多谢沈世子那段时间没有继续装模作样下去,否则我们娘子怕是现在还脱不开身呢。” “如今我们娘子佳人在侧,又有太子殿下等人珠玉在前,也是看不上沈世子三瓜两枣的真心的,还望世子自此也忘了我家娘子才是。” 兰芝不卑不亢,说话稳稳的,让人很安心。 “只是奴觉得,世子再也找不到如我家娘子一般的人物了……世子应当自行珍重啊。” 她微微的挑了挑眉梢,看着沈宴秋,难得的露出几分快意。 自家娘子身边这么多人,她和兰茵最是讨厌沈世子了!! 幸好自家娘子已经放弃他了,不然不知得有多憋屈。 兰芝像个斗胜的小孔雀似的,快步走回马车旁,有多神气就有多神气。 要不是沈宴秋是个世子,她指定阴阳怪气的更加厉害才是! 沈宴秋站在原地,脑中不断回想兰芝说的话和当初跟了了相处的细节。 越想越乱,越想越崩溃。 最后喉间涌上腥甜之色,却又被他硬生生的给压了下去。 远处,系统传来播报。 【恭喜宿主!】 【沈宴秋当前好感度:90】 --------- 作者有话说: 虽然沈宴秋到了90,但是不能代表我们小顾、言执玉还有彻小将军的好感度低啊!! 他们没到90不能说明他们没有沈宴秋那么爱! 因为他们的爱是正向的,积极的,没有什么误会啊虐心啊,所以是稳定的升。 但是沈宴秋是走的‘追妻火葬场’路线,虐恋情深版本,所以他升的波动会大一点。 至于他能不能成功,作者再观望观望。 毕竟我不太喜欢浪子回头的剧情,觉得委屈我的女主。 第62章 了了,生辰快乐(沈晏秋回忆点) 两年前,京城。 定国侯沈岳林因沈陆两家近些年关系不错,让陆归寺应允沈宴秋入府同陆大郎君陆青栩一同学习。 原因是眼馋陆青栩的武术师父,想着把沈宴秋送去学个一招半式。 陆归寺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沈宴秋入府当天,难得的见到了传闻中的陆二娘子。 她当时娇俏可人,身量还不算高,小手捏着裙摆碎步跑进正厅的时候,像一只带着阳光和芳香的小蝴蝶。 粉色衣裙泛着阳光的影子,让人眼前微微一亮,一颦一笑皆是小女儿姿态。 衣袂飘飘,明艳动人,俏丽若三春之桃。 哪怕见过了宫廷之中各色各样的美人,沈宴秋见她的时候还是很可耻的怔愣了片刻。 陆二娘子京中盛名他早就听过,也知道她和言执玉青梅竹马,只是往日宴席上男女分席,他对她只是远远观望过,很少能够正面对上。 陆青黛同他问好,遵从陆归寺的安排唤他一声世子哥哥。 他应下,两人后来几天几乎都没有什么交集。 除却他格外关注她的动向罢了。 直到一天太学休假,他看见言执玉陪着小娘子在花园里头插花。 言执玉坐在阴凉处捧着书卷在看,姿态从容,抬手翻页的时候透着几分温润气质,脖颈和侧脸被婆娑树影的阳光照到,露出优越的线条,倒是也称的上一句玉面郎君。 而小娘子身边放着一大束花材,似乎是在纠结选哪种颜色。 小娘子身上桃粉色的衣裳衬得她肌肤洁白如牛乳,双丫髻两侧挽着同色系的发带和珍珠串子,迎着阳光微微回望的过去的眼神格外的娇俏,只是面对已经高了她至少两个头的言执玉,她显得格外小巧。 失了青梅竹马的滤镜,其实更像是自家哥哥带着小妹。 沈宴秋若有其事的挑了挑眉,然后就看见小娘子转头问言执玉。 “阿玉,我插什么颜色的花呢?” 陆青黛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平日里从不见她问这种问题,如今在心仪的郎君面前,原来也会纠结此等小事…… 沈宴秋的眉心紧了紧,看出来这是小娘子找话题故意跟言执玉撒娇。 只是言执玉似乎是看了一眼桌上的花材,又扫了一下小姑娘身上的衣裳,开口有些敷衍的样子,“就粉色吧,与你今日的衣裳甚为相配。” 小娘子见他只是淡淡这么回复一句,脸上明显的露出几分失落来。 谈不上有多委屈,更多的像是一团焰火努力绽放时却发现无人在意的凄楚。 她插花插到一半,身后的人还是捧着书看,半分眼神都未曾分过来。 似乎不是专门来陪她的。 小娘子摆摆手,看了一眼未完成的插花,又看了一眼依旧沉浸在书中的言执玉,生气的将桌上一朵花砸到言执玉身上,“你就知道看书……” 娇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失落,小蝴蝶身上的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她不等言执玉反应,转身就走,哪怕言执玉收了书想要哄她都不曾停留脚步。 见她走,沈宴秋的目光也随着远了几分。 言执玉此时却走到小娘子插花的地方,微微叹了口气,慢慢的将小娘子未完成的花完成。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捏住花杆的时候更是增添了几分莹白之色。 沈宴秋看着他卸下了刚刚的冷漠状,眉目温和的插花,完全没有了刚刚对小娘子的疏离感。 看着言执玉让人将完成的插花送到借青居,又看见他捡起刚刚被小娘子砸过来的那一朵花,颇为怜惜的拿在手中,沈宴秋一时琢磨不清楚言执玉的举动。 她丢的花都那般爱惜,为何刚刚却不知道陪她一起完成? 他不相信言执玉会猜不出小娘子真正的心思。 既然能够猜出来,那他就是故意不陪着小娘子的,故意疏远她…… 那又为何故意疏远她? 总不可能是言执玉有了别的心仪的女子。 言执玉跟他不同,一向洁身自好,没什么花花的传言。 难不成是言执玉还没意识到自己对小娘子的心意?亦或是在逃避小娘子的心意? 沈宴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言执玉已经快及冠的年龄了,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龄。但陆家二娘子小他整整五岁,如今还未十四,身量还未长开,站在他身边失了气势。 纵然她已经是同辈之中的翘楚,但是对上言执玉,年龄到底还是小了些。 沈宴秋想到这种可能性,不由得就露出几分戏谑的眼神来。 他比言执玉小一岁,从小便被排在他后头比较,加上他性子顽劣,不如言执玉进退有度从容有礼,故而处处都被贬低几分。 沈宴秋因此对言执玉的敌意那是个没由来的重。 此时他似乎又早一步的窥探到言执玉的心结,眼里头都闪着兴奋的光。 要是他把陆二娘子从言执玉手中抢过来,那言执玉不得痛苦死啊?! 沈宴秋混迹秦楼楚馆的时间较长,虽然都是逢场作戏暗通消息,但是明面上也确实学了不少哄小娘子开心的本事。 他就不信了,他还拿不下一个小娘子? 可以说他在这件事情上似乎是得了上天眷顾,他还未想好如何计划撬言执玉的墙角呢,机会就大咧咧的送上门来了。 那日小娘子十四岁生辰,陆府大摆宴席,早上接待了不少宾客,见她和曲家三娘子、忠阳王嫡女相谈甚欢,沈宴秋那日也是没由来的替她高兴。 只是春寒料峭,小娘子抱着汤婆子,鼻尖冻得还是微微红。 在外头还未融化的雪白之下,更显的楚楚动人。 他隔着一湖的涟漪久久驻足。 按理说,这个时候陆家应当着实准备和言家的定亲之事了。 毕竟两边都是抢手的,人自然要早早订下的。 等娘子及笄,依照陆家宠女儿的性子,自然还是要再留个几年的。 所以早上没见着言执玉的身影,沈宴秋还有些奇怪。 莫不是太学读书读傻了? 纵然不请假赴宴,也该派身边的人先将礼物送来才是。 沈宴秋看了一眼帮着妹妹清点礼物的陆青栩,状似无意道,“怎么没见言家的礼物?莫不是他们送了什么好东西,你特地藏起来不让我们瞧?” 陆青栩也有些不满,只是言家的礼物早就送来了,而且分量不轻,都是最适合女儿家的东西。 质量不错,礼数齐全,款式也新颖,看上去应当是程氏亲自挑选的东西。 “言家的礼物早就送来了,明面上送的都在这儿了。”陆青栩一直认为言执玉会是他板上钉钉的妹夫,虽然没见着他的礼物,但是也不会落了他的面子,“言大郎君怕是准备亲自送到了了手里。” “这样啊。”沈宴秋意味深长的答道,而后就让少平少亮去打听。 结果那日就打听到了小娘子吃了宴席在后门等言执玉的事情。 三月初七,春寒未退,他练完武,耐不住心里的想法,寻了个隐秘的角落远远看着。 小娘子娇俏,站在廊下张望,含着笑意憧憬着,毛茸茸的大氅穿在她身上,配上红色的飘带,当真是万分亮眼。 想到她身子不好,却愿意忍着冻在此等着言执玉,他心里头莫名的就有几分异样的情绪。 抓着他的心,让他难以忽视。 酉时到亥初。 小娘子等了多久,他就跟着等了多久。 直到陆青黛等到了人,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 看着那抹欢脱的背影,沈宴秋当时对言执玉的嫉恨翻江倒海,多了不止一点点。 凭什么言执玉能有这样的待遇?凭什么他能拥有一个一心一意都是他的人? 沈宴秋不喜欢自虐,不愿看见让他心绪翻涌的一幕,所以他没有继续再看,转身离开。 只是刚走到后院,看着满园还未绽放的花儿,他的眼神格外冰冷。 他的春天还没来。 他想着外头可能是何等温情的场面,垂在一侧的手就不由得紧了紧。 沈宴秋决定出府找地方跑一圈马,临时换了方向,却正好看见哭着跑进来的陆青黛。 小娘子跌跌撞撞,没有看路,同他撞个满怀。 他一时间没有思考,下意识将人扶起来,“小心。” “怎么哭了?” 见她眼尾泛着泪,脸蛋儿粉扑扑的,泪水晶莹的淌在眼眶之中,蓦的让人心软。 小娘子那时跟他算不上熟络,见了他只是礼貌的唤了一声,“世子。” 只是她带着哭腔,抬眼看他的时候瓷白的小脸上都是挂不住的委屈。 他没有多问,递去一方丝帕,“擦擦眼泪吧,你身体不好,别着凉了。” 正准备说送她回借青居,就看见后头兰茵追了上来,沈宴秋笑了笑,而后道,“看来不用我送你回去了,陆二娘子也莫要跑了,地上滑,当心别摔了。” 陆青黛克制着眼泪,忍着情绪点了点头。 倔强又难过的表情让往日传闻中的陆二娘子一下生动起来。 兰茵过来同他问好行礼,而后要扶着陆青黛离开。 沈宴秋却突然喊住她们,嗓音不如以往风趣,难得的带了几分严肃。 他常年一身红衣,张扬无比,丹凤眼看着小娘子,不知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沈宴秋俯身,在陆青黛的震惊下半跪着仰视她。 她的视线下移,对上沈宴秋的眼神。 沈宴秋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外头镶嵌着玛瑙和珍珠,精致美丽,一看便知是很名贵的东西。 他将盒子递过去,“沈家早上已经送了贺礼,但是我想着我同陆二娘子多少有几分相识的情谊,沈家的贺礼不能代表我的祝贺,所以另外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能够收下。” 陆青黛的脑子紊乱,一时间回应不上来,只是眼泪流的更凶了点。 沈宴秋将盒子递给一旁的兰茵,而后起身,“我不便多加叨扰,你们还是赶紧回借青居吧,外头冷,回去记得喝碗姜汤。” 他说完就要走,兰茵也要带着陆青黛回去。 陆青黛不说话,只是泪珠一粒一粒的掉,脚步也有些虚浮起来。 恍然间,她听见沈宴秋又转身走回来了几步。 而后风声带着他的声音钻到她的耳朵里,让她听得很真切。 “了了,生辰快乐。” --------- 沈宴秋没能想到小娘子平日里娇软黏人,实际上是一个心狠的主儿。 他以为这次虽然言执玉做的过分了些,但是毕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错误,小娘子消了气是一定不会在意的。 毕竟,她那么喜欢她的阿玉。 只是他错了。 小娘子的心没由来的狠。 她打包了所有言执玉送她的东西,大到商铺宅院,小到宝石香囊,满满当当琳琅满目的送回言家。 明面上她还是叫着言执玉的母亲程氏为程姨,但是言行举止却不再像以往放肆亲昵。 言执玉的拜帖直接烧了不看,言执玉的求见直接不再让人通报,言执玉通过各种宴席想要见她一面,她若是遇上也不多纠缠,没有半分的小女儿脾气。 只是温和笑着,朝人盈盈一拜,称一句‘言大郎君’。 不得不说,看到言执玉眼中不可置信以及难过,沈宴秋的心情极度高涨。 他开始逐步代替他的位置。 他跟言执玉不同,言执玉性情温吞,为人又恪守礼节,即使对陆青黛有情,也不会过多表露出来,如春雨润物无声。 要想斩破这种温水煮青蛙给小娘子带来的情感,自然就需要大胆一点。 言执玉不陪小娘子做的事情,他来陪;言执玉没说出口的情话,他来讲;言执玉给不了的情绪价值,他来给。 终于,小娘子愿意对他稍稍敞开一点心扉。 他很高兴。 因为终于能够让言执玉反过来羡慕嫉恨他了。 沈宴秋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举动,只是默默的让人引出言执玉。 比如陆青黛月下为他抚琴,他一面静静聆听着,一面却注意着外头马车的经过。 他知道言执玉这个时候能经过。 又比如他带着陆青黛出去游玩,特地选的是言执玉办公或者考察的地方。 他总是执着于跟言执玉的胜负欲,执着在自己的好胜心上面,殊不知他拙劣的伪装早就被陆青黛看穿了。 第63章 孤任性(沈晏秋回忆点) 她是世家大族培养的出来的嫡女,纵然性子娇纵了些,但是一个家族的金尊玉砌、学识涵养都堆聚在她身上,她怎么可能看不懂沈宴秋的心思? 只是她需要一个人陪着,也需要一个人成为她的感情寄托。 沈宴秋就很好。 春日阳光下的蝴蝶不会只追逐一朵花的芬芳。 为一朵花驻足的瞬间一定是蝴蝶动了真情。 陆青黛对沈宴秋的喜欢来的肤浅,似乎只是因为在她需要的时候,沈宴秋出现了。 但这份肤浅的喜欢却格外的源远流长。 抱着琴的时候,会想着抬眼看一看有没有那抹张扬的红色衣袍;作画的时候,会想念旁边一边为她磨墨一边同她轻声交谈的清香;月下翩翩起舞,眼中偶尔也会恍然,想要跌落在他的怀里;春日踏青,葱葱茏茏的草色之下,也会缺了几分张扬的念头。 水滴石穿,沈宴秋成功了。 陆青黛肤浅的喜欢变得浓重。 她不是不知道沈宴秋的心思,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计划。 只是精诚未至、金石已开,桩桩件件都是纵容而已。 她想知道,沈宴秋到底对她能有几分真情。亦或者说,沈宴秋对她展露出来的情感到底能坚持多久。 所以她心甘情愿的抓住沈宴秋这最后一根稻草,而后又毫无畏惧的踏进他布置的陷阱里。 还是那句话,她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嫡女,纵然外表看着只是个沉溺于情爱的弱女子,但是又怎么可能真的单纯如一张白纸? 她能喜欢上言执玉,是因为两人除了家世门第相当之外,言执玉入仕为官的决心和能力。 自然,她能被沈宴秋给吸引,自然也是因为沈宴秋有着不输于言执玉的家世和能力。 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在别的地方吸引他们,便只能用情感去搏一搏。 博赢了,她能幸福安康一辈子。 博输了也不要紧,她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把错误归咎到他们自己身上。 只是跟他们不同的是,她一开始就带着最为真诚的感情去面对他们,根据他们的反应增减,当感情达到她不能容忍的限度,这段关系就要宣告终结。 所以,在沈宴秋同言执玉一样陷入自我纠结的时候,她的心思早就慢慢的抽了出来。 当时的沈宴秋迷茫无措,心里想着利用陆青黛对言执玉进行一系列贬低报复,但是真正待在陆青黛身边的时候,却又浑然升起一股怯弱的情绪来。 他逐渐分不清自己的心。 本以为自己会跟言执玉不一样的沈世子,也同当初的言执玉一样,对这份热烈的喜欢感到不适和逃避。 甚至他做的比言执玉还要过分。 他已经拜见了陆家的父母,甚至约定好了订亲的时间。 只是他没有心思去商量盘查该给陆青黛的聘礼,心慌乱的不行。 沈宴秋说不明白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陆青黛,刚开始他带着私心同她相处,好像只是觉得她可怜,后来按照计划利用她气了几次言执玉,可气言执玉的欢快却抵不过他自己心里对陆青黛的愧疚。 只是小娘子好像很喜欢他。 他上门订亲的礼数仓促,小娘子似乎也不在乎。 沈宴秋觉得自己若是不娶她好像就有点子愧对良心。 但作为一向无人约束在秦楼楚馆混迹的世子爷,他又实在不愿相信自己会折在这么一个小娘子身上。 故而酒宴之上常常一起宴饮的酒肉朋友问起,他趁着醉意,满是无奈的将这话说出口来,“既然是我招惹的,那我就娶了吧。毕竟小娘子可怜。” 他话里话外都将陆青黛当成了可怜的对象。 只是因为不愿意亲口承认自己对她的爱意。 陆青黛那日在隔间听得清清楚楚,思绪纷飞间,决定下的很快。 她先是一脸受伤难过的出了酒楼,让周遭的人知道她今日来过,上了马车之后立刻就让人回去收拾沈宴秋的东西以及拒收要抬过来的聘礼。 回了府她没有声张,让兰茵兰芝给她重新补了补妆面,很是体面的等着沈宴秋过来找她。 等沈宴秋还未醒酒一脸迷茫的时候将人赶了出去,随后让人放出‘陆二娘子善妒’‘陆二娘子赶沈世子出府’的传言。 之后静待事态发展。 其实她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不管是隐忍还是当场发作,她自然有方法能够把自己的名声弄得清清白白。 只是她打算放弃沈宴秋了。 诚然,沈宴秋俊朗、高大、浪漫、有一定的实力和背景,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但同时他敏感、多疑、自负、难以专注、脾气古怪,却也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丈夫。 她对他太好,太满。 让他蓦然产出一种非他不可的感觉。 所以此刻她就是要让自己的善妒跋扈的名声传扬出去,要让沈宴秋看到她是愿意付出巨大代价都要同他分开的。 她要打破沈宴秋心里隐隐的自负。 让他彻底把两人放在同等的交流面上。 她陆青黛不是让他可怜的对象,也不是非要嫁给他。 他让陆青黛不满意了,陆青黛照样换。 这也是为何陆青黛给沈宴秋制定的是追妻火葬场的路线。 有些人认为失而复得最为珍贵,譬如言执玉。有些人认为一见钟情难能可贵,譬如应归彻。有些人认为灵魂救赎最是彻骨,譬如太子。 那自然就有人认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譬如沈宴秋。 --------- 马车行驶到府门口。 顾京元停好马车,转身看见兰芝已经扶着陆青黛下来了。 娘子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去,但是眼睛依旧红着,像澄澈的红宝石。 他想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突然听见台阶上有声音轻笑,“怎么哭了?谁欺负我们清清了?” 是太子。 他一身玄衣慵懒的抱着臂,虽然是笑着,但是口吻却不甚轻快,隐隐含着怒,有种下一秒就可以提刀砍人的感觉。 陆青黛看他一眼,摇摇头,“有殿下护着,谁敢欺负我?” 太子却觉得她在保护沈宴秋,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在意,“等他护送完人回京交了差,孤把他派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可好?” “殿下莫要说笑,沈世子此时怎么能随意离京呢?” 陆青黛蹙眉,心中那一点微微的感情波动立刻就被理智给代替。 笑话,沈宴秋要是被派到什么远离权力中心的地方,那沈家的实力不就大打折扣吗? 那不等于太子抬起刀给自己捅了一刀吗? 那可不行。 “清清还是这般心软。”太子泄了几分气,微微侧头看他,嘴上是妥协了,但是心里却依旧想着要把沈宴秋调走才是。 其他人他可以不在乎,沈宴秋不行。 他惯会哄骗人,万一把清清哄好了,那肯定会是他最大的敌手。 看到他的样子,陆青黛再嘱咐一遍,“殿下不要使小性子,沈世子留在殿下身边,殿下也方便。” “孤知道。” 太子还是笑着,只是笑意有些浅薄,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 心道沈宴秋果然还是好手段,见了一面清清就又开始为他说话了。 陆青黛也知道劝不动,剜了他一眼,径直进了府。 太子被她这一眼含羞带怒的看的忍不住哼笑一声,突然转身直接将人抱了起来,“清清是在跟我闹小脾气吗?” 他是太子,毫不避讳,即便顾京元还站在门口,他也漠不关心。 只有将他的清清牢牢的禁锢在怀里,他才安心。 他将人抱到陆青黛的院子里头,丝毫不带喘的。 进了院子,将人放在梳妆台上,两手撑在她的两侧,与之平视,眼尾荡漾出一丝笑意,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陆青黛松开刚刚抱着他脖颈的手,淡淡出声,“殿下又在怀疑我?” 太子的手给她捋顺发丝,看着她的眼睛格外温情,“孤没有,孤是在怀疑沈宴秋居心不良。他今日都同清清讲了什么?怎么清清开始替他说话了?” 他记得清清喜欢看的画本子里,小娘子真伤心了应该狠狠报复对方才是啊。 如今清清却不让他对沈宴秋出手,定然还是对沈宴秋有所旧情。 陆青黛好脾气的再解释一遍,“如今陛下还是陛下,他又偏宠七皇子,若是沈世子这时候离京外派,他手里的权利势必要分出去,殿下你的牌面就小了些……” 她的声音此时温和中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娇,太子忍不住又微微近了她几分。 鼻尖似乎都能闻到清清身上的香味。 他被香味所诱惑,手臂上的肌肉都忍不住硬了起来。 陆青黛还在好脾气的同他分析,他却不老实的将一只手轻覆在她的手上,指节轻轻的磨蹭着她的。 根本就不在乎她说什么,只觉得这样看着她同她说话,太子的心情不错。 等小娘子一通大道理讲完,他这才轻飘飘的道,“可他留在这会分走你的心神……” 陆青黛:“除了他,别人同样会分走我的心神。” 太子不乐意了,俊脸凑的更近,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蛊惑人的意味,像是想骗陆青黛跳进他的陷阱,“那清清不要他们,让我陪着清清,纵然不当太子,不要权力,只要能够陪着清清,我都可以。” 听到这话,陆青黛真的是太阳穴一阵阵爆痛。 言执玉为她放弃官场这事她还没有解决完呢,太子现在说要为她不要江山? 那日后沈宴秋不会说要为她放弃沈家,应归彻不会说要为她放弃保家卫国之类的话吧? 难不成都是存心不让她做任务的? 他们一个个的都放弃了,那这还算改个屁的结局? 言执玉继续当琴师,沈宴秋继续草菅人命,应归彻继续叛国投敌,太子继续不争不抢算了。 她还做个什么任务啊?! 直接让沈静过来当她的替身好了,还省得折腾。 陆青黛真是气的不行,但是她的教养不允许她随意发疯,故而只是抬手摸上了太子的侧脸。 她一只手被太子摩挲着,所以抬起来的这只手也在他的脸上轻轻的剐蹭着。 从牙缝中挤出一抹笑来,隔着面纱若有若无,太子的眼神下移看着面纱之下依稀可见的红唇。 “不行哦,殿下。” 她的手下滑了些,碰到他的喉结,纤纤玉指柔若无骨,太子也是第一次同她这般近距离大胆的接触,面上虽然还是从容的笑着,但是浑身的肌肉似乎更加紧绷了些。 “殿下可以只在乎我,但清清还有很多在乎的人。” 她凑近,在他耳边轻语,亲眼见他的耳尖逐渐升温变红。 “只有权力在手,清清才能为所欲为。殿下不要权力,那就是不要清清。” 太子咽了咽口水,被她轻轻的握住脖颈,一动也不敢动。 陆青黛又问,“所以殿下还要把沈世子外派出京吗?” 太子哑声,喉结在她手中上下滑动,“不派了。” 陆青黛面纱蹭过太子脸颊,又是轻声问,“那殿下日后还要任性吗?” 太子这下是被气的,他微微侧过脸,想要质问自己哪里任性了,喉结却被她捏了捏,所有脾气骤然败下阵来。 无奈的溢出一丝笑来,他道,“孤哪里任性了?” “没有吗?”陆青黛拉远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纵容,“听闻阿玉那边还不清楚我已平安的消息,人都要追到临江郡了,殿下这还不算任性?” 太子得知她知道这事,蓦然有几分心虚起来。 只是堂堂太子,心虚也虚的理直气壮。 “那还不是因为他蠢?” 找不到人不知道回来?还往那死追呢…… “阿玉现在身边的人少,殿下不能总是欺负他。”陆青黛又跟哄孩子一样的给他讲道理。“当初阿玉没有见到我最后一面,本就心有阴影,殿下不能拿这事欺负他。” 太子抿抿唇,百般不愿,“行。” “还有,我昨日听殿下身边的属官说了,殿下要把公务拿到这儿来处理?” 太子如今还沉浸在陆青黛为了言执玉同他置气的氛围中,话都生硬了几分,“孤叫的,不可以吗?” “殿下不要任性,把公务拿到这儿处理不说浪费人力,决策不便,好多大人想找殿下商讨事情都不方便……” “孤这不叫任性!” 太子还在挣扎着,只是下一秒,他的脖颈被人握住,陆青黛的面纱倾覆在他下巴处,温软的触感隔着面纱印在他的唇上。 软绵绵的,带着一丝朦胧的甜意。 他的喉结又忍不住的翻涌起来,嘴唇不自觉将面纱压的更紧。 陆青黛脸微红,微微后退,眼神却如春雨带水,看得人心尖微颤。 太子将人紧紧抱进怀里,锢着她的细腰,脑袋搭在她的肩颈处,微微喘气。 “孤任性。” “孤都听清清的。” 第64章 那顾家人,殿下也能够忍受吗? 太子像得了糖果的孩子,浑身的逆鳞一下子变得柔软,看着陆青黛的眼神亮晶晶的,将隐秘的欢喜跃然纸上。 陆青黛微微垂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踢了踢他的腿,闷声道,“抱我下去。” 坐在梳妆台上居高临下的看,太子轻舔了舔唇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实在是过于孟浪了。 太子没注意到这些,只是笑着稍稍用力,就将人从上面抱了下来,他把人放到软榻之上,很是自然的帮她脱了鞋,又扯来一旁的薄被给她盖上。 “清清今日跟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孤的心情难免低落了些。”他开始为自己找补,“不过,孤现在已经被清清哄好了。”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坐在陆青黛身边浑身散发着踏实可靠的安全感。 陆青黛起了逗弄的心思,轻轻的将脸贴到他的肩上,还未开口说话,就感觉到了太子身体僵硬了一瞬。 太子扯了扯衣袍,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而后开始讲起朝中之事来,“孤这两日出来的仓促了些,朝会已缺席两天了,明日得赶去上朝会。” 陆青黛哦了一声,两只手抱着他的右臂,脸颊在他僵硬的肩上微微蹭了蹭,不疑有他,“那殿下今日要陪我用晚膳吗?” “……可以嘛?” 本来以为自己会被立刻赶去处理公务的太子听到这话,眼睛不自觉的亮了几分,满满都是期待。 陆青黛点头,“当然可以啦,殿下一天处理公务那么辛苦,难道还不让你吃饭了吗?” 其实太子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昨日他想来喊清清用膳的时候,就见到她正和顾家人一桌而食,她给每个人夹菜,脸上其乐融融的,身边还没有他的位置。 故而他下意识觉得她的晚膳时间应该是不属于他的。 本来还不知情的陆青黛刚好听系统说了昨日的‘偷窥别人幸福的太子’,于是微微叹了口气,下意识的伸手捏了捏太子的脸。 她身边的自卑小狗怎么越来越多了? “顾家人都是日后我要委以重任的,殿下是不喜欢他们吗?” 她这话带着真心,但也不乏几分试探。 私心里,她并不希太子仇视顾家人。 毕竟对她而言,都是一艘船上的人,不能伤了和气。 太子点头,“不喜欢。这世上我只喜欢清清。” 要是没有清清,他说不定已经早夭了,哪里还能成就如今这番局面? 他这话倒叫陆青黛吃惊几分,本以为按照太子的脾性,他会跟她多闹闹呢。 陆青黛的眼里有几份茫然,太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极尽宠溺的将人抱入怀中,他的声音平静的让人安心,“清清不必烦心,你想要的,孤都给你。” “那顾家人,殿下也能够忍受吗?” 陆青黛微微抬起眼,窝在他怀里,能够嗅到他身上醇厚的香薰味道。 那味道清浅,淡雅,却经久不散。 他宽肩窄腰,靠着很舒服。 太子没什么当靠枕的自觉,明面上镇定自若的回答她的话,暗自里心如擂鼓,听得陆青黛的耳朵都微微发软,“区区顾家,孤有什么不能够忍受的?” 这些年,他忍受的何止一个顾家? 初见之时,她嘴里念叨的是言执玉。 年少之时,同她情窦初开的人成了他的表弟沈宴秋。 再然后,对她一见钟情险些定亲的是刚回京不久的应归彻。 如今多一个顾京元算什么? 她的过往他都知晓,她的心计和谋求他都明白,就算清清对他的感情不纯粹,但他就是爱上了。 越靠近越爱。 陆青黛依偎在他怀里,他的手拂上她背后的秀发,轻轻的摸了摸,眼神温柔无比。 -------- 晚间一起用膳,顾念安过来喊人,她轻轻的敲了敲门,里面没人搭理,她就轻轻唤了声,“姐姐,咱们该用晚膳啦!二哥给你炖了你喜欢的茯苓鸡汤,嫂嫂做了几道你爱吃的小菜,我没见到兰芝姐姐,就自己过来啦……姐姐,你醒了吗?” 她没有去推门,捧着自己的小脸蛋歪头原地乱转,粉嫩嫩的小团子声音甜兮兮的。 ‘吱嘎’一声,门被打开。 小团子身上被笼罩住一层阴影,她下意识抬起头去看。 太子看到她,神色勉强称得上是温和。 顾念安小腿有些软,但是还是没有忘记陆青黛教的,对着他行礼问了个好,“哥哥好。” 太子嗯了一声,“来找姐姐的?” “嗯嗯,姐姐还在睡觉吗?”顾念安被他抱着起来进屋,然后看见已经收拾好妆面出来的陆青黛,立刻脆生生的喊了声姐姐。 “念安乖,今日跟着嫂嫂有没有偷懒啊?”陆青黛捏捏她的小脸,昂头对她笑。 “没有哦,念安今天看了书哦~”小姑娘要去牵陆青黛的手,太子索性又将人放了下来。 实在是顾念安的身量还没有他腿长,抱着也轻,带着她和清清站在一处,莫名有种一家三口的感觉。 太子很是满意这种感觉。 “真棒,我们念安怎么这么乖啊~”陆青黛蹲下身子,揉了揉了小可爱的脸蛋。 顾念安的小脸蛋逐渐变红,抓着她的手蹭了蹭,有点不好意思道,“那、那姐姐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好。” 陆青黛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刚走了一步,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道,“我们喊太子哥哥跟我们一起用膳好不好?” 顾念安跟着转头,看着太子眨了下眼,有些迟疑,“哥哥愿意跟我们一起吃吗?” 听嫂嫂和哥哥说,这个太子哥哥可不是一般的哥哥,不能得罪的那种。 要是他吃的不满意,嫂嫂和哥哥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她的心思好猜,全都写在脸上了,让太子忍不住笑了笑,他点头,“可以,孤愿意。” 念安本以为他会不愿意的,都想好脚底抹油溜了,结果听见他答应了。 小姑娘的表情又为难起来,而后跟太子有商有量起来,“如果我哥哥和嫂嫂做的东西不好吃,哥哥你可以不要生气吗?” 倒是会护犊子。 太子点点头,答应下来。 顾念安这才松了口气,要继续牵着陆青黛走。 走了两步觉得自己好像不太礼貌,又伸出另一只手递给太子,示意他牵着。 不能搞的她孤立人似的。 太子牵着她手腕,三人说说笑笑的走去正厅用餐,远远看着,倒还真有一家三口的样子。 只是这画面落在顾京元眼里就不是很美好了。 有种替别人家养妹妹的感觉。 看到顾念安喊人还喊了个太子过来,王氏和顾鹤乡一时间有些慌乱。 不过他们都是沉稳的性子,行礼之后就将主座让给太子。 其实府里头会送膳食过来,只是他们平日里都是靠自己动手,一时间让别人伺候是不习惯的,所以还是习惯自己做饭吃。 如今桌上摆的都是顾鹤乡和顾京元两人做的菜。 摆法不如宫中精致,但是味道和色泽却着实让人食指大动。 “不知太子殿下也要过来用膳,我去多拿一副碗筷。”王氏有些束手束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搞。“是不是得准备分桌而食啊?” 毕竟在郡守府宴会的时候都是分桌而食的,只是顾家人还是更喜欢聚在一起。 这样热闹。 太子身份贵重,跟他们同桌用膳是不是降低身份了? 王氏心里已经把兰茵教她的宴饮规矩整整的复盘了一遍。 太子正准备故作高冷的应下来,却见陆青黛已经走到王氏身边,拍了拍王氏的手示意她安心,而后抬头看向太子,“殿下,要不要我给你验验毒?” 她这话一出吓得王氏眼皮子一跳,连忙接话,“我们不、不会下毒的。这都是我们自己要吃的,哪里会下毒啊……” 太子把高冷的表情收了收,恢复平常的样子,倒是显得亲民了几分。 他笑着摆摆手,“王嫂嫂过惊了,孤只是来蹭个饭的,用不着这么多礼数。” 王氏艰难的笑了笑,而后战战兢兢的挨着陆青黛坐下。 顾鹤乡也紧挨着妻子坐下,见她微微发颤的小腿,心里不免笑了笑,觉得今晚泡脚的时候得给她揉一揉。 顾京元默不作声,添了一副碗筷之后默默坐在陆青黛的对面。 太子本想挨着陆青黛,但是奈何抢不过小念安,只能靠着顾念安坐下。 开始动筷,一桌人气氛凝滞,不敢说话。 叹了口气,知道他们终究是有阶级的沟壑难以跨越,陆青黛率先出声,“我在京城的那间成衣铺子如今是殿下帮我守着吧?” 陆青黛手中的财产不少,当年她‘死后’,她的财产还是由兰茵兰芝管理着的,只是到底是她的东西,几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派人护着。 “嗯。” 沈宴秋的人守着,沈宴秋都是他的人,那怎么不算是他守着呢? 太子回答的一点儿也不犹豫。 陆青黛用公筷夹了一筷子糖醋小排放到王氏碗里头,漫不经心道,“那个铺子我打算暂且关了,重新装潢一番让嫂嫂帮我管着。” 王氏的小腿抖的更加厉害了。 太子闻言微微蹙眉,其实有些不大相信王氏的能力。 毕竟王氏是个乡野村妇,要管理一家成衣铺子怕是有些难。 陆青黛继续道,“不是让嫂嫂管账,是让嫂嫂给我搭配设计衣裳头面。” 虽然王氏跟兰茵学习管家的本领不差,但是陆青黛还是觉得她更加适合擅长设计,或许是因为她有着充分的生活气息吧,王氏总能够把家里的环境、衣裳的纹样等弄得温馨动人,十分富有生命力。 陆青黛爱美,这是现实中和书中都难以忽视的爱好。 而王氏的搭配她恰好喜欢。 故而这段时间衣裳首饰的搭配,房间屋内的摆设都是由兰茵和王氏琢磨出来的。 王氏:陆妹妹这般信任我,对我们家这么好,自然要细心对待。 兰茵:我家娘子是京城第一美人,丑的东西不配入她的眼。 于是乎,这两人一拍即合,在这方面像是寻觅到了知音。 太子还是怀疑王氏的能力,他宁可花钱养着顾家,也不想他们在外头替清清做事。 赔钱事小,主要怕的是她们又赔钱又坏了清清的名声。 陆青黛注视他,“殿下,我今日好看吗?” 太子下意识就要答好看。 但是清清这般问,那肯定是有她的缘由的,故而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她的穿着。 她今日穿的鲜亮了些,粉嫩鲜活的颜色衬的皮肤更加白皙,可能是布料的关系,泛着的是粉白色光,让人看着觉得温暖柔美。 头上的珠花零零散散,偏生又不失灵动娇俏,发间缠着两条粉色的珍珠丝带,隐在发中若隐若现,格外吸睛。 人和衣裳相得益彰,太子的眼迟迟挪不开。 “这都是嫂嫂搭的。” 陆青黛也夹了筷小排放到太子面前的碟子里,看着他隐隐含笑。 太子微微侧头,对着王氏道,“是孤轻看了嫂嫂,日后等成衣铺子重新开了,孤一定去捧嫂嫂的场。” “多、多谢太子殿下。” 王氏的心脏真的禁不起这么玩,顾鹤乡微微失笑,而后给妻子递过去一杯温茶。 “听闻殿下一直在为农事发愁?”陆青黛忘不了顾家任何一个人,一个一个的都是她未来的助力,绝不能让一个人闲着,必须物尽其用才是。 这下轮到顾鹤乡的心情跌宕起伏了。 “清清有办法?” “我哪有什么办法?”陆青黛摇摇头,“只是在胜溪的时候见百姓食不果腹有些感慨罢了。” 太子顺着她的话,“近些年灾情不断,粮食收成不好。” “怪不得我爹总是说户部没银子。” 农业农村相关的管理归属于户部,正是由陆归寺管理。 陆青黛明目张胆的面对当朝太子利用自家的职位以权谋私起来,“治病治本,既然粮食收成不好,那应该改进粮食品种,而不是只知道赈灾救灾。” “殿下回去让我爹找些种植经验丰富的庄稼人好好改良一下,如何?” “让顾大哥也加入进去。” 因为还不清楚顾鹤乡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所以陆青黛只是给他提供一个机会,不敢直接给他搞个官当。 她也相信,只要顾鹤乡有真才实学,他一定能够在农业这一方面做出成绩来的。 她只想结善因,可不想结恶果。 王氏的心情平稳了些,看见自家丈夫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明显已经紧绷的状态,默默添了温茶,将杯子轻轻推了过去。 第65章 我是多么的善良啊… 喝吧喝吧,肯定跟她一样被吓着了。 陆青黛的提议没有什么不妥的,只是到底对顾鹤乡不熟悉,太子稍稍打量了他几眼,嗓音低沉,“农耕可是大事,可不能闹着玩。” 陆青黛笑着袒护,“殿下左右不过提一嘴的事情,底下人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办好。若是出了事,也是我爹担责,可若是做得好,那就是殿下的美名。” 顾鹤乡不愿辜负陆青黛的期待,起身对着二人行了个长揖,礼法还有些生疏,“草民身无长物,唯有农耕之事上略有心得,还望太子殿下开恩,给草民一个施展的机会。” “若是有所惫懒懈怠、谋利妄为,愿受任何惩罚。” 他虽未到而立之年,但是整个人透出来的气质却格外浑厚踏实,他的皮肤比在座的任何人都要黝黑许多,抱拳行礼的时候能看出他的骨架宽厚,手上不少的老茧,可见是个常年耕作的农夫。 顾鹤乡虽然长得不是粗犷的那一挂,但举手投足间可比顾京元豪放多了,加上看人的眼神格外的质朴真诚,太子觉得这人应当没脑子骗他。 便顺势答应下来,“孤期待你能有所成就。” 说完,太子下意识将目光放到顾京元身上,静静地等待陆青黛下一句话。 结果他等了半天,陆青黛都不再说话了,似乎是不关心顾京元的未来。 太子心里抓耳挠腮,看着她平静的小脸拿不定主意。 清清怎么不叫他给顾京元开个关口,走个后门? 明明之前她很在乎顾京元的样子,怎么现在一言不发? 是不是不在乎了? 那他能不能动顾京元啊? 要是杀了,清清日后会不会找他算账? 太子的思绪转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顾二郎君那儿,清清有没有什么要孤做的?” 那边的顾京元扣筷子的手紧了几分,浑身的气压低了些,整个人的气质唰的一下变冷。 陆青黛见他微垂着头,筷子戳着菜,像极了自卑敏感的小狗。 她摇摇头,婉声回拒,不算高的声音传进顾京元的耳朵里,让他浑身的每根汗毛瞬间有了精神,“郎君才智出众,走科举自然是要公平公正,殿下可不能徇私枉法。” 顾京元静默的抬起眼,看到陆青黛对他莞尔一笑,本来因为这几天被打击的心情一下子就修复起来。 他如今是是比不过娘子身边的人,但来日方长,他不可能一辈子都被压一头。 “多谢娘子信任。” 他对着陆青黛一笑,端方俊秀的脸上除了温柔,还有几分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自卑。 陆青黛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说的话,能够猜晓他的心思。 什么似曾相识的片段在脑子里划过。 陆青黛的心隐隐作痛起来。 太子看见她的目光被吸引,便跟着看过去。 只是他嘴角微微含笑,给人更多的是威慑。 一顿饭用完,太子要回东宫。 陆青黛送他到府门外。 她此时遮掩好了面容,站在台阶之上跟太子对视,太子翻身上马,见她还盯着自己,心情愉悦了不少,打趣道,“清清舍不得孤?” “有什么舍不得的,殿下是去处理公务,我怎么能耽搁殿下?” 陆青黛摇头,站在府门外亭亭玉立的样子格外动人心弦。 太子抬头看向她的眼,“当真没有一点舍不得?” “若是殿下此刻回去打一顿七皇子替我出出气,我便舍不得了。”陆青黛含笑开口,半是试探半是情趣。 “清清想打他一顿有何妨?孤现在就命人把他揍的下不来床。” 太子显然心情好了不少,一时间没有意识到陆青黛话里的深意。 “好了,殿下,莫要耽搁路程了。”陆青黛催促一声,而后开口,“一路平安。” 太子回道,“清清也是,要照顾好自己,孤空了就来看你。” 目送太子和他身边的人走远,兰芝扶着陆青黛回去。 主仆二人轻声交谈,暗中保护的人见她们聊得高兴,以为只是闺阁趣事,不敢上前探听。 “娘子,殿下非比常人,一贯敏锐多疑,您这么早就提起七皇子,怕是有些着急了。”旁人不清楚陆青黛的算盘,身边的人却最是清楚。 娘子对他们话讲三分,从不暴露自己的目的,可她们跟娘子一起长大,推心置腹,当然是知晓的。 所有的海誓山盟兴许都会有破灭的一天。 娘子要在身边人最爱她的时候,将所有可能造成自己未来隐患的人都解决掉。 譬如七皇子。 七皇子曾经对她用计想要逼迫她的事情少有人知。 她这边除了兰茵兰芝知道,就只有顾京元和言执玉知道。 她这边不说,七皇子那就更不敢说出来了。 怕是日后见到她都得夹着尾巴做人才是。 只是七皇子到底是个皇子,天潢贵胄的,还有继承大统的可能,若是按照《替身》里面的剧情太子拱手将江山相送,那陆家就难逃灭顶之灾。 所以她不仅仅要让太子抓紧权力,更要让太子将七皇子铲除而后快。 陆青黛回应兰芝,“有些事情或早或晚总得提及,如今循序渐进的提出来总比日后平地惊雷来的巧妙。” 兰芝担忧,“只是娘子,七皇子纵然再顽劣,他的母妃淑妃娘娘毕竟在殿下幼时真心实意的帮扶过一把,殿下怕是不会真的对七皇子下杀手。” “事在人为。” 陆青黛淡淡回了一句。 她轻轻捏了捏兰芝的手,继续道,“殿下确实是重恩情的人,滴水之恩恨不得涌泉相报。若是来日他登上高位,七皇子和淑妃定然也不会太难过。” “说不定还能保全一个亲王的头衔,移居外府得样天年,后半辈子过的安心顺遂……” “可是凭什么?他暗地里对我陆家动的手可不能白白的就算了。” 虽然她写这本书的时候主要是讲她和她糟心前男友的恋爱故事,但是毕竟自己已经在书中世界生活了十六年,早就将陆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她不可能留着七皇子这么大一个祸患在这儿。 若是以后她任务成功脱离小世界,七皇子又对陆家开展报复怎么办? 七皇子当初拉拢陆家不成,就给陆家找绊子,找不成功就打算对她下手,生米煮成熟饭后绑定陆家。 只是她躲了过去,迅速为陆家找了新的靠山。 所以如今她和七皇子早已不是简单的仇敌,不是单单打几顿出出气就可以了的。 他们是政敌,不死不休。 兰芝看出她家娘子的郑重,微微叹了口气,提出自己的疑问,“那娘子为何不直接告诉殿下七皇子曾经要逼迫您?殿下一定不会让七皇子活着的。” 陆青黛轻笑一声,微微摇头,“不行。这样虽然快,但是后患无穷。七皇子死了,淑妃还在。到时七皇子死了,殿下难免会对淑妃多几分愧疚。” “君王的愧疚有时候是一把利刃,太过危险。” “再者,若是日后殿下不再爱我,今日我撺掇他杀了七皇子的事情就会是他和我之间最大的芥蒂。” “七皇子要死,也要死的干净。” “那娘子为何还要在殿下面前说起七皇子?杀又不能直接杀,说也不能直接说,还提他干嘛?”兰芝在朝局这方面上比不过兰茵,更加直爽一些。 陆青黛无奈摇摇头。 “自是因为我知道淑妃对殿下有恩情。所以即便七皇子过去或将来对我下手,我都默默忍受着,只是让殿下打他几顿出出气,并没有真的要他的命。我是多么的善良啊……” 听着自家娘子说自己善良,兰芝颇为复杂的眨巴了下眼。 她家娘子对好人确实蛮善良的。 嗯,她家娘子就是善良的! “我不提我的委屈,殿下才会替我委屈。” “届时就不是我要七皇子的命,是殿下自己要他的命。” 陆青黛温和一笑,看着院中的落叶,突的插了句题外话,“天凉了,晚间的炉火可以烧的旺一些了。” 主仆二人回了院子。 陆青黛沐浴更衣,出来的时候晚霞已经不见了,只剩半轮弯月在天空发着浅淡的光。 之前留下来的那四个丫鬟里,兰茵陪着小雪去看她母亲,过两日才回来。秋葵、春霖和小珠三人如今跟着兰芝熟悉一些规矩,暂时还没有分配出去。 此时小珠进来对陆青黛福了福身,“娘子,顾小娘子刚刚来了一趟,说是顾二郎君今日要给她讲解之前的课业,也许会晚些过来。” 陆青黛点点头,看小珠的礼仪学的不错,顺带还夸了她一句。 “如今学好规矩对你们没有坏处,你学的很快,很聪明。” 小珠脸上酡红,羞怯的退了下去。 陆青黛拿了书躺在美人榻上看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人来,自己却有些困倦了。 不由得就在榻上睡了过去。 梦间,难得的梦见小时候的事情。 她父母早亡,幼时是姑姑带她。 她身体还不好,姑姑为了她总是很忙碌。 当时照顾她的保姆不尽心,不仅会给她吃剩饭剩菜,还总是会在她耳边念叨姑姑不回来看她肯定是不要她了。 所以每次当姑姑回来的时候,她都怯生生的。 自卑敏感又害怕。 她知道姑姑是对她最好的人,姑姑也说过不会不要她,但年少时保姆的诅咒总是有意识无意识摧残她的精神。 当时她看姑姑的眼神就跟如今顾京元看她一样。 害怕做的不好,害怕被嫌弃,害怕被遗忘…… 只是姑姑很快的就发现了她的问题,给她找了心理医生治疗,不断地给她爱和鼓励。 让她尝试很多东西,带她去见更广阔的世界。 让她有即使一个人也能够活得很好的自信。 再然后,姑姑不见了。 …… 陆青黛猛然惊醒,拂上脸颊,隐隐有湿意。 她睡了两个时辰,如今已是夜半子时。 兰芝给她收了书,盖了更厚实的被褥,她除了脸上还有一点风干的凉意,其他地方都是暖烘烘的。 她没了困意,加了厚实的衣服准备出去走走。 兰芝醒了过来,被她留在屋里。 她想吹吹晚风,想一个人静一静,想一个人想想姑姑。 她走到花园,听着园中偶尔传出来的几声鸟叫,声音不大,静谧中带着自然的清香,忽然觉得心安。 姑姑离开她了也没事,只要她好好活着,姑姑一定会回来见她。 长长的舒了口气,陆青黛继续在花园里散心。 她方向感一般,加上是随意而行,走到了西院。 西院的屋子是一间一间独立的,如今还有一间屋子里头点着光。 陆青黛喊了喊系统,通过系统看到了里头的顾京元。 他只是微微开着窗,整个人还坐在书桌前,桌上一大片手稿和文卷,他还在提笔细细的写着自己的见解和观点。 烛火摇晃,他的脸忽晴忽灭。 只是提笔写字的手好看的不行,修长白皙,写出来的字也不像在胜溪那时含蓄端方,渐渐地有了自己的笔锋。 他写字的速度很快,手都有些微微发红了。 陆青黛没有再看系统,而是从顾京元微开的窗户面前看到他身上的衣裳。 衣单天寒,他似乎不在乎,还是专心致志的在写着。 片刻后,思绪停止,里头人停下笔,微微吸了吸鼻子,哈了哈气,抬头审视手稿的时候,陆青黛看见他眼尾处,掉了一滴晶莹的泪。 哭了? 陆青黛知道顾京元之前是从不会看书到这么晚的,因为他认为念书要劳逸结合,不能死读书,也不能因为读书伤了自己的身体。 所以基本从不熬夜看书。 但他今天却一反常态起来。 或者说,不止今天。 【从胜溪出来之后,顾京元不是晚上少睡一两个时辰看书,就是早起一两个时辰看书,今天可不是第一次。】 系统默默插话。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宿主你也没问啊~~】 陆青黛叹了口气,慢慢的走了过去,在窗户边停下。 她没有贸然露面,怕吓到他,所以只是抬手在窗户边敲了两下。 顾京元听到声音,到底还是被吓了一下,出声都有些发抖,“谁啊?” 第66章 娘子肯定也很喜欢他!! “是我。” 温软的女声透过窗户传来,让顾京元慌乱的心平静下来。 他咽了咽口水,手无意识的绞在一起,吞吞吐吐道,“娘子怎么来了?” 还没想清楚陆青黛来的原因,他想到如今已是深夜,忙起身去给陆青黛开门,还不忘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调整好表情。 他推开门,走到陆青黛跟前,嘴上跟她打着招呼,但是眼神却打量她身上的衣裳。 见她穿的厚实,才松了一口气。 他躬身让开位置,想让陆青黛进去,“外头凉,娘子进去避避风吧。” 之所以不说烤火,是因为他没有生火,反而是穿的单薄让自己清醒。 陆青黛拉住他的手,顾京元缩了缩。 本来他都没怎么感觉冷,只是青黛娘子的手温热,他的手下意识就缩了缩,“我手冷,别冻着娘子。” 陆青黛看他一眼,不欲在屋外冻着说话,于是进了屋子。 里头的陈设简单,床榻上的被子平铺着,没有睡过的痕迹。倒是桌上蜡烛的灯芯已经燃的很短,光影摇晃着。 她过去看了一眼顾京元写的手稿,伸手牵住顾京元的手。 顾京元想抽开,她拉的紧,没让他得逞。 顾京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有些闷闷的,不似平日的清朗,“更深露重的,娘子怎么过来了?” 陆青黛的两只手拉着他一只手,温软的触感让他的手渐渐回温。 “更深露重的,郎君怎么还在温书?” 顾京元看她,此时的娘子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发髻也是最简单的样式,偏生如一块温润的美玉,让他心里头原本有的一点儿小委屈和焦虑瞬间消散了。 “我有些睡不着,想着多看会书。” 他将陆青黛引到座椅之上坐下,从一旁给她拿了一件薄毯盖在膝上,“那娘子呢?是不是没有睡好?还是说……太子殿下回京,让娘子伤心了?” 他问的小心翼翼,话语间没什么阴阳怪气的意味,有的只是不自知的惶恐和自卑。 太子和言大郎君是不一样的。 言大郎君虽然有着高门贵公子的做派,但是除却身份并无官职,两人之间交谈说话不会有很大的压力。 可是太子不一样,那是真正的掌权者,浑身上下的威压和气势就足以让人自惭形秽。 最主要的是,他是被娘子所支持的。 陆青黛是太子一党,那么娘子如今扶持他,想要顾家出人头地,是不是也是在给太子增添势力呢? 他眸色失落,眼角再一次泛红,只是这次他暗咬着牙小心的掩藏情绪,嘴角甚至还能温和的挂着笑了。 他总是喜欢仰视陆青黛,如今亦是如此。 他半跪在陆青黛跟前,温声问起她的想法。 陆青黛摇摇头,“没有,太子回京,我并不伤心。是郎君难过,我才伤心。” 她的手跟她这人一样,在顾京元面前充当着主导者和上位者。 手指按在顾京元的眼尾,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她俯身靠近,顾京元嗅到她身上的馨香。 “郎君和太子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没有贵贱之分。郎君因为他难过,所以才躲我吗?”摸着一张俊朗的脸,看着他眼尾泛红流泪,心里却满是期待和渴望,陆青黛到底多了几分疼惜来。 “我、我没有。”顾京元口是心非。 心里却是苦涩,不是他不想抢,只是他担心娘子。 太子本就是位高权重,杀了他不足为惜,可万一因为他的争抢冒犯迁怒到娘子身上可怎么办? 他分不清娘子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分不清这些关系之上到底谁才是主导者。 “那郎君今日借口教念安没有来温书的这件事情是因为什么?难道不是在躲我吗?”她的手下移,捏住顾京元的下巴,语气也变得凌厉了几分。 “我记得我教过郎君,不要逃避。” 顾京元的身子抖了一下,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顺从的抬起一点下巴,而后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我、我和太子在娘子心目中都是一样的吗?娘子栽培我是为了太子?那若是日后太子不需要我了,娘子会不会就放弃我了?” 不得不说,他如今双商在线,纵然喜欢也还保留着基本的理智。 陆青黛满意一笑,慢条斯理的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都是她的任务对象,自然没有什么不同。 “我栽培你,自是因为郎君不仅心性值得我栽培,也有能力值得我栽培。 但与其说是为了太子,倒不如说为了我自己。”她低眸浅笑,明明看着顾京元的眼神温柔缱绻,朦朦胧胧的带着暧昧的气息,可说出来的话却也不减半分理智。 眼里含情,嘴里留意,她美丽乖张的像是古书里记载的画卷。 “我扶持太子上位是为了陆家,是为了我自己痛快。若是日后太子与我想要的目标背道而驰,那我亦可反了他。” “所以我怎么会因为太子放弃郎君呢?” “我知道,郎君才是最忠心于我的。” 她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说出口的话明明有些不符合常理,但是顾京元心里紧绷的弦就是莫名的松了下来。 他俊朗的面容在她手中微微蹭了一蹭,抬手轻轻将人环住。 陆青黛看着抱着自己腰身的一只大手,微微挑了挑眉毛,还未说话,她的手被顾京元牵住,顾京元轻吻住她的指尖。 腰间的力道稍稍收紧,顾京元声音低沉却又不失真诚,他把头往陆青黛怀里蹭了蹭,像一只需要抱抱的大狗狗。 “我永远都是娘子的人。” 他的声音传来,似乎还觉得自己说的不太有信服力,他又连忙补了一句,“日久见人心,我会用行动证明。” 顾京元知道他的娘子是不相信什么承诺的,与其说漂亮话,倒不如花心思做好事情。 陆青黛奖励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关心道,“科考之事心急不得,郎君不要日日熬夜,不要伤了身子。” “嗯嗯,都听娘子的。” 得了令自己心安的答案,顾京元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他担心陆青黛睡眠不足,抱了一会就扶着椅子起来,看着陆青黛的眼神欢喜极了。 有种冒冒失失藏不住的高兴。 陆青黛伸手讨要他的文章,他迟疑了一下,“今夜太晚了,不如明日我整理好了拿去给娘子瞧?我送娘子回去好不好?” “不行。”陆青黛轻轻抬脚踢了踢他的袍裾,顾京元就像是被按下了听话的开关一样,乖乖的将桌上的东西拿了过来。 娘子踢他了! 这是不是代表娘子跟自己越来越亲近了? 之前娘子还亲过他的脸颊……今天还抱他给他擦眼泪…… 娘子肯定也很喜欢他!! 他耳尖红的一塌糊涂,看着陆青黛却露出腼腆的笑来。 陆青黛看了他写的手稿,很是自然的拉着他的手,将人拉近了些,跟他说起相关的事情来,临了还不忘记夸夸他,“郎君这几点答的仓促了些,不过写的很好……郎君的字越发写的好看了,明日我作画,郎君替我题诗好不好?” 顾京元认真的听,听到此处冒星星眼,“好,我一定好好练字,不给娘子的画作丢脸!” “郎君真好。” 陆青黛摸了摸他的头,而后起身,将身上的薄被放到一旁,“我要回去休息了,郎君也不要熬的太晚。” 顾京元点头,跟着她出去,“我要送娘子。娘子晚上睡不着觉,明日早膳我给娘子做些补气血的米粥。”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将陆青黛身上的披风拢了拢。 将人送到院子门口,顾京元欲言又止,只是眼巴巴的,让人看着有些忍不住笑意。 “郎君还想说什么?” 顾京元像是鼓起勇气一般,走上前,轻轻抱住了陆青黛,陆青黛的头贴近他的胸膛处,能感受到他心脏的有力跳动以及坚实的肌肉。 她顺势将手也搭在了他的胸膛上。 顾京元没察觉到她的动作,他抱着陆青黛,有些笨拙,只是虚虚的拢着,他的手搭着陆青黛的发,心情跟第一次参加乡试时一样紧张。 “谢谢娘子。” 他轻吻她的发丝,说出最诚心的感谢。 人生能遇一贵人本就不易,更何况娘子不仅仅只是他的贵人。 夜半萧潇,晚风吹过陆青黛的发丝,她靠在顾京元怀里却并不觉得冷,她的手绕到顾京元身后,轻拍了拍他的背。 【顾京元当前好感度:85】 …… 沈静抵达邂芳镇的时候,沈宴秋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明明还是一样的装束,但是之前身着红衣时能看的出他眉宇间的骄傲和轻蔑,如今只余下潦草的沉寂。 “表哥,你怎么了?”沈静今天穿的跟陆青黛那天衣裳颜色相近,都是粉嫩鲜亮的颜色,她被身旁人扶着过来,看着沈宴秋垂头丧气怅然若失的样子,她又抬首看了看四周。 很好,没有见着那个被掳的娘子。 想必是因为那人被掳走了还不知所踪,沈宴秋才会浑浑噩噩的吧。 沈静想着,又低下头看了一眼沈宴秋,见他没有看过来也没有回应,她叹了口气,作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来,“表哥,那位娘子找不到也不是你的错。你们不过萍水相逢,是言大郎君没有保护好她。” 她自认为温和的宽慰着,只是她面上的表情远不如她心里想的那般合适。 脸上本该是静美的表情,却偏不合时宜的露出几分窃喜来。 沈宴秋抬起眼,正巧看到她的表情,人往后退了退,“郡主似乎很高兴?” “啊?怎么会呢?表哥你误会了吧?”沈静收敛好表情,皱着眉,似乎对沈宴秋误解自己很不高兴。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沈宴秋瞥了她一眼之后,不发一言的站起身往外走。 她连忙跟上去,“表哥你要去哪?” 沈宴秋看了一下停在外头的车队,声音冷淡下来,“回京。” 说完,他便翻身上了马。 沈静还想要凑过去说些什么,被春梅拦住,“郡主,世子怕是还在烦心别的事情呢,您这个时候凑上去不好……” 沈静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不错,便上了马车,等待车队前往京城。 沈宴秋坐在马上,握紧了缰绳,丹凤眼微微上挑,似乎是在回忆这段日子里的事情。 他奉旨接郡主入京,发现郡主跟了了长得很像,所以郡主此番进京大抵是起一个人质的作用。可后来在郡守府见到了了之后,他的心思就被了了给牵制住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搭理沈静? 而临江郡郡守王耀光是皇帝的人,他必定是效忠于皇帝的,怕是了了的事情已有几分传到了京中。 所以了了才会半路被人劫持掳走,说不定就是为了跟沈静一样,成为皇帝制衡太子势力的棋子。 所以太子殿下才会亲自前来。 他根本就不知道皇帝想要劫持的人是陆青黛,他或许只是想凑个趣来瞧瞧……只是这一瞧倒是凑巧,竟然让他顺利和了了见面了。 反倒是自己被了了嫌恶厌弃。 沈宴秋忍着自己心里的不甘和悔恨,继续细细想着。 那沈静为什么会高兴? 为什么了了被掳了她会高兴? 她是不是皇帝暗插进沈家的人?或者说江南沈家已经成了皇帝的人? 皇帝想凭借沈静让沈家内部瓦解掉? 他想的很多,很乱,把人想的复杂,不过虽然思绪很乱,但结果却是大差不差。 沈静就是想延续《替身》里头的老路,攻略完他们这几个‘大反派’男主之后,扶持七皇子登上皇位,自己成为拥有众多男宠和荣华富贵的郡主。 为什么是七皇子呢? 当然是因为七皇子更好掌握,加上她有一张跟陆青黛相似的白月光的脸,七皇子怎么可能伤害她? 沈宴秋思忖片刻,唤来少平少亮,低声嘱咐,“去禀报太子,就说已经能察觉出静则郡主与皇帝有所联系了,届时让殿下在宫里安插两个人盯着她。” 沈宴秋回眸看了一眼沈静的马车,思绪万千。 沈静就算不是皇帝派来扰乱太子势力的棋子,那她也一定不是清白的。 至少,她对了了是有敌意的。 第67章 天杀的应归彻!你怎么能动手呢?! 京城,忠阳王府。 应归彻回来的时候是午间时分,宫里没有传召他,他拜见了父母,整理好自己,问身边的管家,“大小姐呢?” 管家一边张罗人给应归彻上茶和点心,一边回道,“娘子她前两日去了寺里祈福,明日应该就回来了。” 想赶紧把信交给应灵灵,然后去见陆青黛的应归彻:“……行吧” “我大哥呢?” “大郎君他还在宫里当值呢,晚间会回来用膳。” 应归彻点点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不算晚,想着进宫述职一番,起身要走的时候被管家提醒,“二郎君,宫中传旨,今日不必进宫有什么事情明日早朝再请郎君详禀。” 应归彻听到这的眼神冷了几分,这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不就是太子还没回宫吗? 他这样缠着了了,也不怕了了厌弃? 了了最不喜欢没有事业心的男人了!! 应归彻冷淡的嗯了一声,想到了了交代自己的任务,还专门嘱咐了一句不能拖沓,他也不禁有几分焦急起来,“你派人去曲家跟曲三娘子传个信,就说我有事情要找她。” 管家听到后有些神色复杂,他颇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应归彻,到底还是好言相劝道,“二郎君,曲三娘子是大郎君未过门的妻子,是您未来的嫂子。” “嗯,我知道。”应归彻一下子没听出管家的深意,摆手让人出去,“去办就是了。” 管家:“……”有点不敢办。 毕竟二郎君寻常不回京一次的,这次却在曲三娘子要跟大郎君订亲的时候回来,还这般急切……他好歹在王府沉浸了几十年,实在是不敢细想啊! 他继续硬着头皮道:“二郎君,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应归彻粗脑筋,还以为管家是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礼貌,便又添了句,“那就用我大哥的名义将她约出来,明日过府一叙。” 说完这句,应归彻又嘱咐一声,“这事暂时不要告诉大哥。”了了的事情暂时还不能说出来。 管家看着应归彻,心凉了半截,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二郎君一向有些犟脾气,当年对陆二娘子一见钟情,明知前有狼后有虎都敢往里闯一闯……如今若是他真的和大郎君一样看上了曲三娘子,不会就要上演一出兄弟阋墙了吧?! 嫂子开门,我是我哥?! 他一定不能看着自家郎君这样错下去!! 他要扞卫忠阳王府的一世清明!! 不过他也不敢违背应归彻的决定,让人传了信给曲三娘子,而后又派人跟应临安说了一声。 届时三人碰面,料想二郎君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什么。 就算大郎君没空,他也要带上几个签了死契的护卫守着,等发现情况不对立刻上前阻拦,绝不能坏了自家王府的名声!! 明显跟着应灵灵画本子看多了的管家在这里多愁善感的时候,应归彻换了便服出门,他要去接自家妹妹回来! 其实是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陆青黛在信上说了什么了,虽然信不是写给他的,但是还是忍不住的心痒难耐。 最好是能借着这由头再去见了了一面。 再者,了了吩咐过了,送完信就要去陆府一趟,让未来大舅子(陆青栩)悄悄的去接她回府。 那如此想来,接人的事情怕是轮不到他了…… 不过事在人为,大不了到时候他偷偷翻墙去见她。 应归彻这样想着,揣着信就去郊外准备接自家妹妹回家。 应灵灵出自武将世家,虽然武学上颇有天赋,但是却长着一张娃娃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很是可爱。 她正在寺里后院耍大刀的时候,就听见有人通传,“娘子,娘子,二郎君来接您啦!!” 应灵灵的刀唰的一下被她扔回刀鞘之中,元气满满的小脸上露出几分惊喜,而后又蹙起眉来,“铃铛,你不要骗我,我二哥怎么可能会来接我?” 不给她派差事都算好的了。 铃铛点头,指着外头拉着自家娘子道,“娘子我没骗您!二郎君都上台阶了!” 应灵灵跑出去,果然看见她二哥。 宽肩窄腰大长腿,一张凶悍冷硬的脸,配上鼻梁处的疤痕,不是她爱操心的二哥还会是谁?! “二哥!” 她跑过去拉着他的手臂,好生打量了一下他,在应归彻狐疑的目光中将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疑惑,“咦,二哥我瞧你也没中风啊,怎么今日抽风要来接我?” 应归彻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给她一个暴栗,在应灵灵要奋起反抗的时候,唰的一下从袖中掏出一串包好的糖葫芦递过去,“要吃不吃?” “吃!” 应灵灵一只手揉着额头,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接过糖葫芦。 她慢条斯理的解开包装糖葫芦的牛皮纸,咬了一口,问他,“二哥,你怎么今天来接我?我不是说了明日早上回去吗?” 应归彻没应答,看向一旁的铃铛,“去把你们娘子的衣裳收拾好,等一会回府。” 铃铛应下就去收拾衣裳了。 应灵灵却蹙眉,糖葫芦吃了一个就不吃了,拿在手里看他,“二哥,出了什么事情吗?我们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莫不是你在外头做了什么杀人犯法勾当,要带我跑路?” “你不是有免死金牌的吗?怕什么?” 应归彻有点子不想理会这个妹妹,叹了口气,“我等会跟你说的事情很重要,也很严肃,你不要过于惊讶。” 应灵灵又咬了一个冰糖葫芦,放在嘴里嚼吧嚼吧,挑眉看他,“嗯,你说。” “了了还活着。” “什么?” 应归彻看着应灵灵手里的糖葫芦应声而落,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也惊讶的啊了出来,还能看见她嘴里嚼着的糖葫芦。 应归彻反应迅速的接过了她要掉到地上的糖葫芦,压低声音嫌弃道,“啧,你小声点。” 应灵灵忙咽下糖葫芦,凑近了些,声音也低了几分,带着求证的目光,“真的吗?了了真的还活着?” “你确定了?不是骗我的吧?” “你不会认错人了吧?” “二哥,你可不能跟沈家世子一样,学会找替身了啊……” “到底是真的假的啊?!” 她一连串的话说出来,情绪逐渐激动,甚至眼里都开始冒出了泪花。 “是真的。” 应归彻从胸膛处取出陆青黛写给应灵灵的信,递了过去。 应灵灵直接拿着拆开,看到里头熟悉的笔迹和称谓,眼泪一下就忍不住了,“呜呜呜……真的是她……” 应归彻将人扶到一旁坐好,嘴上还不忘告诫,“别哭别哭,这事不能宣扬。” “呜呜呜呜呜呜……我忍不住啊哥……” 应灵灵看着里头的信,憋了好一会才止住了眼泪。 开头写着——应小灵灵,展信舒颜。 这个世上只有陆青黛和曲悠然知道这个称谓,而字写的这样好看的,除了陆青黛不会有别人了。 她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这封信。 信的内容并不复杂,陆青黛仍然是用‘神医’‘假死治病’的理由说明了自己突然的‘复活’,而后讲到自己如今在邂芳镇里住着,将身边的顾家人、言执玉等人一笔带过,而后约她和曲悠然找个时间见面。 看完,应灵灵将信收好,起身大喊,“铃铛,别收拾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别着急。”应归彻按住她,“曲三娘子那里还没有安排好,况且还要去一趟陆家。” 应灵灵反应过来,嗯嗯嗯了好几下,碎碎念道,“对对对,二哥你说的对,我明日就把人约到我们府里来,等悠然知道了,我们就一起去陆府,然后跟着陆大哥一起去把了了接回来。” “嗯,总之你别着急,了了她现在很安全,你表现的正常些,不要打草惊蛇。” 应灵灵点头,脑子好久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回府的路上,她才小声的问了一句在外头骑马的应归彻,“二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 应归彻看她一眼,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妹妹能猜到,但还是很诚实的点了点头,“嗯。” “见面的时候我把她当成了外族的奸细……” “怪不得……”应灵灵啧了一声,摇了摇脑袋看他。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现在能有闲心来接我,原来是做错了事啊~” 应灵灵就说嘛,自家二哥当年对了了一见钟情的时候就喜欢黏着人家,就算后来做错了事退亲了也要黏着人家,没道理现在不黏了啊。 她继续探口风,“就这个?没别的了?” 应归彻的眉心跳了跳,最想更改的记忆涌入脑海,他闷声道,“我出言不逊,还动了手……” “天杀的应归彻!你怎么能动手呢?!” 应灵灵反应极大,一只手伸出车窗要去揍他,气呼呼的甚至想从车窗里探出身去。 幸好身后的铃铛一脸惊恐的将人抱住了。 “娘子啊!娘子,别闹,这马车禁不起您闹腾的!”玲珑一边抱着应灵灵,一边挡着车窗,可不敢让应灵灵探出去。 应灵灵被抱着,倒是也乖巧,不探出身了,就是小嘴吧啦吧啦的,一刻也不消停,“应归彻你真的是!我都不想说你!你那大粗胳膊大手劲的,你就不能管好点吗?” “平日里对我吆五喝六,呼来唤去,让我给你做事跑腿也就罢了,你怎么能动手呢?!” “半分不懂怜香惜玉,你还好意思说!” “怪不得人家不愿意你陪着!!” 应归彻:“……” -------- 临江郡。 言执玉刚从里头出来,他瞧着依旧面如冠玉,贵气不减,只是整个人的状态有些疲惫,双眼里的红血丝格外深。 言尧来扶他,他抬手拒绝,带着人离开郡守府。 到了客栈,他有些累,静静地注视着临江郡郡守府的方向,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散发一种平静的疯魔感,好半天,他才说出这几天最为肯定的一句话来,“了了没事了,让底下人休整几个时辰,我们用了晚膳就赶回去。” 言尧应下,“是,主子。只是我们还是不知道娘子的消息,您是怎么知道她没事了呢?” 言执玉闭了闭眼,似乎有些不愿回忆。 言尧在一旁等了好半天,等到他以为言执玉不会开口回答的时候,言执玉自嘲的笑了笑,而后缓缓说出刚刚在郡守府里发生的事情。 王耀光也不确定自己的人到底有没有得手,按理说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总该有消息传来,但是他的人就像是沧海浮舟一般,失联了,根本没有消息传来。 他见言执玉回郡守府找他要人,起先还是有些慌乱的。 但张师爷给他出主意,说既然言大郎君找到这来了,定然是没有那位娘子的消息,大人尽可以假装那位娘子在自己手中,狐假虎威一番。 他想了想,便半是威胁半是讨好的开口,“言大郎君可是误会本官了,本官怎么会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来?” “再者京城那般远,言大郎君为何要怀疑本官?言大郎君要是找不到人,可以为当地的官府要人啊,怎么千里迢迢的往我这儿跑?” “是借不到人吗?无事,我给郎君写封投名信,定会让当地的官府配合郎君找人的。” 他堆着笑,一副讨好的样子,偏生话一句句都戳在言执玉的痛点之上。 言执玉摇头,静静地看着王耀光,眼神冰冷淡漠,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审视。 看得王耀光很不舒服,觉得自己所有的伎俩都被眼前人看穿了。 他的笑浅淡下来,隐隐有几分怒气。 “当真不是王大人做的吗?王大人能保证她不在你的府中吗?” 王耀光听着他质疑的语气,被积压的脾气冒了一点儿出来,反唇相讥,“言大郎君莫要说笑了,本大人要一个民女有什么用?你也犯不着因为一个民女跟本大人在这浪费时间。” 看言执玉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王耀光气急,不由自主的加大了脾气,“况且,就算是本大人做的又怎么样?言大郎君如今不过也是平民一个,可别忘了以民告官要受杖刑啊……” 言执玉的表情略微松动,眼神也冷了几分。 王耀光继续道,“不管这事是不是本大人做的,言大郎君既然已经答应了和我王家联姻,还带着我王家的十二娘子一起上京,那么旁人的死活,言大郎君还是少关心的好。” 他试图用并不在自己手里的陆青黛威胁言执玉,“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只要言大郎君好好对希希,我保证那位娘子不会有事的。” 言执玉看着他略有些心虚的看向别处,没有拆穿,只一句,“你最好说到做到。” 便出了府门。 了了不在王耀光手里,那就只可能在京城那儿。 那儿有沈宴秋和太子,了了不会有事。 所以没人通知他了了平安也是说得过去的。 言执玉冷笑一声,手搭在栏杆上,开口跟言尧解释,“若是了了真在他手里,他不会那么紧张。” 言尧点点头,要退下的时候,言执玉微微侧身,看向京城的方向,他顿了顿,最后露出一个无奈又疲惫的笑,“现在的我对了了而言,好像有些没用。” 第68章 不愧是他的了了 言家是世家大族,他又是名门公子,从来都是被高高捧起的,面对任何事情都能保持理智和从容,就算如今不在官场,但言家下一任家主的位置也只会是他的。 他温润有礼,丰神俊朗,总是能够最快的洞悉别人的心思想法,能做出最适合的选择……只是如今言执玉黯然神伤的样子莫名让人揪心。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就像是看着自己追随的星辰陨落,绚烂在一刻,陨落却是永恒。 言尧第一次见言执玉落寞自卑至此。 他压着心口的不适,尽职尽责的安慰自己羡慕了十几年的主子,“主子忧心了,只要您振作起来,重回官场,没有任何人会看轻您,对娘子而言,您怎么可能是个无用之人呢?” “言尧,我有些怕。” 言执玉侧目回眸一眼,这些日子里压在心上的石头此时被他稍稍撬动了一点。 言尧:“主子是担心娘子会抛弃您?娘子不是这样的人,若是真的不要您,她是不会让我们找到她的。” 言执玉摇头,忧郁低沉的声音中含着不确定。 “不,不是这个。” “你不觉得了了对我们几个人的态度过于奇怪吗?”言执玉闭了闭眼,将这段时间的观察一点一点连成线。“尤其是她对我和沈宴秋的态度。” “她生病的时候,最后一面都不愿见我,但病愈之后却第一个向我透露行踪。而那时她对沈宴秋还多加亲近,如今却弃他如敝屣。” “了了的性子我是最了解的,当时我因为没有搞明白自己的心而冷落她疏忽她,她都忍受不了,怎么可能忍受的了沈宴秋那个花花性子?” 毕竟,那个时候的沈宴秋秦楼楚馆可是没有少跑。 纨绔的形象深入人心。 “但偏偏她忍受了……甚至她还不排斥沈宴秋之后的靠近……” 言尧看见自家主子有些疯魔的样子,思索了一会开口,“沈家是太子的人,沈宴秋属于太子的势力,娘子或许也是为了陆家着想。” “太子……” 言执玉喃喃一声,眼眸微眯。 当年的许多事情串在一起,联合上如今陆青黛微妙的态度,言执玉不由来的更加心惊。 “看来沈宴秋注定要成为一枚弃子了……” 言执玉攥紧了拳头,他平和下来,重新变回了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样子。 “或许当年了了就已经知道自己采用了神医的法子后会出现的状况了。她服了药,一方面担心陆家当时的情况,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真的会时日无多,所以她每走一步,都是在为陆家做打算。” 言执玉想着陆青黛那张瓷白美丽的小脸,情绪翻涌,心里的敬佩、倾慕、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当时的我有些自傲,总是把了了当成小姑娘看待,觉得自己喜欢上小姑娘有些可耻,但现在来看,都是我蠢。了了才不是什么拘泥于情情爱爱的小姑娘,她是陆家的顶梁柱。” “言陆家中立,若是联姻,便能形成稳固的阵营,不管是太子还是七皇子的阵营对我们出手,我们都不用过于担心。了了心悦我,或许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 言执玉的语气有些自嘲,不过脸上的骄傲之情不减分毫。 “只是我当时过于幼稚,没能跟上了了的想法,把个人情感放在了两家利益之前。所以了了对我失望,放弃了这条路。” “而后沈家成为了她的选择,沈宴秋是太子阵营,同沈宴秋联姻就等同于站队太子,陆家可以受到太子庇护,至少百年之内无后顾之忧。所以了了即使知道沈宴秋可能一开始并不是真心真意的对她好,她也能接受沈宴秋。” “可惜沈宴秋一手好牌打的稀烂,了了的耐心有限,他耗光了之后自然会被舍弃。” “之后的应归彻和太子,都是了了给陆家找的靠山,都是了了给陆家找的退路。” “所以她‘假死’之前能够忍受沈宴秋,而如今却接受不了他。” “因为当时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 言执玉说到这,语气淡了些,想起她的辛苦,流露出几分心疼。 但随机转化为骄傲,“但是好在,她成功了。” 不仅成功的活了下来,还成功的让陆家后顾无忧。 以一己之身设局,让太子一党心甘情愿庇护。 如今她重回京城,陆家的荣光只会延续更久。 言执玉根本就没有设想过陆青黛翻车的情况,因为他看的明白,他们这些人,注定是会为她妥协的。 不愧是他的了了。 将他们耍的团团转。 男人溢出一抹轻笑,似乎是从回忆里看到自己身边的小百合摇身一变成为了带刺的玫瑰花。 与此同时,邂芳镇陆青黛房间内,她正拿着勺子吃顾京元送过来的莲藕排骨汤。 未来的小状元郎担心她昨日夜里受凉,还特地加了不少的枸杞和红枣一起炖煮,热乎乎的送过来就又跑去做晚膳了。 她小口小口的喝汤,听着系统实时转播言执玉那边的情况。 再喝了小半碗汤之后,她听见系统的恭喜声, 【恭喜宿主!】 【言执玉当前好感值:90】 她轻轻弯唇一笑。 -------- 京城曲家,曲悠然收到忠阳王府传来口信的时候她正在镜子前画眉,纤纤玉手拿着眉黛,一点点加深眉尾,听到消息后没什么表情,“不见。” 昨个刚见了,怎么明天又要见? 应临安闲得慌? 她的气质冷艳,属于那种乍一看不敢接近的类型,不说话冷脸的时候显得气质格外的高贵,她的眼睛偏狭长,看人的时候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身边的侍女绿琦应下,刚准备出去回了,另一名侍女绿意就提起应归彻回京的事情来,“娘子,听说今日彻小将军回京了,想必是来参加娘子和应大郎君定亲宴的,奴还听说彻小将军亲自去了郊外寺院将灵灵娘子接了回来了。或许这帖子是彻小将军借应大郎君的名义下给您的。” 曲悠然画眉的手微微停住,看向绿琦,淡淡道,“那便见见吧。” 绿琦应下来去回了话。 而晚上刚回府的应临安还没进门,就看到在门口等他的应管家,面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搞的好像他们应家要造反一样。 他推开应管家想要凑过来说悄悄话的动作,“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别搞的这么亲密,郎君我可是快要定亲的人。” 应管家:“……” 他只好压低了声音,三下五除二的将话说完。 换来应临安有些嫌弃的眼神。 应临安叹了口气,搭上应管家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的应大管家啊,你也是抱孙子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一点?不要跟着灵灵看画本子了,把脑子给看坏了,郎君我可没钱给你治。” 应管家心碎但应管家不说,触及到应临安的眼神,他落寞的走开。 然后想着大郎君不信,他也要盯着,绝对不能让应家的名声坏了! 他悲惨嘁嘁的走了,破碎的心在第二日看到跟他一样紧张兮兮守着暗处的应临安才勉强愈合。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说起第二日的早朝情况。 应家的父子三人都是要上朝的,忠阳王应广担着守卫京城的职责,不管是宫里的禁军还是京城的守卫军都由他调度,可谓是皇帝的忠心大臣。 应临安武学不算特别出彩,但是对兵法布阵、机关遁甲却是擅长,因此在宫里整顿宫防,闲暇时间教太学里的学生一些兵家之术。 应归彻在边疆长大,一直是由老忠阳王带大的,年少上战场,如今已是战功赫赫,前些年在狩猎之时几次三番解救陛下于危急之中,被赐免死金牌,如今深受皇帝宠幸。 应家明面上一直是中立党,但因为前些年吃了老皇帝几个暗亏,早就已经选好了未来打算效忠的对象。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两个‘未来孙媳妇’都是太子一党的人。 大孙子应临安喜欢的姑娘曲三娘子,她的父亲就是太子党的重要成员。 二孙子应归彻喜欢的姑娘陆二娘子,陆家不是太子党都被她撺掇成了太子党。 加上应灵灵唯独只跟她们二人交好,应家哪里还有第二条路? 麻溜的成为隐形的太子党一员。 不过如今还未公开,应家在皇帝面前还是根正苗红,妥妥忠臣一家。 所以早朝的时候,皇帝等应归彻汇报完边疆情况之后,暗戳戳的开始拉踩起太子来。 “朕听说你昨日午间就准备进宫汇报的,只是朕这一向把国事暂交给太子打理,他昨日不在,朕也就没让人传唤你进宫。”皇帝身子有些羸弱体虚,但是精神头还不错,看着也还能活个三五年的。 他长得也不差,明明是五十几岁的人了,但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还有五六分年轻时候的样貌撑着,瞧着也不过四十刚出头。 只是如今他这话一出,朝堂上的大臣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太子。 包括旧伤未愈就又添新伤,如今站立姿势都有些怪异的七皇子程穆环。 他也跟着看向太子,还好生关怀了一句,“这两日早朝都没见太子哥哥的身影,莫不是太子哥哥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太子对他一笑,要多仁爱就有多仁爱,“难得皇弟这么关心孤,孤能有什么事啊?不过是京城无聊,出去放松了两日罢了。倒是皇弟你啊,身上的伤好些了吗?要不要孤让太医院再多派两个太医过去照看?” 程穆环气的浑身疼,但还是笑着回答,“太子哥哥费心了。” 恶心不死你?! 太子咬着后槽牙,依旧笑眯眯的,“环儿伤势要紧。” 多大的人了,还喊他太子哥哥?!他恨不能断了他的舌头,免得污了他的耳朵。 程穆环听太子故意这样喊他,险些有些没站稳,“只是听说太子殿下去了邂芳镇,在镇上待了两天。这邂芳镇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吗?太子哥哥可否带我同去?咱们兄弟二人也好久未曾一起出游了。” “怕是不太方便。” 太子刚说完,主位上的皇帝就咳了两声,而后看向太子,“太子,环儿难得同你讨要,左右不过带他去玩玩,有什么不方便的?” 难不成是太子在邂芳镇藏了什么不能让他们知晓的东西? 还是说邂芳镇是太子党私下的联络点? 皇帝正暗自思忖着,就听见太子轻飘飘回道。 “孤倒是方便,怕是环儿的屁股不大方便。”他严肃又认真,一副好兄长的做派,甚至还补了一句,“孤记得皇弟他伤的就是屁股啊,这些日子都得趴着睡呢,父皇忘记了?” 皇帝:“……” 程穆环:“……” 众臣:“……” “还是说环儿的屁股好了?”太子眉目如画,上钩的嘴角看似心情不错,但是他的心腹都知道,太子这是极力忍着呢,七皇子的屁股八成是好不了了。 “没、没有。多谢皇兄关心。” 他就算知道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是太子派人打的,但朝堂之上他怎么也不可能承认。 他好歹一个堂堂的七皇子,被太子随意打骂,说出去难道光彩吗?!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不想趴着睡觉了! “太子,你要注意身份,一国太子,怎么能只顾玩乐?两日不来早朝,像什么样子……”皇帝将话题扯回来,看着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太子有些恼怒。 换掉太子的心情更加的急迫起来。 “你瞧人家彻小将军,一回京就想进宫禀报,都因为你耽搁了时辰。” 说着,他看向一身盔甲严肃整齐的应归彻,“掌政太子岂容你这般胡闹?” 太子不鸟他,眸光转向应归彻,“孤在邂芳镇的两日,彻小将军可都在,没想到脚程比孤快些。” 言下之意旁人不懂,应归彻却是知晓的。 无非就是奚落他死皮赖脸的赖在邂芳镇,非要见了了一面的事情。 他回道,“邂芳镇景色不错,塞外风光看多了,总觉得是邂芳镇的景色在留我,故而来迟了些。太子殿下不会怪我吧?” 了了愿意见我,我就是来迟了又怎么样? 太子:“怎会?那儿景色确实出众,何止是留彻小将军了啊?孤也是被绊住了呢…” 说得好像只见你了一样?切~ 应归彻:“那儿美食亦是不错。” 了了留我用膳了!! 太子:“孤也是用了膳食至晚方归的,都怪那儿的美食害我耽搁了回京的脚程。” 说的好像只留你用膳了一样?切~ 应归彻捏紧拳头,微微笑道,“那想必太子殿下是觉得邂芳镇的美食有错了?” 你觉得了了留你用膳是错的? “殿下想必也不会再去了,倒是我如今还念着,等这两日歇息歇息还要再去一趟呢。” 了了可给了我再去见她一面的机会~ 太子:“……” 这个她还真没说! 输了! 太子的眼神狠厉几分,看着应归彻格外不善。 应归彻毫不客气的回看过去。 两人之间恨不得当场动起手来。 场面一片焦灼。 只有高位上的皇帝乐呵呵的。 皇帝就想看太子和群臣们分崩离析。 第69章 求训狗教程!! “边疆那还有一堆事等着彻小将军呢,将军可不要玩物丧失了。”太子语重心长,实际上是在提醒应归彻,他迟早是要回边疆的,他根本没有时间跟他们争。 应归彻:“……” 被戳到痛点了!! 他们两个之间来往的眼神交锋那是一点儿也不藏着,一旁的忠阳王应广碰了碰自家儿子的手臂,低声提醒,“你少说点吧祖宗……” 戏演的太过了,到时候他拍拍屁股走了,留下来的烂摊子还不是他这个当爹的来处理? 应归彻:“……” 他还真没演,是真的吵起来。 不过老爹的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于是他点头附和太子,“玩物丧志确实是兵家大忌,多谢殿下提点。只是殿下身上的负担比我重许多,殿下日日处理政事之外,可千万不要忘了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太子无语,咬着牙回道,“多谢彻小将军关心。” 皇帝见他们如此,在上头打断他们对话,提起另一桩事情来,“太子,沈卿,朕前些日子册封沈家的那位郡主,应当快到京城了吧?” 太子偏过头来,同定国侯沈岳林也就是沈宴秋的父亲对视一眼,而后沈岳林对皇帝禀报。 “禀陛下,按日子算,这两日郡主就应当到了。老臣在此感念陛下宽宏,愿赐我沈家如此殊荣。”沈岳林笑着恭维,但是心里多少有些戒备的。 当初他只是向陛下开口赐他表弟沈岳端一个小小的官职,并没有提到沈静的事情。 之所以没有自己给沈岳端安插官职,是怕皇帝因为此事乱做文章,平白的给太子抹黑。 只是没想到,皇帝不仅给沈岳端一个功曹的职位,还特封了他的侄女儿沈静为郡主。 当时沈岳林还没有回过味来,觉得自家也算是白捡了个便宜,直到后来沈宴秋私下跟他解释,他才明白,沈静这个郡主身份可不是白给的。 皇帝知道沈岳林和他表弟沈岳端的关系不错,想着用沈岳端的嫡女稍稍牵制住沈家两分。 甚至还想用沈静来牵制住沈宴秋几分。 不然也不可能会专门派沈宴秋去接人。 皇帝见沈岳林感念他,嘴角微微勾了勾,而后看向一边的太子,“按理说,这静则郡主也可以唤太子一声兄长,等她到了,太子也可以带着她到处逛逛,也好增进增进兄妹之情。” 太子皮笑肉不笑,“郡主已是待嫁闺中的年岁,与孤来往亲近,恐怕有些不好吧。” “怎么说话的?那是你母家的表妹,你应当好好对人家才是,太子勿要耍小孩子性子。”皇帝详怒道,一副慈父的样子,而后看向七皇子程穆环,“你们二人年岁也到了,确实该好好相看相看人家了。” 皇帝估算着日期,自觉一切胸有成竹,“如今已快到年底,那就元旦那日,宫中设宴,一来图个热闹,与民同乐;二来给几个皇子公主相看相看,若是有合适的,趁早定下来;三来也算是给静则郡主接风吧。” 他这一道旨意下来,底下的群臣可谓是各有各的算盘。 有些家里有适龄女儿或是孙女的人家已经在众多皇子中反复考量了;有些并不想掺和进天家富贵的官员低低的埋着头,一点儿都不想被皇帝看见;有些人家则开始担忧自己中意的未来儿媳妇(孙媳妇)会不会皇帝看中…… 在这些人中,陆归寺显得格格不入。 其他人都是三三两两的在交谈,唯独他手里拿着笏板,笔直的站在原处,面对天颜稍稍低头。 身边的同僚都默契的不去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京中上了点档次的人家都知道陆家二娘子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虽说京中贵女不少,但只要陆二娘子一出现,她们才知为何只有她能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 初初年岁已具倾城之色,明明是清冷温和的性子,偏生样貌美丽惊艳到极具攻击性。 可谓是贵女中的翘楚,美人中的美人。 她因为体弱很少参加什么宴会,偏偏盛名所累,口口相传,没有一个人不服气她的。 只是天妒红颜,年纪轻轻就早早的去了。 当时陆家连做了七天的白事,为了给爱女积福还连施了七天的粥,他们还曾吊唁过。 甚至还有陆二娘子要成为太子妃的传言…… 同僚们想着想着就不约而同的看了好几眼陆归寺,见他低眉似乎有些彷徨悲痛的样子,不由的叹了口气。 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 当年求娶陆二娘子的可不止几家显贵,什么言家沈家,就连今日金銮殿上吵得如火如荼的这两位可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若是陆二娘子还活着,那哪还用选什么太子妃啊? 直接就板上钉钉了好吧。 想必陆大人今日听见太子要选妃的事情,心里肯定不好受吧……毕竟那个位置应当是属于他女儿的…… 这几个多愁善感的大臣在这替陆归寺伤春悲秋的时候,殊不知陆归寺低着头其实是在躲避面前几位的注视。 应归彻和太子的目光齐齐的看着他,眼里都有一种表忠心的坚定。 他刚移开目光,就看见言家言瀚海(言执玉父亲)的眼神也盯了过来,里头满满的都是‘重修旧好’的期盼。 陆归寺只好又移到另一头,结果正巧对上太子身边的定国侯沈岳林的眼神,他目露善意,带着‘破镜重圆’的愿望。 被几个比他官职大的人盯着,陆归寺直接的头皮发麻,迫不得已低下脑袋。 不过他心里头确实是在想着陆青黛。 若是他不知道陆青黛还活着的事情,或许敢一个个瞪回去,觉得这都是负了自家女儿的人。 但自从他知道自家女儿还活着,甚至利用这些人护着陆家之后,他只觉得他们陆家好像犯了重婚罪。 他感觉身上的衣服都被这些人的目光给扒掉了。 呜呜呜呜,好想他的小棉袄…… 真不知道他家了了是怎么一次性对付这么多个人的,他们在了了面前乖的不成样子。 陆归寺感觉自己的心灵承受能力还需要锻炼。 毕竟当初在了了病床前,他们三个碰头的时候有多么气拔弩张,听到了了说话后就有多乖。 那是陆归寺见到他们难得相处和平的时候。 不过当时他只注意在了了的病情之上,对这些反应不大。 如今回想起来,他真的想扑到自家闺女面前重金求训狗教程!! 这几人的目光过于显眼,皇帝也注意起陆归寺来,想起了他家中早逝的女儿,难得的说了一句顺耳的话,“陆卿啊,朕曾听闻你的独女蕙质兰心,才貌出众,是不可多得的贵女。可惜朕无缘得见,不然定然会给她选一个合适的皇子。你也不要过于伤心了,节哀啊。” 陆归寺朝皇帝一拜,恭敬道,“谢陛下体恤。小女能得陛下如此称赞,想必也会高兴的。” 皇帝客套了句,而后又亲自点了点在场重臣的子嗣,着实给他们吓得不轻。 首当其冲的就是言家,“言卿啊,执玉他已经二十有一了吧?年岁不小了,也该谈婚论嫁了。可不能一直任由他在外头胡闹啊,官都不做了……朕可听说了京中好多大家闺秀都是有意与你言家的,你这个当爹的,也该为孩子想想。” 言瀚海叹了口气,朝皇帝一拜,“陛下,臣子他已心有所属,早就立下誓言除她之外不会娶妻,臣也拿他无法啊……” 这话在皇帝耳朵里是父亲对儿子的关心,但是在其他人尤其是太子和应归彻耳朵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陆归寺:“……” 你直接报我家闺女名字得了。 “那你也不能由着他不是?你要努力啊。”皇帝难得上一个这么家常的早朝,不由得激发了他的长辈属性,开始一个个教育起来。他看向沈岳林,继续道,“那晏秋呢?朕可是知道他的性情的,谈不上什么立下誓言心有所属。” 沈岳林眯了眯眼,心道沈宴秋这小子真让他气短。 可明面上绝不能给自家儿子拖后腿。 他和言瀚海都不知道陆青黛还活着的消息,此刻提及她,一方面是为了不给自家招来什么赐婚的圣旨,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还真看不上别的人。 少年慕艾,年少惊鸿之人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忘怀? “陛下,晏秋之前确实性情轻佻了些,可如今确实心有所属浪子回头了,他好不容易不再混迹秦楼楚馆,臣还想多管教观察他两年,如今还真不敢跟他谈婚姻嫁娶之事啊……” 皇帝蹙眉,怎么一个心有所属,一个浪子回头的? 他看向应归彻,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应归彻哐当一下就行了个军礼,掷地有声,“陛下,臣当年对陆二娘子一见钟情,这事您是知道的!如今还不过一年半载,臣的心意依旧不变。” 太子:“……” 言瀚海、沈岳林:“……” 显着你了是吧?! 皇帝的眉头更紧了,怎么还搞出来一个一见钟情的? 他想继续揪人,目光落在太子头上的时候却得到对方毫不畏惧的回视。 意思好像是,你敢给我塞人试试?! 皇帝稍微好一点的心情一下就又泯灭了,将注意力从家长里短重新挪回争权夺利上头来。 “朕不听你们的理由和借口,只是朕当天必须看到你们的人,家里适婚的儿女孙辈都得来。若是故意不来的,朕可是要知罪的。” 群臣:“……臣遵旨” “这宫宴繁杂,就让七皇子代劳吧。”皇帝说着看向太子,“太子近些天还是好好处理政务,莫要随意出京了。” 太子微微抬眼,“儿臣尽量。” 皇帝压着怒气:“今日没有别的事的话,那就退朝吧。” 群臣:“恭送陛下!” ???????? 曲悠然到忠阳王府的时候,应归彻等人已经回府许久了,应管家在府门外等她。 见人来了,立刻将人引了进去。 应归彻约见的地方是府内一处比较僻静的院落,里头有一个凉亭,周边花卉铺满,别有一番意境。 见到曲悠然,他微微颔首,先是行了个礼。 “曲三娘子。” “彻小将军。” 两人见面之后,应归彻看了看身边,微微蹙了蹙眉,挥手让应管家退了出去。 “我有要事同曲三娘子详谈,不知曲三娘子可否让身边侍女稍稍留意着外头的动向?”应归彻请她坐下,而后看了看她身后的绿琦和绿意。 曲悠然挥手让她们退远了些。 应归彻继续往旁边看了看,手搭在胸口放信的地方,心里嘀咕着,小妹怎么来的这么慢? “不知彻小将军想同我说些什么?” 曲悠然手搭在茶杯之上,略微抬了抬眉眼看向应归彻。 应归彻低头,将信取出,缓缓推至曲悠然的跟前。 此时,暗处大眼对小眼的应临安和应管家:“!!!” 那是什么?! 他大弟(二郎君)莫不是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应临安脆弱的神经一跳一跳的,他要冲出去,被应管家按住,“大郎君,二郎君不是那样的人……” 曲悠然喝完杯中的茶,这才将目光移到信上。 这一眼,她手中的杯子应声而落。 似乎砸在了应临安破碎的心里。 应临安:“(?﹏?) ” 不会吧不会吧,我未来媳妇不能因为一封信就不要我了吧? 他看见曲悠然颤着手将桌上的信拆开,露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看完之后红了眼睛。 不会吧不会吧,我未来媳妇怎么看了信就哭了? 应归彻这家伙到底写了什么甜言蜜语油嘴滑舌的?真把他媳妇撬动了? 应临安和应管家在这撅着屁股偷看的时候,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大哥,你在这做什么?” “啊……小妹……”应临安被吓了一跳,叫喊的时候还不忘注意音量。 他和应管家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让应灵灵不解。 她进去的同时,绿意和绿琦也注意到了躲在这的两人。 “应大郎君,应管家,你们怎么在这?”两人看着应临安和应管家,见他们有些窘迫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应大郎君该不会是在怀疑我们娘子私会旁人吧?” “……怎么可能” 应临安顺着应灵灵的背影看过去,就见自家小妹正帮着自家未来媳妇擦着眼泪。 小手还拍着她后背。 曲悠然看了信,本来冷艳的眉眼柔和了许多,此时溢出几滴泪来,“灵灵,这信是真的吗?” 应灵灵点头,却也忍不住跟她一起哭出来,“嗯,是真的……呜呜呜呜……” 一旁手足无措并且注意到了应临安和应管家的应归彻:“……” 你们别哭啊! 他才是最该哭的那个啊!! 第70章 不知彻小将军是如何跟我们家了了碰上面的? 里头的情况格外混乱,应临安和应管家不明所以,见应归彻都看过来了,索性不再躲了,走上前询问情况,“这是什么情况?” 应灵灵还记得陆青黛说这事暂时还不能说,红着眼睛瞪向他,“大哥你来干什么?” 而后看向应归彻,“这事不是不能说吗?你怎么还让大哥过来。” 应归彻的冷刀子剜向应管家,“不是说了暂时不用告诉我大哥吗?” 应管家低头垂眸扣手:“……” 应临安咳咳两声,看向曲悠然,皱着眉问自家弟弟妹妹,“你们都跟她说了什么?怎么把人弄哭了?” 他想拿出手帕给曲悠然擦眼泪,但是却被人躲过。 曲悠然红着眼,转移话题,“应大郎君不相信我?” “我没有……”应临安手抖了抖,回答的有些心虚。 “那应大郎君为何会出现在这?难道不是怀疑我吗?”曲悠然一双美目微微眯起,看着应临安心神激荡,一时间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她在避重就轻。“难不成同应大郎君订亲之后,就不让我又有自己的好友了吗?” 她稍稍昂头,捏着那封信,牵着应灵灵就往外走,“彻小将军是郎君的胞弟,灵灵又是我的闺中好友,以后都是一家人,如今聚在一起不过思及故人,竟惹得郎君这般监视我……” 被她这么一看,应临安原本还在介怀他们私下会面不告知他的心情一下就被拿捏住了。 悠然不过是想跟他们一家子打好关系,再者又都是认识的,他怎么能够误会她?! 更何况他们三人之间的交集本就不多,故人也就那么一个……他怎么能胡思乱想呢?! 应临安上前想要牵住曲悠然的手,却被她甩开。 应灵灵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大哥啊,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 应归彻更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去编话本子算了,这么能瞎想……” 应临安惶恐的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以往光辉伟岸的形象在弟弟妹妹以及未来媳妇面前完全折损了。 他痛苦的看向旁边的罪魁祸首。 应管家立刻退避三舍,“大郎君,我突然想起今天夫人想喝鸡汤,我灶上还温着汤,我先回去看个火!!” 说完就跑了,唯留形象毁了还要哄人的应大郎君在原地。 应临安发誓,他以后再随便听信应管家说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就是狗!! -------- 沈静回京城的这一路上心里总是莫名的慌乱。 她想找沈宴秋搭话,却只能看见他一个人在前领路,半点儿不往自己的马车边上靠。 沈静觉得他的态度对自己一下子冷淡了许多,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虽然《替身》里的女主形象是她自己杜撰出来的她自己,但是现实生活中她还真的没有怎么接触异性,所以许多情节都是靠搬运和脑补。 她能感觉到沈宴秋的心现在不在她身上,而是在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路人甲身上。 她想挽回沈宴秋,可是却无从下手。 一旁的李嬷嬷似乎是洞察了她心中所想,凑过来跟她讲话,“郡主何必忧心忡忡的?那位娘子至今下落不明,纵然世子对她有什么心思,迟早也会淡漠的。” “倒是郡主,这两天担心世子,眼都熬红了去。” 李嬷嬷给她整理着袖角,语重心长的教诲。 沈静扭过头,看着马车外逐渐繁华的街市,不安感逐渐放大。 “李嬷嬷,我们远离故土远赴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是世子表哥不喜欢我,我们会不会……”沈静如今觉得自己失了沈宴秋的欢心,整个人开始焦灼起来,对李嬷嬷的态度又温和了些。 李嬷嬷打断她的话,宽慰她,“原来郡主是在担忧这个。老奴还以为郡主是在担心日后进宫面圣呢……” 李嬷嬷笑呵呵的,她给沈静按起肩颈来,“世子怎么说都是郡主的表哥,就算他不喜欢郡主,也会为了沈家的颜面护着郡主的。更何况,老奴觉着这一路上世子对郡主多加照顾,也算不上无情啊……” “郡主又何必把心思全放在世子身上?郡主貌美,又是沈家女,何愁进了京还找不到好儿郎啊?” 沈静还是没有底,“可是表哥若是不喜欢我,日后我在京中可谓是举步维艰,哪里还谈得上什么旁的?” 李嬷嬷安抚她,“世子殿下怎么会不喜欢郡主?这一路上他迁就郡主的脚程,给郡主置办衣裳,给郡主找来时兴的糕点和零嘴……是郡主过于着急了,哪能逼得太紧啊?” 沈静想了想这一路上遇到那个什么娘子之前,表哥确实对她不错,也确实处处温柔体贴。 而后才对她冷淡了些。 想来一定是被那个娘子给迷惑了!! 沈静想也没想的就把责任推给在她印象中应该只是个路人甲的陆青黛身上。 “那依李嬷嬷的意思来看,我如今不该逼得那么紧,应当松泛些?” 李嬷嬷点头,“郡主,世上哪个男人喜欢天天管着他的娘子?更何况郡主和世子相处的时间短,感情都没怎么培养呢,若是您还日日凑在他跟前,依世子的性子,难免某日就烦了您。” “娘子不如宽宽心,看看京中的其他世家。” “反正您是郡主,千里迢迢回京定然是会有接风宴的,兴许还能在宫里给您办上一场呢!到时候还怕没有人给娘子您挑选吗?” 李嬷嬷暗戳戳的完成李氏的嘱托。 是的,李氏早就给李嬷嬷嘱咐了,若是沈静能够拿下沈宴秋那是最好的,若是拿不下也不能让她在一棵树上吊死。 自然得留意别的世家去。 沈静可是她李氏日后能不能享福的关键。 李嬷嬷说的这些话,极大的抚平了沈静心里的不安。 是啊,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就算沈宴秋不喜欢她,定然还会有别的人被她的女主光环迷倒,她根本就不用担心。 沈静放松下来,两人又交谈了会,等到晚间的时候,马车刚好行驶到沈家门口。 定国侯沈岳林以及他的夫人邹氏带着一众丫鬟侍从站在门口等着。 倒不是说沈静这个郡主身份有什么贵重。 毕竟京城权贵遍地走,郡主县主的算不得怎么稀奇。 只是沈静是沈岳端的嫡女,独自一人来京,他们一起等着也好表示一些重视和亲情。 沈岳林看着自家儿子下了马,走到马车旁边将人喊下来,他倒是没什么惊奇的。 这小子要是能有言家那小子一半的守礼,他也不至于早朝的时候被皇帝奚落调笑。 只是当见到沈静的时候,沈岳林的眼睛微眯了眯,而后带着几分探究去看沈静,见她眉眼间确实和故人有几分相像,只是气质和做派中显得有几分女儿家的扭捏。 沈岳林显然跟当初的沈宴秋想到了一块去,皇帝突然把沈静册封为郡主,不会是因为知晓她的容貌跟故人有几分相似吧? 若真是如此,看来不能同这位小侄女怎么亲近了,免得日后被皇帝利用。 “侄女见过大伯,大伯母。”沈静笑着跟两人问好,她长得娇俏,行礼的礼节大致上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沈岳林客套了几句,将人引进府,一家人用了晚膳,便让邹氏带着沈静去了给她布置的院子。 自己则是将沈宴秋叫到书房议事。 “你可查明了她的身份?” 沈宴秋点头,“郡主确实是我们沈家如假包换的娘子,只是还不能排除她和宫里的人无关。” “既然不能排除,那便把她当做宫里的人来瞧,在她面前,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别傻了吧唧的乱说话。”沈岳林皱眉,而后看了眼沈宴秋,语重心长道,“你确实该收收你自己的性子了,我们沈家如今扶持太子,你的名声太差的话也会连带着我们沈家和太子的名声差。” “再者,今日早朝之上,陛下还点了不少重臣的家眷尚未成婚,想来是有插手的意思。” 想到这沈岳林看沈宴秋的眼神充满了不耐,“我晓得你表面上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上真正动心的只有陆家二娘子那么一个,但是你是不是有些魔怔了?” “斯人已逝,你何苦又去找那么多相似之人?” “你院子里少说也有七八个跟陆二娘子有几分相像的人吧?如今还多出来一个更为相像的郡主表妹,这让外头人怎么传我们沈家?” “你也不要耽误旁人,咱们沈家也不需要你去联姻。你且收收心,若是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的,你也去看看。若是没有,你就从你院子里挑个顺心的,能跟你好好把日子过下去的也行。” 沈家如今已经是富贵在手,权柄不愁,他们不需要什么家世显赫的媳妇。 沈岳林看着自己唯一一个嫡子,叹了口气,“这事还是得抓点紧,最好赶紧定下来,免得日后陛下胡乱塞一个人给你。” 沈宴秋默了半晌,在沈岳林都以为他不会回话的时候,他低下眉眼,道,“爹,我当真是没有机会了吗?” 对待心爱的姑娘,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隐瞒自己的目的? 他先前只觉得大丈夫为人处世,风流不过是男儿名头上的点缀,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故而用自己名声去做事的时候毫无心理压力。 毕竟名声坏了就坏了,换来的消息可是实实在在的。 但今日听到沈岳林讲起早朝发生的事,连皇帝都觉得他纵情声色,谈不上什么心有所属,他是彻底的慌乱了。 旁人都不相信的事情,了了又怎么会相信? “什么机会?你如今娶妻怎么就没有机会了?只要你好好的,别再节外生枝,你还是能够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的。”沈岳林以为自己儿子讲的是娶妻的事情。 沈宴秋摇摇头,“不是的。爹,我想娶的人,自始至终就那么一个。” 沈岳林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看到沈宴秋脸上的憔悴和失落,他还是没有发作,“陆二娘子已经去世了,你这何曾不是一种妄想?” 沈宴秋不作声了,他如今又不可能告诉他爹了了还活着。 此时,陆家也悄悄开了后门,接了几个人进内院。 应归彻这还是了了‘假死’之后第一次来陆家,不由得脚步都放轻了,到了正厅的时候,看到陆归寺、袁氏和陆青栩三人,更是不敢有任何的小动作。 就怕下一秒就被轰出去。 “陆伯伯、袁姨、陆大哥。”曲悠然和应灵灵先对他们行礼问候,而后她们两个便被袁氏拉到身边坐下。 “好孩子,你们都长高了些。”袁氏看了好几眼她们两个,唇边露出的都是温婉的笑。 她的了了是不是也有这么高了? 她将桌上的点心推过去给她们,还不忘让身边的人去准备她们爱喝的茶。 应归彻收回目光,看向陆归寺,抱拳行了个礼,而后示意他们将无关的人员喊下去。 这才说明自己的来意。 “陆伯伯,了了她如今在邂芳镇上太子的一处私宅里面,有人照看着,万事皆安。”他先说明了一下陆青黛如今的状况。 “明日我会带着小妹和曲三娘子借口游玩去那处看她。” 应归彻讲明陆青黛让他做的事情。 “了了说,让陆大郎君过几日去接她回来,这事暂时不能惊动京城之人。” 陆青栩听到此处眼睛一亮,“真的?什么时候?” 他是真的迫不及待的就想要把妹妹接回来了! 应归彻回想了一下,而后摇头,“了了没有明说,我也不大清楚。不如等明日等小妹她们看望完了了之后再来告知一番?” 陆青栩点点头,心想妹妹做什么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于是改问起别的话题。 “嗯,我知道了。了了她身体状况还好吗?如今身边是谁陪着?言执玉那人有没有欺负她?听说沈宴秋带着静则郡主也过了邂芳镇,他们有没有碰上?沈宴秋不会发现我们家了了的身份吧?” 陆青栩倒豆子一样的将自己想问的全部问了出来。 应归彻尽量一个一个接着回答,“我把过了了的脉,脉象比之前平稳了许多。如今身边好像是一位顾姓的举人陪着。我在邂芳镇未曾看见言执玉。沈宴秋应当是早就跟了了碰上了,他应当是已经知道了了了的身份。” 应归彻为了陆青黛精进过自己的医术,这件事陆青栩是知道的,所以听到他说了了的脉象平稳了许多,他是放心的。 又听了这些话,于是多少安心下来,想着去接妹妹的时候要准备什么礼物给她。 而此时,在一旁的陆归寺却微微眯起了眼眸,问道,“不知彻小将军是如何跟我们家了了碰上面的?” 第71章 大哥啊,委屈你了 听到陆归寺的疑问,除了知道内情的应灵灵其他人都投来了好奇疑惑的目光。 毕竟应归彻远在边疆,陆青黛总不可能提前预测到能和他碰上面。 而且他此次回来是为了参加他大哥应临安和曲三娘子定亲宴的,怎么就能够和了了碰上? 应归彻:“……” 他真的知道错了!! 他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让大家都看得有些狐疑,随即见他干脆利落的跪下来磕了几个头,“咚、咚、咚”的,把面前的陆归寺吓得退了两步。 干什么干什么?! 一个两个的都朝他下跪?! 之前是言执玉,现在是应归彻,过几日不会又换人吧? 陆归寺一边震惊的同时,一边暗自里感叹了几句,果然还是自家小棉袄最厉害! “我和手底下两个副将本是打算从小路回京,在邂芳镇前的偏僻丛林里撞见一辆马车。当时的马夫不怀好意,我们借口问路,还没有确定情况的时候,了了就拔出簪子先行了结了那马夫。” “当时她认出了我,我对她的身份存疑,以为是敌国的探子,言行举止间有些冒犯……而后送了她和顾家小娘子去了客栈,也正是那晚碰上了沈宴秋。” “第二日的时候太子殿下赶来,了了便被他安置在了别院里,和顾家一家子都住在那。” 陆青栩听得那是一个心惊,不过他倒是没有注意到应归彻口中的‘冒犯’,而是将目光更多的投向‘马夫’身上,“马夫?了了怎么会被一个马夫掳到那么偏僻的地方?言执玉没有派人保护好她吗?” “这个我不大清楚,只知道了了当时说是那车队里头还有王家的人,应该是宫里的旨意。” 应归彻说到此处微微抬眼,看见陆归寺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凝重。 怪不得今日皇帝在早朝之上惋惜了了,原来觉得了了活着才能更好的成为他的棋子啊……了了不在了,所以就把目光投射到了其他可以破坏太子党的人身上。 皇帝到底是多想太子死啊?! 其实这里,陆归寺明显的想错了,皇帝倒不是很希望太子死,他刚注意到太子的时候,还是颇有一番慈父之心的。 只是当看到后者做的比自己更好,朝臣都更重视太子的意见而并非皇帝,他竟然难得的对自己的孩子起了嫉妒之心。 一个是当今皇帝,一个是未来皇帝,他还没有退下,却在自己的后辈上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朝臣的坚决拥护和肯定,他堂堂九五至尊,却没有感受到如此让人心悦诚服的场面,他怎么可能不妒?! 于是乎,七皇子程穆环被正式推上历史舞台。 太子到底还是心存感念,也琢磨到了皇帝的意思,于是敕令太子党韬光养晦,从不跟七皇子等人争夺什么。 这也是如今暗地里支持太子的人从不暴露出来的原因之一,怕皇帝看到气的身体更不好了。 陆家本是中立派,虽然如今暗地里已经站队太子,但对皇帝多少还是有些顾念。 但对皇帝的忠心,此刻也在他的所作所为之下一点一点的消磨掉了。 他陆归寺效忠的陛下应当是一心为民,治国安邦的陛下,而不是因为一己之私随意摆布他人命运。 了了如今在皇帝的心中不过只是言执玉和沈宴秋多看了几眼的小人物,他都要派人拦截送进宫里,那么日后等了了回来,他的了了又会在京城的波涛汹涌之中充当什么角色? “那太子如何反应?我们家了了受了这般委屈,太子殿下难不成要坐视不理吗?” “慎言!” 听到自己的女儿差点就成了皇帝对付太子的棋子,袁氏心里当然不好受,但听见丈夫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立刻起身上前警告。 “你怕是听到了了的消息太激动了,怎么能胡乱说话?”袁氏拂了拂陆归寺的心口,道,“了了自己是个有主意的,她对此肯定有自己的计划,你不要随意插手,乱了女儿的计划。” 一旁的陆青栩适时递上一杯温茶水,“爹,等了了开口,我立刻就去把人接回来,等见了妹妹再说,您别冲动。” 应归彻被袁氏扶了起来,“彻小将军啊,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家老爷那是宠爱了了宠爱的昏了头,受不了她受一点儿委屈,并不是对陛下和太子有意见。日后朝堂上若是有什么言语不周的地方,劳烦你帮着解释两句……” 应归彻点头,“陆伯伯和袁姨放心,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了了受委屈。” 袁氏点点头,而后扶着陆归寺坐下,看向应灵灵和曲悠然,笑的温婉,“这些天袁姨给了了缝制了一件兔毛披风,如今这个时候穿正好,明日你们去见了了,帮袁姨带上可好?” 明明是笑着开口的,说到最后曲悠然和应灵灵却能看见袁氏眼里荡漾出的泪光。 女孩子家家总是心细,她们一左一右的扶住袁氏,笑着应下来。 “袁姨,我记得您做的桂花小排了了最是爱吃了,不如您明日做了送过来,我和灵灵趁热送过去?” “是啊袁姨,您做的桂花小排可好吃了,别说了了惦记,我也是惦记的。”应灵灵露出一副馋猫样,惹得袁氏轻笑一声。 袁氏看着站起身已经快有自己高的两个小姑娘,怜爱的上手摸了摸她们的头发,“那就麻烦我们悠然和灵灵了。” 又聊了一会,应归彻带着人回去,先把曲悠然安然无恙的送回府,再带着自家妹妹回家。 想到明天就可以再见了了一面,他驾着马车的嘴角就忍不住上翘。 他们刚回府,应灵灵从马车上跳下来,两人甫一抬头,就看着散发着一身冷气的应临安。 血脉压制一般的,他们两个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僵硬的打了个招呼,“大、大哥,晚上好啊……” 应临安今天看着他们把自己的媳妇拐来又拐走,自己还在曲悠然面前得了个‘善妒’‘不信任她’的名头,心情就颇为不美妙。 看着面前缩着脖子的弟弟妹妹,应临安扬眉,站在台阶之上从容不迫的开口,“舍得回来了?” 他看向应归彻,“你们把你未来嫂嫂拐到哪去了?你们又瞒了我什么事啊?最好给我一个交代。不然,你——滚回来跪家法” 随即他看向应灵灵,嘴角的笑在两个弟弟妹妹眼中多少有些毛骨悚然,“你——滚回来学习宫中礼仪。” 他一向不是一个严格的兄长,对待弟弟妹妹都是由着他们意愿后稍加引导,不会强迫他们什么,但是!! 现在要是不拿出兄长的气势来,未来娘子可能就要被他们弄没了!! 之前他和悠然见面,悠然就算有点烦他,但是何曾说过今日这些话? 看着一脸不善的大哥,底下的兄妹两对视一眼,而后低着头乖乖上前,在应临安准备逼问的时候一个抬上一个抬下,应归彻还不忘护着他哥头的同时捂住他的嘴。 应灵灵看着是可爱甜美类型的小娘子,但是力气有的是,抬着她大哥的腿一点儿也不晃荡。 “大哥啊,委屈你了。” 应临安被打昏丢到他自己床上的时候就听见他小妹抱歉的低下了头。 紧接着,他感觉身上一重。 昏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两臭孩子,竟然没忘记给他盖上被子。 --------- 邂芳镇,太子私宅。 陆青黛半夜还是睡不着,没有惊动今天当差的秋葵春霖两人,她爬下床穿上厚衣服点了灯。 秋葵和春霖都在隔间睡着,她点一盏灯也不会影响她们。 她也没有打扰正在休眠状态中的系统,安安静静的看了看一开始系统赠送的礼包。 她将里头的一些东西取出来,分门别类的放好。 陆青黛几乎没怎么用过里头的丹药,加上系统赠送的量很多,所以如今用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她拿了两件袁氏应该会喜欢的衣裳出来,又取出一些适合袁氏的头面和首饰,最后拿了两瓶滋补养颜的丹药,将这些东西打包好。 想了想,又把这两天绣好的香囊里头塞了清神的中草药,也放了进去。 弄好袁氏的之后,她给陆归寺和陆青栩的包裹里头放的则是一件衣裳,一瓶治疗伤痛的丹药和一瓶金疮药,还根据两人的喜好又添了些东西。 比如给陆归寺加了几本他喜欢的孤本,给陆青栩则是放了一把带着暗芒的匕首,低调又不失奢华。 她还得留在这儿几天,不能立刻回家,所以先备好这些东西,也好让爹娘和哥哥能够高兴一会儿。 她收拾完,吹了灯,想着这两日要找王希希和秋姨娘说些事,又想着明日曲悠然和应灵灵应该就到了,最后想着以言执玉的脚程过两日应该也能赶回来了,本以为自己能够想着想着睡着,结果想亢奋了半点睡意也无。 幽幽的叹了口气,她重新穿好衣裳打着灯笼准备去外头走走。 这外头都是太子的人,她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只是这几日作息有些乱了,白日里睡得多晚间却没了困头。 她在这院子四处转转,先绕去西院看了看,见顾京元的灯吹了,想必是听她的话不再熬夜了。 陆青黛便往旁的地方走了走,结果就见一较偏的房子里还亮着灯,她还没走近,一旁就传出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夜间巡防的护卫。 为首的人她认识,是太子手底下的暗卫。 如今倒是被他派来看顾自己了。 他们对她行礼问安,“陆二娘子。” 她让他们起身,浅笑着开口,“那间房舍怎么还亮着灯?” 暗卫低头恭敬回道,“那是柴房,如今关押着人。” 陆青黛点了点头,“黄杏?” “正是。” “如今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都没死。” 可能是跟太子跟久了,暗卫下意识就说出最简洁的结论,他回答之后才觉得不妥,果然看见陆青黛一副戏谑的表情。 他重新组织语言,“他们两个被打断腿之后就丢进了柴房,府里没请人给他们医治,按理说熬两天就要死的,只是那名叫做黄杏的侍女硬是不肯离开,我们让她继续她的本职她也不肯,就一直守在那里,还变卖了头上的首饰给那两个人找了一点草药。” “我们一日只送两餐的饭食,只看顾他们不跑出来,其余的便没有关注了。” 见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带着点话痨的属性,陆青黛低笑了一声,“你跟着太子着实有些委屈了,不如来跟着我吧?” 暗卫下意识就想啊一声,但想到自己是暗卫,立刻咽下话,重新说了一句,“一仆不侍二主。” 陆青黛理解性的点点头,“那好吧,我想过去看看,你跟着我。” 暗卫点头,让身后的人继续巡逻。 他接过陆青黛手里的灯为她引路,柴房有窗,卡着角度里头的人瞧不着但外头的人能看清楚。 陆青黛让暗卫把灯拿远了些,而后去看里头的情景。 不得不说,黄杏的行为让她刮目相看。 葛三茅和葛贵靠在柴火垛上,他们半瘫着,显然下肢已经残缺不能动弹,三人都睡着,黄杏将自己的外衣盖在葛三茅和葛贵身上,她和葛贵依偎在一起,远远瞧着确实有几分落难鸳鸯的感觉。 只是细看便能够发现,她身上颈间仍有大片的伤痕,不知道是清醒的时候被葛贵砸的还是打的。 她穿的衣裳本就单薄,却还圣母心泛滥的将衣裳分出去,葛贵就占了她大半的外衣,她一截胳膊袒露在外头,已经冻的不行。 柴房里有老鼠偶然跑过,在黄杏的脚边蹿的一下过去,惊醒了梦中的人,黄杏下意识大叫,这一叫就让靠在她肩上的葛贵磕碰了一下,磕碰醒了。 葛贵显然是从小作威作福惯了,还以为自己是在这府邸里称王称霸的时候,一巴掌直接扇在了黄杏的脸上,咒骂道,“你要死啊?!臭婊子,大晚上不睡觉瞎叫唤什么?!” 黄杏被打懵了,她指了指墙角,语气弱了几分,“葛郎君,有、有老鼠……” 得知是只老鼠,葛贵懒得理会她,翻了个白眼,“一只老鼠把你吓得?跟没见过似的,你以为你是什么千金小姐啊?” 说着,又将人强硬的扯了过来,继续窝在黄杏的怀里睡觉,并叮嘱她闭嘴。 黄杏怯弱的往墙角看了看,一分怨恨的心思也无,还伸手给葛贵扯了扯他身上的外衣。 陆青黛在外头简直要看笑了,黄杏不会认为自己会是葛贵和葛三茅困境中唯一的救赎吧? 本来她也能跟春霖秋葵她们一样重新在府里过正常的日子的,不知道她什么心思作怪,竟然愿意在这里跟着这两个人渣。 陆青黛确实疼惜她们这些小小年纪就被哄骗的人,但也知道救急不救穷。 她可以救助迫切需要她帮助的人,但绝对不能救助一个思想上已经脱节的人。 黄杏便是如此,若是陆青黛强硬的想要扭转她的思想,兴许会变成日后刺向自己的一把尖刀。 所以咯,她乐得看黄杏自顾自的成为她臆想世界的救世主。 “让人看着柴房,出了事我不管,不要让人死了。”陆青黛敛下眼,回身往自己的住所走。 这可真是一个活生生的好例子,日后她身边若再是有什么恋爱脑上头的人,就拉过来原地观摩学习一次。 实践出真知嘛。 第72章 姐姐怎么把我想的这般恶毒?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应归彻在院中还舞动着大刀,外头的应灵灵就风风火火的跑了来,“二哥!二哥!我们现在去接悠然吧,快点出发,别磨叽了。” 应归彻看着平日一定会睡到日上三竿的妹妹,他手一勾将刀收回一旁的兵器架上,而后拿着汗巾擦了擦汗,“不急。” “怎么就不急了?你难道不想早点见到了了吗?” 应灵灵抬手环胸,打量了应归彻好几眼,而后才低低的说出自己的疑问,“你该不会是在边疆学着定国侯世子也养起了女人吧?” 应归彻本来神清气爽的脸色一下就黑了,反手扣了一个爆栗在应灵灵头上,“胡说什么?谁会学沈宴秋那小子?” “那你怎么不着急?” “时辰还早,还不到用早膳的时辰,陆府那边也还没有送食盒过来。”应归彻一边说一边把汗巾搭在身上,走动间能看到他宽厚的肌肉线条。“更何况,这个时辰赶过去,了了那边想必也还没用早膳,到时候见到你们肯定顾不上吃食了,还是晚些的好。” 应灵灵点头,看他要走,出声问道,“二哥,你现在干嘛去?” “出了汗身上有味。” 应灵灵等了好久,等到早膳吃完把自己撑得肚儿圆圆,都没能看到应归彻一个影子。 她蹙眉,刚想喊人叫一下二哥,就见应归彻喊她出发。 应归彻此时一身黑红相间窄袖绣金纹劲装,腰间用一根革带裹住,更显得宽肩窄腰,他难得的修整了一下头发,将头发高高束起,带上冠,本来横在鼻梁上那一块小小的疤此时都给他添了几分野性的味道。 他平日里都是盔甲加身,头发梳的中规中矩,虽然不失帅气,但是多了几分潦草。 而此时这么一捯饬,不仅人看着顺眼了几分,而且觉得年轻了那么一两岁。 应灵灵走过来,稀奇的围着他转了一圈,“哟,难得啊,打扮的这么人模狗样……” 在应归彻的铁手要扣住她命运的后脖颈时,应灵灵又笑眯眯的多说了两句,“不过怪好看的,了了肯定喜欢!” 他的手收了回来,随即的是犹疑,“当真好看?” 这都是他和张阳昨个讨论半宿才讨论出来的衣裳。 张阳当时拍着胸脯跟他讲,“将军您穿上这个别提有多神气俊朗了,陆二娘子看了定然喜欢!” 他心里想着若是了了喜欢,他出卖出卖色相也不是不行,可骤然脱了盔甲穿上这身对他而言略有些张扬的衣裳,他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好看!了了看了二哥你穿这身衣裳,眼里肯定就没有别人了!” 应归彻心情松快了几分,带着妹妹接了曲悠然,又拿了陆家袁氏做好送过来的吃食,他们便往邂芳镇出发了。 彼时太阳晒得人正暖和,微风轻抚也没什么凉意。 顾京元搬了个躺椅出来在和煦的日光底下,让陆青黛多晒晒太阳,他则是带着顾念安在一旁的桌子上练字。 陆青黛昨夜本就没睡好,如今晒得迷迷糊糊又忍不住浅眠,只是她刚睡了一会儿,前厅就传来通报声,小珠过来请示她,“娘子,门口有两位娘子和一位郎君找您。” 陆青黛懵懵的坐起身,下意识要抬手揉揉自己太阳穴,却先碰到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 顾京元知道她这副样子是没睡醒,低笑了一声,轻柔的给她按着太阳穴,缓解眼睛的疲劳,“娘子别着急。” 顾念安也放下笔跑过来,小脸蛋贴在她膝上,甜甜的唤,“姐姐,你醒啦?我们一起去前厅吗?” 顾京元松开手,将陆青黛扶起来,又看着顾念安道,“念安陪姐姐去招待客人。我让厨房把娘子昨日吩咐好的东西备好,先上几道茶水点心,娘子快去见你的朋友吧。” 他事事妥帖细致,比起不久前在胜溪村里那个见到刘富要避开走的顾京元,如今的他似乎多了几分从容适意。 只是看似平静温和的眼波之下,多多少少有着敏感的思量。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陆青黛知晓这个道理。 但她还是磨蹭了一下,笑着扯了扯他的袖子,拉着往正厅走,“郎君不可以躲懒哦。” 穿过走廊,隔着好些个拐角,常青的枝条垂在窗框旁边,看到门口熟悉的身影,透着一些许久未见的模糊感,陆青黛的心跳随着跑动的脚步渐渐加快。 应灵灵性子最为活泼冲动,见到陆青黛跑来,发丝都乱了一小缕,她喜极而泣,招手将面前的人抱住,“了了!” 陆青黛被她抱了个满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肩颈间滚落了一滴又一滴的热泪。 她退了退身子,心疼的开口,“灵灵,好了好了不哭了。” 只是一个还没有哄好,她另一边就被曲悠然抱住,冷艳美人哭得不至于有应灵灵那么凶,但也是满含热泪,用眼神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看得她心里头也是酸涩无比。 她的手被曲悠然牵住,三个人抱在一起。 应灵灵哭得最大声。 应归彻看着她们三个,耐心的等着她们缓解好情绪。 “了了,你的病真的治好了吗?”曲悠然牵着她一只手,矜贵的眉眼此刻都是担忧和不安。 陆青黛没回答,只是指尖抿去她眼角的泪,“不然你以为你还能见到我啊?” 应灵灵在一边吸了吸鼻子,鼻头都哭红了,磕磕巴巴的问,“那你什么时候回京啊……我、我好想你……” 说着说着,就又要哭出声来。 曲悠然和陆青黛一左一右的给她擦眼泪,曲悠然还有些嫌弃,“不哭了不哭了,小哭包,这大半年的还没哭够啊,不许哭了!” “了了,她凶我……”应灵灵转头扑进陆青黛的怀里,还不忘倔强的伸出一根小拇指指向曲悠然。 “好了好了,乖乖不哭了,先进屋好不好?” 应灵灵的情绪还没有缓过来,整个人的脸蛋粉粉嫩嫩的,看着像一只水蜜桃,她没动,抱着陆青黛不肯撒手。 “咳咳咳” 陆青黛故意轻咳几声,应灵灵立刻松开抱着她的手,拉着她的手往里头走。 “那就先进去吧,外头站久了我会冷的。” 陆青黛跟曲悠然相视一笑。 三个人手拉手的往里头走,跟站在廊前的顾京元顾念安两人碰上。 顾京元微微颔首示意,眼神只落在陆青黛身上。 顾念安则是牢牢记着姐姐说要做一个懂礼貌的小孩子,加上跟着兰茵兰芝学习贵族礼仪已久,她笑起来甜丝丝的,对她们行了个礼,“姐姐们好。” 应灵灵看着她,又看向陆青黛,“这就是你说的顾小娘子?” 曲悠然也看过去,嘴角微微含笑,“果然是聪明伶俐,很是听话呢。” 陆青黛双手都被牵着,只能对小念安一笑,“我们念安真乖,来给姐姐们带路,给你吃点心好不好?” 顾念安点头,欢欢喜喜的跑到前头引路。 她们四个人说说笑笑的进了早就布置好的暖阁,里头茶水点心,瓜果鲜花都充足的紧,还供了地暖,在如今要入冬的季节刚刚好。 大门口只剩下应归彻和顾京元两人。 顾京元抬起眼皮,看了一下明显精心装扮过自己的应归彻,看他眼神一直黏在陆青黛身上,他突然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对着他道,“应将军,娘子可能暂时不能招待你,不如我带着你去偏厅等候吧。” “娘子?顾举人是读书人,怎么连跟前的称谓都忘了?”应归彻此刻也收回了视线,跟顾京元碰撞在一起。 先前在客栈见的那一面,之所以他对顾京元没有露出敌意,一是因为当时争风吃醋算不得大事,哄好人才是关键,二是因为他并不觉得顾京元能有多大的竞争力,三是了了不喜欢他们一天天的乱吃飞醋。 可如今背着了了,应归彻看顾京元的眼神多了几分敌意。 跟言执玉刚开始看顾京元一个样子。 顾京元淡漠的对上他的眼睛,观察着每一个人看他的神态。 言执玉看他的眼神是最为平和的,但平和之下掩藏着一种‘你还得练’的上位者态度;沈宴秋看他的眼神更多的是男人的妒火,恨不得眼神能够一刀一刀变成实质砍在他身上;太子看他的眼神更为阴鸷些,像是潜伏在丛林里的猛兽,似乎在等陆青黛玩腻了便要对他下杀手。 但是应归彻还是不一样的。 他看过来的眼神里更多的是争风吃醋的敌意,像是在担心下一秒自己也会被抛弃一样。 换句话说,他们两个在某些方面所处的境遇是一样的。 同样是跟陆青黛没有什么久远的感情基础,同样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又同样担心自己会被她舍弃。 毕竟其他三个人待在陆青黛身边的时间最长。 “娘子说过了,我可以不用加上其他的称谓。”顾京元直视应归彻,读书人的言语轻飘飘的,然后猛地扎到应归彻的心里,“或者说,应将军也希望我唤娘子了了?难道应将军跟娘子之间没有独有的称谓吗?” 应归彻的心里防线崩动,“顾举人倒是巧言令色,只是远上京城,还未考取功名,顾举人如今说话似乎没什么分量。” 顾京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男子汉大丈夫,顾某自会考取功名挣出一番事业来,就算帮不上娘子的忙,也争取不会拖娘子的后腿。再者,娘子说了,就算我考不上,娘子也不会不要我。” 应归彻的心理防线崩出一个大口子,冷冷的扫过去,“你考不上,还有脸留在了了身边?” 两人之间的氛围诡异不已,句句戳对方心窝子。 应归彻甚至有一种回到了昨日朝堂上的感觉。 想到这,他又看向顾京元,心里暗自祷告这小子最好考不中,不然日后朝堂之上就是他们几个的争辩场。 他们这边气氛僵着,暖阁里头却是温馨满室。 陆青黛给自己的手帕交讲了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讲到路上被马夫拐到偏僻地方,然后她反杀的时候,应灵灵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都怪我!够怪我当时不在你身边,竟然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曲悠然自然也是担忧的,不过她情绪比较内敛些,听到此处想的更多的是别的事情。 她轻轻递过去一颗剥好的葡萄,绿莹莹的剔透,美人指尖捏着更显几分精巧。 “那个马夫查出是谁的人了吗?” 陆青黛眼神跟她交汇,葡萄送到她的唇边,她轻笑一声,低头咬住葡萄,眼睛微微一挑,很自然的举动最是下意识的勾人。 “嗯,宫里头的。” “哦?”曲悠然收回手,继续慢条斯理的剥葡萄,“那想来不太好解决了,你的太子殿下没说什么?” 陆青黛揉了揉怀里应灵灵的头发,“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殿下还未跟我明说此事,想来也在烦扰。只是到底是殿下的生身父亲,我不能让殿下为难。” 曲悠然这次将葡萄递到应灵灵口边,被她嗷呜一口吃下,还留了点口水在她指尖。 曲悠然无语,瞪她一眼,边擦手边继续问,语气中带着一些促狭的调笑,像是能看明白陆青黛所有的小心思。 “所以我们了了打算先挑宫里那位手底下的谁出气啊?” “姐姐怎么把我想的这般恶毒?” 陆青黛微微抬起小脸,瓷白的小脸上此时透着粉,桃花眼里似乎漾着波光,睫毛长长的,自然的带着卷翘,看过来的那一眼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光。 曲悠然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很少有人知道,京城里头一向以高贵冷艳着称的曲家三娘子,私底下是个颜控。 她之所以只有两个手帕交,不是因为她人缘不好,而是因为她只吃她们两个的颜。 “我们了了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小娘子。”她轻车熟路的哄她,一如往昔。 紧接着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可以说了吗,我们了了?” 陆青黛笑眯眯的收回脸,回答的极其乖巧。 “临江郡守,王耀光。” “太子殿下不能为我跟陛下算账,总得为我出出气吧。” “姐姐,你觉得呢?” 曲悠然不置可否,随即纵容,“了了高兴就好。” 第73章 姐姐是笑话我吃回头草吗? 她们两人说着朝局,应灵灵从陆青黛怀里挣脱了出来,也不插话,笑嘻嘻的就坐在一边逗弄顾念安。 顾念安今天梳了一个花苞样子的发式,耳后一边一个小揪揪,用绿色的发带和珠花装饰着,盈盈仰着小脸,很是可爱。 应灵灵上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顾小娘子今年几岁了啊?” “姐姐,我今年六岁了。”顾念安被她突然的摸了摸,还有些害羞,小眼神羞羞答答的,像枝头含羞带怯的小花。 “我姓应,你可以喊我应姐姐。”应灵灵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偷偷瞟了还在谈论朝局的两人一眼,压低声音道,“没有人欺负了了吧?” 顾念安想了想,突然道,“有的。” “?” 见应灵灵一脸疑惑,顾念安给她讲起自己知道的事情,“就是今天送姐姐你们来的那个人,他欺负姐姐。” 顾念安还记着应归彻当初把陆青黛手卸掉的事情。 当时她扑过去扯应归彻的手都扯不开。 应灵灵:“……” 吃瓜吃到自家人头上了。 她又问,“只有那个人吗?言执玉他们有没有做过什么?” 顾念安对陆青黛身边人头最熟,一个一个给她讲。 是别人问的话,她肯定是不会说的,但是这个应姐姐是姐姐的手帕交,姐姐说过她很好的,所以应该是能够讲的。 “言大哥哥在的时候经常哄姐姐开心,他每天都监督姐姐吃药用膳,还会跟姐姐一起考我二哥。” 小姑娘看样子对言执玉感观还不错,说起他的时候并不排斥。 “那个世子老是想要凑到姐姐跟前,每次见面都会说一些很奇怪的话。”说到沈宴秋,顾念安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太子哥哥经常抱我和姐姐,他对姐姐也很好。” 顾念安想起前两天在大门口就看见太子抱着姐姐回院子的事情。她本来是想去找姐姐的,但是被兰芝姐姐拦下了。 但是她知道太子肯定是没有欺负姐姐的,毕竟那天姐姐还带着他跟她们一起吃饭呢! 想到这,顾念安定下结论,“就只有那个人最坏了,只有他欺负姐姐。” 应灵灵听的转过头去,正巧对上陆青黛含笑的眼神,她顿时有一种打掉牙往肚里吞的感觉。 她的脑袋被陆青黛揉了揉,陆青黛让她跟着顾念安,“小家伙给你们准备了礼物,你去看看。” “还给我准备了礼物?” 应灵灵又转过去,跟同样长着一双大眼睛圆脸蛋的顾念安对视。 顾念安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轻轻的嗯了一声之后,把小脑袋低了下去。 应灵灵嘿嘿两声,又凑了过去一点,然后吧唧一口亲在顾念安脸上,像是得了什么可爱玩偶后疯狂吸入的样子。 “谢谢顾小娘子~~”应灵灵一把将人抱起,吓得顾念安一跳。 她抓紧应灵灵的袖子,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为什么面前这个长相可爱的姐姐力气会这么大。 应灵灵跟陆青黛曲悠然两人打了声招呼,便抱着顾念安跟着引路的小珠去看礼物。 她离开后,陆青黛无奈的摇了摇头,“应小灵灵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日后你作为嫂子可要好好管教她,免得日后闹上天去了。” 曲悠然抿了口茶水,点头,“你的身体当真好了吗?” “怎么又问起这个?”陆青黛有些无奈。 “好好说。” 陆青黛颔首,“好是好了,比之前的身体好了多少,至少正常人能做的我都能做了。只是……” “只是什么?”曲悠然的眼眸深了些,捏住茶杯的手微微重了些力道。 “只是想跟应小灵灵那样把你毫不费力的抱起来,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陆青黛笑眼弯弯,却着实让曲悠然松了口气。 “调皮。” 她一边说,一边自然的将人的手拿过来,握着她的腕就开始把,“听应归彻说他把过你的脉,如今看来他还真没有乱说。” “你这样说,灵灵听到会难过的。”陆青黛被把完脉后手往回收,“好歹是你的未来小叔子,也是灵灵的二哥呢,你怎么这般不信任他?” 曲悠然不为所动,“若是他真的有本事,当年也不会做出那等糊涂事儿。” “当年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他,我也有一定的原因。”陆青黛头一次为男人说话。 曲悠然冷哼一声,抓着陆青黛的手后捏了捏,“若是他当年不要那般的疑心你,想必此时我们都订好亲了,未来那可是绝对的妯娌关系,哪用得着像现在,来见你一面还得瞒着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线。” “姐姐这般想同我当妯娌啊?”陆青黛笑着反问,“可惜现在我也说不好我会是哪家的人。” 说到这,曲悠然倒是惊讶了一瞬。 不过她们手帕交之间从来都不打哑谜,直截了当的就问出口,“我原以为了了想当太子妃呢。毕竟你不是一直在扶持太子吗?” 病逝之前,了了就让陆家支持太子的事情;如今仍然在劝说言家这个中立党倒向太子阵营……所以曲悠然自然而然的认为,陆青黛会成为太子妃。 “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重新醒过来,所以我只能尽力为我陆家谋求最大的利益。”陆青黛也毫不保留,一点一点给曲悠然分析着。 现在也是如此。 陆青黛轻轻笑着,并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只是我招惹的人太多了,姐姐,此时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选择了。” 她含笑看着曲悠然,说这话的时候似是苦恼似是无奈,唇瓣嫣红,小脸粉扑扑的,像极了吃干抹净但是不负责收拾烂摊子的坏狐狸。 曲悠然觉得站在道德层面应该要对强烈谴责她的,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无事,他们都配不上你。” “可你支持的人是太子,日后等他登基,那你当如何自处?” 曲悠然是真的为她的未来烦恼。 “帝王怎么可能忍受和其他人分享同一个女人?倒时不是你死,便是他们亡。” “但若是你现在收手,只把心思放在太子身上,不说别的,你至少后半辈子能够稳定……” 说着说着,曲悠然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这感觉就像是让了了在一大片粗壮的树木中选最可靠的一棵树,说只有最强壮的才能保护好她。 可拥有一片难道不比只拥有一颗来的强吗? 当你完全的属于一个男人的时候,你无从验证他是否可靠,但当你只属于你自己的时候,你比任何人都值得可靠。 “罢了罢了,你招惹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谁都不会完全服谁,只有你能真正的驾驭他们。”曲悠然摸摸陆青黛的小脑袋,笑着道,“所以只要我们了了高兴就好。” 她的疑虑消了,倒是陆青黛的疑虑上来了,她此番听到曲悠然要跟应临安定亲的事情其实还诧异了一下。 因为曲悠然跟她这些年的名声不一样。 她的风华轶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好坏参半,不知情的人评价她是‘最为妖艳磨人心的世家小姐’,虽有倾城之容非凡之才,但招惹的人实在太多。 爱她者说她是绝代佳人,厌她者咒她红颜薄命。 可曲悠然不一样。 她冷艳专情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平日里为人处世都是极为规矩的,也不像她一样有着那么多的‘传言’,最多的就是传她和大皇子的婚约。 大皇子也是武将,和应家人不同的是他常年驻守在南境,而非西北。 曲家老爷子和大皇子是忘年交。 因此曲悠然和大皇子自幼便相识。 婚约也是自小就定下了。 甚至在京城传言中陆青黛的婚约对象都换了三个了,曲悠然和大皇子的婚约还焊得死死的未曾动摇。 所以陆青黛不过‘死去’大半年的时间,曲悠然就换了个对象一事,让陆青黛多少有些疑惑。 “姐姐,你喜欢应大郎君吗?” “目前来说,他对我很好。” 曲悠然的手微微一顿,笑着给她勾去黏在脸上的发丝,又继续道,“但是跟你当初一样,我是不会回头的。” “姐姐是笑话我吃回头草吗?” 陆青黛见她茶盏空了,很是自然贴心的给她斟茶。 曲悠然摇摇头,唇角溢出笑来,只是眼睛微微低垂着有些沮丧,“值得回头的是人,若是不值得又怎么会回头呢?言大郎君和彻小将军都蛮好的,你吃回头草也不丢人。” 言执玉洁身自好,应归彻更是只钟情于了了一人,他们当初分开的原因其实如今想想都还能够接受。(言执玉的写了,应归彻的后面写。) 只有沈宴秋,纵情声色、放浪形骸,府内形形色色跟了了相似的美人,动不动就传出和谁谁谁的传言。当年和了了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怎么收敛,后来在酒宴之中说出‘既然是我招惹的,那我就娶了吧,毕竟小娘子可怜’之语,差点就把了了的名声祸害的一干二净…… 这样的人,哪怕他仍旧对了了念念不忘,曲悠然都不愿他再祸害了陆青黛去。 陆青黛见她不提沈宴秋,也没说话,只是问起大皇子,“怎么?大皇子难不成也做了什么和沈世子类似的事情?我为姐姐收拾他去。” 曲悠然抿抿唇,语气森寒,陆青黛觉得如今若是递给她一根皮鞭抽上大皇子几下,一定很带感。 “那倒没有。不过是从南境回来,身边多了一个已有身孕的女子罢了。” 说到这,陆青黛的脸也冷了不少,她们如今脱了鞋坐在地上,地上铺了毛茸茸的地毯,放了茶几小案,陆青黛坐起身慢慢挪到曲悠然身后,给她轻轻按着肩颈。 “倒不是说女子善妒,只是还未娶妻便要有庶子,大皇子也太不给曲家和姐姐颜面……” 陆青黛此时像一只为自己主人打抱不平的小猫,恨不得把爪子亮出来给曲悠然瞧瞧,“他这般羞辱姐姐,姐姐没有给他几鞭子都是姐姐善良大度。” “当初灵灵知道这事后,差点就要夜闯皇子府了,还好我拦了下来。” 曲悠然半扭过身,捏了一下陆青黛的脸蛋。 这一下子,阴暗小猫的眼神就变得懵懂青涩起来了。 曲悠然同样温柔的警告她,“你也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 “好哦”陆青黛应下,心里却想着坏主意。 “了了!悠然!你们看小念安给我做的小玩偶!”应灵灵哒哒哒的跑过来,一只手抱着震惊不已的顾念安,一只手拿着三只憨态可掬的小玩偶。 她甩了鞋就跑到她们身边,把顾念安塞陆青黛怀里,然后就拿着里面最可爱的一只玩偶跟曲悠然炫耀。 “这个最合我眼缘,是我的!” 曲悠然让着她,“行,你的你的。” 而后拿起了一个用蓝色布料缝制的小兔子,“顾小娘子这个我拿了可以嘛?” 顾念安还沉浸在应灵灵一手抱着她乱冲的思绪中立刻回神,看着眼前这个眉眼自然上扬,看着有些不大好相处,但着实漂亮的姐姐,她点点头。 然后落落大方的回复,“可以的,希望姐姐能够喜欢。” 最后一个玩偶顾念安羞答答的放到陆青黛手上,是一个青色的小竹笋,只是绣上了两只小眼睛,显得格外可爱。 陆青黛知道顾念安会绣花,但是不知道她还会做这个,因此问了一嘴,“念安还会做这个啊?” 顾念安点点头又摇摇头,“会一点,我叫嫂嫂帮我一起做的。” “真棒!” 陆青黛自然的夸她一句,然后顾念安就又把小竹笋往她手里推进了些。 “多做了一个,是给姐姐的。” “哇,真的嘛?谢谢念安。” 看着陆青黛和顾念安其乐融融又温馨的话,曲悠然看向应灵灵,微微挑了挑眉,意思是,你家二哥有难了。 她们可知道刚刚那个长相端方文雅,气质清俊,不输给其他人的男子,是这小姑娘的兄长。 想来应归彻他们的竞争对手真是越来越多了呢。 她们微微笑着,想着日后兰芝兰茵是不是得帮着他们排表的时候,春霖和秋葵就进来通报。 “娘子,顾二郎君说午膳已经备好了。” 第74章 呜呜呜呜呜呜,我舍不得你…… 有好戏要来了。 曲悠然默不作声的起身,跟着一行人到了正厅用餐,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顾京元和应归彻。 他们见到陆青黛来,眼神一下就都黏着在她身上。 陆青黛看了一眼菜色,微微蹙眉看向顾京元,“郎君不日就要科考,不必费心备膳的。” 她担心他一颗心扑在她的身上,忘了自己的前程。 她可不想当什么祸害书生的妲己。 顾京元闻言摇摇头,“我只是掌勺而已,菜都是大哥备的。娘子不喜欢?”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陆青黛的脸色,生怕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陆青黛换上一副笑容,微微偏头看他,温和的话语像是给顾京元打了一剂强心针,她侧身让曲悠然等人落座,对他道,“多谢郎君辛苦备膳。” “不、不辛苦。”顾京元的情绪一下就变得稳定下来,眼神终于带着了点小雀跃。 陆青黛随意坐在一处,因着是一个大桌子用膳,曲悠然和应灵灵都挨着她坐下。 顾念安也乖乖的坐在应灵灵的旁边。 王氏和顾鹤乡出去转悠了,午膳不在府里。 因此同桌而食得人少的可怜。 顾京元知道她们难得相聚,其实是准备自己单独一个人随便在厨房对付两口的,但看见应归彻默不作声的守在一旁,他要离开的步子也顿了顿。 “二哥,你傻站着干什么?坐下来吃啊!”应灵灵的筷子都要夹菜了,才想到她把她自己的二哥抛诸脑后了,于是立刻收了筷子,乖巧的坐好,催促应归彻。 应归彻今天难得打扮了一番,但是入府之后就没有得到心上人一个眼神,又看到别的男人对陆青黛献殷勤,不由得心里有几分失落。 平日爽朗的人难得的有些拘谨起来。 他和顾京元站在两侧,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陆青黛。 陆青黛能感受到他们两个灼热的目光。 一个拘谨中透露着一丝可怜,一个平淡中却又多少有着几分在意。 她努力端水,“今日都是娘子,嫂嫂又不在,不好喊你们同桌而食。” “郎君和阿彻你们两个单独在一旁开个小桌可好?” 理由非常的充分,加上她带着些像是哄孩子的声线,两个人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只是小桌子设好宴席了之后,应归彻却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一时看不见他的身影。 应灵灵抱怨,“二哥也真是的,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平日里就整日的不着家,好容易回来了,安生吃个饭的功夫都没有。” 陆青黛闻言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冬笋,“边疆苦寒,条件又恶劣,你二哥难得回来一趟,你不要老是抱怨他。” 《替身》中,应归彻因为不满替身女主沈静被太子等人霸占,勾结敌国成了反贼,连破边境十三城,最后是因为寡不敌众才死的。 明明是她笔下精忠报国,值得歌颂的少年英雄。 却在《替身》之中被魔改成为了一个女人就可以抛去信念和家国大义的反贼,陆青黛怎么可能不生气? 再者,或许是为了凸显出应归彻夺取替身女主沈静的意愿之强烈,《替身》里头把应家人的结局写的都不太好。 一个个的都变成了嫉妒弟弟的大哥、嫌弃兄长没用的小妹、偏心眼的爹娘…… 哦,还有幡然醒悟的大嫂。 这就让替身女主成了应归彻心里的唯一那一束光。 所以即便背叛国家都要把人抢过去…… 陆青黛回想到《替身》里头的对应的剧情,心力交瘁,还能怎么办呢? 自然是要潜移默化的影响她们。 减少她们被剧情影响。 “京城富贵安逸,谁不想过好日子?但若是人人只想着安逸,文不思政武不思战,那我们大虞迟早会有消亡殆极的一天。” “你二哥自幼在边疆不假,但是每年的生辰和节日,他何曾少过你的?” 应灵灵也是在前两年应归彻回京之后才慢慢跟自己这个二哥熟悉的,所以很多抱怨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了,很少去考量应归彻的感受。 毕竟他们一家的性子都比较直,因此平日说话更是没了顾忌。 陆青黛慢慢教她换位思考,“若是哪日你出去久了,我和姐姐都不理会你,碰见你就说你只知道往外跑,你可高兴?” 应灵灵摇摇头,光是想想就难受。 同样的友谊,凭什么因为她迫不得已离开一小会就变了味道? 同理而言,她二哥也是被职责所累才离家这般远的。 她怎么能只计较这个呢? 她该多心疼心疼她二哥的。 她低着头,想明白的时候又受不住泪失禁的体质,眼圈唰的一下又红了。 陆青黛连忙放下筷子去安慰她,“我们灵灵这么快就明白了,真棒。不哭不哭,不掉小珍珠。” 又哄了好一阵,应灵灵才吸了吸鼻子,朝她眨巴了两下眼。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心得体会,只是刚开口,曲悠然的筷子就凑了过来,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她嘴里,“应小灵灵,乖,先好好吃饭。” 两人都像哄孩子似的去哄她,语气中中都是毫不掩饰的纵容和宠溺。 顾念安在一旁看的眼睛睁大了一点,而后看着应灵灵跟她一样粉嘟嘟的脸庞,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她也学着她们的样子,用筷子夹了一个大鸡腿,稳稳当当的放在应灵灵的碟子上。 “应姐姐吃这个。” 应灵灵被三个人投喂宠着,边嚼着牛肉,边觉得自己快要幸福哭了。 几人继续用饭,在她们用的差不多的时候,应归彻才回来。 他两边手里头都端着菜。 白玉盘子里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颜色呈金黄色的小排,光泽诱人,上头洒着金黄的桂花,闻起来有酱汁的醇厚和清桂的香味。 粉蓝的彩釉盘子里头则是盛着满满的番茄炒蛋,番茄被炒出好看的茄汁来,鸡蛋黄澄澄的,红黄色的搭配上撒上一点儿小葱。 菜都冒着热气。 应归彻将菜肴排在陆青黛跟前,咽了咽口水,怕自己又失礼惹她不高兴。 “袁姨早上送来的桂花小排,刚刚热了一下。” 他将桂花小排摆的离她近一点,番茄炒蛋远上不少。 这几天一直想他之前不小心将陆青黛胳膊卸掉的事情,郁躁的情绪累积着,身边人没有宽慰的,小将军越发难过起来。 加上今日还没好好跟陆青黛说过一句话,他此刻的情绪跟打了败仗一样。 “我就说刚刚没看到袁姨做的桂花小排,还以为了了想留着晚上吃呢。”应灵灵笑道,而后看向还有些紧张的应归彻,“二哥,你也别站着了,快去吃饭吧。桂花小排和番茄炒蛋我都会盯着了了吃的。” 应归彻嗯嗯两声,坐到顾京元对面。 见到桌子上几乎没怎么被动过的菜,又看见顾京元碗里头还没有盛饭,应归彻暗哼了一声。 别以为等他吃饭,他们就能够好好相处! 他还是会咒这小子考不上状元的! 陆青黛看到熟悉的桂花小排,也不扭捏,夹了一块放到口中。 咸香中带着甘甜,小排软嫩,口齿留香,是娘亲做的味道。 她就知道娘亲一定是最为挂念她的。 吃了两块小排,她又舀了两勺番茄炒蛋,刚入口,应灵灵就巴巴的凑过来,“好吃吗好吃吗?” 陆青黛应下,笑看她一眼,“好吃,许久不吃,你二哥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她这边只是轻轻说着,另一边低头扒饭的应归彻的耳尖又悄悄红了。 嘿嘿,了了夸他了! 他尽量让自己冷漠一点,恢复成平日里看着就吓人的状态,但是忍不住。 只能用余光偷偷的去看那边的动静。 一顿饭吃完,姐妹几人又聊了一两个时辰,实在是该回去了,陆青黛送人到门口,身边的小珠春霖秋葵将她准备好的包裹还有顾念安送给她们两个的玩偶一个个的放到马车上。 “如今十五,离元旦还有半月,让我哥十日之后再来接我,这期间你们都不要过来看我了。” 陆青黛嘱咐着,“马车上有我给你们和我爹娘准备的东西,你们可要给我好好的送到他们手里。” “我听说你本是准备过两日就要定亲的,怎么又推迟到一月了?” 陆青黛想到什么,看向曲悠然。 曲悠然神色莫名,她的手指搭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谁知道呢。” 陆青黛眼眸微微暗了暗,而后笑着摸了摸今天不知道是第几次要哭的应灵灵的脑袋,“你最近在京城里安分一些,出门在外不要瞎可怜人,乱七八糟不熟悉的宴会也要少去,知道吗?” 应灵灵抽泣两声,嗯嗯点头,而后一把将陆青黛抱到怀里,抱着人微微后仰,似乎是要对苍天说出自己的不舍,“呜呜呜呜呜呜,我舍不得你……” “放下来放下来!!” 曲悠然一巴掌打在应灵灵的屁股上,而后扶住陆青黛,板着脸教训应灵灵,“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你不知道你自己力气多大吗?” 应灵灵乖巧的松手,只是脸上挂着泪痕,被训斥的时候怪可怜的。 曲悠然叹了口气,跟陆青黛对视一眼,牵住应灵灵的手,“我会看好她的,你放心。” “有姐姐看着,我不担心。” 陆青黛让秋葵扶着她们上马车。 因为来这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曲悠然和应灵灵身边没有带人。 铃铛、绿意和绿琦都知道,但是都没有跟来。 应归彻此时在马车前头整理着完全不需要调整的马鞍,只敢微微侧头用余光看过来。 陆青黛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最近需要哄的人真是越发的多了。 她朝他招招手。 雪白的皓腕从袖子里露出来一截。 明明没有说话,但是用余光看的人还是过来了。 她站在台阶之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棕色的药瓶来,放在手里更显得她的手白皙如玉。 陆青黛把药瓶往他眼前伸了一伸,见他还是傻愣愣的看着她,直接走下台阶将人的手扒拉到自己的手里面。 药瓶微凉,降低了几分应归彻手心的燥意。 陆青黛轻声细语,他微微一低眸就能看见她发髻上的珠花,娇俏可爱,这样的装扮下艳丽的五官上多出来几分柔情。 她一靠近,一说话,应归彻就觉得四肢百骸都软了下来,只有眼神雷打不动的紧跟着她。 “之前就闻到你身上有血腥味,或许是旧伤未愈,这个药丸效果很好,是神医给我的,你要好好用,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应归彻陷入在这句话的关怀之中,他捏了捏药瓶,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又想推回去。 “了了,我的伤不重要,你的身子才最要紧。” “谁说不重要的?”陆青黛重新搭上他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收紧在药瓶之上,“旧伤未愈对身体不好,你要是受伤了,谁去保护边疆的百姓呢?” 她的话语轻柔,明明声音不大,但却比任何话语都要有信服力,“应爷爷年纪大了,你总不可能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吧?” “所以啊,阿彻要好好治伤,好好恢复,要守好边疆。” “你忘了当初你跟我说要接替好应爷爷的担子了吗?” 她浅浅质问出声,美人轻斥,明明应该是蕴含薄怒的形象,但在应归彻眼里,他的了了此时跟撒娇没什么区别。 同样的娇俏迷人。 但心动归心动,陆青黛的话他也好好记下来了,不忘记点头答应,“我都听了了的。” 陆青黛满意的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又道,“这十日里你们都不许来看我,不能把我暴露了。” 应归彻立刻明白她说的是被王耀光掳走的这件事。 当时虽然不清楚,但这两天早就让人查明白了,因此慎重又不舍的点点头。 还不忘为她出气,“我回去就查查王耀光,一定不让你白白受委屈。” 白纱之下面部轮廓隔得近了能看的很清晰,应归彻下意识看了一眼她的唇,而后快速收回目光。 陆青黛没注意到这点,冲他挥挥手,“好。你们回去吧,要把姐姐送到曲府上哦。” 应归彻三步一回头,“好” 目送马车远去,陆青黛松了口气,想起了还没有时间说话的王希希。 她让小珠去将人喊到她房中。 第75章 陆二娘子是不是还活着? 京城,定国侯府。 看见邹氏跟沈静手拉着手赶来,沈岳林的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起。 她们两个神色柔和,似乎聊得的很是开心。 邹氏的眼角眉梢都要荡漾了几分。 沈岳林喊她们过来一起用膳,随意问了几句沈静之后,就让大家动筷。 他眼瞅着他夫人邹氏给沈静夹了好几筷子菜,看着她都是满意之色。 沈静也是一脸的乖巧,在邹氏身边说了不少逗她开心的话来。 沈岳林心里都紧张了不少,不是叫夫人不要搭理或者少搭理沈静了吗? 沈静是不是皇帝的人他们都还不确定呢。 如今这般亲近,日后可是要不得的啊! 沈岳林硬是忍着,直到晚上就寝的时候,他才把这话问了邹氏。 “不是说了叫你少跟她接触吗?”沈岳林坐在榻上看书,邹氏就在另一边绣花,此时听见丈夫这样问她,她就将手上的活计停了下来。 她似乎还有些无措,于是沈岳林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还跟她走这么近?” “老爷,人家再怎么说都是您亲侄女,从江南那儿过来,孤零零的一个人,若是我这个做大伯母的都避着人家,那小静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邹氏不赞同的反驳道。 “再说了,您怀疑的一点儿也不可靠。她就一小姑娘,怎么可能跟宫里头有关系?” “你儿子自己查的,说暂时对她的身份存疑,我们还是把她就当成宫里头的人来看待,你也不用在这些方面表现,晏秋他想通了自然是不会怪你的。” 沈岳林也知道妻子为何突然对沈静这般亲和,无非就是当年的棒打鸳鸯太狠,儿子这些年同她是越发的生疏了。 只是佳人不在,她无处弥补。 所以只能纵着沈宴秋这几年凭心意安置在府里头的女子,希望以此修复和沈宴秋的母子情分。 可惜沈宴秋只是欣赏那些女子的美貌,平日来后院也是静静地看看她们,没有当初在陆青黛面前的狂热样子。 邹氏心里头更觉不是滋味。 所以好容易来了一个跟当年的陆青黛有五分相像的沈静,性子还比陆青黛要柔软听话些,邹氏自然是想把她当成母子和好的契机。 她儿子喜欢的无非就是这张脸,那她就努力的把沈静往陆青黛的方向打扮,等沈静能够在沈宴秋那里占有一丝地位之后,吹个枕头风啥的,她和儿子的关系一定能够恢复如初的!! 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抱上孙子呢! 也省得儿子一直为陆家的娘子守身如玉了。 沈岳林一眼就洞悉了她的想法,但他也不能强硬的拉着儿子和妻子和好,只得在中间盘旋。 他劝慰道,“当年之事你已经做出了妥协,是他没有好好对待谋划,最大的错处终究还是在他身上,你莫要自苦。” “可当年我若是好好的准备聘礼,晏秋他兴许就不会被陆家怪罪多少。” 邹氏是不大喜欢陆青黛这个小娘子的。 觉得她容色过甚,她儿子降服不住,因此初见陆青黛的时候就刁难了人家,沈宴秋当时因为对自己的心意迷茫,躲着不去见陆青黛的时候,她准备聘礼也不大周全。 心里巴不得这门婚事不要成。 可是听到陆家如愿退亲的时候,她却没由来的有些迟疑。 似乎是不敢相信真就这么容易退了? 毕竟,她觉着陆青黛这般喜欢她儿子,听到沈宴秋在秦楼楚馆都没有任何脾气的小娘子,应当很是难缠才是。 怎么她恍个神的功夫就把亲事给退了去? 她刚开始也以为是京中传言所说的‘陆二娘子善妒’,后来才从沈宴秋的朋友那里得知是自家儿子酒后失言,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虽然她并不满意陆青黛做她的儿媳妇,但是听到那话的时候,她也还是揪了把心,怪不得陆家要退亲。 施舍口吻换来的婚姻,哪个世家大族的小姐能忍受这般羞辱? 更何况,那是在人云亦云的酒馆茶楼。 “说到底,和陆家的婚事是那小子一手造成的,你纵然有错,那也越不过他去。”沈岳林叹了口气,“只是如今沈静的身份到底存疑,你还是先不要接近的为好。” 邹氏哦了一声,而后问,“晏秋为何会怀疑小静那孩子是宫里头的人呢?” 沈岳林默了一瞬。 因为这个,沈宴秋他还真没说。 他只讲了沈静身份存疑,但其中过程可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透露。 “我今日同沈静待在一处,她同我讲,晏秋这孩子一见到她就惊讶了一瞬,在路上对她也一向是礼遇有加,她难受的时候甚至会直接抱她进房休息,本来一路上好好的……” “只是在临江郡的郡守府里,咱们晏秋碰见言家那小子了!” 沈岳林啊了一声,随后正色问道,“你说什么?言家人?” “对啊,小静那孩子说的,她说旁人都叫那人言大郎君。” “然后呢?” 沈岳林是越来越好奇了,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然后啊,发现言大郎君身边多了一个远亲,那远亲一直蒙着面纱,晏秋第一次见到那娘子的时候就失态了,之后就对她一直爱搭不理的。” “返京途中,那娘子被贼人劫持了,晏秋还出去找,回来之后就不怎么讲话了,对她的态度更是冷了几分。” “小静也不知道那位娘子找到了没有,只是晏秋从不再她面前提起……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沈岳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思考着什么,又继续问道,“她可说了晏秋对那位娘子什么态度?” 讲到这,邹氏就不困了,她甚至心里还有些意犹未尽起来,“在郡守府里头,晏秋一直想见那位娘子,总是出去想跟那娘子来个偶遇。不仅如此,他还搜罗了不少年轻姑娘家喜欢的玩意想给那位娘子送去,只是人家一直不愿见他罢了。” “哎,多可惜啊,虽然只是言家的远亲,身份不大高,但若是晏秋喜欢,纳进府里来做个姨娘也好啊……” 沈岳林听了这番话,加上沈宴秋回来那日问他是不是没有机会了,加上早朝上怪异的氛围。 他心里头有一个隐隐的念头萌生出来。 他又问“晏秋叫那娘子什么,你可问过?” 邹氏回想了下,“好像是唤她了了。” 沈岳林心里的念头破土而出。 他也没心思在榻上悠哉悠哉的看书了,下了榻就穿上鞋袜,裹上外衣,一边穿一边提声吩咐外头的人,“去把世子喊来,到书房议事。” “老爷,这么晚了,你还要喊儿子干什么?” 邹氏连忙下榻来帮他系腰带。 “突然想起有些事情忘了交代他去做。” 沈岳林当然不可能告诉她,他家夫人是个大喇叭这事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我走了,你先睡,记着少和沈静接触。” 他又嘱咐一句,便离开了卧房。 沈宴秋到书房的时候,就看见他爹正襟危坐在书桌前,双手交叠,神情复杂,看向他的眼神有一种讲不清楚的感觉。 彼时的他不知,那种感觉是在理智和私欲中挣扎的苦楚。 沈岳林先是让他关门坐下,而后径直开门见山道,“陆二娘子是不是还活着?” ---------- 王希希被小珠引到陆青黛的卧室之中。 一路上,她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遭的动向,害怕被人瞧见了去。 就算是到了卧室之中都难掩她的紧张。 “兰芝,看茶。” 陆青黛到了暖和的屋子里头,脱去厚重的外衣,此时穿着一件杏色的小袄,她坐在榻上,盖着一床薄被,手指纤细白皙,正抚着茶盏轻轻摇晃,见到王希希来,她笑着招手,“十二娘子,过来坐。” 王希希顿了顿,最后还是坐了过去。 她其实和陆青黛渊源不深,不过是听过她的盛名,心里多少有几分崇拜罢了。 若不是她爹用她姨娘的性命威胁她,她是不会去爬言执玉的床的,也不会想着要带着姨娘离开王家另谋生路。 毕竟,王家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 可王耀光要对秋姨娘下手,那就不能怪她不要这个爹了! 所以,她非常感念带她出龙潭虎穴的陆青黛,只是她力弱,离了王家好像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她胆子并不小,只是这段日子和秋姨娘两个人在外,虽然没吃什么苦头,但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一些在郡守府中感受不到的落差。 “陆二娘子唤我是有什么事吗?” “过两日阿玉便要回来了,我估计等到了京城,参王大人的折子就要呈上去了,届时王大人就算保住了命,想必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估计那个时候王大人一定会派人给你传信,让你求阿玉救他一救。” “不过如今王大人应当不会那么卑躬屈膝,若是跟你传信,想必也是些让你稳住地位,趁早怀个孩子之类的话。” 陆青黛给她沏好茶放过去,示意她喝了暖暖身子。 “你放心,王大人以为你和阿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所以他是绝对不会传出什么‘爬床’‘勾引’的流言的,他一定会让你清清白白的。” “至于日后若是他倒台了,想用名声一事来胁迫你,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到了京城,你就去你外祖家,和你姨娘把小日子过好,秋家是积善之家,定然不会折辱你们娘俩的。” 陆青黛将王希希喊来倒不是想叫她做什么事,只是想同她说说日后的计划,也让她能够安心些。 毕竟她能在宴会上因为言执玉不过半年忘却故人,关切别的女子而大骂他薄情寡义,又能在姨娘被挟持住的时候告诉言执玉真相,王希希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娘子呢? 她机智勇敢、有情有义、敢爱敢恨,纵然有些娇小姐脾气,但确实有真才实学。 陆青黛曾看过她写的字,一手的簪花小楷,笔下风流。 王希希双手握着茶盏,冲她一笑,“多谢娘子告知于我。其实近几日,我爹就来信问我这儿的状况了,他问我们是否找到了娘子?” 毕竟王耀光的人没一个回话的,他也不清楚他们是死了还是正在任务中。 “嗯?” 陆青黛倒是不知道这个,“你怎么回?” 王希希摇摇头,解释道,“这信还是前些日子问的,当时我身边没什么人,是王家的一个马夫递过来的。但这几日我们都在府邸里头,我平时又不常走动,他们自然无法从我这得到什么消息。” “不用顾虑我,你就如实回。” 陆青黛笑笑,不在意这个。 王耀光即便知道她还活着又怎么样? 她如今身边可不止阿玉的人,平日只要出了卧房就能感受到几处若有若无的视线。 也难为那几棵树了。 日夜都要站着人。 “只是我担忧的不是这个。” 陆青黛话锋一转,表情也有些严肃起来。 王希希咽了口口水,担心听到什么坏消息,“什么?娘子担心什么?” “虽然你到了你外祖家,但依然改变不了你是王家女的事实,你和你娘两个人,无钱财傍身,都是闺阁里头养出来的千金小姐,日后你们当怎么活?” 王希希低下头,诺诺道,“我琴棋书画也算精通,女工方面也不算差,我应当能养活的起我和姨娘。” “京城哪家小姐不善这些?十二娘子要想想自己的优势才是。” 陆青黛循循善诱,自然的为她将垂落下来的发丝放到耳后。 美人一笑千金少,王希希面色微红,半天才迟疑道,“我自幼跟着我娘管理铺子……” 陆青黛还是摇头,“你手上现在可还有什么田产铺面?” 王希希:“没有” 陆青黛:“那你觉得你外祖家可会为你准备铺面什么的当做嫁妆?” 王希希继续否定,“外祖肯收留我们便是大恩大德,怎么还敢让他们给我准备铺面?” 陆青黛嘴角上扬,“那你觉得这嫁妆该由谁给啊?” 王希希抬眸看她,只见陆青黛脸上露出一抹坏笑,突然间福至心灵,“我爹?” “嗯,只是路途遥远,还是让你爹直接给你银票来的实在。你自己去购置几个铺面,到时候王大人倒台了,也不会牵连到你。” 毕竟王耀光的罪还不到牵连家族子女的程度。 现在从他手里多拿走一分钱都是她们赚了。 王希希连连点头,看着陆青黛的眼神都冒着光。 陆青黛扶额淡笑。 这傻孩子,不知道有个词叫坑爹吗? 第76章 阿栩,你不喜欢被绑着? 教了王希希如何跟王耀光要钱之后,陆青黛又嘱咐一句,“王大人派过来的那些个马夫我都让人盯着,到时候你就把信交给他们,不必担心。” “若是有事要找我,你就跟秋姨娘说,让她通过嫂嫂过来告诉我。” 王希希点头。 她们又聊了一会儿,王希希准备回去的时候,陆青黛却又喊住她,“十二娘子,其实我还有一事不知。” 王希希又重新坐到她身边,做出一副倾耳恭听的样子。 陆青黛看向她的眼睛,缓缓问出口来,“王大人虽然利用你,但是给你找的人家绝对不差,至少不会让你去过清苦日子,他又是如珠如玉的将你 养着,为何到了最后,你却选择了秋姨娘?” “又或者说,你怎么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说带你和秋姨娘一起上京是哄骗你的呢?” 王希希突然笑了,她开口,“娘子家中一定是没什么妻妾之争,家庭和睦的吧。” “我幼时确实更加喜欢父亲,而对姨娘弃之如敝屣。” “因为姨娘只会管教我规矩,父亲却让我享用山珍海味。” “但我八岁那年,误入前厅,扰了父亲和一户人家的相看,那日我身上被藤条抽的青紫,我身边的奴仆一个也不敢站出来为我求情,只有我姨娘将我牢牢的护着。” “只是当时见我姨娘护着我,父亲打的更凶了,若不是姨娘命大,想必早死在了那日。” “那日来相看的女子原是我父亲有心求娶的续弦,因为我的出现那户人家婉拒了亲事,我父亲撤走了我身边的奴仆,不让人给我上药,连续几个月吃的都是冷饭冷食。” “父亲也剥夺了我姨娘的管家权,任由我们自生自灭的态度。” “只是后来府中其他人都没有我姨娘能干,府内的兄长和姐姐们都没有我讨他喜欢,他才决定继续宠爱我们。” 王希希仰着头,平日娇纵表情下的底色是一层淡淡的悲哀。 “我佯装生了一场大病,将他冷落我和姨娘的事情都忘了,一醒来就哭唧唧的唤他父亲,对姨娘也从不亲近,自此,我才是真正的王十二娘子。” “你很聪明。”陆青黛也笑着递过去一个眼神,白嫩如葱的指尖划过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在这种情况之下,掩饰住自己真正在意的人,才是两全其美的最好方法。 “陆二娘子兴许不知道,我做梦都想逃离那个魔窟,做梦都想带着我姨娘走,所以只要有机会,我都会试一试。试错了,不过一遭毒打,试对了,那便真正能自由了。” 王希希这样说着,眼里亮着光,似乎对现在的处境颇为满意。 陆青黛点点头,“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能最好的报复别人。” 她忽然凑近几分,热气喷洒在王希希的耳侧,只听见她轻声诱哄,不知是将人堕入深渊的魔鬼还是牵引人入天堂的天使,“十二娘子可要好生努力啊……” --------- 京城,七皇子府。 程穆环趴在床榻上,静静地看着底下人给他呈现上来的仕女图。 里头都是皇帝派人送来的各家府邸适龄女子的图像和介绍。 程穆环看了许多,也没能找到几个满意的。 皇帝着重的将曲悠然、应灵灵并上几个郡主的画册放在上面,选中的大多女子都是中立党派的,当然也有谢氏和沈氏党派的,不过这些皇帝都不建议选罢了。 “殿下,淑妃娘娘说忠阳王府的嫡女最为适合殿下,应家是武将出身,手握兵权,应娘子上头两个兄长都身兼要职,更别说老忠阳王如今还在边疆坐镇,在军中威望极大,最适合殿下不过了。” 宫里头淑妃的贴身太监小覃子尖着声音在一旁道。 程穆环将目光放到应灵灵的画像上去,容貌活泼可爱,光看画像便知道她元气满满。 家世门第确实最好,可程穆环有些犹豫,“听闻应家男子只有一妻,只有年过四十而无子才能纳妾?” 小覃子静默一瞬,磕巴道,“好像是这样的。” “那不行,本皇子可是答应了瑶柱娘子,等娶妻后要迎她入府的,娶忠阳王嫡女岂不是得让瑶柱娘子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去?” 程穆环摇头,而后想到什么,趴在榻上的身子陡然一缩,“父兄皆是武将,相比这应娘子下手也很重吧?” 他一身旧伤还没养好呢! 可不敢再添新伤。 “这个不要,换一个。” “工部尚书的嫡长女付禾一曲琵琶弹得极好,模样出落的也水灵……”说着将画册拿的离程穆环近了些,程穆环盯着上头搭弓射箭的娘子默默咽了口口水。 “这个不行,她一看就是会家暴的样子。” 小覃子:“……”你就是羡慕人家肌肉比你还好…… “廉王爷的女儿慧敏郡主乖巧伶俐,她可是个柔善的性子,殿下考虑考虑她?” “不行。” 别以为他不记得他廉王叔这个女儿别的爱好没有,就偏好口腹之欲。 柔善不假,但她能吃这点怎么不讲?! 程穆环瞪了小覃子一眼。 “徐老太师的孙女儿徐絮絮蕙质兰心,身段窈窕,性子也好,殿下这该满意了吧?” “不行。” 程穆环皮笑肉不笑,心里觉得小覃子是故意的。 毕竟他不是没有接近过徐絮絮,但是徐絮絮就像是不开窍一样,总是答非所问。 他说,“今日湖景甚美,我与徐娘子一同赏湖可好?” 她答,“这湖也不美啊。” 他问,“徐娘子喜欢什么?不如同本皇子一道讲讲?” 她答,“喜欢清静。” 他不死心,继续问,“那徐娘子可有什么想做的事?讲出来或许本皇子能够帮得上忙。” 她还是不解风情,“我想回府躺着。” 程穆环瞪向小覃子,小覃子吓得咽了一口口水,连忙又换了一张。 “曲三娘子曲悠然,她可是出了名的相貌好,才清高,同当年的陆二娘子相比也是不输什么的。” 程穆环听了这么久多少有些不耐烦,见相貌确实冷艳好看,是他未曾接触过的类型,又听到跟陆青黛相比不差什么,于是一挥手就点头答应了,“就暂时先这个吧,等本皇子宫宴的时候见着人了再说。” 小覃子松了口气,连忙让人将曲悠然的画册摆在最前面。 压根就不提醒程穆环,曲悠然曾跟大皇子订过亲,如今跟应临安也快定亲了。 小覃子有皇帝和淑妃的示意,压根不在乎这些。 毕竟皇帝说了,只要七皇子想要这些人,哪怕只有一个,她们也得乖乖待嫁。 只是皇帝和淑妃想的好,此时此刻谢家的人却个个心情不甚美妙。 谢家一族是淑妃的母家,如今当家的是淑妃的父亲,他当礼部尚书已有多年,虽有皇亲国戚的身份,但是权力始终握不紧。 上头的人知道他的底细不敢让他多办事,底下的人见他不办事又纷纷看不起他。 他正准备靠着扶持七皇子能得个从龙之功。 他的大女儿就是宫里头的淑妃,大儿子在朝中本来领了个油水足的肥差,但前两年被太子一党弹劾了掉了几级,如今只是一个祭酒的职位,不上不下,说得好听却没什么权力。 谢尽那是愁的不行啊。 可怜他谢家人数众多,几乎个个都有官职在身,但又偏偏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职。 听着悦耳,但只有他们才知道其中苦楚。 他早就看好了自家大儿子谢珺的嫡女谢渺音,悉心将这个孙女培养成才,不就是为了让她嫁给七皇子当七皇子妃的吗? 结果宫里头竟然传旨,说这七皇子妃的人选不会从谢家选? 谢尽气愤的砸了一套茶具,在府里抱怨出气,“孽女!!她在宫中能从一个末位的答应混成如今手握宫权的淑妃,我们谢家不知道为她出了多少力气!!” “如今她地位稳固,七皇子也颇得圣心了,她就这般急不可耐的想把我们谢家撇下去!!” 谢尽的胡子已经发白,此时手握着椅子旁的扶手死死的捏紧,恨恨的看着地上的茶具碎片,整个书房的气氛陷入焦灼之中。 谢珺试着为妹妹讲话,“父亲,小淑她定然是有难言之隐,说不定是陛下授意的……” “什么陛下授意?半年前陛下就曾亲口跟我许诺过,定会让我们渺音当七皇子妃 ,如今不过半年,竟然全变了!”谢尽懊恼的捶了几下桌子,整个人怒目圆瞪,谢珺都担心他下一秒要被气晕过去。 “若不是那贱人这半年在宫里吹枕头风,陛下怎么可能转变主意?” 谢珺给他顺气,“小淑有所顾虑是应当的,虽然陛下如今扶持七皇子,但太子一党的势力岂是说打压就能打压得掉的?小淑只是想让我们多几个盟友,父亲何必跟她置气?” 谢尽摇摇头,眼睛里头的红血丝此时都深了几分,“盟友?拿正妃之位去换盟友?” “难道日后七皇子登基,你也忍心看你的女儿为妃为嫔,永远屈居她人之下吗?” “父亲慎言!” 听到谢尽张口就是未来七皇子登基,谢珺吓得不行,缓了一下之后又道,“父亲,如今陛下春秋正盛,此话可不能乱讲。” 谢尽果然不再言语了,只是侧目看着他,眼里是对权力的贪念和欲望,似乎是是在问,你真的忍心吗? 谢珺还想再争一争。 他压低了声音,“父亲,我朝也不是没有侧室扶正的例子……” 谢尽白他一眼,“侧室扶正是为荣耀,那正室下堂又何曾屈辱?我们要盟友,就应当要一个彻底放心的盟友,而不能给他们逆反的机会。” “所以,这正妃之位,只能是我们谢家的。” “你明日让你母亲和你夫人一同进宫一趟,好好的跟那个贱人讲讲道理。” 听到他这样谩骂自己的妹妹,谢珺心里头多少有点不舒服,但是父命难违,他也怕再把谢尽给气到了,于是点点头应下了,“是,父亲。” 书房这边消磨于平静,谢渺音的闺房中却又传来动静。 只是她忧心的事情跟谢尽和谢珺有些不一样。 她一身单衣坐在床上,俯视着面前裸着上身跪在跟前的男人。 那男人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别开脸不愿看她。 她微微一笑,不顾他的意愿,俯身勾住他的下巴,“又闹什么脾气?” 那男人长相俊俏,剑眉星目的,穿上衣服应当也是芝兰玉树的少年郎,但此时被她绑着跪下,脸上却又不自觉的浮现几分脆弱委屈的神色来。 谢渺音有些心疼,蹲下身子抱住他,在他脸颊之上印下一吻。 “阿栩,你不喜欢被绑着?” 男人能感受到她香软的亲吻,但就是宁愿红着眼瞪她,也不愿意开口跟她说话。 叹了口气,谢渺音侧着身子给他松绑,但绳子松了之后,陆青栩还是跪在原地,动也不肯动。 谢渺音继续哄他,“松绑了,不生气了?” 回答她的是一长串的沉默。 “我是不会嫁给程穆环的,你放心好不好?” “等了了回来后,我也会尽力阻止程穆环盯上她的。” 哄了两句,面前的人还是跪着一动不动,谢渺音的性子也起来了,她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紧接着起身就将床榻上他的衣裳砸在陆青栩身上。 “我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我解释还是不解释你都不愿意听的!那你还来做什么?!” “不想着怎么帮我推了这档子事,你还在这闹脾气?” “想来是我不好,比不上你心心念念的程敏!” 谢渺音生气的回到床上,嘟嘟囔囔骂着,地上的陆青栩被砸的也有些懵。 他还以为音音今天玩的是骄纵大小姐霸王硬上弓呢……那他作为被硬上弓的那一个,难道不应该一言不发满脸抗拒吗? 这不是情趣吗? 音音怎么越说越生气了? 他意识到不对,立刻上前哄人,只是刚到床榻边上,谢渺音就一巴掌打在他的胸膛之上,想要把人推出去。 陆青栩顺势挨了这打,大手附上她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胸肌。 他凑近了些,仔细听还有些委屈,“音音,我以为你跟我演呢……” ----------- 作者有话说: 哥哥的感情线我大致讲一下,他年少喜欢人是程敏,但是陆青黛十四岁那年,他二十岁这年被下药了,被丢在谢渺音的门口。 我们音音那时十六岁,一点儿也不忸怩,加上她认识陆青栩,对他蛮有好感,所以他们就顺理成章的一夜情了。 音音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娘子,她跟哥哥剧情走的是女版的强制爱。 除了第一次是哥哥被下了药以外,后面都是她逼迫哥哥来找她的。 但是哥哥迄今为止都以为她是在跟他逢场作戏。 嗯,有一点火葬场剧情,但不多。 音音和哥哥官配锁死。 哥哥跟我们了了不一样的就是,哥哥恋爱脑,了了让别人恋爱脑。 不要太在意年龄,就当已成年…… 求求小评论啊~ 第77章 我永远都是郎君的后盾 “我同你有什么好演的?” 谢渺音平日对他的示弱都很受用,但今日却是收了手,重新将他推出床幔,“反正除了第一次,后头也是我逼着你来的。” “心里怕是巴不得我赶紧被程穆环娶了,好摆脱我了吧。” “是哦,听说程敏在国寺祈福三年,也快回来了。” “你的心怕是早就飞到她那儿去了吧?” “音音你在说什么啊?”陆青栩有些不解,为什么突然就扯到程敏那儿去了? 他和程敏早就没有联系了。 音音怎么还老抓着之前的事情不放? 明明他第一次就给了音音啊…… 陆青栩委屈,但陆青栩不说,只是红着眼睛盯着谢渺音。 谢渺音示意他重新跪下,看着陆青栩,轻轻的拂上他的脸,她的指尖有些凉意,陆青栩刚想开口让她穿上外衣,谢渺音就不带任何征兆的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她的唇很软,陆青栩下意识就要回应她,他跪在地上,一边昂头一边亲她,手上还不忘扯过床上的被子,将谢渺音裸露的后背裹住。 唇齿相依,轻轻摩挲着,陆青栩挺起身子,将床上的谢渺音带入自己的怀抱。 喘息间,谢渺音一只手摸着他的脸,一只手搭在他的胸膛上,眼神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轻笑着开口,“心在她那又怎样?你的人,我已经拿到了。” 陆青栩偏过头来又要来吻她,她微微侧开脸去,媚眼如丝,勾人的很。 “阿栩,你今天让我很不高兴。” 她的手顺着他的胸膛一寸寸向下,给他的胸膛上染上了不少迤逦的颜色。 “所以今夜,罚你不许动。” 背后裹着她的被子松动了些,露出半截香肩,陆青栩眼都不眨一下的盯着看,他任由谢渺音在他身上作乱,哑声答应着,“好,我不动,我听音音的话,音音亲亲我……” 谢渺音摇头,看他逐渐情欲上头,眼神也越来越危险,于是便好心的松开手,推脱道,“今日我有些累了,陆大郎君还是趁早翻墙回府吧。” 说完,谢渺音缩回床榻之上,唯留跪在地上裸着上身,眼神迷离的陆青栩。 陆青栩怎么可能走,他刚想欺身上前,床榻上谢渺音就咳了两下,眼神示意‘你不走我就要喊人了啊。’ 陆青栩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会怕这种威胁? 但他还真的怕。 毕竟他花名在外不算什么,但是陆青黛的名声可不能跟他一样。 妹妹快要回来了,作为兄长,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于是他只能一边用眼神控诉谢渺音,一边恨恨的穿衣服。 心里发誓一定不能再被这个女人拿捏了。 但临走前,谢渺音又唤他一声,“阿栩,再过来一下。” 他压根就不想过去的。 只是他担心谢渺音又用别的事情威胁他,况且万一是要跟他讲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那他不过去岂不是亏了? 所以脚步很实诚的挪到了床榻边,声音硬硬的,“干什么。” 谢渺音一只手攀上来,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就往下扯,在他唇边亲了一口,笑着道,“阿栩回去小心些,等了了回来了,代我向她问好。” 陆青栩的心情真是七上八下,本来还堵着气的脸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 他克制的控制自己的嘴角,尽量平稳的“哦”了一声。 “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七皇子那儿的事,我会想办法。” 嘱咐好之后,他便很是熟练的翻窗出去了。 谢渺音笑了笑,打了个哈欠便睡了。 陆青栩回到陆府的时候,正好碰上他爹陆归寺从书房处理完公事出来。 做采花贼心虚的陆青栩下意识就要绕道走,但是被眼尖的陆归寺拦住,“陆青栩!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干吗?” 陆归寺讪笑一声,僵硬的回头,“爹,还没睡呢?” “你又跑去哪了?” 陆归寺扫视他一眼,见他衣裳有凌乱的痕迹,整个人的微微发红,顺直唇边还有些女子的口脂颜色,他当下就要郑重起来,“你是不是有心仪的娘子了?” 是啊。 陆青栩可不敢回答。 毕竟谢家是七皇子母家,他们支持的是太子一党,虽然不是仇敌,但政敌也同样可怕啊。 见他不搭话,陆归寺眉头都紧了几分,“有心仪的娘子是好事,只是你不能总是这么偷偷摸摸的去啊,像什么样子?!” 陆青栩皮笑肉不笑:“……”现在还真的只能这么偷偷摸摸的。 “你喜欢的是哪家娘子?家中关系如何?为父见过吗?你娘知道吗?容貌如何?啊不不不,容貌不重要,品行如何?你娶她是高攀还是低娶?你应当是认真的,不是学别人那样逢场作戏吧?”陆归寺好奇问。 陆青栩笑眯眯,“爹,这话太密了吧……” “有什么密不密的?你找媳妇可要瞧好了,不能像了了那样,找的人我一个满意的都没有。” 陆青栩忍不住小声腹诽,“说的好像了了眼光很差一样……” “你说什么?!” 陆归寺看过来,眼神狠狠的,像是下一秒就可以给他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毒打一样。 “我说,爹哪是不满意女婿啊,是舍不得女儿。”陆青栩突发奇想,“那我们陆府招婿不就好了?把人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爹您日后也好管教不是?” 这话倒还真说在了陆归寺的心坎上,一时间都忘了继续盘问陆青栩刚刚夜会的是谁了。 陆青栩一边拍拍自己的胸膛,一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爹还真以为他们家能招到别的女婿呢? 怕是他敢想,别人没命来啊…… 等到时候了了回府了,爹也不知道能不能招架的住那几个未来妹夫? 真是可怜啊! 他家儿子找了个政敌之女,他家女儿招惹的都是有头有脸随意惹不起的世家。 陆青栩为自己和妹妹无意识的坑爹行为默哀了一分钟。 --------- 顾京元也没想到陆青黛会让他们一家先行入京。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一家的行囊都准备好了,王氏和顾鹤乡都在一旁查漏补缺。 “为何娘子不同我们一起进京?”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的吗? 这廊下的位置隐秘,旁边都没什么人,顾念安也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东西,现在就他们两个人。 陆青黛温柔笑着,她皮肤白皙,气质清冷,具有攻击性的五官此刻也只觉得温婉美丽。 她向前走了一步,替他整理了一下披风,“我同顾家一起进京目标太大,保不齐会有人盯上你们。” “若是他们用你威胁我,那我该救还是不救呢?” “所以啊,郎君你们先行入京,我让人带你们住的是我陆家的一处庄子,就在京城边上,那里东西齐全,什么都不缺,旁边有土地,顾大哥可以自行耕种,库房里有布料,嫂嫂可以随意用,但是不可以荒废了管家之事,念安该学的东西我也让人备下了,郎君平日爱看的书书房里都有。” “书房桌上还有几本孤本,是我特地让人找了放那的,我想郎君应该会喜欢。” “接下来的京中应当会有不少风波,你未入朝局,太早卷进去对你不好。” 陆青黛一字一句嘱咐着,她的嗓音温柔,像是冬日里未化的暖阳。 顾京元细细描绘着她的眉眼,抬手轻轻握住陆青黛为他整理披风的手。 她的手太小太巧,他轻而易举的就能将她紧紧包裹住。 他将她的手抬起,放在唇边,轻轻印下一吻。 陆青黛看着他低头,将她的手放到胸口处,她能够感觉到他健硕的肌肉和肌肉之下有力的心跳声。 “是不是我科举成功了,我才能陪在娘子身边?” 他生的很好看,君子端方的一张脸,似乎天生就是用来科考研习的,初见面的时候守礼的过分,但如今顶着这样一张端方俊俏的脸说出情话来,陆青黛却有种将人拉到了歧途的感觉。 若说言执玉是高山流水之上的共鸣,那顾京元便是偏安一隅时田家飘来的缕缕饭香。 同样温雅的气质,不一样的感觉。 非常适合留在她的身边。 陆青黛慢慢贴近他,手松开隔着披风抱住他精瘦的腰身,侧耳去听他的心跳。 顾京元只觉得一阵清茶香味萦绕在他周身,眼里的情绪愈发的柔和,他小心又坚定的回抱住她。 陆青黛安抚他,手一点点的收紧,抬头能看到他的喉结和下巴,“郎君就算科考没有成功,也可以陪在我的身边。” “郎君科考不应为了任何人,只应该为了郎君自己。” “我知道郎君心有远志,所以我更要保护好郎君,科考前郎君不能有任何闪失才是。” 她说完拉远了一点儿距离,抬手将他的脖子勾下来,在他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我永远都是郎君的后盾。” 顾京元在她面前低头,感受到额头上的触感,他的心不受控制的颤动,耳尖也悄然变红,然后就听到陆青黛温婉开口,一刀扎在他的心上,“再者,我答应了郎君,郎君高中之前定然不会逼迫和妨碍郎君,郎君当时还说多谢我体谅呢,郎君忘了吗?” 顾京元:“……” 他真的恨不得忘了去!! 他眨巴两下眼,想要装可怜,然后被无情扒拉开。 “兄长和嫂嫂都等着郎君呢,我们快过去了。” 顾京元可可怜怜的收回手,正准备老老实实跟着青黛娘子出去的时候,就听见陆青黛低低的叹了口气,主动将人牵了出去。 他的嘴角又一下子上扬起来。 分离的情绪都缓和了一些。 王氏和顾鹤乡见陆青黛牵着顾京元出来,夫妻俩一个看天一个看地,不敢问不敢问。 入京的是顾家四人和春霖秋葵两个小丫鬟。 她们较为稳重,在兰芝的调教下做事的能力也不差,跟着顾家也好,至少王氏和念安有个说话的人。 王希希和秋姨娘两个人还留在府里,到时候跟着言执玉一起回京。 顾念安被兰芝牵出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像个小兔子一样,她出来一看到顾京元和陆青黛牵着的手就忍不住了,“姐姐,你是不是只要二哥不要念安了?” 小可怜样的,跟刚刚顾京元简直就是一个模子。 陆青黛霎时就心软的要去抱她,手还没松开呢,就被顾京元拉住了,他弯腰很认真的跟顾念安讲道理,“念安,姐姐是不会不要我们的,你要乖,不能恃宠生娇,这种话不能再说了。” 顾念安刚刚也是一下子脑筋没转过弯来,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陆青黛是除了兄长嫂嫂以外对她最好的人。 教她明理、教她识字、教她做人、教她处事。 他们一家跟着姐姐走出了胜溪,这一路上哪怕是有人劫持姐姐,她们两个都是在一处的。 如今突然又要分开,她惶恐极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月亮低了枝头,照亮了她们的人生,但月亮到底还是要重回树梢之上的。 她很害怕以后就见不到姐姐了。 但二哥说的话她也明白,于是点点头,换了个说法,“我知道我不能妨碍姐姐。那以后,我还能去看姐姐吗?” 听兰芝姐姐和嫂嫂都说过,京城里头的大户人家围墙都高高的,不搭梯子根本就看不到里面,而且还会有人看守,她再也不能像在胜溪的时候跟姐姐朝夕相处了。 顾念安怂怂小鼻子,抬头看向陆青黛,保证道,“我会很乖很听话的,嫂嫂和兄长说的我都会听,姐姐让我学的东西我也会继续学的,姐姐让我去看你好不好?” 陆青黛伸出一只手招她过来,顾念安很听话的贴过去。 “郎君和念安都要好好念书温习,姐姐处理完事情就去看你们。” “你们想我了,就给姐姐写信好不好?交给管家,让他送给我。” 她再一次的保证,感觉对上这两个患得患失的小可爱,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他们顾家人怎么都是这样的黏人精啊!! 顾氏兄妹二人这才安安静静不闹腾了。 送他们上车,陆青黛又跟王氏和顾鹤乡嘱咐了些什么,才跟他们依依惜别。 顾京元给她做了不少她爱吃的糕点和零嘴,王氏留了很多样式图,说可以绣在衣裳上当花样,顾鹤乡没说什么,对她感念一笑,大恩不言谢,牢记于心中最好。 看着顾家的马车驶向京城的方向,兰芝扶着陆青黛道,“顾小娘子上车后定然就要哭的,她最是舍不得娘子了。” 陆青黛摇头,“念安只是看上去娇,其实她最懂事了。” 第78章 是你,你抱得我好疼…… 送顾家人离开后,陆青黛就回了屋子。 本来是打算复盘计划一下,系统突然出声给她汇报情况,【宿主,检测到替身女主已经获取了沈宴秋母亲邹氏80的好感值。】 “展开说说。” 陆青黛屏退了左右,让她们都去休息,自己拿着一本书一边翻一边询问系统。 【沈家本来是怀疑沈静的身份的,沈岳林还要邹氏少接触替身女主。但是替身女主身边的嬷嬷给她出了个主意,沈静今日早早的就去给邹氏请安,陪她用膳,两个人还一起去了城郊外寺庙祈福。】 【回城的路上遇到一窝想要乞讨的乞丐,她们身边的人少,有几个胆子大的就想上手拉她们,沈静挡在了邹氏面前。】 系统汇报完,看着自家宿主似乎并不太美妙的心情,它颤颤巍巍出声,【宿主,你没事吧?】 陆青黛恍惚了一瞬,而后轻轻摇头,“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宿主有什么往事跟我讲讲呗,我可以ai搜索笑话大全逗你高兴。】 系统平日里不大出声,但它每日的电子屏都看着是一副副温馨惬意的场景,不由得整个统都有了一点人情味。 陆青黛突然很想摸摸系统的头,但也知道它只是高于这个世界的意识体,于是虚空揉了揉空气。 意识里的系统也跟着晃了一晃。 “邹氏一直都不大喜欢我。” 陆青黛很平静的叙述,“不管是书中的世界,还是在现实之中。” 她现实里和沈宴秋早恋,恋情不算隐蔽,但由于两个人都学习好,大多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和沈宴秋高二在一起,期间也有矛盾和冷战,但是青春期的小女生不会在意那些,只会崇尚爱情的美妙。 当年的陆青黛也是如此,姑姑常年到处飞,本来是青梅竹马的邻居哥哥上了大学又被她单方面的远离,只有沈宴秋对她最好。 每个晚自习放学后的夜晚,昏黄的路灯之下,少年漫不经心的踩着她的影子跟在她后头,在她到家的时候叮嘱一声要好好休息。 她的每个比赛,每场演出,甚至是因为身体不好去的每次医院,他都在。 沈家和姑姑认识,所以当时她和沈宴秋在一起的时候,姑姑是知道的。 陆青黛还曾担心过早恋会被姑姑训斥,但姑姑没有,姑姑只是反反复复告诉她要保护好自己,如果发现遇见的不是爱情,那就趁早抽身撤离。 姑姑将她搂在怀里,一边说不能因为恋爱影响学习和身体,一边给她最坚实的依靠,“我们了了不要害怕,有姑姑在,你有大把试错的资本。” 她当初何曾没有憧憬过未来。 直到后来,某次意外的看到邹阿姨来接沈宴秋,邹阿姨看到沈宴秋旁边的她上下扫视一眼,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即便她先喊了一声,邹阿姨也没有回应。 后来才知道,邹阿姨不喜欢她是因为沈宴秋从未在家里提过她。 因为儿子的不在意,所以做母亲的也不在意,即便她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是沈宴秋的小女友。 听到此处,系统气呼呼的给她打抱不平,【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们宿主?!活该宿主不要他……只是宿主,这样来看好像不能怪邹氏,都是沈宴秋的错!!】 陆青黛颔首,不否认,她将书卷又轻轻翻过一页,外头的日光斜斜的照着,暖阳下颇有几分诗情画意的美感。 “当然不是她的错。” “婆媳之间的矛盾,大部分都源于中间男人的不作为。” “系统,你日后可不能让你的女友统变得跟我一样,处处遭嫌弃。” 【宿主,人家是个统,谈不了恋爱!!】 “好,知道了,别生气。”陆青黛笑笑,而后又继续问,“那系统,你猜邹氏为什么会对沈静的好感值涨的这么快?” 系统连忙调取了沈静和邹氏相处的监控,又看了一遍,试着分析道,【我之前听其他统讲过,打动人的最好方式是真心换真心,替身女主是不是用真心了?】 “真心换真心固然要紧,但世间人繁多,一生要打交道下来的人不知多少,你都能以真心换真心吗?” 【那你和顾京元不是吗?】 系统不相信自己用一点能量换来的学习秘籍是假的。 陆青黛听到这略有些惊讶的抬了抬眼眸,倏而笑出声来,“我只是用真心换的真心,只是这真心中更多的都是利益。” 她毫不犹豫道,“若不是他是任务对象,若不是他有学识有能力,若不是他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我永远都不会为他停留。” 系统多多少少有些脑筋转不过来,弱弱出声,【那你怎么收集他好感度的?】 “真心之中掺杂一丝假意,那是虚伪;可假意中多少有一丝真心才是仙品。” “更何况,我从无假意,我追求的是利益。” 陆青黛让系统去看沈静那边的动向,“我记得《替身》里头有一个侍卫男主,你看看沈静如今是否跟人遇上了?” 系统被岔开话题而不自知,老老实实的就去查消息,【宿主,沈静最近身边只有李嬷嬷和春桂春梅,其他的都是邹氏派过去的人……不对,她们今天遇到乞丐被围住的时候,好像就是一个侍卫把人救下的。】 【我看看啊,那个人叫林寂,是京中御林军的将领,和你大哥好像是同僚。】 “我大哥的同僚?” 陆青黛微微挑眉,她大哥如今确实掌管这京中防卫,看来这林寂的职位和能耐不算低啊。 “他在《替身》里头的结局是什么来着?” 陆青黛看《替身》的时候也不是所有人都记得清结局,她虽然记得林寂这个人,但还真不记得他最后是什么结局了。 【《替身》里七皇子登基之后,林寂是七皇子身边的首领护卫,一个人掌管护卫宫城的大权,可谓是炙手可热。】 “不是问这个。”陆青黛让系统讲讲林寂和沈静的感情纠葛。 【emmm……宿主,这么讲吧,他虽然救了替身女主,在沈静心里面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林寂充其量就是沈静后院一个排不上班次的通房……只是家世背景强大,能够成为沈静的靠山才会跟沈静he的。】 系统翻看着《替身》中就比顾京元多着墨一点儿的纸张,啧啧啧了几声,而后做出总结,【宿主,我发现沈静这个人喜欢主动的。】 陆青黛刚喝了一口茶,被系统这样的话给呛了一下,咳咳咳了好一会才平稳呼吸。 系统撇撇嘴,有些委屈的解释,【是真的!你的四个男主除了沈宴秋这个主动型的,其他的她都很少描写,她自己的男主除了七皇子,就只喜欢描写那个男花魁和最晚出场的安王世子!像顾京元这种敏感小狗和林寂那张高岭之花她就几笔带过了!!】 【除了名字好好取了之外,她后头甚至还把顾京元给忘了,你不记得了吗?】 系统越说越觉得还是自家宿主好。 自家宿主才不会分什么类型呢,通通调教成恋爱脑类型的! “我当然记得,只是我们还未入京,林寂的下场又不像郎君一样,你何必那么担心呢,统统?”陆青黛听到林寂的下场并不算惨,也松了口气,笑着哄系统。 系统想瞪她,但瞪不着,只能气呼呼详怒道,【你怎么能随意喊我统统!!】 “不喜欢?” 【喜欢……】 “那统统你再检测一下,会不会有别的男主出现。” 陆青黛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角,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任务对象能够少一个了。 【近期暂时不会有啦……咦,不对,宿主,你难道不准备把林寂给抢过来吗?!】 系统震惊! 它要是有实体,说不定就幻化成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出来蹭陆青黛的脚了。 陆青黛点点头,“统统,现在的人难道还不算多吗?阿玉、阿彻、郎君和殿下,一周都轮不了两次的,再加可就是残害宿主了。” 她如今刚回来,和他们感情才刚刚恢复一点儿,面对几个不一样的美男,她想保持矜持忍住自己很难的好吗?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天知道他们过来跟她贴贴的时候,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凑上去。 所以日后保不齐就发生什么。 既然一个能发生,那她自然得把水端平,不能只宠幸一个吧? 那开了头,怎么可能说停下就停下呢? 叹了口气,陆青黛已经开始担忧未来的生活了。 顾京元走后,府里头无人跟她谈诗论赋,她便待在院子里头练字清心了两日,这两日内,兰茵也带着小雪一块儿回来了,处理好了家事,小雪和小珠跟在兰茵兰芝面前学规矩。 京城里头派人传了几封信来,是太子和应归彻的。 一人一天一封,她看了两眼都不大愿意回。 书信里头文绉绉的,看着都肉麻,远不及当面讲情话的时候动听悦耳。 陆青黛通过系统看到顾家安安全全的住到了庄子里头,顾京元顾念安跟往常一样温书练字的时候,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就是自觉! 她这些日子精神头一向不大好,迷迷糊糊的在榻上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榻前席地而坐着一个人。 她脑袋嗡嗡的,除了不清醒之外还觉得有些笨拙的难受。 【宿主,你睡了一天了,难受正常。】 陆青黛没搭理它,而是将目光看向榻前坐着守她的人。 他的眉眼温润如玉,闭着眼的时候像是天上的白鹤,总是无形之中带着一股子仙气。 不管是五官和气质,他这个人说话处事也总是温柔的像一滩池水,除了年少不解风情的那个时候,其他的时候都是浅浅带着笑意,似天边的弯月,清风皎皎。 陆青黛把手从被子里抽了一抽,还未把手拿出来,言执玉就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陆青黛,眉头从皱抚平,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了了,你睡醒了。” 言执玉紧赶慢赶才在顾京元走后的第二日午间赶到此处。 他行色匆匆,很想早点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但是知道她喜欢干净,所以好好清洗了一番才过来。 看到她还睡着,他下意识就有些担心,想叫大夫,但听兰茵兰芝说这两天陆青黛都格外嗜睡,他才松了口气,在她榻边守着她。 他起身将人半抱在怀里,添了杯温水送到她口中,“了了,喝点水润润嗓子。” 言执玉虽然在之前也跟她亲近,但一回来就这么亲密,陆青黛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 但她乐的有人伺候,况且言执玉身上干干净净的很清爽,靠着十分暖和。 她就着他的手喝完了那杯水。 喂完了水,他还是执意将人抱在怀里,片刻都不松一点儿。 陆青黛轻轻推了推他,“阿玉,我难受。” 言执玉有些慌乱,手果然松了不少,低下头来看她,“不舒服?脑袋疼?我喊大夫来瞧瞧?我记得你先两日应该快来小日子了,我让人炖了红糖姜茶,了了先喝两口好不好?” “没有不舒服。”陆青黛视线下移,盯着言执玉放在她腰间的大掌上,有些委屈,“是你,你抱得我好疼……” 言执玉许久没有和她单独相处,加上最近患得患失的情感严重,下意识就想将人紧紧锢在怀里。 “是我不对。” 他连忙改正错误,想把手收回来。 眼神中带着不安的惶恐,陆青黛觉得自己最近运气不大好,身边都是些可怜小狗求抱抱。 她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拉住了言执玉的大手。 眼尾含笑,微微弯了弯,“可阿玉松开我又冷。” 她的声音带着娇俏,像一只小钩子,将言执玉的心拿捏的死死的。 陆青黛将他的手重新拉回来,然后在他怀里找蹭了蹭,蹭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言执玉小心的拥着她,心脏跟着她的呼吸跳动,倏然在她发顶吻了一吻。 “幸好你没事。” 第79章 那你要不要亲亲我啊? 纵然他没有明说,但陆青黛还是知道他说的是当年她‘假死’的事情。 当时她确实存了些报复言执玉的意思,她活着的时候言执玉没有认清他自己的心,那她死了也不会叫他好过。 诚然她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的,知道她可能给不了他们什么安稳的未来,但那又怎么样? 她在每一段关系中都付出了真心和时间,理应得到丰厚的果实。 既然她享受不到,那凭什么要留给后来者? 故而她不见言执玉最后一面,大方接受沈宴秋的花心,原谅应归彻的试探,在最后关头将陆家交托给太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为陆家做的最后打算。 她就是要让他们都忘不掉她,让他们在她死后也对陆家保持愧疚和挂念。 只是她为自己设定的团圆结局被《替身》这本书祸害了而已。 陆青黛的手轻轻搭上他的,白嫩细腻的柔荑触感温润,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脑袋微偏,在他耳侧轻声开口,像是在哄他一样,“那个带我走的马夫被我杀了,不会有人再带我走的。” 她看到言执玉眼里的红血丝,一双眼微微泛红,看着她的时候却像是在看什么绝世珍宝。 言执玉熟稔的用指节剐蹭了一下她的脸颊,还是不减半分忧心。 “是我,都是我太过自负。” “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向陆青黛道歉,嗓音温柔带着郑重,说着说着眼睛更红了。 “当年的时候我没有认清自己的心,以为凡事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过于自负傲慢。如今还是错信了自己的实力,以为自己能够保护好你。” “但是在你被人掳走之后,我去找人调兵,我才发现若是脱离了言家、脱离了朝堂,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我去找王耀光,即便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但我无官无职,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言执玉看着她的眼眸,面上神色多多少少带着些苦涩的味道。 像是翠绿的青竹之上被人用隔板生生格挡着,阻碍了生长的方向。 “了了,如今我对你而言,好像有些没用。” 陆青黛看见他的脸颊上有一滴晶莹的泪珠应声而落,墨在锦被 之上,晕染开了一片颜色。 她承认,她确实是被蛊惑了。 当初就是被言执玉那张脸迷得死死的,现在更是 试想一下,一向温润如玉光风霁月的人儿在外都是贵不可言的世家公子,独独在你跟前红着眼流泪说他没用…… 谁能受的了啊? 陆青黛也受不了,但多少还是有几分理智,只是贴近了他几分,试探着用衣袖给他擦眼泪,“阿玉才不是没用呢……” “阿玉只是离开朝堂太久了,离开京城太久了,以后慢慢都会好的。” “毕竟,我们阿玉可是志在宰相的,不是吗?” 她的话语似曾相识,跟他小时候哄她的话很像。 言执玉紧盯着她的眼神,突然道,“了了,其实当年在‘假死’之后,我并没有想要远离朝堂的想法。” “嗯,然后呢?为什么又去江南了?” 陆青黛恍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般,手微微下移,搭在他的胸膛上。 “了了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我没有因为你寻死觅活,甚至没有远离朝堂的想法。” 陆青黛笑着摇头,“阿玉,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的。更何况,你没有因为我想放弃自己的理想和志向,我很高兴。当初同你分开,只是因为感受不到爱意。” “相反的,我希望你能在朝堂上实现自己的抱负,希望你能够得偿所愿。” “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绑在一起。” 言执玉了然,摸了摸她的头发,而后郑重开口,“可是了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莫名其妙辞了官,莫名其妙的去了江南。” “曾经的野心和抱负像是被一瞬间抹平一样。” “当初你和沈宴秋在一起的时候……”说到这,言执玉有些不大好意思,顿了顿,还是说了下去,“我想的最多的就是爬上高位,把沈家弄垮,把你重新抢回来。” 所以言执玉根本就不可能会因为她的离世而改变志向。 他是世家子弟,跟陆青黛有一样的抱负,都是想要撑起家族的门楣和重担的。 他们奉行的都是权力至上,所以因为一个人就放弃炙手可热的权利是不正常的。 爱情在他们心中占据的份量绝对不可能比自己的事业心重。 换言之,在《团宠病弱白月光》中若是陆青黛真的早逝,言执玉只会成为一个位高权重不近女色的权臣。 他可以把爱情都给陆青黛,可以终身孤寂,但绝对不会放弃权利和家族。 是《替身》中的想传达的爱情观信念过于强大,才会导致言执玉在浑浑噩噩的情况下被《替身》的剧情影响,做出了跟他人设不符的事情。 好在如今陆青黛一来,分走了沈静至少一半的女主光芒,这个世界才恢复平衡,不会被书中的剧情影响。 “那阿玉还是要好生努力,我可不想日后被沈世子给抢了去。” 陆青黛的手点在他胸膛处,眼神带着一丝攻击性,像是在诱导人走上什么犯罪的歧途。 言执玉从小把人带到大,甚至陆青黛第一次来癸水都是他先发现的,见惯了她乖巧的样子,倒是头一次见到她阴暗的一面。 像是有红线指引一般,他不受控制的沉沦。 他的大掌托住她的后腰,想要装成不在意的回答她的问题,“了了好像更喜欢他?” 他语气好似有些不在意,但眼神却又忍不住带着几分失落。 陆青黛有些好笑,不明白他们怎么总是喜欢排个高低。 但既然他们都想当第一,那她也不能让他们失落。 陆青黛微微抬起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庞,轻轻贴上言执玉的唇。 软软的,像是春风拂面,带来雨露甘甜。 轻轻的,带着珍视和小心,像小勾子一样若有若无的磨着他。 甜甜的,弥漫着陆青黛身上独有的芬芳气息,那股香气犹如盛开的花朵所散发出来的迷人幽香,沁人心脾,让人不禁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无一不让人沉醉。 言执玉只感觉到这股香气浓郁了些,在他唇角轻轻蹭了下,最后蹭到了他的心里头。 陆青黛亲完,双颊微微泛粉,看他的眼神都娇几分,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攀上他的脖颈,整个人栽进他宽阔的胸膛里。 近似蛊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低声呢喃,“我明明更喜欢阿玉。” 那声音婉转悠扬,似黄莺出谷,又如夜莺低吟,一字一句都深深地烙印在了言执玉的心里。 说完这句,肉眼可见的,言执玉整个人的状态都更明亮了些。 像是明珠上头的浮尘被掸去,露出原本明亮的光。 言执玉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唇,耳尖红的滴血,引来陆青黛一阵轻笑。 他有些狼狈的想别开头,但又舍不得怀中的温香软玉,只能轻轻拥着怀中人,“了了,别闹……” 他比她老了五岁,是个正常男人。 可不能随意招惹。 他霎时间将争风吃醋的戏码都给忘了去,跟小时候教陆青黛礼节一样,想要告诉她这样做的危险系数。 但陆青黛显然不这么想,她双眸含水,手勾搭着他的脖颈,眉头微微蹙起,嗓音有些傲娇,像是特地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你怎么不亲亲我?” “阿玉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她作势要从他怀里头离开。 被言执玉挡住,重新放到怀里头。 担心她继续跑,言执玉将人抱紧了几分。 他吞吞吐吐,平缓着自己的呼吸,“没有没有,没有不喜欢了了。” 我只是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这句话他不敢讲,怕吓到她。 陆青黛也不逗他了,冲他撒娇道,“我饿了,阿玉抱我起来。” 言执玉沉默的将人抱起来,想着叫人进来给她更衣。 陆青黛却觉得被抱的有些难受,她捏了捏言执玉的肌肉道,埋怨的瞪他,“阿玉,你放松些,抱着我疼。” “放松不了。” 言执玉有苦难言,回答的声音都沙哑了几分。 他盯着陆青黛瞧,而后又将人放了下来,他突然问出口,“知道为什么放松不了吗?” 陆青黛当然知道,所以只是微微歪头,拉着他一只袖子,好心给他想办法,“我不知道,但是我猜到了。” 见她明白,言执玉松了口气,正想跟她讲孤男寡女之间要注意分寸,不能亲、亲的这么毫无防备的时候,他的袖子被她扯了扯。 陆青黛白皙的小脸上桃花满面,粉嫩嫩的格外诱人。 她道,“那你要不要亲亲我啊?” 言执玉心里头正人君子的弦嘣断了。 他凑上前去,重新将人抱进怀里面,坐在床榻边吻上她的唇。 言执玉底色终究是温柔的,即使如今做的不是什么君子行径,但他亲吻的还是格外温和。 他的一只手覆在陆青黛身后,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将人紧紧的禁锢在自己的臂膀之间压着亲。 在从未涉足过的领地上,他进行新的探索和发现,口齿相依,交换空气的时候,他微微喘气。 而后将人抱的更紧,亲的更凶。 像是要将失而复得的恐慌和无助尽数喧嚣在这个吻里。 陆青黛前面是他的微微发硬的胸膛,背后被他的双手桎梏着,她呼吸变得急促,手抵着他的胸膛推了推。 言执玉最后亲了她一下,这才将人松开。 他埋在她的颈窝处,沙哑着声音,“了了,不能这么招人的。” 陆青黛被亲的晕乎乎的,唇齿之间都是他的味道,鼻尖嗅到的也是他身上清冷温和的木质香。 她刚刚被抱着亲,整个人都坐在他的怀里,她如今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一个陌生触感的东西给硌了下。 陆青黛的脸色一下爆红,言执玉叹了口气,将人按住,不让她乱动。 “了了乖,让我抱抱。” 他给人裹上薄被,像抱孩子似的抱着她。 陆青黛推他,羞愤一声,“登徒子。” 言执玉好笑的看她一眼,没有揭穿她倒打一耙的事实,而是慢慢的给她顺气。 盯着她的唇瓣看了好一会儿,又道,“了了要不要喝水?” 刚刚亲的久了,现在看着陆青黛都有些口干舌燥。 “我自己去喝。” 陆青黛傲娇抬头,下一秒就被抱起来放到卧房中的摇椅上。 言执玉把茶具给她端到眼前,她伸手就可以拿到。 “来,自己喝。” 陆青黛喝了水,要将人赶出去,换兰茵兰芝进来。 言执玉点头答应,但还是问了声,“当真不用我伺候了了?” 小时候就是陆青黛每次过府来玩,午觉醒了有起床气,只有他能哄好。 她午间起床后的衣裳都是他帮着穿的。 故而对女子的服饰也算了解。 毕竟,他这双手也算是解过罗裳,卸过钗环。 陆青黛不让他占据主动权,抬脚踢了他一下,雪白的脚露出一点儿脚尖,在裙摆下面隐隐若现。 言执玉刚压下去的火气此时又要微微上来。 “阿玉是担心以后没机会伺候我吗?” 陆青黛说完,看见言执玉一副被欺负的样子,心情大好,又见他仓惶离开,得意的挑了挑眉梢。 兰茵兰芝很快进来,两个人都注意到了言执玉仓惶匆忙离开的脚步,有些疑惑但不敢问,“娘子,沈家那边来人了,是少平。” 她们给陆青黛穿戴整齐,理好了发髻,让人将膳食抬了进来。 顾家人离开后,娘子的三餐就没有正常过。 如今都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她偏偏才起来用午膳。 “他来干什么?” 陆青黛夹了一筷子鱼肉,有些奇怪。 “我不是说,我不想和他谈别的了吗?直接送客吧。” 兰茵兰芝对视一眼,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听令出去传话。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动静,陆青黛正疑惑呢,兰芝就过来通传了。 “娘子,少平他要硬闯后院,现如今已被拿下。” 第80章 我想让你的唇染上我的口脂 “问过缘由了吗?”陆青黛的表情不大好看,饭菜刚动了几口就停了下来。 兰芝:“兰茵询问过了,但少平就是只说要求见娘子您。” “娘子,您要去见他吗?” 陆青黛淡淡抬眼,眼尾还有因为刚刚的亲吻而泛起的薄红,她嗤笑一声,“我跟沈世子早该恩断义绝的,若不是为了陆家,我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下去。” “他现在又来纠缠我,当什么痴情种?” 陆青黛摆摆手,回绝道,“不见,你径直让人把他押回定国侯府。”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想的不够全面,继续补了一句,“告诉他们一声,无需任何的赔礼道歉,别来烦我。” 兰芝听着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委婉提醒了一句,“娘子,这样传话传到沈世子耳中,他会不会找娘子的麻烦啊?他或许又会找上门来讨个说法。” “说什么难道娘子您当初对他只有利用吗?现在不需要他了,就把人一脚踹开之类的……他会不会对陆家动手啊?” 陆青黛好笑的点了点兰芝的鼻尖,道,“最近都吃什么了啊?越发的聪明了。” “就跟娘子您吃的差不多……” 兰芝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脸蛋也粉扑扑的。 “嗯,多吃点好。”陆青黛夸了夸她,而后再跟她解释,“当初我喜欢沈世子的时候,沈世子没有把握住机会,那么后来我不喜欢了,利用利用他怎么了?都是皇城脚下长大的,我的这些小手段沈世子想必最是清楚。” “他心中有愧不拆穿罢了。” 兰芝尽职尽责的将话带到少平面前。 见他身上脸上都见了点血,秉持着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的交情上,给了一方素白没有任何印记的手帕。 “自己拿着擦擦脸吧,到时候回去的路上别把人吓着。” 少平道了声谢,身边的兰茵挑眉看他,“娘子说了不愿见你,你是见不到娘子了,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过来?现在不说,等回府了小心你们主子怪罪你。” 毕竟都是打工人,陆青黛和沈宴秋在一起的时候,少平少亮对她们家娘子一直很恭敬,所以如今兰茵兰芝也没有多为难他。 少平身上脸上的血可都是他和院中侍卫搏斗弄出来的。 院中侍卫不是太子的人就是言执玉的人。 他们看到少平,可不是要下黑手的吗? 少平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低落,“不是我家主子要来找陆二娘子的。” “是你自己?” 兰茵看着他,多少有些不解,“你主子都没你用心,你如今来做什么?替沈世子说好话?” “不是的,是我家老爷前两天对主子动了家法。如今主子还在跪祠堂……我半夜守着他,听见他一直在喊陆二娘子,所以我才自作主张过来,希望陆二娘子能再给我们主子一个机会。” 少平出声解释,“我们主子真的在改,他是真的爱慕陆二娘子,求陆二娘子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兰茵离远了点,看着他有些愚蠢的举动,反问一声,“沈世子是因为什么被动的家法?” “我们老爷好像对陆二娘子的身份存疑,主子知道陆二娘子如今不想让人知晓,所以死扛着不说。然后我们老爷让他换个人念想,选了一堆的世家贵女让他挑选娶妻,主子不愿才被动了家法。” “此事与我家娘子何干?” 兰茵冷笑着开口质问。 “当年定国侯府送来的定亲的活雁孱弱不说,聘礼更是敷衍。当年我家娘子就已经把聘书返还,怎么如今沈世子不愿娶妻还要赖到我家娘子的头上?” “少平,我家娘子说了,当年退亲后之所以还跟沈世子虚与委蛇不过是利用罢了,谈不上什么感情。” “你们不能仗着我家娘子心善就继续死皮赖脸的凑上来!!” 兰芝补了两句,似乎还有些愤愤,上前就把刚给少平的手帕又抢了回来。 “好了,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你日后不要再来了。” 少平被太子和言执玉的人一边一个架着胳膊,堵着嘴带了出去。 见人离开了,兰芝忿忿不平的跺了下脚,“我当他是来干嘛的,原来是来当说客的,就不应该听他说那么多!” 兰茵笑着将她拉回去,“左右娘子如今看清楚了沈世子的为人,我们也可稍稍安心。” 其实沈世子的才能品行都不算差,但兰茵和兰芝还是最不喜欢他和自家娘子来往。 因为他一开始接近娘子的目的就不纯。 要不是自家娘子聪明机智且幸运,早早就脱离了他,真嫁给他了指不定日后受什么委屈呢! 虽然他看上去对自家娘子也很好,但是不是他身上男人的劣根性却没由来的突显。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要知道娘子和言大郎君在一起的时候,言大郎君但凡多提了别家娘子一嘴,光哄自家娘子都得哄个把时辰的,更别说还成天成天的送礼物了。 言大郎君只有在认不清自己心意的时候冷淡疏远了些娘子,其余哪个时候不是围着她家娘子转? 结果沈世子和自家娘子在一起的时候,外头的传言都满天飞了,娘子也只是默默伤心,从不抱怨,这不是偏爱是什么? 兰芝恨恨的为陆青黛的过往打抱不平,越想越气,恨不得抡起拳头帮自家娘子揍沈世子几拳。 只是她们刚回到卧房,就见之前仓皇溜走的言大郎君去而复返。 他一来,就看见陆青黛没动几口的膳食。 言执玉把食盒里头的红糖姜水拿出来,还是热乎乎的,他本想让她用完膳喝上一碗,到时候癸水来了也不会那么难受。 但看到陆青黛对上他视线时有些心虚闪躲的眼神,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了了从小时候就这样,只要没人盯着没人管,她的饮食作息就不大规律。 兰茵兰芝根本就劝不住。 “我今日还未用膳。”言执玉坐在她身旁,很自然的拿过她动了几口米饭的碗,“了了陪我再用一点好不好?” 陆青黛知道他是在哄她,傲娇昂头,声音带着一丝娇,像小猫伸出小爪子轻轻的挠你,“阿玉求求我,求求我就陪你。” “求求了了,一起用膳好不好?” 言执玉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捏了捏她的脸,“了了太瘦了,多吃一点对身体好。” 他一只手牵制住她两只手,一边教诲一边夹菜,轻轻的送到她嘴边。 陆青黛摇摇头,看着面前的青菜,有些抗拒,“我能自己吃饭的。” 言执玉的手捏了捏她掌心的软肉,声音温柔,跟幼时哄她入睡的声音没两样,“乖,不要挑食。” 整桌菜就只有素菜没有动过,只有她爱吃的那几道菜微微动了动。 “不想吃……” “吃了它,明日我带你出去玩。” 言执玉的诱哄之下,陆青黛才张口将青菜吃掉,接下来言执玉一直按着她的手,给她投喂,估摸着把人喂得差不多了,才停下筷子松开手。 他拿出手帕给她擦嘴。 兰茵端着净手的水盆过来,兰芝要给陆青黛擦手的活也被他抢去。 将陆青黛的手擦干净了他才重新拿起碗就着陆青黛未吃完的饭菜继续吃。 陆青黛去了铜镜前补了口脂,然后拿着一本书坐在一旁等他吃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阿玉,你进来的时候看到少平了吗?” “看到了,他是来给沈宴秋说情的?” “不知道,我没见他。” “那要是真是来给沈宴秋说情的,了了会怎么办?” 言执玉慢条斯理的擦了嘴净了手,问出此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就连一旁的兰茵和兰芝都对这个问题带着明显的紧张。 万一、万一她家娘子就是没有忘了沈世子那个孽缘怎么办? 她们能不能跟其他人合谋把沈世子谋杀了? 不行不行,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还是不能谋杀。 要不找人传传沈世子的谣言? 让娘子常常听着洗脑? 陆青黛看到这三人的表情就知道她们脑子里在想什么,慢悠悠的叹了口气,装作犹豫的样子道,“那有人求情的话,我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 “不行!” “不行!” “娘子,这可不兴考虑的啊!” 三个人都是一脸的如临大敌,兰芝甚至就凑过来跟她细说沈宴秋的罪状。 “娘子,您莫不是忘了当年沈世子做的那些事?他把您名声都坏了,您可不能原谅他!” “好好好,我知道,我逗你玩呢,小兰芝。”陆青黛笑眯眯的摸着兰芝的脑袋。 再三保证自己不会重蹈覆辙之后,看向这时候一言不发的言执玉。 “我今天睡了好久,都没有练字,阿玉陪我练字好不好?”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亲昵的举动让言执玉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 他将陆青黛拉起来,陪着人去练字。 只是看到练字的内容,言执玉的脸又黑了一块。 “了了让我陪着看你给其他男人回信?” 墨条在砚台里头的动静都粗重了些,陆青黛感觉到身旁人的气压开始不稳定起来。 她点点头,毫无心理压力的写下‘殿下’二字,“是啊,他们都写了好几天了,越写越多,再不回就该闹了。” 言执玉闷声,“那了了让我陪着,就不怕我闹吗?” 陆青黛抬眼看去,见他果然一副生人勿近的脸色,不由得笑道,“你都不给我写信的,你闹什么闹?” 言执玉不说话了。 他倒不是不知道写信,而是当时根本没人通知他找到人了,他心里慌乱,哪里还记得写信? 他就怕了了被人抓了去。 就连到了邂芳镇,也是跟他的人取得联系了才找过来的。 他安静下来,不去看陆青黛写信,只是敛着眉眼,抓着墨条的手用力到微微泛白。 沉寂在悲伤的情绪中,他动作不停,一直低头磨墨,就连陆青黛将笔搁下,他都没有注意到。 陆青黛其实没想回什么,毕竟应归彻和太子每天都很忙,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时间来看她的信。 所以只是短短两句,说明了自己在这一切安好,便停了笔。 只是停笔有一趟了,身边人还是低头磨墨,像是自己跟自己较劲似的。 陆青黛觉得有趣,将信搁在一旁,在一张信笺上浅浅勾勒几笔,就画出来一个q版的小人。 小人穿着蓝白色绸缎相间的衣裳,带着小玉冠,眉眼微微皱起,正吭哧吭哧的磨着墨。 十分的童趣又写真。 只是她看着画像轻笑了好一会,言执玉还在磨墨。 墨都积累了好大一摊了,他还不停手。 “阿玉” 陆青黛放下画,起身看他,打趣一声,“还要磨啊?” “嗯。”言执玉盯着砚台,冷淡的呛她一声,“多磨点,你给他们写信也能多写点。” 陆青黛轻笑出声,伸手去拉他,“好了好了,不磨了。” 怕墨把她的手弄脏,言执玉收了手,只是眉眼依旧不大高兴,“那不磨了,你继续给他们写信吧,我有些累,我去外头吹吹风等你。” 说着他便要走。 陆青黛忍着笑,勾着他的腰带将人拉回来。 “阿玉,我信已经写完了。”说完,她捏了捏他的掌心,向前一步离他更近,“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 言执玉心情好了一点,只是还是别扭的不愿抬眼看她。 陆青黛上手揉他的脸,“真的不生气?” “嗯,不生气。” 他才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男人呢!! “行吧,那我再多写两页。” 陆青黛说完松开他的手,转身就要去拿笔。 言执玉下意识就将人拉住。 不知道为什么,在陆青黛‘假死’回来之后,他的情绪总是能轻易被她带动,此时听到陆青黛要去给别的男人写信,他的心里就一阵又一阵的酸涩,明明还是平静无波的脸,偏生眼尾红了一片。 “别写……” “至少我在你旁边的时候,别写……” 他将人抱住,乞求的话刚开口,陆青黛就转过来,双手拉着他胸前的衣裳,将他往下拉。 樱唇贴上他的,像是惩罚似的咬了他一口。 而后却又用舌尖轻轻舔了舔,言执玉的手不自觉的将人带进怀里带紧了几分。 陆青黛昂着头难受,加上身体本就算弱,亲吻了一会儿就有些软。 浑身软绵绵的贴在言执玉身上。 偏生亲吻的感觉实在美妙,陆青黛能感受到言执玉蕴含在吻里的不安和害怕。 她微微喘息,双手贴在他的胸膛处,抬起有些雾气弥漫的眸子跟他对视,“抱我。” 言执玉忍着继续亲吻她的冲动,将书桌台面上的一些东西扫了下去,其中就有陆青黛刚刚写好的两封信。 他将人抱到书桌上,双臂穿过她的两侧将人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头。 在陆青黛喘息的时候,眼都不眨的盯着她的红唇看。 陆青黛面色酡红,跟抹了胭脂一样艳丽。 她轻声喊他的名字,“执玉。” 言执玉栽倒在她的脖颈间,听见她喊他,低低的应了声,“我在。” 他将人抱在怀里,大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但却是不敢继续亲了。 可惜他还有理性,怀中的小娘子却是不依了。 她悬于半空中的脚轻轻踢了踢他,眼神又娇又欲,像是磨人的钩子。 “我想让你的唇染上我的口脂。” 第81章 那当然是因为她爱他胜过爱你 言执玉的耳尖更红了,他浅浅的偏了偏脑袋,吻着她的唇角,大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 “已经染上了。” 细听,他平日温雅的公子音此时多了些轻声呢喃的哑,呼吸声渐重。 陆青黛的手贴着他的胸膛,如今穿的比较厚实,但仍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和硬度。 肌肉都不自觉的绷紧了些。 看言执玉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的眼神,但偏偏不敢多动作的样子,陆青黛的手轻轻用力,敲了敲他的胸膛,将距离拉远了些眼神紧盯着他的唇。 看得大胆又勾人。 言执玉撑在桌子上的手已经悄然的握成了拳头。 “可是颜色好像还不够红……” 陆青黛笑脸盈盈,眼神慢慢从他的唇往上移,移到他的眼眸,下一秒,吻就铺天盖地的印了上来。 言执玉附上她按着自己胸膛的手,用力让她陷的更深,他亲的凶极了,像是被撩拨后克制不住自己的疯狂。 他原本还顾忌着不能吓到了了,但是唇齿间的亲密接触让他的眼里都氤氲出了情色,不自觉的就把陆青黛的口脂给吃了个干净。 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安和恐慌,害怕陆青黛的身体再次出事,对自己的的悔恨……一系列的负面情绪似乎在这都被一个吻给治愈了。 陆青黛的唇都被亲肿了,她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小手都有些泛红,喘着气问他,“还、还要去外头吹吹风吗?” 言执玉亲人都亲不够,巴不得把时间都给了她去,现在哪里还是吃别人的醋? 有吃醋的时间,看了了为他染上薄粉的样子不好吗? 他额头抵着她的肩,摇摇头,“不去了。” 陆青黛蜷着手指,将还在桌上的信笺拿了过来,q版吃醋磨墨的言执玉惟妙惟肖,她故作委屈,嗓音都带着几分难受的哽咽,听得言执玉心里极其不是滋味,“你刚刚就知道吃醋磨墨,都不晓得看我……” 看到信笺上的自己,言执玉的眼睛真是眼前一亮又一亮,他接过信笺,大大方方的跟陆青黛道歉,“是我不对,我以为了了心里没有我……” 但如今都看到了了动笔画他了,了了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他?! 他又看了好几眼信笺,手指摩挲着旁边的空白之处,凑近跟她耳语,“这小人儿画的好,只是旁边少了个了了,了了陪我一起画好不好?” ------------ 京城,定国侯府。 少平回来的时候,沈宴秋还在祠堂罚跪。 当天沈岳林将他喊到书房,一开口便是‘陆二娘子是不是还活着?’,看他的眼神复杂至极。 他还没开口,沈岳林就继续道,“陆二娘子是否对你还有意?” 虽然不知道沈岳林是如何知道了了的事情的,但沈宴秋还是一言未发。 多说多错,他心里已经在想是不是沈静将这话传了出来。 毕竟沈岳林是在卧房中突然传他来的,那想必就是从邹氏口中听到的。 他母亲邹氏这些日子一直和沈静在一起,知道了了事情的,除了她就是她身边的侍女和嬷嬷了…… 沈岳林也知道他能猜到是谁说的,因此心里也有几分疑虑,此时便问了出来,“这些日子沈静没什么意外的举动,或许她不是陛下的人,她之所以针对陆二娘子,或许是因为女子的嫉妒心罢了。” 沈岳林说着便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虽然性子混不吝了点,但是不得不说,自家儿子遗传的好,帅气风流,能被沈静看上不奇怪。 看来沈静应该也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只是沈岳林这般猜想却换来了沈宴秋的不解,他站的笔直,有些看不大清楚情绪,“爹,了了不在了,沈静怎么可能针对她?” 她和了了的接触时间少的可怜,可以说是陌生人。 沈静为什么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遭遇感到高兴? 见他就是咬死不承认陆青黛还活着,沈岳林几乎可以预见等人真正回京后,京中的血雨腥风会有多少…… 他道,“如你所言,陆二娘子不在了,陛下怕是想给你的婚事做主,不想被陛下随意指个人的话,你这些日子就趁早找个合适的人选上门求娶吧。” “至于沈静,虽然爹看出来了她有意于你,但毕竟长在江南,京城许多情况并不熟悉,娶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你管好内宅……” 沈岳林虽然心里一直满意的都是陆青黛,但是事到如今,他只能顾念大局,可不敢拿定国侯的未来前程去赌。 陆二娘子的本事太高,可不是他们定国侯府就能够笼络下来的。 言家、忠阳王府、东宫,这可不是他们能随意招惹的。 所以就算知道沈宴秋喜欢,沈岳林还是要趁早断了他这些个心思。 都说知子莫若父。 沈岳林当然知道沈宴秋是个什么脾性。 他年少之时参加围猎,其中第三名的奖励是一颗上好的夜明珠,他一眼便看中了,当时除了他,还有好些儿郎都看中了这个,其中就有言大郎君和陆大郎君。 沈宴秋耍了个诈,把自己的猎物硬生生放到了言执玉和陆青栩的猎物中,正好得了这颗夜明珠。 拿回来后常要带着看着,生怕磕了碰了,爱惜不已。 可是不知道哪一天,屋外头阴雨绵绵,夜明珠折射出来的光暗淡了不少。 他便不再喜欢了。 只是将夜明珠妥帖的放好。 后来有一次,太子和应归彻来府上做客,应归彻一眼看中了那颗夜明珠,当时定国侯府的聘礼已经送到了陆家,沈宴秋正是松了口气的时候。 他没多想,就把夜明珠给了应归彻。 他以为夜明珠黯淡了,所以放在精美的匣子里头。 只是当应归彻笑着将夜明珠取出来的时候,那颗夜明珠光彩夺目,璀璨依旧,还是他喜欢的样子。 仿佛他当初看到的暗淡之色只是一场错觉。 他顿生悔意。 可送出去的物品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沈岳林太清楚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 只有在别人手上的才是最好的。 他之前都担心,万一当时真把陆二娘子娶了进门,沈宴秋对她的感情若是也如对夜明珠一样,那他们定国侯府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 毕竟其他人可不是像沈宴秋这样的性子。 沈宴秋,注定会痛失所爱。 所以沈岳林才苦口婆心的想要劝他,找个不爱的人娶了,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也是好的。 没有必要硬去跟别人抢,反正抢回来了他也不会珍惜。 只是沈宴秋却一把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十足的执拗,“我不要,我此生都不会娶别的女人。” 沈岳林真是气的不行,“你不娶?你此时不娶日后皇帝赐婚下来,你不娶也得娶,哪里由得着你?!” “当初你对陆家娘子有情,我有半分劝阻过你吗?我跟陆归寺打好关系,给你找机会,把你送到陆家,结果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本身就是你执意要娶人家,结果对送过去的聘礼毫不上心,都要定亲的人了还跟狐朋狗友一起跑到酒楼里头喝酒。” “酒桌上大言不惭的坏人家名声,折辱世家贵女,最后被灰溜溜的赶出来……” “你难不成还想娶人家不成?!” 沈岳林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当初跟陆归寺打好关系的时候,去过几次陆府,陆二娘子见他就笑盈盈的唤他沈伯伯,会注意到他爱喝碧螺春,平日给陆归寺做点心和吃食的时候也不会忘记给他备上一份。 当时他羡慕陆归寺够快羡慕的嗷嗷叫了。 可是这个臭小子不争气,搞黄了婚事,还搞得他少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儿媳妇!! “难不成你以为她的身边还能有你的位置吗?”沈岳林扎心就扎最狠的,他看着面前跪着,但面色越来越不好的沈宴秋,淡淡开口,“京城中优秀的儿郎如过江之鲫,你沈宴秋能挡住几个?” “更别说,当年那几个就跟你平起平坐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现在悔改还来得及。” 沈岳林就是要逼得沈宴秋自己松口,不然就算是硬把人给他看好娶进来,夫妻之间搞的仇深似海的,岂不是愧对人家闺女? 只是沈宴秋这次根本就不去考虑什么得失,固执的摇头否定,“我不,我不会娶别人的。” “沈宴秋!你是不是有毛病?!”沈岳林气的把杯子都给砸碎了,碧螺春的茶沫在地上散开,热气往上飘着,“当初要你表忠心的时候你去厮混,如今不需要你了,你还想回什么头?!” “言执玉他们不也一样因为了了没有娶妻吗?他们都可以,为什么我偏偏不行?” 沈宴秋无视被茶水浸湿的袍裾,反问道。 沈岳林有时候都不知道该说这个儿子执着还是固执,他冷笑一声,轻蔑的摇头,“你是不是想说,当年你犯了错,但是事后陆二娘子还是愿意接纳你,允许你陪在她身边,但是偏偏就是不见言执玉?” 沈岳林毕竟比他多活了几十年,看问题看得可比他透彻多了。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开口,“你把那小姑娘看得太低级了些,她才不是什么温室里需要你的花朵,人家只是体弱,并非脑弱。” “你以为她后来让你陪在她身边就是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怎么可能?她就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愧疚和悔恨,帮助他们陆家屹立不倒。当然,被利用的人不只有你。” 沈岳林一层一层的剥开沈宴秋敏感的内心,将他以为的温情脉脉背后的利益纠葛一点一点给他分析出来。 “她既然选择了太子,那自然要在太子党中站稳脚跟。她之所以愿意接纳你,是给陆家上最后一重保障,这样即便日后太子登基,陆家犯了什么大错,你和应家都能帮着陆家说上话,延续陆家百年荣光。” “你莫非以为她这是对你有情?” “你太可笑了,沈宴秋。” 沈宴秋听着,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沈岳林眯了眯眼眸,往他最为在意的那一个点戳,“爹知道,你从小就爱和言执玉争抢,陆二娘子也是你争抢的战利品。可你知道为何她当初独独不见他吗?” 沈宴秋的眼皮跳了跳,浑身的肌肉开始僵硬起来。 “那当然是因为她爱他胜过爱你。” “言家不是太子一党,但是除了他,你们三个都属于太子一党。本就势力不平均,若是她还表现的多么在意言大郎君,难道你们真的能够忍住不对言家动手吗?” “所以,冷落他忽视他才是保护他的最好方法。” “若是言大郎君能够因为她的心狠忘了她,解开心结,说不定陆二娘子泉下有知还会高兴。可她在偏偏原谅你包容你,让你忘不了她,现在都还对她念念不忘……这难道还不是她不爱你吗?” “对待在意的人才会想尽方法护着,如你一样不在意的,她为什么还要考虑你的感受和未来?” 沈岳林讲完,真的没话可讲了,他知道自己的话是说重了点,但若是沈宴秋能够长痛变短痛,那今日这番话便是值得的。 可惜,他低估了他儿子的执拗程度。 “爹,她不爱我才是正常的。”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她包容我体贴我,会因为我一句漫不经心的夸奖开心一整天,会给我写信笺,会学舞给我看,哪怕知道我只是逢场作戏也会吃味的跟我撒娇不要去……” “她心疼我,会考虑我们的未来,会忧心我的前程,会鼓励我支持我,她怎么可能不爱我?” “是我,是我当初错的太深了,分开之后,我没有像言执玉一样求她原谅,我依旧渴望她先来哄我……所以她才不爱我的,她肯定爱过我,是我没有好好对她,她才不爱我了。” “只要我像言执玉一样,真诚的求她原谅,她一定会重新爱我,重新喜欢我的。” 沈宴秋眼眶泛红,拼命的给陆青黛找理由。 看得沈岳林气不打一处来,他说这么多是让沈宴秋认清现实,趁早找个人定亲,不是让他在这里当恋爱脑的!! 都说了人家不爱他了不爱他了! 他还在这执拗什么? 气得他让人把沈宴秋带了下去,用家法在背上抽了二十鞭,罚他跪了祠堂。 第82章 难不成太子好雄风? 他跪了一天一夜,梦中呓语,念的想的都是陆青黛。 少平性子冲动些,加上当年陆青黛对他们主子那真是好的没话说,所以想也不想的就去了邂芳镇,想要求得陆青黛的原谅。 只是人都没见着,就被打了回来。 他脸上有伤,少亮见了人,微微蹙眉,“你去哪儿去了?主子派给了你新任务?” 少平不敢瞒他,将自己去了邂芳镇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不说还好,一说少亮的脸色就变了,他冷着脸拍了少平一巴掌,“你多事什么?!” 主子不想娶妻是心甘情愿的,跪祠堂是正常的,若是日后能跟陆二娘子和好,或许此事还可以不经意的提及。 但如今陆二娘子摆明了就是不愿意搭理主子,不愿意原谅主子,现在将这事捅出去,岂不是像是威逼利诱? 我因为你不娶妻跪祠堂,所以你应该原谅我? 少亮没忍住又下了狠手,“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主子的下半辈子都被你给毁了!” 少平睁大眼,捂着自己被打的地方,不解道,“我没做什么啊?” 他只是想去劝和而已,希望陆二娘子能够给主子一个机会,他不是在帮主子吗? “你这还叫没做什么?”少亮看着他,恨不得把他的脑浆打出来,看看是不是都是水。“这是主子和陆二娘子的私事,之后如何都全凭两位主子的心意,缘深缘浅都要看他们自己,你去掺和一脚算什么?” “我……我不是好心吗……”少平被打的有些懵,他心思冲动简单,以为只要告诉陆二娘子自家主子对她情根深种,两个人肯定会有转圜的余地,没想好心办坏事啊?! 为什么要说他? 少亮心累的闭了闭眼,“你一个暗卫,有什么资格去劝人家陆二娘子回心转意?你是有什么逆天的手段还是什么比天大的面子?” “你一个暗卫,跑到世家贵女面前让她给主子一个机会,见不到人还想强闯进去,你以为你是什么皇亲贵胄啊?人陆二娘子凭什么给你面子?” “她没有直接杀了你,还让人把你送回来,陆二娘子简直是天上的仙女儿!” “倒是你,以为从前陆二娘子对我们温和几分就真拿自己当个人物是了吧?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如今陆二娘子连主子的面子都不给,你是救过陆二娘子的命吗?你让她因为你一句话转换心意?” 少亮讲完,将人往祠堂的方向推了推,淡声道,“你自己去跟主子解释吧,这次我可救不了你了。” 看着少平进去,少亮叹了口气,其实他还有些话不敢说出来,怕少平听到之后连自我谢罪都不敢。 那就是,既然是想要劝陆二娘子回心转意的,怎么能空着手去呢? 少平真的是太不懂规矩了。 当年老爷去看陆二娘子可都是带着一车的礼品,如今让一个侍卫空着去,简直是对世家贵女最无声的嘲讽和贬低。 果不其然,本来还在罚跪的沈宴秋听完了少平战战兢兢的禀报,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你胆子真大。” 听完,沈宴秋还是跪的笔直,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但是少平跪在地上却感觉四肢百骸都泛着冷,无形的压力往他身上压。 他想开口请罪,但是话到了口中,却是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沈宴秋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列祖列宗的牌位,眉眼稍稍收敛,背后被家法打的伤口还密密麻麻的泛着疼,他开口,“连赔礼道歉都不需要了吗?” 少平浑身微微颤抖,但最后还是视死如归一般的嗯了一声。 沈宴秋摇摇头,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良久,他才开口说出对少平的宣判,“自领五十鞭,降为普通兵士,不得再出入沈家。” 少平磕在地上,重重的,最后才离开了。 他太过轻狂,不知道一次自以为的少年意气会给自己造成多大的麻烦。 沈宴秋将拳头攥紧,眼眶里头尽是失意。 他紧盯着面前的牌位,不知是在询问自己,还是在询问列祖列宗,“我、我真的半分机会都没有了吗?” ---------- 东宫,应归彻拿着棕色药瓶,大步流星的走进太子的书房。 见到人后才低头敷衍的行了个军礼,“殿下。” 太子埋首于桌上一大堆的公文案牍,也敷衍的嗯了一声,就让人起来,“你怎么有时间来看孤?” “倒也不是想来看殿下。”应归彻自己大咧咧的找了个椅子坐下,手中把玩着棕色药瓶,淡淡开口,“只是想问殿下,打算怎么处置王耀光?” 王耀光可是这次掳走陆青黛的主谋,虽然陆青黛聪明勇敢机智,但是王耀光不除了去实在是难以安心。 太子自然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翻看公文的手顿了顿,而后道,“王家的罪证言执玉已经收集好了,他收集的更为全面些,等他回来官复原职,自然就可以对王家动手了。” “哦。” 应归彻点头,对这个答案也算是满意,“殿下公务繁忙,想来这几天也没空去邂芳镇了吧?” “呵”太子不屑的呵了一声,笑面虎一般的微笑再次映上脸来,他停了停笔,“公务哪里是一时半刻就能处理的完的……时间挤一挤总是会有的。” 说着,他就招来人备马准备去邂芳镇。 应归彻漫不经心的将手里的棕色药瓶转了个圈儿,慢悠悠的阻止道,“殿下还是踏踏实实处理公务吧。了了说了,这十日之内,我们都不能去找她,免得把她暴露了,到时候要是被陛下知道,把人抓到宫里当人质关起来,有的我们哭的。” 太子原本还有几分精神气的脸立刻就耷拉下来,他皮笑肉不笑道,“你来,就是为了传这个话?” “自然不是。”应归彻摇摇头,而后将手里的棕色药瓶轻轻晃了晃,“了了顾念我旧伤未愈,在神医那里给我准备的药,可好用了,不愧是神医出品。” 太子看着那一小瓶朴素低调但是在他眼里却像闪着金光的棕色药瓶,手里的笔都差点要被扳断。 他故作不在意的哦了一声,而后将手边一大叠公文砸到应归彻手上,“既然如此,那你一时半会怕也是无事,正好把这些都给处理了,别忘了你西北军务那儿还欠缺两道折子。” “今日都要补上。” “……” 应归彻将药瓶小心妥帖的放好,心里狂怒,他肯定是嫉妒他!一定是的! 只是太子没有想到的是,应灵灵因为心里头那一点对自家二哥的误解,特地来东宫打算将人接回家。 但来的早了些,太子和应归彻的公务还没有处理完,便让东宫里头的大总管带着应灵灵四处逛逛。 应灵灵之前来过几次东宫,倒是也不生分,跟着总管四处闲逛的时候,就听见一处屋舍里头传来阵阵丝竹之声,听着曲调缓慢,不像是东宫舞女会演奏的曲子。 有些过于简单了。 她也不管身边的东宫大总管吉和,快走了几步探头去看。 当看见一个身子有些肥硕的中年男人穿着宽大的舞服在中间跳舞的时候,应灵灵的三观都要碎了。 为什么东宫里头会有这种人? 难不成太子好雄风? 可太子不是心悦她们家了了的吗? 应灵灵脑袋宕机,旁边的吉和喊了她几声她都没听见。 好在这时候应归彻和太子找了过来。 “小妹,你在这干什么?” “二哥……殿下……”应灵灵扯了扯嘴角,脑子里却止不住的瞎想。 不得不说,这一方面她和应管家真是一样一样的,脑筋都歪。 “应娘子也想看葛大人跳舞?”太子眉目微挑,看着不远处行礼的葛大人,话语带着问询。 应归彻也看过去,只是看了一眼葛大人,眼神就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旁边的几个舞女身上。 他浑身的气势霎时间就冷了下来,斜睨了太子一眼,稍稍阴阳起来,“殿下和沈宴秋不愧是表兄弟,连爱好都差不多。” 应灵灵眨巴了下眼,也跟着看其他人。 就见那几个舞女或多或少都和了了有相似的地方。 只是她们看过来的眼神或是怯弱或是大胆,让人多少有些不舒服。 太子同样注意到了,微微皱了皱眉,“这些都是葛大人送来的,孤不好处置,便让她们留下来教葛大人跳舞了。” “话说葛大人学了这么久,应当也学会了吧?不如今日晚宴上就由葛大人一舞?”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的,自然能懂太子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葛大人养的这些舞女,专门想送给太子的。 应灵灵冷哼一声,“谁要看个大腹便便的老头子跳舞啊!” 说完就转身先走了,但是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还以为就只有沈宴秋会做这种恶心人的事情呢,原来太子这儿也不少。 虽说太子解释的也很清楚,对这些舞女不起什么心思,但若是真的没有什么心思,底下人怎么会费尽心思给他搜罗? 就是可怜她的了了,还以为这些人对她真心,费力在他们中间周旋……结果人家个个都有替代品,还不止一个。 想到这,应灵灵更是生气,又回想到当初自家二哥跟了了退亲的缘由,脚下步子那走的是一个虎虎生风,恨不得把地都戳个洞出来。 应归彻看了太子一眼,“我小妹定然是会跟了了告状的,殿下好自为之吧。” “不过话说回来,点下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这么多跟了了相似的美人,为何要执着于了了一个呢?” “不如殿下放弃,让我和了了终成眷属?” 太子不善的回瞪过去,牙齿轻微的摩擦了一声,而后警告道,“彻小将军若是再多说一个字,孤现在就进宫请旨给你赐婚?届时父皇给你许了谁家的娘子,孤就不好说了。” 应归彻冷哼一声,“殿下有空折腾我,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若是了了知道殿下喜欢她喜欢到是个跟她有几分像的舞姬都要留在东宫,不知道该如何想啊?” “我定会让小妹多帮着殿下说话的,毕竟殿下雄才大略,喜欢救风尘也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他们两个不欢而散,但都十分默契的派人盯着应灵灵的动作,生怕她写信给陆青黛告状。 太子笑眯眯的将葛大人喊到大殿之中,又叫了几个官员一起喝酒观赏,把葛大人羞得老脸都丢光了。 太子看他出了丑,心情舒服多了,让他带着那几个舞姬赶紧滚回家去,别在东宫这待着,随即就继续端着酒杯,敲打在座之人。 “孤言明了,孤不想再看到你们给孤塞女人,什么舞姬琴师一个都不许有。” 若是应归彻在这,肯定是要反唇相讥一句‘现在知道了,之前干什么去了’的,可应归彻此刻正被应灵灵盘问着。 应灵灵回了府就一直气呼呼的瞪他,仿佛深沉的痛心。 “你干嘛老是瞪我?” “二哥,当初你跟了了退亲,是不是就是因为看上了那个何懿芳?” 陡然听到何懿芳的名字,应归彻的脸色难看极了,他怕应灵灵误会,想要开口解释,但是应灵灵连珠炮一样的,他根本就接不上话茬。 “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沈宴秋找人,太子找人,你也找人!还偏偏就都喜欢了了那一挂的是吗?!” “当初你聘礼都送过去了,活雁抓了,庚帖换了,免死金牌也给了,我都做好叫了了嫂子的准备了!但你偏生多事,非要那个时候救下何懿芳!当时你让她摔到地上是会死吗?非要飞身去给人家垫底?” “那人往你怀里钻的时候活该了吧!跟了了退亲活该了吧!” “我本来是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但现在看到你们一个个的都找别的人,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应灵灵越说越气,后面甚至伸手在应归彻胳膊上拧了几把。 当初她二哥飞身去救人家的时候,了了可就在她身边,那一双美目本来是氤氲着笑意的,弯弯的很是动人,但看到应归彻救人的时候将人护的牢牢的,把人扶起来之后被人抱着钻到怀里也不晓得推开一下,那双本来顾盼神飞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甚至连眼神都变得难以置信和委屈了起来。 要不是她在一边扶着,顷刻便要倒了去。 想到这,应灵灵磨着牙跑开了,不给应归彻反驳的机会。 只是那日晚上,应灵灵一身夜行衣,躲开人悄声进了曲家的院子,跟曲悠然悄悄的见了面。 于是乎,第二日晚间的时候,陆青黛正窝在床上和兰茵兰芝说话呢,外头小珠小雪就急急的传话进来。 “娘子,曲家三娘子派人给您送了几个琴…琴师、舞姬还、还有……”小雪咽了口口水,显然被刚刚看到的画面给惊的不轻。 陆青黛微挑眉梢,声音带着慵懒的娇,“还有什么?” “还、还有几个面首……” --------- 作者有话说: 应灵灵:你们找替身?!我也给我家了了找替身!!比你们多一个!不!十个!! 曲悠然:未出现,但行动力拉满! 第83章 言大郎君还没走呢! 面首?! 还未等陆青黛应声,兰茵和兰芝就忍不住喊了出来。 “曲三娘子怎么突然给娘子送面首了?”兰芝不解的问道,“虽说我朝有单身女子养面首的先例,可那都是她们不愿嫁人又想有个孩子……娘子您这身边还有蛮多人呢……” 兰茵瞪她一眼,替自家娘子打算,“娘子若是日后不愿嫁人招婿养些个面首也不是不行,可如今养面首……是不是太早了些?” 不说别的人了,言大郎君还没走呢! 养面首这些事不是最好暗地里进行吗?哪有这么大摇大摆的? 兰茵觉得,这事就算其他人不知道消息,但是应沈两家和东宫定然是知道的。 保不齐陆家都得到消息了。 按理说把这些人赶回去才是最好的,可这都是曲三娘子送来的人啊…… 陆青黛从床上起来,发丝垂落一缕在肩头,闻言轻笑一声,“说不准是悠然递了话进来,小雪小珠,你们让那些人在院子里等候,等我更衣完就去看看。” 陆青黛一身青色衣裳,细腰盈盈一握,未施粉黛,那肌肤却依然如同牛乳一般纯净,明艳的五官配上清冷的气质,再配上温和的话语,只需轻轻一招手,小珠小雪两个小丫头就忍不住红了脸。 救她们出火海的娘子是世界上最美的娘子!! 她们正准备应下,陆青黛却又喊住,“等等,还是兰茵兰芝你们两个去吧,外头生人多,小珠小雪年纪还小。难免会害怕。” 其实主要是不清楚曲悠然送来的人是不是有男有女,万一都是男的,让两个小姑娘去引,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害怕的。 兰茵兰芝更有魄力,待在她身边时间也长,她更放心。 小珠小雪就进来接替了兰茵兰芝手头上的事,拿着厚实的外衣给陆青黛穿。 陆青黛窥到她们两个微微泛红的脸,加上有些抖的手指,她轻轻抬手,攥住小雪的指尖,微微低头看她,“很冷?” 但手中的手指温热一片,只是被她攥着微微发抖。 她伸出另一只手去摸了摸小珠的手,两个人看上去都不像是被冻到发抖的样子。 或许是第一次近身服侍她,两个人都有些紧张。 她摸了摸她们的脑袋,轻声安抚,“不用害怕,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们两个小白兔的。” “没有……没有害怕。”小雪被摸得小脸通红,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她解释道,“我们两个笨手笨脚的,有点、有点紧张。” 小珠也点点头,“娘子、娘子也不是老虎……娘子是大好人!” 陆青黛被她们逗笑,宽慰一声,“真是两个小机灵鬼。你们是第一次服侍有些紧张是正常的,以后慢慢来就好了。娘子我也没那么挑剔,你们跟着兰芝兰茵好好学就行。” 陆青黛鼓励两个小姑娘几句,她们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她自然不可能让她们干重活,但也不可能说白养着人家。 毕竟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但陆青黛看着她们,心里不免有些自责起来,若是当初她不写《团宠病弱白月光》,那她们是不是就不会遭那份罪了? 或者说,她把故事背景构建在现代,这种事情是不是就能够少发生一点? 系统默默安慰一声【宿主,她们不是你笔下构建的人物,只是这个世界自主产生的npc,你无需对他人生命负责,再者,谁写小说的时候会想过自己的笔下的世界能够真实存在呢?】 陆青黛倒是没想到系统会出来安慰她,她道了声谢。 她本就没有自怨自艾,只是感慨一下。 毕竟,任何事物都会有两面性。 即便她创建世界的时候尽力写的温和美好,但是黑暗和罪恶就是在阴冷的角落自己产生的。 她不是神,只是一个想要好好活下去的人。 在现代如此,如今在书中小世界赚取生命值更是如此。 她只是为了好好活着。 外头兰茵兰芝将大门外等着的十来个人引入了陆青黛的后院。 她们大致先是让人对这些人搜身了一番,而后再细细端详,只是这一端详,就端详出了不对劲。 有那么一两个男子从侧脸看过去胜似言大郎君…… 特别是边上一个抱着琴,一身白衣的琴师,倒还真有几分言执玉的影子。 中间那几个舞姬也都是男的,如今都是入冬的季节了,但他们还是穿着露腹肌的衣裳,那肱二头肌也是有两下子的,虽是有几分风尘气,但确确实实有几个长得不错。 一个体格最健硕的男人冷着一张脸,他的腹肌是里头最多的,足足六块,低头的瞬间跟应归彻的气质蛮相近的。 而一身红衣,突出锁骨和肩颈的男人正调笑的跟兰芝问好,“这就是那位娘子身边的兰芝姑姑吧?不愧是娘子身边的人,这通身气派跟大小姐似的。” 兰芝看见他和沈宴秋莫名相似的气质和脸,差点没忍住焠他一口。 只是刚一转头,就见一人乖乖巧巧的看过来,他衣裳穿的最足,模样也最是乖巧,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年郎。 兰芝扶额:“……” 曲三娘子也真是的,送别人也就罢了,怎么连顾二郎君也不放过? 这都要送一个翻版的? 顾二郎君该哭吧? “你们之中能做主的是谁?”兰芝闭上眼,不想面对这一摊子乱局。 “是我。” 一个深色衣裳的人往前走了一步,恭敬的跟兰茵兰芝行礼,他脸上的胭脂粉较足,想来是会易容化妆的,兰芝抬眼一瞧,差点栽了去。 这就是翻版的太子爷啊! 曲三娘子这么猛地吗? 送这些个人来给自家娘子干嘛?收藏还是取乐? 她不怕那几位撕了她去? 兰芝咽了口口水,一旁的兰茵倒是镇静一点,她点了点人,让他们把会的东西说出来,给他们分门别类的排好。 会的倒蛮多,弹琴唱曲的、音律舞蹈的、下棋赏画的、舞刀弄枪的……样样都有。 兰茵还没来得及说话,廊下另一头陆青黛就走了进来,她一身素色衣衫,裹着大氅,白皙如玉的皮肤,步步翩飞间青色的裙摆摆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明明穿的很素,甚至发髻也只是稍稍挽了一下,但是她走过来的时候偏生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身后的小珠小雪和眼前的兰茵兰芝都是美人,但在场人的眼睛就是不由自主的黏糊在陆青黛之上。 她美的像这京城的初雪,落在掌中柔软处察觉不到一丝寒凉,只能感到心里头密密麻麻都是一见惊鸿的暖意。 院中突然噤声,似乎都怕吓唬到她。 陆青黛走到院中,看了一下他们,窥到几分熟悉的面孔,一下子就明白了曲悠然和应灵灵的用意,不由的摇头轻笑。 她问,“谁是管事的?” 深色衣裳此时的话有些结巴,行礼的时候腰弯的更深,“我,是我……” 陆青黛看到他的容颜微微笑了一下,温声开口,“你如今的样貌很像一个人,只是他的气势要更强些。” 深色衣裳诺诺应是,心里却在想,这个娘子是不是不满意他们?可若是刚被送进来就被退回去,那回到馆里头他们定然不会再有好果子吃了。 “不过你手艺不错,可以留下来一段时间,教教我的人。” 而后陆青黛看向旁人,又窥见那些个莫名眼熟的人,她对自家小姐妹多少有些无奈。 送就送嘛,一次性送这么多人,她怎么安排? “哎”叹了口气,她看向中间那几个舞姬装扮的男子,“虽然才刚入冬,但是京城的初雪早就下过了,你们都先下去换身衣服吧。” “既然是曲三娘子送来的,我自然不会拒了她的好意,你们都跟她签了多久?” 陆青黛看着这十几人,手指轻微摩挲着衣角,大概猜到曲悠然应该似是包了他们几日,应该还不至于把人都买了下来。 如果是买下来的话,刚刚第一时间送进来的就应该是一沓子卖身契了。 “回娘子,曲三娘子包了我们五日时间。”深色衣裳开口,他心里松了口气,不会被赶回去就好。 “那你们这五日就安心在府里住下,没我传唤不需你们前来。” “饭菜什么的不会缺了你们,只是有一点,管好你们自己,不准对我府中的侍女小厮动手动脚的。” “冬日寒凉,保重身子要紧,都下去吧。” 陆青黛看着这些人,多少有些兴致缺缺,她跟沈宴秋又不一样,她口味挑剔,只喜欢正版的。 替身什么的,只有得不到的人才会喜欢。 她正准备回屋,却眼尖的看见前边一片熟悉的衣角。 衣角上绣着雪竹纹样,她曾说过最是喜欢他穿了。 陆青黛回屋的脚一顿,突然指向那几个琴师,微微抬起下巴,颇有些娇纵的味道,“我近日有些失眠,等会你们来我房中弹几首曲子听听?” 她说完,就看见远处那片衣角都皱巴了不少,似乎有些生气。 陆青黛笑的更是高兴了,抬眼示意兰茵去看,兰茵顺着目光点头,而后配合道,“我们娘子想听你们弹琴,你们还不赶紧去准备一下?” 说着就赶着人往外走。 陆青黛回了房,小雪小珠把她床榻前原本放着的那张美人榻移开,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放上一张桌子,上头架设好古琴。 陆青黛褪了外衣,在床榻上躺着,翻着书,看了一眼而后道,“加一个蒲团。” 别把人给冻着了。 兰芝笑眯眯的把蒲团摆好,而后在房里头点了清淡雅致的熏香。 陆青黛看着她的举动,摇头无奈,“熏香都点了,你要不熄了灯再点两根蜡烛?” 兰芝了然的点头,一副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让陆青黛再度叹气。 她只是想玩些情趣撩拨下,没那么急色。 点完蜡烛,兰芝小声道,“娘子,要不要我去盯着言大郎君?让他别过来坏事?” 陆青黛一口气差点子没有喘上来,咳咳咳了几声,而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兰芝,把兰芝盯得发毛。 兰芝硬着头皮开口,“难不成还、还要特地让言大郎君知道??” 她好想念兰茵。 陆青黛看向小珠小雪,打算看看这两个丫头是怎么想的。 小雪小珠看到了言执玉,但还是不太确定的开口,“兰芝姐姐,刚刚言大郎君好像就在院子外头……所以,言大郎君应该知道了这件事。” 娘子在这架琴,等的应该是言大郎君吧? 兰芝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看向陆青黛。 陆青黛一根指头点了点她的脑袋,“好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让小厨房给你们留了宵夜,你多吃点长长脑子。” 兰芝嗯嗯点头,而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陆青黛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翻看了一会儿书,迟迟等不到人来,索性就闭着眼睛假寐。 外头雪竹衣袍样式的言执玉站了好一会,今日早上了了还抓着他的手和他一同插花,怎么到了晚间就收了一批面首? 应归彻他们那几个没用的,都在京城竟然还能让人把面首送到邂芳镇来?! 都是废物! 另一头的应归彻和太子:“……” 真tm就有苦难言。 他们防着应灵灵不要写信,防着她的动作,谁知道这小妮子夜探香闺,让曲悠然去办这些事啊?! 最主要的是,谁知道曲三娘子这般胆大心细,人说送来了就送来了? 他们根本就来不及截人好不? 曲悠然在他们眼中不仅是陆青黛的手帕交,更是嫂子级别的人物好吧! 她是应临安的未婚妻,更是大皇子的前未婚妻。 他们就算得知了她送了面首给陆青黛也不能怎么样啊!还不是得打掉牙往肚里吞?! 言执玉还在门外踟蹰,温和俊朗的相貌之上挂满了失意,像是想不通为何了了会这样对他。 他是不是早上哪里惹了了生气了? 不然为什么要收这批面首? 还要挑一个像他的人去弹琴? 只是他还在门口挣扎的时候,就看见远远的,兰茵领着那几个琴师要过来了。 行动比脑子快,他冷着脸大步进了陆青黛的闺房,唰的几下将门落了锁。 第84章 面首入府的那一晚,她哭了好久…… 门栓落下的声音有些大,陆青黛偷偷睁开眼看了他一眼,而后快速闭上,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身上,一副淡然惬意的模样,“来了?” 言执玉转头看她,雪竹纹样的衣裳擦过门,带着轻微的沙沙声。 他的了了躺在床榻之上,轻闭着眼,手撑在脑袋,露出一小截白嫩的皓腕,一身素衣清丽出尘,身上盖着薄被,腰间那里塌下去一块,展露出窈窕的曲线。 睡卧在床榻上,光影明明灭灭,她的神色或而平淡或而勾人。 房中点着熏香,淡雅不出挑,闻着沁人心脾,淡淡的幽香似乎往他怀里在钻。 言执玉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情绪,只是心里闷闷的,堵堵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一般,但还是不忍心让她的话掉在地上。 他咳了一声变了变声调,“嗯。” 听到他刻意变了声调,陆青黛的嘴角微微勾起,故意装成没有听出来,懒懒道,“琴架好了,弹首《凤求凰》听听。” 言执玉脑中闪过曲调,随即他稍为落寞的抬起眼,看着床榻之上的陆青黛,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着,心里酸涩的不行。 了了不仅没有认出他,竟然还让一个才见第一面的琴师入她的卧房,给她弹《凤求凰》!! 她、她还摆出一副惬意的姿态…… 言执玉的手都快把自己的掌心给掐出红印了。 陆青黛也不催他,只是手指指节轻轻敲着,像是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有耐心。 言执玉鼻尖有些酸,很想上前一步把她喊起来,问她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又惹她生气……她要听琴,他可以给她弹的,他又不是不会…… 了了为什么要找别的男人…… 他咬了咬唇,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但到底是在古琴前的蒲团坐了下来。 手指轻轻拨动了几下琴弦,特有的音色不疾不徐的传出来,落在这昏黄的卧房中,平白的更添几分旖旎暧昧。 言执玉低头不看她,双手覆上琴弦,他弹琴的时候身体坐的笔直,衣裳上袖的雪竹纹样在烛光中泛着白色的暖光。 琴声悠悠扬扬,低沉中好似还带着几声呜咽。 他没有弹《凤求凰》,那首曲子听似动人,但背后尽是悲凉。 他不想他的了了成为下一个卓文君,他自己也不想成为什么所谓的司马相如。 所以弹出来的曲子是《弱水三千》。 【轮回百转 只求为你续前缘 一曲悠悠 弦断邂逅的古街 爱的桥段叫我怎么写 …… 一双鸳鸯 戏在雨中那水面 就像思念苦里透着甜 我不问 弱水三千几人能为我怨 轮回百转 只求为你续前缘】 曲中含人意,月明满空山,琴声未断,言执玉的手轻捻复挑,倾盖如瀑的情意慢悠悠的从指尖奏出,如人语呢喃,细微悠长。 酸涩的情绪染上他的眼角,手下是倾耳之音,眼中的湿润也跟着不停。 他迟迟不敢抬头,所以当陆青黛慢慢走到他身旁的时候,他罕见的弹错了一个音。 只是那一声弹错的琴音更是这夜中的一声呜咽。 把他的心境都给弹乱了几分。 陆青黛也没想到自己本想着弄个情趣逗逗他,却把人折腾委屈成这样。 她走到他身后,白皙的胳膊环住他的脖颈,轻声问他,“我们不弹了好不好?” 言执玉抿了抿唇,想着她肯定没有认出自己来,毕竟他也瞧见了,那个琴师真的和他有几分相像的! 而且如今灯火昏暗,她刚刚都没有惊讶,肯定没有认出他来。 这么想着,他的琴音都莫名重了几分。 心上人近在咫尺,他却忍着不去看她,一身孤傲清冷出尘的气质端坐着,烛火摇曳下,更显得环住他脖颈的陆青黛好似摄人心魄的妖精。 陆青黛的琴都是他启蒙的,自然能读懂他琴中的情绪。 略略思索了一下,大致猜出了言执玉心中别扭的地方。 心中不由得失笑几分。 她本来只是图个情趣,想着换个花样跟人亲亲,没想把人弄哭的,但事到如今,哭都哭了,当然得做些更有利她自己的事情。 比如,趁着阿玉伤怀往上提提他的好感值。 不再扰他弹琴,她的手轻轻划过他胸前的雪竹纹样,将人环的更紧了些,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恼,“有一个人和你长得很相像。” 话刚落不久,琴音都莫名悲怆了几分。 陆青黛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他脖颈处,话语温软,跟他把人亲的喘不过气的时候很像。 “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我曾经真的真的很喜欢他,我曾经认真规划过我们的未来,甚至想着日后要嫁给他……” “可我们渐渐长大,他好像不大喜欢我了。” “我曾亲耳听他说过,只是把我当妹妹。” “我当然不服啊,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凭什么他说一句把我当妹妹,我就要听呢?” 少女的嗓音低回婉转,和这曲子莫名的合拍。 言执玉听着她诉说往事,原本为自己酸涩的心都不由得转化为对她的心疼和愧疚。 陆青黛跪坐在他身后,将脑袋轻搁在他的肩颈处,继续给他讲,“可是后来他忘了我的生辰,忘了和我的约定,也不晓得放下身段哄一哄我……”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陆青黛侧了侧头,抬手温柔的用指尖给他拭泪,“他说,了了,除了黏着我,你就无事可做了吗?” “琴棋书画,办诗社,开宴会,闺阁女儿家可做的事情一堆,你京中交好的手帕交也不少,为何做个糕点都非要拉着我一起?” 言执玉拨动琴弦的手一顿,想要停下来哄她,但是陆青黛却轻声喝住了他。 “乖,别停,再弹一遍。” 琴音悠悠扬扬,飘转出孤寂婉转的情绪。 “所以后来我就和他分开了,谁叫他不会哄哄我的。” 陆青黛的指尖轻轻剐蹭他的脸颊,言执玉的情绪被反复拉扯。 一边想着如今他是个陌生的琴师,一边又悔恨当初的话说的太过难听。 眼角忍不住的又湿润起来。 更添几分凄惨之感。 陆青黛无奈的又给他擦去泪珠,轻声问他,“阿玉,你怎么又哭了?” 言执玉听到她唤他的名字,刚好停下最后一个音符,他侧过头去,看着陆青黛有些无奈又心疼的眼神,他将人抱在怀里。 “了了,你一早就知道是我。”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但答案却是肯定的。 陆青黛坐在他的腿上,傲娇的点了点头。 言执玉扶着她的腰,把人抱稳当了,眼睛湿漉漉的,为当年的事情再一次跟她道歉。 “了了,当年是我的错,我……” 老是为当年的错解释道歉,陆青黛不想再听一遍,食指压上他的唇瓣。 “当然是你的错。” 堵住了他的嘴后,陆青黛的手缓缓下移,捏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他,而后轻笑一声,吻上他的唇。 “所以,阿玉要学着,好好哄哄我……” 言执玉这次亲的很温柔,似小溪潺潺,不求声势浩大,只求源远流长。 轻轻描绘着怀中人的唇形,无比虔诚的奉上真心,亲密依偎之间带着的都是小心翼翼的珍视。 曲终情意浓,外头的树梢漏出婆娑树影,随风轻轻摇曳不止。 【言执玉当前好感值:93】 -------- 言执玉在邂芳镇待了三日,便被陆青黛催着回了京城。 “不要不务正业。”她耳提面命,尽量保持严肃冷静的同他讲话。 言执玉笑着应下,而后隐晦的看了一下后院的位置,佯装不在意,“了了,那些人你还要留多久啊?莫不是还要同你一起上京?” 陆青黛屈指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将他的视线给拉回来。 “不是同你说了,再过两日我就让人送他们回去吗?阿玉,再不启程午间就赶不到了……” 陆青黛给他指了指马车上的东西,“我给程姨准备的礼物就放在里头,你不要忘记了。” “你好久没回去,如今回去了不要跟言叔和程姨犟嘴,知道吗?” 她细白的手指给言执玉整理了一下衣襟,一句一句的嘱咐,轻轻荡漾在他鼻尖的清香,那个琴音绕梁下的亲吻,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言执玉想留下来的心愈发的强烈。 但是他知道了了是希望他能坚持自己的志向和抱负的,故而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舍,轻轻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指尖。 “那我在京城等你。”言执玉的动作自然又亲密,让陆青黛的脸颊上无端浮上一圈浅粉。 这种珍视又宝贵的亲吻最是让人心尖乱颤。 她有些羞矜的收回手,注视着他带着人离开。 等到人都走远了,兰茵兰芝两人轻凑过来禀报,“娘子,彻小将军和太子殿下这两日的信都送来了……” 陆青黛回身往府里头走,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然后呢?” “这两日的信都格外厚……想必是跟娘子解释呢。娘子要不要看一看?” 昨日那些人就带了曲悠然和应灵灵的话来,所以陆青黛如今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她们会突然给她送面首来。 