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倒影》 第1章 鼠笼 【警告】 【本书自2024.6.19-2024.12.19封禁,存在恐怖,邪典,涉z,等令人不安的内容,经大量删改,已解封,如有不适请勿观看】 —————————— 第一卷【爱】 紧握还是放手, 哪一个更伤人? 爱的话, 先伤害自己吧。 ——————————— “宁烨,我走了啊。” 一个20岁左右的男生挤进公交门口的人堆,回头对站在站台上一脸清秀的青年喊道。 青年穿着一身黑色便装,背着书包,身形高挑,脸色苍白,面相温和清秀。 宁烨挥了挥手,笑着道别,直到目送公交远去,才收起笑容,拿出屏幕裂了几道纹路的手机拨通号码。 “妈,我在公交站等车呢,很快回来。” 挂断电话,他才注意到站台上只剩自己,昏暗的路灯勉强照亮空旷的道路,随着公交远去,路上也无一辆车,甚至听不到风声,只有飞虫在头顶的灯光下嗡嗡作响。 他低头看着马路,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嗤——” 不知过了多久,响亮的刹车声传来,宁烨抬头,一辆公交晃晃悠悠地停到公交站前。 这辆公交异常老旧,蓝色车皮上满是斑斑点点的锈迹,浓郁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惹得他眉头皱在一起,抬手捂住鼻子。 车门开启,满脸油光,不修边幅的司机百无聊赖地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歪头斜眼看着他。 宁烨扫了一眼公交车号,闪耀着刺眼红光的数字映入眼帘。 666 他抬脚正准备上车,这站就一辆蓝皮公交停车,不是它还能是... 刚抬起的脚步一顿,像是才反应过来,他猛地转头看去。 车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121。 宁烨皱起眉头,刚刚明明不是这个数字,难不成自己看差了? 刺鼻的铁锈味挥之不去,心里有种莫名的诡异,总觉得不太对劲。 “你到底上不上,不上我走了。”司机不耐烦地喊道,他赶忙上车,再等一辆不知道还要多久。听见收款声,司机这才收回目光,关上车门,猛地提速向前驶去。 宁烨摇摇晃晃向里面走去,车内青白的灯光不时闪烁,座位破旧不堪,只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裙,戴着白色长帽的高大女人,直直地坐在前排座位上。 高大的身材挤在狭窄的座位里,她将脸遮在帽檐下,看不见面容,只露出化了惨白浓妆的下巴和鲜艳的红唇。 白色长裙的裙摆有些长,卷了又卷,边角还是拖在地上。 “婚纱吗?”虽然这样打扮的女士半夜坐在公交上有些奇怪,宁烨也没多想,看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往车后走去。 “哼...呵呵呵。” 一道带有强烈恶意的冷笑从身后传来,像是毒蛇在身上肆意游走,吐出蛇信发出嘶嘶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宁烨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肩膀忍不住耸起,转身看去。 身后空无一人,白裙女人坐在远处的背影一动不动,仔细看去,她的身子似乎有些僵硬,就像是被钉在座位上,让他想起室友桌上的手办。 他沉默片刻,装作没有听见,有些不安地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尽可能远的距离让心情放松些许。 窗外排成一列的低矮房屋整齐地躲在黑暗中,拉下卷帘门,没有光亮,即使在城市边缘也依然千篇一律,井然有序。 看的厌了,宁烨掏出手机,点开视频软件,弹出的视频都在讨论最近刚刚通过的新法案。 西大陆神教被帝国公开承认,在部分城市设点,限定条件下拥有一定自主权与传教权,本土道佛两派依然沉寂,引起一片哗然。 一时间各种声音飞速冒出,负责该事务的特事部没有任何反应。 他点开一个热门视频,播放的是神教的地方宣传片,教堂正巧建在他家小区附近。 蓝色背景中,一个穿着淡蓝色毛衣,带着十字架项链,气质典雅的中年白人女性看向镜头说道:“believe.” 画面切换,黑皮肤的神父一袭黑袍,两手抱在身前,握住胸口的十字架挂坠,站在画面中央。 “or not.” 说完双手张开,表情真诚而温和。 “we help,here and now.” 紧接着两人站在一起,重复这段话,字幕下方是各地教堂的热线电话和地址。 宁烨随便一划,百万播放的视频评论就到了底,发现不能点踩后直接退出。 瞟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23:59下一刻变成了24:00。 宁烨脸色一滞,大脑一片空白。上车还不到七点,到家也就一个小时,怎么到半夜了? 噔...噔...噔。 一阵异响从后方传来,越来越清晰,他转身扒在椅背上望去。 路灯由远到近一排排关闭,黑暗逐渐逼近车尾,两旁的高楼小区没有一丝灯光,城市仿佛被漆黑的怪物悄然吞噬。 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刚坐回座位,便看到前方的路灯迅速熄灭,如同在围堵这辆公交。 宁烨来不及反应,刚刚张嘴,公交便驶入诡谲如同活物的黑暗。 此时只剩下公交车内青白闪烁的灯光,照在宁烨苍白的脸上,像是泡了福尔马林的死人脸。 见鬼了! 他缩在角落的座位上偷偷观察,白裙女人还是之前一样一动不动,如同雕塑,司机被完全遮挡住,看不到身影。 “喂!怎么路上的灯都黑了?” 他忍住惶恐大声喊道,女人的背影一动不动,只有公交的轰鸣声回荡,车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你们不奇……” 喊到一半,莫名的恐怖攀上心头,话语戛然而止,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宁烨心中的不安急剧攀升,他只能放空大脑让自己不要多想。 如同雕塑的女人,在黑暗中开车的司机,两人都不对劲,但必须认定他们没问题,不然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 是的,一个人...... “吱!吱吱!” “老鼠?!”他弹射般的速度抬起双腿,身子紧靠着窗户,眼珠快要瞪出眼眶,来回扫视座位下方,只能看到黑漆漆一片。 始终没有老鼠的动静,宁烨眨眨干涩的双眼,试探着用脚尖碰两下地,没有情况,他长出一口气,心跳慢慢平复。 公交继续在黑暗中前行,女人依然坐在远处没有动静,但感觉事情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呵...呵...呵...” 一道饱含怨毒的笑声在耳畔响起,他的瞳孔一缩,胸口传来爆炸似的疼痛,刚刚缓下来的心脏一瞬间剧烈跳动到极限。 他感受到身旁另一个人的气息,全身止不住地发颤,两眼定定地看着前面的座位,一动不敢动。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恐惧,越发肆无忌惮。 笑声像是从坏掉的磁带中传出,极度扭曲失真,只剩下强烈不加掩饰的恶意。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宁烨全身抖得像筛糠,嘴缝中忍不住传出压抑的呜咽声,像一条濒死的野狗,只能在脑海中不断重复催眠自己,甚至不敢在嘴里嘟囔,唯恐惊动身旁那人。 座位上已不见白裙女人的身影,青白的灯光黯淡到了极点。 内心的恐惧感达到极致,催促着他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恐怖。他缓缓转动僵硬的头颅...... 一张化着惨白浓妆,艳丽成熟的女人面孔填满了他的全部视野。 墨绿色的竖瞳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宁烨,鲜红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狰狞的笑意与疯狂甩动的细长蛇信。 宁烨双眼瞪大,嘴巴无意识张开,剧烈的心跳声在耳中炸开,只剩下尖锐的耳鸣。 假假假假假假假假.... 一双冰冷惨白的手伸进他的嘴里,扒住他的上下口腔,极度低温冻的他脑仁一阵生疼。 紧接着一股巨力传来,他的嘴被强行掰开到极限,嘴角撕裂出血。 “啊……” 口水疯狂分泌,顺着嘴角流下,双手双脚不断挣扎,但女人纹丝不动,如同一座苍白的大理石雕塑。 “吱吱吱!” 听到熟悉的声音,宁烨瞪大眼睛,两只手扒在女人的手臂上拼命使劲,试图逃出魔掌。 一只老鼠从女人口中爬出,用力一跳,蹦进宁烨口中。 湿滑的毛发,坚韧的皮肉,混合着腐烂湿臭的气息,他几乎要被恶心到晕厥。 “唔——咳咳!” 嗓子眼被堵住,眼前一片昏暗,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不惜一切地挣扎,情况却没有丝毫改变。 细长的蛇信拍打他的脸颊,宛如腐烂滑腻的鱼肉。 咕咚。 一个明显的巨物穿过喉咙,掉入胃中,一切尘埃落定。 “呵呵呵……” 女人松开手,拿出一条手帕擦拭干净嘴上的痕迹,朝车门走去,车门自动开启,转眼间已不见踪影。 “咳咳咳!呼...呼...” 宁烨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不停急促呼吸,眼神涣散,一只手颤抖着伸进嘴里扣动。 “呕。”强烈的呕吐感袭来,混浊的液体一股脑吐到了地上,但不见老鼠的身影。 “去医院洗胃。”宁烨挣扎着爬起身,刚抬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瞪大双眼。 面前出现了一道门,门牌号和他家一模一样,两边是漆黑的楼道,只有他头顶的灯亮着。 无法理解的现象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脑子里嗡嗡回荡着老鼠的尖啸和公交的轰鸣。 迟疑片刻,宁烨深吸一口气,直到脑子里的声音平复,才抬手轻轻敲门。里面响起熟悉的声音。 “来了儿子。” 大门打开,探出上半身的中年女人由喜悦变为惊讶,最后是担忧。 她将魂不守舍的宁烨拉入屋里,关上门。拉着他坐到沙发上,沙发另一侧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 “怎么了儿子,发生什么事了?”母亲焦急的声音拉回宁烨的思绪,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没,没事,公交下错站了,我走了一路回来。” “量你不敢撒谎,不然有你好看的。”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父亲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说谎的痕迹。 宁烨抿嘴看着父亲,过了许久,父亲收回目光,继续看电视。 “那还有别的事和我说吗?”母亲温柔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话气中却带着质问。 他低下头,感受到母亲紧握着他的手传来的热量,抬起头时,脸上是平和的笑容。 “没有。” 客厅陷入一片寂静,电视明暗不定的光线照在父亲脸上,母亲垂首低眉,看不清表情,空气仿佛凝固。 电视里的女主持人正播报新闻,清晰标准的普通话传入耳中,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吗?那先这样吧。” 压抑的氛围骤然缓和,宁烨点点头,起身准备回卧室,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到:“宁萌呢,没回来吗?” “回来了,在屋里玩呢吧?”母亲坐到父亲身边,一起看着电视,不确定地说道。 “在屋里。”父亲用肯定的口吻说道。宁烨点头,没再说什么,走向卧室。 走廊旁的卫生间传来水声,他透过磨砂玻璃模糊看到一个身影正在洗一头长发,有些无奈。 当初分卧室时妹妹选了带卫生间的小卧室,但等他上大学住宿舍,走读上学的她就霸占了自己的大卧室,在他和父母共用的卫生间洗澡。 他轻轻敲门,小声说道:“我回来了。”里面的人像是没有听到,继续洗头,没回话。 回到卧室,一排装满衣服的透明箱子,下面没有空余空间的床,简陋的桌椅,构成了他一览无遗的私人空间。 宁烨关上门,放下书包躺在床上,狠狠地吐了一口气,脑子里还在想公交车上发生的事。 “到底是真的还是......”宁烨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起身看向桌上的电子表,上面显示的时间刚过八点半,心里惊疑不定。 “如果没上公交,我怎么这么快回来的。如果上了公交,我怎么突然出现在家门口。还是我真下错站了,一路走回来的?为什么爸爸说我没说谎?” 这时房门把手转动,一个可爱的少女推门而入,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两个小巧的丸子扎在头上,身上是一件宽大的白兔卫衣,露出奶白的细软手臂,下面穿了一件短裤,被衣服遮住,露出一点边。 “老哥,你回来啦,诶哟。” 少女说完便躺到宁烨旁边,甩掉拖鞋,伸了个懒腰,伸完翘起二郎腿抖个不停。 “你别赖我床上,正是熬夜掉头发的年纪。”话是这么说,宁烨摸了摸她的头,摸到一手油,嫌弃地赶紧收回手,也没管她,继续想着公交的事。 宁萌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腿,暴躁地抖腿,抱怨道:“唉,你们放七天假我们放三天,还一堆作业,休息的时间比课间还短,我上的是高一又不是流水线。喂你听到了没有,我好烦啊,你不烦我更烦了。” “啊?”宁烨回过神,“哦,那我给你上柱香,祝你提前返校,省的你占我卧室。” 宁萌一脚踹他头上,没有用力,踹完起身,“上个大学这么嚣张,得了,我回屋洗澡去了,别抢我热水。” “等等。”宁烨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没洗头?卫生间里洗澡的不是你?” 宁萌莫名其妙,一脸厌恶地拍掉他满是头油的手,“我当然没洗,你看你这屋有我东西吗我还来洗。” 宁烨汗毛竖起,那厕所里面的是谁? 这时他才想起那道身影有些不对,比宁萌高了不少。 脑海中浮现某个高大女人的身影,墨绿色的瞳孔好似冰冷的毒蛇,没有丝毫感情。 他咽下口水,嗓子有些发干,“我刚刚看到...卫生间有个女的在洗澡,不是你,也不是妈。” 宁萌看哥哥一脸紧张,顿时毛骨悚然,“卫生间里没人啊,你别吓我。” “那我看到的是谁?” 第2章 婚丧 一大一小,一男一女,踮着脚走到卫生间门口,小女娃神情害怕中带着激动,眼睛提溜一转,拍拍男生的肩膀,手指了指客厅,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烨心中大急,手往前一抓,只碰到衣角,张嘴欲喊,想到旁边卫生间里的女人,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平复下心情,头靠近卫生间的门向里看去,亮还着灯,但不见人影,只有零星的滴水声传入耳中。 “里面有人吗?” 身旁一声低语吓了宁烨一跳,没好气地瞪了妹妹一眼,悄声回道:“没人了,我之前绝对看见了,洗澡的声音也很明显。” “爸妈应该回房间休息了,客厅灯是关的,电视静音。”宁萌贴在他的耳旁轻声说道。“而且如果里面真有别人,为什么要洗澡,爸妈没听到就你听到了?” 宁烨一阵语塞,总不能说他撞鬼了吧。还没等他想好,宁萌嘿嘿一笑,推他一把,自己猛退一步划清界限。 宁烨心中狂骂,妹妹靠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全身紧绷,手放在冰冷的握把上缓缓转动,以往大热天握把只觉得清凉,不知为何此刻冷的出奇。 门缓缓打开,宁烨贴着门悄悄进入,宁萌偷偷抓住他的衣角紧随而入,眼睛只张开一条缝,确认没事后瞪大眼睛左看右看。 卫生间里的物件摆放的整整齐齐,空气中带着热气,花洒还在一滴滴落着水珠,证明刚刚确实有人在里面洗过澡。 宁萌注意到下水口缠绕的黄色发丝,家里没人是这个发色,“哈,我就说没人吧,老哥你眼瞎耳聋的,我送你回屋。”嘴上说着风凉话,手里不停扯着他的衣服示意快走。 “今晚一名醉酒男子骑摩托车,闯红灯,迎面撞上一辆面包车,造成连环车祸......” 客厅突然传来巨大的电视声响,两人面面相觑,眼神在空气中交流。 “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 “你不是去看了?” “对啊,我哪知道。” 两人挤眉弄眼了一阵,推搡着一起往客厅走去。 客厅里黑着灯,没有人,其余房间房门紧闭,电视发出的白光照亮了大半个屋子,女主持正一板一眼地播报新闻,声音响的出奇。 宁烨上下拨动客厅灯的开关,却没有反应,握着宁萌手腕的手微微用力,提醒愣神看电视的妹妹,冲她摇摇头,拉着走向父母房间。 “滋” 走到一半,电视画面突然跳转,切到了戏剧频道,几人画着浓妆在台上唱戏,紧接着又跳到另一个频道,还没看清画面便继续转换。 跳转越来越快,宁烨两眼一眯,满屏跳转的色块逐渐拼成一张女人的脸。 女人头戴纱巾,嘴角含笑,盯着电视机前的两人。 “哥...”宁萌刚一出声,电视画面骤然停住,吓得两人心跳一停,差点没缓过来。 频道回到了最初的新闻栏目,女主持正报道另一则新闻。“据悉,该女子,该女子自杀是因为...” 一道血流从她的鼻孔流下,主持人慌了一瞬便调整回来,没管鼻血继续播报。 然而宁烨两人毛骨悚然地看着她,她的眼角泛起星星点点的红色血珠,很快汇聚成两道血泪流下。 “有咳咳,有请...咳咳咳!” 主持人突然开始咳嗽,捂嘴的指缝里流出鲜血,她的身体死死坐在座位上,仿佛有什么力量将她禁锢在镜头前,演播室似乎只剩她一人,摄像没有停止,聚焦在她痛苦扭曲的脸上。 嗓子被鲜血堵住,她只能朝镜头伸手,似乎在向宁烨他们求助。 女主持不断扭动身体,挣扎许久,缓缓倒在桌上不动了。 铁青的面孔冲着镜头,两眼翻白,嘴角都是血沫,已经咽了气。 宁烨感觉一股寒气直冲脑仁,赶紧跑到父母房间门口,正准备开门,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一个穿着婚纱的高大女人出现在画面中。 “哥,是她。”宁萌忽然出声,指着女人湿漉漉的黄色长发,宁烨瞪大眼睛看着女人的侧脸,正是他在公交上遇到的那个女人。 她抱着一把枯萎腐烂的花朵,脸上洗去了浓妆,被一层白色薄纱盖住,依稀能看到青白脸颊上的黑色斑痕。 “咚...咚...咚……” 高跟鞋踩在演播室的地板上,女人直视画面的另一端缓缓走去,消失在镜头前。宁烨顺着她走的方向慢慢转头,直到面前父母的房间。 “咚。” 声响从门后传来,他一个激灵,寒意直从尾椎骨冲到天灵盖,推着身后的宁萌疯狂倒退。 “呵...呵...呵……” 带着强烈恶意的笑声从父母房间里传来,两人如坠冰窟,躲在角落里盯着房门,不敢动弹。 “嘎吱——” 房门缓缓打开一半,传来一股浓烈的腐臭,像是腐烂的鱼肉被放进缸里腌制许久,开缸喷涌而出的味道。 宁烨僵硬地抬起头,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两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出眼眶,直勾勾盯着他们。 女人一半身体躲在门后,身形接近两米,披头散发,纯净白色的婚纱穿在身上只觉得诡异。 她静静地站着,笑容夸张地占据了半张脸,露出锯齿状的牙齿。 她的身后,两道身影被丝线似的东西吊在房顶上,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面孔正对着宁烨二人,两边嘴角被强行撕裂,像是在大笑。 压抑恐怖的气氛渐渐弥漫,两人瑟缩在角落,惊惧地看着她,甚至忘了愤怒。 砰! 房门被一股巨力关上,里面传来女人的笑声,随后一男一女苍老的笑声加入进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让人毛骨悚然。 “呵呵呵...哈哈哈!!!” 宁萌牙齿打颤,瑟缩在哥哥背后,听到房间里传来父母的笑声,她大脑一空,鼓起全身力气冲向父母卧室。 “啊!”下一秒,她的手臂被用力一扯,两脚打拐,倒进宁烨怀里,无力地掰着紧紧抱住她的手臂。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的视野里是一张麻木的脸,此刻这张脸竟显得有些陌生。 “不能呆在这儿了,我们走。”宁烨一声低喝,环抱住她的腰往后拖动,直到后背靠门,一只手伸到背后打开房门,把挣扎的宁萌甩出屋子。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父母紧闭的卧室大门,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让他撇开目光,不经意间略过电视,目光忽然停住。 “吱吱!” 老鼠的叫声从电视里传来,女主持的清瘦的身躯此时鼓成一个巨大的圆球,一只只湿滑的老鼠强行挤出从她的嘴里挤出,转眼间竟聚成了黑压压的鼠群,如瀑布般从电视里跳出。 宁烨不敢犹豫,狠狠关上坚硬的防盗门。此时他的状态有些奇妙,恐惧感小了很多,大脑十分清醒,面部发麻,身体感觉不像是自己的,只是机械性的操控身体动作。 “肾上腺素过度分泌么,得快走。”大脑刚一思考,害死家人的愧疚,恶鬼来袭的恐惧,不知何去何从的迷茫,一股脑地冲进脑子里,把他的思绪冲得七零八落。 宁萌被推倒在楼道里,冰冷坚硬的地板磕得她倒吸一口冷气,顾不上疼痛,她急忙起身,只来得及看到宁烨关上门,将一切锁在里面。 她全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瘫靠在墙上,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直到宁烨转身,对向他失去焦距的双眼,宁萌心里一颤,杂念瞬间消失不见,只能忍下钻心蚀骨的悲伤,牵住他的手,正要说些什么。 “嘎哒。” 身后家门的轻响在寂静黑暗的楼道里异常刺耳,两人一个激灵,旋即疯狂朝楼道出口跑去。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 一只两眼泛着绿光的老鼠从门缝钻出,很快无数只老鼠挤出来,发出尖锐的嘶吼,乌泱泱向两人追去。 “不要想别的,不要想别的...” 宁烨强打精神,带着宁萌闷头跑过电梯,进入紧急出口。 以那个女人诡异的力量,进入电梯只能等死。楼梯间的感应灯似乎坏了,飞快地频闪白光,他只能通过白光残留的影像看清周围。 “我们在四楼,很快能出去。”刚跑下一层,宁烨抬头看了一眼楼层标识,脚步顿时停住。身后的宁萌没刹住,闷头撞在宁烨背上。 “停下来干嘛,赶...赶紧...”宁萌看到6楼的标识,瞪大双眼,话堵在嘴边说不出来。 “继续下去看看。”宁烨没有犹豫,拉着她继续向下,下一层的标识激得他头皮一麻,此时他们竟然出现在13楼。 他赶忙拉着宁萌往上走,洪水般的鼠潮突然从转角出现,向两人涌去。上方楼梯的黑暗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鼠潮的嘶叫声中微不可闻。 他又看向13楼的出口,黑暗如同活物一般在空中扭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只能向下么”冷汗浸湿了他后背的衣服,此刻只能继续往下走,但一直向下,最后会通向哪里? 宁烨刚跑下一层,拉着宁萌的手被轻轻扯动,他转头透过闪烁的光线,看清宁萌异常苍白的脸色,这才感觉到她的手冷的像冰块。 “哥...我好想...呕!” 宁萌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呕吐感袭来,扶在扶手上弯腰大吐特吐。 黄色的液体夹杂着黑色小块撒到地上,宁烨两眼一眯,手如闪电般弹射而出,抓住她嘴角的蜈蚣尾部甩到远处。 浑浊不堪的呕吐物里,一只蝎子掉在地上,几只脚不停在空中划动,还有认不清的白色小虫到处乱爬,消失在角落。 头顶老鼠的嘶吼声越来越响,他只能忍住悲意,抱住腰把呕吐不止的妹妹扛在肩上,没怎么锻炼过的身体爆发出莫名的力气,三排楼梯并作一排,飞速朝楼下奔去。 “呼...呼...”宁烨喘着粗气,浑身冒汗,恐惧让他的体力过度消耗,后背上滑腻酸臭的呕吐物和一道道瘙痒刺痛恍若未觉,双腿像灌了铅似的难以挪动。 19楼... 23楼... 30楼... 宁烨正要继续向下,身上的宁萌突然使劲拍打他的后背,他的大脑瞬间一片清明。 这栋楼一共就三十层,再往下的楼层会去哪里... 宁烨眯起眼睛,看向下方的楼道,楼梯间基本处于黑暗,只有时不时闪烁的灯光,然而下一层的楼梯竟然有稳定的淡淡白光照亮。 他紧靠着墙朝下一层的里侧角落的光源看去,一台老旧的电视机诡异地摆在那里,画面里一个女人正低头在稿纸上写着什么。 女人手下的笔触忽然一停,抬头看向镜头,正好对上宁烨的目光,他心里狠狠一颤,这不是那个女主持吗。 “去死去死去死...” 女主持喃喃自语,声音逐渐变大,最后变为咆哮,写满了去死的稿纸被她用钢笔戳烂。 “去死!!!” 嘭! 女主持突然从电视里冲出,四肢着地飞速爬来,铁青扭曲的脸上满是怨毒。 宁烨头皮发麻,转身就跑,一头冲进30层出口的黑暗,下一秒,他竟直接出现在房顶。 恍惚中,一道幽幽的歌声从身后传来。 “小男孩是由什么做的?老鼠和青蛙,还有小狗的尾巴。 小女孩是由什么做的?糖和香料,都是那么的美好呀。” 地上无数老鼠互相爬行纠缠,穿着婚纱的高大女人抱着一簇枯烂的花,一脚踩在老鼠身上,脚底爆出一滩血迹,像是在走婚礼的红地毯。她嘴里轻声哼唱着古怪的歌谣,竟盖过了鼠群尖锐的嘶吼声,缓缓向宁烨走来。 宁烨浑身发软,瘫倒在地上,能做的只有把呕吐不止的宁萌护在身后,月光下女人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笼罩。 “怎么办该怎么办,踏马的该怎么办。” 神仙也好,菩萨也罢,哪怕是上帝也行,只要能救我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上帝? “believe or not, we help, here and now.” 一句广告语突然出现在宁烨脑海中,得益于病毒式大规模宣传,此时他竟然记得广告上写的热线电话。 他赶紧掏出手机拨打,还没等滴的一声电话竟然接通了。 “喂,救命!有鬼啊!我们在...” 还没等他说完,电话里一道温和的声音将他打断。 “开免提。” 穿着恨天高的脚踏在宁烨面前,绝望的情绪油然而生,喉咙被卡住似的发不出声来。下一刻,一道庄严肃穆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嗤—— “啊啊啊!!!” 强烈的光芒在手机前乍现,女人发出痛苦的嘶吼,把花护在肘间,两只手挡在身前试图挡住光芒,然而她的手上逐渐烫出大大小小的孔洞。 光芒慢慢变得暗淡,消散在空中,面前的女人身上千疮百孔,她的嘴张了张,缓缓倒地,满地的鼠群早就被烧成一摊黑灰,印在地板上。 宁烨愣愣地看着,有些手足无措,女人的眼睛突然下滑,对上他的视线。 “还活着?!” 宁烨全身汗毛倒竖,身体麻木到失去知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仿佛被一股力量从背后托起。 一把破烂枯萎的花束缓缓递到他面前,仅剩的花朵掉到他的腿上。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在笑声中逐渐化为黑灰,直到最后一刻,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宁烨,眼中的疯狂让他遍体生寒。 “法,法师,我...我妹妹一直在吐虫子,我该怎么办?” “我是神父。地址微讯发你了,过来吧,我会治好她,另外这事还没完。” “啊?这,您不是把她给?” “她类似于邮寄包裹的硬纸壳,壳子没了再包一个就是。” “总之先来吧,我会解释清楚的。” 第3章 归处 十月的下河市空气中带着躁动不安的热气,橘黄色的路灯沿着主要街道,给夜晚沉睡的城市点上了一盏夜灯。 寂寥的街道上,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背着一个瘦小的女生,步履维艰朝教堂方向行去,口中喃喃自语。 “坚持住,哥在呢,很快就到了,很快就到了...” 背上的女生闭着眼,眉头时不时皱起,身体轻轻颤动。 宁烨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了,只能依靠视觉来确定自己还能挪动双腿。大脑昏昏沉沉也快要停摆,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 前进。 往前走往前走往前走... 休息下吧,就坐一会儿没事的,那个椅子可以躺... 往前走往前走往前走... 别走了,停下,你他妈给我停下,你个剑冢听不懂人话吗?啊!停下!停下!停下! 你给我停下!!! 啊啊啊!!! 耳畔传来的低声窃语变成咆哮,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耳鸣。宁烨面色扭曲,停下脚步,身体一阵晃动。 等到重回平稳,背着宁萌的手紧了紧,弓着的腰往前又倾了些,重力带动着腿继续往前行去。 “坚持住,很快就到了,很快...” ...... 下河市的教堂外墙刷上崭新的白漆,高高耸立两个巨大的石柱,上面遍布繁复的花纹,窗户上的七彩玻璃被分割成标准的菱形,三角形的房顶上竖着一个上短下长的十字架。 教堂门口,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成熟男子正站着朝街道看去,他的头发面容经过精心打理,袖口绣着金色的花边。深更半夜站在外面,他面色平静,一点也不着急。 远处一道身影缓缓走来,颤抖的脚踩在平实的地砖上,直到觉得站稳了,另一只脚才敢动。 神父抬起眉头,快步走到他身边,从他身上接过女孩,轻声道:“你们安全了,我先带她进去治疗。” 宁烨听到神父的声音,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浑身冒出豆大的汗珠,直到背上的重量消失,嘴里才吐出一口热气,强烈的窒息感顿时袭来。 “呼...呼...呼..”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氧气与二氧化碳快速置换,却感觉怎么也吸不够,眼前黑蒙蒙的,大脑一阵晕眩。 等呼吸缓和下来,宁烨抬起头,身旁已不见神父踪影,不远处教堂的门开了一个小口,似乎在示意他可以进来。 宁烨感觉随时都要昏死过去,但还要确认宁萌的状况,他两手撑地,手臂软软地耷拉下来,使不上劲,于是头抵在地上,头脚用劲把身体顶起来。 “头好疼,啊嘶...啊。” 挣扎到一半的宁烨转动眼珠,身旁有两双脚静静立着。 “爸爸,妈妈,我马上就过去,马上。” “啊!” 宁烨大喊一声,猛地站了起来,晃晃悠悠走进教堂,转头看着身后两道身影,站在门外的阴影里纹丝不动,默默注视他。 “你们不进来吗?...不进来啊,那好吧。” 教堂内部一排排木制长椅整齐摆列,头顶高高的拱顶连接两排的石柱,满是华丽繁复的花纹,给人高不可攀的神圣感。 宁烨强打精神,向里面走去,来到教堂尽头的神父旁,宁萌正躺在椅子上,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宁萌紧皱眉头,额头冒着虚汗,她的肚子高高鼓起,像是怀胎十月的孕妇,里面有什么东西正不断往外拱。 神父手上拿着一个水杯,一手扶背,一手将杯中的液体慢慢倒进她的嘴里。 嗤—— 一阵烧焦的声音从宁萌肚子里传来,伴随着虫子的嘶鸣,鼓胀的肚皮飞速扁平,她的眉头松下来,渐渐传来轻微的鼾声。 神父见状,把杯子放到一旁,起身扶着宁烨坐到后一排椅子上,用沉稳安抚的语气说道: “她没事了,静养一段时间身体便会痊愈。我叫陈洪友,是负责这座教堂的神父,我明白你很疲惫,但请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宁烨屁股只坐了一半,保证自己清醒,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陈洪友的表情由惊讶变为凝重,又从凝重变为欣赏。他轻拍宁烨的肩膀,“辛苦你了,我会帮忙处理好你家里的事。” “家里的事?” “是啊。”神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会拜托特事办的警员去现场,记录好后会处理掉超自然痕迹。” “在普通的档案里你的父母会是死于意外,特事办的档案则真实记录情况。哦,特事办你知道吧,特殊事务处理办公处,隶属于中央特事部。” 听到这番言论,宁烨眼中多了一丝清明,感觉接触到世界的另一面,“那个女鬼呢?我父母死于非命,我和妹妹死里逃生,我...” “她选择你,作为诅咒源头,也就是恶魔降临的容器。”神父的话让宁烨愕然,想起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姿态,吞下口水,“容器?这么恐怖的东西,需要我做什么容器?” “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恶魔。”神父十指交叉,手肘放在大腿上。 “她只是一个受到诅咒污染的灵魂,恶魔本体是不会暴露在人世的,它们不适应我们的环境,像是把能打倒北极熊的爱斯基摩人扔到热带暴晒,你一根指头就能把他戳倒在地。” “我们体内被种下「坐标」,就成了恶魔的宿主,被逐步改造成合适它生存的容器,身体每次受伤后愈合,它都会夺走身体和神志的一部分控制权,直到你彻底被夺取,恶魔便会通过坐标定位占据你的身体。” 宁烨感觉空间在一点点被压缩,时间被无限延长,神父说的一个字他都不想听懂,只想快点结束这段令人不安的对话。 神父没有理会他的沉默,继续提起语言这把尖刀,冲着他的胸口刺去,“尽可能活下去,一旦死亡,我们会下去的。” “哪里?” “地狱。” “在你彻底被掌管前,诅咒会不断出现,骚扰,袭击,降身,你的身体逐渐异化,情绪越发绝望,达到一个临界点,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妹妹,她作为催化剂,让你成熟,你就被‘做好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插入,“那你能救我们吗?” “老妹!你...”宁烨注意到勉强睁开双眼的宁萌,突然的惊喜很快被更大的愧疚所淹没,情绪低落下来。宁萌没有理会他,只是疲惫地看着神父。 神父像是早知道她醒了,没有丝毫意外,“坐标改造你,你也能使用它。赶在彻底失控前彻底异化身体和灵魂,坐标便会提前激活传送恶魔,它会因为无法适应环境自我灭亡。但我这儿刚成立,没时间带你哥这个菜鸟,不过可以介绍给这里的地头蛇。” “地头蛇?” “一群修道的诅咒宿主,人与自然和谐的典范。” 没等宁烨想清楚,宁萌轻轻点头,“麻烦您带我们去。”不管理由是不是真的,但不想收留的意思很明显,既然能帮忙找去处,那只能答应下来。 陈洪友笑了两声,指着宁烨道:“他去,你待我这儿。”然后对愕然的兄妹俩不紧不慢地解释,“你肚子里的虫卵还没清干净,等干净了再找你哥也不迟。” “好,我听您的,拜托您有时间的话照顾下我哥哥。”对完全超出认知的事物一无所知,宁萌犹豫片刻只得答应。 待神父叫来两名修女,搀扶宁萌进里室休息,宁烨缓缓说道:“不是因为虫卵,是因为我吧?” 陈洪友若有所思,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你妹妹聪明果断,但一触及到家人,你倒是意外的敏感。” 随即他大大方方的点头,“是,但这是为了你们好。我们这群宿主平常要尽量避开普通人,尤其是亲近的人。” 宁烨低头扫视自己的身体,“我好像没什么不对吧?而且为什么她能呆在您这里。” 神父露出一口白牙,“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我们算是地狱的排头兵,普通人沾染太多我们的气息,下场都不太好。” ...... 经过专员处理,宁烨父母意外死于煤气中毒,教堂代为办理两人的丧葬,宁烨二人看着父母修整过的安详遗容,只觉得虚假。有记者过来报道宣传,教廷为民服务的理念进一步扩散。 宁萌继续走读上学,教堂腾出了一个房间供她生活。 宁烨不顾同学老师的劝阻,办理了休学,看着手机上老师发来的捐款沉默不语,只能一再感谢他们的好意,把恩情记在心里。 自从那天过后,两人默契地不再交谈。 ...... 下河市市中心,人群在街道上来来往往,行事匆匆,两道身影从人群里走出,进入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巷子两旁都是石头筑成的墙壁,延伸到尽头,便能看到一家老旧的无名店面,两人站在不远处。 其中一人语气中带着不敢置信,“您确定是地头蛇?” 另一人呵呵一笑,“下河市特事办道家驻点中街分点,别看我住的好,平常妖魔鬼怪,那可都是咱们本土道家处理的。” 宁烨虚眼斜视,“您不是信上帝么,怎么还咱们了?” “唉呀。”穿着便装的陈洪友一把揽过他的肩膀,“信仰是信仰,生活是生活,都大学生了怎么不会辩证看待。” “赶紧进去吧,给你介绍介绍,我可老熟了。” 老旧的木门不知多久没打开了,发出快要报废的呻吟,碰到门上的撞铃发出叮铃的声响。屋外的阳光透过空气中的灰尘颗粒照射进来。 两人进门后忍不住咳嗽,挥手散去周围的灰尘,朝里面看去。 屋内是普通餐馆的样式,一名光着上身的大汉侧头躺在一张桌子上睡觉,桌角滴着水,但桌上除了纸没放东西。 另一张桌子后面,一名穿着黑色长裙的年轻女生翘着腿,露出黑色的长筒袜,把脸埋进书里,听到门铃也没有动静。 店子最里面的收银台后,一个脑袋伸出来,观察门口的情况,随后轻呼一口气,起身迎接,这人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戴着金边眼镜,俨然一副高级打工人的模样。 “陈神父,好久不见,抱歉,很久没有打扫过了,请问这位是...” 陈洪友点头示意,介绍道:“这位是金延学,他是宁烨,几天前刚被寄生的宿主,我看潜力不错,就送到你们这边来学习学习。” 王延学面露踌躇,“这我得请示下老板。” 陈洪友点头回道:“当然没问题,我也要找他聊聊。话说李妹子,叔叔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说完他朝不远处躲在书后的妹子夸张地大幅挥手。 女生把书拿下,露出一双平静没有情绪的眼睛,下面被口罩完全遮住,然后又把头埋进书里,算是打过招呼。 屋里戴口罩干什么,不过这里不戴口罩的反而不正常。宁烨打了个喷嚏,偷偷想着,这时身旁一只手伸出,递给他一条黄纸。 “你掉的东西。” 宁烨下意识接过,“啊?哦。啊?” 