就是因为发现了太子府上也有跟沈晏秋类似的情况。 所以特地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送了和他们相像的面首来,给他们添堵,给陆青黛出气呢! “不必了,是我僭越了。” 陆青黛摇摇头,突然转过身同她们讲,“彻小将军和我早就退了亲,太子殿下跟我更是没有什么名义上的关系,我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两位的所作所为呢?” 兰茵和兰芝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个大字。 家危,速归!! 彻小将军和太子殿下若是再不拿出点诚意来哄人,日后娘子想必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瞧了。 陆青黛继续说话,语气颇有些惋惜,“都说见面三分情,上次阿彻来见我,我还给出去一瓶药,是想着他多少能念着我一点……结果没想到啊,他们只求形似而不求神韵,倒是可怜了我那瓶药了。” “原来他们不喜欢我,只是喜欢像我的。” 听着自家娘子这略带着点茶的语气,兰茵兰芝用了好大气力才忍着没有笑出来。 若说旁人不喜欢娘子,她们还相信些。 但若说这几位不喜欢娘子她们可一点儿都不信。 什么替身什么形似之人,这应该只有沈世子才会喜欢吧? 看那信的厚度,想必彻小将军和太子应当是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写的清清楚楚了,就怕娘子会误会。 这事可大可小的,若是娘子不知情,抓紧处理干净了解释是最好的。 但如今偏偏在曲三娘子送了面首之后才传信解释,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了。 陆青黛看了一眼那两封信,作出思考状,似乎想了好久才慢悠悠开口,“兰茵,你让人把太子他们遣散的那批舞姬按个画像,然后以我的名义分别送到东宫和忠阳王府里头去,问他们最钟意哪位女子,我可以悉心培养,望他们笑纳。” 兰茵的脑袋都懵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犹豫开口,“娘子,这样不大好吧?万一人真被勾了去呢?” 陆青黛淡淡摇头,勾唇笑道,“勾了去才好,能被人轻易勾走的想来也不是我的。” 勾走了一个算一个,她还减轻一些压力呢。 陆青黛这边这样轻松的氛围和另一边的京城完全是两个样子。 话说言执玉回到了京城,拜见了父母,刚喘了没一口气,就被宣旨入东宫。 言瀚海看着刚回来的儿子,微微蹙了蹙眉,有些担心,“为何太子会突然宣你入东宫?你才刚回来,官职都还没恢复的,他这是何意?” 言执玉抬手正了正衣冠,解释一声,“此次入东宫,想必就是要官复原职,父亲母亲不必担心。太子不会对我们言家出手的。” 言瀚海想问清楚,但言执玉已经跟着前来宣旨的内侍走了。 到了东宫,言执玉看向高坐于堂,一身玄衣的太子,不卑不亢不急不缓的行了个礼。 太子左侧的应归彻一身窄袖银纹的深蓝色褂子,沉默的站着,从眉宇间能看出几分不耐。 太子右侧的沈宴秋依旧是一身红衣,只是原本张扬的人此时显得有几分被遗弃的凄惨。 太子笑着俯首打量他,“言大人还真是大忙人,早早的就到了京城,偏生要在邂芳镇小住几日,倒还真是不务正业呢。” 应归彻和沈宴秋没接茬,但是看向言执玉的眼神一点也不和善。 根本不像是欢迎言家加入的样子。 言执玉手一抬,轻轻拂了拂额角,“倒不是我不分轻重,只是殿下和将军同世子一样,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些不好的毛病,尾巴也不晓得藏好些,叫了了知道了伤心。” “面首入府的那一晚,她哭了好久……” ?????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有什么意见跟我提哦,不要骂我们青黛,她只是想给所有男人(帅的)一个家! 可以骂男主,别骂我和女主吼!! 宝宝们晚安 第85章 眼泪擦过他的脖颈 言执玉说完这一句,好整以暇的停下话头。 转而去看他们的反应。 太子和应归彻的脸色都很难看,担忧中藏着一丝惶恐,死死的盯着他,想要细问但都一个个哑着不肯开口。 沈宴秋站在一旁,拳头捏的死紧,身板挺的笔直,眼底里都是嫉妒和怨恨。 毕竟他连接近了了都做不到,其他人竟然还惹了了哭? 他开口搭腔,“原以为只有我惹恼了人,想来殿下和彻将军同我果然是好兄弟,什么事都要跟我学学呢。” 谁要跟他当好兄弟! 应归彻和太子都无语瞪过去,应归彻为自己辩解道,“我和了了当年之事都是误会,我才没有找什么替身!” 沈宴秋翻个白眼,“谁不是个误会,就你单纯?最后还是不是败在了何家五娘子身上?本世子可听说了,那何家五娘子快十七了,至今未定亲呢……” 说着,沈宴秋走近几步,啧啧了两声,有些挑衅道,“彻小将军,你说说看,她是不是在等你啊?” 应归彻对当年之事早就悔恨不已,当年他对陆青黛一见钟情,相识相知不过大半年就已商议婚事。 他是和陆青黛相处时间最少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厢情愿,所以当看到在他旁边的何懿芳从马上跌落的时候,他还是去接了人家。 他只是想知道了了对他到底有没有占有欲和喜欢,可是没想到刚刚伸出试探的手,就被现实重重一击。 陆青黛原本是打算跟他好好过的,哪怕没什么感情基础,但婚前看到自己的未婚夫跟其他女人拉拉扯扯,他那个傻子样还不晓得自己被揩油了。 陆青黛才不要把自己的后半生交托给这样一个不懂得觉察局势的人。 加之和沈宴秋退亲有了经验,跟应归彻退亲的流程还快了些。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即使她发现了应归彻对她是真情,之前那一出不过是他笨拙的试探,但是她还是没有再给他一次机会。 当时的她自知命数浅薄,想要给陆家找一个最有力的靠山,但也知道应归彻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他边疆打仗待久了,面对京城中的弯弯绕绕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后来和陆青黛退亲之后,何懿芳多次暗送秋波,他这才意识到当初马上跌落的事情是有预谋的。 甚至于,现在何懿芳都没有放弃过他。 大虞朝女子一般都是十四至十七八岁议亲,二十四岁之前必须出嫁;男子则无过多要求。 所以何懿芳还有好些日子能够和他耗。 沈宴秋这一番话无异于在应归彻心窝里转刀子。 要知道,他是他们几人中最不占据时间优势的!! 万一了了误会他是跟沈宴秋同样的人怎么办? 应归彻还在头脑风暴的时候,上首的太子出声,轻斥一声,“晏秋,你莫要为难他了。他是个武人,对上娘子小姐间的算计难免会商疏漏几分。” 沈宴秋给他这个面子,淡淡的哦了一声,而后噙着笑,看着上首的太子,语气中尽是疑惑,“那殿下是为何惹了了生气的?莫不是同我一样,养了些看一眼就放不下心的人?” 沈宴秋那十几个后院的女人,倒不是他费心搜罗的,而是底下人自己送上来的。 看到和心上人相似的容颜做出一副可怜弱小的样子,他才不愿她们盯着那一张脸去谄媚他人。 将人带进了府,好生养着,外头传他的谣言他也一概不管。 反正名声都烂透了,还怕添上几笔? 太子转了转搁在书桌上的笔,“葛大人想要讨好孤,送了些人上来。孤觉得他有心,让人留下待在东宫把葛大人给教会了。怎么,你也想看葛大人跳舞?” “孤即刻让人去传?” 沈宴秋退后一步,“多谢殿下好意,那倒是不用了。毕竟,在临江郡的时候,有幸见过了殿下想看的舞姿,你说是吧,言大人?” 沈宴秋将矛头重新指回言执玉身上。 毕竟如今四个人中,言执玉是最为得利的。 言执玉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毫不掩饰的就点头应下了,淡淡的带着一股难以掩盖的优越感,“月下抚琴,美人起舞,自然美妙。只是当年独独给沈世子舞的时候,世子怕是都分心听墙外的马车声去了吧?” 沈宴秋:“……” 拉仇恨把自己重伤。 太子制止了他们的吵闹,看向言执玉,话语间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曲三娘子送人送的太快,孤和彻小将军没有防备到她。面首进府,清清当真哭了?” 这四人中,唯有太子一人唤陆青黛做清清。 说是他们幼时书信中用的化名。 她叫清清,他却只让她称呼他为哥哥。 言执玉抬眼,将面前三个人都不疾不徐的打量一遍,而后轻扯唇角,嗯了一声。 自然是哭了的。 那日后来他亲的太重,把小娘子亲的眼尾发红。 一拳一拳带着羞恼打在他胸前,眼泪擦过他的脖颈,哭得自是厉害。 见面前三人还在为怎么跟陆青黛想办法而努力,言执玉抬手想要告辞,被太子喊住,“官复原职,你这鸿胪寺卿可别想着太轻松,不少公务还需你审阅翻看的,孤都给你备好了。” 太子皮笑肉不笑,传唤了两个小内侍进来,一摞摞的把言执玉要看的公文给搬来。 看着堆成小山的公文案卷,言执玉知道太子这是要减少他偷懒和了了见面的机会,于是顺手拉了其他人下水,“沈世子初初回京,想必大理寺也累积了不少的案子卷宗,不如就在东宫,一同批阅了再回去?” 沈晏秋冷笑着看他,玩味一笑,摆手摇头,“小娘子身边没人,我当然要趁虚而入,公文什么的,就暂且搁置一会儿吧。” 说完不等其他三人反应,大步就出门了。 应归彻也想走,但是被太子强硬的摁下,“应、归、彻,你公文同样还没处理好呢,难不成等着孤来亲自处理?” 言执玉风轻云淡的让内侍给他重新抬了张桌案进来,备齐文房四宝,像是不经意的提起别的话题来,“曲三娘子送的那批人里头,就有几个跟沈世子颇为相像。” “了了没说什么,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如今沈宴秋去找了了也好,等他回来看看他的反应,若是了了仍然不愿意搭理他,那我们日后也能少个对手,不是吗?” 应归彻受不了他那股嘚瑟劲,道,“沈宴秋虽然没有你陪着了了的事情长,但也是实打实的定了亲的人,当初他在外头的流言蜚语传遍了京城,了了都能够原谅他,若是这次他整什么苦肉计,了了说不定还就真原谅他了。” “毕竟,了了好像最喜欢他了。” 言执玉撩袍坐下,打开最上头的一本公文,看他一眼,“确实,对比你只不过是抱了一下何家五娘子就被退婚而言,了了好像是最喜欢他。” 应归彻:“……” tm的!! 怎么刀都往他身上插啊!! 不过言执玉也不担心,他知道,陆青黛是不会重新接纳的沈宴秋的了。 对于沈宴秋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一旦得手,那就褪色了。 ------- 邂芳镇,沈宴秋赶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陆青黛刚用了晚膳,正在窗户边上,跟兰茵兰芝拆手上的叶子。 下午小珠小雪给她染了蔻丹,红艳艳的颜色格外好看。 她拆了手上的叶子,用清水擦去指甲边上的多余的汁水,一双手白嫩柔软,指甲尖处红的耀眼,一点点的渐变下来,轻转手腕,只觉得格外的惑人。 陆青黛让人准备着行囊,再过几日陆青栩就 要来接她了,她让兰茵兰芝把她自己买的东西收整好,其余的不用管。 没有了言执玉监督,她的三餐和睡眠时间又不大好了,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几个任务对象都离的有些远,她收集到的生命值感觉没有之前强劲了。 顾京元和言执玉他们还在的时候,虽然她会有些失眠,但是身子轻松,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如今身边没有了任务对象,她难得的觉得身子有些乏力。 睡不着,她爬起来穿好衣服,静静地在窗前看外头黑压压的夜景。 只是刚打开窗户没一会,她就觉得自己乏力的症状好了不少。 【宿主,宿主,你难受的话就让沈宴秋进来守着你呗。】系统检测到自家宿主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立刻出来给她出主意。 因为她毕竟是为了做任务而来的,跟任务对象越近,生命值收取越强劲。 相反的,如今远了,收取的生命值就弱了许多。 【他在外头?】 【是啊是啊,他在府门口,本来想让人通传的,但是太晚了,他就没声张,只有门口的侍卫知道他在那儿。】 【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 【你不是无所不能的系统吗?】 【那我也不能探测人的心里想法啊!宿主,你不要强统所难哦……】 逗了逗系统,陆青黛点了灯,喊了在隔间的兰茵过来。 “娘子,您是睡不着吗?” 陆青黛笑着点头,对她道,“沈世子好像在外头,你去把他领进府里来,随意安置一下。” 兰茵显然是没有想到沈宴秋回来,有些惊讶,担忧自家娘子是不是心软了,“娘子,之前不是说了要和沈世子断个干净吗?如今您又让人把他领进来……他万一误会了怎么办?” 陆青黛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利益纠葛,就算断了关系还是免不了要见面的不是吗?” 沈家可是太子的母族,怎么可能永远避开? “断的是我和他之间的情分,又不是两家的合作关系。再者,之前不把话说开是利用他,如今说开了,你家娘子我照样利用他。” “放心。” 兰茵应声,而后就听从吩咐去办了。 沈宴秋看见冷肃着一张脸出来的兰茵,手不自觉的微微摩挲了一下衣角,下意识的往她身后看去。 没有见到想见的人,他也没过多失望,听着兰茵开口,“沈世子半夜前来,倒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他语塞,而后解释一声,“我此行确实有些鲁莽,以为不让人通传就好了,给你添麻烦了。” 兰茵继续道,“岂敢?这本就是太子殿下的府邸,我们娘子只是暂住在这,您又是他的左膀右臂,既然来了,哪里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说着,兰茵让人开门放他进去,“世子请。” 沈宴秋脚步没有动,只为微微蹙眉,关心道,“了了是否还未入睡?” “我家娘子的情况应该不用跟世子禀报吧?”兰茵笑着回问过去,让沈宴秋静默了良久。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他去陆府看望陆青黛的时候,兰茵和兰芝对他的态度可好了。 每每都是笑脸相迎,只要他想知道了了在干什么,她们都不会多问,一定会告诉他。 他有时候想约着了了出去,派人跟她们交涉的时候,她们也是极力配合,甚至私底下都开始唤他姑爷了…… 可如今,兰茵兰芝的态度何尝不是了了的态度呢? “我还是不进去了,明日了了起来看到我应当不会高兴。” 兰茵回,“我家娘子一向是不会为不相干的人生气难过的,世子不用担心。”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外头的天,“看这天色保不齐今夜就要下雪了,世子莫不是准备给我们娘子展示一场苦肉计?” 沈宴秋听着她刁难的话语没有多说什么,也不为自己辩解,跟着走了进去。 而陆青黛那边,随着沈宴秋进府后她感觉收到的生命值强劲了不少,心满意足的爬上床,盖被睡觉。 -------- 沈宴秋有好几天都不着家了,沈静多少有些慌张。 她都回京这么久了,除了沈宴秋,就只接触过林寂。 《替身》里头的其他男主她可是一个都没见着!! 她如今一直都跟沈宴秋的母亲邹氏混在一处,都没有正儿八经参加过什么宴会,怎么认识人啊!! 沈静如今也算是隐隐有了点感觉,这个世界好像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沈宴秋没有对她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言执玉眼里也没有看见她的喜悦和惊艳,更别说《团宠病弱白月光》里头的其他两个男主了,那个将军和太子她可一个都还没有见到呢!! 邹氏跟她讲了,元旦时宫中会为她举办一个宴会,等京中世家认识她了之后,定然有不少人前来下帖。 到时她的女主光环一定会发挥作用的! 但在此之前,她也要想着和她的男主提前遇到才是。 沈静心里头第一个想的就是醉仙楼的男花魁初弦。 那是在《替身》中她用了浓墨重彩描绘的男主,就是如今还未见过,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 作者有话说: 多谢我们庾湘宝宝催更~~ 第86章 我身边已经没有沈世子的位置了 邂芳镇。 沈宴秋在正堂用膳的时候,就听见陆青黛一句一句轻言细语的嘱咐着,“郎君前些日子找的那本手稿我找到了,就在书架的第三层平摊着放着,到时候别忘了带走。” “我前两天见阿玉腰间的香囊有些旧了,想着给他做个新的,就拿竹青色的颜色做吧,等会让人找找。” 兰芝点头应下,而后小声叹气道,“娘子怎么只念着他们?奴最近都瘦了您也不关心关心我两句……” 哀怨的跟深闺的小怨妇一样。 陆青黛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我让人给你们留的糕点你都不吃了,可不是瘦了点吗?你要那么瘦做什么?” “瘦了穿衣服好看啊……” 陆青黛上下打量她一眼,“我们兰芝又不胖,再说了,如今已是初冬,穿得多,吃多些也看不出来。” 她又添了一句,“能吃才是好事呢,太瘦了生病多遭罪啊。” 她之前就是这样。 生病吃不下饭的时候病恹恹的,弱柳扶风一般,看着就可怜儿。 兰芝点头,扶着陆青黛进正堂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沈宴秋,下意识看向自家娘子。 沈世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自家娘子不会对他还余情未了吧? 陆青黛显然也没想到沈宴秋会专门来正堂用膳,惊讶了一瞬之后,淡漠又疏离的勾起唇角,官方的笑了一下,“沈世子。” 在听到陆青黛为其他男人准备东西后听见一声冷静客气的沈世子,沈宴秋的心抽疼不已。 他好久不见她,抬头对视的那一瞬间回忆就像泄洪一般往脑海里砸。 “了了……” “我们已经退亲了,如今没什么关系。”陆青黛走到自己的桌案前,兰芝很自然的给她布菜。“沈世子还是不要唤我小名的好。” --------- 【沈宴秋除了在陆青黛生辰那日唤过她一次了了,之后许久都是喊她陆二娘子。 ‘了了’这个小名还是陆青黛缠着他,硬让他开口叫唤的。 沈宴秋刚开始这样唤她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有些不适应,但陆青黛总是扯着他的袖子眼巴巴的等他喊她名字……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 他唤她了了的时候,正经中带着一股旁人难以察觉的亲昵,光是听着就能感到珍视和宠爱。 也是自他喊了了之后,陆青黛对他越发的亲近。 对他的感情也变得越发热忱,浓重的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从一开始的享受到后来的害怕和犹疑。 回陆府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晚,就是为了逃避她不知为何就成倍翻涌的喜欢。 当时的他难以应对,甚至心里还跟言执玉感同身受起来。 怪不得言执玉会抗拒和陆青黛的接触,原来并不是完全把人家当妹妹的缘故。 而是这小姑娘的热情着实吓人。 吓人到恨不得一直黏着他,吓人到恨不得给他准备好一切的器具要务,吓人到每日三餐都想派人给他送来…… 谁受的了啊!! -- 陆青黛其实不是很快热的性子,她一开始也想跟沈宴秋循序渐进的相处。 但是在一个有些郁燥的晚间,她刚洗漱完,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清茶香,整个人白净净的,宛如清水出芙蓉。 卧房的窗户突然被敲响。 外头是沈宴秋的声音,他似乎是有醉意,唤她的声音都带着朦胧的沙哑感。 仔细听去,还有几分难受可怜的呜咽声。 陆青黛有些慌神,将窗户打开,就见沈宴秋身上散着酒气,俊俏的一边脸上红红的印子显得格外可怖。 嘴角有些干裂,上头有零星的血迹。 他的神色委屈又可怜,但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却扯动着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像是在外被欺负的小狗回到了主人的怀抱。 陆青黛眼中流露出心疼,抬手想去看他脸颊上的伤,“世子哥哥……”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怎么了,沈宴秋就浅浅低头,将自己受伤的脸轻轻贴近她的掌心,嗓音中哽咽着带着一丝难受,“了了,我好难受。” 陆青黛眼角随着他的动作沁出泪花来,她小心的碰触他的脸颊,指腹温热,贴在沈宴秋脸上,他轻轻蹭了蹭。 “我爹又嫌我没用了。” “我娘一直在哭,在为我求情……可我根本就没做啊……” “我那几个弟弟,他们算计我……” 说完,他微微抬头,注视着陆青黛,泪珠顺着他抬头的动作,缓缓流下来。 整个人看着无助又破碎,陆青黛的心都跟着那滴泪颤了颤。 她踮着脚,勾着他的脖子,隔着一扇窗户,紧紧的抱住他。 她的手在他背后轻轻拍着顺气,仿佛想抚平他所有的悲伤情绪。 沈宴秋埋首在她颈窝处,伸出手将人抱得很紧,“为什么总是要留我一个人面对这些?” “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陆青黛声音软软,像是一根羽毛落在了他的心上,给他带来阵阵痒意,“我相信世子哥哥啊……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相信世子哥哥。” 沈宴秋的醉意不轻,对此带着困惑和怀疑。 “才不会呢,你肯定是哄我的……” “这么多年了,我一个人早就习惯了。” 抱着她的手都松了些,沈宴秋平日里略带着张扬的脸上泪痕一片。 他抿着唇,轻微蹙着眉,对她的话狐疑不止,“你、你是不是也跟她们一样?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我才不会相信你呢!” 说完,沈宴秋的眼泪流的更凶了,想松开她转身离开。 “世子哥哥。”陆青黛扯住他的衣袖,一点一点的往回拉。 沈宴秋回身,见她一身寝衣拉着他的袖子,面上焦急的样子不似作假,眼中盛满的都是对他的疼惜。 他离开的脚步稍顿。 陆青黛轻轻摇晃他的袖子,问他,“世子哥哥,你把我抱出来一下好不好?” “做什么?” 他忍着泪,脑子有些混沌,但是手上动作很听她的话,稍稍往里探了探身子,搂着她的腰就将人抱了出来。 “我想好好抱抱世子哥哥。” 陆青黛一字一句的认真说着,她的指尖划去他的泪珠,慢慢的将人抱紧。 “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世子哥哥。”她当时只到他的胸口,长得还不算高,但是怀抱却格外的温软,让沈宴秋一时之间都挣脱不开。“我相信你,我陪着你好不好?” “真的吗?” 带着醉意的人下意识问出最让他害怕的问题。 他以后都不会一个人了吗? 陆青黛的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在他怀里点头,“真的。” 她会陪着他,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月明星稀,夜色下他们相拥着,清茶香味都冲走了夏间的烦躁。 可惜醉酒之人没有记住那个蝉鸣的午夜。 也不懂之后陆青黛的热烈。 真心和心疼在清醒的沈宴秋面前成为了紧紧相逼。】 --------- 沈宴秋听到陆青黛的话,心抽了一抽,像是被灼烧出了一个洞,他试着用言语去填补上,“可是、可是当初你说过你很喜欢我这样喊你……” 陆青黛脑海间想到那个午夜,想到那个心疼的拥抱,却只是嘲讽的一笑,“若不是你半夜来跟我哭诉,我也不会逼迫你喊我了了。” “既然当初是我逼迫在先,那世子日后也不必受我逼迫了。” “唤我一声陆二娘子就好。” 她这话让沈宴秋有些恍惚。 他紧锁着眉,似乎不能理解她话里头的意思,“半夜哭诉?” 他什么时候在半夜里找过她哭诉? 他沈宴秋这一开口,让陆青黛多看了他一眼。 见他确实不解,身体下意识的倾向自己的方向,询问的意思很足。 陆青黛突然觉得这么跟他相处挺没有意思的。 他以为当初的事情说翻篇就能翻篇吗? 他就是仗着自己曾经对他的偏爱才敢这般有恃无恐。 “沈世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陆青黛静默的看着他,最后唇角勾起一个冷笑,“不过忘了也没事,反正以后我们只是利益关系。” 沈宴秋的心脏砰砰跳,他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心里头升腾起一种直觉。 似乎只要解开了‘半夜哭诉’的谜团,他就能找到陆青黛为何不要他的原因。 但除此之外,他快速的解释了一下自己府里那些舞姬的来由,生怕陆青黛不肯听他解释。 “我会尽快把她们遣散,不会留她们在府里头……” 陆青黛拿着勺子,轻轻舀动着面前的燕窝,好整以暇的听他讲完,而后才开口反问,“世子同我讲这些做什么?” 她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是笑盈盈的,眼里头都是困惑,似乎对他未来里有没有她不再感兴趣。 “了了……” “沈世子注意称呼。” 沈宴秋的手都微微发抖,他紧紧的看着陆青黛,眼神变得软乎几分,跟当年那个夏夜的脸隐隐重合。 “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确实不是因为喜欢。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也确实不够用心,后来还躲着你……可我真的不是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我只喜欢过你,想娶的人也只有你,我不浪荡的……” 沈宴秋膝行几步,跪在陆青黛右手边处,垂在身侧的手被他自己捏的死白。 “我相信你。”陆青黛微微点头,语气软了几分。 一旁的兰芝看向沈宴秋的眼神都恨不得擦出火花。 沈宴秋眼里因为她这句话都亮了几分,只是下一秒,陆青黛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漫不经心的翘起他的下巴。 她眼神微眯,话语中带着一丝轻笑。 “但那又如何呢?你只喜欢我,只想娶我,那是我有本事,能在沈世子的心里留下举足轻重的分量。” “刚开始我不大喜欢你的时候,你对我好,给我陪伴,教我许多事情,这些事我挺感激沈世子的。可后来我只喜欢你、愿意好好对你好的时候,是你嫌弃我麻烦,是你觉得我逼迫你,是你处处躲避我。” “若不是你半夜找我哭诉…” 说到这,沈宴秋下巴处的筷子又轻轻往上抬了抬。 沈宴秋看见陆青黛那张脸上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而后就听见她调笑似的开口,“…还哭的那么可怜,我怎么可能逼迫你喊我的名字?” 沈宴秋听到这句话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不畅了。 他的眼睛有些发涩,但待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只是看向陆青黛的眼神无助又破碎。 “沈世子,你是知道我的脾性的,你待我一时好一时坏,一时念得紧一时放得下,摇摆不定的,难不成日后还要我陪你演一出一边哭一边爱的戏码?” 陆青黛手上用力几分,沈宴秋的下巴被高高抬起,下颌线明显几分,脖颈处呼吸吞咽的动作也更加的清晰。 沈宴秋任她摆弄,只是一心想要求得她的原谅。 “呵。” 看着他一副卑微的样子,陆青黛手一松,将筷子丢到一边,冷笑了声。 随即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衣袖。 她收回视线,道,“当初又不是我招惹的世子,世子莫不是还想我对你负责?” 沈宴秋看过来,就只见她伸出食指轻轻晃了晃,世家贵女的姿态摆的足极了,仿佛他不是什么世子,只是一个觊觎她的可怜虫。 “不行哦。” 玉指纤纤,上头的红色蔻丹像是一滴心头血,娇艳欲滴,直直的戳在沈宴秋心里。 “我娘亲自幼便跟我讲,喜欢一个人或是一样东西,定要他本身就是好的,不然日后劣根性上来反插我一刀,岂不是给我添了麻烦?” “沈世子一向难以专情,我怎么能够强人所难呢?” “更何况,我身边已经没有沈世子的位置了。” 陆青黛字字句句都在戳沈宴秋的心窝。 像是丝毫没有看到沈宴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但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呢? 她还是会毫不留情的一刀一刀戳下去。 “我还要用膳,少亮,你家世子看起来不大好,你不扶扶?”陆青黛看向沈宴秋背后一直站着待命的少亮。 沈宴秋看着她这样冷淡的赶人,狠狠的闭了闭眼,溢出一丝苦笑,不需少亮扶,就朝她施礼退了下去。 主仆二人离了正厅,回了昨晚暂住的小院子,沈宴秋一言不发,静默的坐在鱼塘前头。 少亮在后头咽了好几次口水,最后才吞吞吐吐的上前,“主子,陆二娘子说的那、那个半夜哭诉之事,属下清楚……” 第87章 她笔下的初弦绝对不可能是他!!! “你清楚?”沈宴秋转过头,看着少亮发问,眼神里头带着急迫。 少亮点头,将之前的事情娓娓道来,“当时因为您庶弟的事情跟老爷和夫人吵了一架,老爷叱责您不懂心机,让几个庶子算计到头上了,还动手打了您,您喝多了酒,半夜去了陆府。” “当时我和少平都在,但是都离得比较远,没听清您和陆二娘子说了什么。” “只是看见您和陆二娘子一见面就抱上了……” 沈宴秋怔怔的听着,脑子里头因为他的描述零星闪过一些画面,但都是快速的闪过。 他根本就抓不住。 少亮还在继续,“陆二娘子似乎还抬手给您擦了、擦了眼泪……不知说了什么您好像想走,但陆二娘子又把您扯回去了。” “之后就见您把人家从窗户里头抱出来了……当时我和少平担心您坏了陆二娘子的名声,所以离得近了些,想着您若是酒后轻薄人家,我们也好拉开些,就听到了您跟陆二娘子撒、撒娇……” 沈宴秋没理会他说的旁的,立刻追问,“你听见什么了?快说!” “陆二娘子好像是安慰您说,日后她陪着您,您反问她真的吗,而后陆二娘子说真的。” 虽然脑中还是没有回忆起这些片段来,但是沈宴秋的脸色已经铁青了一片。 他的手不自觉的捏紧,只是凭空想象的场景都让他难以接受起来。 “所以说,是那日半夜我找了了哭诉之后,她才对我那么亲近的么?”他嘴唇都在颤抖,感觉鼻尖发酸的紧,以往的种种烦闷和抗拒此时都像是一把又一把无形的利刃,从那个夏夜袭来,在这个初冬刮起一阵寒风。 沈宴秋往日张扬的红色衣袍如今看上去像是战败的一摊鲜血,绝望的摊在地上,随着寒风轻轻摇曳着。 少亮不敢多说话了,只敢小幅度的点头。 沈宴秋目眦欲裂,冷笑连连,不知道是在笑现在还是在笑过去。 突然猛地一下,他一口血就从喉间喷洒出来。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看着哽在心口的淤血被喷溅在地上,他制止住少亮想要上前搀扶他的手。 “不必扶我……你让我们的人收拾一下这摊血迹。” 沈宴秋盯着血迹缓缓站起身来,嘴角嫣红一片,他掏出帕子擦了擦,心里却还依旧堵的慌,“莫大夫到了吗?” “到了。” 少亮点头,看着自家世子吐血后有些喘不上气的样子,多少有些懊恼。 他也没想到世子就会吐血啊! 当年之事他和少平本就只知道个大概,哪里能妨碍的了主子的决定? 他们也不知道世子就忘了当年醉酒之事啊…… 当初世子醒来后也没问啊。 “把人带给兰茵兰芝,让她们带去给了了。” 沈宴秋撑着旁边的围栏,又喘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完这句话。 “是。” 兰茵兰芝看着少亮带着莫大夫来的时候多少有些惊讶,但还是尽职的挡在门口,“我家娘子说了,私底下最好不跟你们世子有什么来往。” “兰茵娘子、兰芝娘子。”少亮不敢怠慢她们,好言好语的解释,“我家世子没别的意思,只是莫大夫看顾陆二娘子已经多年了,如今陆二娘子的身子是好了许多,但还是得有个知根知底的大夫在一旁照料着。故而才请莫大夫重新出山,请他来照料娘子。” 陆家照料陆青黛的医师很多,但是莫大夫确实是看顾陆青黛年份最久的医师之一,是当年陆归寺托沈岳林请的医师,在陆青黛‘假死’后就归隐了,如今陆青黛病好回来了,他也被沈宴秋给重新请了回来。 似乎是担心她们误会,少亮为自家世子解释道,“莫大夫绝不是我家世子的说客,只是担忧陆二娘子身体。” 兰茵进去问了一声,得到同意之后这才让莫大夫进去了。 少亮连院门都踏不进去半分。 -------- 京城。 沈静带着春桂从沈府出来,就兴冲冲的想要去醉仙楼,见识一下自己笔下的男花魁初弦。 她记着现在的初弦还不是楼里头的花魁,应该还是在被醉仙楼管教的阶段。 她和初弦见面的时候在《替身》后半部分,那时她已经帮着七皇子基本掌握了大权,过上了一妻多夫的生活。 初弦卖艺不卖身,醉仙楼里头薄纱轻覆,一曲红绡不知数。 沈静自认自己成为了一回救风尘的主儿,直接就将人带离了醉仙楼,给了个名分,将人养在身边,生怕别人欺负了去。 因为当时写《替身》这本书的时候沈静迷上了现实世界的一个男花魁的古装人物,所以写初弦的时候把人写的极为敏感漂亮,活脱脱的就是人间尤物。 沈静觉得那个时候的初弦都那般的爱她,那她若是提前把人从醉仙楼里头救出来,初弦一定会更爱她的。 她暂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拉着春桂换了身材质一般的衣裳,就进了醉仙楼。 醉仙楼招待客人是不分男女的。 因为他们既做男人的生意也做女人的生意。 只是男女的生意分开做就是了。 东边住的都是女子,做男人的生意;右边则是住的男子,做女人的生意。 沈静一进去就被人引到了西楼。 老鸨看她细皮嫩肉的,虽然穿的衣裳不咋地,但是长得标志,进来只有好奇没有丝毫胆怯,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来逗趣呢,于是笑嘻嘻的给她斟茶,“这位娘子啊,您来咱们醉仙楼可是头一遭?” 沈静看着这雅间里头的装潢格外富丽堂皇,轻纱帷幔的,看着跟女儿家的闺房没什么两样。 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还以为会有那种电视剧上的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场景出现呢。 她看着面前的老鸨,接过她奉上的茶水,问道,“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初弦的花魁?” 沈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老鸨早就见怪不怪了,她眼珠子一转,开始瞎诌,“初弦?娘子莫不是记错了名儿?没有叫初弦的,倒有一个叫楚衔的。” 沈静微微皱了皱眉,“初弦眼下有一颗美人痣,皮肤白净,身量很高,笑着的时候有一颗虎牙,你这儿没有?” 见她一下子就把特征说的这般详尽,老鸨连忙笑着应和,“有的有的,娘子稍等,我这就让人把楚衔和你说的‘初弦’带来哈。” 身边的人立刻去找。 楚衔如今正是这醉仙楼的头牌,他生的阴柔,一双狐狸眼勾人的很,当他一身红衣走进房中的时候,整个屋子似乎都变得活色生香了起来。 他一进屋就看见沈静了,她穿着一身看着不大合适的衣裳,长得很好看,只是看过来的眼神多少让人有些不适。 像是他是她的所有物一般。 沈静盯着他眼都不眨,直接忽略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楚衔笑着问老鸨,“福妈妈,这位娘子是?” 醉仙楼里的男客多是卖艺不卖身的,楚衔作为这两年的头牌花魁,见识的人可都是上了些门第的。 所以一眼便看出来沈静非富即贵,暗戳戳的就盯得人心痒痒。 老鸨笑着道,“这位娘子是第一次来咱们醉仙楼呢,点名说要找‘初弦’。我寻思着是不是她记错名字了,才把你喊过来。” 楚衔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尾音拖的长长的,随后笑道,“那福妈妈怎么还喊了别人?是担心我伺候不周吗?” 沈静的眼一刻也没放的盯着他。 将人细细打量着,楚衔宽肩窄腰,这大冬日的都微微敞着胸膛,隐隐能看见里头的腹肌和人鱼线。 他生的阴柔好看,看过来一眼就勾着她的心了。 但是,他的眼下可没有什么美人痣。 不是她要找的初弦。 “是这位娘子,说那初弦眼角下有一颗美人痣,笑起来还有一颗虎牙。”老鸨笑着解释,然后看了楚衔一眼,压低声音道,“但我想着你最近不是缺生意吗?” 楚衔笑了一下,朝老鸨颔首,而后跪坐下来,直勾勾的看向沈静,长睫微垂,很漂亮,“娘子找的初弦是他们吗?” “你们还不抬起头来让娘子看个清楚?” 他抬手指向站着的几个局促不安的男人。 他们都是刚进来不久的,其中一个更是昨日才签了卖身契进来的。 能来这醉仙楼的人不是被家人买卖,就是自愿进来的。 毕竟这地方着实赚钱。 楚衔也不急着跟这些人抢生意,这些人刚进来,比他缺钱。 沈静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站着的人,说是男人,倒不如说是少年。 他们十七八岁的样子,站在原地微抬着头,有些上不得台面,怯生生的让人看着就不禁微微蹙眉。 沈静一个个的看过去,他们看上去都有些脏,不是衣裳脏,而是气质低迷,像是在垃圾堆里待过一样。 虽然脏,但是有两个人有着美人痣,有三四个有着虎牙。 只是皮肤看着都不太白净,脏兮兮的,有点子埋汰。 沈静还有开口,在最边上那个有着美人痣的少年战战兢兢的开口说话,“这位娘子、我叫做初弦……” 初弦两只胳膊搭在一起,骨头格外的瘦削,看着跟发育不良一样。 身量也不算高,比旁边的人都低了些个头,只是 一双眼睛里头闪着泪花,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 他将自己卖进来得了二十两银子,银子全去救他重病在床的母亲了。 因为初弦是刚来的,醉仙楼自然是要好好调养他一段时间,所以只让他帮着做些简单的活计,不算白吃白喝,等人身子恢复好些了,再教人一些上的了台面的东西。 “你是初弦?”沈静看着眼前这个头发乱糟糟,脸蛋灰扑扑,站着都有些内八的少年,语气不自觉的就冷了下来。 她笔下的初弦华美不已,气度无双,毫不怯场,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 沈静根本就不相信,她冷笑一声,而后看着初弦,淡淡的质问出声,“你莫不是听着我找人,故意在这胡诌的?” 初弦被她质问一下,身子都猛然抖了一下,手指更加用力的捏住自己的衣角,将头埋的很低。 他并没有说谎啊…… 他真的没有说谎。 他是他娘亲自幼带大的,娘亲当年被奸人所害未婚先孕有了他,被家族赶出来自生自灭。 娘亲一个娇小姐为了他努力的在山里活下去,他们两个在山里相依为命,若不是娘亲这次病得严重,他也不会想着把自己卖了。 他随了他娘亲,身子不好,本来想着做些打杂跑堂的活计,但是刚做了不久,就被不怀好意的男客人盯上了。 初弦的工钱被克扣,买不起药。 还是醉仙楼的老鸨见他乖巧,觉得培养培养定能成才,这才愿意出二十两买下他…… “我、我没有胡说,我真的就叫初弦。” 他从一出生就叫初弦。 少年的眸子又悄悄的抬起来,想去看沈静一眼。 他也不知道为何,对这个面露不善的娘子有一股天然想要亲近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和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开场。 沈静却将人瞪了回去,发怒的迹象更加明显。 她笔下的初弦绝对不可能是他!!! 肯定是这个人占用了她初弦的身份! 她想要继续诘问下去,但是被身边的春桂劝住,“娘子,好娘子,您不是说要来找人的吗?就算这个人不是您要找的人,您也用不着生气啊……别气坏了身子。” 楚衔和老鸨对视了一眼,而后重新给她斟了一杯茶,轻轻送上去,像朵解语花一样宽慰着,“是啊,娘子,您别生气,喝杯茶消消气。” 楚衔笑着,在沈静接过茶的时候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指,一副温柔的模样。 他挥手让这些人下去,接过老鸨刚取来的一支笔,递到她跟前,“娘子找不到人也不用生气嘛……要不您给我点一颗美人痣,让楚衔陪您?” 楚衔讨好着,朝着她微微低头,像是臣服在她身旁。 楚衔是头牌,身段模样当然不差,只是他二十二的年纪对于十七八岁的少年已经算是老的了。 在《替身》中写道初弦的时候,楚衔作为被前面一届的花魁,已经被赶下历史舞台了。 他和初弦没有私人恩怨,也不是什么传承接力。 而是他的时代落幕了,自然就换成了旁人的时代。 这个人不是初弦,也有可能是别的人。 他只想在自己还出名的这个时代为后半辈子找到最后的依靠。 面首也好,侍夫也罢,总比继续在这醉仙楼面对不同的人好。 --------- 作者有话说: 沈静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她喜欢的是男主们发光的样子,喜欢主动的,她不会像我们青黛一样去引导两人的关系。 因为她的思想还没有摆正,在现阶段,她虽然发现剧情变了,但是她仍旧确信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有一种迷之自信。 等到日后她和女主正式见面交锋,她就要开始搞事了! ps:第一次写长篇,节奏有点慢,想好好写,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写的拖沓啊……我真的在尽力快节奏…… 第88章 哎,果然还是自家兄弟靠得住啊。 沈静的注意力被楚衔一番话拉回来,她抬眼看着面前这个笑的温柔的男人,他身上香香的,靠近她的时候先是香气袭来,而后就能感受到独属于男子的清冽气息。 他虽然长的阴柔,可浑身的阳刚之气却也不减。 沈静鬼使神差的拿起笔,笔尖轻轻在他眼下点出一个美人痣来。 “真好看。” 沈静神色舒展开来,勾着唇角看向面前神色惑人的楚衔,全然没有注意到已经悄然退场的初弦。 初弦看着沈静格外着迷的看着楚衔,心中有一股淡淡的自卑涌起。 他真的就这么上不得台面吗? 他跟着其他人退场,而后被刚刚跟出来的老鸨拍了拍肩头,“初弦,这都没什么大不了,你昨个刚来,身子骨还没养好呢,人家娘子看不上也是正常的。等到日后养好了,定然会好的。” 初弦点头,而后又听到老鸨说,“明个带你的莫忆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让他带着你多去富贵人家处走动走动……” 初弦乖巧应下,等老鸨交待完,这才小声的开口,“福妈妈……我娘她……身子好了些么?” 老鸨见他乖巧,也不是不通人情,“在医馆里头住着呢,身子如何了我也没去细瞧,不过大夫说了能治。等莫忆回来了,让他带着你去看看。正好他动不动也要去医馆。” “好,谢谢福妈妈……” 少年高兴坏了,一双眼里的迸射出欣喜之色,忙不迭的就道了谢。 卧房内,楚衔给沈静吹了一曲笛子,将人给撩拨坏了,沈静脸上红晕不止,等一曲吹完,她真的恨不能立刻就将人带回去。 只是如今她刚来京城,根基未稳,凡事不能做那么张扬。 春桂也在一旁劝着,她才收拢了理智,丢下一锭银子,道,“你吹的曲很不错……等、等我下次再来,还喊你。” 看了一眼银子,楚衔的笑容更真心了几分,连忙扶起起身有些趔趄的沈静,“沈娘子小心,那楚衔就等着沈娘子下次再来……” 将人送走,楚衔才拿了帕子将眼下那颗痣给擦去。 随即将房中的那锭银子收好,冷笑一声。 又是个拿他当成情郎替身的世家小姐……这两年他都装累了…… 幸好给的钱多,不然这日子哪里是人过的。 ------- 陆青黛启程回京的前一日,将曲悠然送过来的十几个面首全部喊在一处。 她一出现,就让本来还有些吵嚷的男人们不约而同的噤住了话头,各个眼都不眨的盯着她瞧。 陆青黛一身鹅黄色的小袄,外头裹着狐毛大氅,走过来的时候让这漫天零零星星散落的雪花都失了颜色。 即便是这些见惯了美丑的伶人,在她走近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被她的美震撼到。 一步一娉婷,般般入画,他们连呼吸的声音都屏住了些许。 陆青黛走到主桌前坐下,抬手招来里头说话的人,“莫忆,你来” 莫忆就是那个深色衣裳,易容完特别像太子的那个人。 他正震惊为何这位娘子会知道自己名字的时候,脚步已经很自觉的走了上前,不敢俯视贵人,又很自觉的想要跪下说话。 陆青黛也不管他这下意识的举动,他今日没有易容,本身的样貌只能算个清秀,但很顺眼。 陆青黛笑着道,“你是京城那个馆的?” “奴是京城醉仙楼的。” “醉仙楼啊?我曾去过,你们那的头牌好像叫什么楚衔?”陆青黛昨个听了系统汇报,得知沈静去了醉仙楼见了初弦但最后却点了楚衔的事情,故而特地来问问。 “是的,楚衔郎君确实是楼中的头牌,卖艺不卖身,不过他跟曲三娘子要找的人不像,所以这次没有过来。” 陆青黛点点头,突然歪了歪头问他,“那你卖不卖身啊?” 她这话过于突然,身后的兰芝叫唤一声,“娘子!” 陆青黛抬手止住她,而后道,“不是羞辱你,而是我觉得你画的眉型很漂亮,我身边缺一个会易容的人。” 莫忆思考半晌,而后摇摇头,“娘子,我自幼长在醉仙楼,是被福妈妈捡回来的孩子。虽然在外人看来,醉仙楼是个腌臜场所,但是它却是我的家,我不愿离开醉仙楼……” “那真是可惜了。”陆青黛轻叹一声,而后道,“不过也无事,日后我会多多照顾你们的生意的。” 她没有贸然的提起初弦的事情,打算随缘和人相遇。 否则上赶着把人笼络到自己身边,多少显得有些刻意了。 她让人起来,而后小珠小雪带着几个人端着一个又一个的托盘上来了。 “这些都是我们娘子给各位准备的赏赐和冬衣,你们都是曲三娘子费心搜罗来的人,这几日也给娘子表演了不少曲目,我们娘子从不亏待人,今日将你们送回去,自然也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只是有一点,我们娘子还未许婚,日后若是什么宴会上遇见了,望各位谨言慎行。” 兰茵让人把赏赐一个个的分发下去,一边分发一边警告。 陆青黛拿着托盘里头的银子,递给莫忆,“我知各行各业都有为难之处,但是人在外,求得不过是一个生字。” “总不能用命挣钱没命花不是?” 说着她笑着看向中间那几个露着胸膛的舞姬,素手隔空点了点他们,“说的就是你们呢。就算表演的时候穿的少,平日里也得多穿点吧?” 她对上那几个男舞姬的目光,见他们手冻的通红,眼里却有几分感激,微微叱责一声,“还看我?还不赶紧加上衣服?” 他们几个连忙跪下道谢,而后穿上刚得到的冬衣。 陆青黛重新看向莫忆,“记住了,日后我若是喊你们来府上歌舞,各个都得穿暖和保守了来,别给我病倒了。病倒了本娘子花的更多……” 莫忆握着银子的手微微颤抖,而后堆着笑带着人一同向陆青黛道谢。 陆青黛心情蛮好的勾了勾唇角,招招手道,“行了行了,用不着你们恭维,马车在外头备好了,都回去吧。” 醉仙楼的人一个个都拿着赏赐穿着冬衣,喜滋滋的上了马车。 他们七八个人挤在一辆马车上,两辆马车就载满了往京城的方向驶去。 “这次活计真好!不仅没被打,还得了这么多赏赐!”其中一个男舞姬紧了紧刚穿上的冬衣,笑嘻嘻的开口。 “是啊是啊,伙食还好呢!这几日我吃的可高兴了,回到楼里怕是要被福妈妈逼着清减几顿……”一个肱二头肌厚实的面首也是满脸堆笑。 “要是日后遇到的活计都是这样的该有多好啊……” 马车上不少人感慨着,莫忆听着这些感慨,也或多或少的有些难受。 这个世道,对于他们这些没背景没势力的人来说实在是过于苛刻了。 不过,他们到底也能养活自己不是? 已经比其他人好多了。 “以后有机会的。”莫忆叮嘱他们,“不过前提是你们要守好规矩,莫要在外头乱说这位娘子的传言。” “我们都晓得的,放心吧莫哥。” -------- 京城。 御林军训练场上,陆青栩看着林寂挑着个别训练不认真的兵加训,他调侃一声,“哟,他们这是怎么了?惹了我们林大统领不高兴?” 林寂是个高冷话少的性子,但和陆青栩认识的年份长了,彼此也都是兄弟,故而惜字如金的回了他几个字,“嗯,过于惫懒。” 陆青栩笑嘻嘻哦了一声,而后看着那几个侍卫,冷声道,“没听见?还不滚去加训?” 那几个侍卫立刻颤颤巍巍的应是,而后跑去加训去了。 陆青栩这才笑着把目的说出来,“林寂,我明日有事,你帮我替一日班。” 林寂本来都要嗯一声,答应下来了。 但是转身却看到陆青栩藏都藏不住的笑意,微微蹙了蹙眉。 他这好友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 除了前两年有一日偷着笑之外,其余都是冷肃着一张脸,跟他一样。 “什么事?” 有些不放心,林寂开口问了一嘴。 陆青栩心里嘚瑟不已,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去接他宝贝妹妹了。 了了身边这么多人,别说表兄堂兄了,追求者趋之若鹜,自家爹也宝贝她的不行,可了了就只让他去接人呢!! 这不是偏爱是什么?! 他就知道了了不会被外头的臭男人轻易骗走的,自家妹妹最放心的肯定还是他这个哥哥。 虽然心里嘚瑟,但被问到了,陆青栩还是尽量收敛神色,冷咳了一声,道,“没什么事,家里让我去接人。你记得给我替班。” “好。” 林寂答应下来。 两人虽是负责京中防卫,但是如今京中平和,没什么好操心的,故而他们这段时间都是在训练场上盯着士兵训练。 陆青栩满意的就要往外走,有侍卫就进来通报,“陆统领,彻小将军来访,说是要同您商讨兵甲制作一事。” 陆青栩的脸色一下就耷拉下来。 不是他说,他真的平等的讨厌妹妹身边每一个男人。 他和应归彻差不了几岁,他大一点,之前在应归彻还没回京的时候还是很佩服这个年幼就上战场崭露头角的弟弟的。 可当应归彻回京之后对了了一见钟情之后,陆青栩就恨不得他死在战场上。 “哎呀,本统领突然突发恶疾,怕是一时半会跟他商讨不了什么兵甲制作……林寂,要不你去?我留在这帮你盯着。”陆青栩扶着额头,一副不想去的样子。 林寂微蹙眉,但到底没多说什么,应下之后就跟着侍卫走了。 看着林寂高大冷漠的背影,陆青栩满意的点点头。 应归彻这小子肯定是来问他了了的事情的,他不出现,看应归彻还怎么问得出口。 哎,果然还是自家兄弟靠得住啊。 应归彻和林寂之前都没见过,突然碰上面还有些诧异。 两人都是武将,只不过应归彻在战场厮杀出来,身上野性更重,肤色也格外重些,加上他鼻梁处有一道浅浅的刀疤,不熟的人看过去的时候只会觉得人格外凶狠。 而林寂多半是处理京中防卫的事情,皮肤白身量高,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们一碰面,只觉得是冰与火的触碰。 应归彻的性格并不冷,甚至性格还比较热情;但林寂却是冷的不行,像是没什么事情能够撼动他的兴趣。 两人尽量礼貌的问候了声。 “应将军。” “林统领。” 两人很快就将兵甲制作的事情敲定,中间没有一句废话,速度之快让应归彻身边的张阳和廖杰都啧舌。 因为若是陆青栩来的话,定然是会刁难他们将军的。 没想到林寂林统领看着冷冰冰的,倒是格外好讲话。 不由得对林寂的好感度都 高了些。 林寂聊完就走,回去的途中却被一侍卫叫住。 侍卫身后跟着一名侍女,有些眼熟,林寂停了下来,“静则郡主?” “林统领,你记得我?”沈静穿着春桂的衣裳,拎着食盒,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来,“上次多亏林统领解救了我和大伯母,无以为谢,所以做了点点心过来,还望林统领不要嫌弃。” 林寂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点头,“多谢郡主,不过不必了。送郡主回去。” “是。” 林寂转身就要走,沈静想来拉他的袖子,但却被后头的声音给打断。 应归彻脚步慢了几分,正好碰上这一出,他看向林寂,单纯好奇,“林统领成婚了?” 林寂退后一步,给人介绍道,“没有。这是定国侯家的静则郡主。郡主,那是忠阳王府的应将军。” 他费力的解释完,真的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沈静回过头去,就看见应归彻的脸。 他人高马大,一身盔甲衬得整个人宽肩窄腰,整个人散发着野性,但是举手投足却又不觉得鲁莽,一张脸棱角分明,五官英气深邃,跟言执玉、沈宴秋他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沈静的眼睫颤了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应归彻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莫名的感觉不舒服。 她生的跟了了有几分相像,又是沈家的人,莫不会又是沈宴秋找来的替身? 心有疑窦,应归彻跑的比林寂还快,“本将军突然想起府中有事,不能作陪,实在是失礼,就不打扰林统领和郡主在这叙话了。” 说完,带着张阳和廖杰大步流星的就往外头走。 沈静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本来是想着跟林寂加深加深感情的,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回京!! 失去的我们青黛都要夺回来!! 第89章 最好还是不嫁 应归彻走远了,沈静重新堆着笑看向林寂,“林统领,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不情之请……” 林寂跟她保持着距离,看着人仰头跟自己说话,阳光下,沈静的那张脸有几分眼熟。 但林寂平日见的人可多了,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故而只是冷漠的问了声,“郡主请讲。” 沈静看着他这张冷淡疏离的脸,其实也没有多喜欢这个男人,毕竟他太冷了,话说的又少,感觉能把她给冻住。 所以,她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开口,“明日我和大伯母要去郊外的寺庙还愿,担心又遇上乞丐……不知林统领可否护送我们一程?” 上次林寂骑着高头大马,冷声将围堵她们的乞丐一个个拖走交给官府的时候,她心里就涌现了一股倾慕的情绪。 加上她知道林寂就是自己笔下的男主,因此对他总有种势在必得的拿捏感。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林寂摇头拒绝了,“明日我有军务,定国侯有常备的府兵,郡主不必担心。” 言下之意,这事根本就不用他们禁卫军护送。 纵然她是个郡主,邹氏身有诰命,但毕竟不是上面下来的旨意,哪有京中的防卫重要。 上次救了人,也不过是正好路过。 沈静一下子被驳了面子,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难以置信。 她记得林寂这个人虽然性子高冷,但是他应该很好拿下才是啊…… 怎么就这样驳了她的要求? 她可是女主!! 见沈静还没有反应过来,林寂的眼神又看向一旁领沈静进来的侍卫,“送郡主回去。” 沈静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又被送回了沈家。 她一回去,就被邹氏喊去谈话,邹氏笑眯眯的跟她讲,“小静啊,明日我们去寺庙还愿完,你世子表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带着你参加一些宴会啊,多和京中姑娘家做做伴,打好交道,这对你有好处。” 邹氏如今笑眯眯的,看着和故人有那么几分相像的脸,她心里多少是有些唏嘘的。 要是当初好好准备聘礼,帮着自家儿子把礼数做全,兴许如今也不会母子离心。 不过总算是有了弥补的机会……而且,小静的身子看上去就比陆青黛要好很多,肯定能够早早的给她们沈家添丁加口。 沈静笑着应下,还以为邹氏是有多喜欢她呢。 其实不是的,邹氏也只不过是想用她这枚棋子去换母子重归于好罢了。 邹氏拉着沈静的手,让身边人将东西都一一呈上来。 看邹氏给她准备了很多裙子,沈静有些惊讶,“大伯母,这是……给我的?” 端盘上都是素净的衣裳和首饰,虽然看着素净,但是用料和材质却都是不错的,沈静有些恍惚。 邹氏笑着点头,“都是给你准备的,你一个人来京,又没有什么旁的女性长辈,可不得我这个做大伯母的帮你张罗准备吗?都是些素净可人的颜色,我觉得很衬你,就给你多备了些,你看看喜不喜欢?” 沈静看着不是青色就是白色的衣裳,多少有些不适的眨巴了下眼。 只有陆青黛才喜欢这么素净的衣裳吧…… 沈静的眼神里头骤然划过一抹怨恨,面上表情差点就要藏不住自己的不满来。 谁家长辈不是喜欢小姑娘穿鲜亮一点的颜色?邹氏让她穿的这素净,不就是想把她当成陆青黛打扮吗? 可如今她才是女主!陆青黛早就死了! 但转身她还是堆着笑,故作惊喜的去摸这些衣服,“谢谢大伯母,这些我都很喜欢。” -------- 第二日,也就是陆青黛回京的日子。 她难得起了个早,穿了一身很显气色的藕粉色长裙,裙身微微渐变,在初冬的阳光下泛着光。 配着一条水绿色披帛,婷婷袅袅的衣裙堆叠繁复,更显的她的肌肤如雪。 胸前垂下两缕头发,为今日这身穿搭更添了几分温婉娴静的意思。 她额头两边簪着同色系的步摇,步摇未过眉头微微垂在两侧,发髻后面都是同色系的发簪和装饰。 繁复但并不拖沓,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极美的。 她上了脂粉,白皙的脸上薄粉一层,更显女儿家娇态。 比大半年前她苍白的面色好了不少。 兰茵给她添了一件白色毛茸茸的围领,玉容花颜,兰茵和兰芝见自家娘子高兴也都露出笑来。 她们家娘子实在是太好看啦!! 陪着陆青黛用完了早膳,刚擦了嘴净了手,小珠小雪就传外头好像是有马车来了。 陆青黛立刻起身,朝着外头小跑去。 陆青栩今日早上可是起了个大早,马不停蹄的就来了,他带的都是他们陆家的人,虽然武力方面没有他管教的御林军强悍,但胜在忠诚。 一大早上,他爹娘就让下人准备了了爱吃的东西,把她的借青居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遍,提前点上香薰,烧好炭火,只等着陆青黛回去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暖烘烘的。 不仅如此,他们在得到女儿还活着之后,两个人的精神头都好了不少,不仅有心力重新整修府里了,还把借青居里头种上了一大片花卉,就等着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陆青黛能够喜欢。 陆青栩在大门口停了马车,立刻就有人引他进去。 他刚走进去两步,就看见廊下自家妹妹急冲冲的跑过来。 粉嫩嫩的小团子,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大哥!” 陆青黛见到人,不自觉的嗓音都带上了几分哭腔,像是在外漂泊的人终于找到了家的方向。 下意识的就要哭出声来。 她跑过去,将人抱了个满怀。 陆青栩摸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跑这么快做什么?没撞疼你吧?” “来,让哥哥看看,怎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他在手里将陆青黛转了个圈,细细打量着,“看上去身体倒是好了不少……哎呀,怎么哭了?” 陆青栩的声音也有些低沉,也是在忍着泪意。 他可不能在自家妹妹面前哭,传出去多丢人呢! 但是看见陆青黛眼中的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的时候,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他哭得比陆青黛还要凶,“呜呜呜……了了啊,你怎么当初说没就没了……治、治病也要跟家里人说一声嘛……” 陆青栩的手轻轻拍着陆青黛后背,不知道是在哄她还是在哄自己。 “咱这次回家可不许瞒着我了……” 陆青黛捏了他手臂上的软肉一把让他放手,“哥哥,你抱得太紧了,身上盔甲硬邦邦的疼……” 陆青栩连忙松手,就见妹妹脸上果然被按得红了一块,此时双眼还是水汪汪的,一只手揉着脸看他,“我要告诉爹娘!” “哥错了。”陆青栩摇头,上手扶着她,摸了摸她身上衣服的厚度,“哥哥跟你道歉,给你买好吃的和新裙子道歉。穿着这衣裳冷不冷,哥哥给你带了一件新做的狐毛斗篷,可暖和了,穿上试试?” 两人也不过多寒暄,陆青栩扶着她就往外走,一点儿都不想浪费时间。 只有把妹妹放在自己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陆青黛点头,“爹是不是还在宫里头上值呢?我先前让悠然给你们送的东西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收到了,娘说用了感觉脸都嫩了好多呢!还说你那个香囊她天天挂着,晚间睡眠都好了不少。”陆青栩让手底下的人去帮着抬陆青黛的行李,“爹他今日告假了,没去上值,在府里头等我们呢。” “年底户部不是很忙的吗?” 陆青黛站在陆青栩身边,反正家里人已经接到自己了,身后有了保障,今日就没有带面纱。 之前戴面纱是怕进京之前被皇帝或者七皇子察觉,如今都要准备大大方方的回去了,那自然不用隐瞒身份了。 只是已故的人重新出现多少有些骇人听闻。 所以陆青黛之前托言执玉带回去的第二封信就是让他们找个合适的托词让她回去。 对外是养女也好、义女也罢,反正是不能说她没死复活了。 不然传闻出去,她岂不是被当成了妖物? “忙是忙,不过爹前两天可勤奋了,半夜都在处理公务,就是为了方便今日装病告假。” 陆青黛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家额下人都在明里暗里的盯着她瞧,手上动作都有些局促。 而且都在不约而同的互相使眼色。 陆二娘子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怎么今日来接的人跟陆二娘子长得一模一样的? 自家大郎君还对她这般亲近? 他们个个疑惑好奇,但都闭紧了嘴不敢惊呼出声。 陆青黛听到自家爹娘专门等她呢,心里头暖暖的很高兴,很自然的就指使陆青栩给她把脚凳搬下来,“那我们快些回去。” 陆青栩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去给她搬脚凳,只是转身想招呼陆青黛上马车的时候,跟后头刚来的沈宴秋撞上眼神。 “他怎么在这?” 他一手扶着妹妹,一手叉着腰,显然看到沈宴秋让他的心情很一般。 陆青黛疑惑的嗯了一声,而后转过身才看到沈宴秋。 沈宴秋也看过来,就见陆青黛本来娇俏的脸庞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耷拉了下来,嘴角更是一点儿弧度都没有。 只是迫于礼貌,她喊了他一声,“沈世子。” 而后小声跟陆青栩解释,“前两日突然来的,这宅邸又不是我的,我总不能让太子近臣被我冻死外面吧……” 陆青栩哦了一声,去抚陆青黛脑袋上的毛,安慰道,“嗯,了了为难了,快上马车里头,别在外头冻着。” “今日了了……陆、陆二娘子回京,我可否跟着一同回去?” 沈宴秋看着已经转身上马车的背影,心头微涩,淡淡开口询问。 只是细听,就能发觉他最后的尾音带着一丝轻轻的颤抖。 可惜陆青黛并未搭理他,倒是陆青栩有些讶异,“沈世子做事原来会开口问啊?我还以为沈世子说话做事都是随心所欲的呢……” “不过呢,今日我接我妹妹回府,沈世子的大驾怕是不大适合跟着吧?毕竟我妹妹还是未婚的娘子,你一个后院不少人的世子,我们陆家是不会考虑的。” 陆青栩笑嘻嘻的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大有一种你敢接近我妹妹就一剑刺穿胸膛的气势。 沈宴秋眼神落寞几分,抬手施礼道,“那、那就不打扰了。” “哼。” 陆青栩仰天冷哼一声,而后看人收拾的如何了。 陆青黛在府里的东西不算多,她带的都是这些日子自己买的,很快就清理好装上了马车。 只是陆青栩看着四个侍女,眨巴了下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分配。 兰茵兰芝将小珠小雪赶上马车,“你们进去服侍娘子,让她好好休息,马车里头看书伤眼,看不得。” 兰茵兰芝则是骑马前行。 陆青栩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伤心落寞的沈宴秋,舒爽不已,妹妹总算是把这个人撇开了。 之前病中还忍着跟他虚与委蛇,如今病好了,陆青栩巴不得陆青黛把身边这些人一个个都给踹了去。 他妹妹一辈子不嫁都行。 他们一行人回京的路上,陆青栩亲自赶马,控制着整个车队的节奏,生怕快了晃了让陆青黛难受。 马车里头生了炭火,铺了地毯,除了给陆青黛新做的狐毛斗篷还有一床被子,瓜果点心俱全,舒服的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陆青栩一边赶车一边跟自家妹妹说话,“我之前就最看不惯这小子……抢我师父,还骗我妹妹!要不是他是沈家人,我真恨不得打死他!” “幸好你现在想通了,不跟他在一处。不过要是你把其他人也踹了就好了,你身边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喜欢。” 他长吁短叹着,半晌听见陆青黛的回问,“那哥哥喜欢我身边什么样的?” 陆青栩一手赶马,一手轻摸了摸下巴。 思索半天答道,“首先能接受入赘的最好,这样你不是外嫁女,我们也能一直照看你,不会让旁人欺负了去。” “第二就是要人品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会惹你生气动怒,也不会让你难过的。” “第三嘛,这官职不用太高,最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这样规矩少,越清贫越好,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和爹一脚就把他家给整了,不用顾虑太多让你受委屈。” “这第四呢,就是样身段相貌好,我这么天仙一样的妹妹可不能便宜了旁人去。太难看的进不了我陆家的门。” 不过陆青栩觉得了了应该也看不上丑的,毕竟前几个的相貌都不差。 就是身份都不大好招惹。 “第五呢,哥还没想好……日后再议。” “当然了,最好还是不嫁。” 陆青栩郑重结尾。 一旁的骑马的兰茵兰芝都忍不住想笑了。 她们怎么觉得,大郎君提的这几点要求,顾二郎君正正好符合呢?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庾湘宝宝、宇宙翱翔的催更~ 祝大家好梦! 第90章 今日城外有金子捡?各位都要出城? 只是若是大郎君知道娘子身边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想必要求又变了吧? 听完陆青栩的话,陆青黛在马车里头轻笑出声,“哥哥对我身边的人要求那么多,想必到时候给我找的嫂子肯定也是万里挑一吧?” 下意识想起谢渺音来,陆青栩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握着马绳的手紧实了不少。 他沉默了好一瞬才开口,“哥哥这个人啊看缘分的,日后若是看中了人,哪怕她千百个不好,我也是会上门求亲的。” 陆青栩脑中突然忆起这些日子翻墙私会来,突然臭屁道,“哥哥我跟你身边的人才不一样,哥哥喜欢一个人可是不会随便放弃的。不管身份还是门第,只要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听哥哥你这样说,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陆青黛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她哥还自以为把人藏的好,实际上她就知道了。 不仅知道,而且私底下她就已经喊谢渺音嫂子了。 只是她哥年少慕艾的时候对程敏蛮有好感的,一直把人家当成一个人美心善的姑娘。 所以即便如今喜欢心悦的是谢渺音,他对程敏也没有多少的负面印象。 “自然。”陆青栩骄傲仰头,心里想的都是前两日谢渺音那身浅红色的寝衣…… 那浅红色的衣裳柔软细腻,衬得人骨肉匀称,他日后若是和音音成婚,一定要多给她做几套。 陆青黛故作不解,开始好奇宝宝发问,“是听说程敏姐姐要从国寺祈福回来了,哥哥你是想等她回来了就上门提亲吗?” ‘唰’的一声,陆青栩一鞭子打在车辕边处,车身都轻微晃了晃。 “什么?了了你说什么?”陆青栩皱眉,而后立刻调整好赶马的节奏,只是整颗心都扑在了陆青黛刚刚的话上。 陆青黛在里头轻轻啧了一声,而后不紧不慢的拿起茶杯抿了几口,最后才带着疑惑的开口,“难道哥哥你心悦的不是程敏姐姐吗?这就奇怪了……我记得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程敏姐姐就让我喊她嫂子呢。” “难道哥哥不是那个时候就和程敏姐姐心意相通了吗?” 陆青黛的声音有些苦恼,似乎是在努力回想着,“后来程敏姐姐去了国寺祈福,我看哥哥你这三年里也没有和别家娘子走得近啊,外头传言包括爹娘都说你是等着程敏姐姐回来呢……” 陆青栩的心凉了半截。 他正是认为自己和程敏没什么关系,所以听到那些传闻都只是简单解释两句,并不放在心上。 而这三年之所以看起来没有和别家娘子走得近,那是因为明面上他看都不敢看音音,生怕两人之间的情意绵绵被旁人窥见了,总是背地里将人抵着亲。 私下偷偷摸摸,面上怎么敢光明正大? 心里到底有没有鬼,当然只有自己才清楚。 可如今听到自家妹妹都这样误会了,陆青栩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开口跟妹妹解释,结果陆青黛又轻飘飘一句话打在了他的脸上。 “哎,其实我更喜欢音音姐姐做嫂子的。” “音音姐姐待我可好了,什么都不会少我一份,我之前还想撮合哥哥你和她在一起呢!” “只是听阿玉和殿下说起,音音姐姐如今和七皇子感情甚笃,不日定是要成为皇子妃的。” “到时候陛下赐婚,定然是佳偶天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 陆青黛的话一句一句击中陆青栩的痛点。 感情甚笃?佳偶天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除了他,音音还想跟谁早生贵子?! 陆青栩突然能够切身体会谢渺音的感情了。 外头都是他和程敏的谣言,即便他解释的再多,但三人成虎,音音多多少少也会在意的。 就像如今,了了说一句她和七皇子程穆环的事情,他就嫉妒的要疯! “了了,你很喜欢音……谢娘子?”他试探性的开口。 陆青黛漫不经心道,“音音姐姐待我那般好,我喜欢她很奇怪吗?” “可她是谢家人,她的爷爷谢尽是七皇子的外公,她的父亲谢珺是七皇子的舅舅,你不是最讨厌七皇子了吗?”陆青栩忧心的点就在此处。 谢家虽不是仇敌,但可是政敌。 日后若是七皇子得势,他们陆家定然是要被清缴算账的。 了了和陆家支持太子一党,注定是不可能跟谢家和睦共处的。 陆青黛觉得自家哥哥有些冥顽不灵,于是示意小珠轻轻的掀开了车帘,她坐到马车一角,低声跟他说话,“只是政敌,并非仇敌,哥哥若是喜欢音音姐姐,为何不保他们谢家一脉?” 陆青栩在政治上一向比不过自家妹妹,很是虚心受教。 不过他的眼神明明白白都写满了被猜中心事的窘迫。 “哥哥每次半夜而归,可都是要过我借青居的,一次两次的也就罢了,但时间长了,了了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陆青黛勾唇笑了笑,对自家恋爱脑但有些粗枝大叶的哥哥有些无奈。“放心吧,就我知道。” 听到自家爹娘暂时还不晓得,陆青栩暂时松了口气。 爹娘要是知道,肯定要打断他的腿的! 到时候他还怎么翻墙去见音音啊?! 他也暗声问道,“那了了你说的保谢家一脉是什么意思?” “如今谢家表面上是谢尽做主,但实际上陛下暗地里更重用谢珺,准备搞一出暗降明升。谢珺不过是敬重谢尽,才让他把持着府中大权。可惜谢尽这个人颇为沽名钓誉,硬是想要有个从龙之功的好名声,为此不惜用自家女儿和孙女去换取前程。” “可日后必定是太子的天下,哥哥若是看着谢珺这一脉继续纵着谢尽胡闹,那余生孤苦怕是注定了。” 说着,一只小手叹气般的拂了拂他的肩头。 陆青栩身体微僵。 “了了……你有什么好办法?” 陆青栩差点就要回头眼泪汪汪的求自家妹妹了。 陆青黛抬手理了理鬓发,慢条斯理的开口,“好处?” “你想要什么,哥都给你!” 陆青黛想了想道,“哥哥手底下好像没有什么我特别需要的东西呢……不过我对保住谢家一脉有点兴趣,所以这次就暂时不收你好处了。” “大恩不言谢!妹妹下辈子哥给你当牛做马!!” 陆青黛看着他驾车的手,示意小珠把车帘放下来。 不用下辈子了,毕竟这辈子已经在做了。 陆青栩得了妹妹的点拨,心里高兴的不行,整个人神采飞扬,面上的神色止也止不住。 但很快,他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因为他竟然迎面碰上了谢家的马车,旁边的人是音音的侍女纤曲,但迎面却是音音的大哥谢渺然。 他和除了音音以外的谢家人都不对付。 尤其是谢渺然!! 谢渺然那个该死的妹控!! 他娶音音最大的阻碍就是他!! 对面的谢渺然也看见了陆青栩,看着他有点不顾世家子弟形象,竟在马车前充当马夫,不由的鄙夷的皱了皱眉,而后又看见兰茵兰芝护卫在旁,猜想马车里头定然是一位女眷。 他当面跟自家妹妹蛐蛐起陆青栩来,“妹妹,哥都说了有些男人就是中看不中用,如今竟都心甘情愿的给旁人赶马了。” 陆青栩憋着气,率先停了马,对着对面道,“好巧。谢郎君和谢娘子今日怎会出城?” “关你屁事。” 谢渺然翻了个白眼,很不待见他。 倒是里头的谢渺音嗔怪了谢渺然一句,“哥,在外头不可这么无礼。” 谢渺音如今十八岁,谢渺然和陆青栩同龄,都是二十二岁。 只是谢渺然之前去了外地做官,难得回来一次。 他的性子可谓是毒舌轻狂,还是个妹控,每次回来遇上,陆青栩都被他气的半死。 “礼节是给有需要的人的,面前是何物?” 看着这个私底下勾引自家妹妹的人,谢渺然的脸冷的程度和嘴毒的程度成正比。 “没事的,谢娘子。”陆青栩朝着马车上看,刚好跟偷偷掀开车窗帘看他的谢渺音对上眼神,他的眼神一下就变得柔软几分。“谢郎君一向说话如此,我已经习惯了。” 他的嗓音澄澈又透着些许可怜,谢渺音下意识就要哄他,但是被谢渺然冷冷出声打断。 “陆大郎君是外男,注意些分寸。” “陆家没教过陆大郎君规矩吗?” 看到了两人的小动作,谢渺然冷着脸骑马挡在两人中间,阻断他们交汇的视线。 陆青栩还没看清音音的表情呢,就被挡住了,愤恨的眼神化为利刃,一个劲的往谢渺然身上扔。 只是陆青栩还来不及回嘴,马车上陆青黛就掀开了车窗帘,一双眼盈盈望过来,“哥哥,再不走就迟了。若是你还想聊,不如两日后也给谢家姐姐下个拜帖?” 她的袖子粉嫩嫩的,水葱般的手指轻轻捏着车窗帘一角,就这么看过来,让马上的谢渺然不由得瞳孔放大,下意识就要喊出她的名字来。 “陆二娘子……”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陆青栩连忙跳下车抬手挡住自家妹妹,扯着车窗帘不让她再掀开来。 谢渺然那老狗的眼神实在是太熟悉了!! 自家妹妹什么时候招惹的人? “你不知道你是外男要懂点规矩吗?” “你、你你把眼神收回去!” 自家妹妹身边的人实在是够多的了!再来自家妹妹会吃不消的! 本来了了就体弱,哪里能周旋在这么多男人中间? 陆青栩此时恨不得戳瞎谢渺然的双目。 谢渺然有些失态,恍然若失的将眼神收回来,眼神却跟生了根一样死死的黏在那儿,只看见陆青黛扒着车窗露出的一小截手指,手指上还染着蔻丹,红艳艳的勾人。 “今日实在是不大方便,陆大郎君可否依妹妹所言,这两日就将拜帖送来?”谢渺音的声音幽幽传出,似乎还夹杂着笑意。 陆青栩的脾气瞬间就被抚平。 狠狠地瞪了谢渺然一眼之后,才夹出声音来,“好,就听谢娘子的。” 两辆马车交汇一瞬,而后驶向相反的方向。 只是谢渺然一路上都有些静默,似乎是被旁的勾去了神魂。 不时地总要回头看一看。 好半天才凑到自家妹妹马车旁边问她,“妹妹,刚刚那位娘子……” “哥,你要是想知道,等陆家来人送拜帖的时候,你不就都清楚了吗?”里头的谢渺音轻笑着,安慰他,“好难得的机会,哥你这次可要勇敢些。” “哥我哪有懦弱过!” 谢渺然心稍定了一下,而后才小小声的补充一句:“就只有这件事……” 另一头的陆青栩气呼呼的,像一个易燃易爆的爆竹。 他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谢渺然竟然对自家了了有这种心思? 要是早知道,他早就半夜摸黑砍了谢渺然的头了! 他闷闷的开口问:“了了,谢渺然对你有意思?” 陆青黛当真无辜,她之前都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我之前从未见过他。” “定然是那色痞见色起意!!” 陆青栩百分百相信自家妹妹的话,赶马的缰绳被他捏的紧紧的,有发泄的恨意。 他今晚就去干掉他!! 只是陆青栩的想法尚未得到实施,马车驶到城门口的时候,他有见到了几位并不是很想见到的人。 “怎么?今日城外有金子捡?” “各位都要出城?” -------- 作者有话说: 如今出场的主要攻略对象有言执玉、沈宴秋、应归彻、太子、顾京元。 像初弦、谢渺然、林寂……这些人呢以后看情况和读者反馈决定。 并不是所有被攻略的人都会he的!!!(重中之重!) 另外说明,初恋是言执玉,早恋是沈宴秋,一见钟情是应归彻,顾京元是养成系的日久生情,太子属于灵魂共鸣。 而谢渺然是暗恋,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感谢庾湘宝宝、晚相思、爱吃花生浆的玄鞍、用户、偷星星啦、爱吃吃的小吃货mun的催更! 感谢庾湘宝宝的为爱发电~~ 晚安啦!!今天困死我了呜呜呜…… 第91章 外面的坏人太多了! 陆青黛下意识就要让人掀开车帘看看,但是被坐在前头的陆青栩给死死按住。 “你不许看!乖乖的待在马车里,外面的坏人太多了。”陆青栩咬着牙,看向面前的人,不情不愿的跳下车给面前人行礼,“太子殿下、彻小将军、言大人。” 太子嗯了一声,装作自己毫不知情的样子,问他,“听说今日青栩你突然告假,孤有些不放心,所以想着来看看你。” 陆青栩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没想到殿下这般关心我……只是我和殿下好像没什么私交吧……” 凭什么喊他青栩啊!! 自来熟!! “都是朝中重臣,孤自然要关心一二。”太子目光灼灼,超绝不经意的开口,“只是不知是谁有能耐让青栩亲自驾车?孤可否有幸认识一番?” 许久未见他的清清,当然迫不及待的跑来。 更何况有了他们这几个前来,更能为她回京入府造势不是? 陆青栩无语至极,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就是眼馋自己驾车的这个位置! 作为一个妹控,陆青栩保持着面上的微笑,尽量平和的回击,“殿下,我马车里头的人是我双胞胎妹妹中的另一个,初来乍到的不懂规矩,我听闻殿下之前宴请群臣的时候身边不少的舞姬伶官……” “好,孤明白了。青栩还是早些带着人回府吧,孤帮你看着其他人。”见陆青栩又要提起他的黑历史,太子紧急打断他的话,同时一挥手,将城门口其他人暗暗控制了起来。 他今天见不到的人,谁都别想见到! 陆青黛无聊的在马车里头玩自己的手指,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都这么闲,不务正业。” 陆青栩拿着鸡毛当令箭,“几位大人在城门口看着很闲的样子?难不成都打算不务正业,过些逍遥日子?” “那感情好啊!!”陆青栩点头认同,“到时候你们孩子满月酒的时候我一定会封一个大红封!!” 太子:“……” 应归彻:“……” 言执玉:“……” 他们只是这时候看起来很闲,东宫那儿的奏折还有一大堆呢…… 陆青黛听着陆青栩那股子嘚瑟劲,试探着问他,“哥哥,你要是还不走,我可就要下车了。” “别别别。”陆青栩立刻抬手压住车帘,而后笑着道,“我们赶时间,就不叨扰各位了这便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他们答没答应,抄起鞭子就驭马前行。 只是队伍中的兰茵似乎是得了马车中人吩咐,脱离了队伍,骑马到言执玉面前。 她从马头挂着的包袱处整理出来一个小匣子,双手奉上,“我们娘子之前见言大人所佩戴的香囊有些旧了,这两日特地给大人做了新的。” 言执玉下意识接了,嘴角眉梢都不禁染上笑意来,他淡淡点头,只是眼神一直盯着那匣子看。 半晌才笑着道,“你家娘子有心了,替我谢过你家娘子。” 说完,言执玉示意身边的言尧一眼,言尧很实在的抛了个装满碎银子的荷包过去。 等兰茵重新回到队伍里头,言执玉才好整以暇的看了身边的应归彻和太子,疑惑道,“怎么?殿下和将军还要在这逗留多久?东宫不是还有许多公文吗?” “我就说你身上的香囊都那么旧了,怎么还一直戴着……原来这样的不安好心……”应归彻眼热的看着面前人手里的香囊,话是一句比一句酸。 言执玉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匣子里头的香囊,将它取出来和旧的一起挂在腰身上,而后才似有所闻的问,“怎么?彻小将军没有吗?” 这边陆续的回了东宫,那边陆青黛的马车也到了陆家府门口。 当陆家马车还在城门口的时候,夫妇俩就得到消息了,故而早早的就在外头等着。 翘首以盼的样子让知情人看得不免一阵又一阵心酸。 陆归寺看着自家媳妇,给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夫人,你莫忧心,左右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你别把自己冻着了。” 袁氏看着他眉飞色舞加上快探出去的大半个身子,有些嫌弃的松开了他的手。 两人今天都打扮的极为妥帖,精神头也很足,没有露出一点儿愁容,生怕自家女儿担心。 陆青栩老远的就看见自家爹娘了,他咧开嘴,冲着他们挥手大笑,“爹娘!我们回来了!” 他带妹妹回家了!! 陆青黛也掀开了车窗帘,脆生生的冲着那边喊,“爹!娘!” 只是她声音柔和中带着几分哽咽,隔着远又听不太清。 陆归寺只想让自家傻儿子别喊了,都听不清闺女儿的声音了! 袁氏隔得老远,一心扑在马车上头,待到马车刚刚停稳,她就迎了上去。 陆青栩一边干净利落的跳下马车,一只手掀开车帘去扶人。 “娘!” 陆青黛刚下了马车就扑进袁氏怀里头,小脸忍不住就哭的稀里哗啦的。 她眼中噙着泪,陷进袁氏柔软的怀抱里头,像小时候那样轻嗅着母亲的芬芳。 袁氏将人抱着,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着,半天才嗫嚅了一句,“乖乖,怎么瘦了这么多?” 她伸手轻拍着陆青黛的后背,急死旁边的陆归寺了。 他还没抱上呢!! 看袁氏是没有注意到他这边,陆归寺可怜巴巴的上前,将母女二人一同抱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莫在外头吹风了,先去里头暖阁里歇歇脚,今日午膳咱们一起用!” 他揉了揉闺女的头,觉得人是真瘦了些。 “爹。”陆青黛窝在袁氏怀里头,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这可把老父亲的心给看化了。 直接上手用衣袖给闺女把眼泪擦了去。 “外头冷,了了乖,咱们先进去。” 他哄着自家夫人和闺女进去,对于就站在旁边手上还拿着马鞭的儿子头也没回。 陆青栩:“……” 这个家有他没他难不成都一样? 暖阁里头,已经生好了炭火,桌案上都是陆青黛爱吃的零嘴和点心,袁氏牵着人到一旁坐下,让人给她拿了几个软枕垫在后腰处。 她的手指轻轻给闺女将碎发捋到一旁,话语间都是慈爱,“那位神医可说了你的病情?日后还会复发吗?如今用什么调理着?库房里头不少珍稀的药材,缺什么要跟娘说。” 陆青黛乖巧的点头,抱着袁氏的手臂撒娇,“娘,您放心吧,莫大夫已经给我把过脉了,他说一切都好。娘你放心。” “莫大夫?可他早就离开咱们府上了啊……沈世子给你请的人?” 袁氏下意识疑惑反问,而后看着自家闺女的脸,连连叹息,“要是早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娘情愿你丑些难看些,至少不会被他们注意到。一辈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多好!” 陆青黛蹭了蹭她的胳膊,小脸粉扑扑的,透着健康的气血,她娇嗔一声,“可是娘就是把我生的这样好看啊……现在也塞不回肚子里去了……” 袁氏勾了勾她的鼻尖,“娘不管你其他的,娘只要你健健康康的,犯不着为旁人生气,知道吗?” 陆青黛点头,而后看着袁氏转移话题,“娘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蛮多呢!看来我上次给娘的丹药很有效,娘跟我一同出去,定是会被认为是姐妹的!” “贫嘴。”袁氏拿起桌上的一颗葡萄,细细的剥了皮喂给陆青黛吃,很是享受女儿依赖的样子。 陆归寺让人将前些日子就给闺女准备好的首饰头面什么的宝贝一个个拿起来给她瞧,“这一只珊瑚手钏颜色艳丽,你这样的小姑娘带着最好看。” “这金海棠珠花步摇是昨个才制出来的工艺,样子精致小巧,平日里戴着也好看。” “还有这玉佩,是暖玉,戴在身上暖身子的,对你身体好。” 这边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但与此同时的在郊外的寺庙里头,沈静跟着邹氏用完了素斋,邹氏听大师讲经去了,让她就在一旁逛逛别乱走。 沈静今日被邹氏打扮的格外素净。 轻衣便体,就连头上的簪子都换成了简单的木簪。 只是沈静还没找好地方歇息,就眼尖的看见顾京元正牵着一个小姑娘,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四个人正准备一同去上香。 顾家人如今都住在陆青黛的一个庄子里,这庄子就在这寺庙不远处,里头种了蛮多庄稼和果木,如今是顾鹤乡帮忙料理着。 庄子里头的管事说了这附近有个寺庙,王氏便想拉着人一道过来求个平安符什么的。 到时候等见到陆青黛也给她一个。 虽然没什么用,但胜在心安。 他们也不敢贸然的打听陆青黛的动向,生怕给陆青黛找麻烦。 只能种田的种田、刺绣的刺绣、读书的读书、学习的学习,争取下一次陆青黛来见她们的时候不会太过失望。 今日日子好,他们难得放松半天,就想着来这寺庙求平安符,结果还没进来多久呢,就有两个不认识的侍女挡在了顾京元面前。 春桂春梅两个人听到沈静的命令的时候多少是有些怔愣的。 她们郡主为什么要去拦一个男子? 但是顾京元她们也是见过的,看了一会认出来之后,春桂好心开口,“郡主,夫人还在里头呢,若是等会被她撞见您和顾举人见面,怕是会多想……” “快去。” 沈静在邹氏面前还能装装样子,但是在春桂春梅前面可是一点都装不了。 她不耐烦的点了点厢房里头的桌子,有些不耐的催促道。 春桂和春梅只能蹙着眉头过去请人了。 但说话的时候,她们还是替沈静美化了下。 “请问您是顾举人吗?”两个小丫鬟低着头,开口的时候都有些底气不足。 顾京元将顾念安往后拉了拉,而后才微微颔首,“我是,不知两位有何事?” 顾念安被王氏牵了过去,看着春桂春梅觉得有点眼熟。 但小嘴动了动,还是没有认出来。 “久闻顾举人文采,我家郡主如今也在这寺庙之中,不知可否请顾举人与我家郡主见一面?” 听到郡主二字,顾京元就皱起了眉头,不是说旁的,他是真对那个突然跑出来说‘你迟早都是我的’的郡主感到深深的无语和嫌弃。 顾家如今确实只是平头百姓,但也从未主动有过什么攀龙附凤的心思。 他又略退了退,“抱歉,顾某今日上了香便要回去备考了,实在是没有时间跟静则郡主见面。” 说着,他又抬头看了一眼上头的寺庙:“况且,佛门清修重地,孤男寡女没个正经由头见面传出去怕是有碍郡主的名声。恕顾某不能答应。” 春梅扣了扣自己的掌心,叹了口气,正准备拉着春桂点头离开的时候,春桂却皱着眉头反问出声了。 那话里头多多少少带着些颐指气使,跟之前的懦弱样子不太一样,让春梅看着微微皱眉。 她不知道,邹氏对沈静明面上的宠爱,让沈府里头的人不少都来巴结沈静,沈静难巴结,春梅自己不注重这些,春桂和李嬷嬷便是他们重中之重巴结的对象。 加上这几次沈静出府带着的人都是春桂,春桂如今的自信心爆棚。 沈静之所以只带春桂,是因为春桂这个胆小怯弱些,即便有时候也会出言劝诫,但是被吼一声就会歇了劝诫的心思。 而且春桂看着就比较单纯好拿捏,所以沈静更愿意带她出门,但是重要的事情还是更放心春梅去做。 “顾举人可要想清楚了,我们郡主身份尊贵,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举人就能见到的。” 春桂春梅都不知道之前沈静在顾京元这里吃了一次暗亏的事情,所以春桂开口一点儿也不顾忌。 她们郡主可是陛下亲封,还是定国侯门下的郡主! 跟那些虚头巴脑的郡主县主都不一样的! 顾京元的眼神更冷了几分,“顾某说了,顾某不能答应,烦请两位转告。” “你!”春桂没想到这个人这般不给面子,伸出食指往前一指,“不识好歹!” 顾京元冷着脸微微颔首,正准备重新带着大哥他们上去上香的时候,沈静的声音传来,多少带着些不满,“本郡主竟不知,顾举人的架子比我这个郡主还大了?” --------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顾一心一意只爱我们青黛!!我发誓!! 感谢偷星星啦宝宝和暮色时分宝宝的催更~~ 以后大家能不能多一点评论呢? 我可以回哒!!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啦! 晚安~~ 第92章 太高了,跪下。 听到声音,顾京元也不意外。 他淡然的转过身去,神色冷淡的给沈静行礼,没有一点儿畏首畏尾的样子。 顾家人跟着他行礼,“郡主。” “顾举人也知道我是郡主?”沈静回京之后一直顺风顺水,虽然找初弦的时候有些波折,但是醉仙楼的楚衔可是一直将人哄的七荤八素的,加上她本就对顾京元的记忆点不多,因此说这话的时候隐隐有着几分怒气。 她的男人,就算她不太喜欢,那也是属于她的。 更何况,顾京元的长相君子端方,虽然少了几分让人怜爱的妩媚勾人,但是单单那张脸也是极其好看的。 “我们郡主给你面子才想跟你一同讨教,你可不要不知好歹。”春桂上前站到沈静身边,看着顾京元有些不满。 沈静看着顾京元的脸庞,他微皱起的眉头给他的一张脸上平白多添了几分书卷气,白净的脸如今被日头照着,脸上的肌肤被照的很清楚,光滑平整,看着看着沈静的语气就不禁柔和了几分,只是眼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强势,“春桂,不能这么跟顾举人说话。” 她又道:“顾举人勿怪,我刚刚的话说的有几分重,但我是真心诚意的想要同顾举人结交的。” “我毕竟是个有头有脸的郡主,顾举人真的不能给我这个面子吗?” 她说的可怜,但是话语中的威胁之语却不减分毫。 顾京元当然知道她是仗着她自己的身份来压他,可跟在陆青黛身边那般久,他早就摸清楚了京中的局势。 更何况,娘子之前就教导过他,不能被强权所压。 入了京城,遍地都是权贵,别随随便便就被骗了去。 这不,当时在沈晏秋身旁看似柔善的沈静,私下的时候就已经学会用名头压人了? 若说是之前的顾京元,真会为了保全家人而遂了沈静的意,但此时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有些不解道:“郡主入京,还未得以正式进宫谢恩,想必朝中权贵还不识得。郡主就不怕今日私下约我会面的事情日后传了出去,于郡主的名声有碍吗?” “自然不会有人胆敢乱传本郡主的事情,顾举人倒是会替本郡主着想。” 顾京元抬头看了一眼台阶之上的寺庙,又看了一眼周遭或多或少走动的人群,“郡主怎么敢这般笃定?难不成已经派兵控制了整座寺庙?”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身旁有几个过路的百姓顺耳听到后都吓得一哆嗦,不自觉的就往沈静身上看去。 凑在一起小小声腹诽,“这白衣娘子难不成真是个郡主?” “为了同郎君私会就要派兵控制寺庙?不可能吧?” 百姓们尽量收敛自己的眼神,但是沈静还是多多少少的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不恰当。 她一个初来乍到的郡主,身边本就没什么人,若是顾京元执意不遂她的意,她好像还真的不能肆意抓住他! 她身边只有春桂春梅两个侍女而已,而且都不会武功,怎么可能对付的了顾京元? 但她沈静是郡主耶! 多多少少也是皇亲国戚吧,怎么能让一个举人给拿捏住了? “顾举人巧言令色,是看本郡主如今身边无人,所以出言放肆吗?” 她瞪了一眼周边还想听一耳朵八卦的百姓,周遭的人立刻就往远处走,离得越远越好。 要是顾京元在春桂春梅来问他的时候就答应了,他们如今就是在私密性好的厢房里头说话了! 哪里会在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对峙丢脸?! 一切都怪顾京元! 他明明就是她的男主,结果竟然不听她的话! “顾某如今不过还是一介平民,怎敢对郡主放肆?”顾京元一只手半垂在胸前,一只手背在身后捏紧自己的袖子,掩盖自己的底气不足。 他语气平淡,但是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比沈静更深。 娘子说了,有时候以暴制暴才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不然有些人你稍稍让着她,她就顺杆往上爬。 “若是郡主执意要顾某作陪,顾某也只能委屈作陪。” 沈静的脸上刚浮现一点儿微笑,下一秒就被顾京元的话给气到发抖。 “只是顾某听说郡主如今是住在沈府的,今日大抵是陪着沈夫人前来,想必郡主也想在沈夫人面前做出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所以,郡主应该也不想沈夫人知道郡主私下随意跟人会面的事情吧?” 顾京元的眼里含着一抹笑意,一张脸上竟被沈静看出几分有恃无恐的样子来。 她愤愤咬牙,温婉的装扮和面上的表情开始不适配。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举人,竟还想着来对付我?”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是郡主逼迫在先的,不是吗?” “你不怕,不代表你的家人不怕。” “郡主是觉得如今就能够扣下我们一家吗?”顾京元听到此蹙了蹙眉,看着沈静的脸色越来越冷,“郡主想用强权压人,也得手里有权才是。更何况,郡主如今想必也没有指使官差压我们一家入狱的权力吧?” 沈静的气都有些喘不匀了,一旁的春桂想要给她顺气,被她推开了些:“你对本郡主不敬!本郡主让官差押你们入狱理所应当!” 顾京元扑哧一声轻笑出来,“顾某是何等人,郡主又是何等人?顾某的一条命哪比得上郡主的名声金贵?顾某可以立即大声嚷嚷,随意攀附污蔑郡主,反正顾某可以不要命。就是不知道郡主要不要名声了?” “郡主大可现在就去让人通传,看看是顾某入狱的时间快,还是郡主名声扫地的时间快些?” 他说着,背在身后的手突然向前伸了一伸,将沈静吓得一个趔趄,“只是不知郡主初到京城,是否就做好面对流言蜚语的准备了?” 顾京元微微挑眉,声音突然又温和下来,“郡主离开沈夫人应该有一些时辰了吧,郡主还打算在这跟顾某纠缠下去?” 沈静的脸色难看极了。 顾京元怎么这般了解她的处境?怎么知道她如今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郡主? 竟然拿名声来威胁她!! 沈静咬了咬唇,死瞪着顾京元。 她身边如今确实没有什么可靠之人,根本不能对顾京元怎样,本以为用身份压他顾京元就会妥协,结果他根本就不带怕的! 这三言两语间竟有一种要跟她鱼死网破的感觉…… 若是在厢房里顾京元说这种话,她大可用个‘登徒子’的理由把他送到官府里头去。 但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身边百姓不断,她总不可能都灭口了去! “顾举人当真是生的一副伶牙俐齿。”沈静不欲和他继续纠缠,生怕被邹氏看到了去,撂下一句狠话就打算走,“你最好当心些,别让本郡主哪日做了你的主,到时我定会让你为今日的言行付出代价!” “顾某恭候郡主。” 看着沈静气的咬牙切齿带着人转身就走,顾京元这才回到家里人身边,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 王氏有些担忧的开口,“京元,她毕竟是个郡主,你这样跟她答话,是不是有些太嚣张了?” 顾鹤乡也是一脸的震惊,显然没有想到自家二弟能够这么嚣张。 仿佛把沈静得罪了背后有人帮他撑腰似的。 顾京元的手热乎乎的,有几分热气,显然刚刚的镇定都是强撑起来的。 此时他拿手帕擦了擦自己因为紧张而汗涔涔的手,声音微抖的跟他们解释,“我知道我今日的做法不妥当了些,但在临江郡郡守府里,这郡主就曾纠缠过我。” “若是假意屈从,怕是她会更加的得寸进尺。倒不如一开始态度就强硬些,她还会顾虑几分。” “再者,娘子同我说过她许多事,大哥和嫂子放心,她暂时还翻不起什么浪。” 顾京元安抚好他们,继续牵着顾念安往上头的寺庙走。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沈静这人总是恶意靠近他,加上好像对娘子颇有敌意,他怕靠近她会变得不幸。 别到时候给娘子添麻烦! 顾家四口人到了寺庙叩拜,而后求了好些平安符,这才回了庄子里。 庄子里头的管事叫做老周,他见人平安回来了,笑着打趣两声,“顾郎君,你们求完平安符了?” “是的。”顾京元笑着点头,和管事聊了几句就准备进去,但是管事却突然凑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顾郎君,你这次出去是不是被哪家小娘子给盯上了?” 他一脸笃定的样子,还不等顾京元发问,就低声告诉了他,“我们庄子外头能藏人的就只有那个矮木丛,如今正蹲着一个小侍女呢!” “想必是跟着你来的?八成是哪家娘子看上你了,让人来看你住在哪呢!你还没娶媳妇吧?” 老周虽然知道是顾京元是受陆青黛的嘱托来这儿的,但是并不了解顾京元和陆青黛真正的关系,于是下意识就问他。 顾京元淡淡摇头,“没有。” 娘子没有松口成婚,他怎么可能娶妻呢? 更何况,娘子身边又不止他一个。 想到如今娘子可能正跟旁人在一起品诗论道,顾京元心里头就忍不住冒出一股又一股的酸水。 他多解释了几句,“我大抵知道那侍女是什么人了,我今日就写信给娘子说一声,麻烦你注意些庄子周围了。” 老周下意识点头,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写信?给谁?陆二娘子?” “对。” 老周一副惊讶的表情看向他,那眼神好似在说‘你竟然能跟我们陆二娘子有信件来往’ 顾京元好心添了句,“周管家你可能不清楚,帮我跟娘子送信的是后院的小周,就是你侄子。” “你和我们陆二娘子她写信多久了?” “一日半左右一封。” 老周看他的眼神唰的一下就不一样了。 他之前还以为顾京元可能只是陆二娘子资助的潜力股,或是看他可怜顺手帮一把的路人。 现下看来,顾京元他很可能就是未来姑爷啊!! 但是老周还是稳重的,只是意味深长的又帮顾京元拍了拍肩膀,“顾郎君,你一定要好好用功,一举高中啊!!” “我会的。” 老周看着顾京元进到书房,欣慰的长舒了一口气,“这姑爷性子软,是个好哄的。”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成为自家姑爷的命哦~~ -------- 这日,陆青黛用了晚膳之后和父母兄长聊了很久才回到自己的借青居。 只是刚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头,她就看到了藏在暗处的一片衣角。 衣裳深色其实并不明显,但那人似乎就是故意想让她一眼看清楚,藏得不深不浅。 她微微抬眼,凭身形和感觉猜出了人来。 是应归彻。 她径直进了屋子,看也没看那人,只是稍稍示意了一下小珠小雪兰茵兰芝。 她们从那黑影站立的地方旁边路过,但是半个眼神都没分过去。 仿佛他的隐藏术真的很好一般,让人视若无物。 “了了。” 应归彻看着陆青黛的身影真的要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轻声唤了她一句。 陆青黛抬手让人退下,这才慢悠悠的转身,倚在门框处,“过来。” 应归彻面上松了口气,以为陆青黛是给他机会解释之前的事情了,立刻就大步过来,嘴里也不敢慢,“了了,是太子和沈宴秋他们找了替身、舞姬什么的……我没有……” 面前的光被高大的阴影挡住,应归彻的骨架大,身量高,陡然离陆青黛太近,更显得她身量娇小。 只到他肩头的陆青黛耸了耸小鼻子,而后傲娇的哼了一声,训狗一样,“太高了,跪下。” 说着,她自己先贪舒服倚着门框坐在门槛上。 视线刚好和双膝跪地的应归彻齐平。 --------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了开始了! 要开始调教我们小将军了! 打败替身女主最好的方式就是对替身祛魅!替身只是把两个相像的人以一种不太道德的方式牵扯在一起,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们青黛表示,为了系统任务,为了生命值,她会让应归彻痛恨死‘替身’二字。 沈静想以替身女主上位?不可能的。 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她就把沈静的条条大路都给堵死!! 感谢庾湘宝宝、暮色时分宝宝、偷星星啦宝宝的催更! 有你们看我好幸福呜呜呜呜呜呜 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第93章 了了,我还能亲的更深一点吗? 应归彻双膝跪地,但是气势仍然不减半分,他的双膝离陆青黛的裙摆很近,只差一点就可以挨上去。 他今日穿着深色的衣裳,布料顺滑名贵,上头用金线绣着边,低调中带着一丝奢华之气,应归彻的身姿健硕,即便跪在陆青黛面前,他也能将挺人挡个严严实实的。 “了了……” 陆青黛的一只绣花鞋轻轻踩上他的袍子,微微前倾,示意他闭嘴。 应归彻睫毛微微颤了颤,无声的注视陆青黛的手离他越来越近。 但想象中的触碰没有落下来,陆青黛只是虚虚的给他比划了一下住嘴的手势,而后就将手收了回去。 闯入鼻尖的馨香一下子消散,应归彻心里的更加的不安起来。 “你说只有太子和沈世子会找替身,难道你就不想吗?”陆青黛微微昂头,眉眼微微上扬,语气透露出些许的娇纵,她迎着月光看他,脸上的那一层薄薄的浅粉色似乎更诱人了几分。 “我没有想过。”应归彻跪的笔直,双手背在身后,陆青黛这个角度能很好的看清楚他蓬勃的肌肉。 粗壮有力,像不移的磐石。 陆青黛的手指轻轻落下,像是惩罚一样的点在他鼻梁上的那道疤痕上,而后缓缓下移,点在他的鼻尖处。 艳丽的蔻丹在这黑夜里泛着星星点点的灯火,耀眼了他的双目。 “不对哦……” 陆青黛将目光投向他,眼里有几分狭促,“我听闻何家五娘子至今未嫁,应当是在等我们阿彻上门求亲吧?” 何懿芳这个人又被提及,应归彻的面色变得有几分无措起来,他手口并用,一边比划着一边解释,“当时、当时我……我们刚在一起,但好多人都喜欢你……可你好像没那么喜欢、喜欢我……” “所以你是想让我为你生气吃醋,是吗?” 陆青黛的笑意重了几分,直勾勾的盯着应归彻看,将人看的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嗯……” “可是阿彻,你说你喜欢我,可我怎么觉得你不太会喜欢一个人呢?” 她的手挑起他的下巴,红色蔻丹的指尖轻轻剐蹭着他的肌肤,带着一阵阵痒意,动作亲密但话语却又格外的生冷。 应归彻的头被抬起,眼底里浮现出难过的神色。 “我生气吃醋,你就有成就感了?还是说,你觉得只有我生气吃醋了,才能证明我喜欢你?”陆青黛手上的力道重了些,像是主人在教训不听话的小狗一样。 “喜欢是要说出口的,就像当初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那样。” “生气吃醋只是表现,见你抱你念你亲你才是证明。” 陆青黛倾身上前,在他的耳侧低声呢喃着,肉眼可见的,他浑身的肌肉一瞬间就变得鼓鼓囊囊起来。 他努力领会陆青黛传达的意思,在她重新坐好之后才问出口,“那了了,你还喜欢我吗?” 声音微微带着忐忑,但是看向她的眼神却格外的真诚。 满意的点了点头,陆青黛回答道,“若是当初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你,我也不会答应和你定亲。是阿彻你,定亲后在外人面前下了我的面子,让我主动放弃你。” 应归彻眼神又开始内疚起来,他当时真的没有想到这些方面,他纠结她喜不喜欢他,这个念头哽在心间,让他不由得乱了分寸。 明明他有更好的方式去证实这个事情。 但偏偏选择了最直观的一种。 因为生气吃醋最为明显,也是最为能让他心安的一种。 “你是不是后悔了?” 陆青黛额间两侧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应归彻跪在她面前,一张脸硬帅,跪的笔直,手臂肌肉有力,一双大手垂落在两侧,手上青筋微微凸起,朝她低头,像是忏悔的小狗一样,发出低沉的道歉声,“嗯,我后悔了,我不应该那样对了了的……” 他想确定她的心意,就应该跟当初表明心意的一样,直白的问出口。 而不是在阴暗角落里当一个发酸发臭的妒夫! 看着他低头认错,陆青黛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男色误人,她心差一点就软了。 “知道就好。” 她说完,掌心将他快要栽到自己怀里的脑袋给推了出去。 一只手掐着他的脸,没怎么用力,像是抚摸自己的一方宝物:“可是阿彻,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该认罚。” “灵灵应当没有同你讲过何家五娘子私底下跟我说过的话吧。” 她的神色刚刚被他低头染上的那一份疼惜,此刻就已经化成了浓浓的惋惜,“她说纵然我是京城最受追捧的娘子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争不过她?” “你自诩对我一见钟情,但你不懂京中局势,做事总是随性而为,不考虑半分后果。” “当时你只想求证我的心意,但你也让我在京城中的漩涡越陷越深。” 陆青黛一边说着,一边蹙起眉,明明是在跟应归彻讲道理,但是语气却又透露着几分委屈,抽抽搭搭的,应归彻拿剑捅自己一刀的心思都有了。 他伸出手想安慰她,但是看着那双眸子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些伤都是他造成的,即便不是故意的,但还是因为他。 他不懂京中局势,只知道任性,当时被何家五娘子钻了空子都不清楚,还让心爱的娘子受了委屈。 他真该死啊!! “了了,你别难过,这些都是我不好,我一定会好好处理好这些事情的。”他将对所有事情的解决方案一一说出来,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去看面前的人儿。 应归彻一点儿都不想让她哭。 “我在边疆惯了,不懂局势,我如今便好好学,绝不会再让你受我牵连。” “我喜欢了了,也希望了了能够喜欢我,日后我会直接说出来,再不会闷着不说了。” “至于何家五娘子,当初我不知道她的心思,真的以为那是个巧合,加上心思别扭,才会去救她的。”应归彻拉了拉她的袖子,“我尽快解决了这件事,不让她再胡说八道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陆青黛看着他,她如今眼眶微红,但是没流眼泪,她此时跟刚刚的傲娇语气有些不一样,带着小小的埋怨,“当初你怎么不解决,偏生要我说了才解决……你一点儿都不在意我。” 应归彻连连摇头,双手将人微微环着,“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我当初不知道她跟你说了这种话,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想着嫁给我。而且……了了你病重假死的后头我便回了边疆。” 他可冤死了! 还是这次回来才听说何懿芳还没嫁人,就等着他呢! 陆青黛哼了一声,似乎有些小小的不高兴,“谁知道你有没有旁的心思……想着外头养一房侧室什么的。” “毕竟,当初何家五娘子被你救起来往你怀里钻的时候,你也没推开不是吗?” 应归彻摇头,想去拉她的一只手,“我只喜欢你,从未有过旁的心思。” “更不会想着养什么侧室外室。” 陆青黛别扭的看向他,像是乱较劲的小姑娘,跟刚刚的理智样子不同,带着一股子娇气,“你现在是没遇到,可日后若是真见到了什么跟我长得很像的人,说不定人就变了,心就飞了。” 想哄人,但是面对莫须有罪名的应归彻一下却不知道该开口:“……” 陆青黛突然踢了踢他的膝盖,双手搭在他的脖颈处,“若是她投怀送抱,你确定你能推开?” 应归彻的呼吸突然凝滞,看着面前突然凑近的人,他的眼神似乎被烫了一下,“了了……你不能用你自己给我做实验。” 她难得这样跟他亲密,离得他那样近,清香就笼罩在他周围,纵然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做,但他怎么可能推开她。 她就是他的了了。 是独一无二的了了。 陆青黛思考了下,而后点头,轻声道,“那你抱我进去先。” 应归彻不自然的嗯了一声,毫不费力的先将人抱在怀里,强劲有力的胳膊很厚实很有安全感。 将人在怀里抱稳当之后,他才从跪着的姿态缓缓起身。 跨过门槛,一手撩开卧房中的珠帘,一手抱着人进去,将人放在贵妃榻上。 他跪在贵妃榻跟前,很自然的扯过一旁的薄被给面前的人盖上。 薄被很长,将陆青黛坐着的下半身盖严实后还垂落了一部分在地上。 应归彻正要把被子好好整理一下,陆青黛的绣花鞋就隔着一层薄被踩在了他的手上。 他咽了咽口水,握着她的绣花鞋放在一侧的膝盖处。 “阿彻,既然你说我不能拿我自己给你做实验,那就拿你做实验好了。”陆青黛的手轻轻的搭上他的一侧胸口,能感受到他强忍着的紧张呼吸。 “灵灵之前给我送了一些面首,我一个都没有收。” “其中就有一个很像你。” 陆青黛另一只手开始抚摸他的脸庞,嘴角微微勾着,像是很满意他这副慌乱的表情。 “阿彻,如今你还有机会摆脱我。” 她像是捕猎的人一样,告诉他外头还有广阔的天地和草原,但偏偏却用笼子中的现成的源源不断的食物来诱惑他。 应归彻的手搭在她的手上,感受着她的温度,“被了了管着,我求之不得。” 陆青黛笑着,继续道,“但若是日后你想养一个外室,或是被什么旁的人缠上躲不开,我就不要你了……” “我不仅会不要你,还会找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养在身边。” 陆青黛挥开他的手,欺身将他的脖颈环住,微微歪头,嘴唇在他的脖颈处留下她的气息,“到时候,我会这样亲他。” 应归彻的整个人彻底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了了亲他了! 这是好事,但因为陆青黛的话,他现在很难不把自己放在替身的位置上。 脑中天人交战。 一边想着了了亲的是他,一边想着要是他回了边疆,真有这么一个替身来勾引了了,那了了如今做的事情就是对替身做的,根本不是他! 理智和情感疯狂纠缠。 陆青黛将人抱得更紧了些,突然轻轻的含住他的喉结,呼出一口气,“我会亲吻他的喉结。” 她抓住他的大掌,放在自己的腰间,“会让他抱紧我,” 陆青黛看着神色复杂,满脸纠结又挣脱不了的应归彻,指尖抚摸他的眉眼,动作温柔小心,像是抚摸什么宝贝,只是话语着实扎心,“会一点一点描绘他的容颜。” 她的手按在他的嘴唇处,低头吻了下去。 温热的唇瓣相贴,应归彻的大脑下意识卡壳。 了了的吻很轻很柔,压在他唇瓣的时候软软的,带着甜意,让他忍不住想要的更多。 但陆青黛只是浅尝辄止,亲完之后就拉开和应归彻的距离,“我还会这样同他相拥亲吻。” “了了,不说了……好不好?”应归彻埋首在她脖颈处。 痛苦又无助的同她商量,“我才不要你亲吻旁的什么男人……更不要你同我亲近的时候想着是跟我很像的一个男人……” “我不喜欢什么替身,我死都不会找的!” 抱怨出口,他又小心翼翼的将人抱紧了些,像只大狗一样在陆青黛怀里蹭了蹭,“你也不找,好不好?” 陆青黛暂时没有言语,应归彻更急了,他抓着陆青黛的手摸自己的脸,皱着眉出声:“了了,我是应归彻,是你的阿彻。我不想要旁人代替我,也不想你念他们的名字……” “你只要我一个阿彻,好不好?” “替身什么的,咱们日后不提了,好不好?” 陆青黛的绣花鞋往上踩了些,踩在他大腿处,她点头允诺,“好。” “真的吗?” 应归彻看向她的眼眸,不想从中看见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真的。” 得到应允,他立刻欺身而上,将人禁锢在自己的臂膀和美人榻间,他小心又急切的亲吻她的脸颊和唇角,不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被真正消磨掉。 陆青黛勾住他的脖子,拍拍他的背,想让他放松些,“阿彻……” “了了……你叫的真好听。” 他重重的亲了一口面前人的唇瓣,而后像是征求她的意见一样,一边将人抱的很紧,一边大胆发言,“我喜欢同你亲吻。” 眼眸渐深,他身上沾染了陆青黛的味道,像是无时无刻的点燃他的情欲。 他依旧是跪在她跟前,可是如今的主导地位却悄然换了过来,他锢着她的腰,一只手将她垂落在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真诚又炙热的眼神看向她,“了了,我还能亲的更深一点吗?” ------- 作者有话说: 各位宝宝们元旦快乐!! 2025年万事顺遂,身体健康! 感谢庾湘宝宝、暮色时分宝宝和爱吃吃的小吃货mun宝宝的催更! 所想皆如愿!所念皆有声! 晚安~~ 第94章 明天,还能来见你吗? 陆青黛点头,笑着问他,“以后要听话哦,阿彻。” 说完,她再次印上他的唇,安抚的意味被应归彻逐渐转化为炽热强烈的吮吻。 应归彻难得和她这般亲密接触,吻技虽然生疏,但是流淌在骨子里头的强势好胜让他一遍又一遍的将人亲到缺氧。 花样和技巧也在一遍遍亲吻中变得娴熟。 亲到途中,他悄悄睁开眼,看见心爱娘子因为他面色染上绯红,柔软的手拥着他,乖巧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口齿相缠之间不由得更激烈了几分。 “了了……我只喜欢你……” 抱着人让她缓解,应归彻的唇瓣刚刚离开她的,盯着她娇艳欲滴的唇色就忍不住又吞咽了下口水。 他将陆青黛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大掌在她后背上下顺气,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吞吞吐吐道,“今日、今日太晚了,我该回去了,我先抱你上床,而后喊兰茵兰芝她们过来好不好?” 陆青黛一时说不上话,像一只餍足后的小狐狸,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但是胳膊将人抱得紧紧的。 似乎是行动表明不想分开的意思。 应归彻的心可算是被她拴的死死的。 他忍着自己仅剩的那点子羞耻,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低声道,“那,再亲一会儿?” 一个巴掌应声而落。 扇在他的侧脸上,一点儿不重,像是女儿家娇嗔羞恼时的埋怨,甚至应归彻还希望了了能够再打一巴掌。 “好嘛……不闹你了。” 他将人抱起来,大步放到她的床榻之上。 全程目不斜视,将人好生安顿好,正准备起身去喊人,他的衣襟被陆青黛的手抓住,小将军脸一红,还以为了了要亲他,眼睫兴奋的抖了好几下,然后就听见陆青黛道,“不许走,近日我睡眠不好,你教我打打太极。” 打太极? 应归彻刚露出来的笑紧急收了回去,而后连忙变成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 “好。”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应归彻你脑子里能不能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他想重新把陆青黛扶起来,但小娘子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将军先打一遍给我看看,若是打的不好,我可是要换别人教的。” 京中不少人喊他彻小将军的,但听心爱的娘子说出口,竟有一种奇妙的亲昵之感。 他点点头,起身站在屋内空旷的地方,正准备起势的时候,陆青黛又皱了皱眉头,看着他的眼神颇为认真,“阿彻,灵灵给我送的那几个面首打拳的时候可都脱了上衣。” “可因为你,我都没看。” “所以,你就不能脱了衣裳给我看吗?” 这番话将应归彻撩的是肌肉绷直,他尽量保持冷静,压抑着燥火低低说了一声,“了了,这屋子里只有我们二人,孤男寡女的……脱衣裳不好……” “意思是,我再多喊几个贵女来,你就愿意脱衣裳了?” 陆青黛哼了一声,似恼非恼的瞪他一眼,就像是小狐狸嗷呜给了你一记毛茸茸的巴掌一样。 应归彻走过去,将她的小脸往自己的方向轻挪,而后服软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了了一个人的,了了想看,我就给了了看好不好?” 他拿着陆青黛的手往自己的胸膛上按,肌肉硬邦邦中带着一点儿软乎,手感很好。 陆青黛的手顺着他的力道将他的上衣一层一层的散开。 灯光下,健硕有力的肉体展现在她眼前。 宽肩窄腰,小麦色的肌肤,粗壮的胳膊,微微暴起的青筋,还有身上新旧不一的疤痕。 应归彻小声问她,“我可以…打太极了吗?” 心爱娘子的眼神像是什么蛊一样,往他的上半身不急不慢的扫视着,应归彻担心她会嫌弃他身上的伤疤,所以还不等陆青黛答应,他就回到刚刚的地方,低着头起势。 平日他清晨早起都是要训练的,但一般都是打拳,太极倒是很少打。 但也不是不会。 他腿一迈,打太极的气势就已初现,动作柔中带刚,连绵不断,行云流水之间身上的肌肉也更加的明显,一招一式收放自如,出拳的时候能够听到很明显的拳风。 应归彻马步扎的稳当,动作更是精准有力,眼神坚毅,透露出自己领域独有的自信和威严。 刚柔并济,一套太极打出了上阵杀敌的壮阔。 精壮的胸膛微微起伏,手上的肌肉随着动作微颤,极具男儿气概。 陆青黛撑着小脑袋,欣赏的目光一点儿也不收敛。 等到收势,她才从枕头旁边掏出刚从系统空间里拿的治愈伤疤的药瓶来。 她抬手将人唤过来,有些无奈的开口,“之前给你的药是不是没用?” 陆青黛不喜欢仰头看人,拉着他的手往床边按着坐下。 她的眼神扫过他背后最新的疤痕,“要不是我让你脱衣服打太极,你是不是打算把那药放一辈子啊?” 应归彻这才反应过来,眼神带着愧意看了她一眼。 原来了了不是真的馋他身子啊…… 只是为了看他身上的伤? 应归彻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男性魅力,话语都低落了几分。 “我手上关于了了的东西很少,那药丸用一次少一次……我就是想留着。”他低落但是直白,脑筋简单所以从不绕弯子。“言执玉手里有香囊,沈宴秋有你的墨宝,太子跟你的书信最多,就连那个还没科考的顾京元都是你亲自教导的,就我什么都没有……” 说着说着,他心里的底气似乎更加不足了,微微抖了抖肩,不让陆青黛的手碰他。 “了了你就是偏心。” “我就知道你最不喜欢我了……” 陆青黛觉得他说的话多少有些耳熟,之前似乎在胜溪的时候听言执玉讲过。 顿时心里头失笑起来。 一个个的小肚鸡肠! 见陆青黛不出声回应,应归彻的身子都离她远了些,闷闷的想着,再给她一刻钟,要是她还不开口安慰他的话,他、他、他就穿衣服走人! 然后去打言执玉他们一顿! 只是他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后背的伤就被陆青黛用手帕轻轻擦上药粉。 他的伤还没结痂,他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伤,所以也没怎么上药包扎,平日里只是疼,但都在他可以不用皱眉就忍受的程度。 此刻涂上了药粉,他却觉得伤口的灼热感比刚刚弄伤的时候更加严重了。 他想扭头去看,但是伤口处却传来温热的暖风。 于是乎,应归彻头一次觉得自己背后的伤变得又酥又麻起来,他眼里都多了几分羞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开口讲什么。 了了太坏了! 怎么能在他刚说了酸言酸语之后这么温柔的对他! 他肯定抵不住会低头的! “我……”想要开口解释,陆青黛的手就搭着他的胳膊借力起身,在他的侧脸轻轻印下一吻。 “我喜欢阿彻,也没有偏心。” 这个吻显然比刚刚的亲吻更有说服力,应归彻原本低落纠结的眸子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他回头去看,就见心爱的小娘子从锦被之下摸出来一条蹀躞带,皮革材质,镶金嵌银,样式从未见过,但是很符合他的审美。 她双手把蹀躞带环在他腰上,系好之后抬头跟他对视,带着疑问,“不喜欢吗?” 应归彻低头看了下材质做工都顶好的蹀躞带,随即抬眸看着陆青黛,笑意根本藏不住一点儿,他有样学样,亲在她的侧脸,“我喜欢。了了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这个蹀躞带可是能够挂不少东西呢! 而且不管穿什么衣裳都能够挂上这蹀躞带! 他终于不是没有礼物的野男人了! “喜欢就好。”她把装着药粉的瓶子递给他,温声叮嘱着,“药粉要擦,难受了药丸也要吃,不要留着,用完了我再给你。” “阿彻的太极打的真好。” 像是给小狗顺毛一样,她一句一句都柔软不已,应归彻根本就收不住自己的目光。 陆青黛继续道:“收放自如,刚柔并济,很有力量。” “肌肉也很好看,抱我的时候很有安全感。” “就是不大注意自己的身体,这一点不好。” 她抬眼看他,认真又心疼,把应归彻给看的心都快软成一摊水了。 “边疆凶险,你要接应爷爷的班,就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这样既是安他的心,也是安我的心。”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一举一动在应归彻眼里无限放大。 他觉得自己的心如擂鼓,怦怦怦的,好似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 “好不好,阿彻?” “好。” 陆青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让兰茵兰芝送了包扎的纱布过来,亲自给应归彻包扎好。 待他穿好衣服,将人送到卧房门外,刚要告别。 眼前的人就突然勾住她的手指,低声问道,“明天,还能来见你吗?” 【应归彻当前好感值:92】 --------- 京城,定国侯府。 沈宴秋当时是跟在陆青黛后头回来的,他刚回来,邹氏那边就得了消息,带着沈静就从外头的寺庙往回赶。 一路上邹氏一直在打量沈静,见她一身白衣素丽清雅,坐在一旁安静乖巧,心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儿子喜欢陆青黛那一款的,如今沈静就是最像的。 她多多少少能够缓和自己和儿子的关系。 于是乎,这日晚膳,邹氏特地的嘱咐了要大家一起用。 不仅有沈宴秋,还有后院里头的姨娘和庶子庶女,都要一起过来。 沈宴秋和沈岳林在书房议事,是最晚到的。 到的时候,沈宴秋的身旁俨然就是沈静的座位。 她安安静静的站着,略微低头,白衣清雅,让沈宴秋一下子就想到了陆青黛当年病弱,如捧心西子一般的弱柳扶风。 他透过相似的身影,怔怔的盯了沈静好一瞬。 邹氏见他的目光果然被沈静给吸引,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应当是没有错的。 “晏秋,快过来用膳了,今日让厨房做了好些你爱吃的菜。” 沈宴秋淡淡的嗯了一声,而后顶着众多庶弟庶妹的眼光走到沈岳林右手侧第一个位置坐下。 开始用膳,邹氏便迫不及待的说道,“晏秋,你尝尝这个胭脂鹅脯,改良了做法,应当是你爱吃的口味。” “这个翡翠牛肉羹格外鲜嫩,你也尝尝看。” “还有这道珍珠鸡,口感更是一绝……” 沈宴秋对此都只是点头,不算特别热情。 倒是沈岳林想起一桩事来,道,“陆府这几日递了请柬过来,说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宣布,喊了不少的府邸。应当不少人家都要带小辈同行,夫人你也可以带着小静和宴辉宴澜去看看,他们多结识一下京中人士也好。” “小静初来乍到的,也不大认识人。宴辉宴澜两个人都快到年纪了,也可以物色物色适龄的娘子家了。” 邹氏闻言轻轻落下筷子,看了一下坐在后头的两个庶子沈宴辉和沈宴澜,他们的容貌都不差,都有些本事,都是举人之身,要参加今年科考的。 陆家可是上流的家族,若是真让他们去了,说不定找到个高门贵女,日后就飞黄腾达了。 于是邹氏想了想,有些为难,“可是听说今年的春闱时间订在二月初,他们还要专心备考呢,此时物色娘子家,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大妥当了?况且,晏秋这个长兄还未定亲呢,后头两个弟弟不着急吧?” 沈岳林看向沈宴秋,“你想去吗?” 他可是凭实力猜中内情的人。 陆家的宴会定然是将陆青黛重新介绍出来,陆家爱女儿,自然不会简单的随意邀请几个人就算了。 肯定是广而告之,八成沈宴秋那几个看不惯但又必须相处的情敌也都会去。 而他,恰恰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看着人家温情脉脉的场景,自己可怜兮兮的坐冷板凳。 他儿子能接受这个落差吗? 沈宴秋点头,“我要去。” 他当然要去,陆家要给了了排场,他独独不去,岂不是不给她面子? 不仅要去,而且贺礼要格外的重。 纵然不能守在人身边,他也不能真的离开。 毕竟,了了说了,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不是吗? -------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将军是里面比较缺乏安全感的一个人,因为当初沈宴秋动不动去烟花之地什么的,我们青黛都原谅了他,但是他只是救了一下何家五娘子(何懿芳),青黛就抛弃了他不要他,所以他没有沈宴秋自信。 明面上看着长相有些凶,但是因为在边疆什么的性子比较直,人也又纯又蠢的。 女鹅跟他说话几乎从不绕弯子,就怕他听不懂。 汇报一下当前的所有好感值 【言执玉:93】 【沈宴秋:90】 【应归彻:92】 【太子:90】 【顾京元:85】 【王韵兰(王氏):85】 【王希希(王十二娘子):75】 王希希还有剧情线哦~之前忘写了,到时候会提的! ----- 感谢庾湘宝宝,爱吃吃的小吃货mun宝宝的催更~ 晚安啦! 第95章 毕竟,殿下从未给我善妒的资格,不是吗? 听到他的话,沈岳林只是抿了抿唇,没阻拦他,但还是嘱咐邹氏一声:“就让他们三兄弟一同去吧,总不能因为晏秋的婚事就把宴辉宴澜的婚事给耽搁了。” 邹氏还想劝,又被沈岳林暗暗警告了一眼,“带着去长长见识也好,一场宴会罢了,总不能就影响到科考了。” “好。”邹氏挤出笑来,而后看向沈宴辉和沈宴澜的方向,“过两日到了陆府,母亲一定会跟你们好好相看相看物色人家的,你们到时候可不能急躁。” 沈宴辉沈宴澜看着这个嫡母恨得不行,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忙应和道,“母亲说的是。” 邹氏收回目光,看向沈宴秋旁边的沈静,又道,“晏秋,到时候母亲要给你两个庶弟张罗,你要照顾好你小静妹妹。她头一次来,人生地不熟的,你是个做兄长的,要将人看好了。” 沈宴秋的头微微侧过去,看向沈静,微微蹙眉,她的装扮跟回京一路上的装扮大相径庭。 回京的时候,她穿的就是郡主样式的衣裳,算不上素雅,一眼看着完全就是富贵样子。 但如今寡淡清冷,气质和扮相不符,他开口说道:“等元旦那日,陛下就要把她介绍给京中权贵的,到时候满京城的人都会认识她。” 言下之意,他根本没必要去管她。 沈静有些低落,“世子表哥,可我只认识你。” 她抬眼看去的样子有些可怜,沈宴秋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蓦然就想到先前还和了了在一处时,她那段时间黏他黏的紧,一日三餐都给他准备好。 他曾经跟她说过不用,小娘子的神色黯淡,抬着眼湿漉漉的看他,拉着他的衣袖,有些懊恼,“世子哥哥,可我只想给你做这些。” 沈宴秋回想到这一幕,心里的酸涩意味更重,想找寻的片段迟迟不愿回到自己的脑子里来。 看着眼前多少有些相似的画面,沈宴秋别过头,放下筷子起身,撂了句有些事要处理,便仓皇离席。 沈静的表情有些受伤,邹氏连忙在一旁打圆场,“小静啊,你世子表哥就是这样的,你不要在意,到时候他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啊,放心。” 沈静保持笑容微微颔首,但是藏在餐桌下的手却悄悄握了握拳。 沈宴秋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她这个女主都这么卑躬屈膝的接近他了,他竟然没有一点儿回应!! 活该以后变成反派!! ------ 第二日。 袁氏早早的就带着人来了借青居的小厨房,没让人去打扰陆青黛,自己张罗着给女儿做点心和早膳。 按照计划,明日就是她们陆家宴请世家贵族把了了重新介绍出去的日子了。 借口很简单也很没水准。 就说了了当年有个双胎姐妹,两姐妹长得一样名字也一样,两姐妹放在一起养怕过了病气,所以把妹妹一直放在乡下养着。 都是世家大族,纵然疑问也不可能明面上问这么多的。 那个借口只是流传出去的版本,信不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了了回来了。 明日必然是个很热闹的日子,所以袁氏就想着今日要带自家闺女出去转转。 买些新衣裳新首饰新头面,以后也用得着。 加上之前了了身子不好,很少出去转悠,她很少能带着闺女儿出去,如今陆青黛身子好了不少,气色也红润了许多,自然要把之前的给补回来。 袁氏甚至还直接接手了兰茵兰芝的活计,等陆青黛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她直接拿过温热的帕子,细致又小心的给闺女擦脸。 一边擦脸一边跟她讲,“醒啦?昨日睡得好吗?娘在宝阙楼给你定了几身衣裳首饰,那儿还有不少好东西,今日带你去看看,若是喜欢便给你买下来,好不好?” 陆青黛乖乖的仰着脸给她擦拭,而后半眯着眼,抱着袁氏的胳膊往她怀里栽,“娘……” “哎。”袁氏退而求次给她擦手,把她细嫩的手指擦得更加光滑水灵,“了了,不能继续睡了嗷,先起来用早膳,不然对胃不好。” 陆青黛可怜又绝望的在袁氏怀里蹭了蹭,而后听话的起床穿衣。 在胜溪的时候被郎君管着,在别院的时候阿玉管着。 如今回了家更是有人管着了,真是甜蜜的烦恼! 她穿好衣裳和袁氏一起用膳,刚吃到一半,门童就传话过来。 “夫人、二娘子,言大人的侍从言尧送了两笼蟹黄汤包过来……” 袁氏:“……这个季节了哪还有什么正宗的蟹黄汤包?” “言尧说是言大人今日早上刚杀的蟹,特地做的,想着二娘子爱吃,就送来了。” 陆青黛给袁氏顺气,“娘,阿玉都做了,那我们总得给他这个面子吧?” 袁氏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他一个世家公子,哪会做这些东西,别到时候害你吃坏了肚子!” 陆青黛小心翼翼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翡翠饺子进嘴里,眼神示意兰茵。 兰茵心领神会,立刻给袁氏斟茶布菜,“夫人,在邂芳镇的时候,言大人就常做吃食给娘子的。”她说完,眼神示意门童将言执玉送的东西给拿进来。 或许是看顾京元动不动给娘子做东西来吃,言大郎君不甘示弱,从胜溪镇到邂芳镇,这一路上厨艺倒是精进了不少。 袁氏脸色一敛,看向自家闺女,本来生气的口吻立刻柔和下来,“了了,你选好了?” “没有啊。” 陆青黛咬着一半饺子,淡淡摇头,觉得自己不够严谨,又补充一句,“我没选啊。” “那你怎么接受言执玉的东西?” “其他人送了我也接受啊。” 陆青黛眨巴眨巴眼,好似一副懵懂的样子,她未梳妆,加上屋里炭火足,穿的不算厚实,拿着筷子的手腕露出来,看上去又乖又娇,像个被哄骗的大白兔。 袁氏怎么都没法把眼前这个懵懂的兔子和说出刚刚惊人之语的女儿联系在一起。 她尝试说教,却又不知道如何尝试,最后只能将自己的担忧问出口来,“了了,你这个做法被他们知道了不好,外头会说你水性杨花的。” 陆青黛咽下饺子,“可是他们都知道啊。” 不然昨日怎么可能只有应归彻一个人来找她? 明显就是三个人商量好的啊。 “啊?”袁氏的表情微僵,虽说之前就知道女儿和他们的关系,但怎么如今一听,感觉却完全不同呢?“他们都能忍受?” “这有什么不能忍受的,男未婚女未嫁的。”陆青黛尝了翡翠饺子好吃,用筷子给袁氏夹了一个送到嘴边,“娘,你尝尝这个,好吃。” 袁氏僵硬的张口。 心里惊骇不止。 之前不是单程线的吗?怎么如今变成一对多了? 蟹黄汤包被送了上来。 同时送来的还有一碟子小巧精致的糯米糍。 以及一匣子零零碎碎但是每个都很好看的玉石。 “蟹黄汤包是言尧做了送过来的,糯米糍是之前二娘子去东宫尝过说好吃的,这玉石是彻小将军身边的副将张阳送来的,说是回礼。” 陆青黛点点头,看向袁氏,将一个蟹黄汤包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娘,阿玉做的这个真的很好吃。” 看着陆青黛一脸满足的样子,袁氏心累的嚼了几下口中的饺子。 哎,闺女长得太好看也不是什么好事。 外头的豺狼虎豹太多,根本防不住一点! 等她消化完今日早上接收到的消息,这才小心的去吃蟹黄汤包。 一口下去,鲜香四溢,口齿留香,袁氏觉得言执玉也顺眼了几分。 糯米糍软软糯糯,甜甜的,陆青黛吃了一个就停了筷子,先行去梳妆打扮。 毕竟袁氏是装扮好了的,她还没有。 等到袁氏吃完,她也装扮好了,跟每个小姑娘一样,提着裙摆在袁氏面前转了个圈,“娘,我今日好看吗?” 袁氏看着一身水墨渲染的青山纹样衣裳被女儿穿在身上,缥缈灵动,几枚玉簪斜插在鬓边,白皙的小脸上加深了一点儿眉尾,眼波流转间宛如江南水乡上的青烟弥漫,顿时就有些不想带小姑娘出去了。 太好看了。 这一次出去不知道又会招惹多少人。 不过转念一想,小娘子爱美好看很正常,怎么能因为旁的原因去遮挡小娘子的天性? 更何况,她女儿有这副容貌是天赐,是十几年如珠如宝的精养,说明他们陆家养的好。 美丽的事物,受到的觊觎多些也正常。 “好看,我家了了最是好看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牵着人出去。 两人在府门处上了马车,母女两个正聊着等会要什么样的头饰额饰的时候,前方听到熟悉的声音。 “母亲!妹妹!” 陆青栩和林寂骑着马带着人在京中各街道巡视,正巧遇上自家的马车,连连招手,凑过去打招呼。 “你这孩子,大街上的瞎叫唤什么,别吓着你妹妹。”袁氏瞪他一眼,掀开车窗帘看过去,还看见了林寂,顿时脸色又变了,乐呵呵道,“林统领也在啊……” “哥哥,林统领。”陆青黛笑着跟陆青栩打招呼,扫了一眼林寂略微颔首便收回视线。 “伯母,陆…二娘子……” 显然,林寂多少有些惊讶。 毕竟当初陆家二娘子的祭礼连办七天,他也去了。 如今突然又冒出来一个陆二娘子,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盯着陆青黛的眼神都深邃了几分,似乎是想问什么。 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哥哥,糯米糍,你吃。”陆青黛塞了刚刚没吃完的糯米糍出去,由衷推荐道,“口感绵密,你尝尝,好好巡逻,我和娘先走啦。” “好好巡逻,别吊儿郎当。”袁氏补了一句。 没想到被自家妹妹投喂了的陆青栩:“~~” 有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 见他笑着把怀里头的糯米糍打开吃了一个,林寂这才未出口,“陆二娘子?” “嗯,我妹妹!”陆青栩炫耀一声,而后才后知后觉的解释起来,“我有两个妹妹,双胞胎妹妹。这是小的那个。” “……行。” 林寂点头,正准备下一个岔路口分开巡逻的时候,陆青栩从怀里递出一份请柬给他,“林寂,明日休沐,我们陆家要给我妹妹办一个接风宴,你要来哦。” 高冷的面庞疏离感满满,有点儿不大想接,但最后还是看在好友的面子上,接过了那张请柬,“好。” 另一头,袁氏和陆青黛到了宝阙楼里头,里头难得的没有一个客人,只有掌柜的和几个侍女。 陆青黛微微蹙了下眉,随即便静默的笑了一下。 袁氏让人把衣裳拿来,“了了,这衣裳都是按你之前的尺码加大了一点点做的,你去试试,看看合适吗?” “不合适的话让他们改改,娘在这给你挑挑头面首饰。” 掌柜的笑眯眯的看向陆青黛,而后让人带着陆青黛去二楼雅间更衣。 兰茵兰芝跟着在后头,袁氏也放心,便在一楼让掌柜的挑些新的首饰样子看。 陆青黛不急不缓的上楼,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人,是太子身边的侍卫。 见人来,他恭敬行礼,不敢直视陆青黛。“陆二娘子,殿下在最内侧的雅间处理公文,说您来了就让人带您进去。” 此话一出,兰茵和兰芝对视一眼,显然有些没想通。 不管是之前还是在邂芳镇,太子殿下私下跟自家娘子相处总是亲密自然的,不会一边陪人一边处理公文,说是这样不能专心陪她们家娘子。 像如今这样摆着架子,还用处理公文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的情况,倒是第一回。 兰茵兰芝想不通的点还在于,太子东宫里头可是确确实实养了几个教葛大人跳舞,又与娘子有几分相似的美人的。 她们本以为太子殿下应当会多多少少解释一两句,但看如今的这个情况,太子殿下好像没把那当回事? 兰茵兰芝都有些担心自家主子,毕竟言执玉他们为了娘子守身如玉是有可能的,但太子可是未来的皇帝啊,怎么可能没有三宫六院? 不过同时,她们也在庆幸,自家娘子是懂进退的人,见好就收,绝对不会奢求太子为她如何。 只是日后同太子殿下的关系应当会更加注重君臣之别了。 “处理公文?” 陆青黛眉头微挑,轻轻点头,随后径直穿过走廊,来到倒数第二间屋子里头,抬手就推开,但也没换新衣裳,而是素手一挑,将头上的发簪全都散开,玉簪被她随手放在一旁的托盘之上。 她走出去,脊背挺的笔直,主动叩响最后一间雅间。 门被里面的内侍打开。 太子正坐在一旁看着公文,但显然心思根本就不在公文上面,陆青黛一进门他便看见了。 他略正了正自己的衣袍,看向来人。 只是两人都有各自的考量,一时间都未主动出声。 “殿下既然公文尚未处理完,为何要特地来见我?”陆青黛抬眼看他,好似没有感受到冷待一样,微微侧头,“难不成,我在殿下的心里,真的跟朝政大事一样重要吗?” 明明眼前人之前说过纵然不当太子也要陪在她身边的话,但是陆青黛就像是忘记了一样,问出恼人的问题。 “之前殿下陪我的时候,总是很专心,公文都会早早的处理好,不舍得让清清多等一会儿。” “如今殿下不仅要处理公文,更是免了亲自等清清的殊荣……殿下是想让清清认清自己的位置吗?” 陆青黛离他离了两三米远,说着这句,突然盈盈跪下去,一双眸子盯着太子,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见人跪下,他哪里还装的下去,扔了公文就要过去把人扶起来。 陆青黛微昂着头,姿态虽低,但是眼神却没有几分卑微的神色。 她开口,把手从太子的手抽出来,自嘲一般的皱眉说道:“清清和太子殿下没有婚约,所以不管如今东宫后院有多少人,清清都不应该善妒。” “毕竟,殿下从未给我善妒的资格,不是吗?” ------- 作者有话说: 不虐女鹅!不虐女鹅!不虐女鹅! 这是我们青黛以退为进。 太子之所以冷待我们青黛是因为他嫉妒言执玉收到了香囊,应归彻收到了蹀躞带,而他什么都没有!还有就是青黛跟林寂问候的那一瞬间,他觉得青黛有了他们还不知足……有点醋。 生气的时候忘记自己之前还有‘舞姬替身’的事情没有解释。 但是他们会小吵一架,然后把之前的一些误会啊说通。 因为太子的身份比较特殊嘛,所以会稍微傲娇一点,不生气的时候还好,生气的时候他很难像言执玉和应归彻那样低头求和好的。 这需要我们青黛慢慢调教。 我保证我只虐太子。 ---- 感谢庾湘宝宝、暮色时分宝宝、偷星星啦宝宝和用户宝宝的催更~ 晚安~美梦哦~ 第96章 她不是应该扑到孤怀里哭吗?! 太子听她说起东宫里头的舞姬,才惊觉发现,自己好像还未给她解释之前的事情。 但想到她给言执玉和应归彻都送了东西,来这的路上又跟林寂搭了几句话,太子难免多想。 他低下身子半跪在她跟前,“孤不是这个意思。那些舞姬不是孤要的,孤已经让人送走了。你先起来……” “臣女不敢。” 她倔强又清冷,梗着脖子看她,白嫩的脖颈看着脆弱极了,她摇摇头,“臣女还不知为何殿下今日如此冷待我。” 说着,她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难过,“是臣女做了什么让殿下恼了吗? 太子见她疏离的称谓,又看她微微红了眼眶,心下多少有几分不忍,但觉得不能总是这么纵容她,不然日后给他找十个八个情敌的……难过的不还是他? 他轻轻环住陆青黛的手腕,沉声问道,“清清,有了我们还不够吗?你到底还要招惹谁?” 陆青黛的手腕被他抬起,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上头的肌肤。 “臣女不知又招惹谁了?” “林寂。” “我和林统领并未有什么交集。” “如今不会,那以后呢?” 太子环住她手腕的力道重了几分,像是有几分不满的意味。“清清能保证日后不会有他?” 陆青黛好笑的冷哼一声,直视着太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抛出来,“殿下是觉得没有安全感吗?” 太子没有回答,但默认了。 陆青黛轻转手腕,扶着一旁的椅子就要站起身来。 她和太子面对面站着,她身量矮些需要抬头,但是整个人的气势却不减半分。 “我保证不了。”她直白、干净利落的说出最终结果。 “为什么?”太子多少有些愠怒,垂在一侧的手微微握紧,整个人看上去的状态跟刚刚的陆青黛很像。 “殿下能保证我单单选择殿下之后不会纳妃纳妾吗?” “我可以。” “但我不行。”陆青黛看着他,眼眶里头虽然还红红的氤氲着水意,可是眼神和话语却格外坚决。“想要证实殿下的诺言,需要花费我一生的时间。若是我赌赢了,我才能幸福。可殿下有没有想过,若是殿下失信,我输了,那谁给我回头的机会?” 她的眼神直直的看进太子心里头去,她问,“况且,我在殿下身边同样也没有安全感。” 陆青黛的手指向门口低着头的内侍道,“我甚至还没有弄清楚我做了什么,殿下就能随着性子撤回给我的殊荣,我今日向殿下脱簪请罪,不知日后是不是就要三叩五拜的来求殿下见我了?” “孤今日冲动了,孤只是生气吃醋,孤只是想让你对孤好一点儿。” “孤没有折辱你的意思……” 太子伸出手,试探着去拉她的手。 但是被她抬手的动作灵活躲开。 陆青黛看他的眼神复杂不已,水汽慢慢凝结成泪珠,在眼眶里头打滚,“可是你是最懂我的人了。” 十几年的书信来往,他们早就能从字里行间品味对方的灵魂。 她是最接受不了落差的。 敏感到跟以往有一点儿不一样都会偷偷消化很久的存在。 “殿下跟其他人不一样,养几个舞姬通房的没什么大不了,我也不奢求殿下能够给我解释。可从前说专心陪我、看我的人是殿下,如今特意拿公文做借口,殿下不就是想看到我为你难受吗?” 她的泪珠盈在眼眶之中,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抬手为她拂去。 “孤……只是气恼吃醋,你对他们总是比对孤好。”太子的手垂在一旁,皱着眉,玄色的衣裳穿在身上显得他金尊玉贵,他站在陆青黛跟前,语气越发的不解和冷冽起来,像是随时能吞噬她的一团黑雾。 “孤知道你爱慕权势,想保住陆家,你当初接近孤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清清,是你主动接近孤的!” “那你为什么不能对孤特殊一点!” 陆青黛静静的听他吼出来,手指轻微摩挲了一下,而后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应下。 “我承认,我当初就是为了陆家才处心积虑接近殿下的……我也是那时才知道殿下是跟我多年书信来往的哥哥。” 说到这,她质疑的问出声,“可殿下真的心悦我吗?” “殿下应当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你知道我的过往和一切,你可以在我和阿玉刚闹脾气的时候走近我,亦可以在我两次退亲之后走近我……但殿下没有,直到我走到殿下跟前,殿下才顺理成章的接受了。” “殿下与我的关系中,是我走了一百步。” “我接近殿下的初衷确实自私,但之后每一步,我都在为殿下铺路。” “我把陆家一族的未来放在一个从未说过要娶我的人身上,殿下凭什么说我对你还不够特殊?” 陆青黛眼神清凌凌的,盯着太子的时候带着强烈的不解。 她哽咽了一下,而后声音才略微平稳起来:“我跟我父亲兄长说的都是殿下已许我妻室之位,才让他们对殿下忠心耿耿,但是你我都知道,殿下从未说过。” “殿下甚至从未说过心悦我。” 陆青黛这样说着,低首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所以,我不可能只仰仗殿下一个人的爱和权力而活。” “那么,殿下不能给我的安全感我让别人来给,有错吗?” “我想殿下有必要重新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说完,陆青黛招手让兰茵靠近,兰茵很懂眼色的低首奉上一个小匣子。 陆青黛忍住鼻头的酸涩,将匣子接过,而后看向太子,如以往一样温和的开口,“殿下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直言。生气吃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我没有感受到殿下的心意。” 她伸手去拉他的手,将匣子轻轻的放在他的手上,“殿下若是喜欢就当个小玩意看看,不喜欢的话丢了就好。” 放了匣子,陆青黛拉开距离,一点儿不带绕弯的告诉他,“我承认我现在无法只专注的喜欢一个人,殿下说我水性杨花也罢,说我不知廉耻也罢,但当初我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殿下没能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那么如今,我不会改的。” “我不会因为殿下或是任何一个人就放弃其他人。” “但不变的是,不管殿下接不接受,我都会是彻彻底底的太子党。” 陆青黛手微握成拳,朝着太子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太子看着她干净利落的转身,拿着匣子的手紧了紧,而后将匣子重重举起,气愤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碰撞的声响还没有他刚刚扔公文的声音大。 一旁的侍卫和内侍头都埋的低低的,就连陪在太子身边最久的吉和公公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话。 “气死孤了!她以为她是谁啊!孤是她说不要就不要的吗!” 太子衣袖挥来挥去,叉着腰在房间内四处转悠,一边转悠一边跟吉和大发雷霆:“孤就是故意不去接她进来的,她怎么说跪就跪了?她不是应该扑到孤怀里哭吗?!” “都是你们的错!叫孤先不要解释!” “你看看她啊!说的那是什么话,还叫孤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孤就是怕她身边又多出来个人,她倒好,这是叫孤给新人挪位置呢!” “还说孤不心悦她,没说要许她妻室之位……孤那是不想吗?!” “她都给孤带礼物了,怎么不知道一早拿出来?!”太子指着桌子上的匣子,气愤的指向门口的侍卫,“那么大个匣子,你也不知道提前跟孤说一声!孤要是知道孤也有礼物,孤可能跟她置气吗?!” 吉和听了两耳朵,心下大抵了然了,于是试探性的问道,“殿下不先打开看一看吗?” “看什么看!”太子推了那匣子一把,把匣子从一侧推到另一侧,因为气恼胸膛上下起伏着,他一挥衣袖别过头去,“她都不要孤了,孤还要这礼物作甚?你见过给瞎子抛媚眼的啊?” 太子的表情带着几分赌气,刻意不去看那匣子。 “那老奴先帮殿下收好?” “还收什么?没看见孤跟这匣子一样被她丢了吗?还要你费心思收?” 吉和的手又收了回去,老神在在的端起官方笑容来。 他是真的想把太子和这匣子一起打包个丢了去,大白天的在这犯病呢! 他于是又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公文。 太子冷着脸看了那公文一眼,有一种夺妻之仇不共戴天的意味。 吉和又劝道,“殿下,陆二娘子一贯脾性好,她对殿下是有感情的……” “她哪里脾性好了?”太子一掌拍上桌子,瞪圆了眼睛去看他,“你没看到刚刚她都跟孤说什么了吗?凶神恶煞、妙语连珠、斩金截铁的,巴不得早点跟孤脱离关系,哪里有半分柔和之色? ” “那不是因为您没去接陆二娘子吗?她生气不正是说明她在意殿下吗?”吉和给他斟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劝慰着。 “她哪里在意我了……” 太子没接过那茶,心思很明显就被吉和的话给吸引了过去。 “说句冒犯的话,当初沈世子在外头的传言不断,陆二娘子都不生气,现如今陆二娘子都不搭理他的。”吉和绞尽脑汁的给太子找优势,“而您只是没去接她,她就生气跟您闹,还不能说明她在意殿下吗?” “至少在意殿下比在意沈世子在意的多啊……” 吉和一边说,一边心里给沈宴秋赔罪。 抱歉啊,沈世子,老奴实在没办法了……这里面也就您比较惨了。 听到沈宴秋的名字,太子的脸色不转晴转阴,他冷嗤一声:“你让孤跟差的比?” 吉和是真的想甩手不干了。 “那殿下想要如何?老奴瞧着底下袁夫人和陆二娘子都快试好衣裳了……这银两还要她们付吗?” 宝阙楼是太子底下的产业,袁氏不知道,但陆青黛是清楚的。 以往袁氏来买首饰头面,掌柜的都是尽可能的能免就免,不能免的就便宜给出去。 而陆青黛……他家殿下怎么可能会收心上人的银子。 太子看着敞开的大门,“当然要付!宝阙楼又不是做慈善的地,不仅要付,而且还要加银子!不给银子不准出门!” 吉和眉头微蹙,而后走出去小声对侍卫道:“这门都大开着,底下多少能有些动静,快去求陆二娘子再上来一趟。” 侍卫:“……” 他挪动着脚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太子双手环胸,板着脸不高兴的等了好一会儿,还没见到人上来,他更生气了,“孤都这样生气了!她还是不愿意来哄孤一下!孤很难哄吗?” 他问吉和,吉和哪敢回话,只得讪笑着摇头。 侍卫战战兢兢的跑上来,在门口跪下回话,“殿下,陆二娘子她…她不愿上来。” 太子的脸唰的一下黑的不行。 “不上来就不上来!孤稀罕见她似的!” 侍卫双手奉上一叠银票,小心翼翼的道,“殿下,这是陆二娘子给的…给的银票。她说,若是少了日后补上……” 吉和无奈扶额。 “谁稀罕她的银子!”太子起身,将那盏茶砸到地上,气呼呼甩袖,“回宫!” 说着便大踏步的走出雅间。 吉和看了一眼留在桌子上的匣子,示意内侍收起来,而后才跟上去。 太子下楼的时候,袁氏和陆青黛已经出了店铺正准备上马车了。 袁氏已经上了马车,只有兰茵扶着陆青刚榻上脚凳。 太子别开脸去不看他,但是发出的声响足够大,让人无法忽视。 陆青黛转过头去的时候,他的眼神又仓皇躲避着,别扭的不行,一踏步就上了他那宽敞许多的马车。 幼稚。 陆青黛从不瞎惯人脾气,更何况在这件事上,谁先低头谁就输了。 瞎吃醋倒是吃的蛮起劲的。 他回东宫,她们回陆府,有一段距离都是同路。 太子靠着宽大的座椅,抚摸着特地裹在马车上的毛毯,又看了一眼今早上特地给她准备的零嘴糕点,心里那口气真的是不上不下,憋着难受极了。 “匣子呢?” 吉和在外头听到这问话,无辜道,“殿下不是不要吗?” “……” “老奴现在让人去拿回来?” 太子被噎的气短,咬着牙开口,“不要了,那些银票也通通不要了,你看着处置吧!” 这话内里的操作性很大,吉和当然知道自家殿下心里真正的意思,但还是憋着坏问道,“那明日陆家的宴会,殿下还要去吗?” “……不去了。” 太子口是心非,手紧握成拳,想着明日定要也好生气一气陆青黛才是。 他就算没有明说,但是传达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 东宫上下都认定她是未来的太子妃,他对她百依百顺,对陆家更是处处妥贴。 他洁身自好,为了她争权夺利,把她所厌恶的通通铲除干净。 对她也大方,豪掷千金都不为过的。 但她说推开就把他推开了!! 明日他不仅要去,而且还要大张旗鼓的去! 让清清知道,她不能失去他!! ------- 作者有话说: 太子这个人傲娇属性点亮,他的爱意从不宣之于口,是那种暧昧的边界线,进可攻退可守,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就跟网恋对象一样,感觉下一秒就会玩消失的爱。 所以我们青黛不会惯着他。 可以适当傲娇,但太过傲娇,连表明心意都做不到的话,那就会被判‘无妻徒刑’ --- 感谢庾湘宝宝、偷星星啦宝宝的催更!! 晚安咯~~ 第97章 日后,就烦请娘子多多照顾楚衔的生意了 “既然殿下不去,那老奴就把陆府昨个送来的请帖给回了去。”吉和笑眯眯的添乱。 “你昨日没答应?”马车里的人这话像是咬着牙暗暗磨出来的。 “老奴担心殿下到时候公务缠身,故而还未答应,免得殿下失约。如今殿下不愿去了,正好回绝了陆家。” 马车上的太子似乎还在给自己的嘴硬找理由,他悄悄的把马车后头留的暗格个拉开了一条缝,就见后头陆家人一片祥和的气氛,甚至几个小侍女都说着悄悄话,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 太子的拳头握紧又握紧。 他在前头都这么闹腾了,后头的人是听不见吗? 太子还没想好怎么吸引后头人注意力的时候,在太子后面的马车却调转了方向。 袁氏在马车上被自家女儿喂了几瓣橘子,还是有些胆战心惊,“了了啊,刚刚太子那般生气,是不是你和他吵架了?” 陆青黛用手帕擦干净手,一脸无辜,“没有啊,女儿和殿下今日见面很融洽的。” “他说是我主动接近他的,为何不能对他特殊些……我让他好好考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还表了一番忠心,娘你肯定是听错了。” 袁氏咽下那几瓣甜甜的橘子,回想着前头太子车驾的传出来刻意的动静,就当是她听错了吧。 毕竟太子皇亲贵胄的,若真是把女儿嫁到皇家,不得被磋磨死? 见马车转了方向,袁氏疑惑,“了了,不回府吗?” “暂且不回。”陆青黛道,“我想吃醉仙楼里头的桃花醉了,娘跟我一起去尝尝好不好?” “醉仙楼?!” 袁氏瞪大了双眼,抬手就往自家闺女嘴上捂,“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喜欢逛这些地方的?还想带着我这个做娘的一起去?!” “不行啊?”陆青黛将袁氏的手给按下来,笑着给她宽心,“娘,这醉仙楼里头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跟其他的秦楼楚馆不一样。我在邂芳镇的时候悠然送给我几个面首解闷,都是醉仙楼里的。” “我这不是想着娘您辛苦,想带您一起来听听曲吗?京中好多贵妇人都来的,娘,没事的。” 袁氏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陆青黛倒是没说谎,醉仙楼的名声在京中还算是一股清流了,不少文人雅士都喜欢在这里头找找乐子,也有会客场所,许多贵妇人结伴来听里头的男伶人唱曲做戏的都有。 再者,如今民风也不算特别保守,醉仙楼也是一大风雅场所,若真是看上了其中的人,也好办,直接拿钱赎身就是。 救风尘可是人骨子里亘古不变的基因。 到了醉仙楼门口,陆青黛率先下马车,刚站定要去扶后头下车的袁氏,就莫名觉得后脖颈一凉,似乎有什么视线凉飕飕的,在暗处注视着她。 【宿主,太子正在阴暗角落嫉妒的发狂。】 【他在处理政务的其他地方能不能也有点脑子?谁家好人带亲娘来这寻欢作乐啊?我当然是有正事的!】 和袁氏进了醉仙楼,老鸨过来很是亲切的带人上了雅间,奉上瓜果点心,看着陆青黛略微出神:“陆二娘子?” “难为你还记得我姐姐,我和姐姐是双胞胎,听她说过醉仙楼。” 陆青黛笑着开口,淡淡解释一句,而后从雅间的看台上往底下去看,“楚衔这曲子都吹了多少次了,让他换一首我姐姐喜欢听的。” “是。” 底下的楚衔正在高台之上拿着箫吹曲,他微露着胸膛,饱含笑意,看着一楼和二楼的娘子们,一直循环吹着一首情意绵绵的曲子,抛上高台的银两零零散散的,和他巅峰时期的一曲红绡不知数完全是两个场面。 箫声呜咽哀怨,如泣如诉,很是符合贵族小姐们的愁绪,让人听着就忍不住动情落泪,仿佛下一秒就可以跟情郎相会。 他正准备继续吹奏,福妈妈却跑了上来,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楚衔的神色一下就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久违的抬首看向熟悉的方向。 二楼最偏的一间雅间里头,陆青黛斜靠在看台处,脸被光影笼罩了一半,但是那张如玉一般刻在心里的容颜楚衔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和捧他上高台的人对视一瞬,几乎下意识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阴柔精致的脸上因这份来之不易的颜色更添了几分破碎之感。 陆青黛笑着出声,声音不大,但是因着楼内特殊的设计,能让她的声音很轻易的响彻在高台周围。 “楚衔,你哀哀怨怨的曲子吹的多了,就忘记当年一曲成魁的曲子了吗?” 她笑着看向人,熟悉的声调在楚衔身边响起,楚衔的手捏紧了手里头的箫几分,尚未答话,陆青黛的话又响起来,“还是说,你在担心娘子我没带够银两?” 噗呲一声,楚衔笑出来,跟之前笑着的感觉不同,如今的他眼角眉梢似乎都带着笑意,像是表面的伪装终于被揭开,有人看到了他的本我。 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 箫声重新响起,犹如丝竹之韵,悠扬荡漾,音色醇厚不失细腻,犹如山泉击叶,清脆悦耳,曲调激烈紧促,如破晓之音,荡气回肠,唤醒了沉寂的黑夜。 侠客淌水,忘我江湖,在这为名利纷争的京城中,楚衔的箫声有一种云破天惊我亦是我的傲然。 他手指纤长,缓缓抬头,对着上首之人演奏,这曲箫像是只为她一人吹奏。 其他雅间的娘子等人本来还沉寂在香闺深愁之中,蓦然听见一曲荡气回肠的箫声,心思似乎也豁然开朗了起来,宛如浑身有了不少气力,情情爱爱的都能搁下免谈。 一曲吹奏完,盛景重现,撒上高台的银两比这些日子多了不少,纵然比不上当年的盛况,但也确确实实重现了楚衔当年的风采。 宛如他的时代重新绽放了一瞬。 他匆匆忙忙的下了高台,步履不停,往陆青黛的雅间赶去。 陆青黛离了看台,回到袁氏身边,面对自家娘亲的打量,她丝毫不慌,笑着解释道,“娘有所不知,京中大多数人都聚集在这醉仙楼里,楚衔是我的人。” 袁氏喝了小半盅桃花醉,喜欢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对着自家女儿笑道,“娘一直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那孩子吹的箫确实好听,若是日后这醉仙楼待不下去了,你带回来养在府里当个乐师也不错。” 陆青黛点头,此时兰茵兰芝正好将一路小跑过来的楚衔给带了进来。 楚衔一看到陆青黛,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抬头看她的眼神夹杂着几丝恍若隔世的惊喜。 “陆二娘子……” “你别跪啊……”陆青黛让人扶起他来。 但楚衔紧接着又朝着袁氏的方向叩拜了下去,“夫人万安。” 袁氏挥手让人起来,顺嘴夸赞了一句,“你吹的箫很是好听,日后可以来陆府演奏。” 楚衔再拜,“多谢夫人。” 陆青黛让他随侍在一旁坐着,“不是说赚够银子就给自己赎身闯荡江湖游山玩水吗?怎么如今还在这儿啊?我记得先前给过你一笔银两……” 楚衔这才转过身面向她,眼神多少有点凄楚,“既无知音,何必远行?二娘子,身体可好?” 陆青黛青衣罗带, 瓷白的肤配上这如江南云烟的颜色,更多了几分缥缈青烟的遗世独立,她莞尔一笑,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递酒给他,“身体康健,只是在这京城之中初来乍到,缺少一双替我窥探的眼睛,不知楚衔郎君是否愿意?” 楚衔笑着接过酒,一饮而尽,“自是愿意的。” 他放下酒杯,一只手捻起箫来,在手中轻轻把玩着,语气雀跃几分,“那么日后,就烦请娘子多多照顾楚衔的生意了。” “好啊。” 陆青黛笑着点头,让兰茵拿过来一叠银票,比之前随意塞给太子的银票还要多出一些。 “那就辛苦楚衔郎君了。” --- 陆青黛雅间里头的箫声响起,轻歌曼舞,一片祥和,袁氏甚至爱上了这种小曲听着、小舞看着、还有可心的小人儿按着肩颈的日子。 除了楚衔,陆青黛叫的都是女伶人,她可不敢真把自家娘往歧路上带。 袁氏笑眯眯听着喝着,身后打扮的俏丽的小娘子还会问她一声力道可行? 她不由得感慨,自己前几十年的人生到底还是太死板拘谨了! 自家女儿之前够过的什么好日子?! 和这处氛围截然相反的是外头隐藏在拐角处的太子马车,太子浑身低气压,心里已经想了十个以上让官府查封醉仙楼的理由。 凭什么! 清清怎么能刚跟他吵完架就来醉仙楼寻欢作乐?! 不是说女人比较容易患得患失吗? 为何在清清这里,他才是那个容易患得患失的人啊! 太子郁闷又气愤,偏生又不敢真的去把醉仙楼给查封了。 只能一个人躲在马车里头暗自怄气。 吉和在外头笑着摇了摇头,道,“殿下,老奴觉着这小娘子家家的,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您别犟着脾气,说些好话哄哄陆二娘子,她一定不会生气的。” “孤管她生不生气!她现在想必乐的不成样子呢!还生气?!”太子掀开车帘,死死的盯着醉仙楼。 “孤倒是要看看,她想在这待上几时啊?!家也不回、饭也不吃的,一天都泡在里头的得了!” 他玄色的衣裳都被他拧成一团了,吉和看着都心疼。 这可是上好的布料呢! “殿下,里头的楚衔楚花魁是陆二娘子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吉和试图让他消气。 毕竟当初就已经为这事气过一回了。 同一件事生两回气实在是不值当。 太子的眼神杀了过来,吉和又紧紧闭上了嘴。 不是他说哦,他们殿下好好一个英明神武的太子,如今这样跟着心上人乱窜的样子好像一条躲在阴暗角落里头发疯的疯狗。 要不是他是拴疯狗的那根绳子,怕是太子早就扑上去咬人了。 终于,太子看见陆青黛扶着袁氏出来,兰茵兰芝手上还拿着几壶桃花醉。 起伏的情绪暂时被按压了一下,太子看着人回了陆府,这才意满离的回到东宫。 “把明日要处理的公文都拿过来。” 他快步回到书房,看着堆积的公文非常不爽,若不是皇帝如今刻意捧个七皇子来跟他作对,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啊? 随意打开一份公文看了一眼,太子微微蹙眉,而后将公文丢到一旁,“又是程穆环那小子底下的人在没事找事。” 他抬手召来暗卫,言简意赅:“七皇子身上的伤可好全了?” “禀殿下,应该好了一半了。” “那你们今日再去一趟七皇子府邸……更深露重的,弄个风寒出来吧,孤明日早朝就要听见他咳嗽。” 暗卫:“……是。” 主子是越来越不当人了。 从七皇子程穆环那儿出了这口恶气,太子这才开始看公文。 东宫静默,此时的忠阳王府却很是热闹。 应归彻一身深蓝色的常服,腰间环着蹀躞带,抱拳环胸跟应灵灵炫耀:“了了专门送给我的,你没有吧?” 应灵灵敷衍点头:“嗯嗯嗯。” 一个蹀躞带,他二哥要炫耀多久? 推开挡在面前的应归彻,就碰见了刚回家的大哥应临安。 他晃了晃手上做工精致,样式别致的小玉雕,眉头上扬了几分,“今日我也得了礼,是悠然娘子特地给我雕刻的。” 宝贝的将小玉雕在手里摸了摸,他从袖袋里掏出一小瓶膏药递给应灵灵。 “我瞧她手上有些伤,想必是做玉雕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这药膏是宫里头的院判给我的,说是治疗手伤很有用,明日你帮大哥给她吧。” 应灵灵刚把药膏接过,就听见她大哥继续火上浇油,“小妹,悠然她给你送过玉雕吗?” 真的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应灵灵看着两位收了礼物就忍不住把尾巴翘上天的哥哥,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没有啊。” “毕竟我已经有悠然和了了送的很多礼物了。” “我都不用开口去要,她们送的礼物就堆满了我整个库房。” “我平日里整理起来还有些费劲呢。”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庾湘宝宝、暮色时分宝宝、偷星星啦宝宝、用户宝宝的催更~~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98章 了了,刚刚那是示范 看着两人的脸色逐渐石化,应灵灵上前扯了扯应归彻的蹀躞带,而后不屑的对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怎么,了了半夜也起身给你盖过被子吗?” 应灵灵说完看向应临安,对着他手中的玉雕微微点头,“怎么,悠然也亲手喂过你她剥的葡萄?” “……” 沉默是今晚的忠阳王府。 应灵灵这才重新扬起笑脸,叉着腰教训他们:“别惹我!不然让你们没地哭去!” “铃铛,我们走。” 应灵灵还急着去选明日去陆府的衣裳呢。 --- 陆家,陆归寺回了府,顺道给妻子女儿带了街上的桂花软酪,只是今日刚进门不久,就见自家夫人难得殷勤的过来,想要接他手上的食盒。 他换了只手拿食盒,原本提着食盒的手去搀扶袁氏,“这东西又不重,用不着你来拿。” 袁氏微微点头,又偷偷看了一眼女儿。 陆青黛笑着回看过去。 她娘是第一次去醉仙楼,虽然是正儿八经的只听了曲子,但她娘从未这般大胆放肆过。 如今面上她爹,怕是心虚呢。 “怎么了,今日?你不舒服?”见妻子的脸微红,浑身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酒味,陆归寺稍稍低头狐疑的看了一眼袁氏,而后肯定般的开口,“袁慕宜,你是不是准备抛夫弃女了?” “没有……”袁氏摇头,刚准备张嘴解释就被陆归寺一声声的反问回去。 “哪儿没有了?你看看你脸红的,身上还有不少的胭脂香味!你都不敢抬头看我,你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陆青黛紧急挡在自家娘亲面前,“爹,娘没有抛夫弃女,是我今日求娘陪我去了一趟醉仙楼。” “……什么!” “你小娘子家家的,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啊!还带着你娘去?!”陆归寺瞳孔放大,气愤的连嘴上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陆青黛抿了抿唇,很是好心的发问,“那爹,我下次带您去?” 陆归寺噎住。 “爹,我和娘真的就是听了听曲,您别凶娘,我先回房了。”说着陆青黛就让小珠小雪把她那一份软酪给带上,先回了借青居。 袁氏抬手给陆归寺理了理衣襟,“还抛夫弃女?你半大的年纪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陆归寺吃瘪,搂着袁氏的腰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发愁,“夫人啊,你说咱们了了以后会选哪个做夫婿啊?你是不知道,如今朝堂之上可是热闹了,我整日都在头疼……” “你有什么好头疼的?” “我每次汇报完章程,就有四个人可劲的夸我,我心虚啊……”陆归寺回想起早朝的经历,总感觉自己像一块骨头掉进了饿狼堆里去。“俗话说,这帽子戴的太高也不好。” “你这算什么?”袁氏不甘示弱回道,“今日早上我还吃的是东宫和言府那儿送来的早膳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双双叹气。 “以后怕是会更多。毕竟现如今知道了了回来的人就那么几个。” 陆归寺老父亲一般的摇了摇头,“你说了了这本事分点给青栩多好啊……” 这边夫妻俩正想着儿女婚姻大事的时候,那边的陆青黛窝在房里吃了软酪,而后开始回顾京元的信件。 这次回信可跟之前回太子和应归彻的不一样,她细细的回复了顾京元的内容,又问了很多他的近况。 譬如:“今日去郊外寺庙想为娘子求一枚平安符,乘兴而去,岂料中途又遇上了静则郡主,她言语轻薄狂妄,我亦未留什么情面,恐为娘子增添负担……” 她回:郎君为人处世公道即可,不因手有强权压于人,亦不被人用强权所压,此等行径皆是进益,郎君不必烦忧。 又譬如:“娘子一向浅眠,不知最近饮食起居是否正常,望娘子多听医嘱,早睡早起,健康饮食,今日在一本古籍上得知了雪中春信的制法,闲暇之余都在研读此物,希望研制成功,可伴娘子安眠。” 她回:郎君所言字字珠玑,只是早睡早起之事需要常人不能有之毅力,未有郎君陪伴,此事暂搁不谈。 这就导致陆青黛给顾京元回信比回其他人的信多了不止一页两页。 陆青黛搁了笔,唤来小珠小雪,“你们跟着兰茵兰芝去库房里头看看,给念安和嫂嫂挑些她们用得上喜欢的物件,明日一道让人送了去。” 她说完,就重新窝到美人榻上,打了个呵欠,预备着再看一会书就去洗漱睡觉。 只是刚看了没一会儿,屋里头的窗户就被轻轻敲响了。 她微微蹙眉,道,“不是说了今日不能来吗?” 陆青黛动都没动,显然是不打算理会外头的人。 外头的人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默了好一瞬才开口,“娘子,我们主子的马车在外头,他有事想跟娘子说,希望娘子能够出去见他一见。” 猜错了人的陆青黛一点儿也不心虚,放下书,无奈的又穿上厚厚的大氅,这才打开门走出去。 外头的言尧和取完东西回来的兰茵兰芝小珠小雪正面碰上。 小珠小雪头一次见言尧,差点以为是什么坏人,就要呼叫起来。 被一旁的兰茵兰芝给止住,“无事,这是言大人的侍卫,之前在邂芳镇里待过的,怕是你们没见过。” 两个小丫头诺诺点头,不是坏人就好。 “走吧。” 陆青黛裹紧了大氅,不急不慢的带着几个侍女跟着言尧。 言尧的脚步很轻,看着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在陆青黛一步一步又走向言执玉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的黯淡了一下。 他静默的的退到暗处。 陆青黛看着等着她的言执玉,眉头微挑,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来,“言大人,你知不知道,你打扰我睡觉了。” 言执玉笑着走向她,如玉的眉眼染上一丝暖色。 他扶她上马车,手指微微蹭了蹭她因为详怒而鼓出来的脸蛋。 “是我的错,只是今日这事了了听了应该会高兴。”他扶她的动作很自然的从小臂滑到手腕,再从手腕摩挲到掌心。 言执玉给她撩开车帘,而后自己也进了马车。 马车宽敞舒适,两个人待在马车里头还有好些富余的地方。 纵然言执玉也想跟陆青黛挨得近些,但是言家二十一年的教养可不是白教养的,他坐在她的下首处,两人之间有一臂的距离。 他将汤婆子递给她,温声道,“手凉,先暖暖。” 陆青黛接过,侧头问他,“什么事?” “王耀光的罪证已经递了上去,证据确凿,明日早朝就应该要对此事展开定夺了。” “什么罪?” “压榨民脂民膏、视朝廷法度为无物、指责有失,这些都是已经锤死了的。”言执玉一点一点给她讲,“他手底下也有过人命官司,只是我查了,那些人命官司大多都是京中跟七皇子有关的人犯下的,明日想必七皇子和陛下会想方设法的保住王耀光。” “毕竟临江郡郡守的职位也算是个肥差,他们可不敢轻易丢了去。” “不过就算保住他一条命,流放入狱是逃不了了的。” 言执玉将多誊抄的一份证据链递给陆青黛。 她接过,翻阅了一会儿,而后把公文合上,提醒他,“阿玉,你当时回京的时候,王十二娘子和秋姨娘你都送到秋家了吧?秋家是积善的清贵之家,秋老爷子想必也甚是恼怒王耀光,明日上朝前你跟他通个气,王耀光便少了一条路。” “只是想必陛下还惦念着王家和言家联姻之后,言家可以为七皇子所用呢。” “想必为了拉言家下水,王耀光会放出你和王十二娘子的谣言。” “这样即便他折了去,那言家还是绑在了七皇子的船上……” 这样说着,陆青黛微微抬手,将公文拿在手里,轻轻的敲击了两下言执玉的鼻尖,逗趣儿一般道,“阿玉可要小心哦~” 言执玉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公文拿了放在桌上,捏了一下她的面颊。 “放心,这谣言传不了多久的。” “怎么?你想了什么好主意?” “我跟父亲商议过此事,王十二娘子如今也算是我言家的人,是我母亲的干女儿,特地让人写进了族谱呢。” 陆青黛一边用脸蛋在他掌心里蹭,一边往他的方向挪。 “此事王十二娘子牵扯进来本就是被迫的,说到底还是你的错。”陆青黛埋怨一声,“要不是你突然辞官跑去临江郡,王耀光哪能想到这个办法来拉拢你啊?” 言执玉点头,“是我的错。所以了了放心,这件事儿我会好好盯着,反正如今言家明面上还是中立党,陛下多少得给我们言家几分面子。” 他一只手托着陆青黛的脸,一只手端起桌上还温着的牛乳,递到她嘴边。 “喝些牛乳,晚上更好安眠。” 陆青黛抿唇不喝,只是眼神笑意不减,就这么盯着他。 光明正大的要挟人。 言执玉纵着她,配合问出口,“了了要怎样才肯喝?” “今日去了醉仙楼,里头的琴师穿衣服都微露胸膛的……”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言执玉抓着按在了他的胸膛上,软软的,上下起伏着。 他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强装镇定道,“可以…喝了吗?” 陆青黛的手顺着上移,敲了一下言执玉的脑袋,“阿玉你笨死了!谁要的是这个啊……” 她说着又往他身边蹭了蹭,抬头到他耳边轻声诱哄,“我是想看阿玉穿那种衣裳给我弹琴……” “哦…好。”言执玉的耳尖染上绯红,漂亮的像是珊瑚上最艳丽的那抹颜色,和他平日温和淡雅的气质显得格格不入,“趁着温热,先喝两口。” 他在她身边的时候,总是这样,大包大揽她的一切。 若不是言执玉比应归彻他们多些礼仪道德,怕是早就翻墙进去,给她把睡前的熏香都点上了。 陆青黛听到他答应,犹疑的目光投向他,像是在问‘真的吗?’ “真的。” 此时两人的距离已经被陆青黛悄然拉近了,言执玉甚至能感受她的身体微微往自己这边靠着,他默默伸手将人的腰给扶住,刚扶正要松手的时候,陆青黛就已经顺杆爬的就着他另一只手喝完了他手里头的那杯牛乳。 言执玉搂着她腰身的手一点儿也不敢动。 直到她喝完,他把牛乳放了,才拿出帕子来给她擦拭嘴角。 “阿玉,明日上朝你可能会很辛苦。”她拉着他的一只手,微微抬头让他擦嘴角,很是郑重的告诫他。 “王耀光的事情沈宴秋插不了什么手,只有太子才有其中的一些话语权。”言执玉揉了揉她的发顶,问道,“可你去醉仙楼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无非就是听个曲看个戏,他不至于为了这件事在王耀光那儿给我们使绊子吧?” 陆青黛凑上去,亲在他的唇角,眼神微亮带着笑意,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告状的孩子。 “我今日和太子吵架了。” “在宝阙楼,他说我随意招惹林寂,说我是主动招惹他的,为何不能对他特殊些。” “我让他好好考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他就生气了,又摔又砸的,可凶了。” 言执玉听着这话,神色不善了几分,他低首看着陆青黛,话语意味不明,“怎么突然同我说这些?” “我猜明日早朝他会挑你的毛病。” 陆青黛多少有些心虚, 觉得太子不仅会挑言执玉的毛病,而且会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 但能怎么办呢?两边都得她来哄啊…… “嗯,我也觉得。”言执玉这样说着,低首的时候就直接圈住面前人的腰肢,将人一整个抱进了怀里。 “所以,了了是想让我不要跟太子计较?” 陆青黛微微点头。 他盯着她的唇瓣,像是幼时教她写字一般循循善诱,“了了,我记得我教过你,当双方交易有所冲突的时候,想要好聚好散,要么一方加价买卖继续,要么一方退货买卖中止。” 言下之意,刚刚的那个亲吻,他不满意。 言执玉此时似乎已经忘记了刚上马车时的礼仪规矩,埋首在她的脖颈处,能嗅到她身上的清茶香味。 处理了一天公务的烦闷心情瞬间就消散了。 陆青黛只觉得耳侧微痒,她忍不住想要瑟缩一下脖子,却感觉阿玉轻轻的吻在她的肌肤之上。 “想好了吗?” “是要继续还是中止?” 他的声音浅浅淡淡,如珠玉落盘,偏生话里头的意思带着强势。 陆青黛的腰被他轻轻往前一带,她的手搭在他的胸膛之上,入目便是他藏在衣裳下精致白皙又有几分性感的锁骨。 小娘子别开眼去,问他,“什么是继续?什么是中止?” 言执玉眼尾微扬,亲在她的唇角,声音变得有些哑,好在主子谈话,外头的人都会在远地方等着,“这是中止。” 陆青黛的眼神又移到他脸上,刚对视上的那一瞬,言执玉的吻又盖下来。 这次他撬开了她的唇齿,轻舔慢咬,一只手托着她的腰,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将人的唇瓣吸吮的比原先的唇色艳上几分。 直到她整个人在他怀里眼神潋滟,微微喘气的时候,言执玉才贴着她耳侧,继续开口,“这就是继续。” 只是这次的声音明显餍足了许多。 陆青黛想起身离开,被他轻轻拽回来,跌进他的怀里。 他摸着她的手,确定她此刻的手是暖洋洋软绵绵的,这才继续放心的把人重新禁锢住。 “跑什么?” “我要回去洗漱睡觉了。” 她的语气有些气鼓鼓的,显然是气愤他把主动权给抢了去。 “了了,你还没有做选择呢。” “我……”陆青黛抬眼看他,眉头微蹙,刚刚他不是已经把两个选择给她选了一遍吗? 言执玉低笑一声,将人给抱牢了,这才道,“了了,刚刚那是示范。” --------- 作者有话说: 之后会写到早朝之上的一些事情,是剧情线的修罗场哈。 然后就要写到我们青黛的身份公布,和替身女主沈静正面对上啦! --- 感谢庾湘宝宝、喜欢芥蓝菜的乔元、储禧的催更~~ 感谢元箖余音、便原路的秦栋梁、椰椰卷^_^的评论~~ 感谢支持~希望你们喜欢~ 第99章 臣还想养她几年 陆青黛微微眯起眼眸,拳头砸在他胸膛处,言执玉很轻易的将人的手牵住,“选好了吗?” “当然。” 陆青黛的手轻轻挣脱他,转而圈住他的手腕,突然换了话头,“都说一方退货一方加价,那作为加价的一方,应该我主动才对。” “闭上眼睛。”她命令着。 言执玉乖乖照做。 陆青黛于是低头靠近他,清茶香味浓郁了些许,言执玉整个人都不大敢用力。 怕弄疼她。 陆青黛坐在他腿上,背脊挺直,手慢慢的攀在他的肩颈处,擦过他的唇。 正沉浸在温香软玉中的言执玉下一秒就唇角一痛,怀中人的手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笑眯眯的看着他,像是一只傲娇的狐狸得意的在看自己的猎物。 他的舌尖舔到一丝血腥味,任由陆青黛高高打量着他。 “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轻哼一声,看着他被咬破的唇角一点儿都不带心疼的。 “送我回去。” 她想起身,言执玉却没松开手,在陆青黛的注视下,他拿过旁边的一个匣子,打开取出一块玉佩来。 玉佩上头还打着粉色的络子,做工和种水都是极好的。 像皎洁的月被浅粉色的晚霞涌入怀中一样。 “这是前两日在街上偶然看到的,想着了了可能会喜欢,便买了下来。”言执玉把玉佩放到她的腰间,长指微微绕了一下就挂在了她的腰带上。 他又伸出手给人紧了紧大氅,才牵着人下马车。 虽然陆青黛咬的不算重,但是他唇边的嫣红色一时间还未退散,过来的兰茵兰芝很是自觉的低下了头。 言执玉看着陆青黛,带着询问,像是在回答她之前的话,“我送了了进去?” 这原本就是偏门,离借青居的后门也不远,只是他不像应归彻那样厚脸皮,不会私自闯进去罢了。 “不了,我自己进去就好。”陆青黛本来想让人好好休息来着,结果抬头就看见言执玉的唇上还染着她的口脂,登时气恼的将一方手帕丢给他,又狠狠的瞪了人一眼才回去。 言执玉接了帕子,看着她进了陆府,直到听不见什么脚步声了,才慢悠悠的上了马车,回府。 第二日上朝。 参王耀光的折子果然就被大肆讨论,皇帝看着底下参奏的言执玉,扶着自己的脑袋,颇感一阵又一阵心累。 王耀光不是说有把握和言家联姻吗?怎么偏生是言家挑头扯出这个事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什么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的大事,他怎么给他压下去? 皇帝沉默不语,眼神却暗示底下的人,让他们扯些别的,先把这件事盖盖再说。 下一秒,他就看见秋浮走了出来。 此人就是秋家老爷子,秋姨娘的父亲,王希希的外祖父。 虽然如今只是领着一个三品的闲差,但是也历经官场几十载,辅佐了三代帝王了,在朝堂上说话多少还是有些分量。 且秋家一向忠于皇帝,和王家还是姻亲关系,皇帝看见他的时候眼里都是满意之色。 他就说了姻亲关系还是很可靠的吧! 这不,秋浮为了自家女婿连言家都能刚上一刚。 皇帝脑中都想好了怎么帮秋浮说话的时候,秋浮撩袍跪在大殿中央,身虽年迈,但仍余当年的傲骨和气节。 “臣奏请陛下,严查临江郡郡守王耀光王大人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为夫不仁、为父不慈一事!”秋浮将手中的奏折递上,一旁的卞忠公公立刻接过放到皇帝跟前。 皇帝的牙都要要碎了去。 “朕记得秋家和王家是姻亲啊……怎么你还要主动参王耀光一本?” “莫不是断尾求生?想用王耀光转移朝廷的注意力?” 皇帝摊开奏折,看着上头的一些罪状微微蹙了蹙眉,“你怎么还把王耀光责罚你女儿的事情给上奏折了?这都是夫妻之事,哪用的着摊到面上来讲?” 秋浮抬首,言辞恳切,镇定中带着一丝不赞同。 “陛下!我女儿嫁给王耀光十几载,为他生儿育女,操持中馈,王耀光不仅没有依当年跟老臣的约将她扶正,还打骂凌虐她!若不是我小孙女以命相护,怕是老臣如今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更何况,朝廷议事不外乎家国,家国之事不外乎夫妻儿女,若夫妻儿女之间的事情都算是小事,那朝廷要议论什么大事?!” “放肆!”皇帝的话头刚出来,底下的秋浮的头便重重的磕在了地砖之上。 “陛下!王耀光此人为父不慈、为夫不仁、为官不作为,此人留着就是陛下千里江山的蛀虫!臣在此,恳请陛下严查临江郡郡守王耀光!” 皇帝听着他的话语回荡在金銮殿上,一阵又一阵的,振聋发聩,仿佛一点儿又一点儿的敲击着他的皇权和地位。 他大手一挥,恼怒质问,“查?平日少有见你这般急切的时候,如今对王耀光这般疾言厉色,怕不是他做的事你也有一份?你和王家可是姻亲!” “父皇若是不放心,不如让孤把秋家查查?” 太子一身玄衣,他打扮的格外的隆重华贵,玄色衣裳的布料格外的暗沉,偏生在这金銮殿被光照着的时候流光溢彩的,像五彩斑斓的黑。 他肩颈处的衣裳纹样是一只微微抬眼的四爪龙,腰间的黑金束带将他的比例划分的很好,他懒散的站着,甚至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呵欠,但是开口之后,这朝堂上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 皇帝在想太子是不是准备把秋家给一起撸了,龙袍下的手都捏紧了几分。 “皇兄,秋浮秋大人好歹是三朝元老了,怎么能说查就查?父皇定然是被王大人气到了,不然父皇一向对臣子宽宥的,怎么可能会去查秋家?” 七皇子程穆环说完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昨日他半夜不小心跌进了他皇子府里头的池塘,好半天没爬上岸,今天差点就起不来上朝了。 皇帝看程穆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心下稍安,正准备顺坡下驴的时候,太子已经板着一张脸无情的开始了他的攻击。 “秋家都还没说话呢,你在这瞎叫唤什么?”太子冷肃着一张脸,微微侧过身子去看程穆环,眼里头嫌弃的意味一点儿也藏不住。 “孤这个太子还没死呢,你就等不及要继承孤的东宫了?” 皇帝骤然听到太子将事情挑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种党派之争,是能这么堂堂正正的放到台面上来讲的吗? “咳……皇兄我没有……”程穆环也被吓一跳,反驳完没两句,又被太子的话给憋到面色涨红。 “咳咳咳,咳什么咳?你身体不好不会告假啊?染着风寒上朝把病气过给了孤,过给了父皇你担得起责任吗?” 蓦然被太子这样关心一下,皇帝的脸色怪尴尬的。 见太子不说话了,他才出来继续刚刚的话,勉强挤出笑来,“这秋家自然是不会查的,王耀光的事情仍需定夺,虽然这证据确凿,但这罪还是得一条一条慢慢理清楚不是?你们毕竟还是姻亲关系,这事儿没明了之前,不要把关系弄得那么僵。” “陛下!我秋浮为官几十载坦坦荡荡,从不和那些蛀虫同流合污,我秋家绝对经得起查!只求陛下让我女儿和外孙女跟王家脱离关系,记入我秋家名下,再不沾染他王家半点干系!” 皇帝沉默,仿佛还在思考,而不少七皇子党派的人已经开始为王耀光发声了。 “秋大人,你说的那些朝廷的事情自由律法定夺,但这姻亲之事何必又扯到明面上说呢?” “听说秋大人你女儿跟着王大人十几载,那般长的感情,怎么能够说断就断了呢?” “更何况这事儿也不能只听秋大人你女儿一面之词不是?” 太子上下眼皮一抬,看向开口帮腔的人,“姻亲之事不能扯到明面上说?那前些日子父皇说要给几个皇子和重臣之子赐婚的时候,你们在那应和什么?” “十几载的感情确实不能说断就断,但听闻张大人前些日子想抬一位扬州瘦马为平妻啊……” “什么叫一面之词了?孤把你打死之后,说你想先到黄泉路上给孤熬孟婆汤,这算不算一面之词?” 太子这样说着,就往那几个大人的方向走。 那几个大人吃了瘪,根本就不敢跟太子对视。 倒是太子莫名其妙的和言执玉对上眼。 言执玉唇色淡,但今日唇角边却多了一分潋滟的颜色,像是春日散落的桃花轻轻吻上去的一般。 带着独有的温柔和情意。 太子看他的颜色难看的紧,不分敌我开口讽刺道,“不过言大人十几载的感情倒是可以断一断……你都二十一岁了,该是娶妻的时候了。” 言执玉回身,笔直的面向皇帝又拜了一拜,“陛下,既然您之前都已经姻亲之事翻到了台面上,那如今又有什么不好说的呢?秋大人跪在堂前已多时了,左右不过是为了自家女儿日后安稳,陛下是圣明之君,有为父之慈,也有为君之仁,臣相信陛下定然能够圣明裁断,治理好家国之事,不寒臣子之心。” 皇帝听了一早朝的左右乱扯,一下担心王秋两家之间的姻亲关系,一下又担心太子会趁机对秋家下手,那是一个心力交瘁。 此时听到言执玉娓娓道来的都是夸赞他的话,身心都舒畅了起来。 想着反正王耀光明面上是保不住了,不如卖秋家一个好,至少秋家不会投向太子一党。 于是欣慰的看了一眼言执玉,点头答应了秋浮的请求。 应归彻站在应广身后,被嫌弃的瞪了一眼。 看看人家多会说话,就只有他,得了个蹀躞带跟什么似的。 “爱卿啊,那便依了你的意思,准许你女儿和王家和离,入你秋家的族谱。” 秋浮被旁边的大臣给扶起来,感激的又拜了拜。 皇帝看向言执玉,“刚刚太子说言卿年岁二十又一,确实是该娶妻了。” 太子应和一声,“父皇所言极是。” “陛下,臣已有心上人。” “朕知道,但陆二娘子不是已经……”说到此处,皇帝便不说了,多少要注意一下陆归寺的心情不是? 此时,一旁的大臣又突然开口搭话回答了这个疑问,“陛下,陆大人当年生下的是双胞女儿,小的如今一直在乡下将养着,不久前刚接回来。” “今日便是陆家为那小娘子摆的接风宴呢。” 皇帝压根不大在意这人的来由,只是听到陆归寺莫名其妙又多了个女儿,他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似乎有些好奇。 “朕倒是从未见过陆爱卿的女儿,多大了?” 陆归寺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回陛下,臣女年十六,年岁尚小,臣还想养她几年。” 皇帝听出来他的仓皇之意,随意的摆摆手道,“朕只是有些好奇,不会强做媒人的,这样,元旦宫宴的时候你把你女儿带进宫来。” “届时静则郡主也会来,她们年岁相当,说不准能凑到一块呢。” 说起沈静,皇帝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隐晦的将底下的人都扫视一遍。 当初是听说沈静容貌惊人,才想用沈静牵制沈家的。 但如今,陆家又来了个胞胎妹妹…… 这沈静多多少少有些浪费了啊…… “听说双胞胎姊妹长得一模一样,陆爱卿,这可是真的?”皇帝的眼神殷切几分。 “父皇忘了,您底下不就有对双胞胎公主吗?”太子冷不丁的插话,“您想知道,回去看看她们不就是了?” 皇帝想起那对胞胎公主来,没觉得有多像,长相差别的不少,于是就歇了心思。 毕竟他也没见过之前的陆青黛。 没听见陆归寺的回答,他本来还想确认一下,一直沉默的沈晏秋突然开口了,“陛下,近日大理寺有件案子已经审核清楚……” 见话题扯开,殿上几人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陆归寺,虽然知道自己女儿注定逃不脱这京城的旋涡,但突然被皇帝提及,多少还是有些吓人的。 好容易挨过了早朝,陆归寺一下子精神抖擞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结果还没有两步,就不少同僚上来问他,“陆兄,今日你府里设宴就是为了你小女儿啊……” “我府里头收了拜帖,我那小儿子这几日高兴的不成样子呢,清早的就去练武了,平日没见他这般勤奋过。” “陆兄,先不聊了,我先回去把夫人孩子带上,等会你府里见啊!” 陆归寺:“……(???皿??)??3??”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庾湘宝宝,暮色时分宝宝,云鼎楼的山田葵,用户,@.,爱吃杜仲猪腰的王玄,wydyszb的催更~ 感谢@.,看见男人都烦宝宝,06_夏至的评论~ 感谢庾湘宝宝,看见男人都烦宝宝,拂林的礼物~ 宝宝们送礼物的话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来哦~不送也没关系的,你们给我评论催更我也会很高兴的(?˙▽˙?) 这两天我要期末考,所以更新会迟一点~ 等放假了,我争取多写一点给你们加更~ 晚安啦~ 第100章 久仰,静则郡主 回到府里,刚换下官袍,陆归寺正准备去借青居看看女儿,前厅就有人通报,说是定国侯带着夫人和郡主先一步过来赴宴了。 当年定国侯和自家退亲之后,陆归寺就基本很少跟沈家人打招呼了。 即便有,那也是明面上的礼貌,离了客套他只觉得沈岳林没家教,把底下的几个孩子教育成了什么样子? 哪有上赶着欺骗他闺女儿感情的? 他推脱一句,“让他们暂且在前厅等着。” 而后就先去借青居找陆青黛了。 女儿家家的爱美,喜欢打扮,定然还在闺房里头打扮呢。 女儿在房中,那妻子定然也是在那。 果不其然,陆归寺走到那的时候就见袁氏正拿着一只累丝嵌红宝石簪子想给陆青黛簪上,余光似乎看见了他,于是开口问道:“你来了啊……今日回来似乎晚了些……” 陆归寺点头,“今日朝堂上争执了一番,所以回来晚了。” 陆青黛坐在铜镜之前喊他,然后一点儿也不避讳的问道,“爹,今日殿下在朝堂上没有做出很过分的事情吧?” 陆归寺回想了一下,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一旁的袁氏听着多少有些胆颤,反观陆青黛只是微微笑了笑,好像没觉得太子做的事情过分。 太子当朝直接对上七皇子,‘想继承孤的东宫’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难道还不过分? 这样想着,他就这样问了,陆青黛整理好了妆面,起身挽着袁氏的手,对陆归寺的态度有些不解。 “殿下这话没错啊?七皇子就是想继承他的东宫啊。” “可这话怎么能当面说出口?”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陆青黛给陆归寺一点点的捋,“自古以来皇家纷争就不断,殿下直来直去的怀疑人,总比陛下拐着弯扶持七皇子好吧。爹,您呢,也不用搭理他们,您做好自己的本职,别让旁人抓到咱们陆家的毛病就是了。” 陆归寺了然的点点头,见袁氏正低头理着自己的披风,他很是自然的先使了个颜色给兰茵兰芝,而后上前帮着袁氏整理她被披风微压的发丝。 只是嘴上还不忘抱怨一句,“爹倒是也没想怎么管,毕竟咱们家如今明面上还是中立党不是?只是太子今日早朝的脾性格外暴躁些……怪不得都说伴君如伴虎啊……” 他正叹气着,就感觉被袁氏的手肘微微碰了碰,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陆青黛。 陆青黛眉眼弯弯,对着他笑了笑,明明什么都没说,但那一眼坦荡又直白,似乎又什么都说了。 “了了……是你让太子殿下生气的?” 陆归寺看向自家闺女的眼神都由衷的佩服惊叹。 都说伴君如伴虎,自家闺女怎么敢在老虎头上逆毛顺啊? “没有啊……我同殿下的关系一向是很融洽的,爹不信吗?”陆青黛在一旁用温水净了净手,此时用帕子微微擦拭着,不等陆归寺磕磕巴巴的说完那个信字,就继续开口反问,“爹怎么突然过来了?” “前厅是不是来了什么人?” 陆归寺咽下那个信字,顺着这力道点头。 “哪家的?” “定国侯府的。” 陆青黛闻言微微蹙眉,没想到沈家人来的这样早。 陆归寺以为她不想见到沈宴秋,于是小声补充了句,“那小子没来。” “怎么来的这样早?沈伯伯和邹氏都来了?” “都来了,还有沈宴秋跑去江南接的那个静则郡主也来了。” 陆青黛听到静则郡主这个名头时眉梢微微挑了挑,原本懒散随性的气质突然像是精神了起来一样,往外头看的神采都多了几分。 她转身看向陆归寺和袁氏,推脱一番,“爹娘,这回京路上女儿跟静则郡主有过几次照面,她好像有些不大喜欢我。” “但之前她不晓得女儿的身份,女儿也怕蓦然相见会吓着她,不如爹娘前去,请静则郡主暂且先移步后院?” “女儿就在借青居里头等她。” 其实有贵客来,按理说应该前去迎接最显礼仪。 在原地等着旁人寻,多少有失体统。 陆归寺和袁氏都不约而同的看了自家女儿一眼,似乎是在想这个静则郡主是不是和自家已经结了梁子? 不然了了那么一个知分寸的人,怎会这般不顾规矩? 夫妻俩隐晦的对视一眼,而后答应下来,“好。” 看着他们相携离去,陆青黛重新回到屋里头,在美人榻上坐好,细想了下,又招手在兰茵耳侧说了几句话,便自顾自的打开昨日未看完的书翻看起来。 陆归寺和袁氏来到前厅,刚挂上客气的假笑准备对外迎客,就很是眼尖的看到了站在邹氏一旁的沈静。 她安静的站在邹氏身边,神情乖顺,眉目低敛,嘴角上保持着一抹温柔得体的笑,一身浅青色的衣裳,素色的头面,全身上下从头到脚似乎都着力于往淡雅高洁的方向去打扮。 他们从她的身上好像窥到了自家女儿病弱时的样子。 那时的了了病容苍白,压不住色,偏生又费心周旋,只得常常一身素色衣裳示人,弱柳扶风,我见犹怜,更显清丽病弱之感。 陆归寺的眼眸深了几许,很快便反应过来跟沈岳林和邹氏问好。 “沈兄,沈夫人。”他很自然的将视线移到沈静脸上,笑着道,“这位想必就是沈兄的侄女儿,刚入京的静则郡主了吧?” 沈岳林微微颔首,示意沈静开口喊人。 沈静能感觉到袁氏看她的眼神不一般,和《替身》中她写的一样。 《替身》中,痛失爱女的袁氏在第一次见到她之后就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总是想着法子亲近她,只是陆家作为陆青黛这个原女主的家里人,她怎么可能留下来? 所以就把陆家人的结局个个都写的很差。 袁氏是因为把她当女儿当的过于疯魔,限制了她的自由,所以结局是在认清她不是陆青黛之后自刎而死。 陆归寺中年丧女丧妻,又被七皇子的人设计撸下了台,面对陆家百年基业羞愧难当,一杯毒酒了却残生。 陆青栩则是在对沈静开展疯狂报复后,被七皇子设计入狱,死在了谢渺音成为皇后的那一天。 “陆伯伯,陆伯母。” 沈静如今见到的人太少,身后的支持更是薄弱,所以如今压根没有想着跟陆家人保持距离。 只想着多一个人护着她。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周边发生的一切都跟她写的不一样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陷入几个反派之间的修罗场了。 可如何她就只接触过沈宴秋和林寂!和顾京元见了两次吵了两次,和言执玉甚至来不及说几句话,和应归彻更是只匆匆见过一面! 沈静一直以为是自己从现实世界到这带动的蝴蝶效应才会导致剧情大变。 可从邹氏那看到陆家的请柬竟然是给陆家二娘子办接风宴之后,她就彻底坐不住了。 陆青黛不是已经死了吗? 为什么还会有个别的陆二娘子? 难不成是有人看了她写的《替身》之后替陆青黛鸣不平,所以又开了文把陆青黛给复活了? 如果不是这样,那她为什么迟迟得不到反派和男主的爱意就说的通了! 肯定是这个复活的‘陆二娘子’身上有什么系统或者宝物,把反派和男主的爱都抢走了! 沈静越想越觉得合理,所以今日在打扮上格外下了功夫,争取一颦一笑都更像陆青黛,让陆归寺和袁氏一见她就把当成亲生女儿!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她开口之后,陆归寺和袁氏就再没把视线往她身上放过。 反而是和沈岳林讲的起劲。 “刚下朝,沈兄就来了,这般着急做什么?不妨在家歇上一歇,再来也不迟的。” “听闻是小侄女的接风宴,我自然慢不得,不能怠慢了小侄女不是?”说着沈岳林看了一眼邹氏,邹氏立刻让人呈了一对金累丝花卉手镯上来。 手镯精美华贵,上头点缀着的宝石繁多却不杂乱,一眼看过去确实极为好看。 只是这手镯拿出来之后沈岳林的眉头狠狠皱在一起,甚至有了上手要去拦的动作。 不是说这对手镯不好,而是他对这对手镯有印象,这对手镯曾经被放在了求娶陆青黛的聘礼之中。 那既然两家已经退亲了,并且如今陆青黛名义上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那拿曾经求娶过‘姐姐’的镯子来送给‘妹妹’是怎么回事? 沈岳林忍着没有发怒,只能为邹氏辩驳一句,“想来是我夫人今日操劳,把昨日刚给小侄女的打的那对金累丝宝石点翠手镯给搞混了。” 袁氏闻言抬眼看了邹氏一眼,继而眼神又自然的滑落到沈静身上,“我瞧着邹姐姐也不像上了岁数老眼昏花的样子啊……瞧把静则郡主打扮的,多素净啊……” 陆归寺要拦不拦的,等到袁氏说完,才开口劝阻,“之前的事就不要继续说了,如今还早,大家都还没来呢,不如请静则郡主先行到后院?” 邹氏和袁氏的关系早就从两家退亲之后就恶化到了极点。 如今被袁氏直接这样奚落,她也暗暗的回了一句,“小静怎么样都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可是有品阶的,怎么袁妹妹如今竟让自家女儿待在后院,让有品阶的郡主去见她?岂不是乱了尊卑。” 沈岳林和陆归寺两个男人各自在一旁低声劝慰着,但微乎其微。 女人掐起架来自动屏蔽周边的声音,袁氏捻起帕子放在嘴边,似乎是糊涂了,“哎呀邹姐姐,我给忘了。之前都是沈世子主动去见我们家娘子的,从不会让我闺女累着……忘了今日不是沈世子,是静则郡主……要不等沈世子来了,让他带着静则郡主进去?” 邹氏气的不行,听见袁氏拿沈宴秋说事,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晏秋愿意对陆二娘子好是晏秋的事情,但还是得讲个尊卑,不是吗?” 真不知道陆青黛这个胞胎妹妹是个什么脾气?不出来迎客就算了,竟然如此不懂尊卑! 还没她姐姐懂分寸! 就在这时,兰茵款款上前,对着前厅的人福身行礼,对打断她们说话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怯场。 神色平平,笑意淡淡,不卑不亢,平静的叙述,“夫人,老爷,娘子说今日来府赴宴的人定要细细的看过请帖才能入内,旁的人倒是不要紧,主要是太子殿下的,定然要看仔细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太子赴宴最是讨厌带什么请帖啊信笺之类的东西了。 毕竟他是太子,这天下他哪去不得? 可偏偏陆青黛这儿就要限制他的毛病,一点儿都不带通融的。 这下刚刚说话的邹氏面色微僵。 这‘小陆二娘子’还是一点都不懂尊卑啊! 太子也敢拦? 太子殿下来不来还不一定呢! 她就先拦上了? 果然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半点没有京中的规矩。 袁氏重新看向邹氏,一副‘你看到了吧,我家闺女就是不跟你讲尊卑,你能拿她怎么样?’的表情,看得邹氏牙痒痒,还准备继续刁难的时候,沈岳林终于是不耐,先是开口答应了。 “小静刚入京,尊卑什么的不拘束,让她先跟侄女儿见上一见,学上一学也是好的。” 沈静全程没有开口,只是微笑的看向陆归寺和袁氏。 似乎想表达她夹在中间很无辜的样子。 毕竟两方都是在为她争吵啊……可惜并没有什么人在意。 兰茵将她引到借青居门口,陆青黛主卧的门开着,春桂春梅刚刚被拦在外头。 沈静的心一下子就开始紧张起来。 陆青黛这是想和她单独谈话? 可她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她把她应有的女主光环和待遇全给抢了去,难不成是打算当面嘲讽她一波吗? 沈静的脚如千斤重,在门前迈不出一步。 倒是里头的陆青黛听见了动静,掀开腿上的薄被,整理了一下着装,手中的书都还未放下,径直用书挑开卧房处的珠帘,指尖的蔻丹和书卷上的墨字相互映衬着,那水葱般的手指更显得白皙柔嫩。 先是看到那双手,而后透过书卷遮挡的地方看见来人的衣服样式,最后才是那张芙蓉面。 红衣金缕衣,裹着狐毛锦绣红纹样的披风,颜色鲜艳明媚,似乎彰显着来人的生命力。 那张面上的胭脂艳了些,更显得小娘子的明眸皓齿。 骨肉匀称,身姿窈窕,增一寸则润,减一寸则枯,白一分则病,赤一分则妖,眉目舒展间宛如花叶连枝,大气自然,不带一丝的作态。 身上的气度和神韵更是十足十的大家闺秀姿态,宛如一颗明珠发出光芒,吸睛但不扎眼。 陆青黛就这么拿着书卷盈盈走出来,看向沈静的眼神也没什么敌意,平和的像是一滩清泉。 只是这汪清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疯狂的吞噬她。 吞噬了她的盲目和自傲。 沈静面上还是绷着浅笑的表情,但和陆青黛注视的那一眼,仿佛全都崩塌了。 像是所有的防备都被看破,陆青黛的眼直直的看到了她最不堪的一幕。 沈静想跑掉,但双腿似乎扎了根,站在原地寸步未动。 陆青黛的书卷被她轻轻拿在手中,看着沈静淡淡开口:“久仰,静则郡主。” ------- 作者有话说: 我们青黛不虐女的哈!不会说因为沈静抄袭并写死了她就要怎么欺负沈静折辱沈静的!她对沈静如今也是一个观望的态度。(毕竟我们青黛为了赚取生命值要改变人物命运和维持世界和平) 沈静是反派,但也是有个过程的,从一开始的谨小慎微走人设到如今私底下狂妄刁蛮、明面上还是温和乖顺,最后到作恶多端什么的,她也是有剧情的……不会一开始就对青黛下死手哈。(不洗白) 两个人的冲突主要还是沈静比较在乎男人和女主光环这事吧。(沈静有一点性缘脑,没有事业心) 她会觉得青黛抢了她的男主(比如顾京元),but我们青黛不会让的! 因为这个世界在完成‘白月光早死’这个事件之后,人物就产生了自主意识,不再受剧情控制。 --- 感谢庾湘宝宝、拂林宝宝、储禧宝宝、用户、星言、爱吃杜仲猪腰的王玄、云鼎楼的山田葵、爱吃菠萝水果茶的韩东、招财仙子宝的催更~~(那个星言宝宝后面的颜文字我找不到就没打上去*?????) 感谢言情掺腐4千加的评论~~ 感谢拂林宝宝的五星书评~~ 感谢庾湘宝宝、拂林宝宝、储禧宝宝、神凰城的四维空间的礼物~~ (没有水字数哦,我正文有4000+的!!以后感谢的话我放自带的作者有话说哦,怕影响宝宝们的看书体验……) 晚安啦!! 呜呜呜,今天要考试……闭卷的那种呜呜呜 第101章 沈静,你演爽了吗? 她只是弯唇浅笑,表情浅淡自然,但沈静看向陆青黛的眼神却越发的深沉起来。 “你不是陆青黛,你是谁?!” 沈静握着拳,虽然她没有见过之前的陆青黛,但她还是觉得面前的人不可能是原来的那个病秧子女主。 她已经把原女主写死了! 现在的女主是她! “我是谁?”陆青黛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戏谑朝她走近一步,语气带着散漫,“静则郡主觉得我是谁?” “你忘了,你曾用你的笔抹杀了我。” 陆青黛轻轻解释着,用手中的书卷去轻抬沈静的下巴,眼神带着打量,像是在鉴定什么物品一般。 “你照着我的样子给自己刻画的这副身体不错。” 叹了一声,陆青黛又道,“只是沈静,在我的世界里为非作歹,好玩吗?” “什么意思……” 沈静在明显的信息差下,整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起来。 她细细思索着陆青黛话里头的意思,心中的怀疑加深,她下巴被略软的纸张挑着,口中也干涸起来。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是原女主?你不是应该死了吗?我不是把你写死了吗?你怎么还活着?” 陆青黛弯眼笑,“见到我还活着,你很失望的样子。” 沈静趔趄退开几步,看着面前这个举手投足都自带一股气度的人,她先是疑惑,而后又是震惊,最后情绪逐渐变得不可控起来。 “什么你的世界?这是我的世界!” 她脸上原本镇定的温和神色慢慢变的狰狞起来,“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一直照着我的小说剧情发展,我会成为反派和男主们的心上人,会踩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向我的人生巅峰。” “我为这个世界辛苦杜撰了那么多的人物,足足两百万字的剧情……只有我才是女主!” “你这个早死的白月光在我的书里面就应该老老实实的死去,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凭空出现!” 沈静说到这,突然鼓起勇气朝着陆青黛走近了一步,“你之所以能活,是不是原作者看了我的书之后气不过,所以才在我的世界里把你写活了啊?” 她似乎找到了什么可以骄傲的资本,看向陆青黛的眼神轻慢了几分。 嘴角微微勾起,有种隐秘的自得感。 只是下一秒,陆青黛身子不动,手轻轻一抬,就掐住了她的脸,她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跟她说话不疾不徐,宛如吹过来的一缕清风,“沈静,我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个世界是由两本书构成的。” “一本是我的,另一本是你写的《替身》。” “我为什么能够复活,这就要问你了,你辛辛苦苦杜撰的两百万字剧情为什么跟我的大同小异呢?” “两本书,两个女主,为什么能融合成一个世界,你不该想想其中的缘由吗?” 陆青黛看着温和,但是周身莫名多了几分戾气。 《团宠病弱白月光》不仅仅是她对她一路恋爱史的总结,也是她倾尽心血为自己打造的伊甸园。 在这里面,她能有疼爱自己的父母,能有关心爱护她的兄长 ,有亲密的朋友,有放心的姐妹……这样一个她用心呵护的世界,在沈静笔下被通通打乱。 她珍视的,在失去。 她挂念的,在消亡。 她保护的,在毁灭。 沈静想用她笔下的世界观和大局去构建自己的故事,陆青黛压根不在意。 毕竟同人文也是一种风格。 但沈静千不该万不该在直接抄袭她的心血构建完她的故事之后,再把陆家、曲家、应家这些她所在乎的给抹灭了。 这跟改人生死有什么两样? “我的阿玉,他的志向在你笔下折断,宰相之质供人自娱。” “沈宴秋身为大理寺卿,为你滥杀无辜,胡乱诬陷攀咬他人。” “应家一门忠君爱国,守卫边疆,在你笔下单单为你一人造反叛国。” “太子爱你入骨,甘愿放弃炙手可热的皇权,只为你展颜一笑?” “我陆家人于你而言,有用时是棋子,可上前冲锋;无用时是弃子,可绕后保命……” 陆青黛捏着她下巴的手逐渐加重,她的发丝随着风轻轻飘着,眉眼间的神色也逐渐幽深。 红衣金缕衣,袖角轻轻飘扬着,绯红的一角不断摆动,红唇轻启,问她,“沈静,你演爽了吗?” 手一松,沈静的脑袋被她往一旁晃,一下子难以保持身形,只能在陆青黛一步步逼近的时候狼狈的后退。 “你抄袭我的书,把我的男主变成反派这事我都可以不计较。” “可你篡改他们的意识,把我的世界变得一团糟,难道不需要负责吗?”沈静被逼到柱子前,整个后背都抵在那根柱子上,却挡不住陆青黛的前进。 沈静几乎崩溃一般的吼叫出声:“凭什么!凭什么!” “就是一本书而已!我不过是想当一次女主角!我有什么错?!我怎么知道笔下写的东西会有生命啊?!” 她握紧了拳头,看着陆青黛愤愤不平,“我是抄袭你的了,但你不是也抢了我的人吗?” 沈静心中嫉妒和不甘一点点的涌上头来,她咬着牙,即便自己理亏,但在这个时候仍不忘记维系自己的特殊身份。 “你说两本书融合成了一个世界,那我也是女主,我也有我自己的男主。” “你不是已经有四个男主了吗?那你为什么还要抢我的顾京元?!” 沈静似乎在这一点上找到了自己微薄的优势,她哽着脖子继续反击道,“世界融合,我们两个就管好自己的人不就好了吗?你为什么要招惹我的男人?” 想到在顾京元那遭受到的冷嘲热讽,沈静怒意更甚。 “既然如今我们两个作者都在,那就干脆说个清楚。我的人你别动,你的人我也不会碰。若是日后你陆家再遭受什么冤屈,可别赖在我的头上。” 沈静说完,就想仓皇逃走。 她说出这些自然是很没有底气的,但同是作者,纵然她抄袭了陆青黛的世界观和剧情又怎么样? 她同样是这个世界的女主,不能比陆青黛矮了一头去。 “静则郡主说的倒是轻巧。”陆青黛伸出手,食指轻轻点在沈静的脸上,嘲笑的意味不言而喻,“你不过是躲在一个跟我相似的替身壳子后面,面都不敢露的小人,凭什么你说平起平坐,我就要答应?” “替身又怎么样……在我的剧情里,你的男主都爱我。”沈静很想抬手打开陆青黛的手,但是抬眼看见陆青黛的时候,她就下意识浑身瑟缩一下,连身体的反抗都忘了。 “呵” 陆青黛的眉眼微微舒展,食指刮过她的侧脸。 轻柔中伴着一丝威胁,有一种下一秒就能笑着掐住沈静脖子摁断的疯感。 “既然你觉得他们爱的是脸,那如今我回来了,你这个替身可就占不了鹊巢了。” 沈静感觉自己被套进去了,又瞪着眼睛反驳道,“自然不完全是因为脸,你的男主一开始肯定只是被我的脸吸引,他们真正爱的是我的灵魂!” “跟你这个单凭美貌留在他们身边的人可不一样!” “这样啊……”陆青黛轻叹一声,而后又疑惑开口,“可是顾二郎君好像并没有被你的脸吸引啊……甚至对你的灵魂都不感兴趣。” 陆青黛微微弯唇,“你连自己的人都留不住,还想妄图攀扯上我的人?” “沈静,我今日就把这话撂这了,我的人,你不许动;你的人,我也会抢。别妄图跟我谈什么秋色平分,你的剧情建立在我的世界上,我没找你麻烦算我心善,但是你要敢在我面前搞事情,就不要怪我不顾及同乡之情了。” “毕竟,在这儿被杀了,说不定就真的回不去了哦……” 她略微凑近,在沈静耳侧落下最后一句话。 看见沈静气愤又怨怼的眼神后,大门口兰茵就过来了,她福了福身,道,“娘子,清风苑那已经来了不少人家了,夫人喊您过去见见。” 陆青黛莞尔点头,紧接着道,“静则郡主可是贵客,不妨一同前去?” 没等沈静回应,陆青黛就自顾自的吩咐,“兰茵,去把郡主身边的侍女喊过来。” 她纯粹是好心,担心沈静被吓愣了迈不动步子。 只是沈静的两个侍女过来看见陆青黛的时候,她们的神色还是下意识的被怔愣了一瞬。 雪肤花貌就如红梅沁雪一般,总是令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春桂春梅……你们当真是越发的不懂规矩了。”察觉到她们的眼神在盯着陆青黛,而且是那种她最不喜欢出现在别人身上的眼神,沈静刚刚恢复好的表情管理险些就要破功。 春桂春梅连忙退到她身边。 沈静知道和陆青黛还是要做好表面功夫的,不然她的日子定然会很难过。 所以也只能强撑着笑意道,“那就麻烦陆二娘子带我一同前去了。” “嗯。” 两人刚出借青居,在去往清风苑的路上,碰上了沈宴秋。 也不知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三人碰面的时候气氛格外怪异。 因为陆青黛今日一身绯红衣裳,跟常年爱穿红衣的沈宴秋面对面碰上莫名有几分暧昧。 加之沈宴秋看她的眼神是如此那般的柔情似水,渴求中带着忐忑和惶恐。 沈静都快要嫉妒疯了。 明明在回京路上的时候,沈宴秋对她还是不错的,会给她准备爱吃的膳食,会关心她的身体,甚至会给她牵马! 而这一切,都在碰见陆青黛之后就变了! 难不成因为沈宴秋是陆青黛的男主,所以才会格外偏向她吗? “沈世子。” “世子表哥。” 两个人都同他打招呼,沈宴秋的眼神却是定在陆青黛身上,见她微微蹙眉,好像是胃绞了一下的样子,下意识的就开口问她,“不舒服?” 陆青黛摇头,低低忍着,没看他,“沈世子既来了,那静则郡主这就由世子陪着吧,倒是难为世子辛苦走进来了。” 沈静听到这话,突然想到之前袁氏在前厅说的那句‘之前都是沈世子主动去见我们家娘子的’,顿时心里发酸。 名为嫉妒的种子找到了肥沃的土壤,扎根之后就开始疯狂分吸收养分。 “表哥,我难受。”见陆青黛转身就走,压根就不搭理沈宴秋,沈静连连喊住他,“表哥可以送我去寻伯母吗?” 沈静不知道陆青黛为什么单单只对沈宴秋爱搭不理的,但是既然有机会,她就不会放过。 她才不会跟陆青黛讲什么信誉,更不可能把女主的身份让给她! 沈宴秋看着径直就走的陆青黛,抬腿就要去追,但被沈静拉住。 她素面之上浮现出一丝痛苦,整个人顺势就要下倒,低着头皱着眉,一旁的春桂春梅都没有扶住。 虽然演技有些浮夸,但是到底还是有些用,沈宴秋只能忍着性子,将人扶到一旁的小亭之中,让人帮忙喊了下陆家的府医。 沈宴秋站的离沈静老远,脸色冰冷,神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另一头的陆青黛收回了拨开珠帘往窗外看的视线。 她看着底下小亭中明明不耐,但又迟迟没有离开的沈宴秋,胃绞痛又轻轻迎了上来。 沈宴秋,永远分不清感情的主次。 永远学不会爱人。 他的爱浮于表面,是少女时的天真烂漫,没有半分日常生活中的关切。 他很少关切别人,也怕被别人关切。 正如夏夜里的乞求,他内心深处想要的只能趁着夜色更迭低声讲出。 因为他清醒后,对凑上来的关切和爱意只会一退再退。 陆青黛没由来的觉得眼角有几分湿润,趁着转身的时候抬头轻擦了擦,“看过了,就更不后悔我当初的选择了。兰茵兰芝,我们现在就去清风苑吧。” 兰茵兰芝嗯了一声,注意到了陆青黛的脸色似乎不大好,但以为是因为沈宴秋的缘故,便没开口问。 直到到了清风苑袁氏的身边。 袁氏身边好些个贵妇人,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袁氏让陆青黛一一见过后,刚碰上陆青黛的手,又看到自家女儿的脸色,一边心疼又忍不住责备起来,“了了,今日的早膳是不是又没怎么吃?我就今日没有陪着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你先坐在这,娘让人送碗银耳羹来。” 说着就派人去拿。 只是那侍女走出清风苑外,过转角的时候,撞上了听从吩咐端来膳食的少康。 两相对撞,竟一时躲闪不及。 食盒里头原本精致的膳食撒落一地,满盘狼藉。 少康看着主子吩咐送到兰茵兰芝手中的膳食乱作一团,心里头没由来的慌了一瞬。 转头,看见沈宴秋盯着一地的膳食眼眸幽深。 第102章 我就是单单站在沈世子跟前,他都会爱我 那名侍女自然是认得沈宴秋的,又见他阴沉着脸,盯着倒地的膳食沉默不语,立刻便要下跪认错。 “沈世子,奴不是有意的。是夫人让我为娘子去取膳食,我一时着急,没成想竟撞了少康大人……” 少康也跪下认错,只是帮着自家主子辩驳了一句,“这膳食就是世子让我送给陆二娘子的。主子,这膳食撒了,我再去重新拿一份吧?” 沈宴秋没搭理他,只是看向一旁的侍女,抬手让她离开,“无事,你先去拿膳食吧,别饿着你们娘子。” 侍女千恩万谢,忙起身离开。 “把这处理干净了。”沈宴秋说着,脑子里都是方才陆青黛胃绞痛时微微蹙眉的模样。 方才跟在沈静身边的时候,他冷肃着脸,就是在想她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若是之前,他就厚着脸皮跟上去了,但是方才陆青黛转身就走,背影决绝的不成样子。 跟当年和他了断感情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不过当年分开后为了陆家,她还会对他虚与委蛇一番。 如今行事果断,只剩下浅淡的一句问候。 所以沈宴秋不敢凑上去,生怕又会招了陆青黛的厌烦。 陆青黛在半刻钟后喝上了银耳羹,倒不是她不知道要照顾好自己,要好好用膳,而是在嗜睡和早膳之中选择了窝在被窝里头多睡一会儿。 她胃处传来的痛感渐渐浅薄了下去,于是便起身出了临时歇息的屋子。 院中已经来了不少人家,袁氏正陪着几个交好的夫人说话,陆青黛款款走上前,笑着跟众位见了礼,“各位夫人安好。” 她本身生的好,刚出现在院中的时候就不少人家偷偷打量她。 有些不大熟的人家眼底里都是惊叹,目光跟随她裙摆摆动的幅度移动,像是想把这盛世美人一同纳入脑海之中去。 而熟悉的夫人和小娘子们,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都难免失态。 这其中言执玉的母亲程氏尤甚。 她站在袁氏身边,拿着一个素胚白底的杯子正饮茶,见到款款而来的陆青黛,杯中的茶水都微微荡漾出来,溅湿了她的手。 芙蓉不及美人妆,明明只是半年未见,但程氏觉得隔了多年。 邻家有女初长成。 袁氏上前拉过陆青黛的手,笑眯眯的给在场众人介绍,“诸位夫人,这就是我的女儿,陆家的二娘子。她初来京城不懂规矩,日后宴席聚会之上的若是失礼了,就麻烦各位多担待了。” 袁氏一边说,一边给陆青黛介绍着场上身份最为贵重的人。 宁德太妃。 她是皇帝母亲身边的侍女,后来被先皇纳为妃子,在皇帝幼时照拂许多,在皇帝登基之后又帮着皇帝管理一段时间的后宫,所以这京城之中多多少少有她几分地位。 陆青黛笑着问好,刚低下头要拜,就被宁德太妃一把扶住,细细端详起她的样貌来,最后看的她老人家眉目舒展,道了一声好福气。 “太妃娘娘万安。” 宁德太妃笑着摇摇头,轻轻的拍着陆青黛的手,将自己腕间一个种水极好的帝王绿手镯褪到了陆青黛手腕上。 陆青黛愁眉不解,她婉言不愿收下,被宁德太妃呵斥了一声,“长者赐,不可辞。” 袁氏也想不明白为何宁德太妃突然给自家女儿这般贵重的礼,想帮着劝说宁德太妃,就听见宁德太妃问了一嘴,“袁夫人,这元旦宫宴,你可要带着陆二娘子一同进宫?” 袁氏称是,就见宁德太妃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那便好,这孩子看着就有福气,自然该入我皇家的门。” 她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声来,旁边的几个贵妇人脸色都有些不大对。 尤其是程氏和应归彻的母亲云氏。 她们两个多多少少都猜出来了什么,还想着让陆青黛入她们家的门呢,怎么宁德太妃这一来,就想给太子直接定下了? 宁德太妃说了这句之后,就借口身子懒不想动,让侍女扶她进内室休息去了。 陆青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手上品相确实不错的帝王绿手镯,笑的意味深长。 “真是个不安分的狐媚子。” 邹氏方才见到陆青黛的第一眼,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透过她看到了过去的陆二娘子。 她心里不自觉的狂喜起来。 既然当初因为陆青黛而让母子关系疏远,那她若是把陆青黛这个胞胎妹妹给晏秋娶回去,那母子关系不就可以恢复了吗? 虽然沈静也是一个选择,但沈静的出身可没有陆青黛的出身好。 邹氏自然还是想把陆青黛作为未来儿媳的第一选择。 但由于之前的刻板印象,邹氏对陆青黛这一次的第一印象依旧不大好。 陆青黛之前在京中的传闻就满天飞了,怎么她的胞胎妹妹也是这样? 一来就凭借容色拉拢了宁德太妃,想攀上不知道太子还是七皇子的高枝儿……邹氏忍不住暗自嘀咕了一声。 但转而,她又堆着笑凑到陆青黛身边,看着程氏和云氏同她说着体己话,心里多少有些不屑。 “你身子不好,日后定然要记得按时用膳啊……方才我瞧你脸都白了。”程氏拉着陆青黛的手,一边说一遍让侍女端来一叠枣泥花糕,“这糕点是执玉今日新做的,托我带来给大家尝尝……好孩子,你也吃两口看看味道怎么样。” 程氏对陆青黛一向是不错的,此时摸着她的手,偏头跟袁氏说话,“这孩子瘦了,不如我让我府里头的厨子过来给你做些开胃的小菜?” “程姐姐说的什么话,哪里瘦了,分明正好。” 云氏拉着陆青黛另一只手,一边惊讶于自家儿子眼光当真是好,一边给自家孩子拉机会,“只是身子有些弱?云姨给你找个习武的师父过来,教你打打太极如何?” “两位姐姐客气了客气了……”袁氏上前把女儿护在身后,伸出手阻拦她们的热情。 说的好听。 别到时候言家来的厨子是当今的鸿胪寺卿,应家来的师父是当今的彻小将军。 别想着往她们陆家里头塞人!! 邹氏也凑过来,弯着眉眼做出一副和善的样子,“陆二娘子是吧,小娘子长得真心不错,跟她姐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 陆青黛弯着唇跟她对视,不紧不慢的打量着她。 袁氏不动声色的将女儿挡在后头,看着邹氏说不上直接下她的面子,但也说不上态度很好。 “我家女儿刚刚跟我说静则郡主身体不适,沈世子在一旁照顾呢,邹姐姐不去看看?” 喜欢作威作福就回自家作去,别想欺负她闺女! 先前是了了喜欢沈宴秋,她才对邹氏多加忍让。 如今沈宴秋已经出局了,袁氏自然不会让自家闺女再在邹氏面前受委屈。 听到这话,邹氏的心念一动,刚想顺着话走,但眼睛又落在了陆青黛身上,这样出色的容颜,出尘的气质,沈静可远远比不过……更何况,沈静本就是沈家的人,在京城还未有什么名声才学,哪能比得过陆青黛? “不了不了,我一见这陆二娘子就觉得亲切,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陆二娘子日后不妨多来我们沈府走动走动?” 陆青黛微微侧目,看了一眼一旁的程氏和云氏,淡淡摇头,“多谢沈夫人好意,只是我才情浅薄,怕是攀不上定国侯府的门第。” “不碍事的,陆二娘子想必是对京城还不熟悉,不认识什么人,今日晏秋也来了,不如等会我让他去寻你?同你讲讲这京城中的趣事?” 邹氏不死心。 陆青黛当年对沈宴秋的容忍程度出奇的高,哪怕聘礼的活雁孱弱都点头收了下来,更别说那满城的流言蜚语了。 她就不信,这个什么所谓的陆青黛双胞胎妹妹会拒绝沈宴秋。 “多谢沈夫人,只是我已有人作陪,身边已经腾不出位置了。”陆青黛云清风淡的回复,好像觉得当面拒绝定国侯夫人的邀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陆二娘子初入京城,这认识朋友的速度倒是不慢,身边就已经排满了人啊?”邹氏皮笑肉不笑,在这一群人里毫不顾忌身份的就去恶意揣测一个未出阁的娘子。 陆青黛眉头微抬了抬,有些不解的开口,“怎么?静则郡主身边的人难不成比我少吗?” “我们小静向来懂分寸知礼节,身边自然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人。” “沈夫人,我在京中交好之友不少,其中为首的是应家嫡女和曲家的三娘子,她们可都是有教养有才情的娘子,沈夫人这话的意思是,她们是什么不值得交好的朋友吗?” 陆青黛说这话的时候,抬眼跟清风苑二楼里头的两人浅打了个照面。 她们一进府门就被等候的小珠小雪引上了楼,无需在外头等她。 邹氏说的是追求者,但陆青黛答的却是知心的朋友。 她一时难以辩驳,只是看向陆青黛的眼神更加的不喜。 “没想到陆二娘子常年不在京城,竟然还能这般的伶牙俐齿。只是京中世家女子多是温婉谦卑的,陆二娘子今日这番话传出去也不怕坏了名声?” “沈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女儿初来乍到,你这个做长辈的就想要这样欺辱她吗?”袁氏沉着脸,看向邹氏嘴巴一刻不停的就开始反问,誓要把所有的脏水都给揪个干净。“她不过是不愿意去你府上做客,你就这样咄咄逼人,难不成你定国侯府的待客之道就是这般浅薄无礼的?” 程氏顺着帮了句腔,“人家陆二娘子年纪小不懂事,不愿去就不去嘛,你在这动不动拿小娘子名声做文章算什么?” 袁氏仍未停下话头,“难不成,你是又为你家世子看上了我女儿不成?” “毕竟今日送来的贺礼,可是当年定亲时的聘礼啊……你是想让我的女儿都折在你侯府不成?” 听到邹氏这样无礼的行径,一旁的人都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沈家又不是什么贫苦人家,自幼学习礼数,像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出错?无非就是故意的。 八成是这邹氏还想和陆家攀亲呢!要不是人家陆家认出来了,日后到外头可就有理说不清了。 邹氏身边空无一人,唯有自己的几个侍女。 她捏了捏拳,自觉情况不利,想要开口说些软话缓解气氛,但一旁的云氏就忍不住问了两句,“沈夫人,你莫不会真有这个意思吧?当年之事外人不清楚,当我们可都是清楚的,若不是你家儿郎在酒楼里说了混不吝折辱陆二娘子的话,人家怎么可能会退婚?” “你家儿郎都已经毁了之前的陆二娘子,难不成还要把如今的陆二娘子也给毁了吗?” 这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只是带着强烈的不赞同。 邹氏想要解释,但却好像无力反驳,只能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了句,“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何必继续揪着不放?” 程氏先是看了她一眼,转而对陆青黛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当年的事到底是谁的错,大家都清楚。执玉和我就是这点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乖乖,那枣泥花糕真的不尝尝吗?” 陆青黛微笑颔首,用帕子包了一块小口的吃起来。 枣味浓厚,回味甘甜,看得出来,言执玉在做糕点上下了极大的功夫。 似乎是在弥补那年未能和她做成点心的遗憾。 云氏有些吃味,但是跟应归彻一样,她觉得自个在陆青黛心里自然是没有程氏的分量重。 毕竟程氏是言执玉的母亲,同陆青黛相识多年。 而她虽然之前见过陆青黛,宴会上也常常打个照面,但跟小娘子的关系却远远比不过程氏。 都怪应归彻! 他下手比人家言执玉晚!让她都输在起跑线上了!! “很好吃,执玉哥哥的手艺很好。”陆青黛评价道,而后像是不经意的提醒道,“沈夫人,你不去看看静则郡主吗?” 袁氏很是了解自家女儿的心思,于是张罗着各家夫人娘子散了,这园中不少地方都生了炭火,而且还有侍女守候,根本就不用拘泥在这清风苑中。 况且,京中的各类聚会本就是为各家适宜的男女寻求机会见上一面不是? 女客这边散了,袁氏便派人传话道男客那边,陆归寺看着面前略些凝滞的气氛,立刻也让人散了去。 遭不住,真遭不住。 跟上早朝一样刺激。 言执玉和应归彻掐架他多少还能应付一下,从中调和两句。 但是! 是谁把七皇子和太子一起请来的啊?! 而且,平日里去参加宴会从不带请帖的太子今天竟然带了! 了了的人守在门口,细细的检查了太子的请帖三遍才把人放进来。 太子进来时那个得意的笑……他都没眼看! 只是太子没笑多久,就和七皇子程穆环面对面的撞了个正着,两人私底下碰上那可是没有了朝堂上基本的兄友弟恭。 冷言冷语的似乎能把人给冻死。 男客刚散,女客那边,陆青黛领着邹氏去寻沈静。 这一路上邹氏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反反复复几次,才开口道,“陆二娘子……方才我的话言重了些,我跟你道歉。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来陆府多走动走动。” 说着,她就想去拉陆青黛的手,以此彰显一下自己的诚意。 但是陆青黛只是弯了眉眼肯定道,“沈夫人不用道歉,我知道夫人想要什么,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想依仗我跟沈世子破冰,把母子关系重新修复好罢了。” “你怎么知道?!”邹氏猛地抬头跟她对视。 心里的慌乱更甚。 陆青黛露出一个略带着抱歉的笑,“可惜不能让夫人如愿了。夫人既然在我的接风宴上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坏我名声,还拿之前的聘礼充作贺礼,但就不要怪我给夫人添乱了。” “你想做什么?” 邹氏眼中的温情消减,盯着陆青黛的眼神十分的不善,像是随时会动作一般。 陆青黛向她微微靠近,低头的动作带着头上的发簪微微晃荡,红色金缕衣衬得她的容色更甚。 “自然是让夫人和沈世子继续隔阂下去了……” “毕竟,夫人不是知道吗?” “我什么都不用做,我就是单单站在沈世子跟前,他都会爱我。” -------- 作者有话说: 沈宴秋的家庭关系并不好,是他学不会爱的真正原因。 父亲注重权势,讲究利益,母亲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不仅望子成龙,而且迂腐冥顽不灵,不会尊重他的内心。 加上庶妹庶弟之类的陷害推责,沈宴秋学会了表面功夫,但没有学会如何真正爱一个人。 他是爱陆青黛的,只是两个人相爱的节奏和频率对不上信号。 他为什么爱陆青黛呢,原因很多,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们青黛是真正温暖了他内心的人。 当年的误会以后会解开,也会有沈宴秋的剧情。 这个男主的结局注定是be的,但我还是会尽可能的写下去,我也希望后面的沈世子能够真正的学会怎么爱一个人。 希望读者宝宝们理解!!(ps:我不是洗白他,他之前的举动真的过分!!) 第103章 孤才没心思管你的名声呢 听着陆青黛有恃无恐的话,邹氏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的强烈,“我最是清楚晏秋,他只是爱你的脸……毕竟,你和你姐姐长着同样的一张脸,不是吗?” “世上相像之人何其多?”陆青黛言笑晏晏,眼神里头流露出来的自信深深的灼痛了邹氏的眼睛,“夫人是觉得光凭借美貌就能让人爱下去吗?” “我听闻当年沈夫人也是容色倾城,那请问夫人,定国侯还爱您吗?” 陆青黛倒不是仗着自己如今年华正盛在邹氏面前挑衅,而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容貌靠不住一世。 “那你凭什么认为晏秋会爱你?或许现在他会对你产生兴趣,但之后你老了,他腻了,我可以给他找更像你姐姐的人陪在他身边,届时你还是阻拦不了我和他修复母子关系!” 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中心尖最痛的一处,邹氏实在是忍不下去,已经忘了刚刚来时的目的是想跟陆青黛重新拉好关系。 她抬起头,不想让自己在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面前失了面子,“更何况,小静和你姐姐也很像,我不是非要用你。倒是你,这样看低我定国侯府,日后可莫要求着嫁进来!” “夫人怕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陆青黛道,“我不是看低定国侯府,也不是想要嫁给沈世子。” “而是想告诉您,有我在的一天,沈世子就不可能接受您送过去的人,您妄想和他修复的母子关系…也不可能。” “我并非针对他,而是针对您啊。” “至于为何我有这样的自信,夫人大可拭目以待。” 陆青黛说着,看向前头亭子里坐着的沈静,春桂春梅两个侍女陪在她身边,独独不见了沈宴秋的身影。 双方之间还隔了不少距离,陆青黛却停了脚步,“这路,我已经带到了。沈世子不在,正好,您也可以趁此机会多教导教导静则郡主,我就不叨扰了。” “陆二娘子这般急着走,是去会情郎吗?” 邹氏捏紧了帕子,不明白为何自己在陆青黛前面总是落在下风,她暗暗咬着牙,从口中挤出这样的一句话。 陆青黛也是不理解,明明吵不过,为什么就非要赶着上前来吵架? 邹氏就不相信了,这名声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娘子? “是啊。” “?!” 邹氏听到她的回答,站在原地愣了愣,而后反讽的笑起来,“陆家好歹也是世家贵族,会情郎这事可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娘子所为,陆二娘子就不担心我传扬出去毁了你的名声?” “不知沈夫人是想毁了谁的名声?” 画廊的拐角处,言执玉缓缓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食盒,早就准备好的,像是怕陆青黛吃不饱一样。 他看向咄咄逼人的邹氏,眉头蹙起来,淡漠的扫了过去。 “阿玉。”陆青黛轻声开口唤他,而后快步向他的方向走去,衣袂飘动间眼神亮亮的,带着些许笑意。 只是走到言执玉跟前,才看见站在旁边的太子,于是又开口唤了句,“太子殿下。” 这两个称呼高下立见,好不容易把自己哄好想着来哄她的太子面色又沉了下去,他走上前几步,随意的打量了一眼邹氏,见她诚惶诚恐的向他行礼,他没搭理人,只是自顾自的双手抱臂,开口讽刺了句,“陆二娘子叫的还真是亲热。” “孤都有些……” “殿下今日穿的真好看。” 两个人的话一同响起,但太子说到一半就停了话头,等陆青黛夸赞的话说完,他才傲气的轻哼了声,“算你有眼光。” 紧接着看向面前还曲着腿行礼的邹氏,啧了声,“沈夫人,你方才说什么?不妨当着孤的面再说一次?” 陆青黛一前一后站着两个男人,太子一身玄衣贵气,懒散又孤傲,就这么静静地等着邹氏回话,另一边的言执玉则是素袍加身,手里提着食盒,温柔的为陆青黛整理着吹拂到脸上的鬓发。 邹氏不敢起身,也不敢不答话,于是只能僵笑着回道,“太子殿下,我方才只是同陆二娘子开了个玩笑。” 要知道言执玉和太子在这里,她哪敢说这种话啊?! 那个小贱人真是好本事,入京不过几日,竟然就能笼络这两个人为她撑腰。 而且对彼此的存在心知肚明似的,竟然没有一点儿不满?! “开玩笑?”太子逗趣似的重复了一遍,而后看向她后头款步走过来的沈静,心里更是不耐,“我看沈夫人和沈家人都必要好好学习规矩了。” 邹氏还不清楚沈静被春桂春梅扶着往这儿来了,直到身旁沈静对着太子行礼的声音响起,“见过太子殿下。” 她温婉的声音响起,柔柔的向太子行礼,低头的角度看着十分唯美。 但太子却是皱了皱眉。 这人是谁? 怎么和清清长得有几分像? 难不成又是谁打算讨好他让人搜罗的? 他这两日刚因为替身的事情跟他的清清吵架,现在他还处于未消化的阶段之中呢! 到底是谁找了个这样的玩意来? 诚心破坏他在清清心里头的形象是吧? 太子这样想着,就转身去看陆青黛,见她的视线盯着自己身上,在他和言执玉中间站着,没有多偏向谁,他心里瞬间就被哄好了。 “你就是静则郡主吧?” 沈静没想到太子竟然知道她,正想浅笑着点头答应,太子就诘问起来,“孤在同沈夫人讲话你看不到吗?” “此时凑上来想做什么?沈家没有教你规矩吗?” “给孤行礼这般潦草,怕是需要好好学习学习规矩。” 他正想抬手召人将她们全部遣送回沈府,袖角就被陆青黛轻轻扯了扯。 他的清清往他的身侧走近了两步。 原本环在身前的手被陆青黛那样两下轻扯,竟然就卸了力道,柔声的垂落下来。 宽大的玄色龙袍和她的红色金缕衣交缠在一处,用余光看到这一处的太子心里忍不住舒服的哼唧了声。 “殿下,今日是臣女的接风宴,沈家都是我们陆家请来的贵客……” 她抬着眼,表情无辜,看向还半福着身的邹氏和沈静,开口求情,“更何况,沈夫人说的也没错,会情郎这件事传出去确实对名声不好。但我相信沈夫人只是关心我,至于静则郡主,她更是无妄之灾,她先前难受,一直都是沈世子陪着的,想必是打算去寻沈世子的。” “她们不过就是礼节不周了点、举止难看了点、言语粗鄙了点……但她们定然都不是故意的。” “是吧,沈夫人?” 邹氏听到一盆子高帽子,狠狠的咬牙,而才笑着道,“自然,我本意是想提醒提醒陆二娘子,没有要败坏她名声的意思……这事,我日后定然守口如瓶,不提了。” “既然沈夫人都不提了,殿下饶了她们好不好?” 若是真的让人去教沈静规矩,那不是给她送经验值吗?哪有给敌人升级的道理? 美人温言细语,太子刚应下来一声,而后却又紧急改口,“嗯……不对,会什么情郎?” 太子满是控诉的目光跟陆青黛对视。 清清有他们几个还不够吗?他才闹脾气多久啊……她身边的人怎么又多了? 是醉仙楼的花魁楚衔?还是御林军的统领林寂?还是什么别人家的郎君? 他的袖子在陆青黛的手里微微抽动了下,又把手给环了回去。 “孤才没心思管你的名声呢……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谁叫你要先会情郎的?哼! “……”陆青黛的袖子被他挥袖的动作弹开,抬眸静静看了太子一眼,而后很是了然的松开手,双手摊开,和太子拉开距离。“臣女又逾矩了,忘了殿下和我如今确实没什么关系,臣女知错,殿下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说完,陆青黛又低眸看了一眼至今还未站直身体的邹氏和沈静二人。 径直推开太子想要来拉她的手,拉着言执玉就走。 言执玉:“!” 还有这好事? 方才见陆青黛主动去拉太子的袖子,温声跟太子讲话的时候,言执玉捏着食盒的手几乎就快用力的不成样子了。 毕竟,了了这样的举动可以说是在哄他了,言执玉自己都还没被哄过呢! 谁知道太子竟然还会抽开? 本来就狼多肉少,他竟然还抽开?! 言执玉被陆青黛拉着手腕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原地气的有些想把手砍了的太子。 死手!动作那么快干什么? 非要环着才舒服是吗? 太子的眉头重新皱起来,看着眼前的邹氏和沈静更是厌烦。 “看什么看?!”太子极力的压抑着胸腔的起伏,让自己不要那么激动,但是微扬的语调还是暴露了他很在意的事实。“就听陆二娘子的,孤就饶了你们。但是若是外头有什么陆二娘子的谣言,孤第一个就处置你们!” 说完,他就重新转身,大踏步的往陆青黛离开的地方走去。 邹氏和沈静被蹲麻的腿终于得到短暂的解放,她们被身边的侍女扶着,沈静凑上去给邹氏卖乖,“伯母,您受累了,这陆二娘子不是什么善茬,竟然撺掇太子殿下为她出头。” “明明您也是一番好意……” 邹氏原本受的一肚子气在沈静的劝慰下得到平息。 劝到最后,邹氏感念的拍了拍沈静的手,“小静,伯母之前还想着让她嫁进我们沈家,伯母觉得她和她姐姐长得像,性情也定然相似,觉得和她好好相处就一定能够修复好我和晏秋的关系。” “但是你知道吗?她、她竟然说有她在一日,晏秋就不会喜欢上别人,我和晏秋的的母子关系根本就不可能修复好!” “小静……伯母觉得还是你好。” 邹氏如今是打心里这么觉得的,毕竟沈静是沈岳林的表弟之女,相貌出色,性子又温顺,最主要的是听她的话,日后若是真的嫁给晏秋,她们必定是最为和和美美的一对婆媳。 沈静的出身也不算高,她能拿捏的住。 日后若是沈宴秋想要纳妾什么的,想来也会更加容易。 “可是世子表哥好像不大喜欢我……”沈静低垂着眉眼,露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来。 邹氏拍着胸脯保证道,“谁说的?你性子好,长得好,晏秋如今不过是还沉浸在之前的感情当中,等你和他多接触接触,他一定会注意到你的好,喜欢上你的。”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你不用担心,万事伯母都帮着你呢。” “多谢伯母。” 这边的氛围刚刚缓和下来,陆青黛那边的氛围却又开始紧张起来。 她拉着言执玉的手走了没多久,就正好碰上自家大哥。 陆青栩看见她牵着言执玉,言执玉一脸纵容的样子,就冷着脸上前将自家妹妹给抢了过来。 陆青栩作为主人家,自然是要帮着陆归寺照顾男客,加上他相熟的郎君也很多,所以身边围着不少人,其中就包括了沈宴秋的两个庶弟沈宴澜和沈宴辉。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今日热闹,哥哥有不少的人想给你介绍呢。” 陆青栩将言执玉撇开,护着自家妹妹在最中心。 把身边的郎君一个一个的给她介绍。 有的甚至还点评一番。 “这是周大人家的嫡次子,文学上颇有一番造诣…”陆青栩介绍的同时不忘记贬低一下言执玉,“总之比言大人更懂得如何讨人欢心。” “那位是张大人家的二房长子,红缨枪使的好,只是平日很少在京。” “这位,你见过一面的,林家的嫡长子,林寂,跟哥哥是同僚,为人踏实可靠,就是话有些少。但办起事来干脆利落,从不会玩忽职守,这武力值也好,跟哥哥的关系也好,日后你可以称他一句林大哥。” 林寂被着重介绍了一下,他大概也能猜出好友的意思,虽然心里头没什么想法,但是明面上他还是对着陆青黛略微颔首。 “陆二娘子。” “林统领。” 陆青黛也微微回礼,感觉四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难得的有几分尴尬,偏向陆青栩低声问,“哥哥,你怎么突然向我介绍他们啊?” 刚低声问出口,还没听到回答就被身边的一些郎君打断,“陆二娘子……听闻你也同样琴棋书画精通?” 京中世家甚多,对陆家找的‘双胞胎姐妹’这个借口当然各有各的理解。 有些人猜测是陆二娘子当年另有隐情所以假死,如今隐患解决就换了身份回京。 有些人觉得就是胞胎姐妹,只是妹妹的身体比姐姐好些。 有些人以为陆家是从哪秘密培养了一个酷似陆二娘子的人,以此来京中谋利。 有些人认为是袁氏思念女儿过度,所以找了个像的谎称是胞胎姐妹。 说法纷纷,种类繁多,但当见到陆青黛的那一眼,所有人都静默了。 原来真的能有人美出他们的世界观。 明明都是同样的两个眼睛一张嘴,但人家不过是侧头轻笑的一个动作,他们的眼神就跟被吸盘吸住一样,根本逃不了一点。 陆青黛点头,回答道,“精通算不上,只是会一些。” “那陆二娘子平日喜欢做什么?” “今、今年冬雪下的少,等大雪降下之时,不知可否有幸同陆二娘子围炉煮茶……” “陆二娘子喜欢徐记的点心吗?” “陆二娘子想必文采斐然,不知可否一同探讨探讨古今往来的诗作?” 早些年陆青黛身体弱,虽然也会参加宴会,但是往往只是露个面就去内室歇息,他们很少能够近距离的跟陆青黛讲话。 如今陆青栩特地介绍了他们,这些郎君便一个一个热情的很。 当然,除了在一旁假装大度的言执玉,后一脚跟过来隐在暗处恨到眼睛发红的太子,刚陪着父亲应广结束完一场边疆安置事宜刚刚赶回来的应归彻,以及始终保持冷静的林寂。 太子的牙死死的咬着,恨不得立刻出去把人带走。 然后把清清带到一个没有别人只有他的地方,给她穿最好看的衣裳,画最好看的妆,吃最好的膳食,戴最牢固的锁链,把她藏在自己身边。 让任何人都找不着他们两个。 陆青黛没空回头看,但通过系统的播报,也发现了自己深陷修罗场中。 几个男人全撞上了,她该怎么哄? 在线等,挺急的。 第104章 殿下打扰我会情郎了 但是陆青黛即便是知道了,她还是站在陆青栩身边,保持应有的微笑面向众人。 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如清泉般的声音柔和的流淌过他们心间,“冬日赏雪本是一大乐事,围炉煮茶更是一团和气,各位郎君有此雅兴,自然是没什么不好的。” “我听阿玉说过,周郎君写的一手好字。”陆青黛微微侧目去看刚刚陆青栩拿出来和言执玉比较的周郎君,“都说瑞雪兆丰年,太子殿下说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好了一些,但终究还是低产,若是能亲眼得见周郎君的墨宝和丰年景象一同出现,那想必更是美事一桩。” “至于什么琴棋书画精通,都是各位郎君抬举我了。” “都说术业有专攻,我朝多为男子入仕,我身子弱,平日诗词歌赋都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京中不少娘子都比我优秀,文韬武略各个方面都颇有成就。” “郎君们各有千秋,更当找寻志同道合的朋友和伙伴,我一个骑不了马拉不开弓的娘子,空一具红粉骷髅,春色满园,不值得各位郎君为我驻足。” 她暗示的意味很足,但是话从不说满。 毕竟,陆青黛也不清楚这群郎君中会不会有未来的任务对象。 所以只能笑着转移话题,“哥哥曾说,京城中张郎君的红缨枪和彻小将军的长戟并称一举,想必张郎君日后必然会如彻小将军一样,成为边疆百姓的依靠。” 张郎君双眸微微亮起,显然是没想到陆青黛竟然知道这个,忙不迭的点头,“陆二娘子谬赞,我哪有彻小将军那般骁勇……” “郎君不必妄自菲薄,我知你们都是心存远志之人,日后定然都是朝廷的能臣重臣,能跟各位郎君相交是我的荣幸。” “围炉煮茶冬日赏雪是我附庸风雅惯了,其实我若是康健之身,更希望能够投入明君门下,明鉴朝堂之事,整肃官吏之风。”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她眉眼弯弯,很是自然的将原本暧昧的男女之事慢慢的转化为人人皆有的理想抱负。 身后几个男人的传来的压力也渐渐浅薄了些许。 陆青黛一袭红衣站在包围圈的中间,低眉淡笑,明明是很出色惊艳的容颜,但此时此刻更吸引人的却是她身上那抹心系百姓国家的底蕴。 陆青栩带来的郎君基本都是品性不错的人,原本心中的少年慕艾之情在这一刻逐渐化成了由衷的欣赏。 陆青黛继续暖场子,“只是我体弱,多少有些夸大了。但我很是期待日后能够见证各位郎君的成就,我很想看看你们打磨的盛世。” “陆二娘子…下月初我要进科举考场了,若我金榜题名,可否为我做首诗庆贺呢?”一个郎君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她对视一眼,而后很快的转开眼神,挠了挠头。 “榜上有名,立业成家,李郎君这诗当由自己未来的心上人做最是合时宜。”陆青黛朝他礼貌颔首,而后鼓励道,“不过我相信各位郎君定然会有所成就,有所进步的。” 她宛如冬日的一抹暖阳,这些亲近但不暧昧的话多多少少鼓励到了这些郎君,看过来的目光无一不欣赏。 从刚刚对美色的惊叹转成了对她人格魅力的折服。 绝世佳人,遗世独立。 陆青黛一直都是如此,以病弱之身隔绝于凡尘之外,但心中却仍然不减半分担忧和警惕。 做了告别,陆青黛让陆青栩领着这些郎君去室内歇息。 自己则是转过身打算一个一个顺毛哄人。 她没察觉到,刚刚那群郎君中,有一人回过头来看了她好几次。 言执玉就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太子隐在暗地的拐角处,应归彻则是站在一旁不远的树后面。 三个人看向她的目光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复杂不明的情绪。 陆青黛很是自然的走向言执玉,她微微向他倾身,话语里少见的带着安抚的意味,“阿玉,不高兴要说出来哦,你不说,我可就当做什么都……” 不知道这三个字还没说完,陆青黛就看到言执玉将她的手放到了掌心之中,拇指轻轻摸着她的骨节,闷声开口,“嗯,不高兴。” 不高兴她的人格魅力太大。 不高兴她和旁的男人有牵扯。 不高兴刚刚被陆青栩强行分开的牵手。 但不高兴的同时,言执玉眼底的欣赏之色更加浓厚。 他喜欢了了,喜欢她的忧心,喜欢她的布局,甚至喜欢她如今的花心。 因为如果了了还是跟之前一样喜欢一个人就会一直喜欢下去,绝不回头的话,那他早就出局了。 他的重新入局都要仰仗陆青黛的花心和多情。 “哪儿不高兴?” “这里。” 他将她的手搁在自己胸口处,还未多说一句话呢,就见太子从拐角处像个没事人一样快步走过来。 可惜手中缺了把折扇,不然定然能够摇上一摇。 “言大人原来在外这般孟浪啊?” 太子的眼神紧盯着两人相握的手,嘲讽的话刚开启,陆青黛就不咸不淡的回了句,“殿下打扰我会情郎了。” 说完,陆青黛还加了句,“殿下别欺负阿玉。” 到底谁欺负谁啊!! 太子看着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得意的言执玉,恨不得脑花都给人刮花了去。 半天才挤出一句,“他是你的情郎?那应归彻呢?” 陆青黛回首看了一眼还站在树后,明明样貌看着有些凶狠,但是眼神却格外单纯可怜的应归彻。 他站在树后,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往前。 但下一秒,他就看见那边的心上人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应归彻立刻不再犹疑,刷刷刷的就几步迈了过去。 陆青黛和言执玉相牵的手被他自然而然的忽略掉,他低声问,“了了,怎么了?” “阿彻,愿不愿意当我的情郎啊?”陆青黛看他,睫毛长长的,一扇一扇的,仿佛摩擦着应归彻的心尖。 他不假思索的点头,“愿意。” 笑话,面首暖床的他都愿意做,更何况是情郎? 情郎情郎,这里边多少可含了个情字呢! 不比面首暖床的好听多了? 太子的目光和语气更加哀怨了,“他们是情郎,孤是什么?” “殿下是殿下啊。” 三人异口同声。 太子被他们这惊人的默契给气到,垂在一旁的拳头捏紧了不少,似乎这一下子不能让他把自己给哄好,于是最后生气的看了一眼陆青黛,扯着自己的衣袖就离开了。 陆青黛默默叹了口气,转而跟面前的两位解释,“我没有招惹林寂,别人招惹我我也没有答应,他冤枉我。” 言执玉点点头,把食盒交给一直站在远处的兰茵兰芝,像是不在乎她解释不解释,牵着她的手很自然的往她手腕上探,关心道,“嗯,今日穿的倒是保暖,就是不知道了了有没有好好用膳?” 这么一问,陆青黛立刻心虚的缩回手低下头。 她慌忙掩盖的样子很是可爱,应归彻和言执玉都忍不住眼含笑意。 被笑的脸热,陆青黛无奈抬头,“好好好,我知道了,以后我努力不贪睡了。” “那明日的早膳,我让言尧送过来。” 陆青黛摆手,摇头,拒绝,“不用,你每日都要入宫早朝,要多睡会,早起伤神,不用挂念我。” 微微侧身,又对应归彻道,“你也是,不用给我送。” 应归彻:“了了偏心。” 陆青黛:“我哪偏心了?” 应归彻指了指言执玉,“你同他多说了两句关心的话,却不跟我说。” 应归彻可谓是最听陆青黛的话的,直来直往,不像言执玉一样迂回,也不像太子一样傲娇别扭,要什么就直说。 这点让陆青黛很是宽心。 她纵容道,“那阿彻也要保重身体,早睡早起。” 应归彻眨眼,“为何他就要多睡会,我就要早睡早起?” 陆青黛伸手点点他的胸膛,很是理直气壮,“因为你是武官,要早起练武啊。” “他也学武。”应归彻弱弱反驳一声,而后补充道,“就是功夫没我好而已……” “术业有专攻,阿彻不能拿自己擅长的地方去跟别人的短处比,武将最忌自满。”陆青黛收回手,很是语重心长的告诉应归彻。 “我看你该多读些兵书才是。”言执玉看了应归彻一眼,而后抬手轻轻的揉了揉陆青黛的头,“不是说要去找曲家三娘子她们吗?” 陆青黛有些不放心他们,但被言执玉劝住,“放心,我会看着他的,这宴会还早,了了不是还没和其他府邸的娘子见面吗?今日是你的接风宴,自然该让她们认识认识。” 又看了一眼应归彻,陆青黛才离开了这,去找应灵灵和曲悠然。 他们两个人互相嫌弃的看了一眼对方,散开。 只剩根本没有走远的太子阴冷着一张脸。 陆青黛和自家小姐妹在清风苑二楼碰面之后,不出意外的被调侃了一番。 “我们陆二娘子就是厉害,这接风宴因着你的名头可是来了不少达官显贵呢!宁德太妃都来了!”应灵灵欢喜的迎上去,一下就把陆青黛抱起来转了个圈。 “应小灵灵,放我下来!” 陆青黛捶在她肩膀处才制止住她想要继续转的想法。 “哦~”某灵灵还有些遗憾。 了了的腰很细,抱着转圈没一点问题。 曲悠然笑着给陆青黛斟茶,有些疑惑,“宁德太妃一向是不会参加这些宴会的,今日来怕是背后想打什么主意,了了可知道?” 陆青黛接过茶轻抿了一口,摇头,“我之前从未和她打过照面,对人不熟悉。” “宁德太妃的底细我也不大清楚。”曲悠然叹了口气,刚想说让人去查查的话,就被应灵灵打断。 应灵灵呲着小白牙,笑嘻嘻的坐在两个人中间,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乐呵呵的,“我知道哦~” 两个人同时向她看去,应灵灵满意的眯起了眼睛。 终于! 终于能扯进她们之间的话题了! 她们谈事总是不背着自己,但是她每次都感觉在听哑谜。 这次她终于有点参与感了!! “咳咳。”应灵灵眼神看着桌上的糕点和水果,清了清嗓,张着嘴,很快就被一左一右投喂成功。 “宁德太妃啊,她的女儿闵华公主早逝,留下了两个女儿,你们绝对猜不到是谁。” “谁?” “程敏和程诗。” 陆青黛微微挑眉,她当然是知道的,毕竟这世界的基本框架是她填的,只是细节会自动合理化而已。 之所以不说,只不过难得应小灵灵想要参与进来。 平日她和悠然怎么掰开了细讲给她听,她都不懂加上一头雾水。 如今就让她高兴些。 “这两个外孙女可都是她的宝贝心肝,不少替她们遮掩呢!前两年程敏不是想给陆大哥下药……”应灵灵说到这的时候被示意噤声了,嚼了嚼口中的水果咽下去,她继续道,“结果她不是跟别人…了吗?这事不就是宁德太妃压下来的吗?” “还搞了个什么在国寺祈福的名头,不过今年她十八了吧,也该回来找个良善之人嫁了吧?” 陆青黛点头,接过曲悠然递过来包着绣花套子的手炉,“再过三五个月大抵就到了三年之期了,应当也快回来了。” “了了,她可能还没放过陆大哥呢,你可要注意着些。”应灵灵嘟着嘴,表示对程敏的不信任,“没想到她长得寡淡,心思倒是不少。” 曲悠然点点她的额头,“什么叫寡淡?这话可不能当着外头人说。不然小心人家去宁德太妃那告你的状!” 应灵灵摆手道,“我才不怕呢,我们应家她们可惹不起!” “话说宁德太妃这些年已经不如之前得圣心了,这宫里头跟她交好的就是一个庄嫔娘娘,如今最得盛宠又拿捏着宫中大权的可是七皇子的母亲淑妃。她就算知道我背后说程敏坏话又怎么样?” “她又没那个本事动得了我忠阳王府!” 陆青黛应和的点头,将快要站起来的人给重新按到座位上。 应灵灵想起什么似的,倒吸一口凉气,焦急道,“了了,那个程诗她今日好像也来了。” “嗯,怎么了?你同她交好?” “有过几面之缘…哎呀这不重要!”应灵灵挥挥手,语重心长道,“你没见过她你不知道,她心悦太子啊!” 那不是你的菜吗?! 应灵灵只差把这句给吼出来了。 曲悠然也看了过来。 陆青黛无奈道,“我方才刚气了殿下。这会儿要是有个解语花去宽慰宽慰他,想必会很受用吧?” “你不着急?!”应灵灵凑近她,替自家姐妹反感起程诗来。 美人低手拿起茶盏,撇去浮沫,品了一下茶香,这才慢慢悠悠回道,“是我的人抢不走。不是我的,我也不稀罕。” 第105章 你倒是也心疼心疼孤啊…… 应灵灵不得不称赞陆青黛一句大气! 不过还是叮嘱了几句,“太子怎么样没事,最主要的是程诗啊!她这个人跟她姐姐一样,都长着一副无辜样子,表面上讲的是什么大家闺秀的做派,实际上暗地里腌臜的很呢!” 曲悠然制止住应灵灵大骂的冲动,挑了一颗应灵灵爱吃的水果喂进她嘴里。 “小娘子家家的,你别这么暴躁。” 应灵灵不服,“我哪里暴躁了?我这是实话实说!我听我娘说过了,这两年为了降低程敏程诗姐妹俩的存在感,宁德太妃把程敏送去了国寺,就把程诗一直拘在府里头,对外说她身子不好要好生休养。” “这两年她都很少参加宴会。只有你不在的这大半年里头,但凡听说太子殿下会参加的宴会,她都会来。” “她心悦太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她嘴贱的很,背地里总是搬弄你的是非。” 应灵灵鼓起拳头,恨不得一拳头就往程诗的脸上冲。 陆青黛笑着去牵她的手,笑着道,“放心,她若是真的要针对我,我也不会傻傻的任她欺负。她若是敢对我动手,我就躲在我们应小灵灵身后,让你保护我。” “我可厉害了!肯定能保护好你的!”应灵灵骄傲的昂起小下巴。 三人在内室待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得出去跟其他女客会面,于是便结伴下楼。 在花园里遇上不少之前认识的小娘子,熟络的客套了几句,然后在拐角的一个僻静亭子处,看见了……她大哥正低头要去亲谢渺音的侧脸。 “咳咳咳……” 陆青黛三人不约而同的转移视线,而后轻咳了几声以作提醒。 谢渺音原本是要转身去拿桌子上的茶的,没想到陆青栩竟然想来亲她,一刻也不带犹疑的就往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语气有些愠怒,“没规矩。” 幸好来的都是自己人,要是被旁人看见了,或者是被七皇子党派的人看见了,那谢家女眷的名声岂不是都要被她给毁了? 陆青栩低敛下眉眼,和之前在陆青黛身边介绍那群郎君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音音姐姐。”陆青黛率先走上前,抬手就把她亲哥给推开,而后冲着谢渺音莞尔一笑,“今天府里热闹,姐姐既然来了那就得多当心些,万一被有心人窥探出来,对姐姐的名声不好。” 应灵灵和曲悠然也依次对着谢渺音问好。 话说几人的家族是政敌,几人的关系也应该不好。 而谁叫她们三人第一次参加宴会的时候还小,被旁人欺负了是谢渺音站出来说话的呢? 而且那个时候朝堂之上还没有党派之争,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比较融洽。 谢渺音大她们一两岁,私底下她们都喊姐姐的。 后来谢家成了七皇子党派,她们三个的家族是中立党,所以明面上减少了和谢渺音的来往。 只是义结金兰的情分可不是区区政敌二字就可以轻易斩断的。 “许久不见你们三个了,我给你们带了礼物,等会让纤曲偷偷拿给你们。” 应灵灵又要露出小白牙了,“谢谢音音姐姐。” 曲悠然看着谢渺音,原本高冷的脸色也染上一丝柔和,诚心诚意道,“多谢姐姐。” 一旁的陆青栩:“……” 原来音音今日带来的那些贺礼里头就没有一份是属于他的! 陆青黛道,“姐姐,元旦宫宴上你要小心,我猜测陛下应当会让七皇子从悠然或者灵灵中挑选一个当正妃,或许他想让七皇子把两个都收了去。七皇子妃这个位置虽然不是好位置,但是谢家老爷子可是喜欢的紧。” 陆青黛收拢了一下袖子,看似是从袖套里头拿出来实际是从系统空间里头拿出来一小瓶解毒的丹药。 笼在袖中轻轻去牵谢渺音的手,“姐姐万事可要小心啊……” 谢渺音笑着颔首,不动声色的接过那瓶丹药笼在袖中,唇角的笑意加深,看着陆青黛的眼眸都是亮晶晶的,好一副美人笑颜。 除了曲悠然,其他的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 “今日府里热闹,哥哥也该带姐姐去宽阔人多的地方走走才是,也好彰显一下我们陆家的待客之道。”陆青黛淡淡的看向陆青栩,加重语气,“人多口杂,就不多和姐姐说话了。” 说到这,陆青黛瞟了一眼自家哥哥,意有所指,“姐姐下次该多抽几个巴掌才是。” “会的。” 不敢说话的陆青栩:“!” 他发誓,以后亲近音音一定让人牢牢守着,再让人发现他就是狗!! 说完,陆青黛等人就要先行离开。 谢渺音向前走了一步,对着陆青黛的背影笑着开口,“了了,欢迎回来。” 陆青黛的红色金缕衣缓缓转了个圈,她鬓边的金簪微微晃动,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更显得一张小脸灵动美丽。 她们隔着光浅浅对视,相视而笑。 三人从这僻静的地方往花园走去,说说笑笑的很是自在。 只是不知是体质倒霉的缘故还是怎么,刚刚在内室说的事情正巧就被碰上了。 这处坐落着不少假山,旁边还有各色林木,曲径蜿蜒,太子一身玄衣懒懒的坐在一处庭阁的高位之上,身边陪侍的是吉和公公。 哦,旁边还开着一朵装扮艳丽的解语花。 程诗也没有想到这次宴会太子竟然还真的来了,兴奋的同时还带着一丝不甘和怨恨。 毕竟当年陆青黛一举拿下太子的事情可是把整个京城都给惊讶到了。 底下人不明事理的都不相信陆青黛一个退了两次婚,和不少男人有牵扯的娘子竟然还能和向来慵懒散漫的太子扯上关系。 程诗当时在府里都打砸了不少珍宝。 明明她离太子表兄更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凭什么被突然闯出来的一个陆青黛给抢了去?! 程诗想闹,但是宁德太妃及时制止住了她,顾忌着程敏的情况,程诗咬牙安分了些。 好不容易熬到陆青黛早死,程诗刚准备趁机接近太子表兄,但自家表兄这半年几乎是在东宫沉寂了,她压根就没有机会。 终于等到太子表兄出席宴会,结果好了,陆家突然又来了个什么双胞胎娘子?! 程诗真的是又惊又气啊!她当然是见过陆青黛的,自然也知道陆青黛的脸多么招人。 所以此刻在太子面前,见她脸色不好,程诗也不会突然的给陆青黛的泼脏水,而是一点一点的试探着。 “太子表兄,您的脸色似乎很不好,可是最近公务繁忙,过于辛苦了?” 程诗今日打扮的也是十分艳丽,虽然没有穿红色的衣裳,但是一身烟粉色的衣裳加上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坐在太子的下首,远处看着倒是十分的小鸟依人。 太子掀起眼皮,看见那抹绯红色的衣裳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自动忽视了陆青黛身边的应灵灵和曲悠然,看了陆青黛一眼。 这一眼可是写尽了太子爷的这几日的委屈哀怨和内耗心情。 原本只是一个舞姬的小误会。 解释解释,他的清清一定会原谅他的。 但见清清给言执玉送了香囊,给应归彻送了蹀躞带…心里不平衡,本来是打算让清清对自己好一点的。 可是自己把自己气上火了,故意不去接清清,还借口处理公务,好不容易能够亲亲抱抱的时间他们两个在吵架。 清清还说什么让他考虑彼此之间关系的话……把他当成什么了啊,说不要就不要。 不仅不搭理他了,还去了醉仙楼找别的男人。 方才也是如此,他本来是见不得清清被邹氏欺负辱骂,想要帮着清清的,但听到会情郎他就绷不住了。 他就说了一句口不对心的酸话,是想要清清能够哄哄他的,但清清又走了。 还拉着言执玉! 后面清清被一大群男人包围着,还当着他的面说应归彻和言执玉是她的情郎,而他只是殿下! 他就更生气了! 他怎么就不是清清的情郎了? 还有,为什么可以哄言执玉和应归彻,就是不愿意来哄他?! 炸毛的太子郁闷又委屈,想离开又舍不得,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坐在这。 一旁的吉和看他这样子大概就猜到他们家太子又又又在感情上受挫了,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没安慰一句,程诗就带着她自己的侍女过来请安落座了。 程诗是宁德太妃的亲外孙女,虽然不是当今皇上同父同母妹妹的女儿,但是她早逝的母亲和皇帝的关系还不错。 因此多少在外会有几分体面尊荣。 太子不想答她的话,但是见陆青黛她们过来,赌气一般咬牙切齿的开口,“孤今日心情不好。” 解语花发出适时的疑问和关心,“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让太子表兄生气了?您不要为不值当的人生气。” 面前的陆青黛三人对着太子施礼。 太子摆摆手,紧盯着陆青黛,委屈又幽怨,“不必行礼,落座吧。” 应灵灵险些就要笑出声来,还是曲悠然悄悄捏了她一下才忍住笑意。 她们压根就没想过要过来坐啊……只是太子在这,她们都是有规矩的人,原本只是打算过来行了礼就走的。 但谁知道太子会让她们直接就落座啊。 应灵灵看着太子难看又阴鸷的面色,加上他时不时往陆青黛那瞟的眼神,真的是忍了许久才没有笑出声来,顺便帮着旁边两位回复道,“多谢太子殿下。” 看了一眼陆青黛,应灵灵疑惑满满,不是说和太子吵架了吗? 这膝盖都舍不得让了了弯一下的,感觉也不像吵架啊…… 应家的家庭关系很好,所以应灵灵真正概念上的吵架还是市井之中两个大男人言语粗鄙,互相问候对方祖宗的那种程度。 还以为了了和太子也是那种呢,她本来还有八卦的心思。 但发现太子不自觉看向陆青黛的眼神像掺了春药一般满满都是哀怨和愁绪之后,应灵灵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个叫吵架? 确定不是眼神交缠? 太子这眼神比醉仙楼里头的郎君还要勾人。 真会玩。 程诗也没注意到背后来了人,等她们三个人落座之后,她就和陆青黛对上了视线。 对上的瞬间,她面前小案上的碗碟都被她弄倒了一点。 程诗有些惊愕,“陆…二娘子……” 陆青黛点头颔首,“程娘子。” 程敏和程诗的身份在这京城中多少有些尴尬,她们母亲闵华公主是宁德太妃的亲女,父亲却只是一个末流的小官,她们生来就跟着宁德太妃在宫外的府邸生活,没有什么亲族的关照。 甚至连一个郡主县主的名头都没有。 但毕竟是宁德太妃的外孙女,从小就生活富贵,不少人赶着巴结。 看着陆青黛宠辱不惊的样子,程诗皱着眉有些不悦,但是碍于太子在场,她只能保持着微笑,继续宽慰太子。 “太子表兄金尊玉贵,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为了不值当的人生气,我会心疼的。” 不愧是解语花,时时刻刻都不忘记宽慰。 陆青黛听到这话,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刚倒的茶水。 程诗这话听着目的性太强,她连对付她的心思都没有。 若是程诗说的是‘表兄身为太子,定然是因为家国之事烦心’,她都会高看程诗一眼。 可偏偏程诗的侧重点完全在人身上了,这样听着多少就有些无趣了。 毕竟,东宫太子这样高的身份地位,有的是人上赶着心疼,何须她这样恭维。 太子的眉头也皱成了川字,他低眉看去,就见陆青黛手里拿着茶杯,轻轻啜饮茶水的时候露出一小截白玉似的胳膊,整个人闲适自得,仿佛没听到程诗的话。 程诗这般撩拨他,清清还是这般无动于衷吗? 程诗见他频频看向陆青黛,面上的笑都僵了一下,继续开口,试着为自己增添一点戏份,“太子表兄为何这样看陆二娘子?难不成是陆二娘子哪儿做的不好?” 太子把她当成背景音,左手拇指转动着自己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郑重的重复了一遍刚刚程诗的话,“她刚刚说,她心疼孤。” 陆青黛放下杯子,看了一眼程诗,而后才与太子对视,“臣女听见了,殿下处理国事辛苦,程娘子心疼很正常。” 谁要她心疼!! 别的女人这样明目张胆的觊觎他!清清怎么无动于衷! 太子语气加重了些,“就这样?” 陆青黛:“殿下还想让臣女说什么?” 太子气呼呼的拍着桌面上,红宝石戒指接触到桌面发出巨大的碰撞声,随之肉眼可见变的暗沉的是太子殿下的脸色。 “陆二娘子,你怎么能惹表兄生气呢?表兄,你没事吧?身体要紧啊,要不请太医过来看看?”程诗愠怒道,对着陆青黛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而后继续当她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太子眯了眯眼眸,抬手吩咐,“吉和,让人守好这处庭阁,不许其他人随意靠近。” 吉和躬身领命,答应的话刚说出口,就看见自家太子大踏步的走下高位,来到陆青黛的桌案之前,长臂一伸,径直将人连着披风整个抱了起来。 他神色冷峻,扫了一旁的程诗一眼,随口道,“把人带出去。” “殿下?”陆青黛没想到他突然会下来,在他怀中轻微挣扎。 太子将人抱紧了些,看了一眼应灵灵和曲悠然,一个眼神就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他大踏步的将陆青黛抱到这庭阁后的内室之中,将人放在美人榻上,还不等陆青黛有所反应,他的手就直接圈住了她的手腕,气恼一般的直接亲上去。 亲吻来的又急又凶,似乎是面前人发泄着自己无尽的怨气。 他撬开她的唇齿,桎梏住她的手腕,任她在自己怀里抵抗挣扎。 陆青黛的脚踩上他的鞋,狠狠的,但太子还是不管不顾,甚至为了不让她难受松开了些力道。 于是她的手扇上他的脸,不轻不重,带着训诫的意味,“殿下,你冷静点!” “你要孤怎么冷静?!” 两个人争吵的声音传了出来,但是在有些距离的庭阁之中,曲悠然和应灵灵却只听到争吵,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吉和派人守在了四处,然而内室之中的争吵还在继续。 “你是不是一点儿都不在乎孤?!” “孤被抢走也无所谓吗?!” “人家都舞到你面前了!她当着你的面撩拨孤!” “你怎么能坐在那无动于衷!” 太子站着激动又气愤跟坐在美人榻上陆青黛辩驳,刚刚亲吻过的唇色还有些红,此时正一刻不停的大倒这几日的委屈。 “她都说心疼孤了!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你倒是也心疼心疼孤啊……你明明之前说过喜欢孤的!” 第106章 喜欢你是我的秘密 玄衣龙袍,金质玉相,眼眸狭长的眼此时却恼怒的泛起红来。 陆青黛抬头看他,白皙脆弱的脖颈展现在他眼前,涂着红色蔻丹的手轻轻抬起放到嘴边,似乎有些惊讶,“我原以为我同殿下都说清楚了…” “什么清楚,你想断了和孤的关系?不可能!”他的身子压下来,又想蹭上前用唇齿间的亲密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但是陆青黛的手却似有所料的,提前按在他的嘴唇上。 美人看着太子的眼神似笑非笑,“可是殿下不是不喜欢我吗?” 陆青黛的话带着哄人的意味,原本烦躁的心情在触碰到她的态度之后立刻像沾了水一般的,浑身柔和下来。 她的柔荑都是软嫩带着一股清香的,太子下意识就牵住她的手,忍不住宝贝似的亲了亲,怒气消了去,只是依旧幽怨的出声,“谁说孤不喜欢你的?” 陆青黛的身子微微向他倾斜,眼眸同他对视,一只手任由他放在唇边亲着,另一只手撑在美人榻上,直起身子含着笑意问他,“殿下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吃醋一时情绪上头?” “我之前就让殿下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殿下考虑好了吗?” “真的不能只有我们几个吗?” 亦或是,真的不能只有他一个吗? 陆青黛笑眯眯的摇头,红色蔻丹点在他的唇珠上,轻柔的拂了拂,“殿下,你不能保证你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也不能保证日后还会待我这样好。” “所以,你要在你最爱我的时候,给足我未来的保障才是。” 陆青黛的眉目舒展,红唇娇艳,她本就容色极盛,此时又刻意放柔了语调引诱,所以即便明面上是情感和理智并存,但太子的内心还是不由来的颤了颤。 “这样哪怕日后你不再爱我,我也不会失了底气。” “你不爱了,自有其他人来爱我,清清不会因为失去你一个人的爱就变的跟怨妇一般。” “同样的,哪怕日后我不再爱殿下,殿下亦不会失了助力。” 太子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她知晓他爱她,知晓他给她的爱和情意不会差,他想开口再争取一下,但陆青黛像是能够洞悉他的想法一般,认真的回答道,“殿下,我知晓你不会让我有那么一天的。” “可是人类本身就不是长情的生物,至死不渝的爱情是违背天性的。” “我们都不应该想着挑战人性,如今这样不好吗?” “殿下不要为了不明确的未来保证,不要为誓言所累……因为清清也说不准日后的自己还会不会爱殿下。” 她多情多心,无非是为自己多要几份保障罢了。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哪怕日后他们都不在爱她,那她至少日后不会被拘泥在一方宅院之中,被某一个男人妻子的身份束缚住手脚。 