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庞大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粗重炙热的呼吸吹起他的头发,强烈的危机感在宁烨心中疯狂警示,下意识一拳打过去。 啪。 这一拳打在坚硬如铁的肌肉上,像是皮球拍到地板,发出惹人发笑的声音。 宁烨浑身僵硬,抬起头,两米五高的巨大身躯上,一块块肌肉鼓起完美的弧度,如同盔甲般护住身体,披肩长发像是一头雄狮,发间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红光。 “等等!”金延学惊呼,但根本来不及反应,沙包大的拳头呼啸着罡风打到宁烨面前,拳头前的高压抽走周围的空气,他已经能预见自己脑浆迸裂。 呼。 拳头停在宁烨眼前不到一厘米,拳风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可以啊,定身符都能用出来了,不知道能力是什么。” 庞大的身影发出一声轻笑,随后全身一震,收回宁烨面前的拳头,扯下胸口的黄纸。 宁烨这才感觉到手上的黄纸消失不见,竟是他打在那人身上后黏到上面。 “魏磊,不要粗鲁对待客人!”金延学分开两人,但更像是名为魏磊的巨大人影主动后退。 魏磊呵呵笑道:“金会计你定力可是比神父差多了,他可是从头到尾没动过。” 众人看向陈洪友,书后也偷偷露出一双眼睛,他站在原地,双手后背,露出看不懂的微笑,“当然了魏老弟,我相信你不会欺负我带来的人。” “谁他妈大早上吵吵,这是老子的地盘!”楼上突然传出一阵怒吼,随后是嘭嘭嘭的脚步声,把地板踩的震天响。 屋内的门嘭的一声被一股巨力打开,一个浑身酒气,满脸胡须的灰发大叔怒气冲冲的走过来,看到陈洪友后怒意缓缓消失,诡异地十分平静。 “啊,贵客啊,来干什么?” 陈洪友还是那套标准笑容,“老板,给你们送来个潜力巨大的小伙子,而且我都不知道他已经进入初阶了。” “行,就这样吧,出去聊?”老板一脸无所谓,粗暴地结束话题,自顾自走出门,神父向众人示意,乐呵呵跟在后面。 几人面面相觑,宁烨微微鞠躬,率先打破寂静,“你们好,我是宁烨,刚被种下坐标,请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 两人说完各回各处,留下尴尬的宁烨,他感觉身后有人看自己,转过头,看到书上面露出的眼睛。 “你好,请多多关照。” “李寻清。” 女生声音有些沙哑,她轻轻点头,又把头藏进书里。宁烨轻呼一口气,感觉似乎没那么尴尬了。 ...... “所以,你来干什么?”老板看着巷道外的湛蓝天空,深吸一口劣质香烟,吐出白色烟气。 “说了,送你们个人才。”烟气跑到陈洪友脸上,他的笑容依然没变。 “就这样?那还真是谢谢你了,神父,所以呢,你想干什么?”神父这两个字特意加重了语调,似乎对这个身份有些不屑,又或是在讽刺眼前这人。 陈洪友的笑容悄然褪去,伸出一根手指,“一年,我要你以最快速度把他培养到中阶一段,或者更高。” 老板挑起眉头,“不怕他受不了?魏磊也才这个速度,再快点就成鬼了。” “你还关心别人?”神父露出一抹嘲讽,“事成之后,我会全力支持你们三年,资源,人脉,功绩,有我的就少不了你们,现在合作竞争制全面推行,僧多肉少,你没得选。” “行吧,合作愉快。” 第4章 家人 叮铃 老板推门而入,看到乖乖坐在座位上的宁烨,招招手。宁烨很懂事地走到他身旁。 “那个谁?” “宁烨。” “无语凝噎是吧,长的倒是挺清秀,就是瘦了点,我是这儿的老板,叫我老板就行,老...呃,寻清啊,给他安排个房间,以后他就跟着你了。” 李寻清过了一阵才合上书本,一手抱着书,整理好脸上的口罩,也没看宁烨,径直走到收银台前,金延学心领神会递上一串钥匙,又低头在手机上玩起数独。 宁烨冲老板点头示意,小跑跟至李寻清身后。 随着进入小店后门,里面别有洞天,宽敞长远的走廊上铺着一条地毯,两旁是一排排房间。 李寻清递从墙上的盒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宁烨,他定眼一看。 “一号房健身,二号影音,三号洗浴,四号棋牌,后面没名牌的房间自己挑,有独立卫生间,明早带你去特事办注册信息,带好id卡,还要记录能力信息。” 宁烨有些无语,不爱说话所以特意打印了张纸,这都来安排自己了,其他两人那是有多不靠谱。 他悄声问起心头的疑惑,“请问一下,能力是什么呀,我好像没有。” 闻言,李寻清递上一个疑惑的眼神,眼神用的出神入化,宁烨清晰感知到她想表达的意思。 “就是我不知道自己什么能力,这怎么知道啊?能用那个符就是有能力了?”话说完,宁烨感觉身后一股微风吹来,滔天巨影遮住了灯光。 “她刚刚升阶,很不稳定,「理解万岁」处于解放状态,所以我来为你讲解吧。” 宁烨强忍住回身一拳打过去的冲动,礼貌问道:“还请魏老哥解惑。” “当你的身体和精神到达极限,还没陷入保护性昏迷,你体内的坐标便会自动激活,放出你的能力。” 韩磊举起粗壮的右臂,肌肉缓缓失去颜色,露出里面的骨骼,血液与经络,手臂在光线下灿灿生辉,随后恢复原状。 “之后你可以控制坐标内的能量激活符咒等一系列道家法器,用这些外物可以有效延缓诅咒对身体的异化,像是喝汽水和直接喝糖。”韩磊露出森白的牙齿,像一头盯上猎物的白鲨。 “不知道没关系,马上就知道了。记住,相信你的本能。” 宁烨头皮发麻,想也不想转身就跑,头顶一道黑影转瞬穿过,站到不远处,来不及反应,拳头瞬间占据了全部视野。 他大脑一空,这时一声暴喝将他震醒,“本能!” 宁烨回过神,感觉腹部一阵发冷,能够清晰感知到肚子里有活物在四处乱动。 他没有思考,本能向后飞退,抬起手,刹那间无数老鼠嘶吼着从各个角落钻出,将魏磊围成了一个山包,不断撕咬他的全身各处。宁烨手上动作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 “停。” 一道阴冷沙哑的声音传来,仿佛是从满怀怨恨的老妇嘴里传出。 宁烨脑子里铛的一声,仿佛有巨钟敲响,腹部的感觉飞快消失,老鼠窸窸窣窣消失到黑暗的角落里,李寻清依然盯着他以防意外。 韩磊身上衣服变得破破烂烂,全身散发耀眼的光芒,可以清晰看到遍布全身的脉络,骨骼血液,以及两颗眼球。他弹走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呵呵笑道: “原来是叫来一群小老鼠啊,威力存疑,声势倒挺大的,对无敌的我根本不存在威胁。”这时他感觉鼻孔里流出一道温热的液体,他用手沾沾摆到眼前,猩红的血液从食指指尖滑落。 “毒?” 韩磊后知后觉,喃喃自语,仰头便倒,随着一阵四肢抽搐,又重回平静,手撑着起身,扶着脖子扭了扭,看的宁烨目瞪口呆。 “还好老子强,不然真着了你小子的道了。除了本体弱的可怜,你的能力还是很可以的,够阴够毒。” 说完他从李寻清手里抢过钥匙串,翻看一遍,拽出一把钥匙扔给宁烨。 “住老子隔壁,以后我罩你,细胳膊细腿的还要加强锻炼,顺便给你说说我们如何除魔卫道,以及日常用的符咒法器。” 韩磊把钥匙串还给李寻清,没等宁烨反应,强行把他拽走扔进一号房,随后进入把门一关,独留李寻清呆呆地站在外面。 魏磊给宁烨送上两个小哑铃,说道:“知道怎么练吧,先热身,我跟你说说我们驱魔的流程。” 宁烨点头,站在一边开始热身。 “灵魂或是精神脆弱的人,被逸散的诅咒气息入侵,变成恶鬼和鬼人,思维僵化,情绪极端,只有恶念。我们要调查它们的过去,以及它们的每一次袭击,找出它们的执念,解决它们的执念,诅咒气息便会脱落,自然落入地狱。” 宁烨感觉逻辑有些不对,“自然落入,那怎么上来的?” “诅咒本源想上来,它的气息就上来了。”魏磊挠挠头,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上来,可能人间福利待遇好吧。” ...... 金延学玩数独玩的正欢,就要填上最后几个数,后背突然被人戳了两下,不耐烦道:“等下,马上就好。” 刚填完一个空又被戳了两下,金延学顿时火了,但依然盯着手机界面,“你他妈等等,天大的事也得等我填完再说。”说完便没有人戳他后背了。 等他填完,转头,两只大眼就在他眼前盯着,吓了金延学一跳,“我靠,寻清你干嘛?” 李寻清指了指韩磊之前躺过的桌子,又指了指里屋,随后递了一个眼神。 金延学愣了一阵,李寻清安静地看着他,随后他似乎想通了,“你是说韩磊一反常态,像条癞皮狗似的跟着新人?” 刚说完他就激动的大叫,“我靠,为什么你一个眼神信息量这么丰富,而且为什么我能读懂,这么久真给你练出来了。” 无视了李寻清的白眼,金延学两眼放空喃喃自语,眼镜耷拉到鼻子下面也没注意到。 “这个新人有什么不同吗,陈洪友特意把他送过来,以前可是给个地址就打发了。 韩磊这个只会装逼的傻逼也不要脸跟着,话说这个小哥身体比例很不错哦,像是拿模子刻出来的,嗯,还是有细节需要打磨,好想上手...” 啪,一个轻轻的巴掌把金延学拍醒,他浑身一个哆嗦,随即不耐烦地挥手说道:“去去去,小姑娘一边玩去,神父送来的人,他还不敢下手。” 李寻清听完,拉开抽屉把钥匙串放好,安静地回到座位上,把书翻到之前的页面,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屋里又重回平静,只有灰尘在空中漫步打闹。 ... 夜深人静,一片小区的楼房已看不到一点灯光,唯有一栋楼六楼的一个房间还亮着灯。 房间里典型的小女生样式,粉色的墙壁上贴着许多奖状,一个带着耳机的女生坐在桌前,认真的写着试卷,脸色惨白,汗如雨下,握笔的右手哆哆嗦嗦写着公式。 滋——滋——滋—— 随着一阵铁丝摩擦发出的酸牙声,大量鲜血从她头顶落下,掉到试卷上。 她全身颤抖,咬牙用笔划过夹杂着冰碴的血液,写下答案。 房间角落里,一个中年男人紧紧捂住怀里小女孩的嘴,浑身战栗,惊恐地看着大女儿的头顶。 一个中年女人悬浮在空中,面色铁青,脖颈裂开,手里握着一根铁丝,随着摩擦发出滋滋的声响。 咚。 头颅径直掉在桌上,五官痛苦得扭曲,两只眼睛瞪的滚圆,直勾勾盯着女生,她终于无法忍耐,发出凄厉的尖叫。 “啊啊啊!!!” ... 啪哒。 李寻清关上最后一盏灯,准备回内屋房间睡觉,正要关上内门,突然注意到餐厅有三团黑影聚在一起。 她推开门重新进来,开灯,只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背对她。 “寻清姐。” 那人没有回头,直接道出她的身份。 “我就坐会儿,回去休息吧。” 李寻清感觉一阵诡异,眼睛紧紧盯着新人的背影,屋内陷入死寂。她一步一步倒退,右手后背拉开内门,仍然保持警惕,随后猛地关上门,跑回自己房间。 啪嗒。 餐厅又重回黑暗,三团黑影蠕动着,纠缠在一起,发出无声的嘶鸣。 “啊~啊。” 宁烨打了个哈欠,六点便起了床,昨天被半强迫锻炼了一个下午,差点把人练没了,只得让魏磊把饭送到他房间,别说,混了一个下午,俩人倒是聊得起兴。 简单洗漱后,他走出内门,看了看和里面截然不同,脏了吧唧的餐厅,叹了口气,又回到卧室拿出拖把和抹布开始打扫卫生。 七点,单独住在二楼的老板下来,见到正在擦桌子的宁烨,没有说什么,开始准备早餐。 七点半,一身干净西装的金会计出来,看到正在擦收银台的宁烨,赶忙止住了他。 “我靠停!等等等,谁让你打扫的?” 宁烨有些懵逼,回道:“呃,没,我就觉得餐厅比内屋脏太多,所以...呃,对不起,我不搞了。”看着金会计认真的眼神,他越发愧疚,低头认错。 看着低头认错的宁烨,金延学语气忍不住缓和,“好了好了,没事,以后这里就放任下去吧,慢慢你就懂了。”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老板应该做好早餐了,我们一起去拿吧,另外两人也快了。” 八点,李寻清拉着迷迷糊糊冒鼻泡的魏磊出来,看到和其他人坐在一起的宁烨,猛地退到一边,把懵逼的魏磊推过去。 魏磊只觉得天旋地转,等旋转停止,眼前便是一桶满满当当的枸杞南瓜粥,嘴巴像是生出了独立意识,直接拽着身子进了桶里,咕咚几声粥就见了底。他拿起一把大葱揉吧成一团塞进嘴里,又抄起一盘油条,送进嘴里与大葱完成极致美妙的融合。 “啊——嗝~” 吃完也没擦嘴巴,魏磊起身走到另一桌趴下,呼噜声渐渐传来。 众人看着拿着半截油条,端着豆浆的宁烨,宁烨左看右看,默默把东西放回桌上,小声说道:“请问我又犯什么错了?” “这不该问你自己么,瞧寻清这么大反应。”金延学冷冷地说完,吹吹冒着热气的豆浆一饮而尽。 老板早就吃完了,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带上眼镜玩着手机,没有参与这次谈话。 宁烨无奈苦笑,对着依旧满眼警惕的李寻清起身鞠躬,“抱歉,我昨晚有些思念不久前离世的父母,可能有些吓到你了,抱歉。” 李寻清听到他的解释,眼神缓和了些,走到他身边抬起手,发现高度有点不对,便拍拍他的手臂,又冲金会计摆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抱起一碗粥走到另一桌坐下,背对众人。 宁烨左看右看,旁边的金会计把他按回位上,安抚道:“没事,她一直这么吃饭,得了得了,继续吃。” 叮铃。 门铃响起,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走进来,其中高个的漂亮女生瞪大眼睛看着众人,矮个一脸普通相的男子走上前问好,“各位早安,有阵子没见了。这位是?” 老板抬起头,伸直的腿从脚下收回,算是以示尊重,回道:“还是少见我们的好,你们也是辛苦。他是新来的,正准备今天去你们那登记,带平板了吧?连上wifi正好给他注册了,省的麻烦。” 男人苦笑点头,给继续懵着躲到金延学身后的宁烨扫描虹膜,记录指纹,填写了一堆网络表格,最后问了一遍能力信息,上传到系统。 一套弄完,他才说起来这的目的,“警方手上有个案子,有点不对劲,需要专家来看看,如果确定有异常,我们就会接手,委托各位处理。请我的同事大概说一下,小刘。” 高个漂亮女生走上前,有些紧张地说道:“我叫刘丹青,是新上任的我市特事办实习专员,这是一起碎尸案...” 第5章 紧缚 一条小道的两边拉上了黄带,警方站在外面维持秩序。几道身影站在小道正中,其中一人高大雄壮到夸张的地步,众人看着放在路边上的垃圾桶和旁边大片干涸的血迹。 背着背包的青年面色有些发白,率先打破沉默,“所以,昨天傍晚那个学生就是在这里被分尸,扔进了垃圾桶?” 一位上了年纪的警察接话,“是的,小道两旁,一旁是高级小区,一旁是建筑工地,平常没人经过,两边马路也少有车辆。” “这里的摄像头只拍到他和一个女生进入这里,三分钟后女生从另一边出来,男生没有再出去,今早被环卫工发现血迹。” “那...” “即使是一个两米高的大汉,也做不到把他打倒在地后瞬间分尸。”新上任的实习生小刘在面对专业情况时倒是回归冷静,一点也不磕巴。 “瞬间?” 刘丹青两只手在空中比划,“整个身体被飞速剁碎,扔进垃圾桶,首先要抓好时机,趁女生走后将男生制服,随后需要用一台大型工业切割机在这里处理尸体,在这条小道上完全没有实施条件。” “至于那个女生,袁小芹,16岁,高二,成绩优异,学习上进,班里关系融洽。” 小刘拿出一沓资料,分发给其他人,“但她的母亲,张捷,家庭主妇,半个月前辅导孩子功课时闹矛盾,意外自残身亡,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妻子身亡后离职,在自家小区做保安,照顾袁小芹和5岁的小女儿袁小淑。” “警方去他们家了解情况时,几人精神相当不正常,一直在说‘妈妈回来了’,“救命”之类的字样,袁小芹状况最为糟糕,因此按规定必须向特事办申请协助。” 李寻清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递给宁烨,上面写着“这里有诅咒的气息。” 宁烨看完似有所觉,再抬头,感觉这里空气有点雾蒙蒙的,心头有些发堵,曾经在楼道里似乎也见过这种‘不详’的氛围。 站在最后的壮汉哈哈一笑,“明摆着是那什么干的,你们去吧,我脑子不好使,收尾的时候叫我。”说完挥挥手,竟然径直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宁烨看了李寻清一眼,提议道:“先找女生家里谈谈吧。” 他有些有点心累,为什么金会计不是外勤人员,一个不说话,一个撂挑子不干了,全靠自己这个新人带节奏,以前他们是怎么处理事的。 一伙人赶到派出所,三人正抱着塑料杯喝热水,旁边两位民警陪着。 父亲一身保安服,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看到这么多人进来也没动静。 一个年轻的女生蜷缩在座位最边上,紧紧靠着角落,浓重的黑眼圈下,眼窝深深凹进去,眼睛突出眼眶,脸色惨白,一脸惊恐和恍惚,端着热水的手抖个不停。 只有坐在两人中间的小女孩安静地坐在那里,身体靠在女生身上,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给女生温暖。 中年大叔警察挥手招呼两名民警,安排了个房间。一位女民警抱着小女孩,另外两人呆呆地跟在后面,进入房间坐下。 民警在门口面露难色,两个大人失了魂,小女孩又太小,这怎么问。 李寻清注意到他的表情,手机打字发给宁烨,宁烨看完对刘丹青说道:“我们可能有办法了解情况,不过麻烦关一下监控,警方可以在外面监管。” 小刘点头,和民警沟通一阵,民警面露难色,但只得照做。 两人坐在一家子对面,刘丹青和她上司周屹站在一旁围观。 李寻清把宁烨背的背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小香坛,一张黄纸,一把小刀,以及三根长短一致的香。 她把香坛放好,用小刀在食指上轻划一刀,在黄纸上用写上“交心”二字,贴到香坛上。 随后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香,拉着宁烨恭恭敬敬地拜了三下,三根香插在香坛上,相距不过一寸,又叩首三下,随后一齐坐好。 特事办提供的特制香散出的烟比起普通的香过于多了,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屋里烟雾缭绕,刘丹青逐渐看不清桌前五个人的身影,刚想说话,身旁的周屹拉住她,摇摇头,刘丹青只能把嘴闭上,几位民警更是闭口不言。 宁烨在烟雾中只能看到身前的桌子,但没有丝毫惊慌,静静等待着某个时机。 渐渐的,烟雾散去,他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变了,形体也有变化。 “姐姐的记忆么。” 砰! 身旁突然有人猛砸桌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宁烨感觉有一股难以抗拒的高压扑面而来,有些喘不过气。 “你这都不会!啊?都高二下学期了,竟然还有题完全不会做?我说了多少次,高三之前数学至少要135。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吧。” 中年女人五官扭曲,怒火中烧,她拿手指用力戳着宁烨,不,袁小芹的脑门,“瞧瞧你,从来没达到过我的要求,当我白养你的?” 袁小芹撅着嘴,强忍住眼泪辩解道:“可是我该拿的分一分没少,这些题我勉强听得懂,但真的不会做。” “我要的是你没丢分吗?我要的是态度。错题本写了多少?有没有找老师同学?我对你付出了多少,给予了多少期望?” “你对得起我吗?” 中年女人开始细数自己十多年来的任劳任怨,对她多么细心照料。 女人的声音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刺入脑中的强烈耳鸣,袁小芹大脑逐渐放空,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桌子。 “你知道我几号生日吗?”袁小芹突然说道,张捷怒斥的话语突然一顿,短暂的沉默后,像是被压抑的火山,爆发更恐怖的熔浆烈焰,张捷缓缓起身,表情逐渐狰狞, “翅膀硬了是吧?我丢你人了是吧?是不是觉得我是家里最没用的那个,全靠你爸才过上现在的生活。” 袁小芹恐惧到了极点,从椅子上摔倒在地,手脚并用退到墙边,像条被主人惩罚的狗。 突然张捷表情一收,一言不发离开房间,关上门。 袁小芹身上终于一轻,眼泪忍不住滑落,两手抱腿,把头埋进里面低声啜泣,唯恐让母亲听到。 这时有人打开房门,袁小芹抬起头,一手扶墙起身,呆愣地注视着门口,母亲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一手水果刀,一手苹果。 “我明白了,对你还是太温柔,逼一逼就好了。 回答我的问题,答对了,切苹果,答错了,永别。” 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袁小芹懵了,母亲完全无法理解的思维和坚定的意志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妈...你别冲动,我真不会,您给我电话我去问同学老师,您别这样。” “你写不写。” “妈,您别逼我了,我写,我问清楚就写,您不要做傻事!” “你写不写!” “我写我写我写,我马上写!” “你到底写不写!!!”张捷脸色涨红,青筋毕露,发出咆哮,冰冷的光芒一闪而过。 “啊...啊...” 脸上一阵温热,袁小琴惊诧之下张开嘴,腥臭的铁锈味溢满口腔。 母亲身子一软,倒在地上,眼睛盯着她,两手捂住脖子,她试图呼吸,狰狞的面孔只剩下痛苦。 “嗬...嗬…” 袁小芹跪倒在地,从她身上摸出手机,打开屏保,焦急问道:“密码,密码是什么?” 张捷通红的眼睛瞪着自己的女儿,挣扎渐渐无力。 “0,妈妈生你的时候。” 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袁小芹抬头,年幼的妹妹站在客厅,手足无措,不敢接近。 袁小芹赶紧输入密码,解开后是一款游戏的界面,点击退出时弹出巨大的广告页面,右上角的叉像绣花针似的,她颤抖的手根本点不到。 “怎么退出...怎么退,该死该死该死...”基本没接触过手机的她根本不知道怎么退到桌面,只能茫然地看着弹出来进入加载页面的应用。 终于她回到手机桌面,拨打急救电话,“救命啊!我妈妈她……” 一只手倒在她的腿上,袁小芹这才注意到,母亲安静无声,另一只手还握着脖子,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地上红艳艳的苹果更加鲜艳动人,水果刀插在上面,几乎将它切成两半,一半多,一半少。 “喂,不要着急,告诉我地址和情况,我们马上派救护车过来。”手机里传来声响,惊醒吓傻了的袁小芹。 手机掉到地上,她举起沾满污浊的双手,死死扒住自己的脸,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啊...啊……啊啊啊!” 尖叫在屋里久久回荡,里面蕴藏的恐惧让人胆寒。 哚,哚,哚。 李寻清睁开双眼,还没来得及适应矮小的身体,便被声响吸引,转头看去,母亲的背影在厨房里,正切着什么。 她的身体往厨房走去,紧接着女孩嘴里冒出的话让她头皮发麻。 “妈妈,你不是睡进土里了吗?” 哚。 切东西的声音突然一停,母亲缓缓转头,转到一边后,继续往后扭动,脖子缓缓扭曲,骨头发出咔咔的悲鸣,直到脑袋转了半圈才停下,露出满口黄牙与狰狞的笑意。 她倒退走出厨房,一只手后背,另一只手不翼而飞,手腕大股大股喷出鲜血。 女孩悄悄后退,母亲注意到她的动作,脚步猛然加快,掏出藏在身后的刀子,疯狂大笑朝她冲来。 女孩刚转过身,两脚打了个转,栽倒在地,只听身后咚的一声响,李寻清心里被恐惧填满,然而情况所限,只能等待发展。 过了许久没有情况发生,女孩忍住害怕,慢慢转过身,袁小芹在她身后扑倒在地,似乎晕了过去,母亲消失不见。 李寻清睁开双眼,转头注意到宁烨惊醒的神情,她点点头,和他一起收起工具,和特事办的两位专员离开,留下睡过去的三人坐躺在椅子上,一位民警进来给他们盖上毯子。 众人走出房间,带头的上了年纪的民警焦急地问道:“专家,你们搞清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烨谨慎下没有开口,手机这时收到消息,“这些东西派出所无权知晓,让两位专员处理。”他看了一眼李寻清,把嘴闭上。 周屹在路上收到了李寻清的眼神,走在最前,把围着的警员拉开,“这起案件现在归特事办处理,很抱歉我们无权透露相关细节。” 人群里传来一阵怒骂,随后为首的民警无奈道:“抱歉,是我们越界了,我们只是比较关心案件里的这两家人。” 周屹与他握手表示理解,随后带着几人离开派出所。 两个年轻男女和一位中年男子正站在门口,看到一行人后,男生拘谨问好:“寻清姐你好。”,中年男朝为首的周屹点头示意,随后带着另一个女生走进派出所。 宁烨有些疑惑,感觉到手机振动,看到里面的消息,“合作竞争制,一个案子至少要两方办,由特事办监管。超度成功的那方才有好处拿。” 宿主数量很多吗,他悄悄点头,不再多问。 刘丹青开车,周屹坐在副驾驶,看着后视镜,“所以,情况是?” 宁烨对着手机上收到的消息念道:“确认袁小芹母亲死后灵魂受到诅咒影响,变为恶鬼,应该是杀害男生的真凶。需要了解她的人生和死后行为,再进行超度。” “那么我们下一步是?” “兵分两路。” 第6章 母爱 宁烨气喘吁吁扶着跑步机,有气无力地问魏磊:“什么是诅咒源头啊?” “金会计说,是地狱里的恶魔。” “啊?和西洲的恶魔有什么关系?我们的阴曹地府呢?佛祖菩萨,天庭神仙呢?” “不知道,有人试图考证,但没有证实存在的消息传出。目前公认存在的,上帝,恶魔,地狱,人间,没了。” “那死后灵魂去哪里?” 魏磊指了指上面,“上天呗,天上太多就掉下来了,下雨似的。” “所以有没有坐标的区别在哪里,没有的就变鬼?” 魏磊皱眉沉思一阵,说道:“嗯……地狱里的恶魔就像是掉在井底的人,他扔出来一根绳索套我们脖子上想爬出来,等他爬出来我们就死了,这就是坐标。” “精神或肉体脆弱的人,或者失去肉体的灵魂,则容易受到井底人情绪的影响,他的痛苦,绝望,疯狂,会让他们也变得痛苦,绝望,疯狂。” 听到这番话宁烨有些诧异,若有所思道:“所以,恶魔和我们一样?” “只是举个例子,之后你会慢慢了解。算了,我就是背背金会计原话,真的假的都他么打烂,不就没问题了。”魏磊开始展露他完美的胸肌与后背。 “宁老师,宁老师,我们到了。” “啊?” 宁烨如梦初醒,不好意思地对司机刘丹青说道:“我就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这些神神鬼鬼的也是初次参与处理,称不起老师。” “那我们都是新人啦,请多关照哦。”刘丹青露出找到同类的笑容,熄火下车,完全没有错失抱大腿的失落。 两人走进一处工业园的大楼,坐电梯到15楼后,刘丹青拿出证件,向一家公司的前台说明来意后,前台将二人引入会议室稍作歇息,送来两杯热水。 坐了一会儿,还没人来,两人坐在一张沙发上有些尴尬,宁烨有些受不了,率先发话,“那个,刘专员...” “实习专员。”刘丹青纠正。 “好吧,刘专员,总不能叫你刘实习吧。”宁烨打趣了一下,见刘丹青有所放松,便直入主题,“你们不怕吗?” “啊,怕什么?”刘丹青一脸疑惑。 “我们啊,我听说和我们接触太多,会招来不幸。你们有特殊的办法规避吗?”宁烨集中精神注意她的表情,既然是新手应该很难伪装到毫无破绽。 “这个啊,我知道,没有办法,但总要有人上啊。”刘丹青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你说说,你们这些民间跳大神的,不可能得到官方承认,又需要你们来办事,你们也需要我们来获取案源,开绿灯,来延长寿命,必然要有人与你们接触的。” 宁烨有些不甘心,“那打电话呢,或者视频,总不会有事吧,你们这样不就行了。” 刘丹青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来,“哈哈,你还真是第一天上任啊。没用的哦,这份不幸会跨越时空,降临到你周围人的身上,除非你和他们断绝联系,你接触不到,‘下面’自然也接触不到。我在上任前就做好牺牲的准备了。” 妹妹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宁烨强行打消念头,看刘丹青的眼神带着敬重,“那你很勇敢,我们被迫面对这种绝望,你竟然主动面对。” 刘丹青没有推辞这份夸奖,只是看着宁烨的眼睛,“你们也很勇敢。” “嗯?” “即使大难临头也没有放弃,一直在为生存努力。” 宁烨避开了她的视线,陷入沉默。 真的是这样么?真的...要这样么? 会议室的门打开,前台又在桌上放了一杯水,身后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和一个穿着劣质西服的中年女人。 老男人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与二人打过招呼后便带着前台离去,关好门,留下不安的中年女人。 刘丹青招呼她入座,她像是回到了刚入社会的时候,拘谨地走上前,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消瘦的脸上紧张肉眼可见,来回看了宁烨两人一眼便低下头不敢再看。 “不要紧张,汪颖。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向你打听你朋友张捷的事,她高中到现在都和你是好朋友,对吗?” 闻言汪颖一下子轻松起来,表情愕然,“张捷?她出什么事了?” 刘丹青和宁烨对视一眼,缓缓说道:“张捷半个月前意外离世,你不知道?” “意外离世?她要真是意外您二位...没什么。”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止住话头。 “她交际圈里,我确实是和她关系最好的,但我确实不知道她离世了,其他人应该也不知道,毕竟她人缘不好,和她老公结婚生子后完全变了性子,很少和其他人接触。”她连说两个确实,想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嗯?麻烦您展开说说,之前的性格和之后的,都仔细说清楚。”宁烨注意到她话里想要表达的意思,精神一振,催促她继续说。 “啊,我尽量回想,实在记不清的请您不要责怪。”随后她扶着下巴,时不时抬起眼睛,做出思考的样子。 “她是农村出来的,成绩不怎么样,压着线勉强进入的高中,据说还花了几千块钱才过的线,外校读书的还买不到分呢。” “当年很多人都是这样,所以倒也没什么。但她从进入班里后就一副高傲的样子,把其他人当做下人使唤,俨然一副主人翁的姿态,但因为娇好的容貌和身材,不少男生被她迷的神魂颠倒。” “因此女生对她很是厌恶,背地里说她坏话,那些只会献殷勤的男生根本注意不到这种事。张捷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让她们更是火大,不过她们也算不上坏人,所以倒也没上升到更严重的事。” 汪颖喝下一口水润润嗓子,继续回忆以前的事,“我以前是语文课代表,经常因为她不交作业而和她打交道。 摸清了我逆来顺受的性格后,她就对我发号施令,我无法忍耐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命令我,被众人围观的压力,所以只得遵从。” 说完她噗嗤一笑,迫不及待地开始诉说接下来的事,“但你们知道吗,她其实是个暴脾气,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根本是装的。” “她往每个说她坏话的同学桌子里泼油漆,毁掉书本试卷,实在太恶劣了,演都不演一下,摆出就是我干的表情。” “第二天早自习后,一群女生趁着年级主任也在办公室,一齐向班主任举报。还有没被泼油漆,但看不过眼的女生。” “她被通报批评,严重记过一次,经过这次事后她收敛不少,对我也好了很多,开始向我倾诉心事。 我也很惊讶,一向高傲自大的张捷竟然对我吐露心声,后来我才意识到,只是因为把我当成完全由她摆布的玩偶罢了。” 一个成绩不好,又很自大,行事极端的女生么,宁烨在心里总结,对张捷前半段人生有了一定概念,至于有多少真多少假还需斟酌。 “很快高三毕业,大家各奔东西,她好像没读书直接回老家了。二十多的时候有人提议大家聚一聚,当时我有点好奇张捷的近况,所以和她说了这次聚会,她答复会来。” 汪颖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没想到她真是土鸡变凤凰了,嫁给了一个大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是她的同村,据说很受老板喜爱,不送礼反而收了很多老板给她老公的昂贵礼物。” “她鞠躬向以前泼了油漆的同学道歉,说自己年轻不懂事,倒惹得那几个同学有些尴尬。” “她生了一个女儿,叫什么来着,反正她说她要把全部的人生都奉献给她,让她成为一个自立自强的女性,不受任何人欺凌,不受任何人摆布,不由任何人控制。” 说完汪颖嗤笑一声,“看她那样子,应该是在共情过去的自己,但她配么,欺凌我,摆布我,控制我,自以为受了多少恶意,就是个咎由自取的恶人罢了。” “不过她倒是真关心自己的女儿,还拿出她写的育儿笔记本给我们看,里面写满了她女儿的信息,连生辰八字都有,还有女儿未来发展的规划。” 宁烨想起在袁小芹的记忆里,那个狰狞恐怖的女人生前,如此细致入微,爱意满满的关心,还有豁达看开的道歉,总觉得和他看到的十分割裂,这段话又不像是假的,到底是什么导致的矛盾? “哦对了,”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打趣地看向宁烨与刘丹青所坐的沙发中间。 “她还带着他老公老板送的珍珠项链,跟这位姐姐的差不多。” 宁烨和刘丹青对视,刘丹青穿的制服,哪有珍珠项链,随后两人视线下移,注意到沙发中间莫名凹下去一块。 房间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感来袭,两人感觉一阵恶寒,逃似的跳起来远离沙发。 汪颖被他们俩吓了一跳,“怎么啦,干啥这是?” 沙发中间的凹陷消失不见,宁烨紧张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黄符,用小刀划破大拇指,在符上印上指印。 “到我身边,快点!”刘丹青轻呵一声,汪颖哆哆嗦嗦地跑到她身后。 这两人大张旗鼓的样子,她也感觉不对劲,再看向沙发时,那个女人突然不见踪影,顿时心里一冷,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刘丹青后手拽着汪颖,紧靠着墙壁缓缓走到门口,拉开门,把汪颖推出去,视线一直盯着房间各处,正准备关门,宁烨的声音传来。 “你也走,你帮不了什么,还会拖累我,我自己看情况。” 刘丹青看着宁烨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把门一关,跑到宁烨身后,背身紧靠着宁烨。 “我不会让老百姓给我垫后,我替你看着后面,这符我能用么,不能用也能帮你挡一次。” “该死的...”宁烨低声骂了一句,把手里的符给她,赶紧又弄了一张,“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用,这是定身符,看到她后贴在她身上,我来补刀。” 宁烨左右扫视,没有动静,没有脚印,没有异常,什么都没有,他心里愈发焦急,只能深呼吸调整心跳,压下心里的恐惧。 只用符咒么... “前两个阶段尽量不要用能力,能用法器符纸就用法器符纸。”李寻清在分别前给宁烨发来这条信息。 “为什么?”宁烨难以理解,定身符和他能力的威力差距这么大,为什么不能用。 “符咒用诅咒撬动自然的力量,和直接使用能力或者恢复伤势所消耗的力量是云泥之别,对身体的异化程度也小很多。 当然,即使升到高阶,异化同样剧烈,但身体情况会不一样,对异化更加适应。” “异化是不可逆的,那非人的姿态...会影响你的心理,绝对要谨慎。” 李寻清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发来最后一条消息,“物质决定意识,无论是诅咒,鬼,我们,即使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也逃不开这条定律,一定要谨记。” 物质决定意识,那么把她当成一种生物,她下一步会怎么做? 迟迟没有受到袭击,宁烨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她应该是跟着我们来的,现在一点动静没有,那么... “刘专员,你推出去的是谁?” “啊?”刘丹青还在紧张地四处张望,被突然这么一问,脑子里完全空了。 “你推出去的是谁?!”宁烨转身开门,门竟被反锁完全打不开。 砰! 宁烨一脚踹在门上,门却意外的坚硬,完好无损。 刘丹青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推汪颖出去的时候,手碰到她的衣服时冷的一缩,那温度低的可怕,所以她推出去的是... “惊雷!” 宁烨怒喝,抽出一张画满了复杂符文的符咒,左手拇指往符纸上一划,血迹沾满了整张黄纸,甩到门上。 那黄纸上一道青光一闪而逝,紧接着像是引线燃尽的炸药,剧烈的黄光从纸中迸发。 轰! 门被炸的粉碎,宁烨抬起双手,碎屑划过他的脸颊,流出鲜血,耳畔响起剧烈的耳鸣。 “宁烨,宁烨。” 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宁烨恍惚中看向声音来处,刘丹青同样脸上挂彩,站立不稳,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臂喊着。 “我没事。” 两人搀扶着走出会议室,此时公司工位上空无一人,汪颖倒在地上,一个穿着白衣的长发女人缓缓向她走来。 “啊...不要,别过来...求求你...”汪颖苦苦哀求,无力地看着女人的阴影将她彻底笼罩。 “啊!” 汪颖突然发出惨叫,四肢嘎吱一声,猛地往里缩进一截,随即像是按下开关,身体被四面八方的不明力量疯狂挤压,像是捏橡皮泥一样越挤越小。 时间仅仅过去几秒,又仿佛过去很久,血泊里只剩下一颗脑袋,连接着篮球大小的身体,两眼翻白,死的不能再死。 宁烨和刘丹青完全被眼前情况震慑,无法理解的诡异力量和惨烈恐怖的地狱绘图,那毛骨悚然的惨叫让两人汗毛竖起,用尽全力压住短促剧烈的呼吸,唯恐被那白衣女人发现。 白衣女人弯腰,用她的衣裳裹住汪颖,抱在胸前,轻轻晃动,发出阴冷的哼唱声。 “啊啊啊~” 女人怀里突然传来婴儿啼哭,她的哼唱声更大了。 宁烨遍体生寒,从尾椎骨直冲脑门,他想动弹,身体却毫无反应,甚至动不了一根手指。 白衣女人轻轻拍打婴儿后背,走向不远处的电梯。 “等...”声音被死死卡在嗓子里发不出来,宁烨向身旁的刘丹青露出求助的表情,却只看到她满脸惊恐地看着白衣女人的背影。 叮。 电梯门打开,女人带着汪颖进入,消失不见。 屋里莫名的压力消失,宁烨走到电梯门前看着电梯往下走去。 12,10,6,3,1 -1,-66,-109,-399,-999 他呆呆地看着电梯层数极速滑落,到-999层停止。 这样的存在,真有人能阻止么?靠符咒和能力,真能打得过这种怪物么? 第7章 搜寻 李寻清和周屹站在马路上,围观操作员操控无人机航拍。 透过无人机视角,三人看了一圈袁小芹家里,还是警方过来问询时的样子。 “这里,看一下。” 周屹似乎看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伸手指在画面上。 “对,稳定住,放大,放大,好。” 操作员一脸懵,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他也无权知晓,这位爷给他领导的领导打了个电话,他就过来了,反正合这位领导心意就行。 画面里,袁小芹家客厅的桌上放着一个小锅,此时正冒着热气。 周屹和李寻清对视一眼,说出自己的猜测,“挑衅?” 李寻清点头,又摇头。 周屹有些纳闷,“什么意思,我看不懂。” 李寻清把宁烨刚发的短信给他看,周屹挑眉道:“小刘他们被袭击了?没事就好,张捷的好友汪颖被她凌虐后带走,张捷有一个育儿笔记本可能有重要信息,不是说我们被袭击的概率更大么?” 李寻清点点头,指向无人机画面。 周屹想了一阵,一个想法在脑海中乍现,于是说道:“你是想说,这盆菜放在这里是挑衅,但不是做这盆菜的目的……盆里是汪颖么?” 得到了李寻清的肯定,周屹顿时犹豫,“不行,我命令你不可单独行动,宁烨需要休整,我呼叫另一组人员过来跟进。” 李寻清转头就走,周屹一把拽住她,“好赖不分啊你,不准去,敢去我就上报,扣你们驻点的资源。” 李寻清甩开他的手,在手机上写下几个大字,“我比他们加起来都强。” “但敌方强度犹未可知,谨慎起见合力探索,你单独去我就上报。”周屹不再看她,转头打起了电话。 过了一阵,曾经在派出所门口打过照面的三人下车汇合。为首的中年人和周屹打招呼,找了个角落蹲下抽烟去了,拘谨男生拽了一下女生衣袖,向李寻清问好,安静的女生也学着开口问好。 “寻清姐好,我是张胜,还记得我吗?以前跟您后面处理过一件案子。” “寻清姐好,我是邓明玉。” 三人在微讯里建了个小群,李寻清将最近的情况发至群里,周屹又拜托操作员给两人看一遍目标房间,三人简单沟通,确认目标后进入大楼。 周屹站到中年人旁边,抽出一根烟向他借火,中年人给他点上时说道:“怕了?” 周屹深吸一口,吐出浓烟,感受着带有轻微灼烧感的气体在空气与肺部之间的交换,没有回答。 中年人也不在意,“你该退休了,对这群难死的怪物动感情,想死?” “她不会感激你,只会认为你耽误她挣资源了。” 周屹不屑地切了一声,随后叹气,“是觉得我耽误人家拿命赚钱了,不过嘛...” 周屹打开手机,看着微讯里李寻清发来的鞠躬表情,“把他们当人看待,他们就不会以怪物的面貌示人。” “所以我还能活,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暴毙了。” “那就拭目以待吧。” 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到1704房门口。 张胜犹记得第一次参与案件,自己死活不愿意坐电梯,同伴和另一组坐电梯走了。 他爬到26楼时变爬不动了,要不是同伴还念点旧情,在厉鬼袭击时拽着他跑路,他现在已经无法体会到电梯的美妙。 李寻清悄悄碰了一下定在地上的邓明玉,她的肌肉紧绷到了极致,接触的一瞬间,邓明玉全身颤抖,发出一声尖叫,声音还没出来就被李寻清捂住。 张胜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一张带血的符纸想也不想就甩过去,飞速后退。李寻清把女生推到一边,抽出小刀在空中划过,留下一道残影,嚓的一声,飞来的符纸应声而断,软软倒在地上。 李寻清用失望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没再理会,掏出周屹从物业那拿的钥匙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看着李寻清的背影,张胜紧握拳头,满脸通红,感觉刚刚实在是丢人。他走到在墙边抱腿瑟瑟发抖的邓明玉身边,轻声安抚,“明玉,明玉,清醒点,这是你第一次参与案件,你得挺住咯,挺下去,你也能像寻清姐一样。” “我?能吗?”邓明玉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全身每一处肌肉都在颤抖,来自灵魂的嚎叫让她赶紧逃走。 张胜看着她惊恐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当然,寻清姐也是这么过来的。你现在状态不行,所以紧跟在我身边,长长见识,不要落单行动。” “寻清姐也是这么过来的,我也可以。”邓明玉喃喃自语,感觉有了点力气,勉强扶墙起身,如此虚弱的状态又让她打退堂鼓。 张胜看出她又有犹豫,给她展示自己刚刚划破的大拇指,此时已完全愈合,看不出有任何伤口。 他突然拿起小刀又划出一道血痕,邓明玉被吓到,往后退了一步,张胜轻呵,“仔细看!” 邓明玉定眼看去,那道划口流出鲜血,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突然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什么声音,靠近伤口眯眼看去。 刹! 一条细小的血蛇突然从伤口里弹射而出,张开血口向她咬去。 “呀!”邓明玉怪叫一声,猛退一步到墙边,躲过一劫。血蛇吐出蛇信,发出嘶嘶的声音,缓缓回到伤口处,蛇身紧紧贴合在伤口上,仿佛褪皮般留下一层肉质的膜,伤口诡异的愈合了。 张胜认真说道:“看到了?每次愈合,这根手指的异化就会加重,我不是逼你去面对,但如果你一次次退缩,等坐标彻底成熟,你只会面临更悲惨的命运。” “你也可以选择自杀,但普通人都只有经历极其漫长的痛苦才能自杀成功,我们的体质,需要更多更极端的长期自杀,才有可能顺利离世,那样的过程,没有人受得了。” 他抱住邓明玉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们没有选择,必须去面对,明白吗?” “明白。”邓明玉认命般点点头,和他一齐走进房间,没再落后一步。 “寻清姐。”张胜看李寻清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身影,压低嗓音打个招呼。李寻清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看自己看的地方。 两人望向前方房门打开的卧室,门口挂着门帘,有些遮挡视线,屋里一片漆黑,勉强通过客厅的光线,看到有个立在地上的衣架放在床后,上面挂着衣服。 有什么问题么,张胜以为自己看不清楚,正要上前看个仔细,突然左手被一只手抓住,手指要扣进肉里。 “不是衣架。”邓明玉紧贴在他耳旁轻轻说道,张胜觉得耳朵有些痒痒的,还没来得及体会她嘴里吐出的热气和身体传来的热量,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把他打了个精神。 门帘后衣架上黑色的大衣仔细看去,可以看到风吹过飘起的丝线,里面白色的长裙也不是挂在衣架上,更像是穿在上面。 “张捷的鬼魂么?”张胜全身僵硬,不敢再动,屋里一片死寂,屋内的白衣女人轻轻晃动着,面容被遮挡在黑色长发之下。 三人与她对峙,空气仿佛凝固,在高压下出现实质,极度压抑的氛围像是巨石,压在众人肩膀上,快要喘不过气来,张胜甚至听到了自己的骨头嘎吱作响。 她缓缓转身,脚踩在地上发出噔噔的声响,消失在几人的视野盲区。压力骤然一轻,张胜脸上只剩下惊骇,“这是我们能对付的级别么,至少二阶级别了吧?” 嗡嗡 张胜两人感受到裤兜里手机震动,打开手机,上面是李寻清发来的消息,“二阶相比于一阶,只是强度提高,你们也有拖延她行动的能力,走还是留,自己决定。” 张胜和邓明玉对视,视线分开,走到李寻清身后。感受到身后的脚步,她肩膀放松下来,心里多了点宽慰,带二人走进屋里。 李寻清走到餐桌前,桌上锅里的热气散了不少,锅里被一个巨大的肉块所填满,表面淋上一层浓稠的褐色酱汁,一点葱花和红椒点缀,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她不由得大脑宕机,怀疑起之前的猜测,锅里要是红烧肉还可以理解,这是什么鬼。 “你们看中间,是不是有点像人头。”邓明玉小声说道,两人转头看向她,不由得抖了一下,咬牙硬是站在原地没动。 李寻清这才注意到,这盆肉有些不太对劲,依稀能看出一些纹理,线条,她伸出手指,放进酱汁中。 “别。” 邓明玉忍不住轻呼,李寻清抬手,手上攥着一把黑发,连接着肉块。 “虐杀么...” 李寻清想到宁烨发来的信息,难以想象那个场景,正常人应该都想象不到,宁烨估计被吓傻了吧。 她左右扭头扫视,张捷夫妻卧室以及外面的阳台,两个女儿的卧室,卫生间,那个笔记本放在哪里呢? 不过不能只把目光放在笔记本上,会漏掉其他线索。 李寻清理清思路,走进漆黑的夫妻卧室,打不开灯便毫不畏惧地走到房间里头打开通往阳台的门。 阳台极小,地上装上空调外机便没地方了,阳光撒进卧室,她不禁感叹比他们驻点的餐厅干净多了,虽然是刻意保持的样子,她离怪物还有多远的距离呢? 张胜两人看李寻清走进卧室,顿时觉得卧室外危机感倍增,赶紧走进去。 三人开始搜索房间,衣柜,床头柜,书桌抽屉,书柜,床下行李,花了不少时间,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 “你们看这个。”张胜从床底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抬手示意。 邓明玉俏脸微红,轻声啐道:“你拿这个干嘛,赶紧放下。” 李寻清见张胜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便给了他一个认真听的眼神。 “还记得她老公常年在外地工作吗,她一个带娃的母亲,备一箱子套套干嘛,注意是一箱子。” 李寻清低头沉吟,她没放在床头柜里,说明不想在家办事,包包里没有,说明不在附近办事。 警方也没查到她明面上有任何工作,或是和男人有交集,只有每个月抽一天坐飞机看望丈夫,还有不时和闺蜜旅游,需要这么多么? 张捷到底在干什么? 第8章 蛭死不愉的爱 一道身影从卧室门口走过,被邓明玉视角余光注意到。 “嗯?” “怎么了?”注意到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张胜赶紧问道,多一点线索就多发现一点真相,他们就能快一点离开。 “刚刚好像有人走过,我不确定,也许是紧张看错了。”邓明玉有些不确定。 李寻清发消息过来,“长什么样子,你觉得的样子也行。” 邓明玉额头冒汗,仔细回想,“呃...像个男的,反正不是长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啊。” “姐,咋办啊这?”张胜一副想去探索但不敢说的样子,找了半天线索可给他找烦了。 李寻清觉得东西都找完了,如果还有什么线索,只能是他们还没有联想到,于是打手势,带头走去客厅,两人紧跟在她身后。 刚走出门口,她感觉有一丝异样,转过头,身后的两人已不见身影,她心头一凛,只能在保持谨慎的情况下尽快搜寻房间,他们两个应该不会离多远。 张胜穿过门的一瞬间,眼前如老电视画面坏掉一般,出现满屏噪点。 下一刻,他突然出现在一条狭窄的路上,他扫视一圈,这个世界是黑白色的,空中时不时出现大大小小或黑或灰或白的噪点,显得极不稳定。 “这是...受害者被杀害的地方。”张胜认出这里,脑海中一瞬间想到了将要发生的事。 死亡重现,刚刚走过门口的男生就是被害者吧。 “小芹,就送你到这里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你再待会儿,来这条路。” 一男一女的声音从道路转角传来,张胜正要逃到另一边躲着,没想到两人已经走进来,一副没有看到他的样子,于是他放松下来。 看样子只是影像,自己也算是看过全息投影这种未来科技的人了,虽然是黑白老旧风格的b级片。 看着两人依偎在一起,张胜不禁感叹,自己没比他们大几岁,但成绩差,长相性格一般,早早出来打工,从来没经历过像他们一样幼稚的爱情,连女孩子都没怎么接触过。 两人温存一阵,在男生的劝说下,袁小芹依依不舍地告别,男生站在原地,直到袁小芹消失在转角才转身离去。 张胜有些疑惑,男生不是在这死的么,怎么这就要走。 男生走到转角时,一个身穿白裙的长发女人突然出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抛。 男生被甩到空中,贴地飞行七八米后,连滚三圈重重落地,右腿整条推被刮下一层皮,鲜血淋漓,他抬头想要看清那人,却没有力气,又躺回地上。 即使知道是影像,张胜依然靠着墙不敢动,最残忍的虐杀即将在面前展现,他实在不敢接近观看。 女人缓缓走近,张胜看出她的身体十分异样,四肢完全反转,关节拧成一团麻花,十指指甲有小臂长短,锋锐逼人,歪歪扭扭地走向男生。 她扭曲的双手像是风扇一般飞速旋转,恢复原样,白衣被甩飞的鲜血染成红色。 男生渐渐从痛苦中缓过来,他睁大眼,视野逐渐清晰。 那个恐怖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容被长发遮住,只能依稀从发隙里看到怨毒憎恶的目光。 “别,别过来,救命啊!” 他抬手想要阻止女人,女人掐住他的脖子抬至空中,男生双脚离地,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眼前一片昏暗。 忽的脖颈一松,他不由得大口呼吸空气,视野也重新变得清晰,大脑缺氧导致眼前的一切都带着五彩斑斓的线带,但景象完全是颠倒过来的,蓝天在下,房屋在上。 反过来了? 男生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迅速朝头顶方向坠去,远处的景象消失在眼前。 一张狰狞的面孔突然闯入他的视野,那怨毒的眼神几乎要冻结他的灵魂,他睁大双眼,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秒,女人的动作让他睚目欲裂。 女人双手成爪,化作无数道残影,削铁如泥的指甲飞速抓来。 “啊!” 凄厉的惨叫让角落里的张胜心里一颤,不过刹那便消失不见。 女人像是厨艺精湛的厨师,双手非人的速度连起一串黑影,空中爆出鲜红的血幕,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不见,只剩下地上的一摊烂泥。 长发被挥洒而下的鲜血浸湿,贴在面目上,她粗暴地清理完现场,丢进垃圾桶。 张胜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过于惊骇甚至于忘记闭眼,看完了全程。 此时看着白衣女人的背影,他颤颤发抖,站立不稳,心里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张胜喃喃自语,只想让这段影响快点结束,早点离开这里。 白衣女人缓缓转身,正当张胜以为她要走的时候,突然与她发丝下的目光对上。 张胜颤抖的身体顿时僵在原地,冷汗从额头流下,难以言喻的恐惧攀上心头,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个遍。 要是没出声说不准她就不会看过来,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极度恐惧下,大脑已经一片混乱。 女人四肢不协调地走动,如同僵尸般缓缓靠近,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右手尖锐修长的指甲互相摩挲,划出道道火花。 极致的压迫感封死了张胜所有路线,他两脚一软,倒在地上,抬头看着女人的手越来越近,抓向他的头颅,指甲离他的眼睛只有几毫米... “啊!” 邓明玉惊叫一声,左右环视,视野里的一切都是黑白色,还有数不清的白色噪点,耳旁时不时传来似有似无的滋滋电流声,就像播放的老式录像带。 她突然来到一条走廊,看上去像是一家酒店,地上铺了厚实柔软的地毯,前后通道黑漆漆一片,只有头顶的灯光亮着,照亮面前的房门。 房门开着一条缝,里面传来觥筹交错,众人交谈嬉笑的声音。 冷静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邓明玉害怕到了极点,不断调整呼吸,揉搓冰冷失温的双手,好一阵才缓过劲。 但这只是表象,一旦出现什么恐怖,她的理智便会霎时间崩溃。 她咽下口水,深呼一口气,抓住扶手,慢慢推门进入,屋里的声音更大了些。 里面是一间乌烟瘴气的麻将房,四个体型肥大的中年男人坐在麻将桌上搓麻将,一人在给他们添水倒茶,还有几人坐在旁边的座位上观看,有老有少,都有些心不在焉。 邓明玉捂住口鼻,见他们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或是开门动静都没有反应,于是松了口气, 随即她认出点头哈腰,给人添水的正是张捷的丈夫,但年轻了许多。 “袁...烛吧?”邓明玉有些记不清了,本以为完全没关系的路人甲丈夫竟然出现在这里,这是为什么? “啊!” 里面的卧房传出一个女人痛苦的喊叫,邓明玉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瞬间想到了李寻清从宁烨那里拿到的录音。 “她说她要把全部的人生都奉献给她,让她成为一个自立自强的女性代表,不受任何人欺凌,不受任何人摆布,不由任何人控制。” 她走到里面房间的门口,握在扶手上,犹豫要不要开门,面对如此残忍的真相。 门缓缓打开,邓明玉站在门口望向里面,密不透风的沉闷空气带着发霉的刺鼻湿臭。 屋里只有一张大床,张捷手脚被胶布捆住,坐在床头,脸色涨红,怒吼道:“袁烛,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外边,你给我出来!” 一个肥胖高大如同肉山的男人走到她面前,狠狠给了一巴掌。 啪! “啊!” 张捷刚叫出来,又一巴掌扇到脸上。 她就要闭眼喊出声,只见男人高高举起巴掌,到嗓子眼的声音硬生生卡在里面,泄露一丝,变成了干涩沙哑的鸡叫。 男人居高临下,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一双眯眯眼炯炯有神,没有一丝其他的欲念,只有蕴藏在灵魂深处火山爆发的暴力与掌控欲。 他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你喊,我就打,你哭,我就打,你说话,我就打,你乱动,我就打,无论什么时候都给我憋着,明白了?” 啪,啪,啪。 张捷下意识缩起脖子,只见袁烛一边鼓掌,一边笑眯眯地走进卧室,用戏谑嘲弄的口吻故作惊讶道:“啊呀,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男人双手抱胸靠在墙边,微微低下头颅,两眼抬起,充满侵略性的阴毒目光死死盯着她。 张捷记得男人的话,不敢出声,散乱发丝下的眼神满是怨恨。 袁烛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一旁,不顾她强烈的排斥情绪,含情脉脉地强行握住妻子的手。 她的手指甲狠狠扣进丈夫的手心肉里,鲜血流到床单上,浸染成红色。 袁烛眉头没皱一下,看着妻子身处地狱,表情就像是坐在公交上看路上的风景,风轻云淡,麻木不仁。 那看空气的眼神强烈刺激到张捷的自尊心,她顿时怒火中烧,嘲讽道:“从来没见过你这种软弱的男人,竟然把妻子拱手相让,不要脸。” 一旁的男人二话不说,掐住她的脖子,她不断张嘴试图呼吸,空气却堵在嗓子眼,怎么也下不去。 张捷的脑门青筋暴起,脸色从涨红逐渐变为青紫,眼皮子打架,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脖子上的手缓缓松开,陷入昏迷的张捷如同哮喘般,发出气泡破裂的嘶哑嗓音。 “啊!” 突然,她像是被噩梦惊醒,身体剧烈扭动,发出刺耳的尖叫,受伤的喉咙承受不了喊叫的压力,剧烈咳嗽,又被口水呛到,咳得仿佛要把整个灵魂吐出来。 周围的人无动于衷,看客们围观案板上扑腾的鱼,等待厨师切开它的骨肉。 袁烛面色平静,凝视妻子痛苦不堪的面孔,说道:“拱手相让?你出轨时不记得你是我妻子,事到如今想起来了,有什么用?” 他轻轻摩挲张捷的手背,深情地望着她的双眼,语气带着感慨与回忆。 “当初觉得配不上你,每天起早贪黑,拿命工作,除了吃饭抽烟的钱,剩下的都给你,每天米饭加咸菜,咸菜加馒头,兄弟们看我可怜,分给我菜汤就着吃。” “你跟我说要单独见狼哥,换我前程,只要能改变我们一家的命运。 我还真信了,心里只有愧疚,发誓一定会出人头地,把你们母女照顾好。” “没想到你偷偷背着我找狼哥,就是想攀高枝,把我和女儿都甩掉,自己过好日子去。” 恨意扭曲了他的面孔,随后舒张开来,他用愉快的语气说道: “还好我狼哥仗义,把你的所作所为统统录音,不然我现在人财两空,被你耍得团团转。” 所谓的愉快随着话语在屋中回荡,悠悠消逝,袁烛脸色平静,淡淡道: “所以,你兑现你的一半诺言,换我前程,我兑现我的一半诺言,出人头地,你看,我们不是圆满了?” 回答他的是一言不发的沉默,张捷怨毒地看着他,那深入骨髓的疯狂与恨意透过她的眼睛,捅进袁烛的内心深处,让他呼吸一窒。 袁烛顿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笑笑,从她的指甲里抽出被抠出血洞的手。 他施施然从兜里拿出一张湿纸巾纸,仔仔细细擦拭干净,揉成团丢到垃圾桶里,顺便清理掉地上的烟蒂垃圾。 “祝你好运。”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走出房间。 几个男人互相默契地看了一眼,随即目光汇聚在张捷身上。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丈夫的背影,直至房门关上,将两人彻底隔开。 邓明玉躲在墙角,陷入沉思。她自己性命难保,没功夫同情张捷的遭遇。 空有外表,性格极端,自私自利的张捷,既没有学历又不想工作,家里情况一般,所以只得嫁给普通工人袁烛,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之后某个时机,她认识了丈夫的上司狼哥,意图成为他的女人,土鸡变凤凰。 没想到狼哥背刺,和丈夫里应外合,她成了丈夫上位的工具。 张捷大概率被照片或录像威胁,天生骄傲的她绝不会允许外泄,只得认命,性格越发极端,脆弱,且有自我毁灭的倾向。 她把精神寄托在了大女儿身上,希望她能过上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就像是自己活过一样。 但她的精神状况越来越糟糕,不敢冲丈夫或是其他领导发泄,只得把一切不满,委屈,痛苦,通通发泄在大女儿身上,最终导致悲剧。 想清事情的全貌,邓明玉只觉得豁然开朗,超度应该毫无难度。 她嘴角扬起笑容,抬起头,发现房间里的几个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嗯?” 砰! 一个瘦猴身材的高个男人极速跑来,邓明玉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做不出反应,被横腰抱起,甩到床上。 一道道人影将她团团围住,邓明玉瑟瑟发抖,只觉末日将至。 “都给我滚出房间!” 沙哑苍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话语中的阴冷让邓明玉呼吸一滞。 周围的人影忽然面孔扭曲,五官被打散成碎片混成一团。他们突兀地整齐起身,走出卧室,排队离开麻将房。 邓明玉感觉脑子里传来一股汹涌的剧痛,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动了,突然一只温暖细腻的小手抓住她的手腕,剧痛和动作都停了下来。 她惊喜地看向来人,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全和轻松。 “寻清姐!” 李寻清拉起口罩,忍不住咳嗽两声,她点点头,拉着邓明玉往麻将房的角落走去。 看到李寻清头也不回地撞向墙壁,邓明玉忍不住惊呼,“寻清姐,前面是墙!” 李寻清撞在墙上,发出闷响,然而她的身体竟然直接穿过墙壁消失不见。 邓明玉看向仍留在这里,握着她手腕的手,咽下口水,心一横,瞪大眼撞向墙壁。 又是一声闷响,她没感觉到疼痛,甚至没有撞上东西的感觉,直接出现在了刚刚待过的,张捷夫妻的卧室。 李寻清还拉着她的手,低头玩手机。 裤兜振动,邓明玉在李寻清眼神示意下拿出手机,上面是她发的消息,“以后碰到这种,可以找噪点最多的地方走。” 邓明玉收起手机,冲李寻清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寻清姐,要不是你,我都不敢想自己是什么结局。” 当她抬起身时,眼中闪过自信的光芒,“还有,我可能知道事情的全貌了,应该可以进行下一步超度。” 李寻清收起手机的动作一顿,冲她点点头,竖起大拇指。 “张哥呢,他去哪了?” 邓明玉左看右看,愣是找不着他人影,李寻清转身走人,她赶忙跟上,走出张捷家,坐电梯下到一楼,五道身影分成两波站在一旁。 “张哥!” “明玉!” 两人异常惊喜,互相奔向对方抱在一起,张胜拍拍她的后背主动分开,一脸感慨地说道:“还好有你们在,要不是宁烨老哥,我可是没命了。” 李寻清走到宁烨身边,宁烨勉强笑笑,有些疲惫,“我没事,侥幸逃出来了。” 只有刘丹青一脸不满,两手在抱胸前,鞋子前脚啪啪啪踩着地板,身旁的两位中老年不需要成为宿主也能感受到她的怨气,但周屹拽着她不松手。 “为啥就我和你俩站一起,我不能加入么?你俩烟都吐我脸上了。” 中年人放下手中的烟,又吐出一口白雾,“他们刚接触诅咒,加上自身释放的气息,普通人还是少碰为妙,死的可比烟民快。” “我知道。”刘丹青甩开周屹的手,“所以你俩能不能别抽了,没被鬼弄死,快被你们呛死了。” “那你站一边儿去不就得了。”中年人似乎正在兴头上,疯狂在作死边缘挑衅。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那不是没地方。”刘丹青头一甩,马上就走。 “好了好了,别闹了。”周屹无奈拍手,随后大声说道:“宁烨拿到了笔记本,李...那个谁,你们有别的线索吗?” “有!我是邓明玉。”邓明玉高举右手,一脸劫后余生的兴奋。 “好,我们先解决晚饭,然后开会讨论。” 众人走出大楼,由警方接手管控,撤离群众,路上李寻清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住脚步,看向宁烨的脸。 宁烨摸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怎么了?” 李寻清看着他脸上才流完血,结痂的伤口,眼神有些诡异。 为什么没有愈合? 第9章 美梦 张胜瘫软在地,冷汗浸湿了他的头发,无力地看着白衣女人细长的指甲越来越近,就要透过他的眼睛把他脑子搅个稀巴烂。 “定。”一声冷喝从女人背后传来,女人探出的手突然一顿,疯狂颤动,但没再前进一厘米。 宁烨疯狂倒退,口中大喊道:“快跑!”张胜闻言体内涌出一股力气,连滚带爬从白衣女人眼皮底下跑了。 白衣女人颤动的手忽然一停,缓缓放下,她转身,目光中只剩下宁烨的身影。 嗜血的杀意如同滔天的潮水汹涌而来,宛如实质。此刻宁烨才明白张胜面对着何等的压力。 但比魏磊老哥要差,或者是他强过头了,他要是在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寻清姐像是有意忘掉他似的,是不是有其他任务。 他感觉身体可以自如行动,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每次用完符纸后他脑子里都会涌现莫名的兴奋,视野清晰很多,思如泉涌,身体活动越来越流畅,好似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上帝视角操控别人的身体。 他又从后腰掏出一张惊雷符,准备来一次狠的,一大滴鲜红的血液不知从哪里落到手背上。 宁烨视线下移,手背铁青的颜色还有明显的紫红色尸斑让他动作一滞,另一只手轻轻在鼻下按动,放到眼前,鲜红厚重的颜色触目惊心。 宁烨已经能想象到自己铁青的脸色,还有流下的两道血流,源源不断滑过嘴唇,留下腥甜的铁锈味。 过滤掉大部分诅咒还是这个样子么...之前用能力好像没有,回想起魏磊莫名其妙抓他疯狂搞锻炼,有点明白了什么。 试试再用一次惊雷,不行就跑。 宁烨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用食指上的血迹在符纸上划过,再抬起头时,忽的悚然一惊,看到那白衣女人站在原地不动,疯狂跳动的心脏才缓下来,嘴里儒雅之词接连不断。 靠了,一直在想东西,完全把她忘了,为什么没袭击我? 不管了。宁烨不再多想,趁她没有动作,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朝她袭去。 那白衣女人似乎才缓过神来,下一秒,锋利如刀的指甲划过宁烨的脸,他矮身躲过,朝她扑去,空中留下一撮头发。 白衣女人衣服下仿佛全是极度冰寒的铁块,宁烨一把抱住后立马意识到自己推不动。 他抬起头,可以看到长发之下女人狰狞的笑意,手指飞速插向他的后背。 宁烨直接往地上一摔,滚到一旁手脚并用往远处逃去。 “地引。” 女人感觉背上被贴上什么东西,随即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她手抬起想抓住什么,下一秒被重重拽倒在地,地板裂成蛛网状,她的身体卡在地里,继续向下,她不得不双手扒住旁边的地面。 “动手!”虚脱的张胜靠在墙上,满脸通红,眼神恍惚,只能对着空气大吼一声,喊完终于力竭,瘫软在地。 “来了。”冰冷的语气里蕴藏着炙热的温度,宁烨怒目圆睁,极度兴奋下嘴角咧开到最大,露出狰狞的笑意。 他疾步跑至女鬼身旁,右手三指捏住两张符纸,塞进女鬼的嘴里,还把不少头发堵了进去。女人松开抓地的手朝他狠狠抓去,只有指尖微微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狭长的血痕。 “惊雷!” 随后他像是点了炮仗的小孩,撒丫子逃,两脚用力一蹬,蹦到张胜身旁,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女鬼身体失衡,彻底陷进地里,一道黄光透过她的牙齿和黑发,嘴里闪出。 轰隆隆!!! 地上瞬间被炸出一个小坑,冒出浓烈的黑烟,天上不断掉下碎石和灰尘,周围一阵飞沙走石。 宁烨睁开眼睛,放开清醒些的张胜,四处摸自己的身体,感觉应该没有受伤后扶膝起身,这时一大团血液从鼻下落到地上,溅出一个漂亮的血花。 后知后觉的宁烨摸了摸鼻子,赶紧弯下腰,鼻子仿佛是坏掉的水龙头,不要钱似的喷血。 等血流渐小,宁烨感觉浑身虚弱,眼前一片昏暗,看了眼懒散在地的张胜,知道靠不住,只得自己朝爆炸的地方走去。 白衣女人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深坑,宁烨捂着口鼻,挥手散去周围的烟尘,看到洞底有什么东西,他小心从边缘跳下,弯腰捡起一个本子。 他一页页翻看,疲惫的双眼渐渐睁大,一股荒谬诡异的感觉在心中升腾。 “什么玩意儿,笔记本就这么来了?” 想到这个明明强大到无法升起抵抗念头的女人,莫名被他俩一个新手一个菜鸟联手打走,总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被安排...还是女鬼出了什么事? 想不清楚,宁烨摇摇头,转身扶起张胜坐到路旁。 张胜歪歪扭扭靠在墙上,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老哥,上次没问你名字。” “宁烨。” “宁老哥,你真他娘的牛逼,用那么多符还有力气动弹,流点鼻血就没事了。”张胜瞟了一眼地上的大摊血迹,“哦,流的稍微有点多。” 宁烨闭眼,两手用力按摩太阳穴,“少说风凉话,赶紧给负责你的专员打电话来接人。” 突然他转头看向张胜,“不对,你说什么?” 张胜疯狂回忆刚刚说了什么,对啊,我说什么了?不对,谁说了什么,反正我什么都没说。 “你说我用了这么多符还有力气动弹,什么意思?” 张胜有些懵,“什么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啊,老哥你一看也是新人,用这么多符没把你抽干,活蹦乱跳地和那女鬼纠缠,也就脸色差了点,流了点鼻血。那惊雷符可是大消耗,一阶的人用完谁不迷糊。” 不应该越用越兴奋,越用越有力气么,宁烨心中一凛,不敢透露真实情况,只得模模糊糊回道:“我体力好点,也是拼尽全力了。” 张胜也没多想,“真羡慕啊,也是比我这类普通人多点优势,生还的概率大点。” 宁烨点头,没再说话,脑海中一个念头挥之不去。 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时间回到现在,众人简单对付完晚饭,在会议室召开会议。 李寻清先在白板上写下袁小芹姐妹俩的记忆大概,邓明玉站在白板旁,一边讲解她所见的情况,一边在白板上写上重点,说完后,周屹靠在椅背上看着白板,手指摩挲下巴,喃喃自语。 “所以她想要什么?向丈夫和公司领导复仇?但丈夫只受到波及,她更没理会那群领导。” “还是不敢报复所以向他的血脉复仇?话说还没对小女儿进行dna鉴定,而且她死前的行为不像是「报复」,更像「发泄」,一点矛盾彻底点燃她的怨恨,和自我毁灭倾向。” 周屹拿起桌上的笔,指向白板上的字,“另外有一点你们注意到没有,小女儿知道张捷的手机密码,大女儿却不知道。” “关于这一点,”刘丹青把面前的资料分发给众人,“通过张捷的消费记录可以看出,她在小女儿身上的额外消费明显要比大女儿要高许多。” “另外警方通过问询她日常接触的人群,得知她谈到大女儿和小女儿的态度很不一样。” “这不是很奇怪吗?”负责陈胜两人的中年专员发话,“死前对小女儿宠爱有加,死后却开始袭击。” “正常来说她应该不会成为目标吧?除非犯了什么忌讳。” 众人陷入沉思,宁烨犹豫片刻举手示意。 “那个,我在想,小女儿应该是她正面情绪的自留地吧。” 周屹甩笔的动作一顿,“继续说。” 宁烨提起精神,说出自己的思路,“对丈夫,她出轨背叛,对丈夫公司领导,她委曲求全,对大女儿,她精神折磨,对自己,更是自暴自弃,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一个积极情绪的抒发点。” “我在想,小女儿出生后,是不是成了张捷的精神抚慰。她太小,还不足以成为大女儿那样的精神寄托,所以可以无限制地宠爱来满足自己的某些精神需求。” “那她袭击小女儿干嘛?”张胜杵着下巴说道,“这不是更没理由了?” “我知道了!” 张胜突然站起,一脸看破真相的舒爽和对真相的难以置信。 “张捷还爱着袁烛!” “啊??” 众人齐声发出同样难以置信的疑惑,李寻清用手机盖住脸,屏幕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张胜脸上闪耀着自信的光芒,“不用说,小女儿肯定是别人的,虽然她曾出轨,但现在改过自新,重新爱上丈夫。在死后可能有什么能力,直接看透小女儿和丈夫没有血缘关系,所以...诶哟。” “快闭嘴吧你。”刘丹青瞪了他一眼,把甩到他脸上弹回来的笔捡起来,继续做着会议记录。 宁烨感觉有人戳自己胳膊,扭过头,李寻清看着他,指了指刚打开的投影仪,递上自己的手机。 “哦哦。”宁烨赶忙打开会议室的电脑,连接手机,投影在幕布上。 众人看向幕布,“目前已知情况,张捷宠爱小女儿,对大女儿寄予厚望,对被迫为丈夫公司领导服务极度不满。” “问题一,张捷死后袭击过小女儿。问题二,丈夫和公司领导没成为目标,两个女儿反而成了目标。问题三,她怎么受到的诅咒影响犹未可知。问题四,她想要什么。” “我还有一个问题,”邓明玉举手,脸上有些迟疑,“你们记得她除了去公司附近的酒店服务领导,还时不时和闺蜜旅游。” “嗯哼?”张胜适时捧哏。 “她哪来的闺蜜,关系好到旅游?最好的朋友汪颖也是十多二十年前见过她。” “警方核查过对方的信息,目前没有发现有什么疑点。”刘丹青回道。 “这人是谁?” 面对邓明玉的询问,刘丹青从资料里翻出一张纸,“余霞君,37岁,自媒体行业,朋友很多,经常带各种朋友旅游,与张捷在产后减肥班相识。” 噔噔。 周屹敲了两下桌子,说道:“不要偏离主线,我们要知道张捷想要什么,除此之外的都往后稍稍。” “那个...”宁烨有些疑惑,“我们知道了之后呢,怎么超度?她有什么需求我们真能满足?” 众人目光都放到他身上,张胜老气横秋道:“宁烨老哥啊,你第一天上班,不懂能勇于提问是很好的。超度的核心就是一个字。” 张胜竖起一根手指,“编。” “编?” “正常来说,灵魂会自然升天,回归循环,但由于灵魂与向下的诅咒结合,与升天形成了牵制,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所以灵魂会在人间为非作歹。” 张胜两手捏在一起,做出拔断的动作,“把她的需求解决了,或者大部分需求,诅咒就无法完全结合,灵魂升天。” “那解决她的需求就好了,为什么要编?”宁烨挠头,有些难以理解。 张胜瞪大眼睛,“我想杀光全人类,你还能满足我不成,还是不可能的事,你要它发生?” 宁烨有些懂了,“骗?” “是这个理,我们找准她的需求,编织一个幻觉进她的脑子里,只要满足她,就能把她赶上去,和她结合的诅咒就能分了,培养坐标,缓解症状美滋滋。” 李寻清把张捷的育儿笔记本的内容放到幕布上,众人开始讨论上面写的东西。 “至少一半是满满对大女儿的计划,基本安排了大半辈子啊。” “后面计划少了,更多是她对大女儿没达到计划的抱怨和投喂小女儿的喜悦。” “你们看哦,上面写让大女儿帮她做家务后自己轻松多了,我看看啊...计划里袁小芹七岁要开始负责拖地抹桌子洗碗洗衣服,旁边画了勾。” “所以她想要一个符合她设想的家庭?帅气多金的老公,优秀全能的大女儿,乖巧可爱的小女儿,慢着,那要她干嘛?” “是不是可以考虑,她自小以来畸形的性格,实际上她对袁小芹的行为是出自于爱?”李寻清写道。 “希望袁小芹和差劲的自己截然相反,小女儿虽然备受宠爱,但笔记本里完全没有她的培养计划,以她对计划的执着程度,不像会忘掉,而且笔记是宁烨从她身上拿到的,小女儿可能只是她感受正面情绪的牺牲品。” “我个人觉得可以以她为核心,小女儿和丈夫作为辅助,描绘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 “附议。”邓明玉举手。 其余人纷纷同意,张胜觉得不能再等了,“我还是觉得她爱袁烛,我们应该弄一个爱情故事。” “爱你妈卖批。”漫天飞舞的笔把他砸到桌底,只得抬手表示同意。 众人看向宁烨,他犹豫了下,只得举手表示同意,方案就这么定下了。 他的心砰砰跳,总觉得有些不对,到底是方向错了,还是有遗漏的地方,但细想一遍又没觉得有问题。 他们的方案真能顺利进行么? 第10章 自私 滋滋滋 打印机开始工作,打印出一沓写满了字的符纸。张胜拿起一张甩了甩,吹口气,看着上面的内容,有些怀疑地说道:“这样能行么?” 宁烨有点好奇,“什么意思,你们怎么弄的?” “画图,然后压缩打印到符纸上。”张胜答道。 “你还会画画?”宁烨上下扫视,旁边的邓明玉看着还像点。 张胜撇撇嘴,“不会,就根据方案实地拍点照片,再用人工智能生成剧情,打印到符纸上。” “那岂不是细节很难保证?” “基本不会有灵魂注意到那点细节,只要能让它们认为那是真的就好。” 