陆青黛轻轻的吻上他的唇角,一触即离,带着缱绻的无尽的温柔,却比刚刚那个汹涌的吻更好的安抚了太子的心情。 她道,“我爱殿下,所以自始至终都在帮扶殿下,我欣赏殿下的治国理念,欣赏殿下的品行,心疼殿下这一路走来的种种不易,希望殿下手握大权登上高位仍心系黎民,希望殿下成为盛世明君,希望殿下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她的话明明轻飘飘的,但是在太子心中却重若千钧。 她反牵着他的手,眼里头噙着淡笑,“这是我能想到的最高级最好的爱,我爱殿下,所以希望殿下不管有没有我,在任何时候都能够好好生活,自我成长。” “那殿下对我的爱呢?男子对女子最好的爱,应当是扶持她的眼界,开阔她的人生,即便两人后来离分,也能够继续体面的生活独立。” “可殿下,这一点你给不了我。” 听着她的解释,太子轻轻抬手,抚上面前人的脸庞,小心翼翼的触碰着,眼底里都是纵容和放任,他把人搂进怀里,原本在外还愤愤不平的心情在此刻在她身边变得格外的冷静甜蜜。 “孤知道。孤的清清冷静独立,离了谁都能好好的活着。” “不就是想要多几份的宠爱和保障嘛?孤愿意。” 他的手从身后搂上陆青黛的腰肢,将人一整个的抱进自己怀里,脑袋轻搁在她的肩膀处,“可是清清偏心,清清说不要孤就不要了,孤怎么吸引你注意,你都不带搭理孤的。” 陆青黛不给他面子,开口反驳,“殿下那是幼稚。” “孤才不幼稚!” 太子蛮横的将人又抱紧了些,侧头精准的亲上陆青黛的唇,“孤这几日受了太多委屈,清清要补偿孤才是。” 陆青黛却偏头不让他亲,她的手隔开他的唇。 “补偿?殿下又不是我的情郎……” 她双眸含笑,小小一只窝在他的怀里,红红的软软的,像是一只小狐狸故意冲他摇尾巴。 太子简直要被气笑了,他亲不到唇就亲上她的手,“孤怎么不是?孤就是你的情郎。” 陆青黛皱了皱眉,作势要把手收回来来,傲娇的抬起下巴,“可殿下又不喜欢我。” 太子本就不大会将心中的所想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上位者的心思向来都是靠底下人去猜测的。 他的好恶本就不应该传扬出去。 太子本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恶,除了她。 太子知道他的清清听不到一个明确的表达是不会罢休的,于是低低的笑了声,额头轻轻的和她碰了一碰,“清清想听孤的情话?” 小狐狸伸出爪子在他胸膛生气的挠了一下,陆青黛漂亮的眼睛看向他,“那我想听殿下跟我说,殿下说吗?” “当然。” 太子将人扶着转过身来,和她交换呼吸,轻轻的舔舐她的唇瓣,将她的腰锢的离自己更近,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耳后轻轻往下,不断加深着这个吻。 炽热的情意,强硬的攻势,直到将人亲的发软,在他怀中喘不过气,太子才拍着她的背,餍足的扬了扬眼眸。 他听着她喘息,看见她的妆面因为他变得更加娇俏,太子亲了亲陆青黛的额头,认真道,“清清,孤心悦你。” 陆青黛根本来不及回应,而后又陷入新一轮的索求之中。 她的唇被反复深吻,太子把她的双手放在他的脖颈处,一边亲她一边在她耳边呢喃,“清清…孤只心悦你。” 陆青黛眼神迷离,腰肢被人紧紧抱着,她的唇润润的,刚被放开,就感受到耳侧被人亲了一下。 “喜欢你是我的秘密。” “但是我…好像藏不住事……” 陆青黛只感觉耳侧一片酥麻,太子的吻还在继续。 他亲一口就说一句情话,说到最后,陆青黛羞得用手堵住他的嘴,微微喘着气抬头嗔了他一眼。 “好了…不许再说了……” 太子毫不克制的亲她附上来的手指,惹得她羞恼的把手收回去。 “怎么又不许说了?清清不喜欢听吗?” 他的手掌在陆青黛的后腰处轻微摩挲,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松开一只手从胸前取出一只漂亮的玉戒指来。 这玉戒指白莹不已,光泽和水感看着就不错,正是上街之日陆青黛给太子那个匣子里头的礼物。 太子此时恢复一点理智来,将这戒指塞到陆青黛手里,轻咳了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孤瞧见你给言执玉和应归彻都送了东西…” 所以,给他戴个戒指应该也是能接受的吧? 太子饱含期待的目光看向她。 但陆青黛只是浅浅的点了点头,似乎没有明白太子真正的意思。 太子又道,“孤手上的这杯红宝石戒指孤不大喜欢…” “嗯。” “孤想换一个戴。” “嗯。” “孤想清清给孤戴。” 见他终于把自己的目的给逼出来,陆青黛笑着去牵他的手,神色比刚刚还要亲昵许多。 红宝石戒指被她轻微晃动着。 太子的视线落在陆青黛的睫毛上。 那儿微微颤着,像是蝴蝶轻轻的扇动翅膀。 有点想亲。 但太子的重点还是在人的身上,见陆青黛给他取下了红宝石戒指,他顺势试探的开口说了一句直白的软话,“孤手疼,清清给我揉一揉,好不好?” 下一秒,那双柔荑就轻轻的捏上他的指节,温柔的给他揉着戴戒指的地方。 太子的眼眸微亮,极力压着嘴角的笑意。 原来不傲娇嘴硬还有这好处啊……真是可怜他把自己给气了两日。 玉戒指被带上他的指节,陆青黛欣赏了一下,太子的手颀长匀称,肤色白皙,没有女儿家的精致,但带着这枚玉戒指是真的好看。 陆青黛夸了他一句,“殿下戴着这戒指很好看。” 太子将人从自己的腿上放到美人榻上,而后才不自在的微咳了咳,道,“是清清送的礼物好。” 在这内室快两刻钟了,就算让人守着不会有人知道他们两个在这儿干了什么。 但是今日毕竟是陆家为清清举办的接风宴,主角一直被他拘着也不好。 太子殿下屈尊降贵的走到内室之外,喊了兰茵兰芝过来,而后就返回来给陆青黛整理稍稍有一点凌乱的发丝。 刚刚他亲的太入神,掌中按着她的青丝。 其实也不算乱,但在做了亏心事的太子看来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陆青黛看着他的唇角,递去一方丝帕,“殿下擦擦唇角。” 太子用手抹了抹,果然看见一抹嫣红之色。 “这是清清的口脂,孤可不可以不擦?” “不行哦。” 陆青黛摇头,“殿下要是想顶着我的口脂出去给我惹麻烦,我就不要殿下了。” 兰茵兰芝进来的时候正巧听见这几句话。 两人瞬间就把头埋得更低了。 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好吧。”太子遗憾片刻,但很快就又被哄好。 陆青黛上前一步勾住了他的尾指,在他掌心微蹭,“他们有的,殿下也会有。” 言下之意,她不会偏心。 当然,这偏心一说陆青黛只能保证物质方面的。 言执玉的香囊,应归彻的蹀躞带,太子的玉戒指……郊外庄子里是不是也要送些东西去? 太子这才乖乖的把唇上的口脂给擦了,只是那方手帕他没有还给陆青黛。 一旁沉默着给陆青黛整理着装的兰茵:“……” 怪不得她家娘子的手帕是越来越少了! 感情这手帕是消耗品啊! 你藏一条他藏一条的,她就说娘子好些手帕明明是新的才拿出来用,第二天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陆青黛走了出去,太子在她一旁。 不同于刚刚将人抱进来的气愤恼怒,此时的太子可以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闲庭信步的样子除了显现帝王之气以外,还能明显的察觉到他心情不错。 应灵灵看着这么快就阴云转晴的太子,十分佩服的看了一眼陆青黛。 倒是曲悠然斜睨了太子一眼,不紧不慢的起身,道,“太子殿下今日所作所为多少有些冲动了。程娘子刚刚的表情看着可不大好…殿下最好还是注意些自己的举止,别给了了带来麻烦。” “她初回京城,是非本就多,周围的人也多,殿下也该收敛点。” 曲悠然这话有些疏离的意味,但是太子也不敢对她摆什么架子。 一是因为人家曲悠然说的确实有道理,害清清的事情可不能做。 二是因为曲悠然还曾是大皇子的未婚妻,他名义上曾经的嫂子。 三则是因为曲家人的性子一向如此,不仅仅是曲悠然的,她曲家人都是这种清冷又傲气的性子。 应灵灵佩服的眼神又转移到曲悠然身上来。 太子嗯了一声,“孤日后会注意的。” 说着他转向陆青黛,想去给人紧紧披风,但刚被批判,一下子手都不敢抬起来,“今日程穆环也来了,他跟孤一向不对付,兴许会刁难你,若是受了委屈不用忍着,也不用怕,孤给你出气。” 陆青黛点头,“知道了,殿下放心。” 一旁知晓所有内情的兰茵兰芝:“……” 用不用的着太子殿下出气暂且不提。 最主要的难道不应该是,七皇子根本就不会刁难自家娘子吗? 和太子不对付的七皇子就一定会刁难太子喜欢的娘子吗? 兰芝心里头弱弱的想着。 总觉得把讨厌的人最重视的人或物抢过来才最大快人心呢! 第107章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很巧的是,七皇子就是这样想的,这就导致他见到陆青黛的第一眼就是恍神。 先是被绝对的容色吸引,而后被出众卓越的气质给留住,陆府后宅这儿聚集了不少人,以七皇子为首,三两个的凑在一起说话,在陆青黛三人出现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跟随上去。 程穆环的身子其实还没好全,但听说陆府今日是给为陆二娘子的同胞妹妹办接风宴,他还是忍着疼换上了一件绣着金纹,做工极其繁复的衣裳来了。 当年没有得到陆青黛便是他的一大遗憾。 结果老天送来一个和陆青黛一模一样的同胞妹妹,这难道不是老天对他的眷顾吗? 程穆环在看见陆青黛的第一眼便是惊喜。 觉得是上天来给他弥补遗憾了。 他这次一定会好好把握机会,徐徐图之,必定不会像上次那样逼迫不成反遭了厌恶。 程穆环抬腿就要往陆青黛的方向走去。 毕竟这一块只有他最大,谁都不能越过了他去。 站在七皇子一旁陪着他的程敏微微眯了眯眼眸,转而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程诗,低声对她说道,“果然是出落的越发水灵了,怪不得你比不过。” “姐!”程诗小声的抱怨出口,看向那边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的,恨不得亮出爪子把陆青黛的脸给刮花。 她毫不留情的戳穿程敏心里的真实想法,“你喜欢她大哥才费尽心思想要讨好她,可姐难道你就真的不嫉妒她吗?” 程敏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大在意这个妹妹的奚落,“嫉妒?她又碍不着我,我为什么要嫉妒她?” “口是心非。”程诗吐出这一句话来,而后就看见程穆环已经走到了陆青黛跟前。 陆青黛朝着他行礼,腿刚弯了弯,请安的话到了嘴边还没有开口呢,程穆环背后就响起一声冷飕飕的声音。 “皇弟好雅兴,孤还在这儿呢,你是没长眼睛看不到吗?” 太子不知何时就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了。 身边竟还站着沈宴秋。 陆青黛越过七皇子,跟他对视上一秒,而后又平静的收回视线。 太子径直走到中央,手上轻微转动着指节上的玉戒指,对着程穆环道,“父皇常常教导你我要兄友弟恭,莫非皇弟忘记了?” 程穆环原本想去扶陆青黛的手被迫中断收了回来。 应灵灵和曲悠然默默退后几步,远离漩涡中心。 曲悠然一边看着自家小姐妹深陷修罗场,一边伸手按住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热闹的应灵灵。 “皇兄。”程穆环赔笑道,“刚刚不见皇兄,不知皇兄突然来了,是我的错。” “嗯。”太子环顾一周,见众人还拘着礼,便抬了抬手,玉戒指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光,“免礼吧。这儿处倒是好生热闹,不知刚刚是在干嘛?” 一旁立刻有胆子大的郎君和娘子答话,“殿下,这儿的腊梅开的极好,七皇子刚刚正说要听人用梅字来传飞花令呢。” “是啊是啊,这样枯赏也失了趣味,不如传个飞花令来的有意思。” 程穆环看向太子,“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太子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随意道,“今日既然是陆家做东,不妨就让陆二娘子来当裁判好了,若是主持的好,孤有赏。” 本来是想说赢了的人有赏来着,但是太子也不能确保自家清清一定会赢,倒不如直接让她主持,省得便宜了别人去。 “不知…陆二娘子意下如何?”程穆环故作贴心的转过身去问陆青黛的意见,开口也尽是为她着想的意味,“若是陆二娘子不愿,本皇子也可以让旁人代劳。” 陆青黛对上他的眼神,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想和他搭话,但是面上还是温和有礼,端着一抹浅笑,让程穆环看的眼都不眨一下。 “多谢七皇子好意,但今日本就是我陆家宴请宾客,我作为裁判给大家组织一场飞花令本就是情理之中,有什么愿不愿的。” 陆青黛眼含笑意,缓缓的扫视在场的众人,“只是单单传飞花令多少是有些单薄了,不如加些个条件,增些趣味,大家也能玩的尽心些。” “愿洗耳恭听。” “不知陆二娘子想加些什么条件?” “陆姐姐你不妨说说看?” 一旁的郎君娘子们跃跃欲试,都是年轻人,又难得聚在一处,当然要玩的尽兴才是。 “梅的诗词太多,难不倒各位,不妨在这诗词的顺序上做些要求。譬如梅字必须在从第一个字一直传最后第一个字去,无论诗词歌赋,无论五言七律,以琴声为令,琴音停便要立即接上飞花令,若是接错了或接不上的,便由我指定惩罚如何?” 其实就是击鼓传花加上飞花令的加强版。 说不定日后能够玩上真心话大冒险呢。 陆青黛笑着看了一眼太子,“不知殿下觉得如何?” 程穆环抢先道,“本王觉得甚好,陆二娘子这主意甚妙,本王可以用一斛明珠作为头彩,谁接的最快最好,这斛明珠便尽数归她去。” 太子懒散的看他一眼,“跟谁少了你一斛明珠一样,皇弟未免太小家子气。” 还有,刚刚清清是在问他!! 程穆环赔礼,“是我轻狂了,不知陆二娘子觉得用什么作头彩好?” 太子的目光也随即看过来,满眼都写着不许附和他。 陆青黛微微一笑,“集思广益,不如问问大家的意思。” 一个刚及笄不久的小娘子大声道,“听闻陆姐姐的舞技一绝,若我赢了,能不能让姐姐给我跳首舞?” 说完,满是星星眼的又补充了一句,“只跳给我一个人看就好!” “我我我也想要这个!”她身边的小娘子争着道。 “我们想跟陆二娘子讨一副墨宝……”刚刚就被陆青栩提前介绍过的几个郎君斟酌片刻,还是说出来了。 应灵灵看热闹不嫌事大,声音最为响亮,“我想要陆二娘子陪我一起汤泉共浴!” 曲悠然捂半天都没能捂住应灵灵的嘴。 太子的眼神冷飕飕的看过来,但是在听见汤泉共浴这四个字的时候很可耻的心跳加快了。 “大家莫要抬举我了。”陆青黛退后几步,捏了捏应灵灵的脸,认真思索了片刻,“ 不如先决出前三甲,到时候再进行奖赏如何?相信只要大家懂分寸,两位殿下定然会答应的。” 说完,陆青黛又朝七皇子和太子的方向屈膝微微一福身,“两位殿下仁厚,在此多谢两位殿下愿为这飞花令增彩。” 程穆环沉浸在被美人温言软语捧得高高的感觉之中,伸手就想要去扶她起来。 但这次却又被其他人给打断。 言执玉和应归彻一直站在一侧,他们两个如今明面上还是中立党的,所以程穆环见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说话倒是不觉得奇怪。 只是看见言执玉走过来低头问陆青黛的时候,程穆环突然想到,这陆二娘子之前的感情史。 和言大郎君青梅竹马,跟沈宴秋情窦初开,被应归彻一见钟情,之后还同他皇兄多多少少有些暧昧。 程穆环的脑子飞速运转着,然后就听见言执玉说到道,“陆二娘子提出的玩法好生有趣,不如由我来抚琴,但遵娘子号令。” 这语调温柔的……虽然言执玉本身就是一个温润贵气的形象,但是平常对人对事可没有这般亲和过。 如今这嗓音倒活像是被吞了几斤春药似的。 太子无语:“你一个外男,跟未定亲出嫁的娘子还是保持些距离才是。” 抬头看见自家皇兄一副恨不得劈死言执玉的神情,视线自然的往后瞟去,就看见沈宴秋的眼里都是陆青黛。 他依旧是那么一身红衣妖艳,袖子下的手却紧紧的握成拳,看着言执玉和应归彻这样自然而然的站在陆青黛身边,太子和七皇子也可以随意跟她搭话,他眼底里都是说不出的黯然。 曾几何时,第一个名正言顺同她在一起的人是他。 程穆环见这些人都是一副拈酸吃醋的样子,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莫不是他们都想着把陆青黛的同胞妹妹给拿下吧? 怎么这么多人跟他撞了想法?! 七皇子忿忿不平,但平心而论,跟他争人的人,他一个都不敢得罪了去。 陆青黛不知道这儿的暗潮汹涌,笑着应下言执玉的话,“那便有劳阿玉了。” 阿玉~阿玉~ 一旁的应归彻、太子和沈宴秋三人其实脸色都不大好。 应归彻:“……”我怎么就不会弹琴?死手!拿得动刀竟然学不会弹琴?! 太子:“……”还阿玉呢!从小到大就知道喊阿玉!喊他怎么就知道喊殿下?一点儿也不亲昵! 沈宴秋:“……”曾几何时,了了喊他也不喊沈世子,喊的是世子哥哥…… 第一轮游戏很快开始,言执玉被蒙上眼睛,落座在一旁,大家都在花园中的席位上坐好,面前是瓜果点心,身后便是腊梅飘香。 旁边都生了炉子,加上正值正午,日头正好,倒是不觉得寒冷,只觉得太阳照的暖洋洋的,格外舒服。 太子和七皇子自然是高位之上端坐,陆青黛作为裁判,于中间新设了一桌案,便于她说话执行。 琴音很快就停止,空中抛着的绣球正巧被抛在应灵灵手中。 应灵灵直接脸不红心不跳的偷了刚刚曲悠然给她透露的诗句。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陆青黛笑着看她一眼,而后对着言执玉身旁的言尧点了点头,言尧低声给言执玉传话,琴声又继续响起。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身穿绿萝裙,也就是刚刚想看陆青黛跳舞的小娘子接到绣球之后,刻意等着琴声停下,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陆青黛。 似乎有几分势在必得。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造物作梅花,毫发无遗恨。”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 在座的基本都是有墨水的人,写梅花的诗又很多,这就导致一时之间竟然没有答不上来的。 当然,若是沈静在此处,想必就会坐如针毡了。 她抄书的时候只记得抄些情情爱爱,辞藻堆的华丽,但是还真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不知不觉的,这绣球传到了沈宴秋的手里头,他看着精致绣样的红色绣球,垂眸看到自己的红色衣裳,莫名的有些恍神,抬眼,闯入眼帘的,就是陆青黛的红色金缕衣。 若不是她眼中的情绪太过疏离,沈宴秋都觉得自己回到了和她最浓情蜜意的时候。 当时的那双眼中,真诚又炽热,旁的人都是虚影,只有最中心的他真真实实的。 沈宴秋那双风流多情的狐狸眼难得的露出几分哀思来。 他和陆青黛都明白,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也没有想要故意折辱她的意思。 他只是,缺少爱人的能力。 他,沈宴秋,学不会爱人。 手指微微在绣球上摩挲了一下,他只道出了心中最想说的那句诗,“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整夜沉浸在相思之中不可自拔,清晨窗前的梅花忽然开放,花枝伸到窗前,让我恍惚觉得是你迎面而来。 陆青黛感觉自己被他的眼神给烫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轻蹙了蹙眉头。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眉目平和的看着他,似乎没有被一句话给轻易触动。 她只是温声道,“这飞花令的‘梅’字应当是第六个字了,沈世子,答错了。” 沈宴秋点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跟她多接触片刻,他声音低沉,眼神却片刻不离,“我甘愿受罚。” 陆青黛也并未为难他,淡淡开口道,“沈世子的丹青极好,不如就请沈世子画一幅丹青吧。” 沈宴秋的丹青极好,这事只有他身边的人知晓,就连太子都不大清楚。 陆青黛这话一出,主位上的太子看向沈宴秋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同性相斥的排挤。 言执玉更是取了系在眼睛上的丝带,不咸不淡的看过来一眼。 应归彻握拳将手放在两侧。 哼!都是些文人才学的东西! 但是为什么了了就偏偏喜欢这些啊! 应归彻心里决定,日后定要在演武场上将今日之仇给报了去! 要知道,刚刚的绣球差一点就要传到他手上来了。 还是他机灵,借着那空档喝了口茶,这才幸免于难,不然真到了他手上,做不出诗被了了不喜欢可怎么办? 陆家的侍女小厮很快的就将文房四宝递送上来。 沈宴秋起身走上前,在中央的桌子前站定。 手竟然开始有些慌乱的抖动起来。 倒不是他忘了绘画的技巧,也不是他对这个惩罚有所不满,而是身边那一抹熟悉的清茶香被风轻轻一吹,径直涌入他的鼻尖,熟悉又亲密。 下笔的速度比平常慢了几分。 不知道是为了多驻足片刻,还是说真的手生了。 最后几笔落尾,红梅沾雪,孤傲绝艳,满袖盈暗香。 身边的侍女礼节性的拿起来展示,收获了一片叫好之声。 “没想到沈世子的丹青功底竟然这般深厚…” “这红梅孤傲,笔锋遒劲,当真好看。” 当然,这些夸赞声中也会有些酸涩的声音,譬如应归彻,“不过就是一枝红梅吗?瞧他得意的……” 他今日身旁跟了张阳和廖杰,只不过他们二人是刚来不久的,三个大老粗默默地躲在角落里,对着这幅他们画不出来的红梅暗暗呲牙。 张阳安慰道:“将军,沈世子那肯定是练了多年的,将军你要是也练个十年八年的,肯定能画的比他好。” 廖杰叹气:“将军,我就说咱们这种大老粗不适合来凑这种文绉绉的热闹。” 说是这样说,廖杰小心的看了一眼陆青黛身边的兰茵。 陆青黛把画收了回来,看着熟悉的起笔和落笔方式,眉头微扬,下意识就开口点评一句,“这梅枝的起笔又重了……” 这话刚落,上头太子的茶水就不小心跌到了七皇子的身侧,差点将程穆环的衣袍淋湿了去。 太子难得开口抱歉,“孤并非有意的。” “可以开始下一轮了。” 第108章 暗恋一点都不痛苦 其实沈宴秋的丹青原本不算精练,他的丹青是陆青黛一手教的。 只是这红梅倒是头一次画。 陆青黛下意识的说完之后才晃过神来,如今已经不是当年和沈宴秋窗前提笔丹青的日子了,思绪渐渐回笼,她将画递给沈晏秋,语气带着歉意,十足十的冷静客气,“抱歉,沈世子。” “无事。”沈宴秋话里多少含着些苦涩,但众人都在,他只能借着低头接过画纸的瞬间看了一眼她微微飘扬的裙摆。 腊梅之下,了了的红衣满足了他对那首诗的无尽幻想。 第二轮开始,言执玉的琴弦都漫不经心了几分,他一边低头抚琴一边开口,“既然又新开了一轮,不如由我来念第一首诗,之后的人依照我的次序往后接?” 言执玉是世家贵族中最受欢迎的人选。 他温润有礼,但又不是一味的礼让,做事有自己的风度和原则,年纪轻轻便已经开始接手言家家主的职责,为人又俊朗高大,很少见他有过失控的时候,脾气好人品好家世好,几乎是京城中贵女的梦中情郎,不知多少人是照着他来定招女婿的标准的。 喜爱他欣赏他的人趋之若鹜,偏生他还没有一点儿和其他娘子的传言。 他的一生,从头至今,只有陆家二娘子一人。 所以哪怕知道和他没有可能,给他面子的人还是很多,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于是言执玉轻挑琴音,淡淡开口,“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他一边自顾自的抚琴,一边淡淡抬起眼跟陆青黛对视。 明明眼里没有什么情绪,但就是这么一眼,偏偏好像说尽了他很在意的事实。 听懂了这首诗真正内涵的人已经气到想把杯子给捏碎了。 譬如高位之上的太子,又譬如刚刚的沈宴秋。 知道他是了了的青梅竹马了,知道了了前十几年的人生都是他在陪着了,他们都知道! 当真用不着一再的强调! 太子甚至忘不了第一次和陆青黛见面的时候,小娘子口中就一直出现的‘阿玉’。 应灵灵有些听不懂,凑在曲悠然身边问她,“悠然,这首诗怎么了?为何他们的脸色比刚刚还要难看?” 曲悠然也是服了这个喜欢舞刀弄枪,没有好好学习诗词歌赋的小姐妹了,于是压低声音给她细细讲解,“青梅竹马一词就出自这首《长干行》,后头还有好些句子,他们或许都联想到了。”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给应灵灵念了后头的一些句子后,曲悠然微眯着眼笑了笑,装作没看见对面应归彻身边刚来的应临安,“你说若是当年了了十四岁的时候没有和言执玉断了,那这首诗不就是言执玉和了了婚后的生活吗?他们哪里还能有机会?” “怪不得…我就说他们的脸色难看的跟鞋底子里的灰一样。” 应灵灵说着,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自家哥哥,皱着眉头又问,“我二哥怎么不生气?” “他听得懂吗?” “……” 陆青黛显然也是听明白了言执玉这句诗中所蕴含的醋意,朝着他笑了笑,眉眼温软,言执玉情不自禁就想起前些日子将人抱在怀里亲时的安全感,心中的郁躁就这样被压了下去。 上头的太子和七皇子见他们眉目传情,反应那是各不相同。 太子撑着脑袋,一脸不悦的样子,身边的吉和知道他的性子,压根就不敢给他添茶。 怕自家太子殿下又不小心手滑全浇到七皇子殿下身上去了。 七皇子则是看着言执玉和陆青黛的对视,心里头莫名的烦躁起来。 又是言执玉? 莫非在场的不少人都跟他一样的心思? 知道这是陆二娘子的胞胎妹妹,所以就想把之前对陆二娘子的感情转移到她妹妹身上? 那不行!陆青黛这次只能是他的! 绣球在席位上传送着,言执玉不知何时又系上了丝带蒙住眼睛,只听琴音暂缓,绣球落在又菜又爱玩的应灵灵手上。 她拿着绣球在指尖轻微转了个圈,然后可怜兮兮的看向曲悠然,等着曲悠然给她递答案。 曲悠然小声道“闻道春还未相识,走傍寒梅访消息。” 应灵灵立刻大声念出来,看得陆青黛无奈叹气,“你这是舞弊行为,不可取。” 应灵灵想要撒娇萌混过关,被陆青黛轻飘飘一个挑眉就败下阵来。 无法,只得听话的上来表演一段擅长的剑法。 应灵灵毕竟是武将之女,这一套剑法松弛有度,既可观赏也可上阵杀敌,非常实用。 加上她今日穿的也是一身厚实的骑装,腊梅树下舞剑,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陆青黛眼都不眨的跟随着她的身影,眼神之中都是对姐妹英姿的欣赏。 只是可惜她天生体弱,哪怕有心,也不能学这种高强度的东西。 不然在现实世界中,姑姑一定会教她的。 姑姑博学多才,擅长的东西很多,在她幼时曾说过一句至理名言。 那便是,多学些东西总没错的,有用的东西学学方便生活,没用的东西学学方便装逼。 学习若不是为了装把大的,那学习将毫无意义。 陆青黛对自家姑姑的话无脑服从,并且严格执行。 想到现在的身体情况也慢慢好起来了,陆青黛觉得自己可以去学学骑马射击之类的事情了。 第三轮游戏开始,这次是陆青黛说第一句起头。 她思索片刻,眼神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沈宴秋,而后平静的开口,“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寒梅最让人遗恨的就是早占春意却又早早凋谢,常常被当作去年开的花。 沈宴秋的心瞬间就被揪紧,抬眼想看她,但不管怎么看,似乎留在他眼中的只剩下背影。 他的红衣被酒渍浸染,袍裾处深深浅浅了一大片。 沈宴秋说不出自己的感情,只是眼神落寞,一双丹凤眼毫无神采,像是已经提前得知了自己的结局。 他有些想要离场,但就这样遥遥看着眼前人头上的步摇轻轻摇晃,似乎也很好。 琴音缓,身旁人不在乎沈宴秋的黯然神伤。 先前的绿衣小娘子接着道:“我爱梅花不忍摘,清香却解逐人来。” 绣球继续抛着,下一个人很顺利的接上,“忽见寒梅树,开花汉水滨。” “江南几度梅花发,人在天涯鬓已斑。” …… 又来了几轮,场上的人大抵能猜出前三甲了。 一个是积极的绿衣小娘子,一个是一直恬静笑着除了回答诗句几乎没有任何小动作的程敏,一个则是先前陆青栩曾介绍过的耍红缨枪一绝的张郎君。 陆青黛也没想到,这张郎君不仅红缨枪耍的好,这文采方面也蛮出挑。 至少古诗词这方面也算是京中世家子弟中的翘楚。 “看大家也都累了,那我们这就来最后一轮了。”陆青黛说着,开始念最后一轮的开头诗,“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 言执玉指下的琴音在听到这句之后似乎都轻快了几分。 程穆环心中的算盘拨的更快了。 想来这陆二娘子和言执玉已经有了接触,他没能抢占先机,等会儿定要找机会和陆二娘子好好相处一番才是。 但程穆环还是发愁 ,言执玉这个人的威胁太大,京中的单身娘子不说都喜欢他,但至少对他这个人的印象和人品都是赞不绝口的,而且想要拉拢言执玉做女婿的世家大族不少。 那他应该怎么败坏言执玉在陆二娘子心中的形象呢? 灵光乍现,程穆环突然想到王耀光来。 之前王耀光不就是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言执玉吗?听说还一同上京了? 虽说现在没有住在言家,但言执玉和王希希之间一定能做些文章。 王耀光看样子是保不住的,但是若能借着王希希把言执玉的名声搞臭,然后让陆青黛对言执玉死心,他把陆青黛抢到身边的概率不就增大了吗? 程穆环越想越觉得有理,甚至觉得言执玉这种君子做派说不定届时会因为流言的压力被迫娶了王希希去。 那言家娶了王家的女儿,可不得拉把手把王耀光重新给扶起来? 更何况这参王家的奏折就是言执玉递送上去的。 到时言执玉认个错,把折子推翻,和王家联姻,那他岂不是既能借王希希这个人加深言执玉和陆青黛的矛盾,还能利用王希希把言家绑上他的船? 当真是好谋略! 程穆环险些就要笑出声来,被太子轻啧了声,“你傻笑什么?莫不是旧伤未愈?” 想着添些新伤? 太子的语气冷飕飕的,他不可能明面上去针对言执玉和沈宴秋,但明面上针对针对这个要跟自己抢位子的弟弟还是可以的。 “皇兄误会了……” 他们两个人的声音都不大,压不住底下正兴奋的人群。 “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 “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乡。” …… 或许是最后一轮,大家都不免的有些惋惜,一直没有人掉链子,基本上能接上的都接上了。 陆青黛的目光随着绣球缓缓移动,她盯着绣球,所以当看见绣球被突然抛高了些的时候微微蹙了蹙眉。 只是下一刻,绣球被一直静默并未出声的一位郎君伸出手握住。 他的大手一勾,绣球被他收回来,微微举起,放在自己眼前。 恰好此时,琴音终止。 陆青黛看过去,半侧面孔被阳光轻轻照射着,一边的瞳孔变成更为清浅的琥珀色,皮肤上柔嫩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她的眼微微上挑,似乎是在等着此人开口念诗。 她轻轻侧着身,阳光打在她的一侧,半侧青丝都泛着柔光。 谢渺然一向毒舌又轻狂,但在看到这副场景之后哑了声音,他竟就这样看了陆青黛好久。 久到陆青黛都不自信的抬手摸了摸脸,别开了头去。 “你到底讲是不讲?” 主位上的太子看着谢渺然一副看痴了表情,手指曲着微微敲了敲桌沿,一点面子也不给的冷声开口。 谢渺然压根没注意到太子的话,而是起身朝着陆青黛的方向行了个长揖,像是头一次玩还不晓得游戏规则一样。 他开口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江南没有好东西可以来表达我的情感,姑且送给你一枝报春的梅花以表春天的祝福。 这诗别说其他人了,就连应灵灵和应归彻都听懂了。 应灵灵瞪大了眼睛跟曲悠然小声蛐蛐,“什么意思?他怎么说这一句?他该不会对我们了了有想法吧?” “陆大哥和音音姐姐可是……” 曲悠然也有些惊讶,毕竟之前可是很少听说过谢渺然的事迹。 只知道他年少为官,如今在外做官已有几年,不日就要内派回京,可谓是谢家孙辈中最为得力的一人。 他的妹妹便是谢渺音。 曲悠然想到音音姐姐和陆青栩的关系,抬眼又看到谢渺然看着了了的眼神,自觉心累。 之前从未在了了的口中听说过谢渺然这个人。 但为何今日谢渺然看了了的眼神却如此的……含情脉脉,情意绵绵呢? 难不成这其中又有什么道不尽情意的往事? “谢郎君答错了。”陆青黛也不明白为何谢渺然会这样看自己,他的眼神远比任何人的眼神都更加的烫。 那眼中的情意像是能够灼烧到她的皮肤一样,陆青黛难得的有些不自在。 只是她刚把眉头微蹙了蹙,那道目光带来的灼烧感似乎就感知到了她的拘谨,收敛了不少。 谢渺然低头道歉,声音微微颤,像是第一次开口说话,“抱歉,我文采不好,一时想不出别的诗了。” 陆青黛不了解谢渺然这个人,听到这话只是微微点头,“无事。” 其他人:“……” 文采不好? 三岁能诗,五岁颂词的人是谁?还未及冠就已入朝的是谁?看不惯谁就写一本奏折骂人还不带脏字的人是谁?一言不合就要硬刚他爷爷谢尽的人是谁? 太子紧握着拳头,咬着牙,故作不在意的问身边的程穆环,“你表兄眼光倒是好。” 刚回来没多久呢,就敢和他们抢人了。 程穆环的脸色也不大好,毕竟在他的角度上来说,如果谢渺然要来跟他抢陆青黛,他压根就没办法拒绝。 因为谢渺然本就是他阵营中的人,不管是谢渺然还是他娶了陆青黛,都是增加他的助力。 最主要的是,谢渺然如果改掉毒舌的毛病,那就是京城中另一个翻版的言执玉啊! 陆青黛想了想,实在是不大清楚谢渺然到底擅长什么,斟酌道,“不知谢郎君擅长什么,谢郎君不然随意一些?作画写诗都好……” 知道她对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谢渺然的眸子也没有多大反应。 他知道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过自己。 只是陆青黛看过来的刹那,他的手和眸光都不自觉的往一旁瞟。 像是习惯性的动作。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最后一轮游戏,他或许永远也不会去接那个绣球。 如果不是已经体会过一次生死离别的痛苦,他或许永远也不会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谢渺然从身侧拿出笛子,横笛放在唇边,他没有抬头看陆青黛,明明是不熟悉的人,但接下来的笛音陆青黛却耳熟能详。 音乐轻快明亮,不拘泥于宫廷闺阁,跟之前在醉仙楼楚衔吹奏的那曲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陆青黛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衣角,头一次没有认真欣赏曲目,而是认真且专注的看起谢渺然来。 他的眉目锐利,气质上似乎有些痞,五官也格外挺拔,长得自然不差,只是身上隐隐有着一种反派黑化的气质。 就是俗称的越疯越美。 笛声飘扬,偏生谢渺然低垂着眼。 大多时候都更熟悉她的背影,突然被她这样细细打量,谢渺然感觉自己的额间都快沁出了汗水。 这笛音跟陆青黛亲近的人都知道,是她喜欢的类型。 但谢渺然为何会知道?他又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吹奏出来? 陆青黛不了解谢渺然。 因为谢渺然是小世界自然衍生的角色。 和绝大多的npc一样,不属于她和沈静的笔下,只是有着自己的意识。 可刚刚陆青黛看到他看过来的眼神。 自卑、期许、畏惧、小心翼翼、还有一些黯然神伤。 仿佛跟她对视一眼就耗尽了所有勇气。 他吹着笛、是她爱的曲子。 暗恋一点都不痛苦。 痛苦的是你根本没看我。 陆青黛的世界里没有谢渺然,甚至一片衣角都没有。 但谢渺然的世界里,不知为何,全都是她的背影和侧脸。 --------- 作者有话说: 所有人对我们青黛的喜欢都是有迹可循的。(以后写…) 绝对不是那种真正见一面就爱上的哈(应归彻一见钟情也是有原因的!) 而且因为作者本身很喜欢白月光这个词,并不想污名化它,所以我们青黛能成为白月光并不是单纯因为她是‘早死的爱人’。 白月光本身的内核就应该是坚韧美好,因为她本身的美好和品质让人念念不忘,才能成为白月光。 我们青黛一直都是引导人向上向善的好宝宝!! 文章中的笛子、箫、琴之类出现的乐曲演奏都是现实生活中的音乐,这一点可能有一点突兀,但是我真的找不到更适配的音乐了……希望宝宝们不要介意这一点。(今天的笛子大家感兴趣可以去听《生生世世爱》。) 第109章 陆…陆二娘子喜欢就好 一曲毕,谢渺然放下笛子,却始终不敢抬头再跟陆青黛对视。 可这一曲藏在暗处的情意岂是他不抬头对视就可以掩盖的? 这席面上,基本上和陆青黛亲近的人这一曲后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就算和陆青黛不熟的,看见谢渺然的举动和眼神,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暗恋的人总以为自己的心思只要不宣之于口,就能藏得很好。 但其实,在你的眼神触及到她那一瞬间,你的情意就像是洪水放闸一般,无声汹涌。 就像是折射面遇到了光,刹那间就能焕发出无限光芒。 陆青黛的心难免被他给触动些许,只是给一个人的答复不适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她没有暗恋过人,不知道暗恋者的感受,但也知道每份认真的感情都值得得到尊重。 只是她的感情一向果断又坦率,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可以虚与委蛇,可以编织温柔陷阱,但是到了真正该抽身的时候,一定要毫不犹豫。 陆青黛当然不会所有的感情都要去回应,可是她也能够看出来谢渺然今日之举耗费了多大的勇气。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他应该得到一个答案,或者说,暗恋者努力过后不管成功与否,都应该得到一个明确的回复。 陆青黛明确的清楚自己的情况,所以打算届时要跟谢渺然说清楚。 她不可能只有他一个。 她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喜欢上他。 诚然,她在感情方面不是一个很好的人。 但是她希望谢渺然喜欢上的陆青黛不会让他蒙羞和后悔。 不管他们未来如何,她都不希望谢渺然因为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在感情上变得怯弱和胆小。 哪怕结果不好,他也应该从中得到成长,变得越来越好。 所以陆青黛表面上还是温和有礼,冲着他微微点头,“谢郎君的曲子果然一绝,恰好是我很喜欢的类型。” 她…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听到陆青黛说她喜欢,谢渺然握着笛子的手都紧了几分,但还是不敢和那双眼睛对上。 只能飘忽不定的去看她的鬓发和耳饰。 “陆…陆二娘子喜欢就好。”他的声音更哑了,像是急需喝两口水润润。 陆青黛温声道,“只是今日有些可惜,谢郎君没有进入前三甲。” 像是思索了片刻,谢渺然飞快的看了她一眼之后,又把眼神移开看着她的发饰,犹疑道,“我可以单挑他们的……” 太子:“……”本来台下坐着几个情敌就烦! 应归彻:“……”虽然听不大明白,但还是感觉到了隐隐的危机感。 言执玉:“……”现在旁人吸引了了的花样当真是越来越多了。 沈宴秋:“……”前些年竟然没有瞧出谢渺然有这样的心思。 隔这不远处的二楼内室,陆青栩的目光如炬,拳头死死握着,咬牙切齿:“谢渺然这个背后勾引我妹妹的狗贼!我今天非要弄死他我!” 谢渺音嗯了一声,似乎对他的话有所不满。 “我哥哥怎么了?他是哪不行配不上了了吗?”她的手还端着茶,坐在内室如观音坐禅,跟暴躁的陆青栩完全是两个极端。“我哥哥博学多才,年少为官,要政绩有政绩,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阿栩,你是觉得我哥哥哪处不好?” 陆青栩被这一番话唬的不行,他重新坐到谢渺音身边,但是还是嘴硬道,“他哪哪都不好!就是配不上我妹妹!” “嗯。”谢渺音面不改色的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好巧,我哥哥也是这么觉得,你也配不上他妹妹。” “音音……” “闭嘴。”谢渺音看去一眼,瞬间就像灭火器一样,把陆青栩的火给压的严严实实。 她伸出一只手去摸陆青栩的眉眼,轻声道,“阿栩,你我之间的事情暂且都没有解决好,你就想着去管旁人了?” 谢渺音的语气有些兴味,不由得逗弄起他来,“怎么,难不成你不想娶我?” 回应她的是陆青栩略略躲闪的眼神。 他当然想娶她。 可如今两个人之间的婚事牵扯到两个家族甚至于是两个党派的关系,他实在是无法做出保证。 谢渺音的狐狸眼微微眯了起来,看着他略带些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看着让人心里头发慌。 “不是,我没有不想娶你。” 陆青栩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不解释,所以即便现在心里对两个人的未来没底,他还是急忙的开口解释。 只是下一秒,他被谢渺音吻住。 谢渺音伸出一只手将他推的半倒,倾身而上,拽着他的衣领子就往里头亲。 她的力量不占优势,但是浑身的气势不容反抗。 陆青栩下意识扶住她的腰,想要进一步亲吻的时候他被狠狠推开。 “阿栩,我才不管你想不想娶我。”谢渺音还坐在他的身上,繁复的衣裙压着他的袍裾,高高在上的看向他,而后抬起手施舍一般的拍了拍陆青栩的脸,“今日想必你也很欣喜吧?看到了你心心念念的程敏……受不了我了?” “音音,我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可不代表别人没有。”陆青栩的下巴被谢渺音捏住,音音的脸同他拉近了些,两人明明姿势暧昧,但偏偏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阿栩,你就不好奇,为何程敏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按理说,程敏应当再过些日子才回来,但这祈福之期未满,她就已然回京,还跟着宁德太妃一同来赴陆府的宴会。 这里头多少是有些不寻常的原因的。 陆青栩的眸子有些诧异,半晌才开口答道,“是你,音音是你给她放了消息?为什么?” “自然是看不得有情人受苦。”谢渺音呵呵笑出声来,她的指尖剐蹭着陆青栩的嘴角,一点儿都没有收着力道,“阿栩,我不过是传了一声我可能将要和七皇子定亲的假消息过去,她就迫不及待的回来了……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音音,我和她没有关系。”陆青栩想要稳住谢渺音的性子,但一个人的语言抵不过四散的流言。“你知道的,我和她当真没有关系,音音,我是你的。” 谢渺音微微摇头,“不,阿栩,京城传言中你是程敏的。” “你痴心一片,只为等她从国寺中祈福回来,而后郎才女貌促成良缘,这才是大众喜闻乐见的版本。” 她的眼里透露出几分丧气来,像是有些自嘲,“知道我们关系的人甚少,她算一个。前些年她不回来,可当她听说我要和七皇子定亲她就立刻回来了,这只能说明,她觉得在你心中我不算什么。” “作为我们两个孽缘的旁观者,她都不相信我们能走下去。” “她觉得你摆脱了我,你需要她,亦或是,你自始至终都在等她。” 谢渺音的手下移,撑着他的胸膛起身,她像是不在乎两个人之间的亲密一样,回眸对着陆青栩淡淡笑了笑,指节轻轻整理着自己的衣襟。 “可是那又如何?我已经得到你了。” “阿栩,不管你到底想不想娶我,我谢渺音都不在乎。” 陆青栩被这副说辞搞的有些懵,立刻起身去拉她的手,“音音,我想娶你,我跟程敏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去跟旁人说啊!你去跟京城中的人解释!” 谢渺音甩开他的手,像是受不住一样终于吼叫出来。 “你同我在一处,总是要因着身份处处避嫌,生怕传了一点儿流言蜚语在外头。”谢渺音冷笑着质问他,原本还有一点的冷静此时几乎都化成了满腔的愤怒和委屈。 “可你和程敏郎才女貌的传言在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也不见你半分着急。我承认,我谢渺音得到你的手段是不光彩了些,后来也用名声来逼迫你同我偷欢,但我想要同你好好在一起的心是真的,我的清白交给你了也是真的。” “我想着把你绑在我身边更久些,那样你的心里总该有我几分吧?” “可是没有,你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的感受,不在乎我和谁成婚,不在乎我们之间的未来。” “我没有不在乎!!”陆青栩看着她委屈难受,自己也不好过,他在外怎么没有澄清那些流言呢?只是悠悠众口,岂是他一人就能堵住的? 陆青栩将人强硬的抱进怀里,只是怀中人的态度比之以往几乎是强硬了百倍。 挣扎着就是不愿意在他怀里。 无法,他只好继续道,“音音,我没有不为我们之间的未来考虑,只是谢家属于七皇子党派,若是我贸然求娶你……” “那我哥哥这算什么?” 谢渺音冷哼一声,眼神往窗外看,眼底盛满了失望。 陆府的花园内,刚刚还响彻着谢渺然吹奏的那首陆青黛喜欢的曲子。 “了了身边的人个个都是王公贵族,我哥哥明知道他和了了可能不会有结果,但那首曲子还是吹出来了。”谢渺音问他,“难道我哥哥不知道他今日吹奏了这曲子,日后就将陷入两难的境地吗?”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不求一个结果,他只要一个答复。” “可你呢,阿栩?” “你和程敏的传言传的我脑袋疼,你的瞻前顾后让我急躁,你的态度更是让我心烦。” 谢渺音长舒一口气,看着满脸自责但又不知如何开口的陆青栩,态度渐渐缓和下来。 她道:“所以阿栩,今日之事我心中早有预料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想娶我是因为责任还是因为你对我的那一丝怜悯,但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坚定的选择我。” “陆谢两家,本就是政敌。”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程敏确实才是你应该心心念念的人……可是真可惜,你的身上已经被我打上烙印了。” 谢渺音抬着手去擦拭陆青栩唇上的红印,看似温情,但下一句话说的陆青栩始料未及。 “我们断了吧。” 说完这句,她的手一点儿不留情的收回,提声将自己的侍女唤进来,“纤曲,我们该去清风苑用午膳了。” 陆青栩怔怔的看着她走,在谢渺音就要把脚迈出去的最后一步,他怒从心起,上去就将人拉了回来。 锢着她的腰,一句断不了还未说完,面上就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 谢渺音的神情冷了下来,这一次打他的力道明显比先前被陆青黛她们看到的时候力道更重些。 “自重。” 陆青栩感受着她重了好些的巴掌,听着绝情的话,看着她离去不回头的背影,默默的跟在后面。 呜呜呜呜,音音不要他了!! 他是真的有在为他和音音的未来努力! 那些谣言他也有解释!! 天杀的!到底是谁在外头散布他和程敏的谣言的?! 陆青栩的拳头都握紧了,恨不得立刻就磨刀砍了那群乱嚼舌根的人去。 他这边的气氛压抑凝重,另一头清风苑的气氛也不大好。 方才飞花令结束之后,便有管家过来请人去清风苑用膳。 众人便移步去了清风苑。 这一路上人群可谓是浩浩荡荡。 飞花令的前三甲分别是绿衣小娘子沐桃桃,程敏和会耍红缨枪的张郎君。 沐桃桃心心念念的就是陆青黛给她跳舞,得到允诺之后高兴的连头上的小辫都跟着撒欢。 程敏意在陆青栩,自然不敢为难了陆青黛去,于是没要什么,只说当个趣儿参加参加。 张郎君则是讨了一副墨宝,陆青黛点头同意之后便乐呵呵的回到郎君堆去了。 陆青黛刻意加快了几分脚步,和程敏程诗走在一处。 人群零零散散,除了最跟前的太子和七皇子程穆环以外,大家都不大拘礼,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同是往清风苑而去。 “程敏姐姐怎么突然回来了?我记得国寺祈福的三年之期还有些日子。”陆青黛摸了摸刚刚兰茵送到她手上的手炉,红衣纷飞,她精致的面孔被阳光照着也水嫩无瑕,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试探之意。 第110章 她在得意 程敏不确定她知不知晓当年之事,于是准备打着马虎眼糊弄过去。 谁料一旁的程诗率先沉不住气,她的性子一向娇纵惯了,刚刚在陆青黛身上还吃了瘪,于是冷嘲热讽道,“关你什么事…你刚来京城,知不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众人步入清风苑的大门,程敏想要低声训斥程诗几句。 不管这个陆青黛的身份究竟如何,如今她明面上已经是陆家的二娘子了,是陆青栩的亲妹妹,那身份地位就不是他们随意能置喙的。 “哦?那想来国寺祈福之事是不能问的了。”陆青黛有心挑衅,她知道程诗这是在恼她刚刚在庭阁‘勾引’了太子一事,所以一点儿也不想和她装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直截了当问道,“那为什么不能问呢,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见她一副狐媚的勾人样子,程诗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觉这天下的男人都被这狐狸精勾了魂去。 言执玉如此、太子如此、方才就连谢渺然那个毒舌郎君亦是如此! 她之前有心靠近过一次谢渺然,话都还没说上一句呢,谢渺然当众就是一句:“程娘子身上痒就去洗澡。” 把她给臊的脸羞的不行! 结果如今谢渺然在陆青黛这,竟然连她的衣角都不敢多看一眼! 凭什么!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怎么,勾了几个男人还不够?”说着程诗就微微凑近了陆青黛一点儿,想要用肩膀去撞她泄泄火气。 程敏在一旁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妹妹……” 下一秒,陆青黛捂着肩膀,往后退了退,被兰茵兰芝扶住。 她轻呼出声,瓷白的小脸上睫毛微微低垂,看着程诗的眼里有些委屈,“程娘子…” 这场宴会陆家本就是主角,更别说注意陆青黛的人何其多,程诗纵然只是碰到了她的肩膀还没来得及用力,但谁叫陆青黛顺势就倒了下去呢? “做什么啊你!”应灵灵拉着曲悠然就挡在陆青黛面前,盛气凌人的来给自家小姐妹撑腰。 她之前可就说了,一定会保护好了了的! 程诗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其中包含不少愠怒的、不解的。 太子看过来的眼神更是冷冰冰的,像是开始思量她的后事一般。 程诗想要开口解释,但实在被盯得心里发慌,心中扑通扑通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似乎是在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撞到人,嘴巴嗫嚅了两下,“我……” “我无事的,程娘子…也不是故意的。”被兰茵扶着,陆青黛去拉应灵灵的手,手指柔柔的扯她回来。“大家还是先进去落座吧。” 她都不追究了,旁人自然不能替她多追究,否则就乱了主客之分。 只是暗中看着程诗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和不喜。 进了这清风苑的正厅,陆青黛被扶着到袁氏身边坐下,在座的大多都是长辈,刚刚的事情也都看到了,只是不好多说什么。 袁氏心疼的拉过陆青黛的手,“可难受?娘让大夫过来给你号个脉?” 陆青黛微微摇头,乖巧的坐在她身旁,面上还挂着柔柔的笑,看着就惹人心怜。 应灵灵就是最为心怜的那一批之一,她小小声和曲悠然说了句,“我看程诗就是没事找抽。” 说完,便回到忠阳王府应坐的席位之上去了。 这宴席上有长辈和主人,自然不能够像刚刚在外头一样瞎闹。 曲悠然看着应灵灵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向老实的人突然说一次谎,几乎不会有人怀疑。 同理的,之前病弱、但是从不会在外展示自己虚弱的陆青黛如今突然柔弱起来,自然也不会有人觉得她是故意的。 第一想法肯定都是程诗她刚刚撞得很重,程诗是故意的,程诗嫉妒心严重等等。 程诗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架在了火上烤。 平日里素不相识的人都往她这儿投来打量的目光,程诗只能慌乱的去拉程敏的袖子。 程敏咬着牙,保持着表面的微笑,带着程诗入座。 宁德太妃没有继续参加后面的宴席,她身份贵重,旁人拘不着她。 再者,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外孙女能不成器到这个样子。 一点儿心性都没有,光明正大的就要去撞人家,兴许是觉得就撞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陆青黛被撞了也不能拿她怎样……毕竟,她可是宁德太妃的外孙女,是太子的表妹。 但是谁能想到陆青黛这个人反应竟然这么大啊! 按她的性子来说,不应当是皱皱眉头忍着不悦就算了嘛? 确实,若是之前的陆青黛兴许还会忍忍,毕竟那个时候她不确定自己还能够活多久,为了陆家打算,她自然不会随意给陆家招惹是非。 但今时不同往日,程诗这种人有权有势,她身份地位在那,因此说什么都天然可信些。对付这种人,就要打蛇打七寸,一下就把戳到她难受的点上,这样才能减少她过来蹦跶的次数。 应小灵灵之前都说了她常在背后坏她的名声,又说了她心悦太子。 但刚刚程诗又对谢渺然向她示好一事十分的不满,当着她的面就敢说些不中听的话,综上所得,程诗这个人极其重视自己在外的名声,尤其是英俊多才的郎君对她的看法。 不然之前也不会为了她和她姐姐程敏的名声在府里待着。 那想让她安分些,自然就是攻击她最薄弱的地方,让她为了维护名声不敢出门。 “孤方才看见陆二娘子身体似有不适……不若召太医过来看看?”主位之上的太子指节轻敲着桌沿,看向陆青黛的眼神有些担忧。 陆青黛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回话道:“多谢殿下关怀,臣女无事。” “是小妹的不好,她没注意到陆二娘子在一旁,我在这替她给妹妹你赔不是了。”程敏扯了扯程诗,想拉着人给陆青黛行礼道歉。 陆青黛摇了摇头,眉目舒展,温和的开口,“无事的,我相信程娘子不是故意的。” 众人的眼光再次齐齐看到程诗身上,只见她表情惶恐,双拳握的紧紧的,看上去十分紧张的样子。 “怎么,你不会道歉吗?”太子轻飘飘开口一声,程诗的面色就更难看了几分。 她不懂,为什么情况和她预料中的不同? 也没能想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的眼神质疑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她浑身就像是起了细小的疹子一样,密密麻麻的难受,根本开不了口为自己辩解。 她和陆青黛对视上,看到对方几乎微不可微的挑了挑眉梢。 她在得意。 自然应该得意。 陆青黛不大愿意吃这种闷亏。 更何况,她不是给了程诗想要的,郎君们的目光吗? -------- 作者有话说: 是程诗主动使坏的,她这个人本身就不大聪明,她是一直被人捧着夸着的,所以比较在意名声。 不写几个反派的女角色或者男角色作者的剧情进行不下去……呜呜┭┮﹏┭┮ 但是因为她之前就一直败坏我们青黛的名声,所以这次青黛就直接把她架在火上烤了,都是以名声相互搏斗的。 青黛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会说无缘无故打她啊对她动手啥的…… 希望宝宝们理解~~ 晚安啦! 第111章 莫不是喜欢上我了? 程诗看着陆青黛的眼神怨毒不已,她自幼便被人捧着,哪里吃过这种暗亏,心里本能就想要反驳回去,但是周遭的目光实在是盯的她心焦。 她知道若是此刻想要强硬辩解,那基本上不会有人相信自己。 相反的,她的名声肯定会差到极点。 更何况,她刚刚确实想要将人撞一下的,只是没想到陆青黛那个贱人竟然将计就计,搞出这么大动静! 袁氏在一旁冷冷出声:“还以为程娘子你这些年不常出府宴会是学了不少名门贵女的规矩呢,想来是宁德太妃担忧你出来闯祸,才把你拘着?” “我家女儿自幼便身体弱,偏生人又懂事,从不抱病喊痛的,她好脾气不和程娘子计较,我这个做娘亲的可不能不计较。” 见袁氏发怒,程敏的眉头皱的老紧,案桌之下扯着程诗的袖子,示意她赶紧道歉。 袁氏可是陆青栩的母亲!她未来的婆母,岂是她能够随意得罪的? “我……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就这样撞一下,你就这么难受……都是我不好。”程诗咬着牙,她藏在袖子下的手掐着自己的肉,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只是这道歉之中多多少少藏着些自己的私心。 陆青黛肯定是故意装柔弱的给大家看的! 那她也装作委屈把这事说出来呗! 说的好像谁不会装委屈装可怜一样的! 程诗的想法很美好,但是现实很残酷,先不说她平白无故的撞人本就有错在先,更何况她这歉倒的也没有半分的委屈可言啊! 反而有种我就是撞你了,谁叫你自己没站好的理直气壮。 若不是还想维护着今日宴席上的最后一点儿体面,袁氏真的想要上去手撕了她。 什么叫就这么撞一下?不管撞得轻还是撞的重,撞人就是不对的,难不成一定要把人撞个半死才能意识到自己错了吗? 她家了了体弱,这才刚回来没几天,哪里受得住? “无事,我知道程娘子不是故意的。是我惹恼了程娘子,见程姐姐提前回来了,便主动问起了当年国寺祈福之事……就是不知为何程娘子就生气了,这才不小心撞上我。”她去拉袁氏的手,像是无声告诉她自己没事。 陆青黛慢条斯理的解释,她淡笑着环视一圈,说话也大方得体,比刚刚程诗阴阳怪气的道歉听着要舒服多了。 轻咬了咬唇,陆青黛抬眼看向程诗:“我不知此事是程娘子的忌讳,日后不会再提了,还望程娘子莫要恼我。” “陆二娘子客气了。”程诗被程敏按住,程敏今日好巧穿的也是一身素丽的衣裙,她替程诗道歉,只是看向陆青黛的眼神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陆青黛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往年的内情,她难不成已经知道了? 陆青黛含笑回应。 这插曲似乎就这样过去了,但程诗知道,这件事在她身上永远过不去了。 因为零星知道内情的人已经开始在背后碎嘴了。 原本因为沉浸了几年而让人淡忘的事情好像就因为今日程诗冲撞了陆青黛一事,又开始重新发酵起来。 宴席上推杯换盏,陆归寺忍着心中的不悦,尽量平和着情绪去招呼客人。 大多都是长辈们在互相恭维,席上歌舞交错,丝竹之声悦耳,程诗却感到没由来的难堪想要逃离。 上首的太子默默的喝着酒,撑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微微转动着手指节上新戴不久的玉戒指。 言执玉坐在言父言瀚海和母亲程氏身后,静默的坐着,腰间的香囊一旧一新挂着,眼神低垂看着面前的膳食,只是面上的表情不复从前柔和。 应归彻对于程诗这个人倒是没有多大的想法,他只是蹙着眉,担心自己心爱的娘子受伤委屈。 毕竟,他可清楚陆青黛多么的身娇体弱。 他多抱上一会就能压出一片红印的人儿,就算程诗的力道不重,想必她多多少少也疼的难受。 沈宴秋的想法则更加阴暗了,反正他已然不能是了了的人了,那不妨做一把见不得光的利刃。 谁敢对了了不利,他就杀了谁。 反正他是大理寺卿,查案一事本就归他管,他根本就不用害怕。 只是这个阴暗的想法甫一出现便立刻被沈宴秋给打消散了去。 他和沈静坐在定国侯沈岳林和邹氏的后头,两个人挨得不远不近,但邹氏却动不动回头看他,然后低声嘱咐一句:“晏秋,你照顾好小静,她第一次参加宴会,你要看着她,别被旁人欺负了去。” 邹氏回头,沈宴秋正好能从她转动的角度看见陆青黛的侧颜。 远山如黛,柳眉轻蹙,美而艳。 面如美玉,神态轻恍,爱而怜。 了了一向是最为心善的娘子,她不会平白无故就要了别人性命。 沈宴秋不能让她平白无故的背上人命债。 他看过去的眼神自然不已,眼中透露的都是对陆青黛的关切和在意,就好似一颗心已经挂在了陆青黛的心头上。 邹氏和沈静都没能唤回他的眼神。 而跟他不一样的便是坐在另一头的谢渺然。 谢家只有他和谢渺音来了,他自然也听到了方才程诗说的话,可惜他没有正当理由替她说话。 他的眼神止步于陆青黛的衣角,甚至连头都不敢多侧几分。 明面之上不相见,余光暗处千万遍。 七皇子程穆环则是跟大多数人一样,眼神基本都放在程诗的身上,似乎想将人看个黑白分明出来。 程诗背后不少低声议论,“我之前就听我娘说了,宁德太妃这两个外孙女私底下不检点。” “啊?什么不检点?这话可不能乱说……” 绿衣小娘子沐桃桃扯了扯同伴的衣角,她们两个坐在后头靠的很近,所以谈话也不大顾忌。 “听说那日程敏她中了药,竟在花丛间就和一侍卫行苟且之事…当时看见的人不多,宁德太妃又来的及时,那侍卫死了,后来她就被安排去国寺祈福了。” “这等隐秘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沐桃桃微微惊愕,环顾了一眼四周,见大家的注意力好像都在歌舞身上,于是凑近了些。 她的小姐妹回道,“自然是听忠阳王府的嫡女儿讲的……她当时就在现场。” “那也不过是程敏的事情,如何能牵扯到程诗身上?” “程诗这几年没怎么出来赴宴,但我府里管家的大姑子的儿子是宁德太妃府里的账房先生,他说程诗在府里养了四五个面首呢……” “真的?” “还能有假?”她的小姐妹林园园点头,差点就要拍着胸膛保证了,“他大姑子的儿子可是在宁德太妃那做了五年的账房先生了。” 沐桃桃一脸被震惊到的样子,下意识就去看程诗程敏一眼。 见她们坐在位置上明显有些坐不住脚的样子,又看到陆青黛被兰茵兰芝扶着悄悄往外头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整个人的身子又往林园园那靠近了些。 “前些年陆二娘子在外的名声就不大好,说她朝三暮四不守妇道的,还有些说她…差点被人玩、玩到没命的……难不成就是她传出来的?” 这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耳语了,沐桃桃是不相信世界上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的。 就算相像,怎么可能连性格和举止都一模一样。 所以她是坚定的认为如今的陆二娘子和之前的陆青黛是同一个人的。 林园园跟她的想法一致,于是拿着手帕轻声道:“后头的我未曾听过,但是前面那些说陆二娘子品行不端的十有八九就是程诗传出来的。” 这小娘子家家之间的八卦尚且可以称一句浅薄,那妇人之间的八卦尺度可就大上许多了。 命妇甲:“怎么程敏就回来了?这三年之期未满,怕是奔着陆家郎君来的吧?” 命妇乙:“想必就是的,也不知道她急这点时间作甚,这陆家郎君这些年不是只对她情有独钟吗?何必不满三年就回来,也不怕坏了祈福之名。” 命妇丙:“我瞧着袁姐姐不大喜欢程家两个娘子的样子,怕是不会想要程敏那个儿媳吧?” 命妇甲:“袁姐姐不喜欢又能怎么样,也没见着陆大郎君这些年和别人家的娘子打过照面,怕是心甘情愿的要接受程敏这个破鞋了。” 命妇乙:“?什么破鞋?你说清楚些…” 命妇甲:“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你以为宁德太妃为什么前几年为什么突然把程敏送到国寺祈福,为什么又管着程诗不让她出来?可不就是怕人传吗?” 命妇丙:“那怪不得她心急了……是我我也心急啊,毕竟不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姑娘了,能找到陆大郎君这样的接盘也算是不错了。” 命妇甲微微摇头:“我瞧着悬,你看程诗今日得罪了陆二娘子,陆大郎君看程诗的眼神都快剜了她去,哪分了半点眼神给程敏啊……八成是没打算娶她,或者说他只想让程敏当个妾。” 命妇乙此时看向程诗的方向,见她起身被侍女扶着往外走,开口道,“哟,她怎么出去了?” “小娘子家家的,怕是没听过这么多闲言碎语吧……谁叫她刚刚要去撞人家陆二娘子呢……那位娘子手段本事了得,可不是她想欺负就欺负的。”命妇丙笑笑,而后转移话题讲起其他的八卦来。 陆青黛在外透气,她只是被轻微的撞了撞,倒是不难受,只是装作一副很难受委屈的样子多少有些不适。 幸好,过去的十六年里她身体常常不适,所以懂得对身体上的痛苦熟记于心。 她就在清风苑外的不远处的回廊之下,兰茵兰芝站立在她身侧,她拿着手炉,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不多时,她听见了脚步声。 她徐徐回身,面上还挂着得体的笑,她姿态闲散,像是看够了风景一般,对着怒目而视的程诗没有多大的情绪反应。 程诗这种沉不住气的性子,她早就知道她会来。 陆青黛站着没动,额间的发饰微微随风颤动,对着程诗道:“怎么,程娘子是觉得刚刚道歉的诚意不足,想着再给我好好道个歉?” “你是故意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程诗走上前,磨了磨牙,看着陆青黛得意的表情心里头愈发的不满。 她方才还未想通,但是眼下看着这一张跟之前一模一样,她讨厌极了的脸,程诗难得的猜中了真相,“你没死?你回来了?我就说……太子表哥怎么可能刚见你一面就喜欢上你了。” “原来是你没死啊。” 程诗眉头上扬,整个人说这话的时候满满的都是恶意和遗憾。 “你很失望?” “我只是没想到,原来有一天你也会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程诗像是抓住了陆青黛什么把柄一样,整个人的笑有些诡异,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陆青黛,见她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刚刚抓住的把柄立刻就往外送。 “我是要推你,可是我压根就没有用力!” “是你自己装成一副柔弱的样子,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的样子,让他们把矛头对准我!” “陆青黛!你明明知晓名声对女子是多重要的事情,你还故意为之,你就是为了毁掉我!” “我不过是想推你一下而已!我甚至还没有成功!” “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陆青黛情绪稳定,笑着看她发疯,红色蔻丹静静地剐蹭着手炉边缘,对程诗咄咄逼人的质问声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诗看着她这副样子就讨厌,恨不得立刻就看到她害怕惶恐,跪在地上俯首称臣的表情。 她再向前一步,似乎是想以此给自己壮壮胆。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个被京城好儿郎们争相喜爱的陆二娘子背地里也是这样的腌臜货色。刚刚他们都在议论我,训斥我,太子就差明目张胆的为你出头教训我了,沈家世子的眼神更是可怕……” “你看到他们为你恼怒生气很高兴吧?可你把你的幸福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你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喜爱的啊?” “你可是他们心目中的白月光啊,他们最是喜欢你善良纯真的样子了。” “若是看到你为了对付我搞的一副惺惺作态的姿态,他们会怎么想?” “陆青黛,你想害我的名声?我偏要拉着你一起。” 陆青黛真是不理解程诗为何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的手只是微微抬了抬,程诗就吓得立刻退后一步。 陆青黛笑着给程诗理了理肩上垂下来的发丝,“程诗,你真是蠢的天真。” “首先,用没用力重要吗,你不是已经推了我吗?结果比过程重要。我才不管你委不委屈,我只要自己不委屈就好。” 她的语气淡淡的,不似程诗刚刚那样激昂,偏生一字一句的直直戳在程诗的肺管子里。 “其次,名声一事,到底是谁先毁谁的名声,还要我来告诉你吗?”陆青黛一只手托着手炉,一只手无聊的转着程诗的发丝,她说话的气势并不明显,没有凌厉的攻击性,只是如清风拂山岚一般,随性中带着酥酥麻麻的凉意。 “我不过是在明面上说了几句话,又未曾在背后乱言语,怎么就算害了你的名声呢?” “最后,说什么我的幸福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你不先招惹我,我都懒得对付你。” 陆青黛叹了口气,将手收回来,看着手中的手炉,感受它传来的阵阵暖意。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顾忌一下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免得对他们厌恶之后再遭你算计。可是我陆青黛让人喜爱从来不单单是因为善良纯真,就算我今日当着众宾客的面扇了你一巴掌,恶毒可恨的样子他们也会喜欢。” “倒是你,一味心思的去琢磨他们喜欢的样子,不累吗?” “你虽然没有郡主县主的品阶,为人有些刻薄可恶,性子也鲁莽急躁,看到好看的郎君就喜欢巴着上去,背地里还喜欢乱传我的谣言,但程诗,你可是宁德郡主的亲外孙女,她为保你和程敏有个好名声,在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 “你要富贵有富贵,要尊荣也有尊荣,加上你长得不差,也还没做什么真正伤天害理的坏事,你不去好好享受生活,你来针对我有意思吗?” “平平淡淡的富贵生活你不想要,非要闹个身败名裂跑去绞了头发当姑子才快活吗?” 陆青黛的红色蔻丹指甲微微勾起,放在自己唇边蹭了蹭,像是逗暴躁小狗一样的开口,“你怎么总是针对我啊?” “莫不是喜欢上我了?” -------- 作者有话说: 程诗是个暴躁的小女配,属于那种真伤天害理的事情干不出来,但是喜欢找些不痛快来膈应人恶心人的类型。 她姐程敏比较坏,程诗她以后应该也做不出什么特别反派的事来,毕竟人的胆子在那立着,比较从心。 不是洗白她,她的性子就是这样,会偶尔犯蠢被当枪使。 第112章 我倒是不知林统领还有听墙角的爱好 这话宛如平地炸出一声惊雷,程诗的眼睛都瞪大了,她的手颤颤巍巍的想去扒拉陆青黛,但最后还是颤着放了回去。 “陆青黛,你不要脸!!” 陆青黛摇头,“脸还是要的,毕竟我觉得你很喜欢我这张脸。” 程诗听着这话,整个人迅速的红温,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比刚刚面对各种人的眼光扫视时还要恼怒。 “谁喜欢你了!你坏我名声,说我蠢笨,还要抢我的太子表兄,我恨不得你发臭发烂,谁会喜欢你啊?!”程诗一副被侮辱过深的样子,但陆青黛只是笑着略一低头,她就趔趄的往后退了一退。 陆青黛去拉她的手腕,言辞温软,“小心些。” 程诗的表情难看的像是生吞了一个苍蝇一样,看着陆青黛牵住的手腕,浑身都僵硬的不行。 她想要挣开,但是陆青黛又笑着道:“我身子不好,你若是让我摔了,我就告诉你太子表兄,让他把你关在府里不准出来。” 程诗一下子就老实了。 陆青黛垂眼打量着她,把手松开,站在她跟前,紧盯着她,“这么喜欢你太子表兄?” 程诗瞪她,气冲冲的回道:“就是喜欢不行吗?!我就是要跟你抢他!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就是来赖着他!” “那你撞我作甚?”陆青黛一个爆栗扣上她的额头,语气中带着教训的意味,“你喜欢他你要同他说啊,你来刁难我,坏我的名声算什么本事?” “我……”程诗语塞,大大的脑袋里面少少的脑子,她被反问住了。 对啊,她干什么要针对陆青黛? “可是……太子表兄只喜欢你啊……” 陆青黛手下毫不留情,继续一个爆栗,“所以你把我名声搞臭了,让我难堪,他就会喜欢上你吗?” 程诗脑袋空空,被打的一声也不敢吭,只能弱弱的为自己辩解,像是要扞卫自己的爱情,“可是不把你名声搞臭,太子表兄永远也不会喜欢我啊……” “……蠢货。” 陆青黛收回手,看着程诗的眼神带着些同情。 “我才不蠢呢!陆青黛,你怎么能动不动骂人!你就不怕我告诉太子表兄吗?”程诗被骂的一点也不服,要不是她不敢还手,她早就踩死陆青黛了。 “我在外的名声本就两极分化,我稀罕你再去给我抹黑吗?” 程诗又安静下来,她细想了想,虽然自己在外动不动诋毁陆青黛的名声,但是在那之前陆青黛的名声就不大好的样子。 “我勾三搭四,水性杨花,可你太子表兄依然爱我,所以,你想在他面前诋毁我的形象怕是不太可能了。” “殿下知道我的一切。” 陆青黛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想起了内室之中某人的委屈,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眉若春山含黛,目如秋水含情,程诗这样近距离感受她的一颦一笑,突然能够体会为何那些人会对陆青黛念念不忘了。 明明她在讲正事,但看着她红唇微启,霞裙月帔,目光就只顾着盯着她瞧了。 程诗努力回过神来,愤愤道,“这种事情……你也好意思说出口?!当真是不要脸极了…你都不害臊的吗?” “我只是想明明白白告诉你,有我在一日,你成不了太子妃,不妨收收心思趁早给自己找个拿捏住的夫家。”陆青黛微微摇了摇头,把情况言简意赅的告诉她,“毕竟,我没觉得你多喜欢你太子表兄,不过是听从宁德太妃的话,想着笼络住太子党吧?” 程诗惊愕住,“你、你怎么知道…我对外表现的不好吗?我明明一看上去就很喜欢太子表兄!” “你那根本不是喜欢,你不过是在所有的选择中选择了最有利的罢了。” 陆青黛毫不留情的戳破程诗心里的小算盘。 “宁德太妃也是将宝压在了太子党吧?所以才想着把你塞给太子,保你后半辈子无忧?” 程诗不语,只是眼神紧盯着陆青黛,紧捏着衣角,说明了她此刻十分的紧张。 “她这选择虽然没错,但是凭你就想在太子这压宝,日后等着分一杯羹?”陆青黛语气略带嘲讽,不知是对宁德太妃,还是对程诗,“倒是十分有自信。” “我怎么就不行了?我外祖母是太妃娘娘,她同太后娘娘交好,陛下都对她礼敬三分,我是她的外孙女,自幼名门教导,跟众位皇子公主时常往来,我怎么就做不得这太子妃之位了?” 程诗听到陆青黛说她外祖母,更不服气了,呲着牙一声声的反驳。 陆青黛的爆栗再一次落下,训她跟训刚买来的小狗崽子一样,“你也知道你外祖母是太妃娘娘,那你可知你随的是你母亲的姓氏,你姓程。” “我母亲虽然早逝,但她好歹也是公主之位!我怎么就不能做这太子妃?!” 程诗呲着牙,捂着被连敲了三次的额头,跺了跺脚,偏生不敢反抗。 陆青黛讲正事的时候虽然还是很养眼,但那气势很可怕。 压的她只敢伸着脖子犟嘴,反正陆青黛不会打她…… “那你父亲呢?”陆青黛轻飘飘的问出口来,瞬间就如一泼凉水浇在了程诗的脸上,“你父亲如今不过是朝中一末流小官,并且已有了旁的妻室儿女,你觉得你嫁进太子府,他能够给你什么助益和保障?” “换句话说,太子殿下需要的是盟友,不是帮扶对象。” “宁德太妃的眼光是不错的,可是她只考虑到了太子殿下能给你带来的好处,却忽略了你们对太子殿下毫无用处。你觉得这样不平等的交易,太子殿下会做吗?” 陆青黛跟程诗说这话,一是保证太子党的绝对战力,二是让这个蠢的天真的小娘子趁早认清自己未来的路。 免得一头栽到深宫里头,到时候被吞了都不知道。 三呢,则是保证自己的利益。 太子若是这么早就要娶妻纳妾,那东宫涉及的世家和势力想必就会更加繁复。 在陆家没有安稳之前,她要保证太子党的人都是她的人。 程诗之前哪里想到过这些,她只是一味的听从宁德太妃的安排,然后一一照办。 此刻被陆青黛说清楚后,傻愣愣的站着,半天才开口反问道,“可我外祖母是宁德太妃,太子未必不会给她这个面子……你是不是就是不想让我嫁进太子府?” 陆青黛无奈,继而又是一个爆栗。 程诗捂住额头,差点就要哭出来,倒不是疼的,是被气的。 陆青黛怎么这样?!她一点都不温柔!她一定要曝光她!! “你如今的靠山只是太妃一人,说句不敬之语,哪怕太子给了宁德太妃那个面子娶了你,你觉得你在东宫的日子能好过?”陆青黛说着看了看程诗的肩膀,笑着道,“你忘了,你刚刚欺负了我呢……” “我……你……我错了,对不起嘛……” 程诗哑声片刻,最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陆青黛的肩膀,低头认错,“你、你不是也打回来了吗?” “哼。” 陆青黛冷哼一声,继续道:“日后若是太妃不在了,你觉得你能有什么好下场?若是殿下心善,就养着你一辈子,若是你让殿下心烦了,那随随便便找个由头杀了就是,反正你父亲护不住你,太妃也不在了。” “京城之中,不管是姻缘买卖,还是办事行查,讲究的都是利益二字。” 陆青黛端详程诗的脸,笑眯眯的恐吓她,“你觉得你跟我相比,给殿下的利益谁更多些?” 程诗的脑子笨拙的运转着。 她的身份听来看来都是尊贵的,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没有父亲一族的支持和托举,她和姐姐在外都是被称作程娘子。 程是国姓,程娘子听起来尊贵,可她们两个没有次序,因此不少人都知道她们真正的名字。 私底下议论的时候也是直呼她们的名字。 她们除了宁德太妃疼惜之外,再无他人。 可陆青黛不一样,她是陆家的二娘子,她父亲是户部尚书,手握财政之权;母亲袁氏也是世家贵族,教养和礼数周全;哥哥是御林军的统领,未来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而且陆青黛比她聪明,比她有手段,最主要的是,陆青黛就像是给太子表兄他们下了迷魂药一般,他们的心都被她拴的死死的。 她根本就撬不开啊! 她闷闷出声:“说的好像我的利益多些,太子表兄就会选我一样……你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 程诗的额头上终于成功的迎来了今日的第五个爆栗,她哀怨的瞪着陆青黛,“本来就是,哪怕我能给太子表兄带来更多的利益,他也只会选你。” “别乱做梦。” 陆青黛懒得同她多说,只是最后嘱咐了一句,“反正我该说了的都已经说了,你若是硬要往虎狼窝里闯一闯,那你就努努力,看下殿下会不会娶你。” “我的名声都被你弄差了……太子表兄定然不会要我。” “嗯,那是你蠢。” 被翻来覆去的骂的程诗:“……” 已经无力反驳了。 “之前的事情你不过是被连累的,同侍卫私通的又不是你,你不过落得个难听些的名声罢了,日后照样可以安稳平和。”陆青黛一点儿也不心虚,理直气壮道。 “可我姐姐的名声……” “你姐姐比你聪明多了,用不着你操心。” 程诗:“……” 她哦了一声,觉得出来的时间差不多了,看了一眼四周没人,小声的问道,“出来的够久了,我先回去?” 陆青黛瞥她一眼,狮子大开口,“那不行呢,我今日被你撞的难受,你最好这几日上门给我赔礼道歉,我要看到宝阙楼的一整套头面,还要吃最时兴的糕点,什么布料首饰的都不许少。” 程诗这时候难得的脑子转的够快,明白陆青黛这是给她稍稍恢复名声的机会。 毕竟她撞了人,第二日就带着重礼上门道歉,外头的人也不敢怎么瞎传了不是? 她的眼睛亮了一瞬,又哦一声,最后拽着衣裳下摆,眨着眼微微向上看,跟一只被驯化的小狗一样,“……你可以不管我的,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还跟我分析朝堂和太子表兄?” 宁德太妃和她姐姐就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些。 她们只是说一件事情好,而后让她去做。 陆青黛傲娇的抬了抬下巴,红色蔻丹虚虚的点了一下程诗的额头,“自然是因为你蠢了,我不想让你这么蠢的小娘子待在殿下的后院里头。” 自然是不想这京城的旋涡又卷进来一个人。 程诗确实有些坏心思,喜欢背后嚼舌根子,但八卦碎嘴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做的一些事情不过是被人当枪使罢了,罪不至死。 让这蠢丫头自己为自己的未来谋划去,别出来烦她就最好了。 “你又说我蠢!”程诗双拳紧握,一边往回走一边朝空气挥了两拳,走了十几步之后又跑回来抿着嘴说了声“对不起……以后不推你了…” 说完,她就跑开了。 陆青黛无奈叹气。 其实今日突然针对程诗她多少有些刻意了,但谁叫程敏做事一向分寸有佳,想要把程敏扯下水又把程诗托举上岸的方法怕是只有如今这一个法子了。 兰茵过来扶住陆青黛,她看着程诗的背影低声道,“程诗娘子这心性过于单纯了……娘子就不怕她把今日的事情告诉程敏娘子吗?” 陆青黛一只手拿着手炉,轻轻摇头,“她是蠢,又不是全然没有脑子。她若是此刻告诉了程敏和宁德太妃,你觉得她们会怎么样对她?” “程敏娘子和宁德太妃需要太子这个靠山,她们想必还是会让程诗娘子找机会嫁给太子殿下。” “事关自己未来的利益和幸福,程诗总不能继续被当枪使。”陆青黛道,“只是程敏没想到吧,她的挡箭牌也会怕痛的。” 当年明明只有程敏自己的名声受损,可她为了分散猜疑,让宁德太妃拘了程诗在府中三年,自己则是冠上为国祈福的名头去了国寺……若不是有知情人,谁知道到底是谁和侍卫私通啊? 所以今日陆青黛故意针对程诗,让大家回想起前些年‘私通’的事情来。 反正有应灵灵这个八卦小霸王散布正确的八卦,到底是谁私通,谁被连累,大家都心里有数。 面对骄纵失礼些的程诗,当然还是跟侍卫私通后又提前回来赴陆家宴会的程敏更有看头啊…… 对付程敏,这可是关系到她未来嫂子的大事。 靠那个没有政治头脑只会一味听她话的自家哥哥来办,怕是音音姐姐都另寻新欢了,他都搞不定。 陆青黛看了一眼还在理解的兰芝,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 正准备回到清风苑里头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一片有些熟悉的衣角。 今日见过。 这一处离刚刚和程诗说话的地方有些距离,但是对于训练有素的人来说,细心听听,或许还真能听见些什么。 兰芝很确定方才身边没有这人的气息。 那想来就是故意敛息摒声了。 陆青黛看着程诗刚走不久就出现的人,姿态微微戒备起来。 她的裙角在原地微微随风飘动,对这样的情况有些诧异,但是不多,很快便重新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仙姿佚貌,般般入画,陆青黛的眉梢微微挑了挑,整个人的气质就逐渐从温和转向为些许的攻击性。 “我倒是不知林统领还有听墙角的爱好。” 第113章 跟女婿敬老丈人似的 她笑着出声,可是林寂看到的却是她眼底里的戒备和疏离。 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开口解释了一句,“不是爱好。” 陆青黛回想了一下方才和程诗的对话,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出去的程度,只是被偷听了谈话,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那看来日后我得更加注意一下隔墙有耳了。” “嗯。”林寂淡漠出声,面色冷冷的,跟之前以往没什么两样。 他的眼神极为寡淡,偏生又不似水墨画遇水荡漾开的墨迹,而更像是利刃出鞘后无意识闪过的寒光。 陆青黛不喜欢这样的眼神,连带着对林寂都不是很感兴趣,立刻就想走。 林寂见陆青黛要走,闪身让出位置来,只是到底将心中疑惑给说了出来,“我一直以为陆二娘子是个娇憨可爱的娘子,今日所见才知大不相同。” 言下之意,方才那些话都超出了林寂对陆青黛的了解。 而他对陆青黛的所有了解,不过都是从陆青栩口中听到的。 陆青栩眼里的陆青黛自然是千好万好,谁都比不过他妹妹去,嗯……音音和娘除外。 陆青栩嘴里的妹妹那可是懂事又聪明,漂亮又可爱,虽然有时候有些小脾气,但都是他们家给惯出来了,同她的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林寂听得多了,在心中给陆青黛划分的定义就变成了那种软萌可爱需要时时照顾的类型。 但刚刚听她一口一个蠢货的骂着程诗,语气里的嘲讽和不屑一点儿也不愿意掩藏,便知道陆青栩那儿满满的都是对妹妹的滤镜。 而且这滤镜还不小。 不然陆二娘子这种能在京城之中长袖善舞的类型是怎么被陆青栩理解为需要保护的那一类的? 林寂倒不是想和陆青黛搭话,只是到底是好友的妹妹,自己应该帮着照拂一二才是。 于是便又多解释了句,“陆二娘子身边缺几个暗卫。” 陆青黛听着他的提醒,掀起眼皮看他,与此同时,她听见了系统久违的任务声音。 【系统任务:林寂的好感度加1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90以上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1点的生命值】 【林寂当前好感度:60】 “只要别人不像林统领那样敛息屏声,我的暗卫就可以替我去做别的事情。” 陆青黛不想在林寂面前继续温和的形象,开口有些刁难人的意味,“更何况,我既然选择在回廊之下说出这些话,那便不怕旁人听见。” 林寂分明可以一开始就显露气息,但偏偏他没有。 既然偷听了她的话,那此时也不用出来装什么好人。 真是好人坏人都给他当尽了。 但陆青黛不知道的是,林寂日常就敛息摒声,他是御林军的统领之一,平日里自然要小心谨慎。 “……嗯”知道陆青黛是误会了,但林寂的眼眸都未颤动一下,他没有必要去跟一个不熟的小娘子解释。 即便这个人是好友的妹妹。 陆青黛听着他冷淡的回答也没觉得有什么,沈静对这个林寂这个男主的着墨更是不多,甚至比顾京元还要少些。 她初见林寂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惊为天人的感觉,只觉得这个人很冷。 冷的像是寒光剑影之下的一株腊梅。 “跟林统领想象中的不一样,倒是让林统领失望了。”陆青黛转过身就开始往回走,她背对着林寂,话语里不同以往的温柔低语,慢步轻移,对林寂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的样子。 她这一言带着些许的冷冽,似乎还在不满林寂刚刚的行径。 转身就走的样子倒是有几分陆青栩口中说的娇纵脾气了。 林寂微微摇头,也不管陆青黛是否能听见,淡漠的回了句,“不失望。” 陆二娘子如今的样子比之在陆青栩口中听到的,就像是一个布偶里头注满了灵魂一样,生命力比之前更加的旺盛。 陆青黛回到宴席的时候,程诗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 袁氏见她回来,拉住她的手,关切道,“怎么出去了这么久?刚刚程娘子也出去了,她没有难为你吧?” 陆青黛乖巧摇头,而后指着一道菜同袁氏撒娇道,“娘,这道菜好好吃,日后您亲自给我做好不好?” 袁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解释,“你今日的膳食全都是娘做的,其他人的才是府里的厨子做的。” 陆青黛眼眸亮了亮,笑着抱住袁氏的手臂,言笑晏晏,“娘对我真好。” “娘不对了了好,对谁好呢?” 袁氏当然不放心旁人来做她的膳食,毕竟陆青黛的身体还不好,有些菜肴不能和旁人同一份,万一吃了伤了脾胃怎么好? 她们两个身旁的陆青栩:“……” 又是丧失母爱的一天。 他的眼神看向谢家的方向,就见谢渺然那小子不经意的往这里看了好几眼,而他的音音手轻执着筷子,面前的膳食几乎没有动过什么。 这可把陆青栩给心疼坏了,想着让小厨房给音音上些她爱吃的膳食,但又担心谢渺音犟脾气不肯吃。 于是跟身边的侍卫嘱咐了一句以后,侍卫去找了在外头等候没有陪着进去的兰芝。 兰芝听了吩咐,还得了陆青栩给的一锭元宝,笑眯眯的就答应了。 不久,谢渺音身旁就出现了兰芝的身影。 兰芝让人撤下谢渺音面前的几碟子菜肴,换上她爱吃的样式。 在谢渺音投来疑惑目光的时候,她俯下身子轻声解释道,“我家娘子见谢娘子一直未有动筷,担心没有尽到待客之道,故而让奴换了几道菜来。” 谢渺音略略点头,算是认可这个说法。 陆青黛在那边看到兰芝的时候还有些诧异,不过余光看到自家哥哥之后,很快的就明白了过来,但笑不语。 宴席之上不少人攀谈,陆青黛回来之后被陆归寺向敬酒的人家一一郑重介绍。 首先便是主位之上的太子和七皇子。 陆归寺看着这两尊大神,赔着笑说了好长一番恭维话,但介绍陆青黛的时候却比较简短。 不为别的,就怕说多了七皇子盯上自家女儿。 万一在元旦的宫宴之上向陛下求一封圣旨怎么办? 他们总不可能就撺掇着殿下逼供造反吧? 只是不想什么来什么,程穆环看着陆青黛的眼神直勾勾的,就差把心中的想法给写脸上了。 他刚想开口跟陆青黛搭话,一旁的太子就抢先开口,“陆二娘子一向知礼节懂进退,孤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更觉如此。” 太子眼里含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食指上的玉戒指透着温润的光,在他今日这一身玄衣龙袍的之上添了几分内敛的气质。 “方才的飞花令主持的很好,孤重重有赏。” 他说完,就让身边的吉和去把赏赐交给陆青黛院子里头的人,在陆青黛想要谢恩的时候又再次开口,“不必谢恩,你是女眷,动不动行礼伤身体。” 刚刚硬生生行礼还不被允许起来的邹氏和沈静:“……” 沈静端看着主位之上金质玉相,颇有帝王之气的太子,放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收紧。 不愧是陆青黛最后一个男主,一身龙袍宽肩窄腰的,看向陆青黛的时候狭长的眼眸露出几分愉悦来,跟小孩子十分满意自己心爱的劳动成果一样。 要不是陆青黛又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活了过来,现在这殿中的男主就都是她沈静的! 他们的中心会是自己! 沈静心里头愤愤,可是明面上只能摆出一副恬静的样子,装作不懂的挑拨身边的沈宴秋,“世子表哥,我看太子殿下似乎十分喜欢陆二娘子呢……这元旦宫宴上是不是会选她做太子妃啊?” “那世子表哥你怎么办?” 她今日实在是过分素净,在一众鲜亮的颜色中显得格外出挑,沈宴秋皱了皱眉,虽然已经搞清楚了沈静不是皇帝的人,但是在了了的接风宴上,她穿的一身俏,有种诅咒了了的感觉。 沈宴秋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起别的事情来,“母亲没有给你安排教养嬷嬷吗?” “啊?什么嬷嬷……”沈静小声问道。 沈宴秋看她茫然的样子便知道了,看向邹氏的视线不自觉的又冷了几分。 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幼时她想要父亲的注意,于是逼迫他事事争先,样样拔尖。 长大一些后,她想要驯服他,让他能够跟幼时一样听话,所以反复的给他做容忍度训练,想看他能够容忍母亲做到哪一步。 如今,她想要儿子孝顺,于是沈静就成了她手里的工具,想要用沈静来修复母子之间的隔阂。 沈宴秋不动声色的又拉开了些和沈静的距离,抿唇摇头,“无事。” 沈静没懂沈宴秋心中的思量,只是学着陆青黛的样子一口一口的啜饮杯中的果酒。 另一头的七皇子看见自家皇兄如此的反常,看向陆青黛的眼神更加的炽热了。 皇兄定然也是想通过讨好佳人芳心以此来拉拢陆家站队。 他一定不能输! 程穆环的眼神落在陆青黛脸上,只见她浅笑低眉,气质美如兰,随意一瞥就能留住人的视线。 程穆环心里越发的激动了。 娶了陆二娘子不仅有益于党争,而且他是真的喜欢啊!! 他今日回去便要找父皇求亲,早早的定下来。 这边还在想着事,陆归寺那儿已经带着陆青黛去朝别人敬酒了。 言家和应家两家都乐呵呵的接了,到沈家的时候,邹氏迟迟的不愿拿起酒杯,似乎是想彰显自己长辈的身份。 一旁的沈岳林一饮而尽之后才发觉邹氏的抗拒,刚想皱着眉头提醒她,一旁沈宴秋的声音就已经传了出来,“母亲,您今日失了礼数。” 陆青黛端着果酒,笑盈盈的,看邹氏的眼神有些无奈和唏嘘。 大事之上拿不定主意,就想在小事上损她的面子? 邹氏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邹氏刚拿起酒杯,想给自家儿子一个面子,那边的陆归寺就笑盈盈的跟一旁的谢渺然开口,“贤侄,难得你回京,正好赶上我女儿的接风宴,我女儿初来京城,日后若是参加什么宴会碰上了,就烦你照拂一二了。” 邹氏顿住,没想到陆归寺和陆青黛这般不给她面子。 可她也不想想,陆家如今中立党的身份,两边的党派都得给他们面子才是。 更何况,沈宴秋在当年定亲一事上本就亏欠于陆家,两家早就退亲了,她如今摆什么婆婆架子? 谢渺然端着酒,和陆归寺说话,“陆伯父客气了,今日若不是我父亲有事实在是走不开,由他来才更合礼数,还望伯父莫要嫌我谢家失了礼数才是。” 他的视线转向陆青黛的时候很明显的瑟缩了一下,不敢直视。 “陆二娘子秀外慧中,有咏絮之才,今日得见实乃我之幸事。” “我敬伯父一杯……” 谢渺然说完将杯中酒饮尽,而后在看见陆青黛也想象征性的抿一口的时候,顿了顿,还是出声阻止,“陆二娘子体弱,不必饮酒的。” 陆青黛含笑跟他道谢。 谢渺音刚刚也跟着敬了一杯,在触及到那边陆青栩热烈的目光的时候,漠然的移开视线。 “青栩,你说那谢郎君怎么对你爹那般客气?”敬酒的事情无需太多人,陆归寺带着陆青黛敬酒介绍就好,袁氏和陆青栩不用管。 袁氏是听说过谢渺然在外的毒舌名头的,因此好奇的问旁边的儿子。 不自主的说出了心中想法,“跟女婿敬老丈人似的,那般拘谨敬重。” 陆青栩眼神幽幽的看过来。 母子连心,袁氏硬是从他半死不活的表情中看出了他想传达的信息,心道一声不好。 端水这事了了做的,他们可做不得。 万一日后上门来闹,她该怎么处理才好? 陆归寺只需带着女儿敬一些地位身份比他贵重的人,其他的无需敬,他们只会带人开头。 敬完谢家后还有两家,邹氏的杯中的酒还是一口未动。 整个人也有些僵,觉得自己被当众下了面子,想要跟沈岳林抱怨,只换来一记嫌恶的眼神。 这午膳很是圆满的结束,除了邹氏觉得委屈、程敏觉得被忽视之外,没有任何人有不悦的情绪。 用完膳后,各家娘子和郎君们都不会急着回去,一般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些趣事,开展些活动,直到晚膳前,大家才会陆陆续续的赶回自己府邸。 陆青黛跟曲悠然和应灵灵老样子窝在内室里头。 邹氏那儿却一出了清风苑就拉着沈静的手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小静,方才宴席上,那个小贱人竟然连酒都不愿敬我!跟她姐姐简直就是两个样子!不知让我出了多大的糗……” 沈静忍着邹氏,耐心安慰,“您别伤心,旁人那是都不清楚她同您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所以才会偏向她的。” “若是旁人都知道她其实一点儿也不良善,肯定是不会再信她的。” 邹氏气的捂着自己的心脏,越想越气,“谁能想就是这样一个小贱人的脸把你世子表哥的心拢住了……若是她姐姐,必然不敢这样待我!” 沈静静默片刻,而后抬手给邹氏顺气,“伯母,您觉得她为什么会有恃无恐呢?” “会不会因为她就是她姐姐,她根本就没死呢?” “不可能!” 邹氏第一个不相信,她拍了拍沈静的手,抬眼看着沈静和陆青黛之前极其相似的装扮,肯定道,“她姐姐绝对不会这样对我!” 第114章 谢郎君对我有意…… 邹氏这边还在肯定陆青黛肯定是两个人,那边的陆青黛却压根没想起她来。 应灵灵抱着她的胳膊问,“了了,我方才看程诗回来的时候脸色可奇怪了,你和她在外头说什么了?” 陆青黛任由她抱着一边胳膊,然后看了对面不紧不慢饮茶的曲悠然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看出几分甩手掌柜的意味来。 她便无奈的开口跟应灵灵讲了一遍。 小姐妹一个太聪慧,一个太天真也不是好事。 但谁叫都是她和曲悠然惯出来的呢?宠着吧。 应灵灵被顺毛摸了摸,听完陆青黛的解释之后有些不高兴的嘟了嘟嘴,“程诗那是一个喜欢在背后说你坏话的人,你怎么还教她啊?就应该让她嫁进东宫,招太子殿下的嫌才是,磋磨不死她去……” “看她那个时候还怎么猖狂!” 应灵灵哼了声,显然觉得太便宜程诗了,了了给她详细的分析了嫁进东宫的利弊,她只要不瞎闹腾然后给自己找个可靠的人家,至少后半生荣华富贵是无忧了。 “她如何是她的事,今日我为了拖程敏下水不是连带着也坏了她的名声吗?”陆青黛笑着给应灵灵投喂,看着她嘟着嘴然后嚼嚼嚼的样子,觉得甚为可爱。 “那你还跟她说明日让她带着东西来找你赔礼道歉,这不是帮她挽回名声吗?” “名声若是那么好挽回,之前我的名声也不至于两极分化的那般严重。”陆青黛笑着回,“我不过是不想她陷进京城这趟浑水太深,免得多一个变数。” “更何况,若真是听你的让她如宁德太妃和程敏的愿嫁嫁进东宫,那也不好。” 陆青黛将刚刚端上来的桂花小圆子往曲悠然那推了推,让人趁热吃。 这桂花小圆子是曲悠然爱吃的,她特地让人给她做的,怕她膳食用的少。 “哪儿不好?”应灵灵可没有曲悠然那般气质高雅冷艳,径直从兰茵兰芝手上的托盘里拿了一碗,用勺子一口吃进嘴里。 烫的她舌尖嘶嘶的疼。 陆青黛似有所料,将自己手边晾凉的茶送到她口中。 “殿下会不高兴的。” 一口茶下去,应灵灵的脸色平静如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殿下近日的脾气闹的紧,先前就因为没收到礼物生气呢,若是此时我不跟程诗扯个明白让她趁早歇了心思,日后殿下处理她的时候,怕是不知道要躲哪哭呢。”陆青黛叹气,话里话外都是关切。 曲悠然微微抬眼,“你们倒是和好的快,方才在庭阁之中我见殿下气的都要把他坐的椅子扶手给捏烂了。” 应灵灵附和一句:“就是就是,突然抱着你就走,吓死人了。” “那日后让他赔一套新的过来,真是一点都不爱惜我府里的东西。” 陆青黛手里的勺子轻轻在桂花小圆子里头打转着,曲悠然也已经用了小半碗去,只有应灵灵干净利落的喝完一碗,而后双手撑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有事相求的表情显而易见。 “两位嫂嫂,你们什么时候看看我哥哥们啊?” 应灵灵嘿嘿笑着,先看向曲悠然。 对方继续心无旁骛的吃着桂花小圆子,仿佛没看见她的求情。 她又转向另一边,然后被陆青黛的手给轻轻推了回去。 “说吧,你收了多少好处?” “不多不多,就三套骑装六把匕首两副弓弩和一匹马驹……”应灵灵蹭过去撒娇,突然觉得自己很像收了好处就在皇帝面前替谁美言的宦官。 陆青黛收回手,微微偏头,拒绝道,“我不行,你问悠然去。” 她笑脸盈盈,宛如冬日的初雪,看得人欢喜的同时带着些许的故意,让人觉得好生调皮,“姐姐肯定比我有时间啊,是吧姐姐?” 曲悠然抬手隔空点了点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顽皮。” 而后才同应灵灵解释,“我明日有约了,是和大皇子清算一下以往的店面铺子,还要把他母妃之前给我的玉佩还了去。” 说着,曲悠然淡声道,“若是应大郎君不忙,陪我一同前去也是好的。” 应灵灵猛点头:“不忙不忙,我大哥一点儿也不忙,宫里的宫防一向完备,如今也没什么要紧事,明日我就让他去曲家接你。” 她又把眼神投向陆青黛,凄凄楚楚的样子,“了了……” “不行哦,我这两日都已经安排好行程了。”陆青黛自然不能随意答应,她身边的人多,水要尽量端稳些。 “后日便是元旦宫宴,你明日要去做什么?”应灵灵小小的沮丧了一下,很快就八卦起来。 二哥哪有了了重要? 大不了把二哥贿赂给她的东西还回去就是。 “郎君比我早入京,我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去看他。”陆青黛红色的唇碰上勺子里雪白雪白的桂花小圆子,更显得娇艳欲滴几分。“还有念安、嫂嫂和顾大哥,我既然把他们带入京来,自然也该多上些心才是。” 曲悠然点点头,突然道,“那晚些我备份礼,你给顾小娘子带去,上次收了小娘子一个玩偶,应当回礼才是。” 应灵灵也猛猛点头,当初顾念安送给她的玩偶还在她床上躺着呢,“我也送我也送!” “好。”陆青黛应允着,然后想了想又同应灵灵说,“让阿彻受委屈了,今日玩飞花令的时候,我见他有些闷闷不乐的。” “没事,我大哥二哥本就是武官,读书不多,不在乎这事。” 曲悠然和陆青黛听到此话互相对视一眼,而后摇了摇头。 自然还是会在意的。 陆青黛笑了笑,道:“等过了年,适合踏青的时候我想学骑马,到时候让阿彻教我,你帮我问问他肯不肯?” “肯!他一定肯!”应灵灵赶忙帮自家二哥答应下来。 冬日暖阳照的人暖洋洋的,不少家离得远的人家已经拜别回府了,陆青黛送曲悠然和应灵灵出了清风苑。 三人刚走了不久,就看见应家兄弟等在清风苑通往门口的亭子处,好像是在等妹妹。 可见到来人,没有一个人把目光放在应灵灵身上的。 一个看着曲悠然,眉眼中带着小心拘谨的欢喜;另一个则是迎了上去,自然而然的走近陆青黛,鼻梁上的疤痕似乎都因来人变得温和起来。 应灵灵站在中间,看着自家两个哥哥分别走向两边,无语在了原地:“……” 亏她刚刚还那么认真的给他们说好话开后门!! “今日在清风苑的时候不好问,了了身上可有伤?”应归彻的目光落在陆青黛的肩膀,来回看着,生怕看出个什么好歹来。 应临安跟曲悠然的距离稍开些,像是怕唐突了她去,也不敢唤她的名字,只敢老老实实的问她,“曲三娘子……宴席上我看你吃的少,是不是身体不适?” 陆青黛抬眸,只觉得应归彻小山一样的身板站在眼前格外的有压迫感,“阿彻,你站的离我远些,我身上没伤。” 站远些? 应归彻不理解但还是照做,眼神中透露着满满的不情愿。 “了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虽然他不懂飞花令上谢渺然所传的诗句,但谢渺然看陆青黛的眼神他却很清楚,加上他长了嘴会问,所以此刻在陆青黛面前更加的不自信起来。 “没有。”陆青黛否认,“是你长的太高,又站的太近,这气势唬人,我害怕。” 想了想,陆青黛又笑着道:“而且,阿彻站的太近,我就看不清你的脸了。” 应归彻对上她含笑的眸子,心里起起伏伏的心绪被抚平,俊朗的脸上沁出几分甜蜜来。 怪不得了了之前和他亲吻的时候喜欢让他跪下,原来是想看清他的脸啊…… 那了了还是喜欢他的!还会要他! 另一头的曲悠然对上应临安的关心却是有些难以招架了,她性子一向有些冷漠疏离,除了这几个知心好友,基本上没有什么额外的交际。 当初和大皇子订婚虽然是家中长辈定下的,但是她同大皇子程修齐之间的来往也少的可怜。 刚开始程修齐还会耐着性子同她交谈逗她欢颜,可之后不也还是从南境带来了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狠狠打了她的颜面? 所以面对应临安小心翼翼的关怀时,她的回答有些束手束脚,“没有不适。” 应临安浑然未觉,只是跟她讲起他的手艺来,“这些天我跟我二弟学了几道菜,二弟说我手艺还行,日后我给三娘子做可好?” 曲悠然想要拒绝,于是轻轻皱了皱眉,还未开口就又听见应临安道:“日后这个词不准确,明日可好?” 应灵灵站在中间,两只耳朵感受着不同维度的甜蜜。 右耳这边传来的交谈让她感叹,不愧是了了,这种甜蜜话就是信手拈来,怪不得能哄四五六七个呢! 左耳这边传来的交谈让她酸涩,不愧是他大哥,明明那几道菜的失败品进了她的肚子里,搅得她两顿饭没吃好,他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手艺还行? 真是人有多大胆,没有敢不敢的。 为了尽早结束对自己的这场折磨,应灵灵先冲右边说:“二哥,了了说近日没空,但等开春了想学骑马,让你教她。” 看着应归彻的眼睛一点点发亮,应灵灵满意点头,而后又冲向左边,“大哥,悠然明日要去跟大皇子谈些事情,让你陪着去。” 应临安的眼神也一下子雀跃起来。 但还是不敢相信,又看了曲悠然一眼,眼神询问是不是真的。 曲悠然对上他热切的目光,感觉自己好像时隔多年又看到了当初的应灵灵,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 带着欢欢喜喜的大哥二哥走人,应灵灵左一锤右一锤,两个哥哥硬生生受了去。 “记得要好好感谢我!” “必须的,小妹最棒!” “不愧是我们小妹!” 看着应家三个直肠子率先离府,陆青黛陪着曲悠然去找她的父亲。 期间还不忘关怀一句,“姐姐,南境那女子既然能让大皇子违背和曲老爷子的约定把她带回来,想必心中有几分城府,明日你还是当心些。” 曲悠然点头,“放心,我心中有数。” “应大郎君看起来还不错,有他陪着姐姐我也放心。” “嗯,他应当比大皇子重诺些。” “那是,程修齐还想着让姐姐你嫁过去给他照顾妾室庶子呢……哪里是什么好东西?” 见她毫不避讳大皇子的名讳,曲悠然提点道,“了了,注意些称呼,被有心之人听见了不好。” “他最好听见了,有本事就来找我麻烦,我也好借着由头为姐姐出气。”陆青黛抬起下巴,手握了握拳头,站在曲悠然身边乖乖巧巧的,要为她出气。 曲悠然无奈,只好伸手去拉她的手,再三安抚,“放心吧,若是我摆平不了的定然会告诉你。” 陆青黛颔首,送了曲家出府。 兰茵兰芝帮着送客,小珠小雪陪着她回了借青居。 陆青黛晚膳草草对付了几口,便让人收拾整理明日要带去郊外庄子的东西。 除了应归彻外,太子和言执玉都担心她被撞一事,但是苦等不到人,又都各自公务繁忙,便都派了人留下问候,先走了。 沈宴秋没有派人过来,想必也是不敢。 陆青黛一一让他们留下的人报了无事之后,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本来不用这么急着去看郎君的,只是今日宁德太妃的话颇有深意,她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郎君还未科举,她去看他也不敢过于暴露踪迹,明日备下的马车实际上是去往郊外寺庙的。 她会在途中另外搭乘一辆青顶马车去看他。 羽翼未成之时,锋芒还是藏得深些才好。 第二日,袁氏来陪女儿用早膳,就见她今日一身白青和沧浪色的衣裳,上头绣着莲花纹样,束腰一裹,站在远处只觉得飘飘欲仙,是难以多得的香草美人。 今日也未梳什么复杂的发髻,只是简单的用同色系的发带束在身后,简约清丽,但是在自家儿女身上,却又觉得格外的雅致端方。 美人明眸善睐,看过来的时候眼神下意识的变得柔和。 “今日是要出去吗,了了?”袁氏看着自家女儿,只觉人太瘦了,想给她尽可能的多多补补。 陆青黛点头回应,“顾二郎君他们入京快半月了,我还未去见过。” “顾二郎君?”袁氏回过味来,知晓顾京元是了了之前信中提到过的顾家人,还说这顾家二郎君乃状元之才,并且顾家福运深厚,于了了有利。 只是她未曾亲眼见过,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想劝阻一番,但是又找不到借口,便张口问道,“那娘同你一起去看看?” 届时见了顾家人,若是真的值得扶持深交,她必定会帮着在其中斡旋;若是不值得,她便劝了了给顾家田产铺子,让他们后半生富足生活便是。 陆青黛刚喝了一口牛乳,险些呛出来,“娘…太着急了吧?” “什么着急不着急的?你一个人娘不放心。” “我今日之行未同郎君说起,娘你会不会吓着他?” 袁氏摆摆手,“这有什么的?昨晚你哥哥跑到我们院中坦言说他心悦谢家娘子的时候才吓人呢!” 陆青黛微微挑眉,没想到她哥哥不是没有担当啊,动作这么快的? “你爹今日上朝的时候脚都还是颤的呢。” 袁氏这样说着,但她自己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娘,其实我觉得,谢郎君对我有意……”斟酌了下,陆青黛尽量轻声柔和的将事情委婉说了说。 听着陆青黛将昨日飞花令的事情娓娓道来,袁氏手里的筷子终是不堪重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第115章 娘子果然是十分中意顾举人的! 陆青黛连忙递上一杯水,但也问道,“娘,您没事吧?” 袁氏的脑子嗡嗡的,感觉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谢家是七皇子母妃的母家,那可是政敌啊! 虽然现在他们家明面上是中立党,跟两个党派都有交涉,但他们心里门清,他们都是太子的人! 所以昨日听到陆青栩说他钟情谢渺音的时候,他们夫妻两个才会颤颤巍巍的不知所云。 毕竟儿子喜欢的娘子是七皇子党的,女儿喜欢的郎君是太子党的,多多少少都有些难办。 本想着今日来了了这里找找解决方法的,谁能想还能听到这样的惊天大瓜?! 怪不得昨日府里的下人侍女都是一副八卦的样子。 袁氏喝了口水,看着自家贴心的闺女,两根眉毛耷拉在一起,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无奈叹气,“我的乖乖,你怎么就这么招人……” 陆青黛委屈,“娘,我也是刚不久才知道的,我又没有主动招他。” 袁氏点点头,想着自家女儿即便是布衣荆钗都难掩天姿国色,这事儿确实不能怪她。 之前了了一副病容偶尔才出席宴会,还不是让刚回来的应归彻一见钟情了去? “要是你主动招人,娘都担心你那借青居里头住不下!”袁氏叹气,又喝了口水,压下心中的惊叹来。 陆青黛失笑,而后让小珠给袁氏拿了新的筷子过来,安抚道,“娘放心,我心里都有数的。哥哥和音音姐姐的事情您不用太过担心。” 袁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女儿听见她哥哥喜欢谢家娘子的时候好像一点儿也不吃惊,反倒有种赞赏的感觉。 她便又开口问,“了了,你哥哥心悦谢家娘子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 “自然知道。”陆青黛点头,继而往自己的碗里夹了一个生煎包,“哥哥之前担心您和爹反对,还嘱咐我不能告诉你们呢,谁知道他昨天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说了。” 袁氏看着女儿怡然自得的样子,倒是不担心她了。 毕竟身边人已经够多了,今天不都还要去见那个什么顾二郎君吗?多一个谢渺然有什么的? 了了又不是招架不住。 但自家儿子……想到陆青栩这些年少有的那一点传言,袁氏皱起眉头来,“了了,你说会不会是青栩他故意跟我们说的?” “啊?” “娘之前一直以为他心仪的是程敏程娘子来着,所以这几年才一直等着她从国寺回来。昨个程娘子不是来了吗?但我看你哥哥和她似乎没有什么交流过,会不会是你哥哥想气程娘子一下,才说他心悦的是谢家娘子?” 陆青黛:“……” 好你个陆青栩,自己的破传闻还没解决好?怪不得音音姐姐跟你闹呢…… 哪怕是自家哥哥,陆青黛都觉得陆青栩脸上应该多挨上谢渺音的几巴掌。 只是她不想袁氏误会谢渺音,便多说了几句,“娘,音音姐姐是京中难得的贵女,哥哥若是真的能娶到她是哥哥的福气,她又不是用来刺激别人的工具,音音姐姐那般优秀,哥哥喜欢她也不奇怪。” “再者,娘您不要听京中的传言去猜测哥哥的感情……京中传言还说我水性杨花,勾三搭四呢,这些可都是谣言。” “您就平常多关心关心我哥的动向,帮他解答一下感情上的难题就行。” 陆青黛点出最重要的一点,“哥哥都这么大了,哪里还会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娘您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 袁氏叹了口气,说起程敏来,“我昨个见程诗推你,我本就不高兴来着,但想着你哥哥好像喜欢程敏,这才给了几分面子,没怎么刁难回去。早知道你哥哥不喜欢程敏,昨日就该多骂那程诗两句。” 陆青黛见袁氏一副自己吵架没发挥好的样子,就忍不住露出笑颜。 她们母女俩在府里其乐融融的,可苦了朝堂之上的陆归寺。 昨晚听到自家儿子心仪的是七皇子党那边的娘子,今早又想到女儿和太子党这般的郎君纠缠不清,陆归寺感觉整个人都透着虚。 脚步虚浮,人也虚浮。 最虚浮的当属他胸腔之中怦怦跳的心了。 早朝之时也是一个劲的埋着头,直到皇帝叫他出来汇报户部的事情。 他极快的汇报完毕,就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但是皇帝偏生注意到了他与往日格外不同的状态,本着关怀中立党的原则,皇帝问他,“陆爱卿,你今日脸色不大好的样子,可是碰见了什么烦心事?” 这一问,陆归寺感觉整个大殿的眼神都往自己身上投来了。 顿时感觉压力山大,声音都低了几分,“臣无事,劳陛下关怀。” “这样啊,朕还以为你昨日给你女儿操劳接风宴之事累着了呢。”皇帝自以为的关心道。“明日宫宴,你和你夫人带着你女儿进宫里来,朕知爱卿劳苦功高,你既这般宝贝你的女儿,朕也应当给她个封赏才是。” 陆归寺赶忙拒绝,“陛下,臣女才疏学浅,不堪大用,受不起陛下如此重赏啊……” 昨天去了陆家做客的朝臣们:“……” 这话你这父亲也是说得出口啊? 当他们眼瞎还是咋样的? 当然也有一些没见到陆青黛的朝臣们,但是他们没见到,他们的妻女儿子绝对是见到了的,一回去就在那把陆青黛夸了个飘飘欲仙,恨不得立刻就让家里人上门提亲什么的。 皇帝刚要开口客套那么一两个来回,却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七皇子走出来搭腔道,“父皇,儿臣昨日也去了陆家赴宴,觉得陆二娘子确实是难以多得的绝世佳人,陆尚书管理户部辛苦,给他的女儿封赏不也是肯定了陆尚书的付出吗?” 太子难得的和程穆环站在同一边,只是他难得恭维那么多了,只道,“父皇确实应该择些个好东西封赏下去。” 皇帝下意识的左看看右看看,想看看谁有不同的意见。 结果左边的文官基本没有什么人站出来反对的,他还感觉言执玉和沈宴秋有些想站出来应和连句的样子。 右边的武官更不用说了,这种事情他们一般不置喙什么,更何况皇帝记得应归彻是对陆二娘子一见钟情来着。 那既是双胞胎姐妹,对这个妹妹想必也是一见钟情了。 只是除了这些人之外,皇帝感觉今日谢渺然也有些奇怪。 谢渺然一向在朝堂上是最毒舌的那个,曾经有位大臣想给他的儿子讨个封赏,被他一脸嘴炮到最后缄口不言……怎么今日如此安静? 他平日不是最讨厌这种利用裙带关系给自家族人讨封赏讨官爵的事情吗? 要知道,皇帝那可收藏了他几本厚厚的折子。 上头全是文明的骂人词汇! “不知小谢爱卿对此有何看法啊?”皇帝见他不言,主动问起他来,想知道其中缘由。 “禀陛下,陆二娘子霁月光风,不萦于怀,无论陛下是否封赏,她必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所以臣对此并无异议。”谢渺然一身官袍,手持笏板回答道,他面色不变,就跟之前汇报公务时一样冷静。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想从这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来,简直就是顶级夸奖和喜欢了。 一旁的谢珺:“……” 儿啊,你爹我昨日刚听说你喜欢陆二娘子,这心理准备还没有做好呢! 谢珺做贼心虚的往陆归寺的方向看了一眼,跟同样做贼心虚的陆归寺对上视线。 两个人像是被电到一样,赶忙把视线收回来。 各自心虚各自的。 都觉得是自家儿子惦记上了对方闺女。 皇帝听到谢渺然这样的评价,倒是有些诧异,心中对陆青黛的好奇心更重了几分。 --- 京城郊外的庄子里头,管事老周守着院门,忽见一辆青顶马车缓缓驶向这边的方向,心有疑窦,探身去看。 就见马车上坐着赶车的是陆二娘子身边的侍女兰芝。 连忙喊着人出来去迎接。 马车停下,兰芝快速的将陆青黛和小珠小雪扶下来,老周还没跟陆青黛请礼问安,陆青黛就已快步走到他跟前,白青和沧浪色的衣裙像是水中漂泊的宝石,她低头急急问道,“郎君呢?” 老周脑中的猜测啪的一下应验,笑的像一朵灿烂的菊花,“顾二郎君此时应当用了早膳,在书房练字呢。我为二娘子通传?” 陆青黛摆手,喊人引她去,又嘱咐道,“等会夫人也要到了,你去知会嫂嫂和顾大哥一声,然后派些人在外头接夫人。” 老周诧异,但还是反应很快的应道:“是。” 看着那抹亮色远去的背影,老周心里小小埋怨了一下顾京元。 还说自己不是姑爷?! 他来这庄子还不到半月呢,陆二娘子就这般急不可耐的来寻他,不是真爱是什么? 反正之前可没见过陆二娘子对什么不重要的人上心的。 他被派来整理这庄子的时候,陆二娘子的那封书信上可是写了的。 什么文房四宝都要最好的,科考的书籍都要一本不落的备好;顾家人一家的被褥屋舍都要暖和厚实的,不能让人受了冻;平时的膳食也要精细,不能太过荤腥油腻,但也不能顿顿都是些家常小菜;书房外头的花草也要打理好,不要让顾举人觉得荒凉什么的…… 只是老周没有想到的是,怎么夫人也跟着过来了? 难不成就要商讨陆二娘子的婚事了? 这么快的吗? 看陆二娘子刚刚那般着急的跑去找顾举人的样子,想必是怕顾举人见到夫人紧张,提前跟他报信去了。 老周眼里露出几分感慨来,娘子果然是十分中意顾举人的! 书房,顾京元一身蓝色的厚实冬衣,材质是棉布的,他提笔挽袖,站在窗前写字,外头的阳光正好,洒在面前的宣纸上,墨迹微干,端方的字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笔锋。 下笔行云流水,专注的在宣纸上直抒胸臆,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红。 窗前落笔,离屋里头的炉火稍远,他想闻闻这冬日的风声,全然忘了取暖一事。 反正冻一冻又不会怎么样。 将这一篇策论写完平铺好,顾京元一眼就看见了书桌最中间那儿用一条手帕压着的六七封信笺。 眉目瞬间柔和下来,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拿起来,但在触及的瞬间却低声叹了口气,还是收回了手。 他来这庄子里头半月不到,和娘子的通信的频率是一日半左右一封。 但自从上次他跟娘子说了在寺庙之中遇到沈静一事时,娘子回了一封信回来之后,已经隔了几天没有收到娘子的信了。 会不会是在忙着交际宴会?或者说娘子最近身体不好,病倒了么? 顾京元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担忧有之,彷徨有之,恐惧亦有之。 还是说,娘子真的不要他了吗? 搁下笔,顾京元一边卷好旁边的卷轴,一边低眉浅思。 他和娘子本就不是一路人,他能有现在全靠娘子的提携。 不然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举人,能平安到达京城就已是万幸,哪能带着家人在这样一个岁月静好的庄子里头温书啊? 更何况,这儿的人对他们都毕恭毕敬,谦让有加的,完全是把他们当主子侍奉的。 刚来的时候还颇为不习惯。 顾京元知道娘子身边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他不知祖坟哪处冒了青烟才得以入了娘子的眼。 他本就比不上他们,什么身份地位荣华富贵暂时还给不了娘子。 所以,娘子就算放弃他,他也是能够理解的。 总不能让娘子为了他降低自己的标准。 大不了,他一步一步的朝着娘子的标准靠近。 想是这样想的,但是实际上顾京元的面色已经可怜的不成样子了。 光是想就难受,日后若真是被娘子抛弃了不知得有多难受呢……顾京元突然想起和陆青黛第二日见面的时候。 当时娘子要去找她的族亲,他让娘子找不到就在私塾门口等他,找到了也告知他一声。 但是却忘记了告知娘子时间。 他以为她找到族亲之后忘了和他的约定,悻悻的回到家中。 现在的感觉跟那个时候一样。 不是失望,不是难受,就是心脏微微的泛疼,是被忽略的酸涩。 顾京元收好卷轴,想要重新打起精神,不要胡思乱想,但窗外的风不知为何往里吹了一吹,压在信笺上的手帕被风带起,轻飘飘的往顾京元的身后擦去。 他随之转身,眼神却没有落在那方手帕上。 书房的门刚巧被推开,暗中思念的人就这样悄然的站在他跟前。 顾京元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愣愣的盯着陆青黛看。 娘子宛如湖上的青莲仙,月青和沧浪混合在一起的颜色他还是头一次见娘子穿,不似之前的气如幽兰,现在的娘子仿佛浑身渡着一层湖面涟漪上的波光,就连飘扬的发丝都是那般的好看。 手帕被风吹拂在陆青黛的面前,她下意识的接过,觉得有几分眼熟。 是她当时拉拢顾京元时,伸出去给他擦汗的手帕。 陆青黛倏尔一笑,抬眼看向顾京元的时候,却一张委屈至极的脸。 明明表情不浮夸,眼圈也没有红,但就是这样看着她,像一只被主人遗落在外的狗崽崽一样。 陆青黛迅速的关了书房门,走上前用那条手帕在顾京元面前晃了晃,声音温软,“郎君?怎么,郎君就把我忘了吗?” 手帕在顾京元面前轻轻晃动着,带着一点点的风,阻挡了顾京元看过来的视线。 顾京元下意识摇头,接过陆青黛手里的手帕去看她,四目相对,顾京元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的乱跳。 没有一点儿规律性。 【顾京元当前好感值:88】 第116章 郎君好像已经慢慢学会处变不惊了 顾京元不知道他的爱意在上涨,只知道当陆青黛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 许多许多在信笺上无法表达的思念在这一刻全部的变成了他心中难以启齿的悸动。 同指尖一样微红起来的还有他的耳朵。 陆青黛看他指尖微红,伸手去牵他的手,下意识就关切道,“郎君手这么冰,定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她方才疾步过来,手难得的暖烘烘的,于是便牵着他的手给他暖着。 顾京元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冰冷,哪里敢让她牵着,但又怕拒绝了会让陆青黛难过,于是轻声道,“娘子…你去炉火边暖暖身子,我去关窗。” 但陆青黛没放手,反而将人牵紧了些,“我跟郎君一起。” 说着便拉着人往窗边走。 顾京元感觉自己的手连带着心都被暖化了。 他关了窗,想问陆青黛今日为什么会来,但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变成,“娘子中午要留下来用午膳吗?” “自然是要的。”她拉着他坐到书房放置的美人榻上,脚边就是炉火,但陆青黛还是没有放开顾京元的手。 牵手不一定是为了取暖。 陆青黛笑眯眯的,手指轻微的在他掌心蹭了蹭,“只是要劳烦郎君今日多花些心思,多做些菜肴了。” 熟悉的清茶香味越来越浓厚,跟手帕上的味道一样。 只是手帕上的味道过了些日子有些淡了,而身边的人是他朝思暮想的味道来源。 顾京元点头,眉目清隽,看着陆青黛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的将手握紧了些,“娘子想吃什么?我等会就去给娘子做。” “虽然我真的很想念郎君和郎君的手艺了,但是今日最重要的不是我。”陆青黛微微抬眼,靠过来的时候顾京元下意识的就往她的方向侧了侧身,将人半圈在他的臂弯之间。毫无察觉的亲密。 “娘子带了什么客人来吗?”他问道。 陆青黛点头,“是我娘。” 这一句话刚刚出口,陆青黛就亲手感觉到她牵着抱着的手臂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顾京元面上的慌乱显而易见,跟当初害怕畏惧刘富的时候差不多。 只是此时明显夹杂着一些隐秘的欢喜。 他看过来的眼神宛如澄澈的湖光之上被阳光照射,波光粼粼,摇曳了湖边的青柳。 娘子能够让她母亲来见他,是不是说明,他在娘子心中到底是有几分分量的? 可是,他还没有考取进士,甚至没见识过什么人,娘子的母亲会不会嫌弃他?想把他从娘子身边赶走? 顾京元的心上上下下起伏着,左思右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几乎把可能会发生的坏情况想了个遍。 “郎君又不听话了……”青葱如玉的手轻抚上他的眉峰,温润的触感轻轻加重,陆青黛在他眉心之处轻点了点,“我不是教过郎君不要怯弱吗?” 陆青黛言笑晏晏,看过来的眼神能安抚人心。 “郎君上次见到静则郡主的时候表现的就很好,怎么如今要见自家人了,反而畏畏缩缩害怕起来了?” 顾京元太怀念这种被她说教的感觉,就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他轻轻摇头,平复自己的心情,被陆青黛教的很好,一点儿也不犹疑,将心中的忧虑说出口来,“我、我只是担忧娘子的母亲会不喜欢我。我好像…不大会讨长辈的喜欢。” 直白中透着愁绪,陆青黛无奈的将人牵起来,往外头走,“郎君放心。郎君很好,我娘一定会喜欢郎君的。” “再者,就算她不喜欢又怎么样?郎君是我的人,永远都是,我喜欢郎君就好。” 她勾着他的手,与人十指相扣,这一番话无疑是给顾京元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终于缓过神来,将人轻轻给拉回臂弯之间。 “我相信娘子。” 陆青黛将人带出了书房,掌心的温度相互传递着,顾京元的手渐渐的比她的手还要暖和。 “我娘人很好相处,郎君不用刻意表现什么,她只不过是想过来看看郎君。”她拉着人向前走,顾京元怕她走的急了,将人拉了拉。 “娘子慢些,你身子不好。” 说完这句,似乎是觉得不太恰当,顾京元又补充道,“我不是不对此事上心,我知道娘子提前过来必然是担心我,只是我不想因为我让娘子费心费神。” “我陪娘子先去正厅等候伯母,让嫂嫂和大哥带着念安一起过来,之后我再去下厨好不好?” 陆青黛依他所言,放慢了脚步,只是抬眼笑眯眯的看着他。 之前袁氏说要同来的时候,她就让兰茵用另一辆马车先带着袁氏在附近绕些个圈子,晚些时辰再来。 就是担心顾京元会被突然吓到。 但是,郎君好像已经慢慢学会处变不惊了。 她由衷的夸赞,看顾京元的眼神像是看自己细心雕琢的一块璞玉。 “郎君办事越发的稳重了。” “都是娘子教的好。” 顾京元应下,抬手给她笼了一下她身后的披风。 两人牵着手并肩走到正厅,刚扶着人坐下,王氏和顾鹤乡就带着顾念安过来了。 顾念安的小脸白净净的,眼睛又大又亮,看到陆青黛的时候下意识就想扑过去抱住她的腿。 但是似乎想到了什么,急急的刹住车,在陆青黛跟前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俏生生的,可爱的紧,“陆姐姐万安。” 陆青黛被她逗笑,站起身向她弯了弯腰,将扑过来的小姑娘抱了个满怀。 “我们念安真棒,这么快就学会礼仪啦~”陆青黛捏了捏她的小脸,将人牵着,而后跟王氏顾鹤乡两人见了礼。 顾念安的小手紧紧的牵着陆青黛两根手指,跟她二哥哥一样,目光所至都是她。 王氏凑过来牵起陆青黛另一只手,将人细细的打量一遍,而后蹙眉担忧道,“分别不足半月,陆妹妹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未有好好用膳?” 陆青黛饭量小,加上嗜睡嗜静,常常误了吃饭的时辰。 之前在一起住的时候有她们一同用膳,有她们监督着,虽说回了府里袁氏也会监督,但借青居里都是陆青黛的人,若是袁氏没有过来跟她一起用早膳,陆青黛用早膳的时辰总是会晚上许多。 “嫂嫂教训的是,日后我会注意的。”陆青黛笑着点头,而后又对上王氏有些担忧的眼神。 “妹妹的母亲,袁夫人今日要来,是真的吗?” 王氏有些拘谨,显然是担心遭了袁氏的嫌弃和不满。 陆青黛颔首,便又听王氏继续道,“这庄子都是妹妹你的,我们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迎接袁夫人。这…家常便饭的会不会折辱了袁夫人?” “嫂嫂放心,我娘不是那种注重家世门第的人,等会见了就知道了。” 王氏勉强松了口气,说到底他们毕竟只是借住在这,不是真正的主人,说不上招待,只能说迎接。 陆青黛知道她紧张,于是便笑着问她近日发生的趣事。 听到刚来的第一天,顾念安还梦魇的时候,陆青黛眉头轻皱,低头摸了一把柔嫩嫩的小脸。 “小儿呓语很正常,后来念安就没有梦魇了,吃得好睡得好,娘子不必担心。”顾京元怕陆青黛担心,赶忙解释一句。 顾念安也点点头,拉着陆青黛的手晃了晃,甜丝丝的声音传出来,“姐姐放心,念安身体可好了!” 又说起顾念安有一天习完字不小心睡着了,墨迹沾了一脸,出书房的时候活像是从炉火堆里挖出来的一样。 “嫂嫂!”顾念安想去捂王氏的嘴,但是根本捂不到,只能委屈巴巴的拉了拉她的衣袖。 陆青黛被逗笑,伸出食指去按小丫头的脸蛋。 她看着顾念安,比划着她的发顶,看人有没有长高。 王氏在一旁很是自然的给陆青黛把垂落下来的发丝给放上去。 顾京元和顾鹤乡两个人含笑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的规矩束缚,各自看着各自的人。 袁氏被老周引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女儿笑的平和又亲切,眼角眉梢的笑意放松惬意,仿佛从未卷进过京城的漩涡之中一样。 就因为这一点,袁氏对一旁的顾家人第一印象又好了几分。 她特地不让人通传,直到走到正厅门口的时候才被注意到。 陆青黛眼睛亮晶晶的,看到她就唤娘,而后牵着手上一个软糯糯的小丫头就靠过来。 顾念安被陆青黛牵着,来不及刹车,下意识抱住了袁氏的裙摆,仰头看她。 圆鼓鼓的眼睛在看到袁氏的一瞬眨啊眨的,真是可爱极了。 “顾小娘子…”之前留在顾念安身边的春霖秋葵连忙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顾念安唰的一下放开袁氏的裙摆,退后两步,认认真真的给她行礼问安,“袁夫人万安。” 她身后的顾家人也依次向她问好,不曾落下半分礼节。 袁氏抬眼看去,见他们穿着朴素干净,眉眼之间没有他之前脑补的算计之色,心也是稍稍放了放,连忙扶起面前的小丫头来,“起来吧起来吧。你们收留了我家了了,本就是我们陆家的恩人,倒是我不懂礼数了。” 王氏轻微摇头,阐述事实,“袁夫人客气了,陆妹妹的提携之恩才难能可贵,我们顾家不过是区区借宿之情,算不得什么的。” 袁氏的心放的更稳当了。 她道,“不必拘谨,我今日也是匆忙前来,没有带什么好东西,带了些你们用得着的,不妨让人拿上来看看?” “多谢袁夫人,夫人当真用心了。” 一旁的老周连忙把袁氏带的礼物放过来,然后就见袁氏正大光明的打量着顾京元瞧。 “这位就是顾二郎君吧?”她直直的看过去,将顾京元打量了个严实。 顾京元点头,又朝她施了一礼,“袁伯母安好。” 气质不错,没有言执玉那种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贵气,身上带着质朴之感; 眉眼不错,没有沈宴秋那样一双有些勾人的丹凤眼,长相端方带着些乖; 身高不错,没有应归彻那样过于突出和精壮的身材,肌肉看着也刚刚好; 脾性不错,没有太子那种阴晴不定上下飘忽的感觉,眉眼不动沉稳不慌; 礼节不错,没有谢渺然一发不可收拾的直说他有意,脊背挺直不卑不亢。 总而言之,袁氏这个准丈母娘看着极为满意。 最主要的是,她觉得自家了了在顾京元身边非常的放松,想必有利于了了恢复身体。 虽然了了说的那什么她的身体情况要看周遭人的心意来评判这一事听起来有一点邪乎,但是做娘的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一切都好。 即便是鬼神之说,她也愿意相信。 看得过于入神,陆青黛扯了扯她的袖子,“娘,您看的太久了,郎君会不好意思的。” 袁氏这才缓过神来,有些歉意的看了顾京元一眼。 “无事,不知伯母的忌口和爱好,今日午膳我下厨,希望伯母能够尝尝我的手艺。”顾京元微微颔首,看了袁氏一眼之后就没有继续直视了。 袁氏客气道,“都可以的都可以的,伯母不挑。” 深知夫人有多挑剔的老周:“……” 看来夫人很满意顾举人就是了。 陆青黛叹了口气,细细道,“郎君,我娘爱吃软烂一点的肉,生姜调味可以,但是不爱吃姜末,口味清淡些,汤的话不爱放红枣和桂圆,喜欢清雅的吃食,最主要是摆盘好看。” 顾京元记下,而后看她,眉眼间自然的带着几分笑意,“我记下了,今日没有新鲜的鱼虾,娘子怕是吃不到鱼汤了,不过娘子爱吃的小排还有,娘子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可是我想喝鱼汤……” 陆青黛抿了抿唇,走近他一步,问道,“不如我让人现在去附近买?” “娘子放心,我已请人去向附近的村民问了,若是没有就去附近的鱼塘钓上一两尾来。”顾京元止住想摸摸她发顶的冲动,笑着道,“只是今日不能做酸辣鱼片给娘子吃了,我记得之前大夫说了娘子要少食用辛辣之物的。” “我这段日子很听话,没有乱吃。”陆青黛睁着眼睛说瞎话,手也很不老实的拉上了顾京元的手。 顾念安跑过来帮着陆青黛说话,“二哥!姐姐今天来了,你不能让姐姐不高兴的啊!” 袁氏没眼看。 怪不得自家闺女身边这么多人呢,她之前还以为是他们死缠烂打赖上来的,毕竟之前了了一次只谈一个。 现在看来,果然羊毛出在羊身上,自家闺女撒娇的那个劲,谁沾上谁迷糊啊…… 袁氏都释然了,怪不得他们,怪不得他们。 叹了口气,顾京元笑看着陆青黛,温声提醒,“娘子忘了?这些日子你我通信,娘子所用膳食信上都写明了。” 陆青黛两手拉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像是不甘心一样晃了晃。 “那我不管嘛,郎君如今连口腹之欲都不愿意满足我了……” “了了……”袁氏觉得这话说得有点怪异,出声打断,想要开口让陆青黛放弃。 但陆青黛的性子都是这群人宠大的,顾家人立刻一个一个的给她找借口。 顾鹤乡:“京元,陆二娘子想吃,你做了让她少吃几口好了。” 王氏:“袁夫人,京元做的酸辣鱼片是好吃,不如做了,您也尝那么一两筷子?” 顾念安更是直接:“二哥,你要听姐姐的话!” 顾京元笑着跟之前一样回她:“府上有大夫,娘子让他请个脉,若他说能吃就吃好不好?” 像是知道陆青黛会闹脾气一样,顾京元微微叹了口气,手指在暗处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她的手,像是安抚又像是撒娇,“近半月未见,我很担心娘子的身体。” 第117章 娘子踮脚亲了他一下 被他看的心软,也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身体,陆青黛微抬了抬下巴,“那我今日要看郎君射箭。” 礼、乐、射、御、书、数都是君子六艺。 虽说科举考察的主要是四书五经,但是顾京元若是想要在京城的世家大族里头站稳脚跟,那这君子六艺就不可荒废。 她扶持他起来,不是要养一只笼中鸟。 也不是要把他困于院墙之内。 她既然选择了顾京元,又费那九牛二虎之力把顾家一家往上托举,便是要他面面俱到,实现心中理想的。 她要让郎君成为朝中新贵,要让他有解决事情的能力,要让他学会自己处理麻烦。 这样日后碰上沈静,也不必再畏惧她郡主的身份。 陆青黛眉眼弯弯,看得顾京元心软,知道娘子是为自己好,他笑着点头,“好,那我先去请大夫过来。” 看着两人的互动,袁氏那是一个假装没看到的大动作,心里头微微叹气。 这顾举人哪哪都好,就是脾气太软了,禁不起了了半点撒娇。 王氏上前请她到主位之上坐下,然后让春霖秋葵帮忙端上来刚泡好的茶,顾念安也乖乖的陪在袁氏身边,端着小点心往袁氏面前的桌案上送。 小丫头玉雪可爱,生的白白嫩嫩的,小手软乎乎的,让袁氏一下子就想到了小时候的陆青黛。 她笑着逗弄顾念安,“顾小娘子叫什么名字啊?” “回袁夫人的话,我叫做念安。”小丫头认认真真道,“念念不忘的念,平平安安的安。” 袁氏刮了刮她的鼻尖,看这孩子真是越看越喜欢。 她问起小丫头之前的趣事来,那边的陆青黛已经被府医请上了平安脉。 顾京元得到身体康健的结果之后也松了口气。 之前在胜溪村的时候,他带娘子看过大夫,当时就说她身体孱弱,要好好补养。 回京城的一路上有言执玉悉心的照料娘子,在邂芳镇的宅子里他也学着炖些滋补品给她,只是之后又隔了许久未见,他担心娘子不好好听话进补。 其实说来也是他多虑,娘子的家人自然会比他更上心这些的。 陆青黛弯着唇角,抬头看他,小小的抱怨出声,“都说了我能吃了。” “好,那我现在去做饭。”顾京元点头,而后跟上首的袁氏礼貌的示意了一下,就拉着自家大哥去帮忙打下手了。 陆青黛笑着凑到袁氏身边,拉着王氏在一旁坐下,双手一伸,将小念安抱到怀里牢牢的扒着。 “娘,念安可听话了,等元旦宫宴过后我们把她接到府里来玩几天好不好?” 顾念安听到此处,先是有些蒙圈的看了一眼陆青黛,而后看向王氏,似乎是在询问能不能这样做。 王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这小丫头就喜欢跟着你呢……只是念安才刚学规矩没多久,去府上会不会太唐突了些?还是让她先跟着秋葵春霖把礼节再学学吧?” 袁氏朝着顾念安伸出手,“念安,过来伯母这里。” 顾念安又看向陆青黛,被她轻轻给交到袁氏手上。 脸颊上的软肉被袁氏捏了捏,“念安好听话,只是伯母府上可没有什么同龄的小娘子跟你一起玩,你要是来了就陪伯母好不好?” 王氏担心顾念安会答应下来,刚想出声阻止,就被陆青黛轻轻拍了拍手。 “嫂嫂,我回京也不过四五天的样子,手底下那间成衣铺子还没重新打理呢,等元旦宫宴过后,我寻个合适的时候,接你和念安进陆府,到时你就和兰茵一起帮我照看铺子,争取开春后就能够重新营业。” “念安就在府上陪我和我娘,我给她找些夫子和嬷嬷好生教导。” “郎君和顾大哥就还是暂时住在这庄子里头,等来年开春,我就让我爹带着顾大哥他们试试改善粮种的方法。” 王氏点头,千言万语的感谢都化在眼中。 她一向是不想讲什么假客气的。 陆妹妹都给他们顾家周全考虑到这个份上了,就是要他们上进奋斗的! 此时推拒多那啥啊…… “我们一定好好做,绝对不会辜负妹妹的期待。” 王氏笑着回握住陆青黛的手,“只是日后还是要劳烦妹妹费心了。” 陆青黛跟她详细聊起日后成衣铺子的发展来,另一边的袁氏则是和小念安搂搂抱抱了起来。 她将小丫头抱到自己身边,摸了摸她身上的布料,厚实精细,但跟顾家人一样用的都是棉布。 袁氏记得这库房里头是备了几件狐裘和大氅,专门用来御寒的。 但见顾家人依旧老老实实的穿着简单朴素,不由得又高看一眼。 之前京中挟恩求报的事情发生的太多,虽然陆家没有,但她听得多见得多啊,搞的自己都有一些应激反应了。 “你青黛姐姐幼时的衣服都在,去了陆府,念安暂时就先穿她的,日后伯母再给你做新的。” 顾念安的小衣服格外精致些,上头的纹样都是别出心裁的独特,不难看出顾家人对这个妹妹的重视和关爱。 若是寻常人家,哪里会给妹妹穿这样的衣裳?还把妹妹养的白白胖胖有教养的? 不嫌弃妹妹是个拖油瓶都算是好哥哥了。 但顾家一家的风气都质朴善良,品行更是没话说。 袁氏突然想起之前陆青栩曾在她面前念叨的那几条招婿的标准来。 第一,能接受入赘; 第二,要人品好; 第三,官职不高,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规矩少,越清贫越好; 第四,身段相貌好。 之前觉得没什么人符合的,如今见了顾家一家子,袁氏觉得,顾京元这人刚刚好。 袁氏这个念头在吃到顾京元做的午膳之后越发的强烈起来。 一道鸡髓笋鲜嫩可口,吃下去清甜回甘,犹如冬日的清果,加之这笋有开隔、消食之效,鸡骨髓滋阳补血、补虚健胃,袁氏吃了一筷子之后就忍不住又多夹了几下。 莲花鸭签摆盘精致,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比之陆府厨子做的更添了几分甜酱香。 香酥闷肉外皮酥脆,内里更是软烂多汁、浅尝一口就忍不住又多添了半碗饭 酸辣鱼片色泽鲜美诱人,鱼片薄薄一层染上辣油,配上一旁的辣椒和麻椒、空气中散发着霸道夺人的味道,底下铺了满满一层豆皮、豆芽,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像是想满足陆青黛喝鱼汤的心愿一样,每个人手边又有一碗清淡的鲫鱼豆腐汤。 顾京元还特地的做了小份的蛋羹,便于陆青黛拌饭吃。 他做的每道菜都完美的契合了袁氏的需求和陆青黛的口味,还不忘记给顾念安也备了一份她爱吃的糖醋排骨。 可以说得上是面面俱到,想的十分周全了。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只有被顾京元盯着不许多吃酸辣鱼片的陆青黛稍有抱怨。 不过好在鲫鱼豆腐汤鲜美,顾京元做的又都是她爱吃的菜,所以陆青黛很快就被哄好了。 时辰稍早,王氏和念安陪着袁氏在内室聊家常,顾鹤乡帮忙去准备晚膳的菜。 原本是打算赶回去吃晚膳的,但谁叫顾京元的手艺太好了,直接就把准丈母娘的胃给俘获了。 于是袁氏大手一挥,决定吃了晚膳再赶回去。 至于顾京元和陆青黛,自然是到这庄子里头的练武场去看顾京元射箭。 原本顾念安也想跟着来的,她好不容易再见到姐姐,自然想跟之前一样成为姐姐的跟屁虫。 但是为了二弟的幸福,王氏还是将顾念安硬扯到了自己的身边。 难得见一次,还是让二弟和青黛妹妹好好培养感情吧。 这京城之中居心叵测的人那么多,别哪天自家二弟被甩了还不知道。 顾念安:“……” 她很想说,姐姐答应过她会一直带着她的。 是那种即便她不要二哥了,都会带着她的带哦~ 但是小丫头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边陆青黛和顾京元并肩而行,她跟他讲起之前的事来,“我已经警告过沈静了,但她的性子感觉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日后我怕她还是会来找郎君的。” “而且明日之后,她就是陛下亲封的真正有品阶,在世家大族之前露脸的郡主了。郎君怕不怕?” 顾京元稍加思索,微微侧身看着她,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我不知因什么缘故入了静则郡主的眼,见面不过几次,她私下里总是恐吓我,说些有的没的的话,硬是想和我扯上关系。” “之前娘子说她不过是有名无实,尚且不足畏惧。” “可娘子今日又说明日之后,她的名头便坐实了,那到时候我若与她碰上,我该如何自处呢?” 他顿了顿,又加了句,“我不愿离开娘子。” “郎君要知道,权势于一个人是非常重要的,更何况还是对郎君这样日后要科举的人而言。”陆青黛笑着走向前,“沈静不过一个小小郡主,顶天了也不过是一个头衔,郎君觉得她手上能有多少权力?” “再者,她能对郎君做些什么?” 陆青黛回身,朝着顾京元伸出手,拽着人的袖子将人拉着往前走。 她漂亮的裙摆贴上他的蓝色棉布衣袍,带着他的衣袍都显贵了几分。 “不过身边会多出几个护卫,想着逼迫郎君不从,就把郎君打一顿或者强行掳走罢了。” 顾京元被拽着向前,听着这话却一点儿也不担忧,反倒是袖子里头的手抬起来,牵住了陆青黛的手。 他将后续的发展说出来,“静则郡主刚入京,才在世家大族面前露了脸,即便是打我或是想要掳走我必然不会将事情闹到人前,还是老方法,打蛇打七寸,她在意名声,我便用名声威胁她……反正静则郡主应该不能直接杀了我吧?” 到了练武场,陆青黛松开他的手,将一旁架子上的弓箭取下来递给他。 “郎君又说胡话了,我教你,是让你去挨打受委屈的吗?” 她自然会在他身边安排好人手,哪能让他真被沈静给欺负了去? 陆青黛要的不过是顾京元敢于反抗的决心和解决问题的能力罢了。 被嗔了一眼,顾京元嘴角却笑意渐浓,将弓拿好,显而易见的,动作有些生疏以及不标准。 他之前哪有机会接触正经的骑射之礼? 还是到了庄子里慢慢的摸索出来的。 “郎君手抬高些。”陆青黛上手扶了扶顾京元的手臂,脸颊微微靠近他,似乎是在帮他确认方向。 顾京元听话的将箭放置在箭台之上,背肌用力,做好开弓的姿势。 陆青黛轻声指导,“手腕放松,保持直线距离。” 顾京元看着远处的靶子,在陆青黛吩咐的时候用力将箭给射了出去。 九环。 陆青黛微微勾起唇角,抬手捏了捏顾京元厚实冬衣之下的手臂肌肉,“我再看郎君练一会儿。” 顾京元蓦然被她这样亲昵的小动作一弄,下意识看过来的眼神都慌张了,他的手臂肌肉紧了紧,低了低眉,轻声道,“娘子,别闹……” 陆青黛收了手,含笑看他,“那郎君教我好不好?” “我…教娘子?” 顾京元有些懵圈,根本没领会到陆青黛这是在逗弄他,只是看到陆青黛快要失望的眼神的时候,他点了头。 “可娘子不是会吗?” “纸上谈兵,做不得数的。” 陆青黛接过他手上的弓,抬眸认真问他,“我该怎么握弓?” 顾京元低头来教。 这是娘子为数不多来问他的时候,他一定要好好的教娘子。 月白沧浪色的衣裳和蓝色棉布的衣裳互相交织,越贴越近,顾京元几乎是无意识的将人整个的搂在怀里头。 他的手握着她的手,叠在弓上,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小臂,神情专注。 陆青黛的额头蹭上他的下巴,他还浑然未觉,只是低声呢喃,“娘子,手要用力些。” 陆青黛照做,任由他摆弄她的拉弓射箭的姿势。 箭在弦上,手臂用力,眼神瞄准,松开手指,箭笔直的飞了出去。 正中靶心。 顾京元眼里出现笑意,正要指给陆青黛看,但下巴处微痒,带着软软的触感,娘子垫脚亲了他一下。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丝无奈,“笨蛋郎君。” 第118章 娘子可以欺负我 霎时间,顾京元什么都明白了,脸连同耳尖以及刚刚搭弓射箭的手都变得通红起来。 他跟第一次被陆青黛亲脸颊的时候一样,眼神微亮,心脏怦怦怦的跳。 陆青黛重新拿起一支箭,递到他手中,额头往他的下巴处轻轻蹭了蹭,道,“再来。” 顾京元红通通的大掌牵上陆青黛白皙胜雪的手,这对比尤为明显。 他有些不好意思,低语了声,“娘子又欺负我。” “不能欺负吗?” 陆青黛坏心思的靠近了些,两人握着弓,拉开箭,但是心思全然不在射箭之上,“我闲来无事看的画本子上头,就有薄情郎功成名就之后抛妻弃子的,郎君莫不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顾京元便陡然松了手,箭被射了出去。 只是这次两人都没有看好靶子,箭脱了靶。 “可以欺负的……娘子可以欺负我。” 顾京元说这话的时候不大敢直视陆青黛的眼神,轻轻一触就连忙别开去。 梗着脖子,强调道:“而且,我也不是薄情郎,我不会抛弃娘子,我会永远陪着娘子的。” 陆青黛嗯了一声,就见他的脖子也染上绯红,耳垂更是红的滴血。 她松开弓,让他拿着,拽着顾京元的袖子将人往下拉了拉,而后从脖颈处摸上他的耳垂,眸似秋水,眼里氤氲着零星的笑意,认真给他说话,“那我欺负你啦。” 顾京元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手越靠越近,原本就紧张的心情因着陆青黛特意的打招呼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他腾出一只手去拉陆青黛的手,而后谨慎的看了一眼周围,无人往这边瞧,才敢低低的嗯了一声。 顾京元这副样子格外可爱,不再忍心逗弄他,陆青黛松了手,道,“不逗郎君了,我在一旁等郎君,郎君再练一会儿。” “……好” 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奖励没有落下来又有些失落,顾京元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矛盾极了。 明明这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亲昵不好,也是他阻止娘子和他过于亲密的,可是娘子都说了要‘欺负’他,突然之间又变卦了,顾京元心里隐隐的期待落空。 他真的很喜欢娘子摸摸他亲亲他,他喜欢和娘子亲近。 但这话若是直接说出口,是不是有些过于孟浪了? 娘子会不会不喜欢他了? 于是乎,顾京元就怀着这样期许中带着失落,委屈中含着不甘的心情在陆青黛的陪伴下又练了半个时辰的箭。 放下箭,他朝陆青黛走去,刚要开口询问她累不累,他额上的汗珠就被陆青黛给擦去。 陆青黛眼里含着关切,芙蓉如面柳如眉,这般温柔教训顾京元的时候根本就听不进她的话,注意力全在她一张一合的红唇上,“流汗了都不知道擦一下?郎君不能读书读傻了哦,我不喜欢傻的。” 顾京元下意识点头,而后意识到自己的行径之后心虚的移开视线,接过陆青黛的手帕自己给自己擦。 “娘子今日在外头待得够久了,去书房休息休息好不好?” 他擦完手,一边轻声询问陆青黛,一边自然的将陆青黛的手帕折好放进胸前的衣服处。 “我在厨房给娘子炖了汤,等会应该就能喝了。” 陆青黛点头,被他牵着往书房走。 今日回去发现又少了一条手帕的兰茵:“……” 你们就不能偷些别的东西吗?! 她家娘子的手帕消耗的比别人家的衣裳还要快些。 ------ 京城,云客渡酒楼之中。 程修齐端坐在二楼的雅间里,一旁一个容色清秀,长得不算出色但胜在可人的女子坐在他旁边。 女子怀着孕,大概四五个月大,身上的衣裳多彩华贵,更是满头的珠翠首饰,她正用着桌上的点心,一边吃一边跟程修齐说话,“殿下,妾都等累了,曲三娘子怎么还未来啊?” “莫不是还在生妾的气,不愿意原谅妾吧?” 罗绍琴眼神可怜,放下用到一半的点心,就想去拉程修齐的袖子。 程修齐没让她拉,只是道,“悠然不是这样的人,她性子冷淡,但从不无礼,更何况不是你说想尝尝这云客渡的菜,本王才带你特地早来的吗?” 程修齐成年之后就封了王,称号为平,在外是以平王自居。 但是回了京城,他还是陛下的大皇子,旁人大多称呼一句大殿下。 “妾贪嘴,一时忘了我们是提前来的,还以为曲三娘子和殿下约定的时间迟了呢……”罗绍琴连忙认错,她柔柔弱弱的,楚楚可怜的为自己辩白,程修齐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琴,同你在一起本就是本王对不住她,不仅坏了和曲老爷子的交情,下了曲家的面子,还耽误了悠然。今日是想清算一下这些年的店面铺子,多补偿些她,本王才能心安。”程修齐长得不算差,他眉目坚毅,面容硬朗,没有应归彻那样凌厉的五官和气质,但是浑身上下也有历经沙场的铁血气息。 罗绍琴听话的点头,只是笑容勉强了许多。 都退亲了,还能勾的殿下补偿她? 这传闻中的曲三娘子当真是好手段。 底下,应临安骑马亲自陪同曲悠然过来。 他今日扮的格外俏,一身浅蓝色祥云纹的衣裳,腰带配着玉佩,戴着玉冠,明明是擅长奇门遁甲的武官如今这样一装扮起来,倒是也不失君子风范。 曲悠然今日穿的也是一身冰蓝色的常服领口和袖间绣着精致的花样子,用一条月白色织锦腰带将腰盈盈一握,满头青丝用几根玉簪固定住,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来,她的眼型偏狭长,眉峰轻挑的时候看起来冷艳又高贵。 好巧不巧的是,她的腰上也佩戴着一枚玉佩。 只是和应临安的款式不同,要显得更加精致些。 应临安上前一步,正准备将人扶下来,却敏锐的注意到了二楼打量的视线,不动声色的低头跟曲悠然低语一句,“当初三娘子和大皇子定亲之时,我就觊觎三娘子了。” 曲悠然微微一愣,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想要低身来听,但却顺势被应临安给抱了下来。 清冷的芳香和柔软的身躯混杂在一起,慢慢的勾着应临安的笑。 他跟昨日拘谨的样子有所不同,昨日的应临安武将装扮却做着文人举动,今日的他冠正衣洁,一副翩翩君子的样子,却有着武将的冲劲和意气。 “我原以为和三娘子定了亲,日后感情的事情能够水到渠成,但三娘子貌美,才情出众,我怕旁人又跟我争。” 他护着人,将人小心的放下来,而后很是认真的跟她坦明,“三娘子莫要回头,你的前未婚夫正看着呢。” “应大郎君是起了攀比的心思?”曲悠然给他面子,听他的话,没有抬头,面色如常的问他。 应临安摇头,“我知道三娘子日后不会与他再有关系,他一个错把宝贝当鱼目的人,能有什么资格来跟我攀比?” 他倾身靠近,有意无意的拨弄了一下曲悠然发髻上的玉簪,笑着道,“大皇子落了曲家和三娘子这么大一个面子,尚未成婚就想纳妾有庶子,三娘子不恼吗?” 曲悠然冰雪聪明,自然懂得他的暗示,难得的正眼看这个她退婚后就迫不及待的赶上来提亲的男人。 他眼中带着笑意,嘴角露出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看过来的眼神却温温柔柔,像是只要她不答应,他拨弄她玉簪的手就会松开一样。 曲悠然勾手将他的手拉到身前,摸到他掌心处的茧。 她略挑了挑眉,“应大郎君要怎样帮我?” “未婚夫妻一体,说什么帮不帮的?”应临安眼神随着曲悠然的手动,见她牵上自己,嘴角的笑意扩大。“只是三娘子喊我应大郎君未免生疏了些,不妨换个亲昵点的称呼?” “临安。”曲悠然一点儿不扭捏,很快的就换了称呼,没有被应临安的情话给打动一点儿。 应临安对此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循循善诱道,“三娘子叫的未免太生硬了,我是你未婚郎君,又不是某些个不长眼的东西……” “应大郎君。” “……算了,叫我临安挺好的。” 他陪着人上楼,到拐角处的时候又不满意了,指了指曲悠然腰间的玉佩,“三娘子今日就是来还人家玉佩的,怎么身上还戴了一块?万一大皇子还误会你对他有意怎么办?” 曲悠然看了一眼身旁的绿意,解释一声,“他母妃的玉佩在匣子里头,我未曾戴过。” 应临安别扭的嗯了一声,在曲悠然准备继续上楼的时候又将人牵住,“我也有玉佩,是我娘昨夜特地给我的,是一对儿。你戴上好不好?” 曲悠然稍稍惊讶。 应家当初来下聘的时候就没有落了她的面子,礼节也周全,她本来想着跟应临安也是一样相敬如宾的,但对上他那带着希冀的眼神,她还是点了点头。 声音似乎也化了几分,“好。” 应临安立刻从胸前取出玉佩来,将她腰上原本的玉佩取下来交给绿琦,将那一对儿的玉佩给她别在腰上,跟他同样的位置。 看着玉佩垂落在她的裙摆前,应临安满意的点了点头,去牵曲悠然的手,扶她上楼,“三娘子对我真好。” 身后的绿意绿琦:“……” 这种话这种场景怎么感觉在谁身边看到过? 雅间之中的人听到声响也起身看过来,而后就见曲悠然被应临安牵着手,两个人都是同色系的衣裳,腰间挂着一模一样的玉佩,虽然没有紧紧相依偎在一起,但是女子的眼神清凌凌的带着一丝无奈,男子的表情都是笑意,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 罗绍琴第一次见曲悠然,见她妆容淡雅,气质却冷艳高贵,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子骄矜来,心里的笑意越发的狂了。 这样一个高贵的世家小姐还不是会被她罗绍琴给抢了夫婿? 只是狂妄还没过多久,就见面前人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不悦,“怎么?大皇子殿下带个妾室来跟我详谈店面铺子的买卖,是退亲不成还要多加羞辱我曲家一番吗?” 曲悠然可没有行礼的意思,她轻飘飘的抬眼看了一眼罗绍琴,见她手上还有糕点的碎渣,不由得冷笑一声。 应临安跟着她的视线也注意到了,啧啧两声,妇唱夫随,“就是就是,客人还没来就先吃上了,这妾室不懂规矩,大皇子也不懂?” 程修齐显然没想到曲悠然会这样开口,原本要说出口的道歉之语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最后还是罗绍琴扯了扯他的袖子,程修齐才开口道,“对不住,小琴是孕妇,肚子饿了便让她先吃了,悠然你不要在意这些,本王让人重新上可好?” 应临安:“确实,孕妇身娇体弱的,肚子难免会饿,悠然你离她远些,免得她饿晕倒了撞到你。” 曲悠然被应临安护着往后退了退。 他还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罗绍琴和程修齐,“大皇子怕是心疼这妾室的紧呢,不远千里的从南境带回来,还想着让我未来娘子不顾名声不计前嫌大度些为他照顾妾室和庶子,如今说是要来划清店面铺子的,不知道带个管家文书过来,倒是先哄着妾室吃上东西了。” “是南境的阳光毒辣些,把大皇子的脸都晒脱皮了吗?” 曾经有幸拜读过谢渺然那一奏章毒舌之语的应临安表示,对付这种人都是小意思~ “……本王当真不是有意的,悠然你若是介意小琴,我让她去隔间等候,我们继续谈我们的。”程修齐在南境待了几年,早已对京中的繁文缛节感到有些厌烦。 罗绍琴单纯天真,又娇弱可怜,私下相处很少论什么尊卑,哪有曲悠然这样高傲? 可退亲一事本就是他亏欠曲家的,自然要补偿。 “绿意,把玉佩还给大皇子。”曲悠然使了个眼色,身旁的绿意立刻就上前将匣子放到桌案上,动作行云流水一点儿也不拖沓。 曲悠然生的冷艳,是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但艳也是吸引眼球的艳。 她跟程修齐对视一眼,将程修齐看的莫名心虚,“我同大皇子本就没什么感情,长辈定下的婚约而已,大皇子凭什么觉得我会介意她?” “就是就是,一个不懂礼节尊卑的妾室罢了,大皇子若是舍不得管教,我倒是可以让我母亲进宫跟太后娘娘禀明一声,让宫里头派嬷嬷下来帮大皇子管教。”应临安千万个赞同曲悠然的话,看着程修齐露出不屑的笑来,“免得下次见面,你这妾室连腿都不知道弯一下。” 罗绍琴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想要回头找寻程修齐的庇佑。 可惜应临安下一秒又紧接着道,“哎呀呀,可别被我一句话刺激的给晕了过去啊……毕竟一个妾室的孩子死了,这京城中还有不少人给大皇子生庶子呢。” 罗绍琴卖惨的心思歇下,开口解释,“这位郎君……” “我有品阶有官职,用不着叫这么亲密。” 应临安打趣的声音收敛下来,看着罗绍琴冷笑道,“不会行礼是吧?民拜官是大礼,下次记得磕头补上。” “应临安,她是本王的妾室。”见罗绍琴真的要屈膝,程修齐有些不悦,将人拉了起来。 “区区妾室就值得你如此动怒?”应临安笑了笑,而后一点也不慌的恫吓,“大皇子恼什么?我这是在提前教她规矩,免得日后冲撞了旁人,被旁人打杀了去。” 曲悠然对上程修齐的眼神,维护道,“看来大皇子不是诚心的要和我道歉。” “又是吃点心又是不会行礼的,去了南境几年,你倒是越发的会折辱人了。” 她的眼神淡淡,语气却冷,“就凭这折辱之仇,程修齐,我们没完。” “店面铺子我就不同你分了,我全都要。” “你这妾室我也奉劝你一句要小心护好,免得招惹了我,我不介意帮平王平一平府内之事。” 说到这,像是有恃无恐一般,曲悠然的下巴微抬了抬,压根不去看一旁矫揉做作的罗绍琴。 她不屑和一普通女子口舌,她要报复,自然报复最该报复的人。 “你也知道,我如今的夫家是忠阳王府,我爷爷是三朝元老,我爹正好管着你南境的军需,三日后若是见不到店面铺子的地契和你这妾室的赔礼道歉,就不要怪我曲家不念旧情,参一参你了。” 应临安满脸星星眼的被她牵着带走。 只剩原地无能狂怒的程修齐和深感不对的罗绍琴。 第119章 那你儿子觊觎人家闺女也是事实 青黛喝了顾京元送过来的汤之后,就靠着美人榻,一只手拿着顾京元这些日子写的策论看,一只手捂着嘴轻轻的打着呵欠。 饱来觅睡,果然不一会儿,陆青黛就枕着自己的一只胳膊睡着了。 顾京元在外头给她沏好茶端进来的时候,就见她压着自己一只胳膊,脸颊微鼓,垂在美人榻旁边的手还紧紧的捏着书卷。 都说琴书倦,鹧鸪唤起南窗睡,顾京元小声的掩了门,将茶放在桌案上,回头去看美人榻上的娘子。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 书房之中设有床榻,上头放着一只攒金绣的枕头,另设被褥两床,是他平日里小憩的地方。 上头都是他的味道。 顾京元苦恼起来。 若是任由娘子睡在美人榻上,等她睡醒之后难免会着凉……可若是将人抱到床榻之上,会不会太过于冒犯娘子? 要知道,床榻这样隐私的物品,在男女看来都是十分隐秘的地方,哪里能容得了旁人轻易沾染? 但顾京元没思索多久,就果断的决定了将人抱到床榻上去。 只是他的床榻,又不是娘子的床榻。 他不冒犯娘子就好,娘子冒犯他随意。 更何况,他这个人都是娘子的,更何况只是一张床榻? 他走过去,轻轻扯动陆青黛手里头捏着的书卷。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抢她的东西,陆青黛下意识将书卷捏的更紧了些。 无法,顾京元只得轻声道,“娘子,我抱你去床榻上休息,松松手好不好?” 陆青黛嘤咛一声,脑袋往说话声的源头凑了凑,但手里头的书卷却还是不肯松开。 顾京元将人轻轻拢进自己怀里,感受到女子的柔软的身躯和扑面而来的清茶香味,不由得脸色又红了红。 突然又想起方才在演武场射箭的时候,娘子说的那句‘那我欺负你啦’。 以及这句之后的‘不逗郎君了’。 他看着怀中浅眠的人,神色稍稍正色起来,他怎么能想着让娘子欺负他呢? 这种事情也敢想……顾京元,你当真是读书读傻了,竟然开始想些不正经的东西来了! 将人抱起,感受了下重量,才发觉陆青黛是真的轻,柔弱无骨的样子,想必平日里没有好好吃饭。 他抱着人漫步走到床榻前,刚俯身准备将她的鞋给褪去,就感觉脖颈处一紧 陆青黛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他的脖颈,脑袋正靠着他的肩膀,幽兰吐息,她的呼吸轻飘飘的贴着他的肌肤,双眸也不知何时睁开了,正带着午睡醒后独有的惺忪朦胧感。 小娘子醒来对他带着依恋的情节,眉头轻轻皱了皱,微微抬了抬脑袋观察了一下环境,见还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头,便又把脑袋往顾京元怀里一栽,整个人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顾京元低笑一声,将她的鞋脱下,给人盖好被子,正要把放在陆青黛背后的手给抽出来的时候,他却被小娘子拉着衣襟给扯了一下。 唇瓣蹭到了他的耳侧,陆青黛将人搂紧了些,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依托在他身上。 撒娇道,“郎君抱抱我。” 顾京元僵硬着身子坐在床榻边,用被子将她的后背拢住,正襟危坐,将人抱在怀里一动都不敢动。 陆青黛才不管他怎样,窝在他怀里继续睡了个囫囵觉。 这期间,顾京元的手搂着陆青黛的腰,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将人贴在脸上的头发丝给捋好。 抱着人,顾京元的心里沉甸甸的,感觉满满的都是幸福。 都说山野万万里,余生路漫漫。日暮酒杯淡饭,一半一半。 若不是顾念着要给小娘子做晚膳,顾京元一定会想和她一直待着这。 温香软玉满怀,心上之人在侧,怎么可能不动容。 陆青黛醒来的时候才过去小半个时辰。 顾京元的半边肩膀都被她枕麻了,她起身的时候让他的肩膀酥麻不已,陆青黛很是自然转过身去给他揉肩。 她的鬓发垂落在一侧,露出白皙的脖颈来,看着顾京元道:“郎君怎么也不把我放下来?” “娘子睡得熟,我不忍心吵醒娘子.” “好吧,我还以为郎君是舍不得放开我呢。原来只是这样啊……” 陆青黛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屈膝压在他的大腿上,微微倾身向前,难得的没有搞突然袭击。 而是笑着问他,“郎君说之前我可以欺负你,现在这话还作数吗?” 指尖点着他的锁骨慢慢往上,“那我现在亲亲你,可以吗?” 笑中带着一丝引诱,像是最俗套的美艳坏女人。 顾京元被蛊惑住,几乎是看着那张红唇一张一合。 他抬手扶住她的腰,只觉得又细又软,无声的默许。 陆青黛亲上他的唇角,认真的印下一个清甜的吻,“今日之后兴许要等科考之前才能和郎君见面了,郎君要想我吗?” 顾京元感受着那个吻,抬眼不太敢直视陆青黛的眼神,同样认真开口回答,“我会努力站在娘子身边,让娘子随时能够见到我。” --- 用完晚膳之后 ,袁氏摸着吃饱喝足的肚子心满意足的出了庄子大门。 顾念安一边牵着她的手,一边牵着王氏的手,怨气十足的看向被顾京元霸占的陆青黛。 袁氏瞧出来了,笑着问她,“念安以后要不要来陆府做客啊?可以和青黛姐姐一起睡觉哦……” “要!” 顾念安点点头,而后跟听到这话回头的顾京元对上眼神。 她得意的挑了挑眉梢,似乎像是在炫耀。 顾京元不理会妹妹的宣战,而是抓紧一切时间跟陆青黛叮嘱些什么。 临别之前,顾京元扶着陆青黛上马车,黏着她的视线一刻也不放松,“娘子回京之后定要爱惜好自己的身体,小心着凉。” “辛辣的食物还是要少用些,娘子不能老是不忌口。” “信的话,娘子也可以不用着急回的,我能等。” 他絮絮叨叨的话一刻不停,王氏和顾鹤乡都在一旁无语的直抽抽。 他们二弟什么时候这么啰里吧嗦的? 只是他们觉得烦人的话陆青黛都欣然笑着接受了。 她一边轻笑着点头,一边用手勾住了顾京元的腰带。 前头刚刚回头看了一眼的袁氏:“……” 没眼看没眼看,自家闺女这样勾人,谁受的了啊?没见人家小顾因为这个动作都要羞红耳朵了吗? 叹了口气,向来不插手儿女之间感情的袁氏连忙进了马车里。 王氏和顾鹤乡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往这儿看。 敢直视浓情蜜意小两口的怕就只有握着粉拳的顾念安和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管家老周了。 顾念安看着陆青黛给她二哥亲自系上一件精致小巧的玉连环时,内心又哭又笑的。 一方面觉得自己和青黛姐姐的相处时间被严重剥削了,一方面又为自己的二哥高兴。 而老周完全就是一副自己猜对了八卦的自豪感。 “玉连环?”顾京元看着悬挂在腰间的玉连环摆件,心念微动。 这个时候的玉连环是爱情之间的符号,象征着环环相扣,永不终结。 顾京元的眼神亮亮的,就像是湖面上被一颗石子溅开,泛出阵阵涟漪来。 陆青黛朝着顾念安招招手,将小丫头喊了过来。 顾念安昂头看她,乖乖巧巧的站在一旁。 “念安要听哥哥嫂嫂的话,等过些日子姐姐就来带你去陆府好不好?”陆青黛摸摸她的头,看着肉乎乎的小脸忍不住捏了捏她。 “好,念安会乖乖听话,乖乖学东西的。”顾念安蹭了蹭她的手,一个小顾一个小小顾都是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她,看的陆青黛心头软软。 “姐姐也要注意身体,听伯母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好,都听我们念安的。” 送走心上人,顾京元的心还是不舍的,但娘子之前教导过他,对的人不会拖累所爱之人,会 站在她(他)的前程里。 他相信,他一定能够在前程里等到娘子。 --- 好容易等到自家夫人和女儿回府,陆归寺拉着自家夫人就大吐苦水。 “夫人啊,你今日和了了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你不知道我今日在朝堂之上莫名其妙就和谢家的谢珺对上视线了……把我惊的那个嘞……就怕他看出我眼里的心虚来……”陆归寺幽幽叹气,想到之后还要跟谢珺一起早朝,心就拔凉拔凉的。 袁氏看了一眼跟在后头恍若未闻的女儿一眼,扯了扯嘴角,明知故问道,“你心虚什么” “这……青栩不是喜欢那谢家娘子吗?我自然心虚啊……” 陆归寺继续叹气,“你说那孩子也真是的,前两年京中还传他和程敏的谣言,结果昨日突然说心悦谢家娘子已久……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他老子我吗?” “谢家可是七皇子党,我们如今这情况,哪里能跟他们谢家联姻啊?!” 袁氏嗯嗯两声,问道,“今日你直接就回府了,没去跟你的同僚去茶楼喝杯茶什么的?” “那哪能去啊?我正心虚呢……”陆归寺觉得自家夫人没有好好的听自己讲话,不由得小小抱怨起来,“夫人你真是的,我在同你讲正事。” 袁氏瞥他一眼,“所以我猜你没听见昨日接风宴之后传出的八卦了?” 陆归寺:“?” 袁氏拍拍他的肩,“今日管家去探查了,谢家郎君心仪我们了了的事情已经快传出十里八乡了,说什么诗词寄情,含情脉脉的比比皆是,也难为你现在还在心虚了。” 陆归寺的心七上八下的,猛地一回头看向自家女儿,得到陆青黛一个礼貌乖巧的笑。 像是自己很无辜的一样。 不过也确实无辜,她真没打算招惹谢渺然的。 “我就说那谢珺怎么今日突然看我呢!原来他比我还要心虚啊!”陆归寺气的快要头秃。 智商一下子赶走了心虚占据了上风,“青栩对谢家娘子的事情好歹还没有传出去,他谢渺然的心思可都藏不住了……早知如此,我今日在朝堂之上就该理直气壮一些,狠狠的将人瞪回去才是!” “那你儿子觊觎人家闺女也是事实。” 陆归寺:“……我知道,可谢家……” 叹了口气,陆归寺看向陆青黛,就见自家闺女抬手让兰茵卸去身上的披风,面对他们忧心忡忡的事情似乎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爹娘,时辰不早了,你们还是早些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我和哥哥会解决好的,你们不必那么操心。” 陆归寺想要反驳,但刚开口就又被陆青黛给堵了回去。 “爹,儿孙自有儿孙福,谢家和太子党的关系我能处理好。哥哥又不像我,他就只喜欢音音姐姐,你何必操心他呢?” 袁氏又拍了拍陆归寺,小声耳语,“是啊,别担心了。” 除了言家、沈家、应家、程家和谢家,你闺女外头还养着一个顾家呢! 陆归寺惊愕这发言的同时只能叹气。 女儿大了不由爹啊…… 宽慰了陆归寺好一会儿,袁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了了,你今日送了小顾玉连环,其他人知道了怎么办?” 玉连环? 陆归寺的眼神复杂,看着自己的女儿既有敬佩又有畏惧。 敬佩自家闺女敢明目张胆的一次谈几个。 畏惧明日早朝会不会被闺女其他的几个相好的针对。 幸好自家闺女开口答话了,“没事的,娘。阿玉那儿有香囊、阿彻那是蹀躞带、殿下那儿是玉戒指。” 松了口气的陆归寺后知后觉:“不对啊了了,沈宴秋的呢?你之前不是最喜欢他的吗?” 这话一出,他就见自家闺女的眼神明显冷了几分,像是美好的心情被打散一样。 “爹……早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我和他就只有利益关系了。”陆青黛微微笑着,只是笑容不达眼底,似乎是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她笑着理了理垂在一侧的头发,柔声道,“既然只是利益关系,那就没有浪费我感情的必要了。” “沈家本就和太子党紧紧相连,利益相承……我有殿下就够了。” 说完这句,陆青黛又重申一句,“爹娘,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明日的宫宴,还要等着唱大戏呢。” 第120章 你也敢肖想你嫂子? 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夜色渐浓,但今日的夜里却十分热闹。 皇宫,七皇子程穆环和他的母妃淑妃一同陪侍在皇帝身旁,两个人一唱一和、一逗一捧的,将皇帝哄的高兴极了。 谢淑的容颜算不上美艳,但看着就让人舒心,她穿着华贵的衣裳,整个人端坐在皇帝身边,笑着给他斟酒,一举一动之间能看出她娴静淡雅的气质来。 “陛下,您让妾给环儿掌掌眼,妾都看好了。”正在皇帝兴头上,谢淑很自然的提及起要为程穆环选妃的事情来。 程穆环虽然排行第七,但是和排行第三的太子相差不过一岁,都是及冠的年纪。 皇帝虽然子嗣多,但前头的大多是公主,近而立之年后宫之人才诞下皇子来。 大皇子的母亲秦妃就是因为诞下第一个皇子而被破格封妃的……之后宫里妃子的肚子就跟约好了一样,皇子们接踵而至。 “看好了?是哪家的娘子?”皇帝心里还记得这件事,便转过去看她,手也搭上了谢淑的手,在掌心中捏了捏以示亲近。“是朕之前说过的曲家和忠阳王家的吗?” “陛下选的人自然千好万好,只是妾今日听环儿说起陆家二娘子来,之前的陆二娘子明艳京城,荣耀芳华,妾是很喜欢那个孩子的。”淑妃笑着回道,“现在的陆二娘子是她的胞妹,想必也是极好的。” “陆家二娘子?”皇帝自然对陆青黛有印象,他今日还向陆归寺关心了她呢! 说要不要封赏个名号什么的。 这也是太子和七皇子难得一次的意见统一。 皇帝印象很深。 “朕之前听说过她,惊才绝艳、病弱西施。环儿是中意于她?”皇帝看了眼自家为了憋住咳嗽而气喘不已的儿子,问道。 程穆环连连点头,“父皇,儿臣心悦陆二娘子,情愿许她正妻之位!” “旁的娘子儿臣不要,儿臣只想要她!” 程穆环今日早朝见太子等人对封赏陆青黛都没有什么大意见,特别是他的母家那儿的表兄谢渺然竟然还夸赞起陆青黛来,心里当真是危机感重重。 恨不能现在就把人给定下来才好。 这时候的他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前些日子淑妃身边的小覃子传达忠阳王府一条‘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时候,他还心心念念的瑶柱娘子了。 当时的他可一心想着成婚后将瑶柱娘子接进府里好生安置呢。 “胡言乱语!”皇帝恼道,“你是朕扶持的皇子,怎么能这般没有志气?竟甘心被一小娘子束缚住手脚?你若是只娶她一人,对其他世家的娘子没有半点心思和想法,岂不是白白枉费了朕为你花的那么多心思?” 见皇帝动怒,谢淑立刻上前给他顺气,“陛下莫急,环儿不是那个意思。” “环儿一向听陛下的话,自然时刻想着为陛下分忧。是妾见他对那陆二娘子钟情不已,这才让他跟陛下当面提及,陆家人个个都是翘楚,陆家旁系的人也都不差,加上陆二娘子是环儿所喜欢的,陛下何不在明日宫宴上将赐婚的圣旨和封赏的圣旨一同颁下去?” “也好凑个成双成对的美意不是?” 皇帝觉得谢淑那是妇人之见,不屑的冷嗤了一声,“这叫什么成双成对?依朕来看,应当给环儿再选一个侧妃,这才是成双成对的美意。” 程穆环连忙起身下跪,“父皇,儿臣知晓您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可儿臣心属陆二娘子,想同她好好的培养稳固好感情后再做他想。实在不愿让她同一日和侧妃一道入府,寻常正妻都不能受此屈辱,更何况她呢?” 笑话,他能不能顺利和陆青黛成婚还另说呢。 哪敢就真的另纳二色了? 若真的这样做,不用他太子皇兄出手,那几个世家儿郎都能生砸了他的皇子府。 程穆环这样小心谨慎的替陆青黛做考量,皇帝对陆青黛的兴趣就更大了。 不知到底是何等佳人,既能在朝堂上引起不小的风波,还能让他的儿子这样倾心。 “朕明白你的意思是不想那陆二娘子受委屈,但这侧妃必须得立,朕会给你时间和正妃相处,但是半年之后,侧妃必须入府。”皇帝碍手让人起来,眼尖的看见程穆环衣袍上渗出的血迹来。 “怎么了这是?伤还未养好吗?” 程穆环看了眼自己的衣袍,明白是之前自己被莫名其妙打一顿后的旧伤口子裂开了,忙说失礼去换身衣裳。 整个宫殿之中,唯留皇帝和谢淑两个人。 淑妃温柔小意的给皇帝捏着肩,一边捏一边问道,“环儿的正妃有着落了,不知陛下可为太子选好了太子妃?” “太子俊朗,陛下必然得为他选个容貌相配的不是?” 淑妃笑着道,“只是太子殿下的性子乖张,不是那般好相与的,陛下可得仔细考虑把握才是。” 皇帝提起这个就烦心,不耐道,“说他干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朕才不管他爱娶谁娶谁。” 近些天,他发现他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是越来越浅薄了,明明中立党派还是占据多数,但是总是感觉支持太子的势力异常稳固。 皇帝觉得自己就像是早朝上的一个吉祥物。 不中看不中用都没事,但是必须在那摆着。 “是妾多言了。”淑妃低眉顺眼,惶惶不安的样子让皇帝莫名的心情好转起来。“妾不该多嘴的,求陛下饶了妾。” 见她微垂着眉眼,有些害怕的样子,皇帝刚刚还不耐的脾气一下子顺畅了许多,“罢了罢了,你也是为朕烦忧。” 淑妃低了低脑袋,“陛下待妾和环儿真好。只是……” “只是什么?” “妾担忧陛下明日下诏书的时候太子反对,届时若是当众驳了陛下的面子,陛下万一被气到就不好了。”淑妃的眉头锁着愁绪,像是真的再担心皇帝被太子气到一样,“妾知道陛下看中孩子,对太子也是一再忍让,可妾实在是不愿看到陛下和太子因为一道旨意而产生隔阂,父子之间难以重修于好。” “反对?他有什么好反对的?” “妾担心太子殿下想娶的太子妃也是陆二娘子……”淑妃咬了咬唇,道“到时若他抢了先,环儿如何争的过啊……” 皇帝沉默下来,太子的脾性他清楚。 加上太子确确实实喜欢过之前的陆二娘子,这担忧便更重了。 他心里头觉得太子是不会像沈家世子一样因为形似就去喜欢上另一个女人的,毕竟太子要什么女人没有? 他都不需要招手的,底下的人就会争先恐后的给他送人。 可是这半年以来,太子身边还是没有任何女人出现。 不像旁人后院那般热闹。 皇帝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应当追求的是灵魂上的共鸣和情感,不是那样肤浅的只重视外表的人。 可万一呢? 不是说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吗? 那若是连性情思想都差不多呢? 太子他还能把持的住吗? 皇帝连连让谢淑扶着他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桌前,“快磨墨,朕现在就要写好诏书,等明日见到人,直接就发诏书下去,不给太子他半点反应的机会。料他也不能驳回朕的圣旨!” 谢淑犹豫道,“陛下,可太子殿下那边……” “朕才不管那个逆子!他别想抢咱们环儿的人!” 待谢淑磨好了墨,皇帝立刻就写下了两封圣旨。 第一个是册封陆家二娘子为福安郡主,享有食邑奴仆,相当于是给人一个尊号,听着好听,但其实改变不了什么。 跟沈静的静则郡主蕴含的意义差不离。 第二个就是赐婚圣旨,赐福安郡主为七皇子妃,待钦天监寻好日子之后便直接成婚。 写完最后一笔,皇帝的心才勉强安了安。 正好程穆环此时回来,便直接将写好的圣旨交给他,让他明日直接上前请旨,也好断了太子的念想。 程穆环惊喜万分,连忙跪拜了皇帝和淑妃,就要出宫。 只是刚出宫门,回到七皇子府上,他就看见自家皇兄正阴恻恻的站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等他。 太子一身玄衣龙袍,披着大氅,整个人看上去雍容华贵,手上的玉戒指更显的人慵懒贵气,他见到程穆环来,勾唇笑道,“皇弟今日进宫,怎么没有去看孤啊?” “皇兄……” 程穆环下意识的揣紧了怀中的圣旨。 他身边的两个小内侍跪下给太子请安,压根不敢为自家主子打个掩护什么的。 “哟,怀里头揣了什么好东西啊?”太子漫步上前,笑的温和又渗人。 程穆环觉得自己身上四处的伤都在隐隐作痛。 想要掩盖住的圣旨就这样被太子轻轻勾了出来。 “皇兄,这圣旨不过是父皇为我选妃的旨意罢了……等明日过后,你也会有的。”程穆环伸手去拦,两兄弟一人抓着圣旨的一头,都用了劲,两人的气氛多少有些气拔弩张起来。 太子眼眸深了深,直接抬手将圣旨强硬的拿了过来。 只是放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打开来看,“既然只是选妃的圣旨,那皇弟你在害怕什么?孤又不会杀了你,看你一张圣旨还护上了?” “还是说,这是父皇要贬黜孤另立你为东宫的圣旨啊?” 太子阴恻恻的,看得程穆环脚发软。 但程穆环还是摇头,要去抢圣旨,“皇兄!这都是父皇的旨意,你如今不过只是太子,难道就想干涉父皇的旨意吗?你这是造反!是不忠!” “ 程宥泽!你就不怕我告诉父皇吗?!” 太子微微眯眼,看着他不管不顾的要过来抢,抬起手就扇了他一巴掌,“聒噪。” 然后迎着程穆环震惊的目光,他打了个响指,周边立刻既有几个隐藏的暗卫下来,抓着程穆环定在原地,压根就不让他动弹。 太子程宥泽用圣旨敲了敲程穆环的脑袋,“干涉?造反?不忠?” “长这么大,夫子没有好好教过你吗?词是这样用的吗?”太子手上的圣旨力道可一点也不轻,他笑着对面如菜色的程穆环道,“也是,你只顾着和父皇父慈子孝,怕是忘了和孤这个皇兄兄友弟恭了。” “既如此,那孤就先帮皇弟好好醒醒脑子。” “免得脑子不清醒,把主意错打在了你未来嫂子的身上。” 太子轻轻挥了挥手,便立刻就有人搬过来了一张躺椅,程穆环被抛在这七皇子府中的池塘里头。 他自己也没想到,在自己的府邸里头竟然还能被程宥泽给欺负了去! 太子让人呛他,暂时没有管他死活。 而是慢悠悠的打开手上的圣旨。 第一张圣旨看见皇帝给陆青黛拟的封号,勉勉强强的点了下头。 老头子也知道用点心,不会用什么‘青则’‘黛则’‘青也’‘黛也’的词做封号了。 不然用名字做封号,多多少少有些偷懒的意味。 只是‘福安’一词,程宥泽左看右看还是有些不满意。 他的清清岂止应该福安? 他望她身体康健,福泽深厚,岁岁长安,也望她步步为营,快乐幸福,得偿所愿。 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封号罢了,还没有清清原有的名头‘陆二娘子’来的响亮。 程宥泽收好第一张圣旨,转而迅速的将第二张打开,见里头的内容果真跟他猜想的一样,不由得冷笑出声。 眼神落在呛水但还浸在湖里的程穆环身上,他动了动手,程穆环又被重新带回到他跟前来。 等人恢复了些神智,程宥泽才开口,“你倒是难得聪慧一回,知道先斩后奏了……只是皇弟啊,父皇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孤的性子吗?” 程穆环呛完水,哪里还敢激怒眼前的这个人,只能恨恨的用眼神去看他。 脸被厚实的靴子踩出印子来,程穆环身上唯一完好的脸被狠狠踩了一脚。 “孤的人,你也敢抢?” “当真是孤放水放多了,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吧?” “若不是念在你母妃幼时曾帮过孤一把,孤早就要了你的命了,还容的着你在这瞎蹦跶?” 程宥泽转了转鞋底,将第一张圣旨放在一旁,“这圣旨孤就给你留下一个,明日宫宴可得好好念。” “至于另一个,孤就先帮你收了……”见程穆环龇牙咧嘴的,似乎是踩得他很疼很屈辱,程宥泽笑了笑,“脸烂了也好,免得你以为自己几斤几两,也敢肖想你嫂子?” 程穆环被丢在边上,直到太子的人走了,他身边的小内侍才被放过来抬他进房里。 他的手紧紧的捏着。 强烈的不甘和痛恨在严重交织。 他一定要杀了程宥泽!! ------ 陆府,太子殿下很没出息的坐在陆青黛的身边,玄衣龙袍笼罩了小娘子的半个身子。 他将圣旨摆好给她看,将人抱在怀里,语气中不乏有些哀怨的口吻,“清清,要不是我发现的早,程穆环就要得逞了……” 第121章 清清,再咬我一口好不好? 陆青黛的手还包着染完蔻丹后的茼麻叶,十个手指头都被包裹着,显得圆乎乎的格外可爱。 她的手指笨拙的去戳程宥泽的身子,让人把她松开些,“殿下你抱得太紧了,小心别把我的指甲弄坏了。” “清清怎么没有一点儿担忧之色?”程宥泽不依,故意又往人的脖颈处蹭了蹭,“难不成你真看上程穆环了?” 陆青黛看人把她的手指给挤了挤,担心里头的凤仙花汁没有晕染好,气恼的瞪了程宥泽一眼,“你弄坏我的指甲了,殿下要赔我。” “好。” 程宥泽弯腰将人一整个抱到腿上,给人紧了紧身上的薄被。 “那清清要先同孤讲讲你对程穆环是什么感觉?”他有些幼稚的开口,眼神却紧盯着陆青黛,像是得不到满意答案就会实施幼稚报复的顽童一样。 陆青黛顶着十个圆乎乎的指头搭住他的肩,看着他这副表情有些忍俊不禁。 随后歪了歪头,在程宥泽的打量中认真想了想,随后低头答道,“在我心里,七皇子是殿下的兄弟,也是淑妃娘娘的亲儿子,淑妃娘娘对殿下有恩,我虽然不喜欢七皇子,但是我会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多少给七皇子几分薄面。” “不喜欢他?” “是啊,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 陆青黛非常肯定,她在太子身上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真诚些,“我可讨厌他了呢!程穆环看我的眼神让人可难受了,要不是顾念着殿下,我早就让人把他打死了,哪里还会留他到现在。” “可我知道,殿下是个十分重恩情的人。淑妃娘娘幼时曾真心实意帮扶过殿下一把,殿下是不会要了程穆环性命的。” 陆青黛的呼吸轻轻喷洒在程宥泽的耳垂处,裹成小粽子的手坏心眼的去碰他的耳垂,“所以,我不想让殿下为难,就算我讨厌死程穆环 了,我也会不让自己动手的。” 她这样说着,还故作委屈的看向他,“我为殿下受了这么多委屈,殿下竟然还疑心我看上程穆环了……” 手掌将人轻轻推开,陆青黛扭着脑袋不愿程宥泽的触碰。 太子连连上前哄人,大掌禁锢着陆青黛的腰,他将她的手放在掌心之中,“孤错了,孤以为清清你…” 你喜欢上程穆环了这话在嘴里此刻却是怎么说都说不出口了。 程宥泽回想起程穆环来,他这个皇弟容貌自然是出众的,除此之外,也惯会讲一些好听话逗弄小娘子们开心,身边无脑喜欢他的娘子还真不算少。 所以他害怕是正常的。 可程穆环对比起他来,简直就是要身高没身高,要脑子没脑子,要权力没权力,除了个七皇子的名头顶着好听以外,几乎就是废人一个。 程宥泽的心态这才逐渐平衡起来。 只是刚想通就看见面前的小娘子抿着唇,眼神湿漉漉的看向他。 “怎么了?孤弄痛你了?”程宥泽连忙去看他手上的动作,见露腰的力道刚刚好,抱人抱得也稳当,被子也没漏风,就连清清手指头上的茼麻叶他都没有碰到,心中更加不安了,又低声哄了句,“怎么要哭了?孤哪儿做的不好?” “殿下竟然以为我会喜欢程穆环?”陆青黛又推了推他的肩膀,一双眸子里头像是有小钩子一样,明明没有做出什么媚态的动作,偏生看向人的时候就把人勾了魂去。“殿下未免也太羞辱我了……他那样的浪荡子,比沈世子还不如,殿下竟然觉得我能看上他?” 完全就是降低她的品位好吧? “要不是因为殿下,我早就跟他翻脸了,哪会像如今一样虚与委蛇?” 都说美人娇嗔,既是撒娇也是情趣。 但程宥泽可不敢把陆青黛的抱怨真当成情趣来看,他耐心的抚着陆青黛的背,一下一下的顺着。 “清清说的是,都是孤的错,是孤想错了。” “孤的清清眼光一向好,喜欢的都是顶顶优秀的东西,那些个人根本就配不上孤的清清。” “都是程穆环的错,他惹了清清不快,孤为清清教训他一顿可好?” 陆青黛踹他,“明明就是你!” 此时,兰茵正好端着一盆热水叩了扣门,她是来给陆青黛擦洗指甲的。 只是被准许进去之后,看见自家娘子坐的离太子远远的,恨不能将人赶出去的样子,她有些疑惑不解了。 明明之前还是抱着的啊…… 程宥泽看着听见敲门响就气呼呼的从他膝上下来,坐的离他十丈远的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水放下,孤来。” 他让兰茵把水放下,起身就要重新挨到陆青黛身边去。 “不要你,不稀罕。”陆青黛将两只手背在身后,一副你让我不高兴我也不让你如意的样子。“这种事情哪能让我们殿下来啊?兰茵,现在就驾马车去七皇子府,让程穆环来。” 知道她是因为自己乱吃醋瞎想而生气,程宥泽的心真是无奈又疼惜。 他试着去抓小娘子的手,却被挣开。 陆青黛眉毛轻轻扬起问他,“你还怀疑我看上谁了?我现在就去坐实了他,免得殿下胡思乱想。” 好多个人名就在程宥泽的嘴边,但他抿了抿唇,一声都不敢吭。 面前人的果决可一点儿也不输给他。 他怕他一旦赌气开了这个口子,明日小娘子就真的带人回来。 于是,他道,“程宥泽。” 然后静静的等待小娘子的反应。 陆青黛很少听到他的大名,如今这个时候听到更是觉得他欺负自己,也顾不得手上的茼麻叶了,扬着手就要去打他。 只是手还没有落到实处,就被他紧紧牵住,他笑着吻上她的手背,“好了好了,孤错了,清清莫要生气了好不好?” “不对,孤换个说法,清清要怎么样才能高兴起来?” 陆青黛笨笨的指头微微抬起,脑袋却傲娇的不去看他,“我的指甲若是弄坏了,我便不理殿下了。” 程宥泽觉得这简直就是奖励,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的牵过她一只手,将茼麻叶拆了,用水洗净,最后用素帕给她擦干净手。 陆青黛要把手拿回来自己看看,却被程宥泽吻住指尖,一边亲吻一边叹息,“可惜凤仙花汁的颜色终究还是浅了些。” “那什么颜色好?” 程宥泽顺势倾身上前,在陆青黛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吻住她的唇。 丝丝柔情、点点蜜意皆化在一个吻里。 他扶着小娘子的腰,将人从一旁抱到自己腿上,一遍遍磨损着陆青黛的口脂,却给她添上更为艳丽的色彩。 陆青黛另一只没有拆茼麻叶的手被他交握着,一点儿气力都使不出来。 无法,她只能咬了一下程宥泽的舌尖。 星星点点的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延出来,程宥泽勉强放开她,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缠吻上去。 陆青黛脖子微微后仰,“殿下当真越发无赖了。” 手上移,护着她的后背,程宥泽答非所问,“清清,你如今的唇上的颜色正好,只是可惜染不到指甲上去。” 他盯着已经染好的那只手瞧,白皙的手上一点红晕,就如白璧被荡漾开了一抹极为漂亮的色彩一样,吸睛又夺目。 只是这只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额头,似乎是想把他的神智给打回来。 “堂堂掌政太子,半夜翻墙偷入香闺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言语间这般孟浪不堪,殿下不如早些回去看看公文静静心的好。” 陆青黛伸出另一只手,程宥泽很自然的给她拆茼麻叶,洗净擦干净手后又极自然的吻了一下。 只是小娘子用完就不理人,见手擦净了,蔻丹的颜色还染得不错,手指点在程宥泽的喉结上,“殿下快些回去吧,我累了。” 被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气笑了,程宥泽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玄衣宽袖搭在美人榻上,衣襟稍开,能看到一片紧实的肌肉。 外头寒风瑟冽,程宥泽的胸膛处却有些水渍,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肌肉更加的富有光泽了。 他丝毫不介意用自己的肉体换一个多留一会儿的机会。 引着陆青黛的手在丝绸的衣裳上轻滑,程宥泽带她缓缓进入自己的领域。 陆青黛看自己的手被他带着往衣服里面伸,按在他紧实有力的胸肌上,眼神惊讶,面上染上一抹绯红。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拉住不放。 程宥泽低声问她,“清清,再咬我一口好不好?” 什么变态要求?! 小娘子的眼睛瞪大,按在他胸膛的手抽动的更加厉害了。 太子只能将话说的更明白些,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尽量掩饰住自己心里的不在意,“那个……孤前两日上朝的时候,看见言执玉的嘴角被咬破了。” 指不定亲的多激烈呢! 刚刚他亲人的时候亲的那么认真又凶猛,清清的嘴角都只是红了而已。 言执玉那个该死的衣冠禽兽! 这样想着,程宥泽的心情又低落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在抱怨陆青黛的偏心,跟双胞胎要一模一样的玩具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个样子。 “你怎么这个醋也吃啊?” 陆青黛听了解释之后,多少有些藏不住笑意,看着程宥泽的脸配上委屈巴巴的表情,眼睛都笑弯了去。 “那清清你给不给吗?”程宥泽冷哼一声,抬手轻轻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 “你当初说了不能偏心的。你要是偏心,孤就霸占你不给他们了!”他的头靠在陆青黛身上,原本还没怎么在意的,直到发现自己靠着的地方软绵绵的带着上下起伏,程宥泽才赶忙拉开距离。 不自觉的咬了咬唇以掩盖心绪。 陆青黛捏捏他的脸,认真发言,“那清清不偏心,是不是还得找个机会咬阿彻一口?” 程宥泽:“……” 严重失策。 见他难过的要耷拉下脑袋了,陆青黛伸手捧住他的脸,微微侧头,在他能被头发遮挡住的脖颈处轻轻吸吮了几下,亲的温柔又小心,仿佛是专门为了安抚他的情绪。 陆青黛不敢亲的太重,怕印子太深不好覆盖,所以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红痕。 她起身去看程宥泽,却只见人呆呆的,整个人泛着桃花般的粉。 “殿下,今日之事,不能到处炫耀哦……”陆青黛的手抚上他的唇,“不然就没有下次了。” 其实不说是不可能的,陆青黛不觉得自家殿下能够这么体贴又这么大度。 只是因为偏心而过来哭的人以后必定不止他一个。 多多少少要防备着些。 程宥泽离开陆府的时候还晕晕乎乎的,手不自觉的就摸上刚刚陆青黛吸吮过的地方,眼里头荡开笑意。 兰茵进屋收东西的时候发现,刚刚拿过来给娘子擦手的那方素帕又不见了。 不由得握了握拳。 他们这么多人,为什么一定都要偷帕子啊?! “娘子,奴瞧殿下很高兴的样子,您是不是还没有跟他说您和七皇子之间的事情啊?”兰芝一边给陆青黛更衣一边问道。 陆青黛点点头,“真相当然要自己发现的才最有意思。” “今日我在殿下面前可是说了我讨厌程穆环。” “至于为什么讨厌,这背后的原因就让殿下得空自己去查吧。” “查出来的真相才最可靠,不是吗?” 陆青黛换上寝衣,看了一眼因为少了条素帕又在原地纠结气愤的兰茵,心虚的转过身去,“明日宫宴,我觉得多少会有些变数。只是这变数日后到底出自谁的手中,我就不知了。” 沈静那边可能会出现的幺蛾子她都想的差不多了。 但宫宴之上的人都是世家大族,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也不敢保证宫宴真如自己预料的那般顺利。 -------- 第二日,宫宴。 陆家人刚出门不久,快要到宫门的时候,就碰到了一辆极其显赫的马车。 里头的人将人喊住,笑着问陆青黛和袁氏的好。 陆青栩和陆归寺没听出来声音,但袁氏却直接回道,“多谢宁德太妃好意,我们自行进宫就好。” “陆二娘子今日可来了?” 第122章 天生就该进我皇家的门! 宁德太妃端坐在马车之中,珠光宝气的翡翠金簪堆砌了满头,她不动,自有侍女为她撩起车窗帘来。 陆青黛和她对视上,笑着颔首,“多谢太妃娘娘关心,臣女来了,只是听闻先前宫宴太妃作为长辈都是和太后一起出场的,可今日,太妃娘娘来的好早。倒叫臣女多多少少有些吃惊了。” 宁德太妃的眼神看过来,心里头觉得陆青黛在挖苦她如今权势地位不再,但看到陆青黛那双勾人中自带几分天真的眼神,顿时什么脾气都消了。 这小娘子刚来京城才多久啊,哪能知道如今她的谋算? 她笑的和善,“听闻陆二娘子初到京城,这是第一次进宫吧?不若和我同行,先一步去觐见太后娘娘?” 陆青黛故作懵懂,看向陆青栩的同时道,“多谢太妃娘娘美意,只是哥哥刚刚同我说了,我如今还没有品级,是不能在宫里头乱晃的,要跟着母亲依礼制拜见太后娘娘才是。” “若是我笨手笨脚莽莽撞撞的给太妃娘娘添了麻烦,那就属实是大罪过了。” 她笑的温婉,从宁德太妃的角度看来,当真是一副乖巧听话,又好拿捏的样子。 藕粉色的衣裳衬得人面如桃花,端在稍后一点的马车里头对着她笑脸盈盈,眼神灵动天真,好似从未有过什么烦恼城府一样。 这样的人,最适合皇家。 宁德太妃也不勉强她,又温声嘱咐了一句,“那陆二娘子若是无聊了,可以来寻我,陪陪我这个老人家说说话也是好的。” 陆青黛笑着应下,而后让陆家的马车靠后,让宁德太妃先行。 看着宁德太妃的马车逐渐远去,陆青黛脸上原本堆砌着的温和笑容才逐渐变得有深意起来。 “看来淑妃娘娘真的是将宫中大权牢牢抓在手里了啊,否则宁德太妃哪会这般和颜悦色?” 陆归寺听见自家女儿这样说,连连让她噤声些,就怕被旁人注意到。 他将头低了低道,“宁德太妃毕竟是长辈,更何况还曾照拂陛下,帮他管理过后宫,了了你可千万不能对她不敬。” “咱们还是要尊重敬畏陛下的。” 陆归寺是当今陛下一手年轻时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也确确实实付出了不少努力,但陆归寺一直认为人要有一颗感恩之心。 因此虽然如今听从女儿的建议投靠了太子党,但也是真心实意的为当今陛下考虑。 投靠太子党是为了自保和家族,但效忠陛下的心仍然是不变的。 陆青栩没想那么多,只是劝道,“了了要小心些,不要惹了宁德太妃不快,否则她若是随随便便给你安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那可真就冤死了……” 陆青黛点头,对他们的话笑而不语,只是看他们的眼神多多少少带着些关切的神色。 袁氏好性子的点出父子两个的盲点出来,“太后一向不管后宫之事,之前多是由宁德太妃代为管理,但这些年来,基本都是淑妃娘娘一手操持,不见宁德太妃的身影了。” “若不是了了的接风宴,怕是京城中人都快忘了她了。” 所以说,如今的宁德太妃听着是风光,但是实际上手中的权柄已经被人拿住了。 陆归寺还是担忧,“可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宁德太妃就算如今不掌握后宫权力了,但后宫之人多多少少得给她几分面子,若是她刻意针对了了,那了了又该如何是好?” “别忘了,这后宫里头,可不是世家子弟就能随意进出的。” 可不像是在外面,了了上次被邹氏为难的时候还能有言执玉赶到。 这朱紫宫门之所以能屹立至今,就是因为它后头有重重的枷锁和规矩撑着。 “爹,你平日听八卦的时候能不能多听一耳朵?”陆青黛稍稍叹气无奈,“这后宫之中对宁德太妃忠心不二中叫得上名号的也就庄嫔娘娘了,她若是真的有用,太妃哪里还能被淑妃压这么一头来?” “太后一向不关事任由她们争权夺利,淑妃和宁德太妃都要夺权,但如今宁德太妃示弱,她必然是专心对付淑妃娘娘,哪里有闲心来管我?” 陆青黛说到这就不说了,只是一味的宽慰。 “她和陆家交好还来不及,怎么会来对付我?接风宴上,宁德太妃还送了女儿一枚帝王绿的镯子呢。” 说着,她便伸出皓腕来给他们瞧。 只见翠绿翠绿的帝王手镯环在小娘子的手腕处,盈盈的泛着柔光,通透又纯净,很适合她。 终于将三个人给安抚成功,陆青黛笑着不语。 只是到宫门处要暂时和父兄分开的时候,她格外无奈的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 陆家适合做纯臣,不掺杂任何私人利益的纯臣。 她的父兄都是直肠子,宁折不弯,忠心于帝王便是忠心一辈子的事情。 若不是先前她将陆家未来的道路谋划好了,怕是在两党相争之间,陆家早就成为牺牲品了。 毕竟,陆归寺根本就读不懂政治上的弯弯绕,他只会一味的算账挣钱,分配银子,填充国库。 而陆青栩更是不懂,他只要做好守卫京城的职责,稳步上升就已经算是很安分了。 好在有一个会算计人心的女儿(妹妹),否则这陆家被他们败完了都不清楚。 陆青黛叹息。 既然是为了夺权,那么手里自当有一枚甚至多枚有用的棋子。 宁德太妃手里的庄嫔已经不再是王牌的地位了,那为了从淑妃那里得到大权,她自然应该扶持一枚新的棋子。 只是想让她做棋子,宁德太妃手里还是少了些筹码。 陆青黛轻轻摆弄了一下指尖,被兰茵兰芝扶着往后宫内院走去。 皇宫中的御花园格外漂亮雅致,即便是到了冬日,不少植被的叶子都枯了许多,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布局和设计却格外的有章法,枯叶残木仍旧是一道漂亮的风景线。 只是昨夜刚刚还在她榻边给她擦手的人此时被一大群命妇和小娘子们簇拥着,这样看过去有些碍眼。 一堆嫩色衣裳中混进去一抹生硬的黑色,确实看着不大顺眼。 袁氏显然也看见了,眉头微微蹙了蹙,正欲小声安慰自家女儿,就见陆青黛神色如常的拉着她走过去,要行礼的时候就被程宥泽抬手扶了起来。 明晃晃的偏袒。 “不用行礼。”程宥泽眉间原本凝着的不耐在见到人的这一瞬消失殆尽。 他自动忽略了身旁想要凑过来的搭话套近乎的莺莺燕燕们,朝着袁氏微微点了点头以示敬意。 “孤都说了孤心有所属,她们还是不依不饶的,也不怕孤一个生气把人都砍了去。”程宥泽冷飕飕的语气说起话来真的有够渗人的。 原本黏的他紧紧的人一下子就散开了。 不少命妇的神情都有些惶恐,连忙带着人战战兢兢的想要跪下请罪。 程宥泽反手抱臂,“怎么,都是第一次进宫?该去哪儿都不知道?” “殿下莫要凶她们。”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小娘子,甚至还有十三四岁的,陆青黛扫过去一眼,倒是没见到程诗,只是一些小官家的嫡女儿,想必是特意带来想着给太子当个侧妃贵妾的。 程宥泽见她帮着那群觊觎他的小娘子说话,气极反笑,“你怎么能不生气呢?” 他被旁人觊觎,她若是不生气定然是因为不在意他! 陆青黛暗自瞪了程宥泽一眼,随后退了一退,“殿下慎言,殿下可别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臣女哪里值得殿下放弃这么多贵女呢?” “更何况,臣女瞧着这些娘子各有各的千秋,是殿下言语过激了。” 太子有没有三宫六院她压根不在乎。 但‘只想有她’和‘不纳妾的原因是她’这两者还是有云泥之别的。 被她这样瞪了一眼,程宥泽的气更盛了,但是经她一番提醒,他也逐渐回过味来,对着一旁的命妇和贵女道,“之前那番话,是孤言语不当。只是孤确实心有所属,心中容不下她人,倒害各位夫人和娘子看走眼了。” “今日是孤不对,吉和,备一份厚礼,送到各位夫人娘子手中,也算是孤聊表歉意。” 程宥泽打量了一眼这些人,见基本都是品级不高的人家,觉得先前可能还真猜对了,这群人可能真的少有进宫,寻不着方向,又道,“吉和,送她们去寿康宫。” 这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做法换来千恩万谢。 他以拳抵唇,低声跟陆青黛说话,“当真不生气?” 陆青黛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的袁氏就出声打断,“了了,我们该去拜见太后了。” 陆青黛被袁氏拉走,程宥泽没得到回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离开,还被袁氏瞪了几眼。 程宥泽:“?” 他做了什么惹未来的准丈母娘不悦了? 难不成方才的举动过于鲁莽? 程宥泽打死自己都想不到,是袁氏眼尖,看到了他衣领之下被掩盖起来的草莓印。 那边,吉和公公领着路,陆青黛和袁氏慢悠悠的走在最后,袁氏见周围没人,咬着唇,不知道该不该给女儿讲自己这个新发现。 犹豫再三,袁氏别别扭扭的开口,“了了,既然你可以不要沈宴秋,那这太子也不是非要不可……” 陆青黛看过去,眼神有些不解。 “太子殿下就是爱闹了些,娘你怎么就这样说他?” 陆青黛往前看了眼,生怕被吉和给听见了。 不然她又要去哄人了。 “娘…娘方才瞧见他脖颈处有一块红印,定然是被旁人给亲出来的。”袁氏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又低了低,“更何况他的身份哪能只守着你啊?你瞧,这进宫来的小娘子十个有九个怕都是奔着他来的。” 陆青黛咳咳两声,最后轻声道,“娘,我和殿下是利益共生的关系,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啊,若他没有太子的身份,我也不会要他啊,更别说其他小娘子了。 只是她们寻求庇佑,我们找寻盟友,其中意义是不一样的。 哪怕之后我和殿下的关系断了,我亦是我,他亦是他,我和他本身就不是因为情意才纠缠在一起的。 娘何必担心未来呢?” 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陆青黛凑近袁氏的耳朵又说了句,“更何况,娘,那是我亲出来的。” 袁氏闹了个大红脸,只能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 一行人到了慈宁宫门口,依例检查了身上的东西之后,才被人引着前去拜见太后。 但此时顺序可就跟之前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来的时候陆青黛和袁氏有心聊天,这才在最后面,如今拜见太后依照品级,她们站在这群人最前头。 只是进去的时候不大巧,太后身边还有两拨人。 其中之一自然是今日的宴会主角之一沈静,她站在邹氏身边,温婉的笑着,似乎是在应和着太后打趣的话语。 邹氏被赐座在太后身边,对面坐着的就是刚刚还和陆青黛打招呼的宁德太妃。 宁德太妃身边站着程诗,她可就没有沈静那般好性子了,眼珠子转啊转的,像是在打量太后宫中的装饰。 两个人看到陆青黛的时候反应也都不尽相同。 邹氏满眼写着的都是愤怒和生气,沈静是噙着一抹笑,但眼神却没有半分柔和之意。 宁德太妃更多的是欣赏和满意,程诗的眼神就更加直白了,她的眼神毫无半分算计之意,有的只是你怎么才来的疑问。 太后甫一见到模样这样出挑的小娘子,眼神都亮了几分,开口就问她是哪家的。 “禀太后,臣女是户部尚书陆归寺的女儿。”陆青黛行礼回话,刚起身,就听见一旁的宁德太妃在夸她。 “太后,臣妾都说了吧,这小娘子是个极为出挑的,天生就该进我皇家的门!” 太后给袁氏赐了座,又看了看其他世家的娘子,这才转向陆青黛道,“果然是钟灵蕴秀,倾国倾城。” 这满园的花骨朵儿就没有一朵能够和她争锋的。 只是这话刚出,邹氏那就不依了,她将沈静拉到前头来,打趣一般的说道,“太后,依您的意思,咱们小静就比不上这陆二娘子吗?” 沈静今日一身蓝色的衣裳,华贵精细,整个人看着娴雅端方,若不是几处礼节和表情管理不到位的话,倒还真像是世家贵族专门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一样。 太后左看看,右看看,看着邹氏的眼神多少有几分狐疑。 这孩子最近是眼神不好吗?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庾湘宝宝、忠心不二的张子宝宝、鹤不知夏归宝宝、多多大大王宝宝、用户、天真无邪的敏姐宝宝、储禧宝宝七位宝宝的催更~~ 感谢小松青、夏知柠檬水、爱和悟穿同一条苦茶子、愚者孟澧、喜欢香粳稻的武状元、shyliet六位宝宝的评论~~ 感谢陷.温、庾湘、多多大大王、储禧四位宝宝的催更~~ 实在是太困了最近,忙着带娃,没有时间更……呜呜呜呜呜呜 所以这段时间会晚蛮多的。 谢谢各位宝宝们支持和信任~~ 第123章 我们陆家只招婿不嫁女 不说沈静的气质稍稍差一些,就连眉宇之间透露出来的眼神都少了几分韵味。 陆青黛一举一动浑然天成,像是精细雕琢出来的美人玉;而沈静清丽温和,眼神中露着几分过于天真懵懂的意味,更像是刚被挖出来的原石。 正是因为未经雕琢,所以眼神中但凡有些心思都能被看的清清楚楚。 她乖巧的站在邹氏身边,眼里都是讨好和乖巧,像是被束缚住手脚的人偶一般。 “邹姐姐这话就错了,在场的小娘子各有各的长处,为何非要在太后娘娘面前论个长短?”袁氏笑眯眯的帮太后说话,不经意的开口,“听闻静则郡主与沈世子的关系不错,沈世子也过了及冠的年龄了,想必是该娶妻了吧?” 邹氏听到此处,扬了扬下巴,牵着沈静的手微微向前,称赞道,“小静乖巧又懂事,我自然是属意于她的。” “晏秋这么快就收心了?”太后是沈家人,是沈宴秋姑婆一类的人物,所以听到沈宴秋的事情难免上心几分。“哀家记得他后院里头不是有不少人的吗?” “太后娘娘误会了,晏秋后院里头的人都是我安排进去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邹氏笑的勉强了些。 沈宴秋后院的人基本上都有几分陆青黛的影子,虽说男人年少风流些没什么,但若真是将沈宴秋对陆青黛痴心一片到要找替身的事情如实告知,怕也不大好听。 更何况,邹氏内心也并不想说那些人是沈宴秋找的陆青黛的替代品。 那不得把那个小贱人给得意死? “这样啊,那迎娶正妻之前还是要处理干净了,免得遭人笑话。”太后随口一句,似乎不在意沈宴秋的后院,她细细的又看了一遍沈静,忽然皱着眉,想起什么似的,“哀家记得晏秋之前来跟哀家请过旨,说是要给心上之人求一道恩典来着。 只是当时哀家生着病,旨意拟好之后忘了给他,不过哀家还记得他心上之人好像是陆家的二娘子来着……” 太后久不闻世事,只是依稀记得有这样的事情。 当时沈宴秋来求恩典的时候鲜衣怒马,年少意气的很,央着她拟旨的时候虽然嘴上说这些不大中听的话,但眼神里头全是柔情。 太后头一次见他有这样的眼神和要求,所以印象深刻了些。 但今日见到沈静和陆青黛的时候,太后似乎又什么都想了起来。 她用眼描绘着陆青黛的脸,“陆家二娘子?” 陆青黛微微颔首,眼神里露出些许思考来,“禀太后娘娘,沈世子应当说的是臣女的胞胎姐姐,同臣女没有半分关系。” “太后娘娘,如今这陆二娘子可不是之前的陆二娘子了,您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啊……”宁德太妃笑着给太后添了添茶,看着邹氏的眼神却暗藏了几分锋芒。 沈家如今的身份地位娶谁为正妻不是娶? 不是非要一个陆青黛做正头娘子的,但她不一样。 她虽说和太后皇帝交好,但是身后没有什么家族势力,若是不能在皇家拥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那她和程诗程敏三个人日后绝对会被逐渐剔除出京城权贵的圈子里头。 她一把年纪了活不了多久,没什么。 但是程诗程敏是她女儿遗留下来的骨血,她不可能不为她们铺路。 所以,她是绝对不可能让陆青黛嫁给沈宴秋的。 要嫁,也该嫁入皇家,做她的势力。 “倒不是鸳鸯谱的问题,只是晏秋已经答应要娶小静了,自然不会和别的女子继续结交。”邹氏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想要去看陆青黛的表情。 但是没看见陆青黛低落的眼神,只看见对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似带着嘲讽的样子,邹氏顿时有些心虚起来。 袁氏看了一眼沈静,她这不是第一次见沈静,但看见这张和自家女儿有个几分像的脸来,她没由来的感到有些不适。 总觉得这样的脸做出那些表情来很是突兀。 沈静作出的举动和她的眼神似乎传达着主人两种情绪,让人看着总觉得左右矛盾,前后不一。 “静则郡主真是双喜临门,刚从江南回来,这接风宴都还没有办呢,倒是先把未来的夫婿找好了。”袁氏听懂了邹氏的暗讽,根本不可能让自家女儿受委屈,笑着感叹道。 说着,袁氏又道,“倒真是羡慕邹姐姐慧眼,这么快就订好了未来的儿媳妇,如今母慈女孝的,当真是羡煞旁人。只可惜我就没有这个福分,我们陆家只招婿不嫁女。这招婿的人选啊实在是难以定夺呢……愁死我了都……” “招婿?”太后听出了袁氏挤兑邹氏的话,倒是也没有偏帮什么,只是笑着摇头,“这小娘子生的伶俐漂亮,你们多留几年还尚且能够理解,哪有一直留在家里头招婿的?岂不是坏了她的前程?” 宁德太妃连忙在一旁应和,“是啊,袁夫人,你这想法就不对了,陆二娘子当是我皇家的人。” --- 程穆环今日进宫的时候手里头就只有那一封册立陆青黛为福安郡主的圣旨了。 偏生他还着了凉受了风寒,裹了大氅还是忍不住的打冷颤。 他来的有些迟,正好遇上陆青黛这一拨人在侍女的指引下往宴会厅走去。 几个贵妇人围在袁氏身边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讨论哪里的八卦和胭脂水粉,其余的则是以陆青黛为中心,渐渐散开。 程穆环的眼神一眼就定在了陆青黛身上。 藕粉色的衣裳并不算多么夺目,但奈何不住人太过风姿绰约,程穆环觉得所有美好的品格似乎都积聚在了陆青黛身上。 突然,陆青黛被身边的一个世家女叫住,两个人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的放慢脚步。 等到了大部队最末尾的位置,陆青黛才蹙着眉问,“你是?” “陆…陆二娘子,臣女是孙家的人,排行第六。” “孙六娘子。” 陆青黛抬手理了一下自己垂落的发髻,看着孙家娘子微微咬唇似乎是有些纠结的样子,将眉梢挑了挑。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122章我已经改好了哦~大家记得回去看一下。 今天的4000字分两章发,最近太忙了没时间睡午觉,所以困得不行…… 大家新年快乐哦~~ 百害不侵! 晚安啦!美梦! 评论我都会看的哈~我是活人作者!! 第124章 我占着殿下的心是我的本事 孙六娘子生的一副眉清目秀的样貌,今日同样穿了件粉色的夹袄衣裙,只是衣裙的做工和用料没有陆青黛身上这件精细。 她神色有些惶恐,似乎喊住陆青黛就耗费了她极大的心力。 陆青黛微微挑了挑眉梢,眼神落下,却无意间看到了她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腕。 手腕上头有疤,袖子正常垂落的时候看不到,但孙六娘子如今有些着急,抬着手,袖子自然就短了一小截。 她神色凄凄,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前头打量,一边又赶忙跟陆青黛解释,“陆二娘子,我想嫁给太子殿下,不不不,准确的是,我想嫁入东宫。” “但太子殿下好像很在乎娘子您。若是您不点头,我肯定是不可能嫁给太子殿下的……” 孙六娘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陆青黛的眼神之中祈求之色却是越来越浓重。 “我若是不能嫁给太子殿下,我继母定然是会把我嫁给裴侍郎做续弦的……我知殿下心中只有陆二娘子,但日后难免也会左拥右抱,后宫佳丽三千。 届时若是有个人帮衬,您管理起来想必也会方便些,我愿做陆二娘子的内线。 只求娘子救我一救……” 她说这话的时候格外的楚楚可怜,完全将自己放在下位者臣服的角度,若不是两人还在走动,只怕是立刻就要下跪给陆青黛磕头。 陆青黛静静的听着,并未因她这番话动容,只是暗暗想了想孙家的情况。 孙家人在京城中只是个五品官,在京中行事一向低调质朴,因着孙大人性子平和的缘故,倒是颇受皇帝重用。 孙六娘子是他的幼女,上头有一个嫡亲的兄长,其余都是庶兄,自幼便是受尽宠爱的。 只是听闻前些年孙大人又娶了一房续弦,那继室诞下一女,只比孙六娘子小了三岁。 “我嫁入东宫之后定然不会背叛娘子,定然唯娘子是从。我也会帮着娘子监看殿下身边的人,定然不会让旁人夺去娘子的宠爱。” “陆二娘子,求求您就跟殿下说一说,让我入东宫吧……” 陆青黛也是头一次见这样另类的不要脸方式。 她抬手止住两人继续前进的脚步,看着孙六娘子那张泛着可怜劲的脸,抬眼的同时带着一点儿漫不经心的笑意来,“就凭你?” “娘子这是什么意思……”孙六娘子眉心突突的跳了一下,看着陆青黛的眼神都有些不安。 陆青黛毫不怜香惜玉的撸起她那一截袖子,就见除了手腕那一两圈的红痕之外,里头的皮肉都是白白净净的。 “先不说你这谎言撒的过于拙劣,若你真的是被后头的继母欺负到需要靠嫁人来躲避的蠢货,把你放进东宫哪里是做什么眼线?” 陆青黛撒开她的手,手指点在她的眼睛下方,“这眼妆化的着实不错,可惜你用错了人。你若是在旁人面前哭一哭,兴许还真的得逞了。” 孙六娘子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心中的算盘就这样被她暴露出来,整个人有些愣住。 “这伤是真的…陆二娘子,兴许我是有些莽撞了,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为您做东宫的内应,我可以帮你监督太子的动向,可以为您平衡太子后院的势力!” 孙六娘子看着眼前云淡风轻,对她的境况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的陆青黛,说话的声音不免都沉了几分。 “我凭什么要给一个毫无用处的人帮助?” 陆青黛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这么笃定她自己的价值,反问出口。 “毫无用处?” “一个想进东宫都得靠着别人的人,你凭什么以为你真进了东宫之后会得到太子的消息?又凭什么以为你能帮我?” 陆青黛微微侧了侧头,手指在孙六娘子的脸上轻微摩挲,“是凭你这张脸吗?” 可若是能够凭脸获取太子的欢心,又怎么会来求她? “殿下一向不是看重美色之人。”陆青黛替她回答,“这一招怕是行不通。” “那凭借你的家族吗?”陆青黛笑的明明清丽温婉,美好的像是冬日枝上的一簇红梅 ,但孙六娘子看着却感觉到了浓重的压迫感。 那种感觉,她就在她父亲身上看到过。 “你说你的继母苛待你,但我之前知晓你母亲,她性子和煦,为人是真正的良善。不然你父亲也不会选择她来做孙家的续弦。倒是你,自幼跋扈轻狂,处处刁难你的继母也就罢了,还欺辱你的幼妹。” “终于惹恼了你继母,她使了不少手段让你父亲看清了你、厌恶了你,和你相看的人家大多都黄了,你这才慌了,想要另谋出路。” “但这些年养尊处优的日子已经过惯了,看不上小户人家,也不想去做什么续弦,倒不如做未来皇帝的妾室,日后挣个宠妃当当,看着你继母她们在你面前叩拜,你才高兴是吗?”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你的家族不可能给你多少支持,利益上你根本就帮不了殿下。” 陆青黛松开手,拿出手帕擦了擦,“你喜欢当人妾室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别总想着求别人。” 孙六娘子听着她的话,原本清秀的脸色变得难看。 “若是我真的可以,陆二娘子以为谁愿意来求你吗?” “还不是你占着殿下的心不放?是你断了我的路,凭什么还来嘲笑我?”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拥有好的出身和相貌的,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傲骨铮铮的!” 陆青黛不在意的笑了笑,起身要继续走。 “我占着殿下的心是我的本事,你要是不服你尽管抢走。跪着求胜利者高抬贵手算什么本事?” “孙六娘子,我等着你的回击呢。” 陆青黛的衣裙飘飘,看着满眼不甘的孙六娘子,抬手将刚刚擦干净的素帕丢在了她的跟前。 而后干净利落的转身,留下有些傻眼的孙六娘子。 她抓了抓自己的衣摆,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闭口不言的侍女,咬了咬牙,只得重新跟上。 没有注意到躲在暗处的程穆环。 他看着孙六娘子的背影,不屑的撇了撇嘴。 什么东西,也敢挑衅陆二娘子? 孙家人之前拿她当个宝,她还真当自己人见人爱了? 第125章 定然是陆青黛把她的男主又给抢了去! 一路被引到正厅之中,大家按照宫里头布置的席位就坐。 京城之中的公侯不少,陆归寺这个户部尚书虽有实权,但品阶却是稍低了些,因而陆家的席位被安排在第一阶梯偏后的地方。 言家稍微靠前。 沈家是侯爵,比言家更前一些。 应家被特例封为忠阳王,比沈家还要靠前些。 在往上,便是太子和众位皇子公主以及得宠妃嫔的席位。 而至于刚刚的孙六娘子,她是在第三阶梯中间的位置,那个角度往前看,压根就看不见程宥泽的一片衣角。 更别说让太子注意到她了。 虽然说身份地位不会决定一个人的一生,但出生的身份地位确实能够决定人的起点。 孙六娘子说的话确实有理,若陆青黛空有美貌,但没有显赫的家世和成熟的谋算,怕是只能成为他们宅院中的一个美人。 但感情都是靠谋算来的。 言执玉和沈晏秋他们也不是第一眼就喜欢她。 言执玉温和有礼,她是他自幼悉心教导的妹妹,行事作风有他的影子,久而久之,他怎么可能不尽心,不在意? 沈晏秋感情淡漠,她给予他最为真挚包容热烈的爱意,尝过糖的人自然能分辨清楚后来的爱意到底甜不甜,他怎么可能放弃她? 至于其他人也各有各的道理,她又不是白白的付出感情。 空手套白狼是不可能的。 谈成合作之前总要让人觉得有利可图,孙六娘子的效忠对她而言是累赘。 陆青黛跟在袁氏后头,微低着头,和自己的哥哥坐在一处。 刚落座,就感觉到不少人的目光移了过来。 有探究有惊艳,有愤恨有忌惮,总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心思。 在这些目光的注视之下,陆青黛低声问陆青栩,“音音姐姐那如何了?” “一切都好,只是还生着气。”陆青栩同样低语回道,“我已经跟爹娘坦白了,音音想要的,我都会给她。” “我知道,京中流言可处理干净了?” “这不是就等今日吗?”陆青栩嘿嘿一笑,有些傻气的样子,陆青黛蹙了蹙眉,真不理解为什么音音姐姐会看上自家哥哥。 “今日?” “是啊,等会我就去跟程娘子当面解释清楚,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音音。” 陆青黛听了一半就把眼神收了回来,拿起桌案上的茶喝了一口。 不咸不淡的开口,“蠢货。” “?” 妹妹干嘛突然骂他? 陆青栩清澈的眼神看过来,陆青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压下心里头要给自家哥哥一巴掌的冲动。 想法是好的,但是做法着实有些蠢笨,能够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还真的得亏他有一个好妹妹啊…… “当年阿彻也是当众去接了落马的何家五娘子才被我毁亲,哪怕后来当众解释了,我也没有继续选择他,哥哥以为是我不喜欢他?” “是因为他太过蠢笨,何家五娘子的算计都看不清楚。” “哥哥是想成为下一个阿彻吗?” 陆青黛说这话的时候,不紧不慢的用眼神看向前头应家的方向,得到应家兄妹两个憨厚的傻笑。 应归彻在后头跟应灵灵小声说话,“了了在看我。” 应灵灵手上不留情,在他胳膊处掐了一把,“了了明明是在看我。” 陆青黛收回眼神,“虽然当年他只是自卑心作祟,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若不是我还需要他,哥哥以为我还会吃回头草吗?” “可这法子就是你的阿彻教我的啊。” 说什么堂堂正正解释清楚,对双方都好。 陆青黛闻言,微僵,再朝应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对上应家兄妹的视线时眼神都冷了几分,无声的用口型骂了一句,“蠢货。” 应归彻:“了了怎么骂你?” 应灵灵:“她明明是在骂你,二哥你个蠢货。” 见连带着应归彻都被骂了,陆青栩的脸色更加收敛了几分,生怕下一秒就会被妹妹无情的波及到。 陆青黛的茶杯在桌案上抖了一抖,一旁的陆青栩小心的观察妹妹的脸色,而后小声开口问道,“不能这样吗?” “你不确定的话,可以让应归彻去试试,看到时候到底是传出他应归彻心心念念都是我的传言,还是传出他应归彻和何家五娘子纠缠不清的谣言。” 陆青黛将原本贴着陆青栩的衣袍往自己这边又拉了拉,似乎是在担心愚蠢会传染一样。 “旁人看见你去找程敏,你说是传你真心爱慕音音姐姐的人多,还是传你和程敏郎情妾意的人多?” “哥哥,索性你还知道要跟我说一嘴,否则就凭你的智商,远离音音姐姐才是对她最好的爱。”陆青黛斜去一眼,面色看着有几分严肃认真,总之表情看着不大好的样子。 上头的应归彻的心都凉了半截,小声开口问自家妹妹,“我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把了了惹生气了?” “你做了什么事啊?”应灵灵从桌案上拿零嘴放进嘴里,一点儿都没察觉。 应归彻回忆了一下,把最近打算做但还没有做以及已经做了的事情都和盘托出,期盼得到应灵灵的回馈。 应灵灵嚼嚼嚼,两眼一转,耸了耸鼻子,“我觉得没什么啊?你是该早点跟何家五娘子说清楚。” 他们两个前面虽然没有参与话题,但目睹了全程的应临安:“……” 当真是两个蠢货。 傻白甜到家了都不知道,还以为这京城之中什么东西都要堂堂正正呢! 这谣言堵不如疏,与其在固有谣言上加以解释,还不如创造新的谣言覆盖它。 都说解释就是掩饰,应归彻敢堂而皇之的去找何家五娘子何懿芳解释清楚,里头知道内情的可能会称赞他一句,但外头不知内情的指不定怎么传的。 应归彻总不能一个一个的掐着人脖子去解释吧? 也亏他这两个蠢笨如猪的弟弟妹妹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主意呢。 要他说,这个时候应归彻就应该对陆二娘子更加关怀备至,让所有有眼的没眼的都能够看出来他对陆青黛的在意,这样即便后来何家五娘子想要拿之前的谣言继续做文章,旁人也不会相信她。 若是此时去解释之前的谣言,反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那边的陆青栩看着明显不待见他的妹妹,弱弱开口,“那,了了觉得我该怎么做才是啊?” 陆青黛下巴微扬,看向沈家旁边的谢家方向,正巧和偷偷用余光看她的谢渺然视线错开,“谢家郎君不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 当众含蓄的表露心意,既不会牵涉进来过多的人,而且也不会给对方造成多大的影响。 拿陆青黛和谢渺然来举例子吧,就算有影响,那也基本都是夸赞陆青黛厉害的。 不然凭什么不动声色就能够吸引一向毒舌的小谢大人心悦她? 陆青栩也看过去,此时他眼里难得的都是对谢渺然的敬佩,而不是之前的怨怼。 “那我该什么时候表明心意最好呢?”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别什么事情都来问我。”陆青黛又往另一边挪了挪,“哥哥,虽说陆家一向不由你来当家,但该懂的还是要懂,认人呢,不要用眼睛和耳朵去听,你要用心去感受。” 陆青黛警告一声,“若是你日后还跟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纠缠不清,就不要怪我大义灭亲,祝你一生蹉跎孤寡了。” 这个诅咒真狠! 陆青栩心里受伤,但很是认真的点头,应下妹妹的话来。 他知道自己在政治上远不如妹妹,所以从来不多事,妹妹说什么就听什么,妹妹总归是为他好的。 他蠢,但胜在听话可靠。 陆青栩一向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只是,陆青栩又问道,“那要不要我告诉应归彻一声?” “不用。” 陆青黛小口咬了咬用叉子插起来的水果,没有再去看应归彻那边,只是淡淡道,“他若是去了,又传出什么谣言来,我就不要他了。” 陆青栩:“!” 幸好他还没有去找程敏! 不然要是音音不要他了怎么办? 陆青黛到了殿内之后虽然低调,但是还是不少的人往她这个方向看,不过世家大族之间一般都不会先挑起话头。 倒是场上的庄嫔娘娘先问起沈静来,“想必这位就是静则郡主了吧?当真是生的标志呢……” 庄嫔和宁德太妃交好,是宫里头除了淑妃以外最有话语权的人。 邹氏自然要迎合她,“庄嫔娘娘慧眼,小静,还不来见过庄嫔娘娘?” 沈静对着庄嫔行礼,庄嫔也没拒绝,就这样看着她行完礼,而后不紧不慢的问道,“这静则郡主可有婚配啊?” “有的……”邹氏卡了卡壳,眼神不自觉的就要往下首的陆家看去。 方才才在陆青黛面前说了晏秋答应娶小静了,这个时候若是反悔,岂不是会被她背后里笑话? 于是,在庄嫔继续发问之前,邹氏就已经抢先一步答话了,“是给我们晏秋做世子妃呢!” 但这话刚落,还不等庄嫔震惊,邹氏身旁的沈岳林和身后的沈宴秋都疑问出声。 沈岳林倒还有些分寸,只是眉眼间有些愠怒,“你胡说什么?” 沈宴秋确实直接将手中的茶杯给跌落了,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手。 “母亲?!” “我何时和她有过婚约?我劝母亲慎言!” 红色的衣袍深了一块,沈宴秋的手紧握成拳。 沈静也没想到邹氏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这件事情来,毕竟这话当初可是用来诓陆青黛的。 邹氏被连连反驳,自觉面上有些挂不住,讪笑着回头安抚沈宴秋,“晏秋啊,你忘了?你之前说过你表妹温柔雅致,可当正妻人选的?” “母亲如今为你选出来了,你怎么反倒不记得了?” 她的眼神中带着乞求,似乎是不希望沈宴秋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她的面子。 从而逼迫沈宴秋当众应下这门婚事来,如此也能够更好的打陆青黛之前说什么沈宴秋非她不可的狂言。 可惜,沈宴秋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失望和冷意,“儿子从未说过这话,想来是母亲年纪大了,记糊涂了,怕是家中庶弟说过此话吧,母亲不是正好为沈宴辉和沈宴澜找人家相看吗?” “儿子觉得,表妹就不错。” 邹氏被他眼里的寒意吓住,听到这话连连摇头,“晏秋你说什么?小静和你才是良配。” 沈静长得跟陆青黛多少有几分像,性情还柔顺,更是沈家人,哪有比她更适合晏秋的啊? 邹氏只听见沈宴秋冰冷的话语,“母亲莫要胡闹。” 他连一点儿面子工程都不愿意给邹氏,所有的情绪直接挂在脸上,半分不愿意配合邹氏。 邹氏永远都是这样。 自以为的为你好。 幼时让他争先拔尖,其实是为了博取父亲的关注。从来没有在乎过一个年幼稚童面对需要学习的那么多东西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胆怯。 之后让他顺从听话,其实是为了满足她一个做母亲的掌控感。从来不在意他真正的想法。 如今想让他娶沈静为妻,其实是想修复母子关系的同时得到一个听她话的儿媳。 邹氏永远不知道沈宴秋要的是什么。 沈宴秋不是她的孩子,是她谋利谋权谋取私心最趁手的工具。 “母亲忘了吗?儿子心里有人,母亲难不成是想强塞表妹给我?” 沈宴秋看了一眼身边的沈静,笑意不达眼底,“未免太轻看表妹了吧。” “小静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她的婚事自由陛下做主,你在这乱点什么鸳鸯谱?”沈岳林瞪了邹氏一眼,而后替她跟庄嫔娘娘赔礼,“贱内愚钝,还请庄嫔娘娘不要在意。” 庄嫔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问,就炸出这样的情况来,也有些愣。 讪讪笑了一下,而后就看见上头的程穆环往底下看了一眼道,“本皇子倒是觉得邹夫人的眼光不错,这静则郡主和沈世子的确般配。” 沈静被话语声吸引,下意识就看了上去。 程穆环和她对视一眼,顿觉心脏有些钝痛,眉头不禁蹙了蹙。 他撑着自己伤痕不少,但都是皮外伤的身体,忍不住咳了咳,看向沈静,“怎么,静则郡主觉得不妥吗?” 不妥!当然不妥! 沈静之前不知道谁是七皇子,但如今看到程穆环之后,她内里的情绪几乎快要崩溃。 七皇子程穆环是《团宠病弱白月光》里头的反派,但却是《替身》里头她的男主之一。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他怎么能够把她推给别人? 她的女主光环呢?! 想到这,沈静突然想起上次的接风宴程穆环也去了,心下更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闷痛。 定然是陆青黛把她的男主又给抢了去! 第126章 朕何时说过? 其实程穆环的想法很简单,沈宴秋之前可是陆青黛最喜欢的人,自然要防范着点。 万一他真的重新讨到了陆青黛的欢心,陆青黛嫁到定国侯府,岂不是白白的给太子一党继续增加势力吗? 所以把沈静推给沈宴秋,趁早的把他排挤出竞争的圈子里,这样最好。 毕竟沈静也不过是一个需要依附于沈家的郡主罢了。 若是能牵制住沈宴秋,那也算有点用。 只是程穆环也不知是为何缘故,当他看到沈静第一眼的时候,他多多少少有些难受。 那种难受不是身体上的,更像是心脏散发出来的闷痛和沉吟。 “殿下,我……”沈静突然觉得进退两难起来。 她若是说了不妥,岂不是说明她不愿意嫁给沈宴秋?那这些日子在邹氏面前刷的好感值岂不是白费了吗? 可若是说了愿意,那她怎么攻略其他男人? 沈静来了这个小世界之后,就一直没有想过只要一个男人。 被沈静盯着,程穆环更加难受了,他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了,把目光移到别处稍微轻松了些,但移回来之后,那种沉痛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不禁在想,是不是这沈静克他? 不然怎么就看她的时候,他会这么难受? 程穆环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会那么难受完全是因为两个女主光环对抗的结果。 他在两本书里分别爱上不同的女主角,如今世界融合,他的情感无法正确偏向谁。 一个是年少时恨不能强取豪夺下来的白月光,一个是夺权时为他助力给他支持的朱砂痣。 虽然如今还未发生,但是程穆环却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和沈静未来可能会有很多的羁绊。 感情无法抉择的时候,理性占据上风。 程穆环毫不犹豫的放弃了沈静。 哪怕心里有点矛盾的不舍,但他也知道,如今他跟一个沈家的娘子纠缠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殿下,静则郡主的婚事理应是陛下钦定才是。”沈岳林看沈静磕磕巴巴答不出来话的样子,赶忙上前给她解围,同时不忘隐晦的看了一眼在一旁压抑着冷气,恨不得即刻就走的沈宴秋。 程宥泽免费看了一场程穆环和沈静秋波流转的戏,这才勾起嘴角,带着几分兴味开口,“是啊,孤还都没有插手父皇的事情,环儿你就想插手了?” “莫不是太不把父皇放在眼里?” 程宥泽微微挑了挑眉梢,继续道,“还是说,环儿你已经迫不及待的打算继承父皇的位置了?” 此言一出,满堂静默不已,除了程穆环,几乎没有人敢答话。 陆青黛在底下旁观这场闹剧,眼神停留在程穆环上,细细的打量着。 方才她能看出来程穆环对沈静的态度不一般,兴许是受到了女主光环的缘故。 其实沈静笔下的男主大多都会对她有着天然的亲近之意,包括顾京元。 只是顾京元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又被她的思想观念给深深影响到,所以对沈静的女主光环有着自主的抵抗力。 而那个林寂因为性子高冷话少,情爱之事上浅薄,所以两个女主光环对他的影响都不算大。 但程穆环不同,他本心就摇摆,面对两个女主光环都会被不自觉的吸引着迷,只是他这人一贯懂得趋利避害。 “皇兄误会我了,我只是觉得沈世子和静则郡主很登对,故而有此一言罢了。”程穆环笑了下,眼里多少有着对程宥泽的不满,但他一向人前卑微惯了,情绪能够掩藏的很好。 程宥泽没再刁难他,只是话锋一转,问道,“那你觉得孤和谁登对?” 言执玉的手无意识的在桌上轻敲了敲,看向程宥泽的目光带着不赞同。 这话跟当众求偶有什么不同? 太子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够逼了了给他一个名分吧? 他们都没有的东西,太子凭什么会觉得他能有? 应归彻还沉浸在之前陆青黛瞪他一眼的情绪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场上的情况。 沈宴秋忍着气愤看向程宥泽,倏尔冷笑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悔恨。 原本名分这种东西,该是他最先拥有的。 是他愚笨狂妄,这才和宝物失之交臂。 而沈家对面谢家坐着的谢渺然却只能暗自神伤的低下头来。 旁人都有争一争、醋一醋的资格,可他没有。 能够感觉到周边投来的各色目光,陆归寺惊愕的抬起头,然后默不作声的挡了挡坐在自己身后的女儿。 外头的豺狼虎豹太多了,还是他身后最安全。 “皇兄仪表堂堂,贵气逼人,无论是谁站在皇兄身边,想必都会很登对。”程穆环怎么可能说出程宥泽心里头最想听到的答案,所以开始瞎点起在场的娘子来。 “听说这工部尚书的嫡女儿一曲琵琶弹得极好……”眉眼间英气十足的付禾闻言看了程穆环一眼,平平淡淡的一眼让程穆环看的都有点发怵。 果然是看着就会家暴的样子。 幸好当初他没有选。 “廉王叔的女儿慧敏郡主看着也是乖巧伶俐……”偏好口腹之欲的慧敏郡主坐在位置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面前食,筷子快的都快飞出残影了。 太子瞥去一眼,对这个丰韵可爱的表妹微微叹了口气,挥手让一旁的吉和公公给她再换一桌膳食去。 别宴席还没开就把东西吃完了。 程穆环讪讪一笑,又看起徐老太师的孙女徐絮絮来,“徐娘子配皇兄也是才子佳人,好一对金童玉女。” 徐絮絮被提及之后,微微抬头看了程穆环一眼,带着懵懂,“殿下,金童玉女不是形容未婚夫妻的吗?可臣女和太子殿下没有关系啊……” 果然是不解风情,一点儿没开窍。 见程穆环迟迟不提及他心里的那个人,程宥泽差点就要无语的翻个白眼,一字一句开口道,“那环儿你觉得陆二娘子如何?孤有意求她做你的皇嫂……” 说完这话,程宥泽的眼神像是想穿过陆归寺和他身后的陆青黛对视上。 陆青黛闻言只是微微笑着,并不接话,安静的坐着,弱态含羞,妖风靡丽,皎若明魄之升崖,焕若荷花之昭晰,不少郎君娘子的眼神都看着她。 她转了转茶盖,轻轻喝了一口茶水。 即便知道程宥泽这是明面上求个名分,她也没有打算理会。 程宥泽凭什么要她给他一个名分? 当年他能争名分的时候他不争,如今她都打算一对多了,凭什么要给他特殊的待遇? 他之前有太多机会,但他的性子又太过傲娇,不愿意主动向她迈进一步。 程宥泽想要等所有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再跟她开始,觉得那样就会幸福。 只是布局虽好,但手笔到底稚嫩了些,他没有想到陆青黛会早逝。 这一笔就像是活水断了源头一般,彻底打乱了他之后的环环相扣。 若是之前陆青黛没有‘早逝’的话,他今日之举或许真的能够在陆青黛那儿搏一个好听的名头,但如今她回来了,青黛才不会把别人的想法放置在自己之前。 她不给他名分又如何? 他能够离开她吗? 亦或者说,他舍得离开她吗? 见心上的小娘子不搭理他,太子殿下将这气撒在对面的程穆环身上,“怎么不说话?是觉得孤配不上陆二娘子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里还转着酒杯,嘴角噙着一抹笑,偏生眼神阴恻恻的,跟昨日让人把他丢进湖里样子十分像。 程穆环吓得抖了抖。 而后才咳咳两声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心虚之后暗藏着对程宥泽的怨恨和恼意。 若不是程宥泽把那封赐婚圣旨给夺走了,陆二娘子是他妻子这事绝对是板上钉钉的! 这个钱财各占一半的贱骨头当真是杀人诛心! 当年就不该让母亲救下他!! 就应该让他被磋磨死! 程穆环越想越气,却看到几乎满场的人都将目光往自己身上投来,想到那一封被抢去的圣旨,又想到如今是元旦宫宴,众位大臣亲眷都在此。 父皇和母妃不一会儿又要来了,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 “皇兄怕是忘记了,昨日父皇已经下旨赐婚于我和福安郡主了。” 在场众人有些哗然,什么福安郡主? 沈静也抬起了头,原本有些难堪的脸色此时露出几分惊讶。 不管是哪本书里似乎都未提到过什么福安郡主啊…… 程宥泽的眼神冷了下来,不自觉的咬了咬牙,“程穆环,你说赐婚,可有圣旨啊?” “若是没有圣旨,这一切可都是妄言。” “皇弟可知道随意构陷他人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程宥泽的指头叩在桌面上,不轻不重的,有股子威胁的意味。 程穆环在这么多人面前多少还是爱护自己的名声。 于是忍着气和害怕道,“皇兄多虑了,这圣旨虽然还未下来,但是父皇是已经准予了的。” “皇兄若是不相信,不妨等会让父皇当面下旨?也好请众臣做个见证?” 程宥泽的桌案上的茶杯已经被他捏碎了。 只是碎的无声无息,旁人不能觉察出来。 只有在太子殿下身旁的吉和公公看到了那杯子上越扩越大的裂痕。 旁人都不知道七皇子程穆环口中的福安郡主是谁,但看到太子面上难得有些稳不住,心思也都活络起来。 尤其是言执玉和沈晏秋。 他们看向程穆环的眼神跟淬了毒一样。 特别是在场只有言执玉一人知道程穆环之前对了了做的不轨举动,一向温润的玉面郎君此时脸黑的可怕。 谢渺然放在桌案下的手握成拳,不耐的将眉头挑了挑。 有些事情可以动手了。 他之前四散为官,积攒势力和人脉,不就是为了和谢家抗衡吗? “环儿要朕下什么旨意啊?” 终于,在程宥泽就要暴起揍人被吉和按下的时候,皇帝携着淑妃大步而来。 众人皆行礼下拜,除了还在暴起状态下的太子殿下。 程宥泽敷衍至极的行了个礼,也算是勉强全了礼数。 随后看着老皇帝冷笑。 敢给程穆环下那样的旨意,敢抢他的人,怕是父皇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些。 “臣等(臣妾)拜见陛下,拜见淑妃娘娘……” 皇帝被淑妃扶着坐到龙椅上,今日看起来格外有精神头。 他摆摆手让众人平身,而后不厌烦的又问了程穆环一遍,“环儿刚刚说要朕下什么旨意?让众臣做什么见证啊?” 程穆环看皇帝几乎是明面上的偏袒自己,看了程宥泽一眼。 这一眼中带着挑衅意味,像是美人已是他囊中之物一样。 他跪拜下去,循循善诱,“父皇,您不是下了旨意册封陆家二娘子为福安郡主吗?” 皇帝点头,“确有此事。” 说完,他看向陆家的方向,认出陆归寺来,但却有些看不真切他身后的陆青黛。 一向好奇陆二娘子的庐山真面目。 皇帝朝底下招了招手,“让福安郡主上前来给朕看看。” 程穆环掏出了那道册封的圣旨出来,笑的嘴角上扬,有种鹿死他手的感觉。 父皇肯定是想要让陆青黛接下福安郡主的旨意,而后在顺理成章的当众赐婚,狠狠的打程宥泽的脸! 陆青黛不紧不徐的起身,对上斜方曲悠然担忧的目光,淡笑着朝她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不会有事。 在皇帝眼中,就见一着藕粉色衣裳的小娘子缓缓起身,亭亭玉立,款款而来。 衣裙繁复但不累赘,腰间鸣玉,一步一响,体态轻盈,宛若踏云而来。 粉宝石的头面有序的攒在发髻之上,目长而媚,回顾射人。 眉若远山翠,脸若秋莲红。 肌丰而有余,体妖而婉淑。 唇非膏而自丹,鬓非烟而自黑。 真香娇态,非由梳掠。 乃物比之仙姬,非人间之常体。 一颦一笑,皆是风采。 老皇帝的目光宛如看到了新生,黏着在陆青黛身上,寸步不放。 陆青黛要跪下行礼的时候,他盯着人,出声阻止,压根没有注意到淑妃和底下人惊恐惊慌的目光。 “不必行礼。” 只有没注意到皇帝眼神的程穆环还乐滋滋的,看见美人的笑容挂在脸上,开口禀告,“父皇,您不是说要给福安郡主和儿臣赐婚吗?” 皇帝此时才稍稍回神,看了一眼底下站着的陆青黛,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程穆环,眼神晦涩阴暗几分。 “朕何时说过?” 第127章 是臣女未来的夫婿 皇帝盯着陆青黛的眼神跟看一个满意至极的宝物一般。 翻脸不认人的速度比谁都快。 程穆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唤了他一声,“父皇?” 可惜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他只看见父皇眼都不眨的看着自己心目中的准皇子妃,眼神之中写满了垂涎之色。 而自己的母妃,平时仪态万千的温柔娴静的淑妃娘娘,此时的拳头紧紧的握着,面色露出一两分狰狞。 虽然很快的消失不见,但是也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几分怨毒来。 程穆环突然发觉自己玩脱了。 原本是想让皇帝当面赐婚狠狠的打程宥泽脸的,但谁能想到自己的父皇会看上自己的‘儿媳妇’呢? 这不是唐明皇之举吗? 程穆环再次提醒,此刻他全然失去了刚才跟程宥泽说话的恼怒,声音微颤,带着满满的祈求之色。 “父皇,您忘了您要给儿臣和福安郡主赐婚一事吗?” 皇帝想起昨夜的父慈子孝,又想起自己亲笔写下的圣旨,多少有些愧疚之色。 但眼神落到陆青黛身上的时候,这点愧色几乎算不上什么。 他甚至开始庆幸那道赐婚的圣旨已经不在程穆环手中。 “朕今日见福安郡主,觉得她天仙之姿,当一个皇子妃未免委屈了……”皇帝斟酌着自己的语气,想让自己老牛吃嫩草的行径吃的稍微合理些。 只是底下的程宥泽已经站了出来,站在陆青黛面前,宽大的玄色龙袍将人遮挡了一大半,他没有行礼,眉眼冷冽,不动声色的将决定落下。 “既然当皇子妃委屈,不如就当太子妃吧。” “正好孤也缺一个称心如意的太子妃,父皇你觉得如何呢?” 父皇两个字被他咬的极重,似乎这两个字已经成了皇帝最后的底牌。 “太子说笑了,你的太子妃朕另有人选。福安郡主福泽深厚,岂是一个太子妃可以……”皇帝的话还在嘴边未有开口,程宥泽就冷着脸打断。 “父皇难不成觉得自己的一个妾室就比孤的太子妃要好的多吗?”程宥泽懒懒掀起一眼,微微咬牙,“都快花甲之年了,父皇还打算染指人家十几岁的小娘子?” “父皇就不怕后世史书再给你添上一笔荒唐吗?” 程宥泽说完这句,一旁的言执玉径直的站了出来,掀开袍子往地上一跪,笔直的脊背挺立着,只是今日温润的气场显得有几分阴鸷。 “请陛下爱惜羽毛。” 他没有长篇大论,就是平平淡淡的吐出这句话来。 皇帝却有种他若真是一意孤行,他的名声和为人能被言执玉用笔杆子戳烂一样。 言执玉和陆青黛的关系匪浅,此时站出来为她说话很正常,皇帝忽略他,转向其他中立的朝臣,希望获得支持和认同。 这不仅仅只是一个美人的事情,而是看朝堂势力对他这个皇帝的支持。 真正的皇帝往往是世家拥护,朝臣信服,即便要做什么有违常识的事情,也会有人点头支持的。 老皇帝此时就无比想要看到这样的画面。 可惜他错了。 紧接着跪下来的就是一向‘中立’的忠阳王家的人,应归彻和应灵灵两个人皆是单膝跪地,行军礼,“请陛下三思。” 皇帝看到中立的党派一个一个站出来求他三思,脸差点都要气绿了。 他不过是想要一个喜欢的女人入后宫罢了,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他们不支持他?! “陆爱卿,不知你的意思呢?”他见陆家人都坐在席位上不动,陆归寺的视线也没有看过来,恍若还有一丝希望。 毕竟陆归寺作为陆青黛的父亲,若是他愿意让女儿入宫为妃,旁人也不能置喙些什么。 皇帝的眼神带着一份希冀,心里已经开始想着若是陆青黛进宫后,他要给陆家什么样的补偿了。 陆二娘子貌美年轻,又生的一副仙人之姿,他必然不会让她受委屈。 要给她一个高一点的位份,要给陆家人加官进爵,要许她管理后宫的权力,要给她荣华富贵和享不尽的珍宝。 太子觊觎他的妃嫔,日后可以作为一个错处提出来。 至于环儿那边,他会给他补偿。 给他找寻其他适合的人做皇子妃,扶持他取代太子的地位……以示歉意。 陆归寺整个人似乎都浸在一块冰中。 原本听到皇帝给自家女儿一个‘福安郡主’的名头时,他还是有些欣慰的。 觉得这是皇帝对他们陆家的看重和信任,心里头甚至对暗中投靠了太子一党的事情起了一点儿愧疚之色。 天地君亲师,朝臣本就该忠心于君主,但他为了私心没有完整的效忠下去。 所以当听到皇帝给了了一个更好的身份之后,他本能的是愧疚的。 可愧疚之色很快就被皇帝那赤裸裸的眼神和用意给一巴掌拍死。 他说要赐婚的时候,陆归寺还尚且能够容忍,毕竟这件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陆归寺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拒绝这个赐婚,皇帝却又亲口反悔,口口声声字字句句都是想要强占了他女儿去。 了了是他和袁氏的心头宝,自幼便体弱,偏生自强不息,为陆家未来百年精心谋划,甚至用自己的死亡来为陆家铺前程。 他们自觉亏欠她许多,如今有机会重见爱女,恨不得万般补偿给她。 要她幸福自虞,要她长寿安康,要她荣华富贵,要她自由快乐。 但皇帝这个年纪都可以当了了爷爷的人了,竟然想着染指他们的爱女? 袁氏听到皇帝为老不尊的话语,尽量不让自己往上看。 免得自己收敛不住自己仇恨的眼神。 陆归寺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以往几十年的信仰经过经年碎掉的裂痕,终于在此刻被彻底拍碎。 他效忠君主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国家安定,亲人幸福。 大半年前,他听了了说要支持太子一党的时候心中还有几分迟疑,毕竟皇帝还没有真正的对陆家下手。 他之所以答应成为太子党,完全就是依照了了的遗愿去做。 心里头对皇帝多少还是有一些幻想。 但如今,陆归寺只觉得女儿说的真对。 帝心善变。 最讽刺的是什么? 是他想把原本给自己儿子的妻子纳为自己的妃子吗? 不是的,是他只是第一次见陆青黛,就已经动了强取豪夺的心思。 全然不顾半分君臣情分。 他是君,所以做臣子的就一定要一味服从吗? 陆归寺沉着气,扯着自己的袖子,大马金刀的走到最前面,第一次越界的挡在太子跟前,将所有人挡在身后。 他屈膝跪下,恭敬的行了个礼,额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下,“求陛下容许臣带着妻女告老还乡,永不朝京!” 陆青黛见他跪下,下意识的往前挪了一步,而后被程宥泽又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前。 “糊涂话!”皇帝原以为陆归寺这般郑重说出口的一定就是好消息,但听到他不惜辞官离京都不愿意将女儿送入宫中,手旁桌子上的杯盏被扫落了一地。 “入宫为妃可享天下荣华,你难不成怕朕苛待了福安郡主?!” “臣女无福,享不得天下富贵,求陛下答应臣的请求,容臣离京!” 皇帝迟迟没有答话,转而看向还端坐着的朝臣,他快速的掠过几个,却发现这些人的眼神中没有半分对他的赞同! 作为一个皇帝,他不允许自己的皇权和面子落在地上。 他想把矛头直指陆青黛,眼神望过去的同时却被程宥泽死死挡住。 “太子,走开。”他尽量心平气和的把语气放松下来,却看到自己的太子寸步不让。 不止如此,他还看到谢家的谢渺然和沈家的沈宴秋似乎都想要起身。 这两个主嘴里就没有客气的词汇。 他只能强压怒意,对着只能看到一两片衣角的陆青黛道,“福安郡主呢?你愿不愿意入宫为妃来陪伴朕?” 程宥泽和言执玉还有旁边以军礼跪着的应家兄妹下意识都看向了陆青黛。 程宥泽回头低眸看她,就见小娘子弯眉锁着清愁,眉眼间有脆弱害怕的神色,看见他转身,她几乎是本能的想要靠近他寻求安慰。 但他心爱的小娘子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注重所谓的礼节和规矩,手只是微微靠近了他的衣袖一下,就顿了顿,悄然的收回手。 继而挂上一个安抚的笑来。 程宥泽看着她,眼神一寸一寸的描绘着她的脸,那一抹嘴角的笑在安慰他没事,但眼里头的情绪在说她的委屈。 程宥泽的拳紧紧握住,头一次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莫大的失意。他原以为有了掌政太子的身份,有了众多世家的支持,他能够护住自己心里头的人。 结果呢,因为顾念着心里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亲情,他还是给皇帝留了一些喘息之地。 所以才让他继续做着号召群臣,一呼百应的美梦。 程宥泽觉得自己简直愚蠢到家。 皇帝对他没有所谓的亲情,对他更是不好。 他为何要顾忌明面上的‘父慈子孝’去伤害他的清清? 从始至终,对他好的只有清清。 清清无条件的帮着他,支持他,他怎能够让清清受委屈? 程宥泽自己脑补出来小娘子泪眼婆娑的样子,心里是一阵一阵的泛着疼。 “禀陛下,臣女不愿。” 陆青黛越过他,微微抬头和殿堂上的老皇帝对视。 眸光盈盈,宛若春水,只是那眼眸之中都是抗拒。 皇帝被她看没了脾气,竟难得的有一种少年回春的感觉。 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光,他的身体康健,整个朝堂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要美人……皇帝推开想要过来搀扶他的淑妃的手,看着陆青黛,眼中尽是皇权的威压。 “福安郡主,你可知违抗圣旨是死罪?” 皇帝鬓发已经花白,锐利一般的眼神看着陆青黛,只觉得她定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他继续道,“但你若答应朕入宫为妃,朕会给你无尽宠爱和荣华富贵。你陆家也会得到更好的机会,你不愿吗?” 陆青黛静静听他说着,低眉的同时注意到前头应归彻的口型,他再说抗旨二字。 陆青黛的心里头暖了许多,她朝着应归彻微微摇头。 如今才刚刚和皇帝对上就要用免死金牌保命的话,那日后又该怎么办? 她总不能一直让应归彻用免死金牌护着。 更何况应归彻一个人能拿命换多少免死金牌? “臣女还是那一言,臣女不愿入宫。” “为何不愿?!”皇帝没想到她会接连两次拒绝自己,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显得有些狰狞不堪。 “她为何不愿,父皇您不知道吗?”程宥泽冷哼一声,面色不善。 皇帝压根就不去理会他,怕这个孽子彻底断了自己的想法。 陆青黛心中无语。 当然是因为你除了王权富贵其他的什么都不好了。 “臣女已经定亲,不日就要成婚。”陆青黛浅笑道,少女娇羞的样子不似作假。 只是这话宛如平地炸出一声惊雷。 “臣女不愿陛下沾染上强抢人妻的名声。” “臣女既得了陛下福安郡主的册封,自当希望陛下的江山永固,山河不倒。” “更何况,陛下身边已有淑妃娘娘作陪,臣女不愿陛下成为一个贪恋美色,不顾朝局的皇帝。” 皇帝被她柔声吹捧的身心愉悦,听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什么成婚?你刚入京,哪有来得及定亲?莫不是胡诌用来诓骗朕的?” “臣女并未欺骗陛下。” “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定亲对象是谁?” 皇帝咬着牙,耐心逐渐告罄。 他的眼神逐渐削薄,一圈的扫视过来。 言执玉沈晏秋应归彻三人是不可能的。 太子程宥泽更是不可能,没有儿子定亲老子却不知道的情况。 那就只有,皇帝把眼神落在刚刚想站出来的谢渺然身上。 “回陛下,臣女是招婿入府,定亲对象是一名举人。” 陆青黛笑着说完,明显能感受到周围压抑的气氛。 “虽非朝中权贵,但却是臣女心上人,亦是臣女未来的夫婿。” ??? 作者有话说: 顾京元:嘿嘿,娘子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给我名分啦! 其他人:……顾京元你**真是命好呢~(▼皿▼#) 第128章 臣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虽然皇帝还是不大愿意轻易放弃,但是陆青黛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她是家中最受宠爱的幺女,家里头给她招婿不是没有可能。 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举人,陆家也好拿捏。 确确实实像是陆归寺和袁氏担心爱女可能会做出来的事情。 皇帝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和被自己太子牢牢护着的陆青黛,只觉得胸腔中有一口气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他咬着牙,牙齿相互磨着发出刺耳的声音来。 “定亲而已,只要福安郡主愿意,退婚有什么不可以?” “陛下是非要担上一个强取豪夺,罔顾人伦的名声吗?”沈宴秋虽然还在因为之前被邹氏背刺的事情难受,但如今的情况根本就不允许他多加思考,他一身红衣挡在陆青黛的另一侧,丹凤眼冷冽不已,看着皇帝的眼神明显没有其他人那般尊敬。 当今太后是沈宴秋的姑婆,沈家世代豪门,不知出了多少皇后太后,势力遍布,而皇帝如今不过是明面上还掌握着一点儿权力,若是皇帝真的想要以一己之力对抗底下的朝臣,大抵也是螳臂挡车。 太子一党之所以安分守己,没有让老皇帝突然暴毙或是将他软禁起来,除了程宥泽顾念着那么一点可笑的亲情之外,不过就是为了谋求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罢了。 “陛下年轻之时荒废政事,沉溺美色,若不是如今大虞朝廷稳当,国富民强,只怕大虞衰败的根基就要从陛下这开始了。” “如今陛下安闲自得,难不成要为了福安郡主让后世的史书再多添几册昏庸的名头吗?” 邹氏看着自己儿子为了陆青黛就这样站出来直接硬刚上皇帝,心里那是个怨恨的不行。 当然,这怨恨主要还是对陆青黛的。 这小贱人果真是有些手段,不仅第一面就勾了陛下,还让晏秋和这么多人为她出头! “陛下,相鼠有皮,人则无仪。”谢渺然顶着他父亲谢珺和爷爷谢尽的眼神起身走出来,缓缓的站在陆青黛和太子的身后。 他今日说话多少给了皇帝几分面子,还是没有特别的直白。 当然也有在暗恋的小娘子面前稍稍正经的意思。 “陛下的长女丽华公主膝下的女儿都比福安郡主大个两三岁呢。” 都可以当人家爷爷辈的人了,这个时候厚着脸的想要贴上来,还是光明正大的想要抢自己儿子心仪的姑娘,皇帝的脸几乎都要丢光了。 从厚脸皮变成不要脸,也就皇帝陛下敢这般理直气壮的说出来了。 简直就是襟裾马牛,衣冠狗彘!! “都给朕住口!!” 皇帝见站出来的世家越来越多,心知自己根本不可能以一己之力一意孤行,但看面前千娇百媚的美人,男人的虚荣心此刻爆棚。 他紧紧盯着陆青黛,像是一条隐藏在暗处蛰伏爬行的蛇。 “福安郡主,朕在问你。” “臣女不愿意。”陆青黛说话的语气倒是不生硬,她看着皇帝发疯一般的脸,眼眸中含着担忧,像是一个忠臣之女不忍皇帝的名声跌落泥潭,“臣女已有夫婿,不日定亲,臣女不愿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臣女更不愿陛下的百年清名被臣女毁掉。” 陆青黛弯了弯膝盖,不紧不慢的跪在地上,“求陛下收回成命。” 袁氏被陆青栩扶着出来跪在陆归寺的身边,陆家人皆是下拜请罪,“求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身边的卞忠公公看着底下的气氛凝重,多少有些忧心忡忡。 他低着头微微靠近皇帝,宽慰道,“这万古江山和陛下的一世英名岂不比福安郡主重要的多?还望陛下三思!” 皇帝一把推开他,绕过桌子想要下去将陆青黛扶起来。 陆青黛能感觉到身前的阴影越来越重,原本低垂的眼微微抬起,瞥向一边。 她嘴角勾笑,原本就娇艳的容颜因为这个笑更加的具有吸引力。 只是看向太子程宥泽的眼神却是满满的自嘲。 似乎是在问他,殿下,你还敢不要权力吗? ‘纵然不当太子,不要权力,只要能够陪着清清,我都可以。’这句在邂芳镇里头对清清说过的话还言犹在耳,但是如今想来却是格外的讽刺。 像是一把尖锐的刀一样,深深的刺进程宥泽自己的胸膛中。 他还记得,当初陆青黛的回答。 她说,“殿下不要权力,就是不要清清。” 程宥泽看着陆青黛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心里头是一阵阵的痛。 他知道清清容色过人,珍宝身边确实应该由恶龙守护,所以他听她的话,没有不要权力。 但觊觎珍宝的不只有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同样会吸引旁的恶龙前来争夺。 若是他不要权力,不往上爬,那他的珍宝只会被同类瓜分。 清清早就猜出今日宫宴上可能会有这样情况发生,所以才会提前对他说出那种话来,就是为了让他看清楚状况。 让他知道他爱着的人若是没有权力的庇佑会被旁的恶龙蚕食成什么样子。 看着皇帝越走越近,陆青黛高高抬起脖颈,细白的脖颈此刻看起来格外的脆弱,偏生娘子的粉衣娇艳,挺直的脊背宛如高台上的明灯,她从容淡定,平静的看着皇帝,嘴角依旧冷静疏离的笑着,不减丝毫风骨。 在皇帝下了殿前的台阶时,陆青黛平静又淡漠的抬手拂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发簪。 柔弱又可怜的神情说出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来,“元旦宫宴本应是不宜见血的。我陆家一向是最为忠君爱国的,为了保住陛下的圣明,臣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比如,自杀? 身边的人不约而同的都想到这样一答案来,言执玉等人不管是跪着的还是站着的,都不动声色的往她的方向凑近了些,生怕她会做什么傻事。 陆归寺、袁氏和陆青栩更是惊骇,连连对自己的女儿摇头。 “父皇!儿臣求您三思啊!”程穆环似乎是才从刚刚的情况中脱离出来。 他能理解陆青黛的容色惑人,但却始终不相信想要扶持自己的父亲会在见到他心中的未来娘子第一面时就生了龌龊的心思。 父夺子妻,说出去是多么大的笑话! 程穆环吞咽了好一会情绪才缓过劲来,他看到几乎整个朝堂有权有势的世家都站出来为陆青黛说话,又看到自己的母妃整个身子都快要站不住了,他不再多想,开口跪下求人。 “父皇,求您为了您的一世英名考虑啊!” 程穆环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都因为这几句话泛着疼。 他疼的掉出了眼泪,却没看见皇帝因为他的话顿了一下脚步。 皇帝强制般的想要走过去把陆青黛扶起来搂进怀里,成全他一呼百应,皇权至上的美梦。 但后来者居上是因为前者无能为力。 之前的皇帝多少有些风光,是因为程宥泽这个太子给他面子。 如今,一只手挡着皇帝的脚步,程宥泽静静地看着这个明明头发花白,已经不如年轻记忆时那样高高在上的皇,他冷声开口,“陛下今日累了,送陛下回去休息。” 皇帝怒目而视,对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截的儿子只能抬头仰视。 “逆子!你是想要逼宫谋反吗?!” 只是这话刚刚说完,就有四个小内侍过来扶住了皇帝的双手。 皇帝被很客气的往后带了带,偏生语气不肯放松半刻,“逆子!逆子!朕要废了你!朕要废了你!” 皇帝被架走,朝堂之中自然有顽固的保皇党出来指责太子做的不对。 “太子这番举动是否过于僭越?陛下龙体岂能这样损伤?!” “殿下这样处理是否有失体统?” “福安郡主不过一届女流,哪里值得太子殿下如此维护?她就是妥妥的红颜祸水啊!” 程宥泽低首扶起陆青黛的同时,将这些出来求情的世家都记了个清楚。 言执玉起身走过来,下意识想将陆青黛刚刚摸过的发簪解下来。 只是发簪微微动了动,言执玉的手就顿住,他的话语中担心中带着些许愁绪,“了了,不管如何,你别伤害自己。” 他刚才是真的怕,他一向知道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 若是刚刚的局面再不可控一点,皇帝的旨意和命令再强势一点……若是他们爱权力胜过爱她,若是他们都没有站出来护着她,她或许真的就为了陆家委身于狗皇帝。 亦或是更糟,她看到他们会护着陆家,所以甘愿自杀,再一次的离开他们。 言执玉的睫毛都在轻颤。 陆青黛只能无声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自己没事。 其实她刚刚摸发簪的意思不是想要自杀的意思。 她是何其的珍爱生命,不管是现实还是如今,她一直视生命为重中之重。 她不是要自杀,而是准备刺杀。 她陆家一向忠君爱国,不忍皇帝落下更难听的名声,但她是不愿意为了皇帝牺牲的。 所以,为了防止皇帝日后做出错事来,就应该让他在还没来得及做错事的时候长眠。 哪怕她背上弑君的罪名。 反正她后院有人,她肯定能被捞起来。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都会觉得她要自杀……陆青黛无奈的叹了口气,继而像是止住害怕一样,轻声的安慰言执玉,“阿玉放心。” 她还是不要破坏她纯洁如白月光的形象好了。 陆归寺和袁氏也起身,过来安慰自己的女儿。 只是与其说他们过来安慰,倒是他们的情绪不大稳定。 陆归寺一副怅然若失,缺了一角精神气的样子。 袁氏更是眼眶红红,不住的用衣角拭泪。 陆青栩看着妹妹,满是后怕,眼睛一直盯着她的簪子,一点儿也不敢离。 “今夜宫宴就到此为止,各位还是趁早回府吧”程宥泽转过身,看了一眼淑妃和下首那些嫔妃们,“孤瞧陛下病了,想来是淑妃娘娘侍候不周的缘故,不如这段时间就让秦妃娘娘和庄嫔娘娘侍疾吧……” “今日陛下糊涂说了胡话,过些日子早朝的时候,还望各位大人好生劝诫。” 程宥泽看着陆青黛被扶下去休息,言执玉跟在她身边,他抬手拉住想要紧跟上去的应归彻和应灵灵。 眼神示意他们先坐回席位。 两个傻白甜的家伙,对京中局势还不甚了解,此时若是去清清面前凑,岂不是白给清清增添麻烦? 程宥泽留在殿中一个一个的敲打今日的世家。 陆青黛则是被扶进了偏殿。 言执玉让太医来看她的脉,生怕她因此郁结伤身。 陆青黛无法,只得依了他。 “都是我不好,我未曾想到皇帝他第一次见你就会……”言执玉说不出脏话,但他的神情显然跟陆归寺是一个样子。 两个人都对皇帝失望至极。 原本只是简单的党争还好,他们能够看成是帝王平衡朝堂势力的手段。 但如今看来,皇帝根本就是昏庸! 若不是大虞底子厚,在皇帝把政务交给太子之前还撑得好好的,想必大虞早就毁于皇帝之手了。 言执玉算是明白了,在这位皇帝眼中,什么人伦道德,什么江山百姓,什么一世清名……这些通通都没有他当下的喜乐重要! 言家效忠国君,但若是君主昏聩,他们也不介意提前效忠下一任的君主。 “没事的,这种事情你们都没有预想到会发生。”陆青黛柔声安慰他,可是少女此时的嘴唇有些失了血色,手也是冰冰凉凉的。“这不是你们的错。” 言执玉给人盖上薄被,大手轻轻揉搓着她的手,轻轻哈气取暖。 “是我的错。” “我识人不清,效忠错了人。” “不,不止是我,言家一家都效忠错了人。” 言执玉跟她道歉,语气中满是自责,“若是我能早点发现皇帝真正的性子就是这样的,我定然早日谋划,绝不让你受今日之苦。” “是他往日装的太好了。”陆青黛按了按他的手,指甲轻轻划过他的掌心,带去一阵一阵的酥麻。 言执玉没有察觉,只是坚定了日后言家站队太子的决心。 他一心一意的为自家小娘子暖着手,没有看到陆青黛欣慰的笑容。 美人微微侧头,白皙的手指就这样叠在言执玉的手上。 今日倒是没有白跪白委屈。 陆家和言家看透了皇帝,殿下懂得了权力的重要性,阿彻依旧蠢笨赤诚的让人安心,怕是日后会寻不少皇帝和程穆环的麻烦出来。 而她,看到谢渺然的几分表现的同时,也顺带着调教了一下她的男人们。 这不,太子党的凝聚力不是更上了一层楼吗? 第129章 我更心疼我自己 言执玉无言,只是抬头看向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自责,方才在殿中,他看到了应归彻对她口型说出的‘抗旨’二字。 看到程宥泽让人径直带走陛下的决绝,看到沈宴秋和谢渺然直接刚上皇帝的锋利,看到陆家人对她的维护和爱重。 甚至在这个时候能光明正大被她提出来当盾牌的也是不在现场的顾京元。 心中突然升腾起一种苦涩的感觉,言执玉停了手里头的动作,他半蹲在陆青黛面前,执着问道,“了了,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好像越来越没用了。” “谁说你没用的?”陆青黛莞尔一笑,抬手抚平他的眉,像是幼时他教她习字一样耐心的给他解释开导。“阿玉作为局外人第一个顶着压力站出来,勇气可嘉。” 小娘子言辞温软,像是一汪春水一样,在言执玉身边一点一点的充盈起他的自信。 “只是,我不想有下一次了,好吗?” 陆青黛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从椅子上滑到他的怀里,埋首在他的颈间,小小声的说出这句话来。 清茶香味盈了满怀,怀中的温香软玉细细的委屈出声,又想到方才殿上的凶险和小娘子的果决,言执玉的大掌在她腰间收拢,另一只手在她身后顺了又顺。 “了了,这一次都不该有的,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我保证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只是今日之事怕是不会善了,我今夜同殿下他们商量一下,让人守在陆府外头好不好?” 他抱着人,像给小动物顺毛一样,轻轻的顺着她的后背。 明明是冬日,却觉得厚厚衣裳下的人格外的孱弱消瘦。 “陛下那里我会让太子好生处理,我先对付程穆环给你出出气好不好?” 他将人在手里颠了颠,没有把人放回椅子上,而是抱着人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人的后背。 完全将人当成了小孩子在照顾。 陆青黛吸了吸鼻子,眼神有些红,模糊不清的嗯了一声,而后将手递给他,嘴巴微微鼓起,“手又凉了。” 言执玉看她委屈难受又强忍着不说的样子,更加心疼了,他试探性问道,“了了,我把程穆环想要欺负你的事情稍稍透露给太子好不好?” 免得太子顾忌淑妃的恩情,不愿对程穆环下死手。 总不能日后还给自己留一个隐患吧。 言执玉相信,只要这件事情被程宥泽知道,那淑妃那点子恩情就算不得什么了。 毕竟,于太子有最大恩情的人是了了,不是吗? “不行。” 小娘子在他怀里摇头,一言一句郑重道,“不要和殿下说。” “好。” 或许是从王耀光一事上吸取到了经验,言执玉如今对她的决定没有再提反对意见,哪怕是有些不解,他还是没有问出声来。 他只要知道这样做,了了会开心就好了。 陆青黛听到他斩钉截铁的答应下来,染上绯红的眼尾看了他一眼,竟还有些不习惯,“阿玉怎么不问问我?” “了了说,我便听;若是不愿说,我不听照做也是一样的。” 他搂着人,在旁边的茶桌上倒了杯温热的茶,递送到陆青黛嘴边。 似乎不在乎她回不回答,只在乎她难过委屈会不会缺水。 “我不想用一个恩情让殿下去抵另一个恩情。”她的脸颊蹭在他的胸膛上,暂时没有去喝那杯茶水。“殿下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样裹挟殿下……他心里会有多难受啊?” 那杯茶水被放在一旁,小娘子继续说道,“更何况,如今殿下心悦于我,这样哭哭闹闹他或许会为了我之前所受的委屈出头。” “可阿玉,你想过没有,万一哪天他厌弃我、恼恨我甚至开始后悔为我所做的一切了呢?” 她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前,藕粉色的衣裙衬得整个人玉骨冰姿,她的神态含着一丝委屈,但更多的却是坚韧。 她在担心,担心日后他们都会靠不住。 所以,她选择靠自己。 陆青黛的声音有几分悲悯,她轻声道,“我心疼他,也心疼你,但我更心疼我自己。” “我心疼殿下幼年苦难,淑妃救了他一命,他想报恩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不会逼迫殿下做选择,我希望他能够遵从本心,不要被外界所影响。” “我心疼你寒窗苦读,却为了我放弃志向,所以我希望你重拾志向,好好继承家族,完成家族的使命,不要为了单单一个我放弃前程锦绣。” “但我更心疼我自己,我身体孱弱,幸得父母兄长爱护,可惜生的一副红粉骷髅,无法真正意义上的保护自己。所以我需要爱,需要保护,需要权力之下的庇佑。” 陆青黛的手指从放松的状态到越抓越紧,仿若是在担心言执玉会因为这般现实的她而大跌眼镜。 “都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 “若是日后殿下和你们都厌烦了我,觉得我影响了你们,我会不会也是相同的下场呢?” 她垂在膝上的手被强势的打开,指尖戳在言执玉的掌心中。 他低头轻轻的吻着陆青黛的发丝,任由小娘子抓着他的掌心。 陆青黛闷声道,“所以我…我就是不要告诉他,我要让他自己发现,要让他自己察觉到我的委屈。” “我怕我开了口,他报了恩,就不爱我了。” 言执玉沉默不言,只是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的心疼。 了了一向敏感,特别注重人与人之间的分寸。 加上先前受过感情的苦,如今她要的安全感更多,更厚。 她不敢挑战他们的底线,甚至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他们的底线,就怕被所有人厌弃。 “可了了,欠你的明明是我们啊……” 言执玉感觉掌心的小手似乎更加紧张了,紧接着他就被瞪了一眼,陆青黛捶在他胸膛上,“爱恨之间的亏欠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不爱我之后,就要收回对我的所有好。” “言执玉,我跟你说,之前跟你分开之后,我不见你,我把你的东西全部送回去,你跪着求我我都不愿意跟你开口说话,我就是故意折辱你的。” “沈宴秋他们骂你羞辱你,我都知道,但我就是不愿意管。谁叫你先对我不好的……” “要是你以后因为辨不清对我的感情而疏远我冷落我对我不好,我会比上一次做的更绝。” 