宁烨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心中惴惴不安,他网上查到,正经超度可不像他们这样,通过欺骗的方式超度灵魂。如果灵魂不相信,或者拒绝相信,这种拿自己心结欺骗的行为实在难以原谅,到时又该如何? 李寻清打字写道:“细节由张捷脑补,比我们描绘的风险要小很多,画图的真实性更高一筹,各有优劣。” “准备好工具,我们去张捷家开始超度。” 房间外传出一阵喧闹,四人面面相觑,走出房间,发现袁小芹正和周屹争辩什么,小女儿拉着她衣角,袁烛手上盖着衣服站在一边,身旁站着警察。 袁小芹似乎已经清醒过来,脸色还是很差,眼窝深陷,两只眼睛凸出来,头发乱糟糟的。 “拜托你们...”袁小芹看到几人从房间里出来,认出他们的身份,穿过无奈叹气的周屹向他们走去,小女儿没抓住她的衣服,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 袁小芹走到几人身前,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宁烨赶紧蹲下身要把她扶起来。 “袁小姐,你快起来。你才刚清醒过来,不要太过激动。” “我不起,我想跟着几位高人回我家超度,亲眼确认我妈离开人世。” 两行清泪从她脸上滑落,“我现在都不敢睡觉,一闭眼就感觉我妈在身边看着我,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声音,我实在受不了了。” “这...”宁烨有些犹豫,回头,邓明玉想说不敢说,看向李寻清。张胜抬头看天花板,想吹口哨但被邓明玉掐住腰上的肉狠狠一拧。李寻清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宁烨叹了一口气,说道:“很危险你知不知道,我们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 “我知道,”袁小芹见没有直接拒绝,感觉有希望,“几位高人冒着生命危险解决我们家的麻烦,大恩大德我们怎么也报答不完。” “只求您带我过去,不用管我,我只想要一个心安。” 真遇上危险了还不是不得不保护,宁烨心里抱怨两句,只得点头答应,“跟在我们后面,不能说话,不能做任何行为干扰,否则我会动手把你弄走。” “我也要去。”稚嫩的声音从袁小芹身后响起,袁小芹脸色突然变得可怖,对着身后的妹妹大喊:“不准去!” 妹妹被吓了一跳,眼泪汪汪的,还是撅着嘴坚持,“我就要去。” “绝对不能去,知道吗?家里我做主,你不准去。”袁小芹抓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袁小芹把她交给警官帮忙照顾,随后对宁烨露出请求的表情,“请问我可以知道怎么把她超度吗?” 宁烨拿出一张刚打印出来的符纸,“我们安排了一个幻境给她,只要她满意了就会离开人世。” 袁小芹正要伸手拿过时,他缩回手,她只得罢休。几人备好符纸法器,刘丹青开车送至张捷家楼下。 “喂。”宁烨正准备下车,听到声后转头,刘丹青认真看着他,“别逞强,实在麻烦先撤退,总能解决的。” “嗯。”宁烨给出一个安心的微笑,竖起大拇指,随后下车,跟上众人的步伐。 警戒的警方核实身份信息后放行,几人乘坐电梯来到张捷家门口,此时已是半夜,楼道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似有似无的气息。 一行人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李寻清为首,打开房门挨个进入。 她把手电筒的光对向张捷夫妻的卧室,正好看到卧室门无风自动,缓缓关闭,随后砰的一声,其他房间的门同时关上。 宁烨转头的瞬间,刚刚走进的门也关上了,他扳了扳把手,感觉门像是有人顶住似的,完全打不开,只得罢休。 李寻清试着摁了下客厅灯光的开关,没想到竟然亮了。众人诧异了一下,谨慎起见没有关掉手电筒,放在客厅各处避免停电。 张胜和宁烨把客厅的桌子摆到正中央,桌旁摆上两排软垫,桌上放阴阳两坛,阴坛放张捷牌位,阳坛放上张捷的笔记本,把刚打印好的一沓符纸密密麻麻贴满阴阳两坛,周围摆上招魂蟠,鲜花水果,香宝蜡烛,以及香米茶酒。 李寻清拿出两张空白符纸,割破食指,一张写下「入心」二字,贴到阳坛正中,另一张写下「留心」,贴到阴坛正中。 待准备好后,邓明玉点上蜡烛,冲宁烨示意,宁烨点头,把灯关掉,其他人收起手电。 李寻清拿出笔记本,放到牌位与香坛中间,点燃三根香,众人跟着她跪坐在软垫上,三躬三拜,随后把香插在阴坛上。 众人拿出三本小册子,分别是《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与《太乙救苦天尊说拨度酆都血湖妙经》以及《往生咒》,开始诵读,袁小芹安静坐在宁烨身后。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 伴随着随着玄妙肃穆的诵读声,香烟越来越浓,将众人笼罩。张捷的排位显出异象,缓缓吸收周围的烟气,牌位上出现模糊的画面。 香烟带着诵经声渐渐飘远,一阵脚步传来,张捷穿着穿着短衣短裤,从卧室里出来,路过衣帽间和化妆间,走入客厅,躺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涂抹护肤品。 一位佣人进入卧室收拾打理,管家端着刚做好的早餐送上,是张捷喜欢的茶点与一壶醇香的红茶。 “妈妈,我们回来了。” 袁小芹从头到脚包的厚厚的,哈着冷气,带着妹妹进入家门,脱下衣服放到一边,佣人一齐拿走送去洗衣房。 “过的怎么样?”张捷敷上面膜,没有看她们俩。 “妹妹在幼儿园里过的很好,老师同学们很喜欢她,还受到了表扬。”袁小芹知晓母亲的喜好,先说妹妹的情况。 “我家小可爱真棒,你呢?” “这次月考难度不高,现在排全校第三,我会努力超越那两人的。老师说我应该上帝国top前五的学校,专业到时候再看。” “还行。”张捷简单评价一句,放她回屋休息,小女儿乖巧地靠在她身上抱着,一起看着电视,享受静谧时光。 桌上的电话响起,张捷拿起接通,打开扩音器放在一旁。 “老公,怎么了?” “老婆,我准备出差去一趟东楠市,去谈个项目,下周回来。” “好,家里有我照顾着,你安心去,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今天雪下的挺大,想购物让司机去一趟,或者叫个外卖。” “好,不聊了啊,准备和女儿们吃晚饭了。” 吃过晚饭,袁小芹为她揉腿揉肩半小时后,回屋与家教进行一对一辅导,作业早在学校写完。 小女儿则休息一会儿后开始和舞蹈老师练舞,动作十分标准。 张捷看了一阵小女儿跳舞,有些乏了,吩咐佣人给袁小芹和家教送点零食热牛奶,自己回卧室继续追剧。 看着看着,张捷有些睁不开眼了,便把投影关了,带上眼罩,逐渐进入梦乡。 轻微的鼾声响起,张捷感觉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舒服,想就这样一睡不起...... 烟雾渐渐被牌位吸收,众人视野变得清晰,看到牌位在阴坛上剧烈颤抖,最后一缕烟气被吸收后,牌位猛地一颤,倒在坛上。 李寻清和张胜松了一口气,李寻清继续诵读,张胜低声对后面两人说道:“好了,现在幻境被无线传进张捷灵魂里了,我们等结果就好,她一升天,剩下的诅咒残余会涌出相当多的气息,我们只管回收核心就行。” 宁烨和邓明玉点头,继续诵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又把两经一咒念了三遍,屋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李寻清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心里焦急得不行。张胜已是脸色惨白,仿佛死期将至。只有邓明玉和宁烨两人脸色还好,以为是正常情况。 宁烨心有所感,停下诵经,抬头看去,坐在前面的李寻清正回头看着他。 宁烨悚然一惊,一股不妙的念头在心里升起,李寻清冲他摇摇头,宁烨心底一沉,知道计划已彻底失败,但哪里出错了? 她不是要一个令她满意的家吗? 丈夫在外少归,赚钱养家。 大女儿恭敬孝顺,成绩优异。 小女儿乖巧可爱,略有所长。 她只要做个没用的花瓶,享受天伦之乐。 每个地方都在留有余地的情况下达到了极致,又离谱又不离谱,让她在享受的过程中飘飘欲仙,最后升天。 如果她想要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不是... 宁烨闭上眼睛,大脑极速运转,两手放在腿上握紧。手掌被捏得发白。一旁的邓明玉注意到他的异状,抬头看向另外两人时吓了一跳,张嘴的一瞬间立马捂住,把声埋在喉咙里。 她对这个方案还挺满意的,换了自己,抱着千斤巨石都得上天,更何况一个活在人间炼狱的张捷。 明白方案失败后,她知道自己完全想不出还能怎么样了,听到前面两人诵读声渐低,她灵光一闪,放大声音继续诵读,想要提醒前面两人。 李寻清听到邓明玉的声音,略微一想便理解了她的想法,没有办法扭转局势,但既然还没事情发生,就保持现状,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所以同样继续诵读。 张胜听到这两人的声音,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有样学样。毕竟李寻清带着口罩,完全看不到脸色,他又不敢回头,只能从声音判断。 李寻清默默在心里祈祷,全都靠你了啊,宁烨,一定要找出真相,那样至少还有周旋的余地,只要拖延足够时间... 如果这样的家庭不是她想要的,那她想要什么呢? 自幼好吃懒做,想走捷径获得成功,为什么唾手可得的成功她不想要? 所有结合的证据链被他打碎,他必须从已有的线索中找到她的真相。 “压着线勉强进入的高中。” “一副高傲的样子,把其他人当作下人使唤。” “姣好的容貌和过于成熟的身材。” “不送礼反而收了很多老板给她老公的昂贵礼物。” “她要把全部的人生都奉献给她,让她成为一个自立自强的女性代表。” 高中毕业后只能回老家,嫁给勉强维持三口生活的丈夫,在家照顾女儿。 意图出轨高攀,摆脱家庭,被出轨对象和老公联手坑害,成为公司领导泄欲,老公升官发财的工具。 把大女儿当成自己的精神寄托,希望她走和自己截然相反的路。 把小女儿当成精神慰藉,正面情绪的获取工具,只管放纵享乐不管其他。 心理问题严重,有自毁倾向,已完全放弃自己。 看似宠爱小女儿,实际上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袁小芹身上,希望她能有不一样的路,给自己慰藉。 “是不是可以考虑,她自小以来畸形的性格,实际上她对袁小芹的行为是出自于爱?” 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爱...... 宁烨浑身一颤,感觉逐渐接近真相。 她不爱丈夫,不爱亲人,不爱朋友,不爱小女儿,那为什么会爱大女儿? 那不是爱,她从学生时期便自私冷漠,自始至终她都是这样的人,一切以自我为中心。 她精神崩溃,把自我抛弃之后,是什么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活到袁小芹长大,活到小女儿出生,活到无法接受袁小芹达不到自己的要求,含恨而终。 张捷把自己当成了袁小芹。 当她没有知识时,便把美貌与身材当成了自己的骄傲。 当身体反成了累赘,她做不到迎难而上,想不依靠自己的努力获取知识,赢得成功,获取他人的尊重与崇拜。 只要把自己当成袁小芹,自己就有了她所拥有的,所以千方百计地提升自己,且毫不费力,还能追剧打游戏。 她心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女儿,没有别人,没有这个家,只有她自己,那么她死后... 宁烨悄悄看了邓明玉一眼,口型慢慢变换,邓明玉立马便注意到了,眯眼辨认口型,在心里默念,嘴上继续念经,一刻也没听过。 “肖琴归?” 随即她瞪大双眼,“小芹鬼???” “你想明白了吗?”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宁烨的呼吸停了一瞬,这声音不是前面,也不是旁边传过来的,而是来自后背。 “你想明白了吗?”女人的声音瞬间扭曲,仿佛两个人同时在用诡异的语调讲话。 后背感觉一片冰冷,成堆的头发攀上他的身体,被覆盖的身体瞬间没了知觉。 “我想明白了。”宁烨没有转身,淡淡回道。 “甚至于我想通了另一处矛盾,和你无关的矛盾,张捷。” “等这件事告一段落,我会去论证的,不过现在,你敢动手,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不如听我说几句,你再做决定不迟。” 宁烨转身,看向近在咫尺如同死人的狰狞面孔,露出一抹狞笑。 第11章 时间 李寻清听到袁小芹声音的一瞬便知道出事了,那恐怖的威势,已经完全超越了她,正是仪式失败导致的短暂爆发。 她正要拉下口罩,被头发包围的宁烨突然紧紧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有所动作。 李寻清微微侧头,眼角余光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她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她反抓住宁烨的手,迅速用手指画下一道竖和一个圆,随后放手,由他去了。 邓明玉两手死死捂住嘴巴,眼中难掩恐惧,在一旁的软垫上看着前方张胜的后背,微微颤抖。 张胜摇头晃脑念叨着经文,完全沉浸进去,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超然世外,精神避世。 十分钟... 宁烨转头,毫不畏惧地看向被附身的袁小芹。 他与袁小芹,或者说张捷对峙,相距不到五厘米,宁烨可以清晰看到她铁青的脸上一块块血液淤积凝结的紫斑,冷汗从额头上滑落,他狠狠瞪着张捷,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不如听我说几句,你再做决定不迟。” 话音刚落,他便明显感觉到身上头发覆盖的速度缓和下来。心中顿时狂喜,但只过了一瞬,恐惧便如潮水般涌来,顷刻间把喜悦的土堆冲得稀巴烂。 比第一次见到时还要强烈的极度高压倾泄在他的肩膀上,发丝如同无数细长的软蛇,钻进他的衣服里,缠绕住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死死捆进肉里,渗出血珠。 视野内漆黑一片,只能直面面前狰狞铁青的恐怖脸庞,此时他感觉这世上只剩下自己,要面对如此恐怖的东西。 是面对吗,还是等待被虐杀,汪颖挣扎惨死的场景在脑海中浮现。 不行,我做不到,谁来救救我,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妈妈你在哪里,我好害怕,帮我擦鼻涕...去死……给我去死啊! 怎么样都好,我这么害怕,要是不能凄惨地离开这个世界,我不是白害怕了吗浑蛋! 脑子好热,要融化了,想喝一口热乎乎冒着热气的热米浆…… 有点累,睁不开眼了,还是睡一觉吧,睡吧,再也不要醒过来,好痛苦...... 全都是你的错,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吧,怎么能全都推我身上! 那就是他的错,凭什么要我负责。 啊!!! 噔! 宁烨猛然睁眼,眼白上满是血丝,浓重的眼袋显得十分疲惫。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在他耳旁怒吼尖叫,声音越来越尖锐,变成无法忍耐的剧烈耳鸣。 尖锐的耳鸣覆盖了一切声音,一直持续,完全没有消散的迹象,脑仁一阵一阵的胀痛。 要谁死... 从头发覆盖身体的情况来看,时间似乎没过去多久。宁烨掐住大腿上的肉狠狠扭动,强行打起精神,耳鸣渐渐变小,感觉没有那么恐惧了。 只有两张牌,必须戳中她的痛点,一定要谨慎。 “我能理解你杀死那个男生,”宁烨低头,没有看她,声音干涩沙哑,“受够了被玩弄侮辱,他怎么能玷污你倾心培养的第二个自己。” 张捷没有动作,只是用翻白的眼睛注视着他。 “但你现在不是可以随杀人的鬼魂,而是活生生的人,你成功了,占据了袁小芹的身体,以后你就是袁小芹。” “我们不能死,我们没有出去,你就暴露了,你的努力,你的梦想,你的一切,什么都没了,会有越来越强的人过来,直到你被驱逐,那你占据这个身体的意义在哪里。” 宁烨抬起头,眼神坚定,直视她的双眼,“我们同生共死,我们死,你也死,我们活,你才能活。” 身上蠕动的头发渐渐停止动作,宁烨不动声色,心里则松了口气,只要能拖够时间,李寻清应该有什么后手。 砰 张捷突然双手抱住他的脸。 “嗯?” “啊啊啊!!!” 她发出剧烈的尖叫,宁烨痛苦地捂住耳朵,感觉里面流出温热的液体,大脑嗡嗡作响,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嘶... 张捷向后倒去,两条手臂诡异地翻转,四肢着地飞速退到通向出口的门口前,宁烨身上的长发也飞速退去。 宁烨身体一软,往后倒去,李寻清赶紧接住,跪坐在地上,把他抱在怀里,掐住人中,左手拿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堆东西扔给邓明玉,然后紧紧抱住他冰冷的双手。 邓明玉双手接过,起身踹了一脚张胜,张胜这才惊醒,看到门口的女鬼差点把痰咳出来。 见到宁烨有些不对,他也来不及想发生了什么,俯身到宁烨身边,扒开外套,把脑袋放在胸口,静静倾听,胸口传来微弱的心跳声。 他松了一口气,离死还有一段距离,他会很快好起来,但想立即唤醒还需要一些外物。 张胜从邓明玉手上接过针管,压脉带和药瓶,一瓶淡黄,一瓶透明色。 多亏宁烨身体有些消瘦,血管很好找,绑上压脉带,针管怼进手上的血管,将两瓶药打进宁烨体内。 这两瓶是标准的急救药,普通人用会带来强烈的副作用,不到紧急时刻不会用,而他们只是用来刺激清醒,加速恢复,副作用无法作用于新生的器官上。 “所以我们真放任这位……”张胜瞟了眼阴影中铁青的脸又收回目光,“美丽的小姐不管?对了,袁小芹呢,死了?” 邓明玉在他耳旁低语一阵,张胜瞪大双眼,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没等邓明玉说完就对着她的耳朵压低嗓门质问道:“我的推理真不对?” “真不对。” “行吧,该死的。”张胜低声骂了两句,“现在呢,怎么办?” 邓明玉看张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脑转动,“宁烨和她达成默契,我们与她同生共死,现在不能主动进攻,她大概也会待在那里,刚刚攻击他的行为更像是野兽示威。” 微弱的手机亮光照在脸上,两人看去,李寻清手机上写着,“张捷已进入第三阶,不可力敌,等待。” 看到第三阶的字样,两人面露绝望,但看到李寻清依旧镇定,便明白还有后手,张捷就在旁边盯着,不可能说出来。 “呃...” 宁烨发出微弱的呻吟,努力睁开眼皮,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是一头长发。 “妈妈,是要汇报吗?” 说完他挣扎起身,被李寻清按了回去。 “宁烨,休息一下,你可救了我们老命了,当初我就觉得你是人中龙凤,鬼中枭雄。”张胜一脸感叹。 宁烨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哪,“怎么样了?” “她没动静了,继续等。”邓明玉说道,脸上有点焦急,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刹... 一道阴影突然将众人笼罩,手伸向宁烨,巨大的威压倾泄在众人身上,邓明玉和张胜顿时跪倒在地,脸上满是惊骇。宁烨浑身颤抖,咳出一口血水,刚清醒的神志又变得模糊。 李寻清猛地摘掉口罩,露出柔和素美的脸庞,她拉下袖口,手臂上的皮肤被黑线分成一块一块的,仔细看去,那皮肤分明不是她的,而是缝在自己皮肤上。 她用力扯下一截皮肤,那张皮似乎缝在她身上太久,已经融为一体,她自己的皮也被扯了下来,顿时鲜血横流。 “后退。” 咚—— 张胜和邓明玉感觉脑子里被人打进一根钢钉,锤子不断落下,两人哀嚎着,身体不由自主强行顶着高压向后退去,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咔咔作响,只有宁烨神志模糊,一动不动。 女鬼面目狰狞,以一种诡异的姿态退回到角落的阴影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的咆哮。 “吼!” 腥气的恶风吹到几人脸上,头发往后飘去,不得不闭上眼睛。 张胜两人架着宁烨走到离张捷最远的房间门口,李寻清在后戒备。 两人放下宁烨,用尽全力顶到门上,一声闷响后,门纹丝不动,他们反摔倒在地上。 “玛德,没地方走了,等我开门。”张胜怒吼,和邓明玉一起撞门。 走廊尽头,一道阴影笼罩过来,将众人全部盖住,张捷从阴影里走出,躯体越发高大,把他们唯一的出路堵死。 李寻清咬牙,主动走向前,袖口拉到大臂,从手臂上又撕下来三张皮。 女鬼如同跳帧般不断瞬移前进,李寻清不退反进,一瞬间,女鬼瞬移到她面前,右手掐住她的脖子,就要把她举起。 李寻清紧紧抓住她的手,脸色狰狞,昂首发出阴冷诡异的低语。 “自残。” 话音刚落,她全身各处发出撕拉的声音,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一张张缝起来的皮从她身上掉下,浑身被血液浸湿。 女鬼狞笑着抬起手,尖锐的指甲朝李寻清脖子划去,然而势头突然一转,朝自己的眼睛戳去。 女鬼的手在半空中突然刹车,不停颤抖,依然缓慢而坚定地不断前进。 指尖接触到眼球的一瞬间,眼球倏然缩小为肉粒,下一秒猛地膨胀到极限,轰然炸裂。 女鬼发出惨烈愤怒的嚎叫,一脚把李寻清踢飞,摔倒在宁烨身旁。 强到只能自残一次么,李寻清挣扎起身,感觉一阵无力,现在她只剩下一条路了...... 两道身影从她身后走过,挡在前面,张胜抬起手,女鬼脚下的血水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抓住她的腿,要把她拉进去。 女鬼一抬脚,血手顷刻间化回血液,张胜低声痛哼,右手上如同瓷器碎裂,布满血色的纹路,深可见骨。 她嘴角裂开夸张的弧度,向几人走来。 一根绳子从她头上摔落,圈住她的脖子,邓明玉飞到空中,左手高高举起,像是有绳子绑在她的左手上把她吊起来。 吊在女鬼头上的绳子根本挡不住她的步伐,霎时间便被扯断,邓明玉发出惨叫,左手应声被绳子拧下,落到地上,断连处大出血。 一只手搭到李寻清的肩上,她转过头,宁烨温和的对她笑着,脸上满是血液,眼睛周围勉强擦干净,眼白上满是血丝。 他晃晃悠悠起身,走到最前面,“寻清。” “嗯。”听到他的称呼,李寻清没有反对,只是应声。 “我觉得,我很适合干这个活。” “也许以后,我要下地狱吧。” 李寻清不知道如何回复,甚至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袁小芹!” 宁烨大喝,不远处的女鬼没有任何反应。 “我知道是你手下留情,送给我笔记,我知道你在向我们呼救。” “不要被张捷的记忆影响,你还是你,用人类的思维思考,不要用鬼的思维思考。” “你是袁小芹,不是张捷,想起来!”最后一句话宁烨声嘶力竭,脸色涨红。 女鬼狰狞的脸色突然变了,似乎有些疑惑,她看着自己的手,在思考什么。 李寻清顿时惊异,过去她办案少见如此会影响鬼心态的人物,他上一次撒谎,让鬼不敢动手,这一次撒谎,让鬼怀疑自己。 “我...” 女鬼发出声音的一瞬间,宁烨的心便沉到谷底。 “我是张捷啊。”她放下手,发出张捷的声音,表情变得更加可怖。 “可我不是想成为袁小芹吗,我到底是谁,我不想做张捷,我不想写作业...好痛苦,啊啊啊!” 女鬼抱头惨叫,随后猛地向宁烨冲去,疯狂的咆哮将理智完全抛弃。 宁烨闭上眼睛,感受到腹里的老鼠发出嘶吼,他手心向上,抬起右手,房间各处霎时间被鼠群占据,发出吱吱的叫声,绿色贪婪的目光紧紧盯着女鬼的身影。 心脏疯狂跳动,泵出新鲜血液供给全身,汗珠混合血液从毛孔析出。宁烨浑身浴血,右手翻转,五指中四指缩拢,食指直指女鬼。 “吃了她。” 一道厚厚的鼠墙应声而起,挡在女鬼面前,女鬼一脚狠狠踩在地板上,冲进鼠墙里,无数老鼠嘶吼着狠狠咬去,它们身上还有数不清的跳蚤蹦到女鬼身上。 老鼠和跳蚤根本咬不开她的皮肤,女鬼放开手肆意横扫,霎时间无数老鼠被砍成碎片,留下一片血水,然而立马又有一批老鼠添上缺口。 三人目瞪口呆看着壮观的场景,说不出话来。 “寻,寻,寻清姐,你确定他是一阶的新人,不是二、三阶的,这强度不对劲啊。”张胜开口。 李寻清摇摇头,看着宁烨的背影,心里的猜想有了明确的答案。 她把想法埋在心里,捂着肚子勉强走到宁烨身边,然而他没有任何动静,李寻清心里一惊,看向他的正脸。 宁烨的眼睛发出诡异的绿光,紧紧盯着被埋进鼠堆里的女鬼身影,嘴角流下口水。 她有些毛骨悚然,看了眼时间,踮起脚,轻轻抱住宁烨,在他耳旁低语。 “宁烨。”她轻声呼喊,在老鼠和女鬼的嘶吼声中如同静音。宁烨突然表情扯动,竟然有了反应。 “睡吧。” 宁烨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沉沉睡去。堆积成山的鼠群迅速散去,露出埋在最下面的女鬼。 她身上的衣服被啃的破破烂烂,铁青尽是尸斑的皮肤上没有一点痕迹。 女鬼似乎相当恼火,毫不犹豫向众人冲去。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女鬼竟生生停在原地无法前进。 “力量即是美,力量即是和平,我,即是力量。” 一道庞大的身躯将她笼罩,浑身上下一块块巨大绷紧的肌肉仿佛盔甲,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残暴凶狠的眼神死死锁定着女鬼,恐怖的压力仿佛实质,双脚直接被压进地板。 “看到了么,我的美。”魏磊吐出长长的舌头,舔过女鬼的脸颊。 “与我融为一体吧。” 第12章 遗传 宁烨悠悠转醒,眼前的天花板有些陌生。 他拿开身上的被子,坐起身,迷茫地观察周围,渐渐想起来这是自己的新住所,他在店子里。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显示时间是第三天下午,他睡了两天。消息栏里有十几个宁萌的未接来电。 宁烨深吸一口气,自从神父点出是他把鬼带来后,他俩就基本没有交流了。他犹豫了半天,终于拨打了宁萌的电话,第一个滴声还未落下电话便被接通。 “喂哥,是你吗?” 宁烨感觉嗓子十分沙哑,咳嗽几声才说道:“是我,怎么了?” 宁萌回首,见老师理解的点头,便鞠了一躬跑出教室,眼泪撒到空中,落在地上。 “哥,我听神父说你去打鬼了,没事吧?” 宁烨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没事,一切顺利,因为有点累所以睡了一会儿,没听到铃声。不用担心我,你过的怎么样,神父和修女对你好吗,学校里呢。” 宁萌鼻子一酸,更加难受,不断吸着鼻涕,眼泪止不住地流,“哥我没事,神父和修女对我很好,学校里同学老师都在帮助我,我没事,就是担心你,我好难过,我只有你了。” “没事没事,哥好着呢,小萌乖乖的,之后给你带水果。”宁烨安慰了一阵,挂断电话,赶紧下床,他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李寻清手上拿着一本时尚杂志,她偷偷观察周围,见没有人看她,便小心翼翼地摘下口罩,端起热茶,摇头吹气后呡上一口,热流顺着食管流入腹中,她感到十分满足。 砰! 后门突然被撞开,一道人影从里面冲出,嘴里大喊,“怎么样了,袁小芹和张捷呢?” 老板,魏磊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打牌,老板没注意到坐在最里面的金会计把他牌看光了。 见几人毫无反应,宁烨转头看向李寻清,然后愣住了。 她一手端着空茶杯,一手拿着杂志,头发脸上全是湿的,还在滴水,身上到处都是茶叶和水渍。 “杀!” 老板一声低呵,甩出四个a,地主金会计乐呵呵地表示不要。 李寻清放下杯子,从桌上的抽纸盒里抽出纸巾擦脸。 宁烨咽下一口唾沫,感觉大难临头,“寻清...姐,还是寻清妹妹,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用湿掉的纸巾包住茶叶,丢进垃圾桶,从衣服里掏出新的口罩戴上。 “我不记得后面发生什么了,袁小芹怎么样了,张捷怎么样了?” 她掏出镜子和梳子,一边打字一边梳头。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宁烨两手合并低头认错,感觉半天没有动静,抬起头,面前是一块手机屏幕。 “魏磊及时援助,张捷顺利解决,袁小芹住院,特事办在处理姐妹俩未来的生活问题,袁烛和他公司的领导警方还在调查。” 老板疯狂眼神示意魏磊,本来魏磊被硬拉着玩,打得昏昏欲睡,但被老板抛媚眼抛的反胃,看这一反常态的样子,只得打出四张牌,“炸弹。” 老板顿时喜上眉梢,只要魏磊出的单牌够小他就赢了。 “王炸。”金会计手扶眼镜,将两张小丑牌放在桌上,仿佛在暗示两人的丑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对三,对六,呵呵,你们一定想不到剩下这几张牌是什么,我早就猜到你们的牌了,输的人请客吃大餐。”金会计胜券在握,高高举起手上的牌,就要甩在桌上。 砰! 一道身影从空中飞来,砸在金会计身上,手上的牌洒落在地。老板眼疾手快,飞速捡起洒落的牌,又从已经睡着的魏磊手中把牌拿走,与自己的牌混在一起,放进牌堆里。 金会计把身上的人甩开,扫视一圈地板,起身后看到厚了一圈的牌堆,一脸笑意的老板和已经睡着,还在捏着没有的牌的魏磊,顿时炸了毛。 “我的四带二!”金会计怪叫道。 “什么四带二,你的牌撒进牌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那这局就不作数了。赶紧把宁烨扶起来,他可是新来的好战友,可以信任的同伴,力挽狂澜等到了魏磊救援。”说完老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给众人潇洒不羁的背影。 宁烨捂着肚子,看到金会计怒意冲天的眼神,手忙脚乱起身低头道歉,灰溜溜地跑了。 突然身后有人抓住他的衣服,宁烨转头,见是李寻清赶紧告罪,“好姐姐我错了,饶了我吧。” 手机竖到他眼前,他一个字一个字念道:“先去你房间。” 他歪头绕过手机,看向李寻清,“干嘛?” 李寻清手指头敲了下他的脑袋,先一步走了,宁烨捂着头跟在后面。 两人走进房间,宁烨特意把门打开,李寻清看了他一眼,从他床头柜上拿起一个小木盒,递给宁烨。 宁烨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只得顺着她的意思打开盒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传入鼻子里。 像是放学后家里传出妈妈的饭菜香味,像是和喜欢的女生第一次约会牵手走在路上闻到的淡淡体香,像是婴儿身上浓浓的奶味,像是加班到深夜,妻子给自己做好的饭菜。 宁烨深吸一口气,肚里传来强烈的饥饿感,想要迫不及待把里面的东西吃掉,他打开盖子,一根头发摆在里面。 “嗯?”宁烨疑惑地看向李寻清。 “诅咒气息残留,被张捷透支过所以剩下的不多,魏磊退出,我分三成,那两人平分三成,你拿四成。特事办给每人发了驱魔补助,你有五万,发你账户了。”李寻清写道。 后面的话宁烨根本没听,诡异的荒谬感在心底升腾,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说道:“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是说我们忙了这么久,冒着生命危险,最后降伏了恶魔的一根...毛发?” “嗯。” 宁烨的心顿时沉到谷底,一群人打死打活,连对方的一根毛都无法力敌,那何时才能重获自由,他有多大概率可以活到最后。 “吃掉它。”李寻清打字提醒,宁烨看着发出诡异清香的头发,肚子里发出咕咕声,总觉得心里瘆得慌,要活下去就要吃这种东西,那以后还是人么? 不管了,他心一横,捏住头发放入嘴里,那根头发仿佛有生命般疯狂扭动,他混着口水将它用力吞进肚里。 四肢五骸由里到外开始发冷,快速降温,宁烨吐出一口寒气,在温暖的房间里迅速消散。 体内的温度越来越低,他缓缓坐到地上,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两手伸进胸口不断摩擦生热,却阻止不了心脏越跳越慢,最后冷到停止,但宁烨诡异的依然保留意识。 咚...咚...咚咚咚... 过了不知多久,宁烨的心脏缓慢复跳,速度越来越快,他感觉体温逐渐回暖,全身噼里啪啦发出声响,一股强烈极致的爽感从全身各处传来,好像被按摩正骨拉伸过一般。 “这实在是...” “感受下你的坐标。”看到李寻清手机上的字,宁烨闭上眼,感觉腹部传来微弱的脉动,像是一颗婴儿的心脏,。 “只要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你就可以逐步掌控鬼的力量。” 宁烨睁眼看着她的消息,脸上无悲无喜,抬头看向她的口罩,“这是掌控的代价?” 李寻清打字回道:“这是生存的代价。” “好了,上次你说的,和张捷无关的矛盾是什么?” 宁烨有些犹豫,“我大概知道真相,但你应该不会喜欢。如果你真想知道我们就一起去看。” 李寻清一脸认真的点头,想起来自己戴了口罩,又两眼认真地点头。 “好吧。” ...... 护士在门口的警方核验身份后走进病房。 “袁小芹,吃药了。” “姐姐,水。” 护士提醒道,一身白色病服的袁小芹放下教科书,面无表情地将两个蓝色药片放入嘴中,从妹妹手上接过水吞服,护士确认药片吃下后离开房间。 过了一阵,妹妹坐在一旁有些无聊,趴在床边对姐姐撒娇,“姐姐,我和你一起看好不好呀,叔叔们不让在屋里玩手机,好无聊啊。” 袁小芹露出柔和的笑容,轻抚她的头说道:“不行哦,你还太小了,看不懂的。” “那姐姐教我好不好。”妹妹实在有些无聊,但又不想离开姐姐,只能这么拉着姐姐聊天。 袁小芹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随后又恢复之前的笑容,朝妹妹招招手,“上来,别在边上趴着。” “嗯!”妹妹开心地脱掉鞋子,爬到袁小芹身边,想要靠在她的身上。 啪 袁小芹突然抽了她一耳光,脸一下子红了,她撅起嘴,泪水从眼角流下,就要哭出来,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这么做。 一只手伸出,掐住她的脖子,她刚要哭出声就被卡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袁小芹俯身到她耳旁,边轻抚她的脑袋边轻声低语,“我会按母亲的路线继续培养你,让你做最快乐的人,但你决不能,绝对不能看书,这是我的路,明白吗?” 妹妹感觉身体越来越无力,快要睁不开眼,突然脖子一松,不由自主地拼命呼吸新鲜空气,剧烈咳嗽起来。 “护士!”袁小芹轻轻拍打妹妹的后背,摁下床边的呼叫按钮,等护士和看门警方进来后焦急喊道:“您帮忙看看,我妹妹好像嗓子里卡了东西了。” 护士检查没有大碍后,房间里又剩下姐妹两人。妹妹畏惧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袁小芹拿起书本继续认真学习。 忽然她心有所感,看向窗外,扫视一圈后没有发现,继续看书去了。 “看到了?”宁烨从窗户旁走出,剥开花生丢进嘴里,坐回凳子上。 李寻清放下望远镜,眼神复杂,过去她认为只要超度完,一切都会好起来,从来没关注过后续的事,但现在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 “张捷死后并没有袭击小女儿,袭击她的是被附身的大女儿。”宁烨解答了仅剩的矛盾。 “过去母亲还在,她只能心里嫉恨妹妹过的比自己好,表面则附和宠溺,张捷一死,她的心思开始活络。” “被附身后张捷还未完全掌控身体,所以袁小芹在某个时间,以恶鬼的状态袭击了自己的妹妹。” 宁烨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她不止继承了母亲的容貌,性格也许有了更深度的继承。” 李寻清快速在手机上打出心里的想法,“妹妹呢,我们怎么办?” “放任吧。”宁烨的回答出乎李寻清的意料,他拍拍肩膀,转身离去,“我们的职责不是驱逐诅咒么?后面的事不归我们管。” 李寻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拿起望远镜看向医院房间,妹妹乖巧地坐在床边,姐姐坐在床上依然认真学习,清风徐来,吹起她的长发,她把头发理到后面,抬手看天,外面的阳光撒进来,温温热热的,一片岁月静好。 ... 时间回到前一天晚上。 “你拜托的事办好了。” 魏磊坐在一家咖啡厅里,露出笑容,看向来人,甩出一叠资料到对方桌前。 “这小子真人不露相,8岁袭击三名幼儿园小孩,造成两人重伤,一人轻度伤残,事发后因为年纪过小,赔钱了事,一家人迅速搬离。” “搬到新址一周后,他上的新学校附近开始出现流浪猫被虐杀的情况,但那里是老城区,地势复杂,监控稀少,警方没有查到真凶,直到他们再次搬走,虐杀流浪猫的现象同时不见了。” 那人仔细翻看资料,没有反应。 “所以我拜托弟兄们就调查了个心理变态,咱们干的可比他恶劣吧?” 对坐的人放下手里的文件,掏出小刀在大拇指上一划,伤口流出血来,又很快愈合,连痕迹都没有。 魏磊有些疑惑,“你什么意思?” “宁烨脸上的伤口没有愈合,我怀疑他的身体被替换成了鬼身。”那人抬起头,把手机递给他,正是李寻清。 魏磊耐人寻味地笑了笑,“有意思,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的邪教主教,哪个教派的?竟然被神父截了胡。” “我以为你知道才对他如此热情。” “我怎么知道,”魏磊伸出舌头,舔舐嘴唇,眼神中的贪婪不加掩饰,“我只觉得他很美味,从来没闻到过如此香甜的气息,好想吃了他。” “不可以!”李寻清特意打上感叹号给他看,“神父和老板的态度很奇怪,金会计墙头草,不可能倒向你这边,不要轻举妄动。” 魏磊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巴起来,一脸不耐烦地摆手,“就这么拱手相让给那两个老东西?还不如给我吃了。” 李寻清一脸认真,打字道:“我怕你阴阳失衡,彻底变成恶鬼。不到必要时刻不要吃。更何况把他榨干价值再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可以作为一道保险。” “保险?” “如果他有跑到另一阵营的迹象,你就吃了他。” 第13章 蜜蜂 神父合上圣经,起身准备熄灯,教堂大门突然被打开,他看向来人,笑了出来。 “宁烨,第一次驱魔感觉如何,身体还好吗?” “身体没什么事了,适应的还可以。” 神父欣慰地拍拍他的肩头,“是要见宁萌吗?刚驱完魔确实应该想她,不过不要见太勤太久了,对她不好。” 宁烨犹豫一会儿,只得说道:“那就先不见了,她还好吗?” “过的很好,但是担心你,情绪一直很低沉,有修女陪她倒也还好。你来是有其他事吗?” “嗯。”宁烨点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前忘了问您,您说是那个女鬼选择了我,那司机呢?” “司机?” “司机。” 神父脸上浮现疑惑地表情,“我没跟你说吗?可能是我忘了。那人是帝国的通缉犯。” 宁烨感觉大脑一阵嗡鸣,火气从心底冒出,终于有一个实体的可以憎恨的人了,“谁?” “王远,45岁,代号鬼公交,时常带一公交的恶鬼出现在帝国各地,诱骗普通人上车,被鬼挑中则被寄生,没挑中则分而食之。因为出现消失非常短暂,无迹可寻,所以难以逮捕。” 宁烨将名字记在心底,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找他要个说法,或者让他选个死法。 “神父既然知道我们处理了案件,那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张捷是如何染上的诅咒气息?和我类似?” 神父食指有节奏地敲打手里的圣经,思考些许,说道:“诅咒气息是随着恶魔想要上到人间的欲望,漂浮上来的,但在人间如果没有保存它的环境则要看运气与周围的灵魂或人结合,因此一直是小概率事件,情况可控。” “但除了教廷和道家,还有一伙人。” “有人称他们为邪教,有人称他们为鬼道,还有人说他们是撒旦信徒。” “像鬼公交张远?” 神父点头,继续说道:“他们有不同的派系,若即若离,但都不信上帝,不入道家,以鬼为尊。” “正常来说至少要到三阶才可以肆意使用能力,但他们从一阶就开始了,脑子都被用的不人不鬼。是以搜集诅咒气息向世界传播为目标的大型恐怖组织。” 得到解答后,宁烨起身感谢,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可以去看一下她么,就一下。” “当然。”神父伸手示意,带他进入里面的休息室,轻轻敲打里面一间房门。 “谁?” 门打开,露出宁萌疑惑的脸,看到来人后惊讶地捂住张大的嘴巴,扑向宁烨怀里,低声啜泣。 神父站到远处静静等待,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出来,“好了宁烨,时间差不多了。” 宁萌看向神父,又抬头看向宁烨,慌忙道:“等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便冲回房间,过了会儿冲出来,搬出一个小箱子递给宁烨。 “这个洗发水比较合适你的发质,这款沐浴露我觉得洗起来很舒服,味道很好闻,你一直都不用吹风机,我给你放里面了,等天冷了得用,这个...” “好了,我得赶紧走了。”宁烨露出温和的笑容,“下次再来看你,小萌,好好学习,别给神父他们添麻烦。” 宁萌陪着走到教堂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才关上门。 ...... 夜深人静,楼房上一盏盏灯点亮了小区,不断有人从家里出来,饭后散步。保安坐在保安亭刷着手机,时不时给车开一下门,好不安逸。 铛铛。 保安抬头,见一男一女站在门口看着他,他拉开窗口问道:“啥事儿?” 刘丹青出示证件,说道:“我们是特事办的办案员,之前来这里处理过一起事件,现在案件需要补充,过来调取监控。” “哦,我记得,你们特事办的来过。”保安恍然大悟似的,点头说道,“等下啊,我给我们队长发个信息。” 过了一阵,一个人高马大,穿着制服的人走上前,朝两人伸手,“你好你好,我是小区保安部的经理,你们是来调监控的?” 两人拿出证件示意后与他握手,“是,8栋16楼楼道,电梯,还有8栋附近的,这一个月的监控,再往前半个月的如果有就更好了。” “有,有,我带你们去。”经理忙点头,领他进办公室,找保安调取了八栋附近的监控录像。 两人朝经理致谢,经理带保安退出房间,把门带上。 “你确定能找着?我可是大半夜陪你过来准备通宵看监控。”刘丹青打了个哈欠,有些怀疑地问道。 不确定,但可以试试。”宁烨盯着屏幕,开始倍速观看楼道的监控。 既然神父说是小概率事件,那么张捷之后不久自己就被选中,张捷是自然还是人工? 两个小时过去,时间已到了深夜,宁烨继续麻木地看着视频,点开新一天的视频,看到半途,刘丹青突然开口,“停!” 他精神一振,没等刘丹青便察觉到有些不对。 张捷出行非常规律,周二上午出门买菜,周四下午出门护理做发型,其余时间都呆在屋里,垃圾是袁小芹丢。 但这卷周三的录像,张捷四点出门,回来时发型有一定改变。 宁烨赶紧换到周四的录像,发现张捷的神态动作,出行时间完全一样,周三的录像被修改了。 “看其他地方的监控,既然过来修改了,说明可能被拍到脸。” 宁烨筛选出其他摄像头当天的录像,从一楼大厅开始看,其中一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其他人穿的短衣短袖出行,只有他戴上帽子后还戴上一层兜帽,低着头走到电梯旁。 宁烨看起其他监控,终于从其中找到了他正脸的画面。他赶紧插上手机,本地和云端都保存好,两人和保安经理告辞离开。 两人进入8栋,上电梯到16楼,电梯门打开,黑暗的楼道被刘丹青一脚踩亮。 她回头看宁烨还呆在电梯里,挑眉道:“怎么,怕了?要不我去看看,你在这儿呆着?” 宁烨壮壮胆子,嘴硬道:“切,一起走着。” 两人来到张捷家门口,上面还贴着贴条,禁止进入。 刘丹青一把撕开贴条,正准备进去。 “等等。”宁烨低声轻呼,在寂静的楼道里清晰可闻。 咔嚓。 宁烨手机开着闪光灯对着门边的墙拍了一张照片。 刘丹青往他拍照的墙上看去,好像什么都没有。 “这是...” 她轻抚墙壁,有一处浅浅的凹痕,她拿起手机打开灯光照去。 “蜜蜂?” 那凹痕主体是一个∞的形状,里面画了四道竖线,上面有一对简易的翅膀,前端画了两道弯,是它的触角。 “不像是小孩会画的,更像是标记,而且偏偏在这家门口出现,”宁烨顿了顿,说道:“留个心眼吧。” 刘丹青打开门,蹲下身,手机灯光照向钥匙孔,上面有几道划痕。 “有被撬过的痕迹。” 两人对视一眼,先后进入屋里。 客厅里还有他们超度的痕迹,地上有几片干涸的血迹,还有一道巨大的划痕。 “去卫生间看看,张捷卧室被搜过,如果有那样东西的话,他们应该发现了才是。” 两人进入卫生间,洗手池上是一个储物箱,合页由两块镜子合成。宁烨打开它,里面洗漱用品里放了一把梳子,他拿出来仔细闻,一股有别于洗发水的清香的味道传入鼻子里,几乎要消失。 “找到了。” 两人在小区门口分别,刘丹青刚打开车门,若有所感,左右扫视一圈,却没有发现,只得将疑惑收进心底,开车离去。 嗡嗡嗡。 某个角落的阴影里,一道贪婪凶残的视线死死盯着她的车尾,直到消失在拐角处,他周围不断有苍蝇嗡鸣,随后消失不见,地上留下一滩绿色粘稠的液体。 叮铃 无名门店的大门被打开,宁烨快步进入。 “寻清姐。”虽然之前问过年纪,李寻清才刚成年,但看在入行时间的份上,宁烨依然保持之前的称呼。 而虎背熊腰的魏磊才16岁,惊掉了宁烨的下巴,这长的是有够快的,这么看下来,他成了这里年纪第三大的。 李寻清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宁烨有些兴奋,“我应该找到给张捷下诅咒的人了。” 店子里突然一片寂静,宁烨脸上的笑意停滞,转头看向其他人,他们又都各做各的事去了。 “为什么要找这个人?”李寻清把手机放到他面前。 “什么为什么?”宁烨摸不着头脑,“我觉得我被诅咒有蹊跷,神父和我说了情况,我就联系刘丹青帮忙调查张捷,没想到真从监控里找到人了。” “他撬门进入张捷家,往梳子上放上那根恶魔的毛发,只等张捷梳头,把毛发沾在头上。” 李寻清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是实际见到人就好,于是打字道:“这类人非常难缠,除非打照面认出来,否则不要招惹。” 宁烨点头说道:“明白了,现在静等刘丹青消息就是,她去调查了。” 李寻清点头,迟疑说道:“尽量不要追根究底,我们只管处理案件,其他的就交给其他人处理。”说完便不再理会他。 宁烨找了个地方坐下,感觉昏暗脏乱的餐厅莫名有些舒服,也没有多想,低头刷着手机。 刚刚其他人的动静着实吓着他了,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李寻清什么意思? ...... 转眼间到了晚上十点,街边的门店准备歇业关门,街道上行走的人群纷纷涌向地铁站和公交站。 陈锦义发出一声叹息,按下关机键,起身看了一圈办公间,其他人还在电脑前工作,不由得有些难过。 自己四十多了,比不过这群年轻人,裁员迟早要轮到他吧。到时候该怎么办,还要养老婆孩子。 没想到出路,他摇摇头,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陈大哥!” 陈锦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可爱的女生正扒着工位护栏上。 他的大脑极速运转,“那个...小程是吧?怎么了?” 小程吐了吐舌头,说道:“老板刚给我通知,我发群里了,鉴于明天周日,所以早上八点线上开会,我怕您没看到,记得别迟到哈。” “啊...这样啊,好吧好吧,婚后我就没迟到过。” 陈锦义自嘲一阵,收拾好东西和她挥手告别,走出公司,进入电梯里,靠在一边,身心俱疲的感觉让他情绪有些低沉。 注视着陈锦义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小程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她脚踩在陈锦义的椅子上,另一只脚踏上办公桌。 “各位!各位!” 小程挥手呼喊,办公室里满满当当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头看她。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记得!”众人散乱回答道。 “关闭电脑,在我面前集合!” “收到!”声音洪亮整齐划一,所有人有条不紊地关闭电脑,聚集到小程面前。 小程双手摊开,神情悲怜,站在人群上方,宛如救世主,呐喊道: “我第一帝国建国之初,外有强敌恶徒虎视眈眈,内有贪官污吏剥削百姓,初任皇帝协同志之士,杀外敌,抓贪官,以工代赈,练兵强军,换来喘息发展之机。” “如今倾颓之势愈显,自上而下,无一不贪,剥削民脂,以填私欲。蔬菜瓜果,无一不长,硬币钞票,价值猛跌。致使民怨沸腾,民心疲弊,上以粉饰太平处之,然风平浪静之下仍存大风暴。” “我等手无寸铁,不能清君侧,斩昏臣,平民怨,慧民生。只得以身作则,为百姓赴死,为公道赴死,为帝国赴死。所以,各位——” “为了帝国的下一代。”她的右手放在胸口,神情平静。 众人抬头注视着她,表情怪异,并不兴奋,也不沮丧,双目炯炯有神。 “为了帝国的希望!” “为了帝国的人民!” “为了——” 众人纷纷呐喊。 “为了下一代!” 呐喊震耳欲聋,小程看着下方的同胞整齐划一,摇旗呐喊,不由得喜极而泣。 她掏出一把水果刀,从桌上一跃而下,将一人扑倒,刀光一闪而过。 呐喊一瞬间沉寂下来,那人捂住喉咙,直直的望着缓缓起身的小程。 他努力控制脸部笑出来,转瞬又消失不见,挣扎幅度越来越小,眼神逐渐失去光亮,彻底死在众人脚下。 小程将手上的血抹在衣服上,一脸平静,环视周围的人。 “为了下一代!” 后面传来一人大喊,众人纷纷退开,望向身后的那个人。 他的白色衬衫被汗水浸湿,粘在身上,脸上有快意,惊慌,还有说不清的情绪。 面对众人的目光,他呼吸停了一瞬。 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员工,被降薪,被自愿加班,被上司辱骂,按进尿池里,直到喝光才准离开,他全部的意志和人生被定格在办公位上,被吸进面前的电脑显示器,变成无意义的0和1。 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忍耐下去,继续喊道: “为了下一代!” 众人面面相觑,缓缓抬起右手,放到胸口。 “为了下一代!” 小程露出幸福的笑容,在众人拥簇中挥刀而过。 第二天清晨,陈锦义早早起床,没有惊动熟睡的妻子,走出卧室,在客厅摆上电脑。 他登录微讯,弹出一条会议链接,是昨晚小程发来的,时间是一点半。 陈锦义叹了口气,不知道这群年轻人未来怎么办,这个时候还在工作,以后怕是比自己病还多。 进入会议,直接来到公司办公室主画面,陈锦义看到画面的一瞬间突然僵住。 画面里,所有人在地上摆出“放假”的形状,每个人喉咙都有一道伤痕,血迹干涸,身上是形状奇怪的血痕。 “今日休息一天。” 陈锦义呆呆地念出所有人身上的血痕组成的字。 他猛地一哆嗦,仿佛已看到这件事即将引爆全帝国。 第14章 传染病 “小萌,小萌。” “嗯,秦蕾,怎么了?” 宁萌停下笔,抬头看向身旁一脸兴奋的女生,眼睛周围有浓重的黑眼圈。 自从她家出事之后,同学们对她的态度主动友善很多,但秦蕾的表现宁萌能感觉到明显不同。 过去对她的印象是父母离婚,自闭,拼命学习却成绩很差。最近开始十分殷勤地找自己,宁萌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认为找到了自己的小团体,所以宁萌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 “出大事了,你看。” 女生把手机递给她,宁萌看到手机里的视频,眼神一凝。 视频是监控视角,一群人围在一块,一个年轻的女生拿刀划过一人的脖颈,没有停顿,直接来到下一人面前,所有人喝酒谈笑,没有一点反抗,视频戛然而止。 “还有哦,你看这个图,我从群里拿的。”秦蕾指向下方一张图片。 宁萌点开图片放大,是一张打了高度马赛克的图,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但她能联想到马赛克后成片的尸体,有些不寒而栗。 秦蕾继续兴奋介绍,“群友说,那个女生是财务兼助理,把同事的尸体摆成了‘休息一天’,然后割喉自杀。” “她放走了一个中年男,在今天早上线上会议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一个前员工爆料,这个公司非常压榨,高管霸凌,拖欠薪资层出不穷。曾经有名员工被领导按进尿池玩闹,第二天自杀身亡。但公司有帝国高层背景,什么事都没有。” “你觉得她怎么样?”秦蕾瞪大眼睛紧靠在一旁看着宁萌,阴影完全遮住了她。 “很残忍,难以想象她的精神活动。”宁萌简短评价。 秦蕾脸上的表情变得疑惑,“你不觉得很勇敢吗?现在帝国形势这么恶劣,他们面对压榨和欺凌无处求援,只能用这种方式为他人谋得利益,他们在为所有人努力啊,你不感动吗?” 宁萌脑海中浮现家里的那个女人的身影,那诡异的氛围,和这件事一模一样。 其他人并没有反抗,而是主动被她所杀,什么人能主动丢掉珍贵的性命。 他们也被鬼影响了么? 宁萌抬起头想要反驳,对上秦蕾怪异的眼神,心里一颤,嘴里不由自主地附和,“是挺厉害的,我只是有点害怕。” “嗯嗯,我明白。”她理所当然地点头,“没受到极端不平等的待遇,他们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说完,她拿走手机回到座位上,痴痴地看着屏幕。 宁萌看向教室外面,感觉有点大事要发生,心里又担忧起来。 哥哥未来要一直面对如此邪异的事么? “对了。” 背后突然一道声音传来,宁萌打了个冷颤,转过身,秦蕾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建的群叫为了下一代,头像是一对翅膀,他们已经上天堂啦。” “去死吧!啊啊啊!” 魏磊发出怒吼,随后双目无神看着电视屏幕,瘫倒在沙发上。 电视里发出“ko”的声响,屏幕右边的角色倒地不起。宁烨一脸谦和:“我是运气好,魏哥挺强的。” “再来一把。”魏磊不甘心道,选择性遗忘他已经输了三把,每把三局两胜,总共打了六局。 金会计和李寻清对视,金会计走到她身旁说道:“除了除魔卫道,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兴奋。” 李寻清打字,“十几岁的男生,爱打游戏很正常吧。” 金会计瞟了一眼那山包大的身影,那山包似有所觉,回头看来,金会计赶紧收回目光。 “是挺正常,以前没人陪他打,现在宁烨在,也算有伴了。见不了他奶奶,也没别的‘人事’做,整天睡觉补充阳气,小娃娃怪可怜的。” 那边又传来咿咿呀呀的喊声,金会计的同情心瞬间消失,有些烦躁,“你不觉得吵么,这两个傻冒特意把电视游戏机搬过来。” 李寻清从耳朵里拿下两个耳塞,又塞回去。 金会计顿时惊了,你听得到还戴个什么劲。 叮铃。 一道身影推门而入,大声冲几人喊:“别玩了别玩了,过来开会了。” 宁烨赶紧把游戏停了,电视关掉,拉着不甘心的魏磊坐过去。 老板两手杵在桌上,环视众人,“金摩市的群体自杀案大家都知道了吧。” “知道。”众人稀稀拉拉回应。 “作为友邻省份,以互帮互助为出发点,各省份与金摩市的特事办积极协商,做出援助调查的决定,我们也要作为下河市代表参与协助。” “啊?”众人异口同声表达疑惑。 “老板,这事件有高阶恶鬼?金摩那边搞不定?”金会计率先发言。 “不知道。”老板没有半点停顿,“他奶奶的才过去几个小时,金摩市特事办能调查出来什么,就来求援。” 宁烨举手,“是不是要考虑非超自然事件的可能性,毕竟现在帝国形势不好,民怨沸腾,有人做出这种事也不算太奇怪。” 砰! 老板突然拍桌,吓了众人一跳,他用锐利的眼神扫视众人,目光最后停留在宁烨身上,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真相如何,也许和宁烨说的一样,但我不希望我们这里有任何人率先提出这个观点,明白吗?会有大麻烦。” 众人互相看看,有人想通了,有人没想通,都点头称是。 老板转移目光,“李寻清,魏磊,上个案子没过几天,能去么?” 李寻清点头,魏磊展露自己完美的手臂,“那个女的就是塞牙缝,尽管来。” “宁烨呢,可以吧?”老板的目光投射而来,宁烨感觉眼神有点奇怪。 他看向其他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于是答道:“可以。” 李寻清心绪飘散,知道老板和神父的目的后,她明白问自己和魏磊就是铺垫,目的是让宁烨同意一起过去,好让他以最快速度提升。 老板起身拍手,“好了散会,随时待命,等上面来命令了就去下河市特事办总部集合。” ... 叮铃铃—— 下课铃响起,火烧的昏红夕阳暖暖的,让人不由得放松。 宁萌起身,准备去食堂吃饭,再回来上晚自习。 “宁萌。” 她听到有人叫她,转过头,一双手拂过她的脸,宁萌猝不及防呆在原地,那人直接吻在她的唇上。 过了几秒,两人分开,秦蕾露出幸福的笑容,对惊呆的宁萌温柔道:“我累了,为了你,要幸福哦。” 她绕过宁萌,踩到走廊上一跃而下。 “喂!” 宁萌只来得及抬手,转眼秦蕾便不见身影,下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她跑出教室,扒在栏杆上,一道人影突然从上掉下,差点把她带下去。 教学楼上仿佛下饺子似的,不断有人摔落,在空中发出尖叫。 宁萌感觉头上掉了什么东西,拿下来,是一串发绳,上面有一只洁白的小兔子,红火的阳光下仿佛染上了鲜血。 遍体生寒的邪异感几乎让她窒息,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是宁萌同学么?” “啊?” 宁萌回过神,班主任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没有一点脚步声。 班主任温柔地摸向她的头,宁萌往后退,刚刚秦蕾的行为让她对这个举动有些恐惧。 班主任愣了愣,有些无奈地收回手,“对不起,平时对你们太严了,但我也没办法。” 她两手扶在栏杆上,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堆,一脸平静,带着释然的笑意,宁萌从来没见过她笑得这么好看。 “好累啊,每天要开那么多会,心得都写不过来了,课也上不过来,学生也管不过来,生活也过不过来。” 她冲宁萌一笑,“那我就过去了,下一代。” 随着又一声闷响,宁萌感觉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是老师的头骨吗,还是我的心? “他妈的,我知道了。” 老板一脸不悦地挂掉电话,转头对坐在一旁的众人说道:“不援助了,各大城市出现大量自杀事件,包括我们市,都是社会底层人群。” “基本能肯定有邪教操控,手段未知,传播途径未知,只知道结果。” “我们先援助本地警方,分散至各个各处,以防恶性事件再次发生。” “喂,宁烨,干什么呢,准备干活。” “好,好,我知道了,拜托您照顾好她。”宁烨挂断电话,回应道:“我妹妹学校也出现了那种事,现在神父接走她了。” 老板脸色一变,走到宁烨面前,脸色有些差,“没事吧?” 宁烨犹豫片刻,摇摇头,“不知道,她同学和老师在她眼前离世,我也不知道对她有什么影响。” 老板沉默了一会,随后说道:“你去教堂附近巡逻吧,有可能有人去那里,明白吧。” “是。”宁烨感激点头,跑出无名门店。 老板背对其他人,目光闪烁。 是搅脑么,感觉不像她能做出来的,新主教在自己这里,是联手作案? 目的是宁烨? 他摇摇头,反正把麻烦丢回神父了,不关自己事。 第15章 光荣的骨肉 夜晚的下河市本该一片欣欣向荣,此时路上却空无一人,每隔几条路就有一辆警车缓缓行进,警笛声伴随着警告,直到第二天六点才能解禁。 一辆警车停到宁烨面前,他拿出证件给警方核验后,径直前往教堂。 “喂,宁烨。”远处突然有人喊他,宁烨转头,正是许久不见的张胜。 “你去哪,咱俩搭个伴?”张胜跑到他旁边,气喘吁吁。 “探望亲戚。”宁烨拍拍他的肩膀回答。 “抱歉,我的问题,隐私隐私。”张胜举手致歉,“就是好久没见了,还没加你联系方式,之后多联系。” 宁烨拿出手机,和他加上好友,有些疑惑道:“话说我还没看到过你们驻点前辈?” “嗨,谁乐意带我们啊。”张胜掏出一盒烟,顿了一下,问道:“抽不?” “不抽。”宁烨摇头。 张胜把烟收了回去,“你说谁乐意冒着生命危险还带个拖油瓶,教点基础知识就上战场了,要不是规定要求必须两队参与,我就抱不到大腿了。” 宁烨有些诧异,但又能理解,“所以我这儿还挺好哦。” “可不嘛,哦对...”张胜呲牙咧嘴,羡慕写在脸上,然后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闭口不言。 “怎么了?” “啊...宁烨啊,”张胜勾住他的肩膀,左右看看,掩嘴悄声道:“我也就看你面善,还救过我,才和你说的,别把我卖了。” 宁烨好奇心被提起来了,忍不住催促,“赶紧的,啥?” “我回去后找我驻点的前辈打听,他们都说你们那的人远近闻名,凶性的很,都是搞过屠杀的。不一定真,反正你小心点。” 宁烨心中惊异,一时间大脑疯狂运转。 如果是假,要不是道听途说,要不是有人别有用心。 如果是真,那神父安排他去这个驻点的动机就值得思考了。但如果他们搞过屠杀,怎么可能还能安然生活在那里,没人抓吗。 他脸上不显,淡淡道:“没看出来,很正常啊。不过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留个心眼。” 张胜露出一口大黄牙,宁烨能记住他的好就行,谁说超度是打打杀杀不是人情世故,我还偏靠人情世故活下去。 两人分别,宁烨走在路上,看到还有脏兮兮的流浪汉在掏垃圾桶,然而就在附近的警车像是没看见似的,从路口转弯走了。 宁烨走上前去,轻声问候,“老伯,您哪有去处吗,现在街上不安全,快回去吧。” 老汉擦去脸上沟壑里的汗珠,指着不远处的长椅,无所谓道:“我就呆那儿,没啥好去的。” 宁烨一阵语塞,左右看看空无一人的街道,不知道怎么办,回过神时,老汉已经翻下一个垃圾桶了。 他摇摇头,转身离去,路上依稀能看到其他流浪汉,无所事事地躺在躺椅上,或是翻垃圾桶。 兜里的手机传来振动,张胜传来一张照片,图片远处可以看到江上的船摩肩擦踵,好不热闹。 张胜继续发消息,“跳江的人太多,在捞,刚跳的正好能捞上来。” 宁烨感觉世界运转的规则似乎变了,本以为他们这群被诅咒寄生的人生死难料,结果现在普通人死得像蚂蚱似的,一踩一片。 他回复道:“你自己小心。” 下方继续弹出消息,“烨老哥,等这事完了,我带你去特事办的心理咨询好吧,专业,半小时免费,贼带劲。” 宁烨怎么也无法把贼带劲和心理咨询联系起来,于是不再理会。 随着离教堂越来越近,出现稀稀拉拉的人群,和宁烨往一个方向走。 他意识到这点后赶忙跑起来,人越来越多,还有警方在一旁试图劝解,路边救护车待命,但人群义无反顾向教堂走去。 教堂周围围满了人,被挡在警方的人墙外,没有向前拥堵,站在原地,手里捧着蜡烛没有动静,不远处还有人拍摄,被警方劝离带走。 警笛声缭绕教堂外的空地,人群安静得可怕,年轻警员仍在坚持劝阻,这群人礼貌道谢,一动不动,中年警员们大多脸色不太好看,显然被这个场面吓到了。 他们从来没面对过这种场面,在帝国,这是犯罪。 宁烨挤过人群,高举自己的证件,警方把他放过去,周围的人一动不动,显得莫名诡异。 “哥。”宁萌看到推门而入的身影,惊喜喊道,冲向宁烨。 宁烨拍拍她的肩膀,一齐走到神父身边,有些疑惑地问道:“神父,外面怎么回事,您不能...就是,驱走他们体内的诅咒气息么?” 神父苦笑一声,“这也是我向警方寻求援助的原因,恶鬼或是被诅咒影响的人,是不敢到教堂附近的,但他们...” “他们?” “他们只是普通人,纯粹的普通人。” 宁烨愕然,不敢置信,“我不明白,他们没有受到诅咒影响?” 神父脸色低沉,坐在木椅上,“也许他们只是受到人言蛊惑,不能完全排除灵异事件的可能,毕竟实在是太快了。” “组织口号,为了下一代,标志是一对翅膀,从金摩市大厦群体自杀浮出水面,金摩市相关部门没有透露任何其他细节。” 不对劲,但不知道什么不对劲,整件事充满了邪教的味道,却不知道他们在哪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几人面面相觑,让宁萌呆在原地,宁烨和神父走出教堂。 乌泱泱的人群围住教堂,此时警方反而陷入了弱势。 神父走上前去,从警员手里接过喇叭,冲人群喊道: “我是这座教堂的神父,陈洪友,各位安静一下,一个一个来,说出你们有什么诉求。” 人群很快安静下来,一名六七十岁,皮肤黝黑,满是皱纹,穿着陈旧的老妇人走上前。 她眼神浑浊,嘴角往下咧,像是从来没扬起过,从生来就是这样,她两手抱在一起,试图遮掩手上的伤痕与老茧,浑身散发着疲惫不堪的气息。 “您是专家,我们就想来问问您的意见。”老妇人的声音不大,还有些颤抖,但传遍了死寂的人群,手里的蜡烛静静绽放微弱的火光,一点微风就能吹灭。 警方关闭了警笛,无关人群已经驱赶完毕。 “您说,什么问题,我是经过认证的神父,还在西大陆的教廷实习过,专业范围内的问题,我的回答就是教廷的回答。”神父不止回答老妇人,还冲其他人喊道,说完露出令人安心的平和笑容。 “怎么样才能上天堂?” 神父的笑容渐渐收敛,空气一时间停滞,老妇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却不急切。 时间像是水龙头上的水滴,嘀嗒嘀嗒掉进水池里,安静的人群里,焦躁越发无可抑制地涌动,在即将爆发之际,他抬起喇叭喊道: “各位听我说!无论我们有着怎样的人生,生命都是珍贵且唯一的,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衡量,帝国需要你们,社会需要你们,你们的家人更需要你们,不要因为一时灰心丧气,就对未来的全部人生失去希望,那对自己也是一种不公平!” “正因为你们的生命如此珍贵,才会有人想要利用你们,去做危害社会,危害他人的事情。” 见人群焦躁的氛围渐渐消散,神父深吸一口气,继续用喇叭喊道: “我知道,大家都是善良的人,即使遇到命运的不公,也没有想要伤害他人的想法,所以无论大家接下来要做什么,请停下来,没有困难是克服不了的,如果有,就让我们来帮助你们渡过难关!” 最后一句话,他脖颈青筋暴起,声嘶力竭,仿佛在用灵魂呐喊。 他喘着粗气扫视一圈,心里产生一丝不安,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没有一个人,对他的话有哪怕一丁点的动容。 “神父。”那老妇人露出难看的笑容,在她脸上却像是哭。 “这里的人,都把一辈子的钱扔进了永远不会建好的房子里,我们在繁华的城市,住在没有灯光,水电,门窗的水泥房,每天都要去接附近公共厕所的自来水,拿木柴生火,烧水,做饭。” “开发商和银行互相勾结,拿着我们的血汗钱,继续做着钱滚钱的房地产。甚至还为开发商颁予奖项,他们无私奉献,兢兢业业。”老妇人咬牙切齿,从后牙槽里蹦出最后一句颇为讽刺的话。 “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任何人需要为违法犯罪负责。” “所以我们的现在不属于我们,我们死之前的时间都不属于我们。” 老妇人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阴森,缓缓吐出字眼: “你帮我们渡过难关,你以为你是谁?把教堂卖了也抵不过几间厕所。” 陈洪友的笑容僵在脸上,渐渐收敛,冷风吹得他后背发凉。 老妇人抬手阻止想要说什么的神父,低头盯着温和的烛光,想起和父母在操场看电影,想起年轻时老公的侧脸,婚后的鸡毛蒜皮,想起儿子出生,长大,想起孝顺活泼的儿媳妇,想起乖巧聪慧的孙女,她想了很多很多,终于露出恬静的笑容,就像十岁时爸爸妈妈答应她去看电影的时候。 呼—— 微风吹过,老妇人手中的烛火随风飘荡,顽强地向上燃烧,这是它生来的使命。 忽的熄了。 其余人手里的蜡烛也在同一刻熄灭,警员觉察到不对,悄无声息慢慢靠近人群。 老妇人放下手里的烛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神父,他心里一突,不妙的感觉升腾而起。 他闻到了算命的味道。 老妇人身子佝偻下来,脸色灰败,一言不发回到人群当中。 人群向后方退去,但没警员放松下来,因为他们退而不散,不像是结束的样子。 “跟上去,保持距离,时刻警惕。” 警方小心应对,不敢有进一步动作,副局长抬头看向远处街道两侧的高楼,上面都是摄像头的闪光。 太多人看着了。 人群走过十字路口,在角落一栋建了一半的楼下止步, 这栋楼有几十层,没有装修,没有门窗,什么都没有,在繁华的都市里 副局长注意到这里正好避开了相当部分的摄像头,开始琢磨是不是要直接拿下这群人。 神父脚步一顿,他没想到这群人其实就在教堂附近生活。 他盯着人群里的那位老妇人,此时老妇人视线与他对上,那没有表情如同雕塑的五官让他的不安感达到顶峰,心里若有所感,抬头望去,瞳孔猛地收缩。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由远至近,渐渐清晰,一道黑影从高空落下,砸到人群中。 噔。 一声闷响,两个人躺在地上,没有声息。 周围的警员目瞪口呆地抬头望向上方楼顶。 仿佛按下了开关,密密麻麻的黑点逐渐清晰,变大,翻转,狠狠砸到人群中,惨叫,呼嚎,尖叫,在一声闷响后立刻消失。 站在原地的人们一言不发,有人面无表情,有人瑟瑟发抖,有人冷汗直冒,有人冷笑以对。 但没人发出声音,只有尸体般的沉默,没人迈出一步,死死钉在原地。 楼顶没了动静,楼下的人群堆积成山,现场一片寂静。 神父从警员身后走出,半截老妇人的尸体露在外面。 宁烨站在他的身后,无力地跪在地上,看着望不到顶的人山喃喃道:“我们怎么办?” “人民公使,搅脑,邢官,也许还有其他人,我能看出他们三人的痕迹。”神父合上她的双眼,轻声说道。 “他们是邪教的主教,以传播诅咒,死亡为荣的一群人的首领。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诅咒气息,我感知不到。” 他转头,用锐利的眼神直视宁烨,“你呢,你感受得到么?” 神父的目光让宁烨全身一颤,他不明白为什么被这样看。 他没有回答,看向倒在地上的人群,走过神父,来到一人身前。 他蹲下来,轻抚身前那人的脸庞,这个人即使死了也一直盯着头顶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一身正装,衣衫整洁,应该出来前经过了仔细打理。 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工作,不知道他的成功与失败,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他躺在这里,过去的一切就这样画下了句号,无所谓了。 “宁烨。” 有人在身后轻唤,宁烨转头,没有人,神父正看着他,有些疑惑。 宁烨闭上眼睛,聆听呼唤。 “宁烨。” “宁烨,宁烨。” “宁烨宁烨宁烨宁烨宁烨...” 无数人在不远处呼唤着他,声音轻柔,仿佛呼唤自己的父母,爱人,儿女。 “我好痛苦。” “坚持不下去了。” “没人关心我吗?” “好累啊。” “我有什么用。” 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多,逐渐压过了呼唤,又开始出现不一样的声音。 “凭什么我过的是这种日子,害我的人却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 “去死。” “你们当初就不应该把我生下来,现在我不得不和你们一起受苦。” “去死。” “好想抽烂他的脸。” “去死。” “艹,都是群什么玩意儿,不拿我们的命当命是吧。” “去死。” “就这么睡过去吧,好失败的人生。” “去死。” 宁烨睁开眼,起身露出释然的微笑,右手张开,覆向人群,轻声呢喃: “死的是我们啊。” 咚。 远处传来细密的震动,还有其他的,不知名的声音,黑色的浪潮滚滚而来。 一名护士看清浪潮里的东西,不由得惊骇道:“老鼠,是老鼠!” 城市远方,如同海啸的鼠群正从各条马路呼啸而来,黑压压一片,盖住了马路上的灯光。转眼间城市陷入了黑暗,只有楼上还有零星的灯光。 “快!进教堂!” 神父拿起喇叭喊道,所有人慌慌张张地进去。他朝唯一站在原地的宁烨咆哮。 “别站在那里,快过来!” 宁烨看着近在眼前的鼠潮,不为所动,似乎完全没有听见。 “该死,你他妈...” 神父不由得爆了一句粗口,赶紧关上大门,门锁锁死。 “神父,我没看见我哥!”宁萌挤过人群,朝神父大喊。 “他不会有事!”神父话音未落,如潮水拍打海岸,巨大的轰鸣声呼啸而来。 外面全是老鼠的尖叫,尖锐刺耳,传入众人耳中,感觉耳膜快要破裂。 过了许久,或者没有多久,声音逐渐减小,消失,陷入寂静。众人互相看看,最后看向神父。 神父点点头,手放在扶手上,背对众人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大门,探出头观察。 宁烨背对着他,孤零零站在外面,地上的死人,和未完全死去的人都消失不见。 地面整洁如新,没有一滴血,刚刚看到的鼠潮也不见踪影,凭空消失。 “神父。”宁烨没有回头,平静说道。 “他们安息了。” 他转身的一瞬间,身后站满了老鼠组成的人形生物,纠缠扭曲,长尾从身上各处伸出,面目狰狞,极端邪异。 站在他身后的两名鼠人将他护在怀里,发出无声的嘶鸣。 第16章 驱狼吞虎 太阳渐渐升起,光芒比温度先覆盖了这座城市,昨晚的灯火通明已然消失,只剩下死寂的街道与高楼,看不到人影。 警方和军人仍在清点尸体,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神父坐在电脑前,屏幕里一群人坐在桌前,看不见脸,一人出声道: “为了下一代有极重的西大陆灵异色彩,同时也是在帝国引进教廷后突然跳出。还有183个人在陈神父你手底下消失,生死不明,希望以你为代表的教廷签下这份协议,来保证帝国与教廷合作顺利。” 神父脸色平静,斟酌后缓缓说道:“很显然这是针对教廷的一次沉重打击,严重影响了我们的形象,希望帝国不要助纣为虐,但我们会酌情考虑这份协议。” “很好。”那人听出神父话里的意思,直接进入下一项。 “特事部协调统筹,处理案件出现重大问题,在金摩,下河,中月,银川等经济重地爆发大规模伤亡的恶性,灵异事件,同时查出特事部部长与监察委员会监察长,互相勾结,贪赃枉法,已秘密逮捕,等待进一步调查。” “道家组织松散,结构混乱的问题仍需重视,需要进一步改善。” “散会。” 老板重重吐出一口气,把电脑关上,看向身旁几人。 “整明白了不?” 李寻清,金会计摇头,魏磊在吃生煎包。 老板感叹一声,“这件案子有邪教暗中操控,但没用诅咒。” 他紧握右手,又猛地张开,“帝国内忧隐疾开始显现,恶性事件频发,不用搞什么超自然,某些人传两句话就炸了。” “金摩市的消息是故意压下去的?”李寻清打字给老板展示。 “对咯,可以贪污腐败,骄奢淫逸,但不能犯引起众怒的错误,有些问题是个人问题,是部门问题,有些问题涉及到更深层次,但不能涉及,必须停在部门层面,所以要要特事部背锅,都是灵异事件,晓得了?” 老板喝一口浓茶漱口,继续说道: “因此会有我们被通知只参与巡逻,不参与事件调查。 这事儿和大部门互相甩锅,人家一点事都不会有,特事部和它手底下的我们要倒大霉。” “只能「办事不力」,留有余地,还能争取点利益,也许我们还能喝点汤。” 金会计扶正眼镜,若有所思,“但第一个被打的却是教廷,我们这个排在教廷下面的却轻轻放下,制衡?” 老板手指金会计,“没错,帝国一开始就知晓事态如何发展,顺水推舟。” “如果你昨天有看电视,就能明显感觉教堂宣传数量激增,这是想把最大的屎盆子扣到他们头上。” “教廷作为初来乍到的外部势力,先支持,等立足了再打压,我们道家只是配角,所以轻轻放下。” 魏磊抄起一杯豆浆一饮而尽,发出满足的饱嗝,顺嘴问了句,“那为啥不直接定邪教事件嘞,这不是群情激愤嘛,大家一条心多好。” 老板左右看看,最后拿起鼠标垫砸在他脸上,“吃吃吃,就知道吃,反个屁的邪,那是任务,能带来什么利益?” “万一让教廷解决了岂不是很没面子,没解决更丢帝国的脸。” 众人齐齐发出“哦~”的一声,通透了。 老板盯着桌面盯了几秒,看向李寻清,吩咐道:“等宁烨醒了,把会议记录给他看,长长见识,顺便问问他有没有看到神父怎么对那183人的尸体动手的。” “都给我打起精神,死了这么多人,最近麻烦会很多,随时做好准备,散会。” 宁烨睁开眼,眼前的天花板开始熟悉起来,他坐起身,感觉身体说不出的轻松,手放在肩膀上,有种父母把他拥在怀里的错觉,很温暖。 拿出手机,看到李寻清发来大段消息,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过去。 直到最后一段话,他思考许久,回复道:“我也不知道,那群人自杀后,我突然失去意识了。” “好。”立马有消息弹出,宁烨松了一口气,随即沉默下来。 他只记得零星的片段,但似乎是他引发的,不太好的事,目前来看神父替他隐瞒下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183人的尸体失踪? 他心里发寒,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他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 摇摇头,把事情抛之脑后,既然没事就得过且过吧。 