陆青黛逐渐松了抓紧的力道,她捏了捏他的手指,声调又低下来,“所以,你要一直对我好知道吗?” “我只对你好。”言执玉任打任骂,又拿起桌上的温茶过来。 这次陆青黛低头喝了。 与此同时,她听到言执玉的话语,宛如一股暖流一样顺着食道进入她的体内。 “言家和我忠于太子,忠于你。” “但最终,还是忠于你。” 就算日后七皇子败北,陆青黛想要倒戈扶持其他的皇子,他也会跟。 ----- 今日宫宴草草结束,陆家人被御林军妥善的送回府里,其余世家基本上都被敲打了一番。 皇帝生病被困在寝殿之中,除了秦妃和庄嫔,程宥泽不准任何人去看他。 这就导致皇帝寝殿中能被砸的都被皇帝砸了个遍。 他气呼呼的想要召集中立党进宫议事,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命令甚至出不了这个寝殿。 卞忠和其他宫人跪在一旁,任他奚落责骂。 最边上的一个小内侍甚至被花瓶砸伤了脑袋。 程宥泽遣散元旦宫宴来这的时候,就看见皇帝发疯似的把博古架上的东西推倒。 架子砸在内侍和侍女的身上,闷哼声阵阵。 程宥泽冷着脸让人退出去,派医官给他们发药,冷静的看着皇帝发疯。 “逆子!你还敢来见朕?!”皇帝的衣着已经散乱,也落了几缕发丝在外头,红着眼看向程宥泽。 程宥泽踩在花瓶碎片之上,将本就不大的碎片踩得细碎,“孤是掌政太子,对陛下的错误有职责进行劝谏,为何不敢来见陛下?” “你派人把朕关在这,朕的旨意甚至传不出这养心殿!你还好意思说是来劝谏朕?!” “不知陛下想下什么旨意?”程宥泽往他跟前走,低沉内敛的气势让人忍不住后退。 皇帝一时间也被他骇住,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随后反应过来自己才是君父,于是便呵呵的笑出声来,“怎么,朕的后宫要添一位新的宠妃,太子也能管?” “孤确实不能管你的后宫,但孤可以让陛下提前变成先皇。” 程宥泽眉峰轻挑,对皇帝的威胁很是不屑。 “逆子!朕要废了你!”皇帝喘着粗气,上前两步就往程宥泽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程宥泽不偏不倚,任他打了一巴掌去,他的脑袋被打偏了些,露出界限明显的下颌线来。 他的嘴角被牙齿磕碰到,露出一点儿血星子来,嘴巴也被咬破了皮。 程宥泽抬手摸了摸自己唇角的血,抬眼有些兴味的看着皇帝,突然冒出一句有些无厘头的话来,“打出血来了啊?她应当会心疼吧……” “倒是多谢陛下了,不然普天之下除了孤的清清还有谁敢打孤呢?” 皇帝被他这有些疯癫的劲给吓了一下,继而继续怒骂道,“程宥泽!你就是个疯子!朕怎么会立你这样的人为太子?!朕一定要废了你!卞忠?卞忠!” “给朕立刻传旨召群臣觐见!” “朕就不信这种意图谋反、犯上作乱的人能够继续坐稳太子之位!” 程宥泽让身后的侍卫大门把敞开,皇帝放眼望去,就看见他以往最倚重的卞忠正被几个侍卫压在长凳上,扒了裤子腰部以下被打的血肉模糊。 “卞…卞忠?” 那边几乎被打死过去的卞忠似有所觉,抬眼看了过来。 手虚虚的抬起,似乎想要皇帝救他一救。 “住手!都给朕住手!” 皇帝想要踏出寝殿的大门,却被侍卫挡住。 程宥泽微微抬手就制住了那些正在打卞忠板子的侍卫,看了一眼自幼仗着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就各种欺压宫人的卞忠,“今日打的差不多了,派人治治他的伤,明日继续打三十大板。” 皇帝的瞳孔地震,见鬼一样的看着程宥泽,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狠心。 这样让卞忠在生死之间挣扎,倒不如让他痛痛快快的死了才好。 程宥泽接受到他的眼神,轻飘飘的看去一眼:“怎么,陛下不舍得?” 皇帝站在原地,看着被拖下去的卞忠身后一片血水,心都颤了颤。 “卞忠蛊惑陛下,挑起党争,在陛下身边进尽谗言,在后宫之中苛待宫人,此罪当凌迟处死。” “孤只是让他每日三十杖刑,着实是太过于仁慈了。” 程宥泽又是一挥手,皇帝又被押回寝殿之中。 又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皇帝此时真的有些气短,看着程宥泽有些害怕。 皇帝可不像程宥泽是在兄弟堆里拼杀上位的,他那是妥妥的保送上位,哪里受过什么磨砺和冷待? 陡然看见自己的儿子这般狠,他多少有些慌了手脚。 “你到底想做什么?” “陛下想做什么?”程宥泽甩出那张他将福安郡主赐婚给七皇子为正妻的圣旨,用脚踢开,“京中人皆知,当年孤未能娶到陆家二娘子,红颜薄命本就遗憾。如今她…妹妹回京,本该是孤的太子妃。” “可陛下你都做了什么?” 程宥泽将明黄色的圣旨踩脏,“你想扶持程穆环,孤陪你闹,孤让你给孤培养对手。” “但孤也只是陪你闹闹,陛下莫不会真以为你这龙椅还坐的稳当吧?” 皇帝亲笔书写的圣旨被一脚一脚脏污踩乱,程宥泽看着皇帝错愕的表情,唇角微弯,眼神却冷漠。“原本孤可以让你安享晚年的,可你错不该将主意打在孤的清清身上。” “你已经对她动手两次了。” “朕是第一次见她!”皇帝沉声开口,看着自己的圣旨被他那般践踏,心里头的无名火一簇一簇的往上涨。 偏生他又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说完这句后便不敢继续吱声了。 “陛下不记得了吗?当初你为了让王耀光拉拢言家,曾经和王耀光派人拦截过孤的清清一次。” “今日宫宴,你想用强权压她,逼她入宫为妃,这是第二次。” 程宥泽说到此处,突然自嘲的笑了下,“当初王耀光之事孤能猜出来七皇子身后的人是你,孤相信清清也能猜出来。” “但是孤没提,她也没问。” “孤的清清顾念着我和你那稀薄的亲情,但你呢?!” “礼义廉耻都不要了,你想把孤的清清许给程穆环那个蠢货也就罢了,但孤没想到,你这般的鲜廉寡耻,看到清清之后,完全不顾父子情谊,还想强迫孤的清清入宫?”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黑,看着程宥泽一言不发。 程宥泽冷哼一声,看了一下周遭散乱的布局和摆设,“陛下这些日子好好休养,朝中之事孤会解决的。” “陛下最好安分些,不然下次门外受刑的可能就是陛下其他的爱重之人了。” 第130章 不听话就不要你了 宫宴被早早遣散,陆青黛被言执玉送到陆家的马车上时,眼尾浅浅泛着红,眉头轻凝,似有愁苦之绪。 言执玉扶她上马车,丝毫不避讳周旁人目光的同时还不忘柔声叮嘱她,“我和应归彻送你们一起回去,了了记得用热鸡蛋敷敷眼睛。” 陆青黛点头,很是听话的应下。 言执玉和早就守在一旁的应归彻对视一眼,翻身上马,两人带着一队御林军护着陆家的马车回府。 虽说皇帝如今手里已经没什么实权,但皇帝毕竟是皇帝,要是手里有什么特殊的护卫队呢? 所以还是要人时常注意着才好。 但凡有一点闪失,他们都受不住。 应归彻的眼神一直从陆青黛出来跟随着她上马车,他在不是打仗的地方一向是脑子愚笨的,即便看出来了皇帝对了了的强取豪夺之意,他也没有弄明白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京城的朝局又会如何变化。 他只知道,他要保护好陆青黛,不能让了了受到一点儿伤害。 党争的事情他出不了脑力,但是可以出体力。 但想到今日宫宴之前了了莫名其妙瞪他的那一眼,加上言执玉牵她出来之后了了就基本没有看他一眼,应归彻的心里多少有点慌张。 今日宫宴皇帝第一次见到了了就生了龌龊的心思,这件事情着实有些令他意想不到。 他不懂的要用权力制衡权力,只是在庆幸当初的免死金牌幸好没有用掉。 而且他知道自己性子冲动,所有没有立刻就冲出来维护陆青黛,怕适得其反让皇帝更加的生气。 应归彻心焦不已,看到言执玉出来的时候,才敢跟着出来。 但了了会不会以为他对她不上心,不重视呢? 不然怎么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应归彻有些沮丧,但也知道这种时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他抬手下令让车队出发。 陆青黛刚一进马车就被袁氏拉着手搂在了怀里,她细细的抚摸着女儿的背,眼中含着泪意,“了了,你没有被吓着吧?” 陆归寺也是目光灼灼,深邃的眉眼中除了透露着对女儿的关怀,更多的是一种信仰崩塌的无力。“若是皇帝还不死心,爹立刻就上书请辞。” 他绝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年龄都可以当了了爷爷辈的人! 这不是祸害了了吗? “那个什么福安郡主的名头,咱们也不稀罕!”陆归寺原本是因为这个名头感念皇帝对他们陆家的信任的,却没想到华贵的名头下带来的是枷锁。 帝心善变,他对皇帝已经彻底失望。 以往他或许还对皇帝抱有期待。 但现在,他不能再拖着陆家下泥潭。 “陆归寺,你在胡说什么?!”袁氏踹了他一脚,担心自己女儿看着会失望,连忙安慰解释道,“了了多年布局,好不容易才让陆家有如今的地位,难道是你说辞官就辞官的吗?” “你不能白白浪费我们了了的心血!” 要知道,当初的陆家可不像如今这样在朝堂上被人敬重,陆归寺即便公务上兢兢业业也很少被皇帝肯定功绩。 是了了和言家的人接触之后,陆家的地位才逐渐上升。 虽然陆归寺和陆青栩本身的本事并不算差,但是各个世家之间讲究的就是人情来往。 言执玉同陆青黛青梅竹马十几年,并不是毫无用处的。 “可难不成要为了前程就葬送我们女儿的未来吗?!”陆归寺难得这么硬气的跟袁氏叫板,他的双眼有零星的血丝,整个人看着阴郁不已,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吼出这句话来。 更何况,了了已经离开他们一次了。 他怎么舍得? 袁氏红着眼低垂下头,搂着女儿无声流泪。 都是他们做父母的没用,要是他们再强大一点,他们再早点认清皇帝的真面目些,了了怎么会受如今的屈辱?! 袁氏悔恨,悔恨自己的无用,悔恨他们的识人不清,唯独没有悔恨陆青黛的容色。 了了姿容天定,是天赐的瑰宝,她不希望了了因为天赐之物而怯弱自卑,更不希望了了因为她自己的容颜总是带来是非一事而变得忧虑。 即便了了生的如无盐之貌,她都会爱她。 了了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陆青黛轻轻扯了一下袁氏的袖子,脸颊轻蹭了蹭她的掌心,如同幼童对对母亲的依恋。 她又伸手去牵陆归寺的手,陆归寺的中指握笔处有很厚的茧,想来是平日的公务繁重。 陆青黛温言宽慰,“爹娘不放心哥哥,怎么还不放心我啊?” “不用辞官,也不用进宫,爹娘放心,我永远都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说到这,陆青黛轻轻抬眼看向陆归寺,极其坦然道,“我猜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也知道若是真的发生了爹爹会很难过很挫败。” 但她还是做了。 陆家不能永远活在虚幻和摇摆的缥缈影子之中。 爹爹他的性子太过于刚直直率,若是皇帝没有直接对付陆家,他是永远不会做出彻底背叛和伤害皇帝的事情的。 虽然说如今的局面已算是皆大欢喜,但陆青黛根本不敢赌。 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够完成任务。 所以完成任务前,铲除隐患不是第一要务,让他们认清是非黑白才是重中之重。 程宥泽不必为了想象中的亲情将底线一降再降,陆家不用为了心中的愧疚对皇帝一再容忍。 陆青黛就是要他们看清皇帝,然后彻底失望。 这样陆家和太子的关系才会真正意义上的紧紧缠绕。 “爹爹,陆家应该效忠的是大虞,而不是某一位特定的大虞君主。”陆青黛拍拍陆归寺的手,稍微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其实我也担心真的进宫要去当妃子,但是若是不让您和殿下看清楚陛下的真面目,日后大虞内部混乱,两党夺嫡,岂不是给了外族可乘之机?” “我没得选,爹,您得痛一下。” 陆青黛说完,看着还处于懵圈状态的陆归寺稍微低了些语气对袁氏说话,“娘放心,我是不会进宫为妃的,他们不会允许的。” 毕竟,所有人都把炮火对准了皇帝。 又宽慰了好一会儿,陆归寺这才复杂又释然的看了陆青黛一眼。 很多想说想问的话放在心里的角落,最后化为一句厚重的,“爹都听你的。” 马车在御林军的护送下缓缓前行,车轮辘辘,碾碎了掉落在京城街道上的零散枝叶,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内,陆青黛的话如同一颗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他们谈话的声音并不避讳人,虽然只是细碎的声音传出 ,但就在马车两侧的言执玉和应归彻听得很是清楚。 言执玉倒是没有觉得不妥的。 这事儿其实不是权谋也不是手段,只是最为单纯的人性。 了了把自己当做饵,只等愿者上钩。 不能怪她,都是老皇帝的错。 谁叫他见色起意,自私凉薄? 想到方才偏殿之中小娘子窝在怀里失了泪,言执玉只觉得她没错。 虽然了了早就猜到会有什么情况发生,但究竟发不发生以及发生的局面根本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小娘子害怕不是假的,了了依赖他也不是假的。 所以即便听到了,言执玉也只是想着要怎么安慰哄好陆青黛。 倒是应归彻被说的更是一头雾水,为什么要看清皇帝的真面目啊?皇帝如今不是挺好的吗? 恨不得让人砍掉第三条残腿的…… 应归彻搞不懂局势,但他相信陆青黛不会无理取闹。 小将军只是忧愁自己没能给她最好的待遇,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好她。 终于,车轮滚滚,停在陆府跟前,那一队御林军跟着入府,团团守在陆青黛的借青居旁边,大有一种蚊子都别想飞进去的磅礴气势。 陆归寺扶着袁氏下车,正准备转身去扶女儿的时候,就见自己儿子和其他两个人都围了上去。 他拉着妻子退后两步,等待女儿下车。 陆青黛对伸在面前的三只手都有些无语,先是不解的瞪了一眼陆青栩,像是在问他闹什么。 陆青栩见自家妹妹如今的状态似乎没有被宫宴上的事情给影响到,心里松口气的同时也收回了手。 而后就看见一左一右各自固执的抬着一只手在她的手边。 一只手温润如美玉,修长白皙,捏着书卷的时候莫名禁欲,是幼时牵着她提笔练字的手。 一只手粗糙很多,上头有不少细碎的小伤口,肤色也是小麦色的,很有安全感,只是看着更有力些。 陆青黛叹了口气,对着言执玉道,“阿玉,常言道,无度不丈夫。” 方才和他解释了那么久,还是他牵着出来的,怎么现在也不知道谦让一下。 “好。” 言执玉眉眼低敛着,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了了不偏心才是最好的。 他见陆青黛搭上应归彻的手下来,看着人的眼神很是温柔,他用手轻轻挑开黏在她脸上的发丝,而后抬眼看了应归彻一眼,“今日借青居外头没有自己守着我不放心,应归彻留在这里,明日我过来陪你用早膳。” 陆青黛应下,就看到言执玉又对应归彻道,“我等会要去东宫商议,你今日先守着了了,等时间确定好了,我们轮班。” 应归彻:“……” 感谢你的体贴,但是没必要。 应归彻最后是在陆家人和言执玉的注视中,开始部署御林军的分工的。 言执玉看他部署,陆青黛便赶爹娘和哥哥去休息了。 他们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会滋生心里头的恐惧,有些多余,倒不如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言执玉见人差不多部署好的时候,突然俯下身,在陆青黛的耳旁低声说了句,“了了,今日守夜让他待在你门口,不过不许登堂入室。” “那多冻啊?”陆青黛下意识道,然后就看见了言执玉不善的眼神,立刻开口补救道,“让兰茵兰芝守着我卧房就行,阿彻他们就在借青居大门处守着就好。” “我不放心。” 老皇帝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说不定不少刺客杀手呢。 还是守着放心。 “那在侧殿守着,外头多冻啊。” “了了,你不用心疼,我们都受得住。” “不听话就不要你了。” 陆青黛的以拳抵唇,微微咳了咳,话语间有些威胁的味道。 言执玉一下就噤声了。 陆青黛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顺手帮他正了正身上佩戴着的一旧一新两个香囊,嘱咐道,“不用着急讨论出结果,你和殿下都要好好休息。” “听你的。”言执玉低头看她给自己整理香囊,眸中的暖色更深了些。 转身准备走,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了一句,“了了,沈…沈世子那边,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的?” 不是言执玉大度,而是因为他清楚如今了了是不接受沈宴秋的。 既然没准备接受,那今日宫宴上沈宴秋替她说话求情的事情就是恩情。 恩情是要报答的,免得日后那小子想要死灰复燃。 了了对他越客气越不在意,沈宴秋就越没有翻盘的机会。 陆青黛闻言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道,“替我给他道声谢便是,我会另外准备一份礼物,让家中管家送去。” 听到她的回答,言执玉差一点就要压制不住眼里的笑意,嗯嗯两声温声道,“了了想的很周到。” --- 陆青黛被小珠小雪绞干完头发之后,外头就有人敲门,送来宫宴上没有吃到的那场晚膳。 只是陆青黛看到端着食盒进来,脚步声都不敢太大声。 可小娘子的脾气就是无厘头。 见应归彻已经把菜肴摆上了桌,陆青黛又瞪他一眼。 “了了怎么又瞪我?”应归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没缺一块少一块的,稍微安定了些,不是吓到他了就行。 “了了今日宫宴上就已经瞪过我一次了……我做错了什么?” “了了能不能告诉我?” 陆青黛不高兴的用脚尖踢了他一下,泛红的眼尾此时染着怒气。 “跪下。” 第131章 阿彻只爱你 应归彻眼都不眨干净利落的跪在她跟前,大腿粗壮有力,微微敞开,看向陆青黛的眼神小心翼翼的,两只胳膊很自然的搭在膝上,手背上的青筋都紧张的微微凸起。 他老老实实的跪在陆青黛脚边,见人没有理他,便又有些不安的低下头来。 神色拘谨,浑身紧绷,迟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为自己辩驳。 哎,了了心,海底针。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了了会不会不要他了? 还是说,了了终于发现他是这里面最笨的那一个,庶子不可教也,打算放弃他了? 应归彻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愿意面对现实,于是便一直低着头不肯抬起来。 陆青黛满头的青丝散落在身后,身上裹着一件厚实的外衣,还带着刚沐浴完的清香和雾气,她蹙着眉看着面前一直低着头的应归彻,没有先把问题讲出来,而是将手中的筷子轻轻搁在碗上。 随后开口抱怨道:“今日因为阿彻,我都没有好好用膳。” “都怪你。”她的脚尖又踢在他的膝盖处,不轻不重的,像是小娘子的娇嗔。 应归彻沉闷的嗯了一声,看着她只穿了袜子的脚,流连了两秒之后艰难地移开目光。 “你知道错在哪里了吗你就嗯。”陆青黛一个爆栗敲在应归彻的脑门上,明明是惩罚,但应归彻心里头却雀跃了几分。 了了肯对他动手,说明还是在意他的。 他咽了口口水,抬眸时视线却直直的撞在小娘子的红唇上。 一张一合的,娇艳欲滴。 那儿他是亲过的,软软的,甜甜的,亲一口叫人欲罢不能忘。 应归彻很可耻的没有听见陆青黛的教诲,浑身的肌肉都硬邦邦的,他感觉自己的脸都烧起来了。 明明上次在了了面前跪下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 “不要脸。”发觉他的视线,陆青黛又扣了一个爆栗,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不敢用力,怕把自己的手给弄疼。 “嗯。” 应归彻这次倒是爽爽快快的应了,他不是那种话憋在心里头的性子,赶紧就将心中的困惑一五一十的讲出来。“了了,我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要是我做的不好,你可以打我骂我,你抽我鞭子也行,但是你不要这样对我……” 冷暴力真的很可怕,虽然应归彻还没有开始被冷暴力。 但是看着心上人生气,自己却要猜来猜去,小将军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他习惯于沙场上点兵布阵,却不能习惯于闺阁女儿家的心思。 应归彻说完这句,陆青黛的手里也被他放进去了一条短的缠着金丝的软鞭,还是上次惹她生气的那条。 “那谁叫你笨的?” 陆青黛拿着短鞭轻轻一甩,短鞭抽在应归彻的衣裳上,没什么响声,抽在应归彻手臂上像是一条狡猾的小蛇,只是轻轻一挨带来一阵酥麻就飞快的撤回。 有种诡异的爽感。 就像是犯了错被自己心爱的娘子教训,那种被人管着被人在乎着的愉悦感通过这一鞭子发散到应归彻全身。 “嗯,我最笨了。” 他大大方方承认,却难得听到小娘子的肚子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 聪明了一回,没有直接点破,而是小心翼翼的抬手通过抽在自己手臂上的鞭子去牵陆青黛的手。 “了了,打我骂我有的是时间,膳食冷了就不好吃了。” 小娘子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略略紧了紧,跟闹脾气的小朋友一样,不想让他牵。 应归彻稍稍用了一点劲,就将小娘子的手打了开来,“用了膳才有力气打我。” 他将筷子递送给到她手上,观察着她的眼色,“我喂你。” 作为顾京元没出现之前最喜欢给陆青黛投喂的人,应归彻最是知道她的口味,于是半跪在地上,一边牵着人的手,一边夹菜喂到她嘴里。 陆青黛知道这人的性子,没指望让他自己理解明白,但总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古来党争就不是说笑的,应家若是只会打仗不懂朝局,指不定哪一天就变成了功高盖主,即便到时候程宥泽相信应家,那其他人呢? 正所谓怀璧其罪,应家既然有兵权也有武将,那就更应该好好学学朝堂上的生存之道。 虽然今日要谈的是何家五娘子何懿芳的事情,但以小见大,连这种明眼人一看就能够明白的‘婚嫁’陷阱他都不会解决,陆青黛怎么可能放心应归彻日后面对各种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万一在京城得罪了人,日后到了边疆被刻意欺负针对怎么办? 想到应归彻竟然想要当面跟何懿芳解释来平息京城中他们三人之间的谣言,陆青黛就脑袋疼。 幸好郎君的性子不像阿彻这样,不然当时在胜溪镇的私塾里就不知要被周英英算计多少回了。 终于用完饭,应归彻跟从前一样,从袖袋里头掏出手帕给人擦干净嘴。 “我之前让你解决好何家五娘子那边的事情,你可解决好了?” 见他擦干净了嘴,陆青黛伸手又将人推开了些,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应归彻眨眨眼,很是直接道,“我准备跟她解释清楚来的,当年之事我先前不知道她是有意的,加上当时我压根没心思管这件事,让京城里头散布着各种流言,如今我可以不管,但她若是还想靠近我,日后可就不能怪我不讲情面了。” “就这?” 陆青黛面无表情,看着应归彻,让人觉得压力十足。 她的手指轻轻的摩擦,话语里头明显就不是满意的样子。 应归彻紧急避险,“我考虑的肯定不够周全,肯定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但我脑子愚笨,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了,了了教我好不好?” “对待何家五娘子你倒是有礼有节的。”陆青黛抬脚踢上他的肩膀,应归彻顺势往后倒了倒。 他吞吞吐吐,“我很少在京城之中和人有过什么纠葛……” 最要命的是人家何懿芳是个女的! 若是是个男的,他上去打一顿,会说话都被打成不会说话了。 陆青黛挑了挑眉梢,笑着扎他的心,“当初见到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收些劲道?手是说卸就卸的,也没见我和你有什么纠葛啊……” 应归彻见她新事未平就旧事重提,脸色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 他语无伦次的道歉解释。 “了了,当初当真是误会,都是我不好……” “我这次是不是想的也不对?了了你别生气,我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我心里只有你,绝对没有其他人!” “你别不要我。” 陆青黛冷哼一声,看着他想凑过来,不满的训斥一声,“跪好别动。” 应归彻的身子立刻重新挺直跪好在陆青黛跟前。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和她见面解释当年之事的时候被人撞见,旁人会关心什么?” 她不再给他答疑解惑,而是一点一点的引导他自己动脑子。 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条短鞭,若是应归彻答的不对,立刻就一鞭子抽过去。 “关心什么?关心……关心我和何家五娘子谈话的内容?” 手臂上被鞭子啪的一下抽到,应归彻眼都不眨,却也明白这鞭子和上一鞭子所蕴含的含义不同。 上一鞭子尚且可以说是羞恼抱怨,那这一鞭子完全就是惩罚和不悦。 应归彻身上不疼,但是抬眼触及陆青黛冰冷眼神的时候心里却是狠狠地抽了抽。 疼的他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鞭子抽打过一样。 “阿彻,昨日我去见了郎君。”陆青黛收回鞭子,依旧是眉眼温柔的同他讲话,但看起来像是因为提到了顾京元所以才变得温软。 应归彻心里委屈的冒酸泡泡,别扭一声,“他有什么好见的?干嘛要去见他?” 心里更不好受的是娘子把顾京元藏的好好,他们一点踪迹都找不出来! 就像是给专门给顾京元筑了一座庄子一样! 应归彻的知识水平不允许他知道‘金屋藏娇’这个典故,但也并不影响他吃醋。 “那阿彻若是去见何家五娘子,旁人会关心什么?” 被顾京元一事这么一打岔,应归彻脑袋是灵光了,但是语气并不是很友好(他是针对小顾)。 “旁人会关心我为什么见她,干嘛要去见她……” “我去见郎君,亦或是旁的什么人,阿彻你会最先关注什么?”陆青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鞭子,含笑等待应归彻的回答。 有了顾京元打样,应归彻回答的每一句都带着老坛陈醋的味道。 “你为什么见他们不见我?你见他们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你肯定跟他们的关系很好……我是不是在你心目中不重要了?”应归彻说完稍稍低头,鼻梁上的疤痕配着硬朗的脸型和眉眼显得有一种格外的帅气。 只是他如今更像是一只忧心忡忡的大型犬,正跪在主人面前闷闷不乐。 “那阿彻你准备去见何家五娘子跟我说了吗?” “还没有。” “那我不知道这件事情,等京中人传出你和她见面的言论来,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陆青黛的鞭子没再抽他,而后握在手里折好,轻轻用前前端挑起应归彻的下巴“到时候我不高兴,我就不要你了。” 应归彻猛猛的震惊抬头,“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京中好娘子多了去了,你何必在我这吊死?我瞧着何家五娘子就很喜欢我们阿彻啊……”陆青黛的鞭子磨蹭着应归彻的下巴,嘴角微勾,露出几分逗弄的笑意来。 “娶了何家五娘子,夫妻恩爱红袖添香、恩爱白头儿女双全,不好吗?” 看出她眼中的戏谑,应归彻却还是害怕,压根就想不到别的,径直往前将人牢牢的圈在怀里。 “不好,不好,我只喜欢你,了了你别不要我。” 陆青黛上手轻轻抓着他的头发,问道,“那你该怎么做?” “我绝对不会和她有半分瓜葛的,也不会再留下什么话柄来,日后无论做什么事,我一定都会跟了了禀报。”应归彻一本正经,将人抱着紧了好几分。“我一定不会武断草率的行事,做事一定都会跟旁人商量着来。” “但、但这京中的谣言,我着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应归彻有些愁,军中若是有什么谣言,下一道军令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弯弯绕绕? 所以他以为京中谣言最好的就是解释清楚。 “笨。” 陆青黛骂他一句,随后又细细的教他。 别看阿彻在京中愚笨,好多事情不懂,但是在《替身》里头,他可是敢于为了沈静造反的呢。 “流言这种东西纯粹就是空穴来风,堵不如疏,你越是着急解释什么,什么反而越像是真的。”陆青黛说,“不过今日之局,你的行动已经可以把之前你和何家五娘子的事情推翻了。” 应归彻听着前面还在点头,但到后面却又疑惑出声,“为什么啊?我做了什么吗?” “今日朝堂之上,阿彻不是站出来了吗?” “皇权至上,那种时候你都敢站出来为我发声,难道阿彻不爱我吗?” 应归彻听到这句,心情立刻多云转晴,立刻回道,“爱的,阿彻只爱你。” 陆青黛笑着点头,而后脚轻轻的踢在他的腹部,有些硬邦邦的,不是很好踢,“抱我去美人榻上。” 美人突然说出这句话来,应归彻蓦然想到之前在美人榻上把人亲的通红一事,不由得抿了抿唇,但还是乖乖照做。 怀中人轻的很,他刚把人放下,他的脖颈处就环上来一双手,陆青黛将脑袋轻轻埋在他的颈窝处,跟刚刚的样子有些不一样。 刚刚的她是教他在京中为人处世如何破局,那如今的她就是宫宴之上受了惊吓的她。 就像是受了伤的小刺猬终于肯放下尖刺,用柔软的一面朝向人。 应归彻僵了僵,而后大掌放在她的背后,轻轻的顺着,“了了今日受委屈了。” 他听到鼻音回答“嗯”了一声。 带着清茶皂角味道的青丝扑撒在他的肩处和身上,应归彻的动作愈发的轻,却是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皇帝暂时还不能动,我揍程穆环一顿,给你先出出气,好不好?” 第132章 我知道我自己这辈子绝对没有机会了 应归彻最终还是没有听到陆青黛的回答。 因为陆青黛陷入他的怀抱里头时,不稍一会儿,她便受不住困顿,埋首在应归彻的颈窝睡熟了。 或许是今日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该交代的事情也都交代了,陆青黛又着实被吓到了,这才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她呼吸清浅,喷洒在应归彻颈边的时候带来一阵一阵的酥麻。 应归彻小心的保持跪在美人榻前的姿势,没听见她的回答,便小心的转换角度去看她。 见人睡的香甜,应归彻小心的将人抱起来放到床榻上。 只是被窝冰冷,哪里有应归彻温热的怀里舒服? 陆青黛勾着他的脖颈 ,青丝攀着他的臂膀,在他身上黏糊糊的,应归彻垂眸认真看她,在被动和接受中选择了被动接受。 于是乎,他抱着人坐在床榻边上,掀开被子和陆青黛一起躺在床榻上。 只是他不敢完全的躺上去,只半个身子卧在上面让陆青黛枕着,而后用被子将人包严实了。 陆青黛下意识靠近热源,柔软馨香的身子紧紧的挨着他,应归彻要很努力才能克制自己的呼吸不要那么粗犷。 “了了……”他轻声唤着她,但却没有半点想把人喊起来的意思。 只是这声呼唤中多多少少夹杂着情欲之色。 应归彻看着在自己臂弯睡得香甜的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低头用鼻尖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你还要我就好。” 不知陪人睡了多久,约莫到下半夜的时候,应归彻能感觉到人在他怀里轻轻翻了个身,同时带着困意一样的嘤咛回答道,“……重要的…” 应归彻突然想起刚刚他被了了引导着问出的那句话来,‘你为什么见他们不见我?你见他们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你肯定跟他们的关系很好……我是不是在你心目中不重要了?’ “重要的。” 一切的不安和害怕在这一刻化为浓厚的爱意,将应归彻的胡思乱想压得严严实实。 他愚笨、不大懂的京中局势,他直性子,听不懂弯弯绕绕的话,他鲁莽,在宫宴之上总担心会伤害到她……但都没事,他在陆青黛心里是重要的。 了了愿意教他。 ------ 陆青黛这里被守着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但其他世家那儿可就热闹起来了。 首先先说说沈家吧。 沈家一行人可谓是神色各异,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精彩纷呈。 沈宴秋宫宴之上被两种不同的情绪来回拉扯,回府的路上显得有些浑浑噩噩,丹凤眼中的光像是被黑夜笼罩了大半一样。 “母亲说要让郡主嫁于我为妻,这事父亲你知道吗?”沈宴秋难得没有骑马,而是同沈家人一同坐在马车上,只是刚到沈府到了主厅,他就开口问询定国侯沈岳林。 邹氏的眼神多多少少有些躲闪,但却并不心虚。 这事她早就跟老爷通气了,只是老爷并不知道她会直接说出来罢了。 见沈岳林开口不言,仅仅只是眼神中带着几分亏欠,沈宴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冷笑出声,眉梢挑了挑,一身红衣显得有几分放荡不羁。 但细细看去,眼神里头全是阴鸷不堪的恨意。 “我一向知道我是沈家的世子,该事事以沈家为先,但如今我们沈家明明可以不需要联姻,不需要妻子来壮大势力,你们为何连我最后这一点心愿都不愿意满足?!”沈宴秋惨烈的笑,唇上微微有被自己咬过的痕迹,他神色困倦,看着眼前的三人无力又痛苦。 “当年之事我的真心迟了,于是我的妻子不再属于我了。” “我求她恼我恨我,可她平静的宛如一潭深渊,我知道我自己这辈子绝对没有机会了。” “我如今已经让步,我不求站在她身边,也不求她能原谅我,我只是想一辈子好好护着她而已。” “你们为何非要往我身边塞个人?!” 沈宴秋想到今日宫宴之上皇帝看着陆青黛的眼神,心里就一阵一阵的不适。 皇帝的年纪都是可以当了了祖父的年纪了,却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生出了强取豪夺的心思。 若是没有权势护着,说不定明日宫里就要出一位得宠的妃嫔了。 他们几个合力才勉强将人护着,沈宴秋简直不敢想,若是他们手中的权力再少一点会怎么样? 他们之中但凡有一个人退缩,说不准就真的让老皇帝得逞了。 了了良善又柔弱,她该有多害怕啊…… 沈宴秋如今心里全是要扩大势力要护住了了的想法,但偏生今日邹氏又扯出了一段幺蛾子来。 攘外必先安内这个道理沈宴秋还是懂的。 所以一回府就率先挑起了话头。 只是邹氏对自己太过自负,觉得自己慈母心肠,好好跟孩子说几句定然能够将人给人劝回来。 “晏秋,小静她温柔贤淑,又是你的表妹,做你的贤内助有什么不好?”邹氏上前想跟幼时一样以温柔的口吻驯化沈宴秋好好听话。 但今日却遭到了冷漠的一眼。 往常的沈宴秋虽然不喜她的训诫,但总归还是有着些许敬重之情,可今日投射过来的眼神冰冷如霜,像是对她彻彻底底的失望。 “…况且,男子总是要成家立业的,你早日成家,日后也好更方便立业不是?” 虽然心中感觉到了一点不妙,可邹氏还是硬着头皮将话说了下去。 她是沈宴秋的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有什么不能说的? 见沈岳林虽然蹙眉,但却没有任何反驳的言语,沈宴秋什么都明白了。 他的父母亲都知道他心里有谁,但还是选择让他娶沈静。 他母亲邹氏或许是因为更喜欢沈静,觉得沈静更好拿捏。 但他父亲沈岳林可能就是单纯的觉得他该为沈家传宗接代。 对此,沈宴秋只是冷笑一声,而后淡漠的回了一句,“去年三月初八,我服用了绝嗣药。” “什么?!”邹氏如今的反应可比方才在宫宴之上看见皇帝对陆青黛有意时激烈多了。 整个人猛地一下就窜了上来,拉着沈宴秋的手,又抬头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晏秋,晏秋,你是骗娘的吧?” “这绝嗣药哪有男子服用的道理?你吃了该多伤身体啊?你怎么这么傻?!” “你到底为什么喝那绝嗣药啊?!” 沈宴秋顶着沈岳林震惊又恼怒的目光,一点一点将邹氏的手褪下,“当年我早就跟父亲讲过,我此生想娶的人,会娶的人只有一个。她故去,我无嗣,这不是很正常吗?” 看着邹氏有些癫狂的模样,沈宴秋又隔着她看了一眼沈静,“我原以为郡主会是什么纯善之人,但如今看来,郡主也并非什么善茬。” 不然怎么可能让邹氏当面说谎? 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起她会是他的世子妃? “沈宴秋!无嗣一事可是真的?!”沈岳林一把推开站在跟前碍路的邹氏,跟沈宴秋直接对上。 沈宴秋丝毫不惧,掷地有声,“自然。” 沈岳林的巴掌就要打在沈晏秋的脸上。 但中途就被沈宴秋牢牢的桎梏住,他已经及冠,是这京城之中的大理寺卿,有能力有手腕,并不全部依仗家族的势力行事。 他制住沈岳林的动作,漫不经心的问他,“父亲是觉得我不配当沈家的世子之位了吗?” 沈岳林顿住,看向他的眼光带着打量,有不解有恼怒,但最后却只是低声骂了一声,“孽子!” 沈宴秋这才松开手,嗤笑一声出来。 他当初既然要喝那绝嗣药,那便会万全准备都做好。 沈宴辉沈宴澜那两个小子至今还未学到什么真本事,即便已经考上了举人,不日便要参加春闱,但他们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沈宴秋可比沈岳林更加清楚。 沈家的世子只能是他一人。 哪怕他终身不娶,没有子嗣,那也只能是他一个人。 “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若是日后我再听见要给我张罗娶妻的事情,休怪我拉着父亲母亲一起下地狱了……毕竟,你们也从未把我当儿子看待,不是吗?” 沈宴秋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看着邹氏后悔痛心的脸和沈岳林紧皱的眉头,径直转身就走。 邹氏后悔痛心的是当年没有帮他娶到心爱的娘子,没有跟他搞好关系。 沈岳林担忧紧皱的是沈府的未来,为的是沈家列祖列宗。 他们都没有一点儿心疼的是他。 但可惜,之前唯一一个心疼他的人,被他自己主动推开了。 他出了沈家,沈静看着他的背影,死死的咬着下唇,哪怕是再温婉柔和的装扮都掩盖不住她如今磅礴的恨意。 凭什么?! 凭什么陆青黛的男主就对她忠贞不渝? 即便是被放弃了,也不愿意另娶他人? 而她笔下的男主,一个顾京元次次跟她作对,一个林寂冷漠如冰霜拒她千里之外,一个程穆环明明第一眼对她都心动了竟然还会选择陆青黛? 而且,皇帝会对陆青黛动心可不是两本书中任何一本书中的剧情! 这意思就是说,陆青黛的魅力这么大的吗? 沈静暗暗的绞着帕子,把上头的金线拧的歪歪扭扭,一旁的春桂春梅看到她的小动作,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她不服!明明同样都是作者穿进来,凭什么陆青黛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所有人的喜爱,而她只能在沈家的后宅里头伏低做小? 沈静不服,但那又怎样? 她无力抗争,她甚至不知道如果不依靠男主外她能依靠谁。 除了沈家,还有谢家也是有些小小的争执的。 谢尽在宫宴上看着自家孙子上前为陆青黛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的。 毕竟他不是特别在意京中男女的风流韵事,自然也不清楚在陆青黛接风宴上自家孙子暗戳戳表明心意的事情。 “你看上了陆家二娘子?”谢尽带人进了书房,除了谢渺然以外,还有谢渺音和谢珺。 谢渺然不喜欢‘看上’这个词,一点儿不惯着,“什么看上不看上的?说的好像爷爷你看上谁就一定能让人为你留下似的。我那不是看上,我那个叫做心悦。” 谢尽怕他继续口出狂言,只好依着他的性子,“你心悦陆二娘子?” “嗯,我心悦她。”谢渺然这才满意点头,随即看着谢尽的眼神有几分戒备。“爷爷,你该不会想着让我和陆家联姻以此来拉拢陆家吧?” 谢尽甚至还未点头,谢渺然就摊了摊手,随即潇洒的坐到一旁,“那爷爷你还是别安这个心思了。” “我什么人啊?既不相貌堂堂,又不聪明绝顶,在这京城中偏安一隅,没有什么大的野心和抱负,人家是皓月之光,我这小小光辉萦绕在周围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您老真是越活越不要脸了,什么美事都敢往上想一想。” 谢珺看自己老子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连忙训斥儿子两句,“怎么说话的呢,谢渺然?跟长辈说话夹枪带棒的干什么?!” “抱歉,爷爷。”谢渺然低头,“但我说的是事实。” “我是心悦陆二娘子,但她身边心悦她的郎君何其多,我算得了什么?” 谢渺然对此看似不在意,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但旁边小桌上的摆的盆栽叶子几乎已经被他揪光了。 谢尽看着自己的珍爱的盆栽被揪光了叶子,气的嘴唇都在抖。 偏生谢渺然没发觉,“您之前说您想支持七皇子,这点儿我劝过您劝不动。” “都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您怎么支持程穆环是您的事情,别牵扯到我和音音身上。” 谢渺然说着,看着谢尽难看的快要吐血的脸色,又悠悠叹了一句,“您也别憋着气啊……正巧孙儿我心情也不大好,您骂骂我让我也发泄一下?” 谢尽:“滚……” 谁tm跟他对骂啊?! 他骂起来六亲不认、人畜不分的,别真把他给气死了去! 见谢渺然果真干脆利落的想要带着谢渺音走,谢尽突然喊住人,“等等,你走,音音留下。” 谢渺音被谢渺然拉着手腕护在身后,他环胸,手里还扯着一片老爷子的盆栽叶子,“我是不是说过,不准你动音音婚事的念头?” “音音迟早都会嫁出去的,往年你护着也就罢了,但若是再不嫁,她就要成老姑娘了!”谢尽拗不过他,往常谢渺然不在京中的时候,家里没人忤逆他,他一回来,谢尽就感觉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易主了。 “十八岁有什么老的?当今陛下近耳顺之年,您老爷子更是有四五个十八岁那么大了,您竟然觉得我们音音老?” 谢渺然的性子真是一点儿都不吃苦,挥手让外头的人去办事,“明佑,去给老爷子拿面铜镜过来照照。” 谢珺:“……”一边是亲爹,一边是活爹,压根不敢当和事佬。 谢尽骂道:“你真的是翅膀硬了!竟然敢这样对你爷爷?” “翅膀没硬我也这样对您。” 谢渺然让外头的纤曲送谢渺音回去,随即才笑着对谢尽开口威胁道,“爷爷,您最好别对音音的婚事动什么念头,否则就别怪孙儿大逆不道,让您七老八十的在造一房儿子出来了。” 第133章 我才是主人,不是吗? 听到谢渺然这样说,谢尽真的是被气的头秃,但对这个出色的长房嫡孙又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他带着谢渺音离开。 谢珺无奈,只能在一旁帮着自家儿子说好话。 谢渺然送妹妹回房,这一路上难得有些沉默寡言。 谢渺音抬头看去,就看见谢渺然的神色低迷,眉眼未有舒展,像是胸中郁郁,憋着一口气一样的。 她出声问,“哥,你怎么看起来还是很烦?皇帝那件事情你不是说不用过多担心吗?” “嗯。”谢渺然颔首,“要是他们几个连皇帝那儿都搞不定……陆二娘子怎么可能看上那种人?” 他知道陆青黛的眼光一向很高,身边的人都是极其拔尖的。 所以即便他跟言执玉比起来只差了一副温润的性子,他也还是不敢靠近她。 谢渺然一度轻狂自负,面对不喜欢的人和事总是报以一针见血的口吻,他在京城之中活的张扬,在京城之外更是活的肆意,只是这样的人在碰触心上人的时候总是会变得愚笨小心。 就像是仙人掌不喜别人靠近而生出来的刺,在遇见陆青黛的时候却又无比小心的收敛起锋芒,露出青花嫩蕊来。 “那你在烦什么?”谢渺音明知故问,就喜欢看他哥这种明明京城上下都传遍了,偏生他还沉浸在自己是暗恋视角里的情况中。 其实这也不能怪谢渺然,喜欢一个人太多年,骤然表明心意之后也难以改变他总用余光去注视人的事实。 谢渺然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着自己的妹妹,想到她也是女孩子,开口便问,“音音啊,哥哥有一个朋友……” “他心悦一个娘子,是那种特别好特别优秀的娘子……” 谢渺音:“……” 服了,全京城今夜怕都要传遍他谢渺然为爱站出来骂皇帝‘相鼠有皮,人则无仪’的事情了,他还好意思在这里跟她玩‘一个朋友’的心眼? 谢渺音叹气,但是自己的哥哥自己宠,“嗯,然后呢?” “他表明了心意,但是那娘子迟迟没有给他答复……今日又说她已经和旁人定亲了,你说我…他该怎么办?” 谢渺音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所以看他的眼神有些关爱之色,“哥,了了的接风宴才过去两天。” “小娘子考虑穿什么衣裳首饰都得半天呢,更何况是一个人的心意?” 谢渺然的神色低落,别扭的反驳一句,“我没说我……” “……行,那哥你朋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谢渺音尽力配合着,眉眼之中有几分无奈,她才刚和陆青栩分开不久呢! 自己都还在过情关,没想到如今还要先帮着自家哥哥过。 谢家兄妹,好一个惨字了得。 “没有答复,那位娘子又说有心上人,有了未来的夫婿,那你说…他该不该继续争一争呢?”谢渺然此刻的眉眼露出几分被悲伤沉浸的静默气质来,像是一直隐在暗处的植被在接收阳光的边界反复试探。 叶子往上生长,跟随着太阳缓缓移动,渴望着阳光雨露,却又担心在阳光的照射下,自己灰扑扑的叶片显得更加脏污。 于是只能望而止步,羡慕却又惶恐。 他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不适合在她身边。 能表明心意,就已经很好了。 刚问出口的问题,自己心里却早已想好了答案,谢渺然叹气,却听见自家妹妹的肯定。 “为什么不去争一争呢?”谢渺音看着他,眼里都是崇拜和敬佩,虽然自家哥哥在男女之事上迟钝了些,但从小到大一直护着她。 所以她不想看到哥哥有遗憾。 “哥,你真的不差,了了没有第一时间回绝你,那就说明她会认真考虑。” “更何况,没有什么感情是不能够破坏的(错误价值观,小朋友们不要学哦!),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看当初应归彻为什么能够上位?” “还不是因为他又争又抢的?” 谢渺然沉思,似乎是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但最终还是持反对意见。 “我了解她,陆二娘子对身边的事物有着很强的边界感,若是强行凑在她身边,势必会遭了她的厌烦。” 谢渺音挑眉,“所以呢?应归彻算什么?” “他不一样,他没有我这么多心眼子。” 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谢渺音了然的点头。 应家除了大哥应临安,其余两人似乎确实都没什么心眼。 应归彻的一见钟情虽然俗套,但是真诚可信。 他和谢渺然的气质实在是大不相同。 一个硬朗,阳刚之气爆棚,一个却天生带着痞气,看人的时候有些阴暗,若不是相处久了,或许都会被他身上静默的气质给吓到。 谢渺然觉得若是他顶着这样一张攻击性十足,棱角分明带着些锐利的脸去陆青黛身边痴缠她,或许她会被吓到。 所以又争又抢的这个赛路不行。 得换个法子徐徐图之。 “话说了了口中那个举人是谁啊?我之前从未听过……是这一届春闱的考生吧?”谢渺音问道,她眼底里有些好奇,隐隐的有些激动,“哥,若是这届考生中有出色的,你可得帮我留意下来。” “哦。”答应完谢渺然才抬头,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不要哪个蠢货了?” 见她没回话,谢渺然的情绪被这件事情转移,语气中不免有些幸灾乐祸道,“哟,我们谢家的小娘子终于长眼睛了。他欺负你了?哥哥给你出气?” “正好我也想打他一顿好久了,这次我就下手重些,你看了可别心疼。” 谢渺音抽抽嘴角,开口却又情不自禁的为陆青栩辩驳起来,“哥,他不坏的,他对我很好。但……如你所说,太蠢了,我有些教不动。留着给了了教好了还给我吧……” 谢渺然翻了个白眼,“你被他蠢哭了吧?竟然还帮着他讲话?你是不是太在意他了些?” “那哥你呢?了了身边这么多人,难道你就不在意吗?你还不是心心念念着人家?”谢渺音反唇相讥,堵得谢渺然都默了默。 “那是我的问题又不是她的问题,她又不蠢,她全身上下都是优点。你看看陆青栩,他除了一张脸生的好看些,他哪里配得上你?!” “他只是有些蠢而已,他又不坏!” “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世界吧妹妹,蠢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你就是话本里为爱愿意私奔的官家小姐!” “你别只顾着说我啊,你不也是一样的?了了身边根本不差你,你还要凑过去,你就是话本里头被迷了心智的书生!” 两兄妹各自维护各自的,互相嫌弃对方是恋爱脑。 谢渺然:“到时候你躲在被子里哭,骂人家陆青栩是负心汉是大蠢货的时候,别想着让我来哄你。” 谢渺音:“你在了了那里受了委屈,怨人家小娘子是花心女是薄情人的时候,别想着让我来帮你!” 不欢而散,各自占各自的理。 唯有满墙的腊梅在风中无声摇曳,似乎对此也甚是无奈。 元旦宫宴后的京城很是平静,平静的像是深渊,若是这时谁敢第一个丢进去一颗石子,必然会被深渊吞噬殆尽。 陆青黛的借青居外头不少人把守,都是怕皇帝狗急跳墙贼心不死。 毕竟宫宴之后过了三日,皇帝的病就好了,而且上早朝之时绝口不提福安郡主一事。 只是安安静静的听太子和朝臣议事,比之前更像一个吉祥物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程穆环呢? 那是因为宫宴之后,七皇子府的府邸前前后后遭遇了不知几家的刺客。 或是打着过路一下,劫富济贫的名头;或是打着流窜进京,部署已久的名号;又或是装都不装了,径直说看不惯程穆环。 反正就是程穆环打被零零总总的打了好多次,七皇子府里头的珍宝也跟打了秋风似的,被洗劫的差不多了。 因着被打的次数太多,程穆环身上几乎已经被全部包上了绷带。 只能说每批刺客都十分默契的遵守着同一个约定,就是不能真打出人命来。 毕竟打伤了,皇家有钱有药,治得好。 打死了,那可是要论罪的。 至于关于‘七皇子府的府兵都是饭桶吗?’这个疑问,府兵也都是有口难言。 他们不是不出力啊! 但是刺客人少又精,常常都是等七皇子一个人在的时候进行毒打,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只能抬着程穆环去治伤了啊…… 七皇子的侍卫也是有苦难言。 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程穆环,但那批刺客每次一来就是把他们打晕扔在远处,等醒过来赶来护驾,早就包扎好了躺床上了…… 程穆环对此也甚是无奈,气憋着心里根本就发不出来! 他堂堂一个皇子,被这么多人轮番欺辱! 竟然还找不到幕后真凶! 但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他。 毕竟当初皇宫中选贴身侍卫一事是程宥泽授意的。 自然给他分过去的不是什么武力值高的。 程穆环也可以花钱自己找江湖高手贴身保护的。 可没钱了啊…… 除了养伤,程穆环也不愿意去上什么早朝。 他不想见到皇帝,如今情愿远远躲着。 倒不是他现在对陆青黛的感情深到可以为了她忤逆父皇,而是他不能接受自己在自己父亲心里的地位仅仅只是比太子程宥泽高出一点点而已。 皇帝不过是单单见了陆青黛一面,就忍心抢他的人,那么日后呢? 若是父皇又看中了他的什么东西,会不会也跟如今一样,突然反悔当场变卦? 他在父皇心中到底算什么? 难道不是可以交托江山大业的儿子吗? 还是说只是一个称心如意,比皇兄听话许多,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以不用在乎感受的工具? 程穆环陷入沉沉的自我怀疑和矛盾当中。 陆青黛在家中蜗居了半个月,对外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但是面对太子等人的时候又恢复成原本面貌,这让身边的小珠小雪有些不解。 她们跟着兰茵兰芝照顾陆青黛也有一段时间了,大抵知道陆青黛喜欢什么性子的侍女,于是不懂的就问。 免得自己瞎猜测,到后来坏了自家娘子的计划。 陆青黛对此很满意。 都说主仆一条心,若是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晓自己的意图,那不是白培养了吗? 看着身高明显抽高了一小截的人,陆青黛笑了笑,随后示意她们就坐在美人榻旁边的矮凳上问。 “宫宴之上我和小珠没有去,但听兰茵和兰芝姐姐说过当日的情形。娘子受了极大的委屈……”小雪抿了抿唇,眼神中是有不解,但是询问的语气却是柔和的。 她和小珠都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自然对此更为的担忧。 她们怕救她们出牢笼的娘子被从天而降的牢笼压下,故而这些天格外的关切。 这才有了陆青黛让她们坐下问话的事情。 “嗯,小雪,你是不是想到不好的事情了?”听到小雪这样开口,又看见一旁的小珠也是同样的一副紧张担忧之色,陆青黛原本懒散的姿态立刻变得正经。 她伸手拂了拂两个小侍女的发髻,温声道,“别怕,不会再有那种事情了。” “宫宴上的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小珠情不自禁的轻蹭了蹭陆青黛抚摸过来的手,看着她的眼神里头是盲目又明确的崇拜。 “可是那个人是皇帝陛下,万一他要用强,娘子您该如何是好?您救了我们,我们不想让您跟我们过去一样痛苦……” 小雪欲语泪先流,她抿着唇,终于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来,“是啊娘子,这些天您为什么从不跟太子殿下他们说您有多委屈多害怕?您不说,他们万一日后疏忽,被陛下找到空隙将您强掳进宫怎么办啊?” 知道这两个小侍女是最能感同身受这种感觉的,看着她们为她哭泣,陆青黛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小珠小雪,保护自己的方式有很多,有外力时借助外力,有武器时借助武器,但若什么都没有的话,只能靠自己。” 陆青黛说着从脑袋上拔出一根簪子放在她们面前。 “这根簪子里头放着蒙汗药的药粉,它不仅是工具和装饰,也是杀人的利器。” “我不跟他们说我有多委屈,是因为我说了也没有用。” 小珠小雪听到此处更是不解。 怎么会没有用呢? 明明各位大人都心系娘子安危的…… 陆青黛从容淡定的将簪子又给插了回去,“只是一时有用,怎么比得上一辈子有用?” “这件事情人尽皆知,我委屈我哭诉,加大的是他们的保护欲,我是他们的心上人,又不是需要他们永远护在身后的宠物。越是依赖他们,反而给他们一种他们才是主人的错觉。” “若是我说了他们做了,这是他们被动的付出,久而久之都是负累。” “倒不如平平淡淡的一如往昔,我不说他们也会做,什么事情都不用我过多操心,双方都处于一个平等的地位上……不是因为我的哭诉他们才去做,而是单单的因为他们想要为我做而去做。” 陆青黛说到此处,勾了勾唇角,笑意加深,美艳五官中夹杂着温婉清冷的气质,让人深深着迷。 “更何况,我才是主人,不是吗?” 第134章 林统领,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她抬手,轻柔的摸了摸两个小侍女的脸蛋,话语中不失关怀,“放心,我会自己保护好自己的。” “你们若是害怕,我明日请两个女师傅来府中教你们些拳脚功夫,这样至少心底里有些保障。” 不管日后还会不会遇上那种事情,陆青黛希望她们永远不要害怕。 不要把自己困在那片回忆的沼泽中。 她们和春林秋葵都是受害者。 小珠小雪显然没有想到陆青黛会为她们想这么多,眼中不免就沁出眼泪来,一个两个哭得像个水娃娃。 陆青黛叹气,觉得自己哄得人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便只好拿出手帕给她们擦拭眼泪。 陆青黛没有食言,第二日就让陆管家去找了两个会武学的女师傅来教人。 而她如今的身子只能说是无病无痛,若是在外多走了一会,日头多晒了一会都会有些乏力。 系统对此表示【不是系统的生命值无用,是宿主您这副身体自幼就缺乏锻炼,宿主您自己又懒,多运动才有助于身体脱离亚健康!】 陆青黛:“……” 好吧,她去锻炼。 于是乎,兰茵兰芝开始带着陆青黛一点一点增强身体体质。 陆青黛在府里坚持锻炼,外头的风波似乎是停止了不少,只是听说原本定于二月初的春闱往后推了一推,延迟了一个月。 好像是因为还未选好春闱的考官,朝堂上闹得有些凶。 最后暂定为沈宴秋、谢渺然还有两位上了年纪的阁老作为主考官,另有翰林院不少人参与此次春闱之事。 “谢家郎君?”陆青黛听到言执玉派人递送过来的消息时正在跟着兰茵打太极拳,她的身体素质逐渐上来,加上如今言执玉他们的好感值已经被刷到了90,每天都会贡献新的一点生命值,她感觉到了前十几年从未拥有过的健康自在。 也是时候开始攻略其他的人了。 【宿主,本系统没有发布谢渺然的攻略任务哦!】系统都有些看不懂自家宿主了,【倒是林寂那里,您不打算开始吗?】 陆青黛缓缓打着太极,在意识里和系统聊天。 【不是不开始,而是我对谢家郎君更有兴趣。我相信,你迟早会发布他的攻略任务的。】 系统反驳,【可他不是男主啊!】 不是男主,攻略对象上的名字怎么可能会有他? 陆青黛低低的笑了下,似乎对此更加感兴趣了,【不是男主却拥有跟男主差不多的配置,我真是越来越看好他了。】 系统:“……” 有时有一个牛逼但又不听话的宿主真的很难! 打完太极,出了一身汗,陆青黛沐浴洗漱完,便让兰茵兰芝下帖给谢家。 她也不藏着掩着,径直问谢渺然明日可否一同去京城边上的山上射箭冬猎。 只是这一张简简单单的信帖在传入谢家府邸之前,已经被经了好几手,在东宫处理公务的人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面色都不大好看。 “谢渺然那小子一贯会讲漂亮话,此次若是真让了了跟他去了,回来八成我们这兄弟团又要多加一人了……”应归彻被言执玉三人强按在东宫了解京城世家,本就是一肚子火气,此刻的火气更甚。 沈宴秋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嘴巴微动了动,没说话。 言执玉和程宥泽面色虽然不好,但是也知道陆青黛会跟谢渺然见面的真正原因。 不就是因为谢渺然是春闱的主考官之一吗? 她如今同谢渺然交好,定然是为了顾京元。 除了应归彻脑子笨还没想到之外,几个男人的牙都要咬碎了去。 浑身往外吐着酸水。 他们可没忘记,元旦宫宴之上陆青黛那一句,‘是臣女心上人,亦是臣女未来的夫婿’。 顾京元虽然还没有出现在宫宴之上,但当时那种情况,能被陆青黛光明正大拿出来当盾牌当保护伞的人却只有他。 被广而告之,昭告天下的人也只有他。 谁说男人没有嫉妒心的? 此时东宫里头的这三位心中就已经谋划好了不少于十种让顾京元死于非命的计划。 言执玉和顾京元相处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少想了几种。 但想归想,他们不敢做。 谁都知道如今陆青黛最是看重顾京元,谁都不想去触碰陆青黛的逆鳞。 毕竟上一个触碰最严重的人,定国侯府的某位沈姓世子,同样是春闱的主考官之一,如今甚至不能进陆府见她一面。 有了沈宴秋的衬托,其他人发觉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惨了。 至少,了了(清清)心里有他们。 ---- 元旦后下了几场大雪,庭院中的积雪将晚宴缠绕的小路都染上了入骨的白色,长亭旧廊,红瓦灰墙,繁多的梅树稀稀拉拉的镶嵌在漫无边际的雪白之中,冉冉晨雾重,晖晖冬日微,陆青黛用好早膳之后便穿着一身红色柿柿如意纹样的衣裳出来。 她今日戴了白色毛茸茸的抹额,发髻简单不复杂,只斜插两根金钗,大多都是鲜花作配。 红衣明艳,美人红妆,款步向前。 外头等着的人见到她今日装扮,冰冷的神色轻轻跳动了一下,而后又折为平淡。 陆青黛裹了一身大红色的斗篷,保暖又好看,她看见外头来人的时候也微微愣了愣,脚步在原地顿了一下,随即勾起一抹笑来。 “林统领,是我兄长托你送我的吧?” 林寂看着人出来,他一身黑色的劲装,穿的单薄,但看上去却格外的清隽英气。 眉峰淡淡,整个人的情绪不算高,只是打了个招呼,简单解释两句。 “嗯,你兄长被临时召去参与京中布防了,让我送你。陆二娘子,请。”说着,他便做了个让陆青黛上马车的动作。 陆青黛没动,只是浅笑着问他,“林统领不用管京中布防吗?” “管。” “那林统领竟然还能帮着我兄长来送我,莫非是对我有什么心思?” 她的眼里头都是兴味,就像是偶然看到一个玩具伸手摸摸的逗弄之色,全然没有在宫宴上看太子他们的温柔和煦。 好像自从上次被迫‘听了墙角’之后,她就一直不大待见他。 不过也无所谓,他们本就不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 林寂看着兰茵扶陆青黛上马车,见她白皙的脸庞透着几分绯红之色,整个人看上去也跟陆青栩口中弱柳扶风一个样子,不由的皱了皱眉。 当真是极其娇弱的小娘子。 陆青黛没有理会他的眼神,只是跟兰茵嘱咐一声,“兰芝跟着我去就好了,我房中的账本我已经看过了,你留在府中帮着管家发放月例银子吧。” 话刚说完,马车就已经动了起来,陆青黛因为惯性,手磕在马车壁上。 有些疼,但是算不上什么。 陆青黛放开车窗帘,和兰芝两个人在马车里头坐着,她为自己斟茶,茶水不过七分满,但下一刻就被马车的颠簸给溢洒出来。 茶水在陆青黛的裙摆处晕出一片深色,陆青黛的眉头皱了皱。 随后将茶杯反扣在桌上,对着外头费力躬亲给她充当马夫的林寂道,“林统领若是驾不好马车就下去,别耽误了我的事儿。” 林寂今日的态度有些反常,竟跟她斗起嘴来,“想来陆二娘子对谢渺然很是看重,这种天气也愿意出去。不如即刻回去?我知道一条小路……” “林统领的话未免有些多了吧?” “陆二娘子不是说我对你有什么心思吗?那既然你这样觉得,我问一问又有何不可?” 林寂攥紧了马鞭,将马车赶的更加颠簸。 在这街市上显得有些横冲直撞。 陆青黛的眉头轻凝,一边打手势让兰芝注意周边环境,一边对林寂嘲讽回去,“难道不是吗?我同林统领一向没什么交情,但今日林统领却撇下宫防大事亲自送我出行,我很难不多想。” “谁会对朋友的妹妹起心思?”林寂冷眼看着一旁神色有些古怪的百姓,他们都下意识的往这儿盯,他又抽了一鞭子,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他们的马车快速驶到城门处,林寂看身边形迹可疑的人少了很多才略略放心。 等着陆家其他护送的人赶过来。 出了城门,马车渐渐平缓。 行驶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陆青黛掀开车帘,如玉一般的脸庞展露出来,白色毛茸茸的抹额给她美艳的脸上增添了一份轻灵,她好整以暇的看着林寂,突然问他,“不知林统领知不知道元旦宫宴上发生了什么?” 林寂睨过来一眼,不咸不淡,“知道。” “殿下他们都很在乎我的安危,刚刚你躲的那些人,都是他们派来暗自守着我的人。” 陆青黛轻笑一声,但是眼神里头都是冷漠,似乎一眼就洞察了林寂内心所有的想法。 林寂手一僵,马车又慢了几分。 “林统领不会以为那些是陛下派来掳走我的人吧?”陆青黛看着前方离跟谢渺然约定的目的地不近不远的一片小树林,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来。 马车车轮滚滚向前,惊恐的声音放大。 陆青黛看向兰芝,“去外头带着陆府的人撤退,不用管我。” 兰芝不动,“娘子,外头都是刺客,您有危险……” 陆青黛拽她下去,“你护着他们先离开,不要增加无用的伤亡。他们的目标是我,我相信林统领会护好我的。” 说到这,陆青黛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寂一眼,眸中都是信任的神色。 林寂眯了眯眼,算是认同这个说法。 外头开始厮杀,林寂一边驾着马车,一边拔出剑跟想要强行闯过来的人搏斗。 陆青黛悠然自得,看着外头打的有来有往的两批人,甚至有些困倦。 皇帝派人来掳走她,定然不会让人伤她半分,她只是在对这群人战力进行评估。 细看下来,林寂也没有出杀招,基本都是用剑防御的姿态。 马车往前冲,冲离了树林,远离了其他人。 只是跟陆家人和兰芝搏斗的刺客又紧追不舍,紧紧的贴在马车后头追着。 “林寂,马车往左拐那儿是一处残崖,不高,跳下去应该死不了。”陆青黛靠在马车上的软枕上,被颠簸的有些难受,发觉几乎所有的刺客都发了疯的在后面追着,所以大方的给林寂指了一条明路。 她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因为当年阿彻带她到那残崖看过底下的风景,一片自然而生的美丽花海。 浪漫至死。 林寂不语,但马车却听她话的往左拐了。 京城内外根本不好躲藏,若是陆青黛不想被刺客掳走,确确实实只有‘跳崖消失’这一个想法最为实在。 山路崎岖,他将陆青黛拉下车,往残崖边上走,却正好和骑马赶来的刺客头子对上视线。 林寂蹙眉,看向面色淡淡,似乎还察觉不到危险的陆青黛,“抱歉,我以为陆府门口的人是陛下派来的人。” 所以当时他才会把马车赶的横冲直撞,让他们不敢轻易下手。 可谁知道,那都是太子他们的人,陛下派来的人在后头…… “陆二娘子,我掉以轻心了,我应该早带你回去的。” 他的手抓着陆青黛的手腕,另一只手执剑做出防御姿势,对着已经要靠过来的众多刺客。 “可带我回去,你的任务不就失败了吗?” “林统领,快把人交出来!” 陆青黛的声音和刺客头头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林寂的瞳孔紧缩。 “你,你都知道?!” 陆青黛看着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眼神,展颜一笑,宛如春日的花朵绽放,她抹额上的毛茸茸被风轻轻吹动着,她的眼神亮亮的,跟会发光的夜明珠一般,“知道啊。” 今天见他的第一面就知道了。 “既然福安郡主知道了,就请跟我们回宫吧,陛下还在等您。” “不行哦。” 陆青黛摇摇头,却没有和刺客继续对话。 她抓住林寂的衣襟,看着他开口道,“御林军的统领一向是忠于陛下的,只是你和我兄长交情不错,才想着今日替他来送我?” “嗯……我应该劝你不要出来的。” 林寂低头,冷淡的眼神中生出几分愧疚来。 可是陆青黛又岂是旁人能够轻易劝动的?她在陆家休息蜗居了半个多月,又不是要一辈子待在里头。 她总是要拉进任务的。 “林寂,我原以为你比我哥哥聪明些,但如今看来,你也是个蠢货。” 这般说着,陆青黛径直推着人往下跳。 把一旁的刺客都看傻了去。 怎么跳了?这么草率的吗? 这个残崖其实是个障眼法,远处看着高,其实跳下去有个不太明显的底。 那地面被崖壁上的植被遮住,所以看不到。 林寂没想到陆青黛会这么果敢,下坠的过程中下意识把人抱进怀里,想要自己为她当垫背。 但让林寂更没有想到的是,他自己还来不及当垫背呢,陆青黛就已经拽着他的衣襟缩在了他的怀里头。 完完全全的把他当成一个人肉垫子。 “咔嚓”一声他们被树枝接住减缓下降的速度,林寂被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残崖上的人只听见无穷尽的风声,站在崖边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只能愤愤离去。 让他们也跳崖? 谁也没这个胆子。 陆青黛撑着林寂的胸膛起身,坐在他的腰腹上,看了看自己,只是手臂有着轻微擦伤,她放下心来。 而后提起裙摆起身,站在林寂身旁,居高临下伸手问他,“林统领,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第135章 林寂,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林寂自己的伤也不算重,只是有些头晕,他听见陆青黛明显带着嘲讽意味的话语,选择忽略当作听不见,而是自己撑着地慢慢爬起来。 陆青黛也不恼,收回自己的手,扶正了一下自己的抹额,挑了挑眉,问还没有恢复神智的林寂。 “一仆不侍二主,林统领,你活不长了。”陆青黛上下打量着林寂,见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她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回过味来,“不过如今陛下怕是也不能直接给你定罪吧?毕竟他让你掳走我这件事情应该是私下吩咐的,不敢让殿下他们知道吧?” 林寂微微喘着气,对此毫无异义,只是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几分抱歉。 “这事陛下只吩咐了我,皇命难违,是我对不住你们兄妹俩。”林寂低沉出声,黑色劲装上染了不少的脏污,眉眼的凌冽冷意此时增添上几分愧疚。 刚刚陆青黛就说的很清楚了,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今日来的目的了。 毕竟事关宫防,没有陆青栩去而林寂不去的道理。 再者,陆青栩若是真遇上这种事情,不会不派人回来通传。 傻哥哥虽然蠢,但是对陆青黛一向是妥帖细心的。 最后,林寂话里话外暗示她回去的意味也太重了些,况且他本身就是直属皇帝管辖,听从皇帝的号令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陆青黛看着他愧疚,笑着将自己的衣裳整理得体,只是眼角微微上扬的样子像是一只如愿以偿吃到肉的小狐狸。 “你不是对不住我们,你就是太蠢了。”她的手按在林寂胳膊上被树枝划烂的地方,用了些劲,问道,“听闻林统领向来孑然一身,跟家族关系也不甚亲近,唯有和我哥哥兄弟相称,关系亲近。” 林寂看着小娘子纤长白皙的手染上他的血,眼眸暗了暗,“陆二娘子想说什么?” “陆家是太子党的人,林统领知道吗?”陆青黛注意到他的眼神,勾着手指在他衣裳上不紧不慢的擦拭干净。 林寂自然不可能知道,他一向独来独往惯了,陆家在明面上也没有和太子党多有来往,他自然不可能知道。 所以听到这话的时候,林寂双手垂在身侧,眼眸里的光晦涩不明,眼神随着陆青黛的话语渐渐往上同她对视,看着这个即便脸上染了一点儿脏污,仍旧是如玉一般通透的人儿。 他不由得高看了她几分,“陆二娘子为陆家谋求了一个好前程。” “林统领既然知道了我们陆家是太子党,那你违抗皇命,没有送我进宫可是抗旨。”陆青黛的手指收回来,毛茸茸的抹额衬得人肤色白皙,明明比他矮了一个头,但却让人有种想要臣服的魅力。 “可你既然和我兄长交好,却在得到陛下命令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要不是我聪慧,或许就被你的摇摆不定害死了……” “做臣子,你没有尽好忠君的本分。” “做兄弟,你没有做好坦诚相待的情分。” “你把自己逼到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想要求得双全法,但最终两边都搞砸了,你说你是不是蠢?” 陆青黛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可怜的意味,见林寂迟迟不搭话,似乎有种默认的态度,陆青黛双手环胸,浅笑着问他,“所以啊,林统领,你要不要考虑换个主子效忠?” 林寂看着她微扬下巴自信骄傲的样子,忽的心里升腾起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来源于陆青黛,而是陆青黛如今的样子曾经真真切切的踩踏在他的头顶之上。 林寂觉得自己似乎是重新看到了林府里头的人。 那里的人各个都是仰着脑袋看人,对他这样一个旁系的庶子更是各种瞧不起看不上。 即便他如今已经成为了御林军统领,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之一,他还是被林府的人各式各样的挑刺贬低。 他忽的胸口有些闷,嗓音有些生涩冷硬道,“不劳陆二娘子操心,你身边效忠的人太多了,难不成还缺我一个?” “林寂,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忠于她,至少他不会死。 忠于她,至少他和陆青栩的友情还能够继续延续。 “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太过寒凉的性子一点火光是暖不化的。 陆青黛朝他走近了一步,在林寂说完这话的时候抬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可以?你打算怎么可以?是准备一个人到皇帝面前负荆请罪还是到我陆家赔礼道歉?”陆青黛手上的力道迫使他低头,澄澈的眼眸之中有几分笑他天真的意味。 “你不会觉得这样做能够换来双方的谅解吧?你不忠不义已是既定的事实,只有跟了我,你才能继续做你的忠义之士。” 陆青黛的衣裙红的晃眼,温柔中带着强势的语气狠狠的抽在林寂心里那根躁动不安的弦上,他别开眼,还是继续嘴硬,“正如陆二娘子所说,我孑然一身,名声地位对我而言算不得什么……” “不对。” 陆青黛把他的脸给转回来,很想下命令让他跪下,但想到他是护着她摔下来的,而且也没身份让他这样做,于是勉强踮了踮脚同他对视。 “你要是真不在意这些,你就不会勉强你自己去想那什么双全之法,你大可择一边站队就是。” 陆青黛笑眯眯的看他,“可你就是因为太在意了,所以你不能忍受自己舍弃一边,你想做一个面面俱到的人。林统领贪心是好事,可惜你的贪心用错了地方。咱们陛下好像不会允许你贪心吧……” 林寂被她一点也不避讳的话语惊到,抬着眼睛看她,里头有几分隐忍的愁绪。 陆青黛转身拉着人往僻静处走,一边走一边继续同他说话,“其实这也不叫贪心,名利权势谁不想要,谁的一生不是追求这些?你都想要,说明你有抱负有能力,不用做出一副隐忍的样子。” “林家人难得出一个好苗子,旁的不如你的都比你自信,倒是你,有能力做到、有话语解释,偏偏一副害怕说出来的表情。” 陆青黛拉着人走了一会,嫌面前的杂草纷杂,害怕划到手,丝毫不犹豫的将林寂拉到前面。 “你身体好,替我开路。” 林寂沉默的用剑为她压下那些弹出来的杂草,将人护在自己的臂弯之间。 就这么走了有一刻钟,林寂才开口问她,“你好像对京城中的人都很熟悉了解。” 他和家族虽然常常不联系,但是他是林家人的这一特性是改不了的。 自幼被兄长阿姊们嘲笑讽刺到大,养成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性子,在外人看来是冷心冷情,但于他而言却是最好的保护色。 但陆青黛却能够看出他冷漠脸色下掩藏的隐忍,不是他自恋多想,只是觉得陆青黛定然好好了解过他。 “自然,我兄长愚笨,但对我实在是好,我自然要多为他和陆家打算。” 陆青黛被他隔着衣袖拉着手腕,在植被特别茂盛的地方被他护进怀里,两个人牵手的动作没有暧昧之色,但是亲近的意味比较明显。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京中愿意效忠你,效忠陆家的人一抓一大把,你为什么要我?” 他们走到一处静谧的地方,顶上是天然的岩石,旁边是潺潺水流,冬日的雪还有些未化,星星点点的附在叶片之上,倒显的这处地方格外浪漫。 林寂放开她的手,就这样静默的看她,似乎是想从那双勾人含笑的眼神中读出什么别的深意。 他从干燥的地方捡了些柴火堆在一边,用身上带着的火折子点燃。 陆青黛这个时候也不嫌弃脏不脏的,径直蹲在火堆旁边烤手。 “为什么要你?”陆青黛看着火焰微微跳动,语气正经了很多,“可能是因为你太蠢了吧,看到你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活到现在,我想让你继续活下去。” “林家不是你的去处,皇帝也不是值得你效忠的人。” “你有能力有抱负,有志向有情义,我想你留在我身边。” 她试探的想去触碰火焰,只是还未感受到灼烧之感,就被林寂挡开。 他冷着脸,把她的手往后拉了拉。 “你不是要去找谢郎君吗?” 她今日的目标不是他,为何要对他说这些? 林寂从不会轻易选择人,和陆青栩之所以能有几分交情,完全就是靠这两年陆青栩单方面的死缠烂打。 林寂不相信任何人会愿意去了解一个冷面冷心的人的过往,也不相信他能遇到什么真正来拯救他的人。 如今陆青黛跟他说话,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利益罢了。 利益之下,她从未多看它一眼。 她不是他林寂特别的人。 陆青黛微微挑眉,对此并未觉得有什么难堪,坦然答道,“是啊,我想问问谢家郎君今年春闱与往年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小谢大人能力也出众,你不用找我。” 林寂的小指轻轻抽动了一下,像是主人冷面之下唯一的触动。 他的声音也是肃然而冷冽,轻飘飘的,不掺杂一丝情绪。 系统敏锐的检测到陆青黛对林寂的好感值往上滑了一点,话语间的兴致也高了许多。 若说用小动物的状态来形容她身边的这些男人的话。 言执玉是温顺的,是那种在她身边扒拉球企图让她关注的乖顺狗狗; 沈宴秋是做了坏事欺负其他狗狗还不听话,被赶到门外的流浪狗狗; 应归彻是热情开朗,见到她就恨不得往她身上扑的笨蛋狗狗; 程宥泽是聪明听话,时时刻刻想要跟着你,但看到你跟别的狗狗说话又会生闷气的傲娇狗狗; 顾京元则是被暂时放养,可一回家就会呜呜呜的掉小珍珠的哭哭狗狗; 如今,陆青黛突然觉得林寂也有这种潜质。 他更像是那种一直缩在角落,眼热的看着别人互动,但因为没人陪伴才装作自己一点也不在乎的冷漠狗狗。 陆青黛勾了勾他的小指,眉眼舒展,丝毫不知道自己看似简单的举动在林寂心里惊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多情?” 她借着他的力道起身,鬓发上的丝带擦过他的脖颈,林寂突然觉得脖子稍微有些痒。 “你可以跟他们不一样。”陆青黛开口,十分贴心的给林寂剖析当下的情况,“我让你效忠我,不是让你臣服我,对外不过是托词罢了,否则你日后该如何自处?” “你如今都是御林军统领了,你在林家人面前还自卑,若你的职位被削了,没有陛下的器重和兄弟的帮衬……我不想你过的这么辛苦。”陆青黛叹了口气,心里终于是为这个冷漠的狗狗塌了一下。 林寂几乎没有得到过什么无目的的偏爱,若说陆青黛是想要让他效忠她,帮她做什么事情的话,还尚且能够说是利益互换。 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要让他为她做些什么。 只是一直在强调,要他好好活着,好好的活下去。 想到刚刚摔下来的时候,陆青黛几乎没有犹豫的拿他当人肉垫子,林寂似乎什么都想通了。 陆二娘子最是珍爱生命。 所以,刚刚是因为相信他不会有事,所以才躲在他怀里吗? 【林寂当前好感值:65】 “效忠我,留在我身边,我会护着你,皇帝那边不敢动你,你和我兄长之间的兄弟情谊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破灭。等我们回去,没人说你不忠不义,他们只会高赞你智勇无双。” 陆青黛说到这,她看向刚刚林寂被她按压的伤口处,“只是林寂,你怎么学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刚刚故意按的,你也不知道躲一下?” 林寂的眼神稍稍顿住,嘴唇微动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讲出来。 陆青黛了然,拉着他到水流边清洗干净,然后从袖袋里拿出药粉来,“小时候被欺负惯了,你长大了还不知道要反击回去吗?真是白长了这么高个个子。” “怪不得能跟我哥哥玩到一块去。” 林寂看着她熟练的从袖袋中拿出药粉,抹在他几乎算不上什么伤的伤口上,眼眸中的光微微扩大了一分。 “我幼时体弱,总是磕着碰着,身上习惯了带很多药粉药丸。” 陆青黛拿自己的手帕给他在手臂上打了个结,松了口气,“想必现在兰芝应该带人上面等着我们呢,我们小心些跟他们会合吧?” “你、你刚刚为什么把她故意喊出去,而不是在马车里跟我们一处?” 林寂感觉到自己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和陆青黛的手帕接触,被绑住的胳膊都变得极其僵硬。 “林寂,你不要因为我骂你蠢就真不动脑筋了好不好?”陆青黛有些娇横的声音此刻都添上了几分无奈。 “……因为我吗?” 那不然呢? 陆青黛心里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依照兰芝的性子,若是让她听到刚刚那些刺客的话,知道林寂是皇帝派来的人,那不得拿个大喇叭喊得全京城都知道? 那样的话,林寂直接别混了,直接被两边的人针对死算了。 看着林寂因为没有得到回答,下意识要用漠不关心的表情掩盖住自己在意的事实,陆青黛的指尖戳在他脸上。 芙蓉面上带着一点嗔怒,命令道,“嗯,就是因为你。以后跟我说话没听完不许摆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极度缺乏自我感的人即便在沙漠里渴的要死,也不会主动接过别人打开递过来的水。 陆青黛才不管这些,直接把水灌他嘴里。 她扯着人一步一步往高处走。 “还有,回京之后,好好活着。” “皇帝没让你绑我进宫,是刺客逼近,你保护的我。记住了!” “好歹名义上是我罩着的人了,你能不能跋扈一点?”陆青黛看着面色冷峻,但眼底情绪略略波动的林寂,扯人的手都紧了几分。 林寂真的好像那种心里想要但从不敢宣之于口的懂事孩子哦。 陆青黛心里想着。 下一秒,系统播报【林寂当前好感值:70】 ———— 林寂(冷漠脸):不用爱我的(呜呜呜呜……) 青黛:真的吗? 林寂(冷漠脸):真的(呜呜呜呜……) 青黛:那我走了? 林寂(冷漠脸):好(呜呜呜呜……) 青黛:算了(一把抱住拍拍后背),爱你爱你,别哭了。 第136章 那听主人的话,抱我出去 林寂听着她理所当然的命令,心中似乎是被一股暖意触动了一下,他去盯她的手,那白皙修长的手如今绕着他的衣带,无声中增添了好几分亲昵。 他的声音冷中透着几分微微上扬的调子,听起来有几分在意,只是不用心观察的话,只会觉得他在出言嘲讽。 “刺客逼近,我保护的你?” 林寂觉得陆青黛为了他撒谎不值得。 他原本该是被人唾骂的,他应该是迫使陆二娘子跳崖的凶手,而不应该在陆青黛口中成为保护她的勇士。 “若是没有我,你不会落到要跳崖的境地……”林寂喃喃出声,在陆青黛给予善意和温暖的时候下意识不是靠近,而是不断地否定自己价值。 常处于低温的环境,哪怕是遇到一点儿无意之中呼出来的哈气,他都觉得自己不配。 陆青黛扣着他的腰带将人拉近,“你猜我为什么要跳崖?” 不就是为了攻略他,升一升他的好感值吗? 所以这其中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事情,她既然早就猜出来了林寂此行的目的可能不简单,但还是决定出来,那就只能说明收获会大于风险。 她就是要一个和林寂单独相处的地方,名正言顺的和他搭上线。 林寂听懂了她的意思,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满满的震惊和不解。 他、他有什么值得她这样接近的? 难道就只是单纯的要他好好活着吗?一时间,林寂心中百感交集,面色也再难平静。 “林寂,京城中的漩涡你是逃不掉的。”陆青黛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拉着人继续往上走。 她拉着他的衣带,露出几分轻笑,让一下子还听不明白的林寂给她把前头杂草挡开。 林寂去做,待两个人终于走到没有那么荒的地方时,他听见了陆青黛的进一步解释,“我的意思是,林寂,你逃不掉我的。” 毕竟,京城的旋涡由她而起,林寂,不过是权力争夺底下的一枚棋子罢了。 一枚听从命令,独来独往,在阴暗角落里仰望阳光的棋子。 执棋人偶然注意到了他,原本是想着他可以做排队等候的替补。 但当时的想法也在进一步的接触中化解消融,陆青黛坦言道,“其实刚开始见到你,我是不大喜欢你的。” 冷漠的像一块冰一样,除了必要的礼节,似乎脸上从来不会有情绪。 陆青黛担心自己会捂不化这块冰,更不想再一次的热脸去贴冷屁股,所以对于攻略林寂这个任务,她一开始是打算搁置一会的。 而且上次还被林寂听到了她教训程诗的画面,她对他的印象更低了些。 可今日出来看见林寂的时候,她才发觉,这人心里渴求的无非是旁人最寻常不过的关心罢了。 她哥哥那个见色忘义的大直男,对外的性子一向跳脱开朗,和林寂相处不过几年就能让林寂为了兄弟情义去挑战自幼所学的忠君思想。 陆青黛觉得林寂这个人变得有趣起来。 冷漠外表下掩藏的是不敢轻易拿出来的真心。 但陆青栩不过得了几分真心,林寂就敢为他做这么多……瞒着陆青栩不告诉他皇帝要掳陆青黛的事情是怕他冲动,自己帮忙护着陆青黛是知道好友对妹妹的看重,违抗皇命也不把人交出去是宁愿自己背负不忠不义的骂名。 陆青黛就是因为这一点,她开始想看林寂的真心。 想知道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嗯。”她不喜欢他很正常,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他不值得人喜欢。 林寂感觉呼吸进去的空气都变得冷硬了起来,一点点的又深入他的肺腑。 跟冷刀子一样,轻轻的在他的胸膛里磨着。 陆青黛继续开口,但被远处的声音给打断,“但是今天……” 此刻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一条小道上,在往上应该就可以碰到兰芝和陆家的人了。 可先碰到的却是刚刚掳走人未果的刺客。 他们的人折了不少,兴许是被后来赶上来的兰芝他们给杀了,所以刺客此时正仓皇出逃。 林寂在陆青黛看到刺客衣袍之前就已经将人抱住往刚刚路过的一大块岩石后躲。 红色衣裙和他有些脏污的黑色劲装紧挨在一起。 她的披风宽大,林寂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而后伸出手隔着披风将人圈紧了些。 两个人侧身躲在岩石后头,林寂一手护着她的脑袋,一手圈住陆青黛的腰,侧耳倾听着刺客逃跑的声音。 其实若是刺客有心搜查,他们两个这样躲着是很容易被发现踪迹的。 但刺客后头不是还有兰芝他们在追赶吗? 所以不管发没发现,刺客他们都不可能此时对他们两个人动手。 躲着,无非是减少一分麻烦罢了。 听见人离开的动静,林寂下意识松手,要和人拉开距离。 她都说了不大喜欢他了。 但是衣带被人扯住,陆青黛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声音温软,像小狐狸冲你露出毛茸茸的肚皮撒娇一样。 林寂的冷脸此刻露出几分不知所措来。 冷漠的人很少接触这样直观的撒娇。 “我确实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不大喜欢你,但是林寂,我错了。” “我觉得不该以貌取人的。” “所以,你现在抱抱我好不好?刚刚刺客过来,我脚都吓软了……” 陆青黛说到此处,抬起眸看他,见他还是不动,她也没有放弃这个打算,而是继续细细的跟他掰扯。 “反正出去后对外你就是我的人了,现在抱抱我就当提前适应一下。” “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 “‘我是你的人’只是对外的托词。” 言下之意,他并不是她真正的人,她对他好只是想要他好好活下去,又不是要他的爱。 陆青黛声音放轻,对他执拗又冷淡的性子有些无可奈何。 “你的意思是,愿意效忠我,成为我的人了是吗?”陆青黛看着他僵直在两侧的手,一只手搭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的挠了挠。 林寂感觉自己的胸腔传来一股陌生又新奇的触感,让他难以掌控。 末了,他嗯了一声。 “那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主人?”陆青黛的白色抹额略略擦过他的肩膀,明明没有接触到,但林寂还是感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他的心里贴了一下。 林寂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神里多了一份顺从,还是嗯了一声。 听到回答后,陆青黛的手往上伸了伸,勾住他的脖子道,“那听主人的话,抱我出去。” 林寂的身体比林寂本人更受蛊惑。 在大脑还未做出思考的时候,他就已经弯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只是第一次抱人,有些不大熟悉,紧紧箍着小娘子的披风,将人的抱得有些疼。 陆青黛将下巴轻轻搁在他肩头,鬓发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林寂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但鼻尖嗅到的清茶香让他忽视不了一点。 要不是抱着人,他差点就要同手同脚了。 “好。” --- 兰芝看到自家娘子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家娘子柔柔弱弱的依偎在林统领怀中,额头上毛茸茸的抹额贴着林统领的脖颈,双手勾着人家的脖颈,一只手上还绕着两圈黑色的布料,娇艳欲滴,幽兰吐息,睡得很是香甜。 林统领虽然还是一副很冷淡的样子,但是他带着一些细碎伤痕的手锢着自家娘子的腰,青筋微突,在红色的背景下多了几分禁欲,兰芝莫名觉得他对自家娘子好像有几分强势的意味。 再一细看,林统领的胳膊上用一条手帕包扎着,那材质和做工,俨然就是她家娘子的。 兰芝心里默默为兰茵点了根蜡。 她家娘子的手帕又少了一条……希望兰茵回去不要生气。 兰芝不知道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在她和陆家人的视角里,就是莫名其妙来了一批刺客,这刺客的目标是自家娘子,林统领护着自家娘子躲避刺客,是救了他们家娘子的救命恩人。 “多谢林统领。”兰芝上前就想要接过自家娘子,但是林寂只是冰冷的看了她一眼后,让她把车帘打开。 觉得被林寂小瞧了的兰芝:“……” 她有的是力气好不好?! 陆青黛被重新抱进马车,整个车厢里头只有她和林寂两人。 她卧在马车上的软枕上,林寂看着搭在一旁的被褥,最后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多事的给她盖上。 只是他冷着一张脸要退出去的时候,发觉自己的衣带还是被陆青黛绕在手指间。 他的眉眼一瞬间有些绷不住。 水葱一般的手指,指尖被凤仙花汁染红,绕着他的衣带,无形中自带几分勾人意味。 林寂不敢抽动衣带,也不敢直接留在马车中。 更是不敢唤醒还在睡梦中的陆青黛。 他只敢拔出身上带着的匕首,小心翼翼的留下一小段他这身劲装的衣带。 割断完衣带,林寂甚至不敢抬头看人一眼,就弯着腰出了马车。 兰芝在外头看着他出来,说了些感谢的话,然后便问,“多谢林统领今日护着我家娘子,日后陆府定然会重礼答谢……只是今日还和谢家郎君有约,已经耽搁了些时辰,不知如今这种情况,我们还要去赴约吗?” “……”林寂整个人的理智突然从刚刚的混乱中清醒过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眼里的光一点点慢慢的黯淡下去。 最后开口道,“我没有权力帮她做决定。” 说完,他便转身去陆家的侍卫那边问刚刚刺客的情况了。 兰芝头一次碰上一个对自家娘子好似没有一点心思的人,竟还有些不习惯。 她上了马车,打算等着自家娘子醒来问问。 掀开帘子,往里一瞧,就见被褥之下伸出来一截如玉似的手腕,纤长的手指上还搭着一根不长不短的黑色衣带。 …… 等陆青黛醒来,时间不过才过去了两刻钟。 兰芝上前扶她坐起身,同时递上一杯水。 “娘子,您可吓死奴了……”兰芝不懂陆青黛当时让她离开的深意,只是一个劲的后怕,“奴下一次不听您的话了,奴要跟娘子一直在一处。” 陆青黛喝了几口温水,才发觉手上断了的衣带。 “真的不听我的话了?” 她点了点兰芝的额头,温和的笑着,像是年长者对幼稚者独特的纵容。 “小心我不给你吃点心了。” “但是真的吓人嘛……” 听见马车里头的主仆二人的亲昵的交谈声,刚走过来的林寂眼神又落寞几分。 他静静的远离了些,眉眼低垂着,似乎对此一如既往的不在意。 只是没等多久,兰芝就从马车上下来,然后目标明确的朝他的方向走来,朝他行礼之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林统领,我家娘子有请。” 林寂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直接僵直了,冷峻的脸上微微松动了几分。 “找我?” “是的,娘子找您。” 林寂自己也不知道怀着怎么样的心思上了马车,只是看向马车上的人时,他眉目已经软了几分。 就像是层层花瓣之下那一点柔软的花心。 陆青黛抬手去拉他坐下,“林寂,不管你和我的未来是如何的,我都要先告诉你一声。” “我的身边不可能只有几个男人,为了达成我自己的目的,我需要周旋在很多人之间,你是,谢家郎君是,京中其他人亦是。” “若是日后你有了心仪的娘子想要成婚,一定要跟我讲。” “到底同谋一路,我还是会护着你。” 陆青黛说完这两句,就看见林寂的眉心微不可微的蹙了一下,似乎是在挣扎和失落。 他抿唇,到底是没有说出自己想问的话,只是轻微的点头。 他就知道,他是不配得到永远的照拂和爱的。 刚在心里再一次明确独身一人的想法,他就被陆青黛倾身抱住,清茶香像呼吸一样涌入他的世界,“虽然这话有些贪心,但我还是希望,林统领日后心仪的娘子…是我。” 她没有不要他。 没有因为他的沉默寡言就直接默认了他的选择。 林寂用浑身僵硬再次表明他如今有些压抑的雀跃心情。 ------ 好容易等到陆家马车到来的谢渺然满脸紧张。 精心打扮的衣袍此刻重新流光溢彩。 只是在看到陆青黛是扶着林寂手下马车的时候,眼神中的难过碎了一地。 他……他是不是又被截胡了?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小谢:呜呜呜呜,老婆被抢了啊!! 今天的林寂:(高冷脸配上一点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雀跃)……嗯。 明天的青黛:端水、端水、她不是大自然的搬运工,她是马戏团的杂耍师…… 第137章 陆青栩痛苦的一天 原本想要上前扶住自家娘子的兰芝:“……” 林寂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就这样扶着陆青黛下车了。 明明在一个多时辰之前,他们还不是这样的关系。当时他看见兰芝扶着陆青黛上马车,他内心的想法明明还是——好一个娇弱的小娘子。 怎么如今他自己就扶着人下来了? 或许是看着陆青黛站在马车边上提裙摆的动作有些可爱,或许是刚刚听到她说她脚都吓软了,或许又是某些深层原因,林寂只知道,他很自然的就将手伸了过去。 细腻的掌心被他托着,看着她绯红的裙摆荡漾开一点弧度,又被另一道目光裹挟着,林寂突然更加贪念这份温暖起来。 他沉默不语,只是扶着陆青黛下完马车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绑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帕。 其实不过是一点小伤,对他来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本来就是他该受的。 但她还是给他上了药包扎好。 林寂冷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暖流,在对上另一边谢渺然看过来的表情时重新恢复冷漠。 谢渺然的眼神定定的锁在他胳膊上的手帕处,明明是长相有些痞气的人,此刻却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重大的伤一样,竟有了几分可怜的意味。 跟校园文里头的校霸老大被心爱的女孩一板砖拍在脑门上一个样子。 陆青黛试探性的开口唤他,“谢郎君可是等急了?” 谢渺然被她喊的这一声拉回思绪,连连收回视线摇头,往常张扬的性子在她面前变得十分和煦谦卑,“没有,没有等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带林寂过来…… 谢渺然答完,尽量让自己不要去看林寂,免得自己的会控制不住的说出一些嫉妒的话来。 陆青黛看着他一身骑装,眉眼弯弯,而后先是开口道谢,“当日宫宴,多谢郎君为我进言推脱,本来应该早些登门道谢的,但是殿下他们担心陛下会强行掳我进宫,因此才耽搁了些时日。” 想到当日宫宴上的事情,谢渺然就后怕,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早日就跟陆二娘子表明了心意,不然那个时候想要站出来为她说句话可能更加会坏了她的名声。 “无事,能够为陆二娘子做些事情,是我之幸。” 谢渺然本来弯上一点的唇角在看到林寂站在陆青黛身后那条手帕被看的更加清楚的时候,又委屈巴巴的耷拉下去。 “谢郎君怎么了?似乎有些不高兴?”陆青黛不是瞎子,自然能注意到他眼神里头的失落,但还是开口问他。 她对谢渺然的了解太少,他不是哪本书的男主,只是这个世界自然衍生下的人物。 她对他足够陌生,但却不知为何有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 或许,这个就是被暗恋者独有的感觉吧? 明明和他没有怎么接触过,但看向他的眼波时,却能够轻而易举的被他眼神中情意压垮。 谢渺然虽然暗恋时自卑,但入籍暗恋已经转为明恋了,心上人身边又不止他一个人,他也知道这种时候沉默就是把人往外推,于是超绝不经意的看了林寂一样,用最蛊人的声线轻声问她,“为何陆二娘子约我射箭冬猎还要带个别的人来?之前似乎从未在陆二娘子身边见过林统领。” 陆青黛闻言回头看了林寂一眼,和他冷淡的视线错开。 他似乎不在意她如何回答。 “方才运气不好,遇见了一批要掳我进宫的刺客,多亏林寂,不然谢郎君今日可能就见不到我了。”她简单的一笔带过,双眸如水,跟谢渺然说话的时候很是温柔。 谢渺然原本的赌气在听到她的话之后一下子就消了去。 “刺客?你没受伤吧?”下意识的靠近一步,手也往前伸了伸,谢渺然又猛然顿住,将迈出去的腿又往回收了收。 他尽力扮演着一个理智、合格的追求者。 他不想让陆青黛为难,也不想被陆青黛给讨厌。 毕竟,‘林寂’和‘谢郎君’两个称呼谁亲谁疏能听得出来。 只是往前伸了伸又紧急撤回的手上此时正虚浮着一截白嫩的皓腕。 陆青黛很是耐心,似乎没有因为他的失态而觉得他哪里不好,她将手腕转了转,“没有受伤,谢郎君不用担心。” “那便好。”谢渺然笑了一下,有些苍白可怜的意味。 但内心却是在想该怎么给皇帝添点乱子。 明面上没得到人,就想暗地里强抢进宫? 幸好陆二娘子身边有人,不然还真让他给得逞了去。 林寂看着他的失态,又垂眸将视线放在陆青黛的背后,他眸中的神色又漠然了几分,幸好,他没有被她马车上的那个拥抱和那些话给蛊惑。 陆青黛身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自己又是一个清冷不会主动的性子。 她怎么可能会一直关注他? 说不定日后就将他这个人给忘了去。 幸好,他没有把自己的心给出去。 陆青黛也能察觉到如今氛围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原本最为毒舌的谢渺然偏生碰见最为冷漠的林寂。 两个还有些敌对关系,饶是陆青黛都不知道该如何调和他们。 更别说,原本想问的春闱之事了。 她实在害怕,若是把郎君说出来,这两个人背后万一偷偷哭了怎么办? 索性暂时不提春闱之事,而是看向谢渺然,直率的问出如今他最害怕的问题。 “很担心吗?”她的声音很轻,问询的时候眸光很是温柔认真。 谢渺然不敢与之对视。 暗恋者最为胆怯,他们最大胆的地方是在千千万万个余光之中,只有在那种情况下,他们才敢肆意张扬的去注视自己的爱人。 “嗯,很担心。”谢渺然挣扎开口。 他看向陆青黛身后的林寂,声音低沉,格外的失落,“我其实猜到陆二娘子今日找我是为了谁,他在我之前,我认了。” “可林统领……” 可林寂为何都在他之前? 他是不是真的不能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 陆青黛抬手止住他的话头,温声道,“我为人娇纵,前些年一直被宠坏了,所以不大关注旁人,所以一直未能发觉谢郎君的对我的心意。” “也是上次接风宴和郎君结缘。” “谢郎君应该知道我没有什么所谓的双胞胎姐妹……我就是我吧?” 陆青黛稍稍歪头,眉如柳,云似发,经年而过,比往昔姿容更甚,那股从容淡定的气质也加浓厚。 谢渺然还没来得及回答,陆青黛就已经越过他往前头的亭子处走。 她的披风一角挨着他离开,谢渺然只觉得全身上下有一种晕头转向的迷茫感。 他当然知道,她就是她。 她从来没有变过,一直为自己而活。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追随着她。 陆青黛坐在亭中,与谢渺然和林寂不过两三米距离,她看了一眼茶炉上温好的茶,闻到是自己熟悉爱喝的味道。 轻按云袖,为自己斟上一杯。 她笑着将自己的心思不加掩饰的说出口来,“两位既然知道我当年的事情,那也自然知道我退了两次亲,跟京中不少郎君牵扯过深的事情。”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礼义廉耻于我算不上什么,我不会再执着于一人,只要我喜欢的、对我有利的,我可能来者不拒。” “所以谢郎君说错了,在我这,没有什么前后之分。” “你们都是一样的。” 陆青黛抿了一口茶,清甜回甘的茶香在口中荡漾开,红色蔻丹在杯沿轻轻摩挲了一下。 她继续道,“我知道谢郎君为人公正,品貌俱佳,也觉得林统领能力不凡,气质优渥,你们两个人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京中娘子们会心仪的夫婿。” 陆青黛没有坐下,只是端着茶,在亭中慢慢踱步。 她容色极妍,今日又是一身明艳之色,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不愿负责的坏女人。 “但那又如何呢?” “我愿意执着于一人的时候,你们都没有出现不是吗?” “所以谢郎君何必介意前后?若是按你这说法,我应当是阿玉的妻。” 陆青黛饮下杯中的茶,冲着谢渺然伸手。 “我已经将话说的够明白透彻了,若是谢郎君介意,我也由衷的祝愿谢郎君日后美满。” “但,我是不会改的。” 谢渺然看着她伸出来的手,几乎不加犹豫的就走了过去。 他不敢去牵她的手,在她面前几步就停下了脚步。 “陆二娘子愿意接受我的心意?”谢渺然幽幽开口,语气中全然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陆青黛侧身给他斟茶,“我相信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人是需要接触的,若是和我接触之后,谢郎君发现我和你喜欢的样子不同,可以直言告诉我,我不会将你绑在身边。” 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分清楚现实和想象。 有时候暗恋的人身上出现的那些美好品德,或许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只是我这个人花心的很,怕是和谢郎君想象中的人会有些不一样。” 茶杯递到他面前,谢渺然第一眼看的确是陆青黛的指尖。 凤仙花汁染上的蔻丹此刻像是引诱人进陷阱的果实。 他毫不犹疑的接下。 “陆二娘子说笑了,我不会失望的。”谢渺然听完她的话之后终于如释重负,勾唇笑着,痞气的长相配上他势在必得的眼神显得更加迷人了。 陆青黛转头看着依旧是冷漠脸的林寂,没有继续说话。 林寂跟谢渺然不一样。 谢渺然是主动想要靠近她。 而林寂确是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下只能和她捆绑。 陆青黛直接走出去,扯着林寂的袖子往亭子里拉。 融不进群体的狗狗怎么办? 当然是直接‘狗不喝水强按头’啊! 林寂不挣扎不反抗,被她一拉就跟在后头。 眼神却更亮了几分,她刚刚说了,没有前后之分。 所以,他们在她心中都是平等的。 谢渺然看着陆青黛的举动,忍住自己羡慕嫉妒的眼神,故作大度的想要让开位置让陆青黛牵人进去。 只是陆青黛没有越过他去,另一只手拉上他的袖子,让他们两个一左一右的在自己身边坐下。 “京中事务繁杂,或许有时候我顾念不上你们。” 她倒好两杯茶,然后同时分给他们两个。 果然就看见两个人微微发亮的眼神。 “但我是一个喜欢直来直说的人,不管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谢渺然举一反三:“那……日后能来见你吗?” 会不会要遵循什么排班表之类的…… 看见谢渺然有些愁苦的表情,陆青黛答道,“自然可以,不过你们都是朝中重臣,哪有那么多时间来见我?” 她觉得日后是她到处跑的概率大的多。 谢渺然问:“那是有时间就能来见你吗?” “只要你没有扑空,那应该是见的到的。” 陆青黛点头,又看向林寂,“我也会去见你们,只要你们不怕我坏了你们的名声就是。” 林寂摇头,对此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总感觉怎么答都有些刻意,索性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不管日后发展如何,他注定是她的人了。 名声再怎么坏也不过是涉及男女私情的,难不成还会比不忠不义的名声坏吗? 只是对陆青黛的‘我也会去见你’的回答,林寂多多少少有些不相信。 他哪里比得过他们? 没有事,她应该是不会来见他的。 因为不敢贸然提春闱的事情,陆青黛借口说自己累了,打算先行回府。 谢渺然的手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跟刚刚她拉的部位一样。 只是他不敢多在她的衣裳上停留一会,触碰到了之后就跟被烫到一样缩了缩手。 “怎么了?”陆青黛歪歪头看他快要掉到地上的眼神,有些想不明白京中张扬跋扈的小谢大人怎么在自己面前腼腆的跟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样。 “我、我能不能同林寂送你一起回府?” “自然可以。” “你今日受了惊吓,要好好养身体,回府之后我能不能来见你……或是给你写信?” 陆青黛走在他们中间,点头,“可以,未婚恋人能做的,你们都可以做。” 谢渺然的心情瞬间美妙起来。 林寂扶着陆青黛上马车,在准备侧身离开的时候,陆青黛给他紧了紧胳膊上的手帕,嘱咐道,“回去记得看看大夫。” 林寂缠着手帕的胳膊僵硬无比,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心情也随之美妙起来。 但依照能量守恒定律而言,他们两个的心情美妙,自然就会有人的心情不美妙。 这些人包括四个苦哈哈在东宫处理政事到一半却得到通报说陆青黛出府见谢渺然的‘前辈’。 自然也包括同一天被宿敌和兄弟同时背刺的某位正等在城门口接人的陆家郎君。 ---- 陆青栩:“……生无可恋.jpg” 老婆不要我、妹妹嫌弃我、宿敌和兄弟还背刺我(最主要的是还成功了!!) 陆青栩想找块麻婆豆腐撞死。 第138章 如你所见,我暗恋成真了 得到陆家侍卫通报,担忧自家妹妹的陆青栩刚匆匆往城门口赶就又被通知说人已经没事了。 他索性就等在城门口接妹妹回家。 他视力好,骑在马上远眺的时候就看见赶着马车的林寂。 心里安定下来。 林寂这小子一向可靠,有他在,了了一定没有什么事。 正抬手准备示意一下,却又眼尖的看见骑马护在马车旁边的谢渺然。 原本微勾的嘴角一下就抹平了去。 他知道妹妹是去见谢渺然,但怎么还一起回来了? 谢渺然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还真好意思跟着回来?! 呸!不要脸!! 马车渐渐驶近,陆青栩翻身下马,正准备接替林寂的位置,顺便好好感谢人一番。 “辛苦你了兄弟!京中布防你那块没怎么大改,我等会告诉你。”他喜滋滋的上前,要当自己妹妹的专用马夫。 但林寂只是嗯了一声,似乎没看明白他翻身下马的意思,继续驾车往前走。 车轮子向前滚动,带出的一阵风扑在陆青栩的脸上。 另一边骑马的谢渺然居高临下的看他一眼,嘴角里透着几分说不出来的得意,无声的对他比了个口型:“蠢货。” 陆青栩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不计较这些小事,重新上马跟在陆青黛另一边。 “了了,谢家郎君今日没为难你吧?”陆青栩故意挑刺,对着自家妹妹就当面告状。“我就说他不行,一向毒舌放纵惯了,什么人都敢开口骂几句,你少和他纠缠在一起,万一他脾气上头把你骂哭了怎么办?” 陆青黛马车内默默叹气,掀起这边的车窗帘,柔声跟自家蠢哥哥暗示,“哥哥,谢郎君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种人,他人很好。” “他人很好?!”陆青栩的白眼又要压不住了,谢渺然一个处处瞧不上他的人,哪好了? “他哪好了?嘴毒人又臭的,每次看人嚣张痞气的样子你是没有见过……还没林寂好呢!” “林寂虽然脸冷了些,但他为人心热啊!你瞧他,答应我要护好你,连送你回家都要亲自送。” “你瞧瞧谢渺然,他……” 原本还想继续吧啦吧啦的小嘴在注视到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谢渺然时,紧急由脑子接管。 他可是音音的亲大哥啊!! 他怎么能把话说的那么绝呢?! 他简直就是个蠢货! “他行事果断,政绩斐然,人也英俊潇洒,哥哥也很看好他。” 马车内的陆青黛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我知道。” 马车很快行驶到陆家门口。 袁氏还不知道自家女儿今日出去就遇到了刺客,所以很安心的在府里给自家女儿准备晚膳的菜式。 陆青栩看着跟到府门口的谢渺然,心中的感情多少有些复杂。 这厮藏的太深了些! 当初他和音音在一起的时候,谢渺然就看出来了,处处针对他,他吃了好多次亏,因此对这个未来大舅哥的怨念颇深。 谁知道他也暗恋自家妹妹啊?若不是当初去邂芳镇把了了接回来的时候看到他明晃晃的失态,陆青栩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事。 本来想着自己也好好摆一摆大舅哥的谱的。 但音音那儿他还未将人哄好,陆青栩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压抑好自己想要反击的举动。 只是当看见林寂扶着陆青黛一步一步缓缓走下脚凳,陆青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又看见谢渺然跟争宠一样的走到陆青黛另一边。 陆青黛笑的无奈,“不用担心我,你们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就送到这吧。” “林寂,记得要去看大夫。” “谢…渺然?”陆青黛也觉得称呼上太过客气时谢渺然的神色不大好看,所以顿了顿,抬眼看着他,缓缓将口中的名字念出来。“今日事发突然,我得空了再去找你聊春闱一事。” 你们? 林寂? 谢…渺然? 陆青栩听到自家妹妹用一种极其温和的口吻跟他们说话的时候,只感觉天都塌了! 他先是看向谢渺然,就见谢渺然虽然强压着嘴角没有笑出声来,但那眼神带着一丝愉悦,完全就是台风级别的春风得意啊! 原先或许他还懂得收敛几分,但此时此刻看着自家妹妹的样子真的就活脱脱一只大尾巴狼! 陆青栩感觉自己的心外焦里嫩的。 他的视线看向林寂,见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常年冷着,放下的心刚得到片刻呼吸,就看见林寂近乎乖巧的点了点头。 点头?乖巧? 陆青栩从来没有把这两个词串联起来想过林寂。 但真就这么水灵灵的发生了。甚至在陆青黛面前乖巧点头的林寂多了一丝看不出来的眷恋之情。 陆青栩视线下移,就看见林寂胳膊上熟悉的材质、熟悉的做工、熟悉的帕子。 看向林寂的眼神几乎就快要化为实质了。 他把他当成可以交托后背的兄弟! 他竟然在他的背后明目张胆的勾搭他妹妹! 林寂啊!你的礼义廉耻呢?! 陆青栩只觉得自己的心彻底焦透了,甚至还能吹出一把黑灰来。 他咬着牙,强势的走到三人中间,伸出手将宿敌和兄弟与自己妹妹隔开,挡在陆青黛跟前。 “了了,娘在家里等你呢,你先回去。” 陆青黛张着口,看了一下被隔挡开的林寂和谢渺然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无声告别离开。 林寂和谢渺然的眼神都还不太敢明目张胆。 毕竟一个冷漠惯了,一个暗恋久了,刚刚没敢看的,现在在陆青黛的背影上加倍看回来。 “看够了吗?” 陆青栩抬手,让外头的侍卫将门掩上,目光不善的看着面前两人。 林寂一如既往:“嗯。” 谢渺然放开了些,“你盯我家音音的时候我就想把你的眼珠子给扣下来,现在恭喜你,跟我感同身受了。” 被呛了一下,陆青栩不理他,先欺负好欺负的。 “林寂,你和我妹妹是怎么回事?”陆青栩虽然知道自家兄弟人是可靠的,但明明前些日子都没火花的两人今日就牵上手扶着人下车了,他不敢想象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林寂言简意赅,声音依旧如冬日破窗的风,冷冰冰的,不及刚刚的点头乖巧,“我是她的人。” “什么她的人?!你怎么上来就说的这么……!”陆青栩被这个答案震惊,双手不受控制的握在一起,听着这话看着面前的林寂,完全不敢相信这话会是林寂说出来的。 你说一句心悦我妹妹会死啊?整这么暧昧不清的! 陆青栩无语,强压心脏,转移目标。 “谢渺然,你呢?跟我妹妹是怎么回事?” 谢渺然笑的有些痞,看得让人有几牙痒痒,他耸耸肩,笑道,“如你所见,我暗恋成真了。” 陆青栩彻底黑了脸,往后退了几步,上了台阶,想用高一些的地势壮大自己的声势。 “你们都给我滚回你们自己家去!我还没同意呢,少来招惹我妹妹!” 用力关上大门的陆青栩差点就要靠着大门委屈的哭出声来。 凭什么别家的大舅哥都那么颐指气使的? 他偏偏就这么卑微啊!! ------ 当晚,陆青黛就去了东宫。 她让人煲了汤,备了点心,准备去犒劳一下听了风声但是没空过来在她怀里哭的几人。 其实她根本没必要去,毕竟这种事情大家应该心知肚明。 可她还是来了,总得看看之前驯化的过程。 但是结果似乎不大如意。 陆青黛知道他们忙,所以没让吉和通传,径直走去书房,身后的小珠小雪手里提着点心和汤。 书房里头,几个男人正在讨论‘正事’。 太子程宥泽皱着眉,看着手上刚翻找出来的林寂的资料档案,“之前倒是没注意过他,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能耐。” 言执玉近来已经重新整理熟记了朝堂脉络,对林寂更为熟悉一些,“林寂,林家旁系的庶子,能爬到御林军统领这个位置自然有几分过硬的本领。只是林家一向重视主家,对旁系向来都是贬低侮辱的。” 应归彻在这之中跟林寂算是有过几分接触,因此脸色是最难看的。 他就说当初见林寂的第一面就看他怪不顺眼的,还以为是自己以貌取人…… 没想到啊……应归彻想不通,林寂那般冷的性子,怎么可能去主动招惹了了? 但一想到是了了主动去招惹的林寂,在座的几位心情就更加不美好了。 沈宴秋在之中显得分外安静,只是静静的拿着一本公文,但细瞧就能知道,他的眼神压根就没有放在公文之上。 他只是,没有置喙的资格罢了。 “真不知道这个林寂有什么好的,了了为何就看上他了……”应归彻浅浅抱怨一句,将手里头刚处理好的公文随意的往旁边一丢,没注意到此时的门被吉和打开。 那本公文正正好的就落在陆青黛脚下。 陆青黛看着丢过来的公文,有些好笑,逗趣了一番,“怎么开始说起林寂了?” 这一番话不说还不要紧,一说出口,四双眼睛齐刷刷的就盯上了她,哀怨不已。 言执玉走过去迎她进来,有些背后讲别人坏话被抓包的心虚,“了了怎么今日过来了?” “孤还以为有了新欢就要忘了旧爱呢……清清当真好本事,今日出去一趟就招惹了两个。”程宥泽将手上的公文放下,也过去迎她。 “嗯嗯,了了偏心。”应归彻在背后将刚扔过去的公文捡起来,应和了两声。 在一旁的沈宴秋此时却觉得他们的反应有些好笑。 争宠都争不明白的一群家伙。 今日的事情他们都知道,是皇帝那边派了刺客过来,林寂是为了救人才会和了了牵扯过深。 这个时候不去关心小娘子今日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害怕,反而被嫉妒心占了上风,去问一些争风吃醋的事情,简直本末倒置。 虽然受没受伤看一眼便知,探子来报的消息也说了了很镇定,但直接省略可就不乖了。 沈宴秋是最懂感情的人,偏偏又是这场感情游戏中无法入局的人。 他看着陆青黛在听见他们的问话后不出所料的冷了脸色。 小娘子挥开他们的手,双眉微蹙,眼中已经沁出了几分泪花。 沈宴秋有心无力,只是心脏跟着她一抽一抽的疼。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原来他不在局里的时候,他甚至能和了了共情。 陆青黛眸光微垂,“我偏心?” “没有没有没有,都是我胡说。”应归彻连连摇头,七嘴八舌的解释,“了了不偏心的,一点儿也不偏心,是我嫉妒心作祟,是我胡说,是我不懂事。” 这一串丝滑的道歉把旁边的人都听懵了。 陆青黛一个巴掌拍在他胳膊上,“当然是你。” 她又看向程宥泽,对方看着应归彻认怂认的太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当着这么多人面低不下这个头,也难开这个口。 言执玉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大妥当,他刚刚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啊? 为何过来? 当然就是为了过来哄他们啦! 果然人不能顺杆往上爬。 “了了,陆府的人说了你的情况,我们知道你没事才……”才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言执玉小心翼翼看她,屏息敛声,感觉自己有了被抛弃后遗症。 陆青黛眼中的泪花还没散去,她坐到一旁,看着他们几个,坦言道,“我是有了新欢,可是为什么?”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刮去眼中的泪花,泪光点点,秀眉轻蹙,惹人心怜。 “还不是因为你们没有护住我?” 越说她越委屈,泪珠涟涟,一时间整个屋子的人都手忙脚乱起来。 他们一靠近就被推开,陆青黛压根不愿意挨着他们。 “要是一个两个就能护住我,那皇帝还敢对我动手吗?”陆青黛捏着手帕抽抽搭搭,一个一个的对着骂。 “你笨死了,好听话都不会说,就知道说我偏心……” “你也不好,手上的眼线还是太少了,连皇帝派刺客来的这个消息都不清楚……还好意思怪我招惹了几个……” “我为什么来你不清楚吗?你还在这问啊问的……” 陆青黛说完,站起身,被一旁的兰茵特别有眼力见的扶着,她缓了缓,似乎恢复了些理智,声音也不如刚刚那样娇滴滴怯生生的了,她看向吉和,“我失态了,打扰了几位公务,劳烦吉和公公将我带来的糕点拿下去和侍女们分了吧。” “想来殿下他们也不会想吃的。” 陆青黛拿手帕将最后一滴泪擦干净,又转过头去,看着神色担忧中眼神却带着几分亮光的几人,理不直气也壮道,“受不了我就说,我趁早换一批。” 说完,她径直离开,好像刚刚的情绪失态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言执玉当前好感值:94】 【应归彻当前好感值:93】 【程宥泽当前好感值:92】 ------- 青黛:我哭了(我装的) 言执玉、应归彻、程宥泽:老婆因为我说的一句话斤斤计较还哭了?!(吸溜吸溜)她肯定是非常在意我!(嚼嚼嚼)老婆送来的汤和糕点就是好吃!! 第139章 怎么不听我的话呢? 吉和连连上去追,一边追一边为自家主子哄人,生怕陆二娘子日后就不来了。 完全没有看见书房门口露出几分傻笑的人。 “了了刚刚是不是在生我们的气?”应归彻率先问出声来。 “嗯,了了在生气。”言执玉淡淡回道,只是脸上露出几分宠溺的笑来,似乎是陷入到了什么甜蜜的回忆里。 程宥泽看着他们两个拥有和自己的同款表情就不爽,撇嘴道,“那你怎么还不去哄?不怕清清不要你了?” 言执玉淡淡摇头,手轻轻揉捏着腰间的香囊,温声道,“晚些就去哄,只是太久没见她这样耍小性子了,我想回味一下。” 应归彻也点头,“了了可从来没有因为我一句话就又哭又笑的,你不觉得刚刚哭完又强忍着恢复理智的了了很可爱很生动吗?” 就像是真正的把他们放在了心上一样。 原本担心陆青黛有了新欢就会忘了旧爱的程宥泽此时傲娇的性子又上来了,他斜斜的倚靠在门框边上,似乎对此不以为意,“这有什么的,清清一直很在意孤,听到孤没有第一时间关心她身体,闹点小脾气也正常。” 说完,他又看了另一边的言执玉和应归彻,不屑道,“不像你们,大惊小怪的。” 一旁被赶回来的吉和:“……” 您当初以为自己被陆二娘子区别对待,不去迎人家最后还被通知好好考虑两人之间关系的时候,您可不是这样的。 跳脚的厉害呢!当时到底是谁在闹脾气您就不记得了吗? 沈宴秋听着他们三人的感慨,眸色幽深,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陆青黛竟然会失态。 她回来之后,一向是理智明理的,在宫宴之上都能够镇定自若,冷静到一种他觉得陆青黛根本就不爱他们任何人的地步。 但是刚刚看她失态,他忽觉自己好像又错了。 她在重新爱他们。 爱是装不出来的,哪怕陆青黛心计谋略再深,言执玉他们也能分辨出她到底爱不爱。 因为之前深爱过,所以当熟悉的感觉渐渐回来,他们的心才会再一次升腾。 沈宴秋将指甲狠狠地掐进去了肉里,看着面前三人光明正大的去抢侍女手上的糕点和汤时,心酸更是如雨点一般,一点点抽打在他胸膛处。 那汤和糕点他尝过。 甜滋滋的,甘甜软糯——那时他看着兰茵兰芝每天按时送来的糕点和吃食起先还得意洋洋的跟言执玉他们炫耀,但是日复一日,他觉得他自己被逼得太紧,开始对此心生怨念。 那种被事事关照,日日妥贴的日子他过的比他们都久。 他得到的爱意远比其他人更深。 但是如今想来,却只觉得那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回忆长了倒刺,狠狠地向他心脏内部扎去。 旁人自然不会注意到沈宴秋此刻的痛苦,另外三人跟他如今的心情那是一个截然相反。 他们早就知道了了绝非是一人可以霸占的,因此早就做好了她身边会有旁人的准备。 他们害怕的也不是有新人的加入,而是被挤出这个圈子。 其中最害怕的自然就是我们嘴硬但心慌的太子爷了。 毕竟了了跟他可是说过断了的话的。 但今日看来,陆青黛真的是一个很好很优秀的端水大师。 新旧两派兼顾的很是不错,不会允许有一家独大的局面。 她定然是很在乎他们的,不然干嘛不冲旁人发火就对他们发火? 若不是在乎他们,她怎么可能会情绪失控? 要知道,陆青黛的情绪一向平稳,少有的几次失控可都是在当初情意最浓厚的时候,但如今还能见到她这副模样,这不是爱是什么?! ------ 两日后,京城,林府。 林家今日设宴招待贵客,林家主几乎将林家所有的人都喊了来,不管主家的还是旁系的。 林家主的嫡子林衾唐更是被他要求细细着装打扮好在门口迎接贵客。 已经入朝为官的林衾唐有些不耐,对着林家主抱怨道,“爹,你做什么这么卑躬屈膝?咱们林家又不是没接待过贵客,哪用的着这般紧张兮兮的?” 林家虽然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已经逐渐趋近边缘化,但是前几代可都是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别说什么郡主县主,就是公主都是招待过的! 林衾唐自己靠着祖辈的荫封得以入朝为官,他长得不差,生得一副白净小生的面孔,很是讨如今十六公主的喜欢。 十六公主名唤程月琳,生母早逝,如今十六岁,性情温和柔善,之所以在众多皇子公主中让林家注意到,完全是因为十六公主和已故的陆二娘子交好。 陆二娘子逝世后,她便在深宫久居,不常问世事。 林衾唐口中所说的他很讨十六公主的喜欢,也不过是当初程月琳曾经确确实实对他另眼相待了几分罢了。 谁叫林衾唐长得很像程月琳身边的小暗卫的? 林衾唐还以为是自己得了公主青睐,正准备找个好由头去求娶公主呢。 正因为如此,他对要招待的这什么贵客当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然后就被林家组一巴掌打在了后背,“蠢东西!都跟你说了是贵客了。你就不知道有眼力见一点?把人招待好了,好处可都是你的!” 林衾唐这才沉默的点了点头,不情愿的应道,“知道了。” 说完,他就重新挂起一副翩翩公子的笑容站在门口。 只是正巧碰上了骑马而来的林寂。 林寂身上穿着御林军的盔甲,还来不及去换赴宴用的常服,刚下马就立刻遭到了林衾唐的白眼,“都说了今日要招待贵客,还这么不懂礼数,果然是旁系的庶子!” 林寂默默扫过来一记眼刀,却遭到更凶恶的谩骂,“瞪什么瞪?!你竟然敢瞪我?!你个没家教的野东西!” 林衾唐讽刺不断,偏生动作不敢靠近半分。 笑话,一个掌管御林军的莽夫,他是疯了才会上前跟他干架? “衾唐!你乱说什么呢?”林家主适时出来为自己的儿子打掩护,他就比林衾唐要懂得人情世故多了,先是看向林寂,老成在在的开口问询,“阿寂啊,进来可好?听说御林军的差事可不简单啊,你要注意身体……” “衾唐一向口无遮拦惯了,但这孩子心不坏,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父亲母亲都念你的很呢,方才还在堂上说起你的近况来,你既来了,不妨先进去拜见他们?” 林家主笑的和善,又道,“今日林家招待贵客,我这才让衾唐出来迎候,不是故意冲撞你的,倒是阿寂你,一路匆忙,快些进去换身衣裳吧……” 林寂听着他暗戳戳骂他不懂礼数的话,能感觉到四周看过来的眼神。 那些眼神有的不解,有的鄙夷,有的是完完全全的厌恶。 唯独缺少一双完完全全站在他身后。 林寂看了林衾唐一眼,对着林家主嗯了一声,便大步流星的往里边走去。 他听力很好,能听见不少人对他的议论声,但始终都是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解释只会让他们更加猖狂的嘲笑和反击。 没有人引路,他凭记忆走到幼时居住过几载的院子里头。 院子里头荒凉无比,落叶白雪层层叠叠,旧上加新,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未有打扫。 林寂推开屋子,闻着空气中腐朽的味道,眉头都没皱一下,一点一点的将身上的盔甲解开放在一旁。 他里面只是一身劲装,穿上盔甲时尚且和暖,但脱了之后难免有几分凉薄。 只是林寂的身体一向好,这点子寒冬他并不在意。 “果然是旁系的庶子,从小就没有礼数……见到主家的郎君也不知道问个好什么的……” “何止啊,你瞧他对咱们家主不也是一样?怪不得如今他都是御林军统领了,林二爷还是总来跟咱们家主抱怨……可不得抱怨吗?他就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 “都说做子女的最重要的就是孝顺,你看他每次来都冷冰冰的,对着林二爷半天也开不了一句口,也难为林二爷对我们大郎君夸赞有加了。” “所以说娶妻要娶大户人家的,他的姨娘就是商贾人家出身,教养出来的孩子哪能跟我们主家的比得了?” 诸如此类的流言不断,林寂冷肃着一张脸,加快脚步穿过回廊,来到前厅。 前厅之上,除了林家的老祖母之外,还有林二爷和妻子张氏,林三爷和妻子付氏等等一系列亲戚。 林寂依礼跟高位上的林祖母行礼问了安,“见过祖母,祖母万安。” 林祖母看了他一身单薄有些掉档次的劲装,稀疏的眉头皱在一起,从喉咙中溢出一丝冷笑来,“不是告诉你要好好着装的吗?瞧你穿的是个什么玩意?有没有些礼数?!” 林寂刚从御林军处赶来,年节将至,京中布防是大事,他能抽出空回家已是不易,哪还有时间先回自己在御林军的住处换了衣裳再来? 更何况,就算换了衣裳来,还是会被挑刺的。 林寂索性跪在地上不语。 将冷漠进行到最后。 林祖母没听见他的回答,又是不耐的啧了一声,“老二啊,瞧瞧你教出来的孩子,连话都不晓得回……” 林二爷同样是庶子,比不得林家主的身份尊贵,对此立刻就下跪在林祖母面前,“母亲,都是儿子的错,儿子管教不当,让您生气了。” “逆子,还不快跟你祖母道歉然后下去换掉你这一身破玩意?” 林二爷说完,就看向林寂,对着他的表情可谓是怨毒不已。 “老爷您别生气,阿寂定然是公务繁忙才会疏忽了此事的,母亲不是给你在宝阙楼制作了几件衣裳吗?都派人给你了,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知道穿呢?” 又是一样的套路,林寂闭了闭眼,实在是懒得开口为自己辩解。 年幼的时候他曾为此辩解过一次又一次,说他没有不讲规矩,没有疏忽,也没有收到什么新做的衣裳鞋袜。 没有故意当众失礼,但那又如何呢? 林家人要的从来就不是真相,他们无非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可以用贬低纾解释放情绪的低等人罢了。 林寂跪在地上,对此一言不发。 一旁的的林氏子弟可就各个开始帮腔了。 他们的年龄和林寂都差不了多少,但是做到林寂如今这个地位的人几乎没有。 他们享受着奚落林寂以此抬高自己的感觉。 毕竟林寂不能动手打他们,林寂一旦动手,那他就犯了事,他们有的是办法把林寂从御林军统领的位置上扯下来。 原本仰视他们的丑小鸭哪怕飞上天空成为了可越过雪山的天鹅,只要他们能一直咬着他的后腿不放,迟早有一天能再次掉下来。 再次仰视他们。 “就是啊,林寂,二伯母对你多好啊,这宝阙楼的衣裳可不是随意就能做的。” “你倒好,有了竟也不知道穿?难不成是没见过那种好东西,打算放你那统领案上供着吗?” 他们一个个裹厚实,看着在外告他们一等,回到家却要跪在地上的林寂,恶意的笑容就一点点加深。 “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林府的家教,跟外头传言所说的庄严肃穆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啊。” 正厅之中哄笑声不断地时候,面前的珠帘被人依次拉开,陆青黛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步走进来。 她的身后,有两个侍卫正押着被扇了两巴掌的林衾唐。 陆青黛今日穿的可谓是张扬二字。 一身鹅黄色的宫裙层层叠叠,绸缎般的光泽看着就十分富贵繁华,身上披着蓝色的披帛,芙蓉花纹沿着裙摆蔓延往下,笑笑移妍,步步生芳。 她戴着一顶精致华贵的花冠,花冠之上垂下两缕绕金枝步摇,她纤细的手持着一柄小金折扇,折扇工艺精良,泛着耀眼的金光。 原本略带着慵懒意味眼神在触及高堂上的林祖母时化为星星点点的笑意和挑衅。 后头的林家主默默的跟在后头,看着被押住的林衾唐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 这孩子怎么这般糊涂?! 福安郡主是能随意就能靠近的吗?他是叫他在福安郡主面前露个脸,保持一下君子之风,没准就入了她的眼呢! 谁叫他上去就看痴了要拉人手的?! 她是什么很好惹的人吗?! 陆青黛看了一眼高位上的林祖母,笑眯眯的开口 ,“久闻林家祖母治家严谨,所以如今林家就出了林寂这么一个好苗子,我原本还有些不相信,现在看来倒还是真的,怪不得您七老八十了都还没得个诰命呢。” “这样不努力,日后见了祖宗岂不是得自卑死啊?” “我可记得,林家前几代掌家的主母可都是有诰命在身呢。” 她就这样浩浩荡荡的闯进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加上不知为何她竟然知晓他们刚刚在殿中奚落林寂的话,整个正厅的林家人都有些恍惚。 陆青黛看了一下主位旁边,轻咳两声,自有侍卫在主位旁边另外给她加设座位。 只是她眼神围绕正厅,看了一圈后,看着跪在边上的林寂,有些无奈又怜惜的朝他伸出了手。 “不是跟你说了,要跋扈一些吗?” “怎么不听我的话呢?” 第140章 林寂,你觉得好不好啊?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跟刚刚冷嘲热讽林祖母的语气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林寂看见她的裙摆在自己面前荡开,又看到那只白皙的手朝他伸来,他抬眼望去,明明此刻没有别的光源,但他却从陆青黛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暖意。 就像是太阳破开云层,化去他身上的冰。 他不免愣怔住。 眼神中都似含了几分希冀和小心翼翼,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他笔直的跪在原地,除了抬首看着陆青黛以外,身体没有任何动作。 陆青黛似乎是知道他的拧巴和害怕,伸出来的手没有撤回,而是更近一步的牵上他垂在一侧的手,将人拉起来。 林家的人几乎都要惊呆了在原地,看着陆青黛就这么体贴关切的扶起林寂,一个个的脸上都不大好看。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让脑子跟上如今的状况,陆青黛就率先发难,她牵着林寂的手,另一只手则是摇着金色折扇恍了一圈,“不是都说林家风气好吗?怎么见到我都不用行礼的吗?” 林家主算是反应最快的,连连上前扶着林祖母就向陆青黛行礼问安。 林祖母弯着腰,从高位之上下来。 按理说,看到她这个年纪,大多人不会让她行什么大礼,毕竟也算是长辈,可陆青黛就是直勾勾的看着她,双眼似乎在说,‘谁叫你没有诰命呢?’ 没有诰命,林祖母哪怕是这林家的掌家主母,见到她还是得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下跪问安。 陆青黛今日本来是来林家告诉他们一声,把‘林寂救了自己’的这个事情给坐实的,谁承想一来就被门口的林衾唐给膈应到。 这满京城没有几个人敢做的事情林衾唐倒是敢做,怪不得林家这几代就出了林寂这么一个好苗子。 “见过福安郡主,郡主万安。” 以陆青黛为中心,旁边跪了一圈,除了林家主的级别只比她低一点不需下跪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跪下了。 林寂被她牵着,蓦然接受这么多人的行礼跪拜,虽然他面上还是冷肃一片,但是陆青黛能感觉到他的手轻微的在抖。 他是不是在害怕? 陆青黛看过去,看不到他有害怕的意思,所以只能将人的手又紧了紧。 “怎么没有你的位子?”看了一圈,发现除了刚刚加设给她的位置之外,就只有两张靠前的位子。 应该是林家主和林衾唐的。 满堂林姓之人,唯独没有林寂的座位。 没有让人起来,又听出陆青黛的语气明显有些愠怒,林家主连忙赶在林寂开口前极力辩解,“福安郡主有所不知,阿寂这孩子很少回来,大多是宿在御林军的住处那,故而一般都为他加设桌椅。” 陆青黛哦了一声,继而笑着问他,“你还很骄傲?” “我、我不知郡主何意?” “他为什么很少回来你心里没点数?林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最有出息的小辈跟家族关系一点儿也不亲近,你竟然觉得这是正常的?” 陆青黛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捏着林寂的修长的指节。 静默之处尽显亲近维护之意。 “作为长辈,你不关心小辈为什么不常回来就算了,竟然还好意思指责他?” “莫不是你觉得这个是林寂的问题?” 林家主想要继续辩解,但是陆青黛却不搭理他了,而是看向了还跪着的林祖母,“哎呀,头一次当郡主还有些不习惯,竟然忘了叫你们免礼了,瞧老夫人还跪着呢……” “兰茵兰芝,把老夫人扶起来,跪久了多伤膝盖啊,也是我一时疏忽了,林家祖母不会怪我吧?” 小金折扇搭在她嘴边,小金花冠随着她的动作稍稍偏着,似乎真的担心坏了的样子。 林祖母刚准备硬答一句‘她没事,不会怪她’,就看着面前人就这么轻飘飘的把问题又推到了林家主身上。 “林家主你也真是的,我忘了你不知道提醒我一下?难不成你不仅不心疼晚辈,还不孝顺长辈吗?” 兰茵兰芝扶着林祖母坐回位置上,陆青黛也拉着人走到刚刚加设的位置上,一边把人按下去坐好,一边摸着林寂身上的衣裳去问林家主。 “林祖母身上穿的倒是上好的布料和衣裳,怎么到我们林寂身上,就只穿着这么单薄的衣裳?” “这个……我是个粗人,阿寂平日又不怎么回来,我就是想给他做衣裳都做不到啊……”林家主也不知道为什么陆青黛对林寂就这般维护了,明明先前都没有听说过二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陆青黛难得点头,“确实,林家主所有心思应该都在振兴林家人口上了,确实会疏忽几分。” 她看向林二爷和旁边的张氏,看着他们两个慌乱的神情,满意的勾起嘴角,“怎么,林二爷和张夫人也忙着振兴人口?” “怎么会,郡主有所不知,我在宝阙楼给阿寂做过衣裳的,还送到了统领处,只是这孩子不大乐意,后来又退回来了罢了。”张氏看了一眼至始至终没有打算帮着林家说一句话的林寂,心里头更是恨死了这个庶子。 陆二娘子虽然年轻,但是可是她一回来就在京城如鱼得水的,还被封了郡主,甚至差点被皇帝看上喊进宫里去,她哪里敢和她硬碰硬? 当然要做小伏低的哄着才是。 只是这个陆二娘子似乎不大好哄。 “不乐意你就不会重新做吗?” 她压根就不听解释!! 张氏只能赔着笑继续道,“郡主教训的是,妾今日就去宝阙楼重新给阿寂做几身衣裳。” 说完,犹嫌不够,张氏又道,“只是不知阿寂喜欢什么样式的衣裳,什么花纹什么用料?母亲好一次性给你多做些来。” 林寂看着张氏堆着笑,显得有些假的笑容,不禁回想到了幼年时张氏在他和他母亲身上耍的阴招。 母亲之前也以为张氏是良善之人,直到在张氏身上吃了一次又一次的暗亏,后来才会难产而死。 若不是母亲让外祖一家时常接济照顾他,恐怕他此刻也已经死了。 林寂看着她的笑,明明心里头愤恨不已,但是却不敢真正的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 倒不是他不敢和林家撕破脸,而是母亲的遗物都被林二爷和张氏收着,他若是不听话,他们有可能就会把母亲的遗物尽数毁掉。 除了他,那些可是母亲留在世上最后的东西了。 林二爷也看过来,看着林寂的眼神暗含着威胁,他们自幼打击林寂已经打击惯了,根本就不怕他不听话。 若是林寂一个人在这,或许就妥协了,但他看着牵着他手的主人。 林寂再迟钝也能看出来,陆青黛是故意来给他撑腰的,他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故意下她的面子? 于是只能当做没看见张氏她们的威胁和警告。 “喜欢什么样式什么用料?”林家主哪里敢让陆青黛站着啊?看见她让林寂坐在她的位置上,立刻就让人重新加设了座位过来放在林寂身边。 陆青黛舒舒服服的坐下,牵着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林寂看向她,见她眉眼轻蹙,知道她看到了他们的眼神互动,以为她会对他的懦弱失望。 毕竟,她都为他出头了,他理应帮着附和两句才是。 但掌心传来的温度不变,原本微凉的手如今有些燥意,林寂开口要答,掌心却被她按了一下,陆青黛对张氏针锋相对,“晚辈喜欢什么样式什么用料,张夫人这个做母亲的不知?” 张氏被噎了一下,下意识用之前惯用的借口,“回郡主的话,阿寂他自幼跟我不亲,又只是庶子,这才忽略了些。不过平常的衣食住行我可是样样没有忽略他啊!不然……” 不然也不会让这小子爬上如今的位置啊!! 听到庶子二字,林寂能感受到四周的目光都加深了些,这林家大堂上,只有他一个庶子。 那些同龄人的目光都带着戏谑和挑衅,似乎是想看陆青黛知道他是庶子后的反应。 肯定会抛弃他的吧? 毕竟人家陆二娘子身边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哪里就缺一个庶子了? 林寂永远都是林家的下等人! 他们会永远把林寂踩在脚底下!永远!! “你怎么总是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父母不慈则儿女不孝,不管嫡子还是庶子,都是林家的骨血,你既是高门大户培养出来的主母,就应该尽好主母的职责,不管嫡庶统统培养成才。” “更何况林寂可从来没有不孝,你刚刚瞪他的那个眼神,不就让他闭嘴了吗?” 陆青黛余光看到林寂僵硬了一小瞬,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倒是张夫人你,方才朝我行礼的礼节都乱了几分,想来是脱离规训太久,自己学的都忘了。” “这样怎么教好孩子?你瞧你们林家二房,除了林寂,还有哪个人出人头地了?” 林家人想反驳的很,但是对上一个身后势力看不明白又格外嚣张的小辈,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堵回去。 老的说,怕掉价;小的说,怕被针对。 默了几秒之后,林二爷顶着压力开口道,“郡主,这些事都是我们林家的家事,您开口管这些,恐怕于理不合吧?” “你知道林寂爱用的纹样吗?” “……我不知。” “那你自己的家事你自己都管不明白,本郡主帮你管管不行吗?” 陆青黛笑眯眯的看他,容色惑人,若不是她嘴里净说些戳林家人肺管子的话,或许林家人会很荣幸看到她展颜一笑。 “林家主知道吗?” 林家主闭了闭眼,实在是不知为何这个祖宗一进来就这么偏帮着林寂了。 只能咬着牙淡笑着摇头。 “林家祖母呢?” 林祖母显然不敢相信这还有自己的事,看向陆青黛的眼神都带着些惊恐,生怕她一言不合又针对她。 没有诰命可是她一生的痛!! “这个…这个老身也不知……”林祖母努力回忆林寂平日穿的衣裳,试探开口,“或许喜欢素净简单些的吧。” 她见林寂每次来都穿的素净。 陆青黛看着她,姿态慵懒,有一种她怎么都不肯蒙对答案的笑容。 “前两日出城,林寂救了我一命,原本想着投桃报李,该到林府来登门拜谢才是。” “只是如今看来,这林家的风气应该改改了才是。” 陆青黛把玩着林寂的手,姿态亲昵但是没有放低林寂的地位。 她偏头看向他,和他有商有量,“林寂,你想要林家吗?” 林家主:“!” 被压制的一动也不能动,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的林衾唐:“!” 其他人听着陆青黛漫不经心的开口,面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 让一个旁系的庶子掌家?凭什么?! 他们自幼打击林寂打击惯了,怎么可能接受林寂成为林家主?! 在众多不满的眼神中,只有林二爷的眼神有几分光亮。 让林寂当林家的掌权人?!那感情好啊!这样林家不就等同于是他的了吗? 他殷切的看向林寂,迫切的想让人答应下来。 只是林寂摇了摇头,心跳因为面前人漏了一拍,但因着他开口说话,他自己没有察觉到,“不喜欢,你别……” “好,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了,省得你糟心。”陆青黛答应他,但又迟疑一瞬,眼神重新放在张氏身上,“可本郡主的救命恩人怎么能在林家受委屈呢?” “张夫人要好好补偿我们林寂才是。” 张氏以为陆青黛是敲打她的意思,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就听见陆青黛直接一句话让她赔进去大半辈子攒下来的私房钱。 “看到张夫人有心,我就放心了。” “吉和,给张夫人算一算林寂这一年四季要添置的衣裳和物件,香囊头冠之类的也不要遗漏了去。” 今早被程宥泽派到陆青黛身边的吉和终于从最后面走了上来,拂尘拿在手上都走出了执剑四方的气势。 京城上下,认识吉和的可是不少,林家主的腿都吓软了。 东宫的首领公公怎么在这里? 他们牙齿微微发颤,都在庆幸刚刚没有对陆青黛说什么重话。 不然陆家还没找上门来呢,太子第一个不放过他们! “诺。” 吉和笑嘻嘻的走上前来,帮陆青黛说完她还未说完的话,“林统领可是我们殿下最为倚重的将领之一,不曾想在林家竟然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张夫人若是有心弥补,就不要出林家的公账了,夫人从私账给林统领包一年的衣裳物件就是了。” 看到吉和,张氏更是惊魂未定,半天才讪讪问道,“吉和公公,您、您怎么会在这里?阿寂那孩子的衣物哪里用得着您操心啊?” 听出她的抗拒之意,吉和的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东宫首领公公的气势尽显,“张夫人是在探听东宫动向吗?这可有的说道说道了。” “公公误会了,我们林家绝对没有探听东宫的意思,还请公公明鉴!”林家主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他就是林家一群酒囊饭袋的风向标,他一跪,又是一大片的跪下。 吉和笑的贼贼的,看向陆青黛。 “张夫人不是在宝阙楼给林寂置办的衣裳吗?吉和公公就是宝阙楼的掌事,你直接把给林寂置办衣裳用具的银两给他就好,也省了夫人你许多功夫。” “不必谢我,就给个三千两吧” “林寂,你觉得好不好啊?” 张氏跪着,循着声音的方向缓缓抬头看去,就看见陆青黛勾着林寂的手笑的有些坏,但看过去的眸光偏生又温柔似水。 像是那种画本子里头引诱人沉沦的蛇蝎美人。 ------- 表面上的林寂:高冷,一切和我无关。 内心里的林寂:呜呜呜呜……她怎么这么好?我有什么值得她对我好的?呜呜呜呜,好喜欢她(疯狂心动的自卑小狗一枚。) 之前的林寂:她怎么可能会一直关注他?说不定日后就将他这个人给忘了去。幸好,他没有把自己的心给出去。 现在的林寂:喜欢上陆二娘子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忘本!! 第141章 您可要好好接受上天的磨炼啊…… 张氏和林二爷的眼神一下子就放在林寂身上,若说是让他们把银子给林寂还好,至少后来肯定能够要回来……可陆青黛直接省去了这个步骤,这银子他们不掏也得掏啊! 可三千两哪里会是小数目?张氏和林二爷只能用眼神试图威胁林寂拒绝。 “我用不着那么多。”林寂看向她,倒是没有开口拒绝,只是第一次在这么多林家人面前表达自己的想法,莫名的觉得有几分不适。 或许是被压榨久了,正常说话的样子都已经忘了。 张氏她们的眼睛刚一亮,觉得这把稳了的时候,又听见林寂道,“我随意做两套就好了,剩下的给你做衣裳。” 陆青黛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眉眼更弯了些,带着肯定和赞赏,真的很像给下属奖励的主子。 林寂知道她为自己撑腰无关情感,或许是因为他还有点用,也许是同情可怜,也许是中意他的皮囊……但这些都不重要。 她给他的好是实打实的,面具之下的利益算计他也不在乎。 林寂只知道,明明看穿了她脸上的面具,但他还是会情不自禁的对她这些温暖的话语和行为感到悸动。 “对我这么好啊?”陆青黛言语温软,看起来像是很满意他的表现。 林寂顺着她的心思点头,“嗯…你今日穿的很漂亮。” 也算是为给她做衣裳找个理由。 陆青黛笑的更是高兴了,眉头微微扬了扬,看向张氏道:“既然如此,张夫人快些给银子吧,我也想把林寂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还跪在地上的张氏哪里敢不听?只能将身上的银票都给了之后打了欠条。 吉和乐呵呵的:“张夫人果然如传闻外头一样是个慈母,之前在宝阙楼就给两位小郎君订过衣裳,如今连林统领的也补上了。” 张氏讪讪的一笑,而后苍白解释:“公公记错了,之前在宝阙楼订的也是阿寂的衣裳。” “是吗?”吉和收了银票,就缓缓走到陆青黛旁边递给陆青黛。“可我好像记得,当时宝阙楼记的衣裳尺码可都是夫人你那两位小郎君的,做出来的衣裳一看就知不是林统领的尺码啊。” 陆青黛头也没抬,她身侧的的兰茵就已经接过了银票,揣在荷包里头。 “所以,你收到的是给别人做的衣裳?”陆青黛厌蠢的情绪再次上涨,屈指微扣,打在林寂额头上。“你长了嘴巴是只为了好看的吗?刚刚张夫人说给你做了衣裳的时候,你也不晓得辩解几句?” “…说了也没用的”,林寂看着她敲过来,即便猜到额头上会被打也没有动弹半分,“不用为我太操心。” “谁说没用的,你好歹是堂堂御林军统领,怎么能被他们这么欺负?” 陆青黛看向林家主,突然问道,“听说今日林寂是匆匆赶来的,如今年节将至,京中布防是大事,林家主不提前通知林寂一声就让他临时赶来,若是京中布防出了岔子,你担待得起吗?” 她明晃晃的就是要为林寂撑腰的意思。 林家主铁青着脸,却是一句都不敢加以反驳。 不说陆二娘子身边的人,就单单她自己身后都有袁家和陆家的支持和宠爱,她又多了个郡主的名头,哪里是轻易开罪的了的? “臣鲁莽,臣确实疏忽,臣愿请罚,望郡主消气。” 林家主这个头不磕也得磕了,除了给陆青黛面子之外,还是因为有东宫的人在场。 林家此时可是万万不能又在太子那儿上了黑名单啊! 陆青黛单手揉着林寂的手,有些不解,“作为一家之主,你忽略打击小辈,是为不慈不错,作为朝廷官员,你轻重不分,是为轻狂也不错。” “可你对不起的难道就是我了吗?” 林家主的眼神跟林寂的眼神对上。 林家人跪在地上,看着坐在椅子上被陆青黛牵着手的林寂,眼中尽是不甘和愤恨之色。 先前不知道林寂有这般能耐,没想到就凭了一个救命之恩,倒是被这人抱上女人的大腿了! 陆二娘子那般人物竟然会为他一个低贱的庶子出头? “阿寂,是大伯对不住你……”林家主到底是一家之主,比寻常小辈要能忍许多,立刻就堆上假笑,朝着林寂开口 ,“大伯疏忽了,临时把你叫回来时大伯欠考虑,你一向懂事礼让,可千万不要记恨大伯啊……” “哎呀,我一不注意你们怎么又都跪下来了?”陆青黛适时惊呼一声,随后笑着将此事翻篇,“误会都说开了就好,你们和林寂都是一家人,林堂主,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林寂优秀又有能力,跟林衾唐在你心中的地位应当是一样的吧?” 林堂主被扶起来,但是腰还是微微躬身,就怕陆青黛又给他身上安个什么罪名,好立刻下跪请罪。 林祖母看到儿子被为难,此时也回过味来,笑着给展现一副慈母慈祖形象,“阿寂他能力出众,我们往常都是在磨练他的心志,其实内里怎么可能不疼他呢?” “要说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嘛……郡主放心,我们不会亏待阿寂的,别说他是您的救命恩人,他更是我们林府的孙辈啊。” 陆青黛敷衍的点了点头,牵着林寂起身,“既然如此,林家给林衾唐一个月的月例多少就也给林寂多少吧。” “听闻林大郎君很讨十六公主欢心,在十六公主面前用的文房四宝和器具可都是上乘的,就依着这个给林寂置办吧。” 陆青黛鹅黄色的衣摆将林寂的手笼罩住,另一只手的小金折扇合拢在手上打转着,笑盈盈的看了林衾唐一眼,“今日林大郎君失礼一事,我就看在林家的面子上不和你多计较了,你最好安分些别闯出什么祸事来,该给林寂的一分都不能少,该赔礼道歉的最好就不要当哑巴。” “毕竟,我同十六公主颇有些渊源……” 话是对着林衾唐一个人讲的,但是林家人多多少少都被震慑住了。 明明只是盈盈弱质,但谁也不敢不把陆青黛的话放在心上。 今日她一出现,就将林家架上了火堆,生怕一个处理不好就掉入烈焰之中。 更何况林衾唐还怀揣着要抱上十六公主大腿的美梦,听出陆青黛口中的威胁警告之意后,那是色心色但尽消了去,忙不迭的点头应和。 陆青黛满意的带着人离开,都要走出正堂了,却突然回头,眼神直直的和刚松了口气的林家祖母对上,“林祖母,其实您如今未有诰命定然是上天在磨练你的心志,其实内里早就想给您封了,所以,您可要好好的接受上天的磨练啊……” 拉着人离开,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林祖母才十分愤恨的将手边的茶盏打落在地上。 “这个小娼妇!仗着她睡过的人多就这般挤兑我们林家!可恨!着实可恨!!”她的眼不大,却满是怨毒,把一旁的林家子弟都吓了一跳。 “还有你,养的什么儿子?一个庶子竟敢骑到我们林家上头?真是反了天去!” 林家主不耐烦的听着,劝道,“您别说了。” “凭什么不准我说?要我说,就是男盗女娼,一个个的都不得好死才是!等他们被人玩腻了,看我不整死他们去?!” 林家主拂袖而走,留下还在骂骂咧咧的林家祖母和一众小辈。 懂点眼色的跟着他就走了,只留下一直不大受宠的旁系和小辈还静默的等着。 可他们可没那个胆子去附和自己的祖母。 话说祖母是不是真的傻? 没发觉刚才陆青黛不在时他们奚落林寂的话人家还是知道吗?万一这附近隔墙有耳怎么办? 届时人家再打个回马枪给祖母定罪……怪不得她一大把年纪了还未有诰命。 --- 看着灰扑扑的院子,陆青黛倒是没有一点儿意外,转头就吩咐林家的人过来重新收拾。 她和林寂站在转角处,她的衣角被林寂拉住。 林寂跟她道谢,神色淡漠中带着一丝不安,斟酌了许久才开口,“我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贵客是你,今日多谢你了。” “怎么,我不算贵客?” “不是的,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来林家这个泥潭里看满是污泥的他。 陆青黛的手指点上他脑袋,“林寂,你的不配得感好像很严重。” “嗯,我不过是一个庶子,能爬到如今地位已是耗费了全部心血的缘故。”林寂一点儿也不避讳,点头承认。 看着陆青黛的眼神,林寂试图跟她倾诉,“我不能违抗林家的命令,否则以我的身份,是不可能再次翻身的。我只能谨慎做事,小心做人……” 倾诉到一半,他眼神落在陆青黛头上的花冠上,做工精美,样式独特,也许是他需要攒很久俸禄才能给她戴上的首饰,倾诉的欲望无形之中被泼了一盆凉水。 他又住了口。 “林寂,你真是家族教条之下完美的信徒。”陆青黛轻笑出声,伸手让兰芝送过来一件厚实的斗篷。 斗篷严实厚重却又不失矜贵的感觉,看着就知道用料不菲。 “不如你的人才会用规矩限制你,你看林衾唐不学无术,混了个官当,实权没有什么,但为何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的?因为他知道你害怕他口中的规矩,他在用你从小接受的规矩驯化你。但其实这规矩都是他们按自己的需求提出来的。” 陆青黛看着林寂微微想向后撤的脚步,扯住他的衣襟,瞪他一眼,“怎么,旁人用规矩罚你的时候你不躲,我对你好,你还想跑?” 林寂僵硬了一下,把脚收回来,乖巧摇头,“不跑。” “嗯,听话,蹲下些。”陆青黛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将人往下压。 林寂弯腰低头。 陆青黛一边给人披上斗篷,一边谆谆善诱道, “有些规矩是说出来给能力不够或者胆量不够的人听的,朝廷还明令禁止了贩卖私盐呢,但为何还有人能够依仗着私盐买卖暴富?要么是官职够硬,将这事压得死死的;要么是胆子够大,敢于挑战皇权。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时候为了生存,挑战规矩是必不可免的。” “当然我不是让你去贩卖私盐。” “所以,什么庶子不庶子的?嫡庶之分不等同于人的价值之分,嫡庶不过是个名头罢了,他们就是仗着自己比你差劲才想把你也一同拉进深渊里。” “还有,你能到如今的地位完全就是因为你足够优秀,就算日后你犯了错被撸下去,也不可能跟林家相关。” “因为他们从未送你上高台,自然也不可能把你从高台上拽下去。” 陆青黛系紧斗篷的绳结,给他整理好着装,“过去二十几年,他们没有教好你,那现在我教你——把自己的弱点无限放大来给别人扎,这是一个很愚蠢的做法。” “你既然在乎嫡庶,就应该让他们连庶出二字都不敢提出来才是。” “林寂,你是御林军统领之一,武学出彩,掌管着京中布防,甚至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你是正三品的统领,有品级有手下,只要你不高兴,林家的人,一个都不能忤逆你。” 陆青黛看着他,手指下滑,示意他把手伸过来给她牵着。 林寂的价值观正在做着强烈的斗争,一边是一直被规训的心性,一边是被压迫多年的委屈。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在说庶子低贱,即便入朝为官,见到家中嫡子和长辈的时候也该恭恭敬敬行礼问安。 但偏偏今天又有一个人将这些人全部按在一旁,把他扶起来,告诉他嫡庶之分不能决定人的命运。 最主要的是他已经将视流言蜚语和羞辱为无物了,可突然有人挡在他身前告诉他说那些都是错的,他不该被谩骂,不该被欺压。 林寂情不自禁搭上她的手。 他的掌心干燥,但是带着不少练武的伤痕,有些粗糙。 陆青黛的手却娇小柔软,林寂伸过去的手甚至都不敢用力几分。 陆青黛无所谓这些,牵着他的手在这个小院子里慢慢散步。 “林寂,胆子大些好不好?” “好。” “林寂,你答应是为了我吗?” “嗯,有一半。” “林寂,那另一半呢?” 林寂顿了顿,最后郑重道,“是为了我自己。” 陆青黛将人牵紧了些,“嗯,我相信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被他们欺负的。” “……是吗?”没有想到她会提起他的母亲,林寂有了明显的动容之色。 “是啊,所以林寂,你要好好努力哦……” “好。” 【林寂当前好感值:71】 【72】 【73】 …… 【78】! 第142章 可他们明明有过曾经 听着系统播报中林寂的好感值一点一点的上升,陆青黛只是淡然的笑了笑,看着这小院子一点一点被打理干净,她道,“就算你常住在统领处,但在林家的院子也该让人好好打理着才是。” “不然,我下次来,你还准备带着我逛花园吗?” 陆青黛明面上是给他指,实际上周边打扫的小厮和丫鬟一个个都认真的听着。 “这院子里头杂乱,让人种些你喜欢的植被花卉…” “屋子里头有些暗,让人重新糊一层窗户纸。” “里头破损的家具也该换了,有些你想留下的让人留下整理好,但像被褥什么的,该换就要换。” “书房里头少了面屏风,不够雅致。” 陆青黛絮絮叨叨的说着,丝毫不在乎这是林寂要住的屋子。 反正林寂都是她的人了,那住处自然也是她的。 在自己人的地盘上指手画脚,很合理。 林寂看着她一点一点的规划,乌黑的鬓发垂在一边,步摇轻轻晃动着,眼底里浮现了自己都没能察觉出来的温柔。 陆青黛没有在林府多待,今日本来就是过来为林寂撑腰,目的达到,她也不想带着林寂在林府里面多待,于是便提议两人出去酒楼里头用膳。 林寂点头答应下来,带着人往门外走的时候问起她的忌口来,“…你用膳可有什么忌口的?” 在陆青栩口中,她身体不好,又娇气,好些膳食总是用一口就不愿继续吃了。 “都还好,只是如今饮食不能过于辛辣。” 陆青黛听到他突然关心自己,开口逗他,“怎么突然问这个?莫不是准备日后给我做吃食?” “嗯。”林寂解释一句,“我幼时就会做饭,手艺应该能让你吃一两口。” 陆青黛将人拉近了些,笑脸盈盈道,“那你很厉害了。” “不过今日我还是要吃酒楼里头的饭菜,下次你做好了记得要给我送过去。” 两人出了林府,就看见林家主和林二爷等在那里送行,陆青黛毫不意外,只是林寂蹙了蹙眉。 “听闻福安郡主就要离府了,我等特意来送送郡主。”林家主说着,便让人将备好的一箱子礼物打开给她过目。“今日冲撞了郡主,还望郡主不要心有芥蒂。我们林府对皇室一向是忠心耿耿,断不会做什么悖逆之事。” 陆青黛笑着点头应下,尾指在林寂的掌心中蹭了蹭。 似乎是在告诉他,胆子放大一些,他也能够看到林家人对他卑躬屈膝。 “我自然是知道林家人平常的品行的,更何况林寂还是我的救命恩人。”陆青黛挥挥手,没让兰茵她们接过,“这些礼物就放在林寂的院子里头吧,放在他这跟我那是一样的。” 陆青黛被扶上马车,林寂刚把车帘放下来,正打算和以往一样坐在前头为她赶车的时候,陆青黛伸出手将人轻轻扯了进去。 “这么喜欢给我赶马车?” 陆青黛将人按下坐着,抵在马车壁上,单手抵在他腰腹处,像是训斥一般的低声问了他一句。 不等林寂回答,陆青黛又冲外头道,“林寂送我就好,不劳烦二位了。今日在林府不是很高兴呢,希望下次贵府能够做的更好。” 说完,陆青黛轻敲了敲马车壁,兰茵兰芝立刻就驾着马车离开,看都没看底下的两个人。 直到马车远离,林家主才直起腰,一巴掌扇在林二爷的脸上,“看你养的什么好儿子?!” 林二爷被打的有些懵,但是被打的同时心里又在暗爽中。 毕竟他的庶子如今可是林家最有出息的人,不仅官职比大房的林衾唐要高些,而且还有福安郡主护着……往些年他们一直被大房压着,如今也算是能够扬眉吐气了。 说不定日后这林家的家主还得他来做呢! 只是如今他还不敢直接挑破自己的心思。 “大哥,这、林寂怎么和福安郡主扯上的关系,我也不知啊!!” “你不知?!她今日一来就为你家的庶子抱不平,还对衾唐动手,什么好处都恨不得拿了去,你还好意思说你不知?”林家主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他,随后啐了一口,“你最好好生管教你那个庶子,让他在福安郡主面前好生为我们林家美言。” “否则就别怪我把你赶出林家!!” 林二爷面上应着,心里头却恨死了林家主,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嫡长子的身份吗? 若是日后林寂真的掌握了林家的大权,他第一个就要弄死林家主去! 这边兄弟异心,另一边的马车上气氛却略带些暧昧。 兰茵兰芝驾马车的速度有些快,让陆青黛有些猝不及防的被惯性带离。 “小心。” 林寂勾着人的腰,将她按回来,甚至还帮着陆青黛摆出刚刚的姿势。 陆青黛的手扶着他的腰坐到他身旁,金步摇擦过他的手,滚烫中带着一丝金属的凉意。 陆青黛笑他,“前几日你给我赶马车的时候,比刚刚还要莽撞,把我的茶都给打翻了。” “…那你当时没事吧?” “有事啊。” 陆青黛故意说着,然后就看见林寂的眸色似乎紧张了几分,眼神也一直盯着她。 “什么事?” 陆青黛胡诌道,偏生又说的真情实意,“我当时的手都被烫红了,若是烫出了疤痕就不漂亮了。” 林寂不疑有他,垂眸去看她的手,却感觉和回忆之中的没有什么不同。 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冷肃着一张脸,眉心蹙起,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这么聪明啊?”陆青黛笑着点头,却一副娇纵的样子命令道,“可是我现在手冷,林寂,牵牵我。” 林寂体温其实偏热,之前是衣着单薄,但后来披上了斗篷,又陪着陆青黛在林府中逛了一圈,手如今早就热乎乎的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陆青黛的手包裹在掌心中央,学着她之前的样子,轻轻捏了捏她微凉的指节。 “你手有些凉,是一直如此吗?” 他抬眼看她,只能看到小娘子带着笑意的眼神,然后陆青黛侧头微微咳了两下。 “是啊,我身体不好。” “我以后会照顾好你的。” 林寂低低出声,其实他知道陆青黛此时对他可能还没有想好未来,也知道今日她做的一切多多少少掺杂着演戏的成分。 可那又怎么样。 即使这份好戴着面具,他的心还是会为她悸动。 如同这份承诺,说出来不是为了争宠,仅仅只是因为他想学着她的样子,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她好。 “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 马车里头温情脉脉,马车外却有着不速之客。 酒楼外,陆家的马车和沈家的马车撞上。 沈静和邹氏下马车的时候,陆青黛还懒懒的靠着林寂,手搭在他掌心中。 沈静看出是陆青黛的马车,虽然心里头怨恨滔天,但是也知道自己现如今没有本事和人硬碰硬, 只能按捺住性子在一旁劝慰邹氏,“伯母,您别生气啊,我们不是来找世子表哥的吗?” 听到沈静的声音,陆青黛眉头挑了挑,看向身旁的林寂,见他一副镇定自若,甚至对她看过来的目光还有些不解,陆青黛又重新靠在他身上。 “真是冤家路窄,这也能和她碰上。”邹氏一边碎碎念,一边嘱咐沈静,“小静,咱们快些进去,听说你世子表哥今日和他大理寺的几个同僚在这用膳,咱们去看看他。” 沈静还是被邹氏打扮的一副出水芙蓉的样子,几乎是往陆青黛之前柔弱的风格上靠,替身的意味过于明显。 只是之前听见邹氏撮合还会礼貌端起微笑的沈静,今日眼中多多少少有些不情愿。 邹氏这个死女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当初宫宴之上沈宴秋就当众拒绝了她,还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甚至后面为了陆青黛挺身而出去叱责皇帝,明眼人都知道她和沈宴秋怕是没可能了。 偏生邹氏不清楚。 她偏执的可怕,宫宴过后的这半个月来,将她拘在沈府里头,处处学习陆青黛的做派和装扮,她若是有些退缩的意味,邹氏就一边许诺她未来的好处,一边缩减她在府中的用例。 简直就是软硬兼施,让沈静压根没有法子。 本来沈静还坚信自己身上的女主光环,觉得沈宴秋这里攻略不了,可能是因为她和沈宴秋之间的距离太过亲近了, 只要她搭上其他的男主,沈宴秋一定能够被吸引回来。 毕竟,沈宴秋在沈静心里确实不是一个很专一的人。 可她想出府去和别的男主接触的时候,她却发现她已经被邹氏困在了沈府之中。 身边的春桂春梅和李嬷嬷都帮不上她。 她好像真的要被邹氏养成给沈宴秋的玩具了。 沈静扶着邹氏,往里头走的时候,正巧碰上和同僚出来的沈宴秋。 一旁的同僚看见沈静和邹氏,立刻就回过味来,笑着问礼,“沈世子果真有福啊,出来还有自家母亲和郡主惦念着。” 沈宴秋原本平和的眉眼在看到人的时候耷拉下来,只是冷声喊了句,“母亲。” “哎,你好些日子不回家了,母亲担心你,这才带着你表妹过来看看你。”邹氏这样说着,然后用手肘戳了戳沈静,沈静于是上前问候。 “世子表哥。” 沈宴秋只是道,“你们见也见了,早些回府吧。我还有公务……” “晏秋……” 说完,沈宴秋就要带着一众同僚离开。 只是又被熟悉的马车给绊住脚步。 陆府的马车,沈宴秋的眼神不自觉的黏在上面。 了了在上面。 见沈宴秋突然又顿住脚步,邹氏和沈静跟着回头,然后就见到他盯着陆家的马车看。 里头人没有出来,就一辆破马车都把沈宴秋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陆青黛当真是个手段了得的狐媚子。 沈静心里猛猛不屑。 可是接下来她却看见一只明显是男子的手掀开了车帘。 那只手不算是养尊处优的那种白皙的手,上头不少细碎的伤,但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节搭在车帘上方的时候能看见手上的青筋,说不出的禁欲之感。 那只手的主人长着一张禁欲冷淡的脸,身上的衣裳简单朴素,但穿在他身上,却又莫名让人觉得矜贵干练。 那只手的主人,她认识。 是林寂。 那个初见的时候救下她的御林军统领林寂。 是她笔下的男主才是。 但沈静却看着那人下了马车之后,用一种近乎臣服亲昵的姿态去牵陆青黛的手。 眼神落在她身上,舍不得分开半分。 “林统领……”她下意识喃喃出声,却被邹氏注意到,她又被邹氏的手肘给提醒了一下。 沈静吃痛,只能不甘的注视着林寂,眼神怨毒的像是想把林寂的灵魂给抽出来。 就算是她抄袭借鉴的人设,那也是她的人!! 凭什么一个个的都去爱陆青黛啊?! 陆青黛扶着林寂的手来,笑着去看沈静,鹅黄色的宫裙可比沈静今日一身素衣的气场强上太多了,她还未开口挑衅,就听见一旁林寂低声嘱咐了一句,“小心些……” 她这才踏下最后一阶脚凳。 “沈夫人、沈世子、诸位大人,还有静则郡主,好巧。”陆青黛毫不避讳的继续牵着林寂的手,头微微偏向他,一眼看去,男的高大禁欲,女的明艳美丽,好看的事物怎么组合都是极为适配的。 沈宴秋注视着他们相握的手,悔恨、嫉妒、不甘、酸涩等等情绪一股脑的涌到心脏处,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他知道林寂的家世和能力,知道他的处境。 他们同样是缺乏爱的,那为何了了就不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沈宴秋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之色,他去看陆青黛的眼,本以为会对视不到,但结果不仅和陆青黛对视上了,还发觉她好像没有任何起伏的情绪。 就像他们两个只是人群中最普普通通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罢了。 可他们明明有过曾经。 “福安郡主,林统领。”邹氏她们只是略微见了个礼,但沈宴秋身后的同僚们可是不敢把这位主当空气的,立刻上前问好,“二位也是过来用膳?” 陆青黛礼貌点头,而后看向邹氏,“同沈夫人冤家路窄,怕是惹了沈夫人不快?” 邹氏:“……” 这种话她怎么当面就说啊?世家之中的颜面都不留的吗? “就先不打扰各位了,我和林寂要用膳了。” 陆青黛舔了舔唇,越过邹氏,在和沈宴秋对上的时候,轻声嘱咐道,“还望沈世子看好你定国侯府的人,要嚼舌根也躲着我些。” “我听到了不要紧,怕的是你们听了受不了。” 第143章 我…可以加深一点你对我的非分之想吗? 她拉着林寂缓步走进酒楼,入了雅间,林寂细细的观察着她点的菜,在陆青黛即将停下的时候,他插嘴让人划了几道辛辣的菜。 “你不是说了不能多食辛辣之物吗?” “可是好吃。” “……等你身体好些,我给你做,今日就不吃了,可以吗?”林寂顿了顿,问她。 陆青黛不高兴,下巴微扬,带着娇纵的脾气,“早吃晚吃都是一样的。” “可刚刚你在马车上咳了两声。” “那你哄哄我。” 陆青黛看着他的脸带上几分瑟缩的意味,眼神又开始躲闪起来。 半天才从口中憋出一句话来,“…我不会。” 陆青黛的手不受控制的摸上他的脸去,指腹轻轻的蹭着他的脸,看着人笑眼弯弯,“这样,就把我哄好啦,很简单的。” 雅间的人都出去备菜了,只有林寂和陆青黛两个人。 林寂的手覆上她的手,真诚又有些懵懂的点头,“我记住了。” “过两日我要去谢家,可能没有时间来看你。”陆青黛反手牵住他的手,摸着他手上细碎还未结痂的伤口微微蹙了蹙眉。 她从袖袋里掏出药膏来给他擦上,问他,“这伤是准备留着过年吗?” “……都是小伤,不擦也没事的。”林寂看着她白皙的手指在自己的手中灵活的跳动擦拭,瑟缩了一下手指。 陆青黛抬眼看他,话语里带了些好笑的意味。 “林寂,要听主人的话。” 跟在林府里维护他的时候不大一样,在林府的时候她像是一把锐利又随心所欲的利刃,指谁点谁,但如今尖锐中带着一丝霸道,让他臣服的意思很重。 但这份臣服不像林家人那般高高在上,相反妥帖到细枝末节。 林寂乖乖低头。 “好,我听你的。” 等菜依次上来之后,林寂敏锐的发现,陆青黛用膳的口味比较刁钻。 好吃的才会多动几口,若是不合她口味的,动了一下筷子可能就不会去碰第二下了。 好在荤素搭配都吃,不是只一味的偏食。 林寂试探性的夹了一筷子陆青黛夹过两次的胭脂鹅脯放到她的小碟中,“…能不能再用一些?” 陆青黛的胃口着实是被养刁了,这些日子被花式投喂,应归彻和言执玉常常会送送她爱吃的菜过来,东宫那边更是每日将御膳房里头做的最好的菜肴送来,不时地还会被应灵灵和曲悠然投喂,因此陆青黛才没吃多少。 但看着林寂已经算是大胆,但又分外小心翼翼的举动,陆青黛朝他靠近了些,柔柔的靠在他的左臂上,感受着林寂又是微僵的身体,陆青黛点头。 “好啊,喂我。” 手上的筷子抖了一抖,林寂重新夹起那块胭脂鹅脯,找了个最方便下口的角度送到陆青黛嘴边。 像是怕痛到她一样,林寂紧张的不行,陆青黛咽下他喂到嘴里的胭脂鹅脯,“林寂,给我擦擦嘴。” 林寂整个人的身体更加僵硬了。 陆青黛似乎没发觉,还偏过头去问他,“怎么,你没有带手帕吗?” 带了。 带的上次她用来给他包扎的那一条。 见他有些迟疑,陆青黛又问,“舍不得你的帕子?” “不是。”林寂摇头,而后从胸膛处掏出那一条被洗干净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来,他抿着唇,似乎有些不舍,“我身上只带了你的手帕。” “那给我拿回去好不好?” “……可以说不好吗?”林寂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阴郁来,像是这个要求很过分一样。 但这手帕确实不是林寂的,于是机智过人的林统领想出别的办法来,他先是用手帕给她擦了擦并不是很脏的嘴角,然后再给她倒茶的时候把手帕重新叠了一下塞回胸膛处。 “……林寂,我不瞎的。” 喝完茶,陆青黛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开口,“为什么非要那条手帕?” 这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 免得回去被兰茵唠叨。 林寂的手紧了紧,好像怕她不高兴,又想把手帕给拿出来。 “我听你哥哥说过,你的墨宝字画什么的几乎都在沈世子那里……”林寂看向她,胆子稍稍大了一点点,明明没有拈酸吃醋的语气,可看过来的那一眼陆青黛却多多少少感受到了他的委屈。 “我不是你的人吗?”林寂礼貌又认真的发问。 陆青黛的手一把按在他胸膛之上,止住他的动作。 “是,所以我的手帕你拿着,很合理。” 陆青黛抿了抿唇,安抚他,“我和沈世子已经不可能了,不要担心。” 林寂当然是知道陆青黛和沈宴秋的事情的,但是如今却装作一副没怎么听过的样子,蹙着眉问她,“为什么?是因为外力原因还是说他不好?” 陆青黛思量了一下,看着他认真道,“除却感情方面,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是真正的喜欢过他的,只是和他在一起太让我难过了。” 思绪不受控制的飘回之前,当时酸涩的感觉还能从心尖回忆起来。 她和沈宴秋的感情好像一直在走相反的道路。 她还记得当时的话。 “我相信你,我陪着你好不好?” “真的吗?” “真的。” 做出承诺的人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可要答复的人只是将这个承诺当成了逼迫他的利剑。 她听他的话要给他安全感,但他又嫌她的爱过于厚重。 林寂的手将面前的小娘子拦腰抱进怀里。 一手搭着她的肩,一手圈紧她的腰,学着她的姿态去安慰她。 “是我多嘴……没事了,你不要哭。” 陆青黛坐在他的腿上,一时都没发觉自己的眼圈盈了泪。 她埋进林寂的怀里,“林寂,对不起,这个时候我不该提他的。” 林寂没哄过人,嵌进怀里的人又过于娇小,他只能轻抚她的后背,一句一句的说没事了。 “青黛……” “嗯?” “我可以这样喊你吗?” 她身边的人不是喊她了了就是喊她清清,官方一点的就是陆二娘子、福安郡主。 他知道自己不该奢求别的,但是他想在称谓上特别一点。 这样他就不怕她把他和别人弄混了。 陆青黛埋在他怀里点头,同时答复,“可以的,林寂。” “那…青黛你现在还想和沈世子在一起吗?”林寂的手贴在她的后背,一点一点的摩挲着,明明口中说出来的话蛮大度的,但将人圈在怀里的姿态又暗戳戳的说明了他的小心思。 陆青黛否认,“不想。” 林寂还没来得及悄悄高兴,陆青黛就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清茶香味席卷进林寂整个身体里面,温香软玉满怀,却不及林寂接下来听到的话软。 “林寂,所以要是以后你和我在一起很累很难过,不要顾念我们之间的感情,离开我。” “不要给我再伤害你的机会。” 林寂的头微微低了低,抵在陆青黛的脖颈处,结实有力的手臂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抱得更紧。 “我相信你不会的。” “你之所以跟我说这些……是不是说明,你跟我的感觉一样,利益之下,我们是有一点感情的,青黛?” 他问的浅薄,喷洒在陆青黛脖颈处的热气却重了几分,时刻彰显着主人的不安。 陆青黛在他怀中抬起头,以另一种方式肯定他。 “林寂,你别把我想的太好。”她亲上他的耳垂,脸蛋轻轻蹭了蹭他,“如果对你没有一点非分之想,我是不会和你扯上关系的。” 小娘子的话明明带着一点娇纵和蛮横,但是在林寂耳中却宛如天籁。 他没发觉他的耳垂已经通红,表达高兴的方式是学着她去蹭她的脸颊。 “我…可以加深一点你对我的非分之想吗?” 林寂干涩的咽了咽口水,以一直极度虔诚的姿态亲上陆青黛的额头,紧张的睫毛都在打颤。 【林寂当前好感值:79】 【80】 …… 【83】 听着系统播报的好感值,陆青黛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怜惜来,抬起双臂将林寂抱紧了些。 林寂……怎么能这么快的就对她增加好感值呢? 真的是一个很缺爱的人啊。 可惜,陆青黛心里幽幽叹气,为了任务,不能给你一世一双人。 ------ 沈宴秋看着林寂和陆青黛进入酒楼之后,便一言不发的跟着同僚回了大理寺处理手上的案子。 只是看公文的沈宴秋总是恍惚,看一行公文便有无数个林寂和陆青黛牵手的画面在脑中来回打架。 若是看到了了牵言执玉他们的手,他或许还不会如此在意。 但林寂素来都只是一个冷漠寡言的人,他和了了才见了几面,凭什么就能够得到了了的青睐? 为什么林寂可以,他却不行? 谁都可以,他却不行? 沈宴秋心里堵着一口气,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发泄。 当初他和了了退亲后,了了还愿意见他跟他说话,他送去的东西也会收,两个人的关系没有很生硬,所以他一直以为了了是愿意原谅他的。 可了了回来后,原谅了言执玉,宽宥了应归彻,为何就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他知道当初她是为了陆家和大局才利用他,那之前可以利用,为何如今却不肯利用他了? 沈宴秋想不通。 他手里是有实权的,他有能力也有手腕,他可以帮了了做很多事情。 可为何如今,她宁愿选择一个冷心冷情的林寂培养,都不愿捡起他? 他真的后悔了!真的!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记忆里开始闪现出一些零星的片段。 他好像看见醉酒的自己翻过了小娘子的围墙。 沈宴秋的唇角被他自己咬出血来,一旁却突然来了人提醒他,“大人,安王殿下和安王妃来了。” 脑中的回忆被打碎,沈宴秋心中一绞,收起公文,理了理自己的着装,哑着嗓子道,“去请。” 【沈宴秋当前好感值:90】 ------ 陆青栩今日看到自己妹妹的时候是在林寂的怀里。 他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心护着怀中人下马车,舍不得把人喊醒的林寂,硬是笑不出来一点。 今日林寂跟他调班,原本说要回林家见贵客,一两个时辰就可以。 但后来又派人来通传,说调一整个下午的。 当时陆青栩就有些惊奇了,林寂就跟长在统领处一样,以往都是他找林寂帮忙调班调的多些,今日有些出乎意料了。 他难得聪明的派人回家问了问,这才知,去林府的贵客是自家妹妹。 如今,林寂不就抱着他们的贵客回来了吗? 眉眼细处的在意那张高冷的脸都压不住一点。 怕吵醒自家妹妹,陆青栩挡在门前,垂着眼,伸出手,无言强势:“给我!” 林寂看到好友多少也有些不自在,但小娘子扒着他的脖颈,靠着他的肩,依偎在他怀中,他舍不得放手。 “我抱进去。”林寂停在陆青栩面前,询问他的意见,只是没有一点想要放开的意思。 陆青栩固执的伸出手。 林寂眸色暗了一瞬,刚准备把青黛交给陆青栩,小娘子却在他怀中无声的蹭了蹭。 这无疑的给林寂增添了极大的信心,伸出去的手又将人重新捞回来。 “还是我抱进去吧。”林寂的眼神又恢复了亮光,语气也听着柔和了一点,说完看向一旁的兰茵兰芝。 兰茵兰芝向陆青栩行了个礼,而后立刻带着林寂进去。 陆青栩:“……” 刚刚他是被林寂那个小子给秀到了吗?! 林寂倒不是第一次来陆府,只是第一次来陆青黛的借青居。 他抱着人匆匆路过,没有注意到躲在暗处注视一切的陆归寺和袁氏。 陆归寺戳了戳自家妻子的手臂,忧心道,“怎么又多了一个?” 袁氏叹息,“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和青栩说林寂高冷话少可靠吗?那日了了本来说的是要去找谢家郎君的,青栩让林寂过来的时候,你不是赞同的吗?” 陆归寺吃瘪,弱弱反驳,“他确实是可靠的啊,更何况谁能想到那天皇帝派人来刺杀啊?他还救了咱们了了呢!” “你没看见人家抱你闺女的那个架势?”袁氏摊手,表示自己管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了了救了他呢!” 陆归寺也是难得看到林寂这般的神色小心,他摇了摇头道,“怎么青栩就没有了了这样的能耐呢?也幸好了了是我们女儿,若成了旁人家的女儿,我们就该担心我们陆家的子弟了。” 袁氏瞪他一眼,“青栩没有了了这样的能耐还不是随你?蠢的不行,也怪不得现在都还在求谢家娘子原谅。”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别说了了是旁人家的,了了是我们陆家的掌上明珠,你有这么出息的女儿就偷着乐吧,了了让你改善农作物的计划可要提上日程了。” “嗯,我知道,已经开始准备了。”陆归寺说完,看着林寂的背影又是忍不住的叹气。“夫人你是不清楚,朝堂上原本四个就已经够烦了,现在还要加两个进来。” “知足吧你,顾二郎君还未科考呢。” 袁氏补了刀之后又插了自己一刀,“你以为我容易?你闺女的库房早就被人塞满了放不下了。别说六个七个,单单言执玉他们四个送来的东西我都理不清,生怕哪天了了戴错了给她添麻烦。” 陆归寺回想了一下那些人的相处模式,道,“戴错了也没事吧?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我记得,言执玉现在不就在了了的卧房中吗?” 咯噔一声,袁氏手颤了颤。 “林寂刚刚是不是抱着了了进去了?” “嗯” “会不会打起来?” “……为夫也不清楚。” 第144章 清茶香随着他的呼吸渐渐深入 林寂抱着人到卧房的时候,正好碰上在桌案上磨墨写字的言执玉。 他一身素衣白玉冠,烛火下写字的时候侧脸很温柔。 可惜林寂只是看了一眼,便抬脚进去。 “回来了?”言执玉看到他也不惊讶,只是放下笔走过来,没给林寂一点准备机会的就把人抱了过去。 陆青黛原本还在林寂怀里挣扎了一下,但耐不住言执玉的动作迅速和果断,林寂下意识底气不足就将手松了松。 陡然换了一个怀抱的陆青黛还有些不适,下意识蹭了蹭言执玉的脖颈。 言执玉将人半卧在床上,一手揽着人,一边轻声拍了拍陆青黛的后背哄着,“了了乖,睡吧没事的。” 将人安抚下来,言执玉抬眼瞥了瞥林寂,冷不丁的开口问他,“之前没哄过小娘子吧?” 林寂有些搞不明白他的操作,但两人除了情敌关系之外没有别的敌对关系,因此诚实的点头。 “了了身体不好,睡觉戴着首饰会头疼。”言执玉一点一点的给小娘子卸下头上的花冠。“日后若是你送她回来,这种事情顺手也就做了,免得兰茵她们把她吵醒。” 林寂看着他熟练的样子,不知道言执玉做这事做了多少年,如今却坦然的告诉他,心下升腾起一种不知该如何言说的感觉,但还是答应,“我会好好学的。” 言执玉嗯了一声,将人花冠连带着金步摇一同卸在一旁,看着一旁站的像个兵的林寂,皱眉吩咐,“把了了的鞋袜脱了。” 林寂:“!” 这么大度的吗? 鞋袜这种事情是他能够脱的吗? 言执玉见他不动也没有继续催,只是问他,“你手冷不冷?” “不冷。” 言执玉抱着人在怀里,挑眉示意,“她不喜欢穿着鞋袜睡觉。” 林寂的手垂在两侧僵了一下,而后才单膝下跪,去给小娘子脱了鞋袜。 握着她的鞋微微颤抖,半天才褪下鞋袜来。 只是那眼神紧张又惶恐的很,略略瞟了一眼就用陆青黛的裙摆把那一双娇小白皙的脚给盖住。 言执玉将人放下躺好,给小娘子揉了揉发根,而后盖上被子,吹了两盏灯。 便和林寂一同出了这借青居的卧房。 “了了很喜欢你。”两人并肩谈话,步伐不算快,言执玉开门见山道,“若不是她护着你,在知道你是陛下的人的时候,我们就要对你动手了。” 林寂也不意外他能知道所谓‘救命之恩’的真相,淡淡回复,眼神微垂,“嗯。” “可你小子真好命。” 不仅入了陆青黛的眼,而且和陆青栩的关系也不错,甚至相貌和能力也不输他们什么。 林寂点头,“嗯。” 不想继续给情敌增长士气,言执玉换了话题。“陛下手中还有什么隐藏势力?” “其他的我不清楚,但御林军内有一只编排不过五十人的精锐和陛下单程联系。” 言执玉看过来一眼,温和的眉眼带上几分审视的意味,“可你暴露了,纵然京城中还不知道那批刺客是陛下派来的,但你怕是也得不到陛下继续重用了。可能会在御林军统领这个位置甚至更低的位置上磋磨一辈子,你也甘心?” 林寂不紧不慢,“计划失败可能有很多种原因,陛下凭什么单单怀疑我?” 言执玉挑眉,猜测,“那批刺客里头有御林军的人,难不成他们自相残杀了?” 林寂颔首,话锋一转又道,“就算陛下真不用我又如何?如今我和你们不已经是一路人了吗?” “旁的不说,了了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 言执玉看他一眼,又说出自己的看法来,“但了了喜欢你并不代表我们就是一路人了,你什么时候处理好林家什么时候才有资格跟我们继续谈。” 若是林寂一直需要了了护着,言执玉相信,他们两个之间也不可能长久到哪儿去。 了了心善不假,感情上或许能吃亏,可利益上的事情,了了比谁都要精明。 林寂若是不能掌握林家,那他和了了不过是露水情缘罢了。 言执玉不会多加在意。 暗中看着两人似乎还挺和睦的袁氏和陆归寺:“……” 怎么就那么心平气和? 陆归寺看着他们两个最后还行礼道别,不由的纳闷道,“他们两个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该打一架吗?” “了了调教的好,你在这瞎操什么心?”袁氏无语。 ------ 沈静回到沈府之后就将自己关在房中,邹氏喊她去用膳的时候都抱恙不出。 她不断的回想着今日的一幕。 林寂为什么会和陆青黛搅在一块?为什么陆青黛接触她笔下的男主就那么容易? 反观她就不行? 她不仅接触自己的男主困难重重,用心想要攻略陆青黛的男主更是难上加难。 言执玉不拿正眼看她,应归彻和她就见了匆匆一面,太子程宥泽更是第一面就不让她起身。 沈宴秋虽然刚开始对她还有些好脸色,但如今避她如蛇蝎。 她还要被邹氏一天天的拘在这偌大的定国侯里学规矩! 她甚至连每天穿的衣裳都不能选择自己爱穿的颜色。 穿的只能是陆青黛之前爱穿的青色绿色,打扮和说话都得学着她,沈静真的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不由得开始跟春桂春梅诉起苦来。 “大伯母为何一定要让我去学别人?难不成我如今还不够好吗?” 春桂春梅不敢言,她们原先以为邹氏是个脾气好的当家主母,什么都没有短缺过她们郡主,但相处久了才发觉,邹氏简直就是一个偏执的控制狂。 可对邹氏加深印象的同时,春梅也不敢苟同沈静的话。 其实她觉得邹氏要求沈静做到的那几点……跟原来的娘子很像。 或者说,之前还在江南的娘子确实就是邹氏口中所说的温婉美丽,柔顺善良。 郡主是来京城的路上才变了的。 春梅害怕的抬眼往上看,就见沈静那张美丽的面庞逐渐被嫉妒和怨恨变得扭曲骇人起来。 “我就不信了,我的男人还真能被她抢走了不成。” 男人? 春梅心里更是慌张了,她家郡主哪里有什么男人啊? ------ 第二日朝堂之上,皇帝看着因为抱病而缺席的七皇子平日所站的空地,又看了一眼一身玄衣姿态懒散,但气势逼人的程宥泽,心里是一阵一阵的不爽快。 他如今在朝堂上的话语权是越来越少了。 前些天他下旨召陆归寺进宫,直接就被程宥泽给拦了下来。 他又派人赏赐不少好东西送到陆府,但是又被原封的给送了回来。 皇帝简直要被气死。 做皇帝做的像他这么窝囊的还真是没几个人了。 前些日子他暗中派人去接陆青黛入宫一事也失败了,皇帝虽然不知道失败的真正原因,但是林寂救了陆青黛的事情他可是听说了。 他现在对此有两个猜测。 一个就是当时他派去的人被太子一党的人发现围攻了,林寂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才没有继续行动。 一个就是林寂从中作梗,不再忠于他,投靠了太子阵营。 只是如今宫中被程宥泽盯得很紧,他的寝殿更是被太子的人死死把守着,除了上朝,他几乎被围困在寝殿之中。 问他为什么不敢在上朝的时候质问太子? 那就得看看如今的朝堂局势了。 他原本最倚重的七皇子程穆环至今未有上朝,许多中立党都因为他看上了陆青黛而变了态度。 皇帝不确定自己如今还能指使中立党来护着他,因此选择按兵不动。 “陛下,今年科举一事礼部、翰林院以及诸位负责的大人已经商讨完毕,现将方案呈给陛下。”礼部尚书谢尽将奏折送到小内侍手上。 皇帝对淑妃的母家一向是比较看重的,纵然他对不起环儿,但他相信谢家一定对他忠心无比。 难得认真的翻看了一下,皇帝大手一挥,“朕觉着今年的科举选题有失水准,似乎过于简单浅薄了些,科举就是要选贤与能,朕瞧你们没有严格选题啊……” “不知陛下是觉得哪些题有失水准?”言执玉出声询问。 皇帝搭在龙椅上的手顿了顿,而后将折子扔下,含怒道,“怎么,朕如今的话都这般不中用了吗?朕说这题有失水准,就是有失水准!让人立刻给我重新选题。” 程宥泽掀起眼皮看了皇帝一眼,抬手冲着那小内侍要折子。 小内侍连忙小跑过去捡起折子,双手递送到程宥泽手上。 “孤倒是觉得今年的选题不错,不似往年考的死板。”程宥泽象征性的打开看了一眼,而后慵懒的将折子放在小内侍的手上,“倒是陛下,往年都不关心科举之事,为何今年格外多心?” 他直言不讳的顶撞,似乎真的只是把皇位上的皇帝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吉祥物。 “陛下到底是想选贤与能,还是为了个人之私?” 在朝堂的朝臣们不少都是在那场宫宴上的。 即使有些朝臣不大清楚其中内幕的,这半个月以来也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了。 不就是因为福安郡主口中未来的夫婿是名举人吗? 陛下是打算在科考之上卡人家? “混账!”皇帝刚随着性子骂出口,就对上程宥泽的眼神,刚燃起来的脾气又被打散了不少。 卞忠每日三十杖刑,如今下半身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大小便失禁,偏生程宥泽日日让人给卞忠医治,每次杖刑完还要让人特地抬着人来皇帝面前晃一圈。 皇帝算是被这个心狠手辣的儿子给吓到了。 “朕……朕是为了朝廷安稳,为了我大虞有更好更优秀的人才,你都在胡说什么?!” 心有余而力不足,皇帝后半句嚷嚷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 沈宴秋冷着脸出来帮腔,“陛下,今年科举的选题已经比往年难上许多了,不知陛下为何一定非要今年更改?” “朕就是觉得朝廷人才稀疏,只有加大难度才能选取有用之才。”皇帝难得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官方的话。 “那依陛下之言,朝廷人才稀疏,科举难度加大,能考中的举子必然比往年更少,还是填不了人才的缺漏。”沈宴秋沉声开口,他倒是没有顶撞,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丝毫不给皇帝面子。 皇帝被气到,气沈家只知道偏帮太子而对他这个皇帝敷衍,“莫不是你担心科举会选出什么惊世之才,碍了你的地位,这才苦口婆心的劝朕?” “陛下说的有理,那不如先请陛下先为我们解答一番今年的考题?陛下说哪不好,我们就立刻改?” 谢渺然从另一边站出来,倒不是他想帮着沈宴秋说话,而是他知道陆二娘子定然不会愿意老皇帝临时更改科举的,故而站出来。 陆青黛这边要科举的只有顾京元,虽说是情敌关系,但陆二娘子要做的事情,他都会去尽力完成。 皇帝被噎住,他哪里会啊?! 谢渺然自然是知道他不会的,毕竟这个皇帝就是命好,年轻的时候直接被保送上位,有一批忠心的大臣帮着处理朝政,等人到中年,自己的太子又帮他分了大部分重担……所以他如今肚子里能有多少墨水? “陛下之前就要强抢郡主进宫,幸得群臣进谏幡然醒悟。” “如今怎么又想着临时更换科举内容和选题?陛下这是要为一己之私颠覆大虞举子寒窗苦读多年的努力吗?” 谢渺然顶着皇帝和他爷爷谢尽两个人杀人的目光,磕巴都不打一下的将话说出来,朝堂上下不少的群臣开始窃窃私语,唯有他立在殿上,迎着风浪,只是衣角微扬。 ---- “娘子此次回京这般凶险,为何不愿告诉我?” 顾京元看着在窗前提笔练字的陆青黛,妥帖的将炭火送近了些。 陆青黛落下笔锋,淡笑回答,“我在跟郎君讲京中局势,郎君怎么担心起别的来?更何况,那些都是小事,何必平白给郎君增添烦恼?” 顾京元垂头,去看陆青黛练的字。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他心念微动,上前去给陆青黛揉刚放下笔的手。 “幸好我的身份还能为娘子挡一挡朝堂上的逼婚。” “我说的可是入赘。” “入赘也行。” 顾京元的掌心温热,手上有茧,但此时他却不忍陆青黛的手因握笔太久而酸疼,一点一点给她揉捏着。 陆青黛另一只手去勾他挂在腰上的玉连环,“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嗯,娘子选的玉连环很好看。”顾京元微微低头,随着陆青黛的视线去看。 只是他低头的瞬间,陆青黛的唇轻轻的贴了上去。 这次不是唇角,顾京元能感受到柔软的唇印上他的,他的睫毛微颤,原本还在帮陆青黛揉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陆青黛靠近他,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笑着又亲了他一下,清茶香随着他的呼吸渐渐深入。 这个吻很浅,但也甜的让人心颤。 顾京元的眼神亮亮的,他看见娘子勾着唇角对他笑,笑靥如花,一笑百媚。 她说,“郎君想错了,我说的不是玉连环。” 【顾京元当前好感值:90】 ---- 作者有话说: 现实世界中的沈静虽然是反派,但是她手段过于稚嫩,和她笔下的沈静性格上是有很大出入的。 现实沈静暴躁易怒,容易失控迷茫,没有学会解决问题的方法,她笔下的沈静性格会更像我们青黛多一点(毕竟是替身女主)。 所以现实沈静被邹氏拘在沈府,她想逃脱的方法是依靠男人(不可取哦),她和邹氏未来可能有类似‘婆媳之间’的矛盾爆发。 (ps:不要太关注我说的科举啦,那只是走个剧情,希望大家不要太较真那个~) 第145章 姐姐,我今天能和你一起睡吗? 陆青黛从庄子回去的时候顺带着把顾念安和王氏也带上了,之前说了要带她们回陆府的。 顾念安抓着陆青黛的衣袖,乖乖的坐在一旁,这些日子脸上养出来的肉肉让她看上去更增添了几分小姑娘的娇憨。 王氏还在回忆刚刚二弟送陆妹妹上车时那个恋恋不舍的眼神。 “嫂嫂和念安先在府里头过年,等年节一过,差不多就要科考了。”如今是一月底,三月初春闱,再过个四五天就要除夕夜了。 等二月份元宵过完,顾家就要慢慢的踏入京城了。 “在府里过年?”王氏抬眼有些犹豫,但没犹豫多久,直接就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我和念安会给你和袁夫人添麻烦吗?” 顾家一家都被陆青黛训成了有话直说,不弯弯绕绕的性子。 陆青黛对此很是满意。 她摇摇头,笑着宽慰,“嫂嫂不用担心,你住在府里正好和兰茵一起筹备成衣铺子,我也正好陪陪念安。” “更何况我也想嫂嫂了,嫂嫂难道就不念着我吗?”她笑着靠上王氏的肩,把王氏整的脸红心跳的。 心中的顾虑顿时什么都消了去,忙不迭的答应着,“好,嫂嫂都听你的。” “我也都听姐姐的!”顾念安不甘示弱,学着陆青黛靠在王氏身上的样子靠在陆青黛身上。 陆青黛让人收拾好了借青居的西厢房出来给王氏和念安住。 其实本来是想重新找处院子的,但担心她们两个会拘谨,索性就安排在一处院子里了。 反正她的借青居够大,住两个人不算什么。 就是她的人全部住进来也是可以的。 袁氏知道她去接王氏和顾念安过来,出来接人,看到顾念安的时候就忍不住上手揉捏了一番小丫头的脸蛋。 顾念安只能含含糊糊的开口问好,“袁伯母万安。” “袁夫人万安。” “我们念安真可爱。”袁氏笑着应下,而后对着王氏点头,“辛苦了,赶紧先进屋洗个脸净个手。” 顾念安被袁氏牵着进去,王氏和陆青黛笑着跟进去。 陆青黛打趣道,“嫂嫂你不知道,我娘她就盼着念安来呢,南厢房里念安的卧房还是她让人盯着布置的。” 王氏看着念安被袁氏牵着小手乖乖回答的背影,笑意也浮现出来,压低声音跟陆青黛开口道,“妹妹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念安现在比之前胆子大多了,话也多了。” 虽然之前的念安也不至于怯弱胆小,但是眼中总是有着让人难以忽略的成熟和懂事。 她这个做嫂嫂的不是很有用,但也能感受到,如今念安可比之前要自信快乐多了。 说着说着,王氏的眼眶都微微湿了去。 说实话,这大半年以来的日子像是一场梦一样。 他们顾家遇上陆妹妹,跟着人先是在胜溪生活了几天,而后又马不停蹄来了京城,那处庄子里头的生活虽然在旁人眼里可能算不上什么,但在王氏的眼中,已经是顶顶好的生活了。 她不用整日的弯腰劳作,不用操心过多的琐事,她只需要跟着陆青黛派去的人好好学习,好好钻研京中贵女会喜欢的花样和设计。 不仅如此,他们一家顿顿有饱饭,不必像之前一样担心刘富手底下的张全过来找茬,也不用承担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陆青黛轻轻拉着她的手,笑着开解道,“哪里全是我的功劳?念安能够这么听话明事理,嫂嫂的功劳也不少。” 王氏作为顾家唯一一个女眷,她能够支持顾京元读书,还能够忙中偷闲照顾好念安,本身就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 “嫂嫂也不用担心,日后定然会越来越好的。”陆青黛同她说起别的事情来,“顾大哥那边的我已经让我爹安排妥当了,等开春之后就让他去帮着改良农作物。” “只是若是改良不成功的话,顾大哥可就得换条路子了。” 王氏笑着点头,“他定不会辜负陆老爷的期望的,若是没有改良成功,就让他在这京城中另找活计干,总之能养活我们自己就行。” 晚间她们四人一同用了膳,王氏将这些日子想出来的衣裙设计拿给兰茵看,又掏出好几十条绣好的手帕。 兰茵看到手帕感动的都要说不出话来。 终于有人体谅她的难处了呜呜呜…… “兰茵娘子,我看京中的娘子们都喜爱戴花冠,只是样式太单一了些,我新琢磨了两个样子,你看看?”王氏和兰茵在一边讨论,陆青黛就先拉着顾念安回了自己的卧房。 她那有不少小娘子会喜欢的玩意,特意给念安留着的。 顾念安牵着她的手,乖乖的跟着她,“姐姐,秋葵说我的字已经比之前练的好多了,等会我给姐姐写几个字看看好不好?” “好。” “姐姐,二哥教我做了一道甜品,明日我给姐姐做来吃好不好?” “你还小,他就教你甜品啦?我们念安还学会了,真棒。”陆青黛笑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眼中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她对念安就是有一种没由来的亲近之感。 “嗯,因为我想学会做给姐姐吃。” 两人刚到卧房门口,正好碰上站在门口等候的应归彻。 陆青黛无奈,刚要出声喊他,就被顾念安挡在前头,应归彻也看了过来,对小小一只的顾念安表示不解,“了了,你回来了?” “姐姐,他是上次那个欺负你的坏人!” 顾念安看着应归彻的脸,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之前应归彻卸了姐姐胳膊的事情,小手臂一伸,挡在陆青黛面前。 “顾小娘子……”应归彻看出小丫头对他的防备之意,顿了顿脚步,而后低下身子跟她说话,“我不是坏人,我之前做的番茄炒蛋你还吃了呢,你忘了吗?” 他说的是那次他送应灵灵和曲悠然去邂芳镇的那次。 顾念安倒是没有忘,只是应归彻一开始给她的感觉实在是不大好,刚刚从下而上的看着应归彻那张有些凶的脸,下意识就做了那些举动。 “……没忘,不好意思,误会你了。” 顾念安退开,重新站回陆青黛身边。 陆青黛这才笑着教训他,“你又翻我们陆府的墙。” 应归彻讨好的笑了笑,而后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发簪出来,“我今日陪我娘去挑新出的料子,旁边的珍宝阁正好出这根簪子,我想了了戴着定然好看,所以就买了。” 说完他把发簪送到陆青黛手上,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期许来,“了了下次见我戴这根簪子好不好?” “行啊。” 陆青黛点头,不过话锋一转又道,“那我得先检验一下阿彻最近有没有练功了。” 说完,她蹲下身子,捏了捏顾念安的小脸,柔声问道,“想不想看应哥哥舞剑?” 顾念安眨巴了两下眼睛,“舞剑?” 剑不是用来打打杀杀的吗? “其实你灵灵姐姐也会舞剑,若是念安喜欢,就让她日后教教你。”陆青黛的指腹在顾念安的脸上轻蹭,“今天就先看应哥哥的好不好?” “好。” 顾念安脆生生的应道,然后跟陆青黛一同望向应归彻。 应归彻也不扭捏,在院子前的空地就拔剑舞动了起来。 平日里他是不屑于这种看着漂亮的花架子的。 但只要了了喜欢,花架子就花架子吧。 他收了力道,长剑轻挥,舞动间似有风雷之声,手臂线条紧实,舞剑的动作刚柔并济,一招一式之间习习生风,犹如白蛇吐信。 都说有门才艺的男人最帅。 若说言执玉弹琴的时候俊美无俦,那应归彻舞剑的时候便是张扬肆意。 各有各的风采。 陆青黛看的满意。 应归彻能感受到心上人盯着自己的视线,也很满意。 唯独小念安满意的同时为自家哥哥操心。 等应归彻收起手中的剑,陆青黛才对他一笑,“好看,只是若是让军中的兵士看见他们将军为我舞剑,怕是要怨我大材小用了。” “他们不敢。”应归彻走上前来,眸子里头都是被夸赞的笑意。“进屋吧,我给你和顾小娘子去热杯牛乳。” “好。” 顾念安和陆青黛进了卧房,才一进去就看见里头摆着好几件新衣裳。 小丫头抬起眸子看向陆青黛,陆青黛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给念安的,明日穿上跟姐姐去谢府好不好?” “谢府?” “七皇子的母家。” “可姐姐不是不喜欢七皇子吗?” 陆青黛一点儿也不藏私,没觉得顾念安是小孩子就不能知道这些朝堂之事。 她只是更温柔更仔细的给小丫头解释。 “是不喜欢七皇子,所以我更不喜欢他能有退路。” “念安可知道祛除疫病最简单的方法?” 顾念安懵懵懂懂,“是把得了疫病的人集中在一起治疗。” 陆青黛坐在榻上,将人抱到怀里,跟吸猫一样的吸娃,“对啊,但若这疫病是没有法子医治的话,又该如何是好呢?” 顾念安咽了咽口水,抬眼去看陆青黛。 小丫头有些紧张,回答的话都有些磕磕巴巴起来,像是怕自己答的不好,用词都十分谨慎小心。 “把……他们围起来,不能让他们出来……” “念安很棒,就是要把所有隐患凑在一起,然后一并解决掉。” 陆青黛摸了摸小丫头的头,一点一点掰碎了给她讲。 “姐姐不喜欢七皇子,不想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我们要把真正支持他的人困在一处,把无辜的人清理出来。” “解决一个人最好就要一击必中,不要仗着自己的实力强悍就不当一回事。” 陆青黛想起程宥泽,又添了句,“那个太子哥哥他就喜欢玩这种恐吓的游戏。明明有能力解决,就是恶趣味十足的把人打了医,医好了再打。” “纵然他有把握,但姐姐还是希望念安记住,对自己的目标千万不要大意。” “任何事情的成败不一定取决于最关键的计划,也有可能取决于一个容易让人疏忽的小处。”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念安能听懂吗?” 顾念安对朝堂之事还是懵懂的状态,陆青黛此时也不奢求她能够融会贯通,只是她希望扩大小丫头的思想和见识。 她扶持顾家,从来都不是从物质扶持起来。 她更希望顾家人的思想能从贫瘠的山村中逐渐适应京城的诡谲。 “念安能懂。” 顾念安又问,“姐姐,太子哥哥他是做了什么让你不满意吗?” 陆青黛摇头,“不是不满意,而是担忧。” 程宥泽看似孤傲冷硬,但是心中多少装了一份仁慈的心肠。 他自己淋过雨,所以不忍心有人在大雨中厮杀死去。 哪怕皇帝和程穆环对他的位置和存在极其不满,但只要他们没有真正的触犯到他的底线,程宥泽还是会顾念那一点血脉之情,饶他们一命。 有时陆青黛很喜欢程宥泽这种仁慈。 毕竟仁者之君才能更好的为百姓着想,对底下的臣子也会网开一面多加体谅。 但皇位之争,哪里是能不流血的? 程宥泽不愿,她来。 七皇子挡了她的路,同样也挡了皇位前面,程宥泽没有下定决心杀他,她来筹谋。 陆青黛这样想着的时候,应归彻提着一壶牛乳过来,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而后就撑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陆青黛看。 陆青黛不再想别的事情,笑眯眯的接过,而后问他,“阿彻要过了年再走吗?” 应归彻点头,“我大哥和曲三娘子订亲的日子谈下来了,就在正月十二。” “皇帝如今被太子困在宫里,没什么话语权,一时半会想必也记不起来给程穆环选妃的事情,我爹娘的意思是订亲的时间越快越好,原本打算后日就订亲的,只是时间太赶了,又赶上过年,怕筹备的不好。” 陆青黛喝了一口牛乳,淡笑着点头,皇帝的心思恐怕如今都在她身上。 圣旨上都写明了要把她赐婚给七皇子为妻,但就因着皇帝见了她一面就翻脸不认人,程穆环如今的心情怕是不好受吧。 不过,他不好受,陆青黛的心情就好受了。 只是多多少少还是要防备些的,陆青黛将喝了一半的牛乳塞回应归彻手上,“两家订亲的事情还是少放些风声出来,免得传到程穆环耳中。” “好。”应归彻点头,光明正大的喝下陆青黛剩下一半的牛乳。 陆青黛瞪他,他就装糊涂,“了了你先休息吧,我送顾小娘子回她的住处?” 顾念安下意识看了一眼陆青黛,小丫头贴近陆青黛,肉乎乎的脸蹭上她的手。 “姐姐,我今天能和你一起睡吗?” 应归彻嘴角都硬了几分,“不行。” “好啊。” 应归彻听见陆青黛答应,一双眼写着不可置信,随后就气恼的和顾念安大眼瞪小眼。 “小娘子家家的,一个人睡的才舒服。” “没有,抱着姐姐睡觉才舒服。” “……你回去睡,我给你买糖吃。” “不要。” 应归彻最终只能气呼呼的大步离开,然后小心的关上陆青黛的卧房门。 他都还没抱着了了睡过觉呢! 真是什么好事都被小孩子给抢了!! ---- 作者有话说: 应归彻:凭什么她能抱我老婆睡觉? 顾念安:凭姐姐喜欢我~(?′?`?) 应归彻:我要申请抱我老婆睡觉! 某作者(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可以,排队。 应归彻:…… 顾念安:略略略?(*′?`*)? 第146章 ……谢渺然,你有点棘手 第二日,顾念安到底还是没有陪着陆青黛前去谢家,反倒是一大早就被袁氏薅着去试穿新衣裳了。 陆青黛也无所谓,念安跟在她身边,有的是机会去见识,不差这一次。 用了早膳去谢家,除了谢尽在忙之外,其他人都专门出来迎她。 谢珺和他夫人白氏站在最前头,看到陆家的马车时,两个人多多少少还有些紧张。 谢珺低声问不安的绞着手的白氏,“夫人,宫宴之上你不是见过陆二娘子吗?你这么紧张作甚?” “你不也见过?不也还是紧张的汗都流下来了?”白氏反唇相讥,“就许你紧张,不许我紧张?小心我改嫁。” 谢珺弱弱道,“我这不是紧张,我这是热的。” 看着他为了风度而穿的格外板正单薄的衣裳,白氏对着一旁的管家道,“去给老爷换一件外衣,免得他热着。” 谢珺:“……” 谢渺然站在谢渺音旁边,看着陆家的马车越来越近,他的目光却是越来越低。 这一切都恍若梦中。 他看见陆青黛被扶着下马车,看见陆青黛朝他这边走来,看见陆青黛和谢家人打招呼,但唯独听不见她口中在说什么。 谢渺音觉得他像丢魂了一样。 眼睛珠子都黏在了了身上了,偏生话都说不出一句来。 白氏见不惯谢渺然这副样子,挡在他面前去牵陆青黛的手。 小娘子的手柔若无骨,细腻光滑,像是莹白的珍珠,白氏牵着都不愿意放手,“二娘子可用了早膳?不如在我陪着用些?” 陆青黛倒不是没有见过白氏,之前党争不严重的时候,因着谢渺音的缘故也都认识。 “用过了。” “娘,您就别霸着她了,让了了先同我说说话。”谢渺音笑着过来牵她另一只手,几人一起往里头走。 唯留恨铁不成钢的谢珺和至今没有反应过来的谢渺然。 谢渺然望着熟悉的背影,好半天才回忆起来自己已经不是暗恋了,他动了动脚步,突然肩头被谢珺拍了拍,“你能不能上点心?好不容易才来一次。” “嗯。”谢渺然难得没有反驳自家爹,往里头跟去。 他最熟悉的果然还是心上人的背影。 白氏三人聊了大半个时辰,谢渺然就跟在后头看了大半个时辰,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谢渺然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理,在陆青黛特意转头看他的时候竟然别开了头去。 陆青黛顿时忍俊不禁,她对白氏和谢渺音表示要和谢渺然单独说说话的时候,谢渺音点了点头。 然后和白氏先行离开。 总得给她哥留点和了了的私人空间吧。 不然她怕她哥永远都抱不了美人归。 于是,谢渺然看着陆青黛朝他走近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他和陆青黛独自相处。 谢渺然能感受到陆青黛身上的清茶香越来越近,唇红齿白的小娘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谢渺然,你在想什么?” 谢渺然听她叫自己的名字,心里多多少少有种同往常不一样的悸动。 他终于敢真正和她对视上,话也直白,“我在想你。” 陆青黛倒是没想到他一开口说话就这么直率,眼底的笑意多了几分,继续问,“是因为我在你跟前,你才想我吗?” “我今日若是不来,你是不是就不想我了?” 她比谢渺然还要直白。 谢渺然刚鼓起来的勇气砰的一下就消了下去,“不会。” 谢渺然在她面前好乖,感觉和传闻中听到的毒舌郎君有些不一样。 陆青黛朝他伸手,眼中笑意浮现,眸中带着几分奖励的意味。 “你不愿意牵牵我吗?” 她的手指嫩如水葱,配上今日穿的桃红色的衣裳,更显得娇俏几分。 陆青黛只是将手搭在半空中,然后微微弯着身子向前倾,去看头低的低低的谢渺然,桃花眼中水光潋滟,宛若满园春将至。 “愿意。”谢渺然微微抬了抬头,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伸手将陆青黛伸出来的那只手拢到自己掌心中。 “我很少牵人,要是你难受要告诉我。” 谢渺然牵着她的手动都不敢动,生硬的不行。 “谢渺然,你很怕我吗?”陆青黛凑近他一步,谢渺然没躲,只是原本只是手僵硬的人变成了大半个身子都在僵硬。 远处拉着谢渺音偷窥的白氏无奈扶额:“……” 旁人都是后来者居上,又争又抢。 她这个孩子是蠢的吗?机会就在眼前也不知道好好表现表现? 谢渺然咽了咽口水,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他书房中绘制陆青黛的丹青和信笺都厚厚的一沓。 那就是他给自己提前做的心理建设。 可画中人哪有真人生动? 他该怎么往下聊?他该怎么样才能让陆青黛对他不失望? 腹稿打了一千一万遍的小谢大人在这个时候比个哑巴还不如。 第一次对自己的胆小有了实质。 “哎。” 听见陆青黛叹了口气,似乎对他有些无奈。 谢渺然的嗓子就像装了铅一样,张不开嘴。 明明上次林寂还在的时候他没有这样啊……怎么就单独和陆青黛在一起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渺然的眼神控制不住的下移,脑袋又低了低。 只是他这次低头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衣裳,而是陆青黛的鬓发。 她牵着他的手,上前靠近了他一步,把他拥入怀抱。 她的嗓音温柔,安抚中带着一丝无奈,“明明在朝堂上为我说话的时候很能说的啊,怎么在我一个人跟前,你就说不出口了呢?” 陆青黛拍了拍他的后背,一下一下,没有半点不耐烦,“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你不主动,我们怎么培养呢?” 谢渺然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他好半天才回应出声。 “我…我只是有点紧张。” “牵我的手很紧张,还是因为我突然抱你?” 陆青黛说是这样说,但是牵的手和抱着的动作一点儿没放。 她抬眼看着谢渺然痞气的脸此时露出几分羞怯的样子,觉得有几分新奇。 谢渺然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回答的时候眼神都慌乱的多眨了几下。 “看到你。” “看到你我就紧张。” 强调的意味很重,陆青黛松开牵他的那只手,上抬将他的眼睛轻轻蒙住,又问,“不看我就不紧张了吗?” 眼睛被她的手覆盖住,清茶香味更加的浓郁。 谢渺然吞了吞口水,摇头否认,“只要你在,我就紧张。” “那我走?” “不要。” “……谢渺然,你有点棘手。” 陆青黛放下手,重新牵起他,“那你努力努力适应我的存在,好不好?” 谢渺然想说,他很适应的,很适应她的背影和侧脸。 “不要总是偷偷看我。”陆青黛逼他和自己直视,眼睛里倒映出谢渺然的影子来。“你又不是外人,可以光明正大的看我。” 不是外人? 谢渺然一边点头一边心如擂鼓。 他努力平复心里的激动,跟陆青黛对视上。 “那我是什么?我是你的什么?” 陆青黛一时没回答,谢渺然见她犹豫,开口又为她打圆场。 “其实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毕竟我们两个还不太熟悉,我喜欢你,你愿意接受我的心意是好事,我不该多奢求什么的。” 陆青黛听着这话莫名有种调戏了良家妇男然后拍拍屁股走了的感觉。 “我…我确实比不上他们,在你面前话都不会说。” “他们还能逗你开心,我差的太多了,是我不好,要的太多了。” 谢渺然垂着眼,这时倒是不紧张了,就是话中的茶味越来越明显了。 陆青黛好像终于窥见他紧张之下的一点真面目。 长得一副风流痞气的样子,原来私底下是个绿茶味的小毒舌啊。 突然好想看他哭的梨花带雨然后跟自己抱怨的样子。 陆青黛抑制住自己的恶趣味,给面前的小绿茶顺毛,“谁说你比不上他们的,你们都是不一样的个体,各有千秋,你也很好。” “可我好多想和你说的话都说不出口。”谢渺然一本正经道。 陆青黛:“那是你性格腼腆,日后同我说好不好?” “可你跟我在一起好像不是很高兴,你是不是其实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陆青黛:“没有,我和你在一起很高兴,我很喜欢你。” “真的吗?” 陆青黛点头,“真的,不骗你。” “那你把我当成你的什么?” 谢渺然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认真,紧紧的锁着陆青黛的眼神,陆青黛能感觉自己的牵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陆青黛半是无奈半是妥协,重新抱住他,拍拍背轻哄,“檀郎。” “檀郎,不难过了好不好?” 陆青黛看不见的角度上,谢渺然眼中的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他暗恋多年胆怯是真的。 但如今僧多肉少,若是不耍些小心思,心上人怎么可能会多关注自己一点? 所以,刚刚什么说不出话,开不了口,以及自我厌弃都是他装的。 谢渺然闷闷的嗯出声,在陆青黛看过来的时候又恢复成有些破碎的样子。 他像是壮着胆子一般勾了一下陆青黛的手,“外头冷,屋内我…我备了好些花材,能不能陪我一起?” 陆青黛看着他破碎可怜的样子心头微软,点头应下来。 他们两人并肩而行,谢渺然放慢步子,牵着陆青黛的动作生疏又小心,“你身子弱,手也不大暖,等会留在府内用午膳好不好?” 陆青黛本就是要留下来用膳的,自然没什么异义。 只是这时谢渺然又轻声开口道,“我问过音音你的身体,寻常喝药多是负累,我跟宫中太医学了好些年的药膳……但食补不可轻易中断,我每日让人给你送去,可以嘛?” “药膳?”陆青黛看着他,谢渺然还是下意识的别开眼,习惯性的用余光看她,“学了好些年?是为我吗?” 谢渺然点头,“但之前没有机会。” 他的手被牵的更紧了些,“可以,谢谢你对我这么用心。” 谢渺然的唇角却耷拉了一下,显得不是很高兴,只是看过来的眼神让人心软软。 有种辜负他的错觉。 陆青黛身经百战,对自己快嘴道谢的举动也顿了顿,立刻凑上前补救,“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 “嗯。”明显没把人哄高兴的尾音。 陆青黛缠上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中挠了挠,“我喜欢的是做事的人,换个人我就不喜欢了。” “那,你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比他们少也没关系,不公平也没关系。” “就是多喜欢我一点。” 谢渺然幽幽开口,看过来的眼神认真又可怜。 陆青黛继续给小绿茶顺毛,“如果你一直都这样喜欢我的话,那我对你的喜欢与日俱增好不好?” 谢渺然点头,心里雀跃着,但是面上不显,继续‘被迫’牵着往书房走。 纵观全局的白氏和谢渺音:“……” 白氏的嘴崩成一根直线,“是我小瞧他了。” 谢渺音点头附和,“我原以为他是真紧张呢!心机深重的……他才是最适合入宫为妃的。” “我原以为牵个手就是你哥的极限了。”白氏继续感叹。 谢渺音同款震惊,“但人家不仅牵了抱了,还让了了唤他檀郎……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最后,白氏拍了拍自家闺女的肩膀,“音音,你跟你哥哥好好学学,别死犟。” 这个月陆青栩都上门多少次了,她家音音还是冷着不见人的。 虽然赞同闺女抓牢陆青栩的心,但是收放要有度。 陆青栩是喜欢音音,能够为她放下身段和面子,但音音若是还想和好那就不能太过。 不要挑战人性。 陆青栩要是迟迟没有得到一点儿反馈,万一哪一天累了不愿继续了呢? 谢渺音抬手止住,“娘,您别担心我,哥哥是要争宠的,我又不是。” 一旁进了书房的谢渺然突然咳了两下,咳的突然,这两下就不小心撞翻了一旁存放画轴的瓶子。 画轴被撞到地上,露出一点儿女子的发髻。 陆青黛弯腰去捡,却被谢渺然率先捡起藏在身后。 “怎么了?” “没怎么…” 陆青黛看着他慌张的动作,有心逗弄,“不能给我看看吗,檀郎?” ------- 谢渺然(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我、我紧张……( ??? ? ??? ) 陆青黛(乖乖抱着顺毛)。(ˊ?ˋ*)? 谢渺然(偷笑并茶言茶语)。 白氏:真的是个不懂女人心的蠢货……蠢货怎么可能是我儿子?!????? 谢渺音:怎么畏畏缩缩的……畏畏缩缩的上大分啊?? o?o? 第147章 期待下一次与你相见 没有想到她突然又唤他檀郎,谢渺然握着画轴的手松了松。 似乎有些摇摆不定。 陆青黛上前靠近他,微微歪了歪头再次问他,桃花眼灼人的很,“是你的小秘密吗?” 谢渺然点头,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陆青黛笑着看他,转而去拿书房桌子上摆放的花材,“既然是你的小秘密,那我不看就好。过来插花吗?” 她不看也知道,统统已经告诉她了。 而且,小绿茶的把戏她也看的明白,无非是心里不安故意装作紧张,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罢了。 她不拆穿是因为她知道谢渺然肯定不会想让她知道。 暗恋的人嘛,定然是想要自己在心上人的心中有个好形象的。 谢渺然却不淡定了,他看着陆青黛就这么走开,没有一点好奇心的样子,感觉跟他自己心里的预想完全不一样。 他该怎么做才能吸引心上人的注意啊…… “真的……不看啊?” “嗯,不看啊。” 陆青黛手上拿着一枝六初花,粉嫩嫩的和她很搭,回话的时候没有回过头来,只是伸手拿起剪子,轻轻修剪着花枝上多余的地方。 谢渺然的视线随着花一寸寸爬上她的脸,人面桃花相映红,小娘子的眼神没有落在他身上。 谢渺然抿了抿唇,最后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握着画轴走过去。 他大胆又生疏的从背后将人抱住,不敢抱得很紧,怕遭了厌恶。 但又不愿离的太远,于是只好轻轻将头低了低,放在陆青黛的侧脸处。 “这画轴里画的是你,我画的不好才不愿意给你看的。”他低声解释,然后很自然的绿茶一波,“你为什么不愿意看?你都不想了解我一点嘛……” 陆青黛有些好笑,但还是温和的开口,“你不是说这是你的小秘密吗?” 她站在桌前微微侧了侧头,唇瓣离谢渺然的脸很近,吐出来的气息洒在他脸上,谢渺然觉得脸都开始变得酥酥麻麻的。 “我的小秘密你可以看的。”谢渺然蹭了蹭她的脖颈,声音有些哀怨,“还是说,你刚刚说的要多喜欢我一点是在骗我?” 陆青黛将手中的花插进瓶子里,姿态散漫的理了理,而后才笑着回道,“如果我说是骗你的呢?” 腰间的力道大了些,身上的小绿茶黏糊的紧。 画轴在花材旁边展开,谢渺然穿过她的腰,去抚平画面。 他声音有些低落,显然是不高兴她的答案,但是最后也只是闷闷的应了一声,“那你也要看看……” 陆青黛的视线落在画上,画中的女子一身藕粉色的衣裙,乌发红颜,短短几笔就已经足够窥见其神态气度。 丹青的水平可见一斑。 画轴的边上写着几行小字。 只是陆青黛的视线刚触及到那,谢渺然就手一转,将人抱进了怀里。 陆青黛仰着头,不懂为何他突然要如此动作。 耳边声音低声呢喃,像是情人之间亲昵的撒娇。 小绿茶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你对林寂那么好,还去林家帮他出头……为何不愿对我上点心?” “是我哪里不如他们吗?” 他抱得人很紧,似乎是察觉到她这样昂头不舒服,他手一卷,将画轴收好放在一侧,揽着陆青黛的腰让她坐在花材旁边。 谢渺然双手撑在她两侧,问问题的时候略微低着头。 他脸色不大好看,整个人的眉头皱着,看过来的眼神认真不已。 “我哪些地方没做好让你不高兴了?” 他絮絮叨叨的,大有长篇大论之势。 陆青黛抬手捂住他的嘴,开始熟悉的顺毛工程。 “没有骗你。” 她触到他的眉上,一点一点将他的眉头抚平,“我都说过你们没有先后之分,我没有不对你上心。” 小绿茶郁郁,脸颊蹭着她的手,顺势将头靠在陆青黛的肩膀上,柔弱的开始装委屈,“那你都不愿意了解我一点。” 了解林寂都不了解他的。 “看画哪有作画来的深?”陆青黛揉了揉他的脑袋,看到他逐渐变红的耳尖,上手揉了揉。“檀郎教我作画好不好?” 谢渺然被摸得脸热,他的手靠近陆青黛的腰,一点一点缠紧。 他状似不经意的问出口,眼神却躲躲闪闪的不敢直视。 “你不是会吗?”谢渺然声音低低的,给她提醒,“听说还是言执玉教的,他教的定然不会差……为什么还要我教?” 陆青黛任由他抱着,手指一点点的轻摸着他的耳尖,微微靠近了些。 谢渺然只觉得被她触碰过的地方软乎乎的又硬邦邦的,透着一股子酥麻。 “因为我觉得,你想让我哄哄你。” 她抬起他的脸,话语间显得格外温柔,迁就他的样子带着纵容,有些熟悉,谢渺然嘴硬一分,“谁说我是想让你哄我的?你就是没有对我上心嘛……” “你对他们比我上心好多。” “言执玉的香囊,应归彻的蹀躞带,还有太子的玉戒指。” “我不能有一个吗?” 他撑在她周围,感受陆青黛的上半身陷入他的怀抱,但他站的没动,耐心的等着陆青黛的回复。 当真是个心思跳脱又爱闹腾的小绿茶。 陆青黛不想继续废话,也不想一直哄人,于是抬手抓着他的衣襟,将人往下拉了拉。 她在谢渺然低头的瞬间,勾住人的脖子,轻轻印在他的唇角,“教不教?” 谢渺然感受着一触即离的吻,刚刚抱怨的话一瞬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也不管醋不醋的了,点头答应下来。 “我教。” 只是开了新的画轴,谢渺然迟迟下不了笔。 原本谢渺然作画画的最多的就是她,如今却要教她画画,一时间根本想不出要画些什么。 他半握着陆青黛的手,蘸了蘸墨,而后顿在半空。 陆青黛看他绯红的脸颊,又看他僵硬的四肢,无奈又好笑。 “算了吧,还是我来教你。” 陆青黛扯着他的袖子将人的注意力拉回来,而后带动着谢渺然的手在画上起笔。 谢渺然原本还是专心的,但画到最后的时候,他能感受到陆青黛牵着他的手温热柔软,臂弯中独属于她的清茶香味袭击着他的四肢百骸,不由得笔又重了些。 陆青黛看着最后一笔莫名的重墨,抽动了他手中的笔一下,胳膊肘轻轻捅了捅他,认真提点,“专心。” 小绿茶委屈:“你带我作画我专心不了。” “那你自己来?” “……但我想和你一起。” 陆青黛觉得自己真是哄人届的幼师,哄完大的哄小的,哄完旧人哄新人。 她叹了口气,而后回身示意谢渺然低头。 谢渺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低头。 一条绯红色绣着金纹,还缀着铃铃铛铛宝石的发带被她系在谢渺然的发上。 陆青黛系好后又摸了摸,这才继续给小绿茶解释,“我没有对你不上心,我让你教我作画就是想要多了解你一点。” “他们有的,我也会给你。” “谢渺然,不耍小脾气了好不好?” 陆青黛叹了口气,直接点破他的心思,“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变着法的来问我,想让我多注意你一点。” “但你原本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你不用在我面前变成别的样子。” “我喜欢你,又不是单单喜欢你的哪一面。” 谢渺然的余光都在自己的发带上头,他没有想到自己还真的会有。 又听见陆青黛认真的解释,顿时就臊的不行。 原来她都知道。 但……她好像并没有不喜欢。 谢渺然率先低头认错,“对不起。” “不用道歉。”陆青黛笑眯眯的揉揉他的头,“之前那样我也很喜欢,但在心上人面前,能做自己就做自己,好不好?” “好。” 原本只打算茶言茶语加深自己存在感的谢渺然一下就愧疚起来,他乖乖的答应着,眼神亮亮的,痞气的俊脸配上绯红色的发带无疑又添了几分张扬之色。 但就是越张扬肆意,他的浓颜才更加的具有攻击性。 陆青黛重新牵着他的手继续作画。 谢渺然这才发觉纸上画的不是旁的,而是就在手边的六初花。 花色浅淡粉嫩,尚未完全开放,配着嫩绿的枝叶,显得格外的生机勃勃。 “谢渺然,你知道六初花的花语吗?” 小娘子牵着他完成最后一点没有完善好的部位,然后把笔搁在一旁,自然的牵上他的手,一边看画一边赏花。 “……不太清楚。”谢渺然简单摇头。 他要不是知道她要来,哪里会弄花材进书房来? 要不是为了多把人留一会,他平常哪里会做插花这么闲情雅致的事情? 最稀松平常的日子都落在他的画轴之中了。 陆青黛眉头微扬,一边抬手去整理花,一边笑着看他,“那今日你去查查?” “好。” “这盆六初花放在你书房中,你好好养着它。” “好。” “我有些饿了,你陪我用膳?” “好。” 谢渺然此刻的三个好乖的不行,跟刚刚幽怨可怜的样子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刚刚明摆着故意装可怜,真正的谢渺然性子要沉稳一点。 陆青黛被他牵着往外走,临开门前,谢渺然给她披上了进来时脱下的披风。 陆青黛趁着他系好绳结抬头的瞬间,勾住人的脖颈,在他脸颊处亲了一下。 “这么乖,奖励一下。” 亲完,她重新牵住人的手,笑眯眯的拉着人往外走。 谢渺然此时的脸色已经快要赶上他发上那条绯红色的发带了。 出门后,谢渺然望了一眼刚刚陆青黛没看到小字的那份画轴,稍稍的松了口气。 那小字上头写的都是他的心得。 ——今日出城碰见她了,她还活着。 ——她没下马车,看样子还是身体不好。 ——这次,我想勇敢一点点。 ----- 陆青黛在谢家用了午膳后又和谢渺然讨论了一些春闱之事,谢渺然才恋恋不舍的牵着人送上马车。 一旁的白氏和谢渺音:“……”真是没眼看。 看着自家猪自觉去拱别家白菜的谢珺:“……”预料到未来的早朝都是一片腥风血雨了。 陆青黛上了马车,再次跟站在马车边上步子都不挪一步的谢渺然嘱咐道,“春闱之事事关重大,陛下那或许还会找你,你不要太激进了,顺着他的话说不照做就是。别惹了他不痛快来难为你。” “好,我会的,放心。”谢渺然想到同为主考官,沈宴秋没有的他有就高兴的不行。 陆青黛刚要放下帘子,谢渺然又道一声,“药膳我明日开始让人送过去,你要按时吃,好不好?” 陆青黛的声音压得很低,加上有帘子挡着,只有谢渺然听见了她的回答。 她说,“你哄我,我就吃。” 似乎是在报今日哄了他多次的仇。 谢渺然笑着颔首,“求之不得。” 见马车驶去,谢渺然回书房的路上被打趣了好一会。 他不由得加快了些脚步。 直到回到书房重新打开那扇门,看见书桌上那盆粉嫩嫩的六初花后,他今日紧张的心绪才彻底平稳。 今天应该,没有遭她厌弃吧? 他靠坐在长椅上,撑着脑袋细细的端详着六初花。 脑中似乎还能回忆起青黛在他怀里的样子。 “六初花的花语?” 他抬手又摸了摸绯红的发带,这才踱步到书架前,一点一点找自己要看的书。 只是连翻了好几下,都未能从相关的书卷上找到六初花的花语,谢渺然有些挫败。 他瘫回椅子上,正准备想着要不问问花农的时候,谢渺音敲门进来。 “哥,今日你没有欺负了了吧?” “音音,不是谁都跟你一样的。” 没了心上人在身旁,谢渺然暂时性的恢复了毒舌属性。 谢渺音呵呵冷笑,抱臂看他,“这不是瞧您这大尾巴狼我不放心吗?” “有什么好不放心我的,小尾巴狼?”谢渺然挑眉问,“倒是我才应该不放心吧,你和陆青栩那小子要唱多久的悔恨啊?” 他隔两日就见陆青栩被赶出来,他都看累了。 谢渺音转身离开,淡淡答道,“看我心情吧,程穆环那边一日没有放弃我们谢家,他就得接着唱一日。” “关门。”谢渺然不想动。 “不要。”谢渺音睨他一眼,正准备走时,又听见后头的问话。 “音音,六初花的花语是什么?你知道吗?” 谢渺音顿了顿,脑中想起前两日陆青栩送来的一束六初花,嫩生生的美丽。 她道:“期待下一次与你相见。” -------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谢不作的,他就是个疯狂的找存在感的暗恋者。人还是比较聪明沉稳的,宝宝们放心哈~ 第148章 你去试试啊…… 陆青黛的马车在半路上就被截停了。 对面的马车寸步不让的挡在面前,外头的旗帜底色是深蓝色,上头的花纹和图样显得格外高贵繁复,随风飘扬的时候尽显肆意。 陆青黛让人掀开马车帘,看了外头一眼,而后笑着开口,“怎么,姐姐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终于有空理会我?” 对面马车上的车帘被绿意绿琦拉开,曲悠然一身冰蓝色珍珠边的衣裙,外罩珍珠云肩,加上一条深蓝色的披帛,发髻斜斜的簪着珍珠头面,抬手撑着脑袋,看过来的一眼尽显高贵冷艳。 她勾手让人过来,“了了,过来。” 陆青黛不依她,微扬下巴娇横道,“姐姐平日不晓得见我,如今突然来见我,都不说一声想我了,我才不要过去。” 对面的曲悠然抬眸看她耍小性子,而后又勾了勾手,“给你备了你爱吃的点心,醉仙楼里让人开了雅间,我也想你了,可以过来了吗,福安郡主?” 陆青黛点头,提起裙摆就上了另一辆马车,她粉色的裙摆压在冰蓝色的衣角,蹭到曲悠然身边,难得的娇弱模样。 曲悠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怎么,跟你的新欢撒娇没撒够?” 马车平稳行驶,陆青黛的马车率先回了陆府。 兰茵兰芝跟在曲家的马车后头。 绿意绿琦也都退了出去。 “什么我的新欢?那未来不都是姐姐的妹夫?”陆青黛笑着看她,抱着人的胳膊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曲悠然无奈,“我不需要那么多妹夫。” 占了了的时间太多了,她找自家小姐妹都要排队…… 听闻言执玉今日就在陆家等着呢。 要是不半道截胡,人可就要被拐了。 “姐姐不需要,但妹妹我需要啊……”陆青黛半是玩笑半是正经的回道,“姐姐没有觉得我的身体越来越好了吗?” 她这话怪异的很,曲悠然给她理了理散到前面的发丝,试探性的开口,“你身边的人越多,你的身体就越好吗?” 陆青黛微微点头,接下来就被曲悠然的食指轻点了点额头,“那神医莫不是给你传授了些采阳补阴的法子,妖精?” 陆青黛没有想到曲悠然的脑回路这么跳脱,懵懂疑惑的眨了眨眼,嘴角都抽了抽。 但落在曲悠然眼里,就像是一枝粉嫩的桃花精缠上了她的衣袖,无辜又可怜的颤了颤她的花枝。 果然越来越像个妖精了。 曲悠然的指尖往下,捏了捏陆青黛的脸,认真询问,“六个,是不是少了点?” 在陆青黛要开口回答的时候,曲悠然又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吸干了是不是也会对你有影响?” “姐姐,你这话多少有些危险了吧?” 陆青黛双手捂脸,脸上染上绯红,她开口道,“六个不算少了吧?更何况,我哪里会什么采阳补阴啊……你最近是不是瞎看了什么画本子?!” “嗯。”曲悠然一脸平静,从一旁扒拉出一本翻得有些痕迹的画本子。 陆青黛接过,俨然就看到封面上几个大字。 妖精靠采阳补阴走上长生之道。 陆青黛没好气的瞪她,而后认真教诲道,“姐姐你成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这画本子是谁写的?谁把你带坏的?” 曲悠然将画本子收回来放回原来位置,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应小灵灵写的,我这不是支持她一下吗?” “改日我就找她算账。”陆青黛又看向曲悠然,而后拿起桌上的糕点,一点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听说大皇子程修齐和他带来的那个女子给姐姐赔礼道歉,还把该给姐姐的铺子全部还回来了?” “嗯。” “只是听说平王似乎还对姐姐念念不忘呢。” 陆青黛挑了挑眉,眼神中有几分兴味。 她的指甲轻轻勾了勾曲悠然腰间的玉佩,声音有些欠揍的调侃,“呀,这枚玉佩妹妹我从未见过……不知是姐姐哪个情郎送的?” 曲悠然理了一下腰间的玉佩,淡然答道,“你未来姐夫送的。” “他倒是个有心的,这玉佩倒是极衬姐姐。” 陆青黛收回手,又继续问起平王的事情来,“听闻平王带着那妾室入曲府给姐姐赔礼时,姐姐一曲霓裳正在跳舞。” “都说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姐姐寻常不爱跳舞的,那日突然跳了,是故意的吧?” 陆青黛笑眯眯的,看过来的眼神敏锐中全是小小的得意和骄傲。 曲悠然抬起手帕给她擦了擦吃过糕点还有些许碎屑的唇,冷艳的外表之下暗藏着几分腹黑深沉。 “平王与我自幼定亲,临了带了个小妾来辱我曲家门面,单单的赔礼道歉多没意思啊……” 况且那日也是凑巧,廊下回亭中,她未来夫婿以琴相合,程修齐能看见,算他眼神好。 陆青黛应和道,“他不过一有眼无珠之人,今日窥姐姐一舞,日后想必要追悔莫及的吧……姐姐可真是狠心呢……” 曲悠然抬眼看她,“我狠心?你当初赶沈世子出府,如今独独不担待他的情况可要比我狠心多了。” “所以姐姐要向我学习啊。”陆青黛扬起下巴,一点一点说出自己的看法。 “程修齐那个蠢货怎么就配姐姐亲自跳舞了?” “姐姐就应该送十个八个舞姬给他品鉴,让她们榨干平王府的钱财,让平王在京中的名誉一败涂地。” “京中不少的女子都有城府和手段,比他带来的那个妾室应当高明多了。” “姐姐大可寻几个愿意的,送进平王去,暗中护着,保证搅平王府个天翻地覆。” “届时,平王无用,妾室被弃,平王妃听姐姐的话,这平王府的未来不是由姐姐说的算吗?” 陆青黛掀起车窗帘看了一眼,而后回眸看着曲悠然笑,“姐姐觉得这样可好?” 马车停下,兰茵上前扶了陆青黛下去,陆青黛则是回身牵着曲悠然下了马车。 一蓝一粉的身影并肩而立,各有各的千秋和风雅。 脑中的系统突然提醒了陆青黛一句,陆青黛的唇弯了弯,而后往曲悠然面前低了低头,嗓音低沉,“不过姐姐一向比我心善,手段也温和些,这平王如今正在醉仙楼里听着曲唤姐姐名字呢。” 曲悠然看过来一眼,无奈的开口询问,“你又知道了?” “姐姐忘了这醉仙楼的花魁是谁捧红的?” 陆青黛扯了扯曲悠然身上的披帛,披帛从规规矩矩变得一边高一边低,高贵冷艳的美人登时多了几分凌乱美。 “你舍得把人一直放在这?”曲悠然拉着人走进去,老鸨见到人立刻眉开眼笑,将人引到雅间去。 两人并肩而行,陆青黛摇摇头回答曲悠然的问题,“我哪里舍得,但楚衔只视我为知己,我不过是和他多几分交情罢了。” 到了熟悉的雅间,陆青黛往底下窥探,就见竟然是楚衔衣衫单薄在底下跳舞,阴柔的小脸上勾着待客的假笑,露出来的手腕有几分红。 她扭过头问老鸨,“他跳了多久了?你没听说我要来吗?” 她每次来都是楚衔在旁陪侍的,老鸨哪敢不依的。 只是这次情况特殊,老鸨低头请罪,“陆二娘子,这实在不是我有意怠慢您啊,实在是平王殿下非要楚郎君下去跳舞,我们也都拦不住啊!!” “程修齐?他不去男客那边,来我们女客这边做什么?” 老鸨继续道,“奴也不知啊,平王殿下一来就让楚郎君下去,又是吹箫又是唱曲的,折腾完才让人跳舞……” 曲悠然听到这突然顿悟,她蹙着眉道,“前些日子和灵灵来喝桃花醉的时候,让楚郎君过来吹了两首曲子。” 她和应灵灵一向是看在陆青黛的面子上照顾楚衔生意的。 陆青黛的红色蔻丹摸上自己的发丝,看着曲悠然温柔摇头,“姐姐,这不关你的事。” “都是程修齐的错。” “他凭什么来欺负我的人?” 陆青黛转身离开雅间,冷着小脸往楼下的看台处走。 她步步生风,粉色的裙摆微微荡漾开一个弧度,头上斜插的金簪在楼中烛光的照耀下映出金色的光。 后头的兰茵兰芝都有些跟不上。 看台中央的楚衔手腕已经通红,舞动间的风灌入脖颈,引起身上一阵冷寒。 他这些日子在醉仙楼吹箫唱曲,也不知是为何惹恼了今日二楼的王爷,将他在看台之上百般戏弄作贱。 心情不好找他一破打工的出什么气? 一点肚量都没有。 楚衔的脸上多少有几分疲累的苍白之色,却不敢怠慢半分,他身上红色的广袖随着动作滑动,胳膊也逐渐冻成浅粉色。 他转袖回身,余光处却见二楼下来一抹粉色的身影。 舞动的步伐慢了下来,楚衔眸光锁在那处,不过两秒,就听见二楼的一间雅间处传出了杯子摔碎的声音。 “继续跳。”是程修齐的声音。 陆青黛眉尾扬了一下,在底下人目光的注视之中,一步一步的往看台上走。 她伸出手,冷肃着一张脸去看程修齐的方向。 “平王殿下这是在欺负我的人?” 楚衔看着她伸出来的手,泛红的指尖隔着衣袖牵过去,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她边上趔趄了一下。 陆青黛隔着衣袖扶住他,抬眸却见他眼中凝了几片泪光。 心中的气登时就上来了。 程修齐看见陆青黛突然出现,原本喝的酒都醒了半分。 刚要解释两句,底下的人就已经笑着反讽了,“怎么,平王殿下和曲家三娘子退婚后心情不好?你从南境带来的妾室哄不好你,要来这戏弄我的人?” “南境的主帅这般轻狂浅薄,想来如今南境已经太平,平王殿下每年要的军饷军粮也该重新盘查一遍才是。” “免得外头人说平王殿下贪用军饷才是。” 程修齐皱眉,起身开窗对着底下,“福安郡主在胡说什么?南境的军饷本王何时贪用了?” “外头自有传言。”陆青黛毫不畏惧的迎上去,笑话,没有传言又怎么样? 她有的是手段给他传出来。 “既然平王殿下说我胡说,那想必军饷必然没有被贪用。既然没有被贪用,那平王殿下还怕查吗?”陆青黛的容颜一向是攻击力十足的,只是素日的温婉清冷气息给她增添了一抹温和的白月光的气质。 她如今冷着脸,不耐的朝程修齐说话,冲击力更强。 楚衔被她拉着手护在身后,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侧脸,感觉原本被冻红的地方此刻正酥酥麻麻的泛着热。 程修齐被噎住。 这些年有曲家帮衬,给南境的军饷自然不低,他手中的油水自然不少。 只是为何陆青黛会知道此事?还说这花魁是她的人? 这花魁难道不是曲三娘子的相好吗? 来不及细想,程修齐不愿再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他冷哼一声,强硬了几分口气,“福安郡主凭什么查本王?难不成区区一个郡主就有上折子参本王的权利了?” “还是说,郡主要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伶人跟本王翻脸不成?” “陆家会允许你这么做吗?” 陆青黛觉得他真是远离了朝堂,被外头的淳朴的民风给感染了,连脑子都生了锈。 她只是兴味的抬了抬眼,“平王殿下是没资格参加元旦宫宴吗?” 程修齐又被噎住。 他怎么忘了,这福安郡主背后可不止是陆家。 她差一点成为他庶母! 垂在身侧的手被他紧握成拳。 陆青黛才不管他脑子里是一坨浆糊还是一滩水,继续道,“你动了我的人,本郡主不是很高兴。平王殿下赶明个也来我陆府赔礼道歉吧。” “顺便的,我让我爹上一道折子,好好帮你查查南境的军饷。” 程修齐看着她牵着楚衔离开,不知是脑子里运转失误还是没有沥干净水份,竟冲着陆青黛道了一句,“福安郡主这样为他出头,就不怕遭了他们的厌弃吗?” 届时没有了他们护着,她算个什么东西? 陆青黛笑着弯了弯唇角,漫不经心的回头抬眼望过去,眼角轻挑,一只手抬起,红色蔻丹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鲜艳妖冶。 她指向程修齐,嘴角笑出声来,像是在笑程修齐不自量力,“你去试试啊……” ---- 小剧场: 程修齐:福安郡主为了个男花魁出头,还让你们来对付我,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你们不要被她迷惑住了!! 言执玉不语,只是一味的上折子参程修齐,罪名一次比一次重,折子一次比一次长。(正道的光) 沈宴秋不语,只是一味的找他决斗:“……”本来老婆不要我了就烦! 应归彻:“什么坏女人?你骂了了?”(穿上夜行衣,誓要给程修齐戳几个窟窿!) 程宥泽:“清清和孤的情分岂是你能够挑拨的?南境平稳,主帅是时候该换了……平王的坟也该平了。”(阴暗) 顾京元:暂时因为帮不上娘子而默默哭泣(等我高中状元之后你就等着吧你!!) 林寂不语,只是一味的减少平王府附近的护卫,而后冷着脸翻墙进去刺杀点火毁尸灭迹(为了陆青栩都敢违抗圣旨的人,你猜我敢为了青黛做什么?) 谢渺然(阴恻恻的挑眉):“说话这么冲,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活不过明天了吗?”(一点不手软的清查南境军饷,骂人的话可以给程修齐盖被子。) 第149章 不用脏了你的手,让姐姐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用脏了你的手,让姐姐来 陆青黛明明是一身桃粉色的衣裳,偏生冷下脸来的时候让人被她上位者的气势给镇住,程修齐当真觉得自己是离开京城太久了,竟然连个女人都能把他唬住。 陆青黛眉尾挑了挑,红唇轻启,明明处于下方的看台,程修齐却觉得他自己才是被吊在半空中的鱼肉。 “平王若是能说动一个离开我,算你厉害。” 被她的目光一点一点略过炙烤着,程修齐嘴唇颤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嫌弃的瞥了程修齐一眼,陆青黛重新看向曲悠然那里的雅间,如今那里没有开窗,程修齐应当没看见曲悠然。 “姐姐,我瞧平王殿下还是没有得到什么教训呢……你上次要的东西还是少了,他还有闲心出来逛街听曲的。” “显然是不长记性。” 点破曲悠然在这的事实,陆青黛看见程修齐的脸都白了一瞬,他下意识往陆青黛看的地方望过去。 他对面雅间的窗户被打开,他看见了这些日子魂牵梦萦的那张脸。 曲悠然自然不可能像陆青黛那般张狂,她先是不咸不淡的问了句安,而后才询问一般的开口,“平王殿下怎么不陪自己的妾室,反而来这醉仙楼了?” 这话其实就是简单的阴阳怪气。 但落在心思明显少根筋的程修齐耳中,就是曲悠然在为他吃醋。 不然为什么旁的不问,单单只问罗绍琴呢? “小琴她身子不好,在府里安胎。你今日怎么也来了?”程修齐妄图开口拉近修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就被曲悠然一句,‘平王殿下莫非是转性了,又喜欢上龙阳之好了?’给噎住了。 他脸色极其不好,但这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不好说他是为了前未婚妻在这总是喊花魁作陪耿耿于怀,所以今日才过来故意折腾那个什么楚衔的吧。 “什么龙阳之好,本王……很正常。” “那殿下来我们女客这边做什么?”曲悠然冷冷淡淡,继而点出最让女客们在意的事实,“殿下这样折腾楚衔郎君,相信不少的女客都会心疼的,殿下日后还是莫要肆意妄为的好。” 说完这句,雅间的窗户又被绿意和绿琦关上,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程修齐在那边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偏生在外又不敢太失了礼数,只能压制着怒火愤愤离开。 另一头的楚衔被陆青黛捏着手腕随意进了一间空着的雅间。 兰茵兰芝老老实实的在外头守着,两人在打赌看未来的姑爷会不会又多一人。 兰芝轻声道,“我赌一两银子,楚衔郎君肯定会是的,娘子之前就待他极好,每次来都是捧他的场。而且她‘假死’之前还嘱托了要给楚郎君赎身呢!” 兰茵却摇头,“我赌娘子不会的,之前那都是互惠共利的关系,更何况楚郎君意在江湖,又不是在娘子身上。若真是个对娘子有心的,娘子早收了。” 里头的楚衔被陆青黛推了一下,他的手如今还冻的通红,面上眉眼低垂,阴柔的面孔之上如今更是增添了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陆青黛的巴掌扬起,原本气他愚笨的巴掌在对上楚衔双眼微红的双眸时,最终还是收了点力道,不轻不重的扇在他下巴处。 粉色的衣袖顺着巴掌落下同样带去一阵香风。 “蠢货。” 她直直的盯着楚衔,眼眸微眯,多少蕴含着几分怒气。 楚衔看过来,他的唇微不可微的颤了颤,像是被冤枉不行,而后扑通一下跪在陆青黛脚边。 “二娘子……楚衔知错了。” 见他一副不懂装懂的可怜样子,陆青黛抬手揉了揉额头,发觉身边的男人真的打不得骂不得都需要一个个哄着。 倒也不是不能打,就是才打一巴掌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刚刚被程修齐羞辱的时候不是还乖乖的不知道仗势欺人吗? 到她面前了,反倒是花样多了。 “楚衔不是有意给二娘子丢人的,楚衔日后定然不会招惹平王那些权贵了,二娘子莫要生气,莫要恼了楚衔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抬起眼来,媚眼如丝,一双瞳孔里尽是怕惹怒陆青黛担忧的同时,还有几分盈盈的水光。 他双膝微动,靠人靠的更近,仰头看人的时候露出脖颈和一片胸膛来。 穿的单薄,胸膛都成了粉色状,陆青黛蹲下一把把他的衣服穿好,还未开口说话,楚衔就用脸贴上了她的脖颈,轻轻蹭了又蹭,耳鬓厮磨间的嗓音低沉又勾人。 “二娘子是不是不愿对楚衔好了?” 陆青黛推了推他,扯过一旁榻上的薄被给他盖上,而后不由分说的继续骂人,将他的勾引视若无睹。 “我瞧你错哪了都不清楚。” “还在这勾我呢。” 她坐到美人榻上,姿态懒散的对着楚衔面上有些震惊的表情伸出手,“过来。” 楚衔披着薄被伸出手,被她拉到身边。 陆青黛的指尖戳了戳刚刚打他的地方,“痛不痛?” “痛的。”楚衔又低着头朝她身边凑了凑。 “活该。” 陆青黛瞪他一眼,把被子给他裹严实了,免得他又把冻得通红的爪子伸出来。 “楚衔,我问你,留在我身边和出去潇洒快活,你选哪一条?”陆青黛对外要了一壶热茶进来,亲自给楚衔倒茶。 楚衔见她突然换了话题,又一下被问到难处,他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答话。 他喜欢陆青黛吗? 诚然是有些心思的,但是他已经被醉仙楼困了太久了,不愿再在别的地方困住他的一生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他面上纠结一阵后又坚定的表情让陆青黛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抬手给人顺了顺头发,“这样才是我当年力捧上来的花魁。” “爱情和事业不过都只是生活的调味品,你不能一直被这些东西困住,楚衔,什么时候想出这醉仙楼了,什么时候让人给我传个话。” 陆青黛手指头转着他胸前的一缕青丝,抬眼看向他,“但在那之前,我想问你,楚衔,你什么时候这么好欺负了?”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楚衔的眉眼低了几分。 “这全京城谁不知道你身后的人是我?之前我不在京城,没人捧你,你胆小怯弱些是审时度势,如今我回来了,你怕什么?”陆青黛说到此处,她将放温了些的茶递到楚衔唇边,似乎有些不解。“怎么,担心我不护着你了?” 楚衔接过茶,通红的手直接分明,双手接茶的时候还带着些欲色。 茶的温度隔着杯子传来,正好暖手。 他道:“今时不同往日。” 二娘子之前捧他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人,他不大担心。 但如今二娘子身边都是人,新的旧的比比皆是,楚衔当然怕陆青黛分身乏术,护不住他。 “你白叫我这么多年二娘子,竟然还怀疑我。”陆青黛斜着眼看他,话里都是嫌弃,但楚衔看过去的时候分明在她眼中读到了些许笑意。 “楚衔错了……” “知错就要改。” “楚衔以后绝对不会怀疑二娘子了……” 陆青黛摇摇头,“不是这个。” “那二娘子要让我改什么?”楚衔看过来的眼神都透着几分情愫,哀哀怨怨的,像是一只对他说重话就会立刻哇哇大哭的小猫。 “既然京城上下都知道你是我的人,那你就该穿我喜欢的衣服,该唱我喜欢的曲,该发扬一下我的脾气。”陆青黛从袖子里拉出手帕,轻轻一甩,给楚衔拭去泪光。 “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要欺负你,你就该把我拉出来挡箭。” “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吗?” “当年不是就做的挺好的?” 她的手帕都带着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清茶香和他身上的脂粉味融在一起,楚衔更加委屈了。 那张阴柔可怜的小脸上眼泪抽抽搭搭的,听极了她的话,立刻就开始吹‘枕头风’。 “平王今日不是第一次来,他前两天也来了。曲三娘子和应家娘子喊我去吹了两首曲子之后我就被他喊过去了……” “他让我在他的雅间里跪着弹琴唱曲……还用茶水泼我……” “今天一来就让我到看台上唱曲,我嗓子哑了他就让我跳舞……” “二娘子刚刚也看见了,我一停下他就恼羞成怒……” 手帕擦不净他的眼泪,倒是将楚衔的眼尾越擦越红了。 楚衔咬着唇,去蹭陆青黛的手,话语间都是委屈和抱怨,跟个小猫喵喵叫似的。 陆青黛另一只手去触碰他的膝盖,刚碰到就见楚衔瑟缩的躲了躲,她立刻柔声安慰,“若我今日没来,你就不准备让我知道?这膝盖跪坏了还让你跳舞,程修齐折磨人的法子倒是不像他的脑子一样,难得跟上了京城的节奏。” “不哭不哭了。” 楚衔身上的脂粉香不腻人,只是凑到怀里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招人。 楚衔将手中的茶杯丢到底下,茶杯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他体贴入微,面上的小表情无一不是勾人的存在,嗓音中带着几分媚,脸颊还在不停的蹭着陆青黛的手,整个人和她越靠越近。“那二娘子要帮我出气……” 陆青黛几乎是纵容的看着他,而后微微叹了口气,手帕轻抚过楚衔的面庞,“你不用这样做我都会为你出气的。” 楚衔抬眼看过来,陆青黛又顺了顺他的毛,哄道,“不过你这样做,我很高兴,受了委屈知道跟我告状就好。” “去换身衣裳,穿厚实些,晚些我让人过来给你请个脉,这些日子好好休息。” “你爱吃的点心和缎面首饰明个给你送来,身上缺银子了要跟我说。” 陆青黛起身,看了一眼还披着薄被的楚衔又道,“我在雅间等你,你换好了就来。” 楚衔勾着唇角笑,看过去的眼神柔和雀跃,“楚衔都听娘子的。” 陆青黛回了曲悠然那儿。 她坐着慢悠悠喝茶,见她来了把糕点往陆青黛的方向推了推。 “楚衔郎君那替我赔个不是。” 陆青黛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道,“这事跟姐姐没关系,都是程修齐不好,姐姐要是过意不去,多给楚衔送些银子就是,他喜欢那个。” “行。”曲悠然点头,而后又问,“真不打算把他带回府?” “你那六个,添一个也没事。” “妖精就是要多些人的骨血阳气才能长生的” 陆青黛:“……” 叫她少看点画本子了,怎么还当真了? “楚衔适合江湖,不适合养在我身边。”陆青黛捻起一块糕点,笑着回,“姐姐还是小心说话,让他们知道了,妹妹我懒得哄。” “……那你还招惹这么多?” 陆青黛闻言捻了块糕点递送到曲悠然嘴边,鼻子轻轻耸了耸,一副无辜之色。 “我都说我是坏女人了,他们硬要喜欢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曲悠然咽下糕点,“不怪你不怪你。” “我原以为是楚衔在这,你才时时来醉仙楼。如今看来不是因为他…” “嗯。” “那是因为谁?” 陆青黛刚要开口就看见楚衔换好了衣裳过来,厚实的红衣外头裹着大袄,漂亮的锁骨难得被毛茸茸的领子给遮住。 阴柔动人的面庞此刻看起来透着几分单纯无害。 他还特地的挽了发,本就端正的五官此时更添一分精致。 他笑着跟曲悠然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小步走到陆青黛身边坐下。 “娘子让我注意的静则郡主最近少来,唯有元旦之前来过几次。” 曲悠然有些诧异,看向陆青黛,冷艳的脸上多出几分探究来。 “静则郡主?” “了了,你和她何时有怨啊?” 要这样的防备她? 曲悠然是知道陆青黛的性子的,她很少把事怪在女性身上,一般都是直接找那个女性身后的人。 譬如之前了了不满何家五娘子何懿芳,她也从未针对何懿芳过,她只是和应归彻退婚然后断了何家几家铺子的买卖罢了。 譬如了了不满罗绍琴让曲家蒙羞,她也没说要对罗绍琴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她只是要祸乱了平王府为自己所用罢了。 所以如今听见楚衔口中说的话,曲悠然难得起了点兴趣。 “现在倒是没什么怨,她没有害我也没有什么交集。”陆青黛笑眯眯的回道。 “我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她,要防备她,假以时日说不定还会杀了她。” “姐姐会不会觉得我很无理取闹?” 她有恃无恐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楚衔听了也没什么想法。 他只是暗中思忖这沈静的特殊之处。 猛然回想起什么来,“二娘子,静则郡主第一次来的时候,好像就在这醉仙楼里面找人,名字叫做初弦。” 曲悠然听见这名字心中多多少少有几分怪异,然后就见陆青黛勾了勾她的尾指,“姐姐还没有回答我呢。” “你不喜欢她不用理由。” “了了想对付她也行。” “不用脏了你的手,让姐姐来。” 楚衔在一旁附和,“二娘子,楚衔也可以为你做事的。” --- 作者有话说: 嘿嘿,昨天早上我的电脑被我拍好了!!不黑屏了!! 但是到了下午它又罢工了,所以我干脆拿去修了一下,欠了一天不能更新呜呜呜呜…… 感谢这两天宝宝们的支持!感谢你们支持青黛和我! 晚安啦~ 楚衔应该是不会收了的,他爱自由,不愿拘泥于后宅和京城,他和青黛差些缘分。 第150章 轮了一圈了,该陪我了 第一百五十章 轮了一圈了,该陪我了 陆青黛对此展颜一笑,枕上自己的手腕,开口道,“我同姐姐说笑呢。” “只是没想到,姐姐这般在意我。” 笑语晏晏的像只小桃花精,曲悠然忍不住抬手俯身捏了捏陆青黛的脸。 “静则郡主找的那个初弦还在这儿吗?”陆青黛看向楚衔。 “我让福妈妈带过来。” 楚衔端着笑,但是眼神里头的亮光却消磨了几分。 怎么娘子也问起初弦来了? 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怀里旧人换新人啊……哀哀怨怨的眼神还没来得及舒展,陆青黛一句话就又将人哄好了。 “你自幼在醉仙楼长大,之后若是要出去游山玩水,这醉仙楼也该多个倚靠才是。” “你觉得是初弦好,还是莫忆好?” 莫忆就是之前曲悠然送过去那一批面首的头头,善易容,如今在这醉仙楼里地位仅次于楚衔。 这醉仙楼外头看着光鲜靓丽,但由于是京中唯一一处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因此赚钱能力远不如其他青楼。 福妈妈手底下还养着这么多人,要教娘子们和郎君们才艺,又要时时刻刻上下打点着。 若是遇上像程修齐这样位高权重但脑子有病的客人,说不定还得倒贴。 因此醉仙楼的人一个个的都将钱看的死紧了。 楚衔思索了片刻,却是答非所问。 “娘子何时认识的莫忆?” 离他们两个有些距离的曲悠然淡然的掀了眼皮看了一眼陆青黛,而后继续慢悠悠的喝茶。 哄去吧。 她是不会帮着解释的。 “之前有缘见了一次,他易容术还不错,我原本还想挖去我陆府呢。” 陆青黛撑着脑袋,张口吃掉楚衔送到嘴边剥好了晶莹剔透的葡萄,笑着问他,“所以你是觉得谁好?” 楚衔对醉仙楼也是有感情的,这个外人口中的腌臜场所是庇佑他长大的保护伞。 纵然在外万般不好,那也是他待了二十年的地方。 认真思索了片刻,“初弦吧,我前两日还见过他,在楼里养了些日子,长开了好些。” “莫忆虽然懂局势知进退,但是混个头牌还是差些姿色……”说着说着,楚衔又低低的叹了口气。 陆青黛自然知道下一任花魁初弦来当最好,但是这醉仙楼背后的老东家是安王,她在这捧一两个人为自己所用还好,可不能真把这当成自己地盘了。 福妈妈和管理醉仙楼的人都是安王府的旧人,是难以拉拢的。 哪怕安王并不是很在意醉仙楼这个产业,这下一任花魁的托举还是由他们楼内人自己选出来最好。 她就是提个建议。 陆青黛听见楚衔叹气,蹙眉有些不解,她神色温和,不像方才讥讽程修齐那样尖锐,温柔的看着楚衔,颇有亲昵之意。 楚衔的娇撒的更可人了些,他伸手去拉陆青黛的手,看过去的眼神当真可称的上一句千娇百媚,“娘子莫不是觉得楚衔比不上他们?” 默默吃瓜的曲悠然:“……” 这场面了了后院的那几个没看见可真是遗憾。 她还挺想看他们打起来的。 “你自然是最好的,但日后若是你要离开醉仙楼,这楼内总得有个接替你位置的人,不是吗?” 陆青黛一句一句宽他的心,“我同你的情分和他们自然是不同的,可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你不是不愿意吗?” “所以你也不能走后一个人都不给我留吧?” 楚衔闻言竟莫名有些愧疚,他别别扭扭的答应下来,然后就发觉垂下来的发丝被陆青黛笑着勾到耳后。 “楚衔,这醉仙楼里我只认你,不管其他什么初弦楚弦的,就算日后我身边有个人叫这个名字,那也只能是你。” 楚衔的心里原本的酸楚更大了。 他不愿陪在娘子身边,但是她却愿意在身边给他留一个位子。 他小幅度的点头,眸光中的神色坚定又依恋。 正巧这时初弦和莫忆两人被福妈妈带来。 福妈妈看着裹着厚实坐在陆青黛身边面色红润许多的楚衔,略略放下心来,而后堆着笑跟陆青黛讲话,“陆二娘子,这就是初弦和莫忆,奴把他们都带来了。” 陆青黛点点头,对上初弦的目光。 初弦微微低着头,这种被专门叫过来的事情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次就被嫌弃了,这次,不会也要被嫌弃吧? 初弦双手交叠放在一侧,轻轻的掐着自己胳膊上的肉,像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过于害怕。 莫忆则没有那么紧张,他见到陆青黛的时候有些惊讶,然后看见楚衔正慢悠悠的剥着葡萄递到陆青黛嘴边,立刻就反应过来。 原来这就是楚衔郎君身后的靠山。 就是那个给他们发放过冬衣裳和银两的仙女娘子。 “见过陆二娘子。”莫忆刚刚听福妈妈说了她的名号,因此如今笑着问安。 陆青黛浅浅点了下头,看向慢一拍行礼的初弦。 突然开口道,“初弦,你姓初?” 初弦不敢抬眼,只能诺诺的点了个头。 “这个姓氏倒是少见。”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陆青黛见他唯唯诺诺的,略有些蹙眉不解。 记忆中《替身》里面的初弦热情开朗,是沈静身边最为受宠的存在,运用了大笔的篇幅和文墨,按理说应当是个分量不轻的男主。 怎么如今看来,这样子比刚郎君还要怯弱些? 她转过头问老鸨,“他是自愿来醉仙楼的吗?” 福妈妈惊骇一声,连连解释,“自然是自愿的,我们醉仙楼可不做强买强卖的勾当,请陆二娘子放心。” 初弦也立刻辩解道,只是他的声音小如蚊蝇,不认真听听不真切,“是、是自愿的。” “既是自愿的,那怎么胆子还这么小?在楼里没吃饱饭?” 福妈妈摆手,“不可能啊,我们楼里从不苛待人的饮食的,即便初弦如今在楼里做的是粗活,一口饱饭还是能供应的上的。” 楚衔也有些不解,偏了偏头仔细打量初弦,回想起上次见他。 现在的初弦算是好好打理过一番,衣裳没有补丁,精神气也不算差,只是露出来的那一小截白皙的手腕格外的纤细。 身板瘦弱,眉目低垂,怯弱意味散发的足足的。 “我……”初弦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想要解释然后就被陆青黛打断。 “抬头。” 他这次听话的抬起了头。 目光和陆青黛对上的那一刻,仿佛回想到了什么不太美好的事情,整个人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好像…… 长得和上次那位娘子至少有五六分相似。 初弦又低下了头,动作有些仓皇。 旁边的老鸨有些恨铁不成钢,“怎么这样不懂规矩?” 语气略有些冲,初弦跪下认错,“初弦失礼,扰了贵人,请贵人责罚。” 刚刚那一眼足够让陆青黛看清楚他的长相。 皮肤白皙,模样精致,天然一股柔弱可怜之势,眸子中带着不染尘埃的纯白,在这嬉笑打闹乐曲不断的醉仙楼宛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 只是眉眼间的怯弱添了几分小家子气。 若是好好培养,日后接楚衔的班也不是不可能。 陆青黛让他起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口腹之欲都未能满足,礼节上欠缺些是正常的。” 初弦被他娘教导过,因此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不禁抿了抿唇,眼中沁出几分泪来。 他跪下磕头,“多谢娘子不怪。” 陆青黛这次没有阻止他,而是笑着询问,“但我也相信楼里不会克扣你的吃食,那你的吃食呢?是被人欺负了没得吃,还是自己吃不饱?” 一旁的莫忆和福妈妈看着初弦跪下时瘦削的脊背,又联想到如今在城中医馆养身体的初母,心中暗暗有了思量。 “我、我托人给我娘送去了……我不是故意违反楼里规矩的……”初弦又是一个磕头。 陆青黛指尖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低眉看着初弦,声音温和,问出来的话让初弦的心跳都加速了好些。 “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 “初弦,或许你有兴趣帮我做事呢?” 说到这,陆青黛又看向莫忆,同样的话继续道,“莫忆也是。” 福妈妈的眼神变得警觉起来,陆青黛笑着安抚她,“他们都不是安王府的人,我让他们帮我传传话盯着些我讨厌的人,福妈妈也要阻拦吗?” “还是说,这种互惠共利的小事,你也要让本郡主去叨扰安王?” 陆青黛的轻易点出老鸨身后的势力,红色的蔻丹轻搭在裙摆之上,笑的肆意。 “不敢,奴不敢。” 福妈妈立刻跪下,这醉仙楼是安王府的产业不假,但是京中的青楼多了去了,各种大人物层出不穷,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点明了他们身后的安王府。 她就是个帮忙管账的,哪里愿意牵扯到世家里头的恩怨里去? “本郡主要做的事情也不多,就是让你们盯着静则郡主的动向,旁的无需你们插手。”陆青黛看向初弦,他还跪在地上,瑟瑟的不敢抬头。 说完这一句,陆青黛看向莫忆,见他犹疑,笑了笑让他下去好好思量。 顺带着让老鸨也退了下去。 福妈妈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但听到陆青黛的目的之后也松了口气。 无非就是跟之前一样,想把初弦培养出来,这事跟上头的禀报一声就好。 反正都是互惠共利的事情,陆二娘子又不是要害醉仙楼。 雅间恢复寂静,陆青黛不紧不慢的敲打着桌面,开始和曲悠然聊起天来。 “姐姐可知道城南的初家?” 曲悠然一脸无奈又纵容的配合,“不知道,你说。” “十八年前,初家的幼女在宴会上被奸人所害,初家老爷嫌弃女儿丢了初家脸面,将人赶出了府,初娘子投靠无门,原本想了结残生的,但最后为了腹中骨肉还是没忍心。” “初家老爷将女儿赶出府之后后悔过,只是后来京中各地遍寻不到初娘子的身影,有人推测她已经亡故,于是初家给她立了衣冠冢。” “初弦,你觉不觉得我说的初娘子和你娘很像?” 陆青黛轻挑了挑眉梢,看着底下的初弦,“跪的累不累?听说,当年你母亲就是这样跪在初家门口,求他们等你出世再赶她出来的。” 初弦被事实震惊的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他幼时问过娘亲他的爹是谁,为何山中就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为何母亲明明是山野农妇的形象却又颇通诗书? 为何母亲不愿离开山中?为何母亲出门总是要捂得严严实实? 即便如今母亲病重,她都还是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半点不敢让人瞧见。 原来、原来是这样的…… 初弦眼中蓄满了泪……原来是他害的母亲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变成如今缠绵病榻还不能见人的样子。 “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初弦,哭只对爱你的人有用。” “所以你在我面前哭是没用的,换不来什么的。” 陆青黛居高临下的打量他,喉咙间溢出一丝轻笑来,她直直的盯着初弦瞧,见他眼角下的美人痣格外妖冶。 楚衔听着陆青黛的话,后知后觉的眨巴了下眼睛。 哭只对爱你的人有用? 那他刚刚也哭了……楚小猫的心情霎时间像是被棉花包裹住一样,柔软的不行。 初弦很是听话的用衣袖抹干自己的眼泪,眼神水灵灵的往陆青黛那瞧,想要开口请罪。 “都说闻弦声而知雅意,初弦,我可以帮你。” 陆青黛的橄榄枝绕到初弦身上,一点一点加码,将人缠紧。 “当初害你母亲的奸人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应该还没死,我可以帮你查。” “你和你母亲如今都是京城之中的黑户,很容易被官府盘问,我可以为你和你母亲伪造一份新的身份。” “日后我还会护着你们,保你们一世平安。” “但前提是,你要成为这醉仙楼的花魁,要让你初弦的名号响彻京城。” “这是一笔长远的交易……” 初弦的眸中有了几分亮光,他咽了咽口水,询问最在意的问题,“可以先把我母亲照顾好吗?她、她一个人在医馆我不放心……” 陆青黛颔首,“自然。” “那我愿意,我愿意……”初弦呢喃开口,忙不迭的应声。 陆青黛见目的达成,一点儿也不拖沓,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小块令牌,微微弯腰将令牌递过去,“那我就期待你的表现了。” 初弦双手抬起去接,看着陆青黛温和的眸子,他诺诺点头,“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也不能对母亲不负责。 陆青黛听到久违的系统播报声。 【系统任务:初弦的好感度加1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90以上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1点的生命值】 【初弦当前好感值:70】 嘴角的笑意加深,陆青黛让人带着初弦下去休息,又在这嘱咐了楚衔好一会,这才和曲悠然离开。 出醉仙楼的时候路过男客那边,和曲悠然交谈的时候和一个人擦肩而过,隐隐约约的闻到了一丝月麟香的味道。 悠远深沉中带着一点儿霸道的香味。 陆青黛说话的声音顿了顿。 “姐姐,先送我回去,等年节再去你府上拜见。” “好。” 醉仙楼外,不知何时飘起了薄薄的雪花,天仙狂醉,白云揉碎,陆青黛看着马车前撑伞专门来接她的人,眉目舒展,带着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对曲悠然点头示意了一下,而后就朝陆青黛走近,伞倾斜向她,将人牵进伞面之下,“轮了一圈了,该陪我了。” 第151章 天寒地冻,阿玉给我暖暖床好不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寒地冻,阿玉给我暖暖床好不好? 言执玉陪着陆青黛回了陆府,一路上只是安安静静的拥着陆青黛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淡淡的,好似在思考什么。 回了陆府见了袁氏和陆归寺,言执玉还是一句话没说率先回了自己家。 陆青黛看着他不太好的脸色,没有多问,还以为他是公事上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毕竟最近朝廷上的事情不少。 听闻有一处地方还发生了雪灾,朝廷正准备赈灾救人呢。 顾念安过来牵她,“姐姐,先用膳吧,阿玉哥哥已经走远好一会儿了。” 她摸了摸被袁氏打扮的跟个小花仙子一样的顾念安,温声答应着,“好啊,我们念安今日打扮的真好看,今日跟你袁伯母学了什么啊?” “叶子牌。”小丫头真诚的的开口。 袁氏的背影霎时间僵硬了一瞬,感觉背后被人盯出了一个窟窿。 “咳、那个,娘是看念安读书太用功了,才带着小丫头打了会叶子牌。” 她僵硬的转头过来,就被自家女儿好一顿教育。 “念安还小,娘你怎么能教她这个?今日是叶子牌,明日是划拳喝酒,那后日是不是要带着念安上赌场去了?” 陆归寺看过来,开口为自家夫人说好话,“了了啊……你娘她也不是故意的……” “后宅的事情,爹你少管。前朝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吗?霖楚那个地方赈灾花费了多少了银子,要派出去多少粮食棉布你解决好了吗?”陆青黛蹙着眉发问。“要不是殿下写信给我,我还不知道您今日早朝差点迟到呢……” 陆归寺跟袁氏一同垂下头,等着自家唠叨的女儿训诫。 同时,陆归寺还在心里默默的给程宥泽记上了一笔。 不就今日起晚了点吗?这都被他告诉自家女儿了……真不是个好女婿。 只是想表示自己对岳父关注非常,企图被清清夸夸的程宥泽:“……” 他真的好生无辜!! “好歹也等念安在长两岁再教啊,如今教不是带坏小孩子吗?”陆青黛叹气,又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问道,“念安赢了还是输了?” 顾念安瘪瘪嘴,诚然回道:“念安有点没听明白,输了。” 袁氏感觉自家女儿看过来的眼神都添了几分无奈。 “娘,你教都还没教明白,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兰茵兰芝:“……”那这应该是教还是不教啊? 袁氏补救道:“那、娘日后给念安请个夫子来教?” 请夫子来教叶子牌? 陆青黛不想打击袁氏的快乐,随意道,“娘高兴就好。” 袁氏松了口气,但陆归寺却松不了。 因为他家女儿说,“爹,赈灾一事想必明日早朝就要商讨,您今日赶个夜工规划好。” “爹知道了。” 陆归寺含泪点头,心里哀嚎。 这个家的家主真的不是他吗? 除了还在外头值班巡视的陆青栩没来,一家人一起用了膳。 陆青黛看了一下王氏新画出来的衣裳和头面设计,稍稍改了几个自己不大喜欢的地方,便回自己的卧房里头休息。 只是刚踏进房,就看见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她的房内。 言执玉似乎是回了言家沐浴过了,换了一身更加突显气质的温润衣裳,白玉冠仔仔细细的戴好,一袭白衣飘飘,贵气中带着些许的孤傲之色。 他站在房中,手里还拿着陆青黛这两日晚上看的书卷。 看到人进来,眼中的淡漠就如退潮一般尽数消了去。 而那书卷之下,薄纱轻覆,衣领浅浅,胸膛露了大半,紧实的胸肌和腹肌被书卷遮挡着,要露不露的样子勾引之色愈发的深。 后头跟进来的兰茵兰芝很有眼色的退出去将门关上。 陆青黛的眼神灼灼,一点儿不避讳的盯在被书卷遮挡住一部分的胸膛处。 言执玉似是有些紧张,喉结不安的上下滚动着。 “了了……”他低声呢喃一句,看过去的眼神明明和往常无异,但陆青黛就是莫名感觉阿玉在勾她。 她轻声咳了咳,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眼神,“阿玉在马车上都不说话,怎么如今过来了?” 言执玉没有放下书卷,只是朝人走近了一步,低头去看她。 他身上清冷的木质香味近了一分,陆青黛目光所及之处的胸膛似乎也泛起了几分红。 他道,“我今日得到消息,程穆环偷偷进宫了。依照皇帝如今的处境,定然会好生的补偿他,或许会直接下旨给他定个皇子妃。” “你们不是守着宫城吗?他的圣旨传不出来就是一张废纸罢了……怎么突然说这个?” “程穆环出宫之后去了一趟宁德太妃府。” 言执玉低头嗅了嗅,温润如玉的眉眼露出几分愁绪来。 他的鼻尖蹭上陆青黛的脸,跟求安慰似的,袒露自己的心绪,“了了身上的脂粉味很重。” 陆青黛抿了抿唇,亲了亲他的脸,手上没有去碰他,“那这样呢?” 言执玉低首在她脖颈处,呼吸轻轻的洒在陆青黛的皮肤上,“好一点了。”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吻在小娘子的脖颈上,“宁德太妃之前帮着掌管过后宫,有权为皇子们选妃,她一道懿旨虽然不及圣旨,但也是得听的。” 陆青黛在言执玉看不见的地方抬手松了松自己的腰带,“阿玉觉得七皇子的皇子妃会是谁?” “我猜不到。” 陆青黛褪下自己最外层的那一件外衣,任它散落在地上,而后才双手向前伸,伸进言执玉的宽袖里头将人抱住。 她笑着哄人,下巴搁在言执玉的胸膛上,桃花眼里情意绵绵,像是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刻意纵容一样。 “阿玉身上好香,可不可以给我也染染这个味道?” 她如玉一般的手和言执玉宽袖中的手碰触在一起,脸颊同自己的胸膛肌肤相贴,言执玉敛了神色,喉结再次上下滑动。 “我、我刚刚特地沐浴过的。” “嗯,我知道,所以我不能染上阿玉的味道吗?” 言执玉眼神晦暗几分,他感觉自己身上因为她这一抱都变得灼热起来。 理智让他将人抱上了美人榻,而后稍稍拉远了一点距离。 不敢看她的眼,怕自己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只是嘴上还是教育道,“不能这样说话……了了……” 他开始后悔今日自己为了争宠而换了一身衣服故意过来勾引了了这件事了。 了了还小,他怎么能带坏她? 言执玉觉得言家的规矩自己算是白学了。 陆青黛的手撑在美人榻上,一点一点朝着言执玉挪动,波湛横眸,霞分腻脸,盈盈笑动笼香靥,一只手按上他的腿,重新将人抱了个满怀。 另一手轻搭在言执玉胸膛处的薄纱处,指尖轻轻划拉着,笑的无辜。 “我说错话了,阿玉就不抱我了吗?” 她抬眼看过去的眼神满是委屈,声音娇娇,像是黏在言执玉的心里,一点一点将人缠绕。 言执玉难得的没有把人抱上自己的腿,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环住整个人。 陆青黛昂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故意问他,“为什么不能坐在阿玉腿上?” “了了乖,别闹。”言执玉看见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狭促,无奈的低头将人抱紧了些,“这样抱着、也能染上我的味道。” 陆青黛听话的环住他的腰肢,脸颊在面前人袒露出来的胸肌上蹭了又蹭,重新把话拉回正题。 “所以阿玉觉得七皇子妃会是谁啊?” 胸膛处的心跳明显加快了许多,言执玉觉得自己搂住的腰肢都软了几分。 他无奈,看着有些得意的小娘子,一口吻上她的唇。 这次显得有些急不可耐起来,手轻轻的将人揽紧入怀,呼吸都带着急促。 陆青黛和他唇齿相依间,感觉自己的腰肢被阿玉的手一点一点摩挲着,言执玉轻轻吮了吮她的唇瓣,开口说话的语气带着些喘,“怎么总爱在这种气氛里头谈正事?” “不管宁德太妃看上了谁做七皇子妃,了了都不用担心。” 言执玉眼神流连在陆青黛脸上,见小娘子的脸上粉粉嫩嫩,眼神中的情欲之色又添上了些,“明日我都为了了处理好,绝不让那懿旨出了宁德太妃府。” “所以现在,了了能认真亲我了吗?” 陆青黛轻笑一声,将两只手都搭在言执玉的胸膛处,不敢太过放肆,只是轻微的上下摸了摸,跪坐在言执玉怀里,低头去亲他。 她的主动换来言执玉的一声闷哼,而后就感觉自己的下巴被她的指尖勾了起来,呼吸之间甜腻更加浓郁。 了了贴的更近,温香软玉满怀,言执玉的胸膛却变的越来越坚硬,抵的陆青黛手疼。 她的发丝都微微散乱了些,发髻上的步摇晃荡着,足以说明这场亲吻的热烈。 冬宜密雪,有碎玉声。 言执玉的眼眸跟盛满了春水一般,他抱了了回床榻上,又亲了亲她的唇角,便要离开。 “我先回去……让兰茵兰芝进来。” 言执玉迫切的想要解决一下自己的窘迫之色。 却不想小娘子扯住了他胸前的衣襟,顺势下滑牵住他的手。 “了了?” “天寒地冻,阿玉给我暖暖床好不好?”小娘子容貌靡丽秾美,眼间尽显撩人的媚意,勾着言执玉低低叹息。 他倾身上前,陆青黛的眼神正好落在他微微敞开的胸膛处,胸肌腹肌一块一块的,让她目不转睛。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了别勾我。” 他撑在她身侧,压抑着声音,忍的着实辛苦。 “男未婚女未嫁的,阿玉莫不是外头有人了,现在赶着回去陪别的小娘子?” 陆青黛红唇荡出一抹笑来,微微抬头,和言执玉的唇相差不过分毫。 刚才明明已经品尝过小娘子的味道,但如今这样亲密的看着她红唇微动开口,气吐幽兰,言执玉的眸色依旧没有淡下去半分。 “我就是让阿玉给我暖暖床罢了,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陆青黛微微挑眉,眼神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意味,她的手摸上面前人紧绷的胸膛,如水葱般的手指一寸一寸往上抚。 最后停留在言执玉的喉结处。 感受着他的吞咽,小娘子弯唇,笑的像是画本子里头勾人摄魄的坏妖精。 “更何况,阿玉都醋的穿成这样了,我不留下你,岂不是显得阿玉很没有面子?” 陆青黛沐浴完,就看着兰茵兰芝两个人红着脸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她笑着安抚,“放心,你们家娘子我心里有数。” “但阿玉留宿借青居的事情除了你们之间不许任何人知道,免得爹娘唠叨。” 兰茵兰芝:“是。” 回到卧房,她常睡的位置上躺着言执玉,温润的贵公子正撑着脑袋看书,见她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行为违背了世家规定的礼节。 他暖好床见了了来了就要起身,陆青黛直接拉着他的手,将人往里头挤了挤。 陆青黛往人怀里钻,枕上他的臂膀,娇纵道,“阿玉就算是要走,也该把我哄睡了再走。” 言执玉扯开被子的手又默默给人盖上。 烛火摇曳,外头夜幕沉沉,言执玉听着外头风吹动树枝的沙沙声,心里一遍一遍念着心经。 幼时不是没有抱着了了在一张榻上睡过。 但那时的了了还小,抱着他的胳膊跟个小奶团子一样,和如今的感觉完全不同。 了了枕着他的胳膊,埋首在他颈窝,浑身都软乎乎、香喷喷的。 对他的影响太大。 心经背到一半就卡了,因为小娘子下意识缩进了他的怀里,缩的更紧,像是还在履行刚刚那句“染上他味道”的承诺。 心太乱了,言执玉叹了口气。 低头亲了亲陆青黛的额头。 把她身后的被子掖好,然后细数自己的心跳声。 【言执玉当前好感值:96】 七皇子府,程穆环还在对今日进宫时皇帝的话耿耿于怀。 “环儿,父皇之前糊涂,如今补偿你,就让曲家三娘子为你的七皇子妃,应家嫡女和你母家的表妹给你做侧妃罢。” “也算是朕补偿你。” 程穆环的脸色不好,又想起宁德太妃当时的劝告。 说什么“七皇子要体谅陛下,陛下都是为你好,都是为你将来铺路……日后你必定有所成……”之类的鬼话。 程穆环冷笑连连,若真的看好他,宁德太妃为何不愿把手底下两个外孙女程敏和程诗嫁给他? 反而让一个人去勾搭陆青栩,一个去勾搭程宥泽? 父皇若是看重他,为何不愿把陆二娘子指给他做正妃? 元旦宫宴上还驳了他的面子,让整个京城的人都把他当笑话看! 是父皇托举他跟程宥泽作对的! 为何关乎父皇自己利益时,父皇就能毫不犹豫的舍弃他的利益?! 父皇究竟把他当做什么?! ??? 小剧场: 应归彻(搓手):下一个该我了吧?我要抱了了睡觉! ╰(*′︶`*)╯ 程宥泽(摸下巴):按理说,孤比应归彻认识清清早的…… 顾京元(正色脸):娘子说了,高中之前要好好用功,不可饭饱思淫欲! 林寂:……没有我也没事。(?i _ i?) 谢渺然:暗恋十几年了,等得起。 沈晏秋:……作者你写我进来就是让我光看着什么都不能做的? 某作者:be就要有be的待遇~ 第152章 殿下这么迟来,是不想见清清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殿下这么迟来,是不想见清清吗? 宁德太妃府里,宁德太妃坐在高位之上,她手里头转着一串佛珠,身旁的嬷嬷给她点着檀香,她看着底下的程敏和程诗,淡淡开口,“陛下已经下旨给七皇子寻好了皇子妃,没有你们。” 程诗和程敏静默的称是,接受宁德太妃的教诲。 “若是七皇子看上了你们,我才该担心,但如今既然已无后顾之忧,你们就该抓点紧才是。” “尤其是你,小敏。” 宁德太妃转着佛珠的手轻点了一下程敏的方向,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当年之事京中无人敢提及,这些年陆家郎君也只和你有过来往,你都回来这么久了,难道还没有些进展?” “若是嫁不进陆家,你日后可没什么好日子过。” 毕竟是自己女儿留下来的两个外孙女,宁德太妃为她们两个谋求的夫婿都是认真思量过的。 陆青栩家世简单清白,又在京中任职,程敏若是嫁过去不出几年就是当家主母,日后定然非富即贵。 而太子那虽然情况复杂,但只要程诗嫁过去,不管是正妃还是侧妃,哪怕简简单单当个侍妾,有着程宥泽的庇佑,她百年之后也不必过于忧心这两个外孙女的处境了。 “外祖母,并非是小敏不努力,实在是我如今约不到陆家郎君啊……” 程敏淡声开口,将这一个月的邀约和算计都说了出来。 “我送过去的拜帖经过陆家二娘子的手,她一向对我不大亲近,怎么可能帮我牵线?” “陆家郎君平日又要巡查京中布防,我怎好唐突邀约?” 程敏说到这,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过于轻了,侧头看了一眼懵懵懂懂还有些搞不明白利害关系的程诗,道:“陆家二娘子在陆家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只要她想,别说我嫁不进陆家了,怕是妹妹也嫁不进东宫吧?” “外祖母可千万别忘了,如今太子敢驳陛下的面子,不都是因为她吗?” 程敏看着宁德太妃转动佛珠的手顿了顿,她眼睛低了低,像是在为大局考虑一般。 “太子殿下对她情根深种,如今陛下想必对她也是念念不忘……外祖母既想在太子身上压宝,又想得到陛下的倚重,怕是不太可能呢。” 宁德太妃看向她,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一个笑来,“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应当舍弃陛下,全心全意投靠太子才是。” 程敏笑的温婉恬静,她又看向一旁的程诗,“既然殿下如今喜欢的是陆二娘子,外祖母不如帮殿下圆了这个心愿?” “殿下满意了,自然不会忘记外祖母的好,到时妹妹嫁进东宫也要简单些。” 程诗皱起眉,觉得有所不妥,但在姐姐和外祖母的眼神压力下,她只能小声的开口反驳,“陆二娘子和殿下情投意合,我们插一脚怕是只会惹了殿下恼怒……更何况,外祖母,小诗不愿意嫁到东宫,小诗愿意一直陪在您身边。” 之前陆青黛警告她的话还言犹在耳,程诗才不愿意嫁进东宫呢! 宫宴之上太子殿下的态度那般明确了,她们非要横插一脚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只是程诗的话没有得到程敏的赞同。 程敏看了一眼自家妹妹,这个妹妹一向愚笨听她的话,怎么如今竟跟她起了逆反的心思? “外祖母,我们要表明立场,陆二娘子便是最好的机会啊!”程敏神情严肃,一点一点的给宁德太妃分析,“太子殿下将来会是一国之君,若我们没有他的庇佑,不用等陛下百年,我们顷刻就会被京中人给打压报复死……” 宁德太妃前几十年为了收拢权力,可是与不少世家都结了仇。 如今那些人面上都对她笑脸相迎,但若真是真发现她倒了,怕是一人一脚都嫌踩的不够痛快。 程诗皱眉,“姐姐,我们大可直接拜访东宫表明立场,我们和太子表兄先前并无仇怨,直接坦明来意有无不可?” “蠢货!京中关系若是没有利益交缠,迟早都会出事的!”程敏冷冷出声,“我们对殿下并无益处,若是不用姻亲关系捆绑殿下,迟早是要被殿下抛弃的!” “只有陆二娘子嫁给殿下,我嫁进陆府…等日后殿下需要的时候在把妹妹嫁进去,这样才是最好的……” 程诗被惊的不能来惊。 “你在胡说什么?!” 程敏凭什么替她做决定?而且让自己的妹妹嫁给‘丈夫妹妹的夫君’做妾,她是觉得这样能加深姻亲关系吗? 程诗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上会横上许多把剑。 宁德太妃打断了她们两个的争执,掀起眼皮看了眼程敏道,“陆二娘子那暂且不急。” 虽说太子势大,但是皇帝如今还未完全倒台,她不想贸贸然的撕破最后一层脸皮。 “小敏,你不用管你妹妹,陆家那边,你要用心才是。” “是,小敏知道了。” 程诗看着程敏答应下来,咬着唇迟迟没有开口。 她之前听陆青黛的话,带着重礼去陆家赔礼道歉后名声虽然没有变好,但是也止住了京中不少的流言。 她也知道自己要是听外祖母的话嫁给太子表兄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她如今都准备好安安静静的享受荣华富贵了。 为何外祖母和姐姐就非要往上爬?! 老老实实做个富贵闲人不好吗? --- 言执玉今日上早朝的时候心情甚美,整个人容光焕发的,就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 反倒是程宥泽被陆归寺暗戳戳的瞪了好几眼。 他转过头的时候却发觉岳父大人又把头转了过去。 太子殿下不解,但太子殿下没问。 正好有理由去见清清,太子殿下求之不得。 “霖楚那个地方的灾情比之往年灾情不算严重,各项事物已经安排妥当了,户部的银子也已经拨了出来,只是这将近年节了,不知哪位爱卿愿意辛劳一些,去霖楚赈灾?” 皇帝看着被程宥泽筛选过的折子,捏着折子一角,公事公办的开口,宛若从未发生过元旦宫宴一事一样。 之前他还能接触到朝中大事,如今这霖楚赈灾一事都是已经办妥了才送到他跟前来。 他除了公事公办的开口,他还能做什么?! 皇帝真的是迫不及待的想把程宥泽给换了去。 他的眼光落在应家和曲家之上。 等环儿娶了他们的女儿为妃,想必朝堂之上他就不会那般难做了吧? 太子终究不可能独大! 这样想着,皇帝没有注意到这朝堂之上没有人理会他,朝臣们个个垂着头,似乎都不大愿意接受这个差事。 过几天便是除夕夜了,谁吃饱了撑着想要外派? “没有人要去霖楚吗?” 程宥泽懒洋洋的理了一下自己的大氅,神色倦倦。 霖楚那的消息一来,他这两天都没有怎么休息,昨夜都是睡在书房。 比不得神采奕奕的言执玉。 听说他昨日可是早早的就回了府,想必是睡了个好觉。 程宥泽没深想,只是眼神淡淡的扫视了一圈。 果然就有几个大臣出来请命。 程宥泽正准备定下人选,却看见下首的沈宴秋站了出来,他一身红衣也压不住浑身的低气压,精神状态看着比他还差,“殿下,臣愿去。” “你凑什么热闹?”程宥泽嘴角抽了抽,垂眸看他,“这事还用的着你去?” 别想偷懒!沈宴秋要是去了,那东宫的事务岂不是堆得更加严重?! 他还要不要见清清了?! 沈宴秋摇头,只是请命,“殿下,霖楚之事也是重中之重,这年节下的劳累了其他大人也不好,还是臣去吧。” 程宥泽刚想说这大年下的他去也不行啊,就想到了最近沈宴秋的苦恼。 邹氏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日日带着沈静搅扰,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要让沈静守在大理寺外头等着沈宴秋一同回府。 想必他也是烦不胜烦,巴不得早早离开。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处理的事情就更多了, 程宥泽嗤笑一声,极其不情愿,“行,那你去吧。” 被无视的彻底的皇帝:“……” 太子和沈家都是狂妄之辈! 下朝后,程宥泽眼尖的看见邹氏沈静驾着马车等在沈宴秋去大理寺的必经之路上。 他姿态散漫,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对此只是不屑的冷哼一声,“当年孤的清清只不过是关心他的三餐,他都受不了,如今邹氏和沈静可是日日堵着他,怪不得要跑呢。” 吉和公公怀里揣着刚刚太子上朝时陆家那边送过来的信笺,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殿下,福安郡主那边传话来,说是平王今日要到陆府致歉,问殿下可不可以陪她一起?”吉和说完又将昨日醉仙楼里头的事情稍稍给太子讲了讲。 虽然陆青黛在雅间内具体和楚衔他们谈论了什么不清楚,但是平王惹恼了陆青黛这件事情倒是清楚。 只是昨日得到消息的时候,程宥泽拿着公文伏案睡着了而已。 “怎么又去醉仙楼?” 太子殿下不满的哼了一声,精致冷冽的眉眼露出几分不悦来。 要不是清清喜欢,他早就把楚衔杀了。 天底下像他这么大度的男人真是少见。 太子殿下觉得清清真应该好好哄哄他,“那信笺上就说了这个?” 没别的了? 公事公办,这么官方? 吉和眼眸微眯,就知道自家殿下会这样,于是卖了个关子道,“确实就只说了这些。” “孤不去了。” 大步流星的离开,程宥泽的脸色多云转阴。 身后的吉和连忙跟上,“殿下,福安郡主她…” “告诉她孤今日很忙,东宫的事情还有很多,孤没空。” 程宥泽冷着脸吩咐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添上一句,“带些礼物和她爱吃的点心去,省得说孤不在意她……” 真是个炮仗脾气,吉和顿了顿脚步,笑着扯出笑来,“是,老奴这就让人去知会郡主一声,让她不必等殿下。” 程宥泽的步子停住,转过身来,脸色明显的带上了几分雀跃。 连带着眉梢都舒展了些许。 “她来了?” “郡主在宫门口等您呢,怕是连早膳都还未用。”吉和皮笑肉不笑,“老奴原以为殿下要去,让人将今日的公文都搬到马车上去了。既然殿下不去,那老奴现在就让人重新搬回来。” 程宥泽拉住他,手抬起咳了咳,“省得麻烦,孤勉为其难去一趟就是了。” “殿下何必勉强自己,都是老奴会错了意。”吉和诚惶诚恐,说出的话一点一点打在程宥泽脸上。 “……” --- 出了宫门,程宥泽正准备以一种冷傲的姿态去吸引小娘子哄自己两句的时候,就见着应归彻站在马车边,大掌搭在陆青黛的肩上,给人把发丝挽到耳后。 陆青黛无奈又纵容的看他,“知道了知道了,阿彻,我会好好用膳的。” 应归彻点头,但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不用我给你做吗?” “要是我想阿彻…的手艺了,就去忠阳王府找你,好不好?”陆青黛今日漂亮的过分,一身明艳的橙黄色衣裳随风轻轻摇曳着,发髻梳的高高的,乌发之上簪着黄色的腊梅花,一小簇一小簇的错落在发上,伴随着同色系的发带,抬眼笑看应归彻的时候,美的像是山间的精怪。 程宥泽的视线盯着她身上,片刻没有放松。 陆青黛浑然未觉,牵上应归彻的手微微揉了揉,白嫩的手去碰他手上的茧,问起另一桩事来,“听说何家五娘子那这两日要派媒人来说亲了,阿彻知道吗?” “什么?!”应归彻惊愕住。 “了了我没有招惹她!我也没有私底下去见她,我还特地让人传出宫宴之上我和你之前的事情呢……你不是说这样就能打消一些她和我之间的流言吗?” 应归彻的嘴是越来越麻利了。 压根就不让陆青黛有第二次误会自己的机会。 吉和听着抬眼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黑的不行的程宥泽。 哎,自家殿下这点不知道还要学多久呢…… 陆青黛笑着点头,“放心,不过是何家的放手一搏罢了。你别担心。” 应家那般大的家底,何家人自然是想要攀上的。 如今不过是不忍心让何懿芳这两年的谋算落空,打算用这京城流言逼应家一把罢了。 但就算落空了,他们何家难不成敢逼应归彻硬娶了何懿芳吗? 算不上什么大事。 腰肢被坚实的臂膀揽进怀里,应归彻的下巴抵在她脖颈处,“那了了要相信我,我只爱你。” 陆青黛回抱住他,刚要应和的话还在口中,程宥泽的声音就冷冷的传了出来。 “孤来的看来不是时候啊?!” 他身后的吉和:“……” 刚刚不知道阻拦,见人抱上了才急,殿下真是活该。 “殿下怎么来了?”应归彻将怀中人松开了些,只是一只手还虚虚的搭着陆青黛背后,呈现占有的姿态。 程宥泽瞥他一眼,没理会,只是看向陆青黛,“清清不是专门来接孤的吗?怎么和他抱上了?” 他微微低头,玄衣之下颀长的身姿,肩宽窄腰的,俯身看人的时候眼神里头带着几分戏谑,似乎是在等待陆青黛的回答。 陆青黛粲然一笑,橙黄色的发带飘到程宥泽脸上,晃了一下眼。 “他们都出来了,殿下这么迟来,是不想见清清吗?” 第153章 嘴这么硬,亲起来怎么还是软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嘴这么硬,亲起来怎么还是软的? 陆青黛勾手,程宥泽下意识要抬手给她的时候,发觉她只是将飘散的发带往回勾了勾。 程宥泽脸上露出几分不可置信来。 他诧异的对上陆青黛的眼神,就见小娘子径直回头,衣摆飘飘,一点儿犹疑都没有。 程宥泽只能上前将人的手腕牵住。 “孤没有不想见你。” “那殿下还来这么晚,莫不是被宫中的哪个侍女迷了眼?”应归彻上前想要扯开程宥泽的手,却被程宥泽灵活躲过。 “不会说话就别说,小心孤给你赐婚。”程宥泽瞪他一眼,转过来看陆青黛的时候声音又柔和了许多。“孤的公文都拿来了,这不正说明孤的心意吗?” 陆青黛咳咳两下,转过身来盯着程宥泽拉着自己手腕的手,似乎不太在意他的回答,“那殿下也可以不去,让阿彻陪我也是一样的。” 手腕被拉的更紧,程宥泽的手在她的手腕上轻微磨蹭几下,将人往自己怀里拉。 声音有些气恼,他咬着牙否认,“孤和他怎么就一样了?” “说好了孤陪你,就是孤陪你。” 应归彻翻了个白眼,不和他计较,跟了了说了声就先回府处理军务了。 同时也防着何家的人带着何懿芳上门说亲。 别到时候又让何家的人传他的流言。 程宥泽抓着陆青黛想要往他身上挥的手,俯首贴近她,轻轻的咬了一下她的耳垂,道,“乖,别打,上车再打。” 打哪里都行。 猝不及防的被咬了一下耳垂,陆青黛脸色都染上绯红,耳边又是程宥泽有些不要脸的话,她抬脚要踩他的时候被程宥泽弯腰抱起。 像是无奈又是宠溺的叹息。 似乎是洞悉了她一切举动。 “孤就知道你要这样。” 他把人抱进马车,把人放下的时候顺势将人抵在身后的马车壁上。 眼眸狭长,盯着人的同时带着警告。 “清清,别乱动。” 陆青黛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的,只是蹙着眉瞪了面前人一眼,双手就被抬着举起抵在身后的马车壁上,程宥泽的手缠上她的腰肢,一点一点的摩挲着她今日这身橙黄色的衣裳,绣着花鸟纹样的衣裳被白皙修长的长指抚摸着,上头的玉戒指透着莹白的光。 动作矜贵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挑逗,程宥泽笑着贴近她。 他的鼻尖抵在陆青黛的脸上,不由分说的去吻她的唇。 绣花鞋踢在他的腿上,宛如蜉蝣撼树。 程宥泽舔了舔她的唇,单膝跪在她跟前,按着她的手没动,缠在陆青黛腰肢上的手却顺着她的动作下移,将她的腿缠在自己的腰间。 他像是满足的呻吟,眸中含笑的去吻小娘子的脖颈,声音像是染了十斤春药,“不是说了别乱动吗?” “清清有些不乖。” 陆青黛冤枉,她哪里动了?! 她委屈的眼神刚一显露出来,唇色又被程宥泽一点一点亲重。 跟久旱逢甘霖一般,他亲的又急又凶,像是要把这些日子没见到的一次性给亲回来。 舌尖缠绕,夺去怀中人的呼吸,把人亲在怀里微微喘气。 程宥泽手上一个用力,原本桎梏陆青黛的手就松开了,与此同时,两人还换了位置。 程宥泽坐在马车上,陆青黛缠着他的腰,被他抱在怀里。 陆青黛还没来得及注意自己的处境,程宥泽的大掌又按着她的后脑勺索吻。 她捶在他胸膛处,似乎是在抱怨他的蛮横,程宥泽溢出一抹轻笑,带着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就往自己脸上扇。 他手下可是一点都不留力道,这一巴掌别说他的脸上红了,就连陆青黛的手都被震了震。 程宥泽低头帮她揉了揉手,笑的有些邪乎,着看她,“前些日子清清都没来宠幸孤,孤就是想听清清哄哄孤,才来的慢了些。” “可惜一出来就见这清清要去抱应归彻,孤就生个气。” 陆青黛瞪他,露出几分不虞的神色来,可惜在程宥泽眼中,只觉得她眼神如秋波,轻轻柔柔的跟放电一般。 陆青黛伸出手指点在他的嘴角,“说你错了。” 程宥泽坏笑一声,不知餍足的躲开她的手,亲在陆青黛的唇角,放肆大胆的去染指她的口脂。 语气有些欠欠的。 “孤哪错了?孤没错!” “下次见到清清当着孤的面去抱别人,孤还要这样。” 程宥泽说这话的时候似是威胁一般的,又重重的亲了一口她的唇瓣。 “清清气也出了,打也打了,该认真补偿孤了吧?” 金尊玉贵的人儿脸上印着她的巴掌印,陆青黛稍稍坐直了一点身子,甩开他的手掐上他的脖子。 红色蔻丹在他的颈侧轻点,看到程宥泽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她手上的力道又蓦然收紧了些。 偏了偏头,眉梢飞扬,像是在看自己的专属物品。 “太子哥哥……” 幼时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她叫他哥哥,知道身份后都是喊他殿下。 如今突然喊起之前的称呼,程宥泽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像是等待陆青黛接下来的指令。 “听话,说你错了。” “孤没有……” 眼神一寸一寸的盯着人瞧,偏生说出来的话又极其不入耳。 脖子被掐住,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但程宥泽却微微张口任由陆青黛亲下来,两个人亲的都凶,唇瓣相贴,缠绵碰撞,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像是两条快要干涸的鱼拼命的汲取对方的水分一般。 气息缱绻间,陆青黛唇边含笑,眼神交错间低低开口,“嘴这么硬,亲起来怎么还是软的?” “……” 程宥泽微微喘气,还上她的腰,还想再来,手却被打开了。 陆青黛笑眯眯的看他,“说你错了。” 程宥泽扯出一个笑来,唇角溢出几分喘息声,声音缱绻的像是刻意在讨好她,“我错了。” 陆青黛笑着凑近他耳边,清茶香味笼罩着他的鼻息,程宥泽手上动作一点儿都不慢的就将人搂紧,抱着人舒服的只哼唧。 “殿下的嘴不仅软,还甜。” 她调戏的话语在耳边荡漾开来,程宥泽的耳尖一点一点变得粉嫩。 太子殿下的大掌重新在她腰间摩挲,毛遂自荐道,“那清清要不要再多尝一会儿?孤不反抗。” “留着下次吧。”陆青黛从他身上下来坐到他身侧,拧了拧他的胳膊,又踢了踢他,“殿下害我的衣裙都乱了。” 程宥泽看着她有些散乱的裙摆,不由得想到刚刚清清缠在他腰间的感觉,眼神晦暗了几分,却还是好脾气低头为她整理裙摆。“那下次换个衣裙乱了也没关系的地方。” 他的手捏了捏陆青黛的小腿,另一只手却上来给她扶了扶有些松了的发簪。 在陆青黛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他的时候,出声打断,“清清的花步摇真好看。” 尤其是刚刚清清低头亲他的时候,摇晃的弧度最是美妙。 陆青黛没好气的看他,“我下次不来了。” “无事,孤去。” 给人整理好裙摆,扶正好步摇,程宥泽重新拉着她的手轻揉,丝毫不在意自己脸上还有些红印。 “孤就喜欢夜探香闺。” 陆青黛不说话,程宥泽立刻就换了话题,只是看着小娘子含羞的眼神,他不免靠的更近些。 “平王昨日惹了清清生气,孤今日帮你教训他如何?” “我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吗?” 陆青黛抬手要去拿桌上的茶水。 只是手刚伸出去,程宥泽就已经抢先一步给她送到了嘴边。 “自然,清清想怎么教训他都可以。”程宥泽喂她喝水,陆青黛的手放在他另一只掌心中,指尖微微勾了下,“殿下不吃醋?” “楚衔有什么值得孤吃醋的?”程宥泽咬了咬牙,笑的自然,“不过就是会唱些曲子哄你高兴罢了。” “孤才不在意。” “只要清清高兴就好。” 陆青黛自然能看穿他的口是心非,所以只是笑着给他擦了下唇边的口脂。 “殿下染上我的口脂了,等会别让平王看了笑话。” 程宥泽倒是巴不得留下那口脂,“可孤喜欢。” “那今晚再染。” 她笑着同他说定下一次,程宥泽听见自己漫不经心的回答了一句嗯,而后脑子就不自觉的放空了。 陆青黛勾着他的尾指轻笑。 说话不中听?掐着脖子亲。 直到到了陆府门口,他牵着陆青黛下了马车之后,立刻就低声同吉和耳语,“把今日的公务全都悄悄搬过来。” “……殿下,您不回去了吗?”吉和小声提醒,“今日您定了翰林院学子汇报来着……” 程宥泽的脸黑了一瞬。 只是还没等他想好解决办法,陆青黛就突然凑过来躲在了他身后。 “殿下您瞧,平王殿下这气势哪里像是来赔礼道歉的啊?” 程宥泽下意识牵住人的手将人护在身后,侧目看去,就见程修齐高头大马从街上过来,身后还跟着平王府的马车。 穿的一身黑黢黢的,程修齐又在南境待了这么些年,面无表情过来的样子看着就骇人极了。 怪不得清清会害怕。 “皇兄这是来做什么?”程宥泽冷冷的扫过马上的程修齐,而后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马车。 程修齐还真没想到他被迫上门来道个歉,陆青黛竟然还喊来了程宥泽。 虽说他在年岁上比程宥泽年长,但他可不敢在程宥泽面前拿乔。 立刻就下了马,牵马过来,不敢拿乔。 马车上的罗绍琴也被人扶下来,挺着个肚子跟在程修齐后头,她的眼神拘谨了几分,之前原本在曲悠然面前得意的眼神都变得低眉顺眼了不少。 这倒不是她性子使然。 而是因为上次惹恼了曲家后,程修齐手底下的商铺和店面不少的都出现了亏损问题,而且朝堂之上也出现了不少参程修齐的折子。 程修齐这些日子可谓是京城中最大的笑话了。 毕竟皇帝和太子的八卦,世家们都不太敢明面上讲。 七皇子程穆环多多少少还有几分势力,宫里头又还有个淑妃娘娘… 唯有这个平王的事情压不住些。 这段日子里罗绍琴以平王妾室的身份参加了不少宴会,无一不是被孤立排挤的。 不是明面上说她粗鄙不堪,就是暗地里讽刺她爬床。 罗绍琴刚来京城时的张狂和得意早就被磨灭的不成样子了。 起先罗绍琴还能从程修齐那儿得到几句宽慰,例如‘本王知道你受委屈了,都是她们不了解你才会误解你。’‘本王相信小琴你的为人,是本王对不住你。’ 但外头的流言太多,手上又亏损了不少钱财,程修齐对罗绍琴的态度自然是越来越差。 若是他没有违背婚约,娶了悠然,那悠然绝对不会让情况变得如此糟糕。 悠然只是性子清冷高傲了些,没有罗绍琴那般温柔小意,但是除此之外,她哪样不比罗绍琴好? 不管是学识还是见识,不管是涵养还是家世。 程修齐那是一个悔不当初。 这种心情在看见罗绍琴对程宥泽和陆青黛行礼行错了的时候到达了巅峰。 不是都找了嬷嬷教她规矩了吗? 怎么这都能做错?! “太子殿下、福安郡主。”程修齐懊恼的闭了闭眼,而后挡在罗绍琴面前替她遮挡行错的礼节。“本王昨日说错了话对不住福安郡主,今日特此登门致歉。” 身后的罗绍琴在侍女的提醒下终于行对了礼,抬眼的时候却被对面骇人的气势给吓到。 程宥泽看着程修齐,轻啧一声,“皇兄带个妾室来给孤的清清赔礼?” 程修齐看了一眼身后的罗绍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他没打算带罗绍琴进去的,原本只是打算赔礼完带着罗绍琴去京郊宅子里住一段时间,也好避避京城的风头。 等她生产完再去接她。 但如今这话却难以开口解释。 罗绍琴在后头悄悄抬眼,正好看见陆青黛橙黄色的飘带搁在程宥泽的肩头,她被太子牵着站在身后,体态盈盈,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无一不是用金尊玉贵堆砌出来的气质。 她像是一朵最高处的花儿,只需静静绽放,就能吸引无数人来。 “殿下,他欺负我。” 陆青黛一只手任由程宥泽牵着,另一只手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声音婉转轻柔,委屈的音调着实把程宥泽给听爽了。 他喉头动了动,忍着笑看了面前的程修齐一眼。 平王看来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福安郡主慎言,本王何曾欺负你了?”程修齐没想到陆青黛张口就来,有些防不住。 陆青黛又扯了扯程宥泽的衣袖,“他来赔礼道歉还带个妾室来,分明就是不给我面子。” 程宥泽揉了揉她的掌心,瞥了程修齐一眼,“嗯,清清受委屈了。” “皇兄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 “太子殿下!我……”对上程宥泽满含威胁的眼神,程修齐到底没把话说出来,而是喊罗绍琴上前赔罪。 罗绍琴的心冷了半截。 脚步越发的慢,她听话的想要行大礼道歉,却被陆青黛制止住。 “殿下,明明是平王的错,他却让一个妾室赔礼,岂不是更羞辱我?” 美人声音怯怯,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程宥泽感觉被她拉着的半边身子都酥了,连忙抬手掩了掩唇角的笑意。 清清难得撒个娇,他可不能让她落了面子。 “清清说的对,都是平王不懂规矩,孤今日就派几个内侍去平王府教教他。” 程宥泽拍了拍小娘子的手,而后垂眸看着程修齐,皮笑肉不笑,“皇兄可要好好学,别丢了皇室的脸面。” 听着程宥泽对程修齐的处置,罗绍琴的心都颤了颤。 她悄悄抬头的打量着陆青黛,想要看清她的面容,却和陆青黛对上面容。 她突的发觉,眼前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娇美的花,她更像是桎梏猛兽脚步链锁。 只要她轻摇锁链,锁链之下的猛兽就会乖乖的听候指令。 “你就是平王从南境带来的妾室吧?” 陆青黛笑眯眯的看过来,像是提点又像是警告,“你也要好好学学规矩,等日后平王成婚、王妃进府,好生侍候王妃才是。” 第154章 殿下簪花真好看 第一百五十四章 殿下簪花真好看 看着她身子微微发颤,陆青黛有些无趣的把目光收了回来。 原以为有多大的胆色,没想到不过是笑着说两句就不敢回话了。 想必也是这段时间被京城中的规矩磨平了不少初来的雄心壮志。 程修齐轻咳了两下,罗绍琴才恍然惊醒,要向陆青黛行礼答话,“妾多谢郡主…指点。” 陆青黛嗯了一声,摇晃了一下程宥泽的袖子,“殿下,既然平王和妾室都来了,不如就入府一叙吧?我也想听听南境那边的事情。” 按理说陆青黛不过一朝臣之女,纵然是了解朝局也不该如此直白的当面说出口来,更何况南境之事涉及军需要务。 但程修齐和罗绍琴只看见那位太子殿下浑然未觉,牵着人往里头走。 边走边对陆青黛嘱咐,“外头冷,清清今日有些贪凉,去让兰茵给你多添一件衣裳吧。” 程宥泽看了一眼陆府的管家,而后让他领着程修齐和罗绍琴去会客厅待着。 自己则是先陪同陆青黛去了借青居添衣裳。 陆青黛有些好笑,橙黄色的衣裳贴着程宥泽的衣袖,两人说话间尽显亲近。 “殿下怎么陪着我来了?就让平王他们干等着?” 程宥泽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中夹杂着纵容之色,“让他们等着吧,他们哪有清清的身体重要?” “孤还没去见过袁伯母呢……” 说起袁氏,程宥泽多多少少有些紧张起来,之前倒不是没有见过袁氏,只是多半是在宴会上,而如今他过来叨扰不拜见一下,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 “娘她今日不在,她带着念安去了我外祖家里。” 陆青黛看着他有些紧张的眉头轻笑,抬手牵住程宥泽的手,转了转他手上的玉戒指。 “殿下怎么突然想要见我娘啊?” 吞咽了一下口水,程宥泽干巴巴开口,“无事,只是想着若是袁伯母在,孤理应拜见一下。” “既然不在,那便算了吧。” “哦……”陆青黛尾音拖的长长的,存了心思要逗弄程宥泽,“这样啊……那今日晚膳殿下是打算一个人单独用膳吗?” “啊?” “殿下莫不是不打算在陆家用晚膳?”小娘子笑的坏坏的,眉头微挑了挑,看见程宥泽错愕的样子笑的很得意。“我跟我娘说了,今日殿下要来拜见的……” 程宥泽看着她笑的开怀,上手揉了揉她的脸蛋,“就知道诓孤,调皮。” 将人欺负了一会,程宥泽暗中递给了身边的吉和一个眼神。 吉和立刻颔首退了下去。 他堂堂东宫大总管,准备个登门拜见的礼物不是小菜一碟?! 借青居大门口,小珠小雪见到他们来,立刻打开了卧房的门,程宥泽刚跟着踏进去一步,就被陆青黛给轻飘飘的推了出来。 “你进来做什么?” “孤进不得?” 陆青黛抬起下巴,“殿下又不会换女子的衣裳。” “孤……好像确实不会。”下意识反驳的程宥泽咬了咬唇,但还是不由分说的要跟进去,“但孤勤奋好学,清清教孤,孤自然就会了。” 陆青黛张开双手挡住人,顺势在程宥泽的胸膛上摸了摸,在程宥泽愣神的片刻中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殿下乖,别闹。” 程宥泽愤愤不平,低眸看着小娘子的唇瓣,春心躁动。 “孤哪里是这么好收买的?” “不乖就滚。” 陆青黛抬手挡住他要吻下来的唇,另一只手在他腹部掐了一把。 程宥泽不高兴了,就着陆青黛的动作去亲她的掌心,“清清的脾气愈发大了。” 好在太子殿下一向是个识时务的人,亲了亲手就听话的在外头等着陆青黛添衣裳。 正巧吉和回来跟他汇报,程宥泽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在院中摆弄陆青黛栽种的花卉,点了点头后开始询问程修齐的事情。 “平王年岁最长,如今有了妾室,府中想必缺了一位管事的王妃。” “吉和,你觉得京中谁最适合做平王妃啊?” 程宥泽去看亭中栽种的腊梅树,各种颜色的都有,其中最吸引他的,还是那棵黄色的腊梅树。 想必清清今日头上簪的腊梅花就是取自这里。 程宥泽抬手轻轻去触,一旁的吉和眼神转了一圈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要是说错了,殿下怀疑他这个东宫大总管的能力怎么办? 要是说对了,殿下万一真要乱点鸳鸯谱,害了好人家的娘子怎么办? 于是乎,吉和低头谄媚笑着,故意露出几分拘谨来,“老奴愚钝,着实不知哪家娘子适合做平王妃,老奴只知道陆二娘子做太子妃是最为合适的……” 果然,吉和看见程宥泽被这番话说的舒坦扬起的眉梢。 “老精老精的……你说的还真顺耳。”程宥泽点他,语气明显没有刚刚严肃了。 吉和这才道,“老奴说的可都是实话,只是这平王妃的人选不需要告知宫里一声吗?” “定好之后,差个口信给淑妃好了。” 程宥泽漫不经心的答道,眼尖的看到陆青黛的大门开了,手一重,折下一支腊梅来。 陆青黛站在屋檐下,偏了偏头,脚步一步都不肯动,直勾勾的看着程宥泽,等着人过去找她。 待人站在她跟前的时候,陆青黛看着他手中的腊梅,抿了抿唇,轻声抱怨,“殿下又折了我的花。” “孤一时手重。”程宥泽捻下花来,插了一支在陆青黛的发髻上,“明日孤给清清送些别的花来,清清莫要生孤的气好不好?” 他自是知道陆青黛的爱好之一就是插花的,因此对花的养护栽种很是爱惜。 “清清不生气,清清要殿下陪清清一起簪花。” 陆青黛将剩下的腊梅细细捻起,要簪在程宥泽的发冠上。 “又胡闹,孤是男子,现如今哪有几个男子簪花的?” …… 等在会客厅的罗绍琴和程修齐在再见到太子殿下时,就发觉太子殿下刚刚的玉冠已经卸掉了,唯有一根玉簪固定着长发,半披发的造型更添一分随性矜贵,玉簪处簪着一株黄色的腊梅花。 和陆青黛发髻上的腊梅花根出同源,如今傲雪迎春,开的正盛。 他似乎有些无奈,一个劲的强调着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陆青黛笑眯眯的盯着他瞧,凑近低声说了句什么,太子殿下立刻就不多话了,脸上还有些不自然的红晕,紧接着看向程修齐道,“孤和清清来了,皇兄可以赔礼道歉了。” 离得近的吉和悄悄撇嘴,不就是夸了句‘殿下簪花真好看’嘛? 殿下当年宠辱不惊的骨气呢? 程修齐冷着脸看着他们两个人坐在主位之上,拳头紧握,最后还是撩了袍子走到中央向陆青黛鞠躬抱歉。 “昨日本王鲁莽,言语之中多有得罪,望郡主不要在意。本王备了厚礼过来,听说郡主很是喜欢宝阙楼的首饰,也命人打了两套送过来,还望郡主既往不咎。” 陆青黛笑着点头,“平王殿下说的客气,本郡主可从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只是昨日平王殿下说的我实在害怕……这才恃宠生娇了些,平王殿下应该也不会记恨我的吧?” “自然不会。” 程修齐退回去,刚以为风平浪静的时候,陆青黛就又开口了。 她巧笑情兮,转过头去问程宥泽,“平王殿下在外过年,如今好容易回来了,殿下不准备让宫里给他张罗个王妃吗?” 程宥泽拢了拢她敞开了些的披风,看向程修齐,“皇兄的年纪确实到了,只是这成婚多少还是要讲究些缘分的,不知皇兄可有中意的娘子?孤让人帮你打听打听?” 罗绍琴闻言不安的搓了搓自己的衣角。 她看着程修齐的侧影,脑中思绪纷飞。 在南境之时,她就是冲着程修齐的身份凑上来的,对他无微不至,对他温柔小意,将人照顾的十分妥帖,而后欲拒还迎的,这才有了肚里的孩子。 程修齐的心还不算太坏,没有说抛下她不负责之类的话。 她同程修齐来了京城,起先也是仗着平王的名头风光了好一阵的。 毕竟在南境的时候平王就是最大的,她从未见过程修齐被什么事情难倒过。 可来了京城,这一切都变了。 程修齐让她好好学规矩,让她开口跟京中的世家贵女行礼问安,让她处处忍让,让她受尽委屈。 甚至在外听到旁人用区区一个妾室的口吻折辱她的时候,程修齐也没有半分的阻拦。 跟当初在南境的时候完全不同。 罗绍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傍上一棵粗壮有力的大树。 在南境说一不二的人,到了这天子脚下的京城,不过也只是万千繁华中的一捧土罢了。 程修齐只是一颗利用价值高一些的棋子,而并非执棋人。 “太子殿下客气,只是我心中有人,暂时不想谈王妃之事。”程修齐顿了顿,委婉开口,“先前我惹恼了那位娘子,连累了她的名声,现如今只想等她回心转意。” 程修齐这话一出口,陆青黛的脸色就耷拉了下来。 兰茵看着自家娘子的面色不善,立刻递上一杯茶水,暗示她消气。 罗绍琴看着程修齐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这种话,心里头冷笑连连,现如今说的这般好听,当初带她回京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 当时的‘小琴,本王一定会给你和孩子一个名分’变成了如今的‘只想等她回心转意’。 真是把既要又要还要贯彻到了极致。 陆青黛喝了口茶水,径直插话道,“说起嫁娶之事,阿彻跟我说,曲家和应家的定亲宴在正月十二,殿下那日要不要同我一起去添点彩头?” 谈话被打断,程修齐自然不痛快,更何况程宥泽问的正是如今他最在意的点。 只是他抬起头却看到程宥泽专心致志的给陆青黛擦着唇角时,他瞬间开不了口了。 这能怎么开口?! 程宥泽就差点把人宠到他头上去了,他难不成还能打断他?! 罗绍琴看到这一幕,心里嫉妒扭曲的快泛出酸水来。 她真是瞎眼算计了一个废物! 旁人的郎君处处妥帖,处处为心爱之人兜底,哪怕对方不守规矩也无妨。 可程修齐呢?! 他开始怨恨她的出身和地位,恼怒她的学识和见解。 甚至因为到了京城脚下,柔情蜜意能哄他高兴的女子比比皆是,他就将之前她的好通通抛之脑后。 “阿彻?”程宥泽微眯了眯眼,喉间溢出一声笑来,似乎是被气的。“清清怎么叫他总是叫的那般亲热?” “那殿下去不去嘛?”陆青黛笑着双手捏了捏他的掌心,样子无辜又可人。 “清清唤孤,孤自是要去的。” 陆青黛奖励性的给他斟了一杯茶,而后敛了敛神色,看向程修齐,警告的意味很明显,“平王殿下就别去了吧。” 程修齐这次说话的语气安稳了许多,始终记得保持分寸和礼节。 只是他开口询问中的悔意浓郁的能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 “本王和悠然是故知……” “退过亲的故知吗?” “退亲不代表结局,本王和悠然之间有着太多的误会。” 程宥泽紧急打断,“既已退了亲,还是少些往来才是,免得给曲三娘子添麻烦。” 程修齐蹙眉,想要为自己据理力争,“退亲而已,曲三娘子和我之间并非血海深仇,我只想缓和一下我和悠然之间的关系……” “好马不吃回头草,孤看皇兄是该找个王妃收收心了。” “福安郡主和彻小将军之前也退过……” “聒噪。” 程宥泽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面之上,看着程修齐的眼神愈发的冷了。 他既然知道清清和应归彻退过亲,那想必也知道清清和沈宴秋之间也退过亲。 想起当初陆青黛对沈宴秋的感情,太子殿下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程修齐,什么叫退亲不代表结局? 他生怕以后陆青黛拉着沈宴秋的手到他跟前说一句‘退亲不代表结局’。 “孤看南境近些年也太平,此次回京,平王就别出去了,孤会另派旁人去接替南境军务。”程宥泽下了最终的通牒,他看了一眼程修齐不可置信的表情,又道,“至于平王妃,孤看平王这侧室倒是个知分寸的,也省得再找,就她了。” “清清觉得如何?” 程宥泽说完,垂眸看了一眼身边的陆青黛。 陆青黛像是看穿了他刚刚心里的担忧,笑着握了握他的手,白皙柔嫩的手在程宥泽掌心中轻轻揉捏。 她莞尔一笑,对他这个提议只是微微愣了一秒,继而点头附和,“清清觉得极好。” ---- 作者有话说: 我们青黛不会帮助罗绍琴的,这里针对的主要是程修齐。 毕竟一个王爷娶南境的民女为妻在当时就是很跌面的事情,可以说是断了程修齐绝大多数的仕途(有点远见的人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他了。) 而让罗绍琴当平王妃明面上是抬举她,但是德不配位,罗绍琴只会被京城人家排挤死。 最重要的一点是,虽然是罗绍琴勾搭上了程修齐落了曲家的面子,但是我们青黛和悠然都不是那种把仇恨算在女性身上的人。 罗绍琴是有错,错在她用了不正当的手段上位,但是她也只是想让自己过的更好,于她自己出发,这一点是没错的。 最大的问题出自程修齐,所以让程修齐娶罗绍琴针对的是程修齐,至于罗绍琴后续会过的怎么样,这不在青黛和悠然的考虑范围。 没针对她都算是良善了,罗绍琴也不会洗白。 但是作者觉得她后来不一定会很惨,她是一个很典型的利己主义者,自己过得好才是王道。 给宝宝们先透个底。 写了程修齐这里应该就会交叉写一点阿彻的戏份和陆青栩、谢渺、程敏三个副cp的戏份。 节奏慢不好意思宝宝们……实在是写着写着就写细了,改不过来……( ??? ? ??? ) 第155章 我不愿官人皱着眉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不愿官人皱着眉 这平王妃一事就这样敲定了。 程修齐吞了好几口口水,都没有想到为何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说定了。 反倒是罗绍琴的反应快些,径直就下跪谢恩,没给程修齐一点反悔的机会。 她算是看清了,面前的太子殿下才是真正有实权的主儿。 程修齐反应过来想要反驳和谢罪,只是刚跪下来,就被东宫跟过来的人‘客客气气’的请出了陆府。 吉和甚至笑眯眯的嘱咐了一句:“请平王殿下趁早回府吧,圣旨今日就会下达到平王府上,平王和平王妃可是都要接旨的呢。” 程修齐看着颐指气使的吉和,冷哼了一声,甩了一句‘本王还不需要一个奴才教我做事’,就翻身上马离开。 根本就不管身后坐上马车跟着罗绍琴。 骑马到了皇宫门口,程修齐还未下马,就被宫门的守卫挡住。 说他无召不得入宫。 程修齐这才恍然,如今的宫城防卫都由太子殿下一手抓,他哪有机会进宫面见皇帝和太后? 再者,就算面见了又当如何? 皇帝宠爱七皇子,他这个儿子在皇帝眼中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太后向来不理会宫中纷杂,只是一心扑在礼佛之上。 程修齐只能像个斗败的公鸡一样带着马车回了府。 回到平王府里,他更是大步一迈,回到卧房里连个正眼都没给罗绍琴。 他怎么说都是一个王爷,不仅不能随意掌控军权,如今却连婚事都要受他人摆布! 本来想仗着娶妻翻身的程修齐一拳砸在桌案上,任由拳头砸出了血迹。 一旁的人根本就不敢劝,罗绍琴更是紧紧的护着自己的肚子,看着程修齐发疯。 她才不管程修齐心里的谋算,只要自己能往上爬,自己过的好才是最重要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撑到天就只是一个妾室了,如今却告诉她能成为平王妃,她刚刚虽然害怕,但是差一点就要笑出声来。 看着程修齐在卧房里头发狂的样子,罗绍琴敛了神色,回退到自己的偏殿当中。 --- 陆归寺和陆青栩这些日子都有些忙,今日难得回府用膳,提前通传消息到府里的陆归寺以为会等到自家妻子和闺女,却先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身玄衣簪着腊梅,半披着发,姿态闲适但着实脱不离贵气二字的太子殿下。 自家闺女站在他身侧,太子低头谈话的眼神温柔似水,跟早朝那个没睡醒看谁都不顺眼的人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陆归寺讪讪的下了马车,“见过太子殿下……” “陆伯父快请起,私下见孤不必拘谨礼数。”程宥泽抬手去扶,想要充分展示自己的亲和力,却吓得陆归寺手臂都僵了。 “爹你先进去吧,我送殿下回去。” 陆青黛笑着递过来一个眼神,陆归寺便听话的进去等候了。 太子明面上是翻身上马回了东宫,在暗处和让人扮作自己的护卫换了位置,又悄然翻墙回了陆府。 皇帝眼中陆家还是中立党,虽然如今皇帝已经掀不起什么浪了,但还是万事小心些的好。 再者,太子留宿在陆家的事情明晃晃的传出去,对清清的名声也不好。 虽然陆青黛还是没有逃脱名声两极分化的命运就是了。 陆归寺不知道小年轻的考量,还以为太子是真的走了,凑到自家闺女身边就同她讲,“今日下了早朝,回户部的时候正巧遇见小谢大人,他还托我带了药膳过来,说从今日开始日日都会给你送来。” 陆青黛淡笑点头,“娘还在里头等着呢,爹,之前说好让人改良农作物的事情你这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那事差不多了,等到年节一过,你就让顾家郎君来就是。”陆归寺道,“若是他真能钻研出优良的种子,爹定会上折子给他请官的。” 陆归寺还是更操心女儿的终身大事,“了了啊 ,太子殿下虽然品性不错,但他之后难免要三妻四妾的……” “言执玉虽然性子好,但他之前让你那么伤心,爹也不看好他。沈宴秋和应归彻更是不喜欢,林统领性子太冷了些,爹担心你日后寂寞,你在外头养的那个小举人爹也没见过,也不晓得人品性情如何,倒是这小谢大人,爹还挺看好的……” 陆青黛轻咳了咳,胳膊肘轻捅了捅他。 但奈何陆归寺这一颗心都扑在了为青黛未来夫婿忧愁的地方上,没注意到女儿善意的提醒,还一个劲的喋喋不休,“谢家虽是七皇子的党派,但小谢大人一向不和谢尽怎么对付,也没有表现出多么支持七皇子的意思。” “他为人可靠,性情也不错,虽然有时毒舌了些,但这都是为民为国的体现啊!” “咳咳……” “你怎么一直在咳嗽?”陆归寺扭头想让兰芝送个手炉过来,余光就看到了墙根处一身玄衣静默,平静的往这注视的太子殿下。 陆归寺用上一生的官场经验来紧急避险。 “不过小谢大人到底还是和你相处的少了些,可不可靠的日后再议,还是太子殿下最好,相貌英俊、举世无双的,与我儿最为相配。” “呵呵……” 陆归寺讪笑两声,而后立刻离开此地,“了了啊,为父先去看看你娘,你慢些来没事!” 陆青黛看着老父亲匆匆逃离的脚步有些忍俊不禁,下一秒就被程宥泽轻轻敲了敲额头,“还笑。” 他沉着一张脸,显然是心情不好,陆青黛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殿下真是坏心眼,怎么乱吓唬人的?” “到底是谁吓唬谁啊?”抽开袖子,太子殿下傲娇的昂起下巴,径直往前走,“清清也不知道为孤说两句。” 陆青黛喊他,“殿下?” “作甚?” “你下次心情不好,是不是也不让我牵了?”陆青黛站在原地,笑眯眯的朝他伸出手。 程宥泽感觉自己心里头的那一股郁气在碰到小娘子的笑颜时,便化为云烟,一股脑的消散了。 他叹了口气,认命般的往回走,将人牵住,“娇气,凶一下都不可以。” 陆青黛扬眉,小脸贴上他的手臂,“那殿下可以不要啊。” 程宥泽牵着人走,侧目看了她一眼,而后咬牙道,“想得美。” --- 和陆家人一道用膳之后,程宥泽在借青居的书房里头处理公务,陆青黛拉着顾念安在一旁下着棋陪他。 陆青黛的指尖一点一点在棋盘落下,给顾念安讲着规则,她轻声细语,在这静默的雪夜中灯火可亲。 程宥泽的注意力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吸引,提笔处理公文的手都慢了许多。 顾念安乖巧听着,时不时的询问出声。 陆青黛一一引导解答,等顾念安学会了,便伸手揉揉小丫头的脑袋,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顾念安的小脸蛋逐渐变得粉嫩嫩的,眼中的亮光也越来越亮。 教完棋,陆青黛便带着顾念安伏案写字。 一笔一划的指导她,“念安提笔的时候轻一些,这一笔转一下……” 程宥泽盯着陆青黛的侧影愣神,没注意陆青黛微微叹了口气走过来。 她轻轻抽动了一下程宥泽手里的册子,隔着书案弯腰看他,灯火葳蕤,美人橙黄色的发带在烛光的映射下更显的耀眼夺目。 但如今的清清似乎脱去了对外的攻击性,看过来的眼神温和细腻,轻易就能牵动人的心。 “殿下可是累了?” 她理了理他的公文,轻巧的将他手边的茶递送过来。 “公务繁多,殿下不要着急。” 茶被送到他的嘴边,程宥泽微微抬眼,双眸注视着她,嘴却很是听话的喝了一口。 茶水其实已经有些温了,程宥泽却毫不在意,只觉得胸膛中暖乎乎的。 正准备附和清清几句,吉和在外就敲了敲书房大门。 把陆青黛手上的茶杯接过放到一旁,程宥泽让人进来。 “殿下,淑妃娘娘那传话来,说这些日子她和七皇子许久未见,不知过几日可否让七皇子进宫一叙?”吉和斟酌开口,他悄悄瞟了一眼书房,看见顾念安正端坐在一旁练字的时候,可谓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小娘子真有前途。 果然抱对大腿很重要,瞧瞧人家,跟着陆二娘子能在里屋练字烤火,而他只能在外头候着。 吉和叹了口气,刚得到太子的允诺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就听见陆二娘子轻飘飘的说了句,“殿下对恩情真是看重,七皇子这样的政敌都能留着。” 程宥泽察觉到陆青黛似有不满,起身同她解释,“程穆环不足为虑,他手底下的势力孤都清楚,清清放心。” 陆青黛抬手轻轻碰了碰他发间的腊梅,似是考量,“那殿下日后登基,成了大统,也还要庇佑七皇子吗?” “淑妃于孤有恩,加之程穆环并未伤到孤,淑妃不过要保程穆环一生安稳罢了,于孤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回答的认真,看着陆青黛的眸子也认真,烛光散在他的脸上,只觉得眉目深邃,面容俊秀。 定定的看着陆青黛的时候,心脏会不受控制的一点一点悸动。 陆青黛的手抚过他的发,声音平静,像是日常同他谈话一般,“昨日七皇子入宫,想必已经定下了王妃和侧室,陛下让宁德太妃着手处理此事,殿下不着急?” 程宥泽轻笑一声。 他一边给自己斟了杯热茶,一边回答陆青黛的话,“宁德太妃是个聪明人,孤和陛下,她知道该选谁。” “孤这个皇弟想要成婚,怕是还有的耗。” “更何况,言执玉说了这事他会处理,宁德太妃那他会去帮衬,清清不是知道吗?” 陆青黛抢过他手里的热茶,顶着他无奈的眼神,一边拿着茶一边走到顾念安身边。 顾念安乖乖的练字,只是悄悄往里头移了移,给姐姐腾位置。 “可是七皇子曾逼迫我做他的皇子妃呢……” 陆青黛抿了口茶,只觉得这茶泡的有些久了,入口微苦,让她不适的皱了皱眉。 她挂着笑重新回过头。 “殿下不帮我出气吗?” 程宥泽又给自己斟了杯茶,对此并未深想,只当陆青黛说的是上次程穆环在皇帝求了圣旨的事情,他道,“上次孤和他们都让人教训过程穆环了,现在八成连快好皮肤都难寻了。” “清清要是没有出气,等他好些,孤再让人揍他一顿好不好?” “总之,程穆环不能死,对吗?” “是。” 听到斩钉截铁的回答,陆青黛淡笑着将茶放到一旁,在程宥泽看过去的时候,她执起一支笔,弯腰站在顾念安身旁。 橙黄色的发带飘散,挡住了程宥泽的目光,也阻挡了陆青黛眼中的失意。 他们对彼此的性情都心知肚明。 她知程宥泽为人有仁有义、知恩图报。 程宥泽亦知她做事喜欢防患于未然。 一个要偿还恩情保程穆环的命,一个为了大局只想要程穆环死。 寥寥几语,彼此就能洞悉双方的想法。 不点破不过是贪恋如今面上的温情罢了。 陆青黛抿了抿唇,提笔在纸上练了几个字,低头一瞬,程宥泽似乎能窥见她眼中的水意。 他握拳,嘴唇轻动,眉头轻锁,“清清,孤……” “我知殿下有自己的考量。” 陆青黛搁下笔,重新笑着抬头,平平淡淡的笑意却莫名品出几分哀愁来。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她笑着将一旁喝了一口的茶递过去,“殿下不会害我,清清知道。所以只是一个程穆环而已 ,他没资格让我和殿下生了嫌隙。” “倘若淑妃对殿下没有恩情,七皇子这样的政敌,殿下想必不用清清提醒就会斩草除根。” “殿下重情重义,清清很高兴。” 陆青黛的发带此时慢悠悠的垂在脸侧,脸上带着笑,目光温软,像是平静的深潭泛起了点点涟漪。 --- 陆青黛送顾念安回她自己的卧房休息。 她房中的秋葵和春霖早就把被褥整理好了,正备着水准备给顾念安擦脸净手。 “姐姐,七皇子之前想要欺负你的事情,你还没有跟太子哥哥说吗?”小念安似乎是注意到她轻锁着眉,于是凑过来,一点一点的给她捏着手臂,像是想要安慰她难过的心情。 毕竟算计自己想要欺负自己的人竟然是心上人恩人的儿子,这一点实在是不好言语。 陆青黛帮着小念安拆散发髻,亲热的揉了揉她的小脸蛋,笑着一点一点教导。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不想拿殿下对我的信任去赌。” 想了想,又换了个小念安能接受的说法告诉她,“如果有一天,姐姐不见了,你二哥告诉你姐姐死了,念安会相信吗?” “姐姐不能诅咒自己。”小念安听着摇脑袋,生怕她乱开玩笑一语成谶,硬是拉着她呸呸呸了三声。 陆青黛笑着照做,然后问,“所以即便是你最信任的人告诉你,念安没见到,是不是不会真的相信?” 顾念安点头。 “那么就不要说,反正说了也达不到最终目的。” 陪了顾念安许久,陆青黛又去卸了钗环换了寝衣,裹着大氅回到书房的时候,外头的夜已经很深了,程宥泽伏案睡着,外头的吉和不敢进去。 陆青黛也有些困倦,但还是进去拿了大氅要给程宥泽披上。 她帮他理了理公文,见他睡着的时候,眉头还是紧缩着,青黛幽幽的叹了口气,还是准备将人喊起来。 只是喊醒了人,程宥泽却是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抱了个满怀。 陆青黛坐在他腿上,感受到他温热的怀抱,轻轻给人拍了拍背,“殿下是做噩梦了?” 程宥泽摇摇头,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答非所问,“清清,都是我的错,我让你为难了。” 环住人的脖颈,陆青黛同样没有回答这个话,只是窝在他的怀里,轻声叹息,“殿下,清清困了。” 程宥泽将人抱到书房的床上,他给人盖好被子,打算就坐在一旁守着。 只是小娘子缠着他的怀抱,温声软语,“我想让殿下抱着睡。” 程宥泽的身子很热,这冬日之中妥帖的很让人放心。 书房内,唯有一盏烛光静静燃烧着,程宥泽抱着怀中人,几次欲言又止。 不知道该为什么道歉,又不知该如何道歉。 陆青黛能感受到他的烦躁和自责,于是慢慢的贴过去,环住人的腰,有一搭没一搭的给他唱了首曲子。 外头夜色融融,月影满地,桦树婆娑,静谧无声。 程宥泽将人抱的更紧了。 清清先前在书房中写了三个字——天仙配。 如今萦绕在耳侧的也是这首曲子。 清清声音低回轻柔,如同江南的青砖白瓦下摇曳着的一城烟雨。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陆青黛的一只手往上滑,指尖轻轻抚平程宥泽的眉心。 “我在门外踱步徘徊” “今生能否把门开”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我不愿官人皱着眉” “且待我登上戏台” “为你唱曲天仙配……” 【程宥泽当前好感值:95】 ----- 作者建议听着《天仙诉》戏腔部分看更适配哦~~宝宝们不要太在意朝代这些细节哈(*σ′?`)σ~晚安啦~~ 第156章 凭什么他妹能抱他不能?!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凭什么他妹能抱他不能?! 第二日早朝后。 何家人带人上门的时候,应归彻正在演武场练武。 何家人备了厚礼上门,应母云氏也不好推脱了去,只略备了薄茶,话里话外都是要送人走的意思。 何母看着云氏一人,眼珠子四处打量了一圈,“云夫人,怎么没有看到彻小将军?” 云氏捻起茶杯,四两拨千斤,“何夫人问的好生奇怪,你今日突然上门拜见,难不成就是为了见我们家阿彻的?” “倒也不一定要见到彻小将军,这儿女婚事,父母做主,只是就我们两个女眷,怕是有些失了礼数。”何母仿佛没听出云氏口里的刁难,端着笑继续道,“不如今日就请云夫人定个好日子,届时两家长辈定下婚期才是。” “我倒是不知我们应家和你何家有过什么婚约了。”云氏轻飘飘的打量了一眼站在何母身后的何懿芳,真是越看越不讨喜。“怎么,就因为当初我们阿彻好心救了你何家五娘子一把,没让她从马上摔下来把脸摔坏,何家就要赖上我们阿彻了?” “也不瞧瞧你什么身份,就敢妄图攀我忠阳王府的亲事?” 云氏扬了扬手,看着何懿芳的眼神更加的冰冷。 “何家五娘子就是这样报答救命之恩的?” 何母即便是被羞辱成这样也没有露出什么难堪脸色,还是继续开口,“不是我们何家非要赖上彻小将军,只是这两年京中传言都传遍了,说是我们何家五娘子被彻小将军飞身相救,彻小将军还为懿芳退了和陆家的婚事……” “谣言纷杂,他们不清楚,难不成你不清楚?!要不是我们阿彻救了你们何家的人,陆家二娘子哪里会和我们阿彻退婚?!” 云氏说到此处拍案而起,真是恨不得一把扇在何母脸上。 “是是是,我自是清楚。但彻小将军这婚也退了,我们懿芳这两年相看的人家又都以彻小将军的名义不愿结亲,既然各有各的苦楚,那何不让两个孩子成婚呢?” 何母点头应和,但是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 “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两个孩子若是能以救命之恩缔结良缘,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啊!” “你好大的脸!”云氏指尖险些就要戳在何母的脸上,看着旁边伸手来扶何母的何懿芳更是恨意难消。 “心意相投,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才是善缘!你何家腆着脸把嫁不出去的女儿塞过来,还好意思说这是报恩?!” “我们忠阳王府一向与人为善,没有追究你们何家害我儿丧失良缘已是仁至义尽,你竟然还想着来坑害我儿?!” “还有你!还自诩什么名门贵女,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 “我们阿彻当初就不该救你,让你摔下马背活活的烂脸破头才是!也省得如今竟给我们自己找罪受。” 云氏刚一通噼里啪啦的骂完,就见何母带着何懿芳跪在了自己的跟前。 何懿芳更是眼中含泪,声声凄楚。 “云夫人,造成如今这番局面也并非我所愿,可是……可是我和彻小将军早就已经私定终身了啊……” “夫人难道连让我见见彻小将军都不行吗?” 她穿的清雅,跪倒在地的姿态柔弱可怜,说的又这般斩钉截铁,云氏觉得自己的呼吸一滞,紧接着咬牙反问道,“什么私定终身?阿彻回来不过月余,哪有时间和你私定终身?!” “云夫人若是不信,大可让我和将军当面对峙,把事情缘由说个明白就是了,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何懿芳反常的态度让云氏扣了扣手心,想到灵灵说了今日陆青黛要过来,她转了转眼珠。 儿啊,不要说娘没给你送机会,娘可是把表忠心的机会送到你跟前去了。 云氏这样想着,她退了退,表情缓和了些,在何懿芳眼中她的态度有所软化,“…你说的也有理,那便一同去寻阿彻吧,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说。” “若是发现你坑骗本夫人,就不要怪本夫人对你们何家不讲情面了。” “夫人放心,我定然不敢蒙骗您。” 何懿芳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看着云氏的眼神怯生生的,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应归彻和应灵灵都在演武场,云氏不知道陆青黛几时会来,但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可能会去招惹何懿芳。 应归彻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或许就是那日救了何懿芳。 救人救成仇的也是少见。 云氏带着人往演武场走的时候,正巧听见应管家通报说陆青黛来了。 云氏当即就加快了脚步,等带着人赶到演武场的时候,正巧看见应归彻一柄长刀耍的虎虎生威,手臂上的肌肉勃起,一招一式带着极重的杀伐之气,少年将军神情严肃果决,身上带着凛冽冷意,长刀擦过空气发出刺耳的破风声。 刀锋凌厉,面容冷峻,在听到身后脚步声的时候,挥刀转身,长刀点在半空之中,带动着风往面前人吹去。 ‘唰’的一声,兰茵兰芝左右侧挡在了应归彻的刀锋前,作出隔档的动作来。 应归彻急急收刀,惊呼出声,“了了!你怎么突然来了?没伤到你吧?” 他把长刀扔向一边,大步过来探看。 陆青黛站定,面对刀锋眉头都未皱一下,却抬手制止住了应归彻过来的举动,口中还颇有些嫌弃,“不许过来,你练武出了汗,不要靠近我。” 应归彻脚步顿住,而后落寞点头。 要是早知道了了今日会来,就不该练武的,否则现在就能牵了了的手了。 云氏和何家母女站在另一侧大门处,对此场景可以说是各怀心思了。 “了了!”应灵灵停下了动作,叽叽喳喳的跑过来,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儿似的。“你来了!二哥没伤到你吧?” 应归彻眼睁睁的看着同样是练武过后出了汗的应灵灵扑进他心上人的怀抱。 眼睛都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几分。 凭什么他妹能抱他不能?! 陆青黛笑着摇头,拿起手帕给应灵灵擦拭汗珠,“有兰茵兰芝在,不会伤到我的,放心。” 应灵灵点头,眼神却落在云氏身后的何家母女上,刚刚跑过来才发现的,如今可不能装作看不见了。 应归彻也顺着目光看过去,身上的气息瞬间就冷了,鼻尖上的疤痕也显得可怖几分。 他预备先安排好了陆青黛,而后再解决此事。 “了了,你和灵灵先去休息,我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就去找你。” 陆青黛也看过去,看到云氏的时候微微颔首,而后笑着看向应归彻,口中谈论的都是轻松的话题,半分没有误会的意思。“好啊,那我等着阿彻一起用午膳。” 何懿芳的手死死的捏着自己的掌心,看着这一幕又气又恼。 她在陆青黛眼中是一个都不配被提及的人物吗? 她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忠阳王府门口了,竟然还不能让陆青黛变脸?! 怎么,陆青黛就那么相信应归彻不会背叛她吗? 摸着袖袋里头的东西,何懿芳高声问了出来,“陆二娘子私下和我的未婚夫相会,传出去不怕名声尽毁吗?” 她站出来,看着一身紫色如意纹衣裙的陆青黛,暗暗咬牙。 陆青黛斜睨她一眼,嘴都没张一下。 “什么你的未婚夫?何家娘子慎言!”应归彻大步横挡在陆青黛面前,让何懿芳瞪都瞪不到陆青黛一点。 “我应家与你有何关系?你不请自来是何居心?!” 应归彻沉着脸看她,在没感情的人身上,脑子转的就是快。 云氏默默地移开了点步子,让自己儿子的战火精准无误的对准她们。 何母见他发怒,腿都忍不住颤了颤,但还是僵着笑走上前去,“彻小将军,今日上门,为的是商讨我们两家的婚事啊……” “什么狗屁婚事?本将军的婚事跟你们何家有什么关系?” 应归彻手一伸,方才帮他拿刀的侍卫就很有眼色的重新把刀扔到他手上。 他调转刀头,‘噌’的一声立在身前,注视着何家母女,看了何懿芳一眼,“京中流言纷杂,忠阳王府不出面解释只是不想又让京中人无端猜疑,看你是女流之辈本将军才不跟你一般见识,别没事找事硬凑上来。” 何懿芳似乎是有些委屈,扑通一声跪在应归彻面前,“将军,我知将军英勇无畏,必然看不上我这样的小户人家出身,但将军与我私定终身一事不假,为何将军不愿承认呢?” “难不成定要我死在将军跟前,将军才会高兴吗?” 她泪眼婆娑的抬起手,想要去扯应归彻的裤脚。 应归彻立刻蹙眉后退。 “私定终身?你在胡乱攀咬本将军什么?!” “将军!我们何家虽然比不上忠阳王府金贵,但也绝非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将军何苦这般折辱我家女儿?”何母跟着女儿跪下,指着应归彻一阵哭诉。 应归彻看着何家母女,握着长刀的手渐渐变紧。 好半天,他才像是稳定住了脾气,冷笑着开口。 “本将军从不屑什么私定终身,本将军喜欢人向来都是光明磊落的,京中人人皆知。你说我同你何家人私定终身,你可有什么凭证?”应归彻难得稳住心神,没有被何家母女牵着鼻子走。 “若是拿不出来,或是随意拿出东西来攀扯本将军,便是诬蔑构陷之罪,你何家也别想好过。” 陆青黛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站在应归彻身后不远处,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自己处理这种事情。 应归彻仰仗武学,向来都是在战场上和生死打交道,难得见他这般耐住性子处理京中的琐事,陆青黛觉得还蛮新奇的。 应灵灵看着她嘴角微勾的表情,又看看自己二哥格外有安全感的背影,一时间的想法竟然和刚刚的何懿芳不谋而合起来。 那就是,在场的人谁把她放心上啊? 了了明摆着就没把她当过情敌,当成练脑子的工具陪应归彻练呢! 自家二哥更是没把人当回事,听着完全就是借着她跟了了表忠心呢! “我这儿有将军留下过夜时的腰带……” 何懿芳缠着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根蹀躞带来,款式和做工都跟当初陆青黛给应归彻的一模一样。 就连应归彻都恍惚了一下。 难不成了了给他的蹀躞带还是在哪家铺子随意买的? 旁人都能买到的那种? 但是言执玉的香囊、程宥泽的玉戒指和谢渺然的绯红发带可从来没有见过一样的啊……了了是不是因为最不喜欢他,所以送给他的东西也不上心? 应归彻的思路歪到了天南地北。 还是云氏轻咳了声,出言将应归彻的思绪给拉回来,“阿彻,这蹀躞带可是你的?” 应归彻下意识回望了陆青黛一眼,见小娘子一身紫色衣裙,从容淡雅,对他不疾不徐的笑,他的心登时就舒了口气。 “怎么可能是本将军的?” 这几日上朝不穿常服,蹀躞带被他好生安放在了匣子里头,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别人手上? 他挥手让副将张阳去取自己的蹀躞带过来,而后又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抽出剑来。 寒光一闪,让拿着蹀躞带的何懿芳瑟缩了一下。 怎么可能? 这蹀躞带可就是她照着应归彻身上的那条打造的。 前些日子彻小将军时常戴着这蹀躞带穿街而过,她为了今日逼迫之事,特意买通了忠阳王府里头的几个内侍,让他们画下样子来。 怎么可能不是一样的? “将军前些日子佩戴这蹀躞带,京中人皆知,这分明就是将军之物,为何今日到了我手里,将军就不愿认了?” 何懿芳呜呜的哭出声来,攥着这蹀躞带死紧,吓得应归彻又是后退一步,“你拿个不知道哪来的东西就像诬蔑本将军?本将军的蹀躞带世间唯有一条!内侧还用金线写了本将军的名字,岂是你可以随意攀扯的?” “本将军瞧你们何家当真是太胆大妄为了……” “将军胡说!我同将军私定终身,是将军亲口说的等稳住陆姐姐就会娶我过门,如今陆姐姐和将军感情稳定,将军难不成就要舍弃我?”何懿芳抬头,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她往一侧挪了挪,看了一眼泰然自若的陆青黛,又扭头看着应归彻哭泣不已,“难不成我一清白娘子会拿自己的名声来诬蔑攀扯将军吗?” 应归彻属实是第一次碰见这般难缠的人,正巧此时张阳飞速拿着装着蹀躞带的匣子过来,应归彻打开将蹀躞带取出,露出自己说的那侧金线绣的名讳,他怒极,“本将军平生倒是头一次遇见你这般不要脸的人!本将军的蹀躞带就在此处,你还有什么好说?!” “就算将军多备了一条一样的蹀躞带,也不能说明将军和我无关啊……” 应归彻的拳头滋滋作响。 他咽了咽口水,稳住自己的心声,告诫自己不要情绪上头被面前这人牵着跑。 片刻后,他扯出一抹不屑的笑,看着何懿芳的眼里都暗沉无光,差一点就写满了杀机。 “你凭什么说这东西是本将军的?” “将军之前戴过,京中人不少都知……” “款式相似罢了,本将军营中有智者光凭肉眼就能绘制出外族的弓弩巧箭,复刻一个蹀躞带也不是什么难事。” “将军是觉得我居心叵测,妄图用这贴身之物来攀图将军吗?我为何要用自己的名声来……” 应归彻打断她的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怎么证明你不会用名声来攀忠阳王府的大门?” 见应归彻跳出了自证陷阱,陆青黛微微扬了扬眉梢,眼里的欣赏之色越发的浓厚。 阿彻性子有时太急,这才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如今终于是懂得稳住情绪,徐徐图之了。 陆青黛安安静静的看他破局,眼中没有任何猜疑,完完全全都是对自己教导成果的欣赏。 何懿芳嘴唇微动了动,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何母试图帮腔,“彻小将军,我们何家娘子向来都是老实本分的,怎么可能会做出诬蔑攀附的事情来?” 应归彻似乎是找到了关键点,冷着脸继续问,“哦?” “上门拿出腰带就想要定亲的老实本分?” “这不算诬蔑攀附算什么?” 第157章 身上不脏,你抱抱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身上不脏,你抱抱我…… “我真心爱慕将军,这你情我愿之事,怎么可以被说成攀附?”何懿芳在地上爬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拉应归彻,声音期期艾艾,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应归彻眼都不眨的将手中的剑横在何懿芳的脖颈之上。 刀剑锋利,冰冷的剑身擦着何懿芳的脖颈,明明没有刺破皮肤,但还是让何懿芳忍不住的瑟缩了一下。 “既证明不了这东西是本将军的,也证明不了你何家人绝对不会利用女子名声,那你何家就是诬陷。” “张阳、廖杰,把她们押送到官府,免得赶出去又乱传本将军的谣言。” 何母上前想要挡开应归彻的剑,“将军不可,将军冤枉啊!!” 应归彻手起刀落,一剑斩断了何母头上的簪子,冷着脸挑眉,面容上的疤痕此时显得尤为可怖。 “你有什么好冤枉的?” 应归彻咬着牙问出口。 “你该庆幸如今是在京中,若非在天子脚下,本将军定然立时将你大卸八块!” 金属碰断的声音就在何母耳侧响起,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此时压抑在胸腔之中,扑通扑通的跳。 半分不敢反驳他了。 何家人多是京中人,几十年都未见过战场生死之事,如今被应归彻拿剑这么一吓唬,恐惧之色登时就爬满了心头。 张阳和廖杰立刻遣了几个有些拳脚功夫的侍女过来,将何母和何懿芳带离演武场。 而何家跟过来的丫鬟和内侍,此时哪里敢上前护主? 只得分散成两派,一派回府找人去官府救人,一派跟着一同去了官府。 云氏笑着看何家人被带下去,心中满意。 总算是将人处理干净了。 之前京中谣言四起,不处理无非是不想忠阳王府节外生枝,加上应归彻久不在京,大张旗鼓对何家下手难免被传一个蛮横的名声。 就等着何家人胃口被养大,自己找上门来呢。 届时何家理亏,他们忠阳王府既能与何家彻底消除联系,也能传出一个谦卑温和的名声。 云氏看向身边的应管家,应管家立刻会意,带着人就出去张罗事情了。 传八卦这种事情,应管家那是一个最得心应手了。 又有自家小姐的旷世巨作《妖精靠采阳补阴走上长生之道》在前,他都想好今日八卦的标题了。 就叫‘何家娘子为爱做三,谣言四起为那般?’!! 应归彻看着烦心的人被带走,心里头却还是有一股郁气消散不掉。 京城不能喊打喊杀的,真是憋屈! 他这般想着,扭头去看陆青黛,小娘子这时候不嫌弃他身上有汗渍了,笑着走过来递给他一张没用过的手帕。 “难得见阿彻这般伶牙俐齿。”她身上的清茶香钻进应归彻的鼻尖,小将军心中的郁气不自觉的就消散了大半。 云氏也走了过来,看着自家儿子乐呵呵的。 “娘还以为你会被那何家五娘子给牵着走呢!不过她拿出那个什么蹀躞带的时候,娘真的是要吓死了。”云氏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笑眯眯的牵上陆青黛的手。 “了了啊,听灵灵说你今日要来,我特地备了不少你爱吃的东西呢,你身子弱,这演武场也冷,咱们还是先去暖阁里头。” “是啊是啊,二哥你换身衣服再来!”应灵灵也牵住陆青黛的另一只手,应家母女一左一右的带着陆青黛离开。 应归彻拿着小娘子的手帕在原地愣怔,“……” 就知道排挤他!! 陆青黛回头去看的时候,就只瞧见应归彻低着头有些落寞的神情。 她的手帕被整整齐齐的叠着放在他掌心中,应归彻抬手挠头的样子格外的乖巧。 就像是坚信主人不会遗忘自己的可怜小狗。 陆青黛陪着应家母女在暖阁中歇息,何家那边却是遭了殃。 何懿芳的父亲听到妻女被应家人扭送到官府的时候还在上值,官府派遣人来的时候,他身边不少的同僚。 官差把前因后果一讲,何父只觉得周边所有人的眼神都在暗戳戳的打量自己。 他大怒一声,“逆女啊!我何家怎会教出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儿?!” 何父得知何懿芳在官府不过是在官府里头待了两个时辰,见了官差拷打犯人的样子就吓得把真相全部托盘而出了。 说是何家要她仗着京中的谣言攀附上彻小将军,即便不能为妻,做个妾室也是好的。 还说那蹀躞带是她找人仿制的,本以为彻小将军会为了流言应下和自己的婚事,但谁知他会将人送来官府?! 因为何懿芳招了,官府那边便写了呈堂证供,花了最短的时间就将这事情给理清楚了。 这才让人请何父过来。 至于忠阳王府那,官府这是没胆子去请的,而是恭恭敬敬的奉上了记载事情始末的卷宗。 何父被传的羞愧难当,继续怒骂着,“待我去了官府,定将那逆女好生教训一顿,让她消了攀附旁人家的心思!” 来通知他的官差笑而不语,任由他自顾自的表演。 说的真是好笑,卷宗上明明白白的写了,是受家族胁迫,何母何父都是知情人。 真不知道何父在这有什么好装蒜的…… 何家这主动上门仗着谣言逼迫人家定亲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引来骂声一片。 相反应家在外的名声则是更高了一个档次。 多是夸赞应家儿郎好脾气,施恩于何家、被何家碰瓷,还能维持理智将人按规矩报送官府处置,是个体面人的。 当然,何父把妻女接回府之后,何家闹翻天的事情应归彻是不清楚的。 一来他没有闲心去关注旁人,二来快到午时,他正在厨房忙不迭的打转。 都怪应灵灵!了了要来也不知道早跟他说一声……让他被了了嫌弃,如今还没有提早准备的。 应归彻叹了口气,一边从水缸里捞出鱼来,抓着尾巴一巴掌将鱼拍晕,一边干净利落的刮鱼鳞。 一旁被他径直忽略掉的厨子们:“……” 之前倒是不知道小将军做菜这般得心应手,今日突然做菜,难不成是小将军嫌弃他们的手艺不好,准备开了他们几个去? 厨子们不敢多嘴问,只好抢着去做帮厨的活。 帮厨们:“……” 应归彻正将鱼开膛破肚呢,张阳和廖杰就找了过来。 他们看着应归彻冷着一张脸的处理鱼肉,顿了顿,才开口,“将军,今日有调令,命您前去御林军里议事…” “啪嗒”一声,张阳看见应归彻的眉眼更冷了几分,他正把鱼肚子里不能吃的扔到一旁。 刀尖在菜板上发出闷哼声,应归彻睨他一眼,“通传军令你倒是来的快。” 张阳傻乎乎的表忠心,“属下必不会耽误将军的事情!” 廖杰:“……” 蠢货! 没见着今日陆二娘子来了吗?!瞎表什么忠心!他就说慢些传慢些传! 厨子和帮厨的人:“……”莫名觉得今年的冬日更冷了些。 应归彻清洗好鱼肉,热锅冷油准备炖煮鱼汤。 他听到张阳的话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而后开口,“你们先在府门口等着。” 张阳领命,拉着廖杰出去。 廖杰也斜睨了张阳一眼,突然问他,“听闻你母亲要给准备给你张罗婚事了,可定下了人家了?” 张阳摇头,“那倒没有,暂时还未有心仪的娘子,这成婚一事还是等哥们我在挣些战功回来吧。” 搭上廖杰的肩膀,张阳打趣他,“你呢?你的功勋可是比我多,可准备好迎娶心上人了?” 廖杰明显不是去府门口的脚步一顿,笑眯眯的看着他,不咸不淡的开口,“你少跟着我些,我便能快些迎娶心上人。” 张阳:“……” 得,一个两个的,就他没有心上人! 厨房里头的应归彻在炖煮鱼汤的时候去处理其他的菜,他一个人有条不紊的处理菜色、偶尔改个花刀,认真做事的样子着实打动人,只是他身后看得那群厨子帮厨一个个的冷汗直流。 互相打着眼色。 ——将军这是打算一个人做完所有的活,然后找个由头把我们全开了? ——是不是我们哪道菜做的将军不满意? ——将军口味一向也不挑的啊…… 在众多视线的注视下,应归彻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做好了四菜一汤。 鲫鱼炖豆腐汤颜色奶白奶白,味道鲜美,营养滋补,撒上葱段,一清二白的,菜色极为好看。(不是故意q我们鲫鱼炖豆腐汤宝宝的~) 番茄滑蛋牛肉汁水浓厚,鸡蛋和牛肉裹着红色的番茄汁,发出迷人的香味来,看着就色香味俱全。 油焖大虾个头大,颜色正,每只都做了处理,虾背挑出虾线来,红彤彤的看着就喜人。 胡萝卜土豆球金黄酥脆,一个一个圆滚滚的,颜色丰富,小巧玲珑,是了了喜欢的菜色。 还有一道白灼秋葵,嫩生生的秋葵淋上酱汁,绿油油的很是好看。 看着摆盘装好的菜色,应归彻洗净了手,终于对厨子和帮厨说了句话,“送过去吧。” 就是可惜他好像不能陪着了了用膳了。 都怪这突如其来的什么调令。 应归彻还是很在意陆青黛早上不让他靠近,却可以让应灵灵抱的事情。 想着想着,眼神就不由自主的看到一旁的小瓦罐上头。 他叫住人,指了下这个瓦罐,吩咐道,“这里头小火炖着燕窝,等下午送过去,一定要送。” 帮厨连连称是。 应归彻看了下自己的衣裳,心想着这下是没时间更衣了。 不过、突然要去军营,抱不到了了,也不用太在意。 反正御林军那备了他的衣裳,回来的时候换了就行。 他抿着唇,脑中却还在想了了不让自己抱的事情,本身就自卑的小狗在没人的注视下,心中的不安渐渐放大。 缓解了半晌情绪,应归彻不知为何又想起别的事情来。 比如,他今日不能陪了了用膳,那谁给了了剥虾呢? 自己喜欢的小娘子自己清楚,最是讨厌动手的……不过灵灵也不是没有手。 早知道就不做虾了。 应归彻脑中都是陆青黛的事情,刚刚还在意的点此时被和陆青黛有关的其他事情盖住。 他出了府门,没见到廖杰,刚要张口,就看见廖杰大步赶回来。 廖杰一向是成熟稳重的,但如今看着竟有几分喜色,眼里都暗暗的藏着笑意。 应归彻的心情更是不好了。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去御林军议事完,又操练了两个时辰的兵之后。 戌时时分,一整天都在挂脸的应归彻终于停下了忙碌。 只是看着天色已黑,心知了了肯定是不在忠阳王府了。 就是可惜今日自己没能和她相处。 在军营里沐浴更衣了之后,应归彻不断告诫自己要忍耐,不要过于莽撞,了了会不喜欢。 但想到回去面对的会是冷冰冰的床板,应归彻的拳头就硬了,干脆又在外头待了些时辰,然后趁着夜色径直翻过了何家的院墙。 老老实实的给何父套了麻袋,冷着脸将人当做人肉沙包痛打了一顿,应归彻的这口气才勉强舒爽。 明面上不动手是听了了的话,暗地里不动手就不符合他的做派了。 夜半子时,打完心情舒畅的应归彻又翻了回去,小将军披风肆意,身形矫健,不走寻常路,就连回忠阳王府的自己院子也是懒得绕路,翻墙而入。 他足尖轻点着墙根,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呵欠,转身的时候披风被冬日凌厉的风吹开,向前走动的身姿笔直刚正,眉宇间气宇轩昂中带着一丝淡漠。 在自己主场领域的小将军还是很帅的。 但这高贵冷峻的形象还没有维持多久,应归彻就警觉的抬头,正巧看见坐在游廊栏杆处晃悠着双脚往这边看的陆青黛。 小娘子还是今日那一身紫色如意纹的衣裳,外罩着一件鹅黄色的夹袄,裹着雪白的斗篷,笑脸盈盈的看过来。 见到来人,陆青黛笑着走了过去,在应归彻踯躅的脚步中扑进他的怀抱。 “揍人怎么需要这么久?”陆青黛抓着他的衣襟,陷入他的怀抱。 “何家太乱,等人落单费了些时间。” 应归彻磕磕绊绊的将人抱好,下意识就回答了出来,他握了握小娘子的手,“这么晚了,了了怎么在这?” “不是说了要一起用午膳的吗?只是我知道阿彻在忙,所以没有派人催促。”陆青黛笑盈盈的回,顺便给他挖个坑,“阿彻是不高兴我在这吗?” 应归彻委屈巴巴的眼神看了过来,好似在控诉她睁眼说瞎话。 明明她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她。 “午膳都过了……”应归彻将人抱紧了些,一点点蹭着她的脸颊,不时的贴吻一下,声音有些黏糊糊的:“我已经沐浴更衣了,身上不脏,你抱抱我……” ----- 京城不是阿彻的主场,加上战场生活久了,他不适应京城弯弯绕绕的,所以可能没有其他男主那么运筹帷幄。 但我这个亲妈保证,他在学了!!他在和青黛的关系之中其实是最患得患失的那个…… 阿彻:这就不得不提当年我救了何懿芳后就被退亲的事了…… 青黛:那是你蠢。 阿彻:呜呜呜( ‘-w?? )…… 第158章 厚着脸皮环住人硬亲了一口 第一百五十八章 厚着脸皮环住人硬亲了一口 听着他略有些低落的声音,陆青黛由不得笑了笑,而后缓缓张开双手将人环抱住,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处微微蹭了蹭。 应归彻被她蹭的心痒,大手一伸,将人牢牢包裹住,带着鼻音算起旧账来,“今日早上演武场练武,你都不让我靠近你。” “我不可以靠近,为什么应灵灵就可以?” “你是不是喜欢她胜过喜欢我?” 他把人抱得很紧,身上沐浴过后的清爽香味都因为这个拥抱变得热烈。 陆青黛抬头看他,有些费力。 眼前人是最高最壮的一个,宽厚的臂膀包裹着她,陆青黛觉得自己像是藤蔓缠绕在大树上,不由得抬起手臂,勾住人的脖颈,让自己多一点攻击性。 “你练武的时候在地上蹭的都是灰,我今日特地穿的新衣裙。” 她郑重开口,声音却是又甜又软,像是开花后的果实。 像是哄人似的,她的小脸又蹭了蹭他的胸肌,嘴角的笑有些害羞,“穿给你看的,你不喜欢吗?” 应归彻咽了口口水,低首俯身,被这话哄的眉梢微扬,将陆青黛一整个的打横抱了起来。 在小娘子下意识的惊呼中,他偏头看了眼她下身紫色如意纹的裙摆,锦缎细密,上头的绣样也精致好看,层层叠叠的裙摆下能窥见一部分靴子的足尖。 “好看,了了好看。”他意不在所指,直白的可怕,“喜欢,了了穿什么见我,我都喜欢。” 他抱着人往里头走,不想让她在廊下吹风。 陆青黛能感受到腰间手臂的有力,也能感受到衣料之下硬邦邦的肌肉,她晃荡了一下双腿,却被按的更紧。 “外头冷,我抱着暖和。”应归彻说这话的时候压根就不敢看她的眼睛。 陆青黛叹了口气,不再执着于下来,只是开口,“灵灵打呼噜,我睡不好。原本想走的,但是没见到你又不安心…” 其实只是因为睡不好才过来的,但如果照实说了,阿彻定然会很难过的。 陆青黛不想给单纯狗狗增添烦恼。 “了了怎么知道我会去找何家的麻烦?”应归彻脑中不断回响着她那句‘没见到你又不安心’,舌尖轻抵了抵牙,压着笑意换了话题。 陆青黛抬手揉了揉他的脸,将人勾的更近了些。 “因为我了解阿彻啊,我们阿彻才不会愿意受委屈呢。”她笑语晏晏,说这话的时候嗓音软软的,带着午夜时分独有的亲昵。 一个受了冷落都恨不得摆在脸上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好声好气的咽下何家人这般的挑衅? 若是在边疆遇上这样的事,不需三刻,何家人的脑袋说不定都掉了。 抱着人进屋,应归彻将人放在美人榻上,而后欺身而上,将人困在自己的臂弯之间。 “嗯,我很高兴了了这么了解我。”他半跪在她跟前,却还是有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陆青黛的小靴子被他捏住,轻巧的脱了下来,他转身准备去给她生炭火。 应归彻自己一个人糙惯了,加上本身就是不怕冷的体质,所以他的卧房很少会生炭火。 偶有几次都是云氏过来找他说话时生的炭火。 “我这平日不怎么生炭火,了了先等等。” 他准备去拿炭火的时候被陆青黛拉住。 “我不想待在这里。” 手一顿,应归彻放下炭火,“那我送你回灵灵那里……” 陆青黛看着这人一点儿不禁逗的样子,连忙将人拉过来好生解释。 她的手微凉,牵着应归彻的手几乎不费什么气力,只是稍稍一拉就将人拉了过来。 陆青黛直起身子,坐到他怀里,跟小狐狸精一样缠着人不放,“我专门来找阿彻,不是想过来霸占你的卧房的。” 她眼神凄凄,像是在气恼应归彻不懂风情。 “你要是想把我送回去,那你现在就把我送回去好了……只是以后别想着我来找你了。” 陆青黛见应归彻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一言不发的,觉着自己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就要从他怀里起身。 只是下一秒就被拉住手腕,按在怀里亲的难舍难分。 应归彻的掌心很大,手也暖,锢着她腰的同时传来一阵热意。 他才没听清楚陆青黛那些七七八八跟他打闹调情的话,就只见着她红唇开开合合,清茶香浓郁不已,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想亲。 当然他就这么做了。 亲着她的唇,微微睁眼去看小娘子的神态。 大口大口的夺取她呼吸的空间,气息交织,小娘子好甜好香,应归彻一边亲一边夸,“就是这样,了了再亲我亲的重一些。” 陆青黛微喘着气睁开眼,两个人的呼吸都还连在一起,她抬手拍在他胸膛处。 应归彻看着她的举动只是低低笑了出声。 继而抬手轻拂着她的脸颊,嘴唇继续贴了上去。 轻舔慢咬,应归彻难得的有耐心。 陆青黛昂头回应着,任由他一点一点加深这个吻。 “抛下灵灵来找我……了了,我们两个好像在偷情。”应归彻见她亲着亲着就要喘不过气了,有些不舍的离开了了的嘴唇,将人抱在怀里拍着背哄着,只是贴着她的耳朵说出些许孟浪之语。 陆青黛耳根子发热,窝在他的怀里乱蹭。 应归彻闭了闭眼,制止住她的行动,但可没有一点要把人松开的意思,“乖了了,别动先。” 陆青黛点了点头,趴在他怀里,反驳道,“什么叫偷情……” “那幽会?” “应归彻!” “好好好,都不是,我多嘴了,了了别生气。” 应归彻嘴角微勾,看着陆青黛瞪他的样子笑的格外宠溺。 “我说的不想在这里,是想阿彻带我出去玩。”陆青黛捏了捏他的脸,触感不是很好,有些糙。“这几日都是晴天,我想去看日出。” 应归彻漫不经心的点头,笑着将下巴搁在陆青黛脖颈处,“了了亲亲我,我就带了了去。” 人被轻轻一推,应归彻随着她的力道向后昂,喉结上下滑动,手没动,搂着她的腰细细摩挲,只是看着人的眼神充满着攻略性。 把她看成敌军的战旗似的。 陆青黛点在他的下巴,横他一眼,“爱陪不陪。” 应归彻也不恼,笑着贴过来,厚着脸皮环住人硬亲了一口。 而后摸摸小脸嘱咐道,“行,了了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先去张罗好马车和炭火,你乖乖在这等我。” 陆青黛点头,卧在美人榻上却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她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耳边是凌厉的风,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别怕,翻墙呢。” 应归彻制止住怀中人的惊慌,抱着人在墙头上,见她醒了将人往怀里一埋,用轻功跳到了马车旁边。 马车里头的炉子已经生好了,应归彻把人抱进去的时候顺势给人裹上了厚厚的毛毯。 “出城带你去看日出,还有时间,了了先睡会。”把人裹好后,俯身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应归彻简直对迷迷糊糊依赖自己的了了没有抵抗力。 陆青黛闷闷应了声,就靠着软枕继续睡了。 夜色沉沉,马车慢慢向城外驶去。 明明是寂静的夜色,但应归彻的心情却没由来的好。 ----- 第二日,沈家。 邹氏一清早的就让人预备了行囊,吩咐好了侍卫和小厮,自己带着沈静出城去送沈宴秋。 沈宴秋去霖楚赈灾一事的事情已经定下,今日一早便要启程。 他没知会邹氏和沈静,只是跟父亲沈岳林稍稍报备了一声,便要带着少亮离开。 只是到了城门口,见到自家马车旁边,邹氏和沈静静静站着往这看的时候,沈宴秋凝着眉,心道早知道换个城门出去。 邹氏眼神是真好,看到人就唤,“晏秋,晏秋,你来了。” 周边只有零星几个人,但也有守城的兵士,沈宴秋将马慢行向前,下了马,略略应答,“嗯,今日要启程去霖楚。” “娘知道,只是过几日就要过年了,这是你小静来京过的第一个年,咱们一家过多热闹,为何一定要去霖楚?派旁人不行吗?”邹氏脱口而出,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说话的方式不对,立刻换了副嘴脸。 “娘不是说你做的不对,只是娘怕你辛苦。赈灾一事本用不着你才是。” 沈宴秋听着邹氏维系着明显已经支离破碎的亲情,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赈灾一事确实用不着我,但母亲应该也知道我为何不愿留在府中过年才是。” 他一针见血的点出来,顺势看了一眼站在旁边青衣素面的沈静。 那模样和装扮,加上这段时间邹氏逼迫沈静练习的神态,不仔细辨认的话,和之前的陆青黛当真有那么七分相像。 “母亲若是喜欢静则郡主,大可把人一直留在府中就是了。” “只要别往我身边塞,怎么都可以。” 沈宴秋略略施了一礼,任凭邹氏怎么叫唤他都没有回头。 他重新跨上马背,和少亮离开。 邹氏气恼的将衣袖掐的死紧。 “看来晏秋是真的不喜欢你啊……”她转头看向有些怯弱的沈静,笑着抬起她的下巴,就见沈静一副柔善的样子,眼神之中都是努力迎合的姿态。 邹氏的手重了些,“不是的,陆青黛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怎么教你的,学的还是这般不像?”看着沈静柔弱可欺的样子,邹氏心情愈发的烦躁起来。 陆青黛是柔弱不假,但在和沈宴秋的关系中一直占据上方,她永远是先说开始的那个人,她柔弱而不懦弱,美丽而不虚伪,哪怕一身素衣,都不能掩盖她那种游刃有余、成竹于胸的自信。 她不是像沈静这样的可怜,也不是像沈静这样的迎合……都错了!错了! 邹氏看着沈静,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伯母,您别生气,世子表哥他定然还是因为之前婚事的事情生气呢。”沈静重新扯起笑容,努力顺着邹氏的毛,一点一点给她剖析,“世子表哥一向是个骄傲的人,和我又并无什么感情基础,您把我推给他,他一开始定然会抵触的。” “不若您暂时别撮合我和世子表哥?松弛有度才能进行下一步啊……” 对着邹氏的目光,沈静笑的温婉,“我知道您和世子表哥的心结,但如今您太强势了,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是达不到您想要的结果的。” “我之前同世子表哥相处就很好,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我定能帮您实现心愿的。” 这番话正正的说进了邹氏的心里。 她嗔怪的目光一下柔和下来,拉着沈静的手笑道,“还是小静你懂伯母的心啊……就照你说的做。” 沈宴秋和少亮刚走了不过一小段路程,就碰上驾着马车缓慢往城中赶的应归彻。 两人都是太子阵营的,共事也有一段时间了,原本双方冷淡的点了点头就要走的,但马车里头却传来女子的声音。 “等等。” 沈宴秋握着缰绳的手一下就捏紧了,瞳孔盯着马车被风掀起来的一角,不敢眨眼。 上次见她,还是那次在街上偶然碰见,她和林寂一道去用膳,连个眼神都不愿分给他。 少亮看见沈宴秋的手臂肌肉的绷紧了,嘴唇微微动了动,却迟迟没有开口。 应归彻扫过来的眼神瞬间就有了几分敌意。 “你要去霖楚赈灾?为什么?”陆青黛冷淡的声音传了出来,公事般问话的语气跟认真处理公务的言执玉有些像。 沈宴秋看不见人,却能想象到她说这话时微蹙的眉头。 “不想在府里待着,不如去外头。” 沈宴秋说这话的时候轻声细语,字字斟酌,像是想要将这问话的场景维系的更久一些。 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嫌小娘子黏人,特地找程宥泽说要做出京的差事。 当时小娘子问他为何又要出京,他说的也是差不多的理由。 小娘子回的是——那我在京等你回来见我。 “真没长进。”陆青黛觉得好笑,不咸不淡的嘲讽,“又是一样的借口,为了躲人。” “这次跟之前不一样的……”沈宴秋听着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回答,心是一抽一抽的疼,努力开口,像是要为自己挽留什么,“了了……当时我……” 当时他是认不清自己的心才躲。 如今是因为认清了自己的心才躲。 “我没心思听你讲,我只是告诉你,你留在京中比你去霖楚有用。” 沈宴秋留在京中,邹氏那边必然会拉着沈静时时缠着人,这样沈静无法和别的男主牵扯,陆青黛的任务也轻松些,不必时时跑。 但若是沈宴秋去了霖楚,沈静就有时间和精力去找其他人,说不定就会搞出什么事来。 沈宴秋不假思索,“那我留下,可以吗?” 陆青黛轻啧一声,“不必了,出去有出去的好处。” 让沈静搞点事出来才有意思嘛。 看她失落暴躁的样子应该也挺有趣的。 陆青黛勾了勾唇,继续道,“今日是我失礼,多问了这么些问题。我跟沈世子赔礼道歉,还望沈世子记清楚,本郡主可没有要操纵你人生的意思。” 听到小娘子说完话,应归彻扬起马鞭就走,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让死灰复燃。 沈宴秋静默在马上,陆青黛的话一点一点回响在耳中,他只觉得整个肺腑都是撕裂般的疼痛。 ——世子哥哥,我昨日让你穿的冬衣你怎么不穿?是有哪里不喜欢吗?还是说我量的尺寸不对? ——了了,你怎么连我穿什么衣服都要管,操纵我成功你很高兴是吗? ——我只是想看你穿上的样子…… ——别管我那么多。 往昔觉得烦闷的话一戳一戳的往心上扎。 随着风呼啸而过,沈宴秋只听见小娘子温言软语开口。 “阿彻,你慢些,太快了我头晕。” “好。” 第159章 所以我不忍看你就此沉沦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所以我不忍看你就此沉沦 沈宴秋对她的关心太过熟悉,却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绝情,听着她同应归彻亲昵自然的话语,沈宴秋盯着马车远去,握着缰绳的手死死的,一向俊俏上扬的丹凤眼只是怔怔的往远处望。 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随着马车的远去被抽离了一般。 从小就被邹氏包揽人生,沈宴秋恨极了事事都要听他人的话。 所以当那些隐秘的爱意在处处小事上都能体现出来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将其归在了掌控之中。 没有得到过爱,所以看不懂爱。 沈宴秋眼中含着泪光,却是倔强的回头,“走吧,去霖楚。” 少亮看着他的样子静默不已,一点都不敢发声。 马车上的应归彻同样也是静默的赶着车,似乎是在用他不大聪明的脑子思考着什么。 陆青黛才不管他的想法,小事上偶尔哄哄人那是情趣。 只要涉及朝堂大事,她该绝情的时候还是会绝情的。 刚刚之所以喊住沈宴秋,一是为了骂他一顿出出气,二是为了刺激一下他想起之前的事情,免得他伤疤好了不疼了,三则是稍稍缓和一下太子党之间的气氛。 沈家可不能轻易和太子离心。 沈宴秋是一把很好用的刀。 他此去霖楚,定然能够给她带来些许惊喜。 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应归彻似乎是在驻足探看前面的动静,低声跟陆青黛交代着,“了了,前头沈宴秋他母亲和那个什么郡主在城门口站着。” 陆青黛哦了一声,正准备换个姿势继续躺着,就听见应归彻又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好像是在围着你的新情郎。” “咳咳……”陆青黛没预料应归彻竟然会说这种话,掀开了帘子看他一眼。 应归彻面色一般,只是声音硬邦邦的,像是今早日出时把她抱在怀里那样。“刚刚怎么不出来,说到新情郎了就想着出来了?” “那你把我放下,我自会喜新厌旧。”陆青黛眉梢轻扬,纵容着他胡闹。 “……”应归彻吃瘪,他嘴巴动了好几次,一时间根本想不到该怎样谴责陆青黛这样的理直气壮。 气的胸膛起伏不断,干脆别开了脑袋,自己哄自己去了。 陆青黛只是笑,而后听见应归彻闷闷的说了声,“我才不放人呢……” “那你还说。”陆青黛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背,声音带着调侃,“自己气自己。” “我以为了了要哄我的。” “多大了还哄?倒是没见你怎么<\/typo>哄过我。”陆青黛轻描淡写一句,应归彻却蹙起了眉。 片刻才解释说,“我就是想哄也没机会啊……” 从来没有见过了了吃醋过。 不管是在谁身上。 她好像永远内核稳定,不会因为他们身边的人有任何过激反应。 他当初不就是因为想要了了吃醋才被退亲的吗? 想起往事,应归彻变得格外沉稳,只是心里默默流泪。 陆青黛小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帘外,她听不到那么远的对话,系统又还在休眠状态未开机,所以开口问应归彻,“他们在说什么?” 应归彻自然不会想着帮对手好好传话,正准备随口编造的时候,就看见小娘子阴恻恻的笑了笑,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敲打。 “不听话就不要你了。” 无情! 喜新厌旧! 应归彻委屈,但应归彻不说,只是老老实实的帮着传话。 林寂是照例来城门口巡查一番的,看见邹氏和沈静之后,原本见了礼就要离开的。 但邹氏不知是掌控欲太强了,还是说她真的记恨死陆青黛了,将人喊住就开口劝。 “林统领,我有一言忠告,望你得知。”邹氏和沈静之前被林寂救过一次,因此邹氏面上的表情很是和善,说话的语气也不强硬,像是家族里唯一善心的长辈。 林寂淡漠点头,“请讲。” “陆二……不,是福安郡主,她是一个顶厉害的娘子,你招架不住的。”邹氏说的头头是道,“林统领,你救过我和小静,所以我不忍看你就此沉沦。” 第160章 栽,我一直栽着呢 第一百六十章 栽,我一直栽着呢 “福安郡主身边的人太多,林统领你若是贸然去争定会撞得头破血流。” 邹氏盯着林寂冷冰冰的脸一阵又一阵的劝慰。 “我知道她生的貌美,又有手段,你们年轻郎君喜欢她是很正常的,别说你喜欢,就连我的晏秋……”邹氏哽咽了一下,劝人的真实性瞬间就上来了,“就连我的晏秋都喜欢她,为了她不少跟我闹……” “可她这样的女子,怎会愿意委身一人?” “林统领,你应当和福安郡主的联系不深,趁着如今还有机会,趁早和她断了吧……” 看着林寂不为所动,甚至有些想走人的样子,邹氏又加大了劝说的力度,“难不成你堂堂统领,竟然愿意和旁的人共侍一妻吗?” “你有大好的前途,你完全可以娶一个能帮衬你仕途的妻子,到时候贤妻美妾岂不快哉?你们为什么都要栽在她一个人身上啊?!” 邹氏说着说着,似乎是联想到了如今沈宴秋对她同样几乎漠视的态度,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语气逐渐激烈起来。 “邹夫人说完了吗?”林寂没跟她继续吵吵,没赞同没反驳,似乎根本就不在意邹氏到底说陆青黛的好话还是坏话。 沈静看着林寂毫无波澜的眼神,心里对陆青黛的怨恨却是成倍的上涨。 《替身》这本书中她下笔写林寂的时候,正巧迷上了一本高岭之花为我走下神坛的男主人设,于是照着借鉴了一番,这才诞生了林寂这个角色。 因着高岭之花的设定,林寂性子寡淡,表情也淡,极少事能牵动他的心神。 而他会对初来京城的‘沈静’一见钟情,自我攻略中不用费多大的劲就为她折腰。 这就是沈静心中的剧本。 但如今看着林寂,沈静心中却突然升腾起一种想要把他毁了的冲动。 他本该是为她而生的,本该是为她走下神坛。 他怎么能够对陆青黛露出臣服的表情? 他怎么能够这般的信任陆青黛?甚至于超过了她这个缔造他的人? “林统领,我知道你心里很在意。”沈静帮着情绪激动的邹氏继续做林寂的思想工作,只是她开展的角度和邹氏不一样,“你根本不在乎她身边有多少人吧,但是你在乎你自己配不配得上她,不是吗?” 她亲手缔造的人物,自然是知道戳他哪里最痛。 “你不要忘了,你性情淡漠,不会同女子相处,费了多大的心思才爬到如今的地位。” “可福安郡主不一样,她身边随随便便一个人的身份都盖过你小半生的努力。” “你看言大人和彻小将军,还有太子殿下,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他们能给福安郡主的,你是给不了的。” 沈静盯着林寂的眼神有些嗜血的疯狂,只是这疯狂被她掩藏在了锋利的话语之中。 像是硬要往林寂的心头插上一刀才肯罢休似的。 终于,她看见林寂的眼神闪过一丝的犹豫。 “林统领,虽然我很感念你救了我,但你毕竟只是林家的庶子,福安郡主身份非凡,你待在她身边不仅无用,而且还会痛苦……”沈静抬眼瞧着他,说话的语气轻轻柔柔,跟平常差不多,邹氏也听不出什么毛病。 只有林寂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她一字一句戳中了肺腑。 半晌,他抬眸看了一眼沈静,“静则郡主也讲完了吧。” 沈静原本还要说的话被堵住。 继而不解的看着面前这个人,他仿佛真的是天生的冷心冷情,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她和邹氏这般循循善诱了,他竟然还不中招? 不死心的沈静还要开口,就听见后头的马车声,应归彻冷肃着一张脸看过来,陆青黛掀开车帘,露出小半张脸,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她。 眼眸里头的神色晦暗不明,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爬上了她的脖颈。 沈静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邹氏转过头,看见陆青黛和应归彻,心道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哪里都能碰上她…… 心里却在思索,刚刚晏秋是不是在路上也碰到陆青黛了? 停了马车,陆青黛被应归彻扶着下来,难得的招呼都没打,紫色的裙摆在朝阳下显得格外的尊崇华贵,寥寥一点珠钗在光的照耀下跟着主人的步伐一颤一颤,琼花玉貌配上这清冷不失贵气的颜色,单单看上一眼就觉得十分有美人韵味。 陆青黛几步走上前,越过邹氏的目光,在林寂静默中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眼神下,抬手就给了沈静一巴掌。 “啪”的一声,干脆响亮。 动手的时候,甚至连头都没有低一下。 就这么微扬着下巴看她,说话的语气像是教训自己不听话到处乱吠的狗一样。 “沈静,我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在我面前搞事情?” “你!你怎么敢动手打人!!”沈静还未反应过来,邹氏就要上前去推陆青黛,但是手都还没有伸直,就被应归彻的剑鞘拍开。 应归彻走到陆青黛身边,看着邹氏,似乎有些不解,“邹伯母,您是长辈,牵扯进小辈的事情里做什么?” “你也知道我是长辈!你看看她,她竟然打小静!”邹氏像是终于揪住陆青黛一个错处一样,手指指着她不放。 可惜陆青黛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只是含笑看着沈静。 “什么叫无用?” 沈静的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脸,看着陆青黛含笑的样子气恼中更多的是胆怯。 刚刚她走下来那个直截了当不假思索的气势真的吓到她了……那股气势浑然天成,就像是她真的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几年一样。 沈静咽了口口水,没有回答问题,只是开口强调道,“我们都是郡主……你不能打我……” “同辈之间小打小闹罢了,怎么,你能对林寂提那些所谓的人生建议,就不许我教你做人?” 邹氏被剑挡在一旁,抬手欲招呼自己带来的几个侍卫阻拦时,陆青黛轻飘飘的指了过去,红色蔻丹像是圣旨上的朱批,象征着权力和地位。 她勾着唇笑,笑的像个祸国的红颜祸水,“我劝沈夫人好好待着,否则别怪我招惹沈世子,害得你母子之情难以维系了。” 邹氏原本想帮着沈静痛骂陆青黛的嘴立刻合上了。 她是不喜欢陆青黛,是想要捉住她的错处然后告诫沈宴秋离她远点,但在母子之情上,那些都不重要。 邹氏真的不想陆青黛招惹沈宴秋了,不然凭着陆青黛的手段,沈家不得终日鸡犬不宁啊? “大伯母……”沈静看着不怒自威的陆青黛,开口的声音都柔柔弱弱的,见邹氏特意避开了她的目光,她又看了一眼应归彻。 这可把应归彻给看的退了一步。 这可不兴沾啊! “沈静,问你呢,什么叫无用?”陆青黛一边问一边笑着看了一圈四周。 冬日人本来就少,更何况如今清晨,朝阳才出来不久,零星的几个路人都不敢往这看。 沈静的那两个侍女春桂春梅都未曾跟出来,沈静站在陆青黛对面,孤立无援。 陆青黛可没有动不动打人的癖好,只是笑着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不知道?我教你。” 沈静的下巴被陆青黛钳制住,有些疼,但她却半分不敢挣扎,倒不是被力气压制的,而是被陆青黛的姿态给吓住了。 陆青黛如今就算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那也还是正常人的身子,不可能真的把沈静怎么样。 但压制人,不一定靠力气。 “无用就是,我打了你一巴掌,没有任何人能护着你。” 陆青黛另一只手轻飘飘的勾了勾沈静耳侧的发丝,说完这句话,看了一眼林寂。 他微微眨了下眼,面上的表情在和她眼神相接时融化几分。 看得应归彻有几分不爽。 怎么感觉了了和他们的默契更足呢? 陆青黛拉着沈静看向林寂的方向,带着一丝藏不住的自信,“所以我们林寂怎么可能是无用之人呢?” “不是有我护着他吗?” “就算我不在,你真把他惹到了,他自己也能反击。” 陆青黛微微笑,看似爱怜的凑近沈静的耳侧,实则压低声音悄咪咪的开始了威胁。 “再动我的人,我就杀了你哦……”陆青黛笑着离开她的耳侧,能感受到沈静的身体都僵硬了。 林寂怎么就是她的人了? 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里头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陆青黛挑眉,“你有本事你就勾回去啊。” 沈静静默了。 陆青黛松手,看了一眼身侧的林寂,随意招了招手,“过来一下。” 林寂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凑近的时候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冷香。 陆青黛和他站的不近不远,面朝邹氏的方向笑问,“能不能栽在我身上?” “字面意思的吗?”林寂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反而细细打量了一下陆青黛的身板。 虽然青黛不算矮,但是如柳般的细腰盈盈一握,小娘子身体又柔软,他曾抱过的,所以林寂都担心若是真栽在她身上,她连站都站不稳。 “能。”即便一下没搞清楚青黛的意思,但林寂还是知道她要什么答案。 她都开口要了,他怎么可能不给? 陆青黛又笑眯眯的看向应归彻,“阿彻呢?” 应归彻有点吃味不假,但是在外不可能下了小娘子的面子,所以点头,宠溺道,“栽,我一直栽着呢。” “贤妻美妾不喜欢吗?” “我只喜欢你。” “不怕我是坏女人吗?” “你最好是。”应归彻抱臂想了想,“都说坏女人图财图色,你最好也能图我。” 陆青黛制止应归彻还想继续聊下去表忠心的眼神,看向邹氏,“他们都不在意我是不是坏女人呢?” 陆青黛笑的可亲,她走过去站在邹氏跟前,离她很近,“那沈夫人这么在意做什么?我又没有招惹沈世子。” “谁说你没……” “所以沈夫人是在羡慕我?”陆青黛乐呵呵的,此时跟刚刚相比就像是名门贵女一下变成了美得让人怜爱的邻家娘子,整个人笑的都清甜起来。 邹氏否认,“我怎么可能羡慕你?!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小浪……” “沈夫人好歹也是有过教养的,怎么说话如此粗鄙?”陆青黛嫌弃的眼神上下扫视。 而后道,“同我道歉。” 邹氏被她这番话气的不行。 哪有一个小辈被长辈教训了反过来让长辈道歉的道理?! “不然我就立刻传信给沈世子。” “……错了,是我错了。”邹氏咬牙,“你别,别去招惹宴秋。” “这才对嘛。” 陆青黛点点头,而后又是笑眯眯的警告,“我答应沈夫人不招惹沈世子,但沈夫人最好也别把歪心思放在我身边的人上。” “不然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坏女人哦。” 说完,陆青黛捏着手帕轻打个呵欠,先是看了一眼林寂,而后又看了应归彻一眼。 一人一句的嘱咐。 “林寂,你好好巡查,过两日我来找你。” “阿彻,你先送我回去,我困了。” 林寂蹙了下眉,想询问,但是看了眼已经牵着人就要上马车的应归彻,最终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没有开口。 还是陆青黛先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态,拽了下应归彻的袖子,“阿彻等等。” 眼眸看向林寂,“怎么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两日后,是除夕。” 林寂悄悄算了下日子。 陆青黛点头,“对啊。” 那怎么还来找他? “除夕夜,我想尝尝你的手艺。”陆青黛思索了一下,疑惑,“不是说了要让我试试你的手艺嘛?” 应归彻牵着人,轻微摩挲,小声开口,“我的手艺明明也很好。” 陆青黛沉思了一瞬,“你又来不了。” 林寂往年基本都是一个人过年的,应归彻他们都是在自家过年的。 应归彻听到这话眼睛亮了亮,“我可以!” ?? 言执玉:“我家近,我也可以!” 程宥泽:“皇宫偶尔不吃一次年夜饭也不是不行,孤也可以!” 顾京元:“大年下的休息一日不温书娘子应该也不会怪罪,我也可以!” 谢渺然:“凭什么他们可以,我不行?我也可以!” 沈晏秋:“so,写我的意义是让我纯眼红?况且,作者你忘了我出京了吗?” 某作者:“be要有be的待遇~~” 第161章 世子不喜欢她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世子不喜欢她吗? “再说吧。”陆青黛抿了抿唇,不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向林寂,“过两日我来找你,难得休沐,不准拒绝我。” 林寂看着她和应归彻相牵的手,握着腰间佩剑的手稍稍紧了紧,而后点头。 “好。” 陆青黛回头上车,由应归彻先送回了府里。 而沈静和邹氏看着陆青黛这般游刃有余的在几个男人之间,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怨毒了。 但两个人都不敢正面碰上她。 陆青黛就是喜欢她们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邹氏回了沈府,因为沈宴秋确定不回府过年了,所以不再固守着沈静,沈静那边终于也松泛<\/typo>了些。 于是乎,第二日沈静就带着春桂出了沈府,说是去京城四处逛逛。 她如今在京城之中的境遇不上不下的,元旦宫宴上原本也算是她的接风宴,当时上流世家的人多,按理说她这些日子应该有不少邀约的。 但谈起元旦宫宴,大家记得的都是皇帝想要强取豪夺福安郡主未有成功一事,谁还知道她沈静啊? 就算有,这些日子也都被邹氏给推的七七八八了。 邹氏的观点很简单,参加那些宴会都是女子求嫁、男子求娶的人家,沈静是她调教给晏秋的,哪用得着去跟旁人相看? 所以整个京城,识得她这位静则郡主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春桂跟着她出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跟着去哪,于是压低声音问,“郡主,咱们不坐马车这是要去哪里啊?外头天寒地冻的,您身份尊贵,可别被冻坏了。” 春桂的性子一向跳脱些,不像春梅总是时不时的说教她。 加上之前也都是春桂跟着出来的,所以这次带着的也是春桂。 沈静睨她一眼,看了一眼自己今日穿的桃红色的衣裳,紧了紧自己发髻上的簪子,“我们去醉仙楼啊。” “怎么又去啊……”春桂当然是不愿意沈静被外头的花魁迷了眼睛的,万一这事被人发现传了出去,自家郡主落不着好处,自己这个做侍女的说不定还要被贱卖或打杀了去。 所以连连开口劝道,“郡主,醉仙楼里头的花魁哪里配的上您啊……京中大把好的郎君,您何不看看他们?” “就算有,你觉得邹氏会让我去相看吗?”私底下的沈静可是没有一点儿对邹氏的尊敬之心。 先前也许是有的,但随着和邹氏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沈静只觉得邹氏是个掌控欲爆棚的疯子。 春桂不做声了,沈静看了眼她,拉着她的手劝慰,“放心,不会有事的。” 春桂看着兴冲冲难得高兴的沈静,只是动了动唇,不再说话。 只是两人走了近小半个时辰,终于进了醉仙楼的时候,福妈妈却笑着对沈静赔罪,“这位娘子啊,真是不好意思,楚衔郎君他如今正在雅间陪着其他娘子呢……” 福妈妈的眼神和记性还是很好的。 一眼就瞧出沈静是上次故意穿的普通,直言要找‘初弦’的那位娘子。 当然了,也是给钱十分大方的那位娘子。 今日倒是不遮掩了,穿的桃红色衣裳,插着满头金簪就来了……只是这天寒地冻的,这娘子竟也不晓得坐辆马车? 福妈妈一下便猜出了她是瞒着家里偷跑出来的。 她连忙递上一杯热茶,“娘子啊,您是执意要楚衔呢,还是让我给您重新挑选一位郎君作陪?包您称心如意。” 沈静只是问,“楚衔在陪着谁?” 总不可能又是陆青黛吧? 福妈妈僵笑了一下,顿了顿才开口,“那位娘子身份特殊,我也不大清楚啊……” 总不能说楚衔没在陪人,在休息吧? 毕竟陆二娘子前些日子扔了不少钱进来,直言了这一个月要让楚衔好好休养,不准作陪旁人的。 看着沈静皱眉、似乎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福妈妈心里纳闷。 这些个小娘子怎么一个个的占有欲都那么重? 就非要楚<\/typo>衔吗? 反正这醉仙楼都不卖身了,换哪一个不是陪? 福妈妈正准备好言相劝两句,但是沈静却是执拗了起来,对着低三下气哄人的福妈妈冷哼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说了要楚衔就要楚衔。不管是他在陪人还是在做什么旁的事情,我说要他就是要他。” 福妈妈:“……楚衔这段时间都被订完了,娘子您也知道楚衔是醉仙楼的台柱子,我也不能强行把人拉来不是?” 沈静像是找到了能出气的地方,“我不管,我今日就要他过来陪我!” “这……”福妈妈也是看惯了这些个娘子们的脾气,也不恼,只是赔着笑暂且退了下去。“那我去为您说说看,您别急……” 福妈妈扭头出了门,快步走上三楼,这是楼里头掌事的人和这些郎君休憩的地方。 她低着头,正准备去找楚衔的时候,被人喝住。 “福婶,怎么上来了?”来人一身暗色的衣裳,外头罩着一层银白的纱,问话的时候暗香袭来,明明语气中带着敬称,但却让福妈妈瞬间就软了身子跪在跟前。 “郎君安好。” 那人随性散漫,看过来的眼神玩笑中带着一抹不满。 纤长好看的手敲了敲一旁的墙面,有些不耐,“问你的话你听不见?” “不是……回郎君的话,底下来了一位娘子,点名要找楚衔,我是上来问问他的。”福妈妈整个人打了个寒颤,尽量保持镇定的回他。 不是说这位爷回府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那人哦了一声,“给的起银子就让楚衔去陪就是,还来问他作甚?” 这位爷有些想要骂人,但是动了动嘴,还是讥笑一声忍住了。 “之前福安郡主送了不少银子进来,说是要让楚衔这一个月好生休息,不必去招待旁人……” “哦?”这位爷眼眸微眯,似乎想到什么似的,语气兴味几分,“又是她?” 他在这走廊处来回踱步几分,手抚上下巴,“她的传闻京中实在太多了,鸿胪寺卿是她的青梅竹马(阿玉暂时的官职),大理寺卿和彻小将军和她退亲之后还对人念念不忘,东宫上下视她为唯一的女主子,七皇子要求娶她为皇子妃,这些日子又听闻谢家的那个毒舌跟她当众表明了心意,本郎君原以为她招惹的已经够多了,没想到咱们这醉仙楼里头都有一个她的人啊……” “所以福婶,这事你怎么不报上来啊?” 原本调笑的语气登时变得有几分肃穆可怖,空气中的月麟香似乎要把人的呼吸给堵塞住。 “老奴失职,请郎君责罚!”福妈妈一点质疑和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磕头请罪,脑袋上的发髻松散了也不在乎。 “噗呲……”面前人却心情很好的笑了出来。 他挥了挥手,“这么点小错误就把你吓的,本郎君还不至于对身边跟了我十几年的老人动手。放心吧。” 他说完,还在纠结先前的问题,“只是本郎君实在好奇啊,这么多人,她到底爱不爱啊?是只爱一个,还是全部都不爱?” 福妈妈不敢应声,心里却在顺着他的话想,为什么不能全部都爱呢? 陆二娘子不像是没有爱人的能力啊。 那人似乎也考虑到了这点,想出言反驳自己的观点,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她那样利益至上的人,怎么可能全都爱呢?” “你说,要是她身边的人对她而言都没有用了,她会不会把他们都扔下?” 轻转了下手指上带着的扳指,墨将时啧啧两下,遗憾出声,“本郎君还真想看看呢。” “所以,既然是福安郡主的人,还是别招待旁人了,给她留着日后添堵吧。”墨将时身上暗色的衣裳在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矜贵神秘,他一张脸生的俊美无俦,通身的气度不用多言,像个游戏人心的凡间客。 月麟香的气味悠远深沉,霸道无双。 他屈尊的往楼下走去,“本郎君帮你去看看那位点名要楚<\/typo>衔的小娘子。” “还不跟上?” 墨将时走下三楼,眼中的冷意尽数消了,挂上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醉仙楼的头牌。 福妈妈立刻起身跟下来,为他推开沈静所在的雅间门。 墨将时走进去,在看见沈静的第一秒眼中的冷意就上升了几分。 他在原地顿了顿,而后才重新挂上笑脸,“就是这位娘子要找楚衔?” 沈静看到他的第一眼也有一种相见已久的感觉,加上墨将时确实生的好看,一时间也只是静静抬眼打量。 书中的男主她都见过了。 言执玉温润清隽、沈宴秋风流倜傥、应归彻硬朗英气、程宥泽玉质金相、顾京元君子端方、(谢渺然嚣张痞气)、林寂冷漠孤傲、程穆环奶油小生。 墨将时还是第一次见。 他的气质跟之前的人都不大一样,散漫闲适中似乎只是把人当成戏子,高兴时上去合一曲,不高兴时就任由戏台发展。 他眉眼生的其实并不算多么精致,至少没有沈静自以为的初弦生的精致,但是五官拼凑在一起偏生又是那般的契合。 墨将时的长相就像是悬崖边上掀起海浪,滚滚浪花淹没了小岛的危险。 明知会闯出祸端还要靠近的危险。 “这位娘子有些眼熟,我们似乎在哪见过。”墨将时看着沈静愣神住,声音低了些,似乎是在刻意迁就着她。 沈静咽了咽口水,被美色迷了眼,“怎么可能?” 墨将时却笑着走过来,修长的手为她轻倒了杯茶,“娘子容貌脱俗,我不会忘的。” 他笑着把茶推过去,比划了一下请喝的手势,“天寒地冻的,郡主怎么来醉仙楼找乐子了?” 他直白的点破身份把沈静吓了一跳。 沈静没有接过那杯茶水,只是一味的压低声音,“你、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其实元旦宫宴的时候,墨将时不在京城,他之所以认出了沈静,不过是回来之后听说了沈宴秋身边有个长得和陆青黛很像的表妹罢了。 这些日子流言纷纷,他早就花时间搞明白了当日发生的事情,如今开口骗个人自然小事一桩。 他自然看出了沈静的戒备,于是温和开口解释,“元旦宫宴之上我便认识郡主了,郡主当时和沈世子离得近,兴许没有注意到我。” “郡主头一次来京城,不识得我也很正常。” “我是安王世子,墨将时。” 墨将时长得危险,如今勾起唇角看着沈静笑的姿态也危险。 沈静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倾力‘打造’的男主,不知不觉间就落了泪。 “郡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墨将时看到沈静眼眶里的泪,一边调笑的问,却是一边温和的递去一方帕子。 沈静觉得自己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笔下的男主终于有一个是真正偏向她的了。 是见过了陆青黛但还是偏向她的了。 “元旦宫宴之上委屈郡主了……这京城世家中想必多数都不识郡主庐山真面目。”墨将时看着她哭,越看越是心烦,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所以只能尽快将挑拨离间的话语说出来,“也确实怪当时的场景过于混乱了,都未有时间和郡主攀谈,宫宴就被太子殿下提前遣散了。” 沈静难得听到这般暖心的话语,她接过帕子为自己拭泪。 “安王世子是第一个觉得我委屈的人……” “郡主远道而来,宫宴之上被旁人抢了风头自是应该委屈的。” 墨将时态度温和,说的每一句都落在沈静的心坎里。 跟把她视为洪水猛兽的顾京元、对她的示好爱搭不理的林寂和宫宴上不给她面子的程穆环一点儿都不一样。 “可我也不能做什么……” “为何不能?”墨将时鼓励一句,“郡主自然应该把风头尽数抢回来才对。” “……不行。”她会被陆青黛杀掉的。 沈静坏归坏,但还不至于拿自己的生命去挑衅陆青黛。 墨将时有些遗憾,眼眸抬起,静静的打量沈静,“郡主不就是因为什么都被旁人抢走了才委屈吗?” 他惋惜一声,“我生平是最恨美人受委屈的。” “世子口中的旁人是谁?”沈静哭得可怜,却还是只能一点一点的试探。 她听得明白,墨将时是想让她去抢陆青黛的风头。 “自是宫宴上的那位福安郡主。” 沈静愣神,又问,“世子不喜欢她吗?” 墨将时还是第一次被这样问,他抿了下唇,看着沈静那张有五分像她的脸,而后轻笑一声,肯定道,“不喜欢。” 果然是她最得意的男主! 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知道心疼她!! 沈静眼里浮现出一抹喜色来。 … 沈静在醉仙楼里用了膳,被墨将时派人驾马车送回去。 知道她是带着人偷跑出来的,所以没送到正门,送到离侧门隔着百十米的街道上。 沈静感动的不行,拽着春桂的衣袖低声道,“墨将时真的好细心。” 春桂也高兴与自家郡主出去没和楚衔扯上关系,反而认识了墨将时。 主仆二人的心情都不错。 而与此同时的陆府,除了陆青黛以外的陆家人心情都不是很愉快。 陆归寺是在愁这几日被喊去议事时,那几位往自己头上源源不断加的高帽子。 他都不知道自己口若悬河对答如流表里如一高义薄云以德报怨宅心仁厚超尘脱俗光明磊落胸怀大志不矜不伐明辨是非持之以恒学无止境不偏不倚克己奉公教女有方到了可以天天拿出来夸的地步。 夸得还挺美。 但几个有话语权的因为夸他差点吵起来着实让人心累啊…… 袁氏看着出自不同人送来的礼品、小物件、信笺把自家闺女的桌案都堆满了的情况也陷入了沉思。 最主要的是送的人不止她知道的那几个啊。 不少好人家的儿郎都送,明知道了了身边有人了也送。 巴不得成为其中一员呢…… 王氏则是看着这盛况,加上和兰茵筹备成衣铺子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 忙中抽空给顾京元去了封信后就继续忙了。 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顾念安就不一样了,她正看着自己练了一百遍的字暗暗磨牙。 然后给自己的小手来了两下。 叫你写不好! 陆青黛哭笑不得,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懒懒的枕在美人榻上翻着应灵灵写的画本子。 小丫头跟自己的字较真就较吧。 精益求精也是好事。 ------ 陆归寺:总感觉他们夸我夸的最后一句特别有深意…… 第162章 姐姐在给念安找靠山 第一百六十二章 姐姐在给念安找靠山 又过了半个时辰,前头有人来报,说是程宥泽送了一箱子东西过来,点名要陆青黛亲自去看。 于是陆青黛招来顾念安,牵着小丫头的手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给人裹上新做的披风。 兔毛披风软乎,白白的绒毛圈在顾念安的脖颈处,小丫头有些顾虑,“姐姐,这披风是刚做的,现在穿出去会弄脏的。” “脏了就换,穿个衣裳罢了,小小年纪就是要穿的暖和好看。”陆青黛牵着她的手,问她明日愿不愿意一起出去,“明日姐姐带你去见一个你之前从未见过的哥哥,念安愿意去吗?” 陆青黛丝毫不怕自己给小丫头做什么坏榜样,对上小丫头懵懂的眼神只是耐心等着她询问。 顾念安语句中也多是疑惑之意,倒是没有觉得陆青黛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姐姐,念安长大之后身边也能跟姐姐一样有这么多哥哥吗?” 身后紧跟着的春霖和秋葵:“……” 呜呜呜呜,顾小娘子真的只是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陆青黛揉揉她圆乎乎的脸蛋,看着穿的厚实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丫头,她蹲下身子笑着回答她的话,“这个要看念安自己。念安若是喜欢,身边想有几个人都可以。” “念安喜欢就行吗?但是……”小丫头有些疑惑的问出口来,她轻轻往陆青黛身边凑近了一步,而后才继续道,“但是之前在胜溪村的时候,村里面的奶奶和婶婶都说女孩子要从一而终,身边只能有一个人……” “从一而终是什么意思?”顾念安开口询问,粉嫩嫩的小脸被陆青黛轻轻揉捏着,甚是可爱。 陆青黛认真看她,“书上的意思是一个女人应当终身只顺从一个丈夫。” “念安以后是不是也要像她们口中说的那样从一而终?”顾念安虽然知道陆青黛身边的哥哥很多,但是由于陆青黛还没有嫁人,所以她对他们的关系只是懵懵懂懂。 她以为日后姐姐会在这些哥哥里面选一个。 如果不选她哥哥的话,那她是不是也没有理由跟着姐姐了? 她喜欢姐姐,想和她在一起。 “嗯,念安确实应该从一而终。”陆青黛声音温和,柔柔的声调哄着她,一点一点将自己的理念灌输给她,“但是姐姐口中的从一而终跟书上的不一样。” 顾念安小脸在她的掌心里晃动,肉乎乎的蹭着陆青黛的手,脸颊嘟嘟的,特别可爱。 “我听姐姐的。”她不假思索的信任。 “从一而终就是终身遵循一个人的想法和指令,所以姐姐只希望你对你自己从一而终。”陆青黛戳戳她的脸蛋,循循善诱,“爱人先爱己,不管日后念安会不会有喜欢的人,喜欢的人有多少,姐姐都希望念安先考虑自己。” 陆青黛将自己作为例子告诉她,“姐姐身边这么多哥哥都是姐姐喜欢的。” “其实姐姐本该只选一个,但奈何割舍不下,姐姐太听自己的话了,所以才会造成如今这种局面。” “念安会觉得姐姐是坏女人吗?” 笑着解释完,拉着人慢悠悠的继续往前走,陆青黛低眉看顾念安的神情就像是大树看着低头看着长在自己身边的小树苗一样。 顾念安牵着她的手摇头,认认真真的为她找说辞。 “姐姐说的话我都听懂了,但姐姐才不是坏女人呢。” “姐姐待念安和每个哥哥都很好,不会少我们饭吃,也没有骗我们,姐姐还教念安写字、画画、下棋……” “姐姐这么好,所以喜欢姐姐的人多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小脑袋大眼睛,说的话还挺中听。 陆青黛勾起唇角,“那若是日后姐姐不喜欢你二哥了呢?念安会不会就觉得姐姐不好了?” “不会的,因为姐姐喜欢我啊!” 顾念安挺了挺小胸脯,眨巴眨巴的看着陆青黛。 不喜欢哥哥不要紧,喜欢她就行了。 京郊正在温书的顾京元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他嘛? 陆青黛忍俊不禁,嗯嗯嗯嗯的附和她。 两人走到正厅,袁氏在这跟吉和说话,见到她牵着人来,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连连迎上来。 “陆二娘子……老奴给您问安了……”吉和堆着笑,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又加深了许多。 其实喊福安郡主更为尊贵,但是陆二娘子显得亲近啊! 说不定哪日就真成他们殿下的娘子了。 陆青黛微微颔首,然后就听见了袁氏小声的提醒,“了了,今日这东西可不能随意乱接……” “吉和公公送什么来了?” 陆青黛也不知道程宥泽送了什么过来,看着吉和询问。 然后就见吉和笑眯眯的将手中的匣子打开,他身后的那一大箱子也被几个内侍打开。 箱子里头是各色珍奇的布料,颜色鲜亮,很衬人,纹样精致,看着就知道价值不凡。 她瞟了一眼就看向吉和手中的匣子。 上头是一整套的宝石、璎珞、珍珠制成的粉色凤冠,繁复贵气,美丽绝伦,看到的第一眼陆青黛就很喜欢。 眼神不自觉的就黏在了上头。 看到她的眼神,吉和更是高兴,忙为自家殿下说好话,“自打娘子回京,还在邂芳镇的时候殿下就亲自画了图纸,让宝阙楼的工匠用最好的宝石和珍珠,连续赶工才做出来的。” “这不,做完了就立刻给娘子您送来,为的就是讨您欢心呢……” 看着自家女儿毫不掩饰的喜欢,袁氏轻轻的咳了两声以示提醒。 了了啊!那可不是旁的东西,那是凤冠啊凤冠!! 除了太后皇后、太子妃日常能戴,便只有女子出嫁的时候才能戴一次了。 袁氏是方方面面都为自家女儿考虑到了,今日收了太子殿下的凤冠,明日她怎么招架其他人啊? “姐姐,这个凤冠好漂亮,好配你。” 偏生顾念安又是个小丫头,不知道这凤冠的特殊含义,还一个劲的鼓动陆青黛。 袁氏看见陆青黛伸手摸了摸那凤冠,而后又把手收回来了,以为自家女儿懂了自己的暗示,刚准备松的那口气又在陆青黛开口后彻底咽了下去。 “讨我欢心?那他没有讨在点子上。” 陆青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撑着下巴看过来,有些苦恼的样子。 吉和可不敢把这差事办砸了,连连追问,“不知陆二娘子可是有哪些不满意的?” “凤冠都送了,还差了一套相配的宫裙,还有手饰项链、璎珞玉佩,绣花鞋也没有……殿下莫不是敷衍我?” 陆青黛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娘子家家的嗔怪,挥手就要让人送客,“就一个凤冠还要我亲自来看,吉和,你还是趁早回去吧……” “没有一整套的别再来了。” 吉和瞳孔地震。 袁氏和顾念安双双愣住。 不是? 这怎么还带嫌弃的?了了(姐姐)好厉害! “陆二娘子……您这……老奴不好交代啊……殿下会打死老奴的……”吉和说着就要跪下来,然后被陆青黛亲切的关心了几句。 陆青黛让人扶住他,笑着问,“你跟了殿下十几年了吧?” 吉和‘老泪纵横’的点头。 “他很信任你?” 吉和再次点头。 “那他都还要打你,实在是太可怕了,说的我都不敢和殿下来往了……”陆青黛手微微抬起,遮住嘴惊呼一声,似乎是被吓到了,“吉和,就劳烦你帮我跟殿下转告一声了……” 吉和大震惊! 他猛地抬头看向陆青黛,慌得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郡主啊好郡主……咱、咱这可不兴说啊……”吉和磕巴了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郡主别这样啊……您不满意老奴立刻就差人去办,您别抛下我们殿下啊……” 要是出去告诉程宥泽,他这顶凤冠不仅没有讨到一句夸赞反而还丢了女主子,吉和觉得自己的命才是真的保不住了。 看着吉和被吓的不行,陆青黛到底还是不忍心折腾他这把老骨头,告诉了吉和实情。 “吉和公公啊,你跟了殿下这么多年,你觉得他会没有给我准备好衣裙首饰吗?” “让你单单只送顶凤冠来,是故意的。” “就引着我去找他呢。” 陆青黛体谅吉和,但是吉和此时心中真的是一万句谩骂的***来回穿插。 他都要为殿下的终身幸福操碎了心,差点就要哭出来了,结果告诉他,这是人家小两口的情趣?! 殿下真的是……闲的蛋疼,瞎搞名堂。 想让陆二娘子去找他直说就是,还搞这一套……吉和严重怀疑程宥泽是在报复上次在宝阙楼里吉和用玉戒指故意捉弄他的事情。 其实单送一顶头冠也不是不行,但最重要的是,上次程宥泽在书房不小心遗落了一张绘着衣裙首饰的纸张。 上了色,和这顶粉色的凤冠极搭。 …… 东宫,书房。 看见吉和抱着匣子进来,程宥泽下意识去看他的身后。 没见到自己想见到的人,太子殿下不由的遗憾起来,难不成清清还没有发现那张纸张?如果发现了,没道理不来找他要说法才是啊…… 程宥泽抚上下巴,脸色沉下来,却看见吉和将,匣子放在了他的书桌上。 “殿下。”吉和皮笑肉不笑,有一种看淡了生死的平静,“老奴有罪。” “?” “老奴今日不小心将您在东宫暗室豢养的十几个姬妾顺嘴说了出去!被陆二娘子知晓了,她一怒之下摔了凤冠,说是要同您恩断义绝呢!!”吉和跪下磕头,尽显悲怆之色,“求殿下赐罪!!” 程宥泽难得有些不在状况,他双手搭在桌面之上,“什么暗室?什么姬妾?吉和你在胡说什么?” “老奴没有胡说,陆二娘子当真说了要同您恩断义绝呢!”吉和看着程宥泽有些不在状况的脸色,又看到他猛然站起不可置信的样子,继续将戏给演下去。 “她说殿下明明绘制了一整套衣裙首饰,却只单单送了凤冠过来,定是不在意她了。老奴情急之下说了您在十几个姬妾中最为属意她,娘子就更生气了……” “殿下不信的话,尽可打开匣子看,里头就有陆二娘子亲笔写下的恩断义绝书!” 程宥泽的目光慢慢移回那个匣子上,目光变得有几分颤抖起来。 莫名的想起以前的事来。 言执玉因为分不清楚自己的情感冷落清清被抛弃。 沈晏秋因为沾花惹草,在外乱说话被抛弃。 应归彻是因为蠢,分不清别人故意的算计被抛弃。 他……不会因为吉和那几句赤裸裸的诬陷就跟着被抛弃吧? 程宥泽打开匣子,看见里头厚厚的一沓纸张,最上头的显然写着四个大字。 恩断义绝。 程宥泽猛摇头,“孤不相信!清清才不会抛下孤!她说了要对孤……” 原本想说要对他好一辈子的,但却又顿住了。 清清好像没说。 是他曾经说过的…… 面色阴沉的往下翻了一张纸,心情顿时阵雨转晴。 唰唰的翻完,程宥泽瞪了已经站起身的吉和一眼,指着他笑骂一声,“老狐狸。” 吉和:“……<(`^′)>” 纸张以此往下是: 冰释前嫌 重归于好 心心相印 年岁并进 朝暮共往 程宥泽的心就被这几张字迹哄得一颤一颤的,宝贝的收了起来。 清清说要与他生生世世! 吉和看着自家殿下也被吓到的模样,心里扬起小小得意来。 他可是有陆二娘子罩着的人! 陆府中,袁氏看着那顶精妙绝伦的凤冠被陆青黛眼都不眨的收下了,多少有些担忧。 刚想开口劝阻,就看到兰茵打开了陆青黛房中的暗格,将这顶粉色凤冠摆放在其中一格里。 摆在一顶翡翠蓝色点翠的凤冠和一顶黄金镶嵌碎宝石凤冠中间。 袁氏咽了口唾沫,得,白担心了。 “念安明日戴这个发簪吧,我们念安戴着肯定很好看。”又见自家女儿无所谓的摆弄起念安的发髻来,袁氏想,她还是去帮着陆青栩那边吧。 在了了这边没什么用武之地。 “姐姐,你说的那个林寂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顾念安歪头看着陆青黛问。 陆青黛一边给她比划着发髻,一边告诉她,“林寂哥哥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虽然有时候有些蠢笨,但是他会为了在乎的人付出很多……” “他话少性子冷,但做事沉稳,他今年要跟我们一起过年吃年夜饭,念安可以试着和他相处看看。” “姐姐身边的人,念安都可以试着多多相处。” 陆青黛抚上小丫头的眉眼,语气间带着明晃晃的偏爱。 “多一个人多一条路。” “姐姐在给念安找靠山。” 找一些,万一她任务失败,也能庇佑小丫头的靠山。 她才是她一点点播种灌溉养出来的桔梗花。 第163章 要我教你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要我教你吗? “找靠山?念安有靠山的,姐姐就是我的靠山。”顾念安抬手帮陆青黛整理微蹙的眉头,小桔梗花般的依靠在她身上,双眼亮亮的,认真道,“而且,念安会努力长大,好好听话,以后当自己和姐姐的靠山。” 陆青黛听着这话眉头舒展起来,赞许道,“我知道,我们念安是最棒的。” 见她情绪有些低落,顾念安提议,“姐姐,最近我跟武术师父学了太极拳哦,她让我每天都要打上一遍呢,我练给姐姐看好不好?” “好啊,姐姐也想看我们念安打太极拳。” 顾念安抿了抿唇,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来,而后答道,“那姐姐看完若是喜欢,念安以后就多多学旁的东西!” 一边说着,小丫头一边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褪下。 然后站在陆青黛跟前,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的打了起来。 小手小脚的,认真打拳的样子透着可爱,眼神里头都有光,大方自信的样子让人挪不开眼。 陆青黛的视线有些恍惚起来。 冥冥之中,不由得想起幼时她体弱,心理还有些问题,姑姑也是这样看着她一点一点的长大。 她不会武术,所以第一次给姑姑跳的首<\/typo>很简单的舞。 即便是很简单的舞,她的身体状况跳起来还是很吃力,跳到一半的时候就气喘吁吁的有些不行。 最后体力不支趔趄了一下,那首舞没有跳成。 姑姑知道她喜欢跳舞,所以只是一点一点带着她运动锻炼,终于,她能在姑姑面前为她献上代表自己感谢的一舞……说起来,那个时候的姑姑也是这样在旁边,用着世间最温柔和骄傲的目光看向她。 好像她是什么非常值得炫耀的珍宝一样。 润物细无声,陆青黛不知不觉间也学会了姑姑的样子,回忆里的片段和如今的片段重合在一起。 不变的是这永恒的爱。 --- 除夕当日,整个陆家都热热闹闹的,借青居外头都挂满了红色灯笼,不少的侍女和小厮都喜气洋洋的贴着窗花,看到人来,笑着恭恭敬敬的问好,“言大郎君。” “嗯,这膳食先拿下去温着。”言执玉今日一身银白色的衣裳,戴着白玉梅花纹冠,踩着一双月白锦缎如意靴,腰间除了香囊之外还挂着一件汉白玉观音坠,温声说话却不失上位者的贵气,平和中没有一点倨傲的语调,让人听着就如沐春风。 一旁的小珠小雪接了食盒,然后被跟在言执玉身后的言尧一言不发的塞了一个红封。 小珠小雪春霖秋葵四个是头一次在陆府过年,不知道这儿的规矩,但转眼去看,兰茵和兰芝以及其他人都大大方方的接了红封,还不时的冒出两句吉祥话来。 “多谢言大郎君!” “祝言大郎君和娘子和和美美!” “祝言大郎君新的一年仕途顺遂!” “祝娘子身体健康,永无病痛!” 言执玉略带笑意的微微颔首,然后就进了屋子。 温好膳食的小珠小雪才从兰芝口中得知,以往十六年里,每到过年和娘子的生日,言执玉总是会给借青居的侍女小厮发红封。 而且数目不算少,基本上都是一二两银子,顶得上普通侍女快两个月的月例呢! 言大郎君说这是给娘子讨个喜气,攒攒福气好让娘子多些福报。 这十六年里,除了陆青黛十四岁后跟言执玉闹掰的那两年,几乎是年年都有。 陆青黛周岁的时候,六岁的言执玉就已经学会抱着小姑娘用自己的私房钱给她攒福气了。 所以说,这借青居里头的人几乎都是言执玉的支持者。 十六年的情深、十六年的只她一人。 这是京中多少郎君都做不来的。 借青居的人都围在了一团,热热闹闹的好不快活,兰芝在里头讲的最起劲,撺掇着大大小小的人开赌。 “你们猜猜今年能有几个男主子发红封?” 众人率先把目光投射在兰茵身上,“兰茵姐姐,你觉得呢?” 兰茵双手环胸,不屑道,“幼稚。” 然后伸手出来,“我猜三个。” 其他人又嚷嚷起来,“怎么就只有三个?往年都能有四个……” 兰茵神秘一笑,对着质疑她的小内侍上手敲了敲他的脑袋道,“你想有几个?好多郎君跟咱们很少打照面,有些郎君又不在京中,能有就偷着乐吧你!” 小内侍被打了也不恼,扬起下巴回道,“那万一比三个多怎么办?” “多了就不打你,少了一个就打你一顿,正好三个你就把红封都给我!”兰茵点在他的脑门,逗小孩似的点点点。 “兰茵姐姐你坏!”小内侍哇的一声抱怨出来,抓起一旁的雪攒成球就要往兰茵身上砸。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砸呢,他的脑袋就被几个姐姐噼里啪啦的用雪砸了下来。 “小宁子还想砸回来呢!” 兰茵兰芝她们带着人又是几个雪球砸过来,小宁子气呼呼的央求了几个姐姐帮着他一起砸,于是乎,这外头不由分说的开始打起了雪仗。 小宁子就比陆青黛大了一岁,原本是在宫里头当内侍的,但是有一次他被大太监欺负躲在御花园里抽泣的时候让陆青黛看见了。 娘子见他听话又可怜,加上自己身边少个内侍,就拿出银子贿赂了宫中的管事,把人带来了陆府。 小宁子可讨借青居里头姐姐妹妹的喜欢了,又是个有眼力见的,时常帮着姐姐妹妹们搬重物做重活,沉闷的性子都被养的咋咋呼呼了起来。 一群人讨论着红封,砸着雪球,即便吵吵闹闹的脸上也都怀揣着笑意。 陆青黛最是喜欢看他们吵闹了,只要不是半夜三更和大清早的扰她清梦,压根都不会管他们。 有时兴致来了还要加入一起去吵。 因此即便听见了也只是了然的笑一笑,翻个身继续赖在床上。 兰茵兰芝也不着急进去伺候人,言大郎君都来了,里头容不下她们的。 更何况,穿衣服鞋袜什么的,谁能比得过言执玉啊? 言执玉进屋的时候陆青黛就趴在床上,和顾念安一起看画本子,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一眼都不带往他这里瞟的。 只是陆青黛轻飘飘的开口唤了他一句,“阿玉,我要喝水。” 言尧听到了陆青黛自然又随性的吩咐声,看着自家郎君的无奈又纵容的背影,低眉,默默将门关上。 “阿玉哥哥,我也想喝水,可以吗?”顾念安躺在内侧,听到陆青黛喊人之后,她也笑眯眯的问好。 言执玉给一大一小两个娘子倒好茶水,确定好温度后才叹息着走过去。 “慢慢喝,小心烫。” 面前两人同步的接过茶杯,同步的喝水,又同步的眯了眯眼眸,乖乖巧巧的样子让言执玉没忍住摸了摸她们两个的脑袋。 喂完水,言执玉坐在床侧,看着她们两个专心致志的眼神,视线下移,看到画本子上头。 而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声音冷不丁的冒出来。 “陆青黛。”他盯着人看,喊出她的名字。 “干嘛……”突然被叫全名的陆青黛瑟缩了一下脖子,而后对上他的眼神,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在看什么,啪的一下就把面前的话本子往被窝里头塞。“我……” 她看书看的太入迷,忘了小丫头就在旁边。 幸好没看到什么小孩子不该看的。 陆青黛懊恼的闭眼,而后垂下头,被训的不行,“我忘了。” 言执玉凑上前,直直的看着她红红的耳尖,“你就带小丫头看这种书?” 他眉梢一挑,将书名念出来,“妖精靠采阳补阴走上长生之路?了了,谁给你看这东西的?” 顾念安对‘采阳补阴’的本质了解还不算深,只是跟着陆青黛看了几页,对此真诚发问,“我不能看这种书吗?” “姐姐,采阳补阴不是太阳和月亮吗?” “你和阿玉哥哥说的是什么啊?” 被轻柔的揉了揉头,顾念安被揪出来站在床榻上,言执玉一边给她穿外衣,一边看着已经缩进被子里头的陆青黛。 “外头冷,多穿些。”言执玉声音温柔,举止却强势的硬给顾念安套上一件袄子。 “采阳补阴是一种道家的养生学,念安还小,不用学这个。”言执玉又给人穿上褂子和披风,将她的发髻简单梳理了一下,而后转移话题,“几个侍女姐姐都在院子里,念安去玩会,等会回来用膳。” 他照顾人实在是太有一手了,顾念安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出门前还被揉了揉小脸蛋。 屋里没了旁人,言执玉才好笑的去捞被子里头的人,一只修长的大手从头探进被窝里面,一点一点摸索着。 然后他就被陆青黛啪的一下打在手心。 小娘子的声音闷闷的,“讨厌你。” “怎么,要在被子里研究怎么采阳补阴?”言执玉失笑,被子里头的手微微舒展,像是诱惑陆青黛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别憋在被子里,了了听话。” 一边说着,一边牵住了人,而后很有耐心的将陆青黛从被子里头拉到怀里。 言执玉用被子包裹住她,轻拍拍她的后背,看着她泛红的脸蛋有些心疼。 “憋久了难受,以后不要再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了。”言执玉叹了口气,然后催人起床,“不是说今日要去找林寂吗?再不起来梳妆,你怕是要接到明年去了。” 陆青黛在他怀里挪动,面朝他的胸膛,小声嘟囔,“还不是你,又板出一副说教的样子,把我吓到了。” 言执玉用指腹给她轻轻的按着脖颈,明明被她搁在自己腹肌上乱摸的手给搅扰的不行,但还是一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样子,“念安还小,按理说过两年再教她女子的事情最为妥当,当年袁伯母也是这样教你的。” “你这个姐姐不学好,带着小姑娘看画本子就算了,内容也随随便便的,影响不好。” “还有啊,刚刚趴着看书也就算了,怎么也不知道加个衣裳?肩膀受寒,经脉失养,了了又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他唠唠叨叨的,一点也不知烦,陆青黛从他怀中盯着他动个不停的嘴唇,逐渐的关注到别的地方去。 于是乎言执玉开口问她下次还会不会犯的时候,陆青黛直接凑上去抱着脖子就亲他。 言执玉眼睁睁的看着她扑过来,下意识就搂住人,任她予取予求。 温热的气息笼罩着陆青黛,她能感受到言执玉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于是眨巴着眼睛,故意用懵懂不知的语气问他,“阿玉……” “嗯?”言执玉睁着眼去亲她的脸,感受着怀中人的柔软和自己快要压抑不住的燥热。 “采阳补阴是什么?”人乖乖的给他亲,明明是听话的样子,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狡黠。 言执玉埋首在她肩头,一点一点舒缓自己的气息,“要我教你吗?” “可以吗?” “不可以。” 言执玉抱着人一动不动,在她耳边的话却变得格外黏腻,“你还小,采不了阳。” 陆青黛不服,在他怀里故意蠕动,“我不小了。” “嗯嗯,不小了。”言执玉又哄着人,就是手是一刻也不松的。“我说的是年岁,了了年岁还小。” 言执玉亲在她脖颈,突然低低说了一声,“所以不着急。” “不要采不了阳还被采去了阴。” “所以了了听话,咱们先好好的养身子,万事都没有你身体重要。” 他的话里满满的都是对她的疼惜,陆青黛只好闷在他怀里点头。 抱了有一会儿后,言执玉没有假手她人,像刚刚给顾念安套衣服一样,一件一件的给陆青黛穿戴好。 当然,也没有忘记多给她套一件袄子。 陪着一大一小用了早膳,言执玉递上红封,轻咳了咳。 陆青黛顺着他的声音看去。 就见顾念安那边只有一个红封,而她有三个。 她的眼神瞬间亮了亮,“我怎么有三个啊?” 言执玉拿出手帕为她擦拭嘴角,话里头带着歉疚,“还有两个是前两年的。” “前两年,没能陪了了放烟花,我该和了了道歉。” 陆青黛笑的眉眼弯弯,悄摸摸的在底下和他勾了勾尾指,“谢谢阿玉,我很喜欢。” ----- 林家。 林家主、林二爷以及林家其他长辈坐在正堂里头,林家祖母正在上头骂他们,“不许去!谁都不许去!他不过一个庶子,运气好了些坐上这御林军统领的位置,如今还敢拿乔了?” “他不来就不来,你们谁都不许去请!” 林家主就劝,“除夕夜自当是要一家团圆吃个团圆饭的,母亲,您可别失了体统。” “什么体统不体统的?林寂身为庶子,又不是主家的,就应该一大清早的备着厚礼上门,恭恭敬敬的给我磕几个响头才能进门。” 林家祖母显然还在气上回陆青黛护着林寂的事情。 好嘛,林寂平日在外,她确实动不了。 但她就不信了,除夕这样的大日子,陆青黛还能护着他? 她定要把上次陆青黛讽刺她没有诰命的事情尽数还在林寂身上! “母亲,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如今可是有人护着的……”说着,林家主瞟了一眼林二爷。“充其量我也不是他父亲,我如何能喊动?” 林二爷立刻当众跪下,“母亲!林寂这孩子性子一直就冷硬,这您是知道的,前些年府里年宴,咱们都没叫他,如今去叫,怕是他不肯来。” 林家祖母猛地一拍桌子,“他敢不来!林家是他的根,他怎么舍的下?!” “你,你去把你儿子喊来,我今日非要他恭恭敬敬跪在面前!” 老夫人执拗不过,众人正欲劝说的时候,就听见前厅有人通传,说是十六公主亲临。 林家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林衾唐差点就要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 十六公主程月琳已经许久不曾露面了,这一年她在宫里深居简出,不问世事,除了一年前参加过陆青黛的‘吊唁礼’,这一年几乎都没有见到过这位公主的身影。 唯有林衾唐之前递进去的帖子被公主身边的人收了下来。 公主今日来,定是知道了他在信上所说的委屈,专门来为他撑腰的!! 林衾唐完全幻视当初陆青黛为林寂出头的场景了。 公主驾到,特别是个受太子照拂的公主驾到,林家人几乎立刻就迎了出去,潇潇洒洒的跪了一地。 林衾唐跪在前头,看着两位侍女掀开车帘,程月琳一身白色的宫裙,慢慢的走下来。 “公主万安!” 林家人跪在冰冷坚实的地板上,等待着程月琳喊起,但余光却只看见程月琳手中缠着金线的团扇啪的一声扇在林衾唐脸上。 看着那张有几分和那个已深埋在地下,成为月季花肥暗卫相像的脸,这一巴掌扇的是又狠又重。 “就是你,之前对我姐姐动手动脚?” 她纯良无辜的脸上划过几分阴暗。 而后随意开口吩咐道,“拖下去杖责三十。” 林家人:“!!!” 林衾唐你说句话啊!(??へ ?? ╮ ) 第164章 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闯入了他的心里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闯入了他的心里 别说林家人了,就连林衾唐自己都被十六公主这一巴掌给扇懵了。 他愣愣的回过神来,在一旁的侍卫要过来拖他下去的时候呐喊出声,“公主!臣不知何处惹恼了公主,求公主开恩!!” “臣可以解释的!求公主听臣解释!!” 已经将理由说出来的程月琳冷脸看他,而后问一旁的人,“他脑子一直这样吗?” 一旁的侍女贴心搭话,“回公主的话,林郎君他性格一向如此,公主之前还称赞他直率天真。” “……哦,那本公主之前眼瞎了。” 程月琳看了一眼聒噪不已的林衾唐,开口承认了之前自己的眼盲心盲后,挥挥手先一步进了正厅。 她毫不客气的坐在主位之上,慢慢的打量着底下人。 林衾唐被拖走,这群人愣是没有一个敢出来求情的,林家主也不例外。 他们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程月琳后头进了正厅,在她一个眼神扫过的时候又老老实实的跪下去。 “你们林府今日要办家宴?”她看向林家祖母,见她衣着华贵,体态雍容,眼神却一直躲闪着,不由得皱了皱眉。 但也没搭理她,只是自顾自的问道,“本公主许久不问世事,年节难得出来一次,就听见有传闻说林家仗着十六公主的权势对福安郡主不敬?” “所以本公主专程来问问,到底是哪个敢仗我的势?”她眼眸一挑,纯良柔弱的脸上多了几分强势来,一点儿也不会因为她甜美的长相而忽视她的气势。 传闻中傍上公主金枝的林衾唐都被当众打了一巴掌又拖了下去,如今堂上谁人敢承认? 于是乎,大多人都在为自己和林府辩解。 “十六公主明鉴,我们林家绝不是什么攀龙附凤之徒,万不敢以公主名声在外做戏!” “外头的都是谣言,我们林家对公主只有敬畏之心,绝不敢抹黑公主形象,更别说借公主的势去欺压郡主了……” “我们哪里敢啊?!” 一个一个人解释的飞快,但也都猜明白了为什么程月琳会突然来到林府找麻烦。 定然是陆青黛在她面前搬弄是非!! 明明该给林寂的都给了,她竟然还这样无脑护着他? 等什么时候找个由头,定然要让林寂在跟前跪上足足两三个时辰,好好磨砺他身上的锐气才是!! 除夕年宴身为庶子自己没点子规矩,不知道主动上门,而妄图主家派人去请? 不尊敬长辈就算了,还在外招惹了那么一大尊煞星,如今让一众老小都在这里跪着,片刻不敢逾矩。 林家人欺软怕硬惯了,如今受了欺负,下意识就将错全部怪在了压根不清楚这些事情的林寂身上。 都说要挑软柿子捏,林家人都是如此。 程月琳漫不经心的听着,她这一年来心情就不大好,就喜欢一个人独处,也是这两日要过年了,才和外头互通消息。 这才知道陆青黛‘回京’的一系列消息,正巧又收到了林衾唐递进来的帖子。 连忙让人搜罗了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得知就是前些日子林衾唐对陆青黛动手动脚之后,十六公主差点半夜出宫杀人。 她就说为什么姐姐回京一个月了都不来找她,原来都是林衾唐的错!! 都是林衾唐惹了姐姐不高兴,姐姐才会迁怒她的!! 陆青黛:“……” 这还真不是。 主要还是她听说小公主身边的暗卫不见了,小公主消沉不愿见客。 加之皇帝在宫里头,她想见程月琳一面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 那一个成熟的姐控会自己把原因给姐姐找好。 “你们有什么不敢的?本公主可都是查明白了,这外头的谣言有你们林家一份。” 程月琳看向林家主,“坏本公主的名节可是大罪。” 林家主磕巴了一下,突然急中生智,道,“十六公主恕罪,我们林家岂敢有不敬之人?别说公主身份尊贵了,福安郡主和阿寂的关系斐然,为了阿寂,我们也不可能对福安郡主和您不敬啊!” “什么阿寂?”程月琳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蹙了蹙眉,扫了一眼林家上下,也没觉得林家有好的青年才俊。 林二爷没想到林寂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有这种作用,保命要紧,连忙应和道,“阿寂是臣的儿子,是御林军的统领之一,上次福安郡主前来林府就是为了报答阿寂的救命之恩。” “公主明鉴,林家万不敢有不敬之心啊!!” 程月琳听到林寂的身份,恍惚了一下想起来,眼神里有几分自嘲。 原本她也打算把他安插到御林军里做个统领的。 她攥了攥手,看了一眼林二爷,一副你别把本公主当傻子瞧的表情,“你林家不喜旁系、庶子一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在这谈什么父子情深?无非就是想让本公主看在福安郡主的面子上放过你们林府呗。” “……”林家主和林二爷被她直白的噎住。 拜托!都让你讲完了,他们之后怎么说? “咳……如今阿寂和府里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不瞒公主,臣正准备差人去请他回来一起用年宴呢。”林堂主说这话的时候讪笑着,差点就要说不出口。 一旁跪着默不作声的林家祖母只觉得丢了面子。 她原本不让他们去请林寂的,就是想让林寂自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乖乖的滚回来认罪。 但没想到如今,却要靠林寂和陆青黛的关系来让十六公主高抬贵手。 她浑浊的眼球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毒。 程月琳听到这话突然笑了下,“你猜本公主今日为何来林府?” “……臣不知。” 这谁知道啊?这公主长得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行动上却是个彪悍的,上来就给林衾唐一耳刮子,然后就把他们训的跟狗一样,动不动就往林家身上扣‘以下犯上’‘破坏名节’的罪。 能知道她的心思就怪了! 程月琳露出一个柔善的笑,“今日一早本公主去了一趟陆府,是福安郡主托本公主过来跑一趟传话的。” “说今日林寂不回林府用年宴了,福安郡主请他去陆家做客。” “所以,本公主就是传个话,顺道来敲打敲打你们。” 那不是敲打,那是直接打啊,公主!! 您没瞧见底下跪了一片吗? 可怜他的儿子如今还在外头受杖刑呢! 林堂主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敢怒不敢言。 “打完了,本公主就回宫了。”程月琳又欣赏了一下他们的表情,这才施施然的起身往外走。 今日宫宴,她既然出来了,那么自然还是要参加的。 顺便想个办法,把后宫的权力拿到自己手上来。 省得那些妃子一个两个的打什么歪主意。 日后姐姐参加宫宴的时候多着呢。 总不能总是受制于人。 ---- 越是临近年节,街面上的炮仗声就越是噼里啪啦的响彻云天,还不到午时,街上还有百姓走街叫卖。 贩卖年糕年画的小贩走街串巷,街上的积雪被清扫干净,唯有墙角和屋檐盖着白雪,有小童拿着糖葫芦你追我赶,笑声回荡在街上,整个京城都热闹非凡。 守城门的兵士今日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些,彼此之间在讨论着家里人晚上会做什么好吃的。 都说儿女欢喜罗酒浆,夜深笑语火炉傍。 大家都在讨论着家里头事情,年长者念着自己的儿女,年少人想着自己的父母,叽叽喳喳的,难得见他们如此开怀。 只是看着一身盔甲面色一如既往冷淡的林寂走了过来,兵士们讨论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小了点。 有胆子大的问他,“统领,您今年还在统领处过年吗?” 之前陆二娘子来找统领的时候他们可都听见了。 陆二娘子说要带他回府过年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 于是一个个都目光灼灼的盯着林寂看。 林寂看着他们殷切的目光还有些不习惯。 他伸手给他们掸了一下身上飘着的薄雪,抿了抿唇,“我也不清楚。” 他无法判断青黛说的今日带他回陆府过年是真的还是假的。 无法判断她是一时兴起还是随口一说。 不敢对一件事情太过抱有期待的林寂说不出肯定的答案。 “统领,快午时了,我可不可以去买两只烧鸭给兄弟们加餐?”一个年岁明显不大的兵士咽了咽口水,显然是被之前飘香的烧鸭味给勾走了魂。 林寂瞥他一眼,“老实待着。” 随后便转身去了前头的街上。 往常的除夕午膳就算是他最为热闹的年夜饭了。 这个时候的兵士没有那般拘谨,热热闹闹的说着家里的事情,讨论着回家之后可能会有的大餐,他就像一个偷窥别人幸福的旁观者,将他们口中的幸福记在心间。 老张的女儿会叫爹爹了。 小李的父亲手艺很好,母亲做的酒酿丸子美到他心里去了。 小徐的家里的娘子快要生了,每天催着他去买爱吃的零嘴。 …… 林寂走到卖烤鸭的铺子,买了几十只。 中午午膳每人尝个鲜算了,多的就让他们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年节的守城门的兵士本就不多,御林军的主力也都在宫城里头常住,等到了下午换岗,他们也可以去赶晚些时候的年夜饭。 也算是给家里添个菜了。 林寂让掌柜的将烧鸭一份一份的打包好,等了大概两刻钟的样子才回去。 众兵士看见他们林统领拎着烧鸭过来,个个笑的见牙不见眼。 林寂没什么表情,只是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嘱咐一声,“好好站岗。” 而后便独自上了城墙。 众兵士立刻上前将烧鸭分下去,先是给了家里有老有小的老张,而后又给了家里有孩子的兵士,家里人口简单的兵士基本都是两三人约定好分上一只。 “多谢林统领!” “林统领人真好!” 快速分完,他们继续勤勤恳恳的站岗。 只是议论声还是不断,小李小声提出自己的想法,“不如我请林统领去我家吃顿年夜饭吧?他总是一个人过年怪冷清的……” “什么去你家吃年夜饭?陆二娘子不是请林统领去陆府吗?你别瞎胡闹。”小徐瞪他一眼,觉得没娶娘子的人思维就是迟钝。 “可陆二娘子不是还没来吗?” “午时都没到,你急什么急?年夜饭还早着呢……”小徐虽是这样说,但多多少少有些不确定的样子。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陆二娘子那样如仙女一般的人物,身边都是皇亲贵胄,公子王孙的。 她本身在京城的名头就不小,南城和北城的善堂都是她开设的,节庆日照例施粥,虽很少露面,但是京中关于她的传说可是不少。 之前有幸见过她的兵士们听到小徐的回答,纷纷没有应声。 倒不是觉得自家统领不好,而是陆二娘子太好。 早在林寂成为统领之前,陆二娘子心善的美名就传遍了京城。 小徐的娘子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在她手底下的药铺诊治的。 知道小徐的娘子是个孕妇之后,药铺里头的大夫嘱咐她的话那是满满一箩筐。 甚至还给了她一张书写着注意事项的纸张,说是陆二娘子当初提笔写下,叫他们誊抄分发的。 上头除了注意事项,还有一些宽慰的话,让女子们照顾好自己,减少产后抑郁。 当然,这个年代不存在有产后抑郁一说。 但仁者在心,说与做皆是修行。 林寂的听力一向很好,站在城楼上,与底下的兵士隔得也不远,听着他们为他担忧,他只是默默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茕茕孑立、踽踽独行,寒风吹拂的衣角莫名的萧瑟。 林寂没有去看陆府那边的方向,一如既往的在城楼上四处巡视。 其实今日的任务不重,他作为统领,本就有休沐的资格。 只是风雪夜,哪怕明知前头有火光,有温暖,他还是更习惯在风雪里头待着。 一时的温暖、一时的同行于他只是更痛苦的回忆。 可惜没等林寂自己消化完情绪,陆青黛一身绯红色的宫裙笑脸盈盈的就打开了他的心房,并且娇声抱怨他不知道给屋子通气。 “林寂、林寂、林寂!”陆青黛一身红色芙蓉花的宫裙,毛茸茸的狐毛围领,身上的璎珞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明媚的仿若寒冬渐去、春日逐近。 几乎是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闯入了他的心里。 帽兜下能窥见几缕细软的发丝,她抬手在他眼前晃悠,林寂下意识抿了抿唇,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来。 “……青黛” 你真的来了。 他的眼睛生的好看,狭长又明亮,平日的冷硬果决,如今的惆怅敏感。 陆青黛自然能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上的不对,手间一紧。 哪怕不是自己亲手缔造的人物,陆青黛还是忍不住为他哗然。 她只是通过《替身》这本书,就能洞悉他的痛苦,更何况沈静这个缔造者? 沈静清楚的知道他的痛楚和辛苦,但是为了对付陆青黛,还是毫不犹疑的把刀插进林寂身上。 因为造物主不爱他。 所以哪怕他被插成筛子,沈静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睛实在是过于迷人,睫毛轻颤的时候让人忍不住去怜惜。 陆青黛抬起手抚上他的脸,认认真真与他对视,“之前我爹爹下朝,我都会第一个去接他,他总是很高兴。” “今日是我第一次来接你,我也是第一个来的。” 林寂点头,被她温热的手触到的地方都泛着酥麻。 “嗯,我很荣幸。” 陆青黛却摇摇头,离他更近几分,眼神中的细碎的光盯着他,直直的照到他眼底里去,那是一种名为心疼的情愫。 她的手轻轻的拂过他的眼尾,认真又温柔,缱绻不已,像是把冬日里头的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不是问你荣不荣幸,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高兴一点?” 林寂哑然。 看着陆青黛有些不知所措。 雪静悄悄的飘在他们身边,陆青黛把他拥入怀抱,没有追问,只是有些小娘子般的娇态,“雪大了,你也抱抱我。” 炽热的体温靠近,林寂将人一整个的拢住,清茶香味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他头一次在她的肩膀处轻蹭了蹭,像是终于在冬日里找到了长居的温室。 一年中此夕,万户贴新符。 当晦暗散尽,终星河长明。 不要轻易给身处寒冰的人温暖,如果给了,请一直给下去。 幸好陆青黛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第165章 只是被砸的心甘情愿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只是被砸的心甘情愿 抱了一会,林寂松开人,摸了摸她的帽兜,声音低沉带着些磁性。 “怎么这个时候来?用午膳了吗?” 他对她直言不讳的在意和体贴不敢答话,只能生硬的转移视线。 陆青黛笑了笑,没计较他没有回答自己的话,摇摇头牵着人往城楼下走,“还没有,因为我想你早点见到我,所以我就来了。” 在寒冰之中待久的人,温暖也要循序渐进。 不然巨大的温度差可不是好受的。 陆青黛突然回头,跟他小声说话,“我今日带着一个妹妹来找你,但小丫头黏人,非要堆雪,等会你帮我陪陪她,好不好?” “……好”林寂默了默,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带着人来找他。 顾念安乖乖巧巧的站在底下,由春霖秋葵在一旁陪着。 小丫头同样也是红色帽兜,红彤彤的格外喜庆,只是发式更加简单轻巧,更显小孩子的活泼。 见到人的时候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上前,然后在林寂跟前紧急停住腿。 像模像样的行了礼,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林寂,主动开始自我介绍,“林寂哥哥万安,我是顾念安,你可以叫我念安。” “今天麻烦你了!” 小丫头的眼睛眨啊眨的,意有所指,林寂刚要点头答应,手上就被塞了一串个大饱满、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我给你带了见面礼!” 手里被塞了一根小丫头的热情,林寂静巴了好一瞬才开口回道,“谢谢。” 陆青黛看着林寂有些愣神的表情,在后头不由得轻笑一声,拉着两人先去用膳,“我让人备了饭菜,吃了你再陪念安堆雪。” 城门处是设有兵士和统领休息的地方的,就是城楼处用石头堆砌出来的屋子,类似于西方的城堡。 只是这个休息的地方外观上做的隐秘,从外观上看只觉得是这城墙的一部分。 众人重新上了城楼,林寂将休息处的炭火烧的更旺了些,弯腰给陆青黛和顾念安把椅子摆好。 他有时候不愿回冷冷清清的统领处,便会在这里休息,所以这里也有不少他的生活物品。 林寂直起身子,将搁在一旁的薄被子也拿了过来,折了折垫在椅子后头。 这的椅子硬邦邦的,他担心她们坐的不舒坦。 陆青黛却眼尖的看到床榻之上的有好些大大小小的匣子,还有几块茶饼。 她的眼神看过去,林寂自然也看到了,他有些不自然的用身子挡了挡她的视线,“先用膳吧。” 陆青黛收回眼神,顾念安却盯着他手里还未曾动过的糖葫芦,认真问道,“林寂哥哥,你是不喜欢吃糖葫芦吗?” 林寂的目光又落到糖葫芦上头,他捏着糖葫芦串的手轻轻转了一下,“我没吃过,不知道喜不喜欢。” 糖葫芦是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他现在已经及冠,是大人了。 只是他小的时候也未尝过罢了。 “念安之前也没有尝过,是跟着姐姐才尝的!”顾念安顿时又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来,觉得林寂和她一样,抬手拽着他一边的衣角晃了晃,而后催促道,“那林寂哥哥你快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你要是喜欢吃,以后请姐姐陪着我们一起去吃啊!念安也有好多东西没有吃过呢!” 小孩子的话天真烂漫,不会深想他说这话的含义,只是因为好吃而分享给他。 林寂点点头,听话的咬下一个,红色的糖衣包裹着略带着酸涩的山楂果子被他咬碎,口腔中弥漫着一种他从未尝过的滋味。 又甜又酸,和过往二十几年的苦难不同。 陆青黛看见他眼眸微眨,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细细端详中还是能从细枝末节中看出他的情绪。 一直旁观他人幸福的人在自己接触到幸福时总是恍恍惚惚的。 她凑上前,抓着他的手,在他没反应过之前,就着这个姿势咬下第二个糖葫芦,嘴角都沾上了一点儿糖衣。 “用膳前吃太多甜的你就没有肚子来陪我用膳了,我帮你吃一个。” 陆青黛眼中的柔意快要将林寂击碎,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还是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然后就被念安拉了拉衣角,“我也要帮林寂哥哥吃一个!” 林寂的手自然滑落下去,在试探再三后,牵住了小丫头的手,把糖葫芦递到她嘴边,学着她的热情努力的反馈回去,“谢谢你。” 顾念安张口咬了一个,在嘴里砸吧砸吧,转动着小脑袋不理解,明明是她占了林寂哥哥的便宜,借着帮他的理由吃他的糖葫芦,怎么林寂哥哥反倒是过来谢谢她? 林寂哥哥好笨哦~ 等顾念安吃完,林寂将最后的两个糖葫芦解决完,就开始打开食盒,将里头的菜依次摆出来。 菜色简单,样式却多,林寂是行军的人,纵然还未上过战场,但也已经见过了生死,吃饭一直都很快。 他吃完的时候,陆青黛甚至都才夹了三筷子菜。 顾念安一脸震惊的看着他,满眼的叹服,“林寂哥哥你真厉害!吃的这么快!” 她和姐姐吃饭一向是磨磨蹭蹭的。 她虽然慢,但是总是能吃完,不像姐姐她,每次都要二哥哄着才能多吃两口。 加上这些天不是没和旁人一起用过膳,早膳都还是跟阿玉哥哥一起用的呢。 但他们都没有林寂吃饭这般快速。 林寂听着她的夸奖,又看到陆青黛看过来的目光,握拳轻轻咳了下,“平日里习惯了,你不要学。” “我为什么不能学?”顾念安求贤若渴,学什么的积极性都有。 陆青黛看了林寂一眼,而后夹了一筷子肉到顾念安的碗里,“饭吃的太快胃会不舒服的,常常这样吃更是容易出问题。我们念安不能学,要细嚼慢咽。” 顾念安哦了一声,而后放下筷子往林寂身边挪了挪,小丫头的关心真诚不已,“那哥哥你也别学。今日晚膳用饭你要慢一点,我会盯着你的。” 陆青黛挑眉看他,眼中藏着碎碎的笑意,像是在说,看你敢不答应小丫头的话试试…… 林寂点头,他话说的有些不太自然,但是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记下了,谢谢……谢谢念安。” “不用谢哦。”顾念安自然不明白林寂喊她名字有什么深意,只是挂着笑转过去继续用饭。 林寂便盯着她们两人细嚼慢咽。 盯着盯着,便察觉出了两人的口味和喜好,小丫头就是小丫头,爱吃蛋羹一类的,爱吃酸甜口的;青黛则是挑剔一些,菜倒是不怎么挑,但更喜欢辣味偏重的菜色。 他看她夹了好几筷子辣子鸡丁,在她第四次要去夹的时候,抬手将盘子往旁的方向挪了挪。 “这道菜辣,吃多了容易烧心。”林寂抬眸看她,眼中倒是没有什么强硬的神色,只是语气关切,眉头轻拧,像是拒绝了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陆青黛收了筷子,气呼呼的指使他倒茶。 然后林寂一点也没有觉得如何的给两人添上了茶。 甚至还贴心的问了陆青黛一句还要不要。 只想作一下的陆青黛:“……” 没看到林寂慌乱的神情,真是有些遗憾。 其实林寂之所以吃饭快,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林家的时候,他没什么吃饭的时间,在席面上太久了会被人逮住话头不放的。 所以今天被微妙要求慢点吃饭的林寂只觉得心里砰砰的,跟往常收缩的感觉不大一样。 等到一大一小吃完,林寂将三人的碗筷重新收好。 歇息了一会儿,顾念安便拉着他想要去底下堆雪人。 城外围墙除了毕竟之道铲除了雪之外,其余的雪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厚实的就像是云朵层层叠叠压在了上头。 陆青黛让春林秋葵跟着下去,自己则是在城墙上往下眺望。 林寂被顾念安牵着下去,把守城门的兵士看的啧啧称奇。 老张最先开始,“这小娘子生的和我闺女一样好看,怪不得统领喜欢!” 小徐附和,“要是我娘子生的孩子也这样好看,那我不得天天抱着来?!” “瞧我们统领牵着人,护着怕小丫头摔了的样子,从前怎么没看出我们统领这么有亲和力呢?”小李惊叹。 “那还不是因为是陆二娘子带来的?要是是旁的人家,你看咱统领理不理!”老张瞪他一眼,眼神却一直盯着小丫头的背影瞧,真是老父亲看娃,越看越爱。 小徐点头,“不过我们也可以松松心了,统领今年不用一个人在统领府过年了。总算是有了个去处。” “但我还是为我们统领担心,陆二娘子身边那么多人呢,咱统领日后要是被伤到了,性子会不会更冷啊?!” “不好说……” “……我不知道啊!” 林寂正专心的教着顾念安团雪,倒是没注意他们的谈话,他先是摸了摸小丫头的手,见是热乎乎的,才敢让她去玩雪。 “堆雪人一定要拍紧实了,不然雪团很容易散的。”他帮着小丫头固定出一个地基,而后就带着她堆雪。 “林寂哥哥,这个雪好漂亮啊!”顾念安点点头,手里捧着一把雪细细瞧,红色的帽兜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非常可爱。 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突然一下跳起来,张开双臂要扑进雪堆里。 被林寂眼疾手快的拎着命运的后脖颈。 “哥哥,我要扑雪!”小丫头身量都还没有林寂的腿长,被他拎着扑通扑通的,浑身都在表达抗议。 “这块雪浅。”林寂怕她伤到自己,拎着人走到雪厚一点的地方,然后将人放下。 刚刚体验过高了十厘米视角的顾念安不依了,她转头看着林寂,很是果断的走过去抓着人的手就往自己的后脖颈放,“林寂哥哥,你拎着我丢进去!” “?”林寂的表情显而易见的慌乱。 慌乱到了转头想要去寻求城墙上陆青黛帮助的程度。 偏生顾念安拉着他的手跃跃欲试了。 林寂无法,只能拎着小丫头的斗篷帽兜,将人正面朝上,小心翼翼的丢到雪白的厚厚的雪里面。 顾念安整个人被拎起来,兴奋的小脚都在颤,然后扑的一下倒进雪里,身上到处都是软绵绵的,忍不住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见她高兴,林寂舒了口气,刚要把人拎出来,顾念安就抓了手边的雪团成球,往他身上砸,“打雪仗咯!” 她自己爬了出来,对着跟在身后的林寂砰砰砰的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 林寂自然不可能还手,笑意浅浅的任她砸,只是会闪避几分来增加小丫头的趣味性。 一大一小的就在城墙处打雪仗,守城的兵士看着都觉得自己身上的活人味重了些,特别是老张。 “年轻真好啊!” 就是自家统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放不开。 林寂绕着顾念安跑,一边躲一边嘱咐小丫头别摔跤。 顾念安见他只是闪躲,都不知道回敬自己一个,气呼呼的用了更大的气力。 “林寂!” 此时城墙上传来陆青黛的喊声,一大一小下意识的都要抬头去看。 然后就见一个雪球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林寂胸膛处,圆圆的雪球碰上盔甲,四散开来。 林寂抬起的眼眸中却只有小娘子唇边的笑。 倒不是躲不过。 只是被砸的心甘情愿。 “姐姐!”顾念安举起手来大喊一声,就见另一个雪球砸在了她的脚边。 小丫头瞬间瞪圆了眼,拉着不知道动弹的林寂开始部署反击计划。 但城墙那般高,小丫头能打的到才怪呢。 为了不让顾念安失落,陆青黛下去和春霖秋葵组成了一队。 刚刚她们两个不敢参与进来,担心砸到了林统领和小娘子的身上,但如今陆青黛带着,那就不怕了。 接二连三的雪球往林寂背后砸去。 但等她们停手的时候,林寂却又单手抱着顾念安转了过来。 小念安手里都是雪球,坐在林寂的臂膀上,笑的又甜又俏皮,雪球一个一个的往对面砸去。 怀里的雪球没了,林寂就弯腰去捏,然后递给她。 小念安逼得对面节节败退。 这儿欢声笑语不断,远处城外一辆驻足已久的马车里却是气氛沉闷。 墨将时冷眼看着对面雪球来往不断的残影,气压一寸一寸的降低。 然后却又笑着对马车内的沈静道,“福安郡主原来和林统领也有关系吗?” “听闻林统领曾经救过郡主,不知郡主与他关系如何?” 沈静的手陷进掌心肉里,咬着唇没有开口。 墨将时递上一杯茶,似是疑惑,“福安郡主回京前,没听说过她和林统领有什么渊源。” “就是不知如今为何如此要好了?” “她总是这样,看到个满意的就要收拢入手。” “林统领是你的救命恩人,郡主不应该看着他如此沉迷才是。” 墨将时感觉自己耳侧都还能听到她们嬉戏打闹的声音,对沈静说的话都不由得蛊人了几分。 “郡主难道不想把风头和注意力都抢回来吗?” 马车不再停下,加快速度进城,宽大的马车外头没有什么特殊的标志,根本看不出是谁家府邸。 沈静今日受墨将时的邀请,去了一趟郊外的庄园,看了墨将时养在那儿的宠物,头一次被男主角这般认真对待的她不由得开始心里泛起涟漪来。 本来一切都好,但回城之时看到了陆青黛和林寂嬉戏打闹的一幕,这马车内的气压不知为何就这样低沉了下来。 马车驶进城门。 墨将时透过被风掀起来的车窗帘,正巧看到了陆青黛因为一个趔趄,跌了一下。 他眉心一动,就看见单手还抱着小丫头的林寂长臂一伸,将陆青黛也拉进了怀里。 顾念安顺势也往前将人抱住。 一大一小都是异口同声:“当心。” ??? 顾京元:“那是我妹妹!!” 林寂(单手抱着顾念安):嗯 言执玉(利落的给小念安穿衣裳):又不是没有喊过我哥哥。 程宥泽:孤陪她们用膳也不是一次两次。 谢渺然:暂时还没见到,但未来可期! 应归彻:改明儿炒两菜过去把咱妹喂的白白胖胖的! 沈晏秋:……是我不想认这个妹妹吗?给我机会了吗? 第166章 新岁抱得美人归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新岁抱得美人归 下一秒,陆青黛因为捏雪球而冰凉的双手就碰上了两人的脸颊。 两个人都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却都没有躲开,顾念安甚至还蹭了蹭她的手,把柔软的脸蛋贴向她,“不玩了不玩了,姐姐的手好冰。” 林寂环住她腰身的手慢慢松开,抬着去摸陆青黛放在他脸上的手。 轻轻的拿下来揉搓了一下,“听念安的话。” 顾念安没想到林寂会附和自己,连忙点头,一副自己最厉害的样子,小脑袋扬起来,超级软萌,“对,听念安的话!!” 陆青黛忍俊不禁,对着小丫头挤眉弄眼了两下,这才点头。 马车已经驶进了城门,墨将时低垂着眉,看着桌上溅出来的茶渍,温声的安慰沈静。 “郡主不必烦心,今日请您出来我是递了拜帖的,邹伯母那里知道消息,所以郡主回府也不必担心。” 他刚刚看到的,沈静自然也看到了,她看见自己笔下的男主几乎是以一种慌乱的神色将别人抱进怀里。 眼神里头的小心翼翼,搂进怀里轻轻在她身上扣紧的手,一举一动都在诉说着林寂对陆青黛的心意。 冰冷的手触上他脸庞时,他也没有半点的不耐,眼中甚至还隐隐有炙热的火光迸发。 她不免失神,茶水四溅,然后才被墨将时的话给吸引回来。 “大伯母她……她待我不好。” 沈静感觉自己的心神不受控制的被掠过的景色吸引,抬眼看见墨将时,他看过来的眼神似乎带着悲色。 沈静鼻头一酸,感觉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依靠。 忍不住就将和邹氏的矛盾说了出来。 在马车角落里静静准备侍候的春桂春梅都不约而同的把眉头皱的死紧。 郡主她怎么这么的信任安王世子? 和邹氏之间发生的事情都不藏着掖着,就这样直接脱口而出? 听到邹氏刻意把沈静依照陆青黛打扮,墨将时摇头鼓励她,“郡主就是郡主,不需参考旁人。” “我相信,等他们发现了郡主的好,定然会回心转意的。” “更何况,听郡主说起和沈世子的事情,我倒是觉得,沈世子对郡主并非全无感情。” 沈静咬唇看他,“怎么可能?世子表哥对我一向很冷淡,他都不愿意娶我,平日里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我。” 墨将时随意笑笑,讲起以往的事情来。 “沈世子是这样的性子,这跟郡主无关。” “之前的陆二娘子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才走进沈世子心里的。” “夏日送冰、冬日裁衣,闲时诗词歌赋,郡主随意指使个人问问,便知道当初陆二娘子对沈世子的好。” 墨将时面色不改的说完这番话,而后静默的讽刺一笑。 女人为了爱可以做出惊天动地的蠢事来。 “世家女子最是在意名声,极少会在外人面前唱曲跳舞,但当时陆二娘子一首绿腰,沈世子亲笔写下‘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传到外头,败了不少脸面。” “除了名声,陆二娘子还时常陪着沈世子出游,被偶然遇见了也不惊慌,在外真的是给足了沈世子的面子。” 墨将时挤出笑来,看着沈静道,“所以郡主不过是跟沈世子相处了不过两月,就和他有了这般大的进展,郡主已经很厉害了。” “当初沈世子在外的名声不好,纵情声色,混迹青楼,陆二娘子和他定亲后步步紧逼,人可是动不动就往外头跑呢。他后来才发觉自己喜欢上了陆二娘子。” “如今他为了躲避郡主往霖楚跑,不正是说明郡主在他心上的份量之重吗?” 墨将时舌尖在下颚上顶了一下,随后继续道,“这也是为什么言大郎君他们这般害怕福安郡主和沈宴秋死灰复燃的原因。” 小娘子的情窦初开完完全全的给了沈宴秋。 当年的热烈旁人只沾染到了分毫。 沈静若有所思,被送到沈家门口,墨将时笑着冲她颔首,“多谢郡主陪同,今日除夕夜宴,望郡主新的一年顺遂如愿。” 见他认真的脸庞,沈静多少有些害羞,点了点头回了句礼。 沈静回到自己的房中,邹氏那边便立刻派人来请。 她暗骂了一声,而后才整理好着装去见了邹氏。 邹氏靠坐在太师椅上,见她来笑着招手,声音也和蔼可亲,但沈静的手臂却是不自觉的抖了抖。 “小静,你回来了啊?” “大伯母……” 沈静走过去,不敢坐下,只是低头询问,“不知大伯母是要和我说些什么?” “你这孩子,大伯母无事就不能找你说说话吗?”邹氏拉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在手里捏着,动作倒是不重,就是威胁的意味格外浓厚。“今日和安王世子出去可有趣?” 沈静自然是知道她想听什么话的,于是摇了摇头,主动为自己开脱道,“不知为何安王世子会突然递帖子给我,我之前从未和他见过……难道不是世子表哥和安王世子提过我吗?” 邹氏皱眉,“之前倒是没听过晏秋和安王世子有关系啊……你当真没和他见过?” “我初到京城,日日都和伯母在一处,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他呢?” “那小静觉得安王世子如何?” 沈静知道她是问出了最想问的,于是蹙了蹙眉,假装在思考的样子,半天说出一句,“安王世子自当是人中翘楚,但世子表哥比之也不差……只是表哥不在京中……” “晏秋那孩子……”邹氏叹了口气,又道,“晏秋性子执拗,怕是烦了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安排,连带着厌恶了你去。” “等他这次回来,你和他好好相处,我不参与你们了,你们顺其自然,他态度应该会改善许多才是。” 沈静低低点头,“只要世子表哥愿意搭理我就好。” 沈宴秋搭理不搭理她,沈静不知道。 但沈静知道,邹氏要的就是她这种态度。 一颗心都扑在沈宴秋身上的态度。 果然,邹氏笑的都真切了些,“你先下去休息吧,今日是除夕,晚上宴席,可得休息好。” ----- 城门这边,陆青黛陪着林寂到了申时,就拉着人先回了陆府。 林寂今日本身就可以不用继续当值的,但往年他无处可去,所以干脆就全年无休,空闲时间都在统领处。 但今年不一样了,他有地方过年了。 林寂的手被顾念安晃了一下,“林寂哥哥,我们一起回去啦,你还在愣着做什么?” 陆青黛瞪他,语气轻飘飘的,有些嗔怪,“怎么,跟我们一起吃饭,丢了林大统领的脸面吗?” “不是。”他否认,然后吞了下口水,有些慌乱的开口解释,“我、我这两日买了些东西还放在上头没有拿下来。” 在陆青黛邀请他一起过年之后,他第二日就买了不少东西,有茶叶瓷器、有绸缎布匹、还有女儿家会喜欢的钗环和珠宝。 他知道陆青黛是用惯了好东西的,所以买的都是市面上最好的。 这些东西如今就堆放在休息处的床榻上。 林寂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亦或是有没有机会送出去,所以一直放在这里,就怕万一。 万一、万一青黛真的来接他了呢? 虽然他们两个捆绑在一起的方式不是因为爱情,但是林寂真的从陆青黛身上得到了许多的温暖。 就如此刻,陆青黛对着他扬起笑容,很自然的夸奖道,“林寂你好细心啊。我都忘了的事情,你想到了耶。” “我和念安陪你上去拿。”陆青黛牵起顾念安的另一只手,然后理直气壮的添了一句,“不过我拿不动的,可以吗?” 顾念安也抬起头,大声表达自己的有用,“我可以帮林寂哥哥拿的!我气力比姐姐大!” 林寂注视着她的眼眸,眨了下眼,这白茫茫的雪景当中她和顾念安的装束显得格外吸睛,她们站在他身侧,像是冲天的烈焰一点一点凿开了冰窟。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浑身的冰冷此时像是裹上了糖衣,“不用拿,我一个人可以拿动。” “陪着我就好。” 拿了东西回到陆府,陆青栩正在大门口张罗着侍卫挂红灯笼呢,见林寂抱了顾念安下来后又扶着陆青黛下来,扬起的嘴角渐渐拉平。 兄弟的背刺永远是他一生的痛。 亏他之前那么信任他!! 自家兄弟也靠不住!! “陆哥哥好!”顾念安跟陆家的人是混熟了,凑上去就笑眯眯的打招呼,被陆青栩一把抱起捏了捏脸蛋。 陆青栩夸她,“让陆哥哥抱抱看重了些吗?” 掂了掂,陆青栩不满意道,“罚你今日多吃些菜,轻的跟个小兔子一样。” 顾念安眨巴眼,“陆哥哥,念安养过兔子的,我一只手都能抓起两只兔子!我比兔子重多了!” “那你是大兔子。” 陆青栩不放人,看着林寂将马车的礼品提出来递给管家,磨了磨牙,“林寂你倒是挺懂规矩的。” 上门拜访还知道带礼物。 跟他的境遇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都不能正大光明的去谢家拜访。 了了偶尔去一次可以说是找谢渺音玩,但他要是去了,保不齐就被说成是站队谢家了。 虽然现在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知道陆家站队太子党。 但毕竟没有直言说过什么支持太子的话,有些没眼力见的还以为陆家是中立党呢。 陆青黛制止他发酸的言语,“过些日子我要去谢家,哥哥你是不想去吗?” “想去想去!” “那你不许酸林寂。” 陆青栩正想说好,却看见自己那个常年冷面无情的兄弟嘴角有了一道浅浅的弧度。 更酸了! “哼!”他抱着顾念安径直进了大门,将发酸的小情侣丢在后头。 林寂多少还是紧张的,他这次上门也不知道算不算正式,礼品也不知道算不算多,等会见了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免的有些焦躁。 “手给我。” 陆青黛站在台阶上,朝他勾了勾手,林寂不假思索的就递了手过去。 把门口站着的守卫看的那是一愣一愣的。 林寂之前倒不是没有来过陆府,但次数很少,公事公办的,但刚刚伸手的时候,林寂看着陆青黛的眼神就像是冲破寒冰终于迎来百花绽放,突然就很温情的眼神。 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林寂林统领换了个人。 但看到那张脸后,还是打消了怀疑。 果然还是他们娘子厉害啊!! 陆青黛牵着他进去,还给牵手找了个很好的借口,“你少来陆府,不牵着你我担心你走丢。” “嗯。”林寂乖乖听话,却是惊呆了旁人。 救命!次数少归少,但又不是一次都没来过,怎么可能会走丢啊? 陆府又不是没有下人……好吧,换位思考一下,如果陆二娘子拉着他们的手说这句话,他们也会迷糊的。 进了陆府,先带林寂拜见了陆归寺和袁氏,他们两个一直对林寂赞赏有加,见到女儿牵着人,对林寂的态度更是和蔼,大有一种林寂可以直接入赘的热情。 确实可以。 完美符合陆青栩对未来妹夫的要求啊! 第一,能接受入赘;第二,要人品好;第三,官职不高,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规矩少,越清贫越好;第四,身段相貌好…… 陆青栩咬了咬牙,恨不得当众说出第五条不准是我兄弟来。 但到底还是没说。 他只是气林寂不打一声招呼就和了了在一起了而已。 动作之迅速令他叹服。 但对林寂的人品和能力,他一向是很认可的。 晚膳前,陆青黛拉着顾念安和林寂在书房里头题字写春联。 外头的春联已经贴了,但是如今趁着应景,写写春联让林寂放松放松也好。 林寂看着陆青黛挽袖在红纸上题字的手,心里头多多少少有些复杂。 ‘门迎吉庆家声远,满室荣华世泽长’,他脑中思索,却想不起什么写春联的话语。 顾念安也拿着笔蹙着眉,小丫头看倒是看的蛮多,但是此刻也不知道该写什么。 “我没写过。” “姐姐,我不会。” 陆青黛看她们都拿着笔不动,笑着提点。 “春联而已,只要高兴就好,不用拘谨,念安过来,姐姐带你写一个。” 她招招手,顾念安就被林寂拎着上了椅子,方便她握着小丫头的手写。 陆青黛想了想,带着她的手写下。 ——‘没病没灾没烦恼,有钱有闲有人疼’,横批‘好事发生’。 顾念安笑的乐呵呵的,“能这么写吗?” “喜欢就可以啊。” 让小丫头跪坐在椅子上继续写,陆青黛捻着笔,歪了歪头看向林寂,语气轻快,“你也过来,我教你。” 林寂就被强硬的拉了过去,只是他身量高,自然不可能像顾念安那样被陆青黛抱在怀里,而是他半圈着陆青黛。 以一种极为亲近的姿态。 林寂耳尖都红了。 他吞了口口水,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问陆青黛,“能不能…换个……” “不行。” 陆青黛失笑摇头,抓着他的手开始写,手指贴着着林寂的指缝,扭头看他,“你离我那么远,看得清字吗?” 林寂自然是看的清的,但是面前人的意思过于明了,他顺从的环抱上去,紧贴着人。 他身量高,宽肩窄腰,这样一抱越发显得怀中的陆青黛娇小玲珑。 微偏头就能闻到她的发香,林寂艰难的把视线调整过来。 陆青黛带着他写下的字跟她的笔锋一样,从容高古、刚柔相济、直白的像是刚出鞘的利刃。 ——‘华年铸就辉煌业,新岁抱得美人归’,横批‘双喜临门’。 陆青黛搁笔,挑眉问他,“喜欢吗?” 系统默默传来的通报代表了林寂的心动。 【林寂当前好感值:85】 【86】 … 【89】 陆青黛笑眼看他,温声开口,“说话。” 林寂眼中都酸涩了几分,他点点头,而后又反应过来要说话,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喜欢,喜欢的。” 陆青黛笑着带他继续写,而林寂默默的将放在陆青黛腰上的手收紧了些。 新岁抱得美人归。 最喜欢这个。 -----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再写一章我们林寂,就写小顾啦,宝宝们千万千万不要觉得我拖沓……其实原本打算今天就写完林寂的,但是写着写着发现我又啰嗦了。 想写的亲亲还没有写到…… 第167章 我这样亲你,你会讨厌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这样亲你,你会讨厌吗? 又写了一会这个,兰芝就通传说陆家的旁系都到齐了,可以准备开宴了。 陆青黛点点头,看了一眼还在埋头认真写字的顾念安,小丫头倒是认真,就是字写的有些歪了。 唤来春林秋葵给小丫头整理着装,陆青黛看向林寂,“等会你和念安坐我身边,不必太过在意旁人目光。” 陆家旁系的人虽然不坏,但是难免有几个大嘴巴喜欢说三道四的,这陆青黛也管不了。 林寂点头,他既然来了,自然不会给陆青黛丢脸。 陆青黛牵上顾念安的手,一点一点教诲,“等会要是见到长辈,念安要行礼知道吗?但若是平辈的人,颔首即可。” 顾念安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很是听话。 反正姐姐不会害她。 陆青黛这才带着人前往正厅,一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旁系的长辈,她们之前都来过陆青黛的接风宴,所以此时看到陆青黛也不惊讶,很是恪守本分的要给主家的娘子行礼。 陆青黛笑着免礼,然后亲热的问起他们的近况,端庄大方、细致周到,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聊了两句,便有人问起顾念安的身份来,“不知这位小娘子是?” 顾念安乖巧行礼,陆青黛介绍道,“是顾家的小娘子,被我母亲收为义女,也算是我们陆家的娘子。” 旁系的人下意识的高看了顾念安一分。 之前虽未见过这位小娘子,也没听过什么顾家,但是这位小娘子生的精致可爱,礼节和气度都非常人可比,跟他们对视的时候也未有半分的羞怯,想必定是家里教养的好。 顾念安没什么人认得,但林寂大家可都是熟的,见他站在陆青黛身侧,立刻便明白了些什么。 上次听说林统领救了陆二娘子一次,如今看来已经成为了入幕之宾啊…… 都有资格来陆府用年宴了。 他们客客气气的和他问礼,溢美之词泛泛,夸赞的那叫一个真情意切,把几乎没听过什么好话的林统领磨得耳根子都红了。 “听闻林统领上次救了我们二娘子,当真是年少有为,英雄少年啊!” “林统领年纪轻轻不靠家族就能当上统领的位置,当然是英雄少年,和我们二娘子站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 “之前有幸看过林统领训兵的样子,那手腕那魄力,我家那小子被训的俯首帖耳的,就没见他在家那般听过我的话……” “林统领未来定然还会有更好的前程,未来指日可待啊!!” 陆青黛看着林寂的耳根子发红,替他开口,“好了好了,各位长辈就别再打趣林寂了,前厅的宴席已经备好,大家还是趁早入席吧。” 陆家是个大家族,平日里就有人情往来,只是这些旁系的人平日没什么机会见到陆青黛就是了。 所以当看到她牵着顾念安,带着林寂坐到左手边席位上时,不少的眼神都紧紧黏糊在上头。 其中最热切的就是陆青黛四叔的一个嫡子。 那嫡子也是六七岁大,生的样貌清秀,看见陆青黛牵着顾念安的时候不悦的蹙了蹙眉。 他的父亲陆四叔也迟疑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心里觉得自己的想法已经失败了。 他原本想着让自己的小儿子跟陆青黛打好关系,日后好求着陆青黛办事呢。 毕竟她身边的人可都是非富即贵的。 让自家孩子跟在她身边定然能够捞到不少的好处。 但看见顾念安就坐在陆青黛的身边,陆四叔只能咬牙歇了这个心思。 反倒是他的嫡子陆年嘟着嘴不高兴的一直往那边瞅。 他母亲可是说过了,陆二姐姐是整个陆府最为金贵有钱的人,自己要是能攀上她,未来就算是想吃金子做的糖葫芦都可以!! 怎么还被旁人给捷足先登了? 众人坐下,陆归寺在上头开始了官方的开场白,林寂伸手将陆青黛的手拢到自己的掌心之中。 “怎么了?” “你手冰,要不让人拿个汤婆子过来?” 林寂一边低声给她答复,一边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牵紧了些。 陆青黛觉得如果自己真的点头答应了,那林寂的手下一次就不会这么主动牵上来了。 所以低声回道,“可我觉得你比汤婆子要暖些。” “可以麻烦你吗?” 她的声音缱绻,像是绕着弯的在他心里头打转,林寂心痒痒的,心里头腾然生出一股子想要和她更加亲近的想法来。 “不麻烦……我……” 他的话被一旁的陆青栩阴森森的打断,“我什么呢,林寂?好好吃饭,别说个有的没的。” 陆青栩的声音也不算大,只有他们能够听到,林寂蓦然被打断,下意识的不敢开口继续言语。 哪怕他知道陆青栩没有恶意。 手中一紧,陆青黛将人牵紧了些,而后笑眯眯的直视陆青栩,开口吩咐了一声,“哥哥,我突然想喝鲜果汁。” “我让人给你去做?”陆青栩顿时老实起来。 笑眯眯的妹妹最可怕了。 “可是我就想喝哥哥给我做的。”陆青黛眉眼继续弯了弯,“喝不到我就不能好好吃饭了。” 陆青栩:“……哥错了,哥就吓唬他呢,你倒是先护上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越抱怨越小声,最后无奈摇头道,“哥不针对他了,你安心吃饭,等晚间给你做鲜果汁,可否?” 哄妹妹的陆青栩格外温良些,看过来的眼神纵容又无奈,有种无可奈何的低头。 陆青黛点头,“谢谢哥哥,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定然不会继续碎嘴了。” “嗯。” 这一声像是压着嗓子挤出来的。 菜一道一道上齐,红烧狮子头代表着团团圆圆、京酱肉丝代表着花开富贵、白灼虎虾代表着节节高升……许多林寂听都没有听过的菜名被一一报出来,陆青黛挽袖亲自给他添菜,“你尝尝这个,很好吃。” 林寂点头应下,吃着陆青黛给他夹的菜,听着满堂的和谐的谈话声,手边有温暖的炉火,抬头看,眼前是贴着福字的碗碟,热闹的氛围一点一点侵袭,宛若身在梦中。 他几乎是机械又呆滞的沉浸在这种氛围当中,只有胸膛中跳动的心脏证明他还在活着。 “怎么发呆啊?林寂,等会跟我一起去磕头拿红封啊?” 陆青黛拽了拽林寂的袖子,看他还是没有回应,将手中刚刚吃了一瓣有些酸的橘子塞到他口中。 咬破橘子,林大统领即便是被酸到了,眉头也没有皱巴一下,只是终于回过了神。 “我不能拿红封。”他将橘子咽下去,而后把陆青黛手里剩下的橘子拿了过来塞到嘴里,忍着酸吃下去。 陆青黛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林寂给她解释不拿红封的原因,“我都二十二岁了……” 说完年龄,他下意识了一眼身边的小娘子,虽然小娘子已然亭亭玉立,有着一副倾国倾城的样貌,但他似乎才想到。 陆青黛才十六岁。 即便过两三个月就十七了,但还是小的很。 于是画风变成,“青黛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老?” “不老不老,快些陪我上去磕头啦。”她牵着林寂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走了过去。 正厅之中有两个蒲团,刚刚陆青栩作为长子已经拜过说过吉祥话了。 林寂跟着陆青黛跪下,看着上首笑眯眯回应的两位长辈,眼眶都不禁湿润了些。 他跟着磕了三个响头。 陆青黛:“岁月流转,旧岁已逝,新的一年,愿爹娘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林寂:“祝陆伯父,袁伯母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好好好!”陆归寺笑着点头,然后立刻就下来将自家宝贝女儿扶起来,顺手拉了一把林寂。 从怀中摸出两个红封来。 塞到他们手中,“你们也是,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来,林寂,扶了了坐回去。” 林寂下意识听话,扶着人坐回去后才发觉手中的红封比陆青黛浅不了多少。 他要把红封塞回陆青黛手上,却被一句轻飘飘的话给堵住。 “林寂,长者赐,不可辞。” 陆青黛盯着他将红封揣好,然后戳了戳顾念安的小脸蛋。 “念安,该你去拿红封啦。” 声音轻轻柔柔,如沐春风。 她待念安是真的好。 没由来的好。 顾念安温吞了下,随后又看向上首的袁氏,得到袁氏点头后,才起身出来站在蒲团前磕头行礼。 陆青黛盯着小丫头的动作,眼含笑意。 王氏和兰茵今日去了庄子里,把她要给郎君的东西都给带上了,今日应该不会回来。 幸好念安如今在陆家已经混熟了,不然她也不会单单留下念安来。 “祝陆伯父仕途顺利,吉祥如意,祝袁伯母青春永驻,万事顺意。” 念安的红封是最多的,陆归寺和袁氏一人给了她一个,林寂陆青黛陆青栩更不用说,就连兰芝她们都给小丫头包了红封。 宴席散了后,人都没有离开,陆归寺和相熟的兄弟把酒言欢,袁氏喊了几个妯娌去打叶子牌,陆青栩那带着小辈们谈论起京中趣事,唯有陆青黛这没什么人。 倒不是她不愿意陪,只是陆青栩他们怕她累着,宁可自己去陪,也不想让人搅扰了她的清净。 于是乎,陆青黛就在借青居庭院中的亭中围炉煮茶。 六角亭中搬来了摇椅,生起了炭火,周围用不透视的防风帘遮挡着,陆青黛躺在摇椅上,倒是不觉得冷。 小炉子边上还烤着几个橘子,林寂等暖热了才细细的剥好皮。 他总会尝上一个,甜的就往陆青黛嘴边送,酸的就自己吃掉。 顾念安还在执着今日未有成功堆好雪人的事上,拉着小珠小雪春霖秋葵陪她继续堆去了。 “今日本来应该一早去接你的,但十六公主在我用早膳的时候就来了。” “我跟她说了些话,顺带着就让她去了一趟林家传话说你要来陆府过年。” 怪不得她是午时来的。 林寂点点头,对陆青黛的处理并无异议。 “你做的都好。只是他们前些年都不会在乎我是否会回去的,不用跟他们说都可以。” 林寂正剥着一个橘子,尝了一口是甜的,抬手递给陆青黛。 陆青黛红唇微张,林寂就很是自然的送到她嘴里。 她从躺椅上微微坐起身来,“前些年我不清楚,但今年他们一定会喊你回林府过年。” “……嗯,是我一时没想到。” 林寂太懂林家人的嘴脸了,以往他主动去要被奚落,不去要被责备。 索性不去,懒得听他们废话。 如今又要他去,定然是之前青黛去林府帮他撑腰的结果。 那林家老祖母当初被气成那样,定然是打算拿孝道压人,让他去跪祠堂,老老实实的接受家法。 若是他不肯,林二爷和张氏定会又拿母亲的遗物来责令他。 他正低头将旁边果盘里的橘子放在小炉子旁边,就见陆青黛把薄被掀开,走到他跟前,拉着他去外头看顾念安堆的雪人。 雪人已经堆的差不多了,陆青黛便催促小念安快去洗漱,等会出来看烟火。 等人走后,才拉着林寂回到亭子里。 “林寂,林家人对你那么不好,你为什么会那么听话呢?” 她偏头问他,眼中有着不解。 林寂一个敢违抗皇命的人,他还会怕林家那些所谓的威胁? “我母亲的遗物都在他们手里。” 一语道破天惊,陆青黛感觉看到了他的无助。 林寂不是她笔下的人物,她对他的了解自然没有对言执玉他们那般深,听到这话时,共情的厉害。 好不容易靠自身能力飞出鸟笼的雄鹰,回身一看时,却发现有一条斩不断的锁链在阻止他继续高飞。 “你可知道那遗物是什么?” “一把同心锁,一本诗集,还有一些她亲笔给我写的信……” “这些年你可见到过?” 林寂摇头,“就只有幼时看过一次。” “既然是幼时看到过,这些年斑驳岁月,他们迟迟未有拿出来,你便可一口咬定你不要了。” 陆青黛牵上他的手,“毕竟,你不能确定那些东西是否还在。你大可在林家好好闹上一通,你看不惯谁就打谁,谁欺负过你就欺负回去。 他们定然会用你母亲的遗物来压你。 他们若是能拿出来,你可以随随便便用谁的命换过来,若是拿不出来,怕是已经毁坏不见……只是在用噱头诓你。” “我会让人堵住林家的嘴,不管他们有没有你要的,他们都不能开口诽谤你。” “你不能被无形的锁链栓住。” 林寂看向她,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红了。 这些事情他每每夜里难安,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无人倾诉无人帮衬,他不敢去赌。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出主意。 第一次告诉他该如何去对付林家,该如何去拿回母亲的东西。 第一次有人完完全全的站在他的身后。 “怎么哭了?”陆青黛抬头给他擦泪,林寂顶着一张冷面冰山的脸哭的眼眶微红,长长的羽睫微颤,看着就让人心软。 “没哭……” 林寂抬手抹干净脸,不肯承认。 陆青黛任他嘴硬,突然想起什么来,松开他将摇椅旁边的匣子拿了过来。 她塞到林寂手上,示意他打开来看。 “送给我的?”林寂看着匣子里模样精致的玉带钩,刚说没哭的眼睛又要冒出水了。 陆青黛点头。 “新年礼物?” 他刚想说自己也给她准备了,就见陆青黛摇头。 “不是哦,就是礼物。” “他们有的,我们林寂也不能少。” 林寂就算是再眼瞎耳聋,都能知道言执玉身上的香囊,应归彻的蹀躞带……这些东西的含义。 他自觉自己和青黛没什么感情,自己不会有。 但是收到的那一刻,心中压抑的酸涩终于忍不住释放了。 “我能不能抱抱你?” 他这般说着,却是已经将人圈进了怀里,手里捏着玉带钩,将人抱成满怀,像是一只终于找到家的狼犬,慢慢细嗅着主人的气息。 “林寂。” “我在。” “可是我想亲亲你。” 陆青黛稍稍拉开一点儿距离,仰头将人往下拉了拉,吻在他的唇瓣上。 她的唇瓣柔软,眼波盈盈,只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就让林寂乱了阵脚。 他学着她的模样亲过来,浅尝辄止,唇瓣描绘间品出点点的甜意。 是刚刚的橘子清香。 他亲一会就又停下,去观察陆青黛的反应,见人没有抗拒,才敢继续吻她。 像是一个渴求但又有太多顾虑的孩子。 陆青黛被他圈在怀里,唇齿相依间靠得更近,她觉着自己几乎要被林寂这样的亲法给折磨疯了。 吻她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满,不再犹豫,扶着她的腰,亲的呼吸交融才肯松开。 拍着她的背,林寂郑重询问,“青黛,我这样亲你,你会讨厌吗?” 陆青黛:“……” 罢了罢了,自己选的。 她刚要回答,亭外的烟火声响起,绚烂了整个夜空。 她和林寂撩开亭子周围的帘子去瞧。 看了不过片刻,林寂手上又被塞了一件东西。 他垂眸,看到是一对护膝。 小娘子的神情娇纵,凑近他的耳畔道,“这个才是新年礼物。” 林寂眨了下眼,眸光愈亮,心中的喜悦跟着烟花升腾绽放。 庭院中,小念安笑盈盈的跑过来报信,“姐姐,新年快乐!” 第168章 大舅哥那儿可把人哄好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舅哥那儿可把人哄好了? 陆青黛笑着将人拥入怀中,碰了碰她的脸蛋,“念安,新年快乐。” 顾念安忍不住凑上前亲了她一口,身体软乎乎的,像是一块可口的小蛋糕,“新的一年,祝姐姐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陆青黛刚要点头应下,却突然被林寂一个健步上前护在身后。 陆府的屋檐之上,从另一头翻上一个人,“了了,新年快乐!” 陆青黛抬眼去看,就见应归彻站在那里,干净利落的从墙上翻过来。 她有些好笑,就知道应归彻不会听她的话,“怎么真的过来了?你一个人吗?” 应归彻脸不红行不通,点头,“嗯”。 然后便掠过了林寂,将人抱了一下。 鼻尖嗅着陆青黛的发丝,他又重申了一句,“新年快乐。” 陆青黛拍拍他,笑着点头,“阿彻也新年快乐。” 应归彻松开人,从衣兜里拿出红封来,递给她一个,“健健康康。” 另一个则是给了甜甜喊他哥哥的顾念安,“平平安安。” 林寂也从兜里拿出东西来,不是红封,只是姑娘家会喜欢的小玩意。 他许久不过节,所以一时疏忽没有准备红封,给陆青黛的礼物是一对颜色上乘,品相也好的粉色珍珠耳环,给顾念安的则是一只黄金祥云纹饰的平安锁。 陆青黛笑着接过,唇角弯弯,“新年快乐,林寂。” “谢谢林寂哥哥,新年快乐!” 顾念安接过小金锁,正拿着研究的时候,蹙了蹙眉,拽了一下陆青黛的袖子,“姐姐,我好像听到了灵灵姐姐的声音。” 她指了指那堵墙,其实多多少少有些不确定。 因为如今的烟火接二连三的响着,顾念安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陆青黛似有所觉,由林寂搀着抬脚就踹了应归彻一下,“快去把灵灵接过来!” 同时刻的,墙的那边响起应灵灵的痛骂,“应归彻你个天杀的!重色忘妹这一套你跟应临安学的倒是挺快的啊!!” 应归彻扶额,小声的为自己辩解,“是灵灵她自己说不要我帮她的……” 应小灵灵痴迷武学,打架确实有些东西,但是这轻功可不是她的拿手功夫。 更何况这瓦片上还有雪呢,更不好翻了。 陆青黛又踹了应归彻一脚。 应归彻只好翻墙过去,将自家三脚猫轻功的妹妹给拎过来。 “呜呜呜!了了,我哥他欺负我!!”应灵灵扑进陆青黛怀里,在她身上又蹭又动的,像是一只没有骨头的猫。 死扒着不肯动手。 应归彻:“……” 早知道还是扔在外面算了。 “好了好了,我帮你踹了他几脚了,不生气了。” 顾念安也学着陆青黛的样子去抱应灵灵的大腿,然后拍拍,“灵灵姐姐不生气了,灵灵姐姐新年快乐!” 应灵灵本就是装的,被哄了两下就高兴了,然后一把抱起顾念安,牵着陆青黛就进亭子里。 “姐姐不生气,姐姐最喜欢念安了。” 被无情抛下的林寂和应归彻:“……” 好处都让她给占了。 ----- 新年伊始,陆青黛起来后就换了衣裳,和昨夜宿在她院子里的林寂、应归彻去正厅给长辈们拜年。 应灵灵昨夜就被应归彻先一步的送回去了,毕竟是个小姑娘家,这种时候宿在别人家中不好找理由。 所以陆青黛是抱着顾念安睡觉的。 起来穿上新衣,刚要出门,就看见已经换了一身新衣站在门外的林寂。 他背对着大门,似乎是在看昨夜堆好的雪人,陆青黛对着顾念安比划了一下动作,两个人便不由分说的扑了过去。 一个人抱腰,一个人抱腿,强装没看见的林寂配合她们的演出,作出不太明显的惊愕神情。 “我就知道你今日穿这身很好看。” 今早被小宁子送衣服的时候,林寂还有些恍惚,看着托盘上依照他的身形赶制的新衣和靴子,林寂当真觉得这两日像是如梦一般,依言换好衣裳,就不自觉地过来等她。 想要她第一眼就看到。 “是你送的衣裳好。” “大早上的就甜言蜜语,你想齁死谁?”应归彻同样也是一身新衣,他大步走过来,在林寂的注视下,他停在陆青黛面前,耸了耸鼻子,“你就夸他?” 指尖点在他的鼻梁上,“阿彻穿的也好看。” “……了了?” 刚说完这句,背后的走廊就又出现一道声音,声音亲昵中带着些兴味,似乎是有意加入这个战局。 陆青黛抬手扶额。 人都还没转过去,哄人的话张口就来,“阿玉今日穿的一定也很好看。” 言执玉看她被闹到有些敷衍的态度,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招手过来牵她,“我过来拜年,顺道跟你说些事。” 陆青黛点头,问询自己最关心的事情,“选拔七皇子妃的圣旨至今还没有颁布出来,想必是宁德太妃那里有意向太子投诚,不愿给程穆环那边增加助益,陛下给程穆环选的三个人选我都不满意。” 言执玉点头,说起自己的部署,“曲三娘子那里不急,正月十二便是定亲宴,在此之前,我不会让宁德太妃那儿传出任何消息。” “谢家娘子那里,怕是得让大舅哥趁着如今日子好,同伯父伯母说一声,尽快上门提亲才是。” 陆青黛捏了一下他手心,低声骂了一句,“你倒是顺嘴。” 言执玉笑笑,问,“所以,大舅哥那儿可把人哄好了?” “依照他那个蠢样子,把人哄来给我做嫂子怕是难。” 听着陆青黛丝毫不藏着的鄙视,身后的林寂和应归彻都默默噤声。 他们两个刚开始的时候都被陆青黛骂过,如今听到一个‘蠢’字,下意识就不敢说话。 “过两日,我会带他去一趟谢府。” “有你亲自去,自然是不会有失的。” 言执玉将小娘子的碎发拢到耳后,继续道,“那如此想来,最有可能成为七皇子妃的应该就是应家娘子了。” 他说的同时,看了一眼身后的应归彻。 “只是程穆环是个挑剔的,若是让应娘子找个由头动动手,他自己应该就会退缩。” “程穆环心系于你,想必还是会在你身上拿主意。” “所以我觉着,不妨给他换个人。” 言执玉低头看陆青黛,温润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些促狭来。 身后的林寂和应归彻默默的听着,脑子一时有点跟不上。 “你是说静则郡主?” 陆青黛微挑了下眉,看着言执玉有藏不住的赞赏,“怎么会选她?” “她本身就是皇帝想要在太子党这边埋下的一颗雷,沈家这边不好处理她,所以把她送出去,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更何况,她在沈宴秋身边太聒噪了,害的沈世子频频出京办事,一次两次还好,时间多了想必会动荡沈家在京中的势力,把她送出去,让沈世子为我们安心办事,了了不喜欢吗?” 他笑的温和,就是眉眼间有股子奸诈,调度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 “这只是于公的理由,于私的呢?” 陆青黛太了解言执玉的性子,他高风霁月惯了,不屑于用‘一个可怜的棋子’去促使事情变得更好。 言执玉却突然笑了,他摇摇头,道,“我可不想破坏我自己在了了心里的形象。” 聪明人点到为止。 陆青黛笑看他一眼,随他高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我可是全权撒手不管了的。” “自然。” 几人一起往正厅走去,兰芝带着小珠小雪先行一步,在陆归寺、袁氏还有陆青栩震惊的目光中将原本的两个蒲团又加了三个进去摆好。 言执玉牵着人,笑意浅浅,看着陆青黛低头和顾念安的侧脸,眸中流露出的尽是爱意。 其实把沈静抛出去塞到程穆环身边的理由很简单。 于公,是把皇帝强硬塞过来的‘烫手山芋’给送出去。 于私,是因为他看到沈静顶着那张和了了有几分相似的脸就有几分生理性的不适。 特别是在邹氏刻意培养过沈静之后,沈静的举止更是像了陆青黛几分。 这不禁让言执玉想起了了刚‘假死’后不久的日子。 当时也有人想要往他身边塞人,神态举止,都刻意的和记忆里的人重合。 相似的举动,几分相像的容颜,足以勾起言执玉无穷无尽的悔恨。 他真的恨不得那是真的。 看着那些人逐渐接近,言执玉的第一反应还是推开。 诚然,她们的举动确实勾起了他的回忆。 但也正是这些曾经的回忆深深的告诉他,他爱的是了了,是陆青黛,哪怕旁人再相似,都不过是勾起他又一次爱着陆青黛的心动罢了。 繁花遍地,他独独只念一人。 言执玉,自始至终只有过陆青黛。 所以陆青黛假死回来之后,他压根就不在乎她身边有多少人,他只要她开心快乐,没有生命之忧就足矣。 不然论起情意,他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被陆青黛牵着进了正厅,言执玉在她身边站定,抬头就看见陆归寺吹胡子瞪眼的表情。 陆归寺小声和袁氏吐槽,“幸好了了不知道我之前捅了他一剑。” 袁氏倒是不在意,小声回复,“捅了就捅了呗,了了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跟你置气。” “那是,男人一抓一大把,爹可是只有一个。” 袁氏点头,欣慰的道,“不过了了的身体确实好了起来,昨天葛大夫把脉的时候就说了。想要了了之前信上说的不错。” 她的身体好坏确实有关身边人的心意。 “那是不是要再给了了找几个?” “爹?” 陆归寺反问的那句话没控制音量,底下的人全都听了个清楚。 陆青黛难得的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陆归寺看下去的时候也感觉未来的三个女婿身上的气质似乎变了。 原本温和宽厚的气质此时跟凝滞了一样,每个人身上都透露着不虞的表情。 陆归寺真是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大年初一的,说什么丧气话!! “咳咳……爹失言、失言。你们就当没听到……” “没听到……” 陆青栩憋着笑看着陆归寺力挽狂澜,没有一点要帮衬的意思。 最后还是袁氏站出来说了几句话,又给出去几个红封,这才把气氛缓和了一下。 陆青黛率先跪下拜年,见身旁的三个人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跟的样子,笑着开口,“怎么,你们三个还要一个一个的单独拜年啊?” “不愿意同我一起的话,日后也别同我一起。” 听着自家女儿的危险发言,陆归寺真的恨不得给她竖个大拇指。 自家了了就是厉害,三个五个都能训的服服帖帖的! 就是这底下磕头拜年的样子,他有一种日后要嫁女儿的感觉。 “女儿给爹娘拜年了,祝爹娘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除了她,旁边的人都跟着她说,小念安的声音尤为显耳。 “给伯父伯母拜年了,祝伯父伯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拜完年,应归彻和言执玉都要赶回自家府里,没有空多歇,林寂和陆青栩则是不能放松多久,要继续出去巡视街道,于是乎,林寂将人送到城门口,再三问询,“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 “不能玩忽职守哦,林统领。”陆青黛笑着摇头,她伸手给他调整了一下发冠,而后才嘱咐,“放心,我下午便回来了。” “你好好巡逻,若是林家派人请你回去,你一定要拿乔住了,让他们三请五请的,不能轻易就回去了。” “静则郡主那边要是来人请你,你也不许去,要为我保护好你自己,知道吗?” 林寂点头答应,一向冷漠的眸子只有在看向她的时候会多出几分绕指柔来。 “知道,我会认真听话的。” 林寂知道自己在家世和人脉上都远逊于言执玉,对朝中动向自然不可能掌握的那般清楚,不可能像言执玉那样和青黛聊上聊下,但是他会在自己的领域做到最好。 争取不拖她的后腿。 看着马车远去,林寂的眼神恢复淡然,他继续巡逻,而此刻的顾京元正在庄子门口探首。 兰茵昨日送王氏来了庄子没回去,所以此刻也在后头等着。 管事老周跟她话家常,“兰茵娘子啊,你说娘子是在那盅汤煲好之前来,还是之后来啊?” 兰茵:“……这我怎么能知道?” “那顾二郎君这样守着也不是办法啊,外头多冻啊。” 老周的嘴似乎跟开过光一样,刚说完,白雪茫茫的路面尽头就出现了熟悉的马车影子。 顾京元的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又走近了几步。 待马车停下,就听见自家妹妹的声音,“二哥!” 顾京元笑着把人抱下来放在地上,然后就反身去扶陆青黛。 陆青黛的手搭在他的掌心中,熟悉又柔软的触感终于回来,顾京元笑的更显亲近。 “娘子,新年快乐。” 他今日一身新衣,圆领的蓝色袍子,穿的虽厚,但是一点儿不减文人清雅,腰间的玉连环叮叮当当,更添一分风骨。 陆青黛笑着抱他,陷入他的怀抱。 “郎君,新年快乐。” 熟悉的气息侵染着顾京元的呼吸,他贪心的抱了一下后,牵着人就往里头走,没有注意到老周揶揄的眼神。 他担心陆青黛着凉,就先将人送到他的书房,而后才牵着顾念安去找顾鹤乡和王氏。 大哥大嫂在他们院子里一个忙着算账,一个忙着研究农作物,念安来了,正好让他们放松一会。 路过庭院的时候,顾念安看到旁边被堆了一个雪人,很自然的就跟二哥分享起近期的活动来。 “二哥,我昨天也堆了一个雪人,本来是姐姐带我去找林寂哥哥的时候要堆的,但只是打了雪仗,后来回府之后在院子里堆的。” “我堆的比这个要大一点,但是好像没有这个好看。” 顾京元听到林寂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牵顾念安的那只手下意识收紧了几分。 “林寂?” 这个名字,王氏跟他提过一嘴,但是在顾念安嘴里听到是第一次,甚至之前从未在陆青黛嘴里听到过。 将顾念安送到地方,顾京元独自回了小厨房。 厨房里还有帮厨,都被他笑着喊回去休息,只是一个人枯坐在灶火前,守着煲的汤。 跟着娘子这么久了,他该懂的道理全都懂了。 只是乍然听到娘子身边的新人,他是真的一下做不到毫不在意。 顾京元双眼盯着灶台里升的火,看着火苗形状各异,惆怅的心情一点一点放大酸涩。 “……怎么、怎么又多了一个?”他低声呢喃着,看着跳动的火苗,下一刻泪珠就淌下,挂在了脸颊之上。 第169章 怎么亲他们,就怎么亲我,好不好? 第一百六十九章 怎么亲他们,就怎么亲我,好不好? 听到系统那里通报说顾京元在暗自哭的时候,陆青黛就出了书房,往这边走。 系统不禁问她【宿主,顾京元不过是一个攻略目标罢了,你怎么对他那么上心?况且他已经有了90的好感值了……】 系统的意思很简单,这种明显已经在圈子里的猎物,根本不需要耗费精力去管。 “因为我在攻略他的时候,他也在攻略我。” “统统,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陆青黛加快了过去的步子。 “从攻略他开始,我就扼杀了他未来的所有可能性。他是被我拖进这场攻略游戏里的,不管以后怎么样,在他还喜欢我的时候,我就应该对他负责。” 如果顾京元未来真的接受不了她身边的人,他们可以分开,她能够放手。 但是至少在此时此刻,陆青黛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不好的情绪。 如果只是因为攻略到了,好感度有一定保障了就不管他的情绪,那她和沈静还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话,你会很累。】 陆青黛挑眉,步履却是不停,红色的披风随着她的步伐荡漾开来。 “要是一点点情绪价值都做不到,我也不会招惹那么多人。” “更何况,看到郎君为我而哭,只能说明我成功。” “若是我任何所作所为都不能在他心里掀起一丝波澜,那只能说明我离任务失败不远了。” 【……好有道理。】 陆青黛抬手理了一下自己的发丝,想着哄人的话。 郎君还有一个月便要科考了,她不能坏了他的阵脚。 天大地大,考试最大。 走到小厨房,她轻轻推开门,果然就看见顾京元坐在灶火旁边的矮凳上,沉思的侧脸凝着一股愁绪,下意识看过来的眼神湿漉漉的。 灶火照的他的脸明明灭灭的,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小厨房里没有点灯,陆青黛逆着光走进来的时候顾京元有些没看清楚人,只是通过熟悉的身形认出了她。 他自知是又被娘子捉住他偷偷在哭了,所以也不出声辩解,就是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她。 少年郎的眉眼清隽,盈盈含泪的样子别生一番清雅。 陆青黛走近他,将手垂下,轻轻的去贴他的脸庞。 顾京元抿着唇把脸凑过去,没有说话,只是泪珠在眼眶中打了个圈,抬头看人的时候闪着细碎的光。 陆青黛突然梦回还在胜溪的时候。 那个时候刘富找上门来,念安去找他摔了跤,他因为没有能力保护好家人,也是独自在厨房里抹泪。 不过才过了两三个月,同样的场景,不同的原因,陆青黛盯着他含泪的眼眸,还是忍不住的泛起一丝涟漪。 “郎君要是委屈,要不要到我怀里来哭?” 她微微俯身,大拇指轻轻的划过他的眼睛,带走一点点的湿意,同他说话的时候细细盯着他的眼眸。 看着里头的情绪独独因她翻涌。 顾京元小幅度的点了下头,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埋首在她颈间。 他还记得,当初的娘子看他哭说的是‘郎君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 如今却让他抱着她哭,他就知道娘子是在意他的……不由得,他低垂的眉眼掉出一串一串的眼泪珠子来。 陆青黛感受到脖颈处的湿意,无奈的将人抱紧了几分,她话语中似有惋惜,又似有愧疚,“是我不好……” “在这件事上,我无能为力。” 她一点一点的顺着顾京元的发丝,任由他抱着她轻声的呜咽。 “娘子很好。”半晌后,顾京元才红着眼睛抬起头来,他去牵陆青黛的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诚恳的亲了又亲,“是我,遇见娘子太晚了。” 娘子当初只爱一个人的时候,他没有出现。 如今娘子不得不周旋在多人之间的时候,他又什么资格去抱怨? 只是不抱怨归不抱怨,但亲耳听到喜欢的人身边多了个人的时候,心情还是难免酸涩。 他红着眼抬头,整个脸蛋因为哭过都变得有几分潮红,看着陆青黛的眼神却是坚定不已。 顾京元难得的坏心思,他故意凑上去,和陆青黛碰了碰鼻尖,两人之间的呼吸缠绕,顾京元面上是软的,身体却是硬的。 他牢牢的将人抱着,横在陆青黛后背的手将人按的离自己越来越近。 “娘子是怎么亲他们的?” 他吃味的话闷闷的传出来,眼角的泪勾着人,陆青黛坐在他怀里,进退两难。 “怎么亲他们,就怎么亲我,好不好?” 顾京元的唇瓣亲在陆青黛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又一下,软绵绵的触感之后只能感觉到他无意喷洒在脸颊处清浅的呼吸声。 清浅但燥。 无意识的撒娇和依赖都在勾动陆青黛的神经。 明明是自己想要,但是却硬要引得陆青黛主动。 “娘子是不愿意吗?” 顾京元用鼻子去蹭她的脖颈,询问的声音抽噎中含着一丝的恃宠而骄。 陆青黛抬手去捧顾京元的脸,恰好此时的顾京元又要亲她,于是最后,红着眼的顾京元吻在他娘子的掌心中。 陆青黛贴着手掌和他对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胸前,感受衣裳之下的紧实的肌肉。 “我那么喜欢郎君,我怎么会不愿意。” 她的手不老实的在顾京元的胸膛处挪动,一点一点的往上,最后落在他的喉结处。 “可郎君当初说只把我当恩人,听到我说在你高中前绝不会逼迫你的时候,郎君不是很高兴吗?” 陆青黛柔软的手攀上他的脖子,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 “我……”顾京元哑然,原本就红着的眼睛此刻又多了一分慌乱。 更像是一只被主人翻旧账后不知所措的小狗了。 但随即,顾京元的黏糊劲更重了几分,他那双水做的眸子跟会说话一样,黏在陆青黛的脸上,开口有一种别样的执拗。 “娘子尽拿我之前的混账话糊弄我。” “就是不愿意亲我……” 他愈发的闹腾,甚至盯着陆青黛的双眼就要哭出泪来。 一颗一颗都砸在陆青黛的心里。 不是说女人才是水做的吗? 她吻上顾京元的泪,有点咸,松开还放在顾京元唇瓣处的掌心,陆青黛又亲了亲他的唇。 一边气息交缠,一边轻哄着,“放松些。” 可惜顾京元却是下意识的把人抱紧了些。 他紧扣着陆青黛的腰肢,不给她临阵脱逃的机会。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唇舌缠绵的声音都没有彼此的心跳声强烈。 一个尽力安抚,像是幽深的水潭顺着河道一点点的灌溉,潭水清凉滋润,一点一点抚平干涸的沟壑。 一个疯狂占有,像是炽热的火焰一样,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深吻越烧越旺,渴望着更多的香甜。 最终还是陆青黛先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她有气无力的唤他一声郎君,顾京元才后知后觉的停下自己疯狂的索吻。 圈着她整个人在怀里,顾京元将人埋肩抱好,继而才一点一点给她顺气。 他知道娘子最是讨厌亲密过后的抽身分离,所以将人老老实实的抱着,小口小口的吻在她脸颊上。 “不学好……”陆青黛抬手轻轻打在他胸膛处。 顾京元下意识点头认同,而后反应过来又摇摇头,“我没有不学好。” 亲吻喜欢的人这种事情,他根本就不用学。 只要看到人,就会克制不住理智,生理上心理上的都想要靠近。 而且,是只在看到娘子的时候。 顾京元去牵她的手,有点在意的问,“旁人这样亲娘子,娘子也会骂他们吗?” 陆青黛:“……” 过不去了是吧? --- 七皇子府。 程穆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还是没有养好。 只是如今穿的厚,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来,淑妃身边的内侍小覃子此时就在他身边,跪着小心翼翼的汇报如今的情况。 “禀七皇子殿下,娘娘说……宁德太妃之前因为宫中大权的事情就和她不大交好,如今陛下又让她为您选取皇子妃,纵然陛下有心栽培您,宁德太妃也会从中作梗。” “不然为何如今您的七皇子妃人选还是迟迟没有定下来呢?” 小覃子看着主位之上冷淡着一张脸,嘴角处还有一处小伤口结痂的程穆环,汇报的声音都不免有些许紧张起来。 自从原本钦定的七皇子妃被陛下妄图‘强取豪夺’之后,七皇子的性情就跟之前不一样了。 感觉一夜之间沉稳了许多。 搞的淑妃娘娘格外担心。 “陛下为您选取的正妻和两位侧室都是极好的出身,同太子党也没有什么过多的牵扯,尽早定下婚期也省得夜长梦多。” 小覃子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看见程穆环的脸色明显的黑了几分,是不悦的表现。 于是赶忙道,“如今陛下不…不问朝事,一应事务由太子打理,他不好直接插手您的婚事,但宁德太妃是最听陛下话的人了,陛下发话,她定然会全力以赴的。” “所以……淑妃娘娘的意思是,让您这两日进宫一趟,同陛下说说此事,最好立刻就让宁德太妃将她手里的圣旨给颁布出去。” 其实这圣旨早就可以颁布的。 但是宁德太妃那里有自己的考量,一直以身体不好受了风寒的理由按着不发。 淑妃也是等急了才派人出来传话的。 所幸程宥泽只是看顾皇帝比较严谨,在淑妃这总是念着年幼时的一份恩情,没有看管的那么严。 不然淑妃也不愿意派人出来。 但若是不派人出来,任由太子独大,淑妃心里也不安稳。 好在太子党不想落下一个弑父上位的名头,皇帝用赐婚的名头给环儿增添势力,只要圣旨传到了那几家府邸,太子也撤不回来。 皇帝如今也就这点有用了。 太子党的人不会允许太子明面上去抗旨。 况且如今这圣旨上选定的人也不是他们心心念念的福安郡主,淑妃觉得只要妥善安排,这事可行。 “本皇子不去。” 小覃子听到程穆环的回答一点儿都不意外。 七皇子如今哪可能安安分分的坐下来和陛下谈论什么七皇子妃一事啊? 他最为中意的七皇子妃不是被皇帝亲自给否决了吗? 当时他欢欢喜喜的准备踩程宥泽一脚,结果陛下是如何说的? 一句‘朕何时说过’彻底的让他和陆青黛划清界限,还顺带着在他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殿下……您若是不去,娘娘那会难过的……” “父皇当初抢我妻子,要给她添一大劲敌的时候她怎么不难过?”程穆环冷冷的出声询问,看着小覃子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如今她没了劲敌,我没了妻子,她倒是想着劝我和父皇重归于好了。” “滚回去。” 程穆环不屑再和他废话,别开了脸。 小覃子只能一个头两个大的离开。 只是出府门的时候,正巧碰上带着侍女侍卫前来的安王世子。 墨将时一个眼神看过来,小覃子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这位爷怎么突然来了? “来替淑妃娘娘传话?” 墨将时笑的和煦,但是小覃子却不敢放松半分。 恭敬的回话,“回世子殿下的话,淑妃娘娘让我来传几句体己话……” “哦,这样啊。”墨将时唤他身边的一个侍女过去,递给了小覃子一个塞满了银子的荷包。“新年伊始,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小覃子惊讶的接过,抬头却看见面前侍女有几分熟悉的脸。 他又顺着一看,看到侍女光滑明显没做过粗活的手。 墨将时隐晦一笑,带着人进去,唯留小覃子回宫的路上都在斟酌那小侍女是谁。 安王也属于中立党,和京中权贵都交好,只是手中的权柄不多,所以向来没什么人注意。 墨将时这样突然带着人来七皇子府,程穆环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刚要起身去迎一番,就见墨将时带着人已经进来给他行礼。 他身旁那个小巧的侍女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到他眼里。 “陆二娘子?!” 宫宴过后就没见到佳人的程穆环,此刻已经看着沈静完全就幻视成了另一个人。 幻视成了他想象中的珍宝。 幻视成了被迫和他分开的皇子妃。 他看着沈静,桩桩件件都念着另一个人和他发生的一切。 完完全全的把人当成了替身。 而沈静,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为替身女主的最大痛点。 她刚开始所得的所有好感,都是旁人基于‘陆青黛’的所作所为,自然而然嫁接到她头上的。 若是日后她的人设崩裂,那她所得的好感只能全数清零,重新以‘沈静’的身份再来。 这也是陆青黛之前费老鼻子劲让应归彻和程宥泽分清替身和正主之间区别的原因。 他们不会因为对青黛的好感而增加对沈静的好感。 但是程穆环会。 沈静终将以替身女主的身份和她的男主共存。 与此同时,回了书房,正被顾京元一点一点擦着手的陆青黛收到了系统的播报。 【程穆环当前好感值:65】 【顾京元当前好感值:92】 第170章 郎君是不愿意做我计划里的开弓箭吗? 第一百七十章 郎君是不愿意做我计划里的开弓箭吗? 从厨房回到书房的一路上,顾京元的手都是热乎乎的,他一只手提着食盒,一只手牵着人,同陆青黛讲起最近学习的成果。 陆青黛点头,到了书房后将手递过去,看着顾京元有些疑惑的样子开口解释道,“我知晓郎君如今恢复了理智定然害羞呢,但是方才郎君牵的太紧了,手都黏糊糊的。” “……我日后会注意。” 顾京元哑了一瞬,然后先将这些日子写的策论和诗赋拿过来放在桌上让她检查,然后才兑了温水,细细的握着她的手擦拭着。 擦拭干净之后她抬眼,见陆青黛皱着眉,气息一下收敛起来。 “是哪里写的不好吗?” 陆青黛捏着书卷,看着顾京元进益不少的字和见识,暂时没有答话。 只是神情越发的严肃,似是不满。 顾京元纵然是相信自己的能力,但看到心上人凝眉,也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起自己策论上的点,应当没有写错或是缺漏的点啊…… 细细思量了两三遍,顾京元才敢幽怨的抬起眼眸,像是气呼呼的小狗炸毛后用肉垫往你身上蹭了蹭。 “娘子又戏弄我……” “我哪里戏弄郎君了?” “娘子故意不答话,就是想看我惊慌失措的样子。” “嗯。”陆青黛点头,放下书卷,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好,还有些遗憾道,“可惜,还没看多久就被郎君发现了。” “那娘子觉得我哪里还欠缺着,哪里还需要改?” 顾京元将书卷收好,把食盒里头专门为她炖的汤给端了出来,还有不少的水果点心。 即便知道陆青黛的胃口小,但只要娘子愿意多尝上一两样也是好的。 陆青黛看着撒上一点青葱点缀的鱼汤,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攻略郎君的好处又多了一个。 之前是看着他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现在是尝着他越来越贴合自己口味的菜肴。 陆青黛在顾家兄妹上,完完全全尝到了养成系的快乐。 “郎君生于乡野,对于百姓疾苦自然清楚,这份策论有理有据,真情实感,确实堪为佳作。” 陆青黛搅动着碗里的鱼汤,言辞温婉,对他循循善诱,“郎君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过于理想化了。” 看着顾京元的眼睛,陆青黛舀了一勺鱼汤,轻轻的送到他唇边,“郎君不必忧虑,不管是策论还是君子六艺,郎君都是出类拔萃的,我教你的也不是学问,而是规则。” 顾京元摇摇头不喝,眼中多了几分思考的神色。 “放轻松些,郎君日后进了官场,总不能也像如今这样崩着。”陆青黛引诱他张嘴。 顾京元闷闷的喝了,一双眼睛都是对知识的渴望和求解。 “这篇策论有何不妥,里头的流程我都是根据书中内容结合实际细细思量才写下来的。”顾京元看着自己书写的关于‘赈灾救济’一事的策论,又细细考究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问题。 陆青黛没急着回答他,只是说起另一件事情来,“前些日子霖楚发生了雪灾,规模虽然不算太大,但是殿下还是会派人前往赈灾。郎君可知,这赈灾一事到底有什么讲究?” “应当先寻找一安全之地妥善安抚灾民,抢修房屋良田,在要道处设置粥棚药棚……”顾京元细细的讲,陆青黛也不打断他,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鱼汤。 “郎君答的是官员该考虑的问题,可我想问郎君的是,明明不是多大的灾情,为何殿下还是要派人去?” “古来赈灾一事就是敛财的手段之一,太子殿下莫不是担心旁人去不放心,所以才亲自派人?” 陆青黛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手指点在书卷上顾京元特地标明的一处银两那,勾着唇看他,对他的天真和认真感到有几分无奈又可爱。 “敛财这种事情上行下效,哪怕官员清廉,底下的人可能都敢昧着良心多少贪一点,若是遇上一个贪污民脂民膏成瘾的官员,一层一层的贪污下去,最后到百姓手里的米面粮油能有多少?就以这次赈灾为例,郎君这实打实的五十万两银子可是太少了。” “抓大放小,只要最后赈灾的目的达到了,那么中间多耗费的银两又算的了什么呢?” 顾京元双眸颤动,万万没想到自己是错在对银两的精密计算中。 他懂了陆青黛的意思,心中悲悯之色渐浓,又问,“可若是不仔细推演其中的银两,那不是会任由他们剥削吗?” “我父亲是户部尚书,根据往年灾情的大小制定好了不同的赈灾银两。所以即便有贪污之事,那贪污的程度也会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中。银子给多了,他们贪的也就更多了,但银子给少了,百姓必定吃不饱饭,赈不了灾,兴许还会有起义之徒白白的被安上暴乱的罪名。” “这策论写的极好,可郎君不应该把这过于纪实的数目写出来,算账赈灾是户部的事情,有相关的人去做。郎君只是考取功名,点到即可,不必言过。” 陆青黛字字珠玑,点在他细小的错误处。 顾京元应声,而后又叹了口气,他偏着头,问出声来,“娘子你说,若是朝中这些官员各个贪污,那我们大虞底层百姓的日子日后会不会更苦呢……” “不会的。”陆青黛摇头,提点的同时还不忘记开导,“能上书弹劾朝臣的只能是当朝官员,可大虞朝上靠着家族关系的人很多,即便我知道,阿玉知道,殿下知道,凭着祖辈的关系和姻亲,我们都无力一举推翻。” “若是想要一举推翻,定然要仔仔细细的搜罗起罪证来。但就算搜集了,也不能由我们出面开启第一枪。” “所以郎君要是想改变这样的状况,就只能亲自站上去。” “届时郎君开头,我来提供罪证,让他们执行收网,抄家充公、使国库充盈,由我们的人顶上他们的职位,百姓怎么可能会越过越苦呢?” 她话里的果敢和绝情一点儿也不带犹豫的,似乎是从很久之前就已经设想过千千万万次了。 顾京元心意一动,侧目看她的时候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 “当初、当初看中我、招揽我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吗?” 他似乎有些害怕陆青黛对他完全没有情爱,期盼又惧怕着她的回答。 陆青黛靠着身后的软枕,微微抬了抬下巴,抬手摸上他脸颊时灿然一笑,“我早就说过了,若是没有一点儿喜欢,我是不会选择郎君的。” “所以当初的招揽是立于我看中了郎君的基础之上。” “郎君想要向上,又有一颗体贴百姓的心,而我想要盛世太平,陆家繁华依旧,这并不矛盾。” “郎君是不愿意做我计划里的开弓箭吗?” 顾京元时至今日才真正看懂了陆青黛当初的意图,为自己慢了她许多的步子而懊恼。 但最终迎着小娘子看过来的眼眸,他还是自愿的钻进她的陷阱里。 “娘子才智无双,是我目光浅薄了。” 顾京元亲了一下她的手背,俯首亲吻的姿态像极了臣服,“我怎么会不愿意呢?我不是也说过吗,我顾京元,永远都是娘子的人。” “我们郎君真好。” 陆青黛笑着轻挠了一下他的下巴,而后给人说了一下春闱之上的规矩。 其实大体都不会变,最主要的还是进士过后殿选的环节。 “陛下今年兴许会亲自过来举行殿试。”陆青黛笑着道,一边把玩着顾京元垂在身前的一缕发丝,一边同人讲着。“不过以陛下的水平,也问不出什么有深度的题目来。” 顾京元:“?” “但郎君还是得仔细了,三月初春闱,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郎君等元宵过后再进京,只是行事举动须得低调,我只能差人把你送来,但是时时照拂想必是做不到的。” 顾京元点头,“娘子放心,我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娘子当然不能派人来照拂他了,不然若是被皇帝找到了他,一刀子杀了,皇帝可就不算是强取豪夺了,就算是正大光明的老牛吃嫩草了。 “就受那小半个月的委屈,若是被什么人欺负了,要记下来告诉我,男子汉能屈能伸,不许你意气用事。”陆青黛谆谆教诲。 顾京元心里想着自己最意气用事的事情就是举家跟着还不太相熟的娘子来京城了。 他不由得笑了一下,应下她的话。 午间,陆青黛和顾家人一起吃了个午膳,顾鹤乡和王氏都是平辈,不需要那般拘谨的拜年,于是陆青黛行了个平辈礼,就当是拜年了。 喜得顾鹤乡和王氏一人一个的红封。 “对了,顾大哥,元宵过后,你就该跟着我爹上任了,只是当个没什么名头小吏,一个月二两的银钱,但主要任务就是改善粮种。我爹说了,只要改善有效,他立刻会为你请官。” 陆青黛不忘给顾鹤乡吃一颗定心丸。 毕竟他才是家里最大的,自幼就托举了弟弟妹妹,但到了京城,一个要考科举,一个要学礼仪,就连妻子王氏都要学管家……顾鹤乡少言,却也真的害怕自己成为家里人的拖累。 此刻听到自己日后也能有一条值得拼搏的道路,不由得松了口气。 看着陆青黛感激的开口,“多谢陆二娘子,我定会好好钻研,不叫陆大人失望。” 陆青黛点头,岔开话题,“顾大哥、嫂嫂,咱们还是继续用膳吧,我都好久没吃到郎君的手艺了。” “好好好,陆妹妹,来吃吃这个,应该是你的口味。”王氏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的碗碟里,看她的眼神跟看顾念安的眼神没什么不同。 也是真真切切把她当成了妹妹来看待。 顾念安学着她的动作,也给陆青黛夹了另一盘她爱吃的菜。 小庄子里头的氛围其乐融融。 ---- 京城,东宫。 程宥泽揉着额头在书案前看公文,一边看一边跟另一张书案上的言执玉吐槽,“这郡守汇报的倒是详尽,就是这一手字真的得练练了,鸡扒的都比他好看些,看得孤头疼,就不能找个字好的代笔吗?” 言执玉心无旁骛,继续批阅鸿胪寺里头的公文。 鸿胪寺负责外交礼仪,接待宾客,其实事务并不算繁忙,他一般来东宫都是帮着程宥泽一起处理旁的事情的。 事无巨细,样样都看。 但就是提前看到了那一手鸡扒的字,言执玉才转而看起鸿胪寺的公文来。 程宥泽硬着头皮看完了公文,写了个阅字之后,思索一番,皱着眉沉着脸又添了一句‘练字’,才嫌弃的把公文关上。 他往外看了眼天色,“这个时辰,不知道清清在干嘛?” 言执玉冷漠答道,“殿下还是老老实实处理公文吧,反正不在陪你。” “……孤有预感,清清今夜一定会来见孤的。” 言执玉不置可否,刚要翻阅下一本公文时,吉和公公敲门进来。 “殿下,言大人。” “何事?” “禀殿下,我们的人传话来,说是看到安王世子带着静则郡主进了七皇子府。” 言执玉的笔搁下,难得饶有兴味的多问了一句,“墨将时?” 吉和点头,而后静侍在一旁。 程宥泽挑眉,“不是说好了要将那个什么郡主塞给程穆环吗?” “是啊,原本我打算曲线救国,给他们设计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来着。”言执玉点头,重新拿起笔,笔的顶端抵在唇边,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来。“墨将时突然回来的原因我们暂不清楚。” “但如今看来,墨将时这也算是为我们推波助澜了呢。” 程宥泽无所谓的笑,计划着给这对‘命中注定’的人儿添置一把火。 当即就派人出去传播静则郡主和程穆环两人情投意合的传闻。 只是有人比他先一步。 这就导致沈静在七皇子府中还没有待两个时辰,邹氏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气势冲冲的就往她的院子里走去。 第171章 他们能给的,我也能给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他们能给的,我也能给 沈静的院子里只有春桂春梅两人,见到邹氏来,下意识就行礼,只是被怒气上头的邹氏踹了一脚。 “你们郡主呢?!”她一脚踢翻了跪在地上的春梅,目光阴冷,像是一条要吞人的蛇。 春梅压根就不知道沈静的去处,她每次关切,都会被沈静不耐的打断,今日也是。 只是邹氏也不在乎她的回答,走到卧房里头转了一圈,发现真的没人的时候,一巴掌将房中的一个花瓶给摔碎了。 碎片破了一地,邹氏声音有些阴森恐怖,“看来真是去外头攀高枝了啊。” 别的枝头她不攀,非要去攀程穆环的枝头? 邹氏纵使恼怒,也知道这事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情感关系,忍着怒气问身边的人,“老爷在哪?” “禀夫人的话,老爷此刻正在书房同其他大人商讨要事。” “把消息递进去,让老爷心里有个数。” 邹氏挥手,而后看着底下跪着的春桂春梅,声音压迫感十足,十成十的不理解,“你们说,我待你们郡主不好吗?她怎么能够背叛我们沈家,背叛我的栽培,跑去七皇子府呢?” 春桂抖如筛糠,颤着声音想要为沈静解释,“夫人,我们郡主不是这样的人,她今日只是受了安王世子的邀约才出去的,并非是单独和七皇子相处……” 春梅深深低头,对此并不搭腔。 郡主嫌弃她劝诫的次数多,如今事事都只跟春桂交代。 若是她知道郡主又要和安王世子出去,她定然是要劝诫的。 邹氏看她这般严,俨然是把她当成了未来的儿媳妇看待,郡主本身又依附沈家,就算想要另谋出路,也应当选一个更为保险稳妥的日子才是。 “安王世子?”邹氏听到这个名号又冷了脸,“我瞧她八成是看上了安王世子,不然为何人家一开口,她就不顾廉耻的跑出去了?” “禀夫人的话,我们郡主和安王世子清清白白,请夫人勿要多想,娘子间的名声禁不起……”春梅听到邹氏这样污蔑沈静,原本的心酸都被愤怒给压了下去。 纵然沈静如今已经不大信任她了,但主子就是主子,是照拂了她十几年的主子。 她不可能让邹氏给沈静添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只是邹氏冷冷的打断她的话,“名声?你们娘子家还想要名声?传她身着侍女服去见七皇子的事情已经在外头沸沸扬扬了!” 其实大虞朝对待男女之间的关系倒是谈不上多么严苛,不然也不会专门为女客开设的醉仙楼。 世家贵族各个都讲究一个体面,因此高门贵女要见男客,那也是大大方方的见面会客,像沈静这般换了侍女服专门去见人的举止是被她们所不齿的。 如果彼此有情,大可不必隐晦,堂堂正正的走在街上都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像这种要专门换了衣裳去见人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邹氏另一个生气的点就在这里。 她虽然没有嫡亲的女儿,但是沈家和旁系还是有几个幼女的,甚至还有嫁为人妇的,沈静这样一搅合,岂不是把沈家娘子的名声全部带下了水? “本夫人原本以为她是个安分乖巧的,却不成想背地里竟然能做出这种失礼的事情!她是要害沈家的娘子全部跟她一起玩完吗!!”邹氏倒也不是心系那些个庶女,只是沈家的女儿嫁不出去,外头人都会质疑她这个当家主母的教养能力,她可不想因为沈静在京中的贵妇人圈子里丢脸! 春梅只是下意识的维护沈静的名声,却不曾想到沈静竟在外头这样的……大胆? 她家娘子一向是胆大心细的,知道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怎么会突然换了侍女服去找七皇子呢? “这…这……郡主她是同安王世子一起出去的,安王世子定然能为郡主的名声做主……”春梅在犹疑的时候,春桂才恍惚的喃喃出声。 她脑筋简单,对沈静又是愚昧的效忠,“我家郡主的名声定然能够挽救回来了……” “夫人,求求您,帮帮我家郡主……” “她如今正在七皇子府里逍遥快活的,哪里用得着我来帮?”邹氏将桌上的茶盏一并推倒,冷冷开口,“更何况,安王世子能帮她挽回名声,谁帮我们沈府的娘子挽回名声?” “当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 用了膳,陪顾京元将剩下的策论看了,陆青黛指尖一挑,勾着他的腰带靠近自己。 顾京元还有些懵,陆青黛却是先将人抱了抱,语气中多多少少有些对自家孩子的担忧。 “你进京之后,到你考取进士进入殿试之前,我都不能正大光明的见你,郎君要照顾好自己。” 顾京元轻轻将人回抱住,应允下来,“娘子说的我都记得。日后的策论我也会再细细考究,娘子不必为我担心,忧心伤肝。” “受了委屈要跟我说。” “好。” 又陪了顾京元一会儿,陆青黛得在晚膳之前赶回去,只是这次没带顾念安,让小丫头在这住几天,过几日再跟着王氏一同回去。 元宵后,成衣铺子就要重新开张了,难得的清闲,让她们休息几日吧。 但兰茵跟着回府了。 在马车上,看着兰茵发髻上一只紫色的兰花玉簪,陆青黛勾了勾唇,打趣了一声,“是廖副将送的?” 为何这样说,因为陆青黛平日给兰茵兰芝戴着穿的都是极好的,而那只兰花玉簪虽然玉料不错,但是雕琢的手艺比起她平日给兰茵的那些,还是差了点意思。 兰茵没想到自家娘子会注意到这个,点了点头,“是上次和娘子去忠阳王府的时候他送过来的。” “这廖副将平日看着闷闷的,没想到私下也会给姐姐你送簪子啊,真稀奇!”兰芝打量了一下那只兰花玉簪,满眼都是人不可貌相的震惊。 陆青黛也笑,话语间除了打趣还有一丝提点的意味。 “廖杰为人确实不错,但是廖家内部的是非曲直太多,这些不用我说,你应该是知道的。”陆青黛看她,眉眼温柔似水,明明是比兰茵小的年岁,但兰茵在她面前总有一种被当小孩子提点的样子。 她点头,娘子在京城中的消息网一直是由她和兰芝管理的,廖家的情况,她自然知晓。 “对你好是他心悦你最基本的要求,不是加分项。”陆青黛眉眼弯弯,一边同她说话的时候,一边借着宽大的袖子在系统空间里翻找着什么。 “所以,若是廖杰不分家,没有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即便你喜欢,我也是不会放人的。” 一边说着,她像是变戏法一般的从袖袋里掏出一只品相更好的玉簪出来,笑盈盈的递到兰茵手边。 “这只玉簪你戴着玩,你和廖杰的感情我不会插手,我给你是想告诉你,若是什么时候真的想嫁了,我会给你添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若是还不想嫁,那么他们能给的,我也能给。” “不管出嫁与否,陆家都是你的底气。” 兰茵捏着玉簪,一双眸子里此时噙着泪花,认真的点头,最后忍不住过去抱着陆青黛小声的抽噎了起来。 兰芝看的感动,也不管不顾的过去抱着陆青黛另一边身子陪哭。 陆青黛微微叹气,她只是担心兰茵日后恋爱脑,毕竟她一向素雅不爱打扮,在府里的头饰都是端庄大方的,难得见她头上多了一只略显娇俏的簪子。 而且,她们两个又是自幼以侍女的身份跟在陆青黛身边的。 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但是陆青黛还是不想让她们有身份上的落差。 她们又何尝不是她精心培养出来的花呢? 甚至是一同成长一同进步的。 陆青黛拍着兰茵的背,笑着捏了捏兰芝的脸,“你哭什么?簪子我也给你备了,只是在府里没有拿来。” “呜呜呜……不知道,就是想哭嘛……” 兰芝脾气闹腾一些,陆青黛无奈的看她一眼,任她高兴。 只是在兰芝的声音下,藏着兰茵憋在心里好久的话。 “娘子回来了……真好……” ----- 戌时。 程宥泽静静的驻足在东宫门口,表情冷淡,一旁的吉和公公也是静默的陪他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过年一直以来都是团圆的日子,但偏生殿下生在皇家,昨日除夕宫宴不得不在宫中和那一帮人用膳。 当时的脸色就可难看了,皇帝几次跟他搭话都不带理的。 最后还是淑妃喊了一声,才将魂都飞到陆家的殿下给喊了回来。 日近黄昏,外头的风雪还有些大,零零碎碎的飘散在程宥泽的身上和发丝上,吉和不免开口劝慰道,“殿下,不如在马车上等着吧?” 程宥泽瞪他一眼,吉和这才回过神来。 殿下之前就因为故意不来接人跟陆二娘子吵了一架呢。 只是又等了一刻,程宥泽想见的人还是没有来。 程宥泽的脸色不由得更加低落几分,罢了,她身旁那么多人,会忘记也很正常。 “吉和,启程吧。” 他脚步一顿,最后还是弯腰上了马车,特地为她准备的马车。 吉和这个时候可不敢胡乱的调节气氛,应了一声,便叫侍卫驾车。 程宥泽在马车里头撑着脑袋,另一只手转着手上的玉戒指,因为不好好穿衣裳而露出的胸膛微微颤了一下。 “咳咳……” 他没什么表情,想着去的路程也有大半个时辰,借着身体微微的不适,难得的闭眼浅眠了一下。 只是外头风雪愈大,凌厉的风听着呼啸作响,吉和等人也难得的安静,这浅眠不由自主的就变成了昏睡过去。 吉和听到里头没什么动静,也不敢掀开帘子去看。 只是一路紧赶慢赶的赶到皇陵外头。 外头有侍卫把守,里头的路也不适合马车前行,吉和正组织着措辞,抬眼却看见了陆青黛一身素衣撑着纸伞,站立在皇陵外头。 吉和原本还担忧的心情一下子就平息了。 虽然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时候跟陆二娘子说过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忌日,但看到陆青黛特地换了素衣卸了钗环,吉和就不免替自家殿下高兴起来。 他忙让侍卫停下车,要去喊自家殿下。 但喊了几声,都不见动静。 陆青黛已经撑着纸伞走了过来,她见吉和有些慌乱的神色,开口问道,“吉和公公,怎么了?” 睡梦中的程宥泽觉得自己的脑袋胀乎乎的,眼皮子也重,即便是听到了声音也无力回应。 整个身子都莫名的烫,意识不清醒,脑子混沌,明明马车里头温暖如春,自己的身体也在发烫,但还是感觉从头到脚的生寒。 只是后来,他胸前的衣裳似乎被人拢在一起,身上盖上了一层厚实的毯子,额头上贴上了一只温凉的手,心中堵着的郁气被清茶香味一点一点驱散,整个人像是倒进了温柔乡。 程宥泽甚至不想睁眼,只想在这种欲仙欲死的感觉中沉沦。 只是他身体素质实在是强悍,好好穿了衣服之后又睡了一觉,睁眼醒来的时候头疼脑热就已经消失了大半。 似乎在梦中就战胜了病魔。 发觉自己躺在清清的怀里,清清正撑着脑袋小憩,程宥泽一点儿都没犹豫的就伸手抱住了人的腰。 陆青黛被他的动作惊醒,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了他一眼,放在他肩膀处的手上移去探他的额头。 声音低哑中带着些迷糊,指责的话语听起来都像是跟他撒娇一般。 “怎么不好好穿衣服?活该你冻着。” 程宥泽没理会这句话,看出她还有些迷糊,不再枕在她怀里,而是坐起身将人圈在怀里。 他的下巴蹭在她的发上,也发觉了她如今简单的素服和钗环,程宥泽的心里不断的为她塌陷。 “这事我只在书信中提过一次,还以为你忘了呢……要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孤白等你那么久。”他说起在东宫等她的那一两个时辰。 陆青黛重新闭上眼,让自己的脑子更加清明些,“我担心扑空。” “担心扑空你也可以不来啊,孤又不会强迫你……”程宥泽轻哼了一下,说话的语气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吃味,“孤知道你今日去了外头看你那个小举人了。” 陆青黛失笑,睁开眼看他,“殿下一向冷静,怎么突然吃味起来?” “旁人让孤吃味都没机会,就只有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程宥泽同她斗嘴,环着人的腰身却又紧了些。 陆青黛点上他的眉间,温声道,“不吃味了,我陪殿下去见皇后娘娘,好不好?” 程宥泽牵住她在自己眉间的手,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别扭一声,“那你到底为什么来……” 陆青黛抬手帮他认真理了理衣裳,看着他的眼睛解释的也很用心。 “殿下不是说了吗?我可以左右你的情绪。” “那我既然可以左右你的情绪,为什么不让你开心点?” “我想让殿下高兴。” 第172章 谢渺然内心疯狂咆哮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谢渺然内心疯狂咆哮 她这样温柔的说着,句句都是关切他的话,程宥泽的耳尖都软了软,只是不愿意承认,别开眼尽量不去和她对视,“你…你就知道说些好听话哄我……” 陆青黛挑眉,顺手拿起身边的大氅让他穿上。 “你要是不喜欢听好听话,那日后我不对你说了。” 说完这句,她的声音略带叱责,“再问一遍,殿下为什么不好好穿衣裳?” “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她顿了顿,还是违心回答。 程宥泽自己拢了拢身后的大氅,闻言蹙着眉捏着陆青黛的手就往自己的腰腹处摸。 陆青黛的手就这样没有任何阻碍的,和他的身体亲密接触。 肌理相接,太子幽怨的看她,“骗人,清清之前摸得都很顺手。” “可是好东西应该独享。”陆青黛轻轻按压了一下他的腹肌,对他的埋怨只是淡声的开口解释,“但殿下在外头袒胸露乳的,都被旁人给看了去……” 程宥泽立刻老老实实的将自己裹紧,衣服变得板正,“没有被旁人看到,孤只给清清看。” “那日后殿下脱了给我看…这寒冬腊月的,还是应当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陆青黛牵人下马车,全然没注意到脸和脖子都红成胭脂的程宥泽。 日后?脱了? 程宥泽心中暗骂不知是哪个教坏了清清的人,看着自己被牵的手,不免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吉和看着陆青黛云淡风轻的牵着自家羞成了一朵花的殿下,默默的转头。 真是没眼看。 皇陵外头,守卫看着两人带着随行的人进去,眼神乱飘,五官乱飞,每个肢体动作都是对来人满满的八卦。 太子殿下年年都来,但这是第一次带着人来……应该说是,殿下终于求得了一点点的名分,终于能够开口带着人来。 先皇后的陵墓修的不算盛大,但也没有失了皇后的体统,陆青黛被程宥泽牵着,陪他一道上香敬茶。 陆青黛是知道祭奠亲人的步骤的,上香敬茶后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便在一旁烧纸钱。 她神色淡漠,盯着烧纸钱而燃烧起来的火堆,看着程宥泽下跪磕头,脑中回忆起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早逝的母亲,姑姑给她看过照片,但是母亲的音容笑貌她是不清楚的。 所以此刻看到程宥泽小声跟先皇后的墓碑说话,她心中的悲悯之情更甚。 红颜易逝。 程宥泽一直跪在地上,喃喃自语,“母后,今年是您不在的二十年,也是儿臣第二十一次来见您。” “都说人死之后要经历轮回投胎,不知您是否已经投胎了?” “人人都说您善良慈悲,想必您若是投胎定然能够幸福一生。” “如今儿臣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您不用担心儿臣。” …… 絮絮叨叨的说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纸钱燃尽、香烛滴完,两个人才告辞回去。 程宥泽看着母亲的陵墓,又小声补了一句,“今日是儿臣和儿臣的心上人来看您。” 以后也会是。 回程路上,看着情绪明显低落了不少的程宥泽,陆青黛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殿下年年都来,为何今年却是二十一次?” 程宥泽将身边的人往怀里揉了揉,安安静静的抱着她,没说话。 陆青黛看出他的困倦,于是只是抬手将人回抱住,温柔的抚着他的后背。 程宥泽埋头将人抱的更紧,在她肩颈处蹭了又蹭,依恋不已。 为什么是二十一次? 因为去年三月初八多来了一次。 他不仅参加了母亲的丧仪,还有她的。 “我喜欢听好听话,以后你也要说……” 闷闷的声音传来,陆青黛答应他,“好,殿下想听什么好听话?” “想听你长命百岁。”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鼻音,浓重又低沉,外头的风雪依旧未停,甚至有一缕风随着纷飞的车帘钻进来。 马车在路上压出一道道雪痕,寂静的夜只有簌簌的飘雪声。 万山载雪,明月薄之。 程宥泽修长的手臂将人紧紧的圈在怀里,手指轻微的蹭着她的腰身,低头说话的姿态无比虔诚。 “清清长命百岁。”他想听这种好听话。 陆青黛将人抱紧了点,“我会尽力。” ----- 沈家。 沈静刚换了衣裳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沈家的晚膳,大年初一,按理说还是热闹的氛围,但沈静却敏锐的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邹氏瞪她的眼神就像是她杀了沈宴秋一样,恐怖至极。 就连一向忙碌的沈岳林都在等着她。 而春桂春梅不见踪影,只有李嬷嬷跪在下首,看不到她疑惑求救的眼神。 她试探的上前喊人,“大伯、大伯母……” “你个丧良心的,竟然还好意思唤我大伯母?!”邹氏气的拍案而起,然后被沈岳林不悦的拉回来。 沈岳林的态度倒还算是镇定,只是眉眼间也透露出几分的复杂。 他制止住邹氏,让沈静跟他去书房。 沈静已经多少猜到了沈岳林此时要跟她讲什么事情,手不自觉的揪住了衣摆,想着等会该如何解释。 邹氏看着沈静的背影,气恼的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真的是给家里请来个祖宗!” 书房,沈岳林看着沈静,开口问道,“你同安王世子是何关系?同七皇子又是什么关系?” “我……”沈静不知如何解释,看着沈岳林威严的气势和问话,她心里就莫名的惧怕几分。“大伯,我……我不是有意要……” “我不管你是被迫还是自愿,但作为你大伯,我告诉你,我们沈家一族都是太子党,你私下和七皇子见面这种事情被太子知晓,不仅会坏了沈家那些姊妹的名声,还会招来太子殿下的问责。” “今日之事,你需得好好给我一个解释。” 沈岳林其实对沈静并不是如何的欣赏喜欢。 他觉得沈静这个人过于矛盾割裂。 面上是乖乖巧巧的样子,先前哄的邹氏心花怒放;但背地里,沈家的管家也暗示过她私底下脾气不大好,总是会责罚她身边的侍女春梅;而如今,她却又不声不响的和七皇子扯上关系来。 抛开沈静是他侄女的身份不谈,他觉得沈静当真成了一个烫手山芋,明面上是皇恩浩荡给沈家的恩赐,但实际上却又给沈家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晏秋因为她都不愿意在京过年,夫人因为她控制欲和偏执的毛病又加重了,而沈家或许也会因为她和七皇子扯上关系。 这对沈家而言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于是,深思熟虑后,在沈静还没有讲出理由的惶恐表情中,沈岳林再次开了口,“这些日子你先好好的待在沈府别出去吧,等年节过去,我去回了陛下,你就回江南吧。” “!”沈静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向他,“大伯……我、我才来京不久。” 光是父亲母亲给她带的东西都有几辆马车,当初风风光光的来,难道待了还不到半年就要回去吗? 这样的话,江南的人会如何看她?! “不,我不能回去。”沈静试图好生跟他讲理,“今日我是受了安王世子的邀请,但是去七皇子府只是顺路罢了,我只是在七皇子府待了一会儿……大伯就因为这个要赶我回去?” “你私下见七皇子本就不妥,更何况你还穿着侍女的衣裳……这事京城之中已经传的沸沸扬扬,难不成大伯还会冤枉了你不成?” “这事情流传出去,你在京中的名声还能好?” “你还指望着嫁给哪家世家贵族?就算你敢嫁,旁人敢娶吗?让你回江南,你有郡主身份,日后还能择一门良婿!” 沈岳林不明白为何这般简单的道理沈静听不懂,非要执意留在京城? 她留在京中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于是一番话说的真假掺半,真情中也带着试探。 沈静的眼神中透露着迷茫,她自觉沈岳林的话是为她考虑,回江南自然可以安安心心的去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娇小姐。 但是她怎么可能甘心? 