手机和神父打过招呼,从后门出来,其他人还是往常的样子,宁烨坐在椅子上,看着老电视机里播放着帝国人民生活美满幸福的新闻,感受昏暗空气中的微尘,安宁舒心的感觉让他沉迷。 就这样下去该多好啊。 “妈妈,晚安。” 司学芝躺在地铺上,轻声对床上的母亲道一声晚安,紧皱眉头,心神不宁地睡过去。 房间里灯火通明,头顶的灯,桌上的灯,床头灯,都亮着,桌底,床底也放着灯,会亮到第二天早上。 母亲靠在床头,大拇指不断划动手机,两眼没有聚焦,显然没看手机,心头在想什么。 时间缓缓过去,司学芝侧身睡着,呼吸平稳。 一只手放到她的肩上,她猛地惊醒,睁开眼睛,全身绷紧。 房间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漆黑一片,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投射进来,照在她的头顶上,模模糊糊照不清任何东西。 “妈?” 那个人紧贴在她的背后,传来冰冷的温度,肢体异常僵硬,浓烈的汗臭味钻进鼻子里。 司学芝额头冒出冷汗,眼睛瞪大看着前方,嘴巴止不住地颤,手指甲攥进手心里。 “妈。” 她颤抖地哭叫出来,声音沙哑,死死地压在嗓子里不敢惊动背后的人。 “呼...呼...呼...” 那人抓着她的力气越来越大,粗重的呼吸吹到她的耳旁,发丝吹到她的脸上,被汗水黏住。 “妈……” 她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张大嘴无声地哭泣,全身仿佛失去控制,僵硬在地铺上。 一只手伸到她的视野之中,五指短粗,指甲枯黄尖利,手指不正常地疯狂抽搐。 嘭! 他猛地压在司学芝身上,舌头极速舔舐。 “妈救我!妈!啊啊啊!” 啪! 母亲立即醒了,猛地拍在床边的开关上,灯霎时间亮了。她急忙下到地铺,司学芝紧闭双眼,双手拼命推开。 “学芝,是我啊学芝。” 母亲抓住她的手腕大喊,司学芝挣扎渐渐弱了,看到母亲的身影,扑进她的怀里大哭出来。 “妈,你怎么才醒啊妈,我好害怕我真的好怕,他回来了,我没骗你他真的来了,他刚刚在我背后,你信我啊。” 母亲把她抱在怀里,流下眼泪,不经意一眼,看到房门开了一条缝,外面一只青色的大手扭动门把手,关上房门。 噌的一声,母亲抱着司学芝退到床的角落里,两个人瞪大眼睛,看着关上的房门,直到阳光洒进房间,才警觉已经到了早上。 母亲从床边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喂,是警察吗,我要报警,我家里有别人,求求你们快来。” “呼...呼...呼...” “喂?” 母亲拿下手机,看向屏幕,电话背后的人吞咽口水,发出极端邪恶的笑声,饥渴与贪婪不加掩饰。 她不断按挂断键,电话却关不掉,笑声越来越大,愈加恐怖。 笑声突然一停,两人愣住,看向手机屏幕,电话仍在在接听,深沉的男人声音传出。 “我来了。” 两人猛地抬起头,看向房门。 噔噔噔。 敲门声响起,巨大的恐惧感笼罩在屋里,空气快要凝固,陷入诡异的寂静。 砰! 房门的猛地撞开,一个诡异泛青的肥大身影飞扑而来。 “啊啊啊!!!” “啊,又是上门服务啊,不是,上门问询啊,不能来我们这儿么?” “行行行,我们这儿晦气,晦气你以后别来。去你丫的,我才不去,我就随便问问。另一组谁啊?哦哦,行。” 金会计挂断电话,对店里的几人道:“来活了各位,谁去?另一组是西边的那群混混,有点麻烦。” 咚咚咚咚 头顶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抬头看向天花板,视线逐渐偏移,偏移,定格在后门。 砰的一声,后门被暴力推开,撞到旁边的柜子回弹,又被拍到一边。 “来活了,你们看我干什么?”老板一手拍门,另一只手挠乱糟糟的白头,开门便看到众人的视线,下意识愣住。 宁烨手指金会计,“也来活了。” “我靠了,两件是吧?脑子分开用,李寻清你来这个,另一组是两个菜鸟,给你打下手。宁烨魏磊去金会计那个,魏磊当好保镖,谁敢碰宁烨都打死。” 魏磊嘿嘿一笑,算是应了。 金会计接话,“我从特事办领了些东西,等下去仓库拿。” “什么东西?”老板一脸懵逼。 金会计起身,脸色不耐烦中带着暴躁,“除了周屹这个老东西谁理你,我来这里不干正事反而给你当苦力,你还腆着个b脸问什么东西。” 老板吹起头前的发须,一脸自豪,“这就是我的御人之道,去仓库了。”说完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宁烨起身,心里有些忐忑,也有些好奇。 流氓组么?不知道见面时会是什么场面。 第17章 太阳 老板推开仓库房门,举手示意,“各位,请看...” 金会计看也不看直接进去,其他人好奇之下鱼贯而入,老板只能收腹让行,气的牙痒痒。 里面放满了箱子,上面贴了字条,写着“定身符”,“牵引符”,“惊雷符”,“入心符”,“清神符”,“器皿”,“蟠旗”,“香”等等。 金会计走到角落,从架子上拿起一罐米,给众人展示,“三瓶阴米,经过帝国独有的符咒制作的符水浸泡而成,撒出可吸引阴鬼,也可在米上插香,扩大范围。” “哇~”宁烨和魏磊一阵赞叹。 说完他把阴米递给李寻清,又拿下来一大罐红色液体,“两瓶阳血,帝国研发的特殊血液,内服可滋补坐标成长,外敷则类似于驱蚊水,让恶鬼退避。” “唔~”宁烨和魏磊被深深震撼。 “最后,”金会计把阳血交给老板,从后面拿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两个无脸纸人。 “替身纸人,贴活人照片可替死一次,贴死人照片可不需去恶鬼地盘,直接开始超度仪式。但这些东西最高能明显影响二阶,三阶开始涉及的层面完全不同,但作用比符纸强的多。” “万德佛~”两人的口语充分暴露了文化素养。 老板拍掌吸引注意,“好了好了,一群没见识的东西,收拾好家伙赶紧给我出去干活。” 李寻清开车送两人去特事办,一路上有不少黑白照片摆在路边,周围放了不少花圈花朵。 宁烨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所以呢,这件事是什么结果?” 魏磊看着窗外的街景,无所谓道:“封锁消息,每晚宵禁,具体死了多少人没有公布,就当没发生了。” “没发生?” “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 车内重回安静,直到特事办两人下车,李寻清独自出发去下河市产业园。 宁烨二人下车后,看到刘丹青在门口等候,她的黑眼圈极重,眼神有些迷蒙,很不在状态。 宁烨拍拍她的肩膀,她惊醒似的抖了一下。 “你还好吗?” 刘丹青摇摇头,把头低下去,沙哑的嗓音传到身后两人的耳中。 “我没事,先带你们过去吧。” 说完也没看两人,径直走了。 宁烨和魏磊对视一眼,魏磊耸肩摆手,跟上前去,宁烨只得走着。 特事办单位里的人比想象中要多,有人坐在电脑前,戴着耳机,正在与人通话,有人拿着一沓资料来回走动,还有不少身上带伤的,眼神很是凶狠,呆在角落里,办公室里一片繁忙。 “我们首先与警方沟通进行筛查,再委派外勤人员进行二次筛查,直到能基本确认为灵异事件再通知各驻点处理。” 刘丹青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向两人介绍。宁烨抬头看向角落的电视机,帝国新闻正在街边拜访群众,此时一家三口路过,被记者喊住。 小女孩牵着父母的手,瞪大眼睛看向记者。 记者轻柔地问道:“你幸福吗?”说完,她将话筒递到女孩嘴边。 小女孩小嘴张开,目光下意识偏向妈妈,又强行转回来看向记者,露出对称的微笑。 “是的,我们很幸福,在帝国,每一位劳动者都是幸福的,爸爸妈妈日以继夜,早出晚归,参与到帝国的建设当中,而我也会刻苦学习,努力跟上爸爸妈妈的步伐,为帝国献上我的一份力量。” “这样啊,”记者问道,“那爸爸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女孩悄悄咽下分泌过多的口水,继续说道:“爸爸是烟草局的技术员,每天身处一线保证生产顺利进行,妈妈是布鸡酒业的科研部大组长,她每天都很晚下班,要不断研发创新紧跟时代的口味。” 记者摸摸她的头,看上去很满意这个回答,下意识继续问道:“那有什么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做的吗?” 小女孩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左看右看,嘴巴张开,却没有声音传出。 记者见她的反应,知道问过了,赶紧救场,“小朋友是不是有太多想做的事了,不知道该说哪个?” “嗯。” 画面定格在女孩的笑容上,皮肤上的细小纹理清晰可见,笑容一动不动。 刘丹青走到会议室开门,宁烨率先进去,最里面坐着一个穿着制服的胖子,面相和善,明明气温不高但一直在拿手帕擦汗,坐在主位上不好意思地冲身旁的女人笑着。 他的身旁坐了一排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人,胖子手旁的的女人正闭眼养神,面色平静,强大的气场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旁边两个男人反倒像是她的保镖而不是同伴。 其中一人留着平头发型,面容凶狠,身形瘦小,听到门口的动静顿时投出凶狠的眼神。 另一人面容清秀许多,短发经过仔细打理,带着无框眼镜,一身西装,像是一名高级律师,见有人进来点头示意。 宁烨把屋里的人收入眼底,看那一身行头就知道人家的专业性。 回头见穿着背心短裤的魏磊一脸懵逼,他也有点奇怪,流氓呢,不会就是他们俩吧,那可真是小丑了。 魏磊看到他的眼神顿时明白他在想什么,赶紧掏出手机,拿小拇指点点划划,找到一张照片给他看。 照片里是两个穿得花花绿绿的男子,身材矮壮的顶着夸张的爆炸头,另一人则是刺猬头。 两人站在镜头前,叼着牙签,神色睥睨,目中无人,最显眼的是一人拿着一颗人头,另一人拿着心脏,鲜血淋漓,对着镜头开心的大笑。 宁烨看看照片,又看看座上那两个西装男,又看看照片,又看看那两人,终于确定照片里的两人就是这两位。 确定小丑不是自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宁烨还回手机,走上前去与那三人打招呼。 “你们好,久仰各位的大名,我是中街分驻点的宁烨,这位是魏磊。” 那两个男人看都不看他,惹得宁烨有些尴尬。女人睁开眼,从座上起身,深红的长发挥洒到空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的脸融合了张扬与柔美,五官精致,可以从眼中看到活力与希望,脸上仿佛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她在哪里都是众人的中心。 女人伸出手,露出友好的笑容,“向阳,方向的向,阳光的阳。我旁边的是刀疤与剑客,看样子你也是新人,请多关照,你们驻点的大名我可是早有耳闻。” 宁烨礼貌与她握手,分开,印象十分深刻。 凭同伴的反应和应该是事实的“鼎鼎大名”判断出我是新人,处理得体,且能压服老手,不是一般人。当然也可能本来就知道,跳出来装逼。 尽管思考了这么多,听到后面两人称呼的时候,他的眼神不由得转移。 向阳起身的那一刻,两人便立即起身,微微弯下腰杆,目不斜视,以示尊重。 矮壮凶狠男是刀疤,斯文败类男是剑客,倒是好记,这么说起来金会计才是顶级的斯文败类。 想起金会计骚包的着装与发型,比这人细致高级很多,嘴里的话一会儿文雅似金,一会儿剥开金箔露出里面的狗屎,让人不由得驻足品尝到底是金子还是屎。 “小刘,关上门,我们开始介绍这起案子吧。我是何伟,下河特事办的专员。”胖子举手示意,刘丹青关上门,坐到他的另一侧,打开投影仪,宁烨两人顺势坐好。 “各位对前天的大规模自杀应该有所了解,甚至亲身经历。” 投影仪上展示出两个女性的照片,从相似的容貌可以看出两人的关系。 “母亲唐洁,女儿司学芝,于当晚趁丈夫司叶承醉酒将其杀害,意图伪装成自杀事件,因其体重过重无法搬动,所以只能搁置在家中。” ppt切换,屏幕上变成了一个肥胖邋遢的男人,头顶只剩下几根毛发,乱糟糟没有打理的胡须上还残留有碎屑,眼神阴鸷,配合着形体极具压迫感。 “今天早上,唐洁向警方拨打电话,但没有声音,后面又打了一次,向警方供述了杀害丈夫的经过以及打电话的理由。” “这头死肥猪回来找她们了?哼,硬碰硬我还不怕谁。”刀疤说完,瞪了一眼快要睡着的魏磊,见魏磊毫无反应立马把眼神收起来。 “不止哦,”何伟面无表情,不知是对死肥猪有反应还是对司叶承死后行为感到愤慨。 ppt上放上了一张照片,拍摄的是一块地铺,上面的被子攒成一团。 “注意看,这是司学芝昨晚躺的地铺。”何伟点击鼠标,ppt里被子上的一块被放大,上面有一块白斑。 “鸟屎?”这是剑客。 “食物残渣?”这是魏磊。 “尿床?”这是刀疤。 “x液?”宁烨和向阳异口同声,对视一眼,惺惺相惜,感觉屋里的智商提高了不少。 “是的。”何伟公布答案。 “司叶承,47岁,出租车司机,酗酒,赌博,年轻时参与群体斗殴致多人伤残,三年后出狱。” “同事关系不好,收到过很多乘客投诉,唐洁曾多次报警丈夫家暴,警方多次调解后无果,不再来访。” “司学芝同学反映她在学校时常精神恍惚,身上莫名出现伤痕,班主任曾电话询问唐洁,没有答复。” “司叶承死后第二天便开始袭击妻子和女儿。” 何伟做出总结,“根据问询和外勤人员探访,司叶承极具攻击性,且会充分利用体重身高的优势。但依然处于一阶水平,接下来就看各位专家的了。” 短暂寂静后,向阳率先发言,“那我先抛砖引玉了,以目前的资料来看,司叶承文化水平低下,酗酒,脾气暴躁自我,有暴力倾向。” “他不会做,也做不了太多思考,加上酗酒的恶习,他的行为大多符合兽性的逻辑,不需要再做多余的调查,可以直接准备他的需求进行超度。” 说完,向阳将目光放在宁烨脸上,“这是我们组的方向,你有其他补充或者意见吗?” 刀疤脸跟上一句,“你们不配合就别想着分战利品啊。”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宁烨沉默许久,剑客不屑地移开目光,刀疤啧了一声,向阳依然看着他,目光中有鼓励的意味。 何伟见他这个反应便准备结束会议。 “好了,那么...” “我们不参与,请各位小心。”宁烨突然开口,刀疤直接拍桌直指,刚想开口,突然感觉一阵头皮发麻,转头注意到魏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便把话又憋了回去,暴躁坐下。 向阳开口道:“你注意到什么了吗?” 魏磊把手放在宁烨肩膀上,“得了,一点基础分析就想套关键信息,不能什么发现都分享吧,我们走了。” 宁烨无奈又顺从地被他抓住脖子带起身,犹豫了下,提醒道:“不算发现,只是我们还需要调查一些事情。他确实是个禽兽,但以禽兽的方式对待他,可能适得其反。” 向阳若有所思,主动起身与他握手,“感谢提醒,我们依然按这个思路探路,如果失败,就拜托你们了。” “希望你们马到成功。”宁烨握手祝福,和魏磊离开,刘丹青紧随其后,把门带上。 “刀疤,怎么样?”等看不到宁烨的背影,向阳开口问道。 刀疤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那个大个子我以前对上过,直觉极其敏锐,如同野兽,实力极强,当时我勉强势均力敌,现在甚至不能让他产生危机感。” 向阳有些不敢相信,“不可能,连危机感都没有?他有多强?三阶?四阶?” 刀疤苦笑,“我也不知道,他看我一眼我就感觉大难临头,根本不敢动。” “喂,小剑,你说句话啊小剑。”刀疤戳了两下剑客,他直接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两人惊骇欲绝,把他扶起来。 “太强了,太强了...”剑客喘气间隙不断念叨。 向阳急忙问道:“你动用能力了?” 剑客眼珠子瞥向她,有气无力地说道:“被虐杀了。” 向阳起身看向刚刚宁烨两人所坐的位置,好奇心爆棚。 “屠夫和...秀才?” 第18章 方向 “寻清姐。”邓明玉和三个男人站在工厂门口,看到来人欣喜地走上前问好,其中一个男人脸色变得极为不爽,周屹挑眉表示问好,继续和中年人抽烟。 李寻清递上一个疑惑的眼神,邓明玉立即领会,说道:“这位是我们驻点的前辈,田磊,这位是特事办专员,姐你上次见过。我们三个在这里等了很久,一直没有人迎接,也没见到人影。” 田磊看了一眼李寻清,见脸被口罩遮住,但从露出的部分来看,起码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大眼萌妹。 因此侧身45度望向天空,微微侧头点一下,自觉十分冷酷。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发出异响,加工厂铁门打开一个口,有人在后面传出声来,“是来处理闹鬼的领导吗?请进请进。” 众人对视一眼,田磊冲周屹他们挥手,“专员就别进去了,这鬼窝怕是没活人了,普通人只会影响我的发挥。” 周屹开口,“我们有监督和建议的职责,我觉得...” 中年人突然开口打断,“听你的,我们不去,你们小心。” 等三人进去,周屹忍不住开口,“瞧给你能耐的,刘殿生,自己名字藏得小心翼翼,不分情况就让人瞎闯,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刘殿生扔掉烟头,用脚尖碾灭火星,很自然的说道:“不是吗?” “你——” “传染源,不容易死,生命在倒计时,且很快就越来越多了,你说,他们是什么?” “不说吗,是老鼠,是蟑螂,死了就再弄一批进去,总会解决的。” “看在这么多年共事的份上,给你提个醒。”刘殿生拿食指戳他的胸口。 “刘丹青状态有点不对劲,你把关心臭虫的心分三分之一给自己的同事,就不会轮到刘丹青作你的同事了。” 周屹沉默不语,看了一眼远处的工厂厂房,拍了拍刘殿生的肩膀。 “去去去,我在这。”他一脸不耐烦地抖开周屹的手,又拿出一根烟抽上,被周屹抢走收进自己口袋。 “少抽点,不多和同事吃点饭,光围着我抽烟,抽不死你,别拉着我死。” 李寻清三人进入铁门后,那人把门关上,露出正脸。 那人年过半百,身宽体胖,脸色虚浮泛白,眼睛半睁不睁,看表情像是在神游天外。 “我带你们去找目击者。” 说完直接走了。 田磊又摆出一副臭脸,“玛德,一个臭看门的看不起谁,把他抓起来打一顿,看谁牛逼。” 李寻清听到他的言论立马记起来了,下河最差驻点,一群狗囊饭袋,除了拉关系叫支援以外屁用没有,只会欺负普通人,原来邓明玉和张胜在这个驻点。 张胜不好说,邓明玉在这儿可是委屈了。 邓明玉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心头发苦,熟练劝说:“田哥您别和一个普通人一般见识,小人物哪知道您的威名。” 田磊顺势抓住她的手十指交叉,笑嘻嘻地盯着她,“你说得对,我大人有大量,多和你朋友聊聊,她能有你上道就好了。” 邓明玉心头厌恶,只能强颜欢笑。 田磊转头看向李寻清,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李寻清想了想,主动走到他身旁,田磊惊异不已,难不成自己变帅了,还是这女的是个大丑比,可得保护好自己。 李寻清撒娇似的拉着他的衣袖,把他拉下来后温柔抱住他的脑袋,摘下口罩,娇嫩红润的嘴唇在他耳旁吐出热气,让田磊一个激灵。 “把手伸进自己的胃里,越深越好。” “好。” 田磊咽下口水,点头答应,眼神里满是惊恐,但毫不犹豫地把手伸进自己的嘴里,越来越深,两颗门牙被生生挤掉,满嘴都是血。 李寻清拉起口罩,拿出手机打字发给邓明玉。 邓明玉呆呆地看着田磊涕泗横流,两股战战,但继续把整只手塞进嗓子里,还要往里伸。 大腿上的震动让她惊醒,看到李寻清的眼神,她拿出手机看,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这件事完了我帮你转走,这个驻点只配废物呆着。” “谢谢寻清姐,你太好啦。” 邓明玉惊叫一声抱住她,李寻清明明矮半个头,只能无奈地像姐姐似的拍背安抚。 两人不再理会田磊,跑步跟在门卫后面。 门卫上到宿舍二楼,指向一个房间,“他住这里,问他吧。”说完就走了。 邓明玉看了眼李寻清,主动上前敲门。 “您好,我们是特事办的办案员,来这里处理特殊事件的,我们可以进来吗?” 喊了很久没有动静,邓明玉转头看向李寻清,打出掩护的手势。待李寻清靠在墙边,拿出符咒,她退到走廊边缘助跑,一脚踹在门上。 砰! 宿舍门应声而开,李寻清身先士卒走入其中,里面一人发出尖叫,手忙脚乱狗爬似得躲进床底。 两人合力把他拽出来,身体还蜷缩在一起,邓明玉轻轻踢了脚肩膀,“喂,起来了,你见过鬼这么打你的。” 男人等了半天,见没有事才放下双手,露出眼窝深陷的眼睛,上面满是血丝。 “你,你们是?” “说了啊,特事办办案员,来处理问题的。” 男人爬起身,紧紧抓住她的衣服,跪在地上乞求,“求求你们救我出去,我被困在这里了,怎么都出不去。” 邓明玉有些奇怪,“门卫不是在那呢么,还带我们来见你。” 男人眼中的恐惧更深,“没有门卫,哪有什么门卫,都是工厂老板亲戚,早就一起跑路了,这就剩下我了。” 邓明玉停顿了一下,回道:“哦。” “哦?!” 邓明玉安抚道:“除了让人后怕以外还好。我建议您跟我们说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了,我们有可能解决,不说,我们也出不去,您继续在这等死。” 听到这番话,男人哪敢耽误一秒,嘴比脑子先动,“就就就,就是” “诶,您理清楚咯,从头到尾说完整。” 男人深呼吸平稳下来,说道:“我是贾鹏,这个电子厂的工人,这里工作两班倒,每班要干十一个小时,我这半个月白班,昨天干完已经傍晚了。” 似乎要说到重点,男人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和恐惧。 “干完我正准备起身走人,我旁边那人突然跟我说话。” “喂。” 贾鹏正要起身,听到声音转头,身旁那人正看着他。 “有事?” “我们这群人生在最底层,活在最底层,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看夕阳的机会。” “所以我想,干脆就留在这里吧,反正也出不去了。” “你呢,想和我们一起吗?” “我们?” “我们。” “我不了,谢谢,我下班了,您自己玩儿去吧。”贾鹏感觉这人有病,只想赶紧离开。 “也是,我们这里就你心思最淡了。那么再见,为了下一代。” 说罢,那人起身,躺在流水线上,后面就是加工的机器。 哒哒哒哒,机器飞速扣在产品上,精准而有力。 “喂,你他妈赶紧下来。” 贾鹏正要拽他的裤脚,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什么,他转身看向整个厂房,惊骇欲绝。 一排排流水线上躺满了人,机器进入异物后竟然没有报错停止,这里俨然成了机器与血肉融为一体的诡异地狱。 身后传来一阵异响,再回头时,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他后面的人面无表情,双手抱在胸前,等待迎来相同的结局。 贾鹏感觉自己要疯了,腿肚子打颤,慌忙逃离。 一路逃出厂房,自己的衣服手机也没时间拿,穿着工作服就跑出来了,这时正好有一股人流准备进去,他急忙举起双手呼喊。 “别进去,别进去,里面发生大事故了,快跑。” 人群都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厂房走。 贾鹏要气炸了,疯狂大喊,没有一个人理他,其中一人路过他时,拍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笑。 “不留在这里吗,为了下一代。” 几十个人的目光纷纷向他投射而来,贾鹏如坠冰窟,僵立在原地。 “不,不不,我不...” “不留就不留吧。”那人打断他,看向其他人,“我们走。” 人群鱼贯而入,连绵不绝,很快人群走光,独留贾鹏孤零零站在外面。 “然后你没跑?”邓明玉问他。 “我想跑啊。”贾鹏激动大喊,“每次我走出工厂大门就会回来,再返回也一样,我没见过其他人到门口。” 邓明玉和李寻清面面相觑,走到一旁讨论。 “寻清姐,事情好像有点严重。”邓明玉神情凝重,“一工厂的鬼,能有多少,再弱也能把我们埋死吧。” 李寻清手机打字给她看,“我一到就开门,把我们领到这里,而且感受不到敌意,反而有邀请我的意思。” “邀请?” 李寻清摇摇头,继续写道:“不确定,但我想进厂房看看。” 邓明玉看到字,立马抓住她的肩膀,“不行,现在情况不明,我们去了完全没有回头路,先调查一番再说。” 李寻清没有挣脱,打字给她看,“上万人的工厂,我们两个查不清的,继续拖下去也没用,问题只会不断发酵,我们没有选择。” 邓明玉无言以对,手上渐渐没了力气,从她肩上落下。 “那我在这里等你们救援好不啦,你们解决了一定要叫我。”贾鹏在地上畏畏缩缩地喊道, 李寻清头歪向外面,邓明玉会意,无奈说道:“我们走吧。” 刚走出门口,宁烨趁刘丹青后出门,直视她的双眼,刘丹青身体一顿,淡淡道:“怎么了?” 盯了一会儿,刘丹青撇开视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宁烨只得开口:“带我们进一间会议室。” “好。” 进入新会议室后,宁烨直接开口,“抱歉,我也倾向于向阳的判断,但做不到这么果断。” “你什么想法?”魏磊没管别的,反正狠话撂那儿了,咋样都有脸。 “和母女,同事聊聊天,最后去他们家与另一组汇合。丹青,我们跟着你。” “嗯。”刘丹青点头起身,突然宁烨开口,“等等。” “嗯?” 他犹豫片刻,说道:“我们两个查到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刘丹青脸色更加复杂,难以分辨她的情绪,“上面答复会派人接手调查,资料都拿走了,我再去张捷家小区时,安保说公家把录像取走了。我向上面询问进度,回复都是官方模板。” 宁烨心情随着她的话语越来越沉重,难道那人是帝国的人? 更严重一点,难道这件事有帝国参与,特事部的立场呢? 一时间只觉得大难临头,这种事不能想,更不能说,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把思绪抛出脑外,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看手头的案子吧,那个先不管,也许能发现新的线索。” “宁烨,你们怕吗?”刘丹青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嗯?什么意思?” “怕鬼,怕在下面盯着你们的恶魔,怕死。” 宁烨露出笑容,带着点调侃的意味说道:“怕啊,怎么不怕,但怕久了就习惯了,等想起来了又开始怕,周而复始,就这样吧。” “这样啊。”刘丹青意味不明地这样回复道,跟着笑起来,“我们走吧。” “嗯。”宁烨起身,看到角落里有一个男孩站在沙坑旁,沙坑正中有一个更小的女孩正在铲沙子,脸上没有高兴,也没有沮丧。 “一起出去吗?”男孩说道。 “为什么?”女孩继续铲着沙子。 “外面有很多好玩的,我带你去玩。” “什么好玩的?”女孩手上的动作停下,转头看向身后的男孩,眼里带着好奇。 “我带你去看看,眼见为实。” 女孩犹豫不决,但手里的铲子已经掉到沙子上。 “好,你要保护好我。” “嗯。” 第19章 饵食 警员见到来人后稍作问候,领去审讯室,里面坐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披头散发,弯腰驼背,眼窝深陷,好似孤魂野鬼,手脚不安地躁动着。 警员带三人进去,另一位打好三杯热水放在桌上,随后离开房间,带上门。 “名字。” 噔噔噔。 “名字。” “司学芝。” “年龄。” “20。” “学历。” “本科,在读。” 坐在中间的青年露出友善的笑容,中性柔美的面容吸引了年轻女孩的注意。 “喝点?”青年递上自己的水杯,女生摇头,只得放回去。 “我想了解一下,你爸生前的事。” 女孩全身打颤,想要蜷缩起来,手上的镣铐让她无法动弹。 宁烨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看着我。” 她还在挣扎,手铐与桌子碰撞,发出声响。 “看着我。”他一动不动,盯着她的眼睛。 女孩挣扎渐渐停止,抬头看着他。 “就问几个问题,问完就可以回去。” 女孩犹豫片刻,微微点头,她能感觉到,他和警官不一样,有一种和自己类似的特质。 “我们是处理超自然事件的专家,收到警方报告,前来调查。你和你妈想摆脱麻烦,请实话实说。” “好。”女孩沙哑的嗓音实在不像是20岁的少女。 “我想了解一下你父亲生平,可以详细说说。” “他就是...”女孩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字眼。 “什么?” “他就是个人渣!”司学芝破口大骂,全身绷紧,两手砸在桌上,发出巨响,仿佛没有痛觉一般。 宁烨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司学芝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待呼吸平稳,终于平静下来,开始叙述。 “从小到大,只要他在家,就以一副家主的姿态命令我和我妈,无论我们做的再好,再听话,也要挨打。” 她的语气里带了哭腔,“等...等上大学了,我不敢回家,寒暑假留在外面打工,他也高兴,觉得我能赚钱,随我去了,我也想多赚钱,把我妈接出去相依为命。” “每次回家,我妈总是浑身是伤,青一块紫一块,看到我还要摆出笑脸,做出开心的表情。 我觉得好无力,好绝望,我不敢回去,我对不起我妈。” 说完,她把脸埋进手里,肩膀抽动,传出微弱的哭声。 憎恶,恐惧,愧疚,自卑,痛苦,自我厌恶,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像是一摊淤泥堵在心底,无论流了多少泪都无法冲刷下去。 这些情绪陪伴她长大,未来也会如附骨之蛆,直到离世后被推进焚化炉,烧的一干二净,才能获得从未有过的安宁。 宁烨等她情绪缓和下来,仔细斟酌后发问,“除此之外呢?” 女生趴俯抽泣的身体突然不动了,微微抬头,露出一双滚圆的眼睛,看向宁烨。 “你和你父亲之间……”说到这里,宁烨停下询问。 司学芝如同被激怒的野猫,发须倒竖,呲牙咧嘴,眼中的敌意昭然若示。 对视一阵,她表情渐渐萎靡,全身压在桌上,败下阵来,焦躁地用指甲扣划桌子。 宁烨移开目光,看向刘丹青记录的本子,似是无意说了一句话。 “你妈在吗?” “嗯?” “......” “不要再说了。” 宁烨清清嗓子,屋内的氛围愈加压抑,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妈有工作吗?” “没有。” “你爸不让她找?” 女孩指甲划桌的声音突然停住,安静了许久没有回复,最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应该是吧,我妈一直在照顾我,还有他,没什么时间。” “好的,请稍等。”宁烨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突然想起刚刚自己如此残忍地对待她,又收起笑容,低头翻阅资料。 基本信息,口供,现场图片,尸检报告,宁烨跳过自己不懂的东西,尽可能从理解的信息里挖掘线索。 突然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搜索资料,随后拍拍刘丹青的肩膀,一起离开审讯室。 魏磊早就靠着墙睡了,似乎姿势正好,没有打呼噜,司学芝看了两眼后不敢再看,把头埋下去。 “怎么?”等宁烨把门关上,刘丹青发出疑问。 “她家里经济情况只能说勉强度日,我网上查她上的大学,不太好,学费也很贵,但她没有申请助学贷,也没有申请贫困助学金。” “嗯哼?”刘丹青好像明白了他在想什么,示意他继续。 “麻烦询问一下她高中的班主任,看有没有她的成绩单,是否申请过贫困生补助,还有是否记得和她父母交流的内容,有多少是多少。” “她妈除了认罪什么都不说,犯罪相关的都揽在自己身上,不如找她试探试试呗。” “我想用实证来确认。我等下电话和司叶承的同事交流一下。” 刘丹青点点头,开口说道:“这有什么意义吗?即使真是你想的那样,也没什么影响吧。” 宁烨点头同意,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我不知道,但如果我的想法是真的,那一组的超度可能会出问题,但只是极小极细微的可能,希望给他那些就满足了,抓紧吧。” “爽了?那就赶紧开道,别耽误大姐。” 剑客收起手里的剑,一脸嫌弃地看着浑身浴血的刀疤。 刀疤哈哈大笑,拿出两把长刀,瞬间把周围堆积成山的脏器切成碎片。 向阳踏在血水上,面无表情,打开橱柜,浓重的恶臭味顿时冲出,剑客立马掩鼻,刀疤一口反刍上来,憋在嘴里,硬是忍住没捂鼻子。 向阳毫不在意地拽出刚被打进去的腐尸。 这具接近两米高的尸体腹部被切开一个巨大的伤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剩下空壳。 向阳摆上法器,贴上亲自画好的符文,烧上香,随后三叩三拜,背诵经文,催动符咒生效,正式开始超度。 司叶承穿着睡衣坐在客厅沙发上,妻女站在后面,美女成群跪倒在脚下,桌上摆满了各色美食,另一边,成群的西装墨镜小弟低头,等候他的指示。 他在幻梦中得到了人生最大的极致爽感,灵魂缓缓上浮,露出诅咒气息的边缘,马上就要升天。 “成功了。” ...... “我还是觉得不妥,是不是太冲动了,要不先试试出去,还是先从领导办公室开始调查......” 邓明玉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厂房,疯狂碎碎念,李寻清知道她压力山大,所以完全无视,问清楚方向后直接来到厂房门口。 她打了个手势,邓明玉会意,两人检查起装备,法器,符咒,邓明玉系好头发,李寻清稍微打理了下短发,戴好帽子。 收拾好后,李寻清走在前面,厂房的门没有关,便直接走进去。 里面摆了一排排储物柜,地上有些许垃圾杂物,厂房深处传来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两人穿过房间,继续里走去,经过换衣区,远处传来机器运作的声音,她们对视一眼,脚步放缓,慢慢进入生产区域。 嗡嗡嗡—— 轰隆轰隆轰隆—— 偌大的区域空无一人,只有一条条生产线在不断运作,流水线旁是一坨六七米高,横跨整个厂房的不规则巨大肉山。 肉山表面参差不齐,黑白斑驳,有的粗糙,有的细腻。 它没有眼睛,嘴巴,鼻子,耳朵,只有体表长出的无数只手,取下身上的肉块。 那些手熟练地将肉放在生产线上,整齐进入加工机器里进入多道工序。 最后生产出来颜色均匀,一模一样的肉饼,被另一组手拿起,塞回身上的缺口里,肉饼迅速融为一体。 就这样永无止息,没有尽头,一直加工下去,机器的轰鸣声仿佛已传响到永恒,失去了衡量时间的能力。 邓明玉瘫倒在地,仰头注视着眼前看不到顶,更望不到头的庞然大物,已然绝望。 一只温暖瘦小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她转头看向李寻清,那双眼睛依然坚毅有神,没有放弃希望。 “怎么办?”她不敢惊动那个怪物,打字给李寻清看。 李寻清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写道:“学着用现代的角度去理解它们。” “鬼怪是一种现象,而符咒法器是沟通自然的工具。” “保持思考,永远不要放弃。我已经想到如何解决它了,那个人已经给了贾鹏答案。” 邓明玉眼中泛起一丝希望,一支头戴式耳机摆到她面前。 李寻清把耳机戴到她头上,大声播放音乐,两人开始准备超度仪式。 那坨肉山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两个小人,孜孜不倦地从自己身上取下肉块。 很快,仪式所需的工具摆放整齐,香也已点上,只剩坛上的符文没有贴。 李寻清抄起毛笔,沾墨,刮下多余墨汁,在符纸上重重写下回家二字。每写完一张,邓明玉便拿走放下新的,把写好的贴上。 坛边逐渐被符纸占满,邓明玉拿出湿纸巾,轻轻擦去李寻清额头上的汗珠。 最后一块空白被贴上符纸,邓明玉拿刀划破食指,在两张空白符纸上各写下「入心」,「留心」,正要贴到坛上,李寻清突然抓住她的手,摇头示意后,自己划破手指,写好符咒,贴在坛上。 “等我坚持不住,就靠你了。”邓明玉看到她的消息,有些不解,但只得听任。 李寻清摘下口罩,露出自己的脸,水润的双眼下是一副清淡柔和的面相,她脸色平淡,朱唇轻启,尽可能用最小的力气发出声音。 邓明玉心中微微回荡起一丝涟漪,转瞬消失,声音好似没有响起过,她一脸懵逼,那声音抬起手想要摘掉耳机,突然手停在空中,明白了她在做什么,于是摆手示意自己听不见。 李寻清点点头,仰头看向遮天蔽日的巨大肉块。 如此庞大,却只会伤害自己的怨鬼么? “我们这群人生在最底层,活在最底层,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看夕阳的机会。” “我来送你们回家。”她的声音压过机器声,传遍了整个厂房。 肉块身上无数只手动作突然停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机器仍在不断运作。 “把肉放进这个坛子里,我就能送你们回家。”她指了指旁边的阳坛。 时间仿佛又重新流转,一只只手熟练地取下肉块,熟练地排成一列长队,有序把肉块放在坛子里面。 伴随着李寻清诵读往生咒,入心符和留心符上的字底下光芒流转,坛中的肉块很快便化为气体,升到天上不见踪影。 他们不需要多精致的幻象,只需要看一眼记忆里的家便足够了。 两张符咒上的字越来越暗淡,很快便失去光泽。李寻清停止诵经,举手示意,肉手立即凝固在空中。 等她贴上准备好的符纸,举手示意后,肉手才继续运输。 “啊切。” 小孩打了一个喷嚏,用手擦擦鼻涕,继续甩着手里的树枝,嘴里哼着小曲,走在田间小路上。 火红的夕阳撒在他身上,像是母亲的怀抱,一点也不炽热,只是温暖地将他拥在怀里。 他走到半截,停下来,抬头看天,满天的云彩仿佛发了大火,又像是娇滴滴红艳艳的小姑娘,在向他招手。 “走水咯,走水咯。” “瞎喊什么呢?赶紧回来吃饭!”不远处的房子里传出一声叫喊。 小孩感觉声音好熟悉,好像经常听,但是又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 他感到胸口发闷,传来一阵阵刺痛,好像心里缺了一块,再也找不回来,满腔的委屈化作泪水,从眼角决堤,止不住地流下。 许久没有闻到的熟悉的饭香味传入鼻中,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妈妈!” 他哭喊着往家里跑去,树枝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屋里的母亲听到声音,立马丢下锅铲跑出家门,看到跑来哭泣的孩子,俯身抱在怀里。 “诶哟,这么大个孩子哭什么哭,不哭了不哭了啊,妈妈抱,我们回屋,跟妈妈讲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也走出门,笑骂两句,摸摸他的头,把头发整的一团糟,露出满意的笑容。 母亲瞪了他一眼,父亲哂笑两声,拥着妻儿回到家里。 房门关上,里面传来一家人的欢声笑语,炊烟断了来源,越飞越高,越来越淡,回到了天上。 