她已经了见过了不少男主,见过了高堂之上太子等人为陆青黛直言犯上,见过了冷淡如林寂却独独为陆青黛哗然,见过了即便卑微如顾京元也敢和她硬刚……见过了好的贵的,她回了江南,怎么可能还看得上别人? 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自己如今的困境。 她穿着侍女服本是想低调不引人注意,但是谁曾想弄巧成拙,倒成为了她如今的困局。 沈静死死的握着拳,正纠结自己该以什么理由辩解的时候,沈岳林的门被敲响,外头通报的声音此刻成了沈静的救星。 听清楚内容之后,更是像听到了天籁之音。 “老爷,安王世子带了个人来,说是想见您一面。” 沈岳林轻按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又看了明显松了口气的沈静一眼,开口应允,“请人进来。” ----- 大年初三,谢家。 今日风雪停了,暖阳初现,陆家人一家上门拜年的时候是谢珺和白氏去接的。 毕竟这府中的请帖什么的是白氏在管,而白氏又打算给自家儿子一个惊喜,故而没告诉他青黛今日要来的事情。 但她正亲亲热热的牵着人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小花园里头谢尽正吹胡子瞪眼的在叱责谢渺然。 所以说,有时候惊喜瞒的太好就会变成惊吓。 谢尽今日得到消息,立刻就赶过来骂人,一点火都不让自己多受。 谢渺音站在一旁,看着他们逗嘴,谁都不偏袒。 谢尽是今日一早才知道自家的亲亲好外孙程穆环和沈家那个郡主的谣言传了出来的事情。 于是便派人详细查了一下,结果就发现,这事是大年初一发生的,当时传言还不算迅猛,似乎是被人打压了一般,让人还没了解到事情的全貌,那谣言就又消失了。 结果今日那谣言又死而复生了! 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比刚传出来的那个时候猛烈多了! 这关乎程穆环,谢尽就让人查的细致了些,结果查来查去,查到自家头上。 不由得怒气冲天,跑过来开骂,“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造你表弟的谣?你把你表弟的名声搞臭了,音音日后还怎么嫁给他?!” 谢渺然无所谓的把自己的脑袋偏了点,一身黑红相间的织锦衣裳,高高束起的头发用那根绯红色金纹的发带系着,宝石坠在乌黑的发中,给本就凌厉的五官增添了一抹妖异的美丽。 “不是谣传,这是事实。” 说着,他打了个呵欠,皱着眉继续道,“您这么喜欢七皇子,干嘛不自己嫁过去?刚好降降辈分,也能唤我一声大哥,给音音探探路。” “若七皇子真是个妥帖之人,音音再嫁过去也不迟。” 谢尽被这孙子的话气的心脏疼,抬手就往他身上招呼,但差点磕了一下,反而被孙子扶住了。 他一把撩开谢渺然的手,“你这混账玩意儿,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你表弟未来有望,音音嫁过去定不会差,你爷爷我是在为她谋好前程!” 谢渺然无奈的抬起手,给自己按了按太阳穴,“不是都说了?静则郡主和七皇子之间不是谣传吗?那音音嫁过去能有什么好?” “怎么就一定不是谣传了?!你小子亲眼看到了?” 谢渺然抿唇睨他一眼,突然道,“爷爷,你昨日贪杯了吧?喝的是女儿红,就你书房暗格里的那个。” 谢尽震惊:“你小子是鬼啊!这都知道?!” “所以,您身边都有我的人,更何况是七皇子府?” “这下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了吧?七皇子有心仪之人,别想着把音音嫁过去。” “你若是敢背着我把音音嫁过去,我就敢第二日把您以同样的方式也送过去。”谢渺然抬手按住谢尽的双肩,打算将人转个身强硬一些送回书房里头。 只是刚按着谢尽转了半圈,就看见谢珺和白氏躲开了他的目光,陆家人一脸不小心撞破大秘密的表情。 心心念念的小娘子望过来的眼神如三月春花,眉梢带笑,温情莞尔。 一身绯红的衣裙在雪的衬托下更显得她姿容绝艳,只是那清冷温柔的气质像是一团棉花,将五官的攻击性柔和了不少。 她跟谢渺然对视上,娇艳的仿佛一朵芙蓉花。 谢尽感觉自家大孙按自己肩膀的力气卸了大半。 谢渺然内心疯狂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刚刚跟爷爷说了什么啊!是不是都被听到了?! 他的形象!!! 如果知道陆青黛和陆家人会来,让他爷爷打死,谢渺然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甚至可能还会给谢尽递棍子。 但是如今,谢渺然感觉自己的心和形象在一点一点破碎。 小谢:救命啊救命啊!我端庄大气高门贵公子的形象! 青黛:小毒舌还挺可爱(???) 第173章 刚刚你说话的样子很可爱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刚刚你说话的样子很可爱 “陆、陆伯伯,陆伯母万安。”难得磕巴了一下,谢渺然先行问礼,身后的谢渺音同他一起。 陆归寺和袁氏笑着点头,然后带着儿女同谢尽问好。 谢尽没想到他们会来,老脸也尴尬了一瞬,随即缓过来。 陆家在他眼中还是中立党,只是陆青黛同太子那边的人更亲近些,所以他之前就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暗中投靠了太子。 但上次元旦宫宴上知道自家孙子的心意之后,谢尽这个想法就淡了很多。 陆家若不是中立党,她怎么可能两边都招惹? 反正是小辈们的感情事,自家这个嘴毒的孙子难得喜欢上一个娘子,陆二娘子又是京中贵女的翘楚,让人接触接触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如果自家孙子能后来居上,把人抢过来做媳妇,那才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呢!! 袁氏笑着开口,稍微缓解了一下在场尴尬的气氛,“为人长辈的就是爱操心,操心儿女孙辈的婚事,谢老大人也是为了孙子外孙的婚事愁的头疼吧。” 谢尽得了台阶下,瞪了一眼默不作声装鹌鹑的孙子,点头答复,“可不是?我这一把老骨头的,就愁他们没有一个好的归属。” “听谢老大人的意思,是想让音音嫁给七皇子?”袁氏看了一眼谢尽,又将目光投向谢渺音。 谢渺音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把陆青栩看的心肝疼。 音音不是已经松口不会不要他了吗? 把他高兴的,连夜拉着家里人开了大会,今日就带着爹娘上门求亲。 谢尽刚要称是,陆归寺那边就带着陆青栩鞠了鞠躬,陆归寺多少有些自家猪拱了旁人家白菜的不自在,“其实今日我带着青栩上门求亲的。” 在谢尽和谢珺不可置信的眼眸中,陆青栩站出来朝着两家长辈一拜,“谢伯伯、谢爷爷,我心悦谢娘子已久,只是之前两家关系紧张,这才不敢贸然提出,怕两家关系更加生疏,但自从知道七皇子妃的名单上有谢娘子之后,便是彻底的按捺不住了,今日贸然前来,也是想征求几位长辈的同意。” “只要长辈们点头,我便立刻择吉日上门,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该有的礼节断然不会少。” “还望长辈允准!” 谢尽想要开口婉拒。 在他心目中,陆家不过也是臣子,纵然陆青栩也称的上一句年少有为,但显然他还是更偏向自己的外孙。 “古来嫁娶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差辈儿的做不得主。”谢渺然轻咳一下,压低声音在谢尽身旁劝告。 虽然很想保住自己在小娘子面前的形象,但是事关妹妹的幸福,他这个做大哥的还是得帮衬着。 谢尽剜他一眼,脑中思绪纷飞,立刻换了一个角度挑刺,不能拿程穆环正大光明的开口,那就针对陆青栩好了。 “虽说老夫知道你陆家的孩子一向是能干的,但老夫依稀记得,陆家郎君是对宁德太妃的外孙女,那位程敏娘子情有独钟的吧……” 陆青栩不慌不忙,沉稳回复,“外头的传言怎么做的了真?我心悦谢家娘子,别无二心,若是长辈们不信,大可之后细细考究我,若我有不忠的行为,我愿意将我名下所有店面银两,良田房屋连带着聘礼一同赠与谢家娘子。” “既有传言,想必不是空穴来风……”谢尽见他认真,不由得继续开口针对,想要把亲事给推了去。 谢渺音看他急切的样子,眸中的冷意都深了几分。 谢尽在明面上虽然看似是个会与孙辈打闹的长辈,但是若是真的有什么让他不满的行为,他便会不遗余力的阻止。 打着‘我本为你’的旗号。 “谢老大人真是说笑了,方才静则郡主和七皇子的谣言,您未曾亲眼看到都敢相信七皇子是清白的,怎么到了我陆家儿郎这里,谢老大人反倒是平白无故的相信起来了?”袁氏笑着将陆青栩往回拉了一拉,看向谢珺和白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音音的婚事你还是应当问过你谢伯伯和白伯母才是。” 袁氏笑着将谢尽的话给挡回去。 两家都是世家大族,即便是求亲,那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就矮了人家一头,更不能平白无故的就被旁人针对。 陆青黛笑着看向谢尽,谢尽原本有些恼怒的目光在看到她看过来的时候立刻恢复平静。 这位才是陆家人里最不好惹的主。 “谢爷爷,我兄长是诚心诚意求娶音音姐姐,谢爷爷若是有什么顾虑跟我说就好,让我爹娘和伯父伯母聊,我陪谢爷爷下棋聊天如何?” 她肤如凝脂,绯红色的衣裙被她穿在身上没有半分喧宾夺主的意味,反而增添了几分气场。 她跟他说话的样子也是不卑不亢,像是一件稀松无奇的小事,不值得她烦忧。 想到元旦宫宴上,面对陛下强取豪夺依旧没有丝毫惧意的身影,谢尽感觉自己无形中被套到了她的节奏当中,什么要婉拒这门婚事的初衷完全就不记得了,只想知道面前人会跟他说什么。 “那、便书房一叙吧。”他带头就走,只是走了几步没见人跟上来。 转头一看,就见自己的好大孙和好大孙女全部围在了陆青黛身边。 谢渺然拉她的一只手,此时也顾不顾的上形象崩塌了,都要担心的只凝眉了,搞的好像自己会欺负他的心上人一样,“我爷爷说话难听,万一苛责你就不好了,你身体不好,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什么说话难听?再难听也没有你说的难听! 混账玩意! 谢渺音拉她另一只手,同款的担忧,“了了,别因为我的事情把你连累到了,你身体刚好没多久,又气到身体可就不好了。” 陆青黛看着如临大敌的两人,抽空看了一眼被气到脸红脖子粗的谢尽,无奈的笑了笑。 她先是看向谢渺音,“音音姐姐放心,你和哥哥的事情是我陆家的大喜事,我本就应该出力的。” 说完这句,她又低声了些,“我知道哥哥之前让你难过了,他不是不想提亲,是顾虑陆家的缘故,他蠢笨,但对姐姐的心绝对是真的,姐姐若是还恼,等定了亲再继续恼他也不迟。” “姐姐若是不高兴,只管打骂他,但是别因为和哥哥赌气而随意的处置自己的未来,好不好?” 谢渺音看着娇艳的少女说着这般贴心窝子的话,心里头真的是一阵又一阵的暖流。 可惜她不是个男人,不然定然就会为了她兄弟反目了。 这么好的小娘子,不喜欢才怪呢! 说完这边,陆青黛又看向另一边的谢渺然。 他有些执拗的看着她,像是在告诉她,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跟着去。 谢渺音不忍看自家小姐妹被亲哥撒娇的样子,暂时走到了白氏身边。 陆青黛试探开口,“六初花养的怎么样?” “带上我……” “刚刚你说话的样子很可爱。” 谢渺然的脸色瞬间红了,但还是不依不饶,“我要去……” “我跟谢爷爷谈事,你跟去算怎么回事?”陆青黛抬手将他垂落到肩上的头发往后理了理。“还是说,你也想和我谈谈?” 谢渺然摇头,不自觉的跟着她的节奏走,“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他会同你谈什么……” 省得小娘子被自己爷爷欺负。 陆青黛紧了紧她的手,笑眯眯的跟他允诺,“我跟他谈的是陆谢两家的正事,等会出来告诉你。” “而且,我认为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除了谈情说爱和谈婚论嫁,没有什么别的好谈的。” “听话,在这等我。” 小娘子轻轻在他掌心处挠了挠,而后慢悠悠的松开了他的手,走了两步像是又不放心道,“听话。” 谢尽看了一眼快被哄成胎盘的孙子,无语的瘪了瘪嘴。 而后带着陆青黛回自己的书房。 今日陪着陆青黛来的是小珠小雪,她们没进书房,刚退出来就看见谢郎君已经站在了大门口,看着紧闭的书房门,颇有一种气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到了书房,陆青黛看着棋盘上的残局,没再说要和谢尽对弈的话,只是笑着将黑子的棋下完。 谢尽看着她干净利落的执棋落子,突然道,“我以为、以陆家二娘子的能耐能把白棋盘活……反败为胜才是下棋的关键不是吗?” 陆青黛笑着继续下棋,但是此刻说出来的话在谢尽听来却不是如何悦耳。 “古今往来,有多少人能够一直反败为胜?” 她勾着唇角,瞥向谢尽,“黑子步步紧逼,白子落得残兵败将,你却还想在这找什么反败为胜的关键?” “你会下棋吗?” 她眉梢一挑,露出一个带着些无奈的笑来,像是瞬间就将谢尽这些年的谋算看了个彻底。 谢尽感觉这一句简简单单的‘你会下棋吗’,比谢渺然口中的任何话都要扎他的心。 他胸腔剧烈起伏,一把将棋盘掀翻,“你个丫头片子,有什么资格说老夫不会下棋?!” 看着他暴怒,陆青黛只是淡笑了笑,不管散落一地的棋子,看着桌子上的茶盏,说了句旁的话,“我身子弱,要喝热茶,谢爷爷也消消气,我从来不愿对长辈不敬。” “坐下,我同谢爷爷好好谈论才是。” 谢尽冷着一张脸坐到旁边,然后吩咐人上热茶。 外头的谢渺然看人进去送热茶,自己又不能跟着进去,心中更是烦闷。 爷爷不会对她说什么重话吧? 喝了热茶,陆青黛才继续点评着谢尽的棋艺,“谢爷爷把黑棋下的太凶了些吧?” 看着已经被侍女整理好放在一边的棋子,陆青黛抬手用茶盖抚了抚茶沫,“太子殿下可没有步步紧逼,你白棋的主将不是还好好的吗?” “如今太子把持朝政,几乎整个朝廷的大臣都向着他,如何不算是步步紧逼?”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扯到朝局之上,谢尽以为她会先谈论些陆青栩的事情作为铺垫,结果人家单刀直入,讲出了谢尽最在意的一个点。 “殿下又不是贪赃枉法,做的不过都是一些惠国利民的好事,朝臣们为何不向着他?” 陆青黛笑问一声,接着开口,“难不成,谢爷爷觉得这些事情只有七皇子做了才算是好事?” 谢尽被噎住,知道在这点说不过去,于是换了个角度继续道,“自古以来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若是太子一朝上位,谢家必然会遭到贬斥的下场,谢家又有皇子依托,为了七皇子,谢家不得不与太子为敌。” “为敌?”陆青黛不屑道,看着谢尽的眼神有着叹息,“谢爷爷为何会觉得七皇子有能耐和殿下为敌?” “就凭他背后是陛下和你们谢家吗?” 陆青黛想到这,怡然自得的放下手中的茶盏,眉头轻扬,一步一步的打碎谢尽自以为的幻想,“可是因为我,七皇子身后的依仗不是已经和他离心了吗?” 她说话并不傲慢,甚至称得上是一声温言细语了,但是透出来的从容和淡定却将谢尽惊了一惊又一惊。 往先只以为是笑谈的事情此刻一点一点连成线,在谢尽心中的棋盘里呈现出围剿之势。 “你……” 他不由的喃喃的念出声来。 手虚虚的指向陆青黛,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之前以为只是偶然的事情,都成了如今的困局。 因为她的出现,皇帝和程穆环之间有了隔阂,如今程穆环不再愿意上朝进宫就是证明。他原以为托举他的高台生出了刺,扎在他身上,让他想要站起来就只能忍着疼,想要拔出刺就只能抛弃高台。 纵然这刺伤及不到性命,但日复一日的,只会在心里深深的扎根。 后患无穷。 也是因为她的‘死而复生’,让一向沉稳的谢渺然不敢再怯弱,接风宴上一曲笛音表明了心意,最终也成为了如今的困局之一。 谢渺然是谢家未来的依仗,是有望振奋谢家门楣的最强有力人选,谢尽若是阻拦他和陆青黛在一起,必然会和这个孙子彻底离心。 但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他那个被迷得团团转的孙子必然会被哄的找不到北,谢家就必然会成为陆家的助力,怎么可能会继续帮着七皇子对付太子?那样他就会对不起外孙。 更何况,谢尽抬头看向陆青黛,话语中有些不甘。 “陆家应该已经是太子党的人了吧?” 陆青黛不再隐藏陆家站队的事实,彻底开启了太子党的身份。 “聪明。” 第174章 我、没有他们亲的好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没有他们亲的好吗?” 被一个小姑娘这样夸,谢尽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他猜对了竟然还会被夸一句聪明?难不成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在陆青黛面前显得很蠢吗? “所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要把我们谢家逼到人人离心的程度,你才高兴吗?”谢尽紧握着拳,脸上的皱纹因着他的不甘显得更加的不平起来。 陆青黛笑着摇头,缓缓的走向棋盘处坐着,重新把之前的棋局给复刻出来,只是这次的黑子显然没有把白子困到不能动弹的地步。 之前的凤仙花汁已经淡了很多,她的指尖处只能看出透着一点儿淡粉色。 她素手捻起一颗黑子,放在绝对会被白子吞吐的位置上。 谢尽站起身看,看到此步不由得出声,“按之前的下法,黑子已经胜券在握,你这样下棋就是让它白白送死。” 还说他不会下棋!! 陆青黛又捻着一颗白子,将这颗‘送死的黑子’吞了之后,白子却又意外的有了一处生机。 但从长远的看来,这盘棋还是黑子的天下。 只是如此一来,白子能存活的数量就比先前要多了一番。 谢尽握着拳,听到陆青黛徐徐开口,“两军对垒,主帅一死,底下的棋子难道还要对垒吗?难道要杀了个干净,才算是赢吗?” “宁失一子,不失一势。下棋即是布局,为了取胜,必须要活棋,同时也要让对手活棋……若是太子殿下像谢爷爷您那般下棋,把白子困住步步紧逼然后一个个的蚕食殆尽,棋盘之上只是论个输赢,输了就是输了。” “那棋盘之外呢?” 陆青黛放下棋子,坐在一方笑着看他,像是告诉他太子如今的行事作风。 她问,“若是殿下真的那样做了,谢爷爷会忍的下这口气,甘心认输吗?” “你不是认为下棋的关键是反败为胜吗?” 谢尽冷笑一声,“你是想让我们谢家不要继续陷入党争?不可能!” “那可是我亲外孙!我凭什么因为你的威胁就放弃他?!” 陆青黛不理会他的发狂,继续道,“难道谢渺然和音音姐姐就不是你的亲孙子孙女了?继续党争,太子殿下的棋就会像你之前那样,把白子团团困住,你谢家只会损失的更加惨重。” “届时清算之时,你谢家百年门楣难不成还能有立足之地?” “谢老大人,你还不明白吗?我在教你活棋。” 陆青黛点在刚刚的下棋的位置,扬眉问他,“已经是必输的棋局,你想送死我不拦你,但奈何你谢家还有我想护住的人,所以,我奉劝谢老大人趁早同意我哥哥的婚事。” “让他成为这颗‘送死的黑子’,以此来给你谢家多一条求生之路。”她撑在棋盘上,手里捻着一颗黑子,漂亮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他,明明没说任何的不敬之语,但是谢尽还是被气得心梗不已。 谢渺然向来都是在言语上气他,但是陆青黛不一样,她是每一步都在气他!! 气他迟钝、气他送死、气他带着带着谢家走入必死的棋局、更是气他不懂布局!! “谢家一脉上下同体!荣辱共存!”谢尽看向她,咬着牙,似乎是在赌她不会让谢渺然和谢渺音送死。“纵然败,我们谢家也不会分崩离析!” “你让你哥哥来当那颗‘送死的黑子’,不就是为了保住音音吗?你想保住谢珺一脉,我偏不让你如意!有我在一天,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哥哥娶音音的!” 谢尽恼怒的看着她,像是想看到她的紧张然后从中窥取一点点破绽。 但是他错了,陆青黛只是笑着扬了扬眉,随意道,“可以。” 谢尽的鼓起来的劲一下子就泄了。 陆青黛点破他的心思,“你无非就是想拿她们来压我,想通过我让太子党后退一步,你想让我们多撤几步棋,从而给白子争取一线生机。谢老大人,这就是你想到的反败为胜的关键吗?” 她从容起身,姿态淡然,话里话外却是在笑他,“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一个谢渺然就放弃如今大好的局势?硬生生的留出破绽给你?” 谢尽不由的想到陆家如今的景况,陆青栩的情况他知道的少一些,但是陆归寺他可是太过于清楚明白了,他在朝堂上无往不利,就算被有心弹劾,那几位都会不约而同的站出来为他说话。 陆家的地位甚至比谢家的还要稳固。 可以说,不管日后是谁娶了陆青黛,陆家的地位都不会变动。 他相信陆青黛有这个本事。 但是听到她这般绝情的说起自己孙子,谢尽多多少少又有些不平,“谢渺然你不在乎,那音音呢?你连她的死活都不顾了吗?” “呵……”冷笑一声,陆青黛好整以暇的看他,“不是我不顾,是谢老大人你不顾不是吗?” “为了外孙那渺茫的可能性,你不惜搭上你谢氏全族,论大义凛然,谁比得过您啊?” 陆青黛的表情单纯又无辜,她摊了摊手,对着谢尽道,“我都说了您不会下棋,不会布局,什么事情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明明没有棋手之质,却妄图想要操控棋盘,这盘棋,您必输无疑。” “你……”谢尽想要反驳,但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从哪里反驳开始。 陆青黛继续给他最重的一击,“谢老大人,你不会以为七皇子能给音音姐姐正妃之位吧?” “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宁德太妃手上的那封圣旨上钦定的是曲三娘子为七皇子妃,应家嫡女以及谢家嫡女同为侧妃,择日入府。” “别说陛下和宁德太妃,谢老大人,你的亲外孙好像不太把你谢家当回事啊……” 谢尽猛然摔了手边的茶盏,气的浑身发抖。 他支持程穆环上位,不过就是为了谢家位极人臣,谢渺音成为皇后,但如今一个侧妃就想把他们谢家给打发了? 不可能! 谢尽疯狂想找程穆环当面对峙,只是陆青黛幽幽开口,将人的理智给拉回来,“我说过了,您想如何我不管,一把老骨头了,想拼一把就去拼吧,但谢家除了您以外,其他的人都得是活棋。” “若是您执意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我也不是当不了谢家覆灭的旁观者。” “只是你要庆幸,我是因为谢渺然和谢渺音才愿意给谢家活棋的机会。” 换言之,没有他们两个的话,谢家人是一定要灭的。 如今能够保住谢家一脉,谢尽该知足了。 谢尽狠狠闭了闭眼,最终还是顾全大局,不敢拿儿孙的性命跟她去争。 只是答应的话中带着些许的不平,胸腔中像是狠狠的泄了一口气,整个人的颓色尽显,“音音的婚事要什么时候定下来?” “元宵之前。” 见聊的差不多了,陆青黛起身就要走,谢尽却又叫住她,“陆二娘子……你对太子倒是忠心,为了他……你若是对我孙儿无心,请你放过他。” 陆青黛觉得解释一下很有必要,免得这老头子挑拨小毒舌。 “我挺喜欢他的,我刚刚说的也没有错,我是不会为了谢家任何人退让一步,但是谢渺然和谢渺音可以不是京城谢家……谢家不是还有一支在江南吗?” 如今伪造身份实在是太简单不过,只要她想,她的人怎么都能保住。 跟谢尽明牌,不过是让他看清局势,她说了,她从来不对长辈不敬。 谢尽:“……” 感情他刚刚威胁的话又是白搭! 陆青黛看他一眼,道,“出去吧,今日虽然不是很冷,但风大,谢渺然穿的有些薄了,我不想让他多等。” “最后一个问题。” 谢尽目光灼灼的看过来,像是一定要知道。 陆青黛示意他开口,谢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而后像是想到什么低低的笑了,“陆二娘子确实姿容绝世,才智过人,但你同太子最多也只能是一个姻亲关系,你这般相助于他,就不怕日后他登上高位,第一个朝你陆家下手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谢尽的话虽然看似是劝告,但他狰狞着面孔说出这些话来,却更像是不甘的诅咒。 陆青黛淡淡开口,“我说过,谢老大人既然不会下棋就别妄想着做执棋人。” “您都能想到的事情,我会没有防备吗?” “您不妨猜猜,您之所以能够这么快的得到七皇子和静则郡主的消息是从你谢家传出去的,这背后到底是在推波助澜?” “您又猜猜,谢渺然在您身边有人,我在您身边有没有人?” 陆青黛对他的不甘示之一笑,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在谢尽身边还真没人,但是谢家有她的人。 说出来不过让那老头子自己心慌罢了,年纪大了喜欢操心,那就让他操心操心自己身边的事情吧。 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还想去管别的事? 谢渺然见到人出来,立刻就迎上去,仔细的看着人,生怕她有什么闪失,“你没事吧?” 她当然没事,就是不知道谢尽自个有没有事了。 她摇摇头,看向谢渺然,“我哥哥和音音姐姐的婚事定好了,元宵之前。” “爷爷没有难为你吧?”谢渺然不关心旁人,只是看她,黑红色的衣裳掐出精瘦的腰,配上那条绯红色的发带,低头跟她说话的时候极其惹眼。 陆青黛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温声劝道,“谢爷爷没有难为我,但是我难为他了。” “你还能把他给难为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抬眼,脸蛋微鼓,有些愧色,谢渺然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她的脸蛋,软软的,嫩嫩的,有点奇妙。 陆青黛点头。 里头一门之隔的谢尽扶着门框,闭眼恢复心理创伤。 他是真的被难为了啊!! 破孙子!! “那你还挺厉害的。”谢渺然由衷的夸赞一句,然后在她面前摊开手,问道,“带你去找音音?他们在正堂谈事。” 陆青黛牵上他的手,谢渺然虚虚的握着她,另一只手紧张的在微微发颤。 “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虽然她已经帮着解决的差不多了。 “那我带你去书房烤火?你想玩些什么?插花?字画?还是吹个曲?”谢渺然第二次和她单独相处,虽然期待不已,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着紧张的情绪。 “我都不想做。” 被这话噎住,谢渺然没牵人的手颤的更加厉害了。 被拒绝了……他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做? “我想看看你之前不满别人时上的折子。”想到刚来时看到谢渺然冷着一张脸毒舌的样子,陆青黛就忍不住想笑。 她眉眼弯弯的,笑靥如花,牵谢渺然的手紧了几分,却发觉他的指节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 不由得笑的更深了些。 缠紧他的手,离他更近一分,她小小声问,“不行吗,檀郎?” “我不是说了,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吗?” “而且……”她的手缠上他的小尾指,轻轻的勾了勾。“你之前不是想让我多了解你一点吗?” 谢渺然低头看两人相牵的手,不由的朗声问,“我什么样子你真的都喜欢吗?” 陆青黛点头,然后就被谢渺然拉着往自己的书房走。 隔着一道门看着谢渺然色迷智昏的谢尽:“……” 穿过回廊,谢渺然的脚步比平常陪着陆青黛走路的步伐要快些,他环着陆青黛的手腕,一路走到书房,牵着人进去,‘咔哒’一下把门关上,然后在陆青黛茫然的眼神中,一把将人抵在门上,大掌护着她的后脑勺,亲上她的唇瓣。 突如其来的吻令陆青黛有些蒙圈,怎么就突然亲上了? 这个吻浅尝辄止,谢渺然不敢多亲,品尝到思念已久的味道后就松了刚刚一鼓作气的劲。 甚至不敢看陆青黛一眼,只敢将头轻轻的埋在她颈窝处,说出的话喷洒的气息全部贴着她的肌肤,让陆青黛觉得不仅脖子痒痒的,就连心都痒痒的。 “那,我这个样子,你会喜欢吗?” 小绿茶闷闷的声音传来,面对明明已经得手的猎物,他在此刻却开始后怕起来。 不,与其说是在后怕,不如说是在试探。 他明目张胆,大开大合的试探,所求的不过是她的态度。 陆青黛哼笑一声,却是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人往自己怀里又拉了拉。 她偏头,亲了亲他红的如血滴子的耳垂。 “檀郎,刚刚亲的太短了,我喜欢,但是不满意。” “我相信,檀郎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她的声音传来,对比于明面上的冷静端庄,私下同他交谈的时候平白就多出了一股子媚态。 谢渺然扭过头,看着她眉头微微挑起,眼神逐渐变得深沉,他狠狠的亲了上去。 像是在用行动证明,他不会让她失望。 陆青黛被他一点一点的贪求,呼吸被夺走,脑袋逐渐发昏,只能虚虚软软的靠着他。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依赖,谢渺然将人吻的更深,几乎要将陆青黛整个人嵌进身体里面,他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一边亲一边将人整个抱起。 双唇短暂分离,陆青黛依偎在他肩上,气不过,咬了他肩膀一口。 谢渺然被咬了也不反抗,将人放在他平日办公的桌案上,将一旁的折子尽数堆到她身边,在陆青黛问询的眼神下,张手撑在她两侧,又低头擒住她的唇。 陆青黛后退一步,他就追近一分。 挣扎片刻,两人吻的难舍难分。 陆青黛的手摸到身边的折子,不由分说的拿起来打在谢渺然的身上。 “够了够了,满意满意。”她又踹了他一脚,“再亲我日后就不来看你了。” 谢渺然低头,将人拥住,语气又变得可怜,“是不是我哪里亲的不好,让你失望了,你才说不来看我?” “我、没有他们亲的好吗?” ------ 青黛:(一碗水端平的态度)……男人那些莫名较真的胜负欲。 某作者:以后别的方面也会有的(摸摸我乖女的头) 第175章 喜欢是权衡利弊,爱是扶级而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喜欢是权衡利弊,爱是扶级而上 说着便又追上来想要索吻,被陆青黛抬手捂住了嘴唇。 她耸了耸鼻子,做出一个威胁的表情,“我瞧你不是嘴毒,你是睁眼说瞎话。” 谢渺然目光灼灼,看着她的唇瓣一刻也没移开。 只能难耐的去亲她的掌心。 “我若是嘴毒,你方才就中毒了。”他将人抱下来,放到铺好毛毯的美人榻上,将她说要看的折子递送给她。“你说好的,看了也要喜欢我……” 陆青黛抬手去接,谢渺然却死死按住,像是在讨一个承诺。 “谢渺然。”她出声唤他,明明还是笑着的,但是谢渺然却能感受到她的话语间带了一丝冷意。 他即刻松了手。 原本略略放肆的心态瞬间偃旗息鼓。 下意识的低头就去思索刚刚的话和举动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 他低低沉思着,没有看到陆青黛眼里闪过的一丝狡黠。 看完了他口中骂人不带脏字的奏折,陆青黛抬头才注意到谢渺然站在一旁,看上去就像是春日的柳条被折断了一枝遗落在荒芜的田地间。 莫名的顾忌、担忧。 在奏折上和宫殿上那样一个出口成章的人,怎么这个时候显得有些呆头呆脑起来? 陆青黛坐在美人榻上,看着谢渺然发呆,见他摇摆不定之后又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不免失笑。 “我喊你一声就安静了?”陆青黛将折子扔到他身上,正中他的怀抱,“刚刚喊你停怎么不知道停?” 小绿茶因为她那句带着冷意的‘谢渺然’又装起乖来。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我的气了?”谢渺然将怀中的折子放好,忸怩着姿态,坐到她的脚边,跟刚刚追着人亲的架势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陆青黛坐的他近了些,温声道,“我气量很小吗?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顺了顺他脑后的绯红发带,她开口,“不是想知道刚刚我和谢爷爷在书房谈了什么吗?” 谢渺然回神了,转过头看她,“猜到一点。” 具体谈了什么不知道,但是最终的结果导向一定是音音和陆青栩的婚事。 将和谢尽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陆青黛没看到谢渺然什么具体的表情变化。 于是问道,“我对你爷爷这样说话,你不生气?” “我骂他说的更严重,更何况,你本就是在救谢家不是吗?”谢渺然神情淡淡,脸上却说不出不在意的样子。 陆青黛就等着,让他慢慢的斟酌开口。 “……你最喜欢太子吗?”谢渺然凌厉的脸添上几分温和的色彩,眼中的光变得晦暗,似乎是在极力的劝说自己不要太在意。 但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如今冒出的念头和其他的几位的念头是一样的。 唯有太子不会这般想。 他们都彼此默契的认定陆青黛最爱的不是自己。 但是其他人这个想法还没有这么强烈,只有谢渺然这个以暗恋视角成真的人最为在意。 他见证了陆青黛过去四段实打实、一对一的爱恋,所以哪怕美梦成真了,他也担心是黄粱一梦,醒来她又会不认得他。 而他口中的话也不是平白无故的猜疑。 回京之后,陆青黛的每一步路似乎都是在为程宥泽的未来做打算。 她比程宥泽还要在乎他的大业和宏图。 或许两个人在她心里都有分量,但是谢渺然觉得自己站在门口,而程宥泽霸占着中心。 陆青黛看他的样子,大概知晓这个是心结,普普通通的劝慰是解不开的。 最好还是循序渐进。 但是计划是计划,不能因为未来的计划,就让在意的人受如今的委屈情绪。 欲扬先抑在感情上用多了就是在打击对方的自信心。 “谢渺然,你觉得什么样才是真正的喜欢?”陆青黛自问自答,看着他的眸光有着灵动的光。“拥抱、亲吻,这些算得上真正的喜欢吗?” 她的手心温润,牵他的时候带着暖意。 谢渺然最爱的就是她周身从容不迫的气场和永远稳定的情绪。 她会难过,会生气,亲他的时候勾人又大胆,踹他的时候也带着小娘子家的脾气,但是解决问题的时候永远理智,永远清醒,就像是盈盈皓月,黑暗中以自我为中心,照亮四周,照亮远方。 既做引路人,又做探照灯。 “如果我每次来找你,只是为了和你亲近一番,我们两个的灵魂不交谈,不碰撞,靠着初见的欢喜维持一生,你觉得这是真正的喜欢吗?” 谢渺然摇头,细细的听着她讲。 他若是单纯只爱她的皮囊,依照他的身份,他大可找十七八个和她相像的。 可他不是。 不然他也不会想要陆青黛多多的了解自己一点。 他知道陆青黛接受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身份和能力,外加一点他的皮囊。 但他也深知,皮囊只能留住人一时,灵魂才能留住人一世。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花吗?”陆青黛突然问道。 谢渺然如实回答。 “知道,好看的都喜欢。” “我上次在你这留的那盆六初花,我就很喜欢。”陆青黛笑着指了指如今还嫩绿的花,让谢渺然去看。“我知道你不喜欢花,但是因为是我送的,所以喜欢它。” “而我喜欢它,但因为你对我更重要,所以我眼都不眨的就可以把它送给你。” 陆青黛的手轻轻的抚上谢渺然的胸口,感受这他有些紧张的身体,她安抚的拍了拍,“别怕,这只是对物品的喜欢。” “因为只是对物品的喜欢,所以可以在面对在意的人时,拱手相让。” “那对人的喜欢呢?” 陆青黛突然又指向这书房的一角,道,“你书房里头的书案都不好看,屏风摆件都太过古板,没有我喜欢的东西,我下次来,想要看见一张适合我用的书案,可以吗?” 谢渺然点头,学会抢答,“可以,当然可以。” “所以,对人的喜欢是为她改变吗?” 那他好像做不到。 他喜欢的小娘子自主、独立、理智又清醒,怎么可能为他而改变。 果然,下一秒,他看见陆青黛摇头。 “不是为她改变,是因她改变。”陆青黛提点道,“我希望檀郎是因为想让我躺的舒服、用的舒服才去改变,而不是希望檀郎是因为我说想要怎样才去改变。” 陆青黛这时抬手轻轻的盖住了他看过来的眼神。 因为视线被遮挡,谢渺然其他的感官不由自主的变得敏感起来。 陆青黛温柔的声音传到他耳边,在他心里却是一字一句的振聋发聩。 “对人的喜欢是计较得失的,你付出的和收获的一旦不成正比,喜欢就会耗尽。” “但爱不会。” “虽然和檀郎相处的时间很少,但是我是把你和他们一视同仁的。我怎么爱他们,便也会怎么爱你。” “我若只是单单喜欢檀郎,那檀郎日后如何,我又怎会在意?” “但我在努力的深爱你,所以我因你改变了我的计划和初衷,因你改变了我原本视而不见的态度。” “喜欢是权衡利弊,爱是扶级而上。” 陆青黛碰了碰他的唇,看着谢渺然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涨红。 她松开捂住他眼睛的手,懒懒的陷进他怀里,依恋的蹭了蹭,“喜欢是利己,爱是利他。” “所以,檀郎可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了吗?” 陆青黛略微挑眉,手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他的背。 谢渺然拥着她,两人依偎着,谢渺然满足之感溢于言表,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青黛口中的爱当然不是虚无缥缈的。 她所做的确确实实都是有利于他们的事情。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自己就失去了什么。 她之前在他们面前把这种双赢关系描绘为互惠共利,如今自然也能把这种双赢关系描绘为爱。 以爱的圈套,诱他们上套,换一个陆家安宁,小世界和平的结局,她一点也不会亏。 只是,既然开始骗了,那就要从始至终的,一直骗下去了。 一到用了午膳,谢渺然才牵着陆青黛去找陆家人。 也过了快两个时辰了,想必婚事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陆青黛步子不算快,一边走一边跟谢渺然谈话,“既然你已经把静则郡主和七皇子的事情添了一把火,那想必沈家该有动作才是。” “静则郡主身后有人护着,原本的流言被压了一日,你觉得会是谁?” 谢渺然和她打哑谜,笑的有些花枝乱颤,绯红发带飘扬,看过来的时候眼神微亮,陆青黛将人牵紧了些,“真好看。” “?” “你不拘束的样子比在我跟前装乖的样子好看多了。” 陆青黛笑着点评,然后继续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京中能做这事得也就那么几个,谁和静则郡主近日来往的最多,还要我同你讲吗?” “听闻前日安王世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又有七皇子在背后撑着,静则郡主过两日就会搬出沈家别府另居了。” 谢渺然将消息递出来,引得陆青黛看他一眼。 “你的消息怎么比我的消息还快?” “谢家在京百年,消息网遍布,重要府邸多多少少都有些线人……” “我身边呢?”陆青黛兴味的抬起眼,勾出一个笑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单单喜欢一种花,而是好看的都喜欢?” 陆家外院有言执玉他们的人陆青黛还能够理解,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但是谢渺然一个不是男主的人,竟然能在她的身边安插线人? 陆青黛瞧他的眼神都危险了几分。 看着她有些探究的眼神,谢渺然无奈笑了一下,“你身边没我的人,是有一年踏青,旁的娘子采花的时候,只有你指挥言执玉给你采好看的花。” “递了一朵丑的,你登时就放到一边去了。” “那时你簪了满头的鲜花,是最好看的小娘子。” 说着,谢渺然从袖中拿出一个卷筒递给她。 “这是我在京中的消息网,我已经让他们以后每日也给你递送一份消息,你若是有什么要查的,可以径直吩咐他们。” 刚刚跟他说了爱是扶级而上,谢渺然表现的就很不错,而且这想法应该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放在心里很久了。 陆青黛笑着大大方方的接过,“我会的。” “今日就让他们来把你查个清清白白,但凡之前有个什么逛秦楼楚馆的爱好,我就不要你了。” 谢渺然现在能够听懂她的玩笑,所以只是重新将人牵住,反驳道,“让他们查哪有你亲自问来的快啊?” “万一你撒谎骗我呢?毕竟我们小谢大人在外做了几年官,万一已经有了外室和孩子,那我岂不是冤了?” “我一向洁身自好,除了你哪里和旁人有过感情?我又不是沈世子,也不是应归彻。”谢渺然牵着人走,听到一声娇滴滴的‘小谢大人’嘴角微微上扬,表明自己的诚心。 “明月入我怀,我怎么还会想去看旁的繁星点点?” “除了你,但凡有心思靠近我的,我都退避三舍了,不会像彻小将军那般,被人算计都不清楚。” 陆青黛睨他一眼,不再说这个,“静则郡主一个未出嫁的小娘子别府另居,沈家应当不会同意的吧?” “静则郡主和七皇子的传闻不断,沈家不可能在家里留一个对太子和沈世子有威胁的人。” 陆青黛点头,继续问,“那沈家不肯留,一个人独居又说不过去。小谢大人觉得静则郡主会被怎么安排呢?” 又听见一声小谢大人,谢渺然笑意加深,“陛下当初就是想拿静则郡主做棋子,如今虽说用处已经不大,但多多少少也能帮着他笼络住七皇子了……自然是进宫陪伴太后。” 陆青黛盈盈点头,看着有脑子懂思考的谢渺然,她小声感叹一声,“我眼光就是好。” 天知道能跟她聊正经事的六个里头加上谢渺然也就三个。 顾京元还小要教,林寂太直不懂变通,应归彻太急要时刻提点……像言执玉和程宥泽这种不需要多说就能明了她意思的人实在不多。 加上小谢大人刚刚好。 她继续让他推动事情的走向发展,“你可见过静则郡主?” “没亲眼见过,但是听闻,她同你长得有几分相像。” 谢渺然下意识说完这句话,然后就窥见陆青黛兴味的笑容。 顿时明白了她的所想。 “只是,静则郡主进宫这事,沈世子如今不在京中,七皇子那边行不通,淑妃娘娘自然也是不愿她入宫的。”谢渺然细细盘算着,问道,“这事最好也不能让太子经手……所以……” “元宵时候,宫里要办灯会。” 陆青黛笑道,“那个时候让宁德太妃劝诫陛下,给静则郡主和七皇子定亲,既能缓和了陛下和七皇子的关系,又能给七皇子找个称心如意的王妃……静则郡主大可以未来七皇子妃的身份长居宫中。” “日久天长的,这父子关系不破也得破。” 打击敌人的时候,从外部攻之,只会让他们凝聚力更强。 矛盾和破灭,往往是由内部开始的。 陛下和七皇子不管哪个胜哪个败,她都是赢家。 就是可怜了沈静,终于彻底的沦为了她的棋子。 “别蹙眉。”谢渺然给她抚平眉头,刚准备有更近一步的亲密动作时,看到了从正厅里头出来的陆家人和谢家人。 心中叹了口气,没去捏陆青黛的脸颊,牵着人过去。 陆青栩看着没有谈婚论嫁就光明正大牵手的两人,又看了一眼离自己四五个人远的谢渺音,愁眉不展。 “咳咳,了了,过来爹这。”陆归寺也看到了被牵住的自家女儿,原本因为定亲事宜谈的差不多而扬起的嘴角一下就扳平了回去。 反观谢珺和白氏,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在看到两人相牵的时候,表情一下松动,恢复了生气。 陆青黛顺从的过去,只是松开谢渺然手的时候悄悄的摩挲了一下。 两家人又寒暄了一下,才将陆家人送到府门前。 陆青黛上了车,突然想到什么,撩开车帘朝着谢渺音道,“音音姐姐,我同谢爷爷说好了你的定亲宴,在元宵之前,正月十二是曲三娘子的定亲宴,届时我来接姐姐。” 两家还没定好日子,所以暂时没有行程冲突,谢渺音笑着点头,“好,姐姐等你。” “那就这样说定了。” 看着两人眼波婉转,一旁的的谢渺然和陆青栩:“……” 倒是分个眼神给我啊!! 第176章 太妃猜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太妃猜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回了陆府,陆青黛没有再出去,而是好好的休息了几日,期间得到了言执玉那边传来的消息。 他懂她的谋算,所以先前就已经开始帮着处理宁德太妃那边的事。 虽说宁德太妃那边盯上了她哥和程宥泽,但是在不想程穆环上位的事情上,双方是一致的。 有共同利益点,那就有的谈。 双方便定了时间在醉仙楼详谈。 言执玉听到地点的时候,眸色都重了些,从一堆公文里面起身,过来虚虚的从背后环住她。 “又是醉仙楼,你这是要捧谁?” 之前频繁的去醉仙楼是为了楚衔,如今了了说了楚衔要暂居幕后了,再去醉仙楼,定然是有了可以接替楚衔的人。 “一个很有潜力的苗子。”陆青黛没有停下自己练字的笔,相反捏着笔往言执玉那递了递。 言执玉便伸手,搭在她的手上,一笔一划的带她练字。 她的字都是他一手教导养成的,幼时陆青黛还因为要写三页大字而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帮着一起练。 他抵不过小丫头的撒娇,但也不能帮她完成课业,就是像如今一般,将人抱在怀里带着写 陆青黛被他的力道带动,姿态也就更散漫了些,半窝进他怀里,看着他带自己练字。 “若是假以时日,我相信即便没有我捧他,醉仙楼也会传出他的名号。” 言执玉看着懒散的人,无奈的将人的脑袋微微扳正了些,“了了,练字要专心。” 陆青黛原本还捏住笔的手立刻就松开了,靠着他打了个呵欠,“那我不要练了。” 言执玉叹了口气,却是默默的转换姿势,让她靠着更舒服些,“就因为他是个好苗子,所以才捧他?” “静则郡主曾经点名道姓的找过他,但是嫌弃人家,就换了楚衔吹曲。” 陆青黛笑道,“所以我要人养好了送她看看。” 没有用心灌溉的种子是开不出花的。 沈静想凭借女主光环就坐收渔利,不可能。 练了字,言执玉给她装上几样她平日爱吃让他多做的点心,牵着人去醉仙楼,“我陪你去。” “今日的公文都批完了?” 陆青黛又打了个呵欠,靠在他身上问起正事来,“如今有沈静挡在程穆环跟前,他应当不会怎么注意到曲姐姐和音音姐姐,但这定亲的事情还是得好好跟进询问。” “你今日来看我,殿下那边竟然也愿意放人?” “还有霖楚那边的赈灾应当无事吧?” 她难得有些啰嗦,言执玉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答复她,手却向上探了探她的额头,“今日怎么看起来懒懒的?兰茵兰芝,把莫大夫喊过来。” 陆青黛摇头,窝在他怀里,“这个月的癸水提前了。” “那明日再去。”言执玉放下食盒,径直将人打横抱起,掀开被子将人放了进去。 被子里头冰冰的,陆青黛抓着他的手不放,“不要,定好了时辰当然要去,你抱着我。” 言执玉只好将人从被子里重新抱出来圈在怀里,想了个折中方案,“我让言尧通知她们过来陆府,也不算失约,你就在这待着,谈好事了就好好休息。” 他倒是想给她搞定,但是了了是一个多有主见的人啊,说了要自己谈那必然就是自己谈。 陆青黛瞅她一眼,勉为其难的点头,然后又低声埋怨了句,“你凶我。” 虽然言执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始终温和的语句里到底是哪句话凶了她,但还是无奈的顺着她,抬手轻轻剐蹭了一下她的脸蛋,“小厨房里应该备了姜汤,喝了再睡。” 兰茵兰芝请了莫大夫过来,姜汤也一并送了来。 陆青黛懒懒的不愿意动弹,半阖着眼听言执玉的话乖乖张口。 莫大夫号完脉,对上言执玉的眼神,他摇摇头,“陆二娘子的身体状况比前几年已经好了太多,昨日把脉时都一切正常,今日脉力虚浮了些许,应当是神思困倦,这两日未有休息好。” 陆青黛点头赞同,然后拉着言执玉的手,阻止他继续喂姜汤的动作。 “别喂了,你要是真心疼我,今夜就留下来照顾我。” 似乎是因为不舒服的缘故,她的嗓音带着些嗲,跟言执玉开口的时候,一股小娘子家的娇态,惹人心怜。 兰茵兰芝:“……” 她们是最好的忠仆,绝对不会拆穿自家娘子这是在故意引诱言大郎君留宿的事实。 莫大夫:“……”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秘密。 兰茵兰芝连忙带着莫大夫退下。 言执玉眉眼带笑,温声应下,却不忘反问一波,“之前来了癸水的时候,难道不是我守着照顾你?” “现在说我不心疼你了?了了惯会倒打一耙了。” 陆青黛不接招,嘤咛一声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将人的腰圈住,“阿玉,我难受……” 言执玉果然不再不追究什么倒不倒打一耙的事情了,下意识的就伸手去给她揉小腹。 这些事情落在旁人眼中或许有些过于亲密了,但对言执玉来说,却是从小到大做惯了的事情。 他熟练的哄着人,又熟练的给她暖肚子。 陆青黛不依不饶,此刻有些难哄,“我要听曲子。” “贪心。”言执玉笑着点评,然后就见陆青黛唤了他一声。 “阿玉……” 登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唱了首温和的曲子,言执玉哄着人睡下,言尧那边已经通知回来了。 宁德太妃她们还未出门,加上她们出行必然比较麻烦,要备礼梳妆什么的,过来应当还早,言执玉于是只是点了点头,让言尧退下。 言尧退下的时候余光瞥见陆青黛窝在言执玉怀里的半张侧脸。 莹莹如玉,透着些白,柳眉微蹙,宛如西子捧心。 哪怕明知没有身份和立场,言尧还是忍不住难受起来。 言执玉自然是能看见他的异样,但是没管,只是伸手去探陆青黛的脉搏。 他学医之事上并不算特别精通,但是皮毛还是略知的,搭完陆青黛的脉,他默默将人抱紧了些。 了了身边有多少人,他压根就不在意,越多人对她好,他越是高兴。 他只要她健康平安。 待宁德太妃带着程诗程敏两个人来的时候,陆青黛刚睡下一个时辰不到。 言执玉轻捻了一下陆青黛鬓边的发丝,轻声将人唤起来。 陆青黛被扶起身,重新栽倒他的怀里,言执玉拍着她的背,亲了亲她的侧脸,“不是说要和她们谈事吗?人到了,你要是想继续睡,那便让我去谈。” 陆青黛摇摇头,让他唤兰茵兰芝进去。 另一头的袁氏得到消息正要起身出去迎接的时候和从借青居里出来的言执玉正面碰上。 言执玉行了个礼,一身淡雅色系的袍子配上他周身从容不迫的气度,更显的公子世无双来,“伯母,宁德太妃那边是了了请过来的,来的突然,一时忘了提前告知您一声,您不必操劳,我带人去处理就好。” 袁氏哦哦两声,然后疑惑道,“了了人呢?” “她来了癸水,今日难受,烦劳伯母今日晚膳安排些滋补的膳食……谢渺然那边送来的药膳平日可以让了了多用些。” 说完这句,言执玉又行了个礼,先行去了正门接人。 只剩袁氏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借青居的大门,满眼的啧啧称奇。 不愧是她的了了,夫婿关系处理的真好。 言执玉提起谢渺然的药膳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宁德太妃那边带着人程诗程敏进了陆府大门,本以为是陆青黛或是袁氏来迎接。 结果看见是言执玉带了几个侍女过来的时候,不约而同的都有些惊异。 “太妃娘娘。”言执玉率先行礼,目光都没有分给旁人过。 宁德太妃看着他,更是不可能摆什么架子,慈祥的笑了笑,“言大人。” 拜托,他可是言家未来的家主,如今的鸿胪寺卿,指不定就是日后的宰相了……而她,不过是光有个名号,能在皇帝身边说上两句话,但还有两个外孙女要招架的太妃罢了。 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识时务。 言执玉并不废话,带着人往里头走,对宁德太妃的问询也只是道,“了了今日难受,本想依约前去的,是我怕她身子又添病痛,这才让言尧临时换了地方,还望太妃勿怪。” 他话里话外都是对陆青黛的偏袒和维护,宁德太妃笑着挑了挑眉,就像是长辈不经意的打趣一般,“言大人对福安郡主当真是关怀备至,不知是否已经准备定亲了?男子成家立业可要趁早啊!” 言执玉淡笑着回道,“我回京城不过两月,这仕途尚未稳固,怎么敢妄言什么成家立业?福安郡主身份尊贵,我怎敢轻易比之?” “更何况,了了年岁尚小,宁德太妃操心福安郡主的婚事,不妨为两位程娘子做好未来打算。” 他回复的语气平和,却是一股脑的将宁德太妃的刁难打散。 身后的程敏程诗听到他这番话,两个人的反应都不同。 程敏还在挂念着陆青栩,如今来了,自然想着等会见上一见。 而程诗心态却是无所谓,反正有陆青黛在,她就算嫁到东宫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所以已经开始悄摸摸的物色自己未来的夫婿了。 身份高低不要紧,重要的是家世清白,人品要好! 但宁德太妃还是坚定的认为只有程诗嫁到了东宫,有太子护着,她才能够安稳一生。 到了正厅,陆青黛浅笑着跟宁德太妃请安,一双美目此时染上几分疲惫之色,一张小脸素白了几分,唇色都比往常淡了几分。 言执玉蹙眉,在她问过安之后将人扶住。 “坐下谈吧,喝些热水。”言执玉扶她坐下,而后递了热水到她手上,还不忘从一旁的小珠小雪那拿了软枕和汤婆子给她。 看着他这般的无微不至,程诗默默地在物色未来夫婿的标准里又多加了一条。 一定要体贴温柔! 陆青黛被他照顾包揽惯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笑着看向宁德太妃,说道,“我今日喊太妃来,是想和太妃算算账的。” 她神色疲惫,但是看过来的眼神却无端的让宁德太妃瑟缩了一下。 “福安郡主说的什么话?本太妃和你有什么账可以算的?”宁德太妃缓过神,笑着问她,“我第一次见郡主,就十分喜爱郡主,不是还送了郡主一枚帝王绿的镯子吗?” “太妃娘娘只是还没来得及算计到我头上罢了,但你我都是聪明人,太妃娘娘何必欲盖弥彰呢?” 陆青黛挥手,兰茵便捧着装着帝王地镯子的匣子过来,这匣子被推回宁德太妃身边。 “当时太子殿下对陛下还有几分爱重之心,太妃娘娘想讨好陛下,可宫中大权已被淑妃娘娘握在手中,所以太妃娘娘想要扶持一个新的棋子,替你夺取陛下的宠爱和后宫大权,这棋子是我,不是吗?” 陆青黛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热水喝尽。 言执玉只是冷着眉眼,并不参与这场谈话。 他当然对此有所察觉,只是当时宁德太妃的想法比上皇帝的做法算不上什么,这才被搁置在后头处理。 “怎么可能?福安郡主莫要说笑了,我可是从未在陛下面前谈论过你的事情。这责任,本太妃可是担不了一点。”宁德太妃自然不能承认自己当初的想法确实就是这样的。 她在看到陆青黛的第一眼时,就觉得若是把她献给皇帝,定然能够从淑妃那里夺得后宫大权,让她在京城中重新发光发亮。 所以才会褪下那帝王绿的镯子给她,又反复强调她注定是‘皇家的人’。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在皇帝身边进言,元旦宫宴上的皇帝就已经相中了她。 她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这般的急不可耐,也没想到,不管是两边的党派还是中立党,都站了出来反驳皇帝。 太子程宥泽更是为了她软禁了皇帝,甚至拿皇帝身边的卞忠开刀。 宁德太妃当然不傻,一个老态龙钟的皇帝和手握大权的太子,她自然知道会选哪个。 陆青黛浅笑了下,“我自然知道太妃娘娘没有提过这事,但是太妃娘娘有这想法却是真的吧?” “当日元旦宫宴,除了陛下,七皇子也受了不少皮肉之苦,只是碍于父子血缘和兄弟情深,殿下不能真正动手” “他要处理公务,前些日子霖楚又生了雪灾,殿下繁忙,应当忘了这件事。” “但若是这时,有一个人去帮我在殿下面前说上一说……” 陆青黛话语间的威胁溢于言表,神色却是温和又可怜,她抬手抵在自己的唇边,递了个眼神给言执玉。 言执玉看向宁德太妃,和陆青黛一唱一和起来,“其实前些日子陛下召太妃进宫,太妃拿着七皇子妃的圣旨回府的时候,太子殿下就已经把这事记起来了。” 宁德太妃抬手喝了一口面前的茶,依旧慈祥笑着,“圣旨至今未有拿出来宣读,不正是说明本太妃是支持太子殿下的吗?” “到底是支持还是投诚,太妃心里清楚。”言执玉同样笑着回复。 “太子殿下本想和太妃好好清算,但是思来想去,到底都是亲戚,何必闹得那般难看?” “投诚一事殿下可以答应,但是之前您要将福安郡主引荐给陛下这事,可不是轻易就能推翻的。” 陆青黛眨巴了下眼,无辜道,“太妃莫要觉得我小题大做,确实是太妃的想法过于危险,万一真的成功了……就该太妃唤我娘娘了。” “不知福安郡主想要我如何挽回本太妃在郡主心里的形象?” 宁德太妃已经确定了他们不会真的对自己如何,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的有用。 “太子殿下不喜欢身边有旁人。” 宁德太妃默了一瞬,抬眼看她,“没有姻亲关系,本太妃如何确定太子一定会护着我两个外孙女?” 陆青黛勾起唇角笑,和程诗对视一眼,招招手让人过来。 程诗闭着眼,小步小步的往陆青黛身边挪。 “都是亲戚,太子殿下护犊子,太妃放心。” “况且,太妃手中有圣旨的事情京中都未传开……太妃猜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 程诗:为了姐姐和我还有外祖母的荣华富贵,我就当个小叛徒怎么了?!! --- 作者有话说: 本文中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好人和坏人。 拿程敏程诗来说,陆青栩和太子只是宁德太妃给她们寻找的最好的路,她们在这条路上一直走,或许会做一些能让自己在这条路上走的更稳妥的举动,比如程敏放任京中她和陆青栩的谣言,又比如程诗刚开始想要败坏青黛的名声。 在读者的角度看可能不能理解她们的所作所为,但是站在她们自己的角度,她们也只是为了获取更好的利益。 她们的举动是损人利己,但还不到大奸大恶的程度,希望宝宝们不要一棒子打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认为我笔下的人物都是会通过身边的处境而改变想法的,所以青黛和宁德太妃她们之间不一定就是敌对关系,也有可能成为盟友。 好啦,就是这样子啦,我是担心宝宝们的阅读观感才出来解释一下的,免得你们把某个角色当成绝对的坏人和反派,然后被我写的和你们想象中不同的发展给气到…… 求求大家的五星书评哦~~ 第177章 那姐姐祝愿妹妹,长命百岁 第一百七十七章 那姐姐祝愿妹妹,长命百岁 陆青黛看了程诗一眼,然后扭头去看宁德太妃,“太妃娘娘所求的不过是两个外孙女未来的安稳,为什么要这般执着的寄托在姻亲关系上呢?” “我已年迈,若是不能给给她们两个找到可靠的夫家,等我百年之后,谁能护的住她们?!” “没有强劲的母家,如何就能相信夫家定然不是虎狼之窝?”陆青黛看向宁德太妃,她顺手用指尖捏了捏程诗的衣摆,上头的珍珠玛瑙荣耀非常。“如今太妃在世,她们还有母家倚仗,若是太妃百年,人心不古,她们的夫家迫害羞辱她们,难不成两位娘子还要拿一个已故太妃的名头来压他们吗?” “所以太妃的当务之急不是给她们找什么夫家,而是给她们找靠山。” 宁德太妃心里还是有几分纠结,看着陆青黛多少有些摇摆不定,她抿了一口茶水,问道,“说说你的要求。” 陆青黛挑了挑眉,不紧不慢的又将话调转回去,“既是太妃想要投诚,也是太妃先对不起我在先,那就请太妃先在陛下面前定下七皇子妃吧。” 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宁德太妃蹙眉,“曲家三娘子?” “自然不是。” “……那福安郡主属意于谁?”宁德太妃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多少有些惶恐,生怕陆青黛打的是程敏程诗的主意。 “京中如今的传闻慢了些啊,还没有传到太妃耳中吗?” 宁德太妃思索半分,未在脑中提取出沈静的记忆,“静则郡主不是沈家的人吗?七皇子会愿意自己的王妃是出自沈家?” “自然不会,所以七皇子八成只想给静则郡主一个侧妃的名头。”陆青黛轻笑出声,肚子却抽痛了一下,让她不禁蹙了蹙眉。 言执玉凡在身侧的手微动了一下,碍于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没能伸手去给她揉肚子。 只是他言简意赅的将陆青黛要说的话说完,“太妃旁的不用管,只需在陛下面前进言,说静则郡主和七皇子乃是天作之合,说不定还能拉动沈家倒戈,陛下自然会愿意赐婚。” “只要太妃把这件事做好了,那我们便是盟友关系,程家两位娘子自有太子殿下照拂。” 宁德太妃沉吟半晌,还想要多一些时间抉择利弊的时候,一旁的程敏却突然开口发问,“陆二娘子应当还有条件没提出来吧?” 陆青黛睨她一眼,笑着点头,“难不成程敏姐姐这般想当我未来嫂嫂?” 程敏没答这话,只是道,“太子殿下独独钟情于你,程诗嫁入东宫也不会得到宠爱,自然可以随自己心意嫁娶。但是了了,你兄长是我最好的选择。” “程敏姐姐说笑了,我哥哥愚笨,招架不住你。”陆青黛摇头,看向她,言语间很是认真,“更何况,我哥哥有心悦之人,之前碍于两家的关系不好直说,如今我大可告诉你,我们陆家不日就要同谢家结亲。” 陆青黛看到眼神都没有一丝波澜的程敏,继续笑着道,“更何况,我哥哥不过是程敏姐姐最好的选择罢了。” “难不成,你真的对他情根深种了?” 陆青黛哪里能不知道程敏?她不是传统的大家闺秀,明面上恭敬温和,实际上是个有野心有算盘的人。 只是可惜她身份尴尬,若是她的母亲闵华公主还在世,她定然不会如表面这般循规蹈矩,美男和面首都能养一屋子。 “因为我不喜欢你哥哥,所以你不愿意我做你嫂嫂?” “怎么会?” 陆青黛看过去的目光多了几分挑逗的意味,她抬手轻扶着自己的下巴,笑的兴味,“我不愿意你做我嫂嫂,不过是不想坏了我哥哥的姻缘罢了。” “程敏姐姐不过是损人利己罢了,放在道德层面上讲,你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放在利益层面上讲,我很欣赏你。” “程敏姐姐想要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不如日后为我做事,毕竟这些东西我们陆家除了我没人能够给你,整个京城除了我没人能够给你更多。” “所以姐姐抛弃哥哥,来抱我的大腿……很委屈吗?” 她的羽睫颤了颤,就像是一把钩子吊着程敏,让她忍俊不禁起来。 程敏起身,亲自给陆青黛倒了一杯添了水,双手递送过去,清丽的脸露出几分欣赏,“只是不知妹妹这大腿,姐姐能抱多久啊?” “自然是到我死为止。” 悠然自得的接过程敏递来的水,陆青黛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 程敏见她接过了水,转头对宁德太妃点了点头,这才又拿起自己的茶杯在低于陆青黛的茶杯处轻轻碰了碰。 “那姐姐祝愿妹妹,长命百岁。” 陆青黛笑着颔首和她碰杯。 看着自家姐姐不一会功夫地位好像就比自己高了的程诗:“???” 宁德太妃也半是纵容半是无奈的看着两个外孙女被陆青黛轻易拿捏,幽幽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终究她不可能护住她们一辈子,接下来的路,还是让她们学着自己护住自己吧。 不过宁德太妃多多少少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就譬如,程敏和陆青黛是妥妥的合作共赢关系,那程诗呢? 这孩子什么时候对陆青黛马首是瞻的? 宁德太妃不清楚,而这个情况的源头,就得追溯于陆青黛接风宴上,程诗被敲了几个爆栗了。 程诗感觉自己也是犯贱,被陆青黛毫不留情的骂了那么久,到头来竟然拿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还主动把七皇子妃的圣旨内容告诉她?! 她不会是被陆青黛之前的那几个爆栗给打傻了吧? 又草草聊了几句,宁德太妃便带着人回去准备日后劝诫皇帝换一个七皇子妃的事情。 这次是兰茵兰芝将人送出去的。 程诗磨磨蹭蹭的走在后头,原本是打算找陆青黛说两句话的,转头却发现透过回廊处的缝隙,陆青黛被言执玉搂到了怀里,径直打横抱起往里头走。 程诗:! 青天白日的!这样大胆,也不怕旁人看见! 不知羞! 程诗决定日后定要好好说教说教陆青黛。 而另一边的陆青黛面对言执玉的问题,熟练的埋在他怀里装死。 “我们了了真是越来越大本事了,方才跟程家娘子说话的姿态没眼瞎的人看了怕是都要爱上了。” 他将人抱在怀里轻轻颠了颠,幽幽叹气,“怎么,添几个兄弟不够,还得来几个姐妹?” 他少有这样阴阳怪气的样子。 陆青黛不愿理他,就只是赖着他怀里撒娇,“我想喝汤。” 说完这句,她抬起眼瞧了他一眼。 被看的没脾气,言执玉点头答应下来,“好,先抱你回去休息。” 陆青黛点头,拉着人的衣襟,强调道,“你说好今日要留下来照顾我的。” “只要你点头,我可以日日宿在借青居。” 言执玉笑她一声,低眸的瞬间看见并且感受到她手触碰到自己皮肤的凉意,言执玉蹙眉,“手怎么又凉了?我等会让东宫那传几个太医过来。” 陆青黛来癸水的期间一直手凉脚凉,也没客气,任由他安排。 只是手又默不作声的往他胸膛处摸了摸。 言执玉抱着人没手去制止她,只能叹气让她高兴。 陆青黛倚在他的肩上,看着他的喉结处不断吞咽,一脸无辜的样子,“阿玉,你说安王世子把沈静推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言执玉低头看她,眸中有几分深色,道,“陆谢两家定亲的时候,他应当会带着人来,了了到时一看便知。” --- 话说今日已是大年初八,安王府设宴,特地给沈静递了帖子。 由于之前墨将时来了沈府为沈静辩解,当众将她护着,沈静对墨将时的好感已经到达了一个比较高的地步。 她无法忘记,那时她被沈岳林逼着要赶她回江南,在问她为何会穿着侍女的衣服被人看到的一番诘问下,墨将时带着一个身穿侍女服,容貌和她有几分相似的侍女前来拜见。 他四两拨千斤,轻轻松松的就将她的难题解决。 是他邀请她前去七皇子拜访的,她也并未穿什么侍女服,所有的过错都被推到了墨将时自己身上。 沈静看他的眼神逐渐炽热起来。 她终于在他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女主光环。 墨将时还为她平息了外头的流言,明里暗里护着她,这些天,就连邹氏都不敢过来找她的不痛快。 今日,他还特地来邀请她去参加安王府的宴席。 沈静乘坐马车到安王府的时候正巧碰见墨将时走出来,神色平淡,但眼中却又掩饰不住一丝殷切。 沈静不由得笑了笑,迫不及待的让春桂和李嬷嬷扶着她下马车。 她今日穿的艳丽,一身明艳的装扮让墨将时下意识止住了脚步。 直到看到沈静的脸,墨将时才重新挂上温和的笑。 “郡主。” 墨将时的称呼总是让沈静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她笑着回应了一下,然后便被墨将时带着往里头引。 墨将时对她一向是进退有度的,不会有什么亲昵的举动,但是言语之间却又总能感受到他的在意。 沈静却不满足,她是见过陆青黛身边的人对陆青黛的在意的。 总是会下意识的制造身体接触,就是没有身体接触,来往的眼波也都是氤氲着无上情意的。 她试探着去牵墨将时的袖子,墨将时却正好抬手唤来了府里头的管家。 “外头天寒,带着静则郡主去暖阁歇息。” “世子不同去吗?” 沈静有些失落,墨将时却笑着对她道,“今日彻小将军也来了,郡主不是说不认识他吗?趁此机会也好结交一番。” “我……”顿了一下,沈静重新笑起来,“那就多谢世子为我考虑了。” 墨将时笑着看她带着人离去的背影,重新恢复静默,对着身边的人轻声道,“可都安排好了?” 身边的人顺从回答,“回郎君,都安排好了。” 应归彻是和应临安一同来安王府的,都是世家贵族,自然要给这个面子。 只是宴会开始了一半,就见不着他哥的踪影。 他寻人问了下,听说曲三娘子也来了之后,猜都不用猜了,他哥定然是重色轻弟,抛下他去见心上人了。 应归彻无语,但也不能说他哥什么。 毕竟如果了了来了的话,他也会抛下应临安。 这几日了了都在府中休息,今日的宴会应当没空参加,应归彻还是前几日的时候去陪了陪她,然后就没去了。 初一了了去看了顾京元,初二去了言家拜年后回了外祖家,初三去见了谢渺然,初四去了他家,初五林寂上门陪她,初六太子悄摸摸上门……如今初八,了了应当是不会愿意出门的。 这样想着,应归彻就要回到前院去。 只是从回廊传过去的时候听到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应归彻抬眼去瞧,正巧看到逆着光走过来的沈静。 沈静看到他,脚步快了些,而应归彻还在脑中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正思索她的身份的时候,就见沈静走来的时候踩住了她自己的裙摆,下意识就要往应归彻怀里倒。 应归彻紧急退后,愣是没有让沈静沾到他的半分衣角。 只是沈静的手中的帕子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沈静慌忙为自己解释,“彻小将军,久仰大名,我是沈家的静则郡主,今日一见有些激动,这才不小心绊了一跤,还望将军勿怪。” 应归彻的手下意识就腰间的剑给抽出来了一半,看着沈静的眉眼冷冽凶悍,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人一般。 沈静身后的李嬷嬷和春桂连忙在一旁磕头赔罪,“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家郡主无意冲撞……” 沈静看见他抽剑,一时之间也愣了愣,最近在墨将时和程穆环那里得到的正向反馈太多,她一下都忘了应归彻并不是个好惹的性子。 虽说他长得英气俊朗,但是沉着脸的时候分外骇人,沈静被扶起来,看着他满是惶恐。 应归彻烦躁的将帕子扔回给她,话都没说一句,转身就走。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他这种心慌的感觉太恐怖了。 感觉就跟之前救下何懿芳被了了抛弃的感觉一样。 可今日他什么都没做,话没说,碰也没让人碰到,甚至还抽剑了……应归彻还是心慌。 他心慌不是没道理的,因为从回廊斜后方一条小道上,墨家的侍卫带着陆家的人经过。 因着安王府送了拜帖,陆青黛未来,但礼数是不该少的,就派了小珠小雪过来送礼。 侍卫领着人去库房,正巧就撞上了这一幕。 而她们所看的角度里,只看见沈静惊慌委屈的抬头后,应归彻将那帕子还给了她。 沈静收了帕子后还盯着应归彻的背影许久。 前面的都未曾瞧见。 小珠小雪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她们离及笄还有几个月,但是却也清楚手帕对于女子是比较私密的东西,不是随意一个外男就能给的。 多亏了兰茵的教导,两人没有露出慌乱的神情,都在心里默默的思考。 彻小将军为何会和静则郡主扯上关系? 彻小将军为什么会拿她的手帕? 虽然知道应归彻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但小珠小雪还是忍不住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 她们在胜溪的时候,刚进那个园子的时候,也以为葛三茅和葛贵是好人,也不知道两人背地里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万一彻小将军也只是表面深情,其实背地里也是个轻浮之人呢? 那娘子怎么办? 两个小丫头收了安王府的回礼,便回了陆府,一路上都是忧心忡忡的,脸色很不好。 她们不是想破坏娘子和彻小将军的感情,但亲眼看到了的事情哪有不说的道理? 虽说眼见不一定为实,但万一呢? 万一就是有这么一点儿可能性,娘子日后知晓岂不是会痛的更久? 踟蹰半晌,小雪小珠还是先跟兰茵兰芝通了个气。 兰茵兰芝安抚的拍拍她们的背,安慰道,“无事无事,都是误会,彻小将军脚程比你们快些,正在里头跪下认错呢。” 陆青黛枕着言执玉的腿,看着执意非要跪下认错的应归彻,多多少少有些无奈。 她来癸水的第一日一向很难受,因此脸色比往日苍白了好几分。 应归彻老老实实的解释完,抬眼就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吓得瞳孔地震。 他怎么把了了气成这个样子?!! ---- 应归彻:坏女人!退退退!别来沾边!!(转头求言执玉)帮我和了了说说好话啊…… 言执玉(无奈扶额):了了能受的了你也是真爱了。 应归彻:那当然!! 第178章 以后不许上我的床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以后不许上我的床 “好好说话,跪下做什么?”陆青黛拧了拧眉心,觉得自己脑仁疼。 “跪下说话我安心。”应归彻解释完之后还是没起来,只是眼巴巴的盯着陆青黛的脸色。 言执玉指节给陆青黛轻柔的按着太阳穴,听到应归彻这样说话突然问道,“他这是在你面前跪习惯了?了了私下原来是这样的?” 陆青黛抬眸看他,真诚发问,“阿玉也想?若是你以后做错了事,你也要下跪认错。” 言执玉捏了捏她的脸,纵容道,“可以。” 陆青黛这才把脑袋重新扭到应归彻那边,“起来了,阿彻,都解释清楚了,我又不会怪你。” 应归彻摇头,“你脸色和之前都不一样,还说不会怪我……” “了了,若是你生我的气,你要跟我直说,不要在心里偷偷给我减分。” 他宽肩窄腰,容貌又俊秀英气,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往前膝行了几分,看过来的眼神认真又专注。 男色误人,陆青黛轻咳了两声,“没生气,先起来。” 应归彻不信,言执玉却是开口唤他把去把小厨房他炖好的排骨莲藕汤端来。 “没瞧见了了难受?还不快去?”言执玉的手轻放在陆青黛的肩头上,一边轻按了按,一边看向应归彻,“怎么,还要在这装可怜?” 应归彻难得的一点小心思被戳破,只好看向陆青黛,见她只是温和笑着,于是落下一声“了了等我”,便去小厨房端汤去了。 陆青黛在睡梦中的时候就被东宫的太医诊治过,还是之前莫大夫的那个说法。 因此她的衣食住行上言执玉不免得花更多的心思。 “应归彻今日倒是难得聪明几分。” 他将人扶着坐起身,伸手去探她的脉搏,陆青黛却是收手躲过,“我瞧着你变笨了,今日把脉都多少回了。” 陆青黛还帮应归彻讲话,“阿彻只是不懂朝中的腌臜手段罢了,今日偶然碰见沈静定然也是有人在背后设计的,他没中招已经算是进步了。” “你倒是次次向着他说话。”言执玉的手拂上她的脸,轻触着她的下巴,眉间轻微挑了挑,“是因为他下跪吗?” 他也可以。 陆青黛转了个身,看见他斤斤计较的眼神,张开手去抱他的腰,“你这度量是越来越小了。无度不丈夫还是当初你教我的。” “哦。”言执玉眼不眨的讽刺自己,“当时年少,教你的都是大道理,说不定哪个就是错的。” 陆青黛选择性不听,只是懒懒的打了个呵欠。 等到言执玉自己把自己哄好再来哄她。 “罢了,过些日子应大郎君和曲三娘子便要定亲了,应归彻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了。” “希望他一直如此,别被旁人给算计了反倒给你添麻烦。” 陆青黛笑着道,“你这样说阿彻,就不怕日后你也给我添麻烦?” 沈静背后的人是谁她当然知道,什么目的她也知道,只是如今大本营这边还没有巩固,言执玉还得在鸿胪寺卿这个身份上待些日子,沈宴秋在霖楚还未回来,顾京元还未正式加入战局,程宥泽也忙的脚不沾地。 陆青黛也没心思去和他扯。 打算韬光养晦一段时日,且看他扶持沈静,对付对付自己身边的人。 不出她所料,应归彻果然是第一个被盯上的。 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对付谁了。 应归彻端着汤回来,刚放在桌子上,言执玉就将人抱到了美人榻上。 陆青黛刚被安放好,应归彻就去探她的脉,这点和言执玉几乎是同样的执拗。 她脸色难看一分,他们就忍不住提心吊胆一分。 他把脉,言执玉便盛汤。 陆青黛无奈,扭头跟有些不敢看她应归彻说话,“阿彻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在小事上斤斤计较。” “不是小事。” 你上次就因为类似的小事和我退亲的!! 应归彻控诉的看她。 “我的意思是,我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阿彻去做。”陆青黛神色有些疲惫,但是双眸依旧明亮,比之前生病时病恹恹的样子好上太多。“只有阿彻能够帮我。” 男人的被需要感猛地上升,应归彻目光灼灼,出口就是经典台词,“了了要我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 “不需要。”陆青黛无奈,捂住他有些中二轻狂的发言。 慢慢的给他们讲起近日的事情。 言执玉听着这些他转述过来的消息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吹着汤,在陆青黛停顿的片刻送上去。 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让陆青黛好好的吃饭重要。 “这两年我们大虞和周边邻国关系密切,但和外族人的恩怨却是一直未消,阿彻此番回边疆,边防守卫须得重新布置,兵力调配你同阿玉和殿下他们商讨,不仅需要提防西面的大蛇国,北面的北昭国的部署也要加强。” “嗯好,这两日就同他们商议,只是北昭这十几年同我们大虞的关系都不错,互市相通,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提防……” 应归彻的话还未说完,陆青黛的巴掌就扇在了他脸上。 力道不重,但跟平日调情的意味不一样,应归彻满眼不可置信。 言执玉低眉摇头。 应归彻都知道要照做了,竟然还要问出那种蠢问题。 打了他一巴掌,陆青黛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反而还将手塞到应归彻眼前,“阿彻,我手疼。” 应归彻委屈着过去给她揉手,力道轻柔,不敢让她继续疼。 不过被打了一巴掌,应归彻什么都明白了。 关系好不好的都只是一时的,只要一方想要动手,面上的温情立刻就可以撕破。 只是还是委屈。 他那只是一时半会没过脑子的蠢话,战场上瞬息万变,他自然懂得如何打仗。 布局和调控都是谋士的事情,他永远都是大虞的一把利剑,指哪打哪。 “春闱之后想必就到了他们进贡的日子,届时我的成衣铺子开张了,定要狠狠宰他们一笔才是。”陆青黛手不疼了之后又笑眯眯的去摸应归彻的脸,见他委屈,她轻蹙眉头。 “若不是我之前教导过阿彻,阿彻想必这回还是心善着了人家的道。” “我打一巴掌,就当收了学费,不值当吗?” 应归彻看着陆青黛的眼睛,皱眉,笨拙又真诚,“那你下次别打这么重,你手都红了。” 言执玉捏着汤勺的手一顿,惊异的看了应归彻一眼。 这人倒是惯会讲好听话。 这夜陆归寺和袁慕宜(袁氏)和闺女儿子用完晚膳后,日常的散步八卦。 袁慕宜叹气:“昨个是小谢大人上门陪膳,说什么那道药膳吃的顺序有讲究,专门留下来陪了了用膳。今日又换了两个。” 陆归寺却是笑,一脸高深的样子,“难不成昨日小谢大人没把夫人夸高兴?” 什么气度非凡风姿绰约不矜不伐姜桂之性修身养性见贤思齐超然物外洁身自好苦心孤诣持之以恒体贴入微秀外慧中温文尔雅孟母三迁柔嘉维则教女有方…… 不带重样的夸,引经据典的夸,结合事例的夸,把袁慕宜夸得几乎要年轻了二十岁。 袁慕宜听到这话,闷闷笑回道,“那倒不是,只是突然被这么戴高帽子,还是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夫人日后习惯就好了。”陆归寺想起他们的夸耀心如止水。 这些日子已经要被夸免疫了。 两人散着步,闲聊了一会便回房歇息。 待夫妻两个都躺到床上的时候,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袁慕宜问道,“他们回去了吗?” 陆归寺将身上的被子摊平,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应当回去了吧,陆管家刚刚来报了。说是言执玉从侧门回去了,应归彻那小子也骑马走了。” “哦,这样就好。” 袁慕宜安心下来。 而看着两位去而复返的陆管家:“……” 他们是走了,但是没说就不会回来了啊!!问题是娘子没有不同意啊!! 应归彻在得知今日言执玉要留下来照顾陆青黛的时候当即就不愿意了,硬是要留下来。 他要是不留下来,谁知道言执玉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会不会半夜爬了了的床?! 言执玉随意,只是看了一眼应归彻的衣裳,有些嫌弃的点评,“你今日风尘仆仆的,又跪又跑的,别脏了她的床。” 应归彻:“!!” 他果然是要爬床!! 陆青黛不知道两人的这段小插曲,也不知道两人在她沐浴的时候回了府一趟。 只知道自己散着头发穿着藕粉色的寝衣从浴房里头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在装正人君子。 一个看着军务,一个披着公文。 都在刻意的不看她。 仿佛自己很高风亮节的样子。 但是系统在陆青黛耳边播报的声音让她看穿了两个人的故作正经。 屋内暖和,身着寝衣也不冷,言执玉一身月白色的寝衣朦朦胧胧间透露着腰腹间的肌肉线条,看样子是夏日的款式;应归彻浅蓝色的寝衣质感非常不错,只是他的腰带没有系的很紧,从侧面看能窥见他的胸膛和锁骨。 暧昧滋味横生。 陆青黛故意不说话,白皙柔软的手在乌发间穿过,饶有兴致的看他们。 看了半晌,看到两人的耳根发红,她这才轻声开口问道,“阿玉,你不是说今日没有公文了吗?” 言执玉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批阅好的公文,微微挑了下眉,拿着笔的手顿了一下,不自然的解释,“查漏补缺。” “哦~查漏补缺,然后温故知新吗?”陆青黛微微侧过头看他,挑眉斜睨,眼中映着红烛的光,嘴角的笑似是无奈又似是挑逗。“不是说了来照顾我吗?”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就这么盈盈一眼看过来,只觉秋波留意,若态生姿。 “了了,别闹,时辰不早了,安寝吧。”言执玉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低哑,像是误食了什么醉人的酒。 陆青黛不理他,看向美人榻上的应归彻,他说是在看军务,但那一页已经许久未有翻动过了。 “阿彻,你有军务,你留下来陪我不会耽误事情吗?” 陆青黛看着两人都快要袒胸露乳的胸膛,和那红透了的耳尖,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乌发。 “不耽误。” 应归彻看她,陆青黛便对他展颜一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应归彻立刻又把头垂下去。 “你们就打算这样守着我?”陆青黛当真快要被气笑了,就非要她先开这个口? “若是这样陪我,你们也别在我房中了,移步书房吧,把红烛烧尽。” 陆青黛掀开被子就往被褥里一躺,不再看他们。 “了了……” “了了?” 他们两个轻声唤她,陆青黛当作没听见,直到后来被叫烦了,气呼呼的冷着一张脸起来准备拿枕头砸人的时候,应归彻和言执玉都出现在了她的床前。 她捏着枕头的手被应归彻牵住,轻轻的晃了晃。 “我睡在里头陪了了可好?” “不要。” 她抽回手,拿着枕头往应归彻的身上砸。 应归彻笑着任她砸,言执玉却是弯腰将人连枕头一起抱进怀里。 应归彻的笑瞬间恢复成营业模式,恨不得踹死言执玉。 “公文温故知新完了,可以在别的地方温故知新吗?”他给陆青黛顺着背,被她狠狠地拧了两下腹肌,但表情未变,情绪依旧稳定。 “不可以。” 陆青黛藏在被子里的脚将人踢了踢,而后将床榻上的枕头一人丢了一个。 “不是要批公文吗?不是要看军务吗?”陆青黛指尖抬起,指着他们放狠话,“还说来照顾我,没见你们照顾我了,倒是学会扯谎了。” “以后不许……” ‘上我的床’这个子还没有说完,她就被应归彻连着被子枕头一起抱了起来。 然后应归彻以一种极其强势的姿态上了床,老老实实侧躺到里头,浅蓝色的寝衣被她粉嫩的被子盖住。 “了了,我错了,早知道我就不装什么君子了,我就是要抱着你睡觉。” 说着,应归彻抱住了她的腰身。 陆青黛还没震惊完,她的手就被言执玉从被子里头解救出来,大掌穿过她的脖颈将她揽入了怀,还不忘轻声哄道,“不生气了好不好?都是我们的错,肚子还难受吗?” 陆青黛感觉平日里睡格外宽敞的床挤了不少,看着床幔层层叠叠,她闹脾气把两边的人往外推。 只是不管那边都撼动不了。 甚至应归彻抬手一阵掌风就将卧房的灯给灭了,只余下一只红烛点点燃烧着。 映出暖黄色的光来。 原本被窝里头的冷意也因为两幅年轻躯体带来的燥意而变得暖烘烘的。 陆青黛的一只手被言执玉放在唇边亲了亲,另一只手则是和应归彻十指相扣。 清茶香和沐浴过后的甜香贯穿了整个被窝。 “我不要你们陪我了。”陆青黛感觉自己的身体连同着脸蛋都开始变得灼热。 身边的两个人靠她越来越近,她能听到言执玉低低的在笑。她还想说些什么,就感觉言执玉把脑袋搁的离她更近了几分,她的寝衣露出了脖颈,他的呼吸滑在她肌肤上,痒痒的,勾人心弦。 陆青黛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却正好撞进应归彻的怀抱。 应归彻此时将小娘子整个抱住,煞有其事的道,“君子言而有信,这还是了了教我的,了了自己不记得了吗?” 他的手略糙,从背后抱住她放在她的小腹上轻揉。 陆青黛抖了抖,去看眼中氤氲着笑意的言执玉。 “我又不是君子。” 言执玉帮她重新平躺好,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言必行,行必果,跟是否君子有何关系?” “倒是了了不觉得,这床榻太小了吗?” 应归彻难得应和,像是大狗狗一样深深的嗅着小娘子身上的味道。 “明日,给了了换张大的好不好?” 陆青黛摇头,感觉热意上了脸,左右为难,前有狼后有虎。 “闭嘴。” 怕把人欺负坏了,两人都不再逗她。 倦意袭来,陆青黛枕着言执玉的手臂被应归彻环着腰沉沉睡去。 红烛摇曳,清茶香由浅入深,窗外的风雪簌簌,淡淡月光照进,凝成一地白霜,屋内岁月静好。 窗外的寒梅迎风开着,陆青黛眉间因为癸水来临的疼痛也舒展了去。 残雪斑驳,唯有几道马蹄印,正夙夜前行。 第179章 现下里头吵得正凶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现下里头吵得正凶呢! 沈宴秋带着人往家赶,霖楚的事情处理的已经差不多了,按理说他该早回来的,但回了京城又能如何呢? 见不到想见的人,却要被不喜的人纠缠。 本来还想拖沓的,但是京中探子传信来,说沈静如今和七皇子流言纷纷。 他便立刻赶了回来,想着趁热打铁的将沈静这个烫手山芋给送出去。 只是回了沈府之后,肩上的风雪未干,就看见邹氏匆匆忙忙的穿着外衣赶了过来。 一边朝他的方向走,一边已经开始咒骂不停了,“晏秋,你回来了啊……母亲同你说,你那表妹不是什么好东西,母亲也是素日里被她表面上的温良样子给骗了,她现在都和七皇子搅和在一起了,咱们可不能要她。” 沈宴秋冷着脸,依礼唤了她一声,而后便默默的收拾着自己的衣裳,一言未发。 “也是母亲错了,见她长得和陆二娘子有几分相像,跟你的关系也不错,想着把她调教好之后给你打理后宅,给你添上一位贤内助。” “但仿品就是仿品,外表再像内里也是不一样的。和她趁早断了最好。” “母亲重新为你挑选一位……” 沈宴秋冷声打断她,眼中寒芒微露,“我同她何时开始过?这一切不都是母亲在自导自演吗?” 邹氏被这话噎住,却是看着沈宴秋的脸庞,眼角沁出了泪来,“晏秋,你这是在怪母亲吗?沈静会和七皇子扯上关系,母亲事先也不知,我是考虑不周,但是母亲样样都是以你为先,是为你好啊……” “母亲知道你不满意她,那咱们再换可好?” “母亲定然会为你找到最适合你的世家娘子。” 沈宴秋摇头,一边在房中拿自己用惯了的物件,一边淡漠回道,“不劳母亲烦忧,京中无人同我合适,母亲还是收收心,莫要祸害别家娘子了。” 他这是给两人的关系留一层体面,但邹氏却以为他态度有所松动,凑上前一步,“如何没有合适的?母亲这几日已经打听过了,郑家娘子温柔贤淑,品貌俱佳;秋家的外孙女王十二娘子也是江南称得上名号的美人……她们个个性情温和,堪为良配啊!” “只要你喜欢,母亲立刻就差人上门提亲,定然会给你找个贤内助……” “母亲。” 沈宴秋停下手上的动作,肩上的雪花融成雪水沁出一片水渍来,他突然淡淡的唤她一声,引得邹氏的视线重新看向他。 “我喜欢谁,您难道是不知道吗?” 沈宴秋看着这个口口声声都是为他好,为他未来打算的女人,他一字一句道,“您明明知道,但是您为何在我跟前绝口不提呢?” “是因为不敢,怕坏了儿子的心,还是因为您怕她?” “因为我喜欢的人不是您心目中最合适的儿媳吗?” 邹氏听着沈宴秋这般维护陆青黛,她恨铁不成钢的看回去,“你怎么还在念着她?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一个病秧子,身边的流言却不断,把你迷得五荤三素的,多次为她顶撞我,珠钗首饰绫罗绸缎一箱一箱的送到陆府,珍稀药材和方子也送到她手中,给她置办店铺,亲自去请莫大夫出山,你给她的还不够多吗?!” “自觉我准备的聘礼不够,你从你私库里划拉过去的银子数不胜数,你到底还要怎样对她好?!” 沈宴秋听着邹氏的话,感觉自己的心又被当年之事狠狠的剜了一刀。 往事俱成云烟,多忆伤身。 他开口,“给她这些是我心甘情愿,这些对儿子来说都不过是身外之物,母亲难道就觉得了了会在乎这些吗?” “当年之事是我一人之错,我未能认清自己的心,所以我口不择言,口不对心,错过了她。因为我摇摆不定的态度,让母亲对当年的定亲之事不上心,这些因果报应,爱恨嗔痴我都认了。” “如今母亲既已知道我和她再无可能,为何还要逼迫我成婚?” “您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只想要一个继续操纵听话的人偶?” 他声音平静,像是仅仅在简单的叙述,但是底色悲凉,莫名的生出几分坎坷来。 “晏秋,你如何能这般想母亲?”邹氏听着他的话,没有一点预兆的就痛哭出声,仿佛沈宴秋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母亲样样都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说母亲这是在操纵你?” “父母之爱子,则计为之深远,母亲哪一步不是在为你的未来打算?” 邹氏还在一口一口的训诫着,看着沈宴秋的目光满是痛心。 沈宴秋表情未变,就只是淡淡的等待邹氏哭诉完,眼神之中满是疲惫。 最后,他拿了用惯的物件冒着风雪又出了家门。 不,不是家。 沈府只是一个培养他长大的地方,不是他的依靠。 到了大理寺,沈宴秋自己去打理自己的被褥和书桌。 书桌之上除了公文,其余摆放整齐的,满满的都是当年他同陆青黛之间的信件。 他为了躲她,自请外派出京,她很黏人,两三日总会有一封信。 上头花笺小字,说尽平生意。 其实了了和程宥泽虽从小就有书信来往,但是多是几月一封,联系算不上热切,可他当时却是嫌弃这些信笺繁琐,有时都不大愿意去看。 看了她洋洋洒洒的像是汇报日常一样的信笺,他甚至还提笔写下让她少写些的言论。 于是后来,几页纸变成几行字,充满生活气息的语句全部略去,变成官方的‘世子哥哥一切安好否?’ 沈宴秋又拿起那些信一字一句的看。 屋内只亮了一只微薄的红烛,他手拿着信笺,泛黄的纸张微微透着一点古朴的味道,他拿着的是最后一次陆青黛给他传信的纸张。 上头就只有寥寥数语,是在问他回京的日子。 沈宴秋默了瞬,他记得当时担心告诉了了回京日期后,她定会叽叽喳喳出来接他,然后絮絮叨叨的说着说了不止一遍的话。 于是未曾给她回信。 或许,了了也是在那个时候对他死心了的吧? 沈宴秋凝着眉,隔着窗看外头下的风雪,眸中的心痛无以复加。 他又低下眸子来,却看见火光之下逐渐增多的字迹。 字迹细细密密,越到结尾处越是精细小巧,千言万语,道不尽纸短情长。 原本空了一大半的纸张在此刻重新变得满满当当起来。 沈宴秋颤着手看着迟来的真相,呼吸一紧,不知为何就痛出泪来。 那问他回京后的纸张用特殊的笔墨写着—— 我知世子哥哥嫌我烦心,我也不愿给世子哥哥添麻烦,所以只有寥寥数语,祈盼世子哥哥高兴。 我今日又画了一幅银杏图,想着等世子哥哥回来就赠与你。 兰茵兰芝帮我清点了嫁妆和聘礼,给我找到了很多喜欢的衣裳和首饰。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所以我只想穿给世子哥哥看。 为何这些时日世子哥哥一直在外头?匆匆回京也少来看我…… 是了了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吗? 世子哥哥,你我的定亲宴就在下月初了,我给你做了新衣裳。 所以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我感觉最近天气渐凉,莫大夫的药都苦了几分,世子哥哥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其实还有很多想跟世子哥哥说的,但是这张纸要见底了。 小娘子的娇俏又委屈的文字一点一点的诉说着她的思念和难过。 沈宴秋看见最后一行的小字,轻颤着手,仰天苦笑,鬓边被泪尽数染湿。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通篇都是我想念你的内容算不上什么。 最让人心痛的是,满篇我想念你的背后明晃晃的直抒胸臆,承认她就是念着你,她的一切遮掩和胆大都是因为她想念你。 沈宴秋忍着鼻尖的酸意和满脑的悔恨,继续去翻其他的信笺。 那些只填写了一两句的空白纸后都无一不是用特殊笔墨写满到最后。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别情无处说,方寸是星河。”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每张信纸的最后一句都是了了对他思念的极致。 他以为的爱意消减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生。 陆青黛给他的爱,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沈宴秋扶着桌角,感觉自己的脑袋变得昏昏涨涨,醉酒翻墙的记忆再次模模糊糊的出现。 这次,他看到了更多。 他看见探窗将小娘子抱进了怀里。 她当时抓着他的衣摆,有些慌乱,但却又十分乖巧。 完全的依赖他信任他。 沈宴秋捏着信笺的一角,拼命的想要看清这段画面,却犹如水上浮萍,越是用力,越是陷落的更快。 他和陆青黛的感情,也似如今这信笺一样,一个曾经就是满的,一个今日方知曾经就是满的。 沈宴秋总在错过的路上越陷越深。 【沈宴秋当前好感值:93】 --- 正月十一,陆青黛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裙前往东宫。 她手里的银票都被兰茵掌管着,如今兰茵正和王韵兰(王氏)处理成衣铺子的事情呢,各个铺子的收租和盘点则是兰芝带着秋葵春霖去核对了,她想给曲悠然添些彩头,除了早就选好的,还打算今日到处逛逛,给她买些时兴的款式。 应灵灵陪着她一起。 只是应灵灵不解,“了了,你穷到一点银子都没有了吗?袁伯母不会给你月例银子吗?” 她瞧着自家小姐妹的样子,也不像是手里缺钱的样子啊…… 莫不是生意亏空了?还是做买卖赔了不少? 应灵灵差点就要说出“我养你了”四个大字,就见陆青黛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当然有银子了。” “那怎么还专门来一趟东宫?” “给悠然买自然是花我自己的银两,但是万一今日我有看中眼的东西呢?” 陆青黛下马车的时候是准备扶着应灵灵的,但是应灵灵见她动作缓慢,一抬手揽着她的腰就将人利落的抱了下来。 还不忘将人扶住站稳了才松手。 陆青黛在她手里跟随时随地要保护的小仙女一样,应灵灵眨巴着眼睛求夸奖。 “灵灵真厉害,一只手就能把我抱下来了。”陆青黛遂她的意,笑着继续道,“若是今日我看中了什么,总不能花我自己的银两吧?” 应灵灵瞪大眼睛,“他们都不给你花银子?” 她震惊的表情有些可爱,似乎只要陆青黛点头,她就能立刻帮她教训他们一样。 陆青黛立刻牵着她的手安抚道,“没有没有,阿玉和殿下每个月都会给我送银子来,像是铺面的分红,时兴的首饰什么的,都会送。” “就这些?” “郎君哪有银子送给我啊?他还在科举,平日里省吃俭用惯了的,顾家又没什么根基。林寂是统领,他家里人对他一向不好,他见我的时候又动不动带着我喜欢的吃食上门,哪有多余的银钱月月送我?谢渺然倒是会送各式各样的金饰给我,样子都还挺别致的。” “我哥呢?” 应灵灵一双大眼睛里尽是恨铁不成钢。 陆青黛失笑,“阿彻的产业都在边疆,平日里还要贴补将士,又要动不动的接济你这个小穷光蛋,他又哪里有银子给我?” 应灵灵被戳穿了月光的事实,不好意思的一笑,抱着陆青黛的胳膊撒娇,“好了了,你既然要讨要银子,那就多讨一些好不好?听说醉仙楼新出的醉鸭堪称一绝,我想尝尝……” 陆青黛笑着应和她,然后带着人往书房走。 吉和站在院子里头,隔着书房老远,见到陆青黛来,下意识就要返回去给自家殿下报信。 却被陆青黛喊住。 “吉和公公,你跑什么?要去跟殿下报信吗?”陆青黛笑着唤他过来,然后故意蹙眉问道,“怎么,殿下背着我在里头喊了几个娘子作陪吗?” “哎呦,陆二娘子,您可就别打趣老奴我了,殿下心里头只有您啊,东宫上下哪有什么别的娘子啊?”吉和先是跟两位见了礼,而后才压低声音解释道,“是言大人得了消息,说大蛇国那边似乎是意欲同我们大虞交好,年后打算派一名公主过来和亲呢。” “听说啊,不一定非要嫁给皇室。几位大人不知为何就联想到了自己,互相就开始推诿了起来……” “现下里头吵得正凶呢!” 吉和叹气。 陆青黛点点头,饶有兴致的拉着应灵灵蹑手蹑脚走过去听墙角。 果然听见里头的互相推诿。 “孤是太子,没有人能逼迫孤,孤是绝对不会娶的!”程宥泽把问题抛给言执玉,“你是言家下一任家主,你不能无后啊,你娶。” 言执玉不咸不淡,“边疆凶险,况且应归彻有对付大蛇国的经验,应该他来才是。” 正在喝茶的应归彻呛了一下,反驳道,“我有亲大哥和亲妹妹,应家绝不了后,我才不来。倒是沈宴秋可以,听说那大蛇国公主别有一番风情,你说不定会喜欢。” 沈宴秋冷冷瞥向他,“你若是不感兴趣,怎么知道人家别有风情?” 应归彻瞪大眼睛,“我在边疆那么些年,大蛇国的情况我当然清楚!!” 掩藏身份悄悄过来的谢渺然打了个呵欠,“正是因为你在边疆多年,彻小将军的威名如雷贯耳,那大蛇国公主最有可能选的就是你了。” 被针对的应归彻:“凭什么是我?人家堂堂公主,要看上也应该是太子才是。” “小心孤给你赐婚。”程宥泽眯了眯眸看过来。 “你给我赐婚,我就不去边疆了,反正我有免死金牌,大不了做个平民天天赖着了了。” 言执玉补刀,“你是平民,了了就不要你了。还有,东宫后宅无人,哪怕殿下不着急,旁的朝臣也该急了,殿下的可能性确实也蛮大的。” “这京城上下论世家贵女最想嫁的人就是你了,言执玉,你有什么资格说孤的可能性大?”程宥泽抱臂看他,又瞟到沈宴秋身上,“倒是晏秋你啊,该成亲了,舅舅都为你着急吧?” 沈宴秋应声,“那定然没有太子殿下着急,沈家又没有龙椅继承。” 程宥泽不死心,看向谢渺然。 还未说话,那边就已经用话呛住他,“我这脉最后可是要和谢家分散开的,我自己能做我自己的主。倒是殿下您,若是坐上皇位后多年无所出,会不会被质疑您身体有问题啊?” 嘴果然特么毒。 于是他们开始扯场外的人。 比如林寂,比如顾京元。 --- 听之前青睐宝宝的建议,嫂嫂(王韵兰)和青黛母亲(袁慕宜)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重要女性名字我会打全名~~但是之前的名字太多了不太好改,所以从现在开始!! 作者不是歧视女性哈,重要角色我都有认真取名的,只是当时写嫂嫂和青黛母亲的时候没什么读者宝宝看我的书,我没有注意到这一方面,而且遵循了一下古代对女子的称呼都是‘什么氏’,所以才不写的。 在这里跟各位宝宝和我笔下的女性角色说一声抱歉,这一点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会更加注重这些方面的细节。 第180章 本郎君就说了她的眼光不好。 “等他们来进贡的时候想必顾京元科举的名头也就下来了。”程宥泽托着下巴考虑。 应归彻皱眉思考,“顾京元性子那么轴,应该不会愿意吧?要不到时候问问林寂愿不愿意?” 谢渺然问,“顾京元是谁?” “了了养的小举人啊。”应归彻回道。 沈宴秋看了一眼谢渺然,冷声补充道,“就是元旦宫宴上有了名分的那个。” 众人默了一瞬。 而后同时点头附和,“那就他了。” 似乎都很满意的样子。 一旁跟着陆青黛应灵灵过来的吉和:“……” 几位爷是真敢说啊。 嫉恨人家比自己多了名分也不能拐着弯的坑害人家啊! 没见到陆二娘子的面色都变了吗?! 应灵灵咬唇憋笑,感觉今日这趟东宫真是来的太对了。 陆青黛垂眸理了理自己鹅黄色的衣摆,她今日的造型和发髻都格外的别致,发髻整体造型饱满,通过巧妙编盘,呈现出独特的轮廓,一侧高高隆起,另一侧的发丝则是扎成泡泡辫的样式垂在胸前,泡泡辫被鹅黄色的发带一个个隔开,小巧玲珑的十分灵动可爱。 发髻上簪着一朵又一朵鹅黄色的香雪兰,幽香扑鼻,嫩绿色的叶子带着几分清新意味,她笑看吉和一眼,下巴微扬,示意他过去开门。 吉和一副要遭老罪的样子,慢吞吞的过去准备开门。 只是他如今走动的声音刻意加大了些,让里头的人有了察觉。 东宫书房外头的守卫一向极严,除了特许的人以外,唯有吉和能够自由出入。 房里头的都以为是有谁来拜访程宥泽,毕竟那个特许的人平白无事的很少会来东宫。 果然,一开门,就看见吉和站在门口。 “何事?” 程宥泽开口问了声,他站在书桌前,撑着桌案看过来的眼神原本有些不耐,却在看到鹅黄色衣角出现的时候瞬间柔和了眼色。 随即似乎是顿悟了什么,开始变得有些慌乱起来。 陆青黛皮笑肉不笑,带着应灵灵走进来,微微抬眉,看了一圈书房里头的男人们。 程宥泽站在书案前,言执玉靠着太师椅,应归彻和谢渺然坐在房内几张美人榻的两端,沈宴秋站在案牍面前翻看着。 见她来,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靠着柱子的站直了身子,握着笔的也搁了笔,全都老老实实的看着她带着应灵灵坐到最中央的美人榻上。 每个人的眼神或多或少都有些慌乱。 她靠在美人榻上,姿态懒散从容,点了点应灵灵,“灵灵,去把言执玉手上的那份公文拿过来。” “得嘞!”应灵灵憋着笑,小太监的姿态摆的足,兴冲冲的绕过应归彻过去拿公文。 其他人心道不妙,全名都喊出来了,看样子不太好解决。 应归彻企图力挽狂澜,只是他刚靠近陆青黛一步,陆青黛的指尖就点了点他的方向,手上的黄宝石戒指闪着熠熠光辉,有些莫名渗人。 他不敢动了。 沈宴秋的眼神一直紧锁着她,丹凤眼里头尽数都是她的身影。 程宥泽抿了抿唇,自己却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堂堂掌政太子怎么能被一个女人吓成这样? 跟训新兵蛋子一样,一个眼神过来,他就老老实实的不敢动弹。 头一次感受到这个氛围的谢渺然:“……” 明明只是说坏话被抓包了啊…他又不是没有当着面说过别人的坏话,但今天他怎么感觉自己被种诡异的氛围给硬控了? 应灵灵将公文递到陆青黛手上,看着里头五个大男人的表情,一边憋笑一边忍耐。 陆青黛翻看了几页公文,不紧不慢的站起身,走到言执玉跟前,“言执玉,你说两方停战和好,就只有对方送公主过来和亲这一条道路吗?” “本国公主亦或是贵女下嫁,也算是和亲。” “这外交事宜还要我教你吗?” 她素手将公文扔到他面前桌案上,一个个的发难。 “东宫太子的地位何其尊贵,怎么会让一个异族公主嫁过来给你做妾,程宥泽,你在这瞎掺和这些做什么?”陆青黛走过去两步,直视他的眼睛,嘴角勾出笑意,“静则郡主那个烫手山芋还没甩出去呢,大权未固,朝堂未平,太子殿下就想着男欢女爱,开枝散叶了?” 她弯腰隔着书案去看程宥泽,见他有些委屈的眼神,看着他今日衣服穿的好好的,继续点评,“怎么,前些日子风寒把殿下吹傻了?拉着这么多人来东宫书房互相推诿,玩击鼓传花呢?” 她抬头转身,发髻边上的香雪兰的幽香传到程宥泽的鼻尖,真的要把太子殿下给气死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那种努力干活一整天,垂头休息的时候被心上人捉住的倒霉孩子。 要是没出现这档子事,他一定能在这个时候牵牵他家清清的小手。 陆青黛看了一眼沈宴秋,他还是一身红衣,只是这红衣的颜色都寡淡了些,看着也有些薄,她微微蹙眉,吩咐道,“吉和,去给沈宴秋拿一身厚实的衣裳过来,霖楚那边的事情刚处理完不久呢,大理寺还忙的不可开交,他冻死了谁来做事啊?” 吉和称是,沈宴秋却是没想到她还会关心他的身体,心脏更是一抽一抽的泛着疼。 陆青黛瞥了人一眼,然后看向不知所措的应归彻。 “应归彻,你不去边疆你留在京城做什么?第一次见我就把我当成外族人,你还好意思说你不去边疆了?” “那…那是我眼拙嘛……了了你不能就翻我一个人的旧账……” 应归彻这句话刚说完,便感觉几个人的目光都往自己的身上看来。 冷飕飕的,比边疆的风还要料峭。 陆青黛看他,倏尔一笑,“我若是不跟你翻旧账,那就如言执玉所说,我不要你了?” “别,别,别,那你还是跟我翻旧账吧……” 这话没说完,他就被陆青黛踹了一脚,他也不敢吭声,就这样默默看着陆青黛走到谢渺然跟前。 谢渺然头一次见这个阵仗,看着陆青黛微眯含笑的眼眸,声都不敢出。 “谢渺然,你能做你自己的主,所以,还想做我的主?” “怎么,这么多人一个个的都分不清主次吗?”陆青黛一个个的训斥一遍之后,重新坐回美人榻上。 只是这个时候应灵灵也不敢挨在她身边,站在美人榻后头,跟着这五个大男人同样的接受教诲。 “我竟不知区区一个大蛇国竟让你们在这纠结了?” 陆青黛清冷冷笑着,素手接过吉和递来的热茶,“一个有求于大虞的国家,不管是他们派遣公主过来和亲,还是求娶我们大虞的公主或者贵女下嫁,那都轮不上你们操心。” “难不成你们认为他们还有胆子来要求嫁娶的人是谁吗?” “天朝上国就应当有上国的尊严和傲气,外患还未开始,你们现在这互相推诿产生内忧,传到外头去像什么样子?” “况且,谁告诉你们这个消息是真的?” 她话里话外的都是大蛇国的事情,好像在意的是他们被假消息给蒙蔽了双眼,而不是在意他们要坑顾京元和林寂的事情。 言执玉道,“这消息是地方官员递上来的,应当不会有假。应该是里头的人数和车马出了误差。” 陆青黛点头,指向公文处的方向,“公文里头的人数和车马和我让谢渺然的人去查的数量确实对不上。” “但既然消息还未落实,你们怎么就开始讨论起这个事情来了?” 陆青黛低头抿了一口茶,看了言执玉和谢渺然一眼,道,“是因为言家和谢家的探子对此消息应该都有反馈,所以你们就深信不疑了?” 谢渺然点头,他看了一眼言执玉,“我们确实都得了消息,只是车马数目这些没有核对。” 陆青黛看向应归彻,挑眉问询,“应家可有消息?” 应归彻摇头,他的势力基本上都在边疆,大蛇国若是有个风吹草动,他得的消息定然是最为牢靠的。 “那你们五家暗探,得了消息的就只有言谢两家,远在边疆的应家都还未有确切消息,你们今日为何会谈论起和亲一事?”陆青黛看向中央的程宥泽,对方看过来,跟她解释。 “这消息是你来之前不久刚刚通过暗线递送过来的。” “哦?”陆青黛听到这个解释,脸色却冷了几分。“我今日过来只是临时起意。不过你们刚刚说要把那什么公主推给顾二郎君和林寂的时候,我确实不大高兴。” “不,换言之,我身边任何一个人要去娶那什么公主,我都会不高兴。” 陆青黛低眉沉思,俏丽的小脸平白多出几分生人勿近的气势。 “我相信你们往日也会说些玩笑话,但今日你们谈笑的时候我却刚好来了,正好又在谈一些让我不高兴的事情,未免太巧了吧?” 她这样一说,几个聪明的就已经悟了出来。 谢家和言家的探子定然都是得到了错误消息,又派人盯着她,所以在看见她出门来东宫的时候将消息呈了上来。 做事倒还真是细致。 陆青黛面色不虞,感觉自己被别人给摆了一道。 若不是有系统帮她监控着,她又看了公文,说不定她也以为大蛇国那边要派个公主过来和亲,然后看见他们打坏主意的时候定然也会生气。 觉得自己的党派不太牢靠。 陆青黛喝了半盏茶,将茶杯放下,再次环顾了一圈,“查查人吧,假消息由自己人口中传出来,或多或少多会信几分的。” “你们也该多多互通消息才是,免得这种事情再有下次。” “既然都是一个阵营里头的人了,那就应该好好共事,资源共享,互惠共利,而不是成为什么所谓的小团体。” 陆青黛给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放松了语气,“等查清楚了暗探就去陆家找我,开春了,我说了要学骑马的。” “了了!我也……”在应灵灵刚要开口说她也能教她的时候,屋内的男人们应声了。 “好。” “放心。” 像是生怕她抢了似的。 见她语气缓和,程宥泽走下来,问她,“怎么今日突然过来了?” 陆青黛不是很高兴的说完这一句,“我今日其实本来是来找你要银两的,到了东宫听了吉和公公说你们在说大蛇国和亲的事情,我当时就觉得不对……现在反应过来,他不仅算计你们,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这人派人混在你们手底下,窥探我的行踪,把我也算计了。” “他这是要我们离心啊。” 不然这消息早不呈报,晚不呈报,偏偏要等她来才呈报…… 若是寻常人听到他们在算计她别的男人或者是互相推诿,想必立刻就会翻脸,产生内讧。 就算不内讧,心里也会多多少少埋下一根刺来。 而一根刺的危害可不是盖的。 外表再光鲜的东西,内里扎了一根刺,也会逐渐的腐烂枯朽。 陆青黛今日身边除了小珠小雪就只有陆府的马车夫,以及送她过来的护卫。 这些人都是陆府十几年的老人了,都是可靠的。 而她过来是临时起意。 那这人的探子定然是日夜不分的守在陆府周围窥探着她。 她眼眸微眯了眯,拳头还未紧握,一旁的谢渺然就已经凑过来搭上了她的脉。 程宥泽也冷着脸给她调派更多的暗卫。 应归彻递过来一杯热茶。 “莫要动气,气大伤肝。”谢渺然探着脉,一边低声劝她。 哪里能不气? 这虽然不是什么入流的手段和谋划,但是她却阴差阳错的成为了这里头关键的一步。 她出门——递送消息——她到东宫——他们讨论和亲事宜——她发现。 这个计划不会给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会尽可能的激起内部矛盾罢了。 所以,这个计划不管什么时候执行,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盯住她,什么时候都能够成功。 “我们都被他摆了一道。”喝了口茶,陆青黛轻轻扭了扭脖子,“从小到大,我还没被人这样摆弄过,我也要摆他一道才是。” 陆青黛迅速反应过来如今的状况,她笑着看向面前的几个人,眼眸弯弯,像是促狭的小狐狸,“劳烦你们多受几日委屈了。” 吉和送了银子到小珠小雪手上,陆青黛看到收了银子,然后啪的一声把程宥泽茶桌上的一套茶杯砸的粉碎。 程宥泽揉揉眉心,无奈的配合她,“清清,你做什么?!孤的书房岂是你能随意打砸的?!” “我就砸了怎么样吧?!”小娘子站起身,不管不顾的略过他。 言执玉加入战局,“了了乖,别闹。” 陆青黛顺手将他写好的公文撩了一地,“我哪里闹了?!分明就是你们恃强凌弱!一个个的就知道欺负我!!” “了了你讲讲道理,我们如何欺负你了?”谢渺然第一次唤她的小名,脸不红心不跳的。 “那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说和亲的事情?难道都不愿意娶我吗?” 众人:“……” 这个不能答。 要是顺着情景答了,以后会成为扎向自己的刀。 陆青黛蹙眉委屈,指着他们,想要去推一旁的花瓶。 里头的水有些满,她轻推了一下没推动,然后像是较劲一般的用力一推,把它推倒在地上,溅了一手的水。 言执玉无奈的过来掏出手帕给她擦手。 陆青黛外头委屈看他,却还是伸着手乖乖让他擦干净,“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们就是不想娶我……” 众人:“……” “了了你胡说什么?我哪有不想娶你?”应归彻过来把碎了一地的花瓶碎片踢到了一旁。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陆青黛继续胡搅蛮缠。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东宫的纷杂声熙熙攘攘。 吉和和应灵灵看的目瞪口呆。 陆青黛最后笑眯眯的朝他们挥挥手,然后转身就把桌案上的摆件狠狠的砸到了大门处,“够了!你们好好冷静下吧!!” 说完,带着到手的几百两银票和应灵灵趾高气昂又气呼呼的离开了东宫。 留下来的人:“我没错!我冷静什么?!” 关起门来,应归彻纳闷出声:“了了应该不是想着趁这个借口把我们都甩开吧?” 其他人:“闭上你的乌鸦嘴。” 陆青黛做戏做全套,一下午都板着脸去买东西,看的应灵灵是个叹为观止。 给曲悠然添置了一些时兴的布料和首饰,她便回了陆府。 应灵灵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也是心满意足的回府。 心想她的《妖精靠采阳补阴走上长生之道》有现实素材了。 而陆青黛在东宫和太子他们吵架的事情也随着传言愈演愈烈,别说还在宫中办公的陆归寺,就连巡逻的陆青栩和林寂都知晓了此事。 陆青栩当时就气的跑了东宫一趟,拿着剑就往里头冲,众人不能跟他解释,只能一边躲闪一边劝他住手。 未来大舅哥,万万不敢得罪。 陆青栩没好气一人揍了一拳,然后痛骂,“还不去给了了道歉?” “不去。” 在外头,几个人的嘴都硬的很。 却没成想陆青栩眼神一亮,收了剑往自家走。 对此,只能说哥哥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听说你受了委屈,哥哥怎样都要为你出气。 安王府。 墨将时看着自己养在温室的花,一点点给它择去枯黄的叶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什么反应。 眼神平淡,像是什么都能看穿一般,“他们的感情十几年了,哪里是这种小手段挑拨挑拨就能成功的?怕是有的熬。” “可是郎君,我们的人看见陆二娘子从东宫出来的时候,里头没有一个人过来拦她。而且,陆大郎君听说了此事,今日还提剑去了东宫。” “哦?”墨将时的眼神顿了顿,然后继续道,“那倒是有些意思了。” “本郎君就说了她的眼光不好。” ---- 陆青栩:“不道歉正好,反正你们几个都不在我选妹夫的那几条标准之上。” 恰恰好符合标准的顾京元和林寂:“√” 第181章 姐姐想要,我就给 底下的人不敢接话,墨将时也不在意,只是问,“明日要送去曲家定亲宴的礼物可备好了?” “按郎君吩咐,都已经备好了。” 墨将时颔首,又问,“这几日外头静则郡主和七皇子的传言如何了?” “虽是打压了一些了,但是穷出不断,怕是压不住多久了。” 墨将时将残败的花枝剪掉,“等明日曲家和应家的定亲宴结束之后,就不用压了。” “是。” 底下人不明白墨将时的意图,只是老实的去做。 而此时此刻,林寂也到了陆府,他下马准备让人通传一声,却没成想外头的陆管家见到他来,就径直引他进去,像是在外头专门恭候他一样。 林寂大步跟进去的时候其实还有些懵。 他其实已经习惯去哪里都要层层上报的流程,不管是进宫还是回林府。 没想到的是,在陆青黛这里, 他竟然有不用通传就可以径直进去看她的权利。 林寂原本就担心她的心此刻更是泛起一丝心疼起来。 她和东宫那里吵架的事情街头巷尾都传遍了,她那样柔弱的身体,万一因此伤了身就不好了。 林寂一边被引到借青居,一边给陆青黛加着好感值。 【林寂当好感值:90】 【宿主,林寂的好感值突破90也太快了吧?你不过就是让人直接进来而已,怎么就90了?】 系统看着陆青黛一边摆弄着妆匣里头的首饰,一边挑拣自己喜欢的东西,有些纳闷的问她。 陆青黛笑了笑,先让屋里头的小珠小雪去端两盅热汤进来,而后才慢悠悠的回答系统的话,【统统,好感值本来就是在一件件小事上积攒起来的,如果升一次好感值就要我累死累活的付出,那就不是爱了,那是他们在找奴仆。】 【若是升一次好感值就要我为他们上刀山下火海,那也不是爱,那是在找死士。】 【爱一个人不是看她愿意为你付出多少,而是你自己愿意为她付出多少。】 【林寂提高对我的好感值,是因为他觉得我受了委屈,心疼我,而不是因为他在我这有什么特权。】 系统冷哼一声,瘪瘪嘴不相信,【不可能,他绝对是因为你给他直接进来的特权才涨好感值的。】 陆青黛不愿跟它自证什么,只是笑着将自己鬓边的香雪兰簪紧了些。 【可你有着知道我所有秘密的特权,所以统统,你爱上我了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音色婉转优柔,像是春风吹过兰草地一般,系统闭嘴了。 林寂在外头敲门,似乎是觉得她情绪不好,以往冰冷的声音此刻竟多含了几分柔情蜜意。 话语措辞也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害怕自己的话会无意中伤害到她。 “青黛……青黛?” “我今日下值时辰早,想着初五那日没能好好陪你,所以今日想过来同你一道用膳。” “前些日子听说你喜欢一些江南的菜式,我特意学了,今日做给你吃,可好?” 他一句一句的问着,丝毫不觉得烦。 也丝毫不觉得自己高冷的形象破碎了一点。 若是沈静在这,定然是要气疯了的。 林寂还是一身值班时的统领盔甲,从背影来看,更显的身姿挺拔,宽肩窄腰。 陆青黛真是想看看她若是不开门他能在外头喊几时,但终究是舍不得他在外头多受冻,起身将去将门打开。 林寂见她开门,面上没有红了眼眶,那张叭叭的小嘴登时就住嘴了,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青黛也不说话,就是这样看着他,眉眼含笑,像是什么得逞的坏狐狸。 看到他担心心疼自己,陆青黛自然高兴。 林寂试探性的迈腿进来,陆青黛也不阻拦,甚至在林寂伸手过来牵她的时候靠近了他几分。 只是刚靠近,就被他的手掌给轻轻推开了点。 林寂关上门,看着自己的盔甲,上头还有雪化了的水渍。 “盔甲寒气重,别冻着你。” 他想要安慰心情不好的小娘子,却看着她精致小巧的发髻和泡泡辫无从下手,最后只是轻轻的给她理了理身上的披帛。 “那正好,你把盔甲脱了,我前些日子让人给你赶制的冬日常服刚刚送来,你等会试给我看。” 陆青黛指尖点在他左胸前的盔甲上,问道,“明日你休沐吗?” 林寂看着她水葱般的手点在自己的心脏位置,轻飘飘的一触,明明没有直接触碰到自己的胸口,但是心脏却还是不免的为她悸动起来。 他摇头,“不休沐。” “我明日要去曲家参加曲姐姐的定亲宴。”陆青黛浅笑,“想要你陪我,你能想到办法休沐吗?” 林寂点头,牵住她的手,看着陆青黛的眼眸不免的带上几分柔和,“可以,我去跟旁的统领换一日。” “我们林寂真好。”陆青黛手微微在他掌中挣脱,而后勾着他一根食指将人牵着往里头走,指了指自己床榻上的那件冬日常服,“我就猜到你定然会来看我,刚好常服也到了,你试给我看好不好?” 林寂刚要点头,就看见周围都是女儿家的物件和器具,这床幔层层叠叠的堆的繁琐美丽,珠帘精致美丽,卧房内的清香都是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茶香,目光所致,尽是她。 林寂弯腰拿起那件冬日常服,吞咽了下口水,而后才道,“我换个房间试吧。” 陆青黛笑他,而后在林寂拿着常服要走到偏房的时候勾住他的衣带。 “我们林统领好像没有听清楚我的话,我想让林统领试给我看。”她一副娇纵的样子,让他无可奈何又心软。 “男女授受不亲。”他看着她发髻上小小的香雪兰,鹅黄色的花开的正盛,里头的花蕊娇艳,他正定睛看花的时候,他心中的那朵花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陆青黛踩着他的靴子,亲了他一口后问他,“现在可以看了吗?” 亲吻如花一样浅浅的碰了一下他的唇瓣,林寂不自觉的去咬唇瓣,最后点头,到底还是当着她的面丢盔卸甲。 他里头穿着里衣,但是即便是没有脱干净,也能看到身材体型和那节精瘦的腰。 在林寂红着脸穿了最后一层衣裳,要系腰带的时候,陆青黛却唤住他,然后双手穿过他的腰身,将人抱了个满怀。 她大半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娘子家家的曲线贴合着他的身体,林寂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因为这个动作给停滞了。 “我觉得这衣裳尺寸不大对,我给你丈量一下。” 她的手自后开始环着他的腰,一点点摩挲着,一向敏感的地方被人触碰,他感觉腰间的肌肉都因为她的触碰和紧绷了起来。 陆青黛一边占便宜,一边赖在他怀里低声和他解释今日外头的流言,让他不必担心。 “所以,我没有被他们弄生气也没有委屈。”陆青黛下巴在他胸膛偏上的地方轻轻蹭了蹭,原本因为讲正事的那几分正经顿时又消散了去。“但是你来看我,心疼我,我很高兴。” 林寂听到有人在暗中监视她,不由得眼神一寒,想着要在陆家附近多多加派兵力巡查的时候,陆青黛软软的身子又靠近来几分。 林寂虚虚的揽着她的腰给她支撑,低头就能闻到她发髻上香雪兰的幽香。 他还在努力拼命的克制自己,小娘子却不管不顾的缠紧了他的腰。 “不是已经量完了吗?”他垂眸,撞上陆青黛的视线,话语间带着一些说不清的羞涩感。 陆青黛昂头亲他,眼眸里带着无辜,手依旧不老实,“量完了就不能抱抱你吗?” “……可以。”他哑着嗓音说完这句话,陆青黛就笑着将他的腰带系好,挂上送他的那个玉带钩。 打量了他一圈,拉着坐到床榻上,重新赖到他怀里去,跟他讲明日去曲家定亲宴的事情。 定亲流程分为六个步骤,分别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个步骤。 纳采就是男方请媒人去女方家家提亲。 问名就是请媒人询问女方的名字和生辰,以准备合婚的仪式。 纳吉男方在将女方名字取回后在祖庙举行仪式,得吉兆后备礼通知女方,决定婚约。 纳征就是男方将聘礼送往女方家的过程。 请期便是定下结婚日期,再准备礼物征求女方家的同意。 亲迎则是婚礼当天的仪式。 曲悠然和应临安的婚事之前就有苗头,所以纳采、问名、纳吉这三个步骤已经做完了,如今的定亲宴是为了完成纳征和请期两个礼节。 只是到底还不算已经成婚,所以皇帝之前才打算着在曲悠然还没有真正嫁给应临安的时候下那么一纸婚书,将她赐给程穆环做七皇子妃。 皇帝的思维很简单,纵然你有了心上人又怎么样? 他是皇帝,只要他想要的,就必须得到。 曲悠然只能嫁给程穆环。 但是这中间变故横生,如今的皇帝在宫中心心念念的都是元旦宫宴上的陆青黛,自己的欲望得不到满足,他哪里会去管宁德太妃有没有把圣旨颁给曲家? 只要宁德太妃那的圣旨未出,再把曲家和应家的定亲宴扮的热热闹闹的,皇帝纵然后头发现了,他又能如何? 或许会恼羞成怒后迁怒宁德太妃,但是宁德太妃那不是已经有了沈静这个最好的代替品吗? 皇帝不可能因为一桩挽回不了的婚事再去迁怒宁德太妃。 所以,曲悠然的这个定亲宴之后,七皇子妃的事情就应该也要落下来了才是。 听着陆青黛讲这些事情,林寂垂眸,看着怀中的小娘子,他突的一个用力,将人调转了一个方向,让她直直的扑进自己怀里。 陆青黛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衣襟,却感觉到林寂将自己圈进怀里,圈的很紧。 是不属于他的激烈的情绪波动。 像是一块立于流水间的磐石,在水流的不断冲刷下,终于栽了跟头,任由流水倾泻而下。 抱了许久,他才愿意松开人,看着怀中人娇艳美丽宛如天上仙的面庞,又见她关切的看向自己的神色,林寂的情绪波动更大了。 他像是一只害怕被再次抛弃的大型狗狗,团吧团吧的把心爱的人团到自己最安全的地方,“你以后会不会也跟别人定亲成亲?你之前就跟他们定亲过两次的……” “跟他们定亲之后,我是不是就不能唤你青黛了?” 陆青黛和沈宴秋、应归彻两人确实都定了亲,两人都是在纳征之后准备要请期的时候退亲的。 所以两定两退。 “不定亲,不成婚,我一直养着护着我们林统领好不好?” 她拍拍他的背,对方却感受到回应一般的抱的更紧了。 无法,陆青黛只能一点点的顺着大狗狗的毛。 陪着大狗狗用膳,第二日再亲自带着他去了曲家。 让他去找陆青栩,陆青黛则是带着兰茵兰芝一同去找了曲悠然。 曲悠然已经梳妆打扮好了,正坐在闺房里头和几个较为相熟的贵女谈笑。 她一身绿色的外褂,配着红色的裙摆,精美繁复的花纹绣在领口袖口和衣襟处,她今日的妆容艳丽几分,发髻也是一丝不苟,带着金冠,端的是一身大气冷艳。 一旁的几位贵女眼中都是艳羡之色。 有两位贵女尤为眼熟,一个是当初陆青黛接风宴上得了前三甲的绿衣小娘子沐桃桃,还有她的小姐妹张言柒。 另几位贵女陆青黛却是不大记得了,陆青黛笑着朝她们颔首,然后带着自己满满当当的添妆礼过来冲着曲悠然笑。 都知道陆青黛如今已经是郡主的身份,旁边的几位小娘子要起身跟她见礼,被她抬抬手给免了去。 “几位娘子不必拘谨,大家今日都是来为我姐姐庆贺的,我们都是客人,不必多见怪。”她这样说着,还没忘记上次的事情,“上次沐娘子得了前三甲,我还未履行承诺的不是吗?不如就等姐姐今日定亲完了,我们多多跟她闹会,免得她日后成婚难得跟我们闹了。” 沐桃桃没想到她还记着上次的承诺,当即笑着点头。 陆青黛让兰茵兰芝把自己带过来的添妆礼尽数交给了绿意绿琦,绿意绿琦则是将里头的礼单拿出来给了曲悠然看。 曲悠然没看,只是扫了一眼厚度,揶揄她,“怎么,我们陆二娘子是拿错了礼单,把自己的半幅嫁妆都给我了?” 陆青黛喝茶,浅笑看她。 那话好像再说,“姐姐想要,我就给。” 其实陆青黛添妆的东西放在其他人家身上,别说半幅嫁妆,都可以作为她们整套嫁妆了。 她自己不缺这些,言执玉他们送过来的又多,不给自家姐妹那给谁? “今日就你一个人过来?”曲悠然把应临安的聘礼单子递给她,知道她一定会看,所以提前就放在了手边。“没人陪你?” “嗯,我说没人陪我,姐姐信吗?”陆青黛大致翻看了一下应临安的聘礼单子,见准备的算是精细,点了点头,心放了一半。 这个回答别说曲悠然不信,就连屋里头的沐桃桃、张言柒和其他几个一心只有八卦的贵女都不信。 “林寂陪着我来的,姐姐放心。” “听说是林统领救了福安郡主一命?”沐桃桃八卦的看过来,满满的都是好奇,绝无恶意。 曲悠然拆陆青黛的台,“那也要看我们福安郡主乐不乐意让人家救啊……桃桃,若是让你府里的那几个兄长去救,说不定被打的现在都下不来床呢。” “我那几个庶兄怎么配去救陆二姐姐?”沐桃桃摇头不满道。 张言柒插嘴,“桃桃那几个兄长压根就比不上林统领半根头发丝,成天就知道往秦楼楚馆里头跑,几位姐姐碰见了可定要绕着走。” “沐大人不管管吗?若是他们闯了什么祸事,桃桃的亲事如何是好?”曲悠然点了一句,而后就等着应灵灵来了,一同去外头院子里看热闹。 两只手有十个手指头都在用力拿着东西,正以龟速前进的应灵灵:“……” 她就说,当这些男人的传话筒真烦!! 要不是腰间鼓鼓的银票支撑着她走动的决心,她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第182章 安王世子,墨将时? 好不容易走到曲悠然的卧房里头,绿意绿琦连忙出来帮着她把东西拿进去,曲悠然有些好笑,“我们应小灵灵怎么成了搬运的脚夫?铃铛呢,你没带来?” “上次那个画本子书局要多印几本,铃铛去修改排版了。”应灵灵笑嘻嘻的把拿来的东西放在陆青黛旁边。 陆青黛却是看都不带看的,自顾自的喝茶品茗,像是一朵清新浅淡的白玉兰。 应灵灵也不管她吃不吃,反正钱收了,东西也送到了,了了就是丢了她都不会劝一句。 “今日宴席上都备了果酒,你们要喝酒少喝些,别醉了。”曲悠然提醒一句,然后看向沐桃桃和张言柒等人,“今日定了婚期后,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像如今这般拘束了,几位妹妹若是得空,不如今晚留宿曲家,我们姐妹好好热闹热闹?” 沐桃桃和张言柒猛猛点头,她们都是家里宠爱的幼女,曲家又是清白家世,关系一向不错,偶然住上一日也不会有事。 其他几个贵女也有一两个笑着点头应和。 曲悠然站起身,“今日院子里张罗了不少玩意热闹,投壶射箭、书画音律皆有,宴席还有些时辰,大家也不用拘束在屋子里了,若是冷了渴了,身旁自有侍女小厮可以引路。” 她带着一行人到了庭院,里头果然热闹。 先不说曲家的景致本就别有一番雅致清幽的风味,如今里头有贵女嬉笑蹴鞠,有孩童拿着雪球追打,有才子佳人吟诗作赋,暗处又有音律之音,应家的人带着聘礼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加上如今也还算是在过年的期间,纷纷攘攘的好不热闹。 贵女们纷纷散开,三两成群的和自己的小姐妹去找自己喜欢的器具。 陆青黛却是兴致缺缺,她癸水还没过去,如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提不起精神。 应灵灵拉着两人去射箭,非要展示自己的风采。 绿意绿琦却在此时来寻曲悠然,找她去正堂商讨婚期。 陆青黛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姐姐放心吧,有我看着灵灵,不会出事的,姐姐的婚期要紧。” 曲悠然抬手给她紧了紧衣裳,似是在嗔怪她衣裳没有穿厚实,却是在暗中嘱咐道,“沈府那边我也下了帖子,你自己看着办。” 陆青黛的眼神中终于带了点兴味,她看着曲悠然的眼睛,给她紧了紧头上的簪子,“姐姐待我最好。” 曲悠然也是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吃了这个骗子的一套又一套。 她说句姐姐待我真好,她还就真相信了。 也不知道这小骗子的嘴跟多少个男人这样说过。 陆青黛疑惑问她,“姐姐瞪我做什么?” “你看错了。”她否认,然后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你看着灵灵,但可别自己给我找麻烦。” 陆青黛浅笑点头。 曲悠然带着人去了前厅之后,应灵灵拉着陆青黛来看自己射箭。 她射箭倒是进步了,力度一向好,准头也变准了不少。 “了了,你看我射的怎么样?是不是比上次厉害多了?”应灵灵一脸求夸的样子。 陆青黛点头赞许,“是进步了,你要是骑马也有这种水准,我就让你来教我了。” “那有什么不行的, 我来教你就我来教你。”应灵灵的眼神亮亮的,刚准备继续说,两人的身后突然传出来一道不大高兴的女声。 “说的好像就你会教一样,我也可以教姐姐。” 应灵灵听到声音立刻就知道是谁,脸黑成炭一般的转过去,瘪着嘴不高兴道,“哦,原来是我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十六公主啊……” “你闭嘴吧!你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睁眼瞎!!” 程月琳瞪她,然后迅速的过去要牵陆青黛的手,“姐姐,你看她,我难得出宫一趟,她还欺负我……” “了了,明明就是她先挑衅我的!!”另一边的手也被应灵灵拉着,陆青黛感觉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只得一边一边安抚道,“别闹,都别闹,今日是曲姐姐的定亲宴,你们要是谁闹出事情来了,我一个一个的找你们算账。” “况且射箭,我也不用你们来教,我本来就会啊。”陆青黛这样说着,拿起弓箭,挑了个位置,慢慢磨蹭了两下,这才搭弓射箭。 【统统,沈静他们过来了吧?】 【还有几十米。】 【哦】 回复了系统一句之后,陆青黛从中央朝着靶子一个一个的射击过去,每个都正中红心。 只是最后一箭射出去的时候,稍稍的偏了靶子,越过箭靶,落在后头的一棵树上。 而这树旁边的小路上,沈静被吓了一跳。 墨将时将她扶了一把,而后顺着箭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便看到,路的尽头,一身青色回字纹衣裳裹着狐毛大氅的陆青黛正和他四目相对。 她的表情极淡,看他的眼神有着不悦和讨厌。 是的。 讨厌。 她今日过于素雅了几分,青色发带缠绕在发髻之上,缀以简单的青玉簪子,眼妆和唇色都极淡,似乎身体不大舒服的样子 看着墨将时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注定必死的东西,而这样厌恶的眼神也不过是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已。 墨将时眼中的墨色浓郁了一分。 她果然,是一个薄情之人。 【系统任务:墨将时的好感度加10,宿主的生命值加1,刷到90以上后,每天固定给宿主加1点的生命值】 【墨将时当前好感度:85】 【84】 … 【60】 “世子,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吧。”沈静也抬起了头,看到了那边的陆青黛,只是陆青黛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 沈静却看到了墨将时看向陆青黛的眼神。 墨色如烟,危险中锁着暗芒,像是猎物和狩猎者正在进行的对峙一般。 她有些后悔拉着墨将时过来了。 沈静虽说给自己的设定是大家闺秀,样样精通,但是这个技能都是她笔下的沈静掌握的,而她压根不会。 就算身体有些肌肉反应,但灵魂空虚就是灵魂空虚,她纵然有实力,也没那个胆色。 所以再看到陆青黛的第一眼反应,立刻放弃了自己原本的计划,还是要跑。 她实在怕陆青黛真的对她动了杀心。 程月琳此时和应灵灵小声咬耳朵,“姐姐这是怎么了?看不惯那个女的?” 应灵灵小声反驳,“我觉得她是看上了那个男的。” “姐姐哪里有这般见一个爱一个?” “你不就是她见一个爱一个看上的?” 程月琳小时候长得可爱,陆青黛总是喜欢去捏她的脸蛋,而程月琳认人,还只让她捏,这一来二去的,程月琳就成了她的小跟班,见证了她身边男人越来越多的历程。 “我在姐姐心里是不一样的。” “哟哟哟……还你是不一样的……”应灵灵撇撇嘴,然后被程月琳猛掐了一下手臂。 气的她恨不得抡起拳头往程月琳脸上砸。 在看见程月琳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蛋时,改为捏了她一把。 “再有下一次就打你。” 程月琳揉着脸蛋,作势要咬她。 陆青黛却是不紧不慢的放了弓箭,轻飘飘的看了斗嘴打闹的‘小孩’一眼,而后带着人走过去。 罗衣飘飘,袖上的披帛随风微扬,小头鞋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 分明朴素非常,但因着那张脸和气质在那,却是让人无法挪开目光。 “沈静,抱歉,我心情不好,射偏了。”她没看墨将时,仿佛挡在沈静面前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 是谁都行。 她对着沈静为刚刚的事情解释。 【55】 沈静哪里敢让她道歉回话啊,刚要拉着人溜走,让自己舒舒坦坦的,就看见墨将时挡在她跟前。 “福安郡主这样称呼静则郡主的名讳,恐怕有所不妥吧?” 陆青黛斜睨他一眼,还是没搭话,只是又把眼神低下来看沈静,“吓到了?” 【56】 沈静连连摇头,早知道她就不拉着墨将时过来射箭了,本来是想通过射箭和墨将时有些肢体接触的,但现下看到了陆青黛,还是赶紧跑吧。 “福安郡主未免有些太不尊重人了。”墨将时冷着脸,继续帮沈静说话。 “怎么就不尊重人了?姐姐不是跟她道歉了吗?”程月琳冷冷的看着维护沈静的墨将时,而后又扫了一眼沈静。 顿时就明白了,这不就是原本想被皇帝当成牵制太子党的棋子,但是最后没用上的郡主吗? 果然和姐姐长得有几分相像。 沈静抬眼,看向眸色沉沉的墨将时,刚想退让,墨将时就又开口为她说话。 “福安郡主射箭射偏了,本就应该道歉。” “只是同样是郡主,静则郡主的名讳怎可被福安郡主这般无礼的直接喊出?”他这话让沈静心里头暖暖的,感觉像是一座大山一般,稳定了她的心绪。 墨将时凝着眉看着陆青黛,像是今日定要护着沈静一般。 陆青黛却是冷笑一声,看着他抬头,目光像是打量一般一寸寸的扫过他的脸庞,“你是谁?我同她讲话,要你当什么正义使者?” 【55】 【56】 【57】 听着系统的时时刻刻的播报,陆青黛像是找规律验证规律一般,看了墨将时一眼。 眼中的兴味更浓。 “郡主贵人多忘事,自然不知道我是谁。”他这话一出,程月琳和应灵灵都在帮着陆青黛思索他和陆青黛有没有什么交集。 沈静却是急了,她看向陆青黛,声音中有着不可置信,“他是谁你怎么会不知道?” 他是她的男主,是《替身》里头的男主,陆青黛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一定是故意在这里吸引墨将时的注意,好来抢人!! 墨将时现在可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她竟然一条活路都不愿意给她留? 这句话一出,陆青黛感觉墨将时盯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更加深了几分。 【58】 她勾唇一笑,“不认识。” 【57】 陆青黛抬头,似乎是打量了墨将时一眼,最后扬了扬眉,笑了下,像是在逗弄他一般,“不过猜出来了。” “安王世子,墨将时?” 【60】 得到了心里头的答案,陆青黛便不打算继续耗在这里,重新看向沈静。 “沈静,今日是我失手,日后不会了。”陆青黛挥挥手,让兰茵送上一个匣子过去,“今日出来匆忙没带什么东西,这枚镯子算是赔礼。” 她就是故意吓唬沈静,从何自然而然的探查墨将时消息的。 如今有了些眉目,自然就要走。 程月琳和应灵灵看着她奇怪的举动,蹙了蹙眉,没有多说。 不过两个人倒是和沈静想到了同样的地方。 了了不会真的又看上了这个墨将时吧?! 那她哥(程宥泽、应归彻)该怎么办!! 哥,家危,速归!!! “之前和安王世子并不熟稔,今日一见,倒是觉得安王世子的长相和气度很合我的眼缘。” 陆青黛看沈静身旁的春桂收了匣子,而后冲着墨将时弯了弯唇。 【65】 “还请福安郡主莫要打趣,福安郡主身边的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竟然觉得我合眼缘?郡主还是莫要抬举我了。” “世子生的好,家世好,本事好,我觉得世子合眼缘,有错吗?” 【64】 “郡主不过见我第一面,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怕身边的人听见伤心吗?”墨将时抿了抿唇,看向她的眸光平淡中似乎酝酿着某种风暴。 陆青黛似是无所谓的耸肩,“无事,反正吵架了。” “就因为吵架了,所以郡主就不在乎了吗?” 他的好感值在此刻又开始上下波动,似乎是有着极端的两极分化。 陆青黛看了一眼紧张兮兮但是不敢插话的沈静,玩味一般的眼神看着墨将时。 她道,“方才世子还维护静则郡主,如今看来,世子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更何况,旁人不知道我为何会和他们吵架,世子难道不知道吗?” 【70】 … 【80】 墨将时咬了咬自己的唇,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能这么快的就发现自己,看过去的目光更是增添了几分欣赏之色。 只是下一秒,他的脸就被小娘子戴着戒指的手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这一切都过于突然,他没来得及躲,只看见陆青黛淡然着一张脸,打他的时候眉梢微挑,香风和巴掌风齐齐的落在他脸上。 银色素戒在他俊俏危险的脸上留下印子。 沈静被吓的想要过来推陆青黛一把,被兰茵兰芝迅速按下。 “不管你什么目的” “你再算计我一次,下次就不仅仅是打脸了。” 第183章 死亡和距离都是滤镜 感受着脸上的痛意,墨将时心里头却是快意横生。 他慢悠悠的转眉,抬手轻轻的触在自己的脸颊处,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笑意。 她真的是个很敏锐的娘子。 他这算计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破坏的不过是太子党的内部关系,对整体的局势没有什么影响,他不过是想看降低一些她对那些人的好感罢了。 计划也算是成功了,但是他没想到陆青黛这么快就能发现是他在其中动了手脚,挑拨他们的关系。 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直直的给他一巴掌。 这么快的就锁定他。 这是不是也能说明,她也在暗中搜罗过他的消息,也曾在暗中关注过他? 【85】 “你怎么能随意打人呢?!”沈静被拦着,看着墨将时脸上的巴掌印,心疼的不行,却是被死死牵制住,看着陆青黛的眼神都快喷火了。 陆青黛却是懒得理她,而是紧紧盯着墨将时,一字一句道,“你挑拨成功了,但也被我发现了。” 陆青黛转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银色素戒,“安王世子玩心真重。” “小手段,博郡主一笑罢了。” 他自谦一句,说这话的时候让人听着莫名觉得有几分暧昧。 听到墨将时这样的话,沈静和程月琳应灵灵都是懵圈的状态。 沈静思索一番后却是更加的心疼起墨将时来,他肯定是为了她去监视挑拨陆青黛和她身边人的关系,然后被陆青黛发现了,所以现在才会被打的。 换句话说就是,他是为她在挨打啊!! 不愧是她现如今最喜欢的男主!! 程月琳和应灵灵则是默不作声的走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的拽着陆青黛的手,就想要拉着人走。 拜托,六个人的竞争已经很激烈了,这安王世子凭什么釜底抽薪后来居上啊? 为了自家哥哥的幸福,她们恨不得立刻就把陆青黛拖走。 只是陆青黛抿了抿唇,说出来的话像是在池塘里头留下了一个没有鱼饵的鱼钩一般。 “可本郡主不高兴了。” 这个回答有很多种,有字面意义上的,也有行动意义上的。 陆青黛没等墨将时回答,看了一眼都快心疼的泛出泪花的沈静,跟着程月琳和应灵灵走了。 墨将时看着青色的衣裳远去,按着自己脸上被打的巴掌印,不紧不慢的将眼神收了回来。 “都是我的错,若是我方才不说要来射箭,世子定然也不会被她打的。”沈静心疼的想要过来碰他的脸,却被墨将时侧头躲开。 “这怎么能怪郡主?是我说错了话……我如今这副样子不好出现在人前,怕是要失陪了。” 墨将时微微颔首,而后在沈静心疼的目光中带着人离去。 沈静的一腔春水泛滥在他离去之中直直的化为利剑,恨不得全部都戳在陆青黛的身上。 而此刻的陆青黛已经被两个小姐妹拉着去了园中一处亭子里烤火。 看着底下还在运送聘礼的小厮侍女,陆青黛被应灵灵按在椅子上,程月琳一边给她身上裹好毯子,一边问她,“姐姐,你说安王世子挑拨成功了,那你昨日在东宫和他们吵架的事情是真的了?” 陆青黛无话,只是笑看了她一眼,说起别的事情来。 墨将时当然没有挑拨成功,可为了让他确定自己挑拨成功,她和程宥泽他们吵架的传言需得坐实罢了。 不然怎么会引出墨将时下一步动作呢? 所以她之前才说,要委屈他们了。 只是为了更好的效果,她是不是应该让他们停止一下日后上朝对陆归寺的奉承呢? 他们每日差人送来的东西,是不是也该日渐减少了呢? 陆青黛想了想,大概有了计划,所以说起如今她们姐妹中最为要紧的事情来。 “七皇子妃的三位人选中,悠然和音音姐姐的事情已经妥了,灵灵,接下来就该你了。” 应灵灵翘着小二郎腿,嘟囔一声,“我有什么好操心的,程穆环肯定最讨厌的就是我了,他不会选我的。” “笨蛋,讨厌归讨厌,合适不就行了?”程月琳看不惯她没个正形的样子,躲在陆青黛身后嘀嘀咕咕。 应灵灵瞪回去,“那我就把他打的不敢选我!!” 陆青黛捂了捂耳朵,“赐婚的是陛下,你打七皇子有什么用?” 应灵灵立刻小声委屈,扭扭捏捏的凑到陆青黛另一边,“那了了,我该怎么做啊……” 程月琳:“……” md,好茶!! 陆青黛却是习惯身边的人这样的性子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趁时间还早,你不如让我们十六小公主给你找一个喜欢的?” 应灵灵看向程月琳,努了努嘴,“给找吗?” 程月琳抬手扶了扶自己下巴,“我倒是可以给你找,但我的眼光好像不大好。” 应灵灵下意识的反驳,凶巴巴的维护她道,“什么眼光不太好?谁家好娘子不会碰上那么一两个坏男人啊?” “就你给我找!” 程月琳听见这话哦了一声,而后还真像模像样的提出几个名字来,其中最让人感兴趣的一个人就是她口中的母家表兄。 程月琳和程宥泽不是同一个母亲,但两人的母亲同样早逝,幼时都受了不少欺负,所以这满皇宫里,他们倒算是难得的兄妹情谊。 程宥泽的母家是沈家,而程月琳的母家则是京中不上不下没什么权势在手,但也是书香门第的张家。 “我母家的表兄如今也被我姨母唠叨呢,只是他志不在此,你想找个人打掩护,他正好合适。” 陆青黛给程月琳理了理垂落的发丝,柔声细语,“叫什么名字?” “叫张砚舟,是张家二房的长子。” 程月琳细细想来,卖力给应灵灵推荐,“我这个表兄很聪明的,也是个练家子,红缨枪和你哥哥的长戟并称一绝呢!” “你不管和他成不成,交个朋友也是好的,你不是说没什么人陪你切磋武艺吗?把他当成陪练也是可以的。” 应灵灵听到红缨枪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似的。 她扭头看向自己的百科全书。 陆青黛饮茶轻笑,“我的接风宴上,他是前三甲。” “我说让你也找一个只是对外的借口而已,你若是真的没心思,不找也行,但就是免不了后患。” “不如听我们十六小公主的,去见见,能谈成合作就合作,谈不成也没事。” “交个朋友也行,日后说不定能有共事的机会。” 应灵灵疑惑出声,“什么共事的机会?” 陆青黛笑着看她,姿态闲适,“你不是说了要去边疆闯出一番名堂吗?这张郎君同你志向一致。” 程月琳手指点在应灵灵的手上,“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见我表兄一面啊?他跟我之前的暗卫可不一样,他是个正人君子。” “你那个被做成月季花肥的暗卫?”陆青黛轻飘飘问。 程月琳震惊,“姐姐怎么知道?” “我回来之后见你幽居宫中,让人查了一下。” “我就知道姐姐最在意我!” 应灵灵把要扑上来的程月琳推开,“就知道撒娇,你闪一边去。现在先说我的事,你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等会再讲。” “不是已经讲完了嘛?”程月琳暗骂她没脑子。 应灵灵不服,“哪里讲完了?还没说见了之后要是不成功怎么办呢!” 两个人又一起看陆青黛。 陆青黛幽幽的叹了口气,“若是张家郎君愿意配合你完成合作,那便让应归彻在军中给他找个合适的位置,算是报酬;若是不愿配合,那你就装病,离开京城一段日子,我自会给你收拾烂摊子。” 说完这个,她捏了捏程月琳的小脸,“你也是,怎么能被那样一个男人给蒙骗成这样?受了委屈不说,我们十六小公主是受气包吗?” 程月琳埋进她怀里,可怜兮兮的为自己辩解,“我哪有,我都把他做成月季花肥了……” “人没死。” 陆青黛温吞的冒出一句让程月琳不可置信的话来。 “怎么可能!!”程月琳又猛地抬起头来。 “真的假的?!”应灵灵也大呼出声。 陆青黛看着她们两个,静默的又喝了一口茶。 十六小公主这个人物虽然是她创造的,但是她没有给她加感情线。 但是《替身》里头是有的。 沈静就像是一个疯子一般,疯狂的对她身边的人开展攻击。 明明能够活出自我,随心所欲一生的十六小公主程月琳在《替身》里头被沈静新加的暗卫虐身虐心,堂堂公主受一个暗卫的掣肘,妥妥的古早虐文剧情。 因着两本书的剧情融合,所以程月琳在发觉那个暗卫对自己不忠的时候就直接将人杀了做花肥,性格倒是没怎么变。 但那个暗卫在《替身》里头的剧情还是有不少的,所以陆青黛刚回京的时候,就将所有可能会产生的变故都查了个明明白白。 这个暗卫自然也没放过。 “真的。”这暗卫在文中的最重要的剧情还没有走呢,怎么可能真的死呢? 程月琳坐不住了,起身就想要回宫去查看自己的月季花肥。 陆青黛抬了抬下巴,示意应灵灵将人拦下,“何必这么着急?姐姐的话都不相信了吗?” “我记得姐姐教过你,凡事都要冷静。” 陆青黛撑住自己的脑袋,不紧不慢的抬头看她。 “月月,你此时赶回去,除了打草惊蛇,还有什么作用?” “你冷静点,他在你心目中不过是一个已经死了快一年的人了,为什么你现在听到他的消息还这么激动?” “怎么,我们月月的心还挂在他那,没有收回来吗?” 陆青黛看着程月琳压着她自己的手,重新坐下来,但是眼眸中明显还有着疑惑和慌乱。 她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细细把玩着十六公主白皙柔嫩的小手,“你这样念着他,他死了都念着他,就是因为他对你好?” 程月琳回过神啦,摇摇头,听到那个暗卫现在还没有死的消息,她的情绪上下波动着,“我不知道,姐姐,他曾经那样对我,我都把他做成月季花肥了……但是午夜梦回,我还是能梦见他……”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陆青黛睨她一眼,打破她脑中的幻想,“他的死活如今与你何干?” “你该关心的不是一个暗卫的死活,你该关心的是你身边是不是有人背主求荣。” “否则一个暗卫,在你的死命令下凭什么还活着?” 陆青黛松开她的手,一点一点摸上她的脸。 “月月,他待你好是因为你待他更好,物质上你是他的十倍,精神上他却连回馈给你相等的爱都吝啬,这不是爱,这是钓你玩。” “更何况,你是主他是仆,既然已经是你的人了,他对你好就是应该的。” “所以不要为了那点子可怜的爱心软。” “如果他没死,你该想法子要他再死一次。如果他死了,你该请个大师咒他不入轮回。” “我们月月要什么有什么,你想要的喊声姐姐,姐姐都给你,你喜欢哪家的少年郎,姐姐都可以费心思帮你妥帖的寻来。你喜欢月季,我陆家就为你栽了一片花圃,请人细细养护着,他给你的远不及我们万分之一……我们月月连修剪花枝都要用最趁手最喜欢的工具,为什么要对一个不如意的人那般执念呢?” “他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你栽的花红上几分。” 陆青黛揉揉她的脑袋,“我该说的都说完了,那个暗卫的行踪我一时还查不明白,你今日回宫之后莫要打草惊蛇,好好思量一番,我让兰芝跟你几日。” 应灵灵是看到过程月琳吃爱情的苦的,当下气呼呼的想把人晃清醒一点,但见她整个人有些不太精神的样子,她又不太好动手,万一把程月琳摇出一个好歹来,她哥的免死金牌都救不了她。 程月琳点头,垂着眸子,思绪有些乱。 陆青黛也理解她,毕竟是情窦初开就喜欢的人。 跟她当初受的情伤相比,程月琳可是妥妥的伤身又伤心。 加上她性子执拗许多,现下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也是能够理解的。 毕竟死亡和距离都是滤镜。 时间越久,越能美化一个人的形象。 纵然当初那个暗卫做了许多对不起程月琳的事情,但怎么说都是程月琳第一个喜欢的人,而且还亲手杀了他,隔了这么久,心中的伤痛怕是也忘了不少。 但那又怎么样,陆青黛才不会看着自家姐妹走进这种明晃晃的都是吸血的牢笼中。 虽然她能接受爱情中掺杂利益的成分,但程月琳这种给钱给权给真心的爱,她只觉得是扶贫。 第184章 有谁能比得过福安郡主呢? 在这等着曲悠然谈完了请期的事宜过来,陆青黛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底下人欢快的吵闹和动作。 “定好日子了?” 陆青黛问。 “嗯,四月初二。”曲悠然点头,然后看向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程月琳,“小十六这是怎么了?你说了什么吓到她了?” 陆青黛啧了一声,“情伤,自愈呢。” 曲悠然蹙眉,“我们小十六真是长情,一年了还没走出来啊?” 陆青黛不置可否,应灵灵小声插话,“了了说那人没死。” 曲悠然也是疑惑的啊了一声,随即扭头去看陆青黛,得到肯定的眼神之后,看回程月琳,“那我们小十六该好好查查你身边的人了,看是不是有人偷偷放他走了。” “我记得你身边的立春立夏就对你那个小暗卫满是维护之语。” 曲悠然清冷的声音传来,把程月琳的神智拉回来了些。 程月琳的思绪挣扎不断,她自己都说不清是因为那个暗卫还是因为和身边人的主仆情分。 她开口,“可是曲姐姐,立春立夏都是跟我近十年的人了……” 曲悠然淡然点头,“半道加入的人,用着总是不放心。” “不过是十年而已,相识于微一朝得道抛妻弃子的人大有人在,不要拿时间来衡量你在一个人心中的地位。”陆青黛这样说着,她还难得的说起自己身边的人,“照我们月月这样说,那我当初应该最喜欢阿玉,最不喜欢你皇兄才是。” 程月琳抿了抿唇,扯着陆青黛的衣角撒娇,手指无意识的攥着她的衣裳,紧了又紧,“那若是她们真的背叛我怎么办,我身边无人,我害怕了怎么办?” “你又撒娇!”应灵灵小声嘀咕,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但是这次没上去阻拦,只是小小的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想来陆府,就出来住几天,我给你找几个可靠的侍女,不让你害怕。”陆青黛无奈看她。 程月琳捏着帕子掉小珍珠,“我就知道姐姐是最疼我的……姐姐待我最好。” 应灵灵:“……” 成天就会说这两句!! 曲悠然看不下去程月琳哭唧唧的样子,拿着帕子给她擦脸,一边把她头上的发髻挪正。 给程月琳擦脸的时候,还不忘记问询起陆青黛来。 “方才从前厅回来的时候,听绿意绿琦说你动手打了安王世子?”曲悠然看陆青黛的眼神意味不明,感觉自己是一个帮着自家花心闺女收拾烂摊子的操劳母亲。“不是说了不给我找麻烦吗?” “两个小的没给我找,你倒是先找了。” 曲悠然看着程月琳发髻上有一处已经散乱的辫子蹙眉,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招手让身边的绿意过来给她拆了重新编。 陆青黛傲娇的抬了抬下巴,“我那个如何称的上是麻烦?我明明是在给姐姐多物色物色未来妹夫。” “妹夫?什么妹夫?” 亭子被守在外头的兰茵兰芝拉开,应临安含笑冲着几人点头,看到陆青黛也在,下意识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来,而后站在亭外,情意绵绵看向曲悠然,手里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匣子,柔声唤道,“三娘子,你方才席间忘了东西。” 曲悠然微挑了挑眉,走出去,看到一脸幽怨的应归彻站在一旁,立刻就明白了应临安的笑容,然后问他,“什么东西?” 没人提醒陆青黛,陆青黛就当做不知。 自顾自的在里头喝茶。 只是这茶刚喝了没两口,林寂就找过来了。 他看了一眼因为‘吵架’而不能随心所欲把人叫出来的应归彻,又看了一眼在外头的兰茵兰芝,也没说要进去,只是问,“你们娘子今日可用了午膳?” 兰茵摇头,“回林统领的话,娘子没用午膳,只是用了一些点心。” “那怎么行?!”应归彻率先蹙了眉,下意识反驳后,又老老实实的住嘴,然后瞪向林寂,“你还不快去带着了了用膳?” 林寂:“……” “你凶什么凶?林寂又没招惹你。”陆青黛撩开帘子出来,不满的看了一眼应归彻。 她的眼神明明算不上凶,但应归彻原本还硬气的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 “更何况,我用不用膳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不是都和他们商量好了要去娶那个什么和亲公主吗?”她的声音淡然,像是任由应归彻去娶一般,应归彻差点就破功。 这话跟当初了了跟他退婚的时候说的差不多…… “我……那都是误会,了了你别多想。” “我不多想?若是我不多想,让你们各个妻妾成群的,你们就高兴了?那日后我不多想了就是。” 陆青黛这种轻飘飘的语气最是骇人。 应归彻敢怒不敢言。 他拳头紧握着,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把墨将时打死算了。 了了说的什么蛰伏什么引蛇出洞通通不想听,他只知道,把墨将时解决了,那产生问题的根源也就解决了。 于是气呼呼的撂下一句,“我不跟你多说”,便大踏步的走了。 陆青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都没眨一下。 倒是林寂有些担心,他牵上陆青黛的手,轻声问她,“彻小将军会不会冲动行事…” “放心吧。”陆青黛捏了捏他的掌心,笑着揶揄他一声,“你还有心情关心他,日后说不定就是你这样生气了。” 应归彻冲动易怒,但又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他现在想要解决墨将时为的不过是跟陆青黛更加亲近几分。 但是他也知道,陆青黛是最厌恶自己的计划被无端打破的。 所以即便他真的去见了墨将时,也不会真的下杀手。 陆青黛太了解他的性子,所以没有出声阻拦。 打就打了呗,阿彻动手比她还重些,最好让墨将时好好长长记性。 “我不会的。”林寂回握住她的指头,低声问,“今日要回去吗?” 陆青黛摇头,“今日要在曲家住下,等宴席之后你去忙自己的,不用管我,我空了就去看你。” “那你要记得按时用膳。” “好。” 曲悠然和应临安也只是说了几句话,几个姐妹便又重新回了亭子里头烤火。 曲悠然一边骂三个小的不知道用膳,一边吩咐人给她们端来膳食。 陆青黛打了个呵欠,跟程月琳说话,“今日我们都要留宿,你干脆也别回去了。今日宫里想必也会有些纷乱,你回去了说不定也睡不好觉……” 今日曲家和应家两家定亲声势浩大,她让人在京城之中传了不少的话,想必不到用晚膳的时辰,宁德太妃就会被淑妃以叙话的借口请进宫里去。 别问为什么不是皇帝。 因为如今整个后宫,太子只给淑妃这么几分薄面。 程月琳点头,然后想起自己今日身边带着立春立夏,“可是姐姐,立春立夏她们两个好像一直跟着我……刚刚的话……” 应灵灵丢了一瓣橘子进自己嘴巴里,“我可没看见你的什么立春立夏啊……” “既然我今日要跟你说的话她们不能听,那我怎么可能还让人跟着你?让兰芝给她们下了点泻药。”陆青黛轻描淡写,却让程月琳心里妥帖不已。 有姐姐就是好! 她马虎的地方姐姐都能帮她善后!! “小十六,你崇拜她做什么?”曲悠然叩了叩她的额头,像是恨铁不成钢,“你先管管你自己吧,我的好妹妹,你身边的丫鬟什么时候腹痛离开了都不知会你一声,你还放心?” 程月琳挪着身子巴到她身上,“姐姐教训的是。” 一时之间,小亭子里头笑语连连,叹息声也是接着一声又一声,姐妹之间像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题,聊了大半个下午都不觉得累的。 只是随着曲家和应家定亲宴晚上宴席的开始,皇帝那边总算是得到了消息。 借着淑妃的手,火速请宁德太妃进宫。 宁德太妃刚进了淑妃的寝殿,就看见主位之上神色有些萎靡不振的皇帝。 淑妃在一旁跟她行礼。 宁德太妃没搭理淑妃,开门见山,“我知道陛下今日来唤我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想要指责我办事不力,七皇子妃的圣旨竟然还没有找到时机颁布下去。” 皇帝冷着脸,这段时间程宥泽变相的软禁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但清闲多年的他哪里是掌政太子的对手,他都怀疑,若不是太子上位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他或许早就被太子弄死了。 所以他才迫切的给程穆环赐婚,想要通过赐婚来为七皇子增添势力。 只是他在宫中苦等多日,未曾等到七皇子妃的消息,竟然先等来了曲家和应家定亲的消息。 “是朕给了太妃荣华富贵,如今朕不过落寞了些许,太妃就忍不住要来踩朕一脚吗?”他冷冷的扫视着宁德太妃,想要从宁德太妃眼中看出一丝一毫的心虚和愧疚。 但是没有。 宁德太妃只是泰然自若的上前。 “陛下,我之所以不去曲家宣旨,为的可都是陛下的父子之情啊!”她从容的下跪,看着上位的皇帝,冷静的为自己辩解,“陛下和淑妃娘娘在宫中多时,兴许不知这京中传言。” 淑妃蹙眉,她看了一眼皇帝,脑中飞快思索着宁德太妃口中的话,“不知太妃说的是什么传言?” “自然是七皇子殿下和静则郡主的传言。”宁德太妃无视淑妃,只看向皇帝,“我知陛下在元旦宫宴上和七皇子生了嫌隙,七皇子如今不愿入宫不愿上朝,就是不想见到陛下。” “那此时此刻,哪怕陛下有意偏帮殿下,怕是殿下也不愿意领情。” “七皇子和曲三娘子她们一向没有什么传言,先前问询的时候七皇子便是一心扑在陆二娘子身上。” “陛下若是一道旨意下去,让七皇子娶了他不喜欢的人,难道就不怕父子嫌隙加深?” 宁德太妃顿了顿,终于看了一眼淑妃,“难道淑妃娘娘也觉得此时此最应该做的是争权夺利,而不是修复陛下和七皇子的父子感情?” 淑妃没想到矛头到了自己身上,立刻柔声为自己开脱,“我自是希望陛下和环儿能够和好如初的。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环儿能不能顺陛下的意取代太子,妾都不在乎。” “既然淑妃娘娘也在意天伦,那陛下当务之急就应是和七皇子摒弃前嫌。” “否则即便日后是七皇子掌权,但他和陛下的父子情分消耗殆尽,陛下又如何能圆满呢?” 宁德太妃听着淑妃话里头的故作柔善,心里只是冷笑一声,继续道,“静则郡主是沈家人,她若是嫁给七皇子为正妃,想必沈家会顾念着她对七皇子多多少少松泛一些态度,日后未尝不能为七皇子所用。” “况且,陛下当初突然封她为郡主,不就是想要通过她多多少少牵制一下沈家人吗?” “陛下,沈家是太子党,沈家的娘子怎么能做环儿的妻子?”谢淑听到此话,跟着就在一旁跪下,“她怎么会真心对待环儿?” 宁德太妃挺直腰板,“沈家的娘子如何就不会真心对待七皇子了?陛下有所不知,静则郡主当初为了见七皇子一面,特地换了侍女的服饰前去,若不是真心相待,一个世家贵女怎么可能屈尊降贵的这样去见人?” “听闻邹夫人原本是属意静则郡主为世子妃的,但静则郡主因为不从,已经和邹夫人闹僵了关系,而七皇子这些日子动不动就差人送礼进沈府,这样难道还不能说明他们之间的情意吗?” 皇帝默了一瞬,而后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个女人,挥挥手让她们起来,皱着眉思索事情的同时发出最想不通的问题,“太妃言之有理,现下给环儿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修复朕和他的父子情分。” “你说的赐婚或许是一种办法,但你能确定这个赐婚就是环儿想要的吗?” “有谁能比得过福安郡主呢?” 皇帝问出口来,提起陆青黛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是浸在了幻想的海洋中,眼中的生气都多了几分,宛如病木回春。 宁德太妃听到这个问题,低眉调整身姿的同时,看了一眼明显快站不住脚的淑妃。 她不紧不慢的抬起头,笑的温和慈祥,眼角的皱纹似乎都透露着欣赏。 “陛下说的是。”宁德太妃附和一声后提出质疑,她老谋深算般的笑,“可是陛下喜欢不是吗?” “陛下喜欢,太子喜欢,七皇子也喜欢,但最终得到她的只能有一个。” “现如今太子他们将人护的紧紧的,陛下就算是有心相让,七皇子也守不住啊。” 宁德太妃看着因为自己吹捧了两句,就又忍不住开始做美梦的皇帝,心里暗暗唾弃着。 他还真以为自己很神呢,还什么给了她荣华富贵?她宁德太妃的荣华富贵都是自己亲手争夺来的,关他什么事? 她当年因为自己的荣华巴结他,那如今自然也能为后辈的荣华利用他。 他们说白了也不过是利用的关系,没有了权利欲望的加持后,看不见一丝真情,她怎么可能会为他卖命一辈子? “既然如今七皇子喜欢静则郡主,那就把静则郡主赐给七皇子做正妃,这样做,父子关系可以弥补,您想要的人日后再找机会得到,于您不是也有好处吗?” 皇帝还是犹疑,觉得程穆环不可能因为就被一个沈静给打发了。 宁德太妃只是静笑,而后看向淑妃,“陛下若是不放心,等赐婚之后,大可以陪侍太后娘娘的名义唤静则郡主入宫,届时让淑妃娘娘好生培养,七皇子定会满意的。” “毕竟,静则郡主作为替身,就要发挥她最大的价值,不是吗?” 第185章 这影响他生气吗? 曲家的定亲宴散了之后,曲家还留了不少人。 除了陆青黛、应灵灵、程月琳三人,还有沐桃桃,张言柒以及其他四位小娘子。 曲家也是难得这般热闹,等招呼完今日定亲宴的贵客后,特地让人收拾好了最大的院子,扫了积雪,任由小娘子们玩乐。 陆青黛窝在院子里头的挡风亭内,抬手给面前的小娘子添妆画眉,浅浅几笔就勾勒出一个微微上扬活泼的眉形。 面前的小娘子揽镜自照后,高兴的扑到陆青黛身上,对着她的脸颊就是一口。 浅浅的唇印就印在上头。 “陆姐姐我太喜欢你了!你手真巧!!” 亭子里头就陆青黛和这个小娘子,应灵灵和程月琳带着其他几个小娘子在外头堆雪人,沐桃桃和张言柒两人带人去搬琴具出来。 陆青黛闲来无事,揪了个小娘子顺手给她画眉,结果,小娘子太热情,反倒是她被吓到了。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摸了摸小娘子的脸,“若光是我手巧,也化不出你半分神韵。” 小娘子看她的眼神更加狂热了。 外头的沐桃桃抱着琴,大声的唤她,“陆姐姐,陆姐姐,我和柒柒把琴搬来啦!!” 陆青黛将手递给那位小娘子,“出去听曲儿,走吗?” 小娘子笑着应和,将手递给她,被陆青黛牵住的时候就忍不住眉飞色舞了起来。 陆姐姐的手好软。 呜呜呜呜……她实在是太有出息了!! 皇帝都不能碰的人她宁枝枝牵上了! 到了外头,曲悠然还没有过来,应临安那人太黏糊了些,方才吃完晚饭就该放人的,现在还没见人过来。 陆青黛无奈摇头,笑着去抚琴,指尖拨过琴弦,她看向沐桃桃她们,“光看我跳舞有什么意思,我来给你们抚琴,喜欢什么曲子?” 沐桃桃羞怯不已,她小声道,“陆姐姐,我跳的不好……” “跳舞是让自己高兴,你跳跳看,等会我教你。” 她眉眼温软,看人的时候眼眸含笑,感觉半数春光尽数落在了她的眼眸,跟她们说话的时候安全感满满。 就像是往前走,她会给你指引,你不小心摔了,她还会给你托底一般。 沐桃桃之前还疑惑为什么陆青黛身边能有这么多人守着,在这一刻,含笑的眸子看向她的时候,她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她都这么温柔的跟你说话了,她怎么可能有错?! “好,那姐姐不要笑话我。”沐桃桃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变得莫名娇了几分。 张言柒倒是发现了,只是还没说出口,陆青黛就看向她,“小张娘子不跳吗?” “啊……我跳,跳的。” 张言柒的脸色一寸一寸的变温泛红起来。 陆青黛笑着拨动琴弦,弹了首轻松柔和的曲子,沐桃桃和张言柒跟着节奏迈起步子来,两个人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动作有些放不开,直到应灵灵在一旁笑的乐呵呵的,忍不住对她们吹了一声口哨。 “好看!” 轻歌曼舞,指下的琴声快了几分,陆青黛唇角微勾,看着底下载歌载舞的小娘子们,心头软软。 都说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小娘子们舞动间,这个院子里头似乎都是轻盈盈的笑声,她们神情或是羞怯,或是活泼,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独特。 不同颜色的裙摆在这冬日荡漾开来。 程月琳摸出笛子给她们合奏,应灵灵就一边鼓掌一边夸夸,“跳的真好!好喜欢!” “怎么能跳的这么好看?你下次换个衣裳跳肯定更迷人!” “了了,换首节奏快一点的曲子,这曲子慢悠悠的……哇!那个圈圈转的真好!” 曲悠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载歌载舞,其乐融融,笑语晏晏,满堂都是小娘子们身上的芳香,目光所至,都不免多了几分柔意。 待字闺中的少女难得开怀。 今夜这样的时光,或许会成为青春里头一片永不凋零的绿叶,哪怕年华逝去,岁月磋磨,依旧能挂在枝头上熠熠生辉。 她笑着走进去,手搭在陆青黛的肩上,借着她抬眼的片刻,指尖接替了她手中的琴,替她弹出下一个音符。 曲悠然附耳过去,原本想说的话却在看到她脸侧的那一枚小小红唇印上不由得失笑一声。 “你去跟她们跳舞吧。” 她抬手放人出去,看着陆青黛还浑然未觉的眼神笑意更深。 陆青黛一时没有看懂这个眼神,但也不扭捏的就融入里头,牵住一个小娘子的手。 拉着人在中央转圈,裙摆散开,陆青黛揽住她的腰,将刚刚转圈转出去的小娘子又重新拉回怀里。 青色的衣裳显得她更加白皙如玉,这样低眉浅浅一笑,就已经将人的目光死死吸引住。 接下来的时间,陆青黛都是带着几位小娘子跳舞,温柔亲和,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这曲舞跳的很好,只是中间有几个步子太急了些,日后练习要小心别摔了。”陆青黛扶着跳累的沐桃桃坐到一旁,很是自然的跟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沐桃桃之前喝了几口果酒,又跳了舞,看着陆青黛的眸子晕乎乎但又亮晶晶的,她神态天真,娇憨不已,陆青黛无奈,将杯子送到她口中。 沐桃桃却偏头没理那杯果酒,只是抓着陆青黛的手絮絮叨叨,“陆姐姐,我真没想到,当初接风宴上的事情你还记得。” 陆青黛对待女孩子一向多些耐心和引导,所以只是再次将水递送到她唇边,一一边笑着回道,“与朋友交,言而有信。来,先把水喝了。” 沐桃桃诺诺的点头,喝了一口水后,就这样乖乖的看着她,像是被她摄取了神智一般。 陆青黛无法,只好拉着曲悠然过来问她旁边的张言柒,“小沐娘子是不能喝果酒吗?姐姐,要不你让医女过来看看?” 张言柒和沐桃桃都齐齐摇头,“无事,无事,应该就是有点昏,一会就好了。” 曲悠然还是不放心,又去看了一眼其他几个小娘子,个个都面色红润,就是痴汉一般的眼神一个不差。 转头看了抬手给沐桃桃探额头的陆青黛一眼,曲悠然真是给自己气笑了。 她自己怎么忘了,她当初就是冲着陆青黛的脸去跟她做朋友的? 当初她还是个病秧子,都能吸引一帮贵女无脑吹她,如今身体好了不少,性子又这样温柔,跟她相处的人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沐桃桃看她的眼神就跟掺了酒的水幕一般,直勾勾的全是对她这个人的欣赏。 火速安排人把这些醉倒玩累了的小娘子安排去洗漱取暖,曲悠然敲了敲陆青黛的额头,嗔怪一声,“就你一天天的给我找事。” 陆青黛揉揉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抬起来示意她来拉,“我分明很安分!” 曲悠然一边将人拉起来,一边去骂两个还在揪雪球打雪仗的臭丫头,“还砸还砸?都多大的人了,着凉受风寒了不用喝药的啊?” 她冷飕飕的开口,那边的应灵灵和程月琳立刻砸完手里头最后的一个雪球,乖乖的跟着过来。 曲悠然这才继续回答陆青黛的话,“方才载歌载舞的,没机会跟你说,现如今告诉你,我爹和你家殿下正在书房谈事。” “哦” 陆青黛事不关己的态度,“他怎么来了?” “你不知道?”曲悠然头大,“难不成东宫那日,你还真跟他们吵架了?” 陆青黛笑眯眯的看她,微扬下巴,露出傲娇的表情来,“姐姐猜猜看。” “猜什么猜,定然是来看你的,你快去给人看一眼,早早把人打发走了,别给我爹整出个好歹来。”曲悠然催促一声。 一旁的程月琳不愧是她哥的好帮手,当下就清醒了,上前两步就要拉着陆青黛去找程宥泽,“姐姐姐姐,你赶紧去吧,万一曲伯伯被我皇兄气到了就不好了……” 陆青黛扭头就走,“他来了我就得去见他吗?” “是啊是啊,之前吵架的事情还没翻篇呢!凭什么让我们了了见他?”应灵灵帮腔道,对着程月琳吐舌头摆鬼脸。 陆青黛隔着中间两个搅局的小丫头看向曲悠然,“姐姐放心吧,殿下现如今应该已经回东宫了。” 曲悠然笑而不语,只是斜斜的看着她,然后无奈的点头,语气认真了几分,“好。七皇子的事情,有劳妹妹了,妹妹辛苦。” “姐姐既心疼我,那便要好好的,别枉费了妹妹的一番功夫。” 陆青黛和应灵灵在曲家都有常住的小院子,她看着程月琳点了点应灵灵,“应小灵灵,把我们十六公主瞧好了,不要让立春立夏她们近身。” 嘱咐完,她便打了个哈欠,往常住的小院子里走去。 兰茵跟在她后头,兰芝则是听她的吩咐去看顾程月琳了。 进了院子,陆青黛和兰茵就相视一眼,而后露出几分无奈来。 她拍了拍兰茵,让她下去休息,自己一步一步的去推开卧房的门。 玄衣鹤氅,袖口都绣着暗纹的太子殿下点着灯,淡漠的看过来,似乎是心里堵着气,所以即便是眼神盯着陆青黛不放,太子殿下也没有率先开口。 只是那一双凌厉的眉眼下,满满的都是强劲的攻击性。 他的眼神寸步不让,陆青黛从进门关门过来,程宥泽的眼中只添了几分侵略之色。 东宫的探子很多,虽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知晓,但是陆青黛身边是有程宥泽的暗卫的。 暗卫虽然不能时时刻刻的给他汇报清清的行踪,但大概的方向是清楚的。 平日里程宥泽也不会主动过问暗卫陆青黛去见了什么人,和谁举止亲密,毕竟他给暗卫是为了保护,又不是为了监视。 可今日不同,清清当众扇了墨将时一巴掌的事情当时不少人都看到了,墨将时对清清的心思虽然不明显,但同为男人,他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他的地位都还没稳当呢,旁人凭什么就想要硬闯进来? 陆青黛见他撑着脑袋就盯着自己看,略挑了下眉梢,“夜闯娘子香闺,这是第几次了?殿下就不怕我让爹爹参你一本?” 程宥泽无所谓的耸肩,直勾勾的看着她,终于开口说话,“怎么?不让孤闯,我们福安郡主打算让谁来闯?” “你口中的安王世子,墨将时吗?” 他的食指点在自己的脑袋上,说这话的时候肩膀往后靠了靠,大马金刀的坐在那,板着一张脸,浑身低气压。 跟那日知道程穆环手中有赐婚圣旨时一个样子。 “我这不是担心殿下的清誉吗?”陆青黛不回答他别的话,抬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斗篷,一双桃花眼含笑看过来,像是期待他接下来会如何行动一般,“我要更衣了,殿下不离开吗?” “孤才不会看你。” “你有什么好看的,孤来是有正事,又不是为了看你。” 程宥泽硬气的扭过头去,给她留下一个后脑勺,然后继续板着一张脸解释自己过来的缘由。 “今日宁德太妃进了宫,孤得到消息,事情已经办妥了,就是淑妃似乎有些不大乐意。” 陆青黛慢悠悠的解下自己外衣,一件一件放在旁边,闻言只是轻笑,“殿下就为了这么个正事专门跑一趟曲家?” 程宥泽听见她一件一件脱衣裳的声音,脑子里思绪纷飞,不争气的红了耳朵,但还是板着脸用硬生生的回答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孤的正事又不是来跟你说的,你又不是孤的太子妃,你管孤作甚?” 一双手柔柔的搭在了程宥泽的肩上,陆青黛只穿着一身寝衣,今日本就简单的发髻也散了下来,她轻轻按压着程宥泽的肩膀,好笑道,“既然不是来同我说正事的,殿下为何还一直坐在这里?大可说完了就走啊,清清又不能管住殿下的腿。” 程宥泽真是被她气的心肝疼。 她的手按在自己肩上,隔着好几层布料,有意无意的摩挲着,要痒不痒的感觉却勾的他心痒难耐。 他不争气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陆青黛弯腰,从背后将人抱住,手搭在他的胸肌之上,指尖浅浅的戳了戳他的肌肉,她笑的有些坏,像是一定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不是来看我的,那殿下为什么不离开?” 香气从背后偷袭而上,程宥泽满心满眼里都是她。 但太子就是太子,此刻才不会轻易认输,他就是来专门看她的怎么了? 这影响他生气吗?不影响! 她这么大庭广众的招惹别人,还为了一个墨将时刻意布局冷落他们,他吃个醋就不应该?! 程宥泽不去看她那双水波潋滟的眸子,倔强的扭过了头去,“你管孤作甚……” 第186章 你连哄孤你都没耐心! 陆青黛的手撩开了他的外衣,动作更深了几分,她凑近程宥泽的耳畔,“既然清清不能管殿下,那换旁人就能吗?” 她用鼻尖去轻蹭他的脸颊,娇言软语说的程宥泽差一点就忍不住原谅她。 “我不是怪殿下夜闯香闺,我是担心旁人抓住殿下的把柄。”如藕段一般的胳膊圈住他,香风袭来,程宥泽尽量忍耐她放在自己的身上的手,浑身肌肉都微微绷着。 陆青黛的手在他肌肉上轻微的打着圈,蹙眉不满,“我这般为殿下着想,结果殿下不是特地来看我的。” “叫我好生伤心。” 软软的语气带着尾音,伴着果酒的味道,程宥泽默不作声的手腕一转,将人从背后拉进怀里来。 陆青黛顺着他的力道扑了他个满怀。 身子软软的和他贴合着,陆青黛抬手将人抱住,埋首在他颈间,头也不抬一下。 程宥泽紧了紧手,最终还是搭在椅子旁的扶手上,没有去搂她的腰。 “你会伤心?孤听说你同那安王世子聊得满投机的……” 暗卫汇报的时候只听出一派郎情妾意,可不像这个小骗子口中的一样。 “殿下又不在场,凭什么说我和他聊的投机,你就知道瞎吃醋!”陆青黛拧了他一把,脸颊微鼓,不满的看过去。 程宥泽登时就又来劲了,微抬下巴,和她对视,“孤吃个醋都不行了?孤还不是因为你才吃醋?孤就要你哄哄孤都不行?” “我方才哄你,也没见你顺着下……”陆青黛小声嘀咕了句,看着面前最难哄的人,心力交瘁。 程宥泽更是委屈,捏着椅子扶手微微用力,“你就说了那么几句,怎么就叫哄孤了?” “那是因为你自己先说的又不是来专门看我的。”越吵越有理,陆青黛坐在程宥泽的腿上,居高临下的和他用最幼稚的方法解决最简单的问题。“你不是来看我的,我哄你干什么?” “口是心非不行吗?” 程宥泽真的是要被面前没耐心的小娘子气到,恨不得抬手去捏她的脸。 “那你口是心非还要怪我没哄你!”陆青黛推了推他,娇纵的开始扯自己的理。 程宥泽听着她小声抱怨的话,抬眼看她的同时为自己辩解,“若是旁人孤还不屑于口是心非呢!孤一来你就说孤夜探香闺,孤问你旁人可以闯吗,你都避而不谈,孤闹闹脾气都不行?!” “孤说不是为你来的,你就当真了?平日里孤说的话没见你这么快当真!” “你连哄孤你都没耐心!!” 程宥泽越说越大声,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气的手都在抖。 好看的眼眸红了几分,陆青黛被事实给反驳到,只能弱弱的抬手去摸他的眼睛。 连带着声音都低了几分,像是小狐狸伸出了尾巴终于不再闹腾,“不吵了,不吵了,是我没耐心,可我也是被气到了嘛,殿下明明就是专门来看我的,却总是嘴硬。” 程宥泽扭了扭头,不让她去碰自己的眼睛,整个人都还是委屈至极的任性状态。 “我们都有错,各退一步好不好?”陆青黛只好双手去捧他的脸,将人正面朝向自己。“殿下不能口是心非,我不能没有耐心。” “咱们殿下大人有大量,不生气了好不好?” 小娘子自知理亏,抬手摸他下巴的时候被程宥泽冷冷躲开。 太子殿下此刻化身为一条固执的鱼,任由陆青黛如何努力,都不能将他牢牢的抓在掌心里。 他甚至傲娇的都不肯跟她对视!! 陆青黛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从斜坐改为跨坐在他身上,身子前倾,将整个人都依托给他。 软香甜香清茶香一股脑的涌入他的怀里。 “你别以为抱孤,孤就会原谅你……”程宥泽不自觉的就把手搭在她的腰后,怕她滑下去,偏生看是一眼都不敢看的。 陆青黛伏在他的肩上,蹭了蹭傲娇太子的下巴,眸中情意灼人,“但我若真是不抱殿下,殿下只会更恼怒吧?” “殿下既然是来看我的,那低头看看我啊……” 程宥泽吞了口口水,目视前方,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美人计对我……” ‘无用’二字都未说出口,他的唇就被陆青黛尽数堵住。 陆青黛亲了又亲,每次都在程宥泽忍不住夺回主动权的时候停止,把人勾的口干舌燥。 偏生程宥泽又时刻谨记自己的还在生气的人设,即便兴致被打扰,他也只是一脸幽怨的盯着陆青黛瞧。 “美人计对殿下无用,那我呢?”陆青黛直勾勾看他,抬手给他揉了揉泛红的眼尾,这动作还没有持续几秒,她整个人就被程宥泽腾空抱起。 程宥泽托着她,她稳稳的坐在他的手臂上,和他的身体脱离了直接接触。 所以一时间也没有发觉身下人的异常。 陆青黛低头看他,程宥泽将人抱着,将人往上移了移,让人坐在他的腰腹上,死鸭子嘴硬道,“你对孤有用又如何?孤才不是那般好哄的。” 陆青黛把人的脑袋板直,盯着他的唇瓣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泄气道,“那我哄不好殿下,殿下尽管生我的气好了。” 程宥泽的眉头又紧锁了几分,觉得她当真是没有耐心,刚要开口说她不按套路出牌的时候,她的人和她的吻又缠了上来。 “不生气了,殿下难道忍心和清清见面的时候把时间都浪费在生气上面吗?” 唇舌缠绕间,程宥泽的气尽消了去,他的手上移,锢着陆青黛的腰,缠吻不断,动情不已。 陆青黛亲他亲到一半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抬眸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唇瓣潋滟,口脂已经花了大半,只能靠着他轻轻吐气。 见她害羞,程宥泽盯着人吞咽了下口水,然后重新将人往上给抱了抱。 他耐心又压抑的给她解释,一只手托着她的臀部,一只手在陆青黛的脸上轻轻蹭了蹭,声音低哑,像是午夜专门出来勾人心魄的男妖精。 第187章 我不是太子党了…… “清清,孤喜欢你,所以……这是正常的,别怕。” “倒是我们清清,怎么脸上还有别家娘子的口脂?来见孤之前也不晓得擦一擦。” 他抓着她一只手往自己的衣裳深处里伸,然后才慢条斯理的给她擦去脸上的唇印,“有些热……帮孤把外衣脱了好不好?” 陆青黛的手下是他发硬的肌肉,程宥泽一步一步引导着她给他脱去外衣,抓着人的手不放。 “我们清清真棒。”身上的外衣被褪去,程宥泽又亲了亲她的唇瓣,而后抱着人往床榻上走。“外头冷,先进被窝里,好不好?” 虽然是在问询陆青黛的意见,但他已经抱着人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他的眼神暗色一片,像是压抑什么风暴,稳稳的托举着陆青黛,把人塞进被褥里头。 用厚被褥把人裹紧了,他才敢重新将人抱紧,耳鬓厮磨间咬了咬她的耳垂,突然的湿润让陆青黛缩了缩,抬手要去打他,却又被他捏住手心给亲了亲。 不是啊亲!你上一秒不是还在生气吗?刚刚正人君子的样子被你吃了? 陆青黛的眼神直白的吐露出自己的心思,程宥泽压低声音跟她解释,“孤都说了清清对我有用……所以日后,这清清计少用些。” “那还不是你要我哄你?”陆青黛被他牢牢抱着,抬头就是他的脸,一点缝隙都不给留的。 听她这话,说明她哄的还不是心甘情愿,程宥泽连着被子把人抱到腿上,重重的亲了她一口,“这不是还没哄好吗?” “哪里没有哄好了?”陆青黛看着面前人充满欲色的眼眸,看着他克制时脖颈处和手臂上冒出的青筋,又看着他唇角微勾,明明就是被哄过头的样子。 程宥泽将人往下按了按,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灼热的感觉,陆青黛静默一瞬。 程宥泽埋首在她颈间,嗓音里头带着委屈,跟刚刚的强硬态度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是被哄好了,但他被哄过头了。” 他一身玄色的寝衣,摸起来滑溜溜的,陆青黛的手被他牵着,一点一点从胸膛处往下,手指尖切切实实的触碰着他的腹肌,摸着他身上的线条。 陆青黛要缩回手,程宥泽却硬按着不放。 “清清不对我负责吗?”他眼中含着羞恼,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可怜。 男色惑人,他好看的眼眸里头盛的满满的都是她。 陆青黛轻咳了一下,别开头去,温吞一声,“我…年岁……” 脸颊又被亲了一口,程宥泽看着她的眼神柔情都快溢出来了,他耐着身体的燥热安抚她,“我晓得我们清清年岁尚小,所以孤不动你……” “但清清可以动孤啊……” 月色中天,夜色融融。 红烛照耀的光一点一点扑撒在卧房中的两人身上,外头的梅花寻觅着春意绽放,屋内的大手牵引着小手一点一点探寻生的奥秘。 外头的雪寂寂冷辉,洒满清冷的小院,屋内热烈的吐息,一点一点缠上小娘子的脸颊。 夜半渐浓,陆青黛依偎在程宥泽怀里,羞恼的咬了他肩膀一口时,手又被轻轻的抬起,程宥泽任她咬着发泄情绪。 只是一味的笑着低哄,“清清,言执玉小时候没有教过你,业精于勤吗?” 陆青黛震惊的抬头看他,然后腰被揽住,细碎的吻落下,他教她反复。 “我不是太子党了……”她抱怨的用头轻捶他的肩膀。 “你未来肯定是个昏君!” 程宥泽失笑,纵着她的性子,只是手上动作不停,仿佛是在印证自己未来是个昏君的猜想。 “当天下明主,独你一人昏君……孤觉得也不错。” --- 第二日,正月十三,陆青黛回陆府的时候脸色都是微微绷着的。 看着过来跟她撒娇的程月琳,心里的羞恼更是一点一点冒起来,虽然手被那人细细的洗了好几遍,而且好感度也从【95】升到了【97】,但她还是忍不住生气。 “姐姐,我回宫啦,你说好的兰芝陪我玩几天,明日见。”程月琳看着低气压的陆青黛,不明所以但是非常识相的要走。 “等等。” 陆青黛唤住她,磨着牙轻轻道,“你回去见到你皇兄,帮我踹他几脚。” “……姐姐,我没有免死金牌。”程月琳非常实诚,睁大眼睛无辜的看过来,“不过我会尽量完成姐姐的任务的!” 说完带着兰芝和身边的立春立夏就走了。 陆青栩和谢渺音的定亲宴定在了明日,虽然两个人暗里早有苗头,但是明面上没有什么瓜葛,所以明日说是定亲宴,倒不如说是向外捅破陆谢两家要联姻的窗户纸。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个步骤,他们才开始第一个。 万事开头难,只要抢在七皇子妃的消息下来之前有个定亲的事情堵着,后头程穆环那儿,两家有的是办法搪塞过去。 不过好在陆青栩自己早就拿定了主意要娶谢渺音,这两年存下来不少老婆本。 明日纳采,今日他就告了假,拿出几套衣服跑来借青居请妹妹掌眼。 陆青黛回了府,早早的就沐浴了一次换了衣裳洗了头发,陆青栩过来的时候她正给今日回来的顾念安批改这些日子的课业。 小丫头即便是不在她身边,也有好好的用功念书,加上顾京元偶尔也会辅导辅导妹妹,六岁的顾念安如今的字可算是大有进益。 陆青栩穿着一身新衣裳过来的时候,陆青黛就只是瞥了一眼,而后低头又看起顾念安的课业来。 只淡声一句,“腰大了些。” 陆青栩就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腰,一边去找陆青黛房里的镜子,一边对着外头喊,“林寂,我就说了要来找了了看一眼,这问题一下就看出来了!” 跟在后头的林寂:“……” 所以青黛上次口口声声说的要给他丈量一下衣裳尺寸,完完全全就是在占他便宜? 单纯的林统领看到低头给顾念安批改课业的陆青黛,温柔娴静,宛如弯月皎皎,原本的怀疑一下就打消了去。 “林寂哥哥万安!”顾念安瞅见他,从陆青黛身边的椅子下来,噔噔噔的就跑过来,在林寂面前抬了抬手比划自己的身高,模样认真,“姐姐说念安长高了,哥哥你觉得的呢?” 林寂揉了揉她的脑袋,细细看了一眼,回答道,“好像是高了些。” “真的?” “真的。”林寂看着实际上应该长了不到一寸小丫头,又添了一句,“要是想长高,就要好好吃饭。” “念安有好好吃饭的!念安的饭量比姐姐还多呢!”顾念安努努嘴,然后又压低声音,嘱咐林寂一句,“林寂哥哥,姐姐今日的午膳用的少。” 林寂抬眼看了陆青黛一眼,无奈的叹息一声,将顾念安带到她身边之后,出去问了小珠小雪厨房的位置。 于是乎,在陆青栩接连试了几套衣裳都被陆青黛摇头否定的时候,林寂已经在那边做好了六菜一汤。 “这件衣裳怎么不行?”陆青栩看着宝蓝色的衣裳,闷闷不乐的瘫坐在地毯上。 陆青黛点评,“太俏丽了,你是去提亲的,又不是等着音音姐姐来向你提亲的,穿这么花俏来彰显你终于能够嫁出去了吗?” “了了,你跟谢渺然待久了吧?”陆青栩脸一黑,但还是老老实实指了指另外的一套,“那这件呢?” “太黑了,你是去提亲,不是去参加仇人婚礼。”陆青黛将顾念安的课业批改完,停了手,开始回忆起陆青栩的穿着,“娘昨日送到你房中的那套绯红夹着玄色的衣裳我觉得就挺好的,怎么不穿那件?” 陆青栩却是静默一瞬,然后讪讪一笑,含糊其辞,“那件…那件衣裳我给忘记塞在哪里了。” 陆青黛狐疑的看过去一眼,“不是昨日才刚送过去的吗?” “……确实是一时不知道放哪了。”陆青栩总不可能说他昨日看见那件衣裳好看,立刻穿了新衣就翻墙去见音音了吧? 那件衣裳都被音音扯坏了,怎么还能拿出来穿? “哦。”陆青黛不再问,只是提点道,“那你院中的人有些没规矩了,你自己要好生管教管教。” 陆青栩见瞒过去了,眼巴巴的又问,“那了了,我明日穿什么啊?” 陆青黛牵着顾念安去找林寂,耸肩,“我怎么知道?我今日和音音姐姐约了晚膳,等她来你亲自问她就是。” “你约了音音?”陆青栩一下站起身,追在陆青黛后头连连追问,“妹妹妹妹妹妹,你约的什么时辰?” “妹妹妹妹妹妹,你们介意再加一个我吗?” “妹妹妹妹妹妹……” 陆青黛听的耳朵疼,给他指了条明路,“你现在去小厨房做两道音音姐姐爱吃的菜,还来得及。” “谢谢妹妹,妹妹你真好!”陆青栩笑嘻嘻的先离开,顾念安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摇晃了一下陆青黛的手。 她好奇的问,“姐姐,为什么陆哥哥他的话这么多啊?” 明明伯伯伯母和姐姐都不是话多的性子。 陆青黛面无表情,叹气连连,“物极必反,咱们去找林寂哥哥。” 两人慢吞吞的走到小厨房,林寂正面无表情的将锅里的菜盛到盘子里,然后拿起筷子摆盘,菜都冒着热气,香香的,是她喜欢的口味。 陆青栩在另一边麻溜的切着菜。 诚然,他是会做饭的,毕竟和谢渺音还没有关系的时候,他就要照顾挑剔的妹妹。 “喂我吃一口。”陆青黛在林寂要去装桂花鱼条的时候牵住了人的袖子,偏过头去看他。 林寂小心的将人拉离了一点灶台,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正要喂过去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稍稍又往自己的方向撤了撤。 将上头的热气吹散,才敢慢慢的放到陆青黛的唇边。 “小心别烫着,小口小口吃。”他盯着陆青黛的唇,担心人被烫着。 陆青黛听他的话,咬下一小口之后快乐的眯了眯眼,“好吃。” 她实在是太棒了,给自己找了好些个厨子男友! 以后有口福了!! 天知道嘴巴挑剔的人吃不到好吃美食宁愿不吃饭的那种感觉。 饿又饿不死,吃又吃不下。 陆青黛张口要继续吃,林寂也不着急,分了几次慢慢的盯着她吃完,“你哥说,你约了谢家娘子他们用膳?” 陆青黛吃完最后一口鱼肉,站到一旁擦嘴,林寂就给另一张嗷嗷待哺的小嘴投喂。 顾念安用小手帕包着一大块鱼肉,吭哧吭哧的站在陆青黛身边,笑的眼睛都成了月牙状。 “嗯嗯,大概还有一个半时辰才过来,谢渺然今日还有公务,所以会晚一些。”陆青黛老实回答。 林寂点了点头,将每道菜都盛了一小碟,转过头看她,“你午膳没有好好吃,我陪你用一点垫垫肚子,好不好?” “好。” 陆青黛点头伸手要去牵他,却被林寂退后一步躲开。 他抬手给她展示自己的手掌心,有着些许脏污。 “我洗了手牵你。” “好。” 另一边苦哈哈的陆青栩:“……” 妹妹有了林寂和谢渺然之后,看他是越来越不顺眼了。 他的亲妹妹对他们有多温柔,对自己就有多嫌弃……果然是女大十八变,把他那个追在他身后喊哥哥的妹妹还回来!! 洗了手美美牵上人的林寂:“那我们先回去?” “林寂你快滚!”陆青栩白了他一眼,下一秒就被陆青黛瞪过来。 “哥哥,你不能仗着林寂好脾气就老是欺负他!” 林寂这种不会告状的性子,陆青黛都时常小心照看着,生怕他吃了闷亏还在心里头憋着不说。 本来就是窥探别人幸福的小狗,要是自己不好生照顾着,他又要成羡慕别人家的小狗了。 “我哪有欺负他?”陆青栩委屈,他们男人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这么直白哪叫欺负? 陆青黛教育他,“那你不能这么跟林寂说话,你这么跟他说话,我会不高兴的。” 完完全全家庭弟位的陆青栩:“……好的。” “你不欺负林寂,我就在音音姐姐面前帮你说好话。” “好的,我亲爱的妹妹。”这一声好的明显心甘情愿了不少。 被林寂牵着离开,陆青黛顺势教育两个人,“要是受了委屈要跟我讲,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知道吗?” 顾念安扬起笑脸,乖巧点头,“知道!” 林寂看了一眼被陆青黛牵着的顾念安,学着她的样子,依葫芦画瓢,看着陆青黛轻笑了下,眉目在触及她的眼神时柔和下来,他道,“知道。” 第188章 就你一人,凭什么让本郡主消气? 回了卧房,三人有说有笑的用完膳,期间多是顾念安在说,陆青黛和林寂在听。 王韵兰(王氏)和兰茵这段时间已经赶制了不少成衣,就等元宵过后择一吉日开张,顾鹤乡过两日也要来了,郎君那也要进京找个客栈准备春闱了。 陆青黛想着要给小念安找个地方系统的念书识字了。 她细讲着适合顾念安的私塾和皇家的太学,神情认真,似乎早就把顾念安日后的道路给探索了一遍。 话语间也没有强硬的要求,而是耐心的引导,跟她讲道理,点明利害,没有要替她做决定的意思。 顾念安从一开始的撑着脑袋听,到最后的趴在桌子上听。 等陆青黛讲完,小念安没有一开始就给出答案,小手牵了牵陆青黛的衣裳,煞有其事的开口问询,像陆青黛之前教的一样,平静又认真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姐姐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她这话一出,林寂的眼神也落在陆青黛身上。 这何尝不是他的疑问? 甚至于,他比顾念安的疑问还要重。 “姐姐帮二哥,是因为姐姐喜欢他,看重二哥的能力,他有一天能够帮助姐姐。”顾念安用自己的语言解释着自己理解的事实。 “所以姐姐是看在二哥的份上帮我们顾家,但是,我觉得姐姐对我比对二哥还要好。” 小念安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陆青黛,见她没反驳,这才继续道,“姐姐好像没有把我当成顾家人对待,姐姐是把我当成妹妹对待……所以,姐姐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把我当成妹妹了吗?” 她说着说着,自己就给自己找到了答案。 看向陆青黛的眼神像是只是在求一个确定。 毕竟,顾念安念书以及未来的事情应当是顾家人思考的事情,陆青黛平日里带着她学习可以说是教导,但顾家人可没有厚脸皮到要陆青黛一手包揽他们的未来。 顾鹤乡和王韵兰私下也商量过,原本是打算等顾京元科考有结果后再给念安找学堂的。 但谁都不知道陆青黛已经考虑好了。 “嗯,姐姐把我们念安当成家人对待。”陆青黛摸摸她的脑袋,而后认真道,“是那种就算我和你哥哥日后不在一起,也会把你抢过来的家人。” 陆青黛这样说着,余光看到林寂,又多了一句,“你也是。” 是那种因为喜欢,所以直接强抢到自己身边的人。 林寂静默着脸色,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但是抬手喝水的时候,呼吸微微发颤,像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一座孤岛,除了偶有经行的船只通过,所有人都不会在他身边驻足。 直到有一天,这个名叫‘青黛’的小娘子横冲直撞的踏上了他的土地,荒岛中的植被不自觉的为她让路,她脚步不停的闯入了岛屿的中心。 他以为岛屿上的植被会因为外人的闯入而渐渐荒芜,但没能料到小娘子在岛屿上浇水施肥,他所有的荒芜在她手下长出枝丫,生出繁花。 整座岛都因一个人的突然闯入而迎来了四季雨露。 【林寂当前好感值:93】 谢渺音谢渺然来的时候,陆青黛就带着人在门口接人。 陆青栩和谢渺然看见心心念念的小娘子,脚步都快了几分,结果转头一看,谢渺音已经和陆青黛牵上了。 林寂牵着顾念安跟在后头,告诉她等会晚膳要注意别吃撑了。 谢渺然看着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的陆青黛,对陆青栩这个明日就要上门的未来‘妹夫’更是没有好脸色。 陆青栩亦然。 只是如今局势,他不占上风,所以难得没有跟他吵吵。 看着林寂牵着的小丫头,谢渺然听过她的名号,但却是第一次见面,于是问,“林寂牵着的就是顾小娘子?” 陆青栩点头,赞许道,“对,念安很聪明可爱的,了了很喜欢她。” 一行人进了借青居的正堂,谢渺音说起沈静和程穆环的事情来。 “这几日七皇子那边可是热闹,总大张旗鼓的去沈家接人,搞的我以为七皇子身上的伤都好了呢。” 程穆环自从上次见了沈静之后,心里头的小心思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沈静在他心中无疑是最好的替身了,不仅外形相像,性子也能学个几分,而且他搂上一搂抱上一抱的沈静也不会拒绝。 程穆环如今身边正缺一个像沈静这样的解语花。 加上皇帝给他选的七皇子妃人选其实他都不大满意,曲悠然太冷,谢渺音太傲,应灵灵太猛,哪里有乖巧的沈静如他心意? 所以,这两日他总打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见沈静。 对于京中的流言也是一笑置之。 哪个皇子王爷不能有些风流韵事了? “他那边越热闹,姐姐这边才越安稳。”陆青黛抬手要给自己斟茶的时候,手边就已经递送上了一杯温茶。 谢渺然这个小绿茶递的茶就是茶香四溢,喝起来都格外的甘甜。 谢渺音碗里被陆青栩夹了好几筷他做的菜,她一边吃着一边问起陆青黛来,“听我哥说,暗中窥探你,企图挑拨你和太子党关系的幕后之人是安王世子?” “我记得你先前同他没什么干系啊?” 陆青黛颔首,给一旁的顾念安夹了一块白萝卜。 “是没什么关系,但耐不住他硬要有关系。”小娘子笑着叹息,看着谢渺然逐渐瘪下去的嘴角,只觉得有几分可爱。 谢渺音看了一眼自家哥哥,继续跟陆青黛聊天,“我就说他为什么突然那般帮扶静则郡主,原来其中有你的缘故。” “只是奇怪的是,他这喜欢藏的竟比我哥还深。” 谢渺音嫌弃的摇摇头,她哥要不是经历过一次失去了了的痛苦,说不定现在都不会表明自己的心意呢。 看人家墨将时,看上了就搞,不仅想把了了搞到身边,还想把她身边的那几个情敌一窝蜂给端了去。 “他比谢渺然胆子要大些。”陆青黛点评一句,然后看向小绿茶,“不过他没有我们小谢大人讨人喜欢。” 说起墨将时,谢渺然和林寂的面色都不是很平静,但两个人又不能直说,只能有意无意的用余光去观察陆青黛的反应。 陆青黛原本没当回事,但耐不住身上的目光越来越深沉,于是吃饭的手顿住,慢悠悠的抬眼看向他们,唇瓣微勾,问了句,“好看嘛?” 对面的两人下意识点头。 “美人就是赏心悦目的。” “更何况是我这种有脑子的美人。” 她的筷子虚点了一下两人,娇纵矜贵的开口。 “安王世子若是喜欢我很正常,你们该担心的是,我会不会看上他。” “如果现在不会,那以后会不会?” “更应该担心的是,若是我真看上他了,你们该怎么样把我的注意力抢回来。” 她拿筷子给他们一人夹了块排骨,可谓是手把手的教他们争宠。 “不过我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会喜欢的,我不喜欢他,你们放心。” 陆青黛和林寂用膳的次数比较多,所以很自然的又夹了一块他比较爱吃的鸭肉给他,“好好用膳,放宽心。” 谢渺然的筷子却紧了紧,他抬眸看向陆青黛。 眸子里头满满的疑问,像是在问那我呢?刚刚因为墨将时而产生的不开心登时就烟消云散了。 跟还没资格入围的人较劲,还不如好好的固宠。 “小谢大人平日公务繁忙,少有陪我用膳……”陆青黛笑眯眯的看他,“所以我不清楚你爱吃什么。” 林寂看了一眼旁边气鼓鼓的谢渺然,将鸭肉塞进嘴里,只觉得这块鸭肉更加入味了。 全然忘了这是他自己做的。 “了了,我记得明日定亲宴可是把人都邀请完了,明日又是一出好戏。” 别说墨将时了,沈静和程穆环都在邀请之列。 谢渺音一会儿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墨将时来撩拨了了,然后和太子党那一帮人撞上的情景;一会儿又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程穆环和沈静相处时撞上了了这个正牌白月光时的场景。 这些场面想想就热闹,把她勾的心痒难耐。 也是全然忘了明日是她的定亲宴。 “姐姐倒是喜欢凑热闹。”陆青黛笑着说了一声,问起谢家的私塾来,手上动作不紧不慢的给谢渺然碗里夹了两片笋干,“只是姐姐想要凑我的热闹,总得给点赏钱吧?谢家私塾的夫子品性如何,姐姐列个单子给我。” 碗碟里被夹了两片笋干的谢渺然:“!” 眼睛登时就亮了,身后那条隐形的垂下去的尾巴唰的一下又翘了起来。 他就知道了了不会忘记他! 陆青黛看着好哄的两人,心里头微微叹了口气,她纯粹就是记性好罢了。 “是打算给顾小娘子找夫子?”谢渺音答应下来,看向一旁吃相乖巧,听到唤她回应甜甜一笑的顾念安。 小丫头被了了养的白里透红的,一看就气色很好。 陆青黛不置可否,“郎君不日就要科考,等他来了京中,我爹爹之前准备的折子就要提上去了,想必我会很忙,没有时间细细教导念安。” “翰林院的学士我倒是认识不少,不如我给顾小娘子找夫子?”谢渺然这些年在官场也不是白混的,闻言出声。 陆青黛思索片刻,笑着点头。 然后顺理成章的给顾念安又塞了一根粗大腿。 “好,念安,跟哥哥道谢。” 顾念安看着容貌出挑,有种妖冶之美的谢渺然,乖乖的道谢,“谢谢谢哥哥。” 谢渺然终于在顾念安这里有了名字和称谓,笑眯眯的从兜里塞过去一个小金锁,说是见面礼。 顾念安受宠若惊的接下,还不清楚她已经开启了有各路大腿罩着的时代。 --- 正月十四,陆谢两家联姻,一老早的吉时,陆青栩就穿上了一件织锦石榴红配玄色的衣裳,细细的打理了一番,然后就去后院检查去谢家纳采时要带的礼品,确保万无一失。 陆归寺和袁慕宜(袁氏)也起了个大早,上下打点着交代着,生怕去谢家时哪处做的不对。 陆谢两家请的媒人是整个京城最红的西媒婆,请来见证定亲的人就是宁德太妃。 虽然陆青黛说见证人是宁德太妃的时候,陆家人就已经吓了一跳,但大清早的就看见宁德太妃穿着吉服过来要陪同他们上谢家提亲的时候,陆归寺和袁慕宜还是又吓了一跳。 拜托! 之前不是还传宁德太妃的外孙女程敏和青栩有些瓜葛的吗? 怎么把宁德太妃请来了? 陆青黛对此无所谓的笑笑,只是道,“音音姐姐是我唯一的嫂子,我们陆家理应重视几分,如今满京城能做见证人的贵妇,除了太后娘娘,便是宁德太妃了。” 陆归寺:“……”女儿有能力女儿说的了不起! 袁慕宜:“……”了了说的都行。 于是乎,陆家前去提亲的队伍可谓是浩浩荡荡。 虽说不至于如今就抬聘礼奏喜乐,但是陆家前去提亲时给谢家的礼物就有足足五大抬。 这可不算是聘礼。 顶多算是见面礼罢了。 小户人家嫁女儿给的彩礼跟这个数差不多。 谢家那边开门迎客,架势没有曲悠然定亲宴的阵仗大,毕竟才到纳采的环节,但是却是来了不少的名门望族。 陆青黛跟随家人进去的时候,正巧碰见另一边携礼前来的安王世子墨将时。 不巧的是,谢渺然正站在大门口迎客。 陆青黛跟上次一样,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墨将时,略过还在跟他‘生气’的谢渺然就要往里头走。 墨将时的好感度变得很有意思。 没给他眼神时,从原本的85变成了【84】 但在陆青黛同样没给谢渺然眼神的时候,又重新变回了【85】 “郡主!”墨将时淡漠的看了一眼谢渺然,上前唤住陆青黛,似乎是要说正事,“上次东宫一事,冒犯了郡主,让郡主不高兴了,我向郡主赔罪。” 他说的诚恳,却在看到陆青黛波澜无惊的眸光中暗了暗眸色。 “今日恭贺陆谢两家联姻定亲,不好直接对郡主负荆请罪。等过些时日,我必当登门谢罪,聊表歉意。” “只是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今日愿做郡主犬马,供郡主差遣,可好?” 被陆青黛昨日已经警告叮嘱过的谢渺然第一次遇见比他还会钓的男人。 什么做郡主犬马?供郡主差遣? 你特么的墨将时,就是想接近了了!! 陆青黛笑,抬眼看他,“东宫一事,我同他们四五人都置了气,就你一人,凭什么让本郡主消气?” 第189章 本郡主又不是不爱他们了 她今日一身浅紫色烟罗裙,袖边和领口都是金纹,碰撞上贵气的紫色,显得格外的空灵美丽。 发髻上的发饰少许,只是额前摇晃的紫宝石额饰配上她清扬的眼眸,显得压迫感十足。 她就这么笑着问墨将时,美丽的眼眸这样看着他,墨将时的好感值停滞不动起来。 一方面,他觉得陆青黛过于花心,一方面,陆青黛的眼中从来没有这样专注又满含情绪的只有过他。 哪怕这种情绪是嘲弄。 墨将时思索片刻,开口的时候像是带着困惑和不解。“可是郡主既然已经同他们置气,为何不能选择我?” 陆青黛一向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言语铺垫,她既然查到了他在背后做的那些挑拨离间的事情,那应该全然洞悉了他的心思才是。 他想要的,不过就是在她身边,让她眼里有自己罢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陆青黛手中用来当装饰的折扇啪的一下格挡开墨将时的手,对他几乎算是言语和行动上的厌恶。“ 你凭什么认为我同他们吵架置气后就一定会选择你?” “就因为你身份和家世都不输给他们,所以你自觉上位吗?” 陆青黛勾起唇角,折扇打在他的胸口处,轻轻的点了点,“可我觉得世子未免太过自信了。” “我不知道我先前何处招惹了……” 陆青黛的话还未说完,墨将时抬手轻轻的按压住了打在他胸口的折扇,看着她的眼神不断加深,说话间带着自嘲,“郡主自然不知道,郡主身边的人那般多,不用故意招惹就不允许我喜欢上郡主吗?” 他们两个的话语都过于直白,但其中含义不像是表明心迹,更像是决胜场上两个猎手的较量。 墨将时的猎物是场上最高明的猎手。 他盯着陆青黛瞧,墨色的瞳孔企图带着她往自己的方向走的时候,陆青黛只是笑着将折扇抽出来,“你喜欢本郡主那是你的事情。” “我想告诉世子的是,既然我没有主动招惹你,那就说明我对世子不感兴趣。” “不管世子未来要用什么方法吸引我的注意力,我都只告诉世子,只要我是清醒的,那我便不会选择你。” 陆青黛弯唇,紫宝石的额饰在额头上方轻轻晃悠了一下,她撂开手,将折扇丢到墨将时身上,看了一眼一直想要插话,但还是乖乖的守在旁边的谢渺然。 “况且,我同他们置气,是因为本郡主在乎他们,他们因为‘和亲’一事互相推诿让我生气,也是因为他们在乎本郡主。” “不过置气几日罢了,本郡主又不是不爱他们了。” 一旁的小谢大人强压不住上翘的嘴角,看着墨将时的背影,满是胜利者的姿态。 陆青黛不再搭理墨将时,墨将时就这样看着她走远。 “墨世子,可听明白了?”小谢大人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幸好如今来往的人家还不算多,没什么人注意这两位,大多都是在忙着筹备席面上的物件和布置。 墨将时握着陆青黛因为嫌弃他碰过而丢给他的折扇,慢慢的踱步回转。 “什么听不听明白?听不明白。” 谢渺然抱胸看过去,“我们家了了说了,她是不会选择你的,她爱的是我。” “小谢大人少说了一个‘们’字吧?” “那又如何,加不加那个字,里头都没有你。” 墨将时握着折扇的手顿了一顿,抬起眼看面前这个同样是容色过人的男人,“你不过也是以色侍人,同她有几分真感情?她身边的人,哪个不比你有优势?” 谢渺然虽然被戳到,但还是笑着回嘴,“以色侍人总比你没有的侍的好。” 一个咬着绳主动递给了了,了了都不愿意溜他的野狗,还好意思在这里嘲弄他? 谢渺然不屑的冷哼一声,上前想要去抢墨将时手里头的折扇。 虽然是了了嫌弃的东西,但到底是了了的东西,放在墨将时手里都是便宜他了!! 墨将时并不继续口角之争,收了折扇转身就走。 只是转身的时候低声笑着呢喃了一句:“只要她是清醒的,就不会选择我么……” 谢渺然也不在妹妹的定亲宴上闹出事来,看着墨将时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心里思索着这人背后会出什么阴招。 了了说要委屈他们几日,就是要墨将时看到他们之中有隔阂,从何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他倒是要看看,这墨将时还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陆青黛去了后院,带着礼物给谢渺音添妆,也算是她这个未来小姑子的私心。 谢渺音看着她送的礼物,什么样式精巧的头冠,什么玛瑙宝石打造的簪子,真真是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实在是太好看了。 陆青黛觉得谢渺音多少有些颜控在身上,不然怎么看上她哥的? “了了,听说悠然定亲你已经送了不少,怎么我这里还送?”谢渺音看了一下陆青黛送过来的东西,送的不多,但是个个都价值连城。 她打趣一声,“怎么,你花他们的银子来养姐姐吗?” “姐姐若是抛弃我哥嫁给我,我自然会养。”陆青黛笑着回应,红色画笔在谢渺音的额间画上一枚花钿。“只是我哥会哭吧?” 谢渺音抬眼看她,小娘子的眼眸澄澈明亮,专注给她画花钿的时候认真妥帖,长长的羽睫低垂着,比额间的紫宝石额饰还要吸睛。 “我可不敢,若是真霸占了你,太子他们该有的闹了。” 说完这句,她又压低声音问,“方才碰见安王世子了?怎么样,怎么样?场面是不是很针锋相对?我哥没动手吧?” “姐姐别动。”陆青黛捏着她的下巴,手上动作不停,然后细细的给她解惑,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情绪。“碰见了,针锋相对…算不上吧?小谢大人很乖的,哪里会动手。” 谢渺音在拆自家哥哥台和不拆的情绪中反复横跳,最后决定还是夸赞陆青黛,“了了真厉害!” 给她画完花钿,两人便一同去正厅,两家人要一起商讨未来的婚事流程,她作为陆家人,谢渺音未来的小姑子,自然要到场。 到了正厅,谢珺和白苏(白氏)正和陆归寺、袁慕宜(袁氏)两人商讨着日后的婚礼流程。 陆青栩坐在一边乖巧的听着,紧张的捏着衣裳下摆,仔仔细细的回答岳父岳母的问题。 谢渺然也过来了在这,虽然不是他的定亲宴,但他好像和陆青栩同款紧张,正襟危坐的,见到人来,起身迎了过来。 只有坐主位的谢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小声叹气。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般的不争气?! 方才程穆环已经来了,谢尽原本还有些愧对这个外孙,觉得自己被陆青黛说服了,不能尽谢家全族之力支持他对抗太子……还让音音跟陆家人定亲……谢尽对这个外孙的愧疚值几乎要拉满了。 但是这个外孙却好像不大在意的样子。 在身边人来报说静则郡主来了的时候,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就走了。 谢尽真的是要被这个不成器还扶不上墙的外孙给气死! 愧疚值什么的,一下就给冲没了。 最让他生气的还不是程穆环不重视音音,而是程穆环和沈静的关系。 他能看出来程穆环是喜欢沈静温柔小意的性子,喜欢她的容貌,只是喜欢而已,原本谈不上什么不好,但最重要的是,沈静在程穆环心里不过是陆青黛的替代罢了! 现在两人不见面或许还好,但若是见了面,程穆环还会满足于区区一个替身吗? ‘得不到’的执念是十分可怕的,它像是蛊虫,从肌理之处深入你的血液,根植于你的骨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舔舐一口你的伤疤,让这个痛苦持续的长长久久。 正想着不能让外孙和陆青黛碰见面的谢尽,就看到亲孙子热烈的迎了上去。 心里真的是唾弃他们,一个个的迟早都要栽在女人身上! 程穆环因为陆青黛当不成他的皇子妃一事和皇帝产生嫌隙,谢渺然因为陆青黛反戈阵营……谢尽都担心谢家未来会发生兄弟阋墙的丑事来! 只是当陆青黛抬眼看过来的时候,谢尽换上了一副慈祥的笑脸,跟刚刚全然是两副样子。 笑死,他就算担心又能怎么样?他又搞不赢这个说他不会下棋的小辈! “谢爷爷,谢伯父,白伯母万安。”陆青黛笑着行了个礼,随后就坐在陆青栩身边,低声问了一嘴,“谈到哪了?” 陆青栩回答她,“谈完聘礼谈日子了。” 那还挺快。 陆青黛过来就是全个礼数,其实不用做什么,她听着有些昏昏欲睡了,正想着等会要不要顺带着去看看谢家的私塾的时候,听见了系统的播报声。 【程穆环当前好感值:70】 之前不还是65来着吗?怎么突然升了? 察觉到她的疑问,系统贴心回答【今日沈静的装扮还是特意模仿着你之前的装扮哦,程穆环刚刚看到她,好感值就上去了。】 陆青黛:“……” 多少有些无语了。 她都开始怀疑沈静是不是写替身女主发家的了。 自古以来,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那是因为白月光在人的记忆里是美好的,淡淡如月光的感觉却在你的人生之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替身能上位的原因要么是白月光烂掉了,要么是替身身上的某种特质比白月光更强更吸引人。 沈静要靠替身女主的名头上位,那就不应该是单纯的和陆青黛相像。 她可以依照相似的容颜开头,但是不能依靠模仿走的长远。 替身女主上位,就应该把自己和白月光完全的脱离出来。 所以得知沈静竟然还在依仗‘替身女主’的光芒的时候,陆青黛的唇角弯了弯。 “福安郡主,老夫近来新得了好茶,要不要同去书房尝尝?”谢尽敏锐的看见陆青黛勾起的唇角,心想大骇,就担心她会不会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所以连忙开口,想要转移陆青黛的注意力。 但这句话倒是没怎么吸引陆青黛的注意力,反而是让谢珺和白苏两个人有些狐疑。 怎么了了以来,老爷子就这么和蔼了? 陆青黛摇摇头,多谢了他的好意,打了个呵欠,就在一旁坐着,撑着脑袋想事情。 谢尽见陆青黛安安分分的,便松了口气,然后听着他们谈论婚期。 陆青黛在想要不要给沈静增加一些危机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谢家的管家来报,“老爷,太子殿下来了。” 谢尽下意识看了一眼陆青黛,心里想难道是陆青黛喊来的? 谢家可是七皇子的母家,平日里程宥泽唯恐避之不及呢。 陆青黛听到名字,不高兴的瘪了瘪嘴。 两家的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于是便都起身相迎。 陆青黛原本呆都不想在这里呆的,正要溜走的时候,被谢尽注意到,连忙喊回来,“福安郡主,怎么了?你这是要……” 可别跑了去祸祸他外孙啊!! 陆青黛从他的表情里头读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今日真没打算祸祸程穆环,七皇子妃的圣旨没下来呢,她就算要祸祸也得等圣旨下来了再去看沈静装小白花啊…… 谢老爷子一点都不信任她。 “突然想喝谢爷爷的茶了。”她看过来,眼神乖巧,声音温柔端庄,超级有世家贵女的风范。 只是在太子殿下要来的这个时候拐着谢家老爷子去喝茶这一点,好像不是很有礼貌。 谢尽蹙眉,“不如郡主等见过太子殿下再去?” 陆青黛摇头,笑眯眯的拖谢尽下水,“可等一会我就不想喝了……不若谢爷爷同我先走一步?” 谢尽的眼睛都要瞪大了:“这…这……” 他真的很想说,太子是你相好又不是他相好!! 深刻铭记那夜‘业精于勤’的陆青黛无奈的摊了摊手,耸了耸肩,颇为失望,“罢了,谢爷爷肯定有苦衷,那我还是在园子里随意逛逛吧?” 程穆环和沈静如今应当就在园子里! 谢尽开口劝阻,“我同你先走一步就是……” “谢老大人要同谁先走一步啊?” 晚了晚了。 程宥泽已经进了门,看见了准备开溜的那抹浅紫色身影。 他唤住她,“福安郡主?” 原本有些压迫的声音在念她的名号时都不自觉的软下了几个度,带着若有若无的亲昵。 谢渺然:“……” 今天见了只企图拐主人的野狗,又见到了只不要脸秀优越感的癞皮狗。 陆青黛转过身,将自己藏在爹娘后头,不带任何感情的请安。 程宥泽无奈的要弯腰去拉人的手,把人扶起来的时候,陆青黛丝毫不掩饰自己脾气的往后退了一步。 手也是藏得严严实实的。 生怕他惦记上。 一旁的陆归寺和袁慕宜:“!” 看来前些日子在东宫吵架的那个事情是真的了? 陆青栩:“……” 惦记他妹妹的都是狗!! 三个人的凝视将程宥泽下一步的动作逼退。 谢尽:“!” 他就知道,刚刚陆青黛要拉着他走,一定就是为了坑害他!! 这个不敬重长辈的小辈!! 程宥泽轻咳了两声,让大家坐下后,抬手让吉和拿出了一道圣旨。 “孤传完圣旨就走。” 第190章 就因为他不是被爱的那个是吗?! 众人看到圣旨,又忙不迭的要站起来,被程宥泽抬手免去,“不过一道赐婚圣旨,陆谢两家联姻本是自主又不是靠的皇命,听听得了。” 清清在他面前就没跪过一次,跪了皇帝也就罢了,毕竟他现在还不能篡位。 但是为了一个赐婚的圣旨下跪,实在是没有必要。 吉和自然知晓自家主子的心意,很利落的就念出圣旨上的内容来。 这就导致大殿上要坐不坐,要站不站的人很是尴尬。 唯有陆青黛稳坐钓鱼台,凝神听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谢家嫡女,才貌双全,性情温婉,又闻陆家嫡子文采飞扬,品性高洁,有君子之风。二人年岁相当,性情相投,朕甚喜之。今特赐婚于谢家嫡女于陆家嫡子,愿二人琴瑟和鸣,永结同心。择吉日完婚,以昭天下,钦此!” 这赐婚圣旨一下来,陆青栩和谢渺音上前领了旨,拿到圣旨之后不约而同的看向陆青黛。 陆青黛微微摇头,这可不是她给安排的。 应该是程宥泽自己为了讨她高兴特地求来的。 只是此求非彼求,皇帝现在的心情应当不是很好才是。 知程宥泽者,青黛也。 这封圣旨是我们太子殿下自己提笔写好,拿到皇帝寝宫看着皇帝盖章印玺的。 皇帝自然是不愿意的,虽然宁德太妃让他给沈静和程穆环赐婚,没提其他人,但这并不代表程穆环放弃了其他人啊!! 娶沈静为皇子妃,其他两个侧妃还是能够找别人的嘛! 但程宥泽的这一举动直接就把谢渺音给排除了去。 皇帝吃了个闷亏,不情不愿的盖上玉玺后,将明日元宵灯会的准备赐下去的圣旨又改了改。 多添了个名字。 这一切做的隐秘,一时之间难以发觉。 而此时此刻被他赐婚的对象,沈静和程穆环两人正在谢府的花园里头谈天。 没错,确确实实就是谈天。 沈静今日一身素雅浅淡的衣裙,面上的妆容也楚楚动人,无论是说话的语调还是神态都极力在往陆青黛的方向去靠。 她好像已经忘却了她是沈静,是和陆青黛拥有同样来历的现代女性。 她不是她笔下的替身女主,但她却主动的将自己困在了替身的躯壳之中。 假面戴久了,就难以取下了。 程穆环看着园中开的花卉,嘴上未停,他指着一株腊梅,突的转身问沈静,“你知道腊梅的花语吗?” 程穆环的身上还有伤,虽然都是皮外伤,但是动作太大就会疼痛,但此时此刻,他指着腊梅看向沈静的眼神却很亮,亮的像是明知答案却在执着于寻觅的过程。 沈静看着色似蜜蜡,温润淡雅开在枝头的腊梅花,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喜欢而是厌恶。 《团宠病弱白月光》中没有怎么写陆青黛和程穆环的线,在陆青黛的那本书里,他们应当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她在《替身》之中加了不少类似的情节。 幼时陆青黛在御花园里教程宥泽认花的情节,在她的安排之下,程穆环成为了那场救赎的旁观者。 只是明月高悬,独不照他。 沈静本意是让陆青黛成为程穆环的白月光后,自己再把人拉下来碾落成泥的……但是如今,她之前为了欲抑先扬而写的情节,仿佛都成了扎向她自己的一根刺。 沈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脸部肌肉,扬起一个很像她的笑来,“知道的,正直清高,冷静独立。” 自然是知道的,这本就是她在《替身》中为了吸引他而增设的情节。 只是如今,沈静不管是答对还是答错,程穆环都不会在乎吧?他追求的只是‘她’在他身边陪伴解谜的过程。 可笑她才是他的缔造者,是他真正的女主。 听到想要听到的答案,程穆环看她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那个时候其实我很羡慕皇兄。” “羡慕太子殿下?”沈静蹙眉,觉得程穆环简直就是信口胡诌。 他的人生顺风顺水,怎么可能会羡慕程宥泽那种幼年丧母拼命在深宫中的人?她给他铺设的道路都是平坦又轻松的,他竟然还会羡慕旁人? 程穆环走近,折了一小枝腊梅,扭头看着沈静,“是啊,我第一次见福安郡主的时候就觉得她很特别。” “因为她竟然不跟我玩,而是一直黏着言家的人。” “后来言执玉中途被叫走了,她竟然宁愿和皇兄一起玩,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 “明明父皇最喜欢的是本皇子,不是吗?” 程穆环这样说着,眼神都不禁冷冽了几分,似乎是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被冷落被忽视的局面。 当时的程宥泽穿着的衣裳脏兮兮的,整个人黑着张脸,虽然以他嫡长子的身份在深宫中不至于受什么虐待,但是冷待是有的。 他就像是一头暴怒又蛮横的野狮子,隔绝人群还不好欺负。 但偏偏陆青黛就是能够靠近他。 在所有人都偏向程穆环的时候,她独独欣赏那只野狮子蛮横之下藏起来的笨拙。 那只腊梅被簪进沈静的发髻上,程穆环松了口气,将有些疼痛的手臂放下来,欣赏着沈静的侧脸,看着她鬓边散落的钗环,突然道,“你今日这身素雅的衣裳,本皇子很喜欢。” 浅淡的衣袖纷飞,布料泛着光,犹如月亮的清辉,同他心中最隐秘的那个角落一般美好。 沈静微微蹙眉,不喜欢这个男人看着自己的脸却说着怀恋别人的话,她装作不解懵懂的开口问道,“殿下既然喜欢的是福安郡主,那先前为何不愿争取呢?” 程穆环的神色呆滞一瞬,小娘子泪珠涟涟,摇着头推开他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那眼神中除了害怕,还有的是宁为玉碎的决绝。 “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别多问。”程穆环的脸色冷淡了几分。 沈静立刻打消自己的好奇心,柔声哄着他,“殿下别生气,明日就是元宵,听说宫里还会举行灯会,不知我能否有机会和殿下共赏花灯?” 两人之间的氛围又慢慢变得融洽起来。 而此时二楼围栏里头的小屋子里,陆青黛拿着一只铜镀金嵌珐琅望远镜,看着下面的场景打了个呵欠,有些没意思道,“他们怎么不说些我爱听的?” 沈静怎么还没把程穆环的注意力吸引走啊……这让她日后很难办耶。 沈静也真是的,要搞什么‘欲抑先扬’的情节,现在好了吧,全部给她人做嫁衣裳了。 放下望远镜,陆青黛让系统去监视他们,自己则是去找谢渺音了。 如今沈静和程穆环的感情都还未稳固,她就算是真的有什么坏主意也不能好好实施啊…… 底下的沈静顺从听话,处处都哄在程穆环的心坎处。 他承诺道,“明日元宵灯会,本皇子会向陛下请旨,给你名分。” 沈静听到这话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她捏了捏衣角,抬起脸看他,“殿下怎么会突然想要给我名分?” 《替身》里头没有这一段啊。 程穆环怎么会想着突然给她名分呢?他和沈宴秋在沈静心中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她的男主,一个是以男主之身被写成的反派。 只有反派才搞强制爱啊,程穆环给她名分,不就是把她完完全全的当成他的所有物了吗? 沈静脑子混沌不已,看着程穆环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防备,但到底是不敢跟他硬碰硬,找了个借口装作自己很惊喜的样子,暂时离开。 春桂春梅扶着她走到一处僻静的亭子里暂歇。 她握住春梅的手,开口问,“你们方才听见没有,殿下他说要给我名分。” 春梅点头,心里却不明白沈静的脑回路。 七皇子给自家郡主名分还不好吗?本就是自家郡主先贴上七皇子的啊,两情相悦有个名分不是很正常的吗? 春梅虽然觉得自家郡主到了京城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但是从不质疑沈静的品性。 她家郡主不是会那种主动朝三暮四的娘子。 但是沈静下一秒的话,就彻底的打破了春梅对她的认知。 “可我若是嫁给了殿下,那墨世子怎么办?”沈静认真的反问,像是害怕把墨将时给抛弃一般。 春梅有些搞不懂她了,敛着眉眼问她,“不知郡主到底是心悦于?” “自然是都喜欢,都心悦。”沈静开口,“所以本郡主才不明白为何殿下会突然要给我名分。若我答应了他,墨世子伤心怎么办?可我若是婉拒殿下,殿下又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她这还说的春梅感觉自己脖子一疼一疼的,像是会随时面临被砍掉的风险。 她斟酌着想要开口劝,但是春桂的话已经将沈静的心神给拢了去。 “郡主若是担心,不如问问墨世子的意见?世子一向睿智,定能帮郡主答疑解惑。”春桂这些日子跟沈静待着的日子长,自然知道沈静是想成为第二个陆青黛。 正大光明的坐拥不同的世家公子。 她并不打击沈静的积极性,反倒是一个劲的怂恿。 春桂可是听说了,陆青黛身边的两个侍女就连那些世家公子们都得给几分面子呢! 比一些小官家的嫡女儿还要风光! “你说的有理。”沈静似乎是找到了正确的方向,立刻起身就要去找墨将时。 还不忘让春梅留下来看着程穆环的动向,免得被程穆环发现。 墨将时被拒绝了之后,就一个人在一处回廊下的亭子里下棋,手执白子思索的时候,就见沈静带着春桂急急走来。 他如今的心情并不算美妙,没什么功夫想要应付这位难缠的郡主,态度很自然的就冷淡了许多。 “郡主。” 喊着面前人,他却没有看她,只是平静的目视前方,念着念不到的人。 沈静对他态度的疏离刹那恍惚,觉得果然如自己所料,墨将时已经开始疏远自己了。 他定然是早就知晓七皇子的安排,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沈静心痛片刻,抬手想要触碰他的袖子,却被墨将时缓缓的移开。 他道:“不知郡主有何事?是和七皇子闹不愉快了吗?” 她是他挑选出来给陆青黛的挡箭牌,若是程穆环不对她上心,那岂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沈静听的意思却和他截然相反。 她睁大眼睛看他,像是在品味他的表情,心里却又因为墨将时为她‘吃醋’而窃喜着。 “世子,其实我对你和七皇子殿下的感情是一样的……” “我不希望你因为七皇子说要给我名分就冷淡我好吗?我心里是有你的……” 沈静一边说一边抬头,却只看到墨将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她更慌了,以为墨将时为了这事不悦,七嘴八舌的解释着。 但她却忘了顺着墨将时的视线往回看一看。 陆青黛到谢渺音房中没待多久,就被亲哥给赶了出来,然后被‘未来亲家’小谢大人给包揽了。 此时,两人正斜对面的小道上走过,身后跟着兰茵。 原本两人之间还是正常距离的,但石子路滑,小娘子的鞋没踩稳,想抓着谢渺然的手臂固定好身形时,她的手就被小谢大人稳稳托住。 他弯腰蹲下去给她整理裙摆。 紫宝石额饰微微晃荡,衬的她的眼眸美丽又空灵,看着谢渺然的眼神带着些娇纵,像是在故意跟他闹脾气。 整理好的裙摆又被她故意捣乱,兰茵在背后无奈的笑,又离远了几分。 很有眼力见的不打扰娘子的小情趣。 谢渺然温声安抚着,再次给她整理好。 然后站起身,自己踩在泥地里,扶着小娘子走过石子路。 原本这都不算什么,不过是他们亲昵的一些小举动罢了,墨将时尚且能够忍耐。 但就在谢渺然又弯下腰给陆青黛整理外侧披风的时候,他看见陆青黛抬手摸了摸谢渺然的发带,眉眼柔和专注的仿若她在百分百的爱着面前的男人。 绯红发带绕过她的指尖,谢渺然不知道她要干嘛,只以为她想摸,于是便又笑着轻歪了歪头,让发带离他心爱的小娘子更近些。 墨将时的拳头攥的死紧,根本没空分神给面前还在絮絮叨叨的沈静。 沈静:“殿下毕竟是皇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那边的陆青黛松开了发带,却在谢渺然的脸颊处轻揉了揉。 谢渺然去蹭她的手。 墨将时这边有植被遮挡,彼此看不清全貌。 沈静:“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谢渺然吻了吻小娘子的掌心,在陆青黛作势要打他的时候,小绿茶的眼神勾了上来,牵她的手,起身的片刻压了过去。 墨将时看到他亲了陆青黛的唇角。 似乎不是第一次,谢渺然看过去的眼神压抑却又有隐秘的满足感。 陆青黛的巴掌轻飘飘的落在他下巴处。 不是惩戒和警告。 更像是主人对骑士的奖励。 墨将时的嫉妒之心疯狂生长,带着刺的荆棘缠绕住他的理智,紧紧的锁住,让他变得不平静。 明明他成功的挑拨离间了不是吗? 那为何谢渺然亲她,她都没有生气?! 就因为那句“置气而已,又不是不爱了”,所以她甘愿纵着他们吗? 就因为他不是被爱的那个是吗?! 嫉妒之火燎原,墨将时嘴下用力,硬生生将自己的唇瓣咬出血来。 他窥探她的生活,揣度她的话语,解读她所喜欢的一切,观察她身边的人,日夜描绘她的丹青妄图找到进入她心里的路径。 他费尽心思,千方百计,斤斤计较她多看别人的一眼……所以凭什么,谢渺然都能比他先得到她的爱! 第191章 阿彻做的好,我有奖励哦 看到墨将时的嘴角沁出了血迹,眼神却是低压压的可怕,沈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不过是开口跟他说了七皇子要她名分的事情,又不是说不要他了,至于这般激动吗?他这是有多在意她啊?! 沈静心里有种诡异的满足,“你别生气……” 正准备温言软语的相劝一句,低眸的片刻却看见墨将时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浑身的气势都变得有些骇人。 远处两人的背影变得模糊,在墨将时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他的嫉妒之心忿忿不平的时候看见沈静欲伸出来试探他的手。 他立刻就撤了一步,冰冷的眸光看了沈静一眼。 压根没心思去想她刚刚在他面前废了什么话,跟随着心中嫉妒和不甘的号角离开。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阴沟里爬行的老鼠,在暗无天日的长沟里追寻光,看别人拥抱接触光,自己被困在暗处动弹不得,然后无能为力。 看着谢渺然绿茶的心思绽放,看着他故意跟陆青黛制造身体接触,看着他同她说笑,墨将时的紧紧的盯着,怨气堪比死了十几年的男鬼。 原本被她爱着,就连吵架也能这般甜蜜? 被她爱着才有特权吗? 看到陆青黛的身边又凑上一个人,她还眉眼弯弯,故作生气的同他争吵的时候,墨将时才发觉嫉妒的荆棘把他的心扎出一个个血洞,扎的血肉模糊,明明可以直接离开,但他却还是站在暗处小心翼翼窥探,自虐到不行。 陆青黛这边倒是岁月静好,她看着板着脸因为前两日大庭广众下‘吵架’还没有被哄的应归彻,故意开口逗他,“阿彻是专门来看我的?” 应归彻知道前两日在曲悠然的定亲宴上了了只是故意胡诌,没有真的要和他吵架的意思,也知道她这两日忙着没空,所以早早的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拿乔,所以克制着目光只是浅看了她一眼后,别扭开口,“才没有,就是顺路。” 谢渺然无语:“顺完了路赶紧走。” 应归彻不鸟他,只是默默走到陆青黛的另一侧,俊朗的眉眼认真注视着她,“我留下来,你会赶我走吗?” 抬手扯住他腰间的蹀躞带,陆青黛安抚一声:“不赶不赶,你们两个乖乖的我都不赶。” 闻言,应归彻朝谢渺然投去隐晦又嘚瑟的笑。 谢渺然同样隐晦的翻了个白眼。 表现的好像了了偏向他一样……没听见是‘你们两个’吗? 三个人的氛围如同波浪翻滚,虽然暗处汹涌,浪潮不断,但明面上却又谈笑风生,风平浪静。 陆青黛同他们说话温言软语,熟练的将人带到自己的节奏里来,看他们的眼光无端中透着亲昵。 跟看他的眼神截然相反。 嫉妒的墨将时眼睛都血红一片。 他在这里苦恨不得的时候,另一边的沈静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她对墨将时的反应表示震惊之余是极度的自满。 “春桂,你刚刚都瞧见了吗?”此刻的她需要一个人的见证和认同。 将她经历的事情全部讲出来,以此证明她不是妄想。 墨将时是真的在意她。 “郡主…是真的!墨世子听见您要嫁给七皇子殿下后,脸色登时就黑了!”春桂不负她所望,情绪比她还要激动外放,眼中满是自家郡主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得意。“奴瞧见他把自己的嘴都咬出血了呢……” “郡主,墨世子心里定然是有您的啊!他那般在意您!” 沈静看到春桂的肯定,信心又足了几分。 她捏了捏自己的衣摆,似乎是在艰难抉择。 最后化为一句:“那我便不能嫁给殿下……” 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墨将时的情意。 只是这话落在后来的春梅耳中,多多少少觉得自家郡主有些自不量力了。 赐婚一事由天家拍板,岂是郡主说不嫁就不嫁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福安郡主,拥有反抗的底气和能力,没有足够的把握时,适当的蛰伏和伏低做小并不丢人。 低头是为了更好的抬高。 而自家郡主没有操控人心的手段,没有和人互惠共利的价值,为何能生出那般大的胆子去招惹旁人?明明郡主先前是最明事理的啊…… 春梅不解,但看着沈静眼里的执着和执迷,动了好几次嘴皮子,最终还是不敢开口。 --- 人逢喜事精神爽,谈定了婚事,陆青栩振奋的不行,即便回了府也把一杆长枪耍的虎虎生风。 看的应归彻都手痒几分。 没错,应归彻这小子又厚脸皮的跟着了了回了陆家。 谢渺然跟不了是因为他暂时不能出谢府,但应归彻就无拘无束多了。 他先是殷勤的给陆青黛备好热水,挂好衣裳,看小珠小雪陪着跟了进去,他才回到院子里去跟陆青栩拿着长枪比试。 借青居院子里头的积雪都被他们磨损的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毛病,大事小事兴奋事都要往她的院子里跑。 搞得她院子里头的积雪那是越踩越稀薄。 她沐浴完,也不去管院子里还在过招的两人,熄了灯径直睡了。 院子里头的人被毫不留情的驱赶出去。 兰茵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还在蒙圈的两人,她道:“大郎君,我家娘子说了,您闲暇之余还是多钻研钻研武学和差事。成家立业的重中之重是先立业再成家,业立家成,您别兴奋过了头。” 其实还有一句话,但兰茵怕陆青栩听了之后找自家娘子哭,所以还是没敢说。 自家娘子说:“若是因为玩物丧志而惹了音音姐姐厌弃,那就不要怪我给音音姐姐张罗新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听到教诲的陆青栩:“我今日就制定新的宫防布景图,明日就同林寂他们商议,让了了放心。” 兰茵又看向应归彻,嗓音却是柔和了些许,只是说出来的话让一只脚踏出院门的陆青栩又转了回来。 “娘子说等您沐浴更衣后,让您教她上次那式太极,上次浅学了些,娘子未有学懂。” “不行!!”陆青栩揪着应归彻的衣领就往外走,“要学明日早上再学,让你家娘子好好休息。” 应归彻任由他拽着走,反正他晚上来借青居就没走过正门。 于是乎,第二日在借青居看到应归彻低头帮自家妹妹理发髻的时候,陆青栩脸都绿了,看着应归彻的眼色有种宰之而后快的冲动。 陆青黛对此一笑置之,心里的解释是,天冷了,抱着人睡才暖和舒服。 “元宵灯会是在宫里头用晚膳,我们倒是不着急,哥哥,你还是早些进宫部署吧。”陆青黛这次打算带着顾念安一起进皇宫,带小丫头长长眼界。 反正有她在,小丫头不会受委屈。 “嗯好,虽说如今盛世和平,但宫防还是不能放松。”陆青栩应下,起身要走的时候又被陆青黛叫住。 自家妹妹笑眯眯的转过来看他,明明小时候是他教她走路,但如今在她面前,他这个哥哥被看的跟个孙子一样。 “陛下早年荒淫无度,国库虚空,是如今这些年才有了起色,哥哥口中的盛世和平,在陛下退位之前都难以实现。”陆青黛此言是告诉陆青栩要谨记自己的立场和初心,她和陆家追求的盛世和平之下不能是一堆荒芜丛生。 “所以此番哥哥进宫,除了部署宫防,更应该做的是帮助殿下稳固人心。” “如今哥哥看到的盛世和平,底下是谁的手笔,应当不用我给哥哥讲。” 嘱咐完,陆青黛对他一笑。 “哥哥是我们陆家未来的家主,要对家族和家人负责。我相信哥哥会很快的理解我的。” 陆青栩眼中动容,明白妹妹的用意。 这些年的民生确实好转,但那都是在太子程宥泽执政之后,陆家要跟就跟明主,跟了明主,就要做正事。 在其位谋其政,陆家其实不在乎什么党派之争,哪边对民生对百姓有利,他们便是哪边的人。 陆青栩收拾好心情要进宫的时候,陆青黛又喊住他。 陆青栩以为妹妹还要说什么正事,整个人的气场都是大义凛然的,像是下一秒就可以为了百姓造福除暴安良一般。 陆青黛指了指手边的一个膳食盒,“今日元宵灯会,宫里忙,林寂应当顾不上用膳,哥哥你帮我给他带进去。” 陆青栩:“……” 两极反转怎么就来的这么快? “林寂因为救过我的原因,兴许会被皇帝明面上随意找些错处刁难,他受了委屈一贯不喜欢开口,哥哥你不许欺负他。” “……我哪有欺负过他啊?”陆青栩否认,然后拎着食盒走,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没事了吧?” 陆青黛摇头,而后看向默不作声的应归彻。 他已经学会平静的解决思考问题了。 难得没有咋呼。 待陆青栩走了,应归彻才开口问,“了了是担心今夜宫里出事?” 不然她怎么会让陆青栩格外注意部署? 陆青黛笑,引导他继续深思,“如今京中最为关注的娘子不过是我和静则郡主二人,阿彻是觉得我们会出什么事吗?” 应归彻蹙眉,看向面前薄粉敷面就已经格外美丽纤弱的小娘子,诚实道,“旁的出不出事我不晓得,但是我晓得若是不看好你,我肯定会出事。” “别贫,好好想。” 应归彻开始一点一点分析。 “宫中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皇帝和淑妃啊,但了了你不是说他们要给程穆环那小子下圣旨赐婚吗?所以就不是他们。” “其他人的话,就算是想要动手脚也不可能有那般大的能耐吧?” “所以到底会出什么事啊了了?” 应家人对京城的弯弯绕绕还是理解的太过浅薄。 他们懂得首当其冲的道理,以为当下最多人关注的问题就是真正的难题。 殊不知京城是一盘大棋,学不会设身处地的思量,那便玩转不动棋局。 “阿彻,你的方向是没错的,宫中最能够利用内侍和侍女的人就是皇帝和淑妃。” “而他们最关注的事情是程穆环的婚事。” 应归彻跟着思路点头。 “我和静则郡主都曾跟程穆环的婚事有所关联。因为我的缘故,皇帝必然会觉得亏欠于七皇子。” 应归彻嗯了一声,“他亏欠就亏欠啊,他不是已经把静则郡主赐给他了吗?总不可能还想着打我们灵灵的……” 他突然回神,看着陆青黛的眼神惊讶不已。 天杀的狗皇帝不会真的想要动他妹妹吧?! “阿彻,看事情不能只看表象,如今京中最纷扰的事情就是七皇子的婚事,在这件事上应家似乎远离了风暴中心……” 陆青黛的手指点在应归彻的额上,给他细细梳理。 “但你也知道,皇帝本就属意灵灵嫁过去做侧妃,即便如今正妃的位置被反复删改横跳,那也改变不了灵灵会被牵动的事实。” “不管正妃是谁,皇帝一定都想多几个人给七皇子助力。” “谢家音音姐姐之所以能够顺利和我哥定亲,那是因为七皇子母家是谢家,皇帝不害怕谢家会抛弃七皇子。” “但灵灵不一样,她是应家的嫡女,把握住她就是多把握一分机遇。” 陆青黛挑了挑眉,告诫他,“分析事情是要关注利益得失,不是让你看情情爱爱的。” 大人物博弈,两股风暴对撞,你以为你不在漩涡中心就没事。 但其实对撞的时候,先消散的总是边边角角。 就拿这件事而言。 陆青黛,曲悠然,谢渺音,应灵灵,沈静,这五个人背后都代表着各自的利益。 陆青黛首当其冲被关注到,但几股势力争抢都争夺不下,从而成为漩涡中心。 于是程穆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沈静,在沈静的温柔小意中加深与她的联系,从而忽视其他三人。 曲悠然和谢渺音被其他风暴卷走他也不会多在乎,因为已经有了一个漩涡中心,再多的他也平衡驾驭不了。 那么应灵灵这唯一剩下来没人抢的牌呢? 你以为他会不要还是置之不理? 他只会冷漠收起来给自己增添马力。 反正放那不用就浪费了。 “所以我猜测,皇帝那儿定然备了让灵灵嫁过去做侧妃的圣旨,如果今夜没说,那日后定然也会平地炸出一声惊雷。” “毕竟,即便灵灵不符合他们的喜好,也是不错的筹码不是吗?谁会嫌弃手中的筹码多呢?” 陆青黛看着肌肉已经绷紧却还是乖乖半跪在她脚边帮她整理裙摆的人,她轻轻踩上他的大腿,俯身凑近他耳边。 笑的有些坏,像只明面上娇弱可欺,背地里操纵全局的狐狸。 “所以今夜宫中出事,便是一小贼偷进皇城窃取圣旨的事情啊……” 陆青黛亲在他唇角,笑眯眯的引诱道,“皇帝为君不仁,触怒上天,惹来天罚,寝殿失火。上愧对列祖列宗,下有负万民之望。” 她的指尖轻挑起他的下巴,直勾勾的看着他,笑道: “阿彻做的好,我有奖励哦。” --- 宝宝们抱歉,今天晚了几点点( ‘-w?? ) 第192章 见喜 应归彻顿悟她的意思,那一双透着英气的眼眸含笑看过来,下巴微微蹭了蹭她的指尖。 像是忠心护主的大狗狗。 顾念安被春霖秋葵带着过来的时候,应归彻已经离开了,唯留陆青黛一人静立在房中给窗前的腊梅修剪枝丫。 见人来了,陆青黛放下剪子,笑眯眯的招手叫顾念安过来。 小念安乖乖的走过去,陆青黛将人养的是越发的好了,小丫头唇红齿白骨肉均匀,看人的时候眼睛如月牙弯弯,“姐姐万安。” 让她学的礼节都有认真的记在心上,不会恃宠而骄,甜的像是一颗软绵绵的糖。 “今日是元宵,街上和宫里头都会放花灯举办灯节,姐姐带念安去猜灯谜好不好?”陆青黛看了一眼小丫头的装扮,今日春霖给小丫头穿的是一身青绿色的裙装,发髻上扎着翠绿色的竹叶发饰,嫩生生的,看着就很灵动。 “灯会?”顾念安牵着陆青黛的手反问,“是那种赢了就能够得奖品的灯会吗?” 她抬起头看向陆青黛,脸上满是孩童的兴奋,像是一个裹着绿色外衣的小粉团子。 陆青黛揉揉她的脑袋,“是啊,我们念安要不要去呢?” 顾念安犹豫了一下下,歪头看了一下身后的春霖秋葵,“可是春霖和秋葵姐姐说,姐姐今天要进宫的,应该没有时间陪念安去灯会吧?” “对啊,今天姐姐和伯伯伯母都要进宫,要用了晚膳才回来。”陆青黛给小丫头选择,“嫂嫂今日要去成衣铺子里做最后的工作,兴许要在那里过节,你大哥和二哥在庄子里暂时不能过来。所以,今天姐姐带着念安进宫好不好?” 皇宫在平民百姓中都是一种神圣又难以触及的地方。 小时候顾念安就听二哥讲故事的时候听过,但是未曾亲眼见过,一时之间有些心动。 但还是担心给姐姐添麻烦,她仰头把小脸放在陆青黛的手上,孩子般的思量极其打动人心,“ 带我去的话,姐姐会不会被伯伯伯母骂呀?” “嫂嫂说念安跟着姐姐不能给姐姐添麻烦。” 揉了揉她脸上的肉肉,陆青黛摇头,温声道,“怎么会给姐姐添麻烦呢,要是让念安一个人留在府里,才是给姐姐添麻烦呢。” 家里留一个小朋友总归不放心。 陆青黛牵着顾念安去她的卧室,跟小丫头说宫里头基本的规矩,然后在顾念安的衣柜里重新找了一件绯红色祥云纹的冬装,让春霖秋葵重新给小丫头换衣裳和发型样式。 “我们念安今日这身虽然好看,但是颜色太素净了些,今日穿这件给姐姐看,可以嘛?”陆青黛笑着戳了戳小丫头的脸颊。 顾念安压抑着自己的嘴角,努力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姐姐想看,那我就换给姐姐看咯。” 于是换好了新衣裳的顾念安之后喜得了一枚香吻。 到了差不多可以进宫的时辰,陆青黛就牵着小丫头出门,不忘将陆管家喊过来嘱咐一声让他给府中的人发放节礼。 过年过节的,上头的人大方,底下的人高兴,日后才能更加尽心尽力的办差。 而其中,最高兴的还是借青居的人。 毕竟跟对了主子,见识的事情更多,几位郎君偶有过来的时候,对他们也大方。 天色近黄昏。 袁慕宜和陆归寺看着自家女儿牵着顾念安出来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蹙了蹙眉。 顾念安的手紧了下,不安的吞了吞口水,心想是不是自己不该跟着去……但下一秒,她就听见袁慕宜忧心忡忡的叹气,看着陆青黛的脸眼都不眨一下的。 顾念安抬头,就看见袁慕宜微微摇头,“这绯红色就是衬气色,只是今日不需要打扮的素净些吗?” 万一了了又被皇帝给盯上怎么办? 顾念安听着话扭头去看陆青黛,姐姐今日和她穿着一样的颜色,带着一件镶嵌各色宝石的金项圈,发髻上的金花冠单看有些夸张,但在她的头上却又觉得一切都合时宜。 确实很好看啊,为什么袁伯母要姐姐打扮的素净些呢? 小念安还没有思考出一个答案,就被陆归寺接过,抱上了马车,还温言嘱咐她,“小念安,饿了就先吃马车上的点心垫垫肚子,有什么事要跟伯伯说哦。” 顾念安眨了下眼睛,乖巧的点头,没有注意到陆归寺刻意夹起来的声音。 他们两个先上了马车,留下担忧的袁慕宜和微微含笑的陆青黛。 “娘把我生的这般颜色,难不成是用来遮掩的吗?”陆青黛握上袁慕宜的手,弯唇一笑,“我就算是破履烂衫,难道就不会招人惦记了吗?” “娘不要凡事都找自己的原因。” 袁慕宜自然也知道是这么个理,但对面的人毕竟是当今天子,她还是难免后怕,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娘知道你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但是了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你说若是陛下他使个什么手段逼你就范,那、那娘该怎么活下去啊……” 陆青黛看着袁慕宜眼中的水光,心脏也跟着抽动一下。 在现实世界中的她,没有感受过母爱和父爱,所以才在书中世界里为自己创造出父母和哥哥来。 原本只当是满足自己的小小心愿,但如今看到书中人物真的因为自己的生死爱恨而担忧恐惧的时候,她好像真的隔着时空和生死感受到了那份母爱。 袁慕宜似乎是看出了女儿的迷茫,她反握住陆青黛的手,以征求的态度跟她商量,“了了答应娘,不要以身犯险,好不好?” “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就来告诉娘,宫中灯会混乱,万一你被引到什么小道或是不该去的地方,岂不是会害了你自己?” “听话,有危险就躲在娘身后,不要逞强。” 天知道当初皇帝那个死老头子说看上她家了了的时候,袁慕宜亲手刀了他的心情都有了。 她家了了才刚回来多久啊?! 年岁又小,身子还弱,狗皇帝竟然不拘年龄想要自家的珍珠宝贝给他进宫做妾? 可以说,若是当时陆归寺或者陆青栩敢有一丝为了荣华富贵牺牲了了的心思,袁慕宜登时就会发疯跟他们拼命。 幸好没有,也幸好了了是个有心思的,袁慕宜知道自家女儿的能耐,但见她小小年纪便这般懂事,又不免更加的心疼。 “好,我有娘亲,我不用逞强。” 陆青黛点头应下来,然后抬手给袁慕宜擦了擦眼泪,没敢告诉她自己的计划。 她自然知道皇帝对她的心思一时半会没有那么容易消下去。 上次派林寂他们出来绑架她的计划失败过后,想必还没有死心,日后会找其他的法子。 所以与其等待皇帝出招,倒不如她自己先釜底抽薪,让皇帝自顾不暇。 原本还打算告诉父母的陆青黛为了他们安心,还是没再说。 她在父母面前还是老老实实当个乖乖女好了,背地里的形象另说。 陆家进宫的时间不算太早,到宫门口的时候都要集体下车,由小内侍指引着步行进宫。 宫门口的御林军会仔细盘查进宫之人的身份和所携带的器具,以防带着什么武器或是毒药,也防止有陌生的人混入宫去。 这些个御林军原本都在认认真真的盘查的时候,就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林寂林统领突然上前一步,像是要有什么动作的样子。 他们瞬间就警惕起来,目光如炬的跟着林寂的动作看过去。 难不成是统领看到了什么可疑的人想要混入皇城? 原本被他们例行问询的其他大臣也都不免的把目光转了过去。 然后就见,林寂走到陆家的马车旁,一手将顾念安抱了下来之后,大掌稳稳的托着那位传闻中的‘陆二娘子’下了马车。 看过去的眼神如沐春风,手细细的护在一旁,像是怕这两步都会把陆二娘子给磕到一样。 御林军:“……” 知道你们是真的了,但是这样当着他们的面展示,他们是真的会闹的好吗?! 也不知道自家统领什么狗屎运,出一趟任务竟然还被他救下了陆二娘子,还传为一则佳话,至今都在京中圈子里占据不小地位。 有说什么陆二娘子陪同自家统领回林府撑腰的啊,又说什么陆家父母认可了自家统领身份的啊,还有说自家统领去陆府过年守岁的啊…… 众说纷纭远没有亲眼看见来的实在。 陆青黛被牵下来后没有放开他的手,而是尽职尽责的帮他进行下一步的流程,“我是陆家的二娘子,不是旁人假扮的。林统领应该能为我作证吧?” 林寂的手有些微凉,放在刚刚还拿着手炉的陆青黛手上,像是一块自带温度的玉。 虽说周围人熙熙攘攘的进出盘查,但谁不是个乐子人?总忍不住把好奇揶揄的目光往这对光是背影看着就登对的人儿身上看。 陆青黛甚至都没唤他的名字,就是这样一句浅浅的带着调笑意味的话,就把高冷话少的林大统领羞得脸红。 他的指节在她手中微微磨蹭了一下,压低声音同她讲话,音色低沉带着些磁性,似乎是无奈的轻哄。 “青黛…别闹。” 陆青黛笑眼弯弯,哦了一声,松了手,但还是忍不住逗他,“你不用检查我身上有没有带危险物品吗?” 她的眸子水灵灵的,今日那件绯红色的宫装繁复但不失轻盈之感,她微微转动的时候身上的金黄色披帛擦过林寂的手,轻微的摩挲却带来无尽的痒意。 林寂看过来的眼神都难捱了几分,他还不忘自己的职责,“你身上带了什么?” 迷香还是毒药吗? 不然的话怎么只是单单几句话,就让他在这坚守一天的心神都变得恍惚了? “没带什么,只带了这个。”陆青黛说着从身上取下一个荷包,递到林寂跟前,“林统领不检查一下吗?” 林寂看着那只红色荷包,发觉上头绣了一个q版的小人,小人抿着唇一副高冷的样子,但一针一线之下却又觉得十分的童趣可爱。 他接过荷包,细看了一下那个图案之后又想返回去,口中还不忘解释道,“娘子们的贴身物品自有女官检查。” 他刚刚就是担心她下马车不稳当,顺手扶一扶而已……可没有要搜她身的意思。 “林寂哥哥,那就是姐姐给你的啊……”顾念安拆台,看着面对姐姐跟自己二哥一样脑子不太好的林寂微微叹气。 “放心啦,除了这个,我没有带旁的东西了。”陆青黛把荷包往他掌心里又塞了塞,又问,“今日有好好用膳吗?” 林寂小心翼翼的将荷包放到自己的袖袋里头,诺诺点头,“你让青栩给我带的,我有好好吃。” “不怕我下毒啦?”看着他的动作,陆青黛撇撇嘴,看着他的眼神揶揄不已。 林寂又慌忙把荷包拿出来,却看见陆青黛已经笑着牵上顾念安的手,在父母身后由内侍指引往里头走。 走之前还不忘看一眼羞得耳尖通红的林统领。 她笑着的时候眉眼轻柔的像是水边触底的月亮,清冷中带着独有的温柔。 旁边核查完人的御林军看到那位陆二娘子不过走了十余米的距离,自家统领就回望了三次,八卦的心和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住一点。 一步三回头?? 等到进宫的世家和官员已经差不多的时候,和林寂相熟的御林军才凑到他身边。 “统领,今日灯会,陆二娘子给您的荷包里头都写了什么啊?” 林寂下意识将荷包拢紧了些,冷眼扫过去:“你问这个做什么!” 御林军被这一眼吓的瑟缩一步,而后才挠挠头,解释道:“不是都说元宵灯会,小娘子会给心仪的郎君写些情话灯谜什么的吗……” 林寂这才蹙着眉,将袖袋中的荷包重新取出来。 然后小心翼翼的拆开来看。 果然被那御林军说对了,小娘子还真的给他塞了一张小纸条。 皱着的眉头瞬间放松。 变脸的速度让身后的御林军看的瞠目结舌。 林寂展开纸条来看。 “久别重逢?” 是什么意思? 猜不出答案的林统领面色又变得严肃。 “这个我知道耶……”身后另一个御林军开口,他平常少有说话,如今脑筋动的倒是快。 他道:“好像是猜一中药名,名字叫啥来着……” “哦哦哦……好像叫做见喜。” 见喜,听着这两个字,林寂眸光中的神色更加柔和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寂当前好感值:94】 第193章 反正本公主看见你也不高兴 牵着顾念安,跟在陆归寺和袁慕宜身后,陆青黛慢悠悠的打量宫中的景象。 深宫气派,红墙漆瓦,处处都透露着庄严肃穆,瓦上的残雪未有扫尽,一块一块的,原本是赏心悦目的美景,但是在这红墙的映照之下,却也透露着压抑的气氛。 宫中植被繁多,房屋宫殿样式也各不相同,但看着头顶上四方方的天,总归是觉得沉闷。 带路的小内侍正热切的和陆归寺袁慕宜说着灯会的热闹,顾念安跟着听,只是那张小脸上却不时的露出思索的表情来。 陆青黛看到了也没有径直发问,而是让小丫头自由思考。 大不了她之后再慢慢解释就是。 穿过一道道宫门,路过长廊,几人终于在今日用晚膳的祥云阁中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话说在祥云阁宴客倒是头一遭,这里位于三楼,从窗户往外探看的时候能看到花灯成线,可以俯瞰大半个皇城的景色,只是位置不在往日宴客的中央,较为偏远了些。 陆青黛看到改了地方宴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眉浅笑了一下。 陆归寺看到同僚走近几步寒暄,袁慕宜也笑着同那几位夫人打招呼,陆青黛见了礼之后身边就围了一圈小娘子们。 沐桃桃看着她牵着的小丫头,好奇的打量,顾念安也在她们好奇的目光打量时报以一笑,“陆姐姐,只是你哪个小妹妹吗?怎么带到宫里看灯会了?真可爱!” 陆青黛先是温声跟顾念安介绍在场的娘子们,让顾念安一一见礼之后,才回答沐桃桃的话:“是在江南认识的妹妹,我们陆家人都很喜欢她,今天特地带着进宫凑凑热闹,几位妹妹若是日后见到了我们顾小娘子,可要帮我多看顾看顾,别让别人欺负了去。” 沐桃桃等人去看顾念安,小丫头行礼问候的礼节端端正正,让人挑不出什么错误。 小丫头一身和陆青黛同色系的衣服,嫩生生的站在她身边,唇红齿白加上不俗的姿态,感觉就像是陆青黛亲手雕琢的一块美玉,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喜欢。 她们笑着点头应下来,一一对顾念安回礼,把小丫头倒是惊了一下。 第一次被姐姐们回礼,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看着小丫头泛粉的脸颊,陆青黛又和那几位娘子聊了两句就重新牵着人往祥云阁里头走。 她的出现无疑是极其瞩目的,倒不是说她今日的扮相多么的出挑还是逾矩,而是她一出现,单看那气度和姿容,就难免引起一片哗然。 加上她今日又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那小孩子也毫不怯场,便更吸引视线了。 所到之处都不免轻轻的屏息敛声起来。 陆青黛熟若无睹的牵着小丫头往自己的座位走。 按理说,她是小辈,位置应当是在陆归寺袁慕宜的位置后头,也就是第二排。 但这个小内侍却将她引到和陆归寺他们并排紧挨着的位置上,而且陆家的席位比原本的位置还要靠前了许多。 陆归寺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可比其他尚书的位置还要靠前。 他皱着眉要问那个小内侍的时候,就见自家女儿带着小念安施施然的坐下来了,甚至还疑惑的看向他,似乎是在问他为什么不坐。 陆归寺被袁慕宜拉着坐下,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靠着女儿出息了……高兴的往嘴里塞了一口茶。 没想到啃小的生活这么幸福! 刚坐下,陆青黛的手边就被小真子送上几个样式精致的手炉。 陆青黛拿了一个给小丫头抱着,又拿了一个把玩,看着身边东宫的小真子,淡淡的笑了一下,“你家殿下倒是惯会讨巧。” 小真子解释一声:“陆二娘子,殿下那头是担心这屋里冷,让奴特地在此候着您……殿下还说了,今日祥云阁用膳的时候陛下有要事不会过来,您高高兴兴的去猜灯谜就是。” “陛下来的时候他也在,您不必忧虑。” 这是来安她的心了,陆青黛眉头一挑,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之后,看了一眼程宥泽的位置,抬手指了指他桌上的果盘,“让你家殿下给我送一份那个果盘。” 语气娇纵,说起程宥泽的时候带着些咬牙切齿的羞恼,小内侍不免眨巴了一下眼,看了一眼上头特贡的果盘,应下之后赶忙小跑去找后头的吉和公公。 程宥泽如今还在处理公文,要等时辰到了才会过来,但又担心陆青黛在这冷到,所以才遣了吉和和小真子过来。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早在陆青黛进宫的那个时候就将人接到自己的书房去了,哪会让她在祥云阁和这么多人挤着? 只是太子殿下上次那夜闹得有些过分,他觉得他的清清一时半会儿不会愿意和他单独待在一起。 这边小真子将陆二娘子的要求跟吉和说了,他就是一个小内侍,虽然知道给陆青黛上个果盘肯定是没问题的,但还得问了上头的人才敢去做,“陆二娘子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要求了,只是吉和公公,那果盘里头好些都是特贡的,奴一个人去怕是没那么大的面子……” “你傻的嘞,不晓得拿着本公公的腰牌过去?记得让御膳房的人换个果盘的样式送去,别太扎眼了。”吉和看着这个糟心的小徒弟,嫌弃的摇了摇头,转而低声问起程宥泽最关心的事情来,“陆二娘子提起殿下时的态度怎么样?” 小真子老老实实说了,吉和叹了口气,便打发他去送果盘。 而殿上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后宫的嫔妃和公主,这种早一点来的,多是不怎么受宠的。 但程月琳今日难得的来得早,坐在中等席位的林家人看到她的时候,都不免的多看了几眼,尤其是林衾唐。 她来的时候,底下人行礼的举动明显认真了许多,林衾唐看着她一身繁琐的宫装端庄大气,所到之处皆是一句公主万安的时候,不免的咬碎了银牙。 心里头却在闷闷想,也不知道十六公主是突然抽了什么风,明明先前那般礼待他,让他以为自己得了公主的青睐……结果上次突然去林府看见他就打,半分面子都不给!! 林衾唐心里头越想越气,连带着把陆青黛和林寂一道给怨恨上了。 只是他掩饰自己脸色的功夫实在是不到家,抬头的时候面色还有几分狰狞未有藏好。 程月琳的脚步微顿,专门在他跟前停住,明明是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转过来笑盈盈的看着他的时候,林衾唐却感觉自己只是他闲时无聊停下来逗弄的什么玩意。 想到在林家被打的板子,林衾唐瞬间冷汗连连起来。 程月琳看着他惶恐的样子更是不屑,“怎么,林家郎君见到本公主很不高兴?摆出一副这么难看的脸色。”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引得周遭的人纷纷看向林家的席位。 先前就听说了林家人惹怒了十六公主,只是动静不大,林家旁系又还有哥个圣眷正浓的林寂撑着,所以来往还是有的……只是今日看来,林家主家这是犯了十六公主的忌讳,真把人给得罪了。 身边的人毫不犹豫的就离林家人远了些,生怕被波及到。 “公主恕罪!臣未有……”林衾唐再次被直接针对,这次认罪的态度倒是快,但依旧赶不上程月琳给他定罪的速度。 “没事。”程月琳抬手示意了一下,立刻就有守在门外的御林军进来将林衾唐给请了下去。 她高昂着头颅,发髻上的凤凰发冠非常的夺目,开口的话不容任何人质疑,看着林衾唐被捂住嘴带走,也只是轻笑着解释,“反正本公主看见你也不高兴。” “传旨,林家郎君殿前失仪,目无尊法,特令其日后三年不得进宫见宴……”说完这句,又顿了顿,扫视了一圈底下的人,无辜的大眼眨了下,又恢复成平常那般温和无害的模样,“望各位郎君以儆效尤。” 底下人纷纷应和,“谨遵公主懿旨。” 程月琳径直坐在了公主位子的首位,面对其他朝她投来问询眼神的公主和妃嫔,她只是抬了抬眼眸,根本不屑于解释。 她这一出最让人惊讶的不是她就这样处置了林衾唐,而是让人惊讶于她竟然可以直接明令禁止林衾唐参加宫宴!! 这可不是什么八卦轶事了! 这是在向所有人明晃晃赤裸裸的展示,她十六公主已经开始接手宫中大权,日后这宫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有管束的权利。 这可是大虞朝头一遭让公主接触宫权……而且,若是大家刚刚没有看错的话,程月琳指挥的不是寻常侍卫,而是御林军!! 宁德太妃和淑妃娘娘掌管宫权的时候都调动不得的御林军,她一个公主却能? 让十六公主逐步接受宫权,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太子的意思? 众人瞠目结舌,却又不敢疑惑出声。 没见到那几位娘娘都没有质疑吗?! 陆青黛要的果盘被小真子亲自送上来,她用银叉签起来一块樱桃咬了一口,还挺甜的,这才摸摸顾念安的头让她也吃。 她刚刚看了眼,程月琳身后站着三个侍女,其中一个是她的兰芝,另两个就是立春和立夏。 那两个侍女的气色明显没有之前好了,刚刚小十六处置林衾唐的时候,她们还有几分忧心忡忡的。 像是在担忧素未谋面的爱人一般。 背主的人就该早早处理掉才是。 陆青黛撑着脑袋,好整以暇的看向上首的程月琳,大概也能猜出她的想法来,无非就是想要留着人引蛇出洞罢了。 但立春立夏毕竟是程月琳身边的大宫女,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往下调可不行。 陆青黛于是在满堂人都静默的时候开口了,她说话声音不大,但是自带一股闲适慵懒的氛围,很好的缓解了场上的慌张,“听闻今日元宵灯会是十六公主亲自操持举办的。” 若是旁人说这话,程月琳或许只会不咸不淡的嗯一声,但谁叫说这话的是她姐姐呢? 姐姐和旁人能一样吗?! 她立刻笑眯眯的冲陆青黛笑了笑,说着官方的话,但笑容却是亲切的紧,“是啊,不知福安郡主可喜欢?” 程月琳这一句话说的甜滋滋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原本以为十六公主是朵带刺的玫瑰,但现在看来怎么感觉她比较符合绿茶的特征。 想起来什么,程月琳让人传膳,“陛下和皇兄如今正在商讨要事,各位不必拘谨,先用膳吧。” 说完,她又看向陆青黛,声音不自觉的放柔,“不知福安郡主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肴?” 其他人:“……” 虽然福安郡主确实让人心怜,但是公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啊!! 知道的你是来帮太子主持大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抢未来太子妃的呢!! 陆青黛笑着摇摇头,程月琳便摆了摆手,让歌舞曲子吹奏起来。 陆归寺看了一眼场上的人,而后偏头看向陆青黛,“了了,太子不在也就算了,怎么言执玉他们都不在?” 陆青黛笑眼看他,温声劝道,“大虞事务繁多,哪能时时刻刻清闲。爹,你也就清闲如今这几天了,等明个顾大哥到了,您也收拾收拾下地去。” 陆归寺:“……” 得了,啃小的体验卡结束,开始望父成龙了。 他受伤的把头给转回去。菜肴渐渐上齐,顾念安还在用银叉插樱桃吃,陆青黛笑着开口正要嘱咐小丫头先吃饭再吃水果的时候,就听见上首一个男童的声音响起。 声音带着些急躁和渴望,一双眼睛直盯着顾念安手里头的樱桃瞧。 “母妃,我也想要吃那个!!” 他的年岁不大,才三四岁左右的样子,排名好像是三十一,他的母妃良嫔在宫里也算是盛宠不衰的存在了。 她跟大皇子程修齐的母妃秦妃娘娘还有宁德太妃最倚重的庄嫔娘娘可不一样。 秦妃庄嫔甚至包括淑妃都是资历比较老的,如今已经不怎么侍寝了。 但良嫔不一样。 她还不到三十,生了三十一皇子之后皇帝还没有忘记她,她虽然资历不够,但在后宫也是能够趾高气昂跋扈的存在。 被宝贝儿子一叫唤,良嫔的眼神看到顾念安身上,只是还没等她露出什么恶毒讥讽的眼神还有话语的时候,顾念安就被陆青黛轻轻转了个身,面朝自己。 “小孩子不能看恐怖的东西。”吓着了就不好了。 那边还在叫唤,“母妃,我就是要吃那个嘛……” 良嫔不可能捂住自己儿子的嘴,但看到拿着樱桃的人是陆青黛身边的人时,她也不可能硬碰硬。 笑话,她又不是个傻的,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平日确实是把儿子惯的脾气骄纵了些,但那只是顾念着人还小,又不是真的打算把人养成废物。 而且对面那位是她能够动的了的吗?她怕是吼上陆青黛一句,今晚就得卷铺盖带着小崽子睡大街去。 她耐心哄了句,“听话,现在不吃,先吃饭。” 三十一小皇子不答应,小胳膊抱在一起就要哭出来。 这时有人注意到顾念安手里插着的樱桃,加上顾念安瞅着面生,不由得开口小声嘀咕道,“那小丫头怎么在吃樱桃啊?” 良嫔听到这话,也直勾勾的看向陆青黛的方向,没有得意的神情,全是对食物的渴望。 陆青黛只是淡淡的笑着,一旁的程月琳就开始帮腔了,“怎么,三十一皇弟想吃樱桃?” 良嫔立刻拉着孩子往后退了退,像是怕程月琳动手。 程月琳也没想动小孩子,只是招手哄他过来,“过来姐姐这里。” 三十一小皇子呜呜呜的哭着,但脚步还是噔噔噔的走过来。 他被程月琳抱过,因此并不害怕这个皇姐姐。 程月琳指了指陆青黛和顾念安的方向,撇撇嘴道,“想吃樱桃就自己过去问姐姐,要懂礼貌。” 堂中歌舞不断,但大多数人的心神都分到了这头。 三十一皇子程洺润随着方向看过去,见顾念安还插着小樱桃,一双大眼睛正看着他,看着挺好相处的样子,他扯着自己身上的小玉佩抬着手就又噔噔噔的跑过去。 良嫔在一旁看的吓人,生怕程洺润半路摔跤。 但却不担心陆青黛会发脾气。 拜托,那可是太子他们的白月光,如果性情恶劣蛮横无理的话,当什么白月光啊? 但是程洺润还是摔跤了。 他扯着小玉佩摔倒在顾念安的跟前。 顾念安下意识就放下插着的樱桃去扶面前的弟弟。 程洺润抿着唇,露出几颗小白牙,“呜呜呜…姐姐……” 陆青黛帮忙把两小只都扶好,这才拉着程洺润的小手,柔声细语,“樱桃是你太子哥哥送过来的,你想吃的话要好好问话。” 被漂亮姐姐包围的程洺润点头,他扯着小玉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盯着樱桃挪不开眼。 “姐姐,你可以分我一些这个樱桃吗?”他先看向陆青黛,却也没松开抓着顾念安袖子的手。 陆青黛揉揉他的脑袋,“你要问小一点的姐姐,问她愿不愿意跟你分享。” 程洺润又把头扭过来,只是不小心歪了下,倒在顾念安身上,他小小的手臂努力的撑着自己,抬头满是对吃食的渴望,“那小姐姐,可以分给我樱桃吗?” 他晃了一下手里的小玉佩,“这个给你……樱桃给我。” 顾念安也有些无措,茫然的询问陆青黛,“姐姐,我可以分给他吗?” “念安愿意的话,可以。”陆青黛把程洺润扒拉到自己旁边,这小子肉坨坨的,别把她家念安压到了。“不愿意也没关系。” 顾念安想了想,看向盘里的樱桃,又想起陆青黛的话,正色道,“姐姐说,饭后再吃水果,我给你留一半,用完膳你再来吃。” “好哦好哦~”小奶音咯咯咯的笑起来。 程洺润一屁股坐在她们两个中间。 一副要看着樱桃吃饭的架势。 良嫔:“……” 没得喷,是她亲儿子,如果能带回来一个给她吃,那就是她亲亲儿子! 陆青黛倒是也没赶他,小孩子什么的,能听懂话乖乖照做的还是很可爱的。 于是乎,陆青黛这桌又添上了三十一皇子程洺润的碗筷。 他除了对吃的执着,其他的倒是随性。 还会主动给顾念安和陆青黛夹菜。 一副小暖男的样子,跟刚刚吃不到樱桃就哇哇哭的孩子好像不一样。 顾念安看着肉嘟嘟,一口咬下大半块肉的程洺润也颇有些感慨。 他怎么像是吃不饱一样的…… 此时的顾念安还不知道,这位三十一皇子,日后会成为她忠心的小跟班之一,当然这都是番外写的事情了。 ? 程宥泽:总感觉自己在大家庭的地位越来越岌岌可危了。 言执玉:谁叫你有那么多弟弟妹妹的…… 应归彻:我有妹妹我不怕(摊手) 顾京元:跟谁没有一样~(昂头挺胸) 林寂:…… 谢渺然:我也有~千里姻缘妹妹牵~ 第194章 我可以帮你 良嫔看着到了那边就乖乖巧巧不闹的程洺润,老母亲般的心碎了一地。 程洺润用筷子还不熟练,夹了好几次土豆都夹不起来的时候,正准备放开筷子用手去拿的时候,一旁的顾念安把刚刚用来插水果的银叉放到他手边,“弟弟,你用这个。” 程洺润接过,成功插到土豆后还不忘记投桃报李,给顾念安的碟子里也插了一块,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顾念安,“小姐姐……你也吃……” 陆青黛听着他喊顾念安的称呼头疼,她是让程洺润跟小一点的姐姐商量,不是让他喊小姐姐的!! 对面斜上方的良嫔扶额:“……” 程月琳也是笑着逗弄了一句,“没想到我们三十一弟小小年纪还挺懂事的哈……” 不!并没有!!良嫔心里呐喊,这小祖宗在她身边的时候就喜欢爬树捣蛋,闹腾的很!! “公主有所不知,三十一皇子平日是个蛮横的性子,日日吵闹,今日也不知为何,在福安郡主跟前倒是服服帖帖的。”良嫔身后的一个贵人发言,看着程洺润的眼神尽是不悦。“确实是良嫔娘娘教导的好呢……” 她和良嫔是同一届选秀进宫的,但良嫔生了她没生,自然位分也被压一头,但好在她也不算失了圣宠,偶有一次还是能见到皇帝的。 她阴阳怪气的暗示程洺润是故意在陆青黛面前装模作样的,还暗示良嫔心机深重。 良嫔哪能忍?一个眼刀横过去,直接就往人肺管子里戳,“怎么?三十一皇子在我宫里吵闹还能把你那偏僻的地方给惊到了?妹妹要是羡慕就自己争点气给自己生一个热闹热闹,别老羡慕人家有孩子的。” 良嫔的脾气虽然算不上好,但也不至于到仗势欺人的地步,更何况,自家的孩子自己心里嫌弃归嫌弃,自己说可以,旁人要是说一句不好,她第一个不答应!! “更何况人家福安郡主和小娘子生的好看,我家洺润就是喜欢好看的人儿,见到人家笑,见着你就哭难道不正常吗?” 那贵人被怼的不行,偏生又不能骂回去,在陆青黛和程月琳注视过来的时候,立刻低头示弱,“我说的不过是实话,姐姐那般生气做什么?莫不是妹妹讲到姐姐的心坎上去了?” “你才吵!!”程洺润隔着老远也能看见自家母妃和身后那个长得没有自家母妃好看的人在吵架,小拳头捏着叉子,圆乎乎的很可爱,他对着那个贵人怒目而视,连吃都忘了。 陆青黛担心小孩子捏着叉子戳到眼睛,上手轻轻的哄他,“小殿下,把手松松,不跟旁人生气好不好?” 程洺润没松,就是扭头看向陆青黛,这个漂亮的姐姐的声音好好听。 但他还是伸出小指头指了指母妃的方向,“母妃被欺负了……” “所以小殿下要保护良嫔娘娘是不是?”陆青黛觉得他更可爱了,帮衬了一句,“那你去跟你十六姐姐说,让她帮你母妃出气好不好?先把叉子松了,别伤到自己。” 程洺润这才乖乖听话松了手,然后小手撑在小桌板上,对着那边的程月琳睁大眼睛:“十六姐姐~~” 小奶音委委屈屈带着些正太的感觉,听得人心尖微颤。 陆青黛忍不住上手捏了捏程洺润的小脸蛋。 一旁的顾念安也跟着望过去,程月琳看着两个带着婴儿肥唇红齿白的小孩子,又看了一眼唇角一直上扬着没落下去的陆青黛,觉着自己应该也算是给自家皇兄找了个小助益吧? 当下就帮着程洺润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高位妃嫔管教低位妃嫔本就是正常的事情,更何况贵人还说了三十一皇弟的不是?良嫔娘娘自行管教便是。” 程月琳这番话可谓是直接帮着良嫔教训那贵人了。 歌舞声还在继续,丝竹管乐的声音根本压不住在场的人对这件事的好奇心,全部屏息敛声,竖起耳朵的听。 程洺润还赖在陆青黛这里,他被两个漂亮的姐姐放在中间,吃一口饭之后就眼都不眨的盯着她们瞧。 顾念安不习惯这种直白又热烈的注视,鼓了鼓脸蛋,努力拿出姐姐的气势来,“姐姐说过吃饭要专心,不能东张西望……” 程洺润乖乖把头扭到另一边去,见陆青黛吃着菜没看他,他的注意重新落回面前的菜肴上。 嚼嚼嚼着口中的食物,他还不忘记把好吃的放到顾念安碗里头,像是献宝一般的认真道:“这个菜菜…好吃!!” 顾念安懵懵的,看着他不解过后道谢,“谢谢弟弟。” 程洺润得了感谢,放下叉子,两手托腮的看着顾念安吃完,似乎是企图找一个和他志同道合的人。 顾念安吃完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小皇子给她夹菜的频率更勤了。 现在小小的程洺润还不清楚自己已经是颜控患者了,只是想和面前这个比他大一点的姐姐一起吃饭一起玩。 看着自己儿子这样,良嫔也无奈,但又不好直接把人喊回来。 只能心里一个劲的祈祷小崽子别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或者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在她祈祷的时候,堂上的歌舞换了一茬。 程月琳看着自己精心让人排练的歌舞,兴冲冲的看向陆青黛的方向,这个时候的她和程洺润就有些像了,一副求夸夸的模样。 但当陆青黛看向中间主舞的人之后,脸色却变得有几分奇妙起来。 对比于上一次见他,其实也还没过半个月,但今日一见,他已经长开了些许,除了那张小脸带着些病态的白,其余的都很好。 甚至于他主舞的歌舞已经称得上一句赏心悦目了。 可惜,陆青黛看了一眼沈家人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沈静,见她没有注意到初弦身上,冲着程月琳摇了摇头。 这孩子办个灯会,怎么把她在醉仙楼培养的下一任花魁给挖来了? 程月琳懂了她的意思,挥手让人退下,有些遗憾的换了一批歌舞。 好可惜,姐姐都没能看到那歌舞。 陆青黛摸了摸顾念安的头,让她和程洺润继续用膳,自己则是找了个借口径直出了祥云阁。 初弦因为今日歌舞的缘由穿的很是单薄,这舞还没有奏起,就被人匆匆喊退场,他还有些蒙圈。 脚步匆匆的下了楼阁,回到他们这些醉仙楼的人梳妆打扮的地方,看着莫忆问询的眼神,初弦挠挠头,“没能跳成……” 也不知道没能跳成给不给工钱…… 难不成是他入不了场上人的眼? 不过他如今也就学会了这一只舞……初弦有些沮丧,心里头还想着陆青黛之前交代的任务。 陆二娘子的人给他娘亲在京中租了个小院,还时常让人给他娘亲诊脉……他应该好好帮陆二娘子观察监督静则郡主才是。 但静则郡主这半月都未曾去过醉仙楼,刚巧宫中派了差事过来,他本来是想着进宫歌舞顺便观察观察静则郡主的,可如今好像完成不了…… 初弦闷闷的,心里对陆青黛说着抱歉。 然后转头又开始想下一步的法子,你说,要是他去色诱静则郡主然后待在她身边,这样能够完成陆二娘子的任务吗? 想了想又摇摇头,不行不行,万一他不小心死了,那任务完不成,娘亲还要难过。 初弦损招都想了个遍,但都过于不切实际。 莫忆见他一言不发的就开始拆头上的发钗,安慰了一句,“没事的,宫里的银钱是会照付的。” 初弦刚刚还没开始跳两下就被请了下去,所以没看到坐在上头的陆青黛,他听着莫忆的话点了点头,在莫忆离开之后神情又耷拉了下来,“哎……” 卸下了头上的钗环,初弦揉了揉自己这些天因为跳舞而发酸的小腿,边叹气边起身,逆光之处,却见到绯红衣带一片。 清茶香由远及近,刚刚还因为惶恐没完成任务的心思一下子就被莫名的安抚了起来。 他扑通一下就跪在陆青黛跟前向她磕头。 “陆二娘子万安……” 他跪伏在地上,一身舞衣更衬的他身影单薄,长发垂落在肩头,脆弱的脖颈苍白无力。 陆青黛的心不免轻轻颤动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可怜他,而是从他这个下意识的举动里,似乎窥见了前身的林寂和顾京元。 沈静喜欢看高位上的男人为她这折服的样子,她喜欢看雄鹰困于囚笼,喜欢看高岭之花走下神坛。 她喜欢初弦在高台上受众多娘子追但却独独对她一人倾心的感觉。 因为初弦在剧情之中只是沈静一个寻欢作乐,描写爱情的工具人,所以其实一开始陆青黛原本的计划就是在沈静心态崩溃的时候,让初弦给她心上猛猛扎上一刀的。 但是现在看到初弦的样子,陆青黛却有了更好的主意。 她要让沈静笔下的工具人、配角、反派通通都成为她配不起的人物,以报她毁她心血之仇。 她唤了一声初弦的名字,让人起身看她。 初弦听话的抬头,看着她的眼眸里满是信任和忠诚。 陆青黛坐到里头的椅子上,看着起身微微踉跄的初弦,抬手扶了一把。 初弦看到她要碰触自己的小臂,连忙躲开,仓皇解释了句,“衣裳脏了……” 她的手不能脏。 只是到底没有躲过,陆青黛的手环住了他的手腕。 直到环住他的手腕,陆青黛才发觉初弦的手腕就比她粗一点,摸上去没什么肉,她抬眸看他。 少年不过十七八岁,一双眸中还有不少的天真和懵懂。 虽然眉眼漂亮,但眼中的怯弱和敏感无处遁形。 陆青黛不知道他成长为沈静笔下那风华绝代的花魁要吃多少苦,原本也不是很在乎的……但如今,她既然决定要改变主意,那初弦也该要改变路径。 “初弦,我改主意了。” 她慢慢的松开他的手,正要重新跟他商讨日后的事情时,初弦却是惊慌的又重新跪了下来。 少年的神情不安极了,犹如惊弓之鸟,眉眼都湿润了几分。 “别,陆二娘子不要抛弃初弦……求您不要抛弃初弦,今日之事只是一时不慎,我定会好好学习舞艺,定然会帮娘子打探更多的消息……我娘那边我也可以自己照顾,不用娘子担心……求、求娘子不要抛弃初弦……” 下意识的以为自己的依仗要离开,初弦那张小脸上露出让人心怜的神色。 “你误会了。” 陆青黛重新拉人起来,让人坐在自己身前的一个小脚凳上。 “不是抛弃你,而是我想改一改你和莫忆未来发展的方向。”陆青黛跟他解释,她容色极妍,温和看向他的时候,初弦只觉得安全感满满,他乖巧点头。 “初弦任凭娘子吩咐。” 陆青黛的指尖点了点他眼角处的美人痣,“那就重新读书吧” “啊?” 初弦面对这个问题有些不解,陆青黛看着他漂亮的小脸笑着开口。 “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你的母家是城南初家,你的母亲是被奸人所害,未婚先孕有了你?” “记得的。” 初弦点头,关乎母亲和恩人娘子的话,他怎么敢忘。 “以色侍人终是不得长久,你母亲应当教过你读许多书吧?”陆青黛看着他单薄的身子,一只手撑住了自己的脑袋,细心教导他。“京中的秦楼楚馆里花魁多是以美色和才艺打动人,但年岁消长,一个花魁占据不了多久的年华。” “你长得再好看,舞的再动人,唱的曲再动听,都会随着时间过去而成为历史。” “但读书不会。” 陆青黛唇角微勾,露出几分期待之色来,“我也很好奇,京中若是出一位以学识过人而荣登榜首的花魁,这京中贵女会不会争相探访呢?” “真的可以吗?”初弦肚子里还是有墨水的,可他和母亲在山中久居,之前都是黑户,虽然母亲教导过他许多,但他多少会担心被人查到自己黑户的身份给母亲添上烦恼,所以不敢去找什么私塾和官府文职的差事。 只能做些体力活。 “常人追求色相,但是京中的人大多都非富即贵,他们已经见惯了各色各样的美人和郎君,更注重的是精神层面的交流。” “以学识过人打出名号,能够吸引不少真正的世家贵女。” 陆青黛看着初弦的脸,心里默默添了句雅俗共赏。 她站起身,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件大衣给他披上,低眸看他的时候浅笑了一下。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初弦,我和你之间的交易是我帮你照顾你娘,你为我成为响彻京城的花魁。” “如今我改的主意就是不要你跳舞了,我要你以学识闻名天下。” 初弦随着她的动作缓缓起身,点头应下之后,就又被陆青黛笑着摩挲了下脸颊,她的指尖剐蹭掉了他无意识落下的泪。 “‘初弦’这个名字应该出现在初家未来的族谱上,也可以是在一个花魁的身上。”陆青黛问他,“你可知道,你方才在祥云阁跳舞的斜上方处,坐着的就是你母家的亲外祖?” “他当年用女子贞洁一事丢弃了他的女儿、你的母亲,让你们躲在山中孤苦度日。他好名声轻人命,初家如今的地位也大不如前,你要为你母亲出气,那就应该用他最看不起的身份去继承他手底下的初家。” 陆青黛笑着抬手,将少年微微泛红的脸蛋轻捏了捏。 她发髻上的花冠微微颤动,远山眉低,只是笑中带着肆意。 “我可以帮你。” 第195章 那……墨世子的心怎么跳的那么快呢? 初弦的眼神中带着受宠若惊,因着她这般直白的偏袒和帮扶,眼尾的美人痣因为落泪而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他的身体忍不住颤动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有着不可言说的依赖。 嗓音低低的,在渴求答案却又不敢执着。 “陆二娘子……为何对我这般好?” 陆青黛又捏了捏少年的脸颊,觉着这个问题听过很多人问过,但她还是很耐心的解释,“你还小,大有一番作为,而对你好,可能是因为你合我的眼缘,所以忍不住就多上心了一分。” “我们之间本就是长久的合作关系,所以你不要着急,厚积薄发懂吗?” 她给少年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开口安他的心的时候,却意外的听见系统的播报声,“静则郡主那边顺其自然就好,不需刻意接近。” 【初弦当前好感值:80】 【墨将时当前好感值:83】 “福安郡主在这做什么?”她刚给初弦抬手撇去脸上的泪痕之时,门口就堵了一尊门神。 冷着脸,一身玄色衣裳搭着毛领站在门口,黑压压的挡了大半的光。 陆青黛转身,站在墨将时面前,见他不高兴,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显而易见,我在同初弦商量要事。” 看着他压抑的眼神,垂眸看见他紧握在身侧的拳头,陆青黛笑的更开怀了些,“怎么,我招惹旁人跟墨世子有什么关系?世子怎么一副不满的表情?” “我自是没什么资格。”墨将时的眼神略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初弦。 一副弱柳扶风惺惺作态的样子,都是男人,装什么小白花? 狐媚子!! 他的眼神压迫感十足,初弦有种自己在外做外室被正主捉奸的感觉……可他明明和陆二娘子单单纯纯清清白白的!! 小少年不明白墨将时的敌意,只是下意识往自己的安全感处凑了凑。 陆青黛也很给面子的将人护的更牢了些。 “郡主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这种人也看的上。”他看出陆青黛呵护身后人的架势,语气不免更阴冷了些。 初弦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辩驳。 “我看上谁管墨世子什么事情?反正没有招惹墨世子不是吗?”陆青黛挑眉看他,一副不在乎他的样子,倒是没有放松护着后头人的姿态。 【80】 “郡主这样,就不怕身边人痛心吗?”墨将时下意识的要去咬唇,但碰到上次还未结好的痂,又松了口,勾起一个笑来,只是看过去的眼神莫名的低愁失落。“他们都在找你,郡主却出现在一个伶人的屋子里……” “墨世子这话好笑,若你是心疼他们,你该劝他们离开我,而不是劝我回心转意。”陆青黛笑着反问,“所以我出现在这里不奇怪,倒是墨世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之后,陆青黛好心的给他指了指方向,“娘子们在另一边。” 【79】 “郡主误会了,我不像郡主这般心宽,能一下招惹这么多人。”墨将时将之前的借口继续搬出来。“我来,是想要为之前监视郡主的事情赔罪……” “若是墨世子跟上次一样,想要待在我身边供我驱使一日,那便不用了,我对墨世子不怎么感兴趣。” 说完这句,陆青黛又疑惑一声,“墨世子说不像我这般心宽,那之前为何又要招惹静则郡主呢?” 墨将时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他低了低眉眼,“这跟郡主没关系吧?” 他总不能说招惹沈静是为了帮她把七皇子妃的位置给占了吧…… “是没关系,所以我才奇怪,你既然不像我这般心宽,又招惹了静则郡主,刚刚又一副正室做派来训斥初弦做什么?” “墨世子之前说的话不会真的吧?你真的喜欢上我了?” 她似是调笑的开口,仿佛根本不在意他到底对她有没有情。 【78】 “就算喜欢…我也不至于跟这么多人抢一个女人。”墨将时看着她唇边的笑,压低声音说出这番话来。“我不会为了郡主这般折辱自己。” “我相信墨世子的为人,也希望墨世子说到做到。” 陆青黛说完这句,扭头看了一眼初弦,对他介绍道,“这是醉仙楼背后的真正东家,安王世子。” 听到陆青黛给初弦介绍他,墨将时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话说世子不是要向我赔罪吗?”陆青黛抬眼看他,“可以,世子把醉仙楼给我,如何?” “为了他?” 【77】 初弦感觉墨将时看过来的眼神更加凶狠可怖了,有一种下一秒就要吾命休矣的感觉。 陆青黛没应,只是看了初弦一眼,而后开口,“有一部分原因。世子若是愿意,可以日后上我陆府详谈,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可以,要求是,让我住进陆府。”他盯过来的眼神更加紧迫。 陆青黛没忍住,轻笑出声来,“不知世子意欲何为?” “你这种朝三暮四的娘子到底有什么魅力?本世子好奇,本世子怎么就瞎了眼会喜欢上你。”似乎是被气的心里已经癫狂的不行了,墨将时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再装什么沉稳的人设,出口也不再收敛。“你是不是给本世子下了什么迷魂药?” 【75】 陆青黛仰头看他,有一种云淡风轻的坦然,即便墨将时的态度突然变了,她还是从容不迫,甚至有种终于把小狗逗弄生气的得意。 “世子这可就说错了。” “没瞎眼的,都会喜欢上我。” 她抬手推开他,抬脚往外头走。 墨将时一个大高个被她轻轻一推就是一个踉跄,而后瞪了一眼还有些蒙圈的初弦,他抬脚跟了上去。 “那可不见得,静则郡主同你容貌相似,怎么我就看不上她?” 陆青黛怼他,“那只能说明你没真的瞎眼。” “你水性杨花,三心二意……” 真不知道他怎么会喜欢她!! “你是在抱怨我不能专心对你吗?”陆青黛浅浅一回头,看着他自己同自己生气的样子,桃花眼微眯了眯,抬手撩了一下他的下巴,“话这么酸,你也在苦恼为什么明知我不是良配却还喜欢上我吧?” 语气肆意,跟初弦说话时的温柔语气不同,她自信又张扬,讽刺他的同时透露出满满的引诱之色。 她才是真正的狐狸精!! 【80】 心脏的跳动砰砰砰的剧烈起来,那双好看的眼眸盯着他的时候,墨将时刚刚还在心里头抱怨的话一下又被抛在了脑后,所有的感觉和注意力都放在她的眼睛上。 波湛横眸,霞分腻脸,盈盈笑动笼香靥,看向他的眼神没有情爱,尽数都是逗弄的坏心思。 感受到下巴被她碰触的地方,他感觉自己被包在一个名为‘陆青黛’的茧里,想出去却没有退路,越挣扎却越陷越深。 陆青黛放下手,微勾着唇角看向他,“所以你想住进陆府,是为了搞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喜欢我吗?” 墨将时眼眸暗色一片,而后点头,咬牙切齿,像是在气恼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她一两句话就变得这般冲动。“是又怎么样,我才不相信你真有这么大魅力!” “这样啊。”陆青黛歪头拂了拂自己的发髻,花冠上垂下的流苏被纤纤玉指拨弄一下,显得格外的耀眼美丽,她紧盯着墨将时告诫道,“既然你同意把醉仙楼给我,那之前你算计我的事情,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不计较了。” “只是出于好心,我还是奉劝你不要住进来。” 她的话让墨将时以为找到了突破口,沉着脸反问,“为什么?郡主是担心我离的近了就醒悟过来了?” 不是都说距离产生美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红唇笑的无奈,陆青黛的手放在他的胸膛处,向他迈进一步,“若是真的离得近就能让你醒悟,那……墨世子的心怎么跳的那么快呢?” “同我相处说话,你很紧张?” 墨将时拨开她的手,恼怒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才不会!” “我不让你住进来是为你好。”陆青黛笑眯眯的收回手,丝毫不在意他的恼怒,只是谈起当前的战绩。“毕竟上一个住进来的,现在还在求我回头。” 墨将时还要开口反驳,陆青黛的手指就已经轻轻的抵住他的唇,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玩味。 【85】 “还有,水性杨花对我而言,是个好词呢。” “下次想要骂我,记着换换词。” 说完她抽身就走,不再给墨将时留任何眼神。 只是刚到了大门口,就看见面前站了几个真名副其实的门神。 她叹气,感慨一声,“这下是真的正室来捉奸了。” 应归彻单臂抱着顾念安就过来牵她的手。 “了了怎么突然来找他们?祥云阁的宴席都快完了还没见着你。”应归彻眼神不善的看向后出来的墨将时,略退一步,将小娘子挡的严严实实。 “用膳了吗?”另一只手被言执玉牵上,他摸了摸她的小脸,道,“念安说要跟着出来找你,还说你没用多少。” 陆青黛点头,发觉自己的两只手都被牵上了,而跟前的谢渺然还没有的牵,干脆都松了手不牵。 谢渺然的神情由多云转晴。 “宫中的膳食有些不合我的口味。”陆青黛恢复柔软的神色,巡视一群笑着道,“今夜等会结束后,去陆府给我做顿宵夜?” “带了点心过来,了了先吃一点。”谢渺然打开食盒,还不忘补充一句,“我做了带来的。” 言执玉:“……” 应归彻:“……” 所以,刚刚大家都在认真讨论事情的时候,你丫的还留了一手? 食盒打开,里头是枣泥山药糕,还散发着浓郁的枣香味,陆青黛双手背到身后,微微歪头,“那你喂我一个。” 谢渺然于是顶着两边的目光,暗笑着取出一个喂到陆青黛唇边。 还不忘记给应归彻手臂上的顾念安也投喂一个。 “慢点吃,别噎着。”应归彻嘱咐一句,然后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回祥云阁,还是等会去猜灯谜啊?” 陆青黛咽下最后一口,还没想好,顾念安就给陆青黛解释,“姐姐,刚刚那个弟弟本来还想跟着我一起出来找你的。现在还在那里等着我们呢,如果不回去的话可以叫个人告诉他一声吗?” 言执玉取出手帕给陆青黛擦嘴,然后换了一面很是顺手的也给顾念安擦了,“三十一皇子吗?” “嗯嗯。”顾念安点头。 “那我们还是先回祥云阁一趟吧,阿彻,你记得等会让灵灵过来寻我。”陆青黛朝着他怀中的顾念安伸出手。 小姑娘任由她抱下来,跟着她的步子乖乖巧巧的走。 本是想着不要太引人注目,她们两个先回去,但是却被言执玉唤住。 “乖,这天都黑了,我们还是一起回去。” “好。” 墨将时看着前头一帮子人其乐融融的氛围,听着他们家长里短的日常,站在供伶人暂时休息的大门口,迟迟不能平复心绪。 回到祥云阁,程宥泽和淑妃等人已经来了,她虽然是从侧门走进去的,但是还是引起了不少的关注。 比如三十一皇子程洺润。 他迈着小短腿,还插着最后一个樱桃,见到人就跑过去,“姐姐!小姐姐!” 他的嗓子过于嘹亮,上头的程宥泽微微蹙了蹙眉。 程月琳和良嫔都默契的默不作声,避免殃及池鱼。 陆青黛看着跑过来的程洺润,揉了揉他的头发,顺势将人抱了起来。 “我…我给姐姐和小姐姐,留了两个樱桃咯~”说这话的时候程洺润有些忸怩,声音放小了许多,这就导致陆青黛有些没听清楚。 她啊了一声,偏头过去,想要听清楚一点。 但小朋友见她忽然把脸凑过来,大大的眼睛里头都是疑惑,而后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一样,‘吧唧’一口亲在陆青黛的侧脸上。 “程洺润!” 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小娘子被一个三四岁的小豆丁当众亲了,还是个男的,程宥泽一点都不淡定,冷冷的念出他的名字,起身过来就把人从陆青黛怀里拎了出来,然后丢在良嫔怀里头。 “管好你儿子。” 转头看向还有些蒙圈的陆青黛,太子殿下超绝变脸,冷着脸用随身的手帕给她擦拭了一下刚刚被玷污的脸颊,然后埋怨道,“见着小孩子就抱,一点儿防范意识都没有。” 陆青黛推推他的手,低声,“你越发胆子大了。” “他们都在看歌舞,没人注意咱们。” 说着,程宥泽就扭头过去看底下的人。 一旁明明看见了还要装作没看见的朝臣们:“……”这桌子可真椅子啊!这歌舞可真八卦啊!! 陆青黛带着顾念安回了座位,就看见斜上方望眼欲穿的程洺润,无奈扶额。 在这祥云阁里又待了小半个时辰,程月琳便说了今年灯会的规则。 同往年一样,宫中御花园各处张灯结彩,每个灯笼底下都有一张字谜,若是觉得自己猜对了,就可以取下纸条,等届时纸条最多的人为灯会的头筹,前三甲的奖品分别是一只凤簪,一顶宝石头面和一套文房四宝。 当然,这多是给年轻人的玩法,祥云阁四处也布置了不少朝臣和命妇们休憩下棋谈心的地方,只要时辰一到,回祥云阁会面就是。 说完规则,大家便散了去。 陆青黛牵着顾念安,两个人走在最后头,她俯下身子问她,“姐姐教念安猜灯谜,给哥哥赢套文房四宝,好不好啊?” “好!” 青黛:平平无奇勤勤恳恳端水大师 第196章 殿下最后的依仗,好像也没有了哦…… 祥云阁视野广阔,往下看的时候各色各样的花灯格外的吸睛。 人群熙熙攘攘,陆青黛手中牵着的小手很软,陆青黛低头给她整理披风的时候,感觉有人躲在暗处悄悄的看她。 那种眼神黏腻又让人不适,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陆青黛扭过头去看,祥云阁的层层帷幔之下,看不到那人的一片衣角,她定了定心神,带着顾念安下楼。 只是两个人才刚刚下了几阶台阶,小念安就被人从后头拎着衣裳抱到了怀里。 应灵灵一只手抱着小丫头,另一只手顺势将陆青黛扶住,乐呵呵的扬起笑脸,“不是说让我来找你?” 陆青黛笑着点头,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只是纵容又宠溺的不语。 烦人的事情她来解决就好,应小灵灵只要高兴就好。 “灵灵姐姐,你也来教我猜灯谜吗?”顾念安搂着应灵灵的脖子,亲昵的开口问道。 “咳咳……”应灵灵对上小丫头真诚的眼神,多少有些心虚,什么灯谜?她哪会啊?! 但是在小丫头面前不能掉面子,于是乎,应灵灵开口,“你了了姐姐教你猜灯谜,灵灵姐姐教你舞狮子,我们分工明确。” “舞狮子?”顾念安拍手叫好,“灵灵姐姐你好厉害啊!!” “那是!!” 御花园挂了不少的灯笼,中式庭院配上别具一格的花灯,当真是美轮美奂。 陆青黛拉着人走到稍微僻静一点的花灯处,抬手轻轻的去够花灯之上垂下来的灯谜。 花灯的光打在她的侧脸上,让她的脸染上些许的暖色。 远处的沈宴秋站在暗处,静静的往这边看着。 他本无意看花灯,但是当相似的场景在眼前出现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的驻足停留。 沈宴秋像是一座静默的山,看着花灯在空中随着微风摇曳的时候,明面上镇定自若,但是山间的湖水已经受不住风的拂动,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了了和言执玉断开后的第一个七夕节,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他牵着她在街上看花灯。 花灯千姿百态,不及她美的亘古不变。 看着花灯回忆往昔,沈宴秋原本只是静静的盯着出神,但是陆青黛又一步步的踏回了他的回忆里。 她同当年一样,抬头看灯去猜字谜,眼波盈盈的样子让他忆起了当时她被人群冲撞,待在他怀里乖乖让他顺气的场景。 只可惜,物是人非。 沈宴秋抬起脚步要走,理智告诉他挽回不了,趁早脱身不去打扰她才是上上策。 但情感支配着他的大脑,控制着他的躯体。 他躲在暗处,任由自己的情意无声的宣泄成疾。 那边,陆青黛的后颈被人轻轻托住,花灯被一只修长的手给取了下来。 言执玉一边给她轻轻按着后颈,一边温声开口,“取下来看,昂头会累。” 陆青黛抬眸对他笑了下,下意识的往他的手上蹭了蹭,“好。” “开门日正中……”顾念安被应灵灵抱着,乖乖巧巧的念出花灯上的字谜,然后纳闷,“姐姐,解字谜是该怎么解啊?” “我来抱吧,你和了了看灯就好。”伸手接过顾念安,言执玉很自觉的接替了教小丫头字谜的任务。 应灵灵:“……” 总有一种打扰三口之家出游的感觉……但那又怎么样?是了了叫她过来的!! 言执玉一点一点的给顾念安解惑,“念安会不会写门字啊?” 得到看到肯定答案之后,言执玉又道,“开门就是把门打开,念安把这个字写开一点看看。” 他毫不客气的拉着陆青黛的手过来当做教具。 顾念安懵懵懂懂的在陆青黛掌心中写下这个字。 “对,日正中就是日在正中央的意思,念安写写看,然后组合一下。”言执玉一只手抱着小丫头,一只手拉着陆青黛的手,看着身边人,眼里都是细碎的温柔。 “是‘间’!”顾念安听懂了,似乎还找到了窍门,眼神亮晶晶的看向两人,似乎是在找寻认同。“对吗?” 陆青黛很是自然的凑近了些,去勾小丫头的鼻尖,还不忘夸奖一声,“我们念安真聪明!” 应灵灵看着三人,无奈的摇摇头,去够另一盏花灯上的灯谜。 言执玉一边将这个字谜取下来,一边用余光隐晦的看了沈宴秋的方向一眼。 如今已经不是当年的七夕节了。 更何况,牛郎织女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一切的开始都始于牛郎的欺瞒,故事的背后不过都是牛郎的妄图攀附罢了。 沈宴秋不配得到了了的真心。 陆青黛被应灵灵拉到一旁去看她手上的灯谜,“千里挑一,百里挑一?” 应灵灵皱眉,陆青黛就抓着她的一点一点教。 “你把字拆开来组合。” “伯?” “伯!” 应灵灵和顾念安同时回答出声,只是应灵灵还有些犹疑不定。 “对了。”言执玉又给她们拆下第三个字谜,他气质温和,接人待物都十分有礼,御花园中不少的娘子都忍不住往他的身上瞧,但他抱着顾念安,脚就跟上了发条一样,只跟着他的主人。 应灵灵高兴的扒陆青黛身上,抱着她的手臂摇晃,一个劲的让陆青黛在夸夸自己。 陆青黛顺她的意,摸摸头加夸夸了好几句,把应小灵灵夸的尾巴都翘上天了。 只是这其乐融融的氛围还未持续多久,迎面就撞上并不想见到的人,程穆环目光灼灼的盯着陆青黛看,明明他长得也不差,但看过来的目光却让陆青黛厌恶到不行。 她下意识往言执玉和应灵灵身后躲了下,避开视线的指节交汇。 沈静倒是把人管好些啊!!这么久了还没把人拿下,真是废物。 被她骂着废物的沈静如今在纠缠一脸冷漠的墨将时,暂时没空。 “福安郡主……我有话同你讲……”程穆环看着绯红宫装的陆青黛,径直忽略掉挡在她身前的人,仿佛下一秒就要长篇大论起来,诉说自己的爱慕之情,“其实当日元旦宫宴之上,父皇是会为我们赐婚的,你本该是我的七皇子妃。”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已经迟了……但我还未曾细细跟你讲过缘由,不知郡主可否给我一个单独谈话的空间?” 程穆环看过来的眼神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 他自觉自己在陆青黛这里落下了旁人太多进程……原本他才应该是那个进度最快的人。 可都因为皇帝的临阵倒戈,他被严重背刺,一蹶不振在府中多日,这才慢了的。 以前,他就没争过旁人,还和早逝的陆二娘子有了芥蒂,那如今,她的胞胎妹妹回来了,他说什么都一定要得到!! 是的,我们傻白甜七皇子是真的相信了当初陆家接陆青黛回来时放出去的借口。 真以为陆青黛就是之前的胞胎妹妹。 所以他认为他当初犯过的错可以既往不咎,在另一个人身上再来一遍。 “七皇子这要求怕是过分了吧?且不说你今日的七皇子妃就要定下来,单说福安郡主是我言家未来的主母,你想要单独谈话,就不可能。”言执玉冷了脸,一只手抱着念安,一只手背到身后去牵陆青黛的手。 他长身玉立,温润的面容下压着的都是暗色,偏生说的话与他的气质一点儿都不相符,“怎么,你皇兄没教过你,不要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人吗?” 头一次见言执玉这般说话的程穆环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言执玉,注意你和本皇子说话的态度!!” “我一向这样说话惯了,七皇子若是听不惯大可参我。”言执玉淡漠开口,然后看向程穆环因为气恼和不如意而涨红的脸色,反问一句,“天寒地冻,七皇子身上的伤这么快就养好了?” 元旦宫宴之后,他们几个人轮番派人揍了他好几天呢,程穆环没用参汤续命都算他体质好。 程穆环眼睛珠子都瞪大了,他本以为那几日都是程宥泽一人派的人,结果你告诉他,他堂堂一个皇子,不仅被他皇兄揍就算了,竟然还要被臣子打?! 成何体统!! “原来是你!你放肆!”程穆环刚无能狂怒一句,言执玉那边就轻飘飘的又回了句。 “殿下有证据吗?” 言执玉牵着陆青黛的手细细揉捏着,暖意在掌心处蔓延,他挡在她身前,像是在告诉她,不用害怕。 如果可以,此时的言执玉只想在程穆环当年想要欺负了了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帮她挡去一切风雨,让他的了了不要有那般不美好的回忆。 哪怕程穆环死了,也无所谓。 只要了了高兴就好。 但如今,照了了的计划,还不行。 可依照计划,只是要留着程穆环慢慢折磨,又不是不能戳他的肺管子,于是言执玉开口道,“我记得七皇子平日是靠谢家搜罗一些朝臣的罪证的……但谢渺然应当不会愿意为殿下搜罗这个罪证吧?” “毕竟,你想靠着一纸圣旨强娶福安郡主,他作为你的表哥,应该也挺想对你动手的。” 应灵灵看着面前程穆环的样子,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的贼兮兮的就走了上去,“七皇子殿下,听说你之前的侧妃名字里头有我……你眼光真好!” “我这一个人就能打十个的身板我就说肯定会有人懂我!!”她一掌搭在程穆环的肩上,程穆环感觉自己的左肩无形之中被压上了一座大山,偏生又动弹不得。 应灵灵歪头,一张俏丽的脸庞上满是疑惑,手上的劲未松,“七皇子怎么不想着同我私下单独谈谈?” 这边还在谈话的时候,远离祥云阁和御花园的另一头,应归彻利落的将换了一身夜行衣,将环在腰上的蹀躞带妥帖收好交给张阳,嘱咐一声,“收好了,这可是了了送给我的。” 张阳诺诺点头,这可半分不敢忘。 应归彻瞥了他和廖杰一眼,翻窗出去,隐于夜色之中。 其实宫中的防卫并不算差,即便他是将军,堂而皇之的想要仗着轻功在皇宫上方来去自如也是难的。 毕竟守卫森严,不时地就有御林军巡逻。 但是,谁叫大家都是一家人呢? 应归彻躲过一波御林军的巡逻,趁着翻墙的空档往林寂所示的地方而去。 林寂见他离开在视线之中,微微挑了挑眉,然后吩咐身边的人继续向前巡逻。 一路上都很顺利,甚至在最后一道防线之时,应归彻跟陆青栩对上了眼神,两人对视一秒后又都心照不宣的交错开来。 应归彻很快的就摸进皇帝的寝宫,这儿原本是程宥泽派人守着的,如今正好是换班的时间,他悄无声息的摸进去,本以为殿中应当没人,但没想到这老皇帝竟然在。 不仅在,还把整个寝殿都砸的乱七八糟的,一整个人一直在那里怒骂程宥泽不是个东西! 应归彻认真听了几句,面色愈发的阴沉。 “什么狗屁太子!若不是朕,他能有今日吗?!” “如今竟还将朕软禁在这养心殿!!朕不过是要纳个妃子,管他何事?!” 噼里啪啦的瓷器声不断响起,皇帝的龙袍都被染上了不少瓷器中的水渍。 “哪怕那娘子真的是他的太子妃了,朕说要,那就得给!!” “朕是万民之主!!哪有个女人得不到的道理?!” 应归彻不再理会他的无能狂怒,径直摸去了这里头的书房,翻翻找找一趟,终于在夹层里头找出几道圣旨来。 打开看到圣旨上的内容,应归彻的脸色更黑了。 一道是很正常的赐婚给程穆环和沈静的圣旨,一道是让灵灵给去当七皇子侧妃的圣旨,还有一道,竟然是册封福安郡主为贵妃的圣旨!! 特么的狗皇帝!! 应归彻将后面两道圣旨拿出来里,取出火折子,点燃。 程宥泽说了,这养心殿的文书烧了就烧了,反正他那都有备份。 应归彻拿着火折子,点燃四处的文书和帷幔,似乎是嫌弃它们烧的慢一样,拿了不少易燃的物品过来。 书房在寝宫的一侧,应归彻并不担心正在气头上的皇帝会发现。 就算发现又怎么样呢? 难道他会心疼那些文书亲自来救火吗? 天干物燥,火势总是燃的特别快,看着火舌一点一点吞噬这书房中的一切,尤其是那两张该死的圣旨,应归彻鼻梁上的疤痕显得尤为冷冽起来。 趁着还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他顺手翻到皇帝的寝宫后头,又把皇帝的寝殿给点了。 满地的瓷片碎渣就应该配上满宫的废墟才对。 火焰一点一点扩大蔓延,还在激昂痛骂的皇帝终于是意识到了不对,他慌忙的退出寝殿开始大声呼救。 “逆子!!他、他这是要弑君杀父!!”皇帝看着冲天的火光,啪的一下跌坐在地上。 外头赶来救火的林寂和陆青栩连忙派御林军救火防范。 皇帝被小内侍扶起来,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痛骂程宥泽的时候,大风一阵呼啸,烈火浓烟冲天而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黑烟之上一道明晃晃的文书飘飘摇摇,仿佛从天而降。 ‘轰隆’一声,是里头火光烧断柱子的声音。 有胆大的内侍念出那道文书上的内容。 “荧惑守心,为君不仁,长于深宫之中,溺于美色玩乐,不知稼墙之艰难,不恤征戍之劳苦,荒淫无度,误于朝政,未有好生之德,却生贪佞之心,利令智昏,苦天下黎民久已!!故今特降天罚,以儆效尤!” 念完之后,所有人看向皇帝的眼神都充满了疑惑和探究,虽然不能说百分百的就相信了,但皇帝这些年靠着太子理政积攒出来的威名,终于在此时此刻,和他彻底的划清关系。 应归彻收了弓箭就走,丝毫不在意皇帝有没有逃出来。 比起皇帝的生死,他还是更在乎了了会给他的奖励。 御花园里,这里和养心殿那有一段距离,程穆环还在执着要和陆青黛单独说话的时候,陆青黛径直打破了他心中所有的幻想,“七皇子殿下要怎样才能明白,我很讨厌你?” 【程穆环当前好感度:71】 “你讨厌我?”程穆环直直看她,面上有些愤然,心里却是越来越觉得她和故人相像。“为什么?” “因为七皇子殿下护不住我,也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 “本皇子怎么可能护不住你?!有陛下在本皇子身后,你要什么不能给你?!” 程穆环反问,还想继续解释的时候,御花园闯进两个小内侍来。 于此同时,应归彻和谢渺然两人从背后的拐角走出来,互相嫌弃的对视了一眼,而后走到陆青黛的身后。 “殿下,养心殿降下天罚,失火烧完了!!” “什么?!” 程穆环震惊的抓着小内侍的领子质问,还没等他发狂,就听见陆青黛无辜又可怜的‘阿欧’一声。 他似乎是联想到什么,颤抖着双手看向陆青黛这边来。 几个身高八尺的男人站在她身后,他甚至看到了从暗处走出来的沈宴秋。 他们将她围在中央,目光却都盯着他的身上,轻易就能将他看低。 而被围在中央的陆青黛则巧笑情兮,美人的绯红的衣摆扬起,飘渺欲仙,小金花冠微微轻颤,她抬手虚挡了一下自己嫣红的唇瓣,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充满了怜悯和得意,语气微微含笑,“殿下最后的依仗,好像也没有了哦……” ---- 应灵灵——《抱紧姐妹大腿我快乐当米虫》 顾念安——《论见识大场面时我总被抱着》 第197章 他怎么不去死啊?! “是你?”听到他这番话,程穆环下意识反问出声,因为激动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忍不住咳了几咳。 抬头去看陆青黛的时候眼中的怀疑又瞬间消散,自觉不可能。 那可是父皇,程宥泽怎么可能容忍福安郡主面对父皇这般胡闹? 陆青黛看着他眼中的摇摆不定,稍微的收敛了一下面上的笑意,重新温和下眉眼,指着报信的小内侍提点一句,“七皇子殿下,不去看看么?” 程穆环一时也没心思去细想陆青黛身上细微的变化了,拔腿就要走。 只是这个时候,程宥泽带着御林军将整个御花园给围了起来,他闲庭信步般的走过来,看了一眼神情不镇定的程穆环就收了眼神。 他手里头拿着一份从养心殿书房中抢救出来的圣旨,看着聚在御花园中神情多少有些紧张惶恐的朝臣命妇、郎君娘子们,懒洋洋的往中间一站,就安定了在场的气氛。 看着太子一身明黄色的袍子出来,手里头还拿着圣旨,不少保皇党——俗称中立党的老顽固心都颤了颤。 不会就逼宫成功了吧? 这么草率的吗? 为什么没人去通知他们一下? 不是说好了是党派之争吗?你架着刀放在皇帝脖子上逼迫的行为可不算是党派之争!! 程宥泽听着底下人的窃窃私语,也不急着加以制止,让他们心里乱会儿去。 但当余光看见陆青黛和她身后那一帮子人的时候,太子殿下自己的心里先乱了。 他最烦这些人!!! 凭什么他每次都来做收尾工作? 像这次,言执玉撰写‘天罚’,谢渺然和清清策划,应归彻和林寂里应外合,他又是最后的收尾工作!! 察觉到程宥泽看过来的眼神,陆青黛轻轻歪头对他笑了一下。 【程宥泽当前好感值:96】 程宥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出息了,怎么清清只不过是隔着人海同他相望而已,他心里头的郁气就莫名的消散了。 系统也想不明白,但是确确实实的察觉到了程宥泽的好感值又上升了一个阶梯。 程宥泽微微咳了咳,扭过头去说正事。 “宫中失火,现下已经安定。陛下受惊,为防再生事端,今日参会人员会由御林军护送回府。” 太子党都不说话,毕竟没看到陛下,太子就是他们老大,不管太子是逼宫还是造反,反正他们跟对了主子,跟着躺赢就行。 而场上为数不多的七皇子党包括七皇子本人都不太敢吱声。 笑话,敌强我弱,陛下又不在,此刻若是跳出来质疑,不就是白白的给太子党的人当靶子吗? 唯有以宰相为首的保皇党对此颇有微词。 “不知殿下是否已经抓住了纵火的贼子?” “陛下龙体是否安康?可否容朝臣们见上一见?” “宫中怎么会突然失火?殿下可查清楚了缘由?” 程宥泽静静的听着他们絮叨完,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宰相见他一副避而不谈的样子,下意识就去戳了戳身边的人,要人继续帮着讲话。 结果转头一看,他戳的人是陆归寺。 那个因为女儿被皇帝为老不尊看上而日渐退出中立党派的户部尚书陆归寺。 陆归寺被戳了一下也心烦,看着宰相一脸无语,满脸都是‘你确定要我开口劝两句?’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能出声痛快的说一句烧的好了! 宰相默默退了一步。 程宥泽一句一句听他们絮叨完,慢悠悠把手中的圣旨交给被吉和刚刚请过来的宁德太妃手中,然后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往前挥了挥,示意说话的人闭嘴。 “陛下安好无碍,太医已经前去请脉了,御林军还在搜查贼子,只是没有半分痕迹,陛下也未察觉有人闯入,这只是个意外。”程宥泽当着众人的面自然不能说出那一套‘天罚’的托词,他还是需要维护维护皇室脸面的。 只是在场的人又都不是耳朵聋了,刚刚报信的小内侍口中的天罚,他们又不是没听见。 一时之间,御花园里头的人心思各异起来,尤其是程穆环,他看着没有一点儿心绪起伏成竹在胸的程宥泽,真的很想质问他一句他把父皇怎么了。 但御花园中静悄悄的,落针可闻,他又不敢出声。 “不知老臣可否见一见陛下?”宰相上前行礼,说这话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愚忠掩盖了胆量,他这一开口,不少中立党的人跟着附和。 程宥泽只是淡笑,没拒绝也没同意,噙着嘴角一丝若有似无得笑看向底下人。 “怎么,宰相是觉得孤会弑君杀父还是觉得孤在逼宫谋反?” 他淡淡的说出这句话来,带着些调笑的意味,口气不重,但偏生天潢贵胄、少年帝王的气度压得底下人不敢轻视。 宰相带人唰的一下全部跪了下去。 “臣不敢!!”他们的膝盖刚接触到地上,发出一声碰撞的声音时,程宥泽就又重新笑眯眯的将人给扶了起来。 “宰相大人有情有义是好事,孤不过同你说笑,何必这般拘谨?” 笑话,说跪就跪,难不成还想让他的清清顺大流跟着跪下去? 程宥泽浅笑着拍了拍宰相的肩,而后瞥了一眼宁德太妃,“今日之事虽是意外,但这灯会确实不宜再继续办下去了,陛下那边有一道赐婚圣旨,由宁德太妃宣读,等领完旨,就让御林军带你们去见陛下。” “也好安一安你们的心不是?” 程宥泽嗤笑一声,收回手,看着宰相脸上掉落下豆大的汗珠。 心里暗叹一句心理素质真不行。 宰相心里慌啊……他就是担心陛下安危而已,他能有什么错? 毕竟如今宫中防卫都由太子接手了,他不担心才奇怪吧? 不过好在太子仁厚,宁德太妃又是陛下的人,有她在,以宰相为首的中立党自然安心了许多。 宁德太妃拿起圣旨的时候,原本站在一处花灯前,想要悄悄去寻墨将时的沈静就立刻意识到这是给她和七皇子赐婚的圣旨,心中不安的感觉放大。 这……这怎么这么快? 昨日程穆环才刚跟她说要请旨给她名分,今日这圣旨就下来了? 一点考虑时间都不给她的吗?她怎么能答应? 沈静瞳孔地震。 但是圣旨已经念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静则郡主沈氏姿容端丽,德性贞淑,才情出众,名扬遐迩。今特赐婚于朕之皇七子,以结秦晋之好。望尔等婚后相敬如宾,共筑家国和谐之基。即日起,命礼部筹备婚礼事宜,于钦天监所定九月十六行大婚之礼,钦此!” “静则郡主,上前接旨吧。” 宁德太妃拿着圣旨宣读完后,瞟了一圈才发觉沈静竟然没有和邹氏站在一处,心下立刻就有了思量,同时不忘道,“淑妃娘娘此时正在忙着照顾陛下,抽不开身过来,她说她很是满意七皇子妃,故让七皇子妃出嫁之前长住宫中,由她教导,也好陪伴太后娘娘。” 沈静被春桂春梅扶着过去,正要磕头接旨的时候,程穆环却皱着眉,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他率先就拿过了宁德太妃手里的圣旨,摊开一看,果然是皇帝亲笔。 只是沈静凭什么会是正妃? 他是想要过给她名分,但是也只是想给一个侧妃的名分啊! 他的正妃只可能是陆青黛!! 他捏着圣旨,扭过头去看陆青黛,然后被程宥泽一掌搭在肩上,难得的同他兄友弟恭起来。 程宥泽按住他想转身的举动,比他略高一点的身高死死的压制住他,不怒自威,他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这可是陛下特地交代的圣旨,环儿你不能这般无礼啊……日后就是要成家的人了,怎么能直接上来就抢圣旨呢?” “还不带着你的皇子妃跪下磕头谢恩?” 他手上用力,程穆环肩上的伤口被压的死疼,无奈之下,他和沈静跪在了一处,手上的圣旨被程宥泽重新抽了出去放在宁德太妃手中。 陆青黛在一旁静默的看着,看到领旨谢恩的两个人面色都有些不虞,她就高兴了。 偏头捏了捏顾念安的小脸颊,低声道,“今日宫里头的灯谜猜不成了,我们回家去猜好不好?府里头今日也挂了花灯哦。” 她逗孩子的时候声音总是格外温柔些,恰似月亮的清辉。 顾念安不敢大声说话,乖乖点头,“好。” 陆青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三个人,眼神略有些飘忽,抿了抿唇才道,“我答应了让安王世子入府。” 他们应当只是知道她跟墨将时碰见了,但是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 与其后面让他们知晓,还不如自己现在就告诉他们呢。 早告诉早哄人。 拖久了,狗狗们的气性越大,越难哄。 一时间,言执玉看过来的眼神微微的惊愕。 应归彻反应比较激烈,眉头都凝成了川字,脸色更是阴沉了不少。 谢渺然还是平和的笑着,只是阴鸷的眼神看着有些让人生寒。 顾念安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从言执玉的身上下去,跑去抱应灵灵的大腿。 应灵灵蹲下来和顾念安互相抱着,看着这三人,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刚刚说宫中失火了都没见他们这么大反应,现在倒是一个个的跟被抢了婚一样的。 不就是了了让安王世子入府吗? 不是……让安王世子入府?! “我不同意!” 应灵灵这一声喊出来,登时就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边的程穆环看着应灵灵,要去接圣旨的手一抖,她不同意? 她不会是想嫁给他当正妃吧? 想着之前应灵灵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力道就比程宥泽浅那么一点,程穆环一边感慨自己魅力的同时,一边快速的接过了圣旨。 他才不会让应灵灵得逞,嫁给他当正妃呢!! 沈静看着他迫不及待接下圣旨的手,心中原本想要反抗的心思又淡了些。 程穆环虽然表面上把她当成替身,但是心里应该已经对她有很深的感情了吧?不然他昨日才说要给她名分,怎么今日圣旨就下来了呢? 而且他还如此的迫不及待…… 沈静心里头格外复杂,最后叹了口气,心里说着只能委屈墨将时了,她日后定然会对他更好的。 程宥泽等人的目光扫过来,应灵灵连忙摆手低头,“口误口误……我鲁莽了……望各位大人勿怪。” 应归彻帮腔道,“家妹同我说话激动了些,实在是没规矩,我定会好好管教。” 其实如果换一个人这样在颁布圣旨的时候大喊,早就被治罪了,但谁叫她是应灵灵呢? 忠阳王府的独女,爷爷忠阳王,父亲在朝中任有要职,两个哥哥都是人中翘楚,谁能难为了她啊? 再说了,太子没治罪,他们底下的人哪里会傻乎乎的凑上去? 嫌自己命长吗? 应灵灵委委屈屈的缩回陆青黛身边,顶着全村的希望小声开口,“我不同意昂……凭什么他能入府?了了你偏心。” 陆青黛确实感觉身上的压力很重,但一时半会儿又不好讲,于是揉揉她的头,道,“等会回府里再细说。” 应灵灵刚想点头,但是看了一眼向她投来殷切目光的三人,她又多添了一句,“那、那你先粗说一下。” “他把醉仙楼给我了。” !!! 什么?!! 后面几个男人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意思是,墨将时那个日日盯着想爬他们墙头的贱人,是用一整个醉仙楼的男人女人来打动陆青黛的? 还包含着附赠一个他自己上门的服务? 他怎么不去死啊?!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啊!! 程宥泽远远的望过来,就见陆青黛身后的三人通通变了脸色。 好奇心驱使他走过去,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可以。 等程穆环等人领旨谢恩之后,御林军护送人回宫回府,谢渺然看着专门过来准备护送陆青黛的林寂,皮笑肉不笑的告诉他这个消息。 于是,林统领的脸色变得比被林家人针对时还要冷,宛如冬日的冰川,不断的加剧风雪。 而另一头,言执玉让言尧给程宥泽递消息的时候,正好撞上吉和过来问。 言尧火速转告给了他之后,吉和一脸苦相。 早知道就应该让言尧去告诉殿下的。 他传个话怎么还有血光之灾的预兆呢? 正要让人带着宰相他们去见皇帝的程宥泽见他这个样子,不禁蹙眉,抿了抿唇,问道,“刚刚清清那到底怎么回事?” 吉和面无表情,语速超快:“陆二娘子因为安王世子把醉仙楼给她就同意安王世子入陆府了。” 程宥泽一脚踹碎了面前的花盆。 被迫听了一耳朵,但是因为离的有些距离没听清楚的宰相等中立党:“……” 好可怕!! 太子应该不是真的要逼宫,然后把他们这群人杀人灭口吧? --- 某作者:生气就去打墨将时啊,了了只是一个被诱惑的可怜无助的小娘子……(摊手) 光明磊落型·言执玉:醉仙楼都敢送……真是大手笔啊……(准备一手公文查封醉仙楼) 又争又抢型·谢渺然:贱人!特么的他比我还能抢?!(悄摸摸的去进修狐媚子手段) 闷声做大事型·林寂:……我知道她身边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的,只要她心里有我就好(心里委屈,但只是一味的想要弄死墨将时) 旁观型·沈宴秋:我现在就去卖身醉仙楼,曲线救国行不行(不当世子当花魁!) 杀人灭口型·程宥泽:孤要他死!!立刻死!!(要不随便安个罪名到墨将时头上?) 一言不合就是干型·应归彻:我要是打死他,了了会不会不要我?不会的话我就要动手了!(看着手中的免死金牌),该死的免死金牌怎么是皇帝颁的不是了了颁的?! 未入京先有名分型·顾京元:好热闹啊……不过娘子不会这般对我的(叉腰骄傲) 第198章 还贵公子呢?!勾栏做派! “给了一栋楼…她就答应了?”程宥泽转着指节上的玉戒指,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阴恻恻的,看着就有些难哄。 吉和诺诺道,“嗯呐。” 又一花盆破碎,程宥泽紧了紧手,看着底下的宰相他们,挥手让人带着他们去见皇帝。 自己则是大步流星的就要往宫外走。 “孤现在就要去杀了那个贱人!!”夺过身边御林军的佩剑,他拖着剑,任由剑尖在石子路上划过,发出震耳的刺声来。 吉和狠狠的闭了闭眼,心里却在叫苦不迭,他就说应该让言尧来传话嘛! 他一把年纪了什么仇什么怨啊…… 程宥泽的举动不像是说说而已,要不是他拿剑走的方向是宫外,宰相等人觉得他这副样子不是逼宫都说不过去。 “殿下,您莫冲动!安王世子和他身后的安王府一向不牵涉党争,为人行事也无逾矩,您这般行事实在是大为不妥啊!!”吉和小跑跟在程宥泽身后,一个劲的劝,从京中局势劝到行为举动,但他家殿下都不为所动。 甚至还能淡淡的一句句嘲讽回来。 “既然不涉党争,杀了也不影响京中局势。” “他都敢在孤的清清面前自荐枕席了,你说他行事毫无逾矩?” 劝的口干舌燥的吉和:“……那你杀了他也无用啊,醉仙楼该收陆二娘子那边还是会收的。” 程宥泽顿了顿,回眸看吉和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毛骨悚然。 吉和缩了缩脖子,重新堆上笑来,给程宥泽出主意,“您若是冲动杀了他,咱们着借口一时半会也没找好,传出去有碍您的名声……陆二娘子为殿下殚精竭虑、劳心劳力,若是殿下任意妄为,陆二娘子该生气不搭理您了。” 程宥泽缓了脚步,吉和乘胜追击,“更何况,您若出手,陆二娘子生不生气另说,言大人他们可是平白的少了安王世子一个大麻烦,坐收渔翁之利啊。” “还望殿下三思啊……” 程宥泽站定不动,转过头来看他,“那你觉得孤该怎么做?” 吉和点他,“陆二娘子此番必然也是不情愿的,若殿下真为安王世子的事情跟陆二娘子置气……岂不是真让安王世子他们有了可乘之机吗?” “老奴觉得此时应当恰到好处的示弱几分,争取留住陆二娘子的注意力才是。” 程宥泽若有所思。 --- 回府的路上,言执玉他们都不便同行,但每个人临走的时候看向陆青黛的眼神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委屈。 陆青黛扶额无奈。 她倒是宁愿他们来闹,他们闹的多了,她就不用哄了,会理直气壮许多。 但问题就是他们实在是一个胜一个的懂事。 不吵不闹的,就拿那一双委屈的眼神看着她,各色郎君,或多或少都带着自己的性格,男色误人。 看着自家女儿难得的愁眉不展,陆归寺和袁慕宜也不敢说什么,夫妻两个在马车一头悄摸摸的用眼神示意对方。 陆归寺:了了怎么皱着眉啊?是不是言执玉他们几个欺负她了? 袁慕宜摇摇头,然后将应灵灵告诉她的事情小声告诉给了陆归寺。 陆归寺一下就瞪大了眼睛:不是吧?怎么又搞出一个安王世子来?!啊不是,怎么又多了一个他不认识的新面孔? 袁慕宜掐他,示意他噤声,动作幅度小点。 顾念安乖乖的坐在陆青黛身边,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偏头,大大的眼睛里都是不解。 伯父伯母干嘛要在马车上说大家都能听到的悄悄话? 马车才出了宫门不久,袁慕宜和陆归寺两个人之间的肢体语言已经丰富多彩了,陆青黛抬眼看他们,他们又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再说话。 陆青黛知道他们会支持自己的一切决定,但人人都有一颗爱八卦的心。 更何况早在世界融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面对她的丰功伟绩,没有一个一个的缠着问细节都是因为他们要在女儿面前端着的缘故。 “爹娘,你们看着念安。”陆青黛说完这句,就掀开马车帘让外头的车夫和护送的禁卫军停下。 林寂听了谢渺然传过来的消息,原本是骑着马冷着脸在前头开路的,但见陆青黛站了出来,他立刻调转了马头,凑过去问她,“怎么了?” 他的心情一看就不是很好,但是面对她,他还是忍不住担心,率先下了马就要过来牵她。 陆青黛的手放在他掌心中,踩到地面后也没有放开,而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的揪住了他的衣袖下摆,一副柔软之色,“林寂,马车里头太闷了,我想骑马。” 他应和下来。 “好。” “可我害怕,你带着我。” “好。” “那你抱我上去,不能把我摔着。” “好。” 其实陆青黛骑马还是会一点的,但由于身子弱,只是简简单单的会骑。 林寂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下来,他更不知道她是为了哄他。 没有体会过复杂关心的林大统领不会明白这样专门找借口只为和他待在一处的体贴。 他只知道,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心里有那么一小块他的容身之处,他就会很满足。 他不吵不闹,看到她和其他狗狗玩耍也不会生气郁闷,只会心里一个个的数数,暗暗想着下一个是不是就要到自己了。 林寂牵着陆青黛走到他刚刚骑着的黑鬃马的旁边,先一步的收紧了缰绳,而后揽着她的腰轻轻往上一托,让她能够稳稳的将左脚踩在脚蹬上。 陆青黛本就会骑一点,在林寂的托举下更是轻轻松松的坐上马。 待稳定身形后,她笑眯眯的朝着林寂伸出手,故意道,“我们林统领要不要我拉你上来啊?” 一旁的御林军们低头垂眼看着这一幕,心里想着的是他们统领连飞身上马都不在话下,哪里用得着福安郡主伸手去拉他? 还有啊,他们统领未必也太大胆了吧? 人家福安郡主的爹娘可就在马车里头坐着,他这边就敢抱上人骑马了? 他们揶揄不已,但看着林寂面色不改的牵上陆青黛的手,由她‘拉’着上马的动作,他们都不说话了。 怪不得林统领明明是后来者还能得到福安郡主的青睐呢……啧啧,这明面上不做声,暗地里倒是会给自己找机会。 护送的御林军看着林寂健壮的身躯牢牢的挡在陆青黛身后,坚实的臂膀几乎是小娘子肩膀的两倍时,不由得赞叹一声他们统领的好命。 队伍重新出发。 林寂穿着御林军的统领服,宽大的披风将绯红色的衣裙罩的严严实实,似乎是将人笼在了自己的领域范围之内,两个人其实靠的不算近,但林寂刚刚被她拉上马的那只手一直紧紧的牵着人不放。 陆归寺和袁慕宜这才悄悄把车窗帘给放下来。 顾念着小念安,两个人还是哑剧交流。 陆归寺:我现在觉得我们了了不可能受他们几个欺负的……你瞧林寂……之前和青栩过来的时候,是多么冷淡礼貌的一孩子啊!!现在被咱闺女调成啥样了? 句句有回应,事事有着落。 忙里偷闲的那点时间都用来陪她了,陆归寺甚至看见了林寂在牵他闺女时微颤的手。 纯情的嘞…… 袁慕宜幽幽叹了口气:我年轻时怎么没这本事? 陆归寺不高兴了,横着眼过去,怒意很是明显,儿女大了,栓不住母亲了是吧? 顾念安看着他们复杂的表情变幻,没看懂,于是拿起了桌上的糕点吧唧一口。 林寂虽然从背后拥着陆青黛,但是实际上两人除了拉手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还隔了一点距离。 陆青黛任由他牵着手,感觉到他微崩着的状态,浅笑着开口,“我们林统领好像不高兴,我今日给你的荷包你拆开看了吗?” 林寂想到那枚荷包,点了点头,他尽量忽视面前人传来的气息,默不作声的将人稍微拢紧了一点儿。 “那你怎么还是不高兴?”陆青黛装作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的样子,扭过头看他。 另一只手点了点他的胸膛,小声埋怨道,“见喜、见喜,你见到我不欢喜吗?” 林寂被她这种糖衣炮弹给磨得没有脾气,偏生心里头还挂念着墨将时的事情,终于是忍不住,先松了气。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包裹着她的手毫不费力,他做了好一会的心理建设才吞吞吐吐的开口,“青黛…真的要让安王世子入府吗?” 为什么一个后来的都可以入府……而他却只能眼巴巴的等着她来找他? 林寂尘封二十二年都未曾起过贪念和痴恋的心此刻终于是被嫉妒的荆棘给侵袭了一块地方。 陆青黛点头,同他解释的很细致,像是担心内心敏感的狗狗会背地里掉眼泪一样。 “……我想要醉仙楼,才答应他入府的。”淅淅索索的解释一堆,陆青黛正要松口气,却发觉林寂依旧面色不大好,她看过去一眼,林寂才又问。 “初弦是谁?” 怎么又有一个他不知道的情敌? “是我的眼线,不吃醋了哦。”陆青黛笑着抬手揉揉他的脸,突然说起别的事情来,“林寂,我小的时候养过一只小狸奴。” “通体雪白,是西域那边进贡的品种,它可怕冷了。” “冬天它总是喜欢缩在我怀里取暖。” 林寂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没明白过来小娘子的意思,直到陆青黛偏头躲在他怀里偷偷的亲了他唇瓣一口,霎时间,遍体生香。 林寂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不自觉的就拉近了和陆青黛的距离,原本还隔着些分寸的两人此时像是为了取暖,紧紧的依偎在一处。 陆青黛蹭了蹭他的胸膛,低声开口,“林寂,我比小狸奴还要怕冷…所以,赖在你怀里可以吗?” “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小情话,就让林统领丢盔卸甲,哪里还记得什么墨将时和初弦,只是一只手抓着缰绳,一只手揽紧怀中人的腰,生怕她冻到。 陆青黛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他不由的把速度放的更慢。 并且开始期望着从宫门回陆府的这条路能变得更长一点。 【林寂当前好感值:95】 陆归寺和袁慕宜下马车回府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女儿被林寂护着,小心翼翼的抱下马来。 林寂的举动实在是过于小心,连叫唤都不舍得叫唤了了一声,陆归寺看着两人,叹了口气,让林寂抱着了了回她的借青居。 顾念安自告奋勇的在跟前给林寂带路。 林寂:“……” 他该怎么告诉小丫头,这路他已经很熟了?算了,不能打击小丫头的好心。 只是陆青黛睡到半路就醒了过来,见林寂抱着她,她也没有意外,让人把她放下来。 因着宫中的失火一事,今年的元宵灯会散的特别早,那套本来想赢来送给顾京元的笔墨纸砚一时间也得不到了。 但是陆府也张灯结彩,挂了不少带字谜的灯笼。 陆青黛一回来,借青居里头的人都有些惊讶,不过都忙凑过来问好。 春霖秋葵小雪小珠小宁子她们都在,“娘子万安,顾小娘子万安,林统领万安。” “在看花灯啊?节礼都领了没有?”陆青黛让她们起来,见他们都喜气洋洋的,开口问了一声。 春霖秋葵点头,“娘子,陆管家发了我们都领了的。兰芝和兰茵姐姐的放在她房里了。” 兰芝还在宫里头陪着陪着程月琳,兰茵则是出宫后回了成衣铺子那头。 陆青黛点头,笑着道,“今日十五,我们要吃元宵的,你们都吃过了吗?” 众人纷纷摇头,“等着娘子和郎君们一起吃呢!!” “林寂,我想吃元宵。”陆青黛笑着点头,然后看向自己院中的人,“他们都不会做,我也不会。” 精通八大菜系并且偶尔会和陆青黛切磋手艺的小宁子:“……对,不会做!!” 家常菜拿手的春霖:“我们下厨怕把厨房给烧了…” 擅长做点心糕点的小珠:“牛大师傅今日回家过节了,现下也不在……” 其实是陆府家生子的牛大师傅:“……” 一个个趁着他不在诽谤他的小崽子们!! “林寂哥哥,我也想吃元宵!”顾念安拍拍小胸脯,挺身而出,“我会做!!” 见证了小念安把水蒸干的秋葵:“…顾小娘子您别开玩笑。” 品尝过小念安因为兴趣而煎糊了的蛋(齁咸)的小雪:“…小祖宗大过节的您别闹啊。” 一帮子借青居的人都目光灼灼的看向林寂,“林统领,我们只能靠您啦!!” 林寂不觉被骗,看着她们信任和依赖的眼神,感觉心脏另一块地方被一些莫名的情感给填充丰盈。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嘱咐陆青黛先去屋里烤火,然后毅然决然的踏进了借青居人口中危险他们不敢碰的小厨房。 心里还不由得佩服起那个牛大师傅来,他之前不是没进过厨房,但当时只觉得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原来井井有条厨房的背后都是那个牛大师傅一手调教的吗? 那他还真厉害。 借青居众人:“……”林统领比彻小将军还要好骗。 陆青黛让她们在院中生起篝火,支起桌椅来,“等会一起吃元宵猜灯谜啊,你们谁猜的多,你们娘子有赏哦。” “好耶!!” “娘子最棒了!!” 陆青黛笑了笑,牵着顾念安进了小厨房。 在看到林寂洗净了手,就着之前就已经备好的材料开始包元宵。 “怎么不去烤火?”林寂看着她和顾念安过来,又见顾念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连忙收紧揉圆手中的那一个元宵,拎着小念安去洗手,“做元宵的材料他们应该是之前就已经备好了,可以直接现包现煮。” “来陪你啊。” “林寂哥哥,我也要做元宵玩~~” 林寂可不敢像刚刚自己洗手一样给她们用冷水,而是特意的在一个盆里兑好了温水,抓着小丫头的手认真洗。 陆青黛也伸手过去给他,林寂抿了抿唇,嘴角微勾了下,同样给她洗干净手。 拿了干净的帕子擦干,林寂开始手把手教。 只是左看看陆青黛慢吞吞的速度,右看看顾念安包的惨不忍睹,林寂微微叹气,“好多呢,怕是一时半会包不完了。” “不会的。”陆青黛笑着摇头,一副笃定的姿态,“放心啦,等会人都来了,全部抓过来给你当小工。” 林寂想到什么,但此刻心中嫉妒和酸涩的滋味却少了很多,更多的是一种岁月静好般的平和。 他朝陆青黛点头,神情也柔和下来,“好,你小心些,别沾到眼睛里了。” 约莫一炷香之后。 原本是打算来问‘墨将时真的要入府吗’的几个人,全部任劳任怨的站在了借青居的小厨房里头。 应归彻和言执玉煮元宵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来委屈诉苦的吗?怎么了了一出声,他们就自动接手了?难不成当厨子当久了会有习惯性动作? 谢渺然和程宥泽站在陆青黛身边,由她亲自教授。 程宥泽作为唯一一个不会做饭的人被训和嫌弃的次数最多。 在陆青黛又蹙着眉教他封紧元宵的口袋时,小念安看着这片场景喃喃出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哥哥也能跟我们一起啊?” 她要哥哥在姐姐面前时时争取存在感才是。 陆青黛眉眼弯弯看她,“快了,等郎君进京,我们一起去见他,好不好?” “好啊!” 程宥泽手中的元宵馅又漏了出来。 “殿下,你怎么又包漏了……”美人略带无奈的声音传来。 “呀…”谢渺然手里的元宵也差点滚落。 陆青黛转身回看要帮他拦住的时候,又听见言执玉那边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看着元宵没掉,陆青黛有些着急的走过去,然后众人就看见言执玉的一只手盖住了另一只手的手背,眉眼微抬,看着陆青黛的眼神带着妥妥的‘勾引’,偏生声音温和如泉水轻鸣。 “无事,不小心烫到了。” 见陆青黛牵着人去洗手,除了顾念安,各个的眼睛里都焠了火光。 还贵公子呢?!勾栏做派! 死绿茶!! --- 年龄表~ 言执玉:21 沈宴秋:21 程宥泽:20 应归彻:21 谢渺然:23 林寂:22 顾京元:19 初弦:18 墨将时:22 第199章 我想你哥哥了 陆青黛牵着言执玉的手浸入水中,看着那块泛红的皮肤,轻轻的揉搓了几下,然后抬起眼眸含笑看他,像是明知他的小心思却还在故意纵容。 “你这手是用来写文章的,要是烫坏了怎么办?” 众人看着她关怀备至的样子,正准备冒几句酸言酸语的时候,就见陆青黛抬手点了点言执玉的额头,言执玉顺从的闭眼任她教训。 “烫坏了变丑了,我就不要你了。” 真的?! 众人的眼神不免都移到那锅热腾腾的锅上去了。 “不敢,我可不敢把了了喜欢的皮囊给折腾坏了。”言执玉拿下她的手,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抛弃他的话,只是喃喃出声表明自己的决心。 “孤倒不知,咱们言大人除了政事办的不错,这一套示弱装乖的花样也是精通的很呐……”程宥泽一边嘲讽,一边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手上的元宵被他折腾的不成样子。 陆青黛无奈的松开言执玉的手来拯救他手上的元宵:“殿下别闹,再闹就回东宫批折子去。” “孤才不要。”程宥泽摇头,正要听吉和的话示弱几句,让清清心疼他,就看见应归彻‘不小心’的打翻了调料盒。 那傻子一副拙劣的表演还以为自己精明的很呐! 程宥泽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 顾念安也是疑惑的投去一眼,然后继续埋首包自己跟程宥泽包的不相上下的元宵。 众人正以为陆青黛会皱眉把应归彻给赶出去的时候,就见她只是抬手捏了捏眉心,无奈出声,“没事吧?阿彻也是不小心的?” “啊……嗯……”应归彻正要磕磕巴巴的应下来,就被陆青黛抬手一个爆栗敲在额头上,美人看着他幽怨的表情,微嗔道,“不会装就别装,蠢死了。” 应归彻闷闷的哦了一声,就要扭头去整理调料盒。 陆青黛骂归骂,但还是看着他整理完了之后才走。 还不忘点头夸一句,“这样才对嘛,我们阿彻别跟他们学坏了,不许想当然的灵机一动。” 她抬手戳了戳他的手臂,歪头去看他,应归彻诺诺点头,不再说话。 陆青黛就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语气中透露着亲昵的意味,“好啦好啦,不生气了,我们阿彻才不蠢呢,等会一起吃元宵,好不好?” “哦。” 看着被温言软语的红哄了一句就哄好的应归彻,其他人心里都无语至极。 这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啊! 了了看着他那拙劣的演技竟然没把人赶出去?还哄他?! 真特么是傻人有傻福啊!! 陆青黛回头,看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切着并不需要的葱蒜的林寂,又看着磨磨蹭蹭好半天没包好一个元宵的谢渺然,她叹了口气。 顿时就感觉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热烈了几分。 就连顾念安都停下了包她手里那一坨东西的动作,软着声音甜甜问她,“姐姐怎么啦?” “想你哥哥了。” 小厨房的气氛一瞬间降到冰点,只能听见灶间柴火发出的燃烧声。 顾念安乖乖点头,“那姐姐要去看他吗?” 陆青黛又是不紧不慢一句,“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给自己净了手,拿出手帕擦拭的时候,荡漾出一个坏笑来,像是在故意挑动屋内其他人的神经一般。 她道,“安王世子过几日要住进我们陆府来,等他来了,姐姐带念安认识认识,好不好?” 顾念安还未思考答话,那边的就一阵阵的冒出酸水来了。 “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看来清清不明白其中深意啊……言执玉,你当年怎么教的?”程宥泽看向言执玉,示意其开口说话。 “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啊……”谢渺然也是默默叹了口气。 应归彻听着他们文绉绉的言语,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担忧的开口劝道,“了了,墨将时一看就很有心机,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要是你想要醉仙楼,咱们大可直接买下来,别便宜了他去啊…” “之前我看到他经常带着沈家的静则郡主出城游玩。”林寂静静的陈述事实,但是微微紧绷的双手表露出他能开口说出这句争抢的话已经是极大的不容易。 言执玉默默扫视他们一圈,而后直接截胡式开口,“不过是陆府多了一个人,瞧你们一个个急的。” 其余人:“……” 显着你了?说的好像你自己不着急一样。 言执玉走近,给陆青黛整理发髻之后顺手捏了捏小念安的脸,温柔轻语,“我在京中新添置了一处宅子,里头的布置和格局都是小娘子家家会喜欢的,还养了几只兔子,卧房都为了了收拾好了,只要了了愿意,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草!! 这个背后留一手的贱人!! 程宥泽狠狠地剜了言执玉一眼后,不甘示弱,“孤的东宫更宽敞舒适,还有温泉,对清清你身体好,清清住东宫来好不好?” “了了,灵灵就在应府念叨你好久了,而且曲三娘子动不动也来应府,住在应府你们姐妹也能够多说说话啊……”应归彻毫不客气的把妹妹拿出来用。 谢渺然啧他一声,“住在谢家也能够姐妹相聚。” 他转向陆青黛,声音和眉目都柔和了几分,“了了,咱们可是亲家啊,多来往走动,不是很正常吗?” 他们都争先恐后的发言,唯有林寂默不作声,不敢也没有底气参与到其中来。 他一直住在统领处,手上的积蓄常常用来帮扶手底下的士兵和百姓,遇见陆青黛之前从未想过要置办什么宅子,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才发觉手里有宅子的重要性。 林寂静默了一瞬,发觉陆青黛没开口,其余人也都没开口,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时,他心里的底气多了一分。 他道,“我也会尽快置办宅子。” 说完这句,他清冷的眼落在陆青黛身上,像是一块上好的琥珀。 陆青黛耐心等着他继续开口。 “不过,我和青黛的相处时间不多,我不大清楚你的喜好,置办了之后可能要劳烦青黛亲自去指点一二了。” “好啊。”陆青黛独独应了他的话。 小厨房内原本看着林寂还有些轻狂的眼神中此刻又多了几分嫉恨。 “了了怎么突然想要醉仙楼了?”言执玉还是最能洞察她的心思,争风吃醋的画面放在明面上太多会让了了难做,于是适时的问出正事来。 元宵一个个的包好下锅。 言执玉等人一边观察着陆青黛的回答,一边将煮好的元宵捞上来放在碗里。 等到煮好之后,众人才端着元宵回了院子里。 借青居的人已经将院中正对着陆青黛卧房的桌椅给布置好了,陆青黛挥挥手让他们自己去小厨房煮元宵,“小厨房里还有,只是殿下和念安包的不太好看,你们吃完就去休息吧,明日不用早起伺候。” “多谢娘子!” 陆青黛舀了舀碗里头的元宵,小心的吹了吹,这才笑着回答言执玉刚刚问的问题,“我不是说了,我之前在醉仙楼里发现了一个可塑的苗子吗?” “我想把他培养成才,日后有用。” 陆青黛把勺子往言执玉跟前一凑,在言执玉有些惊讶张口就要吃的时候,又狡黠的收了回来,自己吃了。 言执玉无奈道,“调皮。” “……”其他人原本要提起来的心又收了回来。 不是单单喂给言执玉吃的就行。 “还有,醉仙楼里头的人唱曲唱的好听,收下来我又不亏。” “他们捏着嗓子唱的,哪里好听了。”程宥泽吹凉一个元宵,用勺子装好送到她唇边。 陆青黛瞪他,扭过头没吃,“殿下莫要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了了喜欢听曲儿?”谢渺然也凑过来,他拿着小碗,站在她身侧,笑着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妩媚惑人,明明是比较妖冶的长相,但敛下眉细看下来,却觉得他自带一股子勾人的气质。“那我给了了唱好不好?” 见陆青黛的眼神被谢渺然吸引走,应归彻撇撇嘴,“曲子有什么好听的,缠绵悱恻的,哪有舞刀弄枪来的实在?醉仙楼那一帮子都是白斩鸡,了了别看,他们都没有我……” 陆青黛在桌面底下踹了他一脚,“乱讲什么?” 小丫头还在这呢。 顾念安吃完碗里头的元宵,陆青黛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擦嘴,而后给她指院子里头的灯笼,“念安去猜灯谜吧,这两日猜完,过些日子我们就地方住啦。” “姐姐,我们要换到哪个地方住啊?念安还是能够跟着姐姐吗?” 顾念安拉着她的手晃了晃。 “自然。念安想去哪个哥哥府里住,我们就去哪个府里住。” 陆青黛低头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然后低声在她耳侧说了句话。 顾念安乖乖点头,看向一瞬间气氛又变得凝重的几个男人。 她伸出手询问,“哥哥们,念安想猜灯谜,你们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言执玉刚要放下手里的碗去抱她,顾念安就被谢渺然一只手牢牢地托起,她坐在他的手臂上去够花灯,笑着的时候露出几颗大白牙。 谢渺然几人突然就懂得了为什么陆青黛喜欢把她带在身边的原因。 奶团子一样可爱的小家伙,眉眼精致,性情柔顺,笑起来也有几分甜滋滋的模样。 陆青黛喜欢也不为过。 “十口之中,有我一半?”顾念安伸出小手指在外头比划,谢渺然就由着她想,还不忘记诱哄小朋友带着心爱的‘姐姐’去他府上。 “念安啊,谢哥哥府上有很多小动物,还有很多你肯定会喜欢的零嘴,想不想去谢哥哥府上住些日子啊?” “念安念安,应哥哥府上也有,而且应哥哥府上还有你灵灵姐姐呢!” 七嘴八舌的纷争再次开始。 顾念安最后奔向了林寂的怀抱。 就这个哥哥话最少,而且还很温柔,她能够安安心心的猜字谜。 陆青黛刚刚借口更衣,先回了屋子,此时还未出来。 几个男人便有一眼没一眼的看一下窗子。 原本都还没有什么问题的,但通过窗户明纸上有些朦胧但却又过于真实的剪影看到陆青黛开始脱外衣的时候,他们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 言执玉蹙着眉大踏步过去唤她,“了了……” 其他几人也都要往卧房走的时候,陆青黛在脑中跟系统吐槽,一群没有情趣的男人。 她那是脱衣服吗? 她这明明是在给他们奖励。 顾念安将人拉回去,小声道,“姐姐说要跳舞给我们看哦~” 看着因为光的照射而完整的印在窗户明纸上的影子,林寂抿了抿唇。 她的衣角都看不到,只是影子出现而已,他就很难再收回目光。 其他人的心思跟他差不多,但是多多少少都有些偏颇。 比如应归彻心里想的是了了为什么要在卧房里头跳,当着面跳不一样吗?他还能看见了了的表情。 比如程宥泽心里想的是真是便宜他们了,何德何能跟他一起看了了跳舞? 比如谢渺然看着那恰似画框的窗户,小娘子的剪影朦胧印在之上,像极了他苦苦相思多年却又触碰不到的画中仙。 此间,唯有言执玉蹙着眉,又提声嘱咐了一句,“不许脱衣裳,着凉了怎么办?” 里头小娘子抬了抬下巴,嗯了一声。 她似乎是在为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开口解释,低笑了一声,而后道,“借青居不宿外客的,今日看完这支舞,全部乖乖的回去。” 外头人还没理解她话中的深意,丝竹管弦声就已经连连入耳,美人缓缓而动,绯红色的衣裙照射在明纸上总是带着一笔浅浅的红色残影…… 纤细的手臂和肩颈在画中显得尤为优越突出,转动的衣袖,飘洒的衣带,甚至因为她转动腰肢时而颤动的簪子都无一不美。 翩如惊鸿,婉若游龙,宛如触不可及的仙子陡然入画。 月下惊鸿影,疑似画中仙,纤纤玉指纷飞,乌发舞动轻扬,每一根头发丝都像是镀了光。 身影由远及近,腰肢转动,身影显现,驻足停立,明纸之上,小娘子的动作和身姿都充满了韵律美和曲线美,轻捻裙摆盈盈,就已经足够人大梦一场。 台下看官攒动,只为睹佳人惊鸿。 “我为你唱一曲,如游丝的气息……” “我为你把酒续,续前世迷局……” --- 今夜,大家都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只是都不自觉的失眠起来。 直到黎明破晓,将睡不睡的时候,才一个个的做起了黄粱一梦。 --- 黄粱一梦:常用来比喻虚幻不实的事和欲望的破灭。 是的没错,第二百章应该是这几个人的梦,等写完他们的梦,我们小顾就要进京啦!!(?ˉ??ˉ??) 然后就主要写剧情啦~~还是希望宝宝们不要嫌弃我节奏慢哈……啾咪~ 今日这章适合配着《青衣》一起看哦~~ 第200章 黄粱一梦(言执玉) 梦境短暂,却意外深沉,让人的心神久困其中,难以自拔。 半梦半醒之间,言执玉发觉自己身处书房里头,垂眸看到自己正弹着白玉琴。 琴体通白,音色清脆,往日奏出的高山流水可谓是一绝,但如今却在他的手下发出幽怨的低鸣。 像是未得到满足的小兽。 想到睡梦前思及的人,心里开始唾弃自己,弹琴的手顿了顿,预备停手的空档,身后却缠缠绵绵的贴上一副温软的身子。 言执玉的眉梢微微挑了挑。 细腻的掌心摸上他的腕骨,小娘子的脸庞自后蹭了蹭他的侧脸,嗓音温和中带着不自知的娇:“阿玉,你弹错音了哦…” 言执玉身子发僵,耳骨都因为她这句话透着微微的酥麻。 他停下动作,反手去牵她的手,却被灵活躲过。 陆青黛轻笑着攀上他的脖颈,用幼时他教导过的话来堵他:“弹错了就重新弹,弹到正确为止。” 清茶香幽幽的缠绕在他鼻尖,像是迷香一般让人失去理智。 言执玉偏头轻嗅了一下,伸手再次圈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就将人拉进自己怀里。 陆青黛穿的是还是那一身绯红色的衣裙,只是明明在现实中足够厚实的衣裳,在他的梦境里却有些透,显露出小娘子跳舞时的美丽曲线。 言执玉似乎也没有想到,克制着眼神离开她的脸庞,只是抬手将人扶正了些。 陆青黛的胳膊被他圈住扶好,肌肤相接的片刻觉得他的掌心微微发烫。 她看过去,言执玉依旧是一副君子做派,温润如玉的脸上好似没什么情绪,她便没有起多大的戒心。 但只有言执玉知道,所有克己复礼的理智早在他将她拉入怀的瞬间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的拇指轻微的摩挲着那截细腰,压抑着想要撕破她衣裳的冲动。 可惜他控制的了自己,却控制不住陆青黛想要撩拨他的举动。 陆青黛像是在自己的安全区里肆意妄为一般,指尖轻轻的在言执玉的锁骨处来回划动,看似乖乖的待在他怀里,背地里却小动作不断。 她催促一声,“阿玉快些弹琴啊……我想听,好不好?” 言执玉声音微哑,双手越过她去拨动琴弦,对她的举动并不加以制止。 只是顺从的道了一声好。 但有时候不制止也是一声纵容,原本喜爱弹些高雅名曲的言执玉随着陆青黛若有似无的撩拨,指下的曲调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陆青黛的指尖擦过他的皮肤,一边胆大的撩开他的衣襟,一边又小心翼翼的抬眼征求他的意见。 言执玉垂眼看她,没说话,只是喉结上下滚动。 显得有些浮躁。 没有出声就是默许,陆青黛漂亮的桃花眼盯得他弹错了好几个音。 “阿玉……你今日有些不专心。”她的手抚上他的胸膛,看着他衣衫半褪却挺直脊背,块块分明的腹肌微微紧绷着,好看的紧。 言执玉随着她动作的游走微微喘气,他试图去补救这首已经乱了大半的曲子,只是答,“了了若是还要这样撩拨我,我只会更不专心。” “平日里见阿玉穿的儒雅惯了,现在才发觉单薄的衣衫下,阿玉身材原来这么好……” 她的手不停游走,在他的敏感处点了又点。 “喜欢么?” 靡靡之音下是他渐渐泛红的眼尾,言执玉也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般邀宠的话来 ,但当她察觉到的时候,他的脸已经往小娘子的颈间蹭了好几下。 琴音断断续续,陆青黛勾着他的脖子,亲在他的耳侧。 “喜欢。” 她的吻和回应像是兴奋剂,言执玉渴求的更多,但哪怕一首曲子已经断成线了,他的手还是老老实实的悬在琴弦之上。 绯红色的衣裳倒映出他眼里明晃晃的欲色来。 陆青黛不怕死的继续开口问他,“阿玉怎么不亲亲我?是不喜欢了了吗?” 他感觉全身的热意直往一处地方涌去,听到这话,终于是忍耐不住,停止了去弹那首不知道乱成什么样的曲子,用力的回抱住怀中人。 言执玉缠着陆青黛的腰,渐渐收紧,埋首在她颈间,一边轻吻一边轻蹭着。 “没有不喜欢……” 言执玉将人抱紧了些,然后便一直轻拍着小娘子的背,用自己最后的良知强忍着,“了了乖,阿玉也想亲你……但不是凡事都可以控制的……” “我又没让你控制……” 陆青黛将人抱在怀里,闷闷出声。 “好多事情都是阿玉教我的……难道这件事情,阿玉不打算教我吗?”陆青黛去蹭他的脸颊,在她的先前的动作之下,圆润的肩头已经敞露了一半,此刻她轻蹙着眉略带着委屈看过去,活色生香几许。 言执玉凝视着她的眼眸,然后一个用力将人直接抱起来就往书房的床榻处走去。 他亲手撕破了她的绯红宫裙,扯掉了她腰间的玉佩,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 从小他便待她亦师亦友,教诲她女儿家的规矩,陪她孩童般的嬉戏。 那么如今,成人的礼仪也该是他来亲自教导才是。 呼吸声渐急,缠吻过后他埋下头,难得用抱歉的语气开口,“自当由我教导了了……” “但你要知道,我和它在这方面都没什么经验。” 陆青黛的脸色酡红一片,抬脚要踹他的时候被他抓住了脚踝。 他压身而上,搂着人又亲了口,温润的眉眼此刻看上去透着些坏,“可看到了了,我突然觉着这世间不是什么都要学的。” “……什么意思?”她感受到他灼热的身体靠近,下意识就蜷着腰要往后退,却被言执玉笑着给圈进怀里。 “有些方面,我可以无师自通。” … 两个人的身体缠绵悱恻,床榻上的气味交杂,看着心爱的小娘子额头上沁了汗珠,言执玉低头亲了亲她。 正要翻身继续教她‘人生在勤,不索何获’的时候,底下的那尊白玉琴弦无故绷断。 ‘砰’的一声,温香软玉不再,言执玉蹙着眉冷脸从床榻上惊醒过来。 抬头一望,清晨颜色低迷,到了快要上朝的时辰。 言执玉狠狠闭了闭眼,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而后保持着低气压去更衣准备上朝。 第201章 黄粱一梦(应归彻) 应归彻回府之后,满脑子都是陆青黛的舞姿和身影。 明明只是隔着窗户的剪影,但偏偏这层剪影就像是挥之不去一般,深深的扎根在应归彻的脑海中,让他在自个院子里练了好几个时辰功,躁气才勉强平息。 想着在上朝之前还能睡一两个时辰,应归彻沐浴更衣完就径直上了榻。 只是似乎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摸黑爬上了他的床。 腰腹处一沉,应归彻警觉的睁眼,翻身将人压倒身下,手臂横在来人的脖颈间,阴鸷的眼神却在闻到熟悉的味道时瞬间柔和下来。 “阿彻……”身下人唤他,带着委屈的意味,应归彻立刻就将人捞起来抱进怀里,大掌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她顺气。 “了了,怎么大半夜的突然来找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才发觉小娘子穿的单薄,蹙着眉拉起一旁的棉被将人裹紧了些。 “别怕,我去点灯。” 没有等到小娘子的回答,应归彻也不着急,起身就要下床榻。 但陆青黛的手却扯住了他的袖子,应归彻也说不清楚陆青黛到底说没说话,只知道她微微一拉,他就忍不住的将人抱到了怀里面。 “怕黑?”应归彻记着陆青黛是不怕黑的啊,但心里头也很快的给她找好了解释。 了了又不熟悉他这儿,更何况了了平日里身边都有人,如今一个人待在黑暗中,自然是害怕的。 他一只手将人拦腰抱起,另一只手熟练的找出火折子点燃蜡烛。 点燃后再重新将小娘子抱到床榻上。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但点了灯后,应归彻就开始不正常了。 怀中的小娘子面若桃花,那一身绯红色的衣裳衬得她的皮肤水灵灵的,抱着他的手臂,形成强烈的色差感。 棉被罩在小娘子身后,她雪白的脚趾露出来一截,看他的眼神带着娇纵和不满。 应归彻手臂上青筋暴起,咽了咽口水,他作为武将,寝衣本就单薄,此时背着烛光,更显得那截腰精瘦有力。 “阿彻。”陆青黛抬起手,去拉他腰间的衣带,“你刚刚弄得我好疼……” 应归彻见她委屈,又想起刚刚自己的举动,不由分说的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才敢去牵她的手,“抱歉,我不知道了了你会突然过来……我刚刚弄到你哪了,我给你揉揉?” 他俯身过来,眼里头都是担心,是真的害怕自己下手没个轻重。 陆青黛抓住他的手,轻轻的按在自己的心口处,认真道,“这里疼。” “别闹…了了……”发觉自己的掌心贴在哪里,应归彻手臂上的肌肉鼓的更硬了。 他想收回手,却被陆青黛扑了个满怀。 他单臂将人搂在怀里,唇角被陆青黛印上一吻。 “我没有闹,阿彻不相信我吗?”她微微磨了磨牙,然后一口咬在应归彻的肩膀处,像是小兽的呜咽,“阿彻……我心口疼……” 应归彻可没有旁人那般好的定力,只要眼前这个人是陆青黛,只要他的了了想要,那他就给。 他揽住小娘子的腰肢,睁着眼去亲她。 陆青黛被他圈在怀里,唇舌之间不断被他攻略,呼吸不断被掠夺,她最后只能挂在他的臂膀上轻轻喘息。 应归彻坐在床榻上,一边亲她一边宽衣解带,本就单薄的寝衣此时被丢在床尾,他托着小娘子的臀部昂头继续亲她 …… 亲了不知多久。 直到他的大掌撕裂了她身上的绯红色衣裙,虔诚的吻在她的锁骨处,一边低笑一边说浑话,“了了,你今日跳舞的时候,我就想要这样做了。” 他身上肌肉硬的发慌,浑身更是炽热,明明是冬日的天气,他却比火炉还要暖和几分。 见他说完浑话想要继续埋首,陆青黛胸口微微起伏,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应归彻!” “哎,我在呢。” 他抬手压住她扇过来的巴掌,捉到手上亲了亲,看出她的气恼,低头哄她,“是不是我刚刚亲重了……了了别生气,生气就继续打我。” 应归彻抬手钳制住陆青黛要踢过来的腿,一边将人重新拉到怀里,一边幽怨道,“了了别踢啊…踢坏了用手你又不舒服。” 又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陆青黛似乎是没想到平日没点脑子的应归彻在床榻上浑话倒是一套一套的,抓着他的胳膊又狠狠的咬了一口,桃花眼里水光潋滟。 “你就知道欺负我……” 应归彻纵容的看着她,她一边咬,他就一边轻吻她的后背。 战场上听那些老兵讲荤段子听多了,他自个也没想到就这样突然讲出来了,默默叹了口气,他一只手就将陆青黛的双手固定好压在床榻之上。 侵略的目光一寸一寸的看着她的眼睛,应归彻低声呢喃,“我让你欺负回来?” 说完,他低头衔住她的唇,含在嘴里吮了好几下,直到自己的口中都充满她的味道。 应归彻扶住陆青黛的腰肢,毫不费力的就让她翻身做了他的主人。 他抬眼看着小娘子坐在他腰腹上,眉梢一挑,喘着粗气道,“来啊,了了……让你欺负我。” 像是担心她羞怯不肯一般,他又加重了语句,“怎么欺负都可以。” 陆青黛感觉自己如今就像是一块浮木,在他身上沉沉浮浮,看着底下的男人,她随手扯过一旁的腰带就往他身上招呼。 腰带不是软的材质,上头还镶嵌着珍珠玛瑙,被她叠在一起挥下去,应归彻的胸肌之上登时出现一道划痕,浅浅的红印印在他蓬勃的肌肉之上,不仅不难看,反而还多了一丝暧昧的痕迹。 应归彻扯着唇角笑,觉得了了这完完全全就是在给他奖励,见她在上头难受,他正要翻身准备奴大欺主的时候,却听到外头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含含糊糊的念着什么。 他凝眉,正要赶人的时候,却发觉身上一轻,整个人下意识往前一扑,终于从梦境中挣扎出来。 “将军,您还不起?到您练功的时辰了,等会要上早朝了。” 应归彻被搅扰了美梦,已是十分不满,抬手随意抓了个东西就往门上一扔。 “滚!” 外头的张阳无辜的看了廖杰一眼,耸了耸肩。 应归彻沉着脸去扒自己的衣服,见自己的肩膀和手臂还真没有梦中的牙印时,面色更加难看,原来还真的特么的只是一个梦啊?! 第202章 黄粱一梦(程宥泽) 回了东宫之后,程宥泽还是心浮气躁,想到画中人惊鸿的舞姿,他就忍不住眉头紧锁。 “吉和,备水。” 太子殿下沉着脸,一副要杀人的做派,淡淡出声吩咐。 吉和可不敢怠慢他的要求,忙不迭的就让人去备好水来。 程宥泽把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埋头沉在浴池之中。 身体燥热不断,想着清清的样子,尊贵的皇太子开始自力更生。 只是待他终于缓过劲从浴池之中出来,披着外衣,掀开一道一道珠帘,赤脚走到自己的床榻旁边。 却看见自己床榻深处藏着一只小狐狸。 小狐狸嫩生生的爪子放在明黄色的锦被上,显得越发纤细白皙。 见到他来,陆青黛从帷幔之中探出一只手来,本意是要去牵程宥泽的手的,但坏心眼的太子却低头俯身,将自己的脸给凑了过去。 “清清怎么突然过来了?” 不知身在梦中,程宥泽披散着头发,在陆青黛伸手把他的脸推开的时候,笑的得意极了。 陆青黛的手顺势下移,点在他的喉结处,“怎么,殿下的东宫我不能来?还是说,殿下的龙床我不能上?” 程宥泽探身进来,双臂撑在陆青黛两侧,因为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些水汽。 他挑了挑眉,亲昵的去亲陆青黛的唇,亲了好几口后才定定的看着面前绯红色衣裙的小娘子。 在陆青黛的注视下,他直接一个转身,就将人抱坐在自己的身上。 程宥泽的一只手去磨蹭她身上的衣裙,一只手则是轻拍了拍她的屁股,低头轻语,讲着私密情话,“可以,当然可以,只要清清愿意,想上孤都可以。” “不要脸。” 陆青黛抬手捏他的脸,却被他直接捏着手往下探去。 陆青黛另一只手啪的一声就打在了程宥泽的脸上,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开。 程宥泽感受到脸颊上一点也不收着力道的痛意,啧了一声,然后更加贴近她。 俊朗的面庞上印着她的五指印,程宥泽舌尖顶了顶脸颊,问道,“业精于勤的道理,清清明白了吗?” “孤可以继续教你。” 陆青黛摇头,绯红色的衣裳显得她格外的妖冶妩媚,倒真像一只蔫坏的小狐狸。 她的手轻轻一推,程宥泽就很给面子的倒下,倒在枕头上挑眉看他。 “殿下怎么能够误人子弟呢?”陆青黛的双手撑起他的胸膛上,感受着程宥泽的肌肉变得越来越硬,她一点一点的撩拨着,像是吃干抹净精魄就要走的坏狐狸。 程宥泽蓦然想到清清跟他说过的一个话本子《妖精靠采阳补阴走上长生之道》。 如果清清是妖精,专门摄取人的精魄的话,那他肯定会很乐意牡丹花下死,程宥泽这样想着。 但是感受着陆青黛搭在他胸膛上柔软的手,程宥泽一把抱住人的身子,让她往前坐了点。 大言不惭道:“孤就喜欢好为人师。” “清清听话,坐上来一点。” 陆青黛才不依,抬脚就要下去,程宥泽也没阻拦,只是顺势反客为主,勾着人的脚踝就往自己的腰处环。 绯红色的衣裳被他耐心的一件件解开。 只是每多露出来一寸皮肤,程宥泽看她目光就强势一分。 他的吻随着衣衫落下逐渐加重,直至覆盖全身。 陆青黛被他圈在怀里吻的发软,程宥泽这才压抑着开口重新问她,“清清,孤比起旁人而言,你满意吗?” 陆青黛的手被他抓着重新贴在他的腰腹处,程宥泽像是闹小脾气一般,“孤都这样勾引你了……清清不给点反应吗?” “殿下……”陆青黛伸手抱住他,微微在他耳侧喘气,“清清都这样了……反应还不够大吗?” “还不够。” “孤要清清的眼里只有我。” 壮志豪言刚说出口不久,清茶香还萦绕在鼻尖不散,程宥泽却是一个激灵,猛然睁开了眼睛。 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急躁,暗暗的骂了一句刚刚做的梦。 要梦就梦完整一点啊……赶鸭子上架却不给吃肉算什么本事? 不悦的下了床榻,太子殿下不满开口,“吉和,备水,孤要沐浴。” 吉和今日守夜,听到这话连忙吩咐人去做。 只是心里不满的直叨叨,殿下啥时候有的洁癖啊?一天天的要沐浴几次…… 第203章 黄粱一梦(林寂) 林寂第一次觉得夜十分的漫长,往日巡逻守夜,都没有觉得如此的难捱。 看着窗外的夜色一点点变得深沉,再一点点的变得明亮,林寂也不清楚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只知道再一睁眼的时候又梦回到了借青居里头。 她正勾着他的衣带,说要让帮他丈量一下衣裳的尺寸。 似曾相识的画面在梦境中显现,只是跟当初不同的是,青黛穿的不是那件鹅黄色的裙子,头上也没有簪香雪兰,而是那一身翩翩起舞的绯红色衣裙。 林寂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梦会如此的轻浮,看着绯红色衣裳下透露出来的姣好身形,他慌不择路的想要退后,却被陆青黛唤住。 她的食指还勾在他的衣裳上,此时因为他后退的动作,陆青黛整个人都向他怀里倾倒。 林寂下意识的抬手将人圈进怀里,还没来得及叫她小心,陆青黛就已经踮脚亲了他的唇角一口。 “林寂……你为什么要后退?”她的手从衣裳上滑到两侧,有些委屈的开口质问他。 “你不喜欢我了吗?” “还是说,我帮你量衣服,你不愿意?” 林寂沉默的摇头,却根本就不敢和她对视上眼神。 红衣雪肤不算什么,这些撩人的话也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她是陆青黛。 是那个强势闯入他的世界,推不开赶不走,还爱他的人。 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只因为他是林寂就爱他的人。 心脏一直一直的怦怦跳,林寂的手被陆青黛牵住,她不再反问他,自卑惯了的小狗不敢确定答案。 她只是一味的命令。 “林寂,抱我。”她指引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腰处环,在他低头的时候轻轻吻在他的低阖的眼上。 林寂心如擂鼓,理智上告诉他这是不应该的,哪怕是梦里,他都不该做这些轻浮之事……但是情感又告诉他,没事的没事的,反正这是梦不是吗? 而且,这是青黛的命令啊。 他单手就能将她的腰从后揽住,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环在陆青黛的腰上莫名的多了几分欲色。 但林寂还是老老实实的没有动,哪怕他看着陆青黛的眼神已经丝毫不掩饰他的渴望和雀跃。 陆青黛挨近他,眼神跟他相触的时候,手却慢慢的抚上他的脊背,一点一点的缠上他。 林寂的身体发出轻微的颤栗,似乎从未被人这样温柔的碰触过,身体变得格外的敏感。 他低头,轻轻的在陆青黛颈窝处蹭了一下,极力忍耐着,最后化成低声的隐忍,“青黛……” 陆青黛的手停顿了一下,她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状似无辜,“这样抱着好像丈量的不准……” 林寂的耐心被她亲的这一口给无限延长。 他的手紧绷着,青筋突出,按在她腰间轻微磨蹭的时候带来一阵一阵痒意。 “真的不准吗……” 他话语间有着犹疑,在陆青黛的手撩开他的衣裳摸进里头去的时候却还是纵容着。 任由她上下摆弄,四处游走。 林寂就静静的抱着她,两人额头相抵,陆青黛能摸到他健壮有力的腰,她抬眸看他,带着引诱的意味,“其实我看一眼就知道丈量的准不准了……” 她的手摸到前头来,掌心在他的腹肌处轻轻按压。 “但是我就是想逗逗你,最好是能抱抱你。” 小娘子的唇印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 陆青黛的指尖挠了挠他,“亲亲我,林寂,我要你亲亲我。” 面对忠诚的小狗,命令比反问有用。 林寂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先是浅尝辄止,后又是一遍遍的深入,他听话的亲她,带着虔诚和爱欲。 不得不说,林寂是忠诚的,主人不说停,他的亲吻也就不停。 一点一点的吻过陆青黛的唇瓣和颈侧,连耳垂都未能幸免。 陆青黛被他亲的情迷意乱,根本就喊不出停字,只能遵循着本能,向他索求更多。 林寂的外衣被她迷迷糊糊间扯掉,陆青黛被他放倒在床上,林寂克制着不让两人紧紧相贴,陆青黛却眼神迷离的勾着他的脖颈不让人走。 “林寂…”她低声唤他。 林寂托着她的后脖颈,看见她的唇瓣被自己亲的微肿,眼色暗了暗。 “我在。”他安抚的亲了她脸颊一口,想要拉开距离,陆青黛就缠上了他的身子。 “还要亲亲。”她坐在他的腿上,禁锢着他的行动,看上去好不可怜的样子。 林寂又亲了她一口,身上侵略的气息越来越掩盖不住,但都到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妄图和陆青黛商量? 他的理智坚守在最后一线,“青黛…再亲下去,我会忍不住的……” “所以,乖,我们就此打住,好不好?” 陆青黛听着他拒绝的话,流露出难过的神色,然后抬手,掐着人的脖子就亲。 她的亲吻软绵绵的,却亲的林寂浑身发硬。 陆青黛抬眼看他,“林寂…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林寂见不得她难过,哪怕现在自己的脖子被她掐着,他看到她委屈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要开口解释。 “没有,我喜欢你。” “我只喜欢你。” 陆青黛抬手抹去自己眼里的水汽,柔柔的栽在他怀里头,偷摸摸的欣赏着林寂的慌乱。 “你只喜欢我,那你爱的是谁?”她可劲的胡搅蛮缠,一副被有情郎抛弃的模样。“你不爱我吗?” 林寂也是头一次面对这种局面,一时之间根本反应不过来这是小娘子娇纵的表现,而是笨拙又认真的解释,“我没有喜欢别人,也没有爱别人。” “我只爱你,青黛。”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陆青黛终于弯了弯唇,她坏心思的松开他的脖颈,轻轻的往下探去,感受他的昂扬和紧张。 林寂任由她摆弄,看着她的眼眸里头尽是隐忍,耳尖也红透了一片。 “可是林寂,爱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陆青黛隔着衣料拨弄了一下,重新贴近他。 “爱是做出来的。” 陆青黛吻在他的耳垂,诱哄,“现在,来爱我。” “证明给我看。” 林寂被她刺激的眼睛赤红,不断地收紧她的腰肢,两个人的距离逐渐拉近。 他像是再给她最后的逃脱机会,见她没有逃脱也没有反抗,他终于像是得到了主人再三命令的忠犬,严格执行起她的命令来。 做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扯烂她身上的衣裳。 他的手在她的腿侧缓缓上滑,彻底感受到了娘子家家体态的柔软。 林寂的服务意识很强,下手但凡要略重一些的时候,就要抬首去看看青黛的反应。 床幔之下,林寂一点一点的亲吻着她的肩头,身体力行的向陆青黛证明着他爱她。 小娘子的指尖抵在他背脊处,轻声嘤咛抱怨。 林寂脸上都有了汗水,他重重的亲在陆青黛唇瓣上,重新将人搂在怀里,正准备进入香甜梦乡的时候,外头的鸡鸣声传来。 ‘咯咯咯’的,不仅打破了夜晚的长眠,还打破了林寂的旖旎一梦。 于是乎,御林军们很敏锐的发觉,今日的林统领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脸色比往常还要冷上几分。 第204章 黄粱一梦(谢渺然) 翩翩舞姿在脑中久久荡漾不去。 谢渺然的书房彻夜都点着灯,他提笔挥毫,在面前的画卷上一笔一笔勾勒着小娘子的红衣,只是笔下单薄,绘不出她的半分神韵。 月光洒进屋内,丹青上的身影窈窕,栖息在谢渺然的梦里。 他把画挂在墙上,透着画,脑中不断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遏云歌响清,回雪舞腰轻。 飘飘红衣在他眼前晃动,隔着画,透着光,每根头发丝都写着尽态极妍。 丹青上的笔触轻颤,红衣的颜色渐渐加深,画中人的神态也变得鲜活起来。 谢渺然愕然,起身走过去看,深邃的眼凝着,谢渺然抬起一只手要去把画掀下来的时候,画中却探出了一只小巧玲珑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画中人带着香风而来,轻盈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怀中一重,谢渺然抱着人受惯性影响往后退了一小步。 在谢渺然微愣的眼神下,陆青黛像是一只柔弱的小画妖,下巴抬起,声音如同春日随风而起的柳絮,软绵绵的,带着不自知的娇。 “不要把我拿下来……” 她指的是画,但谢渺然却想当然的以为是人,垂眸凝着她的眼神加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手从她的腰间滑下去,将人稳稳妥妥的抱进怀里。 “好,不把你拿下来。”谢渺然打量着小画妖的穿着,那一身绯红色的衣裳衬得她面若桃李,看过来的桃花眼水灵灵的,他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 陆青黛勾着他的脖子,乖乖的让他亲了一口之后,打量着他的书房,六初花粉粉嫩嫩的,还摆在一旁的窗台之上。 上次同他讲的书案和摆件也都按照她的喜好添置了,感觉自己身上的眼神越来越重,陆青黛回望过去。 只是刚盯上谢渺然的眼,就被人放在书房的桌子上抵着亲。 他的怀抱和他的唇压的人越来越紧,不给她逃离的空间,谢渺然一手抚上她的脸颊,一边笑着道,“我今日还真是好梦,竟然梦见我们了了小画妖……” 似乎很是清楚的知道身在梦中,所以他亲的格外凶,大掌紧紧的托着陆青黛后背,将她的红唇来回蹂躏。 “谢…谢渺然……”陆青黛捶打他的胸膛,脑袋高高昂起,被他的猛烈冲击亲的脑子发昏。“你别…别这么凶。” 谢渺然点头,意犹未尽的又亲了一口她的唇瓣,抓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脸。 “好,我不凶。” “万一凶着你了,以后都不愿意到我的梦里来了怎么办?” 他的眼神收敛了几分,只是揽腰抱着人的姿态依旧强势。 陆青黛悄悄往后退了退,和他保持距离,“这还不凶?我不要来见你了……快把我放回画里去……” 人又被重新揽到怀里。 谢渺然低笑,“躲我这般远做什么?说了不凶你。” 而后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这可不算凶你。” “那这个算什么?”陆青黛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裳,小画妖的手段了得,光是一只手贴上来,谢渺然就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慢慢的将陆青黛的腿往上提,身子也更向前倾,狠狠的闭了闭眼才按捺住心里头上不得君子台面的想法。 “我不想在梦里欺负了了,所以了了乖别问。” 他想抱着人缓解自己的异样,同时也让小娘子看清楚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暗恋多年的人难得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就像是给他的梦境点了迷香一般,不用细闻就已然变得情迷意乱起来。 谢渺然嗅着陆青黛的颈侧,淡淡的清茶香此刻给不了他镇定的作用,反而在这静默的书房中,多了一丝暧昧的气氛。 想让清茶香沾染上身,想让自己从头到脚都印下陆青黛的专属符号。 谢渺然栽在她怀里,难受的直哼唧,“了了,你亲亲我啊……” “我难受……你亲亲我好不好?” 他委屈的神色之下尽是对她的渴望。 他才不要什么霸王硬上弓,他要小娘子心甘情愿的对他好,哪怕是梦里也一样。 陆青黛能感受到他体内的疯狂叫嚣,抬眸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把头蹭过来,她坏心思的弯了弯唇,眉梢一挑,地位开始重新恢复正常。 “抱我坐下。” 谢渺然很听话的抱着她的腰把人放在自己大腿上,整个背压在后头的圈椅上。 陆青黛挑起他的下巴,轻声唤了句,“檀郎……” “…再喊一声,好不好?”谢渺然更精神了,他吞咽了下口水,仰头望着陆青黛的眉眼,请求一般的再次开口。 陆青黛点头,又唤了句,手指在他下巴处拨弄,媚眼如丝,所有动作都在挑逗着谢渺然的神经。 “檀郎,要听主人的话哦…” “了了想让我怎么听话?” 谢渺然蹭了蹭她的手,睫羽轻轻颤动,他的衣裳被陆青黛层层拨开,柔软的触感之下是他滚烫的皮肤,陆青黛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衣襟前,一字一顿,“取悦我。” 谢渺然直起腰,不带丝毫犹豫的就将唇覆了过去。 他咬住她的外衣,半解霓裳,任绯红色的衣裙掉落在自己的膝盖上。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身上,谢渺然托住她的后颈,重新将人抱起压在了书桌上。 他尽他所能的去取悦她,满足她,书房里头的气氛一点点暧昧升腾。 陆青黛的肩颈处全是红痕,在她终于忍不住狠抓谢渺然的肩膀时,谢渺然重新把她抱到了自己怀里,重新瘫坐在那张圈椅之上。 谢渺然动作不停,抬头同她亲的更凶,强劲有力的手臂横在她腰间,看着她的表情加重力道。 “主人,取悦到您了吗?” 书房中的熏香燃尽,书桌上的公文散落一地,‘砰’的一声砸醒了伏案睡着的谢渺然。 谢渺然陡然惊醒,看着面前还未完成的丹青,手不由得紧了紧。 面上神色难看到无以复加。 此时外头来报,“郎君,到了上朝的时辰了,老爷那边已经要起身了。” 他冷冷道,“让他自己先去。” 转头又凝眉吩咐了一句,语气更加的阴鸷,“让人备水。” 第205章 为什么他们家是女债父偿啊?! 由于不可抗力的因素影响,这几位大人物都不约而同的迟了早朝。 林寂赶到宫里和陆青栩碰面的时候,其他几位还没有来。 皇帝看着底下有些混乱的朝臣们,又看了一眼程宥泽平日站的位置,不悦的开口:“怎么?没了太子你们是不是就不会上朝了?” 底下的宰相看着因为惊吓而一晚上没睡好的皇帝,立刻就接上了皇帝的话茬,“臣等不敢!只是科考在即,除了沈大人,太子殿下和其余几位大人都还没来。” “彻小将军定好今日呈上边疆军情的,他也没来。” 皇帝不满的握拳,但也不不敢真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发火。 毕竟他本就势单力薄,也就以宰相为首的那些个中立党支持他,若是真的惹怒了朝臣,那他不就真成了这大虞最无用的吉祥物了? 如今的政事可都是优先送往东宫的!! “太子辛苦,偶有放纵也是应该的。”皇帝力求在朝臣们面前树立一副自己恍然大悟,开始勤政的模样,顺带着泼程宥泽一把脏水。“科考的事情想必他已经劳心劳力,不如让七皇子过去,帮着分忧?” 皇帝说到这的时候看向一直沉着脸不发声的程穆环,满眼的慈爱,似乎觉得他给程穆环和沈静赐婚了之后,就能和他的儿子重归于好一般。 但程穆环心里头还在计较着为什么沈静会是正妻的这件事情。 他明明只想让她当个侧妃啊!父皇让他娶沈静当正妻,是因为不打算把陆青黛给他吗? 父皇当真要跟他抢心爱的女人? 程穆环脑中天人交战,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话。 而当他站出来准备应答的时候,沈宴秋已经出来回绝了,“禀陛下,今年春闱一事已然全部敲定,臣和小谢大人已经全权接手处理,如今派七皇子分忧怕是已无用武之地。” 笑话,哪里是来分忧的?是来分羹的吧? “无事,就让七皇子过去,同你们多学学政事和科考上的知识也是好的。” 皇帝趁着程宥泽不在,想搞一言堂把此事拍板定下来,但外头小内侍已经高声喊着‘太子殿下驾到’了。 只见程宥泽一身黑金色的龙袍大刀阔斧的就从正门往里头走,他和他身后的人身高近九尺,又都冷着脸,迈着步子走来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来上朝的。 反而像是来逼宫的。 宰相心跳加速,难不成昨日宫中失火降下天罚的谣言传了出去?他明明让人死守严防的啊! 言执玉站在他左侧,一身白衣高雅的鹤袍衬得人的气质格外的清隽温和,只是这位往常都是笑脸的鸿胪寺卿大人今日也一反常态,嘴角抿成一条线,处处透露着不悦。 谢渺然一身深蓝色的盘云纹敞领衣裳,低着眼走在程宥泽右侧,他的气压更加的低迷,小谢大人面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在透露着他不爽,别惹他的字眼。 最后压阵的则是一身盔甲,手背上的青筋还在跳动,闷闷的沉着脸不说话的应归彻,他鼻梁上那道疤痕已经淡了很多,但是低眉凝视人的时候还是觉得他莫名有一股要击杀敌军主将的弑杀感。 看着明显心情不好的几个人,一旁的墨将时心情就好了。 他在朝中本就没有什么要务,就是混个官位凑凑热闹罢了,他也没有什么宏图大志,所以也没想着做出什么功绩来,因此站着的地方并不靠前。 只是今日看着这几人的表情,他开始后悔之前怎么不用用功了。 不然现在就可以到跟前去凑热闹了不是? 程宥泽一来,这殿堂上的气氛登时就凝重严肃了不少。 太子殿下不爽,开始疯狂的挑刺,“怎么孤还没来就开始议事了?都议了什么了,来个人总结给孤听听。” 看着他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脸色,一时间没人敢去触他的霉头。 宰相也小心翼翼的看过去一眼,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怎么惹上了这么个冤神…… 下一秒就被拎出来当了出头鸟,“宰相身为百官之首,你来同孤讲讲,方才议了什么?” 宰相心里头直骂晦气,然后恭恭敬敬的开口总结,“陛下体恤太子殿下劳苦,想着派几个人帮殿下分担分担。” “陛下要是真的体恤孤,就不该给孤搞出那么多事来,让孤寝食难安。”程宥泽淡定的甩锅,然后继续追问宰相,“不就是想让七皇子过来接手吗?孤瞧宰相这美化的水平真是一流啊……” “要不宰相准备准备到孤的东宫来当大总管吧?你说话孤听着肯定舒心。” 程宥泽轻描淡写的递出下岗危机单,宰相默默退了退,“臣惶恐……” 一旁的吉和:“……” 有事说事,别总拿他的名头出来吓唬人行不行? “陛下是不相信臣和沈大人的能力吗?”谢渺然礼貌朝皇帝拜了一拜,而后像是突然就不懂官场上的人情世故了一样开口,“可臣和沈大人多少都是正儿八经参加过科考的人,四书五经,君子六艺无有不通,更是已有了一番政绩……臣近年不在京中,不知是不是消息落后了些。” “臣也没听说七皇子殿下有什么斐人的政绩啊……” “让他接替臣等,陛下是对这届的学子有仇吗?” 他这话一出口,朝堂上的气氛更加的诡异了。 按理说是没仇的,但如今京中未见其人先闻其人的学子就那么一个……那可是一个在太子、言大人、彻小将军、小谢大人、林统领和沈大人的围攻之间强势突出有了名分了人啊!! 别说陛下有仇了,怕是这几位都跟他有仇吧? 只是程穆环没想到那一层,只在乎谢渺然阴阳怪气的贬低自己了,怒喝他一声,“小谢大人,注意你的言辞。本皇子是皇室宗亲,岂容你随意构陷?” “臣知罪。”谢渺然又反问了一句,“臣说了臣近年不在京中,很多事还不清楚,殿下这般恼怒做什么?有什么功绩说出来就是了,臣向您赔罪,臣哪敢构陷您啊?” 他们两个人的争吵连皇帝都不敢插话,真是奇了怪了,谢家不是七皇子的母家吗?谢渺然还是环儿的表哥,怎么还在朝堂上针锋相对起来了? 底下的谢尽看着孙子和外孙,老人家的心都要啪啪碎了一地。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孙子这么贬低外孙,他肯定得管不是? 可要以理服人的话,这外孙还真没啥功绩可言啊…… “你!”程穆环气的人都红温了,却又真的无法辩驳什么,正要一撩袖子转身之时,言执玉又慢悠悠的开口问了句,“科考一事虽然已经定下,但是主考官却可以酌情增添。” 皇帝看过去,心想言执玉这小子给他递了台阶。 然后就又听他道,“若是陛下想让七皇子接手,不妨先请七皇子同臣等探讨探讨民生之事?也不讲远的,就说年前霖楚的雪灾一事吧。” 言执玉抬头,看着前方的程穆环,一副严格的夫子做派。 “敢问殿下可知雪灾耗银多少?赈灾情况如何?” “灾民应当如何安顿?” “房舍道路何时能够修好?” 一连三问让程穆环的脸高温不下,这次不是被气的,是被羞的。 “七皇子殿下才接触政事不到两年,言大人何必这般为难于他?”墨将时在后头凑热闹一般的开口,只是这一开口,看到他那张精致俊俏却透着危险气息的脸,这边几位的脸更加的冷了。 言执玉上下打量人,“安王世子自己不知进取就罢了,还为七皇子殿下的懈怠找理由,怪不得如今还是个郎中……” “霖楚雪灾规模虽不算大,但到底也是关乎百姓的生死性命,墨大人不为百姓问责,反倒是在这为七皇子殿下叫屈了?”应归彻冷哼一声,看着墨将时的眼神满满都是嫌弃和不悦。 谢渺然添火:“墨大人自己享乐惯了,手底下的醉仙楼引得京中人趋之若骛,怎么可能有闲心关心百姓的死活呢?” 程宥泽瞥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沈宴秋,“孤觉得应当防范于未然,京中世家的小辈不能长此以往的 以玩乐为中心,让人好好查查京中的秦楼楚馆,也好杜绝杜绝奢靡淫乱的风气。” 最后还不忘戳一刀沈宴秋,“这事还是你去办吧,你应当最熟才是。” 看着这四个跟往日完全不一样,如今完全处于火力全开状态的人,朝堂之上安安静静的,都怕炮火殃及自己,唯有那么极少数的人知道真相。 譬如得知安王世子墨将时要进府居住的陆归寺:“……” 救命!这个朝他是一点儿也不想上了!! 他悄咪咪的扭头去看墨将时,就见人也不生气,只是扯着唇角饶有兴味的笑了一下,语出惊人,“殿下要查可便查吧,醉仙楼可是出了名的身世清白,去的高门贵女和世家公子可不少。” “若真是看对眼了,交了赎身的银子直接带回府养着的也不在少数……” “七皇子殿下还在那养着个瑶柱娘子呢……” 墨将时这话又将七皇子给拖下了水。 他的态度让人费解,一时帮着七皇子,一时又点破七皇子,让人分不清他是哪边的阵营。 只是看着他一副无所谓,该送的狐媚子还是会送的表情,应归彻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贱人!! 在极其低压的环境下阐述完了科考和边疆的要务,皇帝听着烦闷,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见着人报备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准备继续装温良的样子退朝的时候。 墨将时的父亲安王走了上来。 “禀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请。”他开口请求。 皇帝挥手让他开口,实则心里暗暗的翻白眼,说什么不情之请,不就是要回你自己的封地里去了吗?要跟朕讨什么恩典还是赏赐? 如今太子掌政,你瞧他能做到吗? “臣过段时日就要回封地了,世子在京中也是孤苦无依,臣想让他暂居同僚的府上,也好过一个人在安王府里……” “这都是小事。”皇帝没细想,刚要答应,底下的人又吵开了。 程宥泽:“孤不答应。” 言执玉:“贸然住进别家府邸,在外岂不是会坏了别家娘子的名声?安王世子未免也太过逾矩。” 应归彻:“禀陛下,臣愿意同安王世子死守安王府,再不济,臣手底下几个副将也可以一同住进去,必不会使安王世子孤苦无依。” 谢渺然:“安王世子多大了还怕黑呢?就非要找别人家住着?” 沈宴秋:“……” 怎么了?这个世界怎么了? 平日尚有一团和气的朝堂突然变成这样,他有些不习惯。 他们到底私下发生了什么?! “禀陛下,臣已同陆大人私下商量妥当,必不会搅扰他半分,陆家人也都同意了……怕陛下和同僚找不到臣才特此一说,就是不知道几位大人和殿下这般急躁做什么?” “难不成是臣做到了你们做不到的事?” 特么的还真给他说中了!! 几个气血上浮的人压抑着怒火,下意识就往墨将时的方向迈出了几步。 有一种要当朝火拼的感觉。 他们逼近,墨将时也不退,只是得意的扬了扬眉梢。 更气人了!! 皇帝听到是陆家,又看到墨将时的脸,下意识也要帮着挡回去,说着不合规矩,可惜此时看着朝堂上即将要为自家爱女打起来的几位大人物,陆归寺立刻站了出来,“禀陛下,此事为实!” 好了,人家都答应了,他一反驳不回去了。 一瞬间,陆归寺感觉好几道愤怒的眼神投射到自己身上蜕变成了委屈和控诉。 有一种你是我认定的岳父大人,怎么还帮着外头的狐媚子的错觉。 陆归寺自己都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们连续多日的夸奖……那可都是一句不重复的好词啊!! 陆归寺的心好痛,不敢抬头,压根不敢抬头去看,生怕看见他们的眼。 因着有了陆归寺的‘顾全大局’,整个朝堂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只是……安王世子现在就跟着他走是几个意思? 墨将时在他面前倒是恭谨,“陆大人,这些日子怕是要叨扰您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见面礼已经让人送到府上了……” 陆归寺宕机般的点点头,然后就见自己的回府的马车旁,不约而同的围上来几个人,其中还包含着要一道出宫的林寂。 他又无奈的闭眼,为什么别人家都是父债女偿,他们家是女债父偿啊?! 还有没有天理了?! 墨将时扫过去一眼,“怎么,几位大人昨夜是偷鸡了还是摸狗了?看着脸色不好啊……该不会偷偷躲在被子里哭吧?” 他本想用这句话来激怒面前几人的,却出意外的,面前几人的脸色都有莫名其妙的缓和了点。 表情更像是一种回味。 这下轮到墨将时的脸色难看了。 草!他们肯定是被小娘子私下偷偷安抚了!! 双方眼神交涉,彼此的眼里都盛满了嫉妒,一个人嫉妒一群人和她有着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一群人嫉妒着一个人没有名分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住进陆府。 嫉恨、恼怒和不甘一点点滋生加重,陆归寺站在中间,前方是自家闺女的‘旧爱’们,后头是自家闺女的‘新欢’,他被这些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都成了渣爹——教出渣女的爹。 电光火石之间,陆青栩骑马从前头赶来,看着他们对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开口唤他,“爹,了了来接您了嘞!现在就在外头等着。” 一瞬间,陆归寺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都小了,也不管什么墨将时不墨将时了,咕噜的上了马车,就冲着马夫郑重嘱咐一句:“快走!” 第206章 顾兄,你就成婚了? 陆青栩就看着自己的爹火急火燎的往宫门口赶去。 他有些不明所以,但当他转身看了一眼还在对峙的几个男人,视线全部凝视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立刻感同身受起来,轻咳了一声以后转身就要走,“我还有事……就先走啦!” 几人上朝都是骑马过来的,立刻就翻身上马追到宫门外去。 速度之快,甚至比陆归寺和陆青栩的脚程还快些。 对此,陆家人表示无语,但又无可奈何,宫里头又不是他们陆家做主,惹不起。 只是看到宫门口由兰茵扶着,刚下马车的人时,这几个人又都一个个的缩在了大门处,马蹄不敢往前。 倒不是不想,而是今日陆青黛穿的还是一件绯红色的衣裳,虽然样式和梦中的不同了,但耐不住这梦在脑中记忆犹新啊! 他们顿住的片刻,陆归寺的马车从他们之中挤过去,陆青黛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快步上前去接陆归寺。 “爹。” 唤了一声后,就看见陆归寺一言难尽的脸。 “怎么了?被欺负了?”问询的话关切,但后头的话却是看着那几个从马背上翻下来的男人说的。 陆归寺连忙摆手摇头,却见自家闺女已经一个个的教训上了,而早朝上一个个黑着脸都不好惹的人,在她跟前乖训的跟条狗一样。 陆归寺傻眼咂舌。 他以后能不能带着女儿上早朝? “今日早朝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参我爹?”陆青黛双手环胸,绯红色衣裳衬的她的眉眼越发的明艳,“言执玉,说话。” 言执玉吞吐了一下,根本不敢抬眼看她,温声道,“没有,了了放心。” “那是你们对他不尊敬了?”她又看向应归彻。 应归彻看着她一身绯红的衣裳,脑中就忍不住想到那个旖旎的梦,梦见那身被他撕碎的衣裳,面颊都不由的泛起红来。 回答的都有些结巴,“没、没有的。” 他们都面色躲闪,陆青黛无奈叹气,“怎么脸色都这么难看?出了什么事?程宥泽,你该不会又在上朝的时候乱发脾气了吧?” 程宥泽不答话,陆青黛看向谢渺然,“你也是,看着不太有精神啊,昨夜出了什么事?”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啊,林寂?你又不听我的话好好穿衣裳。” “咳咳…清清,你怎么突然来了?”程宥泽发觉不止自己不正常,身旁的人都连带着不正常了,赶忙咳嗽两声扯回话题。 看来做了美梦但是被骤然打断的不止自己啊…… 陆青黛转过头,要开口回答他话的时候,跟他们身后的墨将时对上视线。 “郡主今日前来,是来接我入府吗?” “你想的美。” 【86】(之前85) 陆归寺看着女儿面前刚被顺毛撸了一把的五个大男人登时又警觉了起来。 那种要命的窒息修罗场的感觉又重新回来。 墨将时骑马慢行,不急不缓的从马背上下来,开口就是挑拨离间。 “今日早朝,太子殿下等人可都迟了……一来就要查封醉仙楼。”墨将时昂起下巴,紧紧的盯着面前人,饶有兴致的同她对视。“也不知道是防范于未然呢,还是做贼心虚……” “他们好像不大听话呢,不如郡主把他们踹了,我来服侍郡主?” 墨将时勾着唇角,一点也不害怕的走到的她面前,像是极有尊卑意识的朝她弯腰行礼。 应归彻猛摇头,“了了你别听他的,他这是在挑拨离间。” 程宥泽解释来晚的原因,他眉梢微挑,带出一点坏笑,“昨日处理完公文睡觉,做梦梦到你了……有道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言执玉闻言看了程宥泽一眼,然后又添了句,“今日早朝是他先挑衅,现在已经都处理好了,了了不用担心。” 林寂头一次跟她告状,带着一丝酸涩的情绪,“方才也是他先出言挑衅…” 谢渺然则是攻击力拉满,打量着墨将时不屑道,“你缺人爱就去秦楼楚馆撒银子,不管男女老少,自会有人来爱你,别老惦记着别人的心上人,城墙都没你脸皮厚实。” 墨将时一点也不在乎,耸了耸肩,“哦,所以呢?郡主,今日能跟您回府吗?” 他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啊?!! 死贱人!他就应该被十八般武器钉在城墙之上!! 这边五个人的眼神盯着他都恨不得冒出火星子来。 七嘴八舌的就要继续开战,被陆青黛一句话给叫停,“闭嘴。” “了了凶我…” “为了他凶我。”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六个男人好多好多台戏。 陆青黛勾唇看向墨将时,玩味的逗弄一句,“所以,刚刚你就是这样引起争吵,让我爹面色这么难看的?” 众人被她抓的重点给迷蒙了瞬间,唯有墨将时点了点头。 “就这么想跟我回府?”哼笑一声,陆青黛的手扯住他垂落的一缕发丝,在指间绕了个圈后,满脸笑意的用力扯。 “那就滚过去跟我爹道歉。” 她笑眯眯的,然后冷声说出这句话来。 陆归寺在后头看的叹为观止,同时因为自家爱女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感动的不行。 只是感动还没一会。 就见六道目光又齐齐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该不会都想过来跟他道歉吧? 啊不,准确来说,该不会都想跟着了了回府吧? 他受不住啊!! 墨将时老老实实的坐过去,对着陆归寺就弯腰行了个长揖,“陆大人,今日都是我的错,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引起争端,害您受惊,望您原谅。” 陆归寺点了点头,应了,心里头的情绪却是迟迟难以平复。 陆青黛打量了墨将时一眼,然后轻飘飘的移开眼去,看向面前几个精神不大好的男人。 绯红衣裳下她的手显得格外的柔软纤细,伸出手来轻轻的搭在林寂额头上的时候,林寂浑身都忍不住战栗。 “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很不舒服。” 她的手又去探谢渺然的额头,发觉这几人脸色都有些发热的时候,她故作不解,“昨夜着凉了?让太医过来瞧瞧吧?” “不用!” “没事的!” 他们连连拒绝,陆青黛也不强求,只是道,“那你们要注意身体,要是病了痛了,我可是不会来照顾你们的。” 手指尖点在程宥泽的胸膛处,警告似的戳了戳,“尤其是你!” “知道了知道了。” 程宥泽吞咽了口口水,含糊道。 她的绯红色衣摆在他们跟前晃悠,众人都很默契的不去看她,只有言执玉淡淡开口说了句,“了了,明日我让人给你送几匹布料吧,都是最时兴的料子,你用来做衣裳做披帛肯定好看。” 陆青黛莞尔:“好啊。” 反正短时期内,他们不想再看见绯红色的布料上她身了。 了了的身子还没养好,他们还得多忍忍才是。 陆青黛过去同陆归寺讲话,看了一眼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墨将时,以及那几个脚仿佛生了根黏在这的男人,催促道,“政事都忙完了吗?今日的公务都还未批吧?一个两个的杵在这里做什么?” “要我给你们管?” “躲懒懈怠,我就不要你们了。” “还有你啊,墨世子,你闲了就去醉仙楼帮我调教调教人,醉仙楼我收了是用来赚钱的,不是摆着好看养人的。” 应归彻看她一眼,心里翘尾巴,他早就说了了最不喜欢没有事业心的男人了!! “那了了,我去演武场帮忙练兵了!” “我们去处理政事,你要记得好好用膳。”言执玉扯了一下谢渺然,谢渺然则是拖着程宥泽。 林寂也看她一眼,然后认真报备,“那我去巡逻了。” 陆青黛独独应了他,“好,多穿些,别着凉了。” “他哪能着凉啊?林统领铁打的身子,泡在冰桶里一上午都不会着凉的……”谢渺然小声蛐蛐,浑身充斥着羡慕嫉妒恨。“今日咳嗽也不知道昨夜做了什么亏心事。” 林寂冷声回复,“彼此彼此,你也没有什么好样。” 程宥泽不屑,“大家都精神不好,怎么就独独关心你?” 也不知道他在背后使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应归彻神经大条,现在才反应过来,看着几人的疲惫之色惊讶出声,“你们都?!” 啊啊啊啊啊!!凭什么啊?他们凭什么和他做一样的梦?! 言执玉不咸不淡,“别管梦不梦的了,再闹下去,就真的只能做梦了。” 把小娘子惹生气了,她什么做不出来? 墨将时在一旁暗暗蹙眉,什么梦?他也要梦!! 陆青黛对他们这种小打小闹当做没看到,扭头跟陆归寺说话,“走吧,爹,顾大哥来京了,您也该努努力下田研究研究改善粮种的事情了。” 看着女儿督促完几位大人物,转头就来抓自己进度的陆归寺:“……” 有女如此,父复何求啊? 母亲再也不用担心他的政绩啦! 上马车之前,陆青黛又扭头看了一眼他们,淡定说了句认真办公后,就进里头去了,任由这些人看着她的马车走了很远。 她是走的潇洒,但刚才还和气的几个人一下就全都冷了脸。 程宥泽最先翻脸,“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谢渺然耸肩:“半斤八两吧殿下?” “殿下自己没做梦吗?”言执玉冷嗤一声。 应归彻大彻大悟:“我就说你们怎么跟我一样都迟到了!!” 林寂不语,只是率先离开战局。 如今吵有什么用?那个梦又不是真实发生的。 墨将时紧锁着眉头,无意识的离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听话,还真的就跑到醉仙楼来给她调教人赚银子来了? 另一头,陆青黛和陆归寺回了陆府,顾鹤乡和王韵兰正在门口等他们。 陆青黛拉着人给陆归寺介绍,“爹,这就是郎君和念安的大哥,嫂嫂的夫婿,对改善粮种一事颇有心得,您带着人去研究吧,争取早日做出成果来。” 陆归寺抬头细细打量着扶着王韵兰的顾鹤乡,见他长相端正清秀,浑身透露着质朴气息,露出来的手上也有着常年耕作的老茧,又见他对妻子体贴关怀,心里就安定了一大半。 无论什么时候,对媳妇和家人好的男人总是更人信服些。 顾家先前穷困,顾鹤乡作为家里长子,要拉扯弟妹长大念书,还要娶妻生子,肩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但即便是这样,顾家人一个个都堂堂正正,心地善良的,顾京元念了多年的书,顾念安也长得阳光可爱,王韵兰面上也没有对两个‘拖油瓶’的抱怨,可想顾鹤乡作为一家之主的作用必不可少。 当然,这也得王韵兰是个善良心肠好的娘子。 不然像顾家这样的,谁会嫁啊…… 投桃报李,夫妻两个的感情虽然不算什么惊天动地,但也平平淡淡的让人心安。 顾鹤乡同陆归寺讲了自己的姓名和平日耕种的一些事情,便都对对方有了个底。 陆青黛拉着王韵兰的手问她,“嫂嫂,念安呢?她不在府里吗?” 王韵兰笑着给她整理了一下披风,摸着她的手是热乎的才答,“她去换衣裳了,说要跟着陆老爷和她大哥一起下田去耕种看看呢!” “这样啊,那嫂嫂,我们先去成衣铺子吧,看看你和兰茵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王韵兰点头,离开之前还不忘嘱咐顾鹤乡一句:“念安跟着你,你可要照顾好她。” 顾鹤乡应下来,“你和陆二娘子午间不要忘了用膳,别饿着。” 兵分两路,陆青黛去看成衣铺子的情况,陆归寺则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顾家兄妹两个去了京郊的田地。 这是朝廷特地批下来用作改善粮种的试验田的,陆归寺头一次带人来,给顾鹤乡讲好细则后,就要带着人去翻地看看。 顾鹤乡翻了会后,就低头摸索着土质,而顾念安拿着她的小锄头就吭哧吭哧的就把那一道上的田都给翻完了。 再次看的陆归寺叹为观止。 “念安,你咋这么厉害呢?”他毫不吝啬的夸赞,然后过去询问顾鹤乡的意见。 两人絮絮叨叨的开始探讨该如何改善的时候。 顾京元也已经收拾好了包袱,进京赶考。 他穿的都是他自己之前的衣裳,打扮的很是朴素,跟其他个进京赶考的学子没什么两样。 路上遇到同样的考生,便和他们一同结伴,只是坐着牛车行至城门口的时候,顾京元不知为何,同城楼上巡查的统领对上了眼。 那人高大冷峻,扫过来的气势让旁边的学子都忍不住抖了几抖。 顾京元扶住吓得腿软的学子,帮他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安抚问道:“白兄,你没事吧?” 白学子摇摇头,小声跟他蛐蛐,“那统领看过来的眼神太骇人了些,看得我忍不住打怵。倒是顾兄好胆量,多谢顾兄扶我,不然我就要闹笑话了。” 顾京元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其实我之前的胆量也不大的,都是我家娘子教导的好……” “顾兄,你就成婚了?”白学子名唤白洛川,看着顾京元惊讶出声,“你瞧着也不大啊,可及冠了?” “还不是我妻子,是我的心上人。”顾京元和白洛川一道进了城门,检查完包袱之后和白洛川一起去找客栈住下。“我还没没及冠呢,今年八月才及冠。” 白洛川一脸羡慕:“你还没及冠就有心上人了啊?不像我,我都二十一了,都还没有娘子家愿意相看我呢……我那梦中的心上人,听说也红颜薄命早逝了……可怜我还未有亲自见过她……” 顾京元愕然:“你都没有亲自见过她,怎么就成了你心上人?” “有些感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心上人年幼的时候听说我们邂芳镇闹了饥荒,带着人亲自去施粥放粮的,还派了不少人给我们亲自医治……” 白洛川叹了口气,似乎是不想聊这么伤感的话题,转头问道:“顾兄,话说你之前来过京城吗?” 顾京元摇摇头。 “那为啥那个统领一直盯着你看?” 白洛川余光快速的瞥了一眼城楼,又迅速的回过头来,感觉汗毛直立。“他还盯着我们的方向呢!” 顾京元没有回头,思索道,“兴许是看我们和他认识的人眼熟吧?” “顾兄,你怎么不害怕啊?一点都不担心吗?”白洛川觉得自己虽是虚长顾京元几岁,但是凭胆量该称呼顾京元一句兄长,所以称呼也不改。 “京城是天子脚下,法度森严,我们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又没犯法,他不可能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就对我们动手的。更何况,若真是看我们不顺眼,要对我们下手,大可刚刚就在过城门的时候就找个理由把我们扣下来。” 顾京元拉着人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去看这京中的客栈。 “更何况,娘子说过,能当上京中御林军统领的都是世家之中的佼佼者,气量大,不至于为了我们动手。” 白洛川赞叹:“顾兄,你和你家娘子感情真好……” “是吗?”顾京元难得的红了脸,他攥了攥衣角,继续拉着白洛川找客栈。 而城楼之上的林寂盯着他们走远的方向,默默的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小李小徐顺着他的方向看,问他,“统领,这两个人有问题?” 林寂摇头,“没问题。” “那您为什么老盯着人家看?” “不爽。” 看着那书生一副清朗端方的面容,以及隐隐透出来的几分气质,心里不爽罢了。 第207章 郎君日后是要千倍百倍的还给我的 听着自家统领直白不讳的言语,小李小徐都默默的露出一个‘您高兴就好’的表情。 林寂收回目光,不再关注,“继续巡逻。” 那边的顾京元和白洛川已经找到了一家客栈,刚进去,就被里头的掌柜上下打量了一下身上的穿着。 “两位郎君,打尖还是住店啊?” 见白洛川身上的衣裳料子精细些,但顾京元的面容更为的俊朗端方,掌柜也不敢怠慢,笑着就迎了上来,然后又注意到他们身上背着的行囊,开口道,“两位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吧?那应当是要住店了? ” “小二,给两位郎君一人一间上房!”两人还未开口,掌柜的就叫嚷了一句。 顾京元蹙了蹙眉,道,“掌柜,我不用上房,给我一间普通的房间就可以。” 白洛川倒是没拒绝掌柜的话,他家里还算殷实,这次自己一个人进京赶考也是想要多多和其他考生交流,自己一间上房也好温习。 但掌柜的 见他没反驳,顾京元却反驳了,不由得踩一捧一起来,“还是这位郎君懂得进京赶考的难处,倒是您啊,这般不舍得又有何用?万一住的不好还名落孙山,岂不是更加不值当?” 顾京元瞥他一眼,“掌柜的日日住着上房,也没见的考出了个状元啊……” “就是就是!”白洛川脸皮薄胆子小,听到掌柜这样的言语当下也是不满,但偏生被他的气势唬住,直到顾京元说话,他才敢在后头着吆喝。 “顾兄,咱们换一家客栈,京城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客栈。” 白洛川看到掌柜低沉的眼,拽着顾京元的衣袖就要走。 “瞧着还以为是多有本事的,不过是连间上房都住不起穷举子,把你能得嘞!”掌柜的撇撇嘴,也没阻拦,“我倒要瞧瞧你们不住我这间客栈,还有哪个客栈能留你!” 顾京元回头瞥了一眼这客栈墙上的价钱。 一间上房住一日要二十两银子……这价钱有些太贵了吧? 要知道寻常二十两都是普通百姓大半年的生活开支了。 “看什么看?住不起别看!!活该你们两个名落孙山!!” 顾京元充耳不闻,又去看大通铺和普通的房间。 一个大通铺都要二两银子一晚,普通的房间八两银子一晚……顾京元蹙眉,觉得这客栈明显就是来故意宰客的。 宰他们这些不识京中物价,前来赶考的学子。 之前在京郊庄子的时候,他和里头的人关系还不错,对京城的物价也算是有些了解。 顾京元拉着白洛川重新找了间正常物价的客栈。 背着行囊上楼的时候,他问前来带路的郭掌柜,“郭掌柜,怎么这间客栈的住客看着不多啊?” 白洛川附和道:“是啊是啊,刚刚去的那间悦来客栈可热闹了,就是那掌柜的心眼不大好……” 郭掌柜一边叹气一边领他们到各自的房里,“两位举人老爷有所不知,那悦来客栈上头有人,平日里官府都小心避着,我们的生意都被抢去了一大半……” 白洛川惊讶出声:“都是客栈,怎么大家偏要去他那儿?这怎么抢?” “方才那掌柜的态度就极尽谄媚,不少有些家底的人应当都会被他哄骗,加上他背后有人,想必客栈有着不少的大人物出入过,多少是个机会,自然去的人就多了。”顾京元将自己的行囊放下,将里头的书取出来,一边整理一边说道。 “对对对!这位郎君说的对!听说悦来客栈是哪个大官的私产,不少学子为了跟那大官扯上关系慕名前去呢……” 白洛川哦哦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那也不至于你家客栈如此冷清啊……大家又不都是学子,就非要去他那住了?” 郭掌柜叹气:“您也知道,住得起客栈的多半都是奔着他那名头去的,其余住客栈的多是些过路歇脚的普通百姓……悦来客栈还在外头乱传谣言,说我们其余客栈住的不干净,吃的不干净……来住的人自然少了。” 顾京元颔首,而后又问:“想必这京中的县令大人也是那位高官的学生亦或是下属吧?” 否则怎么可能纵容着一家客栈这般独大? 又不是御赐的招牌。 郭掌柜听到这话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然后竖起食指让顾京元噤声:“这位郎君,这话可不能到外头讲啊……” 顾京元抿了抿唇,“掌柜放心。” 陪着白洛川放了行囊,两个人便一道下去用午膳。 刚坐好,就见这客栈边边角角处有几个劳作的妇人围着头巾,缩作一团小心的吃着馍馍。 掌柜的来给她他们上菜,白洛川就直接压低声音问了嘴,“郭掌柜,她们都是些什么人啊?是你这长亭客栈的仆妇吗?” 掌柜摇摇头,“那倒不是…她们啊…都是些无处可去的年轻娘子……” “年轻?”白洛川狠狠皱眉,又细细的打量她们一眼后,小声嘀咕着:“也不像啊……” 郭掌柜叹气:“都是些被悦来客栈里头赶出来的娘子…脏了身子又无处可去,也没个好营生糊口的,都是我家主子心善,我们长亭客栈才收留她们在里头帮工的。” 顾京元此时也有些气闷了,只是他问话的语气还是同往常说话一样,没什么情绪起伏,“悦来客栈?” 白洛川也甚是好奇,见两位郎君似乎都不知道的样子,如今这客栈里头又没什么人,郭掌柜干脆直接坐下来同二人讲。 “两位一看就是刚来,当真是一点都没听说过这悦来客栈的名头吧?” “这悦来客栈声名远扬,外头的人啊但凡来一次京城,基本上都是奔着悦来客栈去住的。其中不乏容貌较好的娘子和妇孺……先前我不是讲了那里头不少的大人物都会去那里暂住吗?” “有时他们喝醉了见到漂亮些的娘子就忍不住……那悦来客栈又有官府护着,寻常人家根本讨不找好……有些娘子家里人领回去了,像这些个娘子家里头不管的,那些大人物又不负责……” “只得流落街头四处乞食。” 郭掌柜说到这叹了口气,有些同情不假,但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顾京元抬眼看了那边缩成一团的娘子们一眼,见她们将自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像作四五十岁的老妪,弯着腰,躬着背,像是生怕自己被别人注意到的样子,心里就如同堵住了什么东西一般,涩涩的。 他有妹妹,有嫂嫂,有心爱的娘子。 顾京元不敢想象,若这些事情发生在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身上,他会愤怒内疚成什么样子。 他本就是底层上来的乡土百姓,遇见陆青黛的前十几年,都过着质朴简单的生活,他读圣贤书,看凡间事,努力的往最中央的地方攀爬,为的是给底层的百姓带去更多的安宁平和。 他未入官场,还不懂得世家大族间的利益纠葛和人情纷杂,哪怕陆青黛曾经教导过他官场之上很多事情都需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但他看见这世道不公,心中还是难免愤懑。 顾京元从前胆小,因为他空有学识,却不知道如何利用学识去保护家人。 但现在顾京元不怕了,娘子教了他很多,他迟早都能凭借着这学识获得权力,有了权力,他就能重新改写规则。 所以他此时没有问什么‘没有人去官府告悦来客栈吗’之类的蠢话,而是惋惜的看了那几个娘子一眼,和白洛川快速用完膳后上楼继续温书。 而之后不久,在悦来客栈的斜对角,一家已经关闭多时还未重新开张的成衣铺子‘青衫阁’楼上,窗户被重新关上。 陆青黛已经被王韵兰推着去换了一身墨绿色外衫红色抹胸的裙子。 “呀,这儿好像做大了点。”王韵兰和兰茵绕着她看,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对衣裙首饰方面极其有心得。“这腰好像还可以收一收。” “我觉得这块还可以加几针。” 陆青黛任由她们两个摆弄,而后抬眼看着面前过来给她汇报的人,点了点头,唤人起来。 “悦来客栈的事都说给郎君听了?” 她懒散的抬眼,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让只要但凡见了她一面的人都会忍不住惊讶于她成竹于胸的气质和恍若天神的美貌。 长亭客栈的郭掌柜点头,不敢往上抬眼多看。 “都跟顾郎君说了,顾郎君的反应同娘子说的一样,一用完膳就回屋温书了。” 陆青黛点头,“郎君确实稳重了许多,也会了些喜恶不形于色的样子。之前让你搜罗悦来客栈的事情可办妥了?” 郭掌柜道:“大部分的事情都有把握了,只是这些日子悦来客栈安分了许多,之前的事情几乎没有再发生……怕是没有多的证据了。” 陆青黛被王韵兰按在后面的美人榻上,她一边被她们解散头上的发髻,一边同郭掌柜说起正事,“没发生才是好事。这段日子京中发生的大事比较多,谅他也不敢多生是非,只不过是这些日子他没时间祸害良家女子罢了,这可抵消不了他之前犯过的错。” “宰相大人的一世清名和桃李满天下,都被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给毁了。” 陆青黛的指尖轻微剐蹭了一下,抬手笑道,“子不教父之过。董费杰仗着我们宰相大人的名头狐假虎威,在这京城之中惹得一身骚来……宰相大人纵然不知,但为了他这个儿子,他也是时候该腾出位置让贤了。” “否则我的阿玉怎么办呢?” “我的长亭客栈也总不能一辈子都不挣钱吧?” 官府早就该肃清一波了。 之前不动手,一是因为太子党的势力尚且不稳固,二是因为他们都是京中贵族,上三辈都是有交情的,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贸然挑事挑刺可落不着什么好。 但如今郎君不是要来了吗? 都说这新官上任三把火,顾家同京中世家又没什么渊源,用来扫清这些败类,最适合不过了。 陆青黛莞尔笑着,“把你手里头的证据和我的话,让人传到鸿胪寺去。” 郭掌柜应声,“不知娘子要传什么话?” “若是你不能把这个县令三日之内换了的话,我会不高兴的。” 郭掌柜:“……” 这个、这个,娘子您敢说我怕我手底下的人不敢传啊…… 陆青黛挥手:“别担心啊,尽管传就是。” 郭掌柜无助点头,正要退下的时候,陆青黛又喊住他,“饭食和被褥要仔细了,瓜果点心的也要记得送,听说你那前两天刚住了两个从江南来的富庶学子?” “是。” “他们的膳食什么规格,就给郎君和他同来的那个学子一样的规格。” 郭掌柜点头应下就走,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倒是王韵兰劝了句:“青黛妹妹,京元那小子用不着你这样操心,他能照顾好自己,男孩子,没那么金贵的。” “应该让他平日里多多照顾你才是,哪用的着你这样暗地里照拂他啊?” 王韵兰看到陆青黛对顾京元处处照拂,内心自然是感动的,但就是因为顾家已经受了陆青黛太多的恩,更是应该注意分寸,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份好。 陆青黛笑着摇摇头,看着手边垂落下来的一缕发丝,很是自然的拉过去给王韵兰,让她重新编一下:“嫂嫂这有什么啊?我对郎君好,郎君日后是要千倍百倍的还给我的。等他入了官场做了官,我需要他的地方更多呢。” “那这吃食起居这样的小事,也不用你费心帮他打理好啊……京元他不会在意这些的。”王韵兰的心是好的,人也是善良的,也确确实实的替她着想。 看着她关切的眼神,陆青黛拉她坐下,细心的给她讲其中的道理,“嫂嫂,我知道你是怕我太过操心。但既然我们有能力,这又不是一件坏事,为什么不做呢?” “《送东阳马生序》嫂嫂可曾听过?” 王韵兰摇摇头,她是略识得点字,但是没听过。 “那我给嫂嫂讲,这是一名夫子送给自己学生的一篇文章。” “里头有一句让我感触颇深。同舍生皆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 “嫂嫂小时候看到别人家的小丫头吃饴糖,穿新衣裳的时候会不会羡慕呢?” 陆青黛拍了拍王韵兰的手,声音温柔,比学堂里头的夫子还要亲和,“郎君如今一个人在外,为让他少被人盯上,我也不能亲自去看他。你和顾大哥还有念安都不在他身边,他又是一个人从胜溪那般偏远的地方考上举人的。” “身边没有信赖的人,郎君年岁也不大,若是看见旁的学子穿的用的吃的都是他不曾见过的,怎么会不羡慕呢?” 如果不羡慕,宋濂又怎么可能把当时的情景记那么多年呢? 若是无念,岂会留心?若是无意,岂会复谈? 陆青黛既然是把顾京元当成养成系来养,那她就不会让他去羡慕别人。 他应该是她手上一柄锐利的剑,而不是旁人可以轻易嘲笑的对象。 “所以嫂嫂别操心,郎君那有我看顾着。”陆青黛指了指自己的发髻,略带着撒娇的语气道:“嫂嫂还是帮我重新挽好发髻比较重要~” 王韵兰笑着点头,转身到她身后的时候却又藏不住眼里的点点泪光。 她王韵兰和他们顾家真是遇到今生最大的贵人了呢…ヾ(′?`。ヾ) 【王韵兰当前好感度:95】 第208章 我若不花心,你以为我会正眼看你? 帮着陆青黛重新打理好那件绯红色衣裳,王韵兰将青衫阁里头的情况如数跟她说清楚了,如今铺面和材料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绣娘什么的也都有,只差找个合适的日子重新开张了。 陆青黛翻看完手里的账本,想了想道:“就等春闱放榜一两日后开吧,届时大蛇国和北昭国的时辰应当都来了,正好宰一笔。” 说完,她起身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嫂嫂,既然准备的都差不多了,你和兰茵就先回府吧,这么多日连轴转,真是太辛苦了,在府里好好休息才是。” 让陆家的马车先把她们送回去,陆青黛带着春霖秋葵以及暗处的暗卫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离这处不远,走过去也用不上多久,但到了门口的时候,陆青黛的裙摆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雪渍。 醉仙楼外头今日挂上了不接客的牌子,但她却无所谓,径直让人去叩门。 里头正在训诫人的墨将时听到声音眉头轻微蹙起,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福妈妈站在最前头,她躬身弯腰听着,一副拘谨小心的样子,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纵然是醉仙楼里最有名的瑶柱娘子和楚衔郎君,都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乖乖跪着,可不敢在这位主面前有半分的逾矩之色。 毕竟福妈妈只会扣工钱,他可是会把人赶出去自生自灭的! 墨将时自然不可能猜到陆青黛会临时起意过来,因此即便脸上还是挂着看似温和的笑,但吐出的话却冷冰冰的,像一条吐信子的蛇,“不是说了,今日醉仙楼不接客吗?” 福妈妈被他的眼神扫过,后背冷汗直流,努力镇定想要开口解释:“回郎君的话……” “不想听。”墨将时眉头一挑,往后一倒,瘫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墨色的瞳孔倒映着楼内的烛光,浑身的气度看上去深不可测。 门又被叩响了一下,福妈妈顶着压力快速转身,奔似的上了几阶台阶去开门,想要婉拒外头的人。 但门刚一被打开,一张绝艳的脸便落在了她眼前,从容不迫的气度和她嘴角温和的笑意看着就让人心安。 她没能开口说出婉拒的话就被人闯了进来。 春林秋葵见她神色慌张,两个人回头看了一眼陆青黛的眼神,见她并未有什么退让的意思,两个人立刻一左一右的将门推开。 陆青黛抬脚走了进去。 “呀……”福妈妈想要将人拉回来,嘴里还在小声的劝道:“娘子,今日我们楼里不接客……楚衔初弦都不接客……您别硬闯啊……” 陆青黛也确实没有硬闯,她走到第一个台阶之上就停了脚步,看着里头明显一愣的人,又扫了一眼底下齐齐跪着的人,笑意不达眼底:“墨世子就是这样帮我调教人的?是想在这醉仙楼易主之前再耍一耍主人威风吗?” 墨将时瘫着的动作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收敛起来。 看她站在那里不动,他缓缓起身向她的方向走,最终在最后一个台阶下停住脚步。 那张原本危险的脸也缓和了神色,重新挂上亲和的假笑。 “郡主怎么来了?”显然陆青黛的突然出现像是一个巨大的甜饼,狠狠的砸向他,他问这话的时候还有些难以置信。 “附近的青衫阁是我的店面,想着日后开张,喊墨世子去照顾照顾生意。”陆青黛站定不动。 【88】 墨将时抬眼,见她笑的温和,心思就不受控制的被蛊惑住。 “就这么简单?” 完全忘了他之前口口声声‘接近陆青黛是为了看看自己为什么会被狐媚子给迷住’的前提。 满脑子都是在疑惑,为什么照顾生意要找他?还专门亲自来找他?明明可以喊人捎个口信来的啊……他又不是不会答应。 只要她想要,把安王府卖了给她买衣裳都行。 陆青黛轻笑点头,幻视聊斋里摄人心魄的小狐狸精,但说出来的话却如同给墨将时泼了一盆冷水,“对啊,不然墨世子难不成以为我是来看你的吗?” “自恋可不好哦。” 【87】 墨将时那颗原本荡漾着蓬勃春心的心登时又被这句话打回去冬眠了。 “我可没这么想……是郡主太过自信了。”他的脸又沉下来。 陆青黛哦了一声,然后冲他招招手,“过来一下。” 墨将时不解但照做,脸上的表情臭臭的,看上去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下一秒,陆青黛的手不紧不慢的搭在了他的袖子上,“这台阶陡,墨世子不扶我吗?” “摔死你最好……”墨将时嘀咕了一句,但托着她的手臂却没动,看向台阶明显多了几分注意力,像是真的担心这不过十阶的台阶会摔到陆青黛一样。 陆青黛按在他的袖子上,控制着他前行的速度,“墨世子没扶过别的娘子吗?走这么快还不如不扶。” “矫情。”墨将时的脸色依旧不好,但下台阶的速度确实慢了许多。 【88】 一旁的福妈妈和醉仙楼众人:“……” 拜托啊主子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什么是调教?这就是调教啊!!你不要一副被调教了还在那死犟的表情好不好! 不过陆二娘子说什么?刚只注意看脸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易主? 他们醉仙楼要换主子了是吗? 喜大普奔啊!! 众人悄悄去瞄陆青黛的眼神更加频繁了。 扶人下完台阶,墨将时冷冷扫过去,似乎是猜出他们心中所想,冷声开口道:“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向你们新主子的怀抱了?当真是越发没规矩了,醉仙楼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墨将时这人吧,开了醉仙楼,做些清白生意,追求高端客户,楼内讲究规矩,所以才能得到京中最上层那一帮子贵女和郎君的青睐。 “怎么,我生的不好看,旁人看不得?”陆青黛停下脚步问他,还不忘道:“这日后可都是我的人了,墨世子这么凶他们做什么?” 【87】 墨将时皮笑肉不笑:“如今还不是,更何况郡主也没有生一张人人都喜欢的脸吧?” ??你眼瞎啊?!! 醉仙楼众人心里都要骂出声了,对着那样一张脸你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人家刚进门的时候,就你反应最大好吧?!你敢说一句你不喜欢? 陆青黛也不反驳他,只是抬起手指向最中央的那张椅子,径直打断他的发言,“把椅子换成软榻,让他们起来吧,冬日跪久了膝盖该疼了。” 墨将时当真是要被气笑了,不明白为何陆青黛使唤他使唤的就这般得心应手。 他摇头拒绝:“这醉仙楼还没给郡主呢,郡主倒是自觉。” “那我现在就命人把给世子收拾出来的院子在给原样变回去?”陆青黛丝毫不在意他的脾气,一点一点的摸着老虎尾巴。“世子不是说喜欢我吗?我原以为世子对喜欢的娘子多多少少会有几分特别……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门不给开,人不知道扶,好听话也不会说几句……” 陆青黛嗤笑一声,看向他的眼神里又褪去几分刚进门时的温和,“本郡主开始庆幸没有喜欢上世子了。” 【88】 墨将时顿住,而后看向身边的侍卫,“把椅子换成软榻。还有你们,没听见?还不起来。” “我不觉得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陆青黛略过他,往正中央走。 墨将时掩在袖子之下的拳头紧了紧,淡笑着回击回去:“本世子可不是因为喜欢郡主才这样做的,本世子只是想要住进陆府而已。” “你住进陆府不就是为了查明白为什么会喜欢我吗?” “不是喜欢……只是有些情绪上的波动罢了。” 陆青黛听着他否认之前的心意,笑着点了点头,“哦……又不是喜欢了啊。” “墨世子的心变的真快呢,不愧是开醉仙楼的。” 陆青黛露出些许受伤的神色,然后重新勾起嘴角,往中央走去,椅子旁边的矮桌上正静静的躺着一把银质的浅紫色折扇。 折扇小巧玲珑,是素日用来装饰的好配件。 陆青黛素手将折扇给拿到手中,“既然世子这般薄情,那这折扇我便先收回去了……省得此等不白之物出现在世子手中,坏了世子的名声。” 才发觉自己刚刚把折扇放在矮桌上,墨将时眼里的墨色更加的浓郁了,说不清是懊悔还是嘲弄。 最后还是只憋出一句,“拿走便是。” 福妈妈在一旁小心听着,然后直皱眉头。 世子啊!!您先前都承认您喜欢人家陆二娘子了,折扇也拿到手里头了,如今嘴硬除了痛自己的心还有什么用?! 您还好意思说您是开醉仙楼的? 醉仙楼的郎君们若是招待客人都像您一个样子,我早就戳下去让他们去当扫堂的杂役了!! 软榻搬了上来,陆青黛不再看他,拿着折扇虚点了几个比较熟的人头,“莫忆、楚衔上来,唱首曲子听听。” “接下来每个人都准备自己最擅长的到我跟前演练一番,这醉仙楼呢,日后就由我接手了,既然是我接手呢,那我就要重新整改一下你们的规矩。”折扇点完之后,看着一旁站着的墨将时,她礼貌的问了句,“怎么,墨世子不坐?” 嘴硬的墨将时看着她身侧的软榻,再次硬气道:“不坐。” “那甚好,墨世子就站着好好观察我吧。”陆青黛轻瞥了他一眼,字字戳他心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会因我而情绪波动了呢。” 楚衔和莫忆拿了箫和笛,走到跟前要吹奏的时候,陆青黛轻啧了声。 楚衔像是懂她的警告一般,将衣裳拉紧了许多。 陆青黛这才满意。 他们的曲子刚奏完,陆青黛就笑着丢过去两个荷包,里头全是赏钱。 醉仙楼的众人更喜欢她了。 谁不喜欢一个脾气好长得好出手还大方的上司啊?!! “莫忆的笛有进步,楚衔你下次再少穿点就没赏钱了。”陆青黛挥手让他们退下。 【87】 墨将时这傻子的好感值又开始上下浮动了,陆青黛也不关心,美眸一转,看到娘子们那侧,抬手就将最跟前最赏心悦目的那个叫了过来。 春林秋葵发觉自家娘子对女孩子说话都是要温柔许多的,就连看过去的眼神都要亮几分。 陆青黛很自然的就牵上了瑶柱娘子的手。 看着她一副清雅美丽的长相,她拂了拂瑶柱娘子的长发,“我听人说起过你,也听说过七皇子有意把你接进府里去,他是你最大的客人,是吗?” 瑶柱娘子点头,七皇子已经许久未有来找过她了,她虽然只是醉仙楼的花魁,但是街上的传闻还是听过的,七皇子原本求娶的正妻就是如今面前的这位陆二娘子。 “你对他可有情?” 陆青黛不紧不慢的问,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没对程穆环有感情就好,陆青黛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温婉笑道,“听说瑶柱娘子的古筝一绝,日后每月去陆府三次,教导我妹妹音律,另有赏钱,你可愿意?” 有钱不挣怎么可能? 但瑶柱娘子多少还是有些戒备,虽说醉仙楼卖艺不卖身,但是仗着身份地位想要强上的客人也不是没有。 她极少单独去谁家府邸的。 “放心,醉仙楼是换了东家,不是换了规矩。我若是要害你,根本不需要掩耳盗铃。”陆青黛同样递给她一荷包赏钱,让人暂时退下。 在醉仙楼里待了几个时辰,欣赏完他们所有人的拿手曲目和表演之后,陆青黛抬手又唤了莫忆过来,“我这两日会起草好一份新的发展规划书,这段日子醉仙楼就一直挂牌休息吧,换了东家总该松快松快。” 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墨将时。 墨将时:“……”好,就我严格,就我是个控制狂行了吧? 陆青黛又去单独同初弦讲话,完全不管不顾身后灼热的目光。 福妈妈:“……”真神经! 嘱咐完初弦多看书之后,陆青黛才打了个呵欠,望向墨将时来。 “走吧。” 她的马车没回来。 “去哪。” “陆府。” “你要带着我回府了?”墨将时问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话里的小心翼翼。 陆青黛的折扇敲着他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有些嫌弃的样子,让底下的人看的啧啧称奇,“不是同你说了,跟我爹道完歉就可以吗?墨世子的记性不太好啊?” “……走吧。” 心情一瞬间变好,墨将时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88】 “你笑什么?”陆青黛的折扇托住他的下巴,将人的脑袋给转过来。“跟我回府很高兴?” 墨将时一瞬间又将面容给阴沉了下去,“郡主想多了,我如今对你的情绪波动已经减轻大半了。” “又是情绪波动啊?那我祝你早日摆脱对我的情绪波动。”陆青黛又松了折扇。 【87】 “…我会的。” “嗯,墨将时,我发觉你的嘴比程宥泽的还要硬些。” 【86】 “关他什么事?” “你们性子有点像,不过殿下更可爱些。” 【85】 “郡主身边的人都对郡主一心一意,没想到郡主原来私下这样花心……”墨将时扯出一抹笑来,“是个男人就可以跟他们相比吗?” “我若不花心,你以为我会正眼看你?” “会给你机会让你验证你的猜想?” 墨将时的心被这句话反复鞭笞,猛然想起自己现在应该是小三……小七八九十啊! 【86】 “爱一个人就是要爱她的灵魂,哪怕我贪财好色,三心二意……所以我不是赞同你说的话了吗?” “你对我就是情绪波动。” 墨将时不说话了,站在跟前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反驳,可惜没能从脑中找出最好的理由反击。 陆青黛的折扇就戳了戳他的背,催促道:“出去驾车,回府了。” “嗯。” 【88】 目送完新旧主人出去,福妈妈还是没能开口提醒墨将时一句‘旧主子,你能不能不要被新主子当狗一样玩啊!!’ 作为有经验的老鸨,福妈妈猜测这醉仙楼新主子都没用钱买,旧主子就给出去了。 是他们醉仙楼不值钱了吗?? 安王府迟早被骗个倾家荡产! 不过福妈妈摊摊手,也不管了。 反正醉仙楼有新主子了。 第209章 为官者,必明法而固守 陆府外,陆归寺看着面前的墨将时,以及径直大步过去扶人下马车的应归彻,头疼的揪了揪眉心。 “阿彻怎么突然来了?”陆青黛也没想到他会来,绯红色的衣裳轻轻的放在了他手中。 墨将时冷眼看着赶着上前献殷勤的应归彻,冷着开口点评:“原来忠阳王府的彻小将军在福安郡主面前也只能做些献媚邀宠的小事啊……下个马车还能把她给摔了?” 一直跟着陆青黛的春霖秋葵:“……” 对对对,下个马车摔不着,下个台阶能摔! 应归彻扶着陆青黛下了马车后,不敢在外多牵她,只是略过墨将时的时候狠狠的用肩膀撞了上去。 “总比你强些。” 墨将时的肩膀被撞的狠,他也不在乎,只是在后头阴阳怪气道:“彻小将军也扶完人了,可以回去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住进陆府里头的。” 陆归寺讪讪的笑了一下,“……”天爷吖!你能不能闭嘴啊?! 到时候这几位都要住进来,他还要不要活了啊? 陆青黛不搭理他们两个,转头看着陆归寺关切道:“爹,今日下田没闪着腰吧?顾大哥和念安呢?没回来?” 陆归寺摇摇头,拍着胸膛逞强道:“怎么可能闪到腰?!你爹是谁啊……” 许久未有下田,真闪着了!! “他们还未回来,说那田旁边的山上有春笋,去挖春笋了,等会就回来。” 那一大一小做事麻溜就算了,他都累的直不起腰了,他们还有精力去挖春笋!! 陆青黛看着他逞强,幽幽开口:“小谢大人那里有治腰疼的膏药,说是他爷爷也时常伤到腰,他之前送过来一些膏药,您需不需要啊?” “我就知道我们家了了心疼爹!!”陆归寺撤下逞强的嘴脸,然后又道:“爹今日回城的时候给你买了你喜欢的牡丹花果子!” “谢谢爹~”陆青黛笑着继续和陆归寺唠家常,身后的两个尾巴争锋相对她也不管。 只是进了正厅之后,应归彻坐在她的旁边,而墨将时坐在会客席上,应归彻还没来得及得意呢,墨将时就聊起了正事。 像是故意不给应归彻炫耀的机会。 “如今七皇子妃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郡主应当心安了吧?”他看着面前小案上的膳食,慢悠悠的给自己斟了杯茶。 原本还想做些客套的开场白的陆归寺:“……” 这样也好,他可以和夫人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欣赏八卦了。 陆青黛舀了一勺应归彻盛好的汤,“墨世子不会以为七皇子妃定下了,京中的事情就会消停吧?” “郡主难不成认为静则郡主还能生出什么事端来?”墨将时看过去的时候,陆青黛正执起筷子给应归彻夹菜,原本还轻松的神色瞬间又紧绷了起来。 “她能不能生出什么事端,不都仰赖于世子吗?”陆青黛轻笑着反问,“听说静则郡主都有为了世子抗旨的意思呢……世子不负责吗?” 应归彻本来都要忘记沈静了,如今听到她的名号,不由得又想起之前她在自己面前硬摔的场景。 心思好歹毒的女人!!想要坑害他的清白!! 他用膳的动作都不由的顿了顿,陆青黛一边谈话,一边默默推过去一杯茶。 照顾他的举动亲昵又自然,让另一头的墨将时好感度一直涨幅不断。 【86】她怎么又给应归彻递茶啊?!应归彻是没手自己不会倒吗?值得她亲自动手? 【88】但她跟自己说话好像也很认真的样子……她怎么知道沈静想要为了我抗旨的事情……肯定是私底下偷偷关注我了…… 自动屏蔽了不想看的人,墨将时回:“我同静则郡主可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帮她引荐了七皇子罢了……能当上七皇子妃,除了七皇子对她确实有心,余下的,应当都是郡主您的功劳吧?” 沈静和程穆环能凑到一起确实有他在里头搅和的功劳,但是这七皇子妃的圣旨能这样安稳无虞的下来,分明就是她自己攒的。 陆青黛一笑置之,不再继续聊沈静,转而聊起下一个话题来。 “七皇子妃在宫里头,有淑妃娘娘的管教,想必短时日内也挑不起什么风浪了……不如我同世子聊聊别的?” “郡主想聊什么?” “不知道世子可认识董费杰?”陆青黛冷不丁的念出一个男人的名字来,堂上的人都惊了惊。 陆归寺低头扒饭,天知道他只是想知道一下女儿的八卦,但为什么了了开口全都是政事啊!!而且,她轻飘飘的说出的人名都是朝堂上他的同僚。 他可不敢多发表意见。 不过董费杰这个人,陆归寺还是知道些底细的,于是跟旁边的袁慕宜解释,“是董宰相的儿子,如今年过三十,在官场上还是没什么建树,但听同僚说过他私底下生活很混乱。” “怎么?他得罪郡主了?” “了了,董费杰这人好色的很,莫不是惹你生气了?” 应归彻和墨将时的话同时传出,一个带着戏谑,一个则透露着关怀。 陆青黛自然是先回答了应归彻的话,小手在桌底下轻轻的捏着他的掌心,应归彻看着那截绯红色衣衫蹭在他袖口处,废了好大的劲才压下心底的躁动,“没有,有你在,他哪里敢惹我啊……” 【应归彻当前好感值:95】 【墨将时当前好感值:87】 “那就好。”应归彻没忍住,回握般的轻轻捏了陆青黛掌心一下,然后才将手重新搭在桌面上,为陆青黛剔鱼刺。 陆青黛的眼神看回墨将时,口吻有些犹疑,“不过嘛,我确实看不惯他就是了……谁家客栈的生意被他抢了都不会高兴吧?” “客栈?什么客栈?” 这下不光是墨将时和应归彻两个人有疑问了,就连原本旁观吃瓜的爹娘二人都纳闷出声了。 陆归寺虽然从小到大给陆青黛打拼了不少嫁妆,里头有不少铺子店面,但还真没客栈啊……他还以为是妻子给女儿的,但跟袁慕宜同样的疑问的眼神对上后,两个人又纷纷的看向自家女儿。 陆青黛笑脸盈盈,看了一眼应归彻,“是当年托阿彻买的店面,时间有些久远了,我也是前几日才记起来的。叫做长亭客栈。” 应归彻还是疑惑:“我给你买的铺子里有客栈吗?我记得当初是买的一家糕饼铺子啊……” “我让人改成了客栈,不行?” “可以可以。”应归彻的语气瞬间柔和下来,手有又悄摸摸的伸到底下去扯她的袖角,“那这生意怎么就被董费杰给抢了?” “蠢货。”墨将时抬起茶杯喝了口茶,浑身的气度比先前还要更冷,骂应归彻的话是一点儿都不加掩饰的。 长亭客栈……长亭,还是叫应归彻给买的,但凡应归彻善些文学典故就应该明白其中的深意。 都说长亭古道,杨柳依依,是送别挽留的意思。 他是将军,是征人在外,她便留在京中为他开设一家‘长亭客栈’,支持他保家卫国的志向,但又化作杨柳恋恋不舍……还是他们当初要谈婚论嫁的时候买下的…… 墨将时嫉恨的眼睛都生生干红了。 他原以为陆青黛先前只是对言执玉和沈宴秋有情,对应归彻和程宥泽只是想找个靠山罢了。 但如今看来,她对他们是有情的!! 【墨将时当前好感值:86】 【85】 … 【80】 她就是一个滥情花心的坏女人!! 如墨起云涌般的眸子看过去,看着陆青黛的手帕甩在应归彻脸上,不许他冲动的时候更气了!! 她既然有那么多爱,那为什么不能来爱他?!! 陆青黛凭什么甘心爱应归彻那样一个蠢货,都不愿意分一点注意力给自己?!! “董费杰开了悦来客栈,拉了不少人去给他挣场子,官府都得给他几分薄面,让我的生意很难做啊……” “董费杰头顶上有董宰相撑着,官场上也有不少董宰相的门生……” “所以墨世子觉得,我这长亭客栈的生意到底要怎么弄才能一路长虹呢?” 她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兴味和引诱,就像是坏女人明晃晃的告诉你她只是贪图你有用,而不是真正的喜欢你一样。 但偏生就是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吸引人。 墨世子看着她唇角勾起的笑,发觉那双美眸里正完完全全对着自己的时候,刚刚生的闷气此时又不争气的给缩了回去。 “对付一个董费杰简单,但终究只是解了一时之渴,你那什么客栈要是想要赚钱,自然要把他身后的靠山……” “咳咳咳!” 陆归寺紧急避险,“为父还有折子没写呢,先走一步,你们继续吃。” 天啊!听着自家女儿和别人探讨要把自己顶头上司的官位给撸了的事情实在是太渗人了……陆归寺表示并不敢听。 以免以后再朝堂之上看见董宰相的背影心虚。 看着他的背影,墨将时提声喊了句:“陆大人辛苦了,陆大人慢走。” 袁慕宜抬手扶了扶额,看着陆青黛提出不同的看法,“了了,既然只是做生意,何必弄得这般紧张?你以往不是都追求互惠共利吗?悦来客栈赚钱并不碍着长亭客栈的路啊。” “董家如今在京中还是颇有地位的,你何必去跟他们硬拼呢?万一生出什么是非,伤到你怎么办?” 袁慕宜最操心的还是这个。 女儿喜欢几个她不管,女儿贪玩她也不管,但若是做出什么会伤到她的事情,她就会控制不住的担心了。 之前元旦宫宴上她就担心,前两日的元宵灯会她也担心。 如今好容易好安稳些了的时候,她自然更不愿意让陆青黛去外头沾惹上什么是非了。 “娘,这件事情共利不了。”陆青黛淡笑着摇头,“您或许不知道董费杰私底下做了什么,但如今我那长亭客栈里头可是真真切切的收留了好些个被他残害的无辜娘子呢……她们没女儿幸运,有坚定不移为她们撑腰的家人,更没有这个世道下报官的勇气。” “所以她们如今将自己装扮成上了年纪的老妪,想要通过改变自己去迎合害她们的世道。”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她们都是民。” 陆青黛的语气不重,但是说服袁慕宜的眼神却异常的坚定。 她从小便是如此,说定了的事情旁人都劝不动。 对朝堂和百姓的事情尤为在意,幼时她宁愿去给灾民施粥,也不愿去什么高堂庙宇里头拜上一拜……如今大了些,她思虑的事情似乎变得更加广大来了。 先前她只为陆家打算,但如今,袁慕宜却觉得自家女儿的志向从家慢慢的转变成了整个国。 她清愁着,望过去的眼神止不住的担忧。 陆青黛以为还没有说通,于是叹了口气,又道:“都说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董费杰在京中都敢这般狂妄自大,无视律法,不就是仗着有宰相的名头和官府里头有人和他官官相护吗?”(释义:上位者喜欢什么,下面的人会变本加厉的效仿。) “为官者,必明法而固守。” “我既然要管这件事,那便应该连根拔起除个干净,把他拉下来,换自己的人上去,这样我才能够安心,官府才能给她们公道。” “将士们在外拼搏厮杀,朝臣们在内兴邦治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我们作为臣子的本分。” 陆青黛说到这又笑了下,眉梢轻挑了挑,有些娇横的样子,“当然了,娘,我并不否认我有要除掉董费杰的个人想法。” “因为蚕食根基的蛀虫,就是该死啊。” 她公私分明,说的坦荡又真心。 但就是这样的她,才能让人惦记了一年又一年。 【应归彻当前好感度:96】 【墨将时当前好感值:82】 【85】 … 【89】 【90】 其实她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也就罢了,墨将时还有理由说服自己不爱她,可以说她三心二意,可以说她自私浅薄,亦可以说她娇横轻狂。 可惜皎皎月光就是永远高悬于夜空之中。 清冷光辉指引着正确的方向,偶尔月光闪烁时,会渡下来一层温柔的光。 “在刚回来不久的时候,兰茵就同我说了此事,只是当时我自顾不暇,还腾不出手来。”陆青黛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而后含笑看着对面的墨将时。 “如今闲下来了,计划也拟定好了,正巧墨世子无事,要不要也参与一把?” 墨将时吞咽了下口水,尽量装作平静的样子抬头,月亮洒下来的霜好像掉落在了他身上…但他还是忍着心里头的那颤个不停的悸动,同她对视,将疑惑问出口。 “你是什么时候把我算计到…你的计划里面去的?” “在你说‘今日愿做郡主犬马,供郡主差遣’的时候。”陆青黛双手合十,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回答道。 【91】 墨将时暗暗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被轻易看出来。 但他感觉,月亮洒下来的霜真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 小剧场: 《墨将时住进陆府第一记》 坏女人就是坏女人!两句话就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的,可恶!! 不过比起幼时偷偷见到她就让我惦记了好多年,现在她要说上几句才能触发本郎君的心动反应,坏女人功力渐弱啊! 本郎君答应帮她了,哦不,才不是帮她,本郎君是为了利国利民。 谁叫本郎君心怀大义呢~ 不过忠阳王府那个臭不要脸的用完膳了怎么还有意思跟着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跟她进了她的院子?! 大冷天的舞什么剑啊?!是开春了,不是让你发春好吗?! 我听到她夸那个臭不要脸的声音了……不就会耍两下剑吗?跟谁不会似的……(▼皿▼#) 坏女人就是坏女人!滥情花心!! 本郎君一定会查清楚为什么会因为她而产生情绪波动的!!是情绪波动,不是喜欢!!不是!!!(???皿??)??3?? 第210章 你知道的,我从第一次见面就跟了你的…… 或许是当将军的感知力比较敏锐,应归彻往借青居外头的园子看了一眼。 手上带劲挽了个剑花将剑收回剑鞘之中。 陆青黛原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托着腮看他,看着看着就不由得放空了去,听到他收剑的声音后神思才恍然被拉回来,轻声问道:“怎么不练了?” 应归彻将剑搁在旁边,低头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 “练剑不过是想让了了多看看我罢了。”应归彻坐到她旁边,顺手就将人的茶杯里头添了点热茶,然后拿了一个橘子细细的剥皮。“可了了都不看我,那我大冬日的出卖色相岂不是白用功?” 陆青黛身子偏向他,微微前倾吃他递过来的橘子,声音温和,像是在为刚刚的分心抱歉:“辛苦我们阿彻了,刚刚在想悦来客栈的事情,走神了,阿彻不要生气,好不好?” 应归彻泄气一般的给她嘴里一连喂了好几瓣橘子,看着陆青黛的双颊微微鼓起,他才屈起指节去轻蹭她的脸颊。 “你就知道拿捏我,每次看我生气了,就立刻说一句好听话……这让我怎么跟你生气?” 他的指节被小娘子笑着回蹭了蹭。 眉眼盈盈,笑靥如花,她搭在桌面上的绯红色衣裙下露出一小截皓腕,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画面,但由于昨晚那个梦的影响,应归彻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活色生香,又赶忙的别开眼神。 “你、你说到悦来客栈,你找墨将时帮你什么?他能做的我不能做吗?”应归彻收回手,整个一大只别扭的样子,从陆青黛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倔强又气鼓鼓的半张侧脸。 “你为什么宁愿拉他下水,都不愿意使唤我?” “我不好用吗?” “了了,你说话啊!” 虽然应归彻不肯看她,但是那嘴是一刻都不带歇的,一边说还要一遍故作抽噎的顿一下,呈现的效果倒还不错。 陆青黛觉得他背后定有高人支招。 但此时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直起身子,跪坐在椅子上,抬起一只手去摸应归彻的脸。 只是刚摸了摸下巴,应归彻就闷闷的把头给转回来了。 陆青黛笑着一边揉他的下巴一边解释道:“不是阿彻不好用,是他的身份最合适。” “董宰相是中立党的主心骨,他那个老顽固一直只听皇命,董费杰或许是受了他的影响,少于殿下和七皇子的人来往。如今最好接近他的,只有墨将时不是吗?” “我们如今是太子党的身份跟明牌已经没什么两样了,不过是没有在朝堂上明说罢了。” “所以这件事你去不行,阿玉去也不行,谢渺然和林寂自然更不可能,自然得另找他人。” “墨将时都送到我们眼前了,不用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应归彻不满的哼唧一声,嘴里都是对墨将时的嘲讽,半分没有对陆青黛的谴责。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郎中,官职就那么点大,万一帮不上你还添乱怎么办?” “而且你方才同他讲话的时候笑的那么好看,他眼珠子都要黏在你身上了……他居心不良,怎么可能好好的帮你做事啊?” 陆青黛也不去反驳他,任由他絮絮叨叨的说出墨将时的不好。 甚至还揉了揉他的脸,觉得他顶着一张帅脸吃醋别扭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墨将时的官职是不高,但到底是个世子呢,京中人情够用了。 “我当然知道我们阿彻办事办的最用心啦……昨日的火烧的很旺,我很喜欢。”陆青黛又勾了勾他的鼻尖,应归彻顺势吻了下她手的虎口处。 声音终于带着些被表扬的小骄傲了,“了了吩咐的事我一向很用心。” “但京中的事情,你用我的情况本来就很少。”这句话又有些丧气起来,刚扬上去的眉眼一瞬间又耷拉下来了不少。 陆青黛抬了抬下巴,语气里带着浓浓疼惜之情,只言片语就将他心里头压抑的事情轻而易举的解决掉:“阿彻,我承认我们之间是有利益关系的,但利益关系之上是我们的感情,不是吗?” “我不会因为你们谁带给我的利益更多就更喜欢谁,阿彻要是想靠着给我不断做事来博取我的关注和喜欢,那就大错特错了。” “一方不断付出,一方不断索求,那叫寄生。” “我和阿彻都是独立的个体,阿彻只是如今帮不上我的忙,又不是没有帮我的心,所以,别老耷拉着脸。” 陆青黛点了点他的鼻子,收回手,重新坐回椅子上,笑着开口:“还要吃橘子。” “贪吃鬼。” “那你给不给贪吃鬼剥?” “自己养的贪吃鬼当然自己喂。” 应归彻被她这样安慰了几句之后,面上都泛起了阵阵的粉红,一边嘀咕她两句,一边老老实实的给她剥橘子。 一边剥,一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似的,应归彻起身,走到陆青黛跟前半跪下,一瓣瓣的将橘子喂给她。 他身量高,即便蹲下也能和坐着的陆青黛平视,他有些粗糙的拇指轻轻的蹭了下陆青黛的嘴唇,而后道:“昨日我做梦梦见了了,也是这样一身绯红色的衣裙。” 跟个小妖精似的,一下就爬上了他的腰腹。 陆青黛凑近看他,似乎很认真的询问,“那梦里的我好看吗?我在干什么?” 借青居外,阴暗角落里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墨将时透过那些棵遮挡的树木,看见了应归彻半跪在陆青黛面前,似乎说了什么话。 小娘子往他的方向偏了偏,看着应归彻一副温柔似水的样子。 他的心又在嫉恨的岩浆里翻涌。 总感觉似曾相识。 墨将时的眼神轻微闪烁了一下,抬眼看过去,就见应归彻的大掌已经搭上了陆青黛的腰,不知廉耻的吻上了陆青黛的唇!! 墨将时的呼吸都凝滞住了。 即便隔得远,他都能看清楚陆青黛没有推开应归彻的动作。 就那么纵容的,乖顺的,任他予求予取。 拳头紧握,不由分说的就砸在了面前的树干之上,哪怕流血了,他都没有垂眸看一眼。 突然被亲的陆青黛有些懵,但只是将手放在了应归彻的肩头上。 应归彻顺势将人公主抱抱起,贪恋的又亲了她一口后,才低低的笑着开口,“梦里的了了在亲我。” 吞咽了下口水,应归彻又添了句,“比现在亲的热切多了。” 陆青黛的巴掌虽迟但到。 但这次没在应归彻脸上,而是打在他的肩膀处,她打了还嫌弃他,“你身上怎么这么硬啊?打得我手疼。” 应归彻只感觉自己的肩膀上的拂尘被轻轻的掸去了,他无奈,抱着人坐在陆青黛刚刚的位置上,伸出手给她揉捏着。 “下次想打我就开口,我自己打。” 应归彻左手放在她的后背,右手给她揉着,本来还打算说些关切的话的,却发觉自己这个方向朝外望去,正好就是墨将时那贱人的身影。 哄人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几句逗人的浑话,“了了怎么能嫌弃我身上硬呢?软了你才该生气呢。” 他贴着陆青黛的耳侧,低声说完这句话,刚把距离拉远,脸上就真的迎来了一巴掌。 “应归彻!你说什么糊涂话!” 应归彻指尖轻戳了戳自己被打的脸庞,看着小娘子因为羞恼而绯红的脸,脑中的梦境又来回闪回好几次,他揽过陆青黛的腰,一边站起身,一边将人抱着狠狠的亲了一口。 猛烈的侵袭之下掩盖的是更大的暴风雨。 将小娘子抱紧在怀里,应归彻朝着外头略挑了挑眉梢,一副得意至极的模样。 而后抱着人进屋,“了了还生气的话,再打我一巴掌出出气,好不好?” “我才不要。” 陆青黛收回手,见他一副有点痴迷的样子,着实是怕把人给扇爽了去。 “了了之前说了,我做得好,要奖励我的。” 应归彻难得在她面前机敏,他将人放在床榻上,自己径直跪在了她的脚边,刚刚还强硬的态度进了房里一下子又变得可怜兮兮起来。 “你知道的,我从第一次见面就跟了你的……” 其实有那一张硬朗帅气的脸在,单纯靠美色来蛊惑也是能成功的。 但谁叫应归彻的神情哀怨又委屈,看过来的时候处处透露着可怜和期待。 陆青黛歪头不解,捏起应归彻的下巴,“我们阿彻,是在哪里学的这些?” 应归彻不语,只是一味的去蹭她的手,像是狗狗在给喜欢的东西沾染上自己的气味一般。 他才不会说这是他花重金跟自家妹妹学的呢!! 灵灵说了,了了就吃这一套,他学的浅薄没有关系,反正有脸顶着,了了还是会心疼他!! 为了和了了更好的相处,学这些算什么?他被了了多打几巴掌都愿意!! 叹了口气,陆青黛松开手,问道“阿彻是想要这样的奖励吗?” 陆青黛轻笑着,但是绣花鞋已经慢慢的踩上了应归彻跪在面前的大腿。 她脚尖微微勾了勾,压在他的腰腹处,能感受到衣裳之下坚实的肌肉。 然后,一点点的加重力道,绯红色的衣裙落在应归彻跟前,就像是引子一般,诱的他眼底的渴望愈发深沉。 偏生陆青黛看着他耳尖绯红,还不忘记问他,“阿彻,这样做,你喜欢吗?要不要再重些?” 应归彻抬眸看她,喉结上下滚动,双拳搭在身侧,此时仍然逞强:“轻得很。” 陆青黛的脚往上抬了抬,踩在他胸膛处,不轻不重的往后一推,“阿彻觉得这样就是奖励吗?” “不是吗?” 应归彻只是顺着她的力道往后倒了倒,正疑惑抬头的时候。 他的脖颈被掐住,陆青黛的膝盖压在他大腿处,居高临下的亲了上来。 应归彻抬头享受这个吻,唇舌交战间,哪怕是空气越来越稀薄,他也没舍得先松嘴。 反倒是伸手托着陆青黛,怕她跪在自己腿上亲他难受。 他甚至能通过陆青黛下意识收紧的手感触到她指尖的形状,和那微微泛痒的酥麻感。 吻到他喘气的声音逐渐粗重,陆青黛才松开了手,拉着他的腰带把人带起来。 “这个,才叫奖励。” 应归彻感觉自己的脑子正异常兴奋的时候,绯红色衣裳的小娘子又微微凑近,在他唇瓣处印下安抚的一吻。 清甜香软,跟她一样。 --- 因着如今最重要的头等大事便是春闱之事,没什么别的事情,陆青黛一连在家里懒了小半个月未有出门。 寒冬已逝,春雨连绵了几日,终于待得春暖花开。 后日便是春闱,阳光洒进屋里头,陆青黛早起梳妆,今日,她要去看看郎君。 虽说如今还是瞒着点身份才好,但是不能正大光明的见,不代表不能偷偷见他啊。 挑了一个青绿色带纱簪花的斗笠,又挑了一件青绿色衣裳,约上三两好友,陆青黛迈着雀跃的步伐正要出门的时候。 看见了这小半个月被刺激的不行,如今好感度已经从91掉回85的墨将时。 见他面色阴沉,陆青黛刚要开口逗他两句,墨将时略有些忿忿不平的话就传了出来。 “你这次出去又是为谁?” “你那个要考科举,如今连面都不敢露的小举人?” 陆青黛并不应他的话题,只是看着他微微蹙起眉,“墨世子住进陆府后好像一直精神不太好?” “怎么,住的离我太近,让你的情绪波动的更加厉害了吗?” 她一身青绿色翠竹衣裙,带着那斗笠看过来的时候朦朦胧胧,更添几分神秘的美感,露出来的手白皙美丽,在阳光下显得那般柔和。 墨将时恨恨的看着她,想到这些日子受到的精神暴击,以及夜夜难以安寝的状态,他就脑袋疼。 “才没有。我看你和你身边的人没有一点儿波动,心如止水,平稳的不行 。” 陆青黛哦哦两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径直离开,“那你继续保持,我有事我先走。” 看着她毫不停留的脚步,墨将时的心脏更是被气的突突疼。 想起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浑身就忍不住冒出酸水,企图淹没所有人。 墨将时住进陆府第二日——没见着人,倒是应归彻被陆青黛从房里赶出来,赶出来的时候,那个厚脸皮正慢条斯理的整理袖口,脖颈上有着小狐狸的抓痕。陆青黛派人送糕点到各个府上。 墨将时住进陆府第三日——林寂休沐过来陪同小娘子用膳,那个闷头青连她的簪子都不会插,在她发髻上好几次都没插准地方,但是!!他都这么笨手笨脚了还被陆青黛垫脚亲了一下!!凭什么啊凭什么!! 墨将时住进陆府第五日——程宥泽翻墙,晚膳后抱着小娘子飞出府里去看烟火…只知享乐不顾旁人死活的太子殿下牵着人情意绵绵,臭不要脸的缠着人耍赖,骗到了一个额头吻……大虞的未来交给他墨将时不放心,恨不得当时就冲上去帮着结果了他。 墨将时住进陆府第六日——言执玉堂而皇之的进府,看到他眼都不眨一下的就拐去了借青居,音律阵阵,舞姿翩翩,那日他回去的时候,墨将时看见了这个斯文败类表里不一的鸿胪寺卿嘴唇上染了陆青黛的口脂……可想而知,他亲的得有多凶猛啊……也是贱货一个! 墨将时住进陆府第八日——谢渺然那个最毒的捧着花来讨好小娘子,两人牵着手甜甜蜜蜜的在园子里瞎逛悠,这个装模作样的还讨到了陆青黛亲手画的丹青图……手把手的在园子里教陆青黛做糕点……他就应该没事多吃吃自己,把自己毒死,活着干嘛? …… 诸如此类。 墨将时手上的伤至今都还未结痂。 他原以为自己见识了陆青黛的生活,应该对她免疫了,但好像……他更在意了。 墨将时真是自己把自己给气笑了。 第211章 我现在就去了结了他! 今日没去醉仙楼,而是约在了茶馆里头,陆青黛到的时候,人已经到齐了。 雅间外头有说书人正口若悬河的讲解着,里头曲悠然正坐在棋盘前下棋,应灵灵和程月琳又开始了熟悉的互掐环节,谢渺音则是在茶桌前慢条斯理的烹茶。 见到雅间门开了,谢渺音也只是抬眼笑了下,将煮好的茶放到曲悠然手边,“来了啊。” 陆青黛没有脱下斗笠,只是抬手将面前的白纱和垂下来的绿色橄榄石拨弄到一边去,“是啊,在府里懒久了,刚出门我就累了。” 她坐到茶桌前,刚坐下手上就被送过来一杯茶。 谢渺音打量她的神色,曲悠然则是废话都没多说一句的就开始探她的脉。 那两个本来都要揪辫子的也不闹了,一同围到茶桌旁边来。 陆青黛眨巴了下眼,有些无辜的开口:“怎么都盯着我看……我真的没事,大夫天天给我号脉呢。” “安静。”谢渺音抬手探她的额头。 “闭嘴。”她絮絮叨叨的,脉都探不准了,曲悠然轻叱一声。 应灵灵塞了颗红枣进她嘴里,程月琳则是把一旁的兰芝给扯了过来,“兰芝,你还是回去照顾姐姐吧,你瞧她都瘦了。” 陆青黛无奈,只能乖乖的嚼着嘴里的红枣,认真听话的不开口。 当然,这种待遇也就她们几个能享受到了,若是换上旁人来,高低得被陆青黛啰嗦两句。 号完脉,确定她没事,曲悠然微微点了点头,才上手捏了捏她的脸:“身体确实是越来越好了,看来采阳补阴的法子确实有些用处,我再给你找几个不错的?” 陆青黛:“……这个‘采阳补阴’的话题在你嘴里是过不去了吗?” 应灵灵就应该滚出来挨打!! 曲悠然挑挑眉,冷艳的脸庞上难得浮现出些许笑意来,“这不是瞧着对你有用吗?要不要?” “不行!”自家哥哥是暗恋上位的谢渺音摇头阻止。 “不行不行!”自家哥哥要是知道是自己在旁边没有劝住,绝对要削减她吃穿用度的程月琳慌张摆手。 “绝对不行!!”刚坑了自家哥哥一大笔钱财,决定做点好事洗心革面的应灵灵挡在最前头。 陆青黛轻啧了一声,没回话,倒是曲悠然淡然的看了她们三个一眼,把头又扭了回去,话里多少有些故意了,“给你找几个听话上进长得好看不捣乱的?” “别听她的,了了,我哥哥最听话了。”谢渺音一把扒拉开曲悠然,禁止她继续开口。 程月琳上前抓住她一只手,亲昵的蹭了蹭:“姐姐,你如果不喜欢哥哥们,你看我怎么样?我可以陪你的啊~” 应灵灵在另一边推掉她还想要蹭过来的脸,“我二哥长得好看还听话,你玩他还能顺带着跟我们玩,了了你别听悠然的……” 曲悠然淡定耸肩:“我又没哥哥在了了身边,我给她多找几个怎么了?” 陆青黛扶额:“别听她瞎说。” 然后一个个的把身上的人形挂件给扒拉开去,“人太多了吃不消,别闹。” 她看了一眼兰芝,先问起程月琳来,“宫里头的情况怎么样?立春立夏那儿你可找到了什么线索没有?” 曲悠然也看过去,她喝茶的动作不紧不慢,开口的时候也有几分好奇的意味:“元宵灯会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开始接手宫中事务了吗?没点发现?”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程月琳一个小拳头砸在茶桌上,把陆青黛一口都还没喝的茶给砸出来了一点,她无辜纯良的小脸蛋一下就变得气鼓鼓的。 “说说看。”谢渺音一边拿着手帕去擦茶渍,一边看程月琳的手上有没有沾上茶水。 “元宵灯会后我接手了宫中事务之后,宫里头的娘娘对我都是和蔼可亲的,我那宫殿里头满满当当的可都是好东西,我特地让立春立夏两个人明面上管理,私下叫兰芝帮我立了一份单子……” “结果她们竟然监守自盗!!把本公主的东西偷偷的运到外头去变卖了换银子!” 程月琳越想越气,表情就像是一只炸毛了的兔子一样,格外的生动。 “背主,监守自盗本就是严重违反宫规的事情,我支开她们和兰芝一起搜罗她们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她们把这些年攒下来的银子全部放在了宫外养男人!!” “要知道我对她们一向大方,平日里给的赏赐就不少,加上她们自己偷偷盗用的,竟然也有不少的数目,足足五千两白银!!” “明明自己在宫里头为奴为婢,过的拮据的很,背地里倒是大把大把的给野男人花钱!本公主算是看明白了,男人口中的什么爱在哪里钱就哪里,女人也是一样!!” 陆青黛笑了下,轻抿了口茶水,然后继续问,“什么野男人,你可查明白了身份?” 程月琳此时却顿了下,声音变得低了几分,她点点头:“我叫皇兄帮我去查看了下,说那人是个模样清秀的男子,和我之前那个暗卫有几分相像。” 她声音里头的不对劲大家能很轻易的听了出来。 应灵灵率先发问,一副恨不得把人摇清醒的做派:“不是吧,臭十六,你还对那个羞辱你的暗卫有感情啊?!” 程月琳暂时没回话,谢渺音的关注点则是在另一个地方:“当时没死透,被你那两个侍女给救出来了?” 上次在曲家和程月琳说起这个暗卫的时候,谢渺音不在,但是聪慧如她,只字片语中已经理清楚了来龙去脉。 曲悠然浅浅的点了下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一身冰蓝色的衣装更显得她浑身的气质冷艳,她道:“看来你身边人还是少了,我应该最先给你找才是。” 应灵灵听着她动不动就要往自家姐妹身边塞人的话,又想到之前是她干净利落的给了了送了十几个面首去邂芳镇,心里真是一百个叹服。 同时表示自家大哥最好好生做人。 程月琳眼里头的情绪又低迷了一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的,我还没去看。” 应灵灵唰的一下就站起身来,从腰间抽出软剑,就要开门离去。 “我现在就去了结了他!!” 她可以欺负程月琳,旁的人可不行,更何况是一个曾经羞辱过程月琳的月季花肥? 陆青黛抬手示意了一下,兰茵兰芝立刻就过去挡在了门前。 她清冷中带着无奈的声音传过来:“你去了也没用,那个人又不是她口中的那个暗卫。” “不是?可立春立夏不都一直养着那个什么向彦吗?旁人她们怎么可能会养?”应灵灵脚步顿住,转过身来。 陆青黛笑着挑了挑眉,不紧不慢的看了一眼还未说话的程月琳,“向彦当年和十五公主亲近,羞辱我们月月被她埋了之后,我们月月不是受了情伤,近乎一年未有出宫吗?” “她这个做主子的闭宫伤感,她手底下的人怎么可能出的来?” “既然如此,只要当初她们把让人送出宫,她们出不来,换了人她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更何况,每月一封缠绵悱恻的情书传入宫里头,她们哪里还会知道自己养错了人?” 陆青黛说这话的语气是最温和的,但偏偏也是最戳人心的。 她总能稳稳当当的在最应该的时机里说出真相,她的指尖在杯口轻轻划过,而后将杯子给拿了起来,朝着程月琳的方向抬高了些,眉眼微微上挑,“不愧是我们月月带出来的人,就连犯蠢都犯的如出一辙呢。” 谢渺音:“……”怎么能用这样一副好看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扎心的话的? 曲悠然:“……”等人把人骂哭了她可不哄。 应灵灵:“……”论攻击力还得是你啊! 程月琳原本还绷着的小脸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小脸蛋扑进陆青黛的怀里,抓着她的衣袖,话都不说一句,埋头就是哭。 天可怜见的。 陆青黛将手里头的杯子放在一边,继续问她,“现在知道哭了?之前劝你把那暗卫换了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姐姐…他是真心待我好的!我就要同他在一处?”陆青黛嘴巴不停,继续问她,“可你瞧瞧人家是怎么样对你的?人不仅蛊惑了你还顺带着蛊惑了身边的人…立春立夏心甘情愿的背主去供养他,你到现在还舍不得下死手?” “是我,我就让你哥查到人的时候直接杀了,还管什么真的假的,你还想去看?” 陆青黛狠狠地捏了她脸一把,语气中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若是看到真的是他,你是不是又下不去手了?” 她漂亮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讥讽,松开程月琳的脸,一点一点用指尖蹭过她的皮肤,话里头带着惩戒的意味。 “你说他对你好,可你当初吃的用的是皇家的,穿的是番邦进贡的,全身上下都没有他给的半分,你觉得这是对你好?” “当初我看你小,分不清感情,不欲与你多说。但如今你已经是在后宫分权的人物,再优柔寡断,感情用事,姐姐就立刻满足你的心愿,让你和月季花肥生生世世都葬在一处。” 陆青黛的指尖掐去程月琳的眼泪,淡笑着说出自己的决定。 然后她偏头看向曲悠然,赞同道:“还是找几个送进宫里陪她吧,被我们手底下的人骗总比被旁人骗的好。” 她抬手把应灵灵召来,把怀中的程月琳塞她怀里。 “三日之内,我要听见立春立夏被贬为普通侍女的消息。”陆青黛缓缓起身,踱步走到雅间的窗边,解开斗笠之后,探手将窗子打开。 外头的光洒在斗笠上,绿橄榄石闪耀着浓郁的绿光,那层白纱仿佛染了仙气一般,被风轻抚着,隐隐的给陆青黛添上几分神性。 她轻声开口,没有了刚刚语气的强烈,开口说出的话像是没有平仄的旁白,又像是不想再过多干涉的因果,“向彦,本名闻人彦,大蛇国不知排行第几的一个皇子。” “先前是大蛇国派过来的窥探情报的探子,任务中断后回去大蛇国已近一年。” “是此番大蛇国派遣过来进贡求和的质子之一。” “届时他定然会装作不认识你,然后百般求得你的欢心,仗着那张向彦的脸,求你下嫁,以坚固他在我们大虞的地位。” 陆青黛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看着他们千姿百态的努力生活,看着这份祥和温馨,她又开口。 “只要你高兴,你留着他日日折磨凌辱还是搞强制爱那一套,我也不关心。私下里你随意,但明面上不能给他脸面不能让他得逞不能许他利益。” “阿彻在边疆和大蛇国征战多年,此番他们求和,底下都是我们大虞将士的鲜血。若他真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爱他,他不爱你,葬送的只是你的一生。” “可他是敌国皇子,身上留着外族人的鲜血,你捧他,支持他的立场,为他付出一切,那就是对大虞的不忠,毁的很有可能就是我们大虞的未来。” “所以程月琳,要是明牌告诉你牌局了你还敢陷进去,姐姐我宁愿脏了这双手,也会亲自送你下地狱。” 陆青黛平静的说完这句话,程月琳的眼眶更红了,她满眼都是‘姐姐竟然这么凶的教训她’的错愕,没有半分的怨念和生气。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当然是要杀了他的啊!没杀那个人是想留着气立春立夏……姐姐怎么把我说的这般优柔寡断?” “我就是替当年的自己委屈难过一下,姐姐干嘛说这么严重的话……” “我怎么可能给他留面子…姐姐要相信我啊!” 程月琳说着说着又要急哭了。 被应灵灵强硬的用衣袖把眼泪擦干。 “啧啧,还哭!”应灵灵嫌弃道,“了了还不是怕你犯蠢才说的这么严重?真应该叫人把你这副丑样子画下来放到宫里面去给那些个妃子看一看。” “到时候谁还会听你的话?” 程月琳红着眼睛瞪她,委屈的话还没说完说完,那边陆青黛一唤她,这只委屈的小兔子又立刻黏糊糊的贴过去了。 她站到陆青黛身边,顺着陆青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两个郎君。 身量都挺高的,其中一个面容格外端方,有一种君子如水的错觉。 “喜欢和爱是可以跨越阶层的,如果当初你那小侍卫有为你跨越阶层的勇气,那姐姐不会干涉什么,可他想的是把你拖到他的阶层让你去迎合他…” “月月,有喜欢和爱一个人的勇气固然很好,但下次要记得擦亮眼睛。” “你曲姐姐送给你的人相比不错,你有困惑可以多问问他们,好好学学,别看到个人就把心掏出去。” “人死了也不知道收回来。” 陆青黛说完,静静的看着底下即将要走进长亭客栈的顾京元。 半月未见,郎君的气度又稳重了些,只是人貌似瘦了点。 陆青黛转身,带着人重回茶桌前,“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说宫里头你其他的事情…譬如,淑妃和那位七皇子妃的事情听听。” 程月琳刚点头,嘴边被一旁的谢渺音喂了一瓣橘子,手边也被曲悠然塞了杯水。 她们也无奈啊,谁叫她们皇室的小公主在感情上真的就是这般天真无邪呢? 这边继续聊着宫中之事。 底下的顾京元却在进入客栈的最后一刻,似有所觉的扭头往另一侧的二楼看去。 空空荡荡的窗子,只有一小截白纱在空中轻轻摇曳了一下,而后又迅速的垂落不见。 一切似乎都是他的错觉。 第212章 把沈宴秋给我喊过来 “顾兄,你看什么呢?书不是都买好了吗?”白洛川见他盯着窗子愣神,不免又从客栈处折返几步回来,“难不成是看见了什么貌美的小娘子?” 顾京元听着他的打趣只是摇头,盯着那扇窗子又看了一会才回答他。 “我好像看见了我家娘子……” 顾京元抿了抿唇,眼底里带着些难捱的落寞,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娘子了。 后面因为要进京科考,娘子说要低调行事,怕不轨之人发现他 ,于是和他的书信往来也断了。 顾京元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她了,心里不免会有些担忧和恐惧。 “你不是说你家娘子重情重义吗?知道你来,定然会偷偷来看你的,顾兄,我之前怎么没瞧出来,你私底下这么黏糊呢?”白洛川拍拍他的肩,安抚一声,然后继续拉着人进客栈。 “你先别管刚刚是不是看到了你家娘子,先来帮小弟我看看昨日晚上写出来的策论如何?” 白洛川赶忙把顾京元的心神给拉回来。 顾兄啥都好,人长的好,身量和气度好,谈吐说话也好,就是每次谈起他家娘子的时候啰里吧嗦的不太好。 刚刚去书局买书的时候都还念叨了许久他和他家娘子最开始是因为抄书才互相了解的呢! 情意绵绵的,真是让他这个心上人早逝的人深深嫉妒!! 顾京元好似看出了他表情之下的怨念,淡笑一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那边陆青黛看了他几眼之后,就拉继续询问程月琳宫里的事情。 程月琳被几位姐姐哄了哄,虽然眼眶还是有些微微泛红,但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见几位姐姐都对宫中的八卦感兴趣,程月琳也不为过去的自己伤感了,开始一点一点的讲起这半个月宫中发生的事情来。 “元宵灯会的时候宫中失火,父皇大病了一场,之后他的精神似乎就不太好,皇兄派了不少医术高超的太医过去,只是太医院院判不在,旁的太医都不大有把握,现在父皇还一直没好呢。” 太医院院判常驻陆府日日和莫大夫给她请脉的陆青黛丝毫不心虚,点点头继续问:“然后呢?” “父皇不让旁的人靠近,唯有淑妃娘娘可以侍奉在侧……因此这半个月,我瞧着她憔悴了许多,宫中事物落下了许多,尽数都被我抢过来了。” 程月琳说到这,小心翼翼的鼓了鼓脸颊,很在意姐姐们对她的评价。 曲悠然眉眼亮了亮,兴味的眼神扫过来。 “趁虚而入,我们小十六没碰上那个向彦,果然脑子就灵光了啊!” 程月琳对这像是夸她实则又没夸她的话别开脸去,当做没听到。 陆青黛笑着评价:“趁人之危不是君子作风。” 十六小公主的脸色耷拉下来,眼眶红红的,下一秒又要像只小兔子一样哭出来。 下一秒,陆青黛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不过我们女子没关系。” 小兔子的耷拉下去的脸色又原地开出笑脸来。 谢渺音看着十六小公主的脸色变幻,又看着陆青黛的侧脸。 都说淡极生艳,今日了了的妆容和衣裳都很素,但就是身上莫名笼罩着一层浅淡的光,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沉溺。 “所以那个沈静这些日子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淑妃的宫里头,没见她出来露过什么面。” “只是听说淑妃喊了人教她规矩……”说到这,程月琳又低声了些,看着陆青黛那张脸眨巴又眨巴,“我让人探查了,说是淑妃在按姐姐的样子调教她呢……” 陆青黛似有预料,不紧不慢的吃着糕点。 一旁的应灵灵就无了个大语,“怎么都喜欢按我们了了的样子搞事情啊?” “她们不是不喜欢了了吗?怎么还一个个的按照你的样子来调教她们?”应灵灵真的是服了,像沈宴秋的母亲邹氏,和宫里头谢渺音的姑姑谢淑,两个人对陆青黛都有不同的敌意。 邹氏是厌恶陆青黛吸引了沈宴秋的注意力,将她一手掌控的儿子学会挣脱束缚。 谢淑虽然明面上对陆青黛暂时没有什么敌意,但陆青黛不仅是她儿子和丈夫都看上的女人,还是她的政敌,说喜欢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们都不明白为什么谢淑要照陆青黛的样子去调教沈静。 包括谢渺音自己也不清楚。 她听到自己这个姑姑的消息也只是冷冷一笑,将前两日进宫的事情说了出来,“虽然我不知道淑妃娘娘是如何想的,但她可还惦记我去当七皇子的侧妃呢。 私下里拉着我的手就念叨,说只要我答应,她便立刻央求陛下撤回当初赐婚的圣旨,而且啊,她可还说了,只要我比沈静先诞下长子就让我的孩子当太子,日后再将我扶为正室。” 一番话说下来,说的好像她嫁给程穆环是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曲悠然听了这番话冷笑连连:“我记着当初音音姐姐赐婚的圣旨是太子殿下亲自去府上宣旨的吧?” 谢渺音点头附和,“是啊。” 是亲自去的不假,但为了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应灵灵磨牙,愤愤的问出口来:“那她还跟你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太子殿下知道了发怒?” 陆青黛将又要拍案而起的应灵灵给按下去,笑着给她们解读其中深意:“宫里头到处都是殿下的人,我们十六小公主知道的,你以为殿下可能不知道吗?” 程宥泽像是怕她在意似的,一开始知道的时候就告诉她了,还说只要她高兴,现在立刻杀了沈静,贬黜程穆环,把淑妃打入冷宫也可以。 陆青黛拒绝了。 不能一举让程宥泽下定决心杀了程穆环和谢淑之前,她是不会怎么针对他们两个的。 她只要程宥泽的愧疚和心疼就好。 “淑妃敢说这话,不过就是在试探殿下对她的容忍程度罢了。” “而且,她也知道,只要她自己没有亲自把刀刺向程宥泽,程宥泽就不会对她下手…毕竟他跟我们十六小公主一样,是个重情义的人呢……” 莫名其妙又挨一刀的程月琳:“……” 陆青黛往后靠了靠,露出几分坐山观虎斗的架势来。 “你们不是想问为什么她们非要按我的样子去调教沈静吗?” “因为那是最后一道保命符,也是修复母子关系的最后一点黏合剂。”陆青黛对此一点儿也不谦逊,伸手转着自己的青丝,调笑道,“毕竟,见过了我的好,再爱上旁人会有些难吧?” “沈宴秋和程穆环可都不是将就的性子。” 一开始就冲着陆青黛这张脸来的但最后不知为何就走不掉的曲悠然:“……你说的有道理。” 虽不是资深颜控但就是喜欢黏着她的应灵灵无脑捧场:“我们了了果然最厉害!” 因为陆青黛这张脸转而看上她哥的谢渺音:“自然,只是有你在前,她们为何还要悉心的去调教沈静?直接来找你不好吗?” 小时候第一眼就看上陆青黛赖着跟她玩的程月琳也把头凑过来:“淑妃调教沈静我还能理解,毕竟我父皇那个老不修的看上你了,那邹氏为何不来找你啊?” “那当然是因为她怕我啊。” 陆青黛笑着敲敲程月琳的脑袋,“寻常人她兴许能拿捏的住,但你觉得她能拿捏的住我吗?” “按她的要求来说,儿媳妇要侍奉公婆晨昏定省,在外要给足丈夫面子,在内要料理好家宅琐事,若是不能诞下孩子应当给丈夫备好家世清白的良妾……我爹娘和兄长如珠如宝的待我,不是让我去受苦的。” “这些我都做不到,但谁叫他们只喜欢我呢?” “所以淑妃和邹氏盯上沈静,想要用故人之姿缓和家庭关系,这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这句,见她们都点头,陆青黛又笑了下,“她们行动上倒是不出错,就是想法太蠢了。” “用什么故人之姿啊?我这故人不是还没死吗?” “既然没死,那仿品就是仿品,比不上真的。” 说到这,陆青黛又觉得该给淑妃和沈静添点乱才是,免得两人闹腾出什么事情来。 “兰茵,你先回府,让太医院院判回宫吧,让他好好医治陛下,勿要让淑妃娘娘太过劳累了。” 兰茵点头应下,转身出门,一点儿也不拖拉。 “做什么要帮她?”应灵灵纳闷。 陆青黛慢条斯理道:“不给她时间,她怎么有空调教沈静啊?她不调教沈静,我怎么有好戏看啊?” “更何况,只有沈静调教好了笼络住了程穆环,你才安全,知不知道?” 她的指尖点在应灵灵额头上,笑着给了她一个轻轻的脑瓜崩。 应灵灵环顾其他几个人一眼,见谢渺音和曲悠然没有半分好奇,唯有程月琳跟自己一样有点好奇的时候,果断偏头求助:“悠然,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她还惦记着我去当那什么七皇子侧妃啊?” 曲悠然还未答话,陆青黛就点头:“是啊,养心殿书房里头的圣旨都写的清楚明白了。” “当时宣读圣旨的时候,你们不是都在吗?除了七皇子妃的那道圣旨还有两道。” 谢渺音接话:“一道就是赐婚灵灵去当七皇子侧妃的圣旨?” 曲悠然目光灼灼的看向陆青黛,似乎已经猜出了这一道的内容和她有关,“还有一道呢?纳你为妃的?” “嗯呐。”陆青黛抬手摸了摸程月琳的脑袋,逗趣一般的告诉她们:“你差一点就不能喊我姐姐了,你该唤我贵妃娘娘。” “我现在就回宫毒死他!!” 程月琳的面色愣了下,随后就握紧拳头,跟应灵灵生气的时候有的一拼,然后被陆青黛熟练的按了回来。 “了了,养心殿书房的圣旨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曲悠然看向她,手上还在剥着橘子,露出一点了然的笑来。“那日的天火降罚,是你做的?” “嗯呐。”陆青黛用嘴接过她手上的橘子,一点也不避讳,“现在还不到用那个传言的时候,仔细着别被人传出去。” 一旁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三人:“……” 细思极恐啊!! 一不小心就出现在诛九族的名单上了吗?! 陆青黛见她们的表情有趣,看着三人一个个道: “谢渺然和我做的策划。” “林寂和应归彻里应外合进的养心殿。” “程宥泽自己善后。” 够了!够了!并不敢听啊!! 下次这种刺激惊险的事情能不能不要告诉她们? 陆青黛的手在她们面前晃了晃,正准备安抚两句的时候,茶馆内的评书突然停了,紧接着传来两声椅子倒地的声音。 应灵灵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了腰间的软剑上。 陆青黛正了正神色,微微坐直了些身体。 底下的衙役们瞬间涌入,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就开始进来盘查。 “大理寺捉捕在逃罪犯!!方才有一娘子逃至此处,行迹慌张,你们可曾见到?”茶馆底下,薛友站在正中间,目光四处环视,但凡是个娘子他的目光就要停留半分。 只是那眼神不像是审视罪犯,倒像是赤裸裸的贪恋和追捕。 陆青黛听见底下的话,笑着从容起身,移步走到窗前,见长亭客栈外头已经立起了一面青色的招牌后,她慢慢的将窗户给关上。 董费杰真是越来越猖狂了,青天白日的就敢逼迫留宿在悦来客栈的娘子了。 陆青黛今日出来除了要见顾京元一眼,并且跟姐妹们聚会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救下那名昨日留宿在悦来客栈的娘子。 郭掌柜昨日晚间就递了消息过来,说在悦来客栈卧底的人又看见了一小娘子带着仆从借宿在那。 董费杰几次骚扰都被那位娘子身边的仆从给拦下来了,今日那些仆从有一些出门办事,剩下的寡不敌众,那位娘子被董费杰的人抓住,她的人暗中帮衬了一把,那位娘子也争气,拿了头上的簪子刺了董费杰就匆匆逃了。 看到长亭客栈外头的那面青色招牌,陆青黛便知道她已经没事了。 只是那位娘子没事,那是因为陆青黛看上了宰相之位,要拿董费杰开刀,这才幸免于难。 可陆青黛不是救世主,即便救得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 为了彻底根治这种问题,就需要找准病因,对症下药,然后把官场上的这株毒瘤连根拔起。 底下的人似乎是未有谈妥,有打砸的声音传来。 陆青黛冷笑一声:“大理寺负责案件审理,倒是头一次听见还负责抓人呢。” 应灵灵附和一声:“就是就是…要不要我下去把他打一顿?免得搅扰了这茶馆清静。” “不急,先听听他敢说些什么。”陆青黛挥手让兰芝出去探看情况,转而看向应灵灵,突然正色跟她解释道,“底下那人叫做薛友,是董宰相之前的门生之一,如今三十几岁还是一个从六品的大理寺丞,手里没什么实权,这才想着讨好董费杰升升官。” “除了他,京县县令也在讨好董费杰,所以大理寺这种越职擅权的行为他没有上报。” “加上这种事情只要没出人命,被薛友打砸过的店铺和人一般也不敢去报官,大多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吞了。” “所以知道他们私底下擅权的人极少,若不是我的生意被悦来客栈抢了,我也很难察觉……” 应灵灵认真的听完,然后懵懵的发问:“嗯…了了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么多啊?” 陆青黛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听到薛友带人上楼的声音,笑意逐渐加深:“因为我想问你,对大理寺丞的官位满不满意?” “你不是在京中无聊吗?” “姐姐捧你为官,好不好啊?” 砰的一声,想过来踹门的薛友以及他旁边的两个人被不知道从哪里而降的暗卫齐刷刷的丢在二楼的扶栏上,骨头咔嚓的声音响起。 薛友闷痛的倒地,刚要破口大骂,就看见这雅间的大门被推开。 一张张美丽的面庞同时映在他面前,他却无心欣赏,血液咕咕咕的喷洒在自己的衣裳上。 这不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茶馆吗?!他来的时候就查了这背后可没什么大人物,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来?! “啧,流血了啊……真可怜。”程月琳微微凑近看了一眼,然后又把头缩回去,一副嫌弃的不行的表情。 在场的衙役们见她们不俗的装扮一个个都不敢上前。 识得她们身份的,只有倒在地上,一时之间爬都爬不起来的薛友。 陆青黛一把就将毛躁的小兔子薅到自己身边来,看着薛友的表情淡淡的,她拨弄了下自己的指尖,像是给他下最后的通牒:“把沈宴秋喊过来。” --- 小剧场:(面对青黛喊沈宴秋的事情) 程宥泽:你想干嘛就干嘛,把那人直接杀了都行,找什么沈宴秋啊? 言执玉:了了…死灰复燃这边不支持哦。 林寂:……我好像帮不上忙(暗自自责自己怎么就是个武官) 谢渺然:我也想越职擅权…别喊他了,要不我来解决? 应归彻:我能申请一旁监督吗?哦,不是监督了了会不会想和他破镜重圆,我是怕那个贱人勾引她!! 顾京元:(认真看书备考)这事我不清楚啊…… 青黛:瞎嫉妒的男人就该离我远一点。 众人:沈宴秋算个啥啊~你别生气就好~ 第213章 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听到她的话,薛友浑身一震,似乎已经提前窥见了自己的结局,但他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俯身磕头,强行替自己辩解道:“回十六公主、福安郡主的话,大理寺抓捕逃犯,并非是有意惊扰几位娘子的!还请几位娘子高抬贵手,饶小人一马!!” 他磕头磕的额头都破了,却还在极力为自己辩驳,声嘶力竭的,看着有几分骇人。 “小人只是按公务行事,万不敢有胆子冒犯几位娘子!求娘子们开恩,放过小人吧!!” 看着茶馆底下被折腾的乱七八糟的惨状,又看薛友欺软怕硬的样子,陆青黛没理会他的话,只是静静的开口询问,像是问他选择哪种死法,“是你派人去,还是要我派人去?” 薛友听到这句话,心已经凉了半截,狠狠地闭了闭眼,磕巴道:“小人派人去就好…就好…” 说完,他看向自己手底下的人,抛出去个眼神,示意他们到了那边好生说话辩解。 薛友的人赶回大理寺的时候,沈宴秋一身官袍正在和几名大理寺正复核前些日子言执玉派人送过来的京县县令的卷宗。 上头尽数阐明了京县县令为官不仁、徇私枉法的罪证,沈宴秋这些日子让人查证属实之后,就喊了大理寺少卿和几位大理寺正一同过来准备定罪,只是刚定罪到一半,就见手底下的人匆匆来报。 他本来还有些不耐,毕竟事情才做到一半被打断的滋味并不好受。 冷眼扫过去,训斥的话还未曾响起,在那人开口有些紧张的禀报时,沈宴秋原本握在手上的卷宗一点点滑落,就这么坠落摊开落在地上。 心里头一直压抑的情绪,以及那些刻意淡化的回忆又在此刻重新笼罩住他全身。 “大人!今日我们薛寺丞帮着京县县令抓捕在逃犯人的时候,不小心惊扰了贵人,如今被扣在茶馆里头!我们寺丞帮着抓捕犯人可都是一片好心,但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所以福安郡主让我们过来唤您过去!求求大人救救我们寺丞!!我们寺丞并非有意冲撞公主和郡主的啊!!” “唤我过去……唤我过去?” 沈宴秋丹凤眼里光似乎都亮了几分…原本捏着卷宗的手此刻垂落在身边微微颤动着,像是不可置信。 一旁的大理寺少卿张砚民默默将沈宴秋掉的卷宗捡起来。 不是啊上官,别人听话都是听头听尾掐中间,您的注意力还真独特,只听自己想听的是吗? 他刚要提醒沈宴秋回神,此番前去很有可能是挨骂认罪道歉,就见沈宴秋的神色就重新冷下来:“惊扰?冲撞?你们吓到她了?” 过来通风报信的人:“?” 他们大人先前明明是最护短的啊…今日的重点怎么抓的和往常不一样? 张砚民看着他困惑的表情微微耸肩摇头,这就是平日八卦传闻听少了的后果。 当然,这可能也跟大理寺之内没人敢提那位娘子有些许的关系。 “还有,我们大理寺只负责案情审理,什么时候需要配合旁人去抓捕犯人了?薛友擅权弄职,在外给大理寺抹黑,坏了本大人的名声,还好意思叫本大人去救他?” 张砚民和身后几名大理寺正悄悄忍笑。 说的好像丢了您的脸,您就不去了一样…刚刚惊讶的卷宗都掉了…… “这…这……我们是帮着京县县令抓捕犯人,维护京师治安啊大人!” “若是抓的真是什么罪有应得的逃犯,你以为了…福安郡主会扣下薛友吗?说吧,你到底在茶馆里头做了什么?抓捕的又是什么人?” 那人被怒喝一声,吓得魂都要飞了,听着沈宴秋一句又一句的追责,他压根不敢起什么撒谎的心思,一五一十的全招了。 只是他没忘记为自己的直属上官美化一下。 “追捕的逃犯虽还未报官,但其罪证确实啊!!她当众‘刺杀’董大人,我等是碰巧路过才帮着追捕的,薛寺丞也是担心那人当街祸害旁人,故而着急了些,动静闹大了些,但当真是拳拳一片爱民如子之心啊!” “当今陛下都不敢说他爱民如子,你却说薛寺丞有此心,难不成你还支持薛寺丞取而代之了?” 扣帽子这是简简单单,沈宴秋不再理会他,只是颇有些紧张烦闷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临出门前呼吸都紧促了几分。 张砚民担心他(不想缺席八卦),于是跟着同去。 沈宴秋虽然心里紧张,但是骑马的速度不慢,大掌握着缰绳,手背上的青筋凸显,能看出其极不平静的内心。 张砚民见他反常,刚要宽慰两句,沈宴秋就回头问他:“张少卿,我如今看上去如何?” 张砚民:“……大人甚好,气宇轩昂,仪容不凡。” 上官啊!!再好看不也是赶过去挨骂的吗?你清醒点!! 在张砚民痛心疾首的目光中,沈宴秋听到答案,默默的又把头转了过去,只是还是没忍住整理了一下衣摆。 上官啊!!传言不是说您和她都已经断了吗?!您现在整理又有何用啊?! 幽幽的叹了口气,张砚民不再说话。 但张砚民没想到的是,他们上官赶过去不仅是过去挨骂的,还是过去挨打的。 那位传说中凭一己之力凝聚太子党内部的陆二娘子见到他家上官,话都没有说一句,只是勾了勾手,他家上官就不受控制的走近她,姿态之虔诚,眼神之热烈……他看着都能脑补一场大戏。 然后,那位娘子众目睽睽之下眼都不眨,就素着一张绝艳的小脸,抬手就扇了他家上官一巴掌。 掌风利落,出手迅速,一巴掌扇过去之后她斗笠上的绿色橄榄石微微晃动,恍若映射着在场人的内心。 一旁的应灵灵、程月琳两个人都老老实实的捂住自己的嘴,没让自己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谢渺然看着陆青黛的举动,心里多少有些感触,又看见了了直直的盯着沈宴秋的脸看,她转头就跟自己的侍女纤曲使了个眼色。 只有曲悠然反应不大,像是知道陆青黛接下来会做什么一样。 沈宴秋的头随着陆青黛那一巴掌微微偏了偏,脸上是火辣辣的疼,耳边有低低的轰鸣声,原本眼里就细碎的光在这一巴掌里被扇的支离破碎。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左脸,丹凤眼不知为何就淌出泪来,他咬了咬唇,平稳好自己的语气,这才挤出一个笑来,“这事是我没有管教好下属,你别生气。” 沈宴秋的姿容自然是不差的,甚至能说的上一句精致漂亮。 又是一身妖冶夺目的红衣站在她跟前,说不被吸引注意力是不可能的。 可陆青黛看他的眼神熟悉又陌生,熟悉的地方是跟曾经同言执玉在一起时看他的眼神类似,清冷孤傲,但陌生又在于,她看过来的眼神已经不再有任何的心疼和迟疑,像是历尽千帆后尘归尘、土归土的决绝。 她就连打他巴掌的力道都不一样了…… “大理寺应当是大虞最公正最清廉的地方,你现在低头往下好好看看,你的大理寺公正清廉吗?!”陆青黛看着他脸上鲜红的指印,震得发麻的手停都不停就扯着他的领子让他在二楼去看底下乱作一团的场景。 桌椅倒地,茶具碎片四溅,不少人畏畏缩缩的躲在角落不敢出去。 茶馆的掌柜更是用一双小心讨好的眼神看向这边。 陆青黛把他推在二楼的扶栏处,素白的指尖越攥越紧,“我暂且不说大理寺什么时候有资格亲自下场捉捕犯人,但凡你睁开眼睛看看底下,哪个地方捉捕犯人需要打砸东西,误伤百姓的?” “我记得你当初掌管大理寺的志向,难不成如今你忘了?” 见自家上官被她数落的一句话都不敢辩解,张砚民上前一步为沈宴秋解释:“禀福安郡主,此事我们上官也是刚刚得知,并不是有意纵容的……烦请郡主您消消气…” “身为大理寺级别最高的人,下属犯了错,长官难道不该受罚?” “一人行,清者自清在于本心;但他既已为官,又是大理寺卿,自己清廉而不制止下属徇私,跟纵容包庇有什么两样?”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是沈宴秋没那个兼济天下的本事,就该早早的退位让贤才是。 张砚民还要解释,陆青黛的眼神却不再看他,而是直直的盯着面前的沈宴秋,她的眼眸清冷但又实在璀璨美丽,沈宴秋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眸,不住的簌簌流泪,这一辈子都没流过的泪似乎在此刻濒临爆发。 泪珠滚烫,带着他的无措和悔恨一大颗一大颗的无声而落。 他自然知道自己是有错的,但听着她过于公正的话,心脏就像是被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无处不在泛着疼。 之前的了了偏爱他,他为了躲她而用公务推脱时,她说出的话和看过来的眼神处处写满了心疼。 但如今…福安郡主的话太过中肯,不曾偏向他半分。 陆青黛看着他的泪,慢慢的松开了揪着他衣领的手,用兰芝递过来的手帕细细擦拭着自己的手,语气中带着不解和审视:“你哭什么?大理寺审案子还要你一个大理寺卿去哭吗?” 沈宴秋眼中的泪几乎是被这句话给吸干了,他抬手抹去自己不受控制就自然下落的眼泪,声音不免低哑了几分,“此事是我失职…未能做好检举监察的职责。” “我这两日定会把事情整理明白,大理寺该负的责该赔的银子一样都不会少…我保证,日后绝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低低的,一点不复往昔风流潇洒的模样。 “沈宴秋,你可知道今日你大理寺寺丞过来抓捕的是什么人吗?”陆青黛听到他的保证,便也不继续强调了,毕竟沈宴秋若是个只说空话不做实事的人,她当年也看不上。 她只是平静的将应该告诉他的告诉他。 平平稳稳,不掺杂一点儿私情。 “薛友要抓的是一名刚及笄不久的娘子,那娘子因为董费杰要强迫她一时情急刺了他一下,然后你这薛寺丞就火急火燎的要帮董费杰捉住这小娘子了……官府那都还没有消息,这边就要动手准备私刑了……” 陆青黛话语讥讽,刚擦拭完手的素帕就这么丢在他面前,沈宴秋下意识去接,却只听见她嗤笑一声,轻说昨日之日不可追。 “你在京中的眼线什么时候这般不中用了?我这都能及时得到的消息,你那里会没有?” 沈宴秋看着那方素帕坠地,坠在他的衣角边,“我并不知道这些消息……” “是没有递送上去,还是说你根本无心去翻看?” 陆青黛眼皮轻抬,逼着他与自己对视,“看来我猜中了……你都不曾看过吧?怎么,失去我让你的能力都下降了?” “可当初,你不是说我在你身边会分你的心吗?” “我当年轻狂…不识真心,那些书信里头的内容我都看了…如今种种都是我的报应。”沈宴秋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出此番话来,脸上带着痛楚,俊美的脸上敛下一片阴影。 陆青黛点头,“自然都是你的报应。” “但既是你的报应,那就该你一个人受着。” “你痛就该自己心里痛,痛到千疮百孔都不许吭声。” “而不是借着你情绪低迷就怠慢京中的事,怠慢我的计划。” 青色的斗笠微微晃动,绿色的橄榄石落在她一身青绿色衣裳旁边,落在她白皙的脖颈处,处处清冷,也处处无情。 陆青黛看着被押送在一旁的薛友道:“薛寺丞和京县县令勾结,徇私枉法,擅权弄职之事只是一个开端。” “若是之后还有大理寺的人牵扯进来,沈宴秋,你这大理寺卿的位置还是趁早辞了吧……省的给我添乱。” “不会了。”沈宴秋摇摇头,红着眼眶看着她,重新挤出一个笑来。“我不会了……你别放弃我……别放弃我……” 哪怕不能陪伴在侧,做把听话的刀也是好的。 “我早就放弃你了,沈宴秋。” 陆青黛语气里头的刺似乎一瞬间磨平了些,她的尖锐磨平,沈宴秋看过去的眼神钝痛更甚。 “早在当年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放弃你了。” “我现在在这里跟你搭话,是因为你有用,我虽不信你待我之情,但你的能力和为百姓办事的心我还是相信的。” 她一边说一边后退,沈宴秋的手和那片青色的衣角错过。 就如同当初在江南郡守府,他带着沈静同陆青黛的身影错开一般。 “了了…我们真的再无可能了吗……” 陆青黛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去,听到沈宴秋的话,她已经站在了楼梯拐角处,抬眼看见了一身青衣,似乎是匆匆赶来的谢渺然。 他一步步向她走近,带着惶恐和不安。 最后在她放纵的态度下,谢渺然坚定的牵住了她的手。 陆青黛没有回头。 只留下一句, “沈宴秋,你该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第214章 他们都说你是我迷晕了抢来的…… 她的话跟她的背影一样清冷遗立,明明语调温温柔柔的,但就是在两个人之间划出了天堑。 此言一出,牵她的谢渺然眼眸中就忍不住的添了几分亮色,牵她的动作紧了几分,两人都是一身青衣,一浅一深的,落在沈宴秋的眼里,灼热浓郁的像是画作完成后加深的墨迹,轻易就能烫穿他的心。 谢渺然朝着陆青黛身后的人微微颔首,就当做打招呼了,看着第一时间就给自己通风报信的妹妹更是赞赏有加。 他的眼神只是往后带了一眼,就立刻回到陆青黛身上,他站在两节台阶之下,正好同她平视,说出口的话悦耳好听,“了了,今日我翰林院送来一批新的古书古籍,我一个人批阅甚是乏味,你陪我好不好?” 小谢大人,年龄稍长,之前外派做了几年官,政绩斐然,如今升迁回京,坐的位置便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从二品,比言执玉和沈宴秋的品阶都高上一级。 他容貌妖冶昳丽,看着陆青黛的目光含着期待,低声跟她说话的语气像是刻意同她撒娇,宛若希望主人高兴而露出柔软肚皮的小狗,“我都好久没有和你待在一处了……” 陆青黛回握住他的手,点头应允。 于是,谢渺然带着人离开,就这么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牵着她穿过人群,相握的两只手骨节分明,一个宽大修长,一个细腻小巧,青色衣裳一浓一淡的依偎在一处,隔着斗笠同心上人对视的那一刻,只觉倾盖如故。 都说春风得意马蹄疾,走的那是个意气风发。 他们身后除了看热闹的百姓和官员,八卦的应灵灵和程月琳,稳重端庄的谢渺音和曲悠然,就只有单薄的站在原地的沈宴秋。 沈宴秋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那一道越来越远的身影,丹凤眼中的最后一抹希冀也随之远去。 不知愣神了多久,他才紧握着拳,慢慢的收回了眼。 然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同张砚民商讨如何收拾好薛友等人在茶馆里头砸出来的烂摊子。 他话语分明,办事并不拖沓,说起公事来整体仪态都透露着一股清隽矜贵的上位者气息,吩咐和考虑的问题也并不敷衍。 除了他低眉之时眼眶里头锁着的清愁,话语间藏不住最后的哽咽声之外,几乎和平常的样子无异。 最后,他转过身,看着程月琳等人微微颔首:“今日之事是我监察不力,搅扰了你们相聚,我定会好生纠察清楚,还你们和在场的人一个交代。” 说完,他又带着人下楼去找茶馆掌柜交涉。 红色衣裳的背影明明应该是炽热的,但隐在暗中,却又无声多了几分说不出口的悲凉。 应灵灵收回眼神,难得有些严肃的开口:“刚刚了了打他的时候,把我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大理寺的人越权,了了会直接招呼到他身上。” “他是大理寺卿,他手底下的人他当然要负责,就跟我管理后宫事务一样,要是宴会上有个什么中毒投毒的情况发生,皇兄第一个找的肯定也是我。”程月琳在一边嘟囔了几句,“看他被了了拒绝我可太高兴了!谁叫他之前没事就乱招惹的?招惹了分不清感情就不想负责……美得他呢!” 程月琳讨厌沈宴秋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了了当初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个人还老是让了了生闷气,气结于心,了了怎么养得好身体? 当然,沈宴秋抢了她皇兄的位置也是讨厌他的原因之一。 “不过他那张脸长得还真是好看,了了当初定然就是被那张脸给迷惑了!!方才我都担心了了见他哭了就要心软呢!”程月琳又附加了一句。 曲悠然看了一眼底下和茶馆掌柜已经开始谈论赔偿银子的沈宴秋,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转身往雅间里头走。 “不会了。” “不会了?怎么就不会了?”程月琳迷茫的追问。 曲悠然却只是淡淡的回头睨她一眼,答非所问:“当年在太学的时候就叫你认真些了。” 程月琳:“…夫子也没教我怎么听懂他们话里头的言外之意啊……” 她扭过头拉着人跟自己作伴:“灵灵,你知道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我当然不知道啊!”应灵灵也把小脸凑了过来,这两人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曲悠然瞧,像是想从她眼里看出答案。 曲悠然极其不失优雅的赏了她们一个白眼,自顾自的斟茶。 于是她们只好又求助的看向谢渺音。 谢渺音无奈的笑了下,抬手接过曲悠然递过来的茶,一句一句的开口:“愿妻娘子相离之后, 重梳蝉鬓,美扫蛾眉。 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 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和韵之态, 解冤释结,更莫相憎。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三年衣粮,便献柔仪 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陆青黛说的便是这放妻书最后一句。 她在回答沈宴秋的话。 ——“我们当真再无可能了吗?” ——“你该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自然是再无可能了。 谢渺音念出来之后,这茶室雅间里头莫名的寂静了一瞬。 大家都能听出陆青黛的决绝之意,但是她用这放妻书的话来回答…… 难道之前了了就默认过自己是沈宴秋的妻子了吗? 这个疑问不仅她们有,听到那句话的谢渺然也有。 陆青黛先前就让兰茵回府去把太医院院判送进宫了,兰芝则还是先给十六小公主在宫里帮忙,所以她此刻身边没有侍女。 谢渺然就顶上了兰茵兰芝的活计。 上了马车后,一下给她调整软枕,一下给她盖上薄被,还想把手炉递给她。 只是被陆青黛给拒绝了,“入春了,已经不冷了。” 谢渺然这才点头,将手炉放回原位。 看着她的眼眸欲言又止的,有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情愫。 陆青黛抬了抬眼看他,谢渺然就忍不住又凑近她几分,手自她腰后穿过,将人抱进自己怀里。 “可是我有点冷……”他的怀中清爽干净,靠着很舒服,陆青黛的手被他自后十指相扣,谢渺然看着碍事的斗笠,认真的询问她的意见,“而且我看见了了和他待在一处心里就难受…害怕、有点嫉妒……所以,了了能不能取下斗笠来亲亲我?” “看看我也好,我不想和了了隔着一层纱说话……” 要求直白又大胆,但没什么不对的,陆青黛引导着他的手为自己解下斗笠。 浅色的青叠在深青色上面,陆青黛环住他的脖颈,轻轻的在他脸侧亲了一口,而后整个人窝进他怀里,“檀郎,我今日有些累了……等会去了翰林院,我一边睡一边陪你好不好?” 太阳穴上传来温润的触感,谢渺然下巴微微蹭了蹭她的额头,手上给她揉着穴位,将人抱紧了些,“好,了了睡觉,我同了了讲些志怪故事助眠可好?” “不用,讲讲京中的局势就好。” 陆青黛抱他的手也紧了些,鼻尖嗅着他的熏香,合上眼浅眠。 谢渺然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要求这个,眼里头更是心疼了,但还是很听话的同她说起来。 “京中一切如常,科举之事你不必担忧,董费杰那边的事情言执玉和殿下已经去办了,大蛇国那应归彻也盯着,宫中陛下也未有什么暗中的行动……改善粮种的事情陆伯父那也已经开始了,最不好预测的事情应该就是七皇子府那边……” “听探子查探,他那一直在招募门客,想要不靠陛下的力量在朝堂上多分些权力…” “他这些日子时常去看宫中那个什么静则郡主,也不知他为何就对静则郡主情根深种了,日后我们或许就能从这方面着手去盘算他们之间的利益……” 谢渺然的声音舒缓,见陆青黛的眉头逐渐舒展,他给她按太阳穴的手才停下来。 转而轻轻的将她的碎发拢到耳后。 想问出口的问题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就算了了曾经默认是沈宴秋的妻子又怎么样? 如今抱着她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 谢渺然看了一眼藏在马车座位底下花了重金向青楼花魁买来的狐媚子图册,拉着陆青黛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胸膛上。 学无止境,沈宴秋有的他也有,沈宴秋会哭他也可以哭。 只要了了喜欢,只要能吸引了了注意力,他为之付出千百倍努力也是愿意的。 毕竟,他恋她可比沈宴秋那个家伙长久多了。 上千个日夜都挨过来了,好容易进了她的身边,能赶走的一定都要赶走!! 翰林院。 科举接近,翰林院自然是有不少公文和事务的,而且今日早有送来一批古文古籍需要审阅注解,每个乌纱帽下都是一张极其想要休沐的脸。 但就在一个时辰前,看着底下侍读学士呈上来的公文正阴阳怪气骂人的小谢大人被突然叫走了!! 来的纤曲娘子他们是有印象的,是小谢大人亲妹妹的侍女。 她过来就说了那么一句话,‘大郎君,我们娘子唤您现在去茶馆一趟,沈大人也在那儿…’ 对,没错,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甚至她连礼都还没行个完全,小谢大人就大步出了翰林院的大门,套上马车就带着人走了。 这是去做什么?难得见小谢大人旷工一日啊…… 翰林院的众人都是一脸的八卦样子。 笑话,天天和文学典籍打交道,小谢大人嘴还毒,他们私底下哪敢偷偷闲聊偷个懒啊?现在好不容易松快一点,不八卦上官实在是太浪费了。 而且,见小谢大人这般焦急的样子,应当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翰林院的人还没探究疑虑出个所以然来,前厅就传话说小谢大人回来了。 他们立刻拿起桌上的公文,准备开始继续奋笔疾书。 上午被谢渺然骂撰写的四不像的几位侍读学士也仿若送死一般的拿起了修改好的公文,走到一排站好,准备迎接小谢大人新一轮的挑刺。 看到谢渺然的一瞬间,他们下意识的就要凑近,把公文双手奉上。 结果下一秒看清,几个人又齐齐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的上官,堂堂翰林院掌院学士,平日里那个出口成章,能把他们骂到死还不重复句子的谢家郎君,他…他现在抱着个娘子?! 浅青色衣裳的娘子攀附在他脖颈处,脸埋进小谢大人的怀里,鬓发如云,哪怕看不清脸单看气质都能知晓定是一方绝色。 小谢大人抱着人丝毫不费力,任由那小娘子的一缕鬓发散落在他脖颈处,嘴角隐隐约约有着笑意,看向他们的眼神都似乎柔和了点。 几位侍读学士的感觉自己上官的眼神都脏了。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感觉上官像是一条因为驮着主人得以露面而倍感荣幸的……狗? 他还怪兴奋的。 不过上官有喜欢的娘子就行。 几位侍读学士常年待在翰林院,这些日子都未曾出去走动,故而还不清楚外头的传言。 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背后的翰林院众人那惊悚又恐怖的表情。 这几位不知道,但他们知道啊! 哦莫!难不成他们上官在福安郡主争夺战中抢赢了? 可前些日子才听说安王世子住进了陆府,其他几位也没有公然表示过自己放弃啊…… 难不成他们上官是把直接把人打晕了抢过来的? 幽禁、强制、锁链、阴暗…… 博览群书的翰林院众人下意识就想到那本《妖精靠采阳补阴走上长生之道》 看着上官怀里依偎着他的娇小美人,又看着自家上官宽肩窄腰的高挑身量,想着上官平日了骂他们不吐脏字的劲,他们越想越可能。 震惊的眼神吸引了谢渺然的注意力。 他抱着小娘子走进自己的书房,看着那些个八卦眼神都忘了收一收的人无声的开口骂道:“滚。” 翰林院众人:“!” 难不成是真的?!上官真要囚禁人家福安郡主吗?! 年轻些的人眼里兴奋压不住。 那几位上了点年纪的侍读学士皱眉,低声训斥道:“别看了,别看了,都去藏书阁整理去…不就上官有了心仪的小娘子吗?” “瞧你们一个个没见识的样子。” 众人:“……” 等会你们知道了别叫。 这边暂时安静了片刻,陆青黛卧在谢渺然的书房里睡了个好觉,悠悠转醒的时候就发觉小谢大人正坐在一旁的书桌旁,一边整理公文,一边暗自垂泪。 “怎么了?” 陆青黛下了床,鞋都没穿就向他走过去。 谢渺然一边慌张的抹泪,一边将她抱进怀里,声音有着小小的责怪,“你怎么不穿鞋啊……” 陆青黛没明白他为什么躲起来偷偷哭,双手扳过他的脸细看。 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眸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抬头看向她的时候水光在眼眶里头氤氲。 “他们都说你是我迷晕了抢来的……” “你不是心甘情愿来陪我的……” “他们都笑话我……”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没敢明说的翰林院众人:“……” 被你猜出来了。 还懂得加以利用,真是很厉害呢,小谢大人。 第215章 他们上官真是太有出息了啊!! 谢渺然还在继续小声嘟囔,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看得陆青黛无奈轻笑。 “那我们檀郎怎么不反驳回去啊?”她揪住谢渺然的衣裳,一边问一边用指尖轻抚过他的泪,“瞧这哭的眼睛都红了。” 谢渺然将人抱紧几分,下巴搁在她颈窝处,话里话外都是要她给自己做主。 “行胜于言,若是了了不愿意在外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给再多的解释又能如何?” “还不如就让他们笑话呢……” 陆青黛轻蹙眉,揉揉他的脸,“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愿意了?” 谢渺然偏头去看她,眼里头含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可是了了让我们找你都是私下避着人的…不是因为不想公开关系吗?” 他们的关系虽然已经明了,但是外头探究的传言多是皇帝见了陆青黛一面惊为天人,预备为老不尊的事情。 关于陆青黛和他们的传言其实并不算多,只有比较亲近的人知晓。 谢渺然一直以为是陆青黛不想明面上和他们真正扯上婚姻嫁娶的关系。 毕竟了了只有一个,她一个人也嫁不过来啊…… “傻瓜,那不是为你们考虑吗?” 面对他的困惑,陆青黛轻轻柔柔的笑了下,手指在他的脸侧拂过,话语里带着安抚的意味,眼神却有些放空。 “人生在世,变化莫测,谁也道不明未来的境遇。” “我是可以大大方方对外说是你们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之下,可那样,你们身上就完完全全烙印下了我的标记…不管日后我们是分是和,这个标记和传闻会伴随你们的一生。” “你们几个同我沾染上的关系落在外人眼里本就复杂,我没办法顾念好你们所有人的未来,让你们私下寻我,是减少些流言蜚语,若是日后有个万一……” 陆青黛的话还未说完,她就被谢渺然搂住了腰肢,不管不顾的就亲了上去。 他像是料到她的嘴里会吐出什么伤人的话一般,抱着人放在桌上,一边追吻一边红着眼眶看她:“我不要你为我考虑,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陆青黛微微后仰,躲开他的亲吻,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无奈:“别闹,不明面上摊开是为了你们好,不是吗?” “谢家总归是要有后人继承的,谢家也需要一个主母……你父亲母亲如今不阻拦你我之事,不就是因为如今外界的关系还未真正琢磨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若是有日知道我并不会在你们之中选择一个嫁娶,你觉得他们会让你这般放肆吗?” “你我之间有情不假,可你我到底都知道,我们这样的关系长久不了……我不可能也负责不了你们那么多人的家族。” “所以不说开,也是给你们日后反悔的最后一次机会,届时你嫁娶婚姻、传承香火、保你谢氏荣光,这样不好吗?” 陆青黛叹了口气,抬手挡住谢渺然的脸。 那一双好看的眸子还泛着泪光,跟个黏皮小狗一样,不管不顾的就是要靠近她。 谢渺然把她的手轻轻往下拉,神情从可怜变得稍稍愕然,但将人圈在自己怀里的姿态却没有半分放松。 “我才不用你对我这么好。” 他稍微用了点劲,陆青黛的手被他抓住,牢牢的按在他左胸上。 谢渺然的眉眼深邃,看着她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委屈渐渐转化为后来压抑不住的心疼。 语气也渐渐变得严肃认真起来,“本来就是我硬要留在你身边的,你都为谢家考虑这么多了,还替我考虑未来做什么,用不着。” “是我们阻碍了你贤良淑德的美名,是我们坏了你对未来的规划和期许,了了,若是没有我们的纠缠,你不会这般为难。所以,我们才不用你负责。” “不要你这么好。” “不需要你这么好。” 谢渺然的另一只手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脸颊,睫羽之下眸光渐深,陆青黛只是一个抬眼,就在他的眼波里荡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指腹在她的脸颊上划过,谢渺然开口教她,“你不用为了维护我们的名声牺牲你自己…了了,你就应该广而告之。是我们渴求你,是我们逼迫你同我们在一起,坏的因果就应该全然推在我们身上,你就该是清清白白,遗世独立。” “若是哪日我们因为家族压力屈服,那是因为我们没用,没用的人离开你是活该,一切的一切都怪不到你头上。” “谢家的未来不该让你神伤,谢家未来的主母只能是你,旁人不能沾染分毫。” “至于子嗣传承,我可以从旁系里挑几个品行好的亲自教导。” “如果这些小事我都要让你烦心,但我就不该得到你的喜欢。” 谢渺然的手轻轻下移,将她垂落在前的发丝捻到后面去,朝她微微低头。 “你不要太为我们考虑。” 静默半晌,谢渺然的心里还满不是滋味。 他原以为了了是不想在外和他们牵扯上太多关系,才让他们平日里私下找她的时候注意。 毕竟明面上大大方方的不会引来什么闲话,私底下的亲昵才会惹人口舌。 但没想到!了了方方面面都是在为他们考虑!! 她甚至觉得这段关系不会长久…现在就想好了他们会另娶的可能性!! 谢渺然一边心疼一边又愧疚于自己给了了的安全感不够。 否则,他这样一个身边没有侍女、没有通房、没有外室小妾,书房里除了公文就是她的字画的三好郎君,她凭什么觉得他会抛弃她?! 他是蠢的吗?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谢府未来,舍弃自己心心念念上千个日夜的心上人?! “我不要你为我考虑,我就要让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人,而且是我不要脸的硬要黏着你。”似乎是在陆青黛面前说不出什么戳她心窝子的话,谢渺然变得有些死皮赖脸起来。 陆青黛的手摸上他的头揉了揉,注视他的目光很是柔和,然后轻轻的拥住他,嘴角微勾,像是成功捕获了什么大型猎物一样。 她的手随着谢渺然俯身的姿势,一点点顺着他的背肌上移 ,“檀郎要求的话,当然可以。” 她本就是要引导着他说出解决的方案。 陆青黛总是喜欢走一步算十步,哪怕现在是美好的,也会忧虑未来会打断她平和的可能。 她愿意去相信他们的真心,可真心瞬息万变。 由她说出顾虑,让他们直面问题,然后亲自去解决,如果他们的反应不能让她满意,她会想着换一种利益关系。 她为他们殚精竭虑,思量政事上的得失。 他们理应也要为她分担后宅之事,亲自给她解决未来许多隐性的麻烦才是。 不然等朝政清明,海晏河清的时候,她怎么安然无恙的坐拥左右美男呢? 可惜她白月光的形象塑造的太好,谢渺然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还在暗暗的替她抱不平。 “你坐在这,我去给你拿鞋。” 谢渺然得到应允过后,就过去把她的浅绿色云纹的绣花鞋给拿了过来,俯身为她穿上的时候,外头响起了有规律的叩门声。 “大人,大人…礼部那里来人了,说要同您确定最后的的章程。” 谢渺然眉都没抬的哦了一声,继续给人把鞋子穿上,拿了手帕擦了擦手,这才把人从书桌上抱下来,“一起去听听?” 陆青黛笑着回握了他的手一下,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你见哪国郡主参政的?” “只要你想,就可以。” 谢渺然肯定道,他有举荐人才为官的名额,之前不说,是担心她身子不好遭不住累。 但只要她想,这种力所能及不用费力就能做到的,他不会让她失望。 陆青黛兴致缺缺的打了个呵欠,“等科举出来之后吧,如今贸然听政坏了朝堂规矩。” 她点了点谢渺然的胸口,轻笑一声,“小谢大人不可以知法犯法……” 在谢渺然还要继续辩解的时候,陆青黛示意他去开门。 一句话就把人安抚好了,“我陪你过去,今日等你一起回去用膳。” 小谢大人开完门之后就喜笑颜开,牵着她的手出去的时候写满了得意。 “小谢大人…福…福安郡主万安。”翰林院的众人控制不住的就把眼神投射在他们两个相握的手上。 原来小谢大人真的没有硬抢啊!! 瞧这福安郡主对自家上官的靠近并没有什么抗拒的意味啊! 众人都在美滋滋吃瓜的时候。 几个侍读学士就在前厅和礼部的人交涉,原本严肃认真的脸在看到陆青黛的一瞬间就惊掉了下巴,“陆二娘子?!您怎么会在这?” 侍读学士们都很懵圈,他们虽然不怎么知道外界的八卦,但是陆青黛这张脸还是印象深刻的,毕竟之前有幸在各个大人的府邸里见过。 就是那个传闻中和鸿胪寺卿言大人青梅竹马,同大理寺卿沈大人情窦初开,引得彻小将军一见钟情,还和东宫的太子殿下有些传闻的陆二娘子。 现如今怎么还和他们上官有了关系?! 几位侍读学士蒙圈,默默退到一边,让谢渺然和礼部的人交涉,身边好心的知晓全貌的翰林院学子便低声告诉他们真相。 越听他们的眼神越不可思议,什么七皇子什么陛下……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上官难不成在这里头还抢赢了?! 他们上官真是太有出息了啊!!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叹服,就见自家上官被推了推,那位陆二娘子似乎是嫌他啰嗦,摆摆手就道:“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先走的。” 他们上官一副狗皮膏药的样子,被推了也不恼,伸出手去牵小娘子的袖角,“你要是渴了饿了就跟他们说,逛累了就去我书房里头歇歇……外头还是有些冷的,你身子刚好……” 陆青黛扯开袖角,往一旁移了移,充耳不闻的样子让谢渺然无奈的一步三回头。 只是还未等这些个上了点年纪的侍读学士回过神,刚刚被领着去先一步参观翰林院内部一块古文石碑的言执玉就跟着人回来。 见到陆青黛的第一眼,言执玉就毫不掩饰自己欣喜的眼神,往她身边走近了几步。 “了了,你怎么在这里?” 问话刚问完,言执玉就极其自然的牵起她的手,然后蹙眉,不耐的看向谢渺然:“你不会照顾人就不要把人随便带过来,只知道公务不懂得体贴的蠢货。” “我没有…了了,你看他,没搞清楚状况上来就说我。”谢渺然刚走开三步的距离又因为此事而折返回来。 陆青黛也不赞同的看向言执玉,“阿玉,你不要骂人。” 言执玉尽量保持一个冷静的微笑,“我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 谢渺然啧了一声,“我要是蠢货了了怎么可能让我待在她身边?你是不是变相骂了了?” 言执玉不紧不迫,“别张口闭口拿了了当挡箭牌,行胜于言,了了手冰的很,你……” 双方看彼此的眼神都有几分肃杀的意味,要不是陆青黛在这杵着,想必下一刻就该动手动脚,拳头底下见真章了。 礼部的人和翰林院的人都紧紧的捂住了嘴又睁大了眼。 直到陆青黛抬手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再吵都滚。” 这一句话下来简直比圣旨还好用。 为什么呢?因为双方都没有见过自家上官在领圣旨时有过这么接近谄媚的表情。 “鸿胪寺总管外交,礼部的事怎么你来?程宥泽又推给你了?” 陆青黛见他们安静下来,这才问出自己的话。 言执玉答非所问,温润的气质此刻显得有几分颓败,看着她的眼神也写满了不公。 “你怎么就知道问别人……了了一点都不关心我了。” “言执玉,你能不能不要装柔弱?恶不恶心啊你!”见陆青黛果然动容,伸手牵住了言执玉的手,谢渺然要气炸了。 伸手要去牵陆青黛另一只手的时候,言执玉搭上了陆青黛的肩,将人微转了转,完美躲开了他的触碰。 “东宫那边殿下需要休息,所以我多替他做些没事的。只要了了关心我,心里有我,我什么苦都能吃。”言执玉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渺然。 还在东宫批阅奏折,近一日一夜未曾合眼的程宥泽:“……” 贱人就是矫情。 “倒是了了你,手这么容易就冰了,若是在翰林院待的不舒服,等会跟我回鸿胪寺也行。” “我之前想过你会去,所以备的都是你往日用惯的东西,不会像在这里一样拘束。” 看着脸色阴沉,几乎就要破口大骂的自家上官,翰林院众人里头有几个立刻提声道:“郡主万安,我们翰林院万万不敢怠慢,只是一时匆忙未有准备,恳请郡主再给个机会!” “是啊了了,言大人同你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自是了解你的。”谢渺然终于牵到陆青黛的另一只手,也得到了她的注视。 他语气中都是遗憾,眉眼耷拉下来的时候显出几分忧郁之色。 “我同你待的时间才多久…自然是比不过的……所以了了多陪我些,多教教我……这是很为难吗?” --- 翰林院众人:(看到谢渺然给青黛细心叮嘱)我们小谢大人转性了?(看到青黛嫌弃)小谢大人你活该!!(言执玉出现)终于有人替我们骂小谢大人啦!!吃瓜吃瓜!(两雄相争,谢渺然占下风)不行!我们小谢大人就是我们翰林院的脸面!翰林院斗嘴怎么能输?! 第216章 我教你们如何杀了他 两方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有些虎视眈眈,就在翰林院和礼部的人都在等他们的下文的时候,陆青黛抬手抱臂,轻微蹙眉,“你们平日里碰见了也要这样斗嘴吗?还不去商讨公务,是想我和所有人都陪着你们争个高低吗?” 她脸颊微微鼓起,有些抱怨的开口,“不能按时回府的话,我就不等你们了。” 说完这句,她又拉了拉谢渺然的袖子,安抚道:“快去吧,别吃味了。” 谢渺然听话的点头:“我都听了了的。” 顺完一只狗的毛,陆青黛又看向言执玉,同款的拉衣袖,“你也不要生气了,早些商讨完公事,等会一起回去?” 言执玉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跟谢渺然计较:“好。” 看着两位大人上一秒还牛气轰轰,这一秒就温顺的如同小绵羊的众人:“……” 不敢想象要是日后上朝的时候福安郡主也在,早朝能安稳成什么样子。 看着他们走了,陆青黛也不拘束,随手抄起翰林院里头的古文古籍看了起来,她一贯对这些感兴趣,因此也不觉得枯燥乏味,甚至在有看不懂的地方时,会认真的询问一旁的翰林院学子。 翰林院里头的人不说各个都聪明绝顶,但多少身上还是有些本事的,解答的也用心认真。 不知不觉的,陆青黛就和这些个学子聊的越来越投机,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她回来之后早朝格外压抑的情况。 陆青黛不解:“可我父亲和兄长都未曾说过有这种事情啊。” 翰林院众人:“……陆大人的情况比较特殊。” 他每天被不同的人换着不同方式的夸,想压抑也比较难吧? 倒是当今陛下,每次被这些位大人集体炮轰的时候脸色都是一日比一日的难看。 陆青黛瞬间明了,轻笑着点头:“我会回去问问我父亲这种情况的。” 夸多了也不好,适当的鼓励确实能够提高人的积极性,但是过于虚浮,人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好。 陆青黛这边履行诺言,等他们两人商讨完了一并回了陆府。 留下翰林院和礼部来的那些人面面相觑,又满是叹服。 毕竟看着明明讨论公事时都还在针尖对麦芒的两位大人一到福安郡主身边就自动和和美美的样子,他们实在是大开眼界。 要是福安郡主天天都在他们上官身边就好了! 他们上官的情绪一定非常的稳定!就算不稳定也一定很好相处!! 此时众人还不清楚,这些所谓的幻想在日后都会成真,只当是随口的一句感慨。 就在他们如今情绪稳定的时候,自然有人的情绪就没那么稳定了。 就比如,亲眼目睹陆青黛把两个大男人带回府的墨将时:“……” 之前他们来找人都是私底下,少有这种跟着她直接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进来的情况。 所以,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当真是一点都不愿委屈他们是吗?名分都要给了?! 墨将时不语,只是一味的躲在暗处看着陆青黛和他们说话,然后自顾自的掉好感度。 【84】 【83】 … 【80】 陆青黛当然得知了他的好感度掉的事情,但墨将时就像是一只野狗,你把他关在笼子里怕他走丢,他只会注视到你牵着别的狗带出去遛弯的情况,然后等你给了他点笑脸,被关在笼子里的他就会疯狂的想要趁你遛弯的时候把你藏到他的窝里。 不给其他的狗瞧见。 所以陆青黛也没有去管他,笑话,野狗和家养的当然还是有区别。 她最近最为重视的就是郎君的科举,旁的人旁的事都没有这个重要。 而科举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陆青黛没有亲自去送,倒是顾鹤乡王韵兰去了。 念安没去是因为她跟在陆青黛身边久了,会有人认出来,顾京元的功名还未出来的时候,任何一点提前暴露他身份的事情,陆青黛都不会做。 她身边的人她管得住,但是皇帝她可管不了。 万一他就是故意挑郎君的麻烦怎么办? 天子迟暮都尚有余威呢。 王韵兰看着清瘦了许多的二弟,将手中的行囊塞给他,叮嘱道,“春寒料峭,里头的日子不好过,除了考试,你也要看顾着自己的身体。” “被子干粮都多准备了些,里头的护膝是你小妹学着做的,你另一个妹妹让我嘱咐你,认真考试,不用紧张,等殿试过后,她会亲自来接你。” 王韵兰给他一点一点指认着包袱里头的东西,指到衣裳的时候还不忘低声了些,“这两套衣裳贴身穿,暖和。” 顾京元点点头,一下子还未察觉出王韵兰眼里的调侃之意。 顾鹤乡上前来拍了拍顾京元的肩膀,“我来之前给爹娘上了香,让他们保佑你金榜题名。” “你也无需太有压力,不管如何,咱们家人健健康康的在一处就是最好。” “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不会辜负家人和娘子的期待的。” 王韵兰和顾鹤乡笑着应下,然后便送他和白洛川一起去了贡院。 刚和家里人道别完,白洛川就凑上来问他:“顾兄,原来你在京中有家人啊……之前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同我一样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呢。” 顾京元淡笑没有多说家人的话题,而是转头调侃道,“你是一个人来的,但邂芳镇同京城也不远,你这半月家里人都来看你几次了?” 白洛川嘿嘿的笑了两声,然后又好奇问他:“那你娘子呢?不也在京中,她怎么不来送你?你平日里用功刻苦,都不曾去主动寻她,你不担心你家娘子把你给忘啦?” “不会的。” 顾京元肯定道,方才在长亭客栈底下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去看上次那个茶馆二楼的窗户。 旁的不说,正巧看到了顾念安朝他挥舞的小手。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是顾京元立刻就福至心灵。 他认真的反驳白洛川:“我家娘子才不会把我忘了,她偷偷来看我好几次了。” “她心里有我,不许你瞎说。” “我和我家娘子情比金坚。” 白洛川看着顾京元的样子多多少少有些愕然,怎么他学识渊博的顾兄一提到他家娘子就跟护主性拉满的小狗一样,不仅龇牙还狂吠不止? 和他家娘子的感情这般要好的吗? 白洛川不解,顾京元也不继续说,两人进了贡院,被里头的官差带到了不同的考试地方。 本来贡院的考室就说不上多好,但顾京元看到越走下去条件越为简陋破烂的考室,心里又是止不住的一场叹气。 白洛川的考室靠前,那儿要稍微宽敞一点,稍微蜷缩下腿能好好安睡,也没什么异味,是被擦拭过的样子。 而他的考室就格外简陋了,考室地方还没他臂展长,上头都是灰尘和一些虫子的尸体,除了面前答题的板子较为平整光滑以外,可以说是很简陋了。 比当初在胜溪村里头村里头的鸡圈还要简陋些。 顾京元觉得京中的风气确确实实的过于捧高踩低了。 就这种还未开考前阶级差异,就已经压弯了不少学子的脊梁。 顾京元看到方才进来前还壮志凌云的几位举子在发觉自己考室和别人考室不一样的时候,出声质问了官差:“不是还前头还空着不少的考室吗?我为什么不能在前头考?” 那小官差笑了声,话里多少还是有几分恭敬的语气,只是听着却能感受他分明的嘲弄意味,“这位举人老爷啊可能有所不知,前头的考室都是给京城和京城周遭的学子们考试用的,这后头的才是远地方来的学子们用的。” “您这籍贯不是江南那个临江郡什么县的吗?离得远自然住的偏。” 那个出声质问的学子一下就哑了火。 身旁围绕他的人面色也多少有些不好看,还想继续争辩的时候,那小官差又笑着道:“这也不能怪小人不是?这都是之前的老传统了,这些年都未曾变过。” “罢了罢了,不同你计较。” 那几个举子也再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悻悻的挥袖离开。 顾京元转头就看着那官差笑脸盈盈的去接另一个考室在最前头的学子。 那学子隔得远远的,但他有几分印象。 娘子曾经教导他京中局势的时候,就曾特地命人画了一幅那位学子的肖像。 董灏文,父亲是当朝官员董费杰,祖父就是当朝宰相。 学识能力确实不错,但听娘子说这人心眼极小,最是容不得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和人被他人夺走。 至于娘子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呢,当然是因为娘子和董灏文曾经多多少少有过一点儿过节。 董灏文曾经疯狂的表达过自己对陆青黛的喜爱,这种喜爱从言执玉开始,到程宥泽结束,他就跟块恶心的赖皮糖一般,见到陆青黛就会忍不住凑上前,大有一种你吃过水果的叉子我都要细细收藏的样子。 言、沈、应、程四个人都对他动过手,最严重的一次差点把人弄死,但他们出手过于明显,要是把人弄出个好歹来不方便善后,所以陆青黛没让他们下死手。 只是董灏文被细细管教过了,而且也被明令禁止参与宫中任何宴会,世家私底下设宴的时候也会特地的分开他们两个。 此次要拿董家先开刀,针对的就是董家三代,陆青黛不打算给董家留一点儿东山再起的可能。 毕竟除了董宰相,他的儿子和孙子都是畜生。 顾京元因着陆青黛之前的特地提点,往董灏文的方向看的久了点。 京中形势复杂,官场上人心各异,或为私欲或为家族,就是不曾真正为百姓。 怪不得娘子要扶持他呢。 此刻的顾京元这才真正读懂了当初陆青黛在胜溪对他的招揽。 娘子一直都是很伟大的引路人啊。 【顾京元当前好感值:95】 --- 陆青黛收到郎君好感度上升的系统提示的时候,还和顾念安待在茶馆。 让兰茵和王韵兰继续去青衫阁忙活,她带着顾念安下楼,正儿八经的进了长亭客栈。 郭掌柜见她来,还在拨弄算盘的手连忙放下,过来迎人:“娘子,您来了。” 陆青黛今日还是戴了斗笠,面容半隐在浅紫色的纱之下,木槿紫的衣裳材质柔顺但款式又简单,牵着顾念安的手上还带着紫宝石手链和戒指,看上去就知道身份不凡。 “嗯,直接带我过去吧。”陆青黛淡声道,然后不忘问一嘴,“你应当都同她们提前说过了吧?” 长亭客栈收留这些落难的娘子不是这两三个月的事情,而是从长亭客栈建立之初。 墨将时之前猜的不错,长亭客栈起名确实和应归彻有关,但也不是全然相关。 长亭长停。 寓意着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一个可以长停栖息的避风港。 原本之前陆青黛就准备劝程宥泽拿董家开刀,只是宏图大业尚未实现,她就受融合《替身》这本书的影响,必须达成早死白月光的成就,这才耽搁了下来。 郭掌柜一边俯身请她向前,一边愁眉不止,碎碎念道:“她们如今都还是怕生,做活什么的都是私底下悄悄做,不敢出来见人,一个个大好年华的娘子…如今因为一个男人,都没有了对生活的希望了。” “我真担心她们会坚持不下去,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才能够走出来。” 陆青黛低眉摸了摸顾念安的发髻,语气中带着看破的冷静,“走不出来的。” “她们真正的灵魂都被困在了肉体遭受侵害的那一天。” “还有,她们不是因为一个男人才对生活没有希望的。” “她们对生活没有希望的是,竟然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男人,她们依靠的、信赖的、尊敬的父母亲族就这样的抛弃了她们。” “甚至连为她们喊屈叫冤都做不到。” 郭掌柜静默了一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因为那些被侵害后没有被父母亲族抛弃的娘子也不会来到长亭客栈。 或者说,暂时不会。 她们的境遇不一定会比这些娘子好上许多。 正当郭掌柜想小声劝陆青黛进去之后稍稍顾虑下这个敏感话题的时候。 陆青黛就直接叩响了她们的房门。 里头的人纷纷震了一震,随即反应过来是郭掌柜隔着门跟她们交代过要来的娘子,于是稍稍靠前了两步,低声询问外头的人:“是…是陆二……陆二娘子吗?” 陆青黛温声道:“是我,我就带了妹妹来,可以进里头一叙吗?” 郭掌柜有眼力见的远离。 “姐姐们好,我是和姐姐过来帮助你们的,念安不是坏人哦,姐姐们能不能让念安和姐姐进去呢?” 顾念安甜软的嗓音也透过门缝传了进去,天真烂漫,让她们想起自己的同时也变得哽咽了几分。 她们内心还在紧张的时候,外头陆青黛的话语掷地有声,像是调动起了她们理智中的最后一根弦。 “不破不立,打开门,我教你们如何杀了他。” 门栓抽动的声音响起,里头昏暗的地方照射进来一束光,随着门被陆青黛推开,光芒均匀地洒在了她们的身上。 一刹那,紫色斗笠飘扬,清茶香味渐近,宛若仙人降世。 第217章 感同身受罢了 陆青黛和顾念安踏进来的瞬间,她们还是下意识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退,每个人的身体都不自觉紧绷起来。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前两天刚被救下来的娘子,她虽未被董费杰真正得手,但是多少还有些心理阴影。 加之郭掌柜说了今日救她们的陆二娘子会来看她们,故而她在这儿多住了一日。 她的仆从也都留宿在长亭客栈里头。 慕仙瑶咽了口口水,将身后的椅子让出来请陆青黛坐下,她生的一副好姿容,身段也纤细美丽,这两日兴许也是一直在担惊受怕,她的眼下有些乌青,但整体还是比较镇定的。 她点亮了屋里的香烛,然后过去将门关上。 慕仙瑶关门的时候,陆青黛看了一眼这屋子里头分别站在不同角落的人。 对比于慕仙瑶的镇定,她们眼里写满的害怕和绝望几乎已经入木三分。 遭受迫害越久的人,眼里的头的情绪就越发麻木,将自己包裹的就越发严实。 “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关上门,慕仙瑶就转身走回陆青黛跟前,朝她下跪磕头。 陆青黛起身蹲下要去扶她,身边却又是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朝着她的方向跪下,声音不大,却又字字泣血,“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起来,都起来。”陆青黛几乎是强硬的将人从地上托起来,顾念安也去帮忙去拉身边的姐姐们。 她身量小,力气却不小,加上因为能感知她们的痛楚而有些绷着的小脸,让这些娘子心里头都多多少少的得到了一些慰藉。 连幼童都能共情她们的遭遇,但是她们的家人却不会。 她们被抛弃被贱卖,有些是父母得知她们被糟蹋后直接丢弃在街上的,有些则是被父母领回去打算贱卖给旁人换银子的时候偷偷逃出来的。 她们也曾愤然过反抗过,但是无济于事。 她们也曾想去报官,但官官相护,京县县令压根就不敢受理这悦来客栈的案子,不仅不敢,还会私底下把这些娘子的亲眷给喊过来,将人强行抓回去。 陆青黛扶起最里头一个遮掩了面容,刻意在脸上和身上都抹黑了的娘子。 “我不知道你们清不清楚悦来客栈背后的人,所以我从头跟你们讲。”陆青黛想抬手将方九娘子头上翘出来的那一缕头发捋顺,只是手刚一抬起,方九娘子的头下意识就往一旁偏了偏。 陆青黛沉默的将手慢慢的移下来。 看着面前人痛苦的神色,她的鼻尖或多或少有些泛酸。 但此刻也无济于事,造就过的伤害不是一句两句就能够轻易抹去的。 在外看似并不算震撼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扼杀一个优秀灵魂的罪魁祸首。 陆青黛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将方法跟她们一点一点掰碎了细讲。 “悦来客栈看似只是一家比较豪华的客栈,实际上它才是京中人士暗里攀附权贵的场所。” 陆青黛让她们聚在桌子旁边,声音温和的像是尘世观音座下的泉水,一点一点的滋润她们早已枯萎干涸的内心。 “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选在悦来客栈,而不是寻常的秦楼楚馆吗?” “因为这样才能彰显他们那些人不好声色,儒雅端方的特质。” 陆青黛双手合十,轻声开口,“那背后的主人是当今宰相的独子董费杰,他仗着宰相的权势与京县县令和其他官场中人勾结,打响了悦来客栈的名头后,就将目光对准了来往过路的娘子。” “他们觉得你们都是良家女子,自然不敢将事情闹大,就算是闹大了,他也能仗着他父亲的势把事情给压下来。” “即便我带着你们上报了官府,依照董家在京中的势力,不少世家都会卖他些面子,胜算也不大,顶多就是些不痛不痒的处罚罢了,根本就不会伤他分毫。” “所以,要杀了他,就该要把他身后的董家一并除掉。” 屋内的众位娘子在听到董费杰家世显赫的时候,情绪就像是眼睛里头平淡的死水,哪怕底下已经惊涛骇浪,但湖面还是不起一丝波澜。 这两年以来,她们对悦来客栈多少也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自然是知道董费杰是她们撼动不了的大树,心里的苦痛无处散发,因此郁郁于心,年华渐去。 “除掉…董家?”方九娘子喃喃出声,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还是心中的执念让她下意识的就说出了口。 慕仙瑶看着她,随即也开口搭腔道:“陆二娘子可能不知……我们慕家就是董家人手底下的一个远亲,我的父亲母亲见到董费杰甚至需要下跪磕头跪拜……我对他那张脸早就烂熟于心……” “只是没想到……他……他竟然连我都要……” 说到后头,慕仙瑶更是苦闷心寒,幸而她这次带来的仆从都是母亲细心给她培养的人,不然的话,若是家中知道是她刺伤了董费杰,定然会立刻派人把她掳了送到董府里头去。 “董家到底是浸染朝廷多年,一下子不好对付。”陆青黛朝慕仙瑶递去一方丝帕,让她擦泪,“我布局多年,才搜罗齐他的罪证,所以我希望你们别着急。” “等过段日子科举结束,朝中自会有新锐兴起,世家之间不好动手开口,所以只能借刀杀人。” 陆青黛一一的看过她们的脸庞,一张张本该是青春洋溢的脸,此刻上头都写满了窒息的死状。 她们的眼神里有些许动摇,但还未到全然相信的地步。 陆青黛沉默的摘下斗笠。 只是一眼,里头有些人便认出了她,原本摇摆不定的态度一下子都变得坚定了许多。 “郭掌柜或许没跟你们说清楚,陆二娘子的陆,是京城陆家的陆。” 她温和中带着令人信服的姿态,看着她们逐渐变得信任的眼神,鼻尖越发的酸了。 “有我在,有陆家在,你们不用继续害怕了。” “说来也是我不好,未能早早的对董家出手。” 陆二娘子的美名一直在京中流传着,这些个娘子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她的事迹。 比起旁人更关注的坊间爱恨情仇,这些娘子听得更多的是京城以及附近的善女堂是陆二娘子修建的,她名下的药铺是会专门招收医女和赠送娘子调理身体的方子的,她布棚施粥之时米粥是最为浓稠的…… 甚至当年陆二娘子逝世后,她手底下的那些铺面和善女堂都没有因此关闭。 “陆二娘子…您、您当年……”慕仙瑶哽咽了一瞬,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面前人的模样,她当年来癸水腹痛不止,就是送去了陆青黛手底下的药铺,得了医女的悉心照料和方子,如今才身体康健。 “放心,我没事。” 陆青黛朝她微微颔首,而后才重新开口道:“其实杀了董费杰很是简单,我可以派人把他抓过来,让你们一人一刀的杀了他。” “但是你们的人生呢?被他毁了一次,难不成还要因为他毁第二次吗?” 陆青黛看向她们,一个个看了一眼之后,定格在方九娘子身上,“方九娘子,你擅长珠算经商,如果没有这种事情,你能成为京中最有能力的掌柜。” “陈四娘子,你文静娴熟,饱读医书,有志成为一名大夫,悬壶济世救世人。” “白二娘子,你本有未婚夫,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因为此事你主动退亲,独自来了这里,你写的那一手好字我曾经有幸看过,你本来决定将那笔好字世世代代传下去的,不是吗?” “李五娘子……” 里头十几个娘子的生平和爱好都被一一说尽。 陆青黛眼中也不由得泛起了一点水光,她用最为平静的口吻,推动了压在她们心头的大石:“我们不能让加害者毁了我们灵魂之后,再继续毁了我们的下半生。” “杀了董费杰很简单,但让他跟你们一样痛苦才算堪堪扯平。” “我今日来跟你们说这些,就是想要告诉你们稍安勿躁,刀已经在磨了,你们的仇一定能报的了。” “只是,”陆青黛顿了顿,微微抬眼看她们,眼里头满是同为娘子家家的心疼,“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在‘杀’董费杰的事情上加一把柴?” 陆青黛这话一出口,这些娘子们又都纷纷的陷入了沉默。 她们? 她们能做什么呢? 白二娘子纠结的表情下,带着藏不住的脆弱,她的双手都缩在袖子里头,像是不敢伸出来见人。 “怎么帮…去、去官府再报一次案吗?” 董家没有下马,再报一次案能起什么作用呢? 无非是让家里人再找到自己一次,再痛骂自己一次罢了。 陆青黛摇摇头,“不是这样帮的。” “我想让你们帮忙的是,好好振作起来,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先前对什么感兴趣还来不及学的就去学,想读书的读书,想画画的画画,在董家彻底倒台之前,慢慢的恢复你们原本的样子。” “加害者不害怕你们怯弱的报复,他们害怕的是你们原本的闪亮。” “长亭客栈这里人来人往,不适合你们静养,不如去青衫阁,那里都是娘子,还没有开张。” 陆青黛还打算继续开口的时候,方九娘子小声的打断她,“振作?被毁的是我们又不是你,哪里像你说的那般容易。” 这话一出,顾念安立刻就出声反驳她,童音里带着几分小脾气,“不准你说我姐姐…” 方九娘子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腰弯的更深了,又是小声开口道:“我、我不是要咒你……” “你如果是如今这副样子,就算我把董费杰抓来送到你面前,把刀递给你,你敢下手吗?” 陆青黛的眼神黯淡了一分,随即开口解释道,“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我让你们慢慢调养恢复,是想让你们重拾当初的自信,我们都是受害者,错的不是我们,所以我们就是应该好好活着,活的自信漂亮。” “把他踩进泥里的时候,我们的生活也要重新振作起来。” “你们日后若还是害怕,我会让人给你们重新安排一个新身份,你们大可换一个名字重新开始。” “在我的刀还没有磨好之前,你们愿意在青衫阁做工也好,在长亭客栈继续帮佣也罢,我都不会抛弃你们。” “等刀磨好了,我再告诉你们下一步的计划。” 陆青黛说完准备起身,木槿紫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垂落,更显得她身姿缥缈。 走之前,她又扭头看了一眼慕仙瑶,“你身份尴尬,长亭客栈不是你久待之处,你最好立刻去青衫阁,同你母亲取得联系后再做打算。” “多谢陆二娘子教诲。” “不用。” 陆青黛牵着顾念安拉开了门,要踏出去的时候,被后头的娘子们喊住。 “陆…陆二娘子,不知您…为何对我们这么好?” 收留她们,雇佣她们,给她们庇护之所,如今还要帮她们对付董费杰? “感同身受罢了。” 