又一个肉块化为白烟,李寻清瞄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用血画符。 她的食指伤了好,好了伤,刀口卷刃,伤口结出厚厚的血痂。 她的呼吸慢慢变轻,许久才呼吸一次,眼睛渐渐失去神采,只能时不时摇头,保持精神。 无数幻象冲击着她的大脑,流出的血液带走了坐标辐射的能量。 此时蚕食她生命的坐标反而成了她的守护符,用尽全力供给她的身体以生机,保护她的大脑。 终于,她又摇了摇头,却怎么也晃不清楚模模糊糊的景象,一时间两眼发黑,天旋地转,歪倒在地,没了动静。 那无数只手在空中一顿,随后放下手里的肉块,把她围住,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体内的怨气和诅咒让它们伤害自己来发泄,此时又哪里知道怎么救助他人。 邓明玉拿下耳机,撇开肉手,脑袋贴在她的嘴旁,可以听到呼吸声,只是累坏了。 她看着只剩十分之一的肉山,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拿起小刀,开始画符诵经。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已记不得送了多少灵魂升天,香也不记得烧了多少根,反正身体会自己动,细枝末节顾不上了。 她抬头一惊,之前山一般大的肉色生物消失不见,只剩下几只手倒在地上乱抓,发出婴儿的哭声。 厂房里的机器已停止运作,周围一片死寂,回荡着婴儿哭声,十分瘆人。 “好了别哭了。” 邓明玉扶住膝盖,用尽全力起身,轻声安慰道。 那几只手顿时停止哭泣,安静躺在地上。 她把它们抱起来,小心放进坛里塞好,双手合十,祈福超度,这几只手渐渐化为白烟消失,留下一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肉。 邓明玉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一件衣服盖在她身上,上半身被扶起,躺在一人腿上。 她睁开眼,李寻清温和的目光让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两人彼此依偎,久久无言。 第20章 恶x爱=-∞ 何伟站在老旧社区的街道上,看着眼前楼上的一个房间,焦躁不安,两手没地方放。周围已经被警方封锁。 他感受到电话振动,立马拿出手机接通。 “喂,哪位?” “我是中街驻点的宁烨,超度怎么样了?” “你啊,我不知道,他们进去蛮久了还没消息,以前不是这样的,要不我给刀疤打个电话?” “号码给我吧,如果顺利进行还好,如果出了问题,我这里可能有重要线索。” “大姐,是不是出问题了?” 刀疤忍不住悄声说道,警戒后方,剑客已护至向阳身前。 司叶承在幻梦里依然酒池肉林,夜夜笙歌,灵魂一直处在半升不升的状况。 随着时间流逝,灵魂越来越凝实,皮肤从肉色变得青紫,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他们三人。 最后他毫不掩饰地盯着两人身后的向阳,脸上泛起邪恶的笑容。 哪里出问题了? 向阳心里一寒,大脑极速运转。 以低级趣味作为生活的调剂品,使用暴力,赌博,猥亵来发泄情绪,他的人生几乎就是人渣的模板。 钱,给了,母女,给了,权力,给了,差一点送他上天,还差什么?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剑客和向阳看向声音来源,刀疤拿出手机,是陌生号码,但他们的手机号都进了帝国名单,不会被广告诈骗所打扰。 要不鬼,要不人,刀疤冲另外两人点头示意,接通电话。 “喂?” “宁烨。超度怎么样了?” 刀疤扭头看了一眼几乎要从烟雾笼罩的幻梦中踏出的恶鬼,说道:“不太妙,他升天到一半,又回来了。” “电话给向阳。” “大姐,宁烨的电话。” 向阳接过电话,放到耳边,宁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我知道还差什么,是...” ...... 时间回溯到宁烨吩咐完刘丹青的时候。 宁烨回到审讯室,手上端着一杯热水,关门的一瞬间,魏磊猛地一抖,抬起头,眼神迷茫。 “要吃饭了?” “没有,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 “你讲。”魏磊揉揉眼睛,勉强打起精神。 “我们的等阶是依据什么定的?魏老哥应该能把这只鬼打爆取出诅咒气息吧,为什么不这样做?” 魏磊呵呵一笑,伸出三根手指,“破坏力,破坏范围,影响程度,通过这三个因素来粗略评定我们的等阶。” “三阶也能在理论上杀掉四阶,极端点,一阶也能杀五阶六阶,只是几乎不可能。但这套方法泛用性,实用性相对最好。” “至于为什么不一拳打爆,我往你水杯里放一颗鼻屎,你能捞出来,但把鼻屎打成粉末搅拌均匀,怎么捞?还得是超度,让两者分离,不然它一直在那里,打不灭的。” 两人聊的火热,司学芝罔若未闻,眼神空洞。 宁烨手机传来振动,刘丹青发来了她的高中时期的成绩以及高考成绩,还有简短的对话。 魏磊一看又要审,久违的睡意风雨无阻降临到他身上,脑袋一歪,与世长辞。 “司学芝。” “司学芝?” “...好吧,我问最后两个问题,说清楚了你就可以回去。” 司学芝没有任何动作,但眼神重新聚焦。 “当初高考,你勉强过线,你家里谁支持你继续读书?” 司学芝沉默了许久,回道:“问这个干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 “......” “没人支持,我妈希望我早点出去上班,他在我妈提议的时候装模作样抽了她一巴掌,说什么送我上大学是光宗耀祖。虚伪,我知道我妈只是他的传话筒。” 宁烨低头沉吟,写下问答,写完后继续发问,“为什么你没有申请过贫困生补助?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 司学芝流畅应答:“他不准,他觉得申请这个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好的,感谢配合。” ...... “喂,谁啊。” “哦哦哦,对不起,警察叔叔,不是,警官,您有什么事吗?” “司叶承?不是死了吗?” “打牌...唉呀,啧,不是的警官,我们一群人随便玩玩,没花钱。” “啊,啊啊,好的好的,我们不玩了。” “什么司叶承,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给忘了。他好几年没跟我们玩了。” “我哪记得他什么时候开始不玩的,几年前……两三年前吧,说是女儿快高考,最近不玩了,酒不喝烟也不抽,省钱给女儿上学用了咯。” “啊?不是,我们没有酒后开车的,没有没有。” “啊...啊,好的,警官辛苦了,警官再见。” 嘟嘟嘟—— “玛德,惨了。” 警员挂断电话,看向旁边的宁烨。他起身礼貌道谢,转身后脸色迅速阴冷下来。 不远处,周屹刚过来不久,在和刘丹青聊什么,刘丹青露出笑容,礼貌摇头,周屹脸上则有些疑惑。 看到宁烨过来,两人结束话题。周屹主动问道:“怎么样了?” “叶伟的电话有吗?” “有,怎么了?” “打给他,情况不妙,边走边说。” 刘丹青转身进审讯室去叫魏磊,周屹掏出手机找叶伟电话。 ...... “爱?尊严?” 向阳大脑空空的,完全想不到他哪来的这种需求。 “不要把他当作正常人,他对司学芝母女的爱是畸形的,视她们为自己的私有物,所以他不排斥自己的私有物变好,因为他可以从中获利。” “把他的行为分开看,一方面暴力,虐待,侵害,这是他发泄负面情绪的途径。” “另一方面早出晚归,花钱供养女儿上大学,还有一个不负责任的妻子。” “不负责任?”向阳环视周围,所有东西井井有条,挺干净的。 “每周五十块请邻居搞卫生,饭是女儿煮的,菜有的现买,有的让女儿找邻居要,都在警方找邻居问询的资料里。” 司叶承一只手突然伸出幻梦,剑客俯身警惕,一张符环贴在剑柄上,紧紧握住。 那只手没有伸出来,也没在幻境里,凭空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向阳感觉有点不妙,急忙问道:“情况紧急,尊严呢?” 宁烨已在心中默念了数遍,没有丝毫卡壳说道:“他年轻时打架斗殴,家庭困难却拒绝女儿申请贫困生补助,助学贷。” “在妻子不支持的情况下支持女儿上大学,都是为了争一口气,为了自己的自尊心。” “啊!” 一声尖叫传来,一道身影被扯进幻境,里面一道同样的身影渐渐淡化,消失。 司学芝坐起身,惊恐扫视周围,看到呆傻痴笑的母亲,手脚并用爬到她身边,拼命摇晃她的肩膀。 但唐洁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跪坐在地上,用崇敬的眼神看向司学芝身后。 噔,噔,噔。 一道巨大的阴影将两人笼罩,每一脚走在地上都发出巨大的响动。 司学芝浑身猛地一颤,满身激起鸡皮疙瘩,缓缓转头,看向身后如同肉山的身影。 司叶承巨大臃肿,青紫死白的身躯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粗大的四肢反而显得娇小,他脸上浮现令人作呕的笑容,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体毛,恶臭,油腻,重压,全身被塞进肥腻的脂肪里无法动弹,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来临,司学芝闭上眼,放弃了无用的反抗。 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虽然完全不理解,但我记住了,你启发我了,宁烨,多谢。”向阳挂断电话,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可以直接取消这次梦境吗?”她转头询问两人。 “可以,但没用,他已经醒过来了,梦境名存实亡,他女儿我不清楚是实体还是做梦。”剑客赶紧回道。 向阳说出自己的想法:“赶紧撤掉,我有个想法,再来一次超度,这次我进去。” “你进去也没用啊,他立马就知道是做梦。”刀疤大声反驳,以为她已经慌不择路。 “就是让他做一场梦,赌一把,等他有了心理准备就不一定能成了。” 刀疤低声嘟囔了几句,剑客踹了他一脚,把坛上的符都撕了下来。 周围的烟气迅速散去,司学芝没有一同消失,被挤进肥肉里饱受摧残,周围的脂肪如同活物,不断把她塞进更深处。 “写什么。”剑客摊开一张空白符纸,问道。 “童年,写童年就够了,他会补上内容的。”向阳拿出一张符纸,疾步行至恶鬼身后,贴在上面,符纸上清晰地写着「清心」。 下一刻,龌龊的念头迅速消逝,恶鬼蠕动的肥肉缓缓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邪恶气息。 向阳一把拉出司学芝,两手抱起飞速跑开。 恶鬼身上的脂肪突然融化到了地上,滑腻散发恶臭的油脂挥发渗入空气,空气掺杂着黄腻色的脂肪颗粒,稍微远点就看不清了。 向阳放下女孩,盖上衣服,保持警戒,喊道:“好了没有?” “快了!”剑客手上不停,继续在符上写字。 向阳感觉远处似乎有些异样,某个地方似乎多了一块阴影,又似乎没有,雾蒙蒙的看不清晰。 恶臭越来越重,几乎让人窒息,空气中黄腻腻的雾快要凝出汁水,粘在头发,衣服,身体上,很是难受。 “好了没有?”向阳悄声问道,头上滴了一滴粘稠的液体,从脑袋流到脸上。 她抬起头,一坨怪异的黄色液体凝结在房顶,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如同蟒蛇进攻,在空中留下一道黑色残影,弹射进她的口中,径直入胃。 “呕。” 向阳想呕却呕不出来,恶臭几乎让她晕厥,她无法站立,坐到地上,惊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发胖,脂肪一叠一叠快速长出,姣好的面容也面目全非。 “啊啊啊!”她的全身突然冒出火焰,嘴里吐出一条火蛇,体内传来噼里啪啦的炙烤声。 她腹里传出一声尖叫,有什么东西迅速顺着食管上涌,她扭头吐出一摊黄脓液体,流入地板缝隙不见踪影。 “大姐,好了!”刀疤起身冲向阳喊道。 “很好。”向阳体型恢复正常,身上的火焰散去,走到两人身边站定。 “开始吧。” 嘭。 “还逃课吗?” “不了,我不了。” 嘭。 “还逃课吗?” “我再也不逃课了,爸爸——” 嘭。 “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昏暗破旧的小屋里,男孩蜷缩在角落里,身上满是血痕,嘴里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听不清的音节。 “儿啊,你也别怪你爸,都是为你好,谁叫你逃课呢,害的班主任找我,我只能告诉你爹。”母亲坐在桌旁,咽下嘴里的红薯,冲儿子说道。 男孩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动弹不得,泪痕早已干涸。 地上放着半块红薯,他用尽全力伸头咬上一口,在嘴里咀嚼,却没有力气咽下去,直到残渣顺着口水流出来。 放学后,男孩走出校门,看到同学涌入小卖部,从架子上拿下零食,他咽了口口水,扯紧袖口遮住伤口,转身要走。 “是叶承吗?” 男孩转头,看到一个漂亮的大姐姐正站在不远处,他发誓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白嫩的女生,和附近的人都不一样。 “姐姐你是谁?” “你忘了呀,”大姐姐露出好笑的表情,走近摸摸他的头,“我是去大城市工作的表姐啊。” 男孩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不记得了,你是我表姐吗?” “是的呀。”她指向旁边的小卖部,“走,我给你买零食去。” 他还是有些懵懵的,被推着走进了小卖部,里面在他看来琳琅满目的零食让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什么怀疑,犹豫都抛之脑后。 “哇!” “好了啦,你选,选完了我去付钱。”表姐霸气地拍拍胸脯,男孩忍不住悄悄咽下口水,低下头掩饰。 “还是表姐你选吧,你选什么我都愿意吃。” 表姐听到他的话,弯下腰,看着他。 “抬头。” “啊?”男孩抬起头,美若天仙的脸近在咫尺,一脸认真,他羞红了脸,低下头,想起表姐说的话,又抬起来,努力对视。 “你听好,你是小朋友,但在明辨是非的情况下也有选择的权力,知道吗?” “哦...什么是名边呀?” “呃,我的意思就是你来选零食,我买单。” “好吧。”男孩叹了一口气,左看右看,哪一个零食都想吃,看了许久,最后从最底下拿出一颗奶糖。 “表姐,我要这个。” “就这个吗?”表姐有些诧异。 “嗯。”男孩点头,这是他能找到最便宜的了。 表姐付钱后,带着他走在路上,最后在一座小桥上止步。 “小叶承,拆开吃吧。” “嗯。”男孩打开包装,浓郁的奶香味扑鼻而来,他咽下口水,一口就要吞进肚里。 他嘴巴停住,往后退,再退,最后咬下一半,仔仔细细反复咀嚼。 比家里的红薯还要软,还要甜,而且很香,咬好久都很香。 他不舍地咽下嘴里的糖,举起另一半糖。 “表姐,你的。” 表姐摆摆手,“没事我不吃,你吃,就是买给你的。” “真的吗?”男孩瞪大眼,想要确认是否真实。 “真的呀,我可不会骗你。” “那我吃掉啦。” “啊~啊!” 男孩一口咬在自己手上,发出惨叫,糖被死死捏在手里。 表姐忍不住掩嘴笑出声来,男孩抬头,冲着她傻乐,等缓过来把糖塞进嘴里,反复咀嚼,直到咬不动了才咽下去。 “表姐,你回来了就不走了吗?” “嗯,等我再走时,小叶承已经长大成人了。” “好啊,谢谢表姐,以后我能经常去找你吗?” “当然,随时欢迎哦。” “嗯。”男孩靠着桥坐下,情绪有些低落。 表姐蹲下身,轻轻抚摸他的头。 “怎么了?” “我不想回家。” “为什么?” “爸爸会打我。” “你妈妈呢?” “妈妈说我是坏孩子。” 男孩落下眼泪,撅着嘴,硬是没有哭出声。 “表姐给我买零食,还让我自己选,我都不敢相信,感觉像做梦一样,我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为什么我不是表姐的孩子?” 表姐把他搂在怀里,淡淡的体香包围着他,抽泣声越来越小,很快便不哭了。 表姐慢慢起身,男孩倒在她怀里,沉沉睡去,露出领口的伤痕。 男孩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这时他慢慢睁开眼睛,眼神夹杂着迷茫与沧桑,像在做明知道是假但怎么也不愿醒来的梦。 他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脸,然而伸到一半,男孩的身体逐渐透明,消散。 表姐的手悬在半空中,缓缓垂下,站了许久,转身离去,消失在道路尽头。 ...... 向阳缓缓睁开双眼,还有些怅然若失,面前是... 嗯? “我靠!” 向阳爆出粗口,猛地坐起,吓了众人一跳。 她捂着胸口喘气,好不容易缓过来,强行忍住情绪道:“你们围着我干嘛,人家小妹妹围着就算了,你们一群大男人什么意思?还有你,好吓人啊!” 刀疤和剑客立即鞠躬,精神十足大声道歉:“对不起!大姐!” “别喊我大姐,我比你们两个人都小。” 赶在后面的是魏磊,相当不满她“好吓人啊”的评价,于是躲到宁烨身后,周屹看了忍不住翻白眼,头次见巨石躲豆芽菜后头的。 刘丹青弱弱举手:“那为什么喊我小妹妹,我不小。” “我看你长的可爱,就是小妹妹。” 说笑完,她想要起身,看到伸过来的手,忍不住扬起笑容,抓住手站起来。 “宁烨,多亏你了。”向阳看着眼前有些柔弱的清秀男子,眼里有佩服,感激,还有找到知音的喜悦。 “不,没有你在也无法顺利解决。”宁烨笑了笑,没有邀功。 向阳左右看看,刀疤开口:“大...老大,诅咒气息已经收起来了,是一个肉块,等下我们算分成。” “司学芝呢?”向阳发出疑问,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她感觉有些不对,“她人呢?” “她……体内有一个鬼胎,还好只是雏形,刚刚处理掉,送去医院了。”剑客斟酌用语,小心开口。 向阳陷入沉默,对司学芝来说,也许死亡是更好的选择。 她摇摇头,不再让自己烦恼。 “那我们来分战利品吧。” 第21章 回家 两道身影从厂房门口走出,步履蹒跚,衣服湿了干,干了湿,蔫蔫挂在身上。 背后出现一只手,迅如疾风,在两人后背贴上定身符,每人两张,两人身体突然僵住,倒在地上。 李寻清面前出现一双脚,紧接着这人把她身体翻过来,平躺在地上,他的面容暴露在视野里。 “田...” 她的嘴被死死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口罩被捂进嘴里,沾上水渍,紧接着又被塞进石头,堵得吐不出来,也说不出话。 “啧啧啧,不要吵哦,不然我又得表演贯口了。” 田磊笑嘻嘻的,嘴边还有没擦干净的血渍,另一只手在她的腿上又贴了一张定身符。 “别急,我先开个宝箱,后面有你好受的。” 他上下摸索一遍,又把邓明玉搜了一个遍,情绪越来越暴躁。 “诅咒气息呢?你们他么藏哪了?” 他狠狠踹了李寻清一脚,又补上一张定身符,坐在她身上。 “你们吃了?” 回应他的是李寻清疲惫但不屑的眼神。 田磊越看越火大,随即热血上涌,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放轻松,看着我,看着我,很快就没事了。”田磊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暴露,看着李寻清瞳孔上翻,却无法挣扎。 “我来了!” 田磊脸色变化,手上一松,抬起头,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邋遢工人正朝他冲来,他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废物就是废...” 噔。 话音未落,一只脸盆大小的眼睛骤然在他面前出现,睁开眼露出金色的瞳孔,中间出现一道白色的纹路,纹路越来越多,随即整只眼睛炸成碎片。 过程只发生在一瞬间,田磊来不及反应,细碎的金色碎屑撒在他的脸上,发出绚烂的光芒,像是一座台灯,他眼前只剩下万花筒的景象。 他仿佛在万花筒深处看透了世间奥秘,露出理解一切的幸福笑容。 砰! 一截手臂粗细的钢筋甩过他的后脑勺,他身子晃了两下,倒在一边。 邓明玉喘着粗气,举起钢筋一下又一下砸去,过去许久,田磊的身体时不时抽搐两下,脑袋只剩下半个了。 贾鹏见状,紧急刹住脚步,在不远处观望。 邓明玉朝他脑子里啐了一口口水,大喊:“老娘升段了,别以为我好欺负,下辈子多贴两张符。” 说完她又砸了两下,确认彻底死翘翘了,把钢筋甩到一旁,回头扯下李寻清身上的符咒。 李寻清瞪大双眼,上半身起来,弄出嘴里的石头,摘掉口罩,胳膊肘杵在地上大口呼吸。 邓明玉跪在地上,轻抚她的后背,在她耳旁轻声说道:“我大概能猜到他坐标的位置,我去取下来,不然就没了。” 她正要起身,李寻清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 邓明玉疑惑地看着她,李寻清只是抓着不松手。 “不,要,吃人的。” “不要吃人。” 喘气的间隙,她勉强说道。 “好好好,不吃,我不吃。”邓明玉哄孩子似的,回到她身边安抚。 “喂,那个谁,贾鹏,一起走,没事了。” 三人走出工厂大门,只见到刘殿生站在路边,他注意到三人,丢掉半截烟踩灭,走上前。 “顺利解决?怎么,那个谁死了?” 邓明玉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寻清姐和我超度了恶鬼,他背后偷袭我们想摘桃子,就干掉了。” 他走到半道,慢慢停下,注视着邓明玉的眼睛。 “确认解决了?” 邓明玉不知道他指的是鬼还是人。 “解决了。” “要走?” 她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瞟了一眼李寻清,迟疑半晌,微微点头。 “报告纸质档电子档各一份给我,你就归她那了,手续我来办理,这里我会叫人收拾,你,跟我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毫不留恋。贾鹏冲两人鞠躬感谢后赶紧跟上。 邓明玉扭头看向李寻清,她递上手机,上面写道: “你公开承认杀了那个人,无论是不是你说的他背后偷袭,现在的驻点你是待不下去了,肯定要走。他说完过了会我才想清楚,很厉害。” 李寻清带她上车,收到消息,见是宁烨报平安,心情好了些,要了地址去接两人。 邓明玉待他们入后座,主动打招呼,“哈咯,好久不见,寻清姐说把我转过来,以后我们就是同伴啦。” 魏磊闭目养神,置之不理。宁烨有些疑惑,之前对我也不是这个态度啊。 他收起心思,露出友好的笑容与她握手,“好久不见,你来是求之不得啊。” 两人手握在一起的一瞬间,邓明玉感觉有一点异样在心底升腾,顿时有些惊讶。 “不对,你这是?” 宁烨收回手,握了握,散发地气息还是收不回去,于是无奈收进袖子里,谦虚笑笑。 “魏哥不在乎那点,都给我了,加上之前的积累,侥幸升了两段,现在勉强算是一阶三段。” 邓明玉露出羡慕的表情,“哇,那真是走运诶。” 是这样吗?宁烨心底最深处冒出一抹不安,却不知这不安从哪里来。 四人回到无名门店下车,宁烨走上前,伸出手正要开门,门却突然打开,坚硬的木门转瞬就到眼前。 砰! “哈咯,各位你们好啊!我是新来的江姝静,叫我静静就好,以后请多关照!” 走出来的女生穿着牛仔样式的背带裙,里面搭一件蓬松的白色灯笼袖衬衣。她头上扎了两个小丸子,好奇的大眼睛左看右看,甜美的笑容让人心情愉悦,活脱脱一位可爱的邻居小妹。 面前的几人毫无反应,她表情迅速变得委屈,快要哭出来,于是弯下腰鞠躬道歉。 “实在对不起,打扰各位了。” “门后。” 众人异口同声,李寻清撇去额头的冷汗。 “啊?” 江姝静拉回门,贴在墙上的宁烨两眼上翻,倒在地上。 “实在对不起!” ...... “帅哥,快醒醒,你快醒醒。” 宁烨悠悠转醒,面前是一张可爱甜美的脸,正瞪着大眼看他,两人鼻子快要碰上。 “你!你谁?” 女生慌忙退到一旁,低下头,小声说道:“我叫江姝静,初来乍到,不是有意伤到你的,只是想主动迎接打个招呼,十分抱歉。” 宁烨从沙发上坐起身,摸摸疼到麻木的红肿鼻子,上面还有血迹,好像砸歪了又被掰好的样子。 “呃,没事,江姝静是吗,我也才开始接触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一起努力吧。” 听到他的话,江姝静立刻抬起头,露出开心的笑容,“嗯,一起努力,大哥哥你好帅啊,又白又帅,我好喜欢你的长相,又这么善良,还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宁烨有些窘迫地挠挠头,虽然他初中开始经常被女生这样夸,但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夸奖,你也很漂亮。” 听到赞美,女孩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是吗,谢谢夸奖。” 说完,她一副自己人的样子,凑到他脸庞,掩住嘴巴小声说道:“大哥哥,你身上的味道真的好好闻。” “嗯?”宁烨脑袋往后缩了一下,转头看看周围,也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个好闻?” 她的嘴巴紧贴着宁烨的耳朵,悄声说道:“像我以前吃火锅下的猪脑,超级香。”说完立马起身逃走,还没跑两步,右脚没站稳勾到左脚,摔了个狗吃屎。 宁烨心底无语,这人这么不靠谱么,但还是赶紧起身把她扶起来耐心安慰。 晚饭由于两名新成员的加入,老板特意多烧了两个菜,依然是超大份。 两名女生看看满桌子荤素大菜,两大屉盘子大的包子,还有桌底下三桶西红柿鸡蛋汤,心里默默数了一遍人,总感觉有些对不上。 老板起身举起茶杯,带头发话,“这位是江姝静,我一个朋友介绍来的,希望大家多多照顾。” “这位是邓明玉,以前在另一个驻点,现在转过来了,能力是可以的,希望再接再厉。” “好了,祝大家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干杯。” 众人碰杯,饮下热茶,入口温润,花香浓而不冲,香而不腻,在嘴里久久不散。 其他人还在叹出热气,魏磊已经抄起三个韭菜鸡蛋粉条包塞进嘴里,随后抓起大笼屉往一边轻甩,剩下的包子掉进众人碗里,引得两名新来的女生轻呼。 他把空笼屉放到一旁,开始品尝下面的牛肉包。 其他人拼命夹菜,每样都夹一些,两个女生有样学样,等没人对盘子里的菜动筷子了,魏磊扫视众人:“都不夹了?” “嗯。” “很好。” 他拿起一盘菜倒进嘴里,闭眼咀嚼,摇头晃脑,好不自在。 用完晚饭,两名女生主动加入,和宁烨一起收拾碗筷。 老板指了指魏磊,又指了李寻清,最后指了指金会计,摆出一副臭脸,见没人理会,随即扭头回屋。 等收拾干净,宁烨走到柜台旁,小心翼翼地问道:“金会计,您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金会计左眼贴着一块纱布,上面还能看见星星点点的血渍。他摆摆手,什么也没说,于是宁烨不再多问。 李寻清坐在角落里,手上拿着一本书,两眼无神,似乎在想着别的事。 “苗苗,我教你这些,都是为了你出去后能够生存下去,明白吗?” “为什么呀?舅舅家挺好的,表哥经常给我带吃的,每天都来抱我。” “......” “因为外面的人更好,外面的世界更美丽,苗苗要代替母亲去外面看看。” “可我想待在这里,大伯二伯还有舅舅都说这里好,为什么不待着呀,表哥还说要带我去玉米地大冒险。” 啪! “不准去,知道吗,不准去。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也不准去,好好做题,写完了所有有字的纸都要收好给我,听到没有?” “嗯,妈妈,我知道了。” 淡淡的清香传入鼻中,李寻清回过神,桌上摆了一杯热茶,宁烨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转身离去。 李寻清想了一秒,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了什么,她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身体这时突然僵住。 他是个疯子,还不知晓自己已然身死,没有清醒过来的主教,总有一天会反目成仇,他会杀了所有人。 现在杀了他? 宁烨停住脚步,看到李寻清复杂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有点难过,所以给你来杯茶暖暖身子。” 李寻清看着他的眼睛,清澈见底,瞳孔似乎带了一点点墨绿,眼神很温柔,好像他平常一直是这个样子。 好温和的眼睛。 刚刚的思绪被茶水的烟气带走,李寻清的身体缓和下来,宁烨犹豫片刻,坐到她旁边,保持友善的距离。 两人静静坐着,李寻清翻开小说,中间的书签拿出来,放到首页,从头开始看。 宁烨坐在一旁看着她,柔顺的短发下,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中微微颤动,口罩因为长时间戴着,有些湿润,可以看到呼出的热气打到口罩上。 “不要用嘴呼吸,是坏习惯,对身体不好。” 李寻清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一只手伸到面前,她身体僵住,完全动弹不了,思维也凝固了,脸上的口罩被轻轻拉下,露出鼻子。 宁烨收回手,笑了笑,“只是控制住不说话,平常可以露出来用鼻子呼吸的。” 李寻清呆了一会儿,回过头不再理他,口罩也没再拉上去。 宁烨掏出手机,继续和妹妹聊天,她的成绩本就很好,自从父母离世后突然拔高,一直保持在全校前三的位置上。 他把这几次赚来的钱大部分转给了妹妹,加起来有近二十万,当然,也有为了下一代的封口费。 这件事似乎只在他们这个灵异圈子里继续发酵,外界似乎已经完全忘了,不再提及,明明没过去几天,街上的遗照花圈也消失不见。 书本出现在视野里,宁烨抬起头,李寻清看着他,食指放在书上。 “嗯?” 李寻清继续瞪着大眼看他,食指敲在书页上。 “兀?” “wu?” “突兀,很突然,出乎意料的意思,也用来形容高耸。”宁烨脑瓜子一嗡,不由自主开口解释,大脑却很清醒,身体却不听使唤。 他大概明白李寻清的能力了。 李寻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起笔记下来。宁烨这才注意到,她的书上密密麻麻记了很多字。 “寻清姐。”后半句话宁烨没有说出口,觉得有些冒犯。 李寻清继续写着,摇摇头,似乎明白他想问什么。 没上过学啊。 宁烨看向赤膊熟睡的魏磊,又看向西装革履,躲在柜台后面玩手机的金会计,又想到了脾气暴躁的老板。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看书。” 李寻清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看书,只是稍微往两人中间靠了靠。 时不时她把笔放在某个字上,宁烨认真讲解。 “啊~” 魏磊打了个哈欠,在听不懂的话里睡得更香了。 第22章 收容所 咚咚咚。 “吃早饭啦。”邓明玉轻声喊。 “好。”宁烨有气无力地应了句。 “那我去叫江姝静了啊。” 宁烨大字形躺在床上,使出全力伸展身体,两腿抖个不停。 伸完懒腰发出舒爽的呻吟后,弹射起床,迅速洗漱完走出后门,坐到魏磊旁边,盛一碗大米粥,再拿俩油条。 先咬下一截油条,再塞口咸菜,嚼两下吸一口粥,软糯的大米增加了口感的层次,香咸融合后再又经热度升华,怎一个爽字了得。 江姝静也起床了,很自然紧挨着他坐下,披到背上的头发轻轻拂过他的脸,传来淡淡的清香。 一开始她这么热情宁烨还有点异样,后面慢慢习惯,就由她去了。 “宁烨,你今天还去看望家人吗?还是少接触为好哦,家人会染上脏东西的。耐不住寂寞就和我出去玩呀。” 江姝静剥开鸡蛋壳,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去了,我想跟着魏哥锻炼锻炼,体力不行撞上鬼可跑不动道了。” 宁烨露出温和的笑容,礼貌回绝。 自从上两个案子后,他们驻点运气不错,所负责的地区没再出现灵异事件,连着休息了一个星期。 所以他借口探望家人,傍晚去了趟李寻清去过的工厂,找了很久,在一处墙上发现了同样的蜜蜂图案。 之前去司叶承家,他有心注意到门口有刻上次见过的蜜蜂图案,立马警惕起来。 但他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拍照,想了想,又把之前拍的蜜蜂图案删了,手机格式化后塞满无用数据,再次格式化。 这件事帝国和特事部的立场未知,各驻点似乎也不关心诅咒气息从何而来。 最好不要留存记录,自己留心注意就好。 “好吧~” 江姝静有些郁闷,端起碗灌下一口大米粥解愁,放下后打了个饱嗝,脸靠在手上,兴致勃勃地看宁烨吃饭。 嗡嗡。 宁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张胜发来的消息,把碗底的粥喝干净,擦干净嘴,解锁查看消息内容。 “烨哥” “我靠,总算闲下来了,这段时间过的提心吊胆的,晚上睡觉都不敢睡床上,打个地铺钻床底睡。” “记得我上次提过的特事办开设的心理咨询不,咱俩去看看?正好有点事想和烨哥商量。” “我跟你讲,这心理咨询可是不得了,去了就知道了,我们十点见啊,月亮街地铁口,带上你特事办证件,不见不散。” 宁烨想了想,发了个好,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前往月亮街,江姝静站在门口目送。 月亮街是月亮湖旁边的一条老商业街,小吃奶茶,酒楼饭馆,琳琅满目,人群络绎不绝,但不至于过去的摩肩接踵,人少了很多。 为了下一代事件人群年龄主要集中在6-40岁,正是这条街的主要顾客。 “诶,烨老哥。” 张胜挥手,两人碰头,他抬手示意方向,落后半步带宁烨走去。 “有什么事要和我讲?”宁烨侧身让过行人,大声喊道。 眼前各色美食目不暇接,叫卖声,音乐声,尖叫声,聊天声,吵在一处,根本分不清在听什么。 看过去只见得花花绿绿,记不得什么名什么店,再想看时已被人潮人海挤到别处。 “邓明玉转到你们那边了?”张胜矮他半头,挺直身子在他耳边说道。 “是啊,寻清姐把她领过来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清楚。” 之前在健身房邓明玉和他聊天,自然了解情况。现在他想聊这件事,那就得收着说。 张胜脸上的笑容更盛,挺直的身子躬下些许。 “烨老哥,你听我说啊,我也有想转驻点的想法,虽然我没邓明玉聪明,但多个人,大家就多个人商量。老哥等这趟回去可不可以帮我说说话,让寻清姐考虑一下我。” 张胜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腰仿佛要躬到地上。 宁烨一副懵懂踌躇的样子,在街角止步。 他也不过是个新人,有什么话语权,更何况这个张胜脑子拖后腿,实力拖后腿,就算不说能不能帮到他,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都要为张胜的人情担上其他人的人情。 “我不清楚啊,我也是新来的。” “能提一嘴就行,实在不行我名挂你们这里,人还在原驻点作你们的外勤人员,老哥帮帮忙。” “可以帮你问一下,转还是不转我不知道,不打包票的。”宁烨算是应下,至于问没问,谁知道呢,又没欠你的。 张胜毕恭毕敬,把样子做全了。人往高处走,他的驻点一群酒囊饭袋只会喝酒吹逼,欺负后来的,真来事儿了一个都顶不住。 看宁烨一副不善交际,很好说话的样子,给他来点好处就会主动想方设法把事情办成,自己也就出个带路的力气,现在不带他来,迟早也会自己找到这儿。 只等宁烨把事儿办好,自己的名字落户到他们那,他当然不会傻傻呆在现在这个驻点,死皮赖脸也要在宁烨他们那儿留住,以后生活无忧,躺平任嘲。 反正落的是他宁烨的面子,错也不是自己的错,之后再好吃好喝拍拍马屁,维护好和宁烨的关系就是。 宁烨点头称好,张胜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情实意,引路来到一栋老楼,楼下没有店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去去,无人驻足。 两人走进老楼旁破旧阴湿的巷道,老楼侧边有两道门,一扇红门一扇蓝门。 张胜笑了笑,带他进入蓝门,走上台阶,直到上了三层才有一道门,打开后别有洞天,空旷的巨大房间内只有一个前台,墙壁通体暗金,装潢物品与环境融为一体,别有一番滋味,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香气。 这个空间似乎完全密闭,外面的嬉闹声没有一丝传进来,一片死寂,但有微弱的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从深处传来。 门口坐台的工作人员是一名中年妇女,百无聊赖地刷短视频,在安静的大厅里有些刺耳。 张胜走上前,熟络招呼道:“方姐,我带人来了,看下还有什么房间空着,要两间。” 中年妇女拿出一个平板放在桌子上,张胜拿走,拉宁烨坐到沙发上,把平板放到他手上。 平板下方是一列风格各异,肤白貌美的女性,上方是第一位女性的放大图,边上写着她的具体数据,右上角的方框画上了红勾。 苏惠香 25岁:...... 数据:…… 兴趣\/爱好:...... 风格:...... 声音:[音频文件1]…… 宁烨抬头,张胜依然是恭敬的笑容。 “我以为只是心理咨询。” “当然。”张胜耐心解释,“我们这些人经历的事完全不同,或多或少都有精神问题,心理问题,帝国重视,用个性化的方式来进行疏导。” “漂亮女生也是个性化?” “漂亮女生也是个性化。” 宁烨想了想,自己也没损失,随便试试得了,于是把平板还给他,说道:“我就那个有鸟叫的房间,应该没人吧?” “啊?哦,我以为是外面的鸟叫。” “那就听不到鸟叫了。” 张胜没听懂,笑了笑,要来他的特事办证件,起身来到柜台边询问:“方姐,那个鸟叫的房间有人不啦?” “没人,id卡,时间服务都有价,屋里有写,退房算钱。”方大姐拿起鼠标,响起哒哒的按键声。 “我们用特事办证件,我这个房间。” “那一小时内免费,一小时后时间服务开始算钱。1013,3026,证件给我,房牌在这里。” 方姐在柜台上放下两块带绳的牌子,拿走两人证件,放进身后写着号码的袋子里。 两人把房牌挂在手腕上,张胜把他送到1013房门口后上了电梯。 房间门是开着的,宁烨走进其中,屋里装饰古色古香,用的是全木家具桌椅,上面摆了一套茶具,每一处细节,造型都恰到好处。 桌子旁放着鸟笼,一只青色小鸟站在木棍上,注意到有人进入房间,没再叫唤。 他走至窗前,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但刚刚在外面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景象,应该是单面玻璃。 房间一半被屏风挡住,宁烨走过屏风,后面是一张木制床,旁的墙内嵌入长衣柜,角落是透明玻璃的洗澡间,里面放了一个大木桶。 回到屏风外,宁烨坐到木椅上,拿起桌上的价单。 定制化服务单 个性化服务:……\/元 个性化道具:……\/元 剧情演绎:……\/元 …… 宁烨有些懵,上面的字都认得清,后面的0数不清但拿指头数数也能数的清,就是看不懂什么意思。 “叽叽。” “客人,您来了。” 人未至,声已伴着鸟叫进入房中,声音温柔中带着清冷,每个字语调轻重高低拿捏精准,虽未见人,脑海中已有了知书达礼的印象。 宁烨起身,一道身影款款步入屋里,一身醒目的青花旗袍,高跟鞋以一种典雅的步伐踏在地上。 女人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五官立体,丰盈鲜红的双唇让人满脸发烧,温婉晶莹的眉眼仿佛黑洞,能将别人的眼睛吸进去,头发如云朵一般盘在后面。 她在桌后站定,两手搭在腰边,弯腿低头,向宁烨请安。 “您好,我是姚千尺,竭诚为您服务。” 宁烨勉强定住心神,与之问话,“您好,我第一次来,是想见识一下心理咨询的,这份价格单我看不太懂,您可以讲解下吗?” “好的。”姚千尺轻移莲步,来到宁烨身边,身上的香气传入鼻中,与江姝静的香味截然不同,更加深远怡人。 “哪里需要为您讲解?” 宁烨拿手指一条一条下滑。 “这上面的我都看不懂,是什么行话吗?” 姚千尺嘴角微微扬起礼貌的笑容,“不算行话,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宁烨懵懵的,没听懂。 姚千尺见他一脸傻样,脸上的贴心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一只手放在宁烨肩膀上,手指在单子上的剧情演绎。 “点这个,您可以选择我的身份,我可以是学生,也可以是老师,什么都可以。” 她俯下身,与宁烨贴脸对视。 “什么都可以。” 宁烨身子猛地往后退,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将手放在胸口的纽扣上,笑容温柔可亲,鸟叫声更刺耳了。 “不如我亲身为您展示吧。” 没等她下一步动作,宁烨腾的一下起身后退,两手张开放在身前,眼神里全是惊讶和警惕。 “等等等等,我只是来做心理咨询的,这里是什么地方,犯罪窝点?” 姚千尺缓缓放下手,丝毫不在意露出的肌肤,脸上的惊讶一点也不比宁烨少。 “您真是来做心理咨询的?” “是。” 她张开双臂,作迎接的姿态,露出笑容,“我就是心理咨询,只要治好了身体,心也就好了。” 在宁烨看来,她更像被钉在十字架上。 他缓缓后退,准备走人。 “不过我们确实是由特事办建立的特殊部门,你可以去柜台找方姐要,我就在这里等你,办案员。” 说完,她扣上纽扣,坐在椅子上开始烧水泡茶,鸟儿乖巧地站在笼子里,注视着女人。 待清亮的茶水倒入杯中,熟悉的身影带着不敢置信的眼神回到屋里。 宁烨关上门,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一杯热茶被推到面前,冒着热气。 他抬起头,看不清热气后女人的脸,也看不清这个人。 “我不明白,你们有帝国背景,但是做这种事,而且为何是特事办主持建立的?” 姚千尺看了他一眼,喝一口热茶,放到一边,然后脑袋狠狠朝桌角撞去。 咚。 她的头猛地向后扬起,低下头时,可以看见额头上有一块巨大的伤口,鲜血直流,深可见骨。 宁烨被她疯狂的举动震惊,但没有动作。 过了一阵,她抽出一张纸擦在伤口上,伤口竟然痊愈,只剩下流淌的血迹。 宁烨心里一紧,问道:“你...是宿主?” “不是哦,我只是灵异事件的受害者。”她把染血的纸巾叠好,丢进垃圾桶。 “我被鬼附体过一段时间,像是染上梅毒一样,即使鬼被赶走,身体也变得奇怪了,但不像你们,还能施法打鬼。” “这里是我们这群人的看管所,服务你们,服务各种人,满足你们的一切需求,毕竟靠自己死不掉,只能这么活着。” 宁烨脑海中闪过袁小芹,司学芝的身影,她们怎么样了。 “不能离开么?” 姚千尺捂嘴轻笑,千娇百媚的姿态异样的有些寂寥,她逗弄一下笼里的小鸟,它勉为其难地飞两下表示表示。 待鸟回原位,她站起身来到窗边,看向外面的景象,缓缓说道: “做天上的云,还是地上的人,都由不得自己的,说不得云好,还是人好,没有的最好。” 咚咚咚! 爸爸!妈妈! 宁烨听到门外男孩的呼唤,可以听到他在痛哭流涕,抵在房门上,手握成拳用力敲打。 咚咚咚咚咚。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放我出去吧。 咚咚咚。 求求你们,放我出去,什么我都答应。 咚,咚,咚。 你们在吗? 妈妈,我好冷,好饿,我好害怕,屋里没有声音,打不开灯,好黑啊。 你们把我一个人留在家吗? ........ ...... ... 去死。 死死死死死…… 给我去死! 不知感恩的东西,都给我扔进油锅,撒上我最爱的甜辣酱。 舔光汁水,让我飞上云端! 咚咚咚咚咚! ...... 什么条件都答应? 嗯……只要放我出去。 遵守约定,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宁烨回过神,看向女人妖娆的背影,目光坚定: “鸟吃鸟食,人做人事,把人关在笼子里是什么说法。” 女人转过一半身子,靠在墙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鸟做人事就不是鸟,人不做人事才是人,我不人不鬼,任由摆布过得生不如死。” “你们只比我更凄惨,每天活在恐惧里,恶鬼,诅咒,恶魔,都躲在阴影里悄悄蚕食,直到你意识到时,半边身子已经没了。” 她转过身,背后阳光刺眼,正面一片阴暗。 “何必呢,比谁的笼子更破?” 宁烨毫不避讳直视她的眼睛,“我只管飞出去。” “飞出去?” “死也要飞出去。” “你知道外面也是笼子,出不去的。” “我不会停下来,死也要死在天上。” 两人对视良久,姚千尺侧头低眉,避开他的目光。随后走到屏风内,只有声音传出。 “你走吧,下一次,活着回来,我们继续聊。” 第23章 窥视 “话说,有可以观看的房间吗?”宁烨站在门口,回头问道。 “有,找方姐问,有些人喜欢被观看,你想干什么?”姚千尺坐在床上,看外面人来人往。 人群在叫喊,嬉闹,但没有声音,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都这么开心。 “算是了解一下这个圈子吧。”宁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仿佛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推到最阴暗的角落。 “也可以出去,上隔壁楼梯,那边都是美男子,可不要流连忘返哦。”姚千尺发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宁烨归结为她的恶趣味。 笼里的鸟发出清脆的鸟鸣,为他送行。 来到大厅柜台,宁烨两手靠在台面上,方姐眼珠上抬又放下,算是打了招呼。 “方姐,有公开可看的房间吗?” 方姐从桌底下拿出一块平板和耳机,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 “左上角退出页面,有直播板块,视频不留存。” 宁烨拿走,坐在大厅沙发上开始观看,他点开第一个直播间,名为「休闲吃播」。 画面里一家三口悠闲地坐在榻榻米上吃火锅,一盘盘肉顺着流水线送到桌上,画面后方,一颗尖叫的头颅不断长出身体。 「挑战一小时速切」 一名古风打扮的人面对满是孔洞的墙壁挥动双刃,孔洞中不时伸出手脚,被他一刀斩断,若是仔细看去,这些手脚一模一样。 一幕幕残忍暴虐或是极端不堪的画面刺激着宁烨的神经感官,他不忍再看,关掉屏幕,还到柜台,给张胜发消息告辞后匆匆离去。 走出楼梯间,外面香气混杂的气味和人声鼎沸如同另一个世界,宁烨感觉呼吸顺畅了很多。 抬头看去,老楼上黑漆漆的玻璃望不进里面,世界仿佛被割裂成两半。 上面的清水中夹杂着黑色的污泥,下面完全被黑色占据,没有一丝缝隙,两边界线分明。 宿主,权贵,商人,高管,明星,学者,一众人撕下包裹自己的人皮,在这里发泄黑暗角落里最漆黑的情绪,待从这里走出,披上人皮,世界就会回到原本的样子。 “帅哥,来一个吗?平安喜乐,很灵的。”一个尼姑打扮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手上拿着一把玉板,上面刻着字。 宁烨有些想笑,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给她张真灵验的静心符怕是反而把他当傻子。 “多少钱?”就图个喜气吧。 “十块一个。”假尼姑赶紧递上一块,拿出二维码。 宁烨付款后,把玉板放在手上,看着上面的平安喜乐,万般情绪流过心底,戾气一闪而过,再回过神,玉板已被捏成了碎块。 他呆呆看着手里的碎玉,不知为何自己心有戾气,不知为何自己能捏碎一块玉板。 嗡嗡。 电话振动传来,宁烨掏出来,是金会计的电话,他接通后走到垃圾桶旁丢掉碎玉,刚刚张嘴,震耳欲聋的喊声几乎要捅穿他的耳膜。 “宁烨,快回来,来客人了,老板说你也得来。” “是唐莹莹!她滴电影俺从小看到大嘞!”魏磊的声音传来,还有金会计不满的叫嚷。 “她比剧里还好看。”邓明玉似乎离得有点远,大声喊道。 “切,明星算个什么,我不比她好看?”江姝静着重提到我这个字,不知在想什么。 李寻清呆在一旁,安静地看这几个人对着手机叽里呱啦。 “好,我马上回来。” 宁烨挂断电话,打车回府。 张胜赤身躺在床上,喘着粗气,浑身酸软无力,眼神迷离,痴迷地看着旁边透明浴室里洗浴的曼妙身影,水雾中透着朦胧的诱惑。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 叮铃。 宁烨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优雅的女士坐在圆椅上,衣着简单素雅,带着圆框大墨镜,墨镜下化了精致的妆容,旁边站着一名中年女性,周围有三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另一边一群有男有女,形态各异,风格迥异的人聚在一块儿,有的吃花生,有的嗑瓜子,有的喝茶吃蛋糕,热热闹闹看着那个坐在中心的女人。 门口传来动静,两边人都看过了来,宁烨面不改色,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容,关上门,向众人点头致意。 金会计起身,走近另一波人,三名保镖直接放行,反倒齐齐盯着虎背熊腰的魏磊,脸上紧绷。 一旁的中年妇女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脚步,表情很不耐烦。 “等了半天就等这么个毛头小子,我们也是听朋友说你们这儿管用才来的,别让我们失望。” 金会计露出标准商务的笑容,没有丝毫胆怯,“章女士放心,只要是我们业务范围内的,驱邪赶鬼,不在话下。” 他举起手伸向宁烨,宁烨走到他手边,闻到一股很香的香水味,来源是那个女人,还有一股淡许多的味道,来自中年女人,两股味道混在一起,鼻子痒痒的,不知道他们怎么受得了。 “这位,宁烨,新来的,学了点东西,一个月内成功处理了两件灵异事件。” “我身后这批人,比他只强不弱。” 中年妇女看了宁烨一阵,宁烨眼神毫不避讳,随后她又看向后面的一群牛鬼蛇神,最后看向金会计。 “行,事成,价格随便开,预付20%订金,不成,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只要是我们业务相关,我们会全力以赴,无关我们一分不要。”金会计定下前提,不再多说。 中年妇女让开,露出身后唐莹莹的半边身子,圆框墨镜下化着精致的妆容,顺滑的黑色长发简单梳理到后面,耳朵上挂着紫色晶莹的挂坠。 她坐在椅子上依然挺直身子,仪态端庄,素色的衣服穿出高档的档次。 她没有摘掉墨镜,正对两人说道:“打扰各位了,希望各位大师能帮我解决难题。” 后面几个人摆手,嘴上说着没有,金会计面无表情,心里已经把这群小鬼骂了一个遍。 宁烨在心里过了一遍她在网上的信息。 唐莹莹,29岁,6岁便开始涉足娱乐圈,从儿童模特,到龙套演员,再到影星,涉足歌舞,凭借四年前的影片《也无风雨也无晴》夺得影后称号,风光无限。 当时她和男主陷入到舆论风波中,她和男主,也是有妇之夫,似乎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同时她在一次采访中里言语不当,那段时间她的团队和公司应该为了应对舆论焦头烂额。 “我半个月前开完演唱会,回到酒店休息,等电梯的时候,我感觉后面有人在看我。” “本来我出行的配置,被人注视应该习以为常,但那个时候,那道视线的存在感过于强烈,我能感受到那人剧烈的情感波动。” “但回过头,那种感觉消失了,也没有看见可疑的人。” 话说完,唐莹莹墨镜下的表情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张了。 “我们回到房间聊了聊第二天的安排,助理关窗拉上窗帘,给我准备好衣物,我妈和助理就去隔壁房间了。” 唐莹莹抱紧自己的双臂,微微颤抖,完全陷入到过去的回忆里,恐惧的情绪溢于言表。 “等她们走了我直接去洗澡,洗完出来坐在床上看手机,我感觉有一股冷风吹到背上。” “我往后看,窗帘被风吹起,明明关上的窗户被人打开了。” “你知道那是几楼吗?36楼,我也没听到房门有打开的动静。” “这个时候我又感觉到了,强烈的注视感,那个人躲在什么地方,死死地盯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恶意,恨不得要把我扒皮抽筋的恶意,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只能紧靠床背,偷偷拨打我妈的电话,甚至不敢看是否接通,我好害怕,怕那个人突然从什么地方跑出来。” “然后我听到柜子的门慢慢打开,但看不到人更看不到手,只能听到嘎吱的木头声响。” “我躲到被子里,捂住脸,从缝隙里看,有一道黑影从里面走出,突然出现到我面前,把我压在下面。” 唐莹莹呼吸急促,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这时候我妈进来了,她有备用房卡,那个人的重量突然消失,我妈和助理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窗外更不可能走。” “我们查了监控,同样没人进入到我房间,甚至没人经过。” “警方调查,没有入侵的痕迹,没有指纹,没有第二人存在的迹象,只能点到为止。” 宁烨在一旁听得入了迷,情不自禁问道:“所以你们觉得见了鬼?” 唐莹莹目光放到他身上,缓缓吐出话来,“是,我们拜过高僧,求过道士,我依然能感觉到那股目光。” “什么感觉?”魏磊有些好奇。 唐莹莹低下头,斟酌用语,“就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极度恐慌,感觉灵魂都要被他的目光吸走。” 说完,她似乎想起什么,突然抬头看向另一桌的人。 ,是五个人吗,金眼镜在这,他们老板去后屋了,还有几个人来着。 她挨个看向他们的脸,看完其中一人后正要看另一人,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人的面孔似乎有些陌生,现在想想却完全记不住他的脸,此刻正坐在刚刚金眼镜的位置上。 他露出诡异的笑容,站起身。 唐莹莹惊恐地抬手指向那人,不断转头看向其他人。 “他,他,他...” “我?”邓明玉犹豫片刻,抬手指着自己,有些疑惑。 那人毫不掩饰地走向唐莹莹,似乎笃定周围人看不到他,笑容机械而僵硬,面色苍白得像是死人。 嘭! 他突然步伐加快,猛然加速,冲向越发惊恐的女人。 “啊啊啊!” 唐莹莹捂脸惨叫,倒在地上,周围人一阵恐慌,环视四周,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中年妇人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抱住她,眼睛通红,流下泪水。 “莹莹,妈妈在这儿,不怕啊,不怕,妈妈在。你们干什么吃的,给我找啊!我女儿撞鬼了你们怎么没点反应!” 一群人面面相觑,李寻清打下字,发给邓明玉,邓明玉看了一眼她后看完消息,深吸一口气。 “姐,现在有两种可能,要不,她患上特殊的心理疾病,要不,鬼通过我们目前无法发现的方式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没病,我告诉你我女儿没病。”妇人冲邓明玉发了疯似的喊,随后停顿许久,低声嘟囔,“我们看过,医生说只是比较疲惫,没有其他问题。” 金秘书和宁烨对视一眼,从腰间掏出一张符,走到唐莹莹身边蹲下。 “静心符,对她有帮助。”说完他把符贴到唐莹莹背上,过了一阵,她身体不抖了。 “唐小姐,现在还有那种感觉吗?” “...嗯。” “谢谢。”金会计目露愁色,看向宁烨。 “电话特事办,这件事我们需要登记。” 妇女惊疑不定地看着金会计,“你们跟特事办有关系?” “我们是特事办手底下打工的,正经帝国特事部合作机构。”金会计解释。 “喂,大个子。”妇人怀里的唐莹莹轻声说道。 “你说我?”魏磊走上前,无视警惕的保镖。 唐莹莹手撑在地上,缓缓起身,墨镜掉到地上,露出浓妆都盖不掉的黑眼圈和湿润通红的眼睛,她仰头,看着将她笼罩在身影里的壮汉。 “你看我的电影从小看到大?” “是,我和我奶奶说以后娶你这样的女人做老婆。”魏磊笑呵呵地回答。 “请你保护好我,不然以后我拍不了电影给你看了。” “尽我所能。”魏磊露出森白的牙齿,如同一头残忍的大白鲨。 ... 咚咚咚。 咚咚咚。 刘丹青瑟缩在床上,面色蜡黄,精神萎靡,浑身发抖,惊恐地望向家门口。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频繁,门外的人似乎开始着急了。 “很快就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她喃喃自语,完全没听到床头柜上响动的手机。 咚咚咚咚咚! “我不怕我不怕我很快就不怕了,一定会熬过去的,我会熬过去的...”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第24章 恶意 “周老哥,怎么是你啊,刘丹青呢?” 宁烨围着周屹转了一圈,视线完全不在他身上。 周屹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脑袋,“丹青发烧,暂时不能来了,我给你们登记完就走,有事儿电话联系。” “哦。” 周屹看到刘莹莹也没有表情,出示证件,一本正经登记信息。 “甲方疑似受鬼侵扰,接下来一周乙方保护甲方免受灵异骚扰,袭击,甲方支付乙方30万元。乙方除鬼则甲方支付乙方100万元。订金为30万元的20%,6万元,如确认无鬼则甲方不需支付乙方报酬,订金不退还。由下河市特事办监管,有无异议?” “无异议。” “无异议。” 三方签字画押后,周屹起身准备离去。 章女士拉住他的胳膊,露出讨好的笑容,语气谦卑。 “周先生,周先生,我们家莹莹身份特殊,您这边一定要帮忙保护好信息,不然出了事公司那边会来找麻烦,我也很苦恼的。” 周屹装作没有听懂她的威胁,淡淡道:“一视同仁,不认识,你们只能托朋友才知道这,就是我们的功劳。” 说完他甩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章女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睛看向别处,不知在想什么。 周屹进车点火,看到宁烨从里面出来,便停下动作,拉下车窗。 “怎么了?” 宁烨俯下身,和周屹平视。 “她真是发烧?” “她早上电话过来,说是发烧。” “周老哥有时间看望她吗?” “没有,我还要核对两件案子,张胜那个驻点的专员也在忙,有问题?” 宁烨底气有些不足,直视周屹的双眼,“我打电话她没接,之前状态也不太对。” 周屹扭头拉上车窗,车窗上到一半止住,他没看宁烨,挂档走人。 “我去看看,多谢。” 看着车子离去,宁烨在风中凌乱。 我关心她,你谢个什么? 好复杂,想不清楚。 回到门店,李寻清正往杯子里放入一张符纸,然后往里面倒入温水,再分到其他杯子里,金会计向其他人解释。 “这是符水,符为通感符,刘小姐喝下这杯带符的水,其他人喝剩下几杯,两小时内,刘小姐被灵异侵袭,其他人会同步感知到。” 章女士看着浮在水杯中间的符纸,思考片刻后说道:“就是说我女儿见鬼了,他们也能见?两小时后呢?” “他们「感知到」鬼了,鬼也会感受到,两方频率同步,就用不上感知符了,他们会成为次要目标。” 章女士点头,继续问道:“我能喝吗?” “妈,你干什么?”刘莹莹抓住她的手臂,但瘦弱的身躯完全拧不过发福的母亲。 金会计也劝说道:“我不建议,看见和看不见,被袭击的概率完全不一样。” “鬼只是不断撩拨她的神经,还没到更严重的时候,但其他人很可能直接被袭击,重伤,死亡,我们是拿命赚钱。” 章女士眼眶红红的,“我只是想为我女儿分担一点。” 魏磊大大咧咧绕过她,把带符的水杯递给刘莹莹,“专业的事就让专业的人做,你喝了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 “你...”章女士头发倒竖就要发飙。 “让我们分心保护你,嫌你女儿死的不够快?” 章女士顿时蔫巴起来,嘴硬道:“我这不是担心嘛...按各位大师的想法来吧。” 魏磊,李寻清,邓明玉,江姝静,宁烨,刘莹莹,举起水杯一饮而尽。 刘莹莹一饮而尽,左右看看,好奇道:“好像没变化。” 金会计解释,“等下次鬼来了,就起作用了。” “那为什么你不喝?我看你挺专业的?”比起其他人,章女士对刚刚一直负责交谈的金会计更信任。 宁烨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主动走向前,“金会计是内勤人员,不参与外勤工作,请放心,灵异事件我们是专业的。” “真的?我凭什么相...” 章女士话说到一半突然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江姝静从她身后伸出头,揭下定身符,笑嘻嘻跑到宁烨身边。 章女士像是暂停键突然按下播放,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呼吸。 “妈。”刘莹莹慌忙从座上下来,扶着母亲的手臂。 “江姝静,不准这样对待客人。”宁烨呵斥完赶紧和刘莹莹一左一右扶章女士到座位上。 “你个,你个疯丫头,不怕把我吓死了。” 章女士心有余悸,食指指向此时躲在魏磊身后的江姝静。 “你可以,我信了,一定要保护好我女儿。” 江姝静钻出来,跑到她旁边握着她的手,一副乖巧的样子,“章姐姐,您放心的,我们这可是群英荟萃。” “那么,下一步是?”宁烨看向章女士。 “给我你们的衣码,我叫小汪给你们统一着装,两小时后,通传大厦,拍广告。” 他看向金会计,又看向李寻清,两人冲他点头,于是开始排兵布阵。 “魏哥,你和我一组。寻清姐,明玉,姝静,你们三人一组,每六小时轮换警戒,无论何时至少有一人在刘小姐身边。” “如有其他案件,金会计通知我们,由休息那组负责。” “不要,我要和你一组。”江姝静发出抗议。 “等你接近魏哥水平,咱俩就能一组。” 魏磊举起右臂,鼓起宛如花岗岩的大块肌肉,江姝静一跺脚,不吭声了。 “事不宜迟,开始准备吧。” 众人准备完毕,走出小巷,外面排了三辆豪车,每辆都有司机在一旁等候。 一位干练精神的女生看到众人主动上前,“老板,车备好了,衣服在后备箱。” 章女士挥手安排,“小汪,你和这三位女士一块,坐后车,两位男士请和三位保镖坐前车,我和莹莹坐中间这辆。” 李寻清看了宁烨一眼,宁烨会意,开口道:“寻清姐和你们坐一起,以防意外。” 章女士一拍额头,“诶哟,是是是,我疏忽了,就这么安排。” 众人上车,驶向通传大厦。 宁烨坐在真皮座椅上,保镖递上两瓶果汁给他和魏磊,车上的音响放着舒缓的音乐。 他看向外面的街景,还有飞速甩到后面的路人。 之前走在路上,坐在出租车上,还有些不懂,此时此刻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有为了下一代这样的极端组织了。 大部分人在为生活疲于奔命,省吃俭用,甚至没有思考未来的余地。 还有一部分人夜夜笙歌,拿着大风刮来的钞票肆意妄为。 两者的洪沟过于巨大,无力反抗,无力扭转,只能用海量死亡发出最后的哀鸣。 但除了批评年轻人脆弱,更森严的网络管控,与商场空中的网,桥边的围挡,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不,或许已经变了,所以才会如此,不然无法遮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他们站在帝国的大脑和脊髓上,直到这头巨兽被累累伤痕放干了血,哄然而散,不见踪影,靠着腹里的积蓄继续过着高高在上的生活。 魏磊轻轻碰他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还喝不?” 宁烨摇摇头,不再想这些,拿出手机搜索刘莹莹的资料。 她出演的影片剧集解说,综艺,娱乐八卦,评论区,迅速看完后又有了点想法。 刘莹莹父亲是赌鬼,很早便因为意外被打死,母亲独自拉扯她长大。 虽然她因为影后称号家喻户晓,但流量早早就下去了,拿下影后之后拍了不少烂片广告,逐渐沉寂。 这两年突然开始营造所谓的“大女主”人设,独立自主,不靠男人,很有主见,运筹帷幄,帮扶女性,以女性性别为荣。 通过一次综艺展现人设,宣扬女性自豪感后,人气迅速回暖,受到了大量女性喜爱,综艺广告不断。 从目前的接触来看,刘莹莹样貌气质很特别,透着一股子高端典雅的味道,很难不成为焦点,十分贴合这个人设。 但真实存在感又弱的可以,感觉像是照着章女士的框架添了点新潮女性观点,放在刘莹莹身上。 所以为什么是被注视呢?似乎是极端粉丝的视角。 注视她,仰慕她,接近她,强迫她。 是某个粉丝死后的灵魂吗,为什么他们无法感知到? 但又是充满恶意的视线,生前和她有仇?和极端粉丝的猜测可能还有冲突。 嗡嗡。 邓明玉传来消息,“我没查到有她极端粉丝死亡的新闻,具体有没有可能只有刘莹莹和章女士知道。相比之下,她现在的粉丝团体可能要疯狂很多。” 宁烨心头一动,回复道:“怎么说?别发给寻清姐,也别让外人看到。” “知道,静静在给我打掩护。” “诬陷,网暴,骂街,拉踩其他明星,极端厌男,女性优越,女性弱势,她的新近粉丝频频爆出恶性言论或事件,很难说是巧合。” 宁烨陷入沉思,感觉有些矛盾,看样子她的崛起带着腥臭的污泥,散发对他人的恶意,为何到了灵异现象却反过来了。 他打字回复,“我也没有靠谱的思路,感觉处处是矛盾,先按粉丝的方向来吧,哪怕是排除错误答案也好。” “收到。” “听到了吗?” 咚咚咚。 “丹青,开一下门,我给你带了牛奶水果,还有些零食。” 咚咚咚。 周屹站在门口,脸上有些犹豫,还有点不安。 她是真发烧睡着了,还是出事了。 透过窗帘缝隙只能看到一点点屋里的状况,完全看不到人。 隔壁的房门打开,一个男生伸出自己的鸡窝头,“别敲了,很吵的知不知道,忍了你很久。” 周屹微微躬下身子,“抱歉,请问你知道你隔壁房间的人吗?” “嗯?你问这个做什么?”男生迷蒙的表情变得警惕。 “她是我同事,今天请病假没来,我来探望却没个声,有些担心。” “哦,这样。”男生点头,“应该是女生,每天早上准时吹头发,晚上也吹,好吵的,今天难得没吹,原来是生病了。” “我也不知道,没听到吹风机声就没醒,后面也没听见隔壁有动静。” “好吧,谢谢。”周屹无奈点头,男生关上了门。 他犹豫片刻,抿嘴拧鼻,掏出一根铁丝,伸进刘丹青家门。 “要真没事我可是惨了。” 咔哒。 门锁解开,周屹拉开门,屋里的霉味和湿气让他忍不住皱眉。 屋里一片昏暗,他按下门口的开关,灯没有反应。 他从后腰掏出手枪,紧靠着墙缓缓步入其中。 尽头的门开着,露出床上的裤腿和脚,周屹没有放松警惕,扫遍每一寸空间,确认安全才继续行进。 苍蝇嗡嗡作响,还有冰箱制冷的声音,屋里干净整洁,垃圾桶里没有垃圾。 哪里来的苍蝇? 周屹心有疑惑,按在心底,继续向前,走进最里面的房间。 李寻清躺在床上,眼睛瞪出眼眶,手僵在空中,面色苍白。 旁边的墙上印着一道黑色的人影,上面还有苍蝇的残肢,墨绿色的汁水从印记上流下。 周屹放下手枪,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一个苍蝇组成的人进入她的房间,朝刘丹青猛地扑去,她吓破了胆子,心脏骤停,倒到床上,蝇人一头撞在墙壁上,把自己撞的稀巴烂,留下恐怖恶心的人影。 他赶紧走到床边,扶住刘丹青的肩膀。她依然盯着房顶,嘴唇死白,没有动静。 “喂,你醒醒,我马上叫救护车,你坚持住。” 苍蝇嗡嗡作响,不见踪影。 第25章 面孔 “你说什么?” 周屹从医院走廊座椅上站起来,对手机喊道。 “刘丹青的个人物品整理好了,工作会有人接手,工资赔偿金抚恤金等已结算,她父母已经领走了,我不会重复第三遍。” “姓刘的你什么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是副主任的意思。” “那你...那你不会拦着点。” “我拦着下一个走的就是我。” 周屹的语气软下来,“刘老弟,刘大哥,人家小姑娘还跟你同姓呢,她心脏出了点小问题,但还能工作的啊。” 刘殿生边戴着耳机听他说话,边看监控录像,还一只手记笔记。 “心脏只是理由之一,每周开会都会说的,和诅咒宿主保持距离,她遵守了没有,这么快来报应也是前所未见,副主任还想调查她的私生活,被我劝下来了。” “之前一个和宿主保持长期情侣关系的都没她这么快,我要是不知道她私生活干净,我也会怀疑,所以别怪副主任。” 周屹在走廊上来回走动,试图运转一片空白的大脑。 “那怎么办,到现在连她父母电话都没有一个。” “凉拌,年纪轻轻就干这行当,她父母不清楚工作内容也知道赚的是棺材本,早当她死了,我听她爸妈一副早就知道的语气。” “你...你说得对,那怎么办?” 刘殿生放下笔,眼珠子往上飘,想了几秒后说道,“死马当活马医,宿主是耗材,我们是有编制的耗材,有没有可能她可以成为优质耗材?” “你他么说明白点。” “问问你驻点的老人看有没有法子,没有就问别的驻点,都没有办法就让她面对悲惨的现实吧。” ...... 众人从地下车库进入电梯,来到12楼。江姝静好奇地踩在地砖上,闭眼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呼出。 她轻轻抓住宁烨的手臂,惊喜说道:“哇,这里好高级,这个地板,空气中的味道,还有装修,好干净。” 宁烨有些奇怪,“正常的商场大厦都是这样吧?” 江姝静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你一直在大城市生活,是不懂我们乡下来的人的感受的。” 宁烨歉意地挠头笑道:“抱歉,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 “没有,你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啊。”她又露出笑容,可爱的容颜让人禁不住想要好好保护。 “我们村里也很好啦,有高高的稻草,还有一排排果树,我经常摘果子吃,还被邻居追着打。” “稻田和果林中间是好宽的溪流,我们那的孩子水性都很好的,很久都没娃娃溺过水了。” “好好好,”宁烨用安抚的语气轻声说道,“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嗯!”江姝静笑得很开心,像是刚偷偷摘下一颗香甜的苹果。 一行人轮流在卫生间换好统一的黑衣,戴上对话耳机,确认能正常联络后,正式开始刘莹莹的保护工作。 李寻清碰了一下宁烨和邓明玉,朝刘莹莹方向示意,江姝静敏锐感知到,怒目而视。 刘莹莹双手拢起头发往后撒去,肩背挺起,高跟鞋踩在地上哒哒作响,雷厉风行,气质有了极大变化。 她和章女士的站位悄然发生变化,众人开始以刘莹莹为中心开始行动。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跟在后面。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上前,“刘老师,辛苦您了,我是营销部经理,姓王,要休息还是...” 刘莹莹快速走过,出声打断,“直接去化妆间,台本给我,妆容服装小汪和你们沟通好了是吧。” “是是是,在那边。”王经理赶紧跟上,一手示意方向,同时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她,“服装我们提供,妆容由你们定,只要贴合服装主题就好。” 路上她继续问道:“休息室在哪?” 王经理愣了一下,不是说去化妆间吗,想变卦了这是,心里顿时有些不满,但姿态还是要做足。 “在那边,我带您去。” “不用,麻烦您带后面三个黑衣服女生先过去,然后我的经纪人会和你们沟通。” 王经理有些搞不清她想做什么,赶紧拉过来一人,“小何,带刘老师去化妆间。” 被拉过来的女生吓得两手僵在胸前,立马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资料,小跑到前面带路。 “刘老师好,这边请。” 刘莹莹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带着大批人马走进化妆间,刘经理带着章女士,李寻清等人离开大部队。 “哇,你们看到了没?好帅啊。”邓明玉捂着嘴小声和两人说话。 江姝静翻了个白眼,“你咋不觉得章女士帅?而且这有什么帅的,装腔作势,目中无人。” “章女士也很帅。”邓明玉下意识接话,然后有些心虚地缩起身子。 “可我就是觉得她超级帅啊,这才是平常的她吧,工作时气质完全不一样,英姿飒爽,统领全局,一言九鼎,简直是女性楷模呀。” “好好好,”江姝静感觉自己眼珠子要卡在上眼眶下不来了,“有机会就去要张签名。” 邓明玉一把把她拉进怀里,“你说得对,好妹妹你一定要帮我。” 江姝静被挤进宽广柔软的胸怀,透过腋下缝隙和李寻清对上视线,那逃过一劫的眼神简直让人火大。 助理小汪站在门口,努力抬头看向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咽下口水,强迫自己站在门口,挡住宁烨和魏磊。 “抱歉,老板要上妆,男士麻烦在门口等候一下。” “小汪,放他们两个进来。” 小汪露出诧异的表情往后看去,但身体已让开到一旁,没有做声。 宁烨和魏磊走进化妆间,最里面的换衣间打开,刘莹莹从里面走出。 素色的衬衫换成了极具高级感的红色长裙,紧紧贴在她身上,展现傲人的身材。 她坐在椅子上,翻开台本,嘴里说道:“吴青,上妆了。” 一位年轻的女生放下一个小箱子,打开后是一排排化妆品,她拿起其中一个开始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两个大男人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宁烨开始看起刘莹莹的成名之作的解说,《也无风雨也无晴》。 故事讲的是人到中年的已婚中年男主和年轻的女主因为一次线上读书会相识。 两人彼此交流对书中情节,人物,隐喻的看法,逐渐演变到生活,事业,历史,社会,人生。 两人无话不聊,有争执有共识,有吵闹有妥协,逐渐暗生情愫。 但男主事业家庭的压力越来越大,女主工作也磕磕绊绊,麻烦不断,最重要的是,两人知晓了彼此的情况,年龄,家庭,地位,燃烧的心忽的冷下来,联系逐渐淡了。 男主在外被上司刁难,在家妻子不理解他的情绪,所以男主每天晚上回家,停车到地下车库里抽烟看剧。 女主被好友背刺,犯大错遭公司辞退,父母不关心她的心理,只想她回家相亲,因此白天应聘,晚上以泪洗面,他们都放下了看书的爱好。 两人被生活压迫到极限,某一天拿出手机,上面同时弹出对方的消息,他们重新建立起联系。 生活没有改变,只有两个孤独的灵魂以交流看书感受的方式彼此慰藉,新的每一天阳光撒下,却期盼夜晚降临。 男主某一天工作中晕倒,到医院检查出重病,命不久矣。 妻子提出与他离婚,带走了孩子和大部分财产,所幸因为领导刁难,离婚后公司才作出赔偿,没被拿走。 他把大部分钱交给久不联系的姐姐,拜托照顾好父母,随即离开呆了二十年的城市。 女主在楼下见到了男主的身影,很是惊讶,寒暄片刻后男主交给她一份书单,是他感兴趣但还没读过的书,随即告辞离去。 一年后某位作者的签名会上,一位素衣女士将书递给作者。 作者翻开书本,首页写了两个名字,便询问要写什么,她思考片刻,说出内容,也无风雨也无晴。 作者在名字下方认真写好,画面在合上书本,交到女主手上的那一刻陷入黑暗,本片完。 解说分析了故事贴合现实,展示了现代人生活的点滴,年轻的刘莹莹演技过去一直备受好评,直到这部电影对比影帝男主不落下风,在当年一众影片水平一般的情况下夺得影帝。 还说了刘莹莹和现实已婚男主的八卦,以及她在采访中几乎算是明示的表白,把话题度拉满。 然而这之后刘莹莹状况急剧转下,直到通过人设综艺重新翻红,过去的行为有了另一种解读。 可以说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简直不是一个人,认真努力,敷衍了事,演技真实,夸张做作,专心演戏,广接综艺。 这是为什么? 与此同时,魏磊看着刘莹莹脸上的粉越来越厚,越来越白,再抹上红,定妆,喷上香水。 化妆小妹满意地看了一阵,收拾化妆箱。魏磊大跌眼镜,明明比不化妆丑的多,鬼都没她脸白,这是送上门给他们超度来的吧。 小妹注意到他的眼神,踮着脚拧起鼻子,“这样上镜好看晓得吧。” “晓得晓得。”他忙点头,心里完全不信。 随后一群人走出化妆间,来到拍摄区,刘莹莹站在幕布前,对着摄像头和众人摆造型,说台词,眼神犀利,姿势优雅诱人。 刘莹莹看着镜头里自己摆手弄姿,情绪忽然低落下来,身体略微有些僵硬,随后她抬起头,露出尽在掌控的笑容,重新变得张扬自信。 宁烨的瞳孔映射着她的一举一动,捕捉到了刚刚的异常,但不明白到底是发挥失常还是有什么问题。 人群后抬着化妆箱的吴青朝旁边的同事嘱咐什么,将化妆箱递给那人,转身回化妆间。 “口红口红口红...”她喃喃自语,打开门,化妆台前的座位上正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她,手上拿着丢失的口红,对着镜子涂抹嘴唇。 吴青透过镜子看着那人的脸,却不知为何记不住样子,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心中升腾。 那人听到动静,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住,缓缓转头。 吴青心跳得越来越快,那张脸为什么完全看不清,也记不住,没有丝毫印象。后面的喧嚣也似乎远去,听不到声响,只剩下她和眼前那人。 她强行露出笑容,“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就要关上门。 砰。 一只惨白的手扒住门,怪异的面孔紧贴着吴青的脸。 “啊啊啊!” 砰! 随着一声尖叫,吴青被拉入化妆间,门被一股巨力关上,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那边。 宁烨下意识想要过去,大脑忽的清明,“魏哥,你保护好刘小姐,我过去看看。” 魏磊点头,扒开周围的人群,站在刘莹莹身边,禁止任何人靠近。 