木槿紫的裙摆离开,里头的娘子却都一个个的怔住。 方九娘子捏着自己衣裳的手愈发的加重。 她…… 所以,她刚刚压抑不住的话语,其实也刺痛到了她的救命恩人…… 她……方九娘子盯着陆青黛离开的方向,久久回不了神。 陆青黛其实也并不怪她,只是心里多多少少也因为今日的谈话变得有些酸涩。 她要对付的,可比董费杰要难对付多了。 不仅是皇亲,而且母亲还是程宥泽的救命恩人。 甚至,当初的事情只能各执一词,根本就没有证据。 陆青黛戴好斗笠,牵着顾念安出了客栈,一路回了陆府之后,瘫在床上,半天不曾说话。 枕的自己手臂都麻了也不愿意翻身动一动。 就这么静静的睁着眼,眼神空洞宛若神游。 沉寂了一两个时辰之后,她才撑着床榻起身,唤来兰茵问道:“太医院院判可送进宫了?” 兰茵见她终于恢复了清醒,一点答一边给她递上茶水,润润她有些沙哑的嗓子:“都安排妥当了。” “去告诉沈静,墨将时和我关系匪浅,有谈婚论嫁之迹。” “再去盯着淑妃,抓到她的错处立刻告诉小十六,这个宫权她不该拿。” 第218章 这个世界,只有墨将时一人对我好…… 皇宫,淑妃的钟粹宫里(不记得之前有没有起过她宫殿的名字了……)。 谢淑端坐在宫殿主位之上,一身华贵雍容的衣裳衬得她格外从容典雅,她将目光投射在底下站着的沈静身上,柔柔的笑着。 “本宫这段时间照顾陛下分不开身,忽略了你。如今太医院院判回来了,本宫也得空过来教教你。”谢淑慈眉善目的,但目光却不断地在沈静身上扫视,将人盯得连头都不敢抬。 沈静这些日子都被谢淑派来的嬷嬷管理的要疯了,什么礼仪规矩,说话用膳,条条框框的架的她喘不过气来。 今日那教养嬷嬷没来,她本想着松快松快,却被淑妃直接喊到了正殿。 然后就被她这样盯着看盯了好一会儿。 沈静的心里越发的浮躁了。 当初在沈家的时候,邹氏就算要管教她,也多少顾念她的身体和心情,她偶尔说些好话,邹氏也会对她好些,这钟粹宫里可完全不一样。 谢淑派来的教养嬷嬷就跟石头一样,每天雷打不动要她下跪行礼、端正仪态,她若是一个没做好,藤条就会抽在她身上。 春桂春梅想帮她说些好话,也被这个教养嬷嬷给好好抽了一顿。 沈静压根就没胆子反抗,谢淑这人虽然长了张温温柔柔的脸,话也说的好听,但是下手的动作可是一点都不轻的。 她敢跟邹氏闹脾气撒娇,但跟谢淑可是一点儿都不敢。 所以此刻也只能弯着唇角感谢谢淑的照顾。 谢淑看着她下跪谢恩也没有阻止,只是嘴角滑出了一副得意的弧度。 等到沈静在底下跪的已经有一会儿了,她才抬了抬下巴,仿佛恩赐一般的开口道:“既然陛下都为你和环儿赐婚了,那你便是未来的七皇子妃,我们之间也不必这般生疏,你先起来吧。” 待沈静站好之后,谢淑又挥了挥手,让宫人送来不少的器具,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看着像是要一样一样给沈静测试。 “你来宫里也半月有余了,本宫还未不知你会些什么…今日有空,就一件一件试给本宫看好了。” 沈静的手下意识绞在一起,想要抬头和谢淑对视的时候似乎又想到教养嬷嬷的话,不可与高位者直视,脑袋又低了下来。 她不会啊……书中但凡有什么才艺的剧情,她都是直接摘抄的陆青黛的啊!! 沈静站在原地迟迟未动,看着一旁的古琴古筝这些她都未曾碰过的器具,心慌的指尖都在发颤。 沈静正在思考该如何逃脱这个环节的时候,上头的谢淑似乎是已经窥见了她的慌乱,轻啧了一声,声音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处处含着贬低。 每个字都在讽刺她的身份。 “你应当知道为什么环儿会选中你做他的七皇子妃……既然知道,那就该好好扮演下去才是。” “除了容貌相似,你瞧瞧你哪里比得上人家?” “半分神韵都没有,你怎配做七皇子妃?” 听着她一句一句的奚落,感受着谢淑不屑的眼神,沈静的指尖微微抠着掌心,欲说什么辩驳,却又被草草打断。 小覃子来报:“禀娘娘,良嫔娘娘那儿派人过来,说三十一皇子病了两日了,太医院诊治了几次之后一直不见好转,求娘娘让太医院罗院判过去延禧宫看看。” 谢淑拿起一旁的茶盏,听罢只是捏住茶盖捻了捻茶水上的浮沫,“三十一皇子体弱是该好好看顾,可陛下龙体贵重,罗院判不在,本宫不安心,还是让其他的太医去吧。” 小覃子退下,沈静却是冷汗浸湿了后背,这…如今的病本就难好,有太医却不给,这跟害人有什么区别? 谢淑果然是长着一副温和面孔,却有着一副蛇蝎心肠。 沈静还在心惊的时候,谢淑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她,而后勾唇,像是教导晚辈一样的开口,“既然环儿喜欢你,那你便要做好环儿的贤内助,婚期之前本宫会好好看顾你,凡事须得让本宫满意了,否则以你的家世,根本够不上七皇子妃的门槛。” “还得多多加练才是。” 沈静被人带到后头,谢淑派了不少人来教她,原本那些嬷嬷以为她至少会些基础的,但一问便知,沈静的琴棋书画几乎是空白一片。 当然,如果下五子棋也算围棋的话,沈静还是有些基础的。 那些嬷嬷将沈静的情况给报了上去,换来谢淑更深的不耐。 但程穆环的婚事如今好不容易定下了,不能够再让京城中人看笑话了。 她们只得从理论基础开始教沈静。 一直教导到子时,那些嬷嬷才退下,春桂春梅和李嬷嬷才敢过来扶起今日跪了一天的沈静。 “淑妃娘娘怎么能够这般对待我们郡主?明明七皇子殿下在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啊……”春桂一边给沈静揉腿上的淤青,一边小小声的控诉道。 春梅和李嬷嬷只是默默上药,并未说话。 娘子从小便琴棋书画精通,一曲琵琶更是善哉,怎么可能连最基础的都不懂? 更何况娘子向来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就算淑妃是长辈,也不至于让她奚落至此。 春梅和李嬷嬷两个人都觉得沈静变了,但她们又一直同沈静在一处,中途换人也不可能啊! “她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罢了,就算七皇子知道她对我做的事情,他也只会高兴。”沈静麻木着一张脸,垂眸看着自己发青的膝盖,心里头的怨恨却是成倍的增加。 凭什么替身女主的好处她享受不到,坏处却要她一一尝尽?早知道就不搞什么欲抑先扬了,白白的便宜了陆青黛!! “毕竟,我越像他心中的白月光,他才会多看我两眼,对外说的什么钟情于我通通都是他的假话。”沈静咬着牙,说起当下处境的时候痛苦不堪,然后抬眸看到外头的一轮弯月时,她才悔恨一般的捶打在一旁的床榻上。 “这个世界,只有墨将时一人对我好……” 她抬头看天,想到那个初见就对她温和有礼的男人,想起那日在沈府,沈岳林质问她为何和程穆环在一处时,墨将时带人过来的及时救场,又想起在谢府她告诉他程穆环要给她名分时他那难看的脸色。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沈静,她选错了人。 程穆环根本就不是她的良配,对她好爱她的只有墨将时一人。 她的眼泪忍不住滴落,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却听到了窗外轻轻的敲击声。 沈静慌乱的擦了泪,让人去打开,见到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侍女的时候,她又蹙起眉,声音愠怒:“你来本郡主这儿做什么?” 难不成是来看她笑话的吗?! 她沈静就算是被几个配角弄得狼狈,也不是她们这些npc可以随意嘲笑的! 那个小侍女将手中的包裹递上,连连否认道:“奴是受安王世子之托,给郡主送药膏来的。” 她这话让里头的人都一惊。 沈静原本皱起来的眉听到安王世子四个字时,一下就舒展开来,她急急追问:“他说了什么吗?他知道我在钟粹宫里的遭遇?” 那名小侍女低头回答,让人看不清脸:“安王世子说,他很心疼郡主在淑妃娘娘这受苦,但这后宫森严,他一届外男不好进宫,他帮不上郡主的忙,他很自责……只是当日是郡主自己选择了七皇子殿下的,他如今已无身份再为郡主分忧,望郡主在深宫珍重。” 听到这番几乎是划清界线的话语,沈静第一反应不是难过,反倒是惊喜,她把裙摆撩下去,急急的走过去,“世子如何?他如今可还好?” 沈静的消息闭塞,外头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因此只能通过问询去探查墨将时的心意。 竹枝继续道,只是声音里多少带着些迟疑,格外让人期待接下来的话语:“世子他…” “他什么啊?你快说啊!”沈静不耐道。 竹枝像是做了一番挣扎后,才小声开口:“世子他如今住进了陆府,同福安郡主每日形影不离……他说,和郡主缘分已尽就不要强求了……他祝愿郡主和七皇子殿下和和美美…” “又是她!!”沈静几乎是咆哮出声,整个人的眼神都瞪大了不少,状态也变得疯魔起来,一手就将桌上的花瓶给砸到一旁,“她为何总是要同我争!!旁的也就算了,为何连墨将时她都要跟我抢?!” 陆青黛难道不知道墨将时是她最后的支柱了吗? 这个世界上只有墨将时对她好,只有墨将时遵循《替身》剧情爱她,陆青黛凭什么连他都要抢走?! 怒骂了陆青黛好一会后,沈静才继续看着外头的竹枝,颤着声音问:“世子他真的这样说?” 竹枝点头,然后就又听见沈静的声音:“我不信!你让他来见我,来见我一次就好!!” “郡主…宫规森严……您已是七皇子妃了啊…”见她又开始犯糊涂,一旁的李嬷嬷连忙上前劝慰道。 只是沈静一把就将人给推开了,“你懂什么?!” 她继续看着竹枝,恨不得亲自跟着人出去见他,“一定把话带到,一定!” 竹枝这才难为的点了点头,“奴明白了。” 随后她才趁着夜色匆忙离开,只有沈静看着包裹里头的几盒药膏忍不住痛苦咒骂起陆青黛来。 她就说,她都进宫半个多月了,墨将时就算当初伤了心,也没理由看她受苦。 原来是被陆青黛这个贱人给绊住了。 不过,墨将时喜欢的是她,对陆青黛只有厌恶罢了。 就算两人关系缓和,那陆青黛在墨将时眼中也不过是她沈静的影子罢了。 沈静被春桂春梅服侍着去洗漱,她和她身边的人都没有发觉今夜的钟粹宫格外的寂静。 另一头,竹枝大摇大摆的出了钟粹宫,然后立刻赶回了如今宫里最热闹的延禧宫,默默的进了程月琳后头的侍女队伍。 程月琳看着假模假样来关心三十一皇弟程洺润的谢淑,听着她冠冕堂皇的话,在一旁暗暗翻白眼。 “良嫔,你这是怎么照顾的三十一皇子?小孩子身子弱,你也不知道早些请太医。” 良嫔看着烧的糊涂的自家孩子,心疼的无以复加,即便清楚谢淑是故意的,也不得不低头求她,“嫔妾知错,可太医都说了,这病只有罗院判有拿手的办法,求淑妃娘娘让罗院判过来一趟看看洺润吧……” 说着她就跪下去磕头,谢淑像是反应迟钝一般,看着良嫔砰砰磕了两个响头,才让人把她扶起来,而后做的一副无奈的样子,“本宫知道你爱子心切,可陛下那儿……” 她话还未说完,程月琳这边兰芝就过来通报了,她身后跟着的正是应当在养心殿的罗院判,“禀公主,罗院判已经请过来了。” 谢淑看到罗院判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往程月琳这看了一眼。 只见一身金黄色衣裙扮相格外尊贵的十六公主朝她微微挑了挑眉梢。 良嫔也甚是惊讶,但立刻就要跪下朝程月琳叩拜,“多谢十六公主…” 程月琳上前将人扶起来,语气平淡,“良嫔娘娘多礼了,你们都是本公主的庶母,如今皇兄让我帮忙掌管宫中事务,这种关乎皇嗣健康的事情,本公主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让良嫔看着罗院判诊脉,程月琳和谢淑移步到外间,谢淑还是那一副温和的笑,只是语气里多少有些僵硬,“十六公主真是越大越伶俐了,养心殿里头的院判也能这样轻易使唤了,陛下如今卧病在床,若是清醒后得知,定然也会十分欣慰的。” 她话里暗含着的嘲讽被程月琳笑着给挡了回去,“父皇自然会高兴,毕竟我让罗院判救了他的皇子……但兴许会对淑妃娘娘您有些微词呢,毕竟当初父皇只放心让您贴身伺候,罗院判这一回宫,您就把父皇抛给他了,淑妃娘娘对父皇的感情……细看下来也没觉得多深呢。” 谢淑哼了一下,反驳道,“当初陛下受惊的时候就指名要罗院判诊治,如今罗院判刚回来两日就又要调出去,十六公主才是真正对陛下感情稀薄的那个人吧?” “罗院判不过出来诊治一日,又不是不回养心殿了,淑妃娘娘这般气恼做什么?难不成三十一皇弟活着还能对我七皇兄造成什么影响吗?” 程月琳金黄色的衣裙晃了谢淑的眼睛,她微抬了抬下巴,好笑的看着谢淑:“罗院判前两日是本公主送到养心殿的,如今本公主让他去诊治三十一皇弟,淑妃娘娘有什么不满的大可直说。” “毕竟若不是我姐姐心善让我把罗院判送到养心殿,淑妃娘娘今日兴许还在陛下榻前端茶倒水,事无巨细的忙碌着呢。” “哪能在七皇子妃面前耍那般大的威风啊?” ---- 莫名其妙被扣下一顶黑锅的墨将时:本郎君怎么不知道我给沈静送了药膏? 第219章 祝你铮铮,亦祝我昂扬 程月琳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明明是很温和无害的长相,但偏生眼角眉梢里头又都带着藏不住的得意,明晃晃的告诉谢淑,钟粹宫里头的情况她一清二楚。 她手上不仅有当初谢淑好不容易在宁德太妃手里夺过来的宫权,甚至还有谢淑想要都要不来的人。 谢淑的眼眸暗了一瞬,看着面前纯良的程月琳,她重新端起温和的笑,“十六公主应当知道太子殿下多少会给我几分面子,如今宫权还未收拢,你就这般放肆折辱宫妃,就不怕我让你皇兄让你把手上的宫权还回来吗?” 程宥泽对她提的不过分的要求,基本上都会顾念着当年的救命之恩答应她。 之前她说想见环儿,哪怕宫中戒备森严,程宥泽还是松口让环儿进宫了……而且,这么些年环儿仗着陛下的宠爱拉帮结派,程宥泽也没有真正的对他下死手。 所以谢淑觉得,程宥泽是不会计较这个后宫的权力会落在谁手上的。 毕竟她之前独自管理后宫的时候,程宥泽也没有插手过问,对后宫大权压根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不是吗? 但程月琳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金黄色的凤簪轻轻晃悠,尽显一国公主的仪态。 “淑妃娘娘当真是年岁大了,已经听不懂话了。” 程月琳透过珠帘去看里头还在给程洺润诊脉的罗院判,眉眼弯弯的,笑的像一只狡黠的狐,“本公主不是说了吗?我姐姐心善才让我把罗院判送来,要不是我同姐姐讲了淑妃娘娘在父皇面前可怜憔悴的样子,淑妃娘娘以为我皇兄会因为顾念你劳累去跟我姐姐要人吗?” “这罗院判是他亲自送到陆府,这半月以来,淑妃娘娘不是已经派人同他讨要了多次吗?淑妃娘娘莫不会觉得,你的身体有我姐姐的健康重要吧?” 笑话,她皇兄知道她把罗院判送进宫里头的时候还把人把她喊到东宫训斥了一顿呢!! 程月琳笑盈盈的看着她,最后幽幽开口道:“淑妃娘娘确实对皇兄有恩,但这么些年皇兄也容忍了你不少。所以只要淑妃娘娘性命无忧,不管是掌握宫权当一宫主位,还是在陛下面前失了恩宠端茶送水,皇兄都会当做没看见的。” “不然淑妃娘娘觉得,为何我一个小小的公主敢和您这位庶母争夺呢?” 谢淑看着程月琳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端着的微笑一点点变僵硬,觉得自己最能仰仗依赖的底牌被轻易看透了。 她不语,开始思考着宫中的形势。 宫权不仅仅是她的荣宠,还是她在这后宫最得以过得好的工具。 谢淑太清楚在这后宫之中,如果一个女人没有权力、没有宠爱、没有娘家的扶持,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宫里头都是捧高踩低的主儿。 她原以为程宥泽会顾念救命之恩让她过的好,不说旁的,至少会保证她在外人面前的尊崇……但现在程月琳的反应看来,程宥泽只会顾念着她一条命。 谢淑心里忍不住冷嗤一声,最后柔柔的扫了一眼程月琳,端着慈爱的笑,“十六公主年岁也到了,这宫权暂时拿些日子就当是本宫提前教你当家之事了,日后公主出嫁,这宫权还是得还给本宫的。” “只是不知公主如今可有心仪的郎君了?若是没有,本宫倒是可以帮忙物色几个……” 谢淑开口隐晦的戳程月琳的伤疤,毕竟这位十六公主之前为了个侍卫就情难自苦,幽居宫中的事情谁不知道? “多谢淑妃娘娘好意,本公主也觉得淑妃娘娘眼光好。”程月琳的心在此之前就早已经被陆青黛等人狠狠戳痛过了,她们直白的骂她她都忍下来了,还能被谢淑着拐弯抹角的给气到? 立刻笑眯眯的反唇相讥,“毕竟当初淑妃娘娘给七皇兄选七皇子妃的时候,第一个看中的不是我姐姐吗?我姐姐天姿国色,看得出来,不止七皇兄喜欢,我太子哥哥他们也很是喜欢呢……” “还有谢家姐姐和曲家姐姐,淑妃娘娘看中的人真的都很好,这赐婚还没下来,外头求亲的门槛就快被踏破了呢。” 谢淑没想到反倒是自己被她戳痛了,下意识就想到了陆青黛那张脸。 确实生的让她莫名涌出一股子无名火呢。 谢淑自己生的清秀,虽然让人看着舒心,但她却格外的嫉恨生的美艳的人。 因为她们往往更能得到圣宠,挤下去也更加困难。 天知道她能凭借着不算出众的容色爬到现在背后下了多少功夫! 陆青黛就正好是她羡慕又嫉妒的长相,五官美艳勾人,偏生浑身又自带一股清冷若仙的气质,让人沉迷于中,难以自已。 最主要的是,皇帝当初元旦宫宴上看到陆青黛的第一眼,就下意识的把陪伴多年的她给忘掉了。 她站在皇帝身边,看着皇帝为一个小上他许多的娘子费尽心思的争抢,甚至于不要脸的打算老牛吃嫩草,她除了觉得丢人,更觉得深深的不甘。 谢淑看着自己的丈夫,儿子,甚至于她的侄子都为争抢陆青黛而耗尽心思,明面上风平浪静,但每到夜晚,嫉恨就如同洪水翻涌,在一次涨潮退潮中贯彻自己的四肢百骸。 她甚至看到了皇帝亲笔写下的那几道圣旨。 除了赐婚的那两道,还有一道是封陆青黛为贵妃的圣旨。 当时皇帝小憩,她看到圣旨上的朱批印玺之后,几乎都快要发疯了。 凭什么陆青黛只凭一面就能让皇帝给她这么高的封号?短短一面,就覆盖了她深宫的数十年。 谢淑抬了抬头,看着程月琳的脸,脑中思考着陆青黛的事,已经不想在这继续耽搁了,于是强硬的挤出一个笑,说了句本宫先回宫了,便径直离开。 程月琳目送她离开,然后兴致缺缺打了个呵欠,扭头去看里头罗院判整治的如何了。 程洺润还小,饮食方面一直都很精细,少有生病,如今突然生病,一烧还两三天,其他太医开的药喝了也没见好转,良嫔心焦极了,如今听罗院判说了没什么大事,日后注意不要贪凉,多多休息两日就好了的时候,她才堪堪恢复平日的冷静。 等到罗院判诊治完,良嫔才走到十六公主面前,朝她弯腰一拜:“多谢十六公主。” 程月琳将人扶起,微微摇头,“本公主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罗院判是前两日福安郡主让本公主送回来的。” “若是她不放人回来,本公主也帮不上你和三十一皇弟的忙。所以,良嫔娘娘该感谢的是我姐姐。” 良嫔连连点头应和,“是该好好谢过福安郡主,等洺润好起来,我立刻备礼亲自去道谢。” 程月琳摇摇头,“那倒不用,就是姐姐同我说三十一皇弟上次把他手里头的小玉佩放到顾小娘子的披风里头了,顾小娘子一直想还给他。” “只是姐姐事情多,难免忘了说道,过两日会带着顾小娘子亲自来送还,届时就有劳良嫔娘娘招待了。” 良嫔点头应下,然后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程洺润,她就说自家儿子那块小玉佩丢了怎么也不吵不闹的? 感情是拿去送给人家小娘子了啊…… 程月琳说完就暂且离开了延禧宫。 她回长乐宫的路上,竹枝就从队伍的最后头慢慢走到前头来,跟在程月琳身后,低声跟她说明情况。 “公主,东西都送到了……一切都如陆二娘子所说的那样,静则郡主希望能够见安王世子一面。” 程月琳点头,“姐姐说的事情办完了就好,你拿本公主的令牌,即刻出宫。” 竹枝双手接过令牌,低头称是后,又往反方向的地方走去。 程月琳很欣赏这种办事干净利落的人,浅浅笑了下,同身边的兰芝说道:“兰芝,你跟我身边也快有一个月了,选出来的人个个都好用。” 兰芝微微颔首,向她解释:“公主有所不知,竹枝是几年前娘子外出求医时在官道上救下来的,当时她正被几个想要抢夺她包袱乞丐追赶,她一个弱女子被压在地上打,绝境之中也生了勇气,最靠前的那个乞丐被她生生的拿地上的碎瓦片割伤了,满脖子是血。” “她身世可怜,是因为要被家人卖才逃出来的,当时娘子瞧见了,见她无处可去,就将人一直放在京中的善女堂养着。” “这些年她已经成了善女堂的掌事,但志不在此,所以今年刚进了宫,打算搞个女官当当。” “奴也是前不久才见到她的。” 两个人讨论竹枝和新选出来的侍女讨论的很投机。 队伍中间靠后的立春和立夏却是心里不平衡。 上次曲家娘子订亲之后,公主不知为何就带了兰芝回宫。 这个兰芝把她们的活计和体面通通都抢了去!不仅接手了她们贴身侍女的名号,还处处不满她们的举动。 一会挑刺说她们的穿着不当,一会又说她们给公主梳妆的顺序不对……总之哪哪都挑她们的刺! 几日前,公主又是单独带她出去,结果刚回来不久,她们就因为不小心摔了公主的凤钗被贬为了普通侍女,还罚了两个月的月俸!! 一切都是这个兰芝的错! 没了贴身侍女的名头,她们哪还有机会暗自吃回扣给向彦郎君啊?! 这边立春立夏还在纠结日后如何筹集钱财的时候,另一头的竹枝已经出了宫,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从陆府的后门进去,由小珠小雪引着往借青居前去。 只是刚进了后院不久,便能听见一曲激昂有力,音符之下似乎有怔怔风云的古筝曲正急促推进着。 竹枝被引进借青居的后院,就见陆青黛一身白色如水的衣裙端坐在古筝面前,闭着眼,浅白色的义甲在弦上拨弄风云,曲调深长悠远,不似一般小调的情意绵绵,全篇听下来,只觉得有一股胜券在握稳如泰山的气势压在一头。 看着那一张熟悉中带着几分陌生的脸,竹枝多少有些恍惚。 她知道陆青黛的消息已经许久了,甚至知道她回京之后就一直想要出宫看看她,但又不敢贸然的曝露和她之间的关系。 直到兰芝进宫,她才得以有机会继续为娘子效力。 她走到跟前行礼,还未出声,陆青黛就睁开了眼,一双澄澈美丽的眸子和竹枝对上,古筝声缓缓落下,一如往昔般柔和,“竹枝,你来了啊。” 竹枝那张在沈静和程月琳面前都波澜不惊的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就有了反应。 她生的平平无奇,倒不是难看,只是没有什么显着的特点,加上平日都是板着脸,就更显得她寡淡了。 只是到了陆府见到陆青黛之后,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层坚冰唰的一声就化了。 “娘子…” 她轻声唤道,却又谨记着主仆之间的分寸,不敢将太过炽热的眼神投射到陆青黛的身上。 陆青黛笑了笑,继续弹奏着刚刚的古筝曲,借着曲声的掩盖,她开口肯定她:“我不在的时候,善女堂被你料理的很好。” “是娘子教导的好。” 竹枝刚回答完,陆青黛就示意她噤声,认真听这首曲子,“这曲子是我特意为你弹奏的,和你很适配。” 竹枝于是认认真真的听着这首曲子来,最后一指落下的时候,陆青黛的声音也随之传出,“祝你铮铮,亦祝我昂扬。” 她刚停了琴音,手腕一转,今夜特地佩戴上的袖箭就一枚一枚的往面前的墙头上射去。 墙头上人影灵活的躲过,单手撑墙翻了过来。 一身玄衣华服,嘴角勾着一抹笑,浑身透露着危险的信号,他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近,然后被竹枝等人挡在离陆青黛五六米的位置。 “墨世子都住进我陆府了,还要做爬墙这种不雅之事吗?” “许你夜半弹琴,不许我私会佳人?” 墨将时的眼神死死的缩在陆青黛的手腕处,食指虚空一点,嗤笑一声道,“袖箭做的倒是不错。” 陆青黛不理会他的调侃,只是笑问,“那墨世子猜猜我为何夜半要来弹奏这么一首古筝曲?” 墨将时撇了撇嘴,眼神不善,“谁知道你想要哪朵红杏出墙?” 哼笑了一声,陆青黛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嘴唇,轻轻摇头,“不对哦。” “今日之曲虽是为竹枝弹奏的,但实际目的是引墨世子出来。” “毕竟,谁叫我今日心情不好,坑的是墨世子呢?” 【85】 掐头去尾的墨将时本人首先注意的就是陆青黛此曲的目的是为了引他出来。 然后就是,“你心情不好?” ---- 古筝曲推荐宝宝们听《归零》,更适配哦~ 第220章 我给淑妃娘娘再重新行个礼? 听见这个男人之前拈酸吃醋的口吻,又见他如今有些在意的模样,竹枝的眉微微蹙了蹙,觉得这又是一个打算在娘子身边抢名分的男人。 只是他们好蠢哦,像她一样当娘子的仆人,不也一样有个名分? 陆青黛弯唇笑了下,而后才应声,“是啊,我今日心情不好,想要加快些进程。” “什么进程?” 当然是推动沈静作死的进程啊。 墨将时一头雾水,只是下一秒,这一头雾水就变成泼向自己的倾盆大雨。 陆青黛表情无辜,弯唇告诉他:“我让人向未来的准七皇子妃送了药膏,以你的名义。” 陆青黛看着墨将时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墨将时的心路呈现两种不同的状态,一种是陆青黛把他推给别人,一种是陆青黛知晓他过去为她做的一系列事情……两种感觉上下翻涌,他一时做不了任何反应。 “我不喜欢静则郡主,所以在她没有真正对我动手之前,我是不会让她好过的。我瞧着她很想念墨世子,所以我告诉她,墨世子同我关系匪浅,她果然发了狂一样的开始暴躁生气。” “然后,求墨世子你去见她一面。” 陆青黛白衣浅浅,笑的无辜,像是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竹枝看自己还未开口禀报的事情,娘子就也已经知晓了,不由得更加佩服娘子的聪慧来。 娘子定然是看到她的面色无异,所以猜到了宫中发生的事情。 一瞬间,除墨将时以外的所有人看向陆青黛的眼神都充满了叹服。 墨将时咬了咬唇,眉梢轻挑,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打开撑在桌上,弯腰去和陆青黛对视,声音低沉中多少带着些恼意,“你算计我?” 【86】 “是又如何呢?” 陆青黛抬头跟他对视,一点也没有得罪人的愧意,全是细细密密的笑。 看着她好看但又实在是让人有些不虞的笑,墨将时继续追究,“为什么?你不喜欢沈静,你为什么针对我?” 她为什么讨厌沈静?这不重要。 墨将时自己都没由来的讨厌陆青黛身边所有男人呢。 重要的是,她想找沈静的不痛快,为什么要把他拿出来当挡箭牌?他对他就没有一点儿占有欲吗? “谁叫墨世子生了一张俊俏的脸,让静则郡主独独钟情于你呢?” 陆青黛抬手,浅白色的义甲在墨将时的下巴处微微蹭动。 明明没有皮肤接触,但墨将时的喉结还是因为这陌生又有些坚硬的触感而微微滚动了一下。 【87】 “静则郡主都是七皇子妃了,心里还只有世子一人,世子不觉得浪费了这番情意,着实有些可惜吗?”她的话像是引导,更像是微微的挑衅。 陆青黛的义甲戳在他的下颌角处,笑着轻声开口,“更何况,当初让静则郡主为你所用,过来吓唬阿彻的,不也是世子吗?” 她在说当时沈静故意往应归彻面前摔倒,应归彻吓了一大跳,马不停蹄的就跑来她床前跪下的事情。 【86】 “所以郡主此番,是为了替彻小将军出气?”他的眼眸暗沉下去,像是一片乌云锁住了即将倾盆而下的大雨。 陆青黛不置可否,“既能让静则郡主不痛快,又能给阿彻出气,最主要是我自己高兴,不行吗?” 【85】 “那我呢?” 墨将时一字一顿,乌黑的瞳孔紧紧的盯着陆青黛,像是想在她眼中找到一点点在意自己的证明。 但是没有。 甚至于,她说出口的话一句一句堪比剜心之痛。 “墨世子于我何干?” 【84】 “诚然,当初你把静则郡主引荐给七皇子,确实是帮到了我,但这事本就是墨世子先挑起的,墨世子就应该自己承担乱撩拨人的后果,不是吗?” 【83】 “我不过给墨世子和静则郡主之间添了几句话罢了。不也算给墨世子送了段知心的姻缘吗?墨世子难不成不高兴?” 【80】 “可我瞧当初墨世子算计我和我身边人的时候挺高兴的啊……怎么换了被别人算计,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75】 陆青黛听着一点点往下掉的好感度,微微弯了弯唇,然后顶着墨将时气的快要凝成实质的目光,悠悠然的站了起来。 她轻声笑道:“这佳人我已经给墨世子约好了,墨世子记得要找时间去看。” 墨将时听着她理所当然的话,笑意渐敛,墨色的瞳孔无处不在说着他很不满的事实。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墨将时紧盯着她,“你凭什么要求本郎君?” 陆青黛垂眸,笑着拍了拍墨将时的脸,力道轻柔,触感柔软,墨将时的心又被吊了起来。 【80】 “只有听话,才能得到主人的奖励。” “墨世子不是说喜欢我,想要近距离观察我,找到为什么会栽在我身上的原因吗?” “难不成,墨世子对待喜欢的人,这么点小要求都做不到吗?” 白色的衣袖轻轻落下,在墨将时一身玄色的衣裳中,显得更加的纯洁明亮。 墨将时冷笑,抬手攥住她的手腕,声音低哑,“小要求?你的小要求就是让喜欢你的人为你牺牲色相,去见其他的女人?” 陆青黛没有挣脱他的手,只是微微抬了抬,捏住他的下巴,眼神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审视,“你喜欢我就要接受我的坏与恶。” 墨将时握着她的手腕又紧了紧,嘴硬道:“不是喜欢,是情绪波动。” “既然是为了解决情绪波动,你不是更应该听我的话吗?见识我所有的恶意和不满,说不定你这情绪波动就好了呢?” 陆青黛同样的也重了几分力道,最后将他一甩,松开手来。 “记得去,否则静则郡主又该难过了。” 墨将时的脸随着她甩开的力道微微侧头,冷哼了一声,而后像是不死心一般的又问,“如果当初招惹她的是别人,不是我,你也会如此吗?” “我只是不喜欢墨世子而已。” 简言之,如果沈静情根深种的是她身边的任何一个,她都不会让他们去做这种事情。 墨将时的眼神更加的寡淡起来。 【70】 “送客。” 【69】 陆青黛让兰茵她们将人送了出去,临转身的时候看见墨将时黑成炭的脸色。 她也只是浅浅勾唇,希望墨将时不要让自己失望。 她带着竹枝进了屋。 让人坐下之后,先是问了一些善女堂和她这些日子的情况,而后才问到淑妃。 听程月琳狐假虎威把谢淑气的仪态都有些散漫的时候,她唇瓣处的笑意都显得真情实意了点。 竹枝见她笑,便又多讲了些:“奴进宫的日子不久,但能感觉出来后宫里的娘娘们都对她颇有微词,只是陛下因要扶持七皇子而宠爱淑妃,她们不能明面上表露出来。” 陆青黛拨弄了下指甲,“淑妃本就是靠七皇子得了圣心才升上去的,只是她说的也有理,这后宫大权,小十六终究不能捏在手里一辈子,那便在这之前,另外扶持人吧。” “良嫔多少是感恩的,让小十六多多观察她吧。” 陆青黛说完,递来一个包袱给到竹枝手上,笑的和煦如春风:“既然想当女官,那便在宫里头好好待着,帮着小十六收拢收拢人心,也为自己谋个前程。” “包袱里都是善女堂的娘子们给你缝制的衣裳和平日你用惯的东西。我添了些银票,回宫之后万事当心。” 竹枝拜谢,趁着夜色又匆匆返回宫里。 又过了两日,春光明媚,贡院里头还在考试,陆青黛进不去,谢渺然他们也都忙着,陆青黛便把顾念安打扮了一下,给小丫头叮叮当当穿戴的像一只误入凡世的小精灵,将人带进了宫。 三十一皇子程洺润的病也好了,陆青黛正准备从御花园去延禧宫的时候,难得的跟从太后宫里出来的淑妃和沈静打了个照面。 “淑妃娘娘。”陆青黛带着顾念安行了个礼,只是行礼的动作分外的浅薄敷衍,若不是谢淑知道她是最熟礼仪规矩的,八成还以为她不会行礼的章程呢。 “福安郡主这礼仪规矩…是越来越生疏了啊?”谢淑一言不合的就要开始挑剔陆青黛的刺。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如何了,但看着陆青黛那张脸,和她似乎发生什么事情都从容不迫的态度,她就觉得碍眼。 “许久不曾行礼,确实生疏了。” 陆青黛笑眯眯的反问,“都是在东宫肆意惯了,一时不察,不如,我给淑妃娘娘再重新行个礼?” 第221章 今时不同往日了 谢淑听着陆青黛的话,原本还有些被嫉妒和不甘侵蚀的理智一下子又回来了。 是啊,陆青黛一个在太子面前弯下腿都要被亲自扶起的人,她此刻敢让陆青黛对她行大礼,谢淑觉得不出一刻,程宥泽就能封了她的钟粹宫。 于是收拾好面目情绪,重新端着笑:“郡主说笑了,本宫面前郡主不用这般讲究。” 陆青黛今日一身紫色银纹白蝶裙,发饰并不繁重,只有一顶银色花冠在中央固定好发髻,零星簪着紫色的鸢尾花,牵着同样一身紫色衣裳的顾念安,站在御花园中央,浅笑着看过来一眼,只觉得人比花娇。 沈静今日好巧不巧也是一身紫色的衣裙,发髻还被梳的格外精致些,加上她一副温婉的妆容,跟在谢淑后面倒是不像儿媳的关系了,更像是谢淑身边的是侍女儿。 陆青黛刚刚也是故意装作没见到她,故而现在疑惑出声:“原来静则郡主也在这呢,都怪我眼神不好,一时没有看见。” 谢淑:“……”什么眼神不好,你就是纯粹不想搭理她吧? 沈静可没有陆青黛这般随意行礼的底气,站出来认认真真的行了同辈之间的礼仪。 其实她是七皇子妃,陆青黛是郡主,她身份是比陆青黛尊贵的,但谁叫她不敢惹她呢? 沈静虽然心里记恨陆青黛勾引墨将时,但是明面上可是不敢指责半分的,谢淑还在这里呢。 陆青黛看着沈静行礼的样子,又看她格外静默,下巴微扬,眉梢带着笑意看向谢淑,“淑妃娘娘教导人的手段真是不错,比邹伯母教导的还要出挑几分。” 现在至少能看到沈静会掩藏些心思了。 “小静本就是璞玉,稍加打磨便价值连城。”谢淑轻笑道,“说不定日后能和郡主你并称为京城双姝呢。” 陆青黛客套一句,“淑妃娘娘的想法可行。” 谢淑的笑意加深了些,以为陆青黛是开始担心日后沈静的长成了,但谁料又听见她一句,“只是‘拟态而非求真’,照着我的样子雕琢,难免少了几分灵气。” “难得听见郡主说话这般刻薄…难不成心上真有几分在意?”谢淑还是笑,看着陆青黛的时候,下意识就捏住了自己的衣角,“毕竟郡主如今还迟迟未有确定嫁娶的对象,身边总会有些肖像郡主的人想要趁虚而入的,本宫作为长辈,可要提醒郡主了,这男人啊还是喜欢温婉贤淑的娘子,脾气太傲灵气太盛终将反噬。” 陆青黛闻言只是轻笑,轻飘飘道:“七皇子殿下自幼就是金堆玉砌教养出来的,鉴人识物的眼光还是有的,淑妃娘娘既然觉得七皇子殿下会喜欢一个仿品?” 沈静的面色难看几分。 她很想咆哮出声告诉陆青黛,她才不是什么仿品,程穆环真正喜欢的应该是她!! 只是替身中为了狠狠打击陆青黛这个‘虚伪的白月光’,故意欲抑先扬罢了,陆青黛都是钻了剧情的空子!! 如果她在晚几年回来,这京城里头一定就是她沈静的天下了!! “不过淑妃娘娘到底是七皇子殿下的母妃,兴许真戳中七皇子殿下的心思了呢……我今日听说七皇子要进宫,不如咱们一同问问?” 紫色白蝶裙上红唇微扬,她牵着顾念安露出来的那一小截皓腕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莹白如玉,故意提及程穆环时眼神中的含着的兴味,一切的一切对旁人来说都是致命的吸引。 只是这话在谢淑听来,却含着十足的威慑力,她立刻回头看了一眼沈静,而后才同陆青黛继续搭话,可说话的态度明显又软了几分:“环儿难得一次进宫,还是让小静同他多相处相处吧,本宫陪郡主散步,如何?” 她一定要亲自监视着陆青黛,免得她又出现在程穆环面前将人迷得晕头转向的。 其实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不让她进宫,但宫权被抢了大半的谢淑暂时做不到。 更何况,这世上还有陆青黛去不了的地方? 谢淑觉得,就算是某日早朝她突然闯进来,那帮子人也只会担忧她为何起的那么早吧? 看得出谢淑眼里头的担心,陆青黛微笑同意了。 沈静于是带着春桂春梅先行回钟粹宫。 谢淑则是强忍着自己陪太后跪了大半个时辰礼佛早已疲惫不堪的腿,陪同着陆青黛继续慢悠悠的走到延禧宫。 “淑妃娘娘这般盯着我,就这么担心七皇子见着我?”陆青黛一边看御花园里头的花,回答了谢淑之后,就微微弯腰,告诉小念安面前的花种。 “本郡主这样多情博爱的性子不是不讨人喜欢吗?倒是淑妃娘娘温婉贤淑,陛下甚喜之呢。” 陆青黛看着谢淑在一旁脸色微微发白,但看向她的那双眼睛却又不曾松懈的模样,觉得有趣极了。 谢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可能就是当年救了殿下了,不然陆青黛对付她们也不至于采取这般迂回的模式。 “本宫为陛下尽心尽力是应该的……这宫里头的女人刚进宫时各个都是花枝招展,极尽荣宠,可到头来,不都早早凋谢了吗?只有本宫陪伴陛下最久,陛下自然最信任本宫。” 谢淑一句一顿的强调自己对皇帝的重要性。 语气带着隐隐含着自豪,像是在炫耀自己深宫这十几年的成就。 陆青黛觉得她有些可悲,或者说谢淑一直都在给自己编造最虚幻的梦境。 但事与愿违,现实和她设想的出入太大,她只能一遍一遍进行美化。 譬如皇帝是因为看中了程穆环才连带着扶她的位分,而她的潜意识里却美化为是皇帝终于发现了她这颗沧海遗珠,所以才重视起她的儿子。 她没能力改变,所以在言语上进行精心的错位排序。 “既然淑妃娘娘娴雅大度,又是陛下最为信任的人,那前两日三十一皇子生病,淑妃娘娘怎么不愿意喊罗院判过去医治呢?” 陆青黛抬眼看她,想要搞清楚谢淑心里更为偏向的是皇帝还是程穆环。 “你?”谢淑听着她问出这句话,浅浅的回过神来,而后整理了一下表情,温声问道:“宫里头的事情,郡主倒是很了解。” “自然。”陆青黛颔首,银色花冠轻轻摇曳,只是小幅度的动了下,却越发显得她身上古朴典雅的韵味浓烈。“毕竟,我差点儿就同淑妃娘娘平辈了。” 谢淑刚整理好的表情又瞬间崩塌。 她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莫名又想到皇帝那张圣旨上的‘贵妃’二字。 陆青黛若是当初真的被强行迎进宫,按位分,她还真得跪在这个小贱人面前喊一声贵妃娘娘……谢淑眼神里头的不虞渐渐变成深沉的恨意。 陆青黛挑了挑眉,心里大概是明白了谢淑的痛点,然后精准无误的踩了上去。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程穆环当年敢有强迫她的胆子,除了老皇帝的纵容之外,多半就是谢淑的溺爱。 她暂时找不到对程穆环下手的时机,难道还不能怼谢淑几句,痛快痛快吗? “淑妃娘娘怎么一副要杀了本郡主的表情?” “只是娘娘久居宫中,怕是没那个实力吧?” “唯二能够仰仗的两人,陛下还在养心殿养病,七皇子应当不可能答应。” “我倒是可以告诉淑妃娘娘一个捷径,娘娘可以去找自己的母家帮忙啊。” 陆青黛刚说完,又似刚想起来一般捏着手帕挡住了自己的嘴,“我忘了,谢陆两家联姻,谢渺然钟情于我,淑妃娘娘还是收敛收敛眼神,歇了心思吧。” 谢淑真的感觉自己被她气的气血上涌,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着牙默默的在一旁由人搀扶着。 陆青黛就这样默默的拖着她的脚步,心情愉悦的往延禧宫的方向走去。 而另一头,早就被喊着回钟粹宫,准备去应付程穆环的沈静,却迎面看见了一身浅灰色常服,看着面色有几分憔悴,显然是这两日没有睡好的墨将时。 墨将时心里头还在赌气。 他那日回了自己的院子后,就一直入眠不了,满脑子都是陆青黛那句‘你喜欢我就要接受我的坏与恶’。 喜欢她,所以她为了自己高兴,就把他推出去给别的人惦记……陆青黛都这样折辱他了,他怎么可能还喜欢她? 而且!她还说了她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陆青黛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表达的这般明显了,他的脸面都被踩到尘埃里去了,按理说他该愤怒不已,甚至大闹一场才对。 但他没有,他经历了一晚上的思想斗争之后,他竟然觉得陆青黛说的有道理?! 他既然喜欢…哦不,对她有情绪波动,那就应该尝试彻底的接受她所有的样子。 不管是阴暗的一面还是光明的一面,他都应该更深层次的去了解,然后找出免疫的法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陆青黛不喜欢他,所以每次看到他都不禁联想到不好的事情,看不到他好的一面,所以陆青黛的光明一面从未对准过他。 墨将时觉得,找到免疫的法子之前,他应该努力让陆青黛对他的态度温和起来,对他露出光明柔善的一面。 这样才能更好的诊治自己对她的喜欢……情感波动。 于是乎,怀揣着这个念头的墨将时连续两三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一直在翻来覆去的找方法。 让陆青黛对他柔善……多少还是有些难的。 墨将时愁苦,毕竟第一印象没留好。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先乖乖听她的话。 所以现在才顶着眼下微微的乌青以陪同程穆环的名义进了宫。 程穆环身上的伤势好了一点,又听说今日陆青黛会进宫,所以才喊着‘狐朋狗友’墨将时一道进宫来了,美名其曰该去一同给太后请安。 只是刚进宫,程穆环身上的伤势就不小心崩了,只好由内室引着先去一旁更衣。 墨将时嫌闷,就在外头等他,然后盯着脚下开的正盛的花卉发呆。 好感度起起伏伏。 【75】她那日专门引我过去,不就是把我放在心上了吗? 【73】可她引我过去是为了让我牺牲色相去笼络沈静!! 【76】但沈静确实是我先招惹的…… 【74】我招惹沈静还不是为了给她填上七皇子妃这个位置?免得程穆环那个蠢货惦记她?! 【77】早说她不喜欢沈静啊!那我肯定就换个人了! 【75】她还说不喜欢我了呢!她对言执玉他们就没这么蛮横过! 【80】可她只跟我说了啊!她不好的情绪只给我了啊!她把坏情绪给我,不正是说明我在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地位的吗? “世子…世子!” 墨将时还在凝眉深思的时候,沈静的眼神却是腾的一下就亮了。 她就知道! 墨将时是不会轻易抛下她不管的! 沈静的眼眶噌的一下就红了,受不住情感羁绊的就要过去拉墨将时的手。 只是墨将时下意识躲避开了。 他没看清人脸,眼神都未抬一下,就轻啧了一声:“别碰我。” “世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沈静见他冷冰冰的态度,以为是他还在纠结之前她答应了程穆环的事情,又见他脸色不好,眼神都不敢看她,心里莫名的就更加自信起来。 墨将时定然是怕直视她后就会忍不住心软! “我真的在钟粹宫受了很多苦…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沈静放柔了声音,想要尝试再去拉他的手。 墨将时却被几句话已经拉回神来了,见着面前同样一身紫色衣裙,几分相像的面孔的沈静,他将眉皱成川字往后退了几步。 一旁的春桂春梅也低声在沈静旁边提醒道:“郡主,还在宫里头,您是七皇子妃…” 墨将时闻言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看着他的沈静,“烦请七皇子妃注意分寸,莫要给我增添什么宫中谣言。” 沈静更委屈了,他之前从来不叫她七皇子妃的。 但看着他疲惫的神色,沈静又无奈,只能将心中最想问的问出口来,“你…你是真的住进陆府了吗?” “嗯。” “我…还听说,你同福安郡主关系匪…浅。” “嗯。” “形影不移?” “没错。” 【82】 沈静听着他笃定的回答,眼角流出泪来,“可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墨将时终于抬眼,看了沈静一眼后撇开眼神,心里想着的却是今日她进宫前那一抹他未来得及捕捉到的侧影。 “今时不同往日了。” 第222章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怎么会呢?”沈静的情绪原本要随着他的回答更加的崩溃,但却看到了他看过来时略带着低愁的一眼,下意识的就将整个事情发展给脑补成为她想要的版本。 难不成是陆青黛在背后威胁他了? 不然他怎么可能说喜欢上陆青黛就喜欢上了呢?!他明明是喜欢她的啊!! “是她用什么要挟你了是吗?还是说你有什么软肋在她手上?” 沈静思索了许多背后的可能性,都没有摸清楚墨将时本来就是个口是心非的性子,她只是一个一个的问出自己猜出的可能性,乞求在墨将时眼里看到答案。 墨将时抬手挡住她还想要靠过来的身体,冷声开口:“七皇子妃误会了,感情这种事情本就没有道理,之前不喜欢的未必日后还会不喜欢。” 沈静听着他的话,眼中闪烁着几分不可思议,“她那般傲慢轻狂,身边惦记她的人那般多,她对你还不好,你怎么可能喜欢她?世子……你别骗我……” 墨将时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正要开口说些绝情的话将人直接骂走的时候,却意外被沈静的话点醒了一番。 是啊,她身边那么多人。 她眼里也没有他。 墨将时居高临下的将眼睛微微下撇,看到沈静的容颜时,原本皱起的眉头似乎是得到了什么灵感,倏地舒展开来。 “七皇子妃也知道,福安郡主身边的人那般多,一个一个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所以我跟他们争,并不丢人。”墨将时的笑变得有几分高深莫测起来,“七皇子妃既然已经攀上了天家富贵,那又何必来管我呢?” 墨将时的声音重新变得平和起来,看向沈静的眸子也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沈静的心情在他态度突然的转变之下变得和煦起来。 她开口,似乎是想要认真的解释:“当时我跟你说了七皇子要给我名分的事情之后,我就后悔了……但正如你所说的,天家富贵,陛下赐婚,我也不能抗旨……” “只是我心里是有你的,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 沈静说着话的时候努力回想着陆青黛平日说话的样子,想要将这种看似暖心,实则不负责的话说的柔情缱绻一些,只是她想象中陆青黛那如飞泉鸣玉般的嗓音,说出口时却平白的多了几分女子媚态,听得墨将时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眼底浮现出一丝讥讽,却表现出一副对这种样子十分之受用的表情来。 “我同七皇子妃关系浅薄,谈不上什么心里有心里无的。只是到底相交一场,宫里头眼线纷杂,七皇子妃在钟粹宫里,应当自行珍重才是。”他看着沈静,微挑了挑眉梢,有些话没有明说,但沈静看着他的神情,却好像莫名的懂了他的意思。 宫里头虽然很多双眼睛盯着,但也不至于有人来专门盯着他们两个谈话,淑妃没那个本事,程穆环不在乎沈静,也不会让专人盯着她。 可惜沈静好像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情绪之中,一下就相信了墨将时的胡诌。 她试探的问道:“不知安王世子…今日为何进宫?” “自是与七皇子一道。” 沈静是他亲手送到程穆环手上的,程穆环想让她乖乖听话但又懒得自己调教,这才又找上了他。 沈静下意识张望了一圈,似乎是担心程穆环会派人在自己身边盯着一样。 “七皇子妃放心,如今说话安全,七皇子刚去更衣了。”墨将时原本觉得沈静就是出来堵上七皇子妃这个名头的,但由于有了新的思量,他说话变得格外有耐心了几分。“只是这后宫之中,没有沈家的扶持,也没有七皇子的宠爱,七皇子妃怕是难过了。” “你呢?”沈静开口问道,“你真的…不管我了吗?就因为我不能抗旨?”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处境艰难的,所以才更不能放墨将时离开。 墨将时冷笑一声,像是自嘲:“若是我真的不管你,今日就不会进宫了。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会带你去七皇子府……我不知你们的关系竟然能背着我进展的这么快……” 一副自己在感情里受了很大伤的样子。 沈静被这话打动到。 当初墨将时带她去七皇子府的目的是为了多多在京中权贵面前介绍她,给她笼络人脉。 不仅会邀请她一起去,安王世子府中设宴也会专门请她。 她本来也没有别的意思的,只是刚到七皇子府的时候,程穆环就将她错认成了陆青黛,还为之前宫宴上对她无礼的事情向她道了歉,甚至亲自带她去了七皇子府的库房为她挑选她喜欢的器件。 之后的日子里程穆环经常给她发请帖,喊她单独出去,每次出去,都是马车开道,美酒佳肴。 在她有一次微醺之后误说了陆青黛的坏话前,程穆环一直对她很好。 而且对比于墨将时跟她的关系,程穆环显然要大胆的多,牵手拥抱这种亲密接触每次都让她心如小鹿四处乱撞,这是墨将时从未对她做过的。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知晓了自己是陆青黛替身后,程穆环给她名分她还愿意的原因。 只是现在…沈静看到墨将时的有些黯淡下来的眼神,她心疼坏了。 “罢了罢了,这圣旨是陛下亲笔写下,你们二人的婚事也已经定了日子,九月十六便要大婚,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我在此,祝愿七皇子妃和七皇子永结同心,和和美美。” 墨将时说完,又低了低眉眼,换了方向离开。 只留沈静被搀扶着在原地继续微微发愣。 春桂帮着她擦去眼角浸出来的泪花,看着墨将时并未回头的背影,小声安慰道:“郡主,您别哭啊……这不是见了人,把话说开了吗?墨世子既然对您这般绝情,您又何必留恋他呢?” “依您的美色和聪慧,将七皇子殿下笼络好,您还是正妻,这样不好吗?” 春桂的话并未打动有些恋爱脑的沈静,反被沈静反驳道:“春桂,你不懂!他是因为我才落到这番境地的…也是因为我当初偷偷背着他和程穆环有了感情,他才会这般失望的……” 春桂春梅齐齐蹙眉,但只有春桂出声:“可奴瞧着墨世子也没落到什么境地啊?” 不都还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 自家郡主嫁人了对他不过是情伤罢了,要是郡主为他抗旨了还要砍头呢!! “你没瞧见他眼下一片青黑吗?况且刚刚的言外之意你听不懂吗?”沈静白她一眼,盯着墨将时离开的方向喃喃出声,“他不是说了吗…宫中眼线纷杂,我攀的又是天家富贵……他就算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一个世子,哪能对抗的了这么多人……” “这圣旨还是陛下亲自写下的…” 沈静幽幽出声。 这边的会面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加上周围没人,并未在宫里流传出什么话来。 另一头的谢淑终于和陆青黛到了延禧宫。 良嫔邵怜雪早得到了消息,她准备了不少年轻娘子家应当会喜欢的茶水点心,又让人把屋里头弄的暖洋洋的,身边的侍女刚说陆青黛到了,她就兴冲冲的抱着穿的厚实的程洺润准备出去迎接。 只是邵怜雪嘴上的笑容在看到谢淑的一瞬间立刻就垮了下来,变脸变得一点都不拖沓的,但多少还是行了个礼,“淑妃娘娘,您怎么来嫔妾这了?” 看着当初求太医的时候哐哐哐磕头,现在又一副冷漠的样子,谢淑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良嫔娘娘。” 陆青黛和顾念安的出现,无疑是邵怜雪变脸的催化剂。 谢淑看着邵怜雪对陆青黛笑的无比真诚,她怀里的程洺润更是眼睛都一下子成了星星眼,忍不住教育两句:“良嫔,你也进宫多年了,怎么这礼仪规矩还是这般散漫,见到本宫不好好行礼,见到福安郡主倒是积极。” 后宫中不敬尊卑本就是高位嫔妃整治低位嫔妃的好手段。 谢淑的帽子还未扣下去呢,陆青黛就笑着帮良嫔给回了去:“淑妃娘娘执意陪同我散步,原来是为了过来训斥良嫔娘娘的吗?可良嫔娘娘刚刚行礼了,淑妃娘娘怎么说她没行礼呢?” “要不我让罗院判给淑妃娘娘您把把脉?明明才中年,眼睛坏了可不好。” 陆青黛轻飘飘的讽刺回去,一点儿都不在乎什么后宫的规矩。 笑话,她顶撞谢淑,谢淑难不成还敢私下直接对她用刑?先皇后已逝,陆青黛唤她一声淑妃娘娘都是给她面子了。 她们是政敌,若不针锋相对些,何来的看头啊? 谢淑感觉自己在陆青黛面前,就没有半分能够放松的时候。 不是被她讽刺这个,就是被她讽刺那个的,身为皇妃的尊严一点儿都没有了。 但莫名的,她就是不敢真的对她动手,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 “本宫不过同良嫔妹妹开个玩笑罢了,郡主别当真啊。”谢淑强颜欢笑,邵怜雪即便看不惯她,只维持着微笑请人进去。 她怀中的程洺润在见着顾念安和陆青黛的一瞬间就已经挣扎了要下来了,乖乖的喊了声姐姐和小姐姐后,主动去牵比他高一个头多的顾念安的手。 两小只乖乖走在一边,看着三个女人一台戏。 只是刚看了没一会儿,顾念安就被邵怜雪给拉住另一只小手,将一匹珊瑚粉颜色的蜀锦在小姑娘身上比划了一下,然后笑着同陆青黛道:“郡主瞧这颜色如何,等到了初夏裁成衣裳,你和顾小娘子一人一件,定然十分好看。” 陆青黛看到了良嫔摆放在一旁的布料和首饰,布料的颜色都鲜艳清浅,适合小娘子裁剪衣裳,而首饰看着也都精致小巧,是小娘子会喜欢的样式。 只是宫中妃嫔上下打点也不易,她库房里头不少这种他们送的东西呢,她刚想婉拒,谢淑就端着笑开口问了句,“这蜀锦是去年才进贡的吧,成色倒是不错。” “可本宫怎么记得,良嫔你去年可没有得到陛下赐的蜀锦啊……” 邵怜雪听着她挑刺的话,又换了一种青绿色在小念安面前比划颜色,淡淡笑着开口:“陛下是没有赏妾,但今年元宵灯会之后,十六公主那送来了几匹。” 宫里头的好东西,程月琳那确确实实会有一份,这可是其他公主都比不上的待遇。 谢淑表示明白了,却听见陆青黛问了句,“淑妃娘娘这些日子想必照顾陛下辛苦了,这宫中之事知之甚少啊……倒不如都给了十六公主练手,您也好多多的陪伴陛下不是?” “十六公主还小,宫中的事情全然交给她本宫不放心。况且,宫中的事情,应当还轮不到福安郡主置喙吧?”谢淑听着陆青黛一次次的跟她抬杠,心里的涌起一股一股的不平静。 明明以往都维持的很好的表情,到了陆青黛面前却忍不住的扭曲嫉妒。 邵怜雪多少有些担心陆青黛,毕竟后宫之中,敢这么直接的同谢淑说话的人除了十六公主,几乎没有人了。 得罪过谢淑的人,多多少少都讨不着好。 她前几年不就因为谢淑,差一点在延禧宫里成为冷宫妃子了吗?要不是恰巧那时她怀了身孕,皇帝见了她几次,又升了位分,给了赏赐,怕早就同之前的女子一般,成为了这深宫之中的怨魂了。 “本郡主不是在同淑妃娘娘开玩笑吗?娘娘怎么当真了?”陆青黛看她板着的脸,微微挑了下眉梢,乌发紫衣,没有大幅度的动作,这些细碎的微表情就足以迷得人挪不开眼。 邵怜雪盯着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怪不得皇帝一见福安郡主就忍不住想强夺进宫呢……怪不得谢淑单单同福安郡主待在一起整个人就变得扭曲了呢! 这不得把她气死啊?! 邵怜雪又忍不住向陆青黛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就是这样!怼死她!! “本宫丑话说在前头,就算太子殿下喜欢福安郡主,郡主在宫里也太过于肆意妄为了,陆家就是这么教郡主的?”谢淑一个人丢面子还好,但如今在邵怜雪面前,她的态度多多少少强硬了一点儿,像是觉得陆青黛会顾全大局,在旁人面前不敢不守规矩一样。“郡主的规矩学的这般差,本宫想来有必要传召你母亲袁氏进宫好好训诫一番才是。” 陆青黛垂眸抿茶,这红茶的口感醇厚,喝了只觉得身体微微发暖。 想来良嫔娘娘选茶和送礼都很用心了。 “淑妃娘娘若是想要传召,传召便是,只是你知道的,本郡主的脾性一向不大好,若是看不顺眼不喜欢什么人,一向都是眼不见为净的。” “若我母亲在宫里受了委屈,掉了一根头发,皱了一下眉头,我便可能控制不住我自己的脾气。” “不知届时淑妃娘娘觉得,谁能拦住我呢?” 她笑眯眯的将喝了一半的红茶放下,眉眼之间都是淡淡的无奈,像是陪同谢淑在这瞎闹一般。 “我手生,刀又不快,怕是到时没给娘娘一个痛快,反而害得娘娘苦痛下半辈子。”她眉眼间带着认真,像是思考着可能性。“就算娘娘死了,我也不过是杀了个对我母亲不敬的人罢了,阿彻不会让我在宫中受苦的。” 谢淑的表情早就维持不住了,只是忍耐着没有破口大骂,维系着最后的体面罢了。 她怎么就忘了应归彻那儿还有一块免死金牌? 那不就是说,哪怕陆青黛现在拿剑戳死她,她依然能够安然无恙吗? 谢淑默默的往后撤了撤身子。 一旁的邵怜雪:“!” 福安郡主你简直就是我的救世主啊!从没见过谢淑如此难堪的表情啊! 只是让良嫔更没有想到的事情在后头。 外头的侍女来报,“娘娘,外头七皇子求见,说是想看看三十一皇子身体好些没有。” 在没有母妃或者皇帝在场的情况下,皇子单独出入宫妃寝殿本身就是不合理的,更别说程穆环找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了。 之前程洺润躺在床榻上病的时候不知道来? 现在来? 真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陆青黛看到谢淑的瞳孔一震,她只是淡淡一笑,刺她一句,“看来淑妃娘娘也没教好七皇子的规矩。” “罢了,本郡主让殿下得空了帮着淑妃娘娘传召七皇子进东宫,好好训诫一番就是。” 第230章 那便赐我母亲一品诰命 听着这话,谢淑只觉得又被自己说出口的话回旋镖似的扎中,一向装的好的那张温雅的脸上有几分挂不住的笑。 还未开口说几句体面漂亮的话将场面圆过去的时候,邵怜雪就已经一副替她应了下来,似乎是没看懂她和陆青黛之间的交锋。 “这还是七皇子殿下头一回来见洺润呢!可不敢让七皇子久等,快些把人迎进来。” 说完,邵怜雪又招手让程洺润过来,对着他语重心长道,“洺润啊,你七皇兄头次来看你,你要懂规矩,见到人要行礼问好,知道吗?” 程洺润小小脑袋大大眼睛,疑惑但是听话。 “知道了母妃,只是七皇兄怎么突然要来见我?我前两日生病七皇兄都没来看我……不过没来也好,洺润知道生病了不能传给哥哥姐姐。” “他是给我带了好吃的吗?” 小嘴巴一张一合的,童音阵阵,暖心又懂事,邵怜雪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余光看见谢淑的脸又难看了几分。 她心里冷笑一声,现在知道难堪了,前两日她跪下磕头求她让太医过来诊治的时候,不是还端庄大度的一副好做派吗? 谢淑抬眼预备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来,说些软话稳住里头的局面,就见程穆环已经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他一身蟒袍,宝蓝色同玄色的搭配显得确实贵气,加上他那张脸确实长得不错,进来的时候袍裾微微随风摆动,浑身上下是有几分皇亲贵胄的派头。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他那双眼睛没有紧紧的黏在陆青黛身上。 程穆环甫一进门,眼神就不自觉的被茶桌前姿态慵懒恣意的陆青黛给吸引了,他盯着她的侧脸眼神变得灼热,压根没有注意到走到他面前喊他的程洺润。 “七皇兄…” 程洺润连唤了两声,然后上手扯了扯程穆环的袍子,程穆环这才如同大梦初醒,哦哦的应了两声,然后敷衍的将人扶了扶,眼睛还是如同什么黏合剂一般,紧紧地巴在带着顾念安起身的陆青黛身上。 陆青黛是确实没想到程穆环会过来,心下不喜,不愿意同他多交谈。 但面上还是微微含笑,略略挑了挑眉梢之后,紫色白蝶裙略略后退,兀自行礼就要告退,“既然七皇子殿下是特地来看三十一皇子的,那我们便不打扰几位阖家欢乐了。” 程穆环看着她牵着顾念安时露出来的一小截皓腕,鼻尖又闻到这殿中若有若无的清茶香,不由得心里头热热的,有些心猿意马,他开口劝道:“福安郡主留步……” 听到程穆环这样没出息,谢淑狠狠的闭了闭眼,一边心里暗骂沈静没出息,连环儿都笼络不住,一边轻咳了两声:“环儿,你三十一皇弟病才刚好,作为兄长,你当好好关心爱护幼弟才是。” 这是在变相提醒他别忘记他找过来的借口。 虽然这个借口一眼假就是了。 可惜程穆环根本就分不出心神意会到她母妃的深意,他的眼里只专注的看着陆青黛那张美若桃李的脸,她的衣裳和妆容明明已经很素了,头饰也小巧精致,但偏偏眼波流转之间美的浓稠,她紫色银纹白蝶裙的裙角轻轻摇曳,一扇一扇的好似呼在了他的脸上。 他不是已经为了缓和与父皇之间的关系,接受了沈静这个替代品吗? 至于为什么是沈静呢?因为他唯一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娶到陆青黛的那次,已经被皇帝亲自给驳去了。 现在陆青黛,已经不是他们可以随随便便抢的过来的了。 程穆环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必然是得不到陆青黛的,所以除了在刚开始听到沈静把他正妃的名号占了的时候生了点闷气后,这些日子早就被沈静的温柔小意给哄好了去。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在看到陆青黛的一瞬间,他的视线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跟随她? 程穆环转身过去看了一眼谢淑后开口:“母妃…福安郡主既然已经得了封号,那也算是皇家的人。” 他的视线从陆青黛的裙摆一点一点上移到陆青黛的脸上,有着不可言说的热情:“所以郡主不用特意避嫌。” 见此场景,邵怜雪将自己儿子拉到自己身边来,小声的一起看热闹。 精彩!真是精彩!! 原来七皇子见了福安郡主是这个样子,恨不得那双眼睛都扣下来粘在人家身上,也不知道京城之中是谁在传他是皇家里头最适宜最可靠的夫君的…… 真正世家贵族的娘子哪个看得上他?也就那些分不清楚局势,又被传言蒙蔽的小家族会乱做梦。 邵怜雪自己看的那是个津津有味,蹲着抱着程洺润的身子恨不得再缩小些,减少些母子俩的存在感,继续看他们开口,所以她没注意到自家儿子看的热闹跟自己看的不是同一个。 程洺润一张瓷娃娃的小脸蛋都快挂上小眼泪珠子了,眼巴巴的望着被陆青黛牵着的顾念安,心里幽幽怨怨,小姐姐今天好不容易才来看他,才同他说了十句话不到,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因为七皇兄来了就要走…… 讨厌鬼七皇兄!! 他们的心里面精彩纷呈,陆青黛听到程穆环的挽留,却是从容不迫的一笑了之,“是啊,若是元旦宫宴上我未曾抗旨,我确实不用避嫌,七皇子也应当唤我一声娘娘。” 明明是刺耳挑衅的话,落在程穆环耳中却换了一层意思。 她,是不是在怪他当初没能及时的劝阻父皇? “当日之事,本皇子可以解释。”他很想告诉陆青黛他们原本才应该是夫妻一体的,但刚开了口就被打断。 “七皇子以什么身份给我解释?” 陆青黛微微侧了侧头,笑着问道:“我实在不记得我同七皇子私下到底有什么渊源。除了宴会上见过几面,以及七皇子之前想要求娶我之外,我不明白,七皇子为何对我的执念那般重?” 程穆环看着她的面孔,一些藏在心里的被埋的深深的悔恨开始有些想要冒头。 其实陆青黛当初回来时找的借口并不可靠,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愿意相信之前那般惊才绝艳的陆二娘子会有个孪生妹妹的。 谢淑都不相信,但程穆环不止相信了,还深信不疑。 他不能容许自己曾经伤害过自己的白月光,不能容许自己去玷污心里头那份最想得到的情感。 所以他认死了陆青黛就是之前陆二娘子的孪生妹妹。 于是,他开口道:“我同你的…姐姐有些渊源……” 陆青黛的眸色更冷了几分,唇边的笑意却是一点点加深,好看的眸子轻轻抬起,凝视着程穆环的时候像是瞄准了自己的猎物,只待时机合适,便会一击致命。 “我的姐姐?” “寻常人都不会说出渊源两个字,七皇子既然说出来了,那就只能说明,你不是对我姐姐有很深的情感,那便是,对她做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了。” 她牵着顾念安,说着话的时候莫名的让人肢体发寒,程穆环的手下意识握成拳,躲避她的视线。 “没有。” “当真吗?” “…自然当真。” 程穆环还是肯定的答案,只是陆青黛却是幽幽一笑,继续牵着顾念安要出去,她今日带着人进宫,程穆环进宫也有一会儿了,不出意外的话,某位忙到脚不沾地的殿下应当也要赶过来‘宣誓主权’了。 “良嫔娘娘,今日叨扰了,可惜不能久坐闲聊,等日后我再递帖子来拜访。”陆青黛看向邵怜雪,然后低头摇晃了一下小念安的手,“过些日子再来看弟弟,好不好?” “好。” “不好!!” 程洺润听到她们终于想起他来,又听见两个姐姐要走,哭得跟个小喇叭似的。 哇哇哇的大喊,挣脱开邵怜雪的手就小碎步跑了过去。 “姐姐不要走~” 他跑到两个姐姐的中间,一边拉着一个的衣角,小表情格外的委屈,“我想和姐姐在一起。” 没能拉住自家儿子的邵怜雪:“……” 儿啊!你真能给你老娘找存在感! 陆青黛抬眼看了一眼邵怜雪,又看了一眼委屈宝宝程洺润,“三十一皇子病刚好,过两天姐姐带你出宫玩,好不好?” 程洺润还是很懂事的,只是微微抿了抿唇,而后就松开了攥着陆青黛的衣角,“母妃说了…小孩子骗人长不高的。” “姐姐和小姐姐不能够骗我。” 他一边正色说着,一边将陆青黛和顾念安这次特地进宫还给他的小玉佩又塞回到了顾念安手里。 “一定要来看我哦。” 他两个小手牵着顾念安的手,微微摇晃着,瓷白的小脸上带着孩童般的稚气,但眼神却严肃的像是要践行什么誓言一般。 顾念安先看了一眼陆青黛,然后才答应下来。 看着两小只郑重的交换玉佩,陆青黛心里总算是回暖了几分。 邵怜雪在一旁看的心塞塞。 宫里也有其他的姐姐妹妹,跟程洺润同龄的公主也不是没有,也没见他多么喜欢和她们玩闹。 倒是在顾小娘子面前,乖巧听话的不行。 她上前牵着人,准备亲自送人出去,外头的侍女却又来报。 只是这次通报明显着急很多,步伐都乱了方寸。 “娘娘,太子殿下在延禧宫外头,说是来接郡主和顾小娘子。” 话刚落,一直坐在软垫上的谢淑也不免投去一眼,而后跟着一道站起身来。 “既然太子殿下专门来接,我等也该出去拜见拜见才是”她笑着将程穆环拉到自己身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陆青黛。 像是怕她单独出去会告程穆环的黑状一样。 陆青黛回以一笑,她可不仅仅要告状,她还要正大光明的泼脏水。 她低头问顾念安,“念安,姐姐带你去东宫玩好不好?那儿养了不少珍奇异兽,姐姐带你去认。” 顾念安笑的像块甜甜的,听话的点头。 陆青黛摸了摸她的头,牵着她往外走。 其余人都不约而同的跟上。 邵怜雪和程洺润本来就要送他们,程穆环单纯想跟,谢淑则是担心陆青黛会说出口的话。 延禧宫外,程宥泽一身玄色龙袍在身,一只手抱胸,一只手轻抚太阳穴,在舒缓看折子而有些疲态的眼睛,姿态散漫闲适,看着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吉和在一旁舒了口气,这些日子殿下在整顿平王(大皇子)所管辖区域的军情军务,这几日都不知道发了多少次脾气了,难得这次来接陆二娘子,心情好了些。 可惜吉和舒缓的心情还没有维持多久,他就看见自家殿下几步上前,将眉眼低低,显然心情不是很好的陆二娘子拉近了些。 紫色银纹白蝶裙碰撞在程宥泽的玄色龙袍上,轻微的摩擦声传来,就只听见自家殿下轻柔的声音,“清清怎么了?这是不高兴?” “殿下待我一点都不好。”陆青黛扯着他的袖子,礼都不行的就轻声开口控诉道 她低头,捏着他的袖子轻轻在自己眼角拭泪,就这么说了一句,程宥泽就立刻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良嫔?她应当没那个本事惹他的清清。 程敏润?小屁孩一个,他家清清不会同小屁孩计较太多。 程穆环?可能性不大,他没什么脑子。 那便只有站在最前头的谢淑了。 程宥泽看过去的眼神冷冰冰的,威压一点一点的加重,谢淑强撑着和他对视,还没等对视多久,程宥泽又收了眼神,弯腰看着面前人。 她捏着他衣袖的指尖微微泛白,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可就这么零星点点的湿润就足以将他的心打乱。 【程宥泽当前好感度:97】 “淑妃怎么欺负你,孤就陪着清清一起欺负回去,好不好?” 陆青黛不搭理他,他就笨拙的想要用手给她擦去眼泪,但被躲开。 太子殿下看向陆青黛背后那一群人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谢淑被搀扶着上前一步,开口解释,“本宫并未对福安郡主如何,也不知她为何见了殿下就哭,延禧宫里的人都可以为本宫作证。” 邵怜雪眼神左右飘忽:“……”不搭话是保命原则。 程宥泽的眼神又收回来,看着面前的小娘子,伸手轻轻将人拉近了些,眼中微微氤氲出笑意来。 “看到孤就哭?” 陆青黛不看他,把委屈可怜的样子做到极致。 “她骗人。” 她轻轻抬手捏住了程宥泽的尾指晃了晃,“她就是欺负我了。” “她说我没规矩,见着她不行礼。” “还说我肆意妄为,说还要把我母亲传召进宫里来。” “我为了你我都没有立刻对她动手…” “殿下要给我做主。”她一句一句说出口,越说越有理,最后和程宥泽含笑的眸子撞在一起。 “要是殿下不给我做主,我立刻就拿刀杀了她。” “反正杀了宫妃是死罪,不至于抄家灭族,阿彻他们才不会让我死的。” 说完这句,陆青黛也借着他的袖子擦完了眼里的泪,一脸怨怼的表情,看的程宥泽心里发软,没能立刻回答她的话。 她便抬脚踹了他一下,在他的玄色龙袍上留下一枚不完整的脚印。 “清清想怎么做?若是想要淑妃降位,得等两日,陛下的后宫孤不能直接做主,得今天去了养心殿先。”他牵住她的手,轻轻揉捏了一下,似是安抚。 陆青黛却是摇头,“我才不要对她动手。” 程宥泽却是蹙眉,一时半会想不到小娘子想要什么。 陆青黛在衣袖下回握住他的手,语气认真,“淑妃娘娘想要传召我母亲进宫,那便赐我母亲一品诰命,赏食邑,给封地,非皇后其余妃嫔不得随意传召的特权吧。” “殿下觉得这样可行?” “委屈孤的清清了。” 第224章 我的名字将于你的天下一起沉浮 听着他这样说,陆青黛便知道这是答应了,但还是不愿展颜,引得程宥泽一句一句追问。 他牵着陆青黛的手,像是安抚又像是撑腰一般,将自己想给她的一并都说了出来,“就只要这个还是过于委屈了。之前不是说想要应家娘子去当什么大理寺丞吗?孤都安排妥当了。” “清清说要修缮的善女堂,孤也让人拨了银子。” “岳丈大人的官位也可以往上提一提,还有平日里保护你的暗卫,孤给他们都升一级。” “听谢渺然说,清清想要寻个官位,想要什么,孤都给你。” 矜贵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儿笑意,似乎是享受陆青黛跟他耍小性子闹小脾气的样子,手中的权力和钱财给出去不少,这才将小娘子微微皱起的眉头给压了下去。 陆青黛拍开他的手,扭头横眉瞪了他一眼,有些羞恼的意味,看得程宥泽喉结微动。 “什么岳丈大人,你又净瞎说。” 程宥泽任她动手,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兴奋的微笑,清清拍他的动作要是能再重些就好了…… 可他的清清总是这么温柔,搞得他很多阴暗的心思都有些说不出口。 刚刚这边还在说话的时候,另一边的谢淑等人却是看傻了眼。 邵怜雪暗暗啧舌,心里叹服,这就是陆二娘子的实力吗? 就哭了一哭,说了几句话就能够得到这么多好处? 这可不是虚无缥缈的嘴上宠爱!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和真名实利给砸出来的宠爱!! 比老皇帝嘴上那种‘爱妃瘦了朕会心疼’的宠爱要好多了!! 毕竟给出去的一品诰命可是国夫人级别的!大虞的一品诰命夫人本就不多,邵怜雪知道的有两位。 一位是几乎搭进了整个家族的命,只剩下年幼的曾孙。 一位是丈夫是三朝元老,为其求来的诰命。 像袁夫人这种因为自家女儿一句不想她被宫妃随意传召进宫而封为一品诰命的……几乎真的可以说上一句母凭子贵了吧? 就她所知,陆归寺陆大人的品阶都没有一品诰命夫人的品阶高呢! 而且,陆二娘子只要了这一个啊!其他的都是太子自愿给的!应家娘子得了个大理寺丞的官职没什么,他想给陆青黛搞个官位也没什么……只是为什么连陆二娘子身边的暗卫都能升一级啊?! 邵怜雪羡慕地都快要疯了! 真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最佳代表! 保护陆青黛但几乎没什么出场机会的几位暗卫:“…>_<” 钱多活少,闲适自由,还能每天看见陆二娘子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今天还能够美美的升级……他们才是躺平人生!! 只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谢淑的肺管子快要气炸了。 她就说了那么一句要传召袁氏进宫,就那么一句! 后头陆青黛回嘴了她那么多句她怎么不说?!她还说了要杀了她!程宥泽是听不见吗?! 还说什么委屈她了? 在延禧宫里头还趾高气昂的一个劲的怼她,听见程宥泽一来就掉了眼泪,要这个还得了那个,她到底委屈什么啊委屈?! 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 净会装了! 谢淑在这里气的整个人上下起伏,另一头的程穆环却是紧紧的盯着程宥泽的手,他的手此时正握在他一直想要握住的那截皓腕上。 而陆青黛没有抗拒他皇兄的触碰。 他实在是忍不住开口出声道:“皇兄…你同福安郡主之间并未有婚约,纵然关系亲近些,这大庭广众之下牵手,恐怕也于礼不合吧?” “你嫉妒孤?”程宥泽不理会他的酸言酸语,只是弯腰将一直乖乖站在一旁的顾念安单手抱了起来,另一只手则是缓缓下移,与陆青黛十指相扣,尽显亲昵姿态。 他眉峰微挑,露出几分攻击性来,“孤牵自己心爱的娘子哪里于礼不合?” “那不过是皇兄一厢情愿罢了。”程穆环口无遮拦,谢淑怎么暗戳戳的咳嗽提醒都无济于事。“皇兄莫非是忘了,当初元旦宫宴上,福安郡主亲口承认的未来夫婿会是一名举人。” 不愧是兄弟,踩雷点踩的都格外准些。 陆青黛默默扶额,亲眼看着程宥泽的笑肉眼可见的消失。 他反唇相讥道:“那又怎么样?孤厚脸皮,孤强迫她,孤就愿意倒贴,不行?” “孤觉得皇弟的伤是好的差不多了……孤的事情也敢掺和了?” 程宥泽的眸色冷下来,又恢复成了刚进宫时的样子,浑身都透露着一股子不爽的气息。 见他们不敢继续答话,他单手抱着顾念安,牵着陆青黛就走,步履生风,威压极重,风声里头只能传来一句句‘恭送太子殿下’。 吉和看着心情一不好就这样的程宥泽,微微叹气。 太子殿下什么都好,治国治军理政都是好手,就是碰上陆二娘子的事情莫名就变得幼稚起来。 像是一个要哄的小孩子。 只是陆二娘子身边的人那般多,个个都要哄,陆二娘子哄的过来吗? 陆青黛看着程宥泽的神色,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闷着脸心里闹腾坏了的太子殿下将人带出了宫门,刚上马车就气呼呼的松开了陆青黛的手。 双手抱臂,冷着一张精雕玉琢的俊脸发脾气。 “你就这么看着孤被他欺负?” 陆青黛有点纳闷,眉头微扬,将顾念安拉到自己身边喂她吃水果的同时反问,“殿下哪里受欺负了?” “他说孤一厢情愿,你都不帮孤说话!” “殿下想要我如何帮殿下说话?” 陆青黛抬眼和他对视,表情无辜的像是什么都不懂。 但程宥泽知道她懂,她什么都懂。 之所以不给他名分,不愿意对外承认他们的关系,不过是觉得他不值得罢了。 清清太过于主见也不好,他连一个名分都要的艰难。 “……你就知道仗着孤不愿意同你多置气来气孤。”程宥泽最终还是没有把事情给捅破,只是心中的气更加的不平,说话也开始胡诌起来。 “你对孤没有孤对你上心!你根本就不在意孤身边有没有想要攀龙附凤的人,也根本不管那些大臣会不会给孤的后院塞人!” “不管孤告不告诉你,你听到了都不生气的!陆青黛,你对孤没有占有欲吗?!” “你没有心!!” 吉和离得近,听着马车里头自家殿下激动的叫嚷,便知道又要开始了。 自家殿下这种间接性犯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隔三差五的就要闹一会儿,陆二娘子哄几句就又好了……都有些乐此不疲的意味了。 陆青黛静静的听着程宥泽抱怨,将顾念安往自己身边又拉了拉,别把她念安吓到了。 程宥泽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脸色,想到刚刚程穆环说的话,可劲的嘀咕,“你都愿意给她哥哥名分了,为何就是不愿意给孤?” “名分这种东西不过枷锁罢了,于大虞利益无关,殿下何必强求?” 陆青黛淡淡开口,表现的一点儿都不情愿的样子,把程宥泽气的心肌梗塞。 “枷锁?强求?”程宥泽的眼神都猩红了一片,因为连续几日未曾好好休息,眼里的红血丝变得格外的明显,“你觉得是枷锁,旁人却为之抢破了头,说白了,清清就是不愿把给孤名分?” 陆青黛侧了下头,没有任何犹疑便点头称是。 “是。” “那既然清清一切都是为了大虞利益考量,清清还不在意名分,那孤明日就安排人选妃,娶妻纳妾,只要是有助于稳定朝纲的……清清是不是也可以全然不在意?” 陆青黛的睫毛轻颤了下,紫色白蝶裙下手微微动了动,而后她轻勾了勾唇角,笑的温和又大度。 “是。” “名分不重要,那孤为了大虞同她们虚与委蛇,清清也不会在乎?” 陆青黛淡漠的抬眼看他,见程宥泽的双拳紧握,没回答这话,只是轻声开口,“殿下莫要伤到手。” “既然名分不重要,那你当初站队孤,又为何要同你父亲说孤已许给你妻室之位?” 外头的吉和听着自家殿下的话疯狂冒黑线,努力在外头咳嗽,想要提醒他,陆二娘子吃软不吃硬,有什么话不能够好好说啊? 急性子能不能收一收。 “我是觉得名分不重要,但妻室之位比妾室的名头好听些,我家里人听了,才会放心的把陆家交托给殿下。”陆青黛鼻尖微微酸涩,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同程宥泽的说辞跟之前说给谢渺然的说辞是一样的。 “不说开,是给殿下最后的保障,大虞千秋万代,万里江山无人继承,就算我给了殿下名分,也不过恩爱一时。” “既然给了名分不能够长久,还不如不给。这样若是日后殿下需要一个继承人,对外也不必考量和我的关系。” 她的指尖放在膝上,极小幅度的颤动着。 原本还泛着粉的脸庞此刻变得有些苍白。 程宥泽堵着气,看着她的样子又心疼,伸手要去给她倒水,那边的小丫头已经将水递到了她的手边。 咋就这么有眼力见呢?! 陆青黛喝了口茶水,才继续刚刚的话题。 她抬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轻轻的给自己顺气。 “不管是之前我骗我父亲母亲殿下许我妻室之位的事情,还是如今我不愿给殿下名分的事情,都是为了殿下的未来考虑。” “只是我确实不该撒谎,我没有想到殿下如此在意名分,就连我骗骗家人时说出口的正妻名分,都容忍不了。” 她的眼眸清凌凌的,像是水洗过的明镜,并不在意他的小脾气,只是开口道:“名分,我给不了。” “在大虞没有合格的下一任继承人之前,我不会考虑给殿下名分。” 程宥泽知道是自己误解了她,也才明白清清考虑的比他更宽更远,此时抿着唇,略带着不安的抬眼看她。 “孤错了。” “错哪了?” “小肚鸡肠…” 陆青黛摇摇头,语气还是同样温和,只是看过去的眼神略带着警示的意味。 “不是这个。” “孤性子急,口不择言,胡乱开口,不仅翻旧账,还怀疑你不愿意给孤名分是不在意孤……孤只是气极了才说的,孤的太子妃和身边的人只有你一个。” “也不是这个。” 程宥泽低了低头,“那…错在哪里。” 陆青黛却不跟他继续说道了,而是扭头摸了摸小丫头的脸蛋,轻声问道:“念安,姐姐前两日教你念书,说过什么话,还记得吗?” 最近顾念安的功课都是兰茵看顾的,陆青黛每日都很忙,前两日难得抽空看了看她的课业。 所以记忆犹新,顾念安将话原原本本的念出来。 “姐姐说,喜怒无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 “念安真棒。” 陆青黛不吝啬夸奖,然后看向程宥泽,微微挑了挑眉,“程穆环不过说了那么一句刺到你,你就拉着我径直走了,你猜他日后会不会继续用这句话刺你?” “程宥泽,既然在意我,想要名分,就更应该保护好我。” “同你们几个在一起本就困难危险,若是你还尽顾着窝里斗了,那受伤的只会是我。” “今日之事,只此一次。” 程宥泽闷闷点头,一边答应一边说接下来的安排。 “孤知晓了,程穆环那边我会加派人手盯住他,淑妃手里的宫权我也会一并移给十六,我也会好好反省。” “名分之事…孤会暗中在宗室里寻找可塑之才,等孤百年之后接手江山,必不会让大虞江山陷落至昏君之手。” “不让你操心。” 陆青黛这才点头,招手让他过来。 玄色龙袍半跪在她脚边,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峰,感受到他的睫毛轻轻颤动,陆青黛声音平稳但又格外具有安全感,“你做贤君,我为能臣,只要大虞江山永固,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把你我分开。” “他日后世论史,我的名字将于你的天下一起沉浮。” “这样的关系,不比名分强吗?” 【程宥泽当前好感值:98】 …… 吉和就这么听着他们在马车上吵了个小架,到东宫的时候自家殿下还是一手抱着人,一手牵着人往里头走。 只是殿下的全身上下的毛就像被梳顺溜了一样,在陆二娘子一旁乖的不成样子。 吉和叹服,然后跟上,就听见自家殿下让自己去请罗院判的话。 对他是:“吉和,去请罗院判。” 对陆二娘子则要温柔多了,一句解释一句愧疚的,听得吉和忍不住就要翻白眼了,“刚刚孤口不择言,你脸色都白了,虽说现在好了点,但还是让太医看看比较保险。” 陆青黛点头,不忘记埋怨一句:“那还不是殿下气我。” “孤错了,孤让宫里备了血燕,你和念安先喝点顺顺气。” 把人安置好,等到罗院判来了诊治后说陆青黛身体没事的时候,程宥泽才稍稍安下心来。 听了罗院判一句‘日常慢慢进补即可’,他便让人将东宫但凡对身体有好处的药材和补品全部打包送到了陆府。 陆青黛提醒他自己的私库已经快放不下了,他也执意要送。 吓着了清清,自然要用钱财和权力多多给她补回来才是。 于是乎,下午酉时,陆府便得到了宫中刚写完没多久,玉玺都还冒着新鲜气的一品诰命圣旨。 袁慕宜被通知自家女儿给自己得了个诰命,还是一品的时候,险些脚都软了要站不起来。 直到明黄色的圣旨被送到自己面前,一品诰命夫人的服制头冠和一系列特殊的权力就在手边,她才叹服出声:“我们家了了真是…非同凡响……” 她原以为母凭子贵这个词是用于后宫和后宅之中的。 如今才发现,走出去,亦可以用。 第225章 太子都把了了带坏了! 她的女儿有本事,所以身为母亲的她也可以与有荣焉。 袁慕宜稍稍缓了缓神,从惊喜中抽离出来,然后便传来管家吩咐道,“了了既然为我这个母亲争得了诰命,那我也不该拖她后腿才是。等赏赐下来,拿出一半去重修善女堂,另一半便作为了了名下药铺的诊费,给贫苦百姓免费医治用药吧。” 又看了一眼底下的人,袁慕宜又道,“这是好事,也该让你们乐呵乐呵,这月的月例银子翻倍,依旧从我的私库里出。” 这下好了,不仅仅是袁慕宜高兴了,整个陆府的人也都高兴了。 整个陆家都是喜庆的氛围。 陆归寺今日回来的晚了些,他同顾鹤乡在京郊外头改善粮种,正记录在册的时候就收到了陆家派人报喜的消息。 又惊又喜之余立刻就赶了回去,问询了一番妻子之后却又无端生出一番忧惧。 一品诰命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一个称号,国夫人享有食邑和俸禄,比他这个户部尚书还要稀有尊崇的多。 而今夫人就这般得了这个封号,那陆归寺就不免担心女儿的状况。 万一女儿为此付出的太多,他们宁可不要这个封号。 陆归寺没见到陆青黛人,听袁氏说她传了话来今日在东宫用膳,老父亲一颗担忧的心便更是七上八下了。 袁慕宜见他饭都吃不下,笑着宽慰了一句:“你当咱们家了了是傻的呢?既然了了拿出了手,那便说明她没有吃亏。” “若真是什么需要她付出巨大代价的,不必你我开口,了了早就割舍了。” 陆归寺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近日在朝堂上如鱼得水,你又得了诰命,了了和阿栩身边也样样顺利……陆家风头是不是太顺了点?” “花团锦簇欣欣向荣,怕是会惹得旁人记恨针对。” 袁慕宜却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树大招风的道理你都懂,你觉得了了会不懂?女儿既然有自己的成算,那我们为人父母的,就应该支持才是。” “福祸相依本就正常,你做好你的事情,别给了了添麻烦就是。” 袁慕宜无疑是了解自己女儿的,但陆归寺还是焦灼,吃了袁慕宜夹过来的那一筷子菜,就火急火燎的命人驾车,亲自去东宫接人。 不问问自家女儿,心里总归是不安稳。 不见到自家女儿,心里更是担心。 什么时候连晚膳都不回家用了? 太子都把了了带坏了!! 老父亲到东宫的时候,陆青黛正抓着顾念安的手在东宫的桌案上练字。 顾念安的走字底一直写的不好,陆青黛便带她练了几遍,而后顺嘴问了一句:“殿下还没想好给我什么样的官职?” 大虞朝有女官,但数量并不多,能真正掌握实权的更是少之又少。 毕竟世家大族里头的人可没有几个愿意女儿进入官场的。 程宥泽嗯了一声,在她伸手过来的时候将手上的笔递给她,看着陆青黛握着朱砂笔,在顾念安写的有些歪的字上落下,红色的朱砂笔将有些歪曲的字给扶正。 陆青黛示意顾念安再写两遍,指尖一转就将朱砂笔放到笔架之上。 她唇角微勾,轻轻扬声道:“殿下选不出来,那我便帮殿下选了。” “我要正三品右副都御史,协助都御史处理事务,弹劾百官。” 陆青黛的口气有些大,三品的官职听着是有些高了,但是都察院可都得罪人的地方,朝中官员唯恐避之不及,也就她还想凑上去。 程宥泽摇摇头,稍稍提醒她一句:“都察院本就扎眼,在任的官员品阶高,但是手里没什么实权,就是空有个名头,左都御史容大人都头疼的紧呢。” 陆青黛看他一眼,带着笑意,反问道:“若我不为殿下肃清官场,殿下怎么有功夫腾出手去对付外族呢?” “南境外族猖獗,倭寇贼心不死,殿下难不成白白忍让着?” 程宥泽今日下午又和负责南境那边军务的人讨论了一两个时辰,就在这书房讨论的,期间也未刻意避着她。 只是中间隔了一道屏风,不让人发觉里头有人罢了。 “孤就知道清清比那些只会互相推诿的人有勇有谋多了。”程宥泽也勾起唇角,玄色龙袍微微往前,他伸手去勾陆青黛腰上的玉佩,语气里头带着欣赏和信任。“清清觉得,应当如何?” 见他喜欢,陆青黛伸手将腰间的玉佩褪下,塞到他手中去,她靠着书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眉目舒展,浅浅一笑。 “攘外必先安内,殿下尽可商讨外族的事情,这朝堂上的靡靡之音,很快就该被铮铮号角给覆盖了。” 程宥泽的手宽大修长,稍稍一挑,玉佩就从手中滑落,掉在了他身上。 他的手与那只细腻小巧的手相握。 龙涎香和陆青黛身上的清茶香渐渐相融,他的眼里毫不掩藏他的倾慕,笑声低低的,“容大人的头疼病看来是快要好了。” 外头的通报声打散了两人之间的眼神连接,程宥泽的眉头蹙起还未半刻就又无奈的松了下去。 “禀殿下,陆大人来访,说是来接陆二娘子的!” 老丈人不放心,这是亲自来接人了。 程宥泽无奈起身,陪着两个人出去。 陆归寺见到人,眼神扫视了一番之后才见礼,“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陆大人免礼。”平日里上朝行个礼还差不多,私底下还让老丈人行礼那就说不过去了。 陆归寺皮笑肉不笑,往旁边挪了一步,将陆青黛和顾念安挡在后头,“今日匆忙,就不同太子殿下多聊了,臣女叨扰殿下了,臣定会严加管教,现在就带她们回府了。” “夜色渐深,臣女还年幼,殿下又是东宫太子,过于叨扰于礼不合。” 翻译为白话文就是:“俺姑娘小,这么大晚上的,你还把她留在这里干啥嘞?别以为恁是东宫太子就可以不守规矩!!” 程宥泽扶额苦笑,欲要解释一番,陆归寺硬是没给这个机会,带着两个小家伙就走了,害他白白酝酿半天。 到了马车上,陆归寺才开始数落起女儿来。 “了了,爹晓得你有想法,但是这么晚时辰不回府是不是不太好呢?” 陆青黛轻声道:“爹,我派人传了信的。” “传了信也不行,你今日这传,明日那传,搞的爹晕头转向的,不安全,不行。”陆归寺叹气,看着不说话只是虚心受教的女儿语重心长道:“反正日后不许你单独到他们府上用晚膳,小娘子家家的多不安全呐!” 顾念安弱弱举起小爪子吭声:“陆伯伯,念安也在呢。” 所以姐姐没有单独一个人啊! 陆归寺伸手将她的小爪子给按了下去,语气依旧不变:“你也是小娘子,两个小娘子一起也叫单独!” 陆青黛、顾念安:“……” 被数落完后,陆归寺才问起诰命的事情,说出自己的担忧。 这下严父的光环褪去,变成了那个需要求女儿指点的职场老父亲了。 而陆青黛只是笑着反问:“爹是觉得陆家如日中天不好?” 陆归寺挠头:“那倒也不是……只是这般张扬,难免有心之人嫉恨上。”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有的担心都源自对自身实力的不信任。”陆青黛安抚道,“陆家迟早都要位极人臣的,父亲你如今在朝堂上的仕途顺遂也好,我为母亲要来的一品诰命也罢,明面上看似增加的是我们陆家的风光,实际上不也是助长了太子党的势力吗?” “况且陆家越重要,太子党就越会重视陆家。” “就算有心之人嫉恨又怎样?不必我们操心,太子党自然不会让他们好不容易一步一步壮大起来的陆家被旁人针对。” 陆青黛点到为止,而后转移话题道,“爹,你应当担心的是粮种改善问题,粮食多了,百姓富足了,您的户部才能充盈。” 朝堂博弈的事情,还是该她来。 只要陆家踏踏实实做实事,不越过太子去,哪怕是日后受到的针对和记恨再多,太子他们也会在前头挡着的。 陆归寺见女儿表情没有异样,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下。 只要他们一家能平平安安没事就好。 他说起陆青黛关心的粮食问题来,“照鹤乡他的办法改善好了,种出来的苗确实坚挺不少,数量也增了。” “就看之后能结多少粮食了!” 陆归寺说到这个,眼神都亮了几分,这些日子他京郊京城两头跑,可把他累坏了,幸好还是有所收获的。 陆青黛点头,嘴角也露出笑意来。 一旁的顾念安也笑的甜,心里为自家大哥自豪。 她大哥二哥还有嫂嫂都是很厉害的!! 当然,姐姐是最厉害的!! --- 科举一共要考三场,一场考三日,期间不得离开考场。 待顾京元的考卷被收上去后,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略解疲乏之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 出了贡院,白洛川已经在一旁等他了,见到他就高兴的招手:“顾兄!这儿,这儿!” 顾京元走过去,就听见白洛川抱怨道,“我们快些回客栈,这好几日没梳洗,我都快难受死了。” “好。” 两人往长亭客栈而去,一路上不乏有考生同行,有些家里富裕的考生是派了马车来接的,一时之间,街上热热闹闹。 董灏文的马车被堵在中间,烦闷的踹了书童衣角,掀了帘子去看,刚要骂出声来,就被一旁路过的顾京元和白洛川给吸引到了。 白洛川还不算扎眼,扎眼的是一旁身长玉立,别有一番清隽气质的顾京元。 那种行于闹市而遗世独立的感觉不由分说的就让他想起一个人来。 只有陆二娘子才会有的那种清冷高智之感……这个穷举子,怎么会有? 他又凭什么有? 董灏文的眼神不由得阴暗了几分,看着顾京元的背影,恶劣的笑逐渐扩大。 勾了勾手指将他指给一旁的书童看,“可看到那人了?” 书童被他阴晴不定的性子早就吓的不行,此时抬头去看,忙不迭的点头。 他见那人气质不凡,就知道是犯了董灏文的忌讳了。 董灏文身高不足八尺,容貌也只能称得上一句清秀,本就最是厌恶比自己生的好看高大之人。 书童却不敢明说,只能战战兢兢地问:“大郎君,那人有什么不妥吗?” 董灏文冷哼一声:“去查查他的底细。一个寒门学子,也配有这样的气度?” 他眯起眼睛,想起陆二娘子对自己的冷淡,又苦于受言执玉他们的掣肘不能去见她,心中愈发不快。 只是恍然间,想起京中的传闻来。 陆二娘子似乎曾经就在宫宴上亲口承认过她未来的夫婿会是一名举人…… 董灏文盯着顾京元离开的方向阴恻恻的笑了,换了命令,“不必查他的底细了,这两日找人直接杀了就是。” 回到客栈后,白洛川迫不及待地叫小二准备热水。 顾京元却站在窗前,望着街上熙攘的人群出神。他总觉得方才有一道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但回头时只看到一辆华贵的马车。 心中一凝,稍稍有几分猜测。 “顾兄,发什么呆呢?快去梳洗啊!”白洛川招呼道。 “你自己去吧,我要给我娘子写信。”顾京元抽出一张纸,挽袖磨起墨来。 白洛川抿唇,也不怕笑话他被正主听到,“顾兄,你给你娘子写信什么时候都能写,不急于这一时。” 顾京元摇头不语。 白洛川就悻悻的走去浴房了。 也不知道顾兄成天那般惦念他娘子作甚,之前那么久也没见来看过他。 今日也没见人出来接他……还说在京城呢! 顾京元沉思片刻,写了整整两页书信,除了结尾一句简单说了感觉有人盯上自己,他觉得是董灏文之外,其余的都是说他在考试时的情况,自己有好好答题,娘子有没有好好养身体之类的话。 上回嫂嫂告诉他了她一直住在青衫阁里,离这不远。 顾京元折好书信,下楼准备出去的时候,被郭掌柜给拦住。 郭掌柜先是恭敬的朝他行了个礼,而后低声借口说弄丢了他一套笔墨纸砚,将人请到了这客栈的后院。 顾京元似有所感,捏着书信的手轻微的颤抖了半分,然后紧紧跟上。 郭掌柜将人引到后院的一处房屋外头,将门打开请人进去。 陆青黛一身清波与绯红交杂在一起如同锦鲤的衣裙低头含笑,正摆弄着桌上的书籍,顾京元下意识就踏了进去。 郭掌柜体贴的关上门。 顾京元看着陆青黛,眼神在看见她的瞬间就软化下来。 原本在外还是一副成熟稳重模样的人就像突然泄了力,变得委屈巴巴起来。 陆青黛见他的样子心头发软,微提裙摆过来的时候,顾京元突然大喝一声,“别过来!” 说完这句,唰的一下推开门就跑了自己的房间。 看的郭掌柜一愣一愣的。 只有陆青黛微微呆了一下后,嘴角上扬轻声笑了出来。 第226章 烦请顾兄和嫂子见谅! 顾京元刚从浴房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湿着,他正低头拿着巾帕绞干头发。 乌发满身,额前还略带着水珠,失了平日里几分庄重的味道,却多了几分通透清爽的气质。 少年这些日子在贡院的日子显然不好受,本就没什么肉的脸庞又清瘦了许多,衣袍之下微微敞开的锁骨深深。 顾京元一边绞干头发,一边轻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确定自己身上没有贡院里头那九日的沉闷发苦的气味后,才鼓起嘴,长舒一口气来。 只是他刚回到正屋,手都还搭在头发上呢,就看见陆青黛正坐在他的书桌前,细细的认真的翻阅他的策论。 娘子的眉眼落在他的手稿上,就像是一点一点补足她未能陪伴他的时光一样,与这些日子他挑灯夜读的身影渐渐重合。 顾京元狠狠的将头发最后的一点水拧干,而后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隔着椅子他将脸颊轻轻的贴在陆青黛的颈侧,什么都没说,就像是一只离群的小兽终于回到了主人的怀抱里。 轻嗅着娘子身上的清茶香,顾京元轻轻动了动鼻尖,像是小猫闻到了猫薄荷,一点一点蹭的更近。 陆青黛轻笑着搁了笔,转头看他,映入眼帘的就是顾京元沐浴后未曾拉好而露出来的腹肌。 他的肌肉并不夸张,但也紧致有力,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爽。 上头还有未干的水迹浅浅的反着光,随着顾京元的呼吸起伏着。 陆青黛非常食色性也的抬手轻轻戳了戳,“郎君瘦了,肌肉倒是没有少。” 顾京元刚刚其实拉好了衣服,只是弯腰的时候腰带未免松了些,泄了大半的春光。 如今低头看见娘子的指尖点在他的腹部,漂亮的粉嫩指甲流连之处,像是施了术法一般,将他的肌肤一寸一寸变成同色系。 耳尖和脸蛋也不由得变得炽热起来。 一向握笔的手此时青筋微微凸起,明明忍耐不了,却又因为是她生生的忍着不出声。 陆青黛的指尖微颤,力道重了些,顾京元的腹肌随着她的动作变得更加明显,身子跟着轻颤着,没忍住带出几声敏感的喘息声来。 陆青黛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他微微抿唇,忍着难受,一副渴求的目光注视着她。 泛着薄粉的脸上透露着几分可怜,有种想要更多却又不敢开口的意思。 又乖又欲,看过来的眼神带着独有的少年感,直白又坦荡。 陆青黛的指尖微微曲了曲,在他腹肌上轻轻剐蹭两下,而后看着他额前的水珠,尽量转移话题道:“乖,听话,我帮郎君擦干头发。” 顾京元的视线跟着她转,忍着脸颊和腹部传来的热意,乖乖的由陆青黛牵着到床边坐下。 陆青黛从旁边拿了干净的巾帕打开,然后摊开铺到到顾京元的脸上,手上微微动作着,让柔软的面料擦去他额前和脸侧的水珠。 顾京元乖乖的凑近她,伸手在她的裙边拉了拉,抬眸认真看她,而后轻轻的、慢慢的将面前人的腰肢环住。 动作小心翼翼的,脸颊轻轻贴上陆青黛腰肢的时候嘴角微勾,像是终于得逞一般。 陆青黛给他擦头发的时候问起他在贡院里头的事情来,声音轻柔,问的很细致,跟旁人讲话是完全不一样的。 “贡院里头环境不好,郎君在里头想来是受苦了。” 顾京元的下巴轻抵着她的肚子抬头,对此摇头,“没有受苦。” 就是考室太小,夜间不好休息,生理问题不好解决罢了。 但话是这么说,发现的问题还是要讲的,“娘子,贡院里头的考室一直都是按照籍贯来分考的吗?我瞧着离京城越近的考室就越好,越偏远的地方考室就越差。” “其实刚开始贡院的考室是差不多的,只是京中考生大多非富即贵,不愿忍耐里头的环境,才有人专门修缮了一下。”陆青黛不置可否,而后问他,“郎君是就在分配的考室里头吗?” “对,越远的考生考室的环境就越差,我瞧着还有间考室连顶都没了,这样都没官员想着去修缮一下吗?” 陆青黛笑着提点:“其实郎君若是能给个二两银子,里头的官差就会给你换一个更好的考室……只是山高路远,许多学子求学不易,哪有白白的二两银子犒赏官差啊?” “况且,京中为官的人多半都是京中人士,他们又怎会在乎其他学子的考室?” “他们巴不得朝廷上的所有官员都是京中之人呢。” 陆青黛的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着问道:“不知郎君有什么见解?” 顾京元的眼神默了瞬,这大半个月来,他听了太多京中的事情,有为虎作伥者,有风流潇洒者,有欺诈百姓者,亦有高风亮节者。 他很是认真的答出心中感慨:“京中世家盘根错节,重视京中人士便能够凝聚他们之间的势力。科举之后,他们或许会吸收一部分外来学子留京任职…… 只是这样,这些外来学子应当都难以返乡,财富权利学识教养尽归于中央,地方势力孱弱,富的越富贫的越贫,两极分化严重。 久而久之,中央对地方的掌控力减弱,地方实力大打折扣,若有外族侵袭,恐难以抵抗。”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娘子才要用他到朝廷上冲锋陷阵,才要以他为刃,一点一点隔开不做实事只是相互抱团的世家贵族们。 陆青黛满意的拂了拂他的眉峰。 不疾不徐的开口道:“世家皇族因为百姓供养而养尊处优,寒门学子靠地方支持,举全族之力才得以长成。” “但科举过后,榜上有名者见证帝都繁华,名落孙山者不甘屈于人下,他们往往都会成为世家皇族手下新的敛财工具,能坚持初心为民谋利者少之又少。” “吸食以民而不反哺于民,如今京中还是有些正直的世家在维持公道的,但若是任由旁人继续壮大。大虞的天下不知几何?” “出入京城,你应当也看到了不少京中世家子弟的嘴脸吧?” 顾京元点头,何止是看到了?不说旁的,就单单说这长亭客栈那几位娘子的来历,甫一打听便让他气血上涌,恨不得亲自去揪了那悦来客栈的屋顶。 他抱着陆青黛的腰,抬头继续说道:“我之前还夸这长亭客栈的主子心善呢,今日一见才得知是娘子。” 他就知道他家娘子最为心善了! “娘子准备什么时候对悦来客栈下手?”他盯着陆青黛看过来的眼神,两人之间似乎已然心有灵犀了,他不用过多思考就能知道陆青黛心里的计划。“到了那个时候,我应当能帮上娘子的忙了吧?” 养成系的快乐就在于此处,先前还需要把事情一点一点剖析明白,如今只需稍稍提点就能懂她的意思。 陆青黛的手摸上他的脸颊,刚准备夸赞他一句,顾京元的房门唰的一下就被打开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白洛川兴高采烈的声音:“顾兄!你洗完了没啊?!我有些饿了,一起去用膳啊!” 顾京元手疾眼快的就将面前的娘子拉到手边按在榻上,一只手牵着人,整个人将人严严实实挡着,而后严肃回头,盯着没把人看个全的白洛川道:“出去!” “进门不叩非君子所为!” 之前进门就没有怎么敲过门,但没有一次被顾京元这样说过的白洛川:“抱歉抱歉,顾兄,实在是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娘子来看你了……” 他连忙就撇开了头去,而后一边道歉一边出门顺带着把门关上。 “日后我定然不会这般冒失了,烦请顾兄和嫂子见谅!” 白洛川匆匆退出去后,屋内一时安静下来。顾京元仍紧紧握着陆青黛的手,耳尖的红晕还未褪去,却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娘子别理他,他向来冒失。” 陆青黛轻笑,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惹得他手指微蜷。她道:“无妨,倒是你,方才还一本正经地谈朝政,怎么转头就慌成这样?” 顾京元抿了抿唇,声音低了几分:“那不一样……旁人怎能随意瞧见娘子?”说罢,又凑近了些,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我在贡院时,连梦里都是娘子替我研墨、教我学问的样子。” 陆青黛抬手替他拢了拢微松的衣襟,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锁骨,顾京元呼吸一滞,喉结轻轻滚动。 她故作未觉,只温声道:“瘦了这么多,这几日得好好补补。” 顾京元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腕间摩挲了两下,像只讨乖的小兽:“那娘子陪我用膳?” “方才那位学子喊你,你怎么不去?”她挑眉。 “那不一样,”顾京元理直气壮,“我只想让娘子陪我。” 他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摸,看过来的眼神认真又炽热。 陆青黛失笑,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强词夺理。” 顾京元却不依不饶,忽然正色道:“娘子,待我入朝为官,定要改一改这贡院的规矩。偏远之地的学子本就艰难,若连考场都要分个三六九等,寒门何以出头?” 陆青黛静静看他,少年眸光明亮,意气风发,与初见时的青涩已大不相同。 润物细无声,他如今初初长成,她很满意。 她轻声道:“这条路不易,郎君现在不害怕了?” 她可还记得他当初见着刘富都要绕道走的。 顾京元毫不犹豫地点头:“若非娘子点拨,我至今仍困于方寸之地。既知民生多艰,岂能独善其身?” 他顿了顿,声音低柔下来,“况且……我想成为娘子的助力,而非累赘。” 陆青黛心头微暖,抬手抚了抚他的发顶:“傻话。” 他趁机蹭了蹭她的掌心,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娘子可尝过城南的酥酪?我之前路过时见排了长队,听闻滋味极好,明日一早我去买来给娘子尝尝?” 陆青黛故意逗他:“你如今倒会献殷勤了?” 顾京元耳根又红了,却挺直腰板道:“我这明明是体贴娘子…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顾京元耳根子热热的,故作恼羞成怒,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头闷声道:“不许笑。” 窗外暮色渐沉,檐下风铃轻响。陆青黛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好,不笑。走吧,不是饿了?” 顾京元这才松开手,却仍牵着她不放,眼底漾着细碎的光:“嗯,和娘子一起。” 陪了他用膳,陆青黛又陪着他一同看了看书,告诉他殿试之时不用太过紧张,而后才要回去。 顾京元见她今日是一人来,牵着人的手迟疑了片刻,打量了四周一眼才道,“娘子自己一个人回去吗?今日没人跟着娘子保护娘子吗?” 陆青黛点点头,将手中的面纱递到他手上,示意他帮忙戴上。 顾京元一边给她戴一边蹙眉担忧道,“晚间了,娘子一个人不安全。” “有谁的府邸离这里近吗?我去帮娘子唤几个人过来?” 把面纱系好,顾京元给她整理好头发,而后又小心翼翼开口道,“其实我送娘子回府也可以的。” “不行。”陆青黛不会在自己的养成计划没有完整之前让任何人伤害顾京元,所以笑着摇了摇头。 面纱之上,露出来一双弯弯含笑的眼睛。 “放心,我喊了我哥哥过来接我。” 顾京元虽然没有见过陆青栩,但是听念安和嫂嫂她们说过,这才安心的点了下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能像娘子保护他一样去保护娘子呢? 他在陆青黛面前情绪外放,收不住一点儿。 陆青黛的面纱轻轻印上他的的嘴唇。 隔着面纱吻他,眼神却是直勾勾的和他的眼睛交缠。 清茶香涌入他。 顾京元忍不住又揽住她的腰,低头垂在她的颈边,像是汲取自己的猫薄荷。 “再抱抱……” “好。” 陆青栩驾着马车来接自家妹妹的时候,没见着顾京元倒也不惊讶。 毕竟自家妹妹要“金屋藏娇”,小娇儿没有功成名就之前是不会带出来见人的。 他下马亲自扶妹妹上马车,然后问道,“用膳了?哥哥带你去开个小灶?” “用膳了,不用。” 陆青栩哦一声,而后又问,“那咱们直接回家?” 陆青黛进了马车就伸手取下面纱,笑眯眯的看着陆青栩,陆青栩顿时就有一种自己要为虎作伥……啊呸,替自己亲妹妹做事不能叫这个,是有了一种要为人助乐的感觉。 果不其然,他听见自家妹妹看似随意的开口,“哥哥,有兴趣害个人不?” 第227章 请对我满足,请让我兴盛。 自家妹妹对外一向是救死扶伤的,善女堂和药铺这些年基本上都是入不敷出,全靠她其他的产业接济,所以难得听见妹妹说要害人。 陆青栩细细的将人打量一遍,而后点了点头,“没兴趣也得有兴趣。” “了了说说看?” 陆青黛没有继续搭话,只是笑着先让他驾车回府。 “咱们不去害人了?”陆青栩翻身上马,握着缰绳的手还有犹疑,不是说要去害人吗?怎么突然就要回府了? “时辰还早。”陆青黛浅浅解释一句,而后笑着道,“这不是怕哥哥你辛苦,打算给你再找个帮手吗?” “难得你心疼哥哥。” 陆青栩听到那句话,心情颇好的点了点头,“我当你心里只有他们那些人呢…” “哥哥放心,陆家和大虞在我心里头才是最重要的。”陆青黛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茶,问起林寂来,“这段日子科考,京中的守卫是重中之重,林寂他一向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忙着忙着就会忘了自己,哥哥你同他常在一处,要提醒他。” 想到平时冷着脸闷头做事的林寂,陆青栩调侃一句,“我瞧他平日穿常服的时候多了个玉带钩,你送的吧?他宝贝的紧呢,碰都不让我碰的。” “哥哥你想要的话,我赶明儿帮你告诉音音姐姐一声。”陆青黛戳破他的心思。 陆青栩也只是嘿嘿笑了两声,“知我者了了也!谢啦!” “你我兄妹,这都是小事。”陆青黛慢慢悠悠的回道,然后轻声开口问询:“所以等会哥哥回去换身衣裳,帮我制造些混乱,应当也是不要紧的吧?” 陆青栩下意识担忧:“了了,制造些混乱倒是不难,但之前不是已经放了一把火吗?现在还要去?” 他还以为是元宵灯会上,那把火没烧死老皇帝陆青黛不高兴呢。 陆青黛无奈扶额。 她哥哥是有事真上啊!真是万事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难不成还以为她要去皇宫里头再放一把火? 先前制造的骚乱已经够大的了,听说老皇帝那时被吓得手脚瘫软,整个人提不出气力,现在才堪堪能够下床活动呢。 到了陆府,陆青栩扶人下来的时候忍不住又低声确认一遍:“了了,真的还要放一次吗?” 陆青黛嫌弃的看他一眼,抬手打了他一下,“怎么可能?” “那是哪里?谁又欺负你了?” “倒也不算是欺负……” 兄妹俩交头接耳,声音低低的讨论着,往门口台阶上走的时候,就听见面前传出轻微的咳嗽声。 他们一同抬头,就见自己的父亲大人正背着手,居高临下,威严不已的看着他们,一副严肃的做派。 正在商量坏事的兄妹俩下意识就住了嘴,换上一副亲和无害的笑容。 “爹。” “爹啊,这大半夜的,您怎么亲自出来了?不是说我自己去接了了就好了吗?” 陆归寺在没见到人之前心里还打好了一整张的腹稿,心说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闺女。 前几日去太子府上接人的回来的时候才刚说了让她不要一个小娘子家家的单独行动、单独出去用膳,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就算身边有暗卫保护那终归也不算是安全啊! 万一有人把暗卫给引开了呢? 心里酝酿已久的说辞还未来得及开口,他的手臂就被陆青黛挽住,失而复得的小女儿一双大眼睛就这样眨巴眨巴的盯着他,陆归寺压根就骂不出来。 最后,他瞪了陆青栩一眼,“那你也不知道早点去接你妹妹!你也知道这都大半夜的了,让你妹妹一个人小娘子家家的在外安全吗?” 陆青栩:“……” “人这不是完好无损的接回来了吗?” 陆归寺吹胡子瞪眼:“难不成你还想要有损?!” 陆青栩:“……没有!” 陆归寺这才满意转手,拉着女儿的手细细叮嘱着,声音和话语都温柔的不止一个调调。 “了了,爹不是骂你哦,爹就是担心,虽说现在你身子好些了,但是京中惦记你的人不少……” “咱们以后大晚上的少出去些行不行?” 其实此时还没到亥时,但陆青黛笑着一一应下,回了借青居后令人取来她的古琴。 兰茵去善女堂了,兰芝还在宫里,小珠小雪陪着顾念安去练舞了,春霖秋葵将古琴架好之后问她:“娘子,还是架在院子里头吗?” 陆青黛颔首,然后指尖轻轻在琴弦上拨动了一下。 古筝音色明亮,适合上次那首比较婉转的旋律,但古琴的音色较为低沉含蓄,余韵悠长,更加适合她接下来想要弹奏的这首曲子。 陆青黛今日手上戴了一串铜钱手串,拨动琴弦的时候会散发出清脆的声音,和她的琴音相合却并不觉得突兀。 抛砖引玉,她总得先把砖给抛出去。 所以今日弹奏的曲子也算是大有来头,取自《百字明咒》。 她浅斟低唱,正声雅音,琴声不疾不徐,却自带一股悲天悯人的腔调。 禅音内敛深邃,在这晚间奏响,寂寥空谷之感更甚。 七弦三昧,高天流云,中正人和,低回万象。 正所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琴音幽幽浑然深厚,恰似古寺晨钟,洗涤着人的灵魂和心灵。 陆青黛身上披着的亮黄色披帛随着夜间的风轻轻飘扬,她的乌发被吹拂起来,弹奏不过半刻,披帛迎风浅浅的打在她脸上。 她只是偏头躲过,转而闭着眼,轻轻将这首曲子给弹完。 面前的墙传来轻微的声响,有脚步渐近。 手腕上的铜钱手串发出簌簌的声音,口中的梵音随着一曲终了也归于平静。 陆青黛指尖停顿,抬手整理披帛的时候听见面前人质问出声:“你在忏悔?” 《百字明咒》是金刚持菩萨的咒语,被称为一切忏悔之王,用于消除罪障、忏悔和补阙。 墨将时紧紧的盯着她,见她将亮黄色的披帛拉下来,一身如同水中锦鲤的服饰此时却莫名的像是镀上了一层佛光,美的不似凡中人。 抛砖引玉,捻琴见墨。 陆青黛缓缓的抬起眼,盯着墨将时一身玄色的衣裳,笑意渐深。 “是,我在忏悔。” “替你忏悔。” 墨将时显然是被吸引了兴趣,往前一步,打量着稳坐在古琴前的陆青黛,微微挑眉:“本郎君有什么需要你替我忏悔的?” 【85】 “佛说,万物一体,和合共生。” “强求外物,反失本真,可若是不干不净的东西要同我的命运共生,那我会很不高兴的。” 墨将时微微蹙眉,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试探着问,“什么要和你共生?” “腐朽的世家子弟。” 陆青黛拿起古琴旁边放着的一把精致的匕首,缓缓站起身来。 “我要对付董家的事情,世子是知道的吧?” 墨将时的注意力落在陆青黛手上的匕首处,小巧精致,外头有宝石镶嵌,想来是平日把玩过的。 “知道又如何?” 他有些傲娇冷漠的样子,对她的用意佯装不懂。 “董家三代,董宰相年长,董费杰昏庸,唯独董灏文这个嫡子最有可能接下董家下一代的门楣。” “我对付董家,可若是他当上朝廷命官了,那岂不是给他们留了些许喘息之地?” “所以,这把匕首给你。” “替我断他一指。” 将刀柄递了出去,漂亮的红宝石映着光,匕首放在陆青黛的手上,平白生出几分贵气来。 墨将时没接,只是嗤笑一声:“你就为了这个要断他一指?” 陆青黛坦荡荡:“自然不止,他要对我的人下手,我自当给他些教训。” “教训?你的人?”墨将时的笑收敛下来,神色也多了几分不满之色,“你上次弹古筝,是为了让我进宫去见沈静,这次弹古琴,是让我为你的人去断董灏文一指?” “我看上去就这么大度?你怎么不让其他人去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80】 “阿玉他们几个都忙着科举的事情,文官负责考核校验,武官负责整理治安,哪有功夫做这种事情啊?” 【70】 墨将时脸色愈发的黑了,“他们没有,难道我就有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做这种事情?!” 陆青黛将手又伸直了些,漂亮的指尖点在匕首上面,闻言只是轻笑,“董灏文觊觎我。” 手上一轻,匕首到了墨将时的手中,他唰的一下抽出来看了一眼。 里头寒光四射,看得出来是把趁手好用的武器。 偏生这人还不忘记嘴硬道:“本郎君可不是为了你,只是像董家这种腐朽的世家子弟早就该好好整治了,省得败坏其他世家的名声。” 陆青黛笑眯眯的看向他,难得附和他一声:“嗯,你说的有理。” 【80】 墨将时吞咽了一下口水,如今两人中间只隔着一架古琴,清茶香绕着琴弦抚慰着他身上的戾气。 他又转了转匕首,不去看她,似乎有些嫌弃道:“为什么是断一指啊?” “身体残缺者,不能为官。” 墨将时当然是知道这个的,但他还是觉得只断一指有些太轻了,低声嘟囔了一句:“你就是太心慈手软了…依我看,不如一刀把他杀了,省事。” 无意识的说完这句话,墨将时心里莫名开始慌乱起来。 不是,他怎么能当着陆青黛的面说这种话啊?! 本来第一印象就给人给的不好! 他用余光去看陆青黛,却没见到人有任何不满或是嫌弃的情绪,她只是提起裙摆重新坐下,锦鲤色的衣裙将脚盖住,她微微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开口:“所以我不是说了,再替你忏悔吗?” 青黛弄眉影,朱砂俏唇情,盈盈秋水意,碧波荡我心。 墨将时又很可耻的心动了。 【85】 “你又算计我。” 他埋怨的看向陆青黛,刚要继续说几句,就被陆青黛开口赶走,“我哥哥在后门等你。” “他引人望风,你负责动手,我在这里等你。” 她的眼眸平静如一汪清澈的泉水,低眉挑动琴弦,重新为他吟唱。 墨将时将匕首收到胸前的衣裳里头,然后利落的转身离开。 陆青黛口中轻声唱着的梵文幽幽,一句一句的和他记忆中看过的《百字明咒》译文重合。 “金刚萨埵三昧耶,请你守护、护持我。” “祈请金刚萨埵的本质对我显现。” “请对我满足,请让我兴盛。” “请慈悲喜爱我,请赐予我一切成就。” “请让我的心在一切业中荣耀闪亮。” 夜色如墨,董府高墙内灯火零星。 陆青栩一身夜行衣隐在暗处,指尖轻叩腰间佩剑,目光紧锁前方回廊——董灏文正带着两名侍卫缓步走来,手中执卷,似在默诵科考文章。 只是脚步虚浮,似有醉意。 心道这人表里不一,陆青栩冷漠的笑了一声,朝墙外树梢打了个手势。 “嗖——”一枚石子破空击碎廊下灯笼,黑暗骤然降临。 “有刺客!”侍卫拔刀厉喝,董灏文踉跄后退,却被陆青栩故意露出的衣角引走注意。“在那边!”两名侍卫疾追而去。 董灏文扶着门框刚舒出一口气,侧面就有一个黑衣男子从檐角翻身落下,玄色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将面孔遮得严实,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墨将时指尖摩挲着怀中匕首的红宝石,想起陆青黛那句“董灏文觊觎我”,眸中戾气翻涌。 “谁?!”董灏文猛回头,却见一道黑影鬼魅般逼近。 他还未及呼救,便被掐住喉咙按在廊柱上。 “听说你想做官?”墨将时低笑,匕首寒光映出董灏文惨白的脸,“可惜了。” 刀光骤落! “啊——!”凄厉惨叫划破夜空。董灏文蜷缩在地,右手尾指滚落血泊中。 墨将时甩去刃上血珠,冷眼看他涕泪横流:“‘佛渡众生,但不断孽根’。” 匕首又不深不浅的在他脖颈处划了一刀,墨将时想起陆青黛曾说过董费杰的悦来客栈,笑的恶劣,又添了一句,“都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远处传来侍卫折返的脚步声。墨将时余光瞥见陆青栩从假山后探出头,比了个“撤”的手势。 便收了刀,纵身跳上高墙,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风掠过耳畔,他握紧匕首,用衣袍擦净之后放回远处,胸口残留着古琴余韵的清茶香。 【墨将时当前好感值:90】 --- 今天的章节推荐宝宝们听着梵文版古琴曲《万物生》,更适配哦~●)o(● 求求宝宝们的五星书评啊~~ 第228章 日后的朝局真的会安稳吗? 董府,董灏文一手捂着自己的脖颈,感受到脖颈处咕咕冒出来的血迹,眼神恨恨的盯着墨将时离去的方向。 他被侍卫搀扶起来,低头又看见自己那一小截右手尾指掉落在一旁,伤口处整整齐齐的切口,自己的右手血肉模糊,只低声开口说了一句‘查’,便心力交瘁的昏了过去。 因为董灏文遇刺的事情,董家瞬间乱作一团,董灏文的母亲孙氏看着儿子的尾指,又看到董灏文苍白的嘴唇,一个劲的哭喊。 “我的儿啊!你这是遭了什么孽啊?!好不容易熬过了科举快要论状元了,竟然被贼人所害!!” “我的儿!府医,灏文他没事吧?这尾指还能接上吗?” 孙氏呜呜的哭着,看向一旁战战兢兢诊治的府医。 府医跪地请罪:“郎君的性命无碍,只是这断指…臣等无能,着实是接不上啊!” “怎么可能接不上呢?你这是要害我儿的性命仕途!!”孙氏双手上前,紧紧的抓着府医的衣裳,看着床上的董灏文,近乎目眦欲裂:“我不管!你一定要给我儿接上这尾指!!” 这可不是董灏文单单一人的命运,这还关系着董家未来的继承权! 若是董灏文成了残疾,不能入仕为官,那依照董费杰的性子,自然会想着换他别的儿子上位,让灏文辅佐……这不是给那些庶生子欺负自家儿子的机会吗? 董灏文在董家唯我独尊惯了,怎么可能忍受的了这种屈辱?! 孙氏一边强令府医加紧诊治,一边安排人去通知董费杰和董宰相。 董费杰此时不知道睡在哪个姨娘屋子里头,但是董宰相今日还在宫里和太子等人议事。 只要董宰相知道董灏文的情况,依他老人家的本事和人脉,定能够求得御医前来为董灏文诊治,那样说不定董灏文的断指就能好! 若是能因为此事在太子殿下面前露了脸,让灏文在太子殿下心中多少有了些印象,说不准日后的仕途也会更加坦荡些。 孙氏这样想着,然后在府里眼巴巴的等着宫中传来好消息。 其实程宥泽对董灏文早就印象了,别说他有印象,如今在宫里的那几位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 毕竟除了谢渺然和林寂,其他四位都是亲自蒙了人的头套去揍的。 皇宫勤政殿里头,程宥泽拉着一帮子大臣,一一询问贡院里头的情况。 言执玉则是坐在一旁,替他审核殿试时的考题。 作为主考官的沈宴秋、谢渺然还有其他几位大臣都在偏殿清查学子们的卷面。 应归彻在勤政殿外头蹙着眉,告诫巡逻的士兵要小心哪些个死角,以防被贼人闯入。 说的都是上次他放火时的那几个点位。 一派祥和忙碌的景象下,孙氏派来的人被几个侍卫围在中间给带了上来。 难得见到这般庄严肃穆的场面,那人看到董宰相就脚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爷老爷!郎君他遇刺了啊!” 他哭的可怜,在董宰相的质问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 没有瞧见上首的程宥泽和言执玉眼中含笑的一幕。 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了,只是之前腾不出手去跟他计较,如今一来倒是有的他们发挥了。 在董宰相开口要人之前,言执玉就开口替他说了一句:“董家出了这种事也是天降横祸,殿下不如派遣两名御医跟着宰相一道回府?” 程宥泽合上手中的书页,“说的不错,只是陛下龙体贵重,罗院判不可轻易调动,其余的人董宰相尽管拿去用。” 知道罗院判对医治断指有几分把握的董宰相:“……” 到底是忠于陛下多年,董宰相也不再强求什么,微微躬身谢恩:“老臣替孙儿谢过殿下恩典。” 程宥泽提笔蘸墨,在公文上勾画了两笔,摆摆手让人起来,而后状似无意的问道:“听闻董家这代的郎君唯独这个嫡长孙最得宰相大人欢心,才学谈吐也是最为不凡,有望在此次科举中夺得前三甲。” “怎么就平白无故的遇刺了?也不知是否会影响提笔答卷?” 会试完之后的殿试一开始就是当场书写答题,而后再当面策论呢。 言执玉低眉接过程宥泽递过来批改好的公文,闻言轻微皱眉:“科举取士讲究体貌端正,若是董郎君伤的过重,倒不如让他先好生将养着,待三年后再……” 他语调平缓,却惊得董宰相连连出声,急急打断。 “言大人!殿下!孙儿伤了一指不假,但为国尽忠之心不减分毫,老臣为大虞殚精竭虑多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只恳请殿下赐老臣孙儿一恩典……让老臣孙儿破例入仕!!” 董宰相自然是知道上头的意思的,但是董灏文已经是孙辈这代最为出色的儿郎了,若是他因为断指不能入仕,那他董家就将后继无人! 只要董灏文能入仕,能勉强撑个一二十年,那董家就能迅速扶持起下一任董家主,以保董家世代荣华! “殚精竭虑?”程宥泽就这样散漫的看着董宰相跪在自己跟前,他指节轻叩桌案,目光徐徐的看过在场众人,突的开口问道:“在场各位都是为官十余载的人,应当比孤更知道董宰相的辛苦,那各位不妨开口讲讲,孤该不该给董家开这个口子?” 底下原本的人都有些犹疑起来。 做官又不是世袭罔顾接替制!谁家孩子不是凭借本事一点一点往上爬的? 当初言执玉言大人为官的时候不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京官吗? 难不成就因为董宰相一人辛劳,就要给他孙子封官? 而且看这董宰相这意思,还得封个不小的官当当。 那何必让董灏文去考什么科举呢? 干脆一生下来就直接继承他爷爷的宰相之位罢了!! 有些官员就是因为不想站队太子和七皇子,才选择董宰相,觉得他是个不为名利一心忠君的好官,但今日看来,不免大失所望。 对董宰相为官几十载的倾慕不由得一点一点打碎。 除了这些比较正直的臣子,自然也有董宰相手里头出来的门生。 有那么两三个直接就站了出来,跟在董宰相身后跪下,恳求道:“殿下,董郎君今日断指纯属无妄之灾,不妨就特例一次,以示殿下恩典。” 言执玉看了他们几个一眼,约莫有了个印象后,才浅笑着缓缓开口:“几位大人的意思是,让董宰相的孙子直接越过殿试,破例入仕了?” 他们再一叩首,“依臣拙见,若断指参加殿试,难免会被其他考生诟病,不如特例开设,也好防止考生议论。” “的确拙见。” 言执玉的笑收了收,“科举本就是考察有用之才,层层选拔,择优录取。不孝不悌者不录,不仁不义者不录,身体残缺者不录,商人子女不录,古来白丁到卿相本就艰难,若是开了这个口子,你让后来学子如何论说?” “更何况,董灏文殿选之前能意外伤了手指,只能说明天不佑他,凭什么因此破格录取?” 底下的几个官员被问的哑口无言,他们只是下意识的想问董宰相谋求一个恩典……况且,只要这事没有宣扬出去,那些考生如何可能得知呢? 董宰相攥紧了袖中拳头,额头砸在地上,老眼里沁出一丝泪来。 还想继续开口争取的时候,上头的程宥泽转了转手中的笔,垂眸过来,“孤知董宰相劳苦功高,但宰相之功唯宰相一人之身,旁人可沾染不得半分。” “既然宰相的孙儿伤的严重,吉和,你带两位太医同董宰相一同回府吧。” “好好养好伤,可以正常殿试,特例恩典一事,董宰相还是消了心思吧……毕竟子不教父之过,宰相的功劳也尽数抵完了吧?” 一卷公文扔到董宰相跟前,看得他头昏目眩。 他伸手扒拉着想将上头的字看清楚,一个个平日里熟悉的字组合在一起,却让人看不明白。 什么徇私枉法?什么作奸犯科?什么强抢民女?什么卖官鬻爵? 董宰相发誓,他这一辈子最为自私的想法就是刚刚明面上求太子殿下赐一个恩典给他孙子,旁的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可是一概未做! 所以在看到这公文上头的罪状的时候,他下意识反驳:“老臣没有!老臣清清白白,不曾做过此等事情!” “宰相不妨看清楚上头是谁的名字?” 他又低头去看,见到上头大多是自己儿子董费杰的名字,零星还有那么两三个董灏文以及其他孙子的名字时,他顿时老眼昏花,手放在自己胸脯处,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吸起气来:“这…这……逆子啊!” “家、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他气的心肝一抽一抽的疼,程宥泽却不想多理他的家务事,如今提前告诉他一声,不过是听清清的,看董宰相会如何抉择罢了。 他若真是个识大体懂格局的,就应该能猜到接下来他们的动作,提前按着自己的儿子孙子自首,兴许董家不至于到满门抄斩的地步。 可他若是执意帮亲不帮理,那董宰相前几十年的光辉将在最后化为一摊齑粉。 自首投案,董家还能有豁免的资格,董家女眷也能少些苦楚。 程宥泽让吉和陪同他一起回董府,也不怕董家如今还有什么动作,罪状已经差不多都找出来了,只等殿试之后,顾京元来开刀罢了。 他们提前说一声,也算是世家之间的情分。 看着董宰相被人扶下去,刚刚帮着出声的几个大臣还跪在原地,一时之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程宥泽沉声问道:“为官多年,劳苦功高,就能有特权吗?” 殿内金砖映着众人惶惑的面容,程宥泽指尖朱笔忽地\"咔\"地折断。 言执玉适时递上新笔,袖中却滑落一册账本,正巧翻开的页面上赫然记载着方才求情官员与董费杰的银钱往来。 \"原来诸位大人是拿人手短。\"太子轻笑,惊得那几人以头抢地。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程宥泽将断了的朱笔唰的一下往前砸,红色的朱砂笔砸在其中一个大人的乌纱帽上,划过一道长长的红色印记。 “董宰相待你们有知遇之恩,你们却和他的独子私下勾结,害董宰相于不仁不义之地,让他老人家前几十年的清白毁于一旦,你们还好意思叫孤恕罪?” 言执玉默默走上前,将滑落的账本慢悠悠的捡起来,温和的腔调一开口就说出最让人惊骇的话。 “董家的罪证未齐,但这几家大人的证据可是已经齐了。” “即刻褪去官服,下狱吧?” 这几位大臣和言执玉的眼眸对上,似乎没想到看起来最温和的言执玉才是最狠辣的那一个,解释都不给两句的? 言执玉手中的账本微微晃动,打掉了面前大人的乌纱帽。 “几位大人放心吧,罪不至死。” 他手一挥,勤政殿上的御林军就立刻大步过来将他们的嘴给堵上,没给人一点机会的就将人带走。 悄无声息。 勤政殿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和安稳。 此时,谢渺然和沈宴秋从偏殿拿着一纸考卷缓缓走出。 谢渺然手持考卷行至殿中,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宣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指尖点在策论题\"论漕运改制\"处,忽然轻笑:“董郎君这篇策论,倒像是预先得了题目。” 沈宴秋将朱砂笔搁在砚台边沿,笔杆与青瓷相击发出清响:“数日前兵部刚呈上漕运弊案密折,还未在朝中讨论,此题是殿下科考前一晚亲自拟定加上去的。” 他目光扫过卷面较为工整的小楷,\"董郎君不仅论点与密折所载分毫不差,连''裁撤漕丁改设官督商运''这等生僻策论都写得头头是道。” “看来董家背着董宰相,什么都敢碰一碰呢……” 言执玉面无表情,“不然了了怎么会第一个要对董家动手呢?” 殿上除了他们,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出,不是来看科举考卷的吗? 怎么突然扯到肃清官场了? 根本不敢听不敢听! 提到心心念念的人,他们原本紧张的眉眼稍稍松了松,谢渺然看向程宥泽,“这几日忙昏头了,殿下可给了了找到心仪的官职了?” 说起这个,程宥泽半是无奈半是叹气的扶了扶额,“找了。” “什么?” 其余人纷纷侧目,场上的其他官员也都闭住嘴,竖起耳认真听。 “正三品右副都御史。” 程宥泽说完,其他几个人的表情都微微凝滞了。 “…这确实适合她。”言执玉将手中的账本合上。 除了她,都察院现在谁敢弹劾官员啊?最主要的是,谁敢弹劾他们啊? “容大人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沈宴秋添了句,脑中不端浮现陆青黛身穿官袍的样子来。 “这差事容易得罪人啊……”谢渺然有些担心,将口中担忧说出来,“有些朝臣说话难听,气到她怎么办?” 有幸跟谢渺然对喷过的大臣:“……” 您不说话,绝对没人能气到她! 不过,娘子为官? 虽然不是没有先例,但毕竟少之又少,日后的朝局真的会安稳吗? --- 小剧场: 陆青黛上朝后一个月某日休沐一天。 众多都察院的同僚都不约而同的过来见她,送礼送药的排了一院子。 陆青黛:“?” 众位同僚:“青黛大人,您休沐休几天啊?明日可还上朝?” “青黛大人,早朝不能没有您啊!!今早太子殿下就发火了,气氛低沉可怕的不行啊!” “青黛大人,今日小谢大人和沈大人未着朝服,我就提点了那么一句,他们就针对我针对了两炷香啊!” “青黛大人,言大人说咱们都察院一天天不干正事……折子倒是递的勤。” “青黛大人,彻小将军前两日军中比武,误伤了一名世家子弟,我让他日后注意些,他拳头就鼓起来了!” “青黛大人,小顾大人今日情绪反常,和墨大人为大蛇国进京一事吵的不可开交。” “青黛大人,林统领宫防太严了!我就袖中带了个馍馍,他都不让我进弓门啊!” 陆归寺:“了了!早朝不能没有你啊!今天爹因为粮种一事被他们一个一个的问题问的心慌啊!!” 陆青黛默默看了一眼屏风后的书房。 俨然就是下了早朝就赶过来商讨大蛇国进京一事被点名的那几位。 第229章 孤特许他……用脚答题 勤政殿上的气氛暂时缓和了些许、但董府里头却格外的沉闷、孙氏看着几个太医不停地催促、满脸着急:“灏文的手到底如何啊?可能找到医治的方法?” 两位太医脉都没摸上多久呢、就被孙氏一个劲地追问、根本就无心力去回答。 董宰相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孙子、见他那一小截尾指孤零零地躺在一旁、用冰冻着、不由得紧了紧拳,想起他在殿上舍了老脸想为孙子求一道恩典的事情来。 他自知儿子董费杰不中用、当年特得了皇帝赏识、如今也不过才五品官。 所以在发觉孙儿有为官之才的时候、才会更加倾注心力培养董灏文……可今日那公文上白纸黑字可是写满了他董家后两代的罪状! 董灏文的罪比起董费杰来说还算是浅的,虽说罪无可恕,但到底罪不至死。 可董费杰的罪名就重了啊!那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要掉脑袋的事! 董宰相心力交瘁,扫了一眼没见到董费杰,暂时也不想去管他,而是在孙氏的哭喊声中将董灏文身边的人都叫到了院子里头。 太子殿下既然已经把罪状明明白白的给他看了,便是念在他多年苦劳给他最后的一点儿机会。 他要在这事儿还没有开诚布公的在殿上说开之前,尽力的保住董家其他的人。 董费杰是他的独子不假,可他是董家的家主。 之前不知道董费杰那些混账事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让董家再受其累。 他还是一身官服,只是身上疲惫的气质已然压不住,花白的头发有几分稀疏,看着面前灼灼不安的一群侍卫和小厮。 “你们郎君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董宰相突然这样问道。 众人都有些慌神,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董宰相家风清简,府内装潢一向都是朴素儒雅、显世家清贵的。 董费杰和董灏文在他跟前也一向是乖顺讲理,少有骄纵华贵的样子,更是从未惹出过什么麻烦来。 所以董宰相一直以为他们董家满门都可以称上一句清廉正直的。 但勤政殿上那一纸公文彻彻底底的打破了董宰相的自以为。 若是真的安分守己,怎么可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害的董家沦落至此? 他眼神带着几分逡巡,看着底下明显大气不敢出的人,最后像是认命的开口:“你们郎君让你们私下联系过盐运使从他那得了不少银钱和消息吧?” 盐运使的油水一向很足,之前不少人都打过这上头的主意,他推选了自己信得过的一个学生上任后,此等情况便少了很多。 董宰相一直以为是自己选对了人,减少了此等现象。 但那纸公文上的记录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不是他选对了人,而是盐运使每年送进京的油水尽数归了他董家人! 年过六十,清廉了一辈子的董宰相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儿孙和学生背刺,更不敢去想象董费杰和董灏文两人这些年打着他的旗号在外到底做了多少鱼肉百姓的事情! 他在高处为了民生操劳了一辈子,自以为得了个好结果的时候,才发觉这半生都是灯下黑。 “说话!”他怒喝一声,然后指着平日陪伴董灏文最久的书童,让他一五一十的将董灏文的事情都说出来。 不然立刻便发卖了他去! 书童刚开始还推拉了一番,毕竟董灏文才是他正儿八经的主子。 若是背主,兴许即刻就被打死了。 但董宰相如今已经没什么耐性,让人架了刀在他脖颈处,恫吓几句,这书童才颤颤巍巍的开口,哆哆嗦嗦的将自己知道的都讲出来。 “郎君他平日也不会作甚,没有什么欺男霸女的行径……最…最常问的就是陆家那位娘子……” “除此之外,也就老爷见见官员,处理处理政事…主要还是帮他算算账……” “各位大人送来的银子和礼物一般都是郎君清点收下的,和京中各位大人的来往也都是郎君帮着老爷处理的……” “郎君考完科举回府的时候,说有一举子气度不凡,让我找人除掉来着……只是事情突然,此事我还没来得及去办…” 大事小事都被抖了个干净,越听董宰相便越是心如死灰。 原本他是想问清楚董灏文在这些事上到底处于什么位置的……若是从犯,处罚应当不会伤及性命。 可越听越心惊。 这些事明面上都是董费杰干的,但背地里却都是他这个好孙子打理的! 董宰相知道董灏文是救不回来了,剩下的糟心话也不想再听,起身就要去找自己的夫人孔氏。 他操劳半生,夫人未曾享过什么福,那董家快要覆灭的时候,夫人也不该同他一起受罪。 这几日,要将府内不知情的人一个个都安顿好才是。 等日后董家被抄……也不至于失了容身之所。 董宰相缓缓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吉和在一旁看着搀扶了一把。 他带着诊治完的两名太医出来,准备回宫去了,见董宰相心如死灰,步履蹒跚的样子,好心提点了一句,“殿下还是敬重宰相大人的,大人未牵扯进去,殿下绝不会连坐。” “宰相大人保重身体才是。” 说完便走了,只是刚走出去没十米远,就见董费杰神色慌张,一脸焦急的赶来。 他那张故作深沉的脸在看到吉和的时候开口,“吉和公公,不知我儿灏文是否有事?” 一副慈父做派,赶来的速度却比留在宫里头的董宰相还晚些。 吉和皮笑肉不笑,“太医都尽力了,只是断指是接不上去的,身体好好料理倒是没问题。” “多谢吉和公公。”董费杰躬身行了个礼,有些谄媚的作态,没瞧见董宰相看他的眼神已经宛如一滩死水。 “爹…灏文他的手……过些日子可就要殿试了啊!他这手如何答题呢?” “要不您同陛下求求情?赐灏文一个恩典?” “爹,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可是这几日讨论科举之事累着了?” 董费杰一副成熟稳重,处处考虑妥帖的样子,和平日在董宰相面前的样子没差,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然而董宰相却恍若未闻。 他心中早已被绝望和愤怒填满,这个儿子表里不一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将整个家族拖入深渊! 看着董费杰那虚假的关切问候,董宰相只觉得一阵恶心。“够了!”董宰相低喝一声,打断了董费杰的话。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这个不孝子,不由分说的就抬起巴掌扇了过去,“你个败坏董家门风的东西!” 董费杰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怒火震得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好不容易想到什么觉得可行的时候,董宰相已经被人扶着走远了。 次日,董宰相就拟好了请辞文书。 递上去的时候除了个别几个知情的,其余人都是大惊。 程宥泽看着他的折子,翻看了一眼,只是淡淡开口,“此等大事还是等殿试之后再议吧,那时陛下的身子应当也好了不少,这事儿孤可不好经手。” 董费杰看着董宰相的举动,又想起昨夜的一巴掌,心里头多多少少觉出味来。 仓皇抬眼的时候和一旁的左都御史容大人对视上,不免心虚更甚。 看来他最近得收敛些了…… 只是上次刺伤他的那个小贱人还未找到!! 董费杰心里暗恨,想着等回府问清楚父亲为何要辞官的缘故之后,老实一段时间,他说什么都要将那人找到!狠狠凌辱一番! 长亭客栈。 顾京元早起买来的糕点被他整整齐齐的放在桌面上,他还不饿,于是就开了窗,边看书边透气。 却发觉街上的御林军是越来越多了,他们巡逻的次数也频繁了些,不由得微微蹙眉。 想起排队买糕点时骑马路过的一个御林军统领。 那统领他进城的时候就见过一面的,气质偏冷,像是冬日的一棵雪松,高大挺拔。 顾京元自认自己不是什么有好奇心的人,但是不知为何,见到那个统领的第一眼,他就没由来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脑中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娘子口中说过的林寂来。 那人也是御林军统领,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顾京元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冒酸泡泡。 春日的阳光透过木窗斜斜地洒进房间,顾京元手中的书页已经有一会儿未有翻动了。 他的目光不时飘向窗外,那些身着铁甲的御林军第三次从长亭客栈门前经过,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咚咚”——轻快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郎君。”陆青黛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几分赶路后的微喘。 顾京元立刻放下书卷,三步并作两步去开门。 门一开,陆青黛裹着淡青色披风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发髻上还沾着几片柳絮,帷帽下的鼻尖微粉,微微带着喘。 “今日睡过了,郎君可用膳了?” “娘子辛苦了。”顾京元伸手为她脱下帷帽,指尖不经意触到她颈后温热的肌肤。“还早,娘子不用急,多睡会对你身体好。” 陆青黛微微瑟缩了一下,抬眼去看的时候只看见顾京元认真又无辜的脸庞,只是那双眸子里的笑意渐浓,轻易掩藏不住。 \"今日城中御林军似乎多了不少。\"顾京元取下帷帽后牵她过去坐下,又顺手把窗户关了,对此有些疑惑,但并不主动提及旁人。 笑话!娘子难得过来一次,谈什么旁人? 有那时间吃醋不如同娘子多说说话!! 陆青黛眉头轻轻扬了一分,浅笑开口:“董家昨日闯进去了刺客,未有抓到疑犯,京中自然该警戒些才是。” 陆青黛招了招手,顾京元就到她旁边坐下,同时跟上她的思路。 “董家?娘子不是要等殿试之后才准备开始吗?” 顾京元拿起筷子将桌上的糕点喂到她嘴边,“怎么突然就提前了?” “董灏文准备直接对你下手。” 陆青黛轻笑,咬了一口糕点,看着有些吃惊的顾京元继续道,“他都要对你下手了,我如何能忍?” “再者,提前透露些信号,也好让董家那些不相干的人避避难,免得后头都被牵扯出去。” 顾京元指尖蹭过她唇角沾着的糕点碎屑,露出些少年意味的惆怅来:“娘子这般护着我……我只可惜以身相许不能许两遍……” “贫嘴。” 陆青黛敲了敲他的额头,推他过去看书。 不忘让郭掌柜去青衫阁通知那些娘子们一声,一会儿她要过去。 而下了早朝,董费杰跪在养心殿外时,后背已汗湿了一片。殿内传来几声咳嗽声,吉和掀帘出来,皮笑肉不笑:“董大人,陛下今日精神不济,您有事不如去寻太子殿下?” “吉和公公!”董费杰急声恳求,“犬子断指重伤,殿试在即,只求陛下开恩为他特例一回……若是不能特旨做官,延考也行啊……”说着从袖中滑出一袋金珠塞过去。 吉和袖手后退,没想到董费杰这般大胆,心里有些讥讽,但口中还是说,“哎哟,您这是要奴的命啊!” 僵持间,殿内传来虚弱的嗓音:“……进来吧。” 龙榻上的皇帝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 听完董费杰声泪俱下的哀求后,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诮。他颤巍巍指向案头堆积的奏折:“爱卿啊……太子早就说了,科举章程一概由他定夺……” “朕身子骨弱,哪能管这些?” 董费杰膝行两步:“可陛下若肯下一道口谕——” “咳咳咳!”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声音里带着些不耐,“朕这身子……哪还敢下什么谕令?太子前儿个还训斥朕……咳咳……擅自给工部批条子……” 董费杰也不瞧瞧看,自己身边有个靠谱的人吗? 不都被太子的人围住了吗? 他喘息着摆手,“你且去…去求太子罢……” 他这种时候了,哪里敢管? 董费杰脸色煞白。谁不知太子程宥泽最恨舞弊和假公济私? 正欲再求,外头突然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太子殿下到——” 珠帘哗啦一响,程宥泽玄色龙袍的身影已立在光影里,似笑非笑:“董大人这是要越过孤,直接求父皇破例?” 皇帝立刻缩进锦被里装睡,董费杰伏地发抖,却听太子轻飘飘道:“不过令郎既伤了手,孤倒有个恩典——” 他心脏狂跳着抬头,却见程宥泽薄唇一勾:“殿试那日,孤特许他……用脚答题。” 第230章 如今不过是在等陛下寿终正寝罢了 程宥泽这番话说出来,董费杰就免不了心一梗,整个人在地上磕巴了一下才缓住自己的心神。 用脚答题?这简直就是荒谬!无稽之谈!! “怎么,不谢孤的恩典?” 程宥泽的足尖出现在跪伏在地的董费杰视线范围内,像是下一秒就会踩上他的脊背一般。 “这…殿下,殿试乃是人生大事,这用脚答题…是不是过于苛责了?”董费杰熟练的搬出自己的老父亲,“家父最为看重这个孙子,我董家也为大虞劳心劳力,求殿下开恩!!” 程宥泽的脚踩上他的手,微微用力,语气却是轻松平常:“你耳朵若是不中用趁早拿去下酒。” 恩典可是已经给出去了,多的没有。 “话说,孤已经看在董宰相的面上派遣了两名太医过去。” “你儿子在自己府里让别人断了手,是他自己不中用。” 说完,不愿意再听董费杰的废话,他抬手让御林军将人请了下去,这才转头去看躺在床上的皇帝。 皇帝闭着眼,似乎真是因为身体不好而昏睡过去一般。 程宥泽也不看他,径直找了个位子撩袍一坐,“陛下这病是心病,喝再多的药都不管用的。” “这天罚一事仅有宫中传言,外头还不知晓,陛下若是再不上朝,干脆自请禅位,也省得操劳。” 他转着手中的玉戒指,或许是因为常戴的缘故,这戒指已经戴的有几分润了,说这话的时候压根就不管会不会冒犯到皇帝。 皇帝一听,果然就不装睡了,撑着自己的身体起来,看着玄色龙袍坐在那自带一股天潢贵胄气质的程宥泽,心下堵得慌。 “你要造反?!” “怎么会呢?”程宥泽看向他,“这大虞江山我已尽数在手,如今不过是在等陛下寿终正寝罢了,怎么会无端的想要造反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皇帝听着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手颤颤巍巍的举起来,想要怒骂他,但脑子难得灵光一瞬,似乎是想到什么,语气软了几分:“这…这大虞江山确实是要交由到你手里,但朕许久不上朝,想必群臣心里头都有些疑窦。” “此次科举你也辛苦了,殿选一事朕要亲自去。” 他之前就提过类似的要求,但是都被反驳了,如今又无端提起,程宥泽好笑的戳穿他的小心思。 “陛下莫不是想着通过此次科举培养一帮新的势力?” 皇帝的前半生报送上岸,青年时由董宰相众多的中立派支持他,中年的时候又有他这么一个可以分忧的儿子,从来就没有受过什么罪,因此他那点心思放在程宥泽面前实在是过于好懂。 “培养新的臣子和儿子需要经年累月,陛下觉得孤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程宥泽看他被气的脸红脖子粗,但又憋着不发声的样子,嘴角的笑意上扬,“对了,今日来看陛下是有一件事要同陛下说,就是不知道这对陛下而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皇帝身后的手紧紧捏着被角,闻言忍着怒意问道:“何事?” “董宰相今日递了辞呈,说是要告老还乡呢。” 他生气,程宥泽就高兴,不忘出言嘲讽一句:“董宰相可是陛下的能臣,陛下不打算管管吗?” “他怎么会要辞官……你威胁他了?”皇帝审视的看向他,却只听到程宥泽轻啧了一声,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后,径直离开。 唯留他一人在龙床上被气的忍不住轻声咳嗽。 他如今只是病了,还能上朝,群臣还惦念着他这个君主,像董费杰他有什么大事都还是来求他……这什么宫中降下天罚的事情被压制的很好,未有传出去,那他何苦躲在寝殿? 他要上朝、上朝! 即便如今太子势大,但他才是正统天子!! 他唤来身边的近臣,表示出要好好养身体的意愿,而这个消息晚些时候递送到东宫的时候,东宫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皇帝当然得上朝,他若是不上朝,谁敢开口说要保董家呢? 他若不开口保董家,那太子怎么能够据理力争,将董家的事情闹的更大呢? 若是不能把第一刀开的彻底,那百姓怎么知道谁才是真正为他们着想的君主呢? 这些年太子理政,但功绩多数归了皇帝。 总该是要让百姓看清楚,皇帝只是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太子才是民心所向。 长亭客栈,陆青黛同顾京元待了一上午,随口考了他两道往年的试题,见他答的都不错,然后就手中的书页收了收,同他谈论起青衫阁的那几位娘子之事。 “所以,她们在青衫阁将养已经有些日子了,虽说这时间短暂,一时间解不开心结,但到底比待在这客栈里头自在松快的多。” 顾京元顺手帮她把书放好,而后便半跪在她面前,一边给她揉着手腕,一边凝眉问道:“京县乃天子脚下,为何这种事情还敢如此猖獗?擅权弄职,越俎代庖在官场上不是大忌吗?为何这都察院无人敢说?” 低眉看下去,就见他一股子少年意气的自顾自生气,颇有几分生动可爱的意味,陆青黛抬手像将他拉起来到身边坐下,顾京元也不扭捏,顺势起身后还在给她揉着手。 “娘子今日陪我练字温书,手都写红了。” 他说完这句,也不跑题,重新说回正事:“这为官本就复杂,若都察院都不敢向上检举,那天子只会觉得黎民其乐融融,百姓只会觉得朝廷不思进取,长此以往,上位者不能耳听目明,这百姓岂不是更遭殃了?” “京中世事纷杂,多是姻亲关系,都察院里敢出声的人难免被针对,被针对后贬官事小,害怕牵连家族事大,即便有心发声,也只能静观局势,不敢畅所欲言。”陆青黛捏了捏顾京元的掌心,教他遇事不要急躁。“这肃清官场一事,岂是这般简单的?” “娘子教诲的是。”顾京元颔首,却也有着不同的见解,“可既然世家稳固,想要一脉一脉的治理怕是所费功夫良久,兴许还给了他们警觉,抱团抱的更紧了,还不如一把火烧的个干干净净呢。” “郎君说的当然是好方法,我知郎君想替京中百姓做烧起来的第一把火,但郎君的资历还是浅了些,若是没有人相护,世家的一盆凉水就会让郎君万劫不复。” “所以郎君别着急,如今既然已经给了董家警告,那董费杰这段时间相必也会警觉些,不会落下什么把柄。” “郎君应当趁着这段日子好好备考,趁早通过殿试,好好历练才是。” 陆青黛一点一点给他顺毛,看着他压抑在心中的火,微微勾唇。 只有以天下为己任的观念深入人心,才能让郎君这把火日后爆发的时候烧的更旺些。 ---- 天初暖,日初长,好春光,阳春三月,春闱放榜。 顾鹤乡和王韵兰早早的就去放榜的地方等着,结果还是来迟了,周围早就被围的水泄不通,大家都一股脑的往前挤。 哪怕是不识字的老百姓也要凑上来打听打听问问,凑凑热闹。 顾鹤乡一只手护着王韵兰,一只手尽力拨开人群,往前挤去。 王韵兰目不转睛的去盯榜上的名字。 只是随着一个名字一个名字过去,都没能看见自家二弟的名字,王韵兰担心极了,二弟的学问她倒是不担心,但他担心她二弟考的太好而被被人篡改了名字啊!! 听青黛妹妹说了,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的。 王韵兰的眉头随着目光逐渐看到底的速度一点一点加重,直到最后,就见顾京元三个大字随着榜单展开完毕出现在了最前头。 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连忙晃了晃自家夫君的手,“鹤乡,鹤乡,你看二弟的名字!在第一个!!” 顾鹤乡也随即望去,那张平日里静默的脸上一下就多了神采。 他低下头看了自家妻子一眼,“京元考上了……” 话语间还有些蒙圈的意味,又和王韵兰看了好几眼,这才确定下来,“京元真的考上了!!” 爹娘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二弟出息了!! 此时身旁不乏有百姓道贺的声音传来:“顾京元…这是哪家的郎君?是本次春闱的会元!恭喜恭喜啊!!” “恭喜恭喜!哎呀,前头的人帮我瞧瞧我家儿子上没上榜啊!!” 顾鹤乡又带着王韵兰出去,两人直奔长亭客栈,兴奋的连一旁马车上的顾念安大声唤他们都没听见。 “大哥!!嫂嫂!!”顾念安的小手做成喇叭状,想把两人喊过来,但只看见兄嫂高兴的背影和雀跃的步伐。 陆青黛有些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你大哥和嫂嫂是太高兴了,没能注意到我们两个过来接人了,现在八成是去找你二哥了。说不定今夜会做好吃的给念安吃哦……” “二哥考上了我也很高兴!”顾念安冲着陆青黛笑,然后一脸认真道,“那今晚我也要帮哥哥的忙,做一桌好吃的!!” 陆青黛笑容僵住,难得磕巴了一下,“那倒是也不用。” 顾家,还是男人做饭好了。 嫂嫂和念安的手艺实在是不敢恭维。 顾念安晃着她的手臂,小脸上的婴儿肥粉粉嫩嫩的,看着就煞是可爱,“姐姐不是总说,勤能补拙吗?” “念安,你二哥还要殿试,你也不想他闹肚子吧?” “我这次不会再放那么多调料了……” “等殿试结束后,你爱祸害哪家府邸的厨房都行。” 顾念安惆怅,“可是那几个哥哥吃了念安做的东西后都不愿意再吃一次了。” 尤其是那几个会厨艺的哥哥!彻哥哥不准她入厨房,小谢哥哥说她只要不进厨房怎么闯祸都行,阿玉哥哥倒是没说,就是每次都哄着她去做别的,林寂哥哥那般好脾气的人…教了她一次后就再也没提过下文。 她昨日又想出了个新的吃法,想着给自家哥哥做,自家哥哥肯定不会怪自己的。 但刚说出来就被姐姐否定了。 顾念安小小的一张脸上充满了不被理解的苦恼。 陆青黛将人抱到自己身边,给她出馊主意,“府里不是还有旁人吗?小珠小雪春林秋葵小宁子都行,再不济,你去找墨世子,他那人一看就身体抗造,吃什么都不会死,正好陪你玩。” 顾念安:“……” 姐姐,你对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态度真是有够明显的。 不过姐姐很喜欢她就是了,小念安便也不强求继续做菜了。 顾京元得了会元的消息在京城中不胫而走,不出半日,京城中就到处在探讨顾京元是谁。 甚至不少的官宦人家已经嗅到了机遇,想着提前去拜访拜访顾京元,送些金银财帛,套好套好关系。 此时,顾京元还在长亭客栈里头温书。 会试他有把握能进,排名先后并不重要,也不想出去让太多人瞧见,因此便婉拒了白洛川一起去看榜的邀请。 除了白洛川,没有旁的人知道他住在这,旁人寻他,郭掌柜也一并否认,替他回绝,因此他对比于其他中榜后的人,算是清闲的。 老老实实的等着家里人来寻他。 大哥和嫂子定然是要来为他庆贺一番的,念安和娘子应当会晚些来,他再看一会儿书便去找郭掌柜借用后厨。 他许久未给娘子做酸辣鱼片了,娘子定然也馋了。 还有念安和嫂子爱吃的羹汤也有段日子没做了,不知道会不会手生。 他这边和和美美的等着人,皇宫和董府里头却不是很太平。 董灏文看着自己的断指,又一次的跪在董宰相的书房门口,任由一旁走动的侍女和小厮偷看,“祖父!您不是最疼爱孙儿了吗?孙儿经此意外,若无特设的恩典,日后怕是也当不了朝廷命官,单凭一条残疾便能断了仕途之路……” “孙儿此次榜上有名靠前,孙儿相信自己殿试之时定能博取一个好功名!只是殿试需要先手写答卷而后再经天子考问,孙儿断指,如今连笔杆都抓握不得,如何能够答过?” “祖父!您就不能为孙儿求一份恩典吗?” 董灏文凄惨的姿态摆的足,但是里头的董宰相却是迟迟未有发言,他夫人孔氏在他身边微微叹气,怕他听多了忧心,主动道:“你还要办公,我让人把他拖回他院子里?” 董宰相摇摇头,“让他叫唤去,倒是你,董费杰后院里头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吗?” “有几个明事理的稍稍暗示,给了一笔钱就离开了。还有几个觉得是我在故意赶她们出府,不肯走。” 董宰相叹气,握笔握的很紧,“我原以为他抬进后院的那些人都是受了胁迫,如今看来,也是有些同流合污的人的……是我没把他管教好。” 孔氏无奈摇头,安慰道:“不能尽数怪到你头上,我也未曾发现,我们的儿子会是这般表里不一的人。” “日后我辞官归乡,又要害你同我一起受苦了。” “大半辈子都这样过来了,你我夫妻,不必多言。”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着,像是一路以来的相互扶持。 宫中,董费杰挑了个程宥泽等人在东宫的时候,又跪到皇帝面前,求他开设一个恩典。 皇帝看着刚呈上来不久的会试名单,找不出哪个会是陆家的上门女婿。 只是看到榜首的顾京元时不免多看了一眼。 “朕说过了,殿试一事全权由太子负责。”皇帝养了一段时间的身体,如今已经能下床行走了,只是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寡淡。 董费杰见他没松口,突然悄咪咪的膝行上前两步道,“届时殿试,太子等人都在勤政殿,陛下若是亲临,额外的附加一两道考题,亲自考究学子们的品貌,岂不是更显皇恩浩荡?” 第231章 王者之心,当如明镜止水 杏花微雨,南风暖窗,芳菲四月,长日欣喜。 五更鼓刚敲过第一遍,顾京元便从床榻上翻身坐起。 窗外仍是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他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指尖触到枕边那本已经翻烂的《策论集注》,书页边缘被他摩挲得起了毛边,他起身穿衣。 衣裳还是一身简单的青衫,简单干净,只是腰间垂着陆青黛送的那一件精致的玉连环摆件。 十年寒窗,只待今朝,自今日过后,他的命运将如这玉连环一般,同娘子环环相扣,永不终结。 思及此,顾京元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不由得松放了些许。 长亭客栈外已有脚步声来来往往,想必是其他学子也早早起身准备。 顾京元点燃屋里头的灯,将自己这些日子的策论又翻了一遍,就听见外头白洛川在叫他。 “顾兄,我进来咯?” 自从上次闯入被顾京元骂了之后,白洛川进门就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像是生怕打扰到他。 顾京元拉开门闩,只见白洛川已经穿戴整齐,一身崭新的蓝色直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跟往日相比,他似乎过于紧张了,同他问好的时候也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自己的声音却有些发抖。 顾京元的手搭上他的肩,宽慰一句:“殿试又不止你我二人,何必那般紧张?你可曾用膳了,去喝两口清粥,把气顺了,别慌。” 白洛川看着他镇定自若的样子欲言又止,小声地嘟囔一句:“同样是一同殿试,怎么顾兄你就一点不紧张?这难不成就是会元的气度?” 见他还有心思调侃自己,顾京元叹了口气,“快去吃两口吧,今日有的是你紧张的。” 白洛川这才听话的下去要了碗粥喝。 走出客栈,街上已有三三两两的贡士向皇城方向行去,多是马车出行,偶有步行者如他们一般 晨风带着寒意,白洛川不由得紧了紧衣衫,他抬头望去,东方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紫禁城高大的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他此时又有些兴奋起来。 \"听说今日殿试是由太子殿下亲定考题。\"白洛川压低声音道,然后跟顾京元谈论起八卦来,“顾兄可还记得我同你谈论过的那早逝的心上人?” “嗯。” “我那心上人不仅有一颗悲悯天下苍生的慈悲心肠,还惊才绝艳,受这京城众多郎君的追求呢!”白洛川似乎是想起前些年见过的倩影,期期艾艾起来,“我悄悄告诉你嗷,这太子殿下也是我心上人的裙下臣呢!” 白洛川这句话刚说完,就感受到顾兄浑身的气息似乎又冷了几分。 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意。 他想问个明白,但随着人流前行,宫城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不是继续闲聊的时候了。 高大的朱红宫墙,金碧辉煌的角楼,古朴又威压的感觉倾泻而来,无不彰显着皇权的至高无上。 他突然莫名想起娘子说的一句话来,朝廷官员当以天下为己任,居庙堂之高更该势利于民,勿要被荣华富贵迷了眼睛。 当时他只道是娘子的教诲,但此刻站在巍峨宫门前,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分量。 阶层越高,接触到的诱惑便越多,若是不能保持初心,便将成为这巍峨宫门里头迷失的人 宫门前已排起长队,礼部官员正逐一核对名册,检查考篮,言执玉一身朱红色的官袍,正站在一旁看着礼部官员,他长身玉立,负手而站,明明算是温和的表情,却无端的增加了不少的压迫感。 回京这几个月来,言执玉料理了王家一事,王耀光已经被定罪,前两日已经流放出京,但凡帮着王家欺压百姓的都被他一一清算,如今越级升官,已是尚书令兼领鸿胪寺卿。 权力果然养人,当初在临江郡还患得患失的人,如今气定神闲,同顾京元对视之时微微颔首。 论私心,他自然是希望顾京元不要那般出挑,以免同他争抢了了的,但私心之上,言执玉很期待了了选的这把刀的到来。 到顾京元的时侯,那官员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朴素的衣着上停留片刻,而后却忍不住多瞧了他几眼,这会元穿的简单,倒是生的一副好样貌,衬得这身衣裳都清雅了。 他示意侍卫搜检,然后连着顾京元的名字,在名册上打了个勾。 “顾京元,临江郡胜溪镇人氏,年方十九。 “随内侍入宫,不得擅自行动。” 顾京元同着内侍穿过宫门,走过狭长的宫道,眼前豁然开朗。 宽阔的广场,高大的宫殿,处处金碧辉煌。 “在此列队等候。”内侍将他们带到勤政殿前的广场上,那里已经站了不少贡士,按省份排列整齐。 顾京元找到临江郡位置站定,环顾四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 三百多名来自全国各地的举子肃立广场,鸦雀无声,只是神色各异,有人神色自若,有人额头冒汗,还有人嘴唇微动,似在默诵文章。 “太子殿下到!” 一声尖利的传唤划破寂静,所有贡士齐刷刷跪倒在地。 顾京元额头触地,只听得鼓乐齐鸣,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听着脚步声渐近,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全场。 “平身吧。” 那声音并不洪亮,甚至带着些散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度,生生压的人一时间不敢抬头。 顾京元平静的随着众人起身,倒是没什么紧张的。 都是熟人。 “孤观天下士子,十年寒窗,只为一朝金榜题名。”程宥泽的声音在勤政殿前回荡,玄色龙袍无上尊贵,他看着底下的形色各异的学子,微微勾唇,“今日殿试,孤同各位考官亲自命题,望诸生各抒己见,不负平生所学。” 礼部尚书谢尽捧着一个金盘在走到程宥泽身边,盘中放着一卷黄绫,程宥泽抬手展开黄绫,“策问试题只此一道。“” “问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何解?” 一阵轻微的骚动在贡士中荡开,又迅速平息,这道题目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 宽泛得足以让每个人有话可说,却又难以写出新意。 顾京元脑中飞速运转,无数典籍章句如走马灯般闪过。 《大学》有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 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 “赐座,发题纸。”一声令下,内侍们迅速行动,在殿前广场上摆好桌椅,每张桌上都备有笔墨纸砚。 顾京元按照指引入座,看到自己的位置竟在第一排中间,离丹陛不过二十丈之时也是不卑不亢,眉眼清冷的撩袍就坐。 题纸发下,上面除了题目之外,还有一行小字:\"限三千字以内,午时交卷。\" 顾京元挽袖抬手,将宣纸铺平,研墨润笔。 上首的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他这处,他一身青袍春衣,腰间的玉连环剔透明翠,尽显君子端方。 春闱时他的答卷在场的所有主考官包括言执玉和程宥泽都细细看过了。 字迹俊秀,带着一点儿青涩的笔锋,逻辑清晰,语句通顺,引经据典,切入要害,通篇的文意皆是上乘。 不虚浮于文字的口中楼阁,朴实平滑,明明生于乡野,却能参透京中繁华,恍若是她,恍若又不是她。 这样才叫人嫉恨。 顾京元是一株破土而出的新竹,原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他走运,陆青黛的思想和教诲如同泉水一般灌溉他成长,给他贫瘠的土壤上添了不同的养料,在他未长成前,遮蔽了他大半的风雨,让他周身平和的气质多了青竹般的韧劲。 自此,他每处成长,每处笔锋,都不自知的带上她的气韵。 而他们,都曾感受过相似的关怀,所以对他这个被她稳稳托底的人便格外的嫉妒。 顾京元不去理会这些人投过来的的目光,提笔蘸墨,在纸的右上角工整写下:“臣对:治国之道,在于正心修身,任贤使能,宽严相济,德刑并用……” 笔锋流转间,他渐入佳境,忘记了周围的肃穆氛围,忘记了面上盯着自己的目光,甚至忘记了自己。 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笔尖,将多年来对治国理政的思考倾注于字里行间。 写到激动处,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跳动,手指却稳如磐石。 洋洋洒洒便是上千字的策论,只字未改,只字未错,卷面整洁,一气呵成。 大殿内安静得能听见墨汁渗入宣纸的细微声响,三百多支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宛如春蚕食叶。 偶尔有贡士轻咳一声,或是内侍走过时衣袍摩擦的窸窣声,但很快又归于寂静。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不知不觉间,阳光已经斜斜地照进广场。 顾京元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搁笔,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手指。他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错漏后,他在文末恭敬地写上:“臣顾京元谨对。” 顾京元搁笔抬首,正对上丹陛之上程宥泽探看的目光。那人指尖轻叩龙椅扶手,玄色广袖垂落如云,腰间玉佩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唯有指前的玉戒指,他轻轻捻着,视若珍宝。 见顾京元停笔,无意之中就给了同场考生巨大的压力。 他身后的董灏文脸色更是阴沉如水,心道回去之后定要趁早对付顾京元。 当初会试出来就觉得此人不凡,留着碍眼,早就想除了去,但因为断指一事给忘了。 之后得知是此人中了会元,董灏文便更觉此人会是个大麻烦。 他竟然能占了他想要的位置去。 董灏文左手捏着笔,越想越气,不由得手略重了几分,晕开一片墨渍。 他父亲先前从宫里回来就同他说了,陛下应允了会给他恩典一事,届时必定会亲临大殿。 只是笔试他多多少少还得做个样子。 他便咬着牙练了大半个月的左手写字。 但他刚写了一半不到,就见斜前方的顾京元停了笔,心里不由得气急了几分,思绪都跟着大乱。 盯着顾京元背影的眼神更加的阴鸷可怖。 他这样子自然是被上首的程宥泽等人看到了,言执玉瞄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开。 沈宴秋看着他断掉的右手尾指,联想到之前他妄图缠着陆青黛的种种行径,冷笑逐渐扩大。 董家真是白养他这么多年,他怎么也没动点脑子想想,若是真的要给他恩典,又何苦让他左手答题呢? 更何况,陛下在宫中的一举一动,太子岂会不知? 陛下过来,也不过是意料之中罢了。 正巧,看看顾京元这小子的应变能力。 沈宴秋的眸光缩在顾京元腰间的玉连环上,眸光一点一点拉近,最后自嘲一笑,不让自己的苦涩溢出。 谢渺然则是松快许多,他在考生之间环视,从他们身边走过,看着顾京元的脊背,心里却是满满的危机感。 要知道,顾京元如今十九岁,同了了正称得上一句郎才女貌。 而他们,长她更多,也不知日后是否会遭了厌弃。 这般想了想,他发间的绯红发带轻飘飘的打在他脸上,似乎在教训他的胡思乱想。 “时辰到——”礼官拖长的唱喏声中,顾京元将答卷交予收卷官。 转身时玉连环轻轻撞击青玉佩,发出清越声响。 正当众人要随着内侍指引离开的时候,突然另一头又传了一声尖锐的通报声,将在场众人吓得浑身一激灵,纷纷回头看去。 “陛下驾到!” 怎么陛下亲临了? 尖锐的通报声划破殿前肃穆,众贡士慌忙跪伏,口中尽是惊慌。 顾京元垂首间,余光瞥见明黄龙袍掠过丹陛,金线刺绣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 “朕听闻今日殿试,特来一观。”皇帝声音浑厚,却带着几分刻意的高亢。 他缓步走向主座,程宥泽站定不退,玄色衣袖垂落时不经意扫过案上黄绫考题,“陛下突然前来,想是身体好了不少。” 顾京元听见身侧董灏文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微微膝行上前的举动——那人右手死死抠着衣袖,断指处包扎的白布已渗出淡红。 像是刻意提醒。 “董爱卿。”皇帝突然开口,目光慈爱地落在董灏文身上,\"你父亲昨日递了折子,说你这右手”他不敢停顿,预备一次性说完恩典,满殿寂静中,董灏文额角汗珠砸在地面。 他觉得为了皇室宗亲颜面,程宥泽即便不满也不会当众驳了他的面子。 但程宥泽径直抬手打断,指尖摩挲着龙袍衣角,“殿试规矩,太祖时便定下‘伤残者不得与试’。让他带伤参加殿试,已是额外开恩。” 他抬眼时,顾京元看见太子眼底闪过寒芒,“若再破此例,恐寒了天下学子之心。” 言执玉适时上前,朱红官袍如血:“陛下,董公子左手字迹臣已验过,虽如幼童涂鸦,但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得清的。”他展开一卷宣纸,墨团晕染处引得几位老臣摇头。 皇帝面色骤沉,突然转向底下跪拜的学子们,厉声开口:“朕倒要加试一题——若君王执意施恩,臣子当如何?” 众位学子纷纷惶恐,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唯有顾京元于最前首,不偏不倚,似是在认真思索。 皇帝的眸光停在他身上,眼神渐暗,似是从他的气度中窥见了什么秘辛。 “便着这青色衣裳的人,跪在最前首的学子来答吧。”皇帝貌似随意一指,但底下的学子都松了口气。 这分明是道送命题。 顾京元也没料想到此举,深吸一口气,玉连环轻触青玉佩,发出\"叮\"的一声清响。 “臣以为,君恩如雨露。”顾京元声音清朗,抬手行礼的举动已然比当初见到刘富时的仓皇稳重上太多,“然雨露不均则旱涝并生。昔年魏征谏太宗十思疏有云:‘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若因陛下赐一人之恩而坏众人规矩,但若再有学子伤及自身,陛下是否还要继续赐恩?” 他忽然跪下,“请陛下三思!” 董灏文仗着家族身份才让皇帝开恩,但普天之下比他艰辛的人比比皆是。 如今因为他断了手指就开恩,那明日是不是也能因为旁人伤了筋骨而开恩呢? 长此以往,科举还有什么公平二字可言呢? 满殿死寂中,沈宴秋突然笑出声:“好个''谬赏''!”他看了一眼董灏文案前污损的考卷,扶手向皇帝行礼“这等货色若入朝堂,岂非让天下人笑话我大虞无人?” 皇帝脸色铁青,正要发作,程宥泽却已拿起顾京元会试时的答卷:“陛下动怒之前,不如先看看这篇《帝王心术论》。” 他指尖在某行字上重重一按,玄色龙袍的挡住了明黄色龙袍的夺目—— “王者之心,当如明镜止水。” 力透纸背。 第232章 殿试榜首 皇帝盯着程宥泽手中的答卷,指尖微微发颤。 那字迹清峻挺拔,是顾京元春闱时的策论,上头用朱砂批注了不少处地方,意味可圈可点,他目光扫过那句“王者之心,当如明镜止水”,没由来的脸色一沉。 殿前广场上,众贡士屏息凝神,连风声都似凝滞。 良久,皇帝冷笑一声,目光阴鸷地扫过董灏文,又落回顾京元身上:“好一个‘谬赏’!朕倒要看看,你这般伶牙俐齿,文章是否真配得上状元之名!” 他拂袖转身,对礼部尚书谢尽道:“即刻阅卷,朕要亲眼瞧瞧,这届贡士的才学究竟如何!” 谢尽躬身领命,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皇帝终究没再坚持给董灏文恩典。 程宥泽瞧着皇帝的做派,又瞥了一眼底下的顾京元。 他还跪着,脊背挺直,倒是颇具她的风骨。 程宥泽摸着自己的玉戒指,稍稍转动了下,心里头的阴暗面在一点一点扩大。 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顾京元若是真中了状元,陆青黛那儿会如何做。 谢渺然和言执玉的目光也放在顾京元身上。 少年长着一张俊俏端方的脸,此时眉眼清朗中带着一点儿淡漠,跪在下头尽显文人风骨和少年意气。 加之他是陆青黛亲手培养出来的人,他日后的前程自有她为他开道。 若真是状元袍加身,冠上了乌纱帽,依照陆青黛的个性,这状元游街的最终地点必定就是京城陆府。 她要给他名分! 还是要在他金榜题名之时给他名分!! 面上淡漠的几人都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这广场中央的气氛莫名的凝滞。 想到日后自己的情敌能够正大光明的牵起心上人的手,他们就忍不住怄气,不由得血气上涌,眸色更加冷冽起来。 只是风声作响,到底是将人吹清醒了些。 这都是陆青黛亲自布下的章程,她一贯是个有大爱的娘子,选用顾京元除了喜欢,更多的是要用他……所以,他们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再去破坏她的计划。 打破计划的人只会被她抛弃。 阅卷在勤政殿偏阁进行,十数位考官围坐案前,皇帝高居上首,程宥泽与几位重臣分列两侧。 顾京元的答卷被率先呈上。 “字迹工整,无一错漏。”谢尽展开卷轴,朗声诵读圈出来的一段,“‘帝王之政,首在正心。心正则百官肃,百官肃则万民安……’” 程宥泽等人起初面色冷峻,可听着听着,眉头渐渐舒展。 顾京元的策论并非一味颂圣,而是直指时弊——吏治腐败、赋税不均、边关隐患,皆被他一针见血地点破,却又以“宽严相济”之策化解,既不失锋芒,又合乎圣贤之道。 只是顾京元答的越好,他们心里才更是不满。 这只能证明陆青黛对他花的心思更多! “此子确有经世之才。”一位老臣低声叹道。 皇帝不置可否,却不忘记冷嘲热讽一般:“不过些许皮毛罢了,能有什么才学?再看其他人的。” “陛下既然说这只是皮毛,那陛下可学会了肌理脉络?”程宥泽挑眉看他,只是微微勾起唇角,就让皇帝噤声。 皇帝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找出陆青黛之前口中的那个举人将人寻个由头下了榜去。 只要这举人没有功名在身,以陆家的地位是万万不可能让那人娶了陆青黛或是入赘的。 届时他在找个机会,让太子等人出京一趟,他就不信他还得不到陆青黛这个人了!! 原本以为要找很久,但看到顾京元的第一眼,皇帝便能确定,陆青黛口中所说的举人便是他。 不由分说的就开始针对。 可惜,那小子伶牙俐齿,还有其他人帮腔,倒是被他躲过去了。 皇帝静默下来,心里暗暗的盘算着其他的主意。 又审阅了小半个时辰,董灏文的答卷被呈上,满堂寂静。 那左手字歪斜如蚯蚓爬行,墨团污渍斑斑,甚至漏写了大半考题。 谢渺然不由得啧了声:“陛下是说要给董家郎君赐恩吗?那这手如鸡扒的字日后写奏折怕是有碍观瞻,陛下难不成还要专门给他请个代笔?” 皇帝哽在原地,看着董灏文的考卷,心里骂了一遍董费杰。 他是说要给董灏文恩典,前提是这人多少得有些真本事啊!不说他答的好不好,至少也该让人看清楚字吧! “这……”谢尽看出皇帝的纠结,硬着头皮给他递台阶,还不忘瞪上自己外孙一眼,“董公子右手伤残,左手书写难免吃力。” 谢渺然哦了一声,不再开口。 “董家满门都是忠君的人,朕开个恩典有何不可?”皇帝见谢尽搭话,将目光投过去,似乎是等他点头。 “当年董大人未考取功名,陛下不就已经给他恩典特许他为官了吗?”言执玉温声出言提醒。 他朱红官袍略略行礼,将董灏文会试的考卷拿出来,和顾京元今日殿试的摆在一起。 “更何况,就算董家郎君的手没有伤残,他还是没有顾京元答的好啊。” “陛下看不出来吗?” 皇帝被言执玉一句话噎住,脸色阴沉如铁。 他盯着案上两份考卷——董灏文的字迹歪斜如虫爬,顾京元的策论却字字珠玑,高下立判。 他也不是全然的昏君,自然还是知道好坏之分的,但要让他选取顾京元为状元亦或是给他别的功名,他做不到! “陛下,”程宥泽指尖轻叩扶手,声音不疾不徐,“科举取士,为国择才,若因私恩坏朝廷法度,日后史书工笔,当如何评说?” “陛下也不想自己的名声坏的彻底吧?” 皇帝看过去一眼,就见他平淡如水的表情下藏着的冷笑。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程宥泽又看向在场的其他大臣,“众位也看了不少时辰了,也找到了足以与之比肩的前三甲?” 礼部以及翰林院的几位学士都躬身上前回话,眼睛都不敢乱飘。 阎王打架,小鬼难逃,他们可不能胡乱插嘴。 “陛下,此次科举虽然能人辈出…但若是与顾京元的策论比对,恐怕都有些欠缺……” “陛下,顾京元之答卷确实为上品,足论状元之才。” 众位大臣还在絮絮叨叨,皇帝听着他们一句一句的解释,脸色却更加的阴沉。 像是想要强行把顾京元除去一般。 谢渺然对此只是把玩着飘到肩前的发带,到底是忍不了一点,嗤笑一声道:“陛下若执意要抹去有才之人的功名,不如干脆下旨废了科举,往后官员皆由陛下钦点,岂不省事?” “谢渺然!”皇帝拍案而起,“你放肆!” 程宥泽眼神一凛,皇帝身边两名并不算眼熟的内侍就上前扶着他重新坐下。 太子殿下劝慰他:“孤倒是觉得这小谢大人说的有理,只是陛下若是不想让顾京元入仕,总得找个像样的理由吧。” 言执玉反问他:“若顾京元之才都不能入仕,那董灏文又凭什么能得恩典呢?” “是单凭陛下好恶,还是家世背景?” 沈宴秋抱臂而立,凉凉补了一句:“陛下息怒,小谢大人不过是说了实话。董灏文这等货色若入朝堂,边疆将士怕是要寒心——毕竟他们断手断脚者众,可没见陛下给过什么恩典。” 皇帝被几人连番挤兑,胸口剧烈起伏,却无言以对。 他阴鸷地看向在场众人,却发觉没有一个人出来应和他,就连谢尽,这个以往唯他马首是瞻的礼部尚书都没有! “好……好得很!”皇帝咬牙,“既如此,朕便点顾京元为状元!朕倒要看看,你们能护他到几时!” 勤政殿这边还在辛勤的批改学子们的考卷,陆家那边也有人通报。 兰茵快步将宫中由竹枝递出来的消息送到了陆青黛手上。 “娘子,宫中来报,殿下和几位大人在勤政殿里头商议多时了。” 陆青黛此时正在温室,挑选合适的花材,闻言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未停。 兰茵便又多言了一句,“娘子,听闻陛下今日突然驾临,勤政殿外有意为难郎君。” 陆青黛拿着剪子修剪花枝,漂亮的眉眼微微带出一点弧度,对此倒不在意。 “他若是不为难郎君,我还要担心呢。” “啊?”兰茵蹙眉,上前帮她择去掉落的枝丫,不懂就问是她们的美好品德,“娘子不是盼着郎君高中吗?” 陛下突然横插一脚的事情娘子也都知道,但并未阻止。 兰茵还以为娘子是要磨炼郎君的胆量。 但如今看来,并不是单单为此。 “我自是盼着郎君高中。” 陆青黛一剪子剪去多余的花枝,新染了蔻丹的指甲微微触碰花叶。 “只是我要郎君做利剑,便该让这把剑牢牢的握在我手中。” “天地君亲师。” “忠君是大部分入仕官员的首选,君主对臣子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郎君和陛下之间唯一的冲突是因为我,可毕竟陛下未有得手,郎君对陛下多少还是有些敬畏之心的。” “陛下若是有意招揽他,伏低做小,许以厚利,郎君年轻易被迷惑。” “所以只有陛下针对为难他,他才能在皇权之下同我感同身受。” “日后朝堂上进言也不必多加顾虑。” 陆青黛勾唇笑着,然后转身问道,“青衫阁的衣裳可送过来了?” 兰茵点头,“做好了,娘子如今要去试吗?” 陆青黛嗯了一声,将花材放好,“去试试看吧,前些日子让你同嫂嫂打理的宅子如何了?” 兰茵事无巨细解释道:“都打理好了,那处地契本就是娘子的,宅院也干净,嫂嫂花了大半的积蓄租了三年。” “我陪着去买了几个护院和侍女,都是可靠的。” 陆青黛笑着看她,“你办事,我放心。” “等会你就带着春霖秋葵过去顾宅,添些物件器具,郎君放在长亭客栈里头的书卷切勿小心。” “等三日后放榜,状元游街的时候,顾宅可不能没有喜色。” 陆青黛不准备让顾京元住到陆府来,她虽说之前拿顾京元做了挡箭牌,但好歹是他金榜题名之时,在外她会给足郎君面子。 置办宅院和家产都是之前和王韵兰商量好的。 嫂嫂是最早每日给她提供一点生命值的人,对她的事情又上心,陆青黛自然不会亏待了她去。 而且,若是顾京元真的带着名分进了陆府,对他日后的仕途也好不到哪去。 兰茵听着这些,一一记下后,见自家娘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问,“娘子说了要给郎君名分,那言大人他们那儿会不会刁难郎君?” “不舒服是会有的,但刁难倒不至于。”陆青黛无奈摇头,“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各个也都老大不小了,还闹什么脾气?” “董家未除,边境未平,大虞盛世还未初具雏形,他们知道分寸的。” 兰茵:“……” 她们娘子才是妥妥的事业脑。 真是期待娘子日后当上右副都御史的那天啊。 皇宫,策论批阅结束之后,众位学子又被齐聚在勤政殿外。 内侍依次传唤了十一人进去,要当面问答这治国策论。 前三甲就在这十一人之中决出,勤政殿内,十一名贡士肃立阶下。 皇帝高坐龙椅,目光阴沉地扫过顾京元,又瞥向一旁的程宥泽。 “顾京元。”皇帝冷声点名,“你既言‘帝王之政首在正心’,那朕问你——若君王心术不正,臣子当如何?” 殿内骤然一静。 这分明又是道送命题! 顾京元抬眸,玉连环轻晃,映着殿内烛火,清光流转。 他拱手一揖,声音不卑不亢:“臣以为,君王若失道,臣子当以直谏匡正。昔魏征面折太宗,海瑞骂嘉靖,皆因‘君有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去’。” 他顿了顿,直视皇帝:“然谏亦有道——或如春风化雨,或如雷霆震怒,端看君王肯听否。” 皇帝脸色铁青,程宥泽却轻笑一声:“答得好。” 谢渺然把玩着绯红发带,悠悠补刀:“陛下若觉得此答不妥,不如问问董公子有何高见?” 被额外叫进来的董灏文冷汗涔涔,支吾难言。 三刻钟后,礼部尚书谢尽捧圣旨而出,朗声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临江郡顾京元才识卓绝,策论冠绝群伦,钦点为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授翰林院修撰——” ——— 宝宝们别太考究这个殿试哈,我已经努力写了( ‘-w?? ) 第233章 他认真的吐出两个字:名分。 这里的消息一出,另一边便有人立刻将消息递送到了陆青黛手里。 她正好穿上了青衫阁的新衣,闻言浅笑倩兮,勾手将发髻上的金饰扶正了点:“此乃喜事,从我私库里支出三万两银子,去京郊贫苦之处添粮布衣吧,就当是为郎君祈福。” 顿了顿,她又道:“善女堂也多送些银子过去。” 兰茵笑着应是,过去帮她整理发髻的时候,又听见陆青黛问:“大蛇国那边应该快到了吧?” “半月前刚入了大虞境内,应该还有个十来天就到了。” “等三日后放了金榜,郎君游街之时,青衫阁正是重新开业的好日子,你同嫂嫂准备准备。” 陆青黛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将后续的计划一一说给兰茵听。 主仆二人细谈了许久,直到暮色渐暗,借青居有外人闯入,陆青黛才换了衣裳,出门去看。 几个男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当值的不当值的通通都来了,整一排的站在那,黑压压的,看着就威慑十足。 陆青黛提裙,下了门前的台阶,一点一点扫视过他们的脸庞。 他们都闷闷的不说话,只是一味的看着她,所有心事似乎都凝结在心口一般。 这些日子大家都忙,都是许久未见,陆青黛也不想气他们,于是开口问道:“饿了吗?我让兰茵备饭。” 面前几个人齐齐摇头。 一个个的都是闷葫芦,陆青黛正要顺顺毛,小珠小雪那边就脚步略快的靠近:“娘子……” “嗯?” 小珠小雪的头埋的低低的,被这几个注视着,压根都不敢抬一点儿头,只能压低声音说道:“顾宅那边派人来请娘子过去用膳。” 顾宅离陆府的距离并不算远,驾马车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陆青黛点了点头,“我等会过去,你们先去接念安吧,她应当在同瑶柱娘子学古筝呢。” 小珠小雪点头应下,然后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陆青黛刚一回头,就听见应归彻不满的嘟囔了一声:“骗子。” 他一身盔甲,刚和陆青黛的眼神对视上就气闷的离开,嘴上却是不饶人,“你方才还问我们饿不饿呢……眼下就要过去用膳了……” “你又乱生气。”陆青黛微微叹气,微微歪头去看他,“我先问了你们啊,你们都不搭理我,那后面郎君专门派人过来请我,我为什么不能答应?” “那我不是想让你哄哄我吗?”应归彻又扭头看她,抿着唇,一副呆呆又粗笨的样子。 陆青黛的手上移,捏了捏他的脸,“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今日是郎君的好日子,明日我去找你用午膳,可好?” 应归彻还没来得及答应,另一边的谢渺然就轻咳了两声,而后眼巴巴的注视着她捏应归彻的手。 陆青黛便又添了句,“忠阳王府同谢家离得近,晚膳我去谢府。” “了了,言家就在对面。”言执玉走近一步,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程宥泽也撇撇嘴,微抬了抬下巴,“孤明日也有时间。” “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陆青黛颔首,然后将目光看在一旁的林寂身上。 他的眸光低低的,原本有些黯然的神色在看到陆青黛没有忘记他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儿亮光。 修长的手在腰间悬着,手里拿着一纸卷轴,站在那儿宛如工笔淡墨的山水画。 陆青黛朝他走近,卷轴便递了出去,他眼尾微垂,长睫如鸦羽,垂眸时掩去所有情绪,抬眸的时候那双清冷的眸子又不禁带上些许的迫切。 陆青黛刚接过卷轴,堪堪打开,就听见他认真的吐出两个字:“名分。” 众人:“!” 特么的不讲武德?! 陆青黛早就将自己的顾虑跟他们说过了,应家和林家倒是不用多大的操心。 毕竟应归彻有哥哥,林寂不在乎家族血脉传承,其他三人的责任重些,要考虑的也就多些,一时半会也处理不好,自然也不会这么快就给他们名分。 陆青黛都想着顺其自然了,结果就看见林寂拿出来的卷轴里头写着一份承诺书,大抵是林寂日后的婚姻嫁娶、子嗣香火通通与林府无关的话,后头已经扎扎实实的盖上了林家主的印鉴和官府的公章。 林寂抬手,轻轻的扯动了一下她的袖子,再次道:“名分。” 林寂话音一落,整个借青居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林、寂!”谢渺然一把攥住绯红发带尾端,指节捏得发白,“你什么时候偷偷去办的这文书?!” 言执玉朱红官袍下的手倏地收紧,面上仍端着温润笑意,眼底却暗潮翻涌:“林大人好手段,连官府公章都能悄无声息地盖下来。” 程宥泽冷笑一声,玄色袖口一拂,拳头磕在石桌上发出声响:“孤竟不知,林氏家主印鉴这般容易到手?你莫不是偷黑自己去盖的吧?” 应归彻最是直接,盔甲哗啦一响,铜铃大的眼睛瞪向林寂:“你耍赖!明明说过要等我们处理好家事再一起——” 陆青黛捏着卷轴的手微微发颤。 这哪里是什么承诺书? 分明是林寂把自己整个的退路都斩断了——官府公章一盖,便是他日后反悔,也再难回归宗族。 她抬头望向林寂,却见他眸光清冽如初雪消融,专注得仿佛世间只剩她一人。 “你……”她刚启唇,指尖忽然一暖。 林寂的大掌握住她的手,将一枚冰凉的物件塞入她掌心——是块雕着缠枝莲纹的羊脂玉佩,背面刻着“寂”字,边缘已磨得圆润,显是随身佩戴多年的旧物。 “定情信物。”他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一场梦,“我在京郊有座三进宅院,地契在卷轴夹层,我财力不算雄厚,你别嫌弃我……” 程宥泽气得已经撸起袖子,看着林寂的方向忍不住动过手了:“陆青黛!你管管他!” 陆青黛被吵得头疼,反手拽住林寂的衣襟往下一拉,在众人倒抽冷气的声响中,她踮脚吻了吻他唇角:“准了。” “陆!青!黛!” 五道声音同时炸开,连最沉得住气的言执玉都失了从容,几个人上前就将小娘子拉到自己这边,让她离林寂这个出阴招的人远些。 陆青黛袖间清茶香轻轻一甩,就扑了众人满怀,“吵什么?名分一事又不是不给你们。” 她指尖挨个点过他们眉心,“一个个来,谁都不落下。” 应归彻委屈得嗓音都哑了:“那他凭什么先有名分?” “林寂只有我了。”陆青黛轻轻晃了晃卷轴,双眸含笑,宛如带着江南春水,“我迟迟不给你们名分除了顾忌世家,也担心你们未来后悔。” 她眸光扫过众人,像是怕他们冲动一样,温声安抚道,“你们家里的情况各不相同,没有考虑好之前,不许你们冲动行事。” “我又不会不要你们。” 她话刚落,谢渺然突然扯开袖袋,拽出根红绳系着的钥匙拍在石桌上:“谢家库房钥匙!明日我就去祠堂把我从族谱上头划了!” 言执玉轻笑一声,看着陆青黛的眼神充满胸有成竹的沉稳,“之前辞官去江南就已经惹得宗亲不快——横竖言家早当我是逆子。” 那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程宥泽直接摘下蟠龙玉佩扔给陆青黛:“东宫暗卫的调令,够不够当孤的信物?” 应归彻急得去扒铠甲:“我、我这就回府跟大哥分家!” 陆青黛见他们慌乱,先是上前抓住了谢渺然和言执玉的衣袖,手中的卷轴一边一下打在他们肩头,“不许胡闹,就按之前说的培养好下一代家主,平白无故划什么族谱啊?” “还有你,分什么家?尽乱扯。”她瞪向应归彻,过去给他重新整理好盔甲。 最后将蟠龙玉佩塞回程宥泽手中,“你也是,我平日的暗卫够用了,你自己拿着,免得不方便。” “名分早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们在这有什么好争的?” 陆青黛被他们的眼神盯着,不甘示弱的一个个的教训了去,“阿彻,大蛇国还有十余日就要到京城了,你该多多帮着林寂操练御林军的,免得届时春猎失了面子……我看你们两个身上都有陈年旧伤,让人备了最好的膏药,等会让人拿给你们。” “科举刚完,别跟我说你们三个不忙,答卷和考生不需要校对的吗?万一有人偷奸耍滑,换了名字怎么办?”她又看向言执玉、谢渺然和程宥泽,“阿玉,你升了尚书令还要管着鸿胪寺,外交这方面你也不能放松啊,这个时候你们来找我,晚间又该有的熬了。” “我备了清新助眠的熏香,等会你们都各自带着去。” 她小嘴絮絮叨叨的,正事中夹杂着几句关心,搞的他们心里的委屈上不上下不下的,最后都在她一句一句的安抚中被悄然拍散。 一旁看着他们刚来时气势汹汹,有种要告到朝廷中央架势的兰茵:“……” 果然还是娘子厉害。 【林寂当前好感值:97】 【应归彻当前好感值:97】 【言执玉当前好感值:97】 但是听着娘子刚开始还在讲情爱,而后又拐到正事上头去的时候,兰茵已经习以为常的摇了摇头。 事业心最重的竟然是娘子……想必等会去了顾宅也是要讨论一番公事的。 不出所料的,送走这几位陆青黛到了顾宅之后,就很是自然的先询问了一下王韵兰和顾鹤乡如今可习惯了在青衫阁和户部的差事,然后又交代了一番这段时间交给顾念安的新东西,同顾二郎君连连对视了好几眼后,一家人这才坐下吃饭。 “陆妹妹,那身衣裳你试了吗?可还有哪里需要整改的?”王韵兰坐在她左手边,一边给她夹她爱吃的菜。 同当初在胜溪的时候一般无二。 陆青黛终于吃到了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酸辣鱼片。 “都很合身,嫂嫂不必担心。” 顾京元此时得了状元功名,感觉浑身上下终于是舒了一口气,是少了些急迫的意味,就在一旁认真的给陆青黛剥虾,偶尔和顾鹤乡附和几句,碰个杯。 得知二弟考了功名之后,顾鹤乡就高兴的今日给已故的顾父顾母烧了好多纸钱,一边烧一边念叨着,直说自家出了个状元郎,二弟和念安都被陆二娘子教养的很好,自己和妻子也托陆二娘子的福,找到了喜欢的差事。 陆二娘子是他们一家的恩人,叫顾父顾母在天之灵不必担心,保佑他们一家和陆二娘子健康顺遂。 陆青黛陪着吃了个饭,饭后同顾京元在后院逛。 顾京元牵着她的手,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同她讲,明明当时都不怵的人,此时回忆起来却有些心有余悸。 “我今日有些鲁莽,会不会给娘子添麻烦?”他还没有适应新科状元的身份,下意识去找他的主心骨。 陆青黛摇摇头,安抚道,“怎么会是麻烦呢?董家本就是我们要针对的对象,郎君殿上劝阻陛下,让董灏文做不了官,这是一件好事。” 她将顾京元牵紧了些。 手指在他掌心里轻轻摩挲,话语像是带着镇定剂,“过几日就是状元游街了,郎君这几日大可出去多多应酬,结交结交京中人士。” “我同郎君讲过许多京中的人,郎君还记得吧?” 顾京元乖巧点头,垂眸看她的时候凑近了些,无意识的想离她更近。 清茶香抚摸上他的皮肤,一点一点顺着他的脉络,安抚着他因为一朝登科而不免有些躁动的心。 “纸上得来终觉浅,郎君还是亲自去接触接触的好。” “我都听娘子的。” 顾京元又靠近了些,清爽的气息和陆青黛的味道糅杂在一起,他没忍住,用鼻尖轻轻蹭了下陆青黛的脸庞。 “董家的公文这两日也要多看看。” “好。” “也该好好吃饭,这段日子,郎君瘦了很多。” “娘子关心我,我当然会好好吃饭。” 【顾京元当前好感值:97】 ?? 小剧场: 话说顾京元中状元这日,几个大男人刚出了陆府,就齐齐的散开。 还没走出半里地呢,林寂就被其他四人堵在了巷子里头‘切磋’。 林寂的肚子被应归彻来了一拳,他忍着痛面无表情的朝着他面中回了一拳。 刚回了手,谢渺然便从侧面冲了过来,一个飞踢直击林寂的后背。 林寂一个闪身躲开,同时挥出一拳打向谢渺然的胸口。 程宥泽和言执玉也不甘示弱,纷纷加入了战局。 从一开始的一打四,逐渐变成混战。 整个巷子都被他们的打斗声所充斥,仿佛要将这片空间撕裂。 最后几个人身上脸上多多少少都负了伤。 怨气冲天的几个人此时都因为这架,在巷子里不同的方位轻轻喘气。 他们各自不屑的看了对方一眼后,正要离开的时候,就见兰茵站在外头,手上举着托盘,上头放着五瓶药膏。 见到他们的时候低头颔首解释:“娘子到了顾宅,未听见各位郎君的消息,特令我过来寻几位。” “这是娘子吩咐准备的药膏。”兰茵抬手将药膏奉上。 众人:“……” 感觉小心思都被发现了。 以此拿了药膏走出巷子。 程宥泽:“她倒是舍得……(`⌒′メ)” 言执玉:“了了冰雪聪明o(′^`)o” 谢渺然:“了了还是心疼我(`Δ′)” 应归彻:“早知道换个远地方了(▼皿▼#) ” 林寂:“让她担心了(?i _ i?)” 第234章 郎君,欢迎来到我的棋局 三日后,宫城外,金榜张贴。 天光初破云层,金辉洒满御道,沿街彩绸高悬,红毯从宫门一路铺至礼部衙前,京中百姓早早挤满街道两侧,孩童骑在父亲肩头,娘子们攥着香囊绢花,翘首以盼新科状元的风姿。 “来了来了!”不知是谁高喊一声,人群骤然沸腾。 只见仪仗队鸣锣开道,十六名红衣侍卫手持“肃静”“回避”牌缓步前行,其后三匹骏马并辔而来—— 顾京元一袭绛红状元袍端坐马上,乌纱帽两侧绢花映日生辉,腰间玉带垂落流苏,衬得他如琼枝玉树。 他身后榜眼、探花亦着锦袍,却远不及他夺目。 榜眼是上了点年纪的中年人士了,而探花约莫二十七八,生的倒是周正,只是眉眼略有些夏促,若不是笑着,多少有些阴沉的感觉。 所以如顾京元这般年少有为又生的俊俏的郎君才更加的难得,引得万人空巷。 “这便是顾状元?当真是生的一副好样貌好姿态!”茶楼上的小娘子们推开雕窗,纷纷掷下早备好的鲜花和香囊。 个个顾盼生姿,姿态美好。 香风扑面,顾京元微微侧首避过一朵砸向面颊的芍药,袖口却被斜里飞来的杏花勾住。 他垂眸轻拂,将杏花撩开,抬眼时恰见巷口几个娘子羞红着脸将荷包往他马前抛—— “郎君接了我的香囊吧!” “状元公看我一眼!” 顾京元吓得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连忙转了转马头,不敢碰到这些东西。 他还牢牢记得当初娘子为何会和应归彻退婚呢!! 前车之鉴不可学!! 倒是身边的探花徐沛冬乐呵呵的接了不少,徐家是京中人士,他又是家中幼子,虽已娶妻,但被这么多年轻小娘子簇拥着扔花倒也是第一次,最主要的是,他可没有什么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思。 顾京元拉着缰绳,马蹄踏过满地锦绣,他始终神色清朗,只向人群颔首致意。 直到长街前方不远处,他看到青衫阁门口站了不少人,兄长嫂子和念安都站在一处,正看着他的方向 陆青黛立于青衫阁的朱栏前,一袭山茶色渐变金线绣罗裙,衣料在日光下流转着粼粼波光,如湖面映霞,裙裾层层叠叠,以银丝滚边,行走时仿若碧波漾开,明媚夺目。 腰间束一条羊脂白玉带,玉带上悬着错金嵌宝禁步——三枚青玉连环坠珊瑚流苏,行动时清音泠泠,如佩环相击,外罩一件山茶红大袖衫,袖口与领缘皆以捻金线绣缠枝纹,华贵却不显俗艳。 发挽惊鸿髻,斜簪一支娇艳欲滴的山茶花发簪,花枝随她微微侧首而轻晃,映得她眉目如画。 耳畔一对浅绿色翡翠滴珠耳珰,碧色莹润,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的容貌极盛,却因气质清冷而让那份艳色融入根骨——眉如远山含黛,不画而翠;眸若秋水横波,不点而明,唇上只薄施胭脂膏子,似三月桃瓣初绽,淡妆浓抹总相宜。 她唇角含笑,却不见谄媚,反倒透着一股从容的威势,道路旁的百姓们远远瞧着,只觉她如画中仙,可望而不可即,偏生她眼波流转间,又带几分慵懒风流,叫人移不开眼。 程宥泽曾评她——“三分仙气,七分威仪,剩下九十分,全是让人心甘情愿栽进去的陷阱。 此时她指尖正捻着朵半开的红山茶样式的通草花,含笑看过来。 “陆二娘子?她怎么会在这儿?” “这便是陆二娘子啊……之前只听传闻,未见其人,今日一见,果然是惊世骇俗!” 陆青黛回京的消息早就在京中传开了,这几个月内众说纷纭的,不少人还记得当年她的祭礼盛大,这突然又来个孪生妹妹,流传在坊间的故事可是不少。 有的人说她是做好事积累了功德,得菩萨保佑,这才得以续命。 有的人说陆家本就是有一对孪生姐妹,妹妹跟姐姐的品貌性情相同很正常。 但总而言之,她都是陆家人,是这些年实实在在帮了他们这些老百姓的陆二娘子。 京中的药铺不管是任何时候都从不涨价,大夫医治细心,医女照顾妥当,这可都是牢牢刻在心里头的。 “这陆二娘子穿的是真好看啊!也不知道是哪家铺子裁成的新衣……” “她今日的妆面也好生精致,若是日后我出嫁能化上这样的妆容,那我不知得有多高兴。” 小娘子家家见了漂亮的娘子,连状元探花也不瞧了,就一个劲的捏着帕子看向陆青黛的方向。 “陆二娘子站在这,莫不是也在看这状元游街?可我记得之前有人说如今住在陆府的人是安王世子啊……” “怪不得我觉着这顾状元多少有些顺眼,原来他身上有几分娘子的气质啊…你快看!顾状元也在看娘子!!” “啊?可我觉得陆二娘子喜欢的是彻小将军啊……” “为什么会是他?明明和太子殿下更为相配啊!势均力敌,看着就养眼!!” “一见钟情多美好啊!” “那当年还不是退婚了?” “……那和言大郎君也好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 “那当年还不是没定亲?陆二娘子就是和太子殿下才最为相配!!” “…那也没见太子殿下得了名分!” 一堆小娘子的重点逐渐从状元郎转移到衣裳首饰最后转移到陆青黛身边的八卦中去。 叽叽喳喳的,像是争吵的雀鸟。 陆青黛微微抬眸,眼尾一抹极淡的金粉晕染,似有若无,如晨曦映雪,既显矜贵,又不失清雅,同马上的顾京元对视。 四目相对,顾京元倏地勒住缰绳。 “顾修撰这是要去哪儿?”礼部派来的引路官急忙阻拦,却见他已翻身下马。 人群哗然分开一条路。 顾京元穿过纷扬的花雨,袍角沾了碎瓣也浑然不觉,他在青衫阁阶前站定,先是同兄长和嫂子问了好,然后才仰头望她,笑意盎然,“娘子。” 这般大胆直白的行径让一旁看着的小娘子们两眼放光!这一对站在一起也好配啊!! 陆青黛轻笑,指尖山茶花转了个圈:“游街半日,我瞧郎君都有些累了,喝口茶再继续吧。” 说着俯身替他拂去肩上落花,顾京元的眼神却盯着她手里的山茶花,温声开口,“都说红袍配红花,才不算辜负这状元名头,斗胆请娘子赠花于我。” 满街霎时寂静。 谁不知道今日陆二娘子身上穿的是一件山茶花的衣裙啊?赠花还是暗戳戳的要名分,懂得都懂。 还有,这满街的花雨品种不少,你就独独缺那一朵山茶? 暗处的几人默默翻了个白眼,若不是顾忌着陆青黛在这,指不定又是一场混战。 顾京元站在台阶下,微微朝她俯身低头,乌纱帽轻碰她的袖摆,陆青黛轻轻将花插进他帽侧一旁。 那花艳如丹砂,映得他眉眼愈发明澈,陆青黛袖间轻轻掠过他的鼻尖,引得顾京元喉结微动,耳根微红:“多谢娘子簪花。” 他行礼起身之时,突的听见娘子的小声叮嘱。 与其说是嘱托,在他耳中,却更像是一场盛大的庆贺。 “郎君,欢迎你来到我的棋局。” 陆青黛眉眼温和,状元郎端方有礼,看得周边的百姓津津乐道,嘴角的笑一点儿也压不住。 “礼尚往来。”陆青黛退后半步,忽然抬高声音,“郎君既然收了我的花,可要记得还礼——听闻新科进士都要在雁塔题名,青衫阁的牌匾还等着郎君题写。” 这话明晃晃是说给周遭百姓听的。 顾京元会意,拱手一揖:“自当为娘子尽力。” 人群这才哄笑起来,笑声、闹声、八卦声应接不暇。 有小贩机灵,当场叫卖起“状元同款山茶花”。 顾京元听着耳热,陆青黛已经让人端了茶来,递给顾京元后,又分给榜眼和探花,“今日新到的蒙顶甘露,正好配……” 她眼波流转,“配状元红袍。” 顾京元接过饮下,然后拿起早已备好的笔,在纸张上题字。 陆青黛招招手,又让小珠小雪拿着托盘,送了不少的糖和铜板出去。 “今日状元游街,我们青衫阁得了牌匾,过两日开业,欢迎各位娘子郎君都过来瞧瞧,捧个人场。” “是同陆二娘子身上一样的吗?”有胆大的小娘子开口问。 陆青黛点头,“款式一样,衣料和大小自然是可以改的,全看各位娘子喜恶。” 又有人问了些详尽的问题,得知款式新颖,价钱不贵,日后可以随时改尺寸的时候,许多小娘子都忍不住心动。 状元郎也没有新衣裙重要啊!! 顾京元题完字,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礼官就战战兢兢捧来状元金花:“顾大人,该继续游街了……” 顾京元深深望了陆青黛一眼,“那我先走了…” 感觉有些舍不得的意味,陆青黛好笑的点了点头。 顾京元又看了她一眼,转身时袍角翻飞,那支山茶花在帽侧显得格外夺目。 这条长街尽头,不知哪个娘子忽然叹道:“你们瞧见没?状元郎耳根都红了!” 当然还是有不少小娘子过来问她,原本是要问青衫阁里头的衣裳款式,什么时候开店,只是刚问了一句,后头的话就接不下去了,牛头不对马嘴,只是那一双双眼睛不住的盯着陆青黛瞧。 陆青黛递了把糖出去,她们也只是诺诺的接过,看得陆青黛轻声发问,“不去看状元游街了?” “不看了,哪有娘子你好看啊?”小娘子们迷迷糊糊的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陆青黛失笑,带这些个对新衣裳好奇的小娘子进了青衫阁里头,“其实阁内也打理的差不多了,你们若是有喜欢的,可以试试看。” 让王韵兰招待几位小娘子,陆青黛低头戳了戳顾念安的小脸蛋。 顾念安摇头晃脑的在她面前打圈圈,粉嫩的小脸蛋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有位小娘子看了一边的画册,不禁感叹出声,“这册子做的好好!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啊?这笔法画技都是一流。” 王韵兰看了一眼那册子,看而后看向穿着素衣在一旁默默帮着这些小娘子挑选装饰的白二娘子,将人拉了过来,“是我们青衫阁的白二娘子所绘的,字迹也是她亲自题的。” 青衫阁里头有绣娘画师十余人,加上陆青黛从长亭客栈那接过来的娘子和王韵兰,总共三十二人。 王韵兰和兰茵都给她们分配了适合她们的活计,轻松不累,主要是为了让她们养养内心。 只有内心充盈了,等过些日子报了仇,才能更好的生活。 方九娘子帮着算账、陈四娘子帮众人调理身体改善食谱,白二娘子和其他四五位娘子负责接待,剩下的几位娘子则是负责后勤。 “哇!白姐姐,你画的也太好看了吧!这丹青栩栩如生,把这衣裳的精妙之处都画了出来,看着就让人喜欢!” “真的耶!这衣裳款式设计的也好好,旁边的簪花小楷也很适配,白二姐姐你好厉害!” 这些小娘子不知道青衫阁里头的娘子们发生了什么,见她们各个都很安静内敛,以为只是性情关系,夸赞的话一句句的往外说。 陆青黛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这群小娘子们在店里头不住地夸赞。 原本店里头沉闷的气氛似乎都被小娘子们的香甜言语给灌满了。 顾念安大眼睛也笑,一点儿不怕生的走过去,扯了扯其中一个小娘子的衣摆,然后小身子在她们中间转了个圈,仰着小脸骄傲道:“姐姐,我身上的这件衣服也是青衫阁里头的姐姐做的哦~” 小臭屁的模样瞬间就俘获了在场小娘子们的心,又引来一阵阵的轻笑声。 陆青黛抬手招来慕仙瑶,将人拉到一旁问话,“你母亲那没让人接你回去?” 慕仙瑶摇摇头,眼里浮现出一抹苦涩,低声开口,“董费杰派人去外头寻我,我父亲和祖父听了此事,现如今都想着劝我回府,然后把我送进董家……我母亲她传了信来,不让我回去,然后便不再让我传信回去了,说是怕被人发现我的行踪。” “董费杰这段时间老实了许多,悦来客栈也安分了一点儿,我这边还没有准备好,让你担惊受怕了。” 陆青黛叹气,轻轻给慕仙瑶撩去耳侧散落的碎发,“只是等我日后准备好了,或许还要你报个官将事闹大些,你害怕嘛?” “……害怕。”慕仙瑶抬头看她,一双鹿眼溢出几分泪花,她虽没有被董费杰真正侵害,但是那段时间的灵魂却这因事腐朽。 她抿了抿唇,继续道:“可我知道,若是不除了他,日后会有更多人同我一样害怕。”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陆青黛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慕仙瑶顺势靠在她的肩头。“你母亲那我会让人去看看,不会让你母亲有事的,别担心。” 慕仙瑶抱着她的胳膊,像是抱着自己的平安符,少女还有些委屈:“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何我父亲他们要让我去认错…这不公平……” “董家势大。”陆青黛只是这般解释,而后抬手给她抹去眼角的泪水。 慕仙瑶只觉得自己的脸侧贴上来一根指头,软软的,让人好生依恋。 “一时半会儿你也不好回去,不妨跟着我?” “董费杰的罪证繁多,我身边也缺个帮忙整理的……所以,要不要试试亲手推仇人下地狱的感觉?” 红色山茶花轻轻低垂,慕仙瑶的眼泪被陆青黛的指尖沾染上,听着娘子并不算柔善的话,慕仙瑶却只感觉一阵又一阵的心安,她颔首,又是一串眼泪无声而落。 “仙瑶代天下女子谢过娘子。” 【慕仙瑶当前好感值:90】 第235章 除了我陆青黛,还有谁人能担的? 青衫阁内熏香袅袅,慕仙瑶刚拭去泪痕,就听见屏风后传来一阵嬉笑,几位穿着鹅黄襦裙的小娘子正围着白二娘子讨教画技,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这云纹水波竟是用银粉调了胶画的?”最活泼的圆脸娘子指着画册惊呼,“难怪日光一照就粼粼生光!白姐姐你们当真是玲珑心思!” 白二娘子抿唇浅笑,眼角总算是舒展开了一点儿。 她执笔在宣纸上轻点,一朵立体山茶便跃然纸上,“娘子们若是喜欢,过几日开张时可来学……” 话音未落,门口银铃突然脆响,门被轻叩了叩,身着玄色劲装的言尧大步跨入,腰间佩刀与铠甲不小心相撞发出铮鸣,惊得满室小娘子们倏然噤声。 “陆二娘子。”言尧抱拳行礼,铁护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郎君已在门外候着。” 陆青黛手里的山茶花折扇顿了顿,而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是说了我自己可以吗?难得休息,让阿玉好生休息才是。” 言尧的头埋的更低,视线只敢落在陆青黛的山茶花裙摆上,“郎君说了,难得休沐,更应该陪您。” 门外那辆熟悉的青帷马车,车帘上金线绣的松鹤纹在风里若隐若现,陆青黛正欲起身,袖口忽然被只小手拽住。 “姐姐要出门吗?”顾念安仰着脑袋,头顶两个小揪揪随动作晃了晃,“念安新学的茶果子还没给你尝呢!” 小团子说着就要往厨房跑,被王韵兰笑着拦住:“你姐姐有正事要办。”转头将个缠枝莲纹食盒塞到陆青黛手中,“刚蒸好的玉露团,带着路上吃。” 陆青黛忙接过了,感激的看了王韵兰一眼,谢过嫂嫂保护她的肠胃。 念安做的东西不是寻常人可以驾驭的了的。 食盒将将递出,阁门忽然被推开。四月春风卷着杏花香扑进来,言执玉一身白色仙鹤纹样的长袍立在光晕里,腰间的香囊依旧挂在同一处位置。 他目光扫过满室姹紫嫣红,最后定格在那抹山茶色身影上。 “容老夫人催了三回。”他指尖转着个鎏金暖炉,语气无奈又纵容,“说你再不去,她就要亲自来逮人。” 陆青黛眼尾微挑,金粉在阳光下碎成星河,轻声抱怨他一句:“你好没耐心。” 她迈步越过屏风,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议论: “这不是言大人吗?他竟亲自来接娘子吗...“ “你瞧他看陆二娘子的眼神...” “我赌十文钱,言大人绝对...” 议论声在言执玉突然转身时戛然而止,玉面郎君似笑非笑地扫过屏风,吓得小娘子们集体缩脖子,他倒是将怀中早已备好的披风抖开,径直裹在陆青黛肩上。 “春寒料峭就穿这点?”掌心在单薄肩头一按,修长的手指隔着衣裳碰到她的锁骨,言执玉眉头顿时拧起,“前段时间还咳着呢,天气稍好些又……” “不冷。”陆青黛拢了拢披风,抬手拉住他的手,稍稍摩挲了一下,“就数你最啰嗦。” 她顺手将食盒往言执玉怀里一塞,“拿着,嫂嫂给的。“ 言执玉被塞了个满怀,低头闻到食盒缝隙渗出丝丝甜香,无奈摇头。转身时广袖自然垂下,恰好为陆青黛挡开迎面而来的穿堂风。 这一幕落在小娘子们眼里,顿时激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圆脸小娘子揪着帕子扒着屏风露出一双大眼睛偷看,小声尖叫:“言大人扶陆娘子上马车了!你看见没?他用手垫着车辕!” “可早上状元郎还…”同伴指着窗外尚未散尽的花雨,突然瞪大眼睛,“天呐!言大人把暖炉给陆娘子了!” 马车前,言执玉正弯腰将鎏金暖炉塞进陆青黛手中。 不知说了什么,惹得车内人回身瞪了他一眼,然后就抬手戳了戳他额头。 言执玉也不躲,反而笑着替她理了理披风领口。 直到青帷马车转过街角,青衫阁内才轰然炸开议论。 “我就说了言大人和陆二娘子最配了!”粉衣娘子激动地踩跺脚,“你们没见着他腰间佩玉吗?和陆娘子禁步上的青玉连环分明是同一块料子!” “可顾状元方才...” “状元郎才多大?陆娘子肯定更喜欢稳重的!“又有一娘子指着窗外,“瞧见没?言大人连马车都是特制的,车辕比寻常矮三寸——定是怕陆娘子上下不便!我娘说了,年纪大的才疼人呢!!” 慕仙瑶默默往香炉添了勺熏香,面对这些活泼娘子的生动,她和青衫阁内其他的娘子们眼里都是温柔,烟气升腾间,听见有细弱声音反驳:“但太子殿下和陆二娘子也很搭的啊,而且太子殿下身边就只有过陆二娘子呢……” “说到这个!“鹅黄襦裙的小娘子突然拍案,“你们可听说彻小将军之前立功救驾得了块免死金牌?他可是把免死金牌当成聘礼给了陆二娘子呢!一见钟情才最为津津乐道的好不好?” 话题越扯越远,从这个扯到那个,最后还扯到了林寂和谢渺然身上。 “元宵那日我晚归,亲眼看到的陆二娘子和林统领共乘一骑,万万不敢有假!” “可小谢大人在陆家接风宴上向陆二娘子表明行径也并非是我胡诌的!” 小娘子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王韵兰同其他娘子端来茶点,将她们打算继续谈论的话给打散掉:“娘子们尝尝新制的蜜浮酥?青衫阁这两日要寻个好时辰开张,但各位娘子可以让绣娘们留下尺码和喜欢的样式,等开张之后优先为几位娘子们裁衣。” 甜香冲淡尴尬气氛,唯有顾念安趴在窗棂上,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嘟囔:“可是姐姐说过,她最喜欢念安呀...” 而与此同时马车内,陆青黛正用银签戳着玉露团,糯米皮裹着流心馅料,咬破时溢出茉莉混着牛乳的香气。 她满足地眯起眼,将一个吃完,言执玉拿着手帕给她擦净手,目光看着她衣裳上的山茶花纹样,不咸不淡的开口:“了了今日打扮的倒是用心。” 他指尖点了点她肩膀一朵开的正盛的山茶,眸光暗了暗,“给状元郎簪花,很高兴?” 山茶色罗裙在幽闭车厢内流转着暗金纹路,领口微敞处露出截白玉似的锁骨,言执玉喉结动了动,却又很克制的不让自己去看,而是认真的等待陆青黛的答复。 陆青黛轻笑,她慢条斯理整了一下披风带子,忽然抬手摸上他的脸庞,“高兴啊,只是相比于这件事,猜到你们要去陆府外头打一架的时候,我更高兴。” “嗯?看到我们动手,了了高兴?”言执玉微微俯身,温润的眉眼像是玉石一般,透着柔和的光,引得陆青黛忍不住轻吻了一下他的鼻尖。 “不是。”她抬手要抱,仅仅只是一个动作,言执玉就不知为何就将人拢到了自己腿上。 陆青黛揪着他的衣裳,脑袋搁在他的肩颈处,腿小幅度的晃了下,淡声解释道:“虽然你们为我动手,我有些高兴,但是看到你们受伤了,我更心疼。” 言执玉手一抖,大掌落在她腰处,将人抱稳当了些,“你就会说些漂亮话哄人开心。” 光影交错间,山茶花的藤蔓缠上他的脖颈,一点一点贴近他,甜香笼罩在他周遭,陆青黛娇娇弱弱的蹭了蹭他的脖颈,肌肤相触的片刻让他意外忆起那个迤逦的梦来。 陆青黛忍不住吻上他那双好看的眸子,指尖一点一点剐蹭着他颈间的皮肤。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心疼阿玉,我心里亦有阿玉。” 言执玉的喉结轻微滚动,抬头将人往怀里又压了压,正要亲上这只山茶花精的时候,马车突发摇晃,他下意识将人的头给护住,搂着陆青黛的手紧了一分,立刻就掀开车帘一角观察。 只见外面有一稚童抱着蹴鞠,正手足无措的站在路中央,想来是刚才蹴鞠掉落,小孩儿跑到了路中央没有避让。 言执玉这才舒了一口气,吩咐言尧道:“让这孩子日后注意小心些,把他抱到边上去。” 车帘落下,陆青黛却是皱起了眉头,她扯了扯言执玉的衣袖,“这孩子左后方站着董灏文……怎么又看到他了?” 言尧回来,马车轮重新转动起来,车轮碾过满地落花。 车厢陡然一静,言执玉指节捏得发白,忽将小几上的已经喝完的茶盏反扣到桌面上,茶盏碰撞桌面发出轻微一声脆响,他冷声道:“他找死。“ 董家都快没了,还敢惦记他家了了呢! 他重新将人抱到怀里,拍着陆青黛微微发颤的后背,“别怕别怕,了了,之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不敢再对你动手的,我今日就让人杀了他…” “你是朝廷命官,不是刽子手…”陆青黛将头埋在他怀里,小山茶花精一点没忘记他们的身份和职责,“万事都有法度…赶紧把董家弄垮,到时候按律法处置他,把他大卸八块!!” 其实陆青黛私底下也不是特别遵守礼法的人,不然之前也不会让墨将时去断董灏文的手指。 只是董灏文董费杰这样轻易就死了,那清算董家的时候岂不是死无对证了吗? 再者,利用董灏文让阿玉多心疼心疼自己,也不错。 “都听了了的,等今日见了容大人,了了的右副都御史到手了,我们立刻对董家动手。”言执玉刚刚一把就搂住了她的肩头,此时一点一点的安抚她。 “当年我就要杀了他,是你顾忌朝中局面不让,如今要杀了他,你又顾念着朝中法度。” 言执玉吻了下她的发顶,环抱着她娇小玲珑的身子,眼里泛着一阵又一阵的心疼。 “了了,到了如今局面,你真的不用顾虑太多。” 陆青黛嘤咛一声,微微鼓了鼓脸颊,口吻有些娇蛮,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的懂事。 她指尖轻轻点在言执玉掌心,仰起脸时眼底映着车帘缝隙漏进的细碎阳光:“阿玉,正因如今局面微妙,才更要守着法度。若我们都乱了章程,与董家之流有何区别?” 她忽然揪住他腰间香囊,“再说……你舍得让我心上人背上滥杀的名声?” 言执玉被她这句“心上人”激得呼吸一滞,低头便擒住那抹朱唇。 他掌心托着她后颈,陆青黛唇齿间还带着玉露团的茉莉甜香,言执玉也算是尝到了味道。 陆青黛指尖揪紧他衣襟,山茶花禁步随着急促呼吸叮咚作响。直到她眼尾泛起薄红,他才恋恋不舍退开半寸,拇指摩挲着她水光潋滟的唇瓣:“了了,这个话题不能接着聊了。” 抱着人缓了半刻,马车缓缓停住。 车外传来容府管家惊喜的通报声:“老夫人!陆娘子的马车到了!” 朱漆大门前,满头银丝的容老夫人拄着紫檀拐杖疾步而来。 陆青黛刚探出身,就被老人家一把攥住手腕:“小没良心的!上次宫宴就应承老身要常来,这都过了春分了才……” 话音戛然而止,老夫人突然凑近她披风处的衣领嗅了嗅,“山茶香里混着沉水香?” 精明的眼斜睨向正扶陆青黛下车的言执玉,“言家小子,你倒是会熏衣裳。” 言执玉面不改色地替陆青黛拢好披风:“老夫人明鉴,是了了今早又不曾好好穿衣裳,单薄了些。” 话音刚落,腰间软肉就被拧了半圈,陆青黛笑着瞪向他。 “阿玉你记错了吧?” 言执玉依旧是眉眼温和的垂下手去牵她,轻轻拍了拍,“嗯,我记错了。” 容大人笑着打断这场眉眼官司:“执玉信里说要举荐右副都御史,不知是哪家的子弟?品行可好?都察院如今事务纷杂,我可盼着你给我找个好帮手……” 言执玉还未搭话,就见容大人他突然瞪大眼睛,看着自家母亲熟门熟路从陆青黛袖中摸出个青瓷小瓶——正是他遍寻不得的西域良药。 治疗疤痕最是有效,容大人一直在为自家小女儿寻找的珍贵药粉。 “陆二娘子,您手上有这个啊……”容大人一双眼看向陆青黛,满眼写着的都是我想要。 “容大人别急。”言执玉挡住容大人欲伸向陆青黛的手,“您不好奇我要举荐的是谁吗?” 容老夫人已经将青瓷小瓶接了过去,“幸好你那儿有,不然嫣嫣的脸就没救了。” 容大人见那青瓷小瓶是专门给自家因为保护一桩事件的证据而被利刃划伤脸的小女儿的,不免感激的看了一眼陆青黛,而后才又问言执玉。 “不知执玉你说的是谁?” 言执玉却是笑而不语了。 陆青黛笑着朝他行礼俯身,“右副都御史这职位不仅要有一定家世,学识和律法还要好。” “要有人脉,要有手段,还要有眼线。” “要敢直言劝谏,也要能压得住雷霆之怒。” “这条件苛刻的,您觉得京中除了我陆青黛,还有谁人能担的?” 满园春色骤然凝固。 容大人的眼神忽然晃荡一下一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半晌突然大笑:“妙极!那摞弹劾董家的密折正愁没人敢……” 话到一半被容老夫人瞪了回去。 “了了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容老夫人一边牵着人往内院走,一边正色道,“朝廷中都少有娘子任职,更别说……” “意味着往后弹劾董费杰的奏折,能直接从我手里递到御前。”陆青黛反握住老人颤抖的手,山茶纹大袖垂落时露出皓腕。 言执玉忽然上前半步,笑着添了句,“只是了了同我们关系亲近,殿下有意让容大人亲荐。” 容大人嘿嘿笑了下,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眼底精光一闪,答应的痛快,“明日早朝我便上奏!” 也该让董家人好好面对暴风雨才是 (?`~′?) 暮色渐浓时,陆青黛和言执玉被容老夫人留下来用晚膳,此时还未到用膳时辰,两人在容家花园散步。 容府侍女捧着新制的官服样品匆匆穿过回廊。 石榴红底料上金线绣的獬豸兽在烛火下怒目圆睁,陆青黛看了一眼便拉着言执玉走开,回了暖阁休息时,她忽然被言执玉从身后拥住。 “右副都御史,青黛大人?”言执玉轻贴着陆青黛的耳垂浅笑低语,“现在可以讨论怎么''合法''弄死董灏文了吗?” 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陆青黛的耳垂却因为他的骤然靠近变红了几分。 小娘子刚刚偏了偏头要躲,言执玉指尖却轻轻勾住陆青黛的山茶花腰带,他身上的温和气息将她包裹住,“大人,您怎么突然躲小人啊?” 祝宝宝们520快乐~爱谁不重要,爱自己最重要~~(\/≧▽≦)\/~ 第236章 不敢拿大人开玩笑 他的动作看似温柔,但陆青黛退一分他便近一分,两道身影紧紧交缠,山茶花擦过他的脸颊,小娘子径直将人推到了一旁的美人榻,跪坐在他的腿上。 “本大人的想法岂是你可以随意窥探的?” 陆青黛染着红色蔻丹的指甲压在言执玉的唇上,一点一点描绘着他的唇形,眼神却又和他大胆的直视,漾出一个笑来。 “怎么,怕本大人第一个拿你开刀?” 言执玉双手做投降状,今日笑的莫名有几分勾人的意味来,“不敢拿大人开玩笑。” “小人只是倾慕大人。” 他的唇吻了吻她的手指,而后挺直身子,亲上怀中人的脖颈,声音都跟着这个吻颤了几分,“都说春寒料峭…大人的卧榻可否让小人取暖一二?” 陆青黛的脖子瑟缩了一下,感受到酥酥麻麻的痒意,她忍着痒意搭上他的肩膀,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不接招只出击:“这般大胆的行径,算不算是贿赂本大人?不怕本大人参你一本吗?” 言执玉一手揽她的腰,一手从她后背一点一点的摸上她的后脖颈,轻轻给她按压,“大人吃这一套吗?” 陆青黛的身子软了几分,却还是不肯先松口,手下移到言执玉的胸膛处,感受着他白色长袍下健壮的肌肉,“你就不怕旁人也对本大人用这套?” 似乎被这句话调动了情绪,言执玉将人压的更近,“他们成功与否关我何事,小人只想知道,大人愿不愿意吃小人这套?” 陆青黛见他的呼吸加重了几分,不由分说的就亲了上去,她在他怀里亲的缠缠绵绵,手也很不老实的伸进了他里衣里头,言执玉任由她的手胡作为非,只是在她一心二用之时一个劲的追吻。 指尖在肌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言执玉压着她放在自己心口的手,在她的锁骨处轻轻咬了口,引来陆青黛轻嘶一声。 随即陆青黛也坏心眼的捏了捏他的敏感地方。 言执玉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小人今日可否为大人暖床?” 山茶花裙摆之下,他的大掌环住了她的脚踝,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嘴角含笑的抬眼看她。 陆青黛倒在他怀里,看着他的眼睛,点头答应下来,“既然美色引诱成功了,那本大人第二个再查你好了。” 言执玉笑着亲了她的额头,给人整理衣着,“多谢大人放小人一马。” --- 翌日清晨,勤政殿内香烟缭绕。 久病初愈的皇帝倚在龙椅上,苍白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鎏金扶手。 他对比于之前倒算不上消瘦,只是精神状况低迷了好多,蔫了吧唧的,像是许久没有浇水的黄瓜。 顾京元今日第一次上朝,整个人还有些紧张,不过娘子说了今日会来接他下朝,他这才安定了几分。 “臣有本奏。”容大人容深出列时,笏板在晨光中划出弧线,“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空缺三月,臣想举荐一人——” 满朝文武的视线霎时汇聚。 程宥泽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的玉戒指,朝中并无人对此提出异议,毕竟这都察院的差事不好当,一不小心就容易得罪人,少有人敢去。 董宰相听到容深这般开口,呼吸都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心道董家的报应要到了。 殿上安静不已,唯有董费杰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几分慌张。 “哦?”皇帝抬了抬眼皮,对此不算是上心,“爱卿要举荐哪家才俊?” “此人通晓律例,更兼明察秋毫。”容深故意停顿,余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臣,“三年前户部亏空案,便是她揪出粮道上的蛀虫。同时此人名满天下,颇有声望,在百姓里头有着较强的号召力。” 陆归寺下意识就偏过头去看他,这户部当年亏空一案是了了提的解决之法,之后更是了了亲自出去施粥布善……只是事关朝廷,他当初为了保护女儿没怎么重点描述她的事迹,这容深怎么会知道? 他就提了那么一句‘小女献策’啊!! 皇帝点了点头,他想挽回在朝臣们心中的名声,自然是没什么不依的,只是想继续开口问的时候,程宥泽却在一旁打断了容深的话。 “不可,孤不同意。” 他不说理由,就这么说了一句,身后自有别的朝臣跟着搭话帮腔。 沈宴秋也微微颔首,附和道:“臣也以为,此举不妥。” 听见他们都反对,董费杰就放心了,虽然他也不太清楚容深要推荐的是谁,但此时多一个右副都御史,万一这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刀对准他们董家怎么办? 要知道董宰相如今已经不愿同他说一句话了,也不同他解释为何要辞官的缘由,只是和母亲孔氏一个劲的把他后院里头的姨娘们给打发走。 还让人看着他,对他严防死守的,董费杰心慌的很,但是又不知道这慌从何来。 “有什么不妥的?都察院如今缺人,有人能帮衬着容卿是好事,太子为何不愿让人任职啊?”皇帝听着程宥泽和沈宴秋都是反对,有意立威,故意咳了两声道:“难不成太子是怕此人查到些什么?” 程宥泽抬眼看他,淡声反驳,“孤听说此人没有科举功名,虽说有才,但到底缺了章程。” 皇帝语重心长,深明大义:“朕一向教导你要知人善用,有才者不必这般拘谨功名。更何况,容卿身为左都御史,本就可以自行举荐有才之士。” 程宥泽又添了一句:“孤知朝臣皆有举荐人才的权利,但这右副都御史可不是其他普通的官员,陛下就这般轻易决定了?” 他说完这句之后,谢渺然也出来附和一声,“这正三品的右副都御史虽然手中没有什么实权,但毕竟兹事体大,哪有人一入仕就能坐上这位子的?朝中官员不是凭借家族荫封进来的,便是通过科举考进来的,凭什么这人单凭举荐就能位列三品?臣也觉得不妥。” 言执玉出列淡声回了句:“请陛下三思。” 以往这种事情他们才不会干涉,没想到今日倒是一个一个的唱起了反调。 皇帝的逆反心理登时就上来了,加上要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都说英雄不问出处,能有一位有才之士为朝廷命官乃是好事!朕都没有计较,你们倒是一个个的推拒起来了!” “朕就不相信,这朝廷都是如你们这般惫懒之人!” 皇帝的眸光扫到后面的顾京元身上,越看越不顺眼,忍不住为难一下。 若是他附和太子,就拿他先开刀,若是他站在自己这边,自己也好在这朝堂上重新树立一番天子威严。 于是他嗤笑一声,问道,“顾修撰科举入仕不过也才从六品修撰,这容卿想要举荐之人一入仕便是正三品,你心里可会有怨言?” 顾京元从队列里站出来,躬身作答:“爵以功为先后,官以能为次序,臣才疏学浅,日后定当多多向这位大人请教,怎么会有怨言?” 虽然第一次在朝堂上的配合打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但是顾京元口中说出来的话还是足够气人。 什么日后多多请教? 你这状元之身背后都不知道请教了多少次了!! 这绝对是妥妥的炫耀!! 谢渺然几人被气的心里冒血,却只能强忍着看顾京元继续答话。 当然,应归彻有点儿没听懂,也不明白这几人的所作所为。 不是说了要给了了右副都御史之位吗?怎么事到临头他们还拒绝了? 不过被陆青黛教导的很好的应归彻知道现如今该怎么做。 了了没跟他说,那就是没他的戏份,他老老实实的不添乱就好。 顾京元这番话说完,给皇帝递了一个大大的台阶,一旁的容深紧接着又附和道:“陛下,臣以为功名不足,才能可补,若是日后这右副都御史有何欠缺的地方,臣愿付连坐之责。” “若这人日后真犯下什么大错,容大人莫不是以为区区连坐就能免了罪责?”谢渺然嗤笑一声,似乎还很是不服气。 言执玉都懒得多说别的话,又说了句,“请陛下三思。” 皇帝这下可就勃然大怒了,‘啪’的一声就将桌上的公文甩到了一旁,“容卿为朝廷举荐有才之士是好事!你们何来的咄咄逼人?!” “莫不是真担心这新来的右副都御史把你们都查一遍?!” “还是说你们都背着朕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众臣皆不敢辩驳,皇帝往底下看,程穆环已经好久未来上朝了,多是以身体不适推脱,而这朝堂中以太子为首的人越来越多。 就连本是程穆环母家的谢家,如今都常帮着太子说话。 他重重咳了两下,看向今日格外沉默的程宥泽道:“朕看太子也该多多学学为君之道,不要只知道争权夺利!要为天下百姓多多做实事才是!!” “朕看明日还是让七皇子…还有大皇子同你一同上朝议事吧。省得你一人,身旁也无个兄弟帮衬。” “陛下教训的是。”程宥泽微微颔首,只是低下头的瞬间,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来。 “容卿,就按你说的意思办,不管这人有无功名、家世如何,只要你觉得能胜任这职务,朕都允了!” 皇帝此话开口,底下的人就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刚刚还被训斥的谢渺然此刻眼神都变得邪魅了起来,有种奸计得逞的意味。 言执玉率先出来,他手持笏板,看着皇帝带着众臣行礼谢恩,“陛下圣明!” 皇帝好些日子没上朝,如今又感觉底下这些大臣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敬重,不免的长舒了一口气,连脸色都好了几分。 他昂起下巴,挥手让众臣起身。 看着他们要各归各位之时,没忍住多问了句:“对了,容卿,朕还不知你要举荐的人是谁?” 容深此时又缓缓踱步至殿中,行礼之后掷地有声:“回陛下,此人乃是陆家二娘子,陆青黛。”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又变得落针可闻。 大多数人都是不可思议的望向大殿中央站着的容深,似乎觉得他在开玩笑。 而那些少数不震惊的人,都是刚刚劝阻皇帝最起劲的人。 皇帝感觉自己被做局了:“……” 心情颇为复杂。 但也没有什么要反对的意思,自上次元旦宫宴之后,他便再也未有见过陆青黛。 暗中派去想把人掳来的御林军也都没成功,自己的权力又被架空,此时此刻,就算是发现自己被做局了,他又能如何? 难不成反悔打自己的脸?不可能。 只是他还没有反悔,董费杰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利落的就冲了出来扑通一下跪在大殿中央,“不可啊,陛下!!” “这陆二娘子是女子!” 应归彻蹙眉,嫌弃的看他一眼:“女子不能为官吗?军中尚有女将,朝中为何不能有女官?” “她没有功名在身,闺阁之间的学识能高到哪儿去啊,陛下!!” 言执玉淡淡反驳:“陛下亲言,要知人善用,有才者不必拘泥于功名。” “那…那这也于礼不合啊……一届女流凭什么一来就成了都察院三品啊?” 谢渺然叹了口气,出声提醒:“这顾修撰不是说了吗?爵以功为先后,官以能为次序,这陆二娘子为何就不能当右副都御史了?” “我们陆家家学渊博,臣女所学的并不比寻常男儿少,董大人凭什么耻笑我陆家的娘子?”陆归寺往前一站,狠狠的瞪了董费杰一眼。 “陛下,臣女得陛下圣恩,既能为朝廷做事,必不会让陛下失望,让百姓失望!” 陆归寺正气凛然,看着董费杰还想继续辩驳的嘴先声夺人道:“臣倒是突然记起来,董大人不也没有功名凭着宰相大人的荫庇成了朝廷命官?” “这如何能相比?”董费杰此时想到董灏文因为断指不能为官之事,又想到董灏文当初对陆青黛追的痴狂,心下是什么都明了。 只是这事却不好当着朝中大臣言说。 “为何不能相比?”陆归寺与他对峙,“难不成我女儿还比不上你了?!” “你竟拿我于一娘子作对比?!”董费杰瞪大了双眼,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说的好像你哪点能比上我家了了一样!” “本大人为官十余载,政绩斐然,岂是一娘子能够相较的?!” “同样为官十余载,我怎么不知董大人政绩斐然?董大人不要在这信口开河!!” “什么信口开河,京中谁人不知董家为民为国,是你孤陋寡闻!!” “那是董家董宰相,不是你董费杰!!” 陆归寺和他吵红了眼,一点儿都不退让。 两个人哽着脖子吵,一声更比一声高。 皇帝也没想到这两人会突然吵起来,重重咳了一声才将这两个人的理智给拉回来。 正当董费杰还想要求皇帝收回成命的时候,程宥泽的玄色龙袍轻轻的晃到了他的跟前,太子殿下轻飘飘的开口,“陛下已经应允,君无戏言。” “董大人莫不是想仗着政绩逼迫陛下吧?” 第237章 林统领这手还不松吗? 殿内骤然一静。 董费杰被程宥泽一句话钉在原地,冷汗涔涔而下。 他张了张嘴,却见皇帝面色阴沉,显然已对他当庭争执的僭越之举心生不悦。 “臣……臣不敢!”他慌忙伏地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但臣也是一心为朝廷为大虞着想啊……这陆二娘子一来便是正三品官位……” 董费杰还想要开口解释,一旁的容深就轻轻浅浅回拨了过去:“陛下金口玉言,只道这人能力能够胜任,不管功名家世,太子殿下等人先前反对的时候董大人都未曾劝诫过,怎么如今陛下答应下来了,董大人倒是着急了?” 董费杰心里大概恨的不行,但满朝人都把视线投射在他身上,平日里应和董家的朝臣也都不知为何竟然一句都不带帮腔的。 他父亲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在最跟前站着,对他这个儿子的困境置之不理。 他不耐,最后只能咬着唇再次重重叩首,“臣不敢!陛下圣明!” 皇帝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最终落在容深身上:“既如此,一切都由容卿去办吧。” “臣遵旨。”容深躬身领命,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皇帝继续问接下来的事情,今日早朝因为他同意了陆青黛入朝为官的事情,又有言执玉几人率先低头,难得的氛围不错。 早朝至后半段,沈宴秋又出来,参了京县县令一笔,“陛下,京县县令罗永城履职期间京城发生大大小小的案子直线上升,加之其擅权弄职,坑害百姓,毫无作为,臣请陛下将此人革职查办!” 皇帝听闻此事,略微蹙了下眉,突然想到后宫之后几个年轻妃子的来历。 没有立即搭话,正想着寻个由头避开的时候,年轻气盛的顾京元又出来行礼参了一笔。 “陛下,臣在春闱之前就曾听闻京县县令的所作所为,此人渎职已久,仗着手中权势欺压百姓,不仅应该革职查办,更应该细细检阅其往年的案例,以防有冤之人无处申冤!” 皇帝咽了下口水,心中还在摇摆不定。 今日他是想做出一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形象,看到手底下臣子因右副都御史一事对他重拾信心,他原本还志得意满来着。 可这京县县令罗永城背后的事情,他多少是知道些许的。 此人还是董宰相的门生,自任京县县令后给他寻了不少的美人和器具,如今可都在宫里头。 若是答应了查办罗永城,那岂不是还会把他这个皇帝的腌臜事也给查出来? 那好不容易重新凝聚朝臣们对他的爱重岂不是又要烟消云散了? “大胆!顾修撰你才来京多久?如今不过是第一日上朝,怎可如此莽撞诬陷朝廷命官?!”此时董费杰又重新站了出来,同顾京元站在相反阵营。 “若是都如你一般随意弹劾,这朝中可还要继续行事?!” 董费杰又回过身看向皇帝:“陛下,此人狂妄自大,实在不宜为朝廷命官啊!” “臣并非是随意弹劾,臣手上有人证物证……况且此事是由大理寺卿沈大人先提出来的,臣不过是多加了一码,不知董大人为何这般行事慌张?” 顾京元心里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开口的时候有理有据,不会被他们轻易扰乱节奏。 “早就听闻董大人在朝中人缘颇广,同这京县县令更是私交甚笃,如今又这般直言袒护,莫不是背后收了京县县令的好处?” “或者说,这京县县令就是董大人的爪牙呢?” 董费杰没想到顾京元这人初入朝堂就能将他和罗永城的关系说清一二,心下大骇,眼看他要扯到董家的时候,厉声阻止:“血口喷人!!” “臣与京县县令清清白白,除同僚外并无其他关系,还望陛下明鉴!” 他看向皇帝,最后又补了一句:“臣只是念在京县县令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帮着辩驳了几句,这顾修撰就如此咄咄逼人,臣请陛下勿要轻放……” 容深出来帮着挡了一句:“这顾修撰初入朝堂,年轻人有些莽撞正常,董大人何必同他计较?” 陆归寺默默添了句:“顾修撰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董大人就要陛下勿要轻放,那京县县令可是被大理寺注意到了,董大人倒说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 阴阳怪气的调调着实明显。 皇帝看到了董费杰求助的目光,又能察觉出其他朝臣公事公办的态度,“这事儿兹事体大,天子脚下自然不能够容忍,只是董爱卿说的也没错,还是等大理寺或是其他什么人拿出证据了再说吧。” 看出皇帝还是有意维护自己的董费杰心下安了安。 抬眸又看见面前的董宰相依旧是一言不发的样子,心中怨气更甚。 以往根本就没有人敢对他们董家动手,他也乐的清闲。 就是从父亲突然递上奏折要请辞之后,才有人要针对董家。 他父亲请辞没关系,但是也不能不顾念董家和他这个儿子在朝中的地位了啊! 这般任性的请辞,缘由也不同他说一嘴,家里头板着脸冷冰冰的样子,要不是他这个董宰相的名头在外头好用,董费杰根本就不愿意搭理自己这个老古板的父亲!! 总算是下了早朝,董费杰立即就出了宫门要去找罗永城商量日后的对策。 却正好撞见宫城外头,一身杏色装扮的陆青黛。 她杏色裙裾绣着暗纹藤蔓,在行走时若隐若现地蜿蜒,宛如将整个春天都穿在了身上。广袖垂落时如流云倾泻,抬手时又似杏花疏影里惊起的蝶。 鸦羽般的青丝半挽成髻,辅以珍珠流苏点缀,造型简单但不失亮眼,只消远远的站在那儿,便能引来一方惊鸿。 董费杰哪怕是之前见过陆青黛,并且知道自家儿子董灏文钟情于她,如今还隔得有些远,都不免因此人驻足了片刻。 他看到陆青黛正用手帕包着一块糕点,抬手喂给御林军统领林寂。 眉目温柔,还轻言细语的说着话,杏色衣摆擦过林寂的盔甲,更添几分娇媚。 董费杰不需一时三刻就能看出陆青黛此人为什么能够在这几人之间游刃有余。 除了容色极盛之外,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引导和点明。 她想做上位者还是下位者,全在她一念之间。 温声同林寂说话时,一副小意温柔的模样,但蹙眉教训起他的时候,单单只是一个眼神,董费杰就看到了林寂在她面前的脆弱。 像是生怕惹了她厌烦一样。 “本大人明日就参她私德不修!!”愤愤了一句,董费杰还是更在乎自己日后的权势地位,喊了府中侍卫就走。 而另一头,林寂正小声哄着人,他头一次做这种事情,语句和举动都有些生疏。 “身上的伤没什么大事…我擦了别的药的……”上次林寂被打的最重,下巴处略有淤青之外,身上也有不少地方被打着。 但陆青黛给他的药膏这人实心眼的没舍得用。 一直揣在兜里,只用了些平常的药膏,这伤自然没有他们好的快。 刚刚陆青黛喂他点心的时候摸到了他兜里揣着的药膏,这才蹙眉生气了。 她扭过头不去看他,林寂只能小小声的将自己的错处和缘由都解释清楚,“我不是故意不用你给我的东西的……” “这次的伤真的只是小伤,我不想用那么好的药膏……” “那是你给我的,用完了日后就没有了。” “你别生气好不好?” 林寂说一句,陆青黛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搞的林寂自己也越来越慌张。 最后见大多朝臣们还没有出宫,心一横的抬手就将人抱上了马车去。 一旁看着的御林军军士们:“!” 原来统领私底下是这样的啊!!这般生猛?! 马车内,陆青黛被放在软榻之上,面前人干脆利落的就跪在她跟前,一边笨拙的抬手想要揉揉她的脸,一边将刚刚解释的话又反反复复的说了一遍。 陆青黛被他抱进马车的时候本以为这人开窍了一点,但听见他哐当一声就跪在自己面前,就知道指望他开窍是没用了。 气的抬手就捏住了他的脸,毫不客气道:“林寂,你笨死了。” 林寂周身的气质似乎因为这句话又蔫了一分,抬眸看了她一眼后答应下来,“嗯,我笨死了。” “药膏用完了可以找我拿,你身上的伤本来就是因为我……你、你还不舍得用……真是笨死了。”陆青黛看着他耷拉下去的眉眼,感觉自己每天都生活在和男色对抗的日子当中。 看着面前人的眉峰,又看到他下巴处的伤,陆青黛将人拉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身边,“坐我边上。” 林寂乖乖的听话,似乎还因为那一句‘你笨死了’的气话而犯愁。 他还没想好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哄人,陆青黛就已经打开了药膏盖子,指腹沾了药膏就往他下巴处涂。 药膏的气味淡淡的,林寂闻到体内的却是浓郁的清茶香味。 陆青黛一边叹气一边给他涂药,字字句句都是林寂从未听到过的关怀,“我知道你习惯不争不抢,我也不是要改变你的做法。” “只是你要清楚,如今世上有个在意你的人。” “你不用争抢,我就是单单的想对你好。” “所以给你的东西和器具,你不用样样都保护的小心翼翼。” 爱如活水,在察觉到河道干涸的时候,泉眼就会源源不断的冒出新的爱意来。 陆青黛不想让林寂过的小心翼翼。 她的指腹又擦过他手上的淤青,抬头的瞬间就看到林寂正盯着她的指尖看的入神。 “怎么了?”刚开口问,林寂就将她的手拉到自己另一侧没有药膏和淤青的脸上,他眉眼还是透着一股子水墨清雅的味道,只是在触及她眼眸的时候变得浓重。 他问的认真,像是郑重朝她发出邀请。 “我身上后背还有伤…一个人不好处理伤口,青黛闲暇之余,能不能来看看我?” 陆青黛指尖的药膏还泛着清润的光泽,听到林寂的请求,她眼尾微挑,故意拖长了语调:“哦?我们林寂这是要霸占我,当你的专属大夫?” 林寂耳尖微红,却仍固执地握着她的手腕,低声解释道:“……只是想见你。” 她噗嗤一笑,指尖戳了戳他紧绷的下颌,然后亲了亲他:“好啊。” “今日我来找你,同你一道用晚膳,若让我发现你伤口又敷衍了事——” “不会。”林寂迅速接话,眼底像燃起一簇暗火,忽然倾身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陆青黛猝不及防撞上他坚硬的胸甲,还未嗔怪,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娘子,我下朝啦!”顾京元清朗的嗓音隔着帘子传来。 林寂眸色一沉,手臂却箍得更紧。陆青黛无奈地拍他:“松手,是郎君到了。” 车帘掀开的瞬间,顾京元正含笑,却见杏色裙裾的娘子被玄甲青年半搂着腰扶下车。 林寂指节还缠着她一缕发丝,两人姿态亲密得刺眼。 突然就懂的他之前在朝上说日后会同娘子多多请教时,言执玉他们的感受了。 他不受控制的嫉妒起和陆青黛同坐一辆车的林寂来,就如同言执玉他们嫉妒他被陆青黛教诲一样。 “郎君,这位是御林军林统领,林寂。” 陆青黛佯装未见两人交汇时刀光剑影的视线,温声介绍,“林寂,这是新科状元顾京元。” “久仰。”林寂抱拳,盔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顾修撰初入京城时便觉得气质非凡,格外引人注目。” 顾京元手中的笏板轻敲掌心,笑得假模假式:“不及林统领戍卫宫禁劳苦功高。” 目光却扫过他扶着陆青黛后腰的手,“下朝了,各位大人也快出宫门了,林统领这手还不松吗?” 陆青黛嗅到火药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适时打断:“林寂身上有伤,我方才在给他上药,如今也上完了,我送郎君去翰林院吧。” 听见她开口,林寂指腹在她腰间摩挲一瞬才松手,低声道:“酉时。” 这是在提醒她不要忘了答应帮他上药一事呢。 见她颔首,这才翻身上马。 银鞍白马上的林统领回首一望,眸光如刃般划过顾京元。 马车辘辘行过朱雀街,顾京元忽然“嘶”地捂住左臂。 “怎么了?”陆青黛蹙眉去掀他袖子,却见白皙手臂上赫然一道淤痕——什么时候弄的? “无妨的。”顾京元垂眸苦笑,“不过是这几日在家里打理屋子误磕的,没什么大事。比起林统领的伤,我这连药膏都不必涂。” 话是这般说,眼神却有意无意瞟向她,“毕竟……我又没有伤在脸上……娘子也不会注意到……” 陆青黛哪会听不出酸味,轻摇了摇头笑道,“郎君这是嫌我偏心?” “岂敢。”他忽然擒住她手腕,将她逼至车厢角落。 清爽的气息笼罩下来,状元郎惯常含笑的眼里竟透出委屈,“只是有人前两日才夸我‘蟾宫折桂,风华无双’,转眼却连我受伤都不曾发现……” 松开她的手,将人抱了抱,手像是不甘心一般也在陆青黛后腰处打转,他低头时呼吸拂过她唇畔:“娘子这考官当得……好生不公。” “我今日也很听娘子的话,娘子让我做的我都做了。” 顾京元看出陆青黛瑟缩了一下,知道她痒,便很是乖巧的松开手,同她讲起董费杰的事情来。 “我瞧他被气的不行,下朝后的脸色可难看了。” “说不定现在就要去找京县县令商量着日后怎么办呢?” 陆青黛弯唇笃定道,“他自然会去的,他们兴许此时还想着如何抱住罗永城。” “所以明日上朝,郎君就可以把董家扯进来了。” “我就是要看他们弃车保帅。” 顾京元点头,“可无端牵扯董家是不是过于牵强了?” 陆青黛笑着捏了下他的脸,微微挑眉,“那便闹个事出来,让董费杰牵扯其中不就好了?” “除了董费杰,我才能帮着她料理慕家,让青衫阁的娘子们不再承受不白之冤。” 第238章 至于董家,要完了哦。 翰林院门前的青石板路上还沾着露水,陆青黛的马车缓缓停下,车轮碾过石板发出细微的声响。 车帘微微晃动,隐约可见车内人影绰绰。 顾京元正要下车,忽听一声冷哼从翰林院门口传来,声音里透着几分不虞:“同是在翰林院当差,了了怎么也不晓得捎上我一道?” 谢渺然倚在朱漆大门旁,一袭朱红色官袍衬得他身形修长。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门框,目光如刀般扫过顾京元那张俊秀的脸庞。 顾京元的雷达一下就亮了,先是略带着懵懂的眼神看向陆青黛一眼,而后轻咳了一声,迅速调整好表情,撩开马车帘就要下去,借着自己的衣裳将陆青黛挡的严严实实的,嘴上还不忘道:“外头风大,娘子还是不要下来了。” 谢渺然嗤笑一声,抬手示意身后小厮立即捧着个精致的食盒上前,檀木盒身上雕着缠枝莲纹,隐约飘出阵阵香气。 他戏谑的看了顾京元一眼,而后轻声附和,“这顾修撰说的有礼,了了不必下来,只是这膳食还是要吃的,顾修撰年纪轻不会照顾人,我可不敢让了了饿着肚子。” 车帘忽地被一只素手掀起,陆青黛探出半张脸来,晨光洒在她杏色衣裙上,映出细碎金光。 她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最后定格在谢渺然身上,“今日是郎君第一日上值,劳烦小谢大人带带他了。” 看了一眼两个脸色都不太好的人,她敲打道:“平日闹闹可以,今日做正事,好好教好好学。” 两人同时垂首称是,顾京元规规矩矩作揖,谢渺然则漫不经心地点头,一个恭敬,一个散漫,却都掩饰不住眼中的较劲。 陆青黛便也不管了,男人嘛,闹闹脾气打一架就好了。 她最多帮着擦个药,反正打一架又打不死。 她的马车径直离去,她今日可是喊了慕仙瑶做戏的,此时可没空理会他们的小情绪。 待马车远去,谢渺然脸上笑意瞬间消散,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谢渺然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了顾京元一眼后,语气恢复了平淡:“顾修撰倒是金贵,这一路二两地的还要让人送过来。” 顾京元也是淡淡回:“我初来乍到的,娘子不放心我。” “你小孩子吗?还不放心你?”谢渺然冷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在顾京元身上逡巡。 少年肌肤如玉,眉眼如画,气质端方,确实有让人怜惜的本钱。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陆青黛不是只喜欢一种花,而是好看的都喜欢。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 “确实还未及冠。”顾京元又是淡淡的将人噎了一句,然后认真的开口询问道:“不知我第一日上值要做些什么?难不成是和小谢大人在这翰林院门口辩个是非吗?” 谢渺然心梗,不再继续同他争辩,他转身往院内走去,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香。 翰林院的回廊九曲十八弯,谢渺然脚步生风,顾京元却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半步之后。穿过月洞门时,谢渺然突然停步。 “修撰职责有三。”他指尖划过廊柱上的雕花,“起草诏书、编纂史册、侍讲经筵。你初来,先从整理典籍开始。” 只是他不过介绍一二,顾京元那边却是上手很快,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回问几句,他不禁高看他一眼,“你之前学过这些?” “没有。”顾京元初入官场,此时很实诚的就答了,没有看见谢渺然越发阴沉的脸色。“是入京的时候娘子和言大人教的我。” 当他答完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停下正在翻阅的动作,想了想又道:“不过小谢大人天资聪颖,应当不必像我一般,还要旁人提点。” 谢渺然还是不住的冒酸水,但悲凉盖过了吃味的气焰,只是虚张声势的叫嚣着,像是在惋惜什么已逝的时光和昔日欠缺的胆量。 “你倒是好命。” 话说董费杰从宫里头出来,就找了一家京城清静的茶馆坐下,这种时候他也不好亲自去京县的衙门,也不好约着罗永城去自己地盘上的悦来客栈上谈事。 想着这茶馆好议事,便差了人去唤罗永城。 董费杰正龇牙咧嘴地调整坐姿,那日慕仙瑶的金簪刺得极深,胸前的伤口虽已结痂,但稍一动作仍会牵扯得生疼,疼的他直抽抽。 都是慕家那个贱女人做的好事! 竟敢拿簪子刺他! 他不过是看她姿色尚可,想着宠爱一番,若是日后闹出事来了,就将人抬回去做个贵妾。 反正慕家也要仰仗的董家过活,不怕慕家不答应。 只是那日被慕仙瑶逃了之后他的人就寻不到人了!他身上的伤也还没有完全痊愈! 董费杰原本是想着让罗永城帮他继续寻人的,只是他伤刚好了些,董宰相就突然要辞官、董灏文又突然断指……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这茬。 皱着眉看了一眼还泛着疼的胸膛,董费杰喝了口茶,静静等待罗永城的到来。 罗永城来的很快,像是早就等着他的传唤一般,一进雅间便跪地磕头,声音凄惨的像是受了许久的酷刑一般:“大人!求董大人为下官做主啊!” 董费杰还未缓过神,那罗永城就一句一句将近日的事情倒豆子一般的说了出来。 “大人有所不知,这一个多月以来,大理寺的人在我县衙进进出出,沈大人还时不时的来恐吓我半分,旁的也就罢了,只是下官陈年判的旧案他也要一一审核看过啊!” 罗永城在京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的敛财,他府内和县衙里头的账簿都是细心做了手脚的,加上审核需要时间,因此一时半会倒不担心。 只是那陈年旧案里头不少都是他为嫌麻烦亦或是为了帮上头遮掩而临时找的替罪羊。 那人证物证并不充分,可禁不起细查!! “这么快就查到你那儿去了?!”董费杰瞪大了眼睛,“大理寺参你的折子是今日才递上去的啊!怎么到你这就是一个多月的事情了?!” 董费杰猛地站起,牵动伤口又疼得跌坐回去:“为何不早报?!” 罗永城大写的冤:“我派人知会大人了啊……只是大理寺刚查的时候大人又正好遇刺,在府里养伤,并未给我回信。” 见到董费杰即将要皱起的眉头时,罗永城又连忙道:“这事都是小事…依大人和宰相大人的能力,这折子定然不会闹得太大,账簿一事大人不必忧心,只是大理寺那儿须得劳烦大人走一趟…去沈大人那卖个面子……” “依大人和宰相大人的面子,大理寺定然也不会怎么细查……” 罗永城还想着日后继续坐稳这京县县令的职务一事,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董费杰亲自走一趟卖个人情的事。 他这些年给董费杰的油水不少,董费杰若是不想断了这油水,自然要费心力保住他。 但他刚说完,董费杰的茶盏就直直的砸到了他的肩上,“蠢东西!!” “沈宴秋是什么很好说话的人吗?他都查了你一月了,必然是已经将你查的明明白白,不然你以为他查你这县衙是作秀啊!!” “之前刚查的时候你不当回事!如今折子都递上去了,你还想让我去给你说情?!” 喘着粗气发了一大通脾气之后,董费杰又恼恨的瞪向他:“沈宴秋查案子必不可能半途而废,又查了一月有余,你这京县县令的官怕是坐到头了。” 罗永城被砸了一身都不敢说话,任由那热水和茶渍浇在自己的衣裳上,他咽了咽口水,慌忙解释道:“下官并非有意,只是之前大理寺也会进行清查,大人不都帮下官瞒过去了吗?所以这次便……没怎么当回事……” “大人!下官为您办事多年,不谈功劳也总有苦劳吧……求大人救救下官吧!!” 董费杰哼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说往年?往年查你的薛友不也都因为你下狱了?若不是你当初惫懒,自己不去追查刺伤本大人的那个女逃犯,让薛友去查,哪里会被沈宴秋撞见革了薛友的职?!” “你那县衙又哪里会轮到堂堂大理寺卿亲自去查?!” 罗永城真是觉得自己一万个大写的冤字,他出声辩解:“可薛友那日冲撞了陆二娘子也并非下官所能预判的啊……” “沈大人也是陆二娘子差人唤过来的啊……” 他这样一说,董费杰心中原本被划成两个部分的事情突然就像是有了微弱的联系,一点一点拉近缠绕,最后合为一体。 董费杰的手被手上的茶水沾到,止不住的微微发颤起来。 薛友下狱——罗永城被弹劾——董灏文断指——董宰相辞官 这一件一件事情看似独立不能串在一起,但一件一件的累加,削减的无疑都是他在京中的权势和地位。 最主要的是,他现在才发觉,这背后竟然都能和明日便要上任的右副都御史陆家二娘子扯着一起。 薛友是因为冲撞了她,沈晏秋被唤来才把他下的狱。 罗永城被沈晏秋针对应该也是为她出气,给她个交代。 董灏文……自家儿子当年就因为她被滥打过不知几次,只要她不满,那她身边的人想毁掉灏文的仕途断他一指不是轻轻松松? 至于董宰相…父亲一向受人敬重,想必是提早得到了消息……决定舍弃他! 董费杰能感觉出来,如今朝堂上的明枪暗箭尽数都是冲着他来的! 心中燃起怒气的同时,他也在尽力安抚自己。 无事的,无事的,如今他们不过只能牵扯到罗永城…罗永城和董家的账面一向干净,他们查不到董家头上的。 “大人?大人?事到如今,我们该如何应对啊?”罗永城继续催促道。 “不过被革职查办罢了,你慌什么?” 董费杰强镇定下来。 他要弃车保帅,那便不能让作为弃子的罗永城反咬他一口。 于是缓和了下语气道,“有本大人在,即便你进去了又如何?只要你这京县县令同董家未有关系,等风波过去了,本大人自能够重新把你捞出来。” “这主要的就是,你这县衙里头的事扯不上本大人。” 罗永城不明所以,老实答,“大人放心,那账簿下官都是请了专人来做的,同悦来客栈用的都是同样的算法。” “这数字不变,只是变动明细而已,且都是正常开支,他们查不到什么的。” 罗永城这话给董费杰提了个醒,董费杰一下呼吸急促,脑中警铃大作。 悦来客栈是他最重要的钱袋子,若被查...他必须立刻转移那些见不得光的账本! 不不不,正是风头上,他要将悦来客栈给关了才是! 还有那账簿…得换个地方保管才是。 这样想着,他便起了身,又随意敷衍的安抚了几句罗永城之后,便步履匆匆离开了这茶楼,往悦来客线的方向而去。 到了悦来客栈后院,他刚下马车,掌柜的就迎上来,兴冲冲的小声报备着,“大人,今日上房有位娘子带着一名侍女独自居住……虽然戴着面纱,但那气派……” “闭嘴!”董费杰此时一心只想将账本转移,瞪了他一眼后切身问道,“账本呢?” “还在大人后院书房里头呢。” “可曾有人进去过?” “还是平常那个侍女洒扫,并未有旁人进去。” 掌柜一五一十的答,然后就见董费杰脚步匆匆进了后院。 掌柜看着他走得急,还有些可惜,今日来住店的娘子虽然蒙了面纱,但端看气质和体态便能猜想到是绝色美人。 以往大人听到此话必会开心的,今日这般着急是为了什么? 他有些摸不清头脑,于是快步去追董费杰。 董费杰一进后院就往书房里走,正巧看到一名娘子手搭在书房门边上,东张西望的往外走,手里还揣了本不知道什么东西。 心下大骇,没忍住暴怒一声,“贱人!你在干什么?!” 那小娘子捏着书页的手一抖,书页掉在地上。 露出那张脸来。 是慕仙瑶。 她神色慌乱要往一旁的地方躲,董费杰却是恨意心头起,不由分说的想要上去揪住她,“好啊是你这个小贱人!” “本大人上次让你逃了,这次可不会了!” 他大步就要追上去,慕仙瑶便往其他方向跑。 “你还敢跑?!本大人今日定要杀了……” 拐角处,慕仙瑶的袖子被陆青黛一把拉过护在身后,她冷着脸,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在董费杰脸上。 紧接着,一旁的应灵灵一脚将人踢开,还不忘搭了搭慕仙瑶的肩,“我说了有我在,放心吧。” “我如今可也是堂堂的六品寺丞呢!” 董费杰被打的一脸懵,心中的怒气还在胸口里未发出来,就被陆青黛专门喊来的应灵灵一脚踹飞,不由得吐出两口血来。 等看清了来人,他食指指着陆青黛忿忿道,“你,你这是对朝廷命官动…动手!” “你想害我…害董家……” 他说的气喘吁吁,却不见面前人有半点的波澜。 陆青黛的裙摆款款向前,漂亮的手指灵活的转着折扇,唇角微微上扬。 明明今早和林寂说话时还温柔的神色此刻却添上了一抹幸灾乐祸,那双桃花眼里尽是讥诮。 “我这可不叫动手,我这叫伸张正义。” “大理寺丞可在一旁看着呢,是董大人先要强抢民女。” 陆青黛站在董费杰面前停下,看向后面跟进来傻眼的掌柜,呵斥道,“没见着你们大人倒了吗?还不晓得过来扶?” 只是董费杰被扶起来之后,陆青黛又淡淡道,“董大人的防范心还没有你儿子的强,来看账簿连个护卫都不带的?” “你…你想做什么?”董费杰恨不得此刻吃了陆青黛去,省的她一张口自己就火大的七窍生烟。 “你想对付董家?对付我……为了她?” 他看向一旁被应灵灵护在身后的慕仙瑶,露出一个不屑的笑来,“没门!” “啪”的一下,他脸上又被折扇狠狠一击。 “你!你凭什么打我家大人!”掌柜连连扶着董费杰往后站稳。 陆青黛随意从袖带里掏出圣旨扔到一旁,笑的轻飘飘的,“本大人乃正三品右副都御史,比他的官位高了不止一点。” “所以这不可算打。”陆青黛的折扇分开夹住了董费杰的下巴,眉梢微挑,完完全全仗势欺人,“这只是上官对下官的管教罢了。” “当然,若是你明日早朝告到御前也无事,就看谁捅的篓子更大。” “就算要罚本大人,本大人身后不知多少人撑着。” “但董大人好像就不一定了。” 陆青黛笑眯眯的戳董费杰的肺管子,往他平日最引以为傲的地方猛猛扎。 “毕竟你儿子,断了指。” “你父亲,好像不要你了。” “至于董家,要完了哦。” 第239章 很好,会撒娇了 董费杰被这一连串诛心之言激得喉头腥甜,眼前阵阵发黑,本就狰狞的面庞此时全都因为气恼而缩在一起,更显丑陋。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突然“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在锦缎上洇开暗红的花。 掌柜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架着他往外拖,“大人!大人您撑住啊!” 陆青黛冷眼瞧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折扇“唰”地展开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董大人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如今不过才刚刚拿京县县令开刀,董大人就气成这样……那日后可又该如何是好呢?” 应灵灵在一旁附和的点点头,然后高声道:“董大人晓得我一向是爱打抱不平的,既然我今日看到了,那我日后定会作证!董大人要灭我的口记得趁早啊!!” 应灵灵这大半月来在大理寺待着,听了不少案情,巴不得找个人出出气呢! 陆青黛无奈的笑了笑,而后朝慕仙瑶递过去一张手帕,轻轻的把手放在她的后背上安抚:“别怕别怕,接下来你不必出面,我会让人将此事闹大的。” 慕仙瑶揪着她的衣角,多少还是有些慌乱,但比起慌乱的,更多的是痛快。 原来董费杰在绝对的权势和武力值面前,也不过如此。 看着董费杰被打出血却无法反抗,被娘子句句奚落却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的样子,慕仙瑶就觉得解气。 “等他失势之后,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慕仙瑶喃喃道,眼中无端流下两行清泪来。 陆青黛抬手给她拭泪,她被重新抱进一个温柔的怀抱里,娘子的手轻轻拍着她,“他会不得善终的,但你会顺遂一生了。” “回青衫阁,告诉方九娘子她们这个好消息,让她们心里多少高兴些。” “等董家覆灭,不管你们想对他如何,都可以。” 陆青黛的话循循善诱,像是在无边的黑夜空间里,她们疯狂砸墙才从好不容易渗出来的一点儿光。 指引着她们破开牢笼,重新投入光的怀抱。 “恶有恶报,但最重要的是,没有错的人不应该因为他的恶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她的手轻轻顺着慕仙瑶的头发,宽慰着。 【慕仙瑶当前好感值:95】 --- 马车颠簸中,董费杰攥紧了垂落在一旁的毯子,拿着胡乱的把脸给擦了一通。 怪不得父亲突然要辞官呢!他忽然想起父亲近日总望着祠堂方向叹息的模样,冷汗混着血丝从额角滑落——原来父亲早就知道要出事! 他知道还不告诉他!他竟然和旁人一起瞒着他!! “再快些!”他猛踹车厢壁板,惊得车夫险些甩脱缰绳。 当马车终于冲进董府侧门时,身边的侍卫还没把人扶稳,他就急急的从马车上快步走下来,官袍下摆卷着尘土扑进正院。 正厅里,董宰相正在焚香。 青烟缭绕中,老人将一叠往日珍藏好的名帖缓缓投入火盆,火焰倏然蹿高,映得他皱纹更显深刻。 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回来了?” “父亲!”董费杰扑到案前,带翻的茶盏浸湿了未烧尽的拜帖,“陆家二娘子带人算计我,算计我们董家!罗永城也被大理寺——” “我知道。”董宰相用铜拨子轻轻拨弄火堆,看着面前焦急的董费杰,突的开口问道,“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处理灏文的事情,可曾有什么要对为父说的吗?” “啊?”董费杰心里一惊,却是立刻就否认道:“我能有什么要同父亲您说的啊……至多是灏文未来的仕途……” 这话像盆冰水浇在董宰相头上,这些日子他从程宥泽和言执玉手上接触了大量董费杰为官期间所做的勾当。 他手底下那些呈上来的账簿都是精细造假过的!他滥用他这个父亲的名头在京中狐假虎威,如今竟还敢在这死不悔改?! 董宰相看过来的眼神实在是过于骇人,董费杰下意识就要躲避,却注意到父亲脚边放着收拾好的箱笼,最上头那本典籍旁边,还夹着露出半截的辞官文书,恐惧突然攥住他的心脏:“您真要辞官?那儿子怎么办?董家怎么办?” “你当初用董家名义在京中为非作歹,官官相护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怎么办?”董宰相终于抬眼,浑浊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火光,“赈灾的粮饷你敢贪,边关将士的冬衣你也敢克扣——你瞒着我,瞒着你母亲,在外把董家的名声败的一塌糊涂……”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抓住案几边缘,“现在知道怕了?” 董费杰浑身发抖。 他当然怕,怕荣华富贵不在,怕自己被罢免官职,但他更怕的是父亲这副抽身事外的态度。 这些年他能在京城横着走,靠的就是当朝宰相之子的身份。 若父亲真不管他……董费杰神经质地摇着头,突然猛地扑上去抓住父亲衣袖:“您不能走!您得救救儿子!只要您还在相位上,董家怎么样都不会有事的……” “只要您去求陛下,求太子,他们看在您三朝元老的面子上,定然不会对董家和儿子继续出手的!您去啊!!” “逆子!”董宰相扬手一记耳光,却因气息不稳自己先晃了晃。 董费杰趁机将老人按在太师椅上,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极大:“为什么不去?!我不是您唯一的儿子吗?事到如今了,你竟然想着抛下我?!” “儿子!”门口传来瓷器落地的脆响,孔氏捧着参汤呆立在那里,发间的素簪步摇剧烈颤动,掉落的参汤打湿了她的袍裾。 这声呼唤像道闪电劈进董费杰混沌的脑海,他松开圈在董宰相身侧的手,转而扑向母亲,“咚”地跪下来抱住孔氏的腿:“娘!您劝劝父亲!他这要眼睁睁看儿子去死啊!他明晓得那陆青黛是针对儿子,竟不愿帮扶儿子一把,让儿子就这么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啊!” “她们如今虽是先朝罗永城动手,但下一个就是儿子了啊!” “您劝父亲救救儿子吧!” 董费杰揪着孔氏的裙角,一个劲的控诉着陆青黛陷害他,针对他,却是绝口不提自己的错。 董宰相冷笑一声,须发皆颤,茶盏在掌中捏得咯咯作响。 茶水泼洒在桌上的书卷上,墨迹晕染开“君失臣兮龙为鱼”的字句,烛火摇曳,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救你?你以为你自己犯得是什么小错吗?强抢民女、鱼肉百姓、挪用军饷……摘了你的脑袋都不为过!” 董宰相将书架上的一沓公文尽数扔在他面前:“你以为陆二娘子为什么当这个右副都御史?就是为了处理你的!!” “我自幼就教导你为臣之道,为官之道,竟不想全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 董费杰暂且松了松手,去看地上的公文,“不可能,不可能!她们才查到罗永城,只要弃车保帅,罗永城打死不说出我来,我们董家会安然无事的!会、会安然无事的!” 董宰相看了一眼孔氏,示意她退下,看着董费杰不屑出声:“既然陆二娘子已经在你面前名牌,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如今你最好安分守己,等日后我也好腆着老脸求殿下给你留个全尸!” 他这话一出,董费杰就更像是应激一般,突然从地上颤颤巍巍的起身,“父亲既不管我死活……“董费杰狞笑着将孔夫人往怀里一带,素簪尖抵住她咽喉,“那母亲便陪我走一趟黄泉路!“孔夫人颈间立刻沁出血珠,耳坠在剧烈摇晃中发出碎玉般的声响。 “孽子!”董宰相撑着案几站起来,脸色煞白,“你连生身母亲都敢——” “是你们逼我的!”董费杰拖着母亲后退,簪子在孔氏颈间压出红痕,他余光瞥见想冲上来的护卫,厉声喝道:\"站住!否则我立刻——\"簪尖又入肉半分,孔氏痛呼一声,泪珠滚落在儿子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书房门口,董灏文僵在原地,他原本是想来再求一求祖父,给他另谋一条入仕的出路,却不曾想听见这一番争吵。 他从未见过自己父亲这般癫狂的模样,往日在祖父面前的温和伪善的面具似乎被董费杰自己一把掀了下来。 董灏文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攥着门框,包扎处又渗出血来,他静静的观察着书房里头的局势。 “放开你母亲。”董宰相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撑着桌案的手指却抠进了木纹里,他看了一眼呼吸急促的孔氏,无视了她小幅度的摇头,“老夫……会再替你求一次情。” 董费杰瞳孔微缩,却仍不满足,簪子抵在孔氏脖颈处,不顾孔氏面上的泪痕。 “不止求情。”他声音嘶哑,“您要亲自上朝请罪,说这些都是您做的!不管是克扣军饷,还是勾连朝臣,都是您弄的!!” 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吼叫,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外头不知何时下了暴雨,噼里啪啦砸在窗棂上,董宰相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悲凉又凄惨,“为父为官几十载,临了得知自己的儿子在外仗势欺民,胡作为非…你拖着全家遭遇不够…”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董费杰抵在孔氏脖颈处的簪子,“现在…你还要拖着你父母为你赔上性命和名声?” 董费杰钳制母亲的手微微发抖。 与此同时,董宰相突然扯开他的手臂,将他往旁边一带,怀里的孔氏突然转身,夺过簪子狠狠扎进他手臂:“孽障!” 董费杰下意识的痛呼出声,想要钳制压在他身上的董宰相时,手臂就被一旁的侍卫给按住了,孔氏喘着气,转身抓起案上砚台就往儿子头上砸:“早知你是这么个混账东西,我当年就该把你按在洗三盆里溺死!” 鲜血混着墨汁从董费杰额头淌下,董费杰当真是两眼冒金星,缓不过神来一点儿。 孔氏散着半边发髻,不由分说的又抽去一个巴掌,“你当你父亲为何突然辞官?还不都是因为知道你的事情,有愧于民!!” 孔氏喘着气,眼睛变得血红,她陪着董宰相一步一步走来,自然是知道董宰相一片为国为民的赤城之心,结果好不容易到了可以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时候,却发现往日孝顺温吞的儿子在外惹出这么个祸患来! “把他关到柴房里去!” 董家乱做了一团,另一边林寂置办在统领处不远的新宅子里却是温馨的很。 雨下的大,陆青黛下了马车一路过来的时候,即使被林寂大半的身躯护着,还是不免湿了鞋袜。 这宅子不大,但最大的屋子已经布置好了,林寂牵着人进屋,蹙着眉帮陆青黛把外头湿了的披风取下来。 他这几日都在这宅子里住,买了几个小厮,此时屋子里倒是生好了火暖暖的。 陆青黛脱了鞋,鞋面已经因为水渍而加深了一片。 她低头想要去摆弄鞋面的时候,林寂就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屋子里的美人榻上。 他的手上还带着雨水的湿润,像是在责怪自己的不细心,“这雨太大了,我不该今日喊你过来用膳的。” 如今酉时二刻,外头却是阴云密布,看着骇人的很,林寂眉眼深遂,低头碰了碰她的裙摆,脸上的雨水顺着下巴低落进脖颈处,在屋内烛火摇曳的照耀下,无端生出几分性感来。 “你裙摆都湿了,我去打热水来,你换身衣服。”林寂被陆青黛灼灼的目光盯得脸热,修长的指节在她裙摆处轻微摩擦了一下,然后便要起身。 只是先被陆青黛压住肩膀,轻轻在脸颊处落下了一吻。 “我想同你用膳,不管天气如何。” 陆青黛温言软语,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自己的想法,“你不要怪自己。” “好。” 林寂点点头又要起身,却又被勾住了手指,小娘子笑靥浅浅:“林寂,今日出来匆忙,我没有带多余的衣裳。” “我这有。” “你这为什么会有?”陆青黛笑意加深,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绯红。 林寂不敢看她,却很是实诚,“你之前给我量体裁衣的时候就想着准备了……万一哪日,你想留下呢?” “总不好让你没有衣裳穿……” 陆青黛“哦”了一声,然后看了看窗户外头的天色,将人拉近了些,待林寂坐到身边,她的手才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下巴也抵在他肩膀上,轻声问道:“今日雨大,衣裳你准备的齐全吗?” 林寂有些没听明白,鼻尖里都是她的香气,强忍着点头,“齐全的。” “春夏秋冬的衣裳都准备了,寝衣也有……” “那小衣呢?” 陆青黛看着他的耳根又红到新的地步,抬手轻轻捏了捏,林寂的喉结都忍不住上下抖动起来。 “…这个……也有的。” 陆青黛毫不吝啬的夸他,弯唇亲了亲他侧边的喉结,看到他的手紧握成拳,放在一旁死死克制着,“我们林寂好细心,这是奖励。” 说着,她又笑着抬了抬下巴,亲在他的唇角。 林寂唇上一重,偏头看她,脸上露出几分纠结的神色来,最后还是道,“奖励…可不可以等会再给?” “你身子弱,趁早沐浴才是。” 说完,他咽了下口水,俯身吻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句‘先还给你’,便匆匆起身去给陆青黛搬浴桶和打热水了。 陆青黛也没想到林寂会是这样的举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笑中微微藏着惊讶之色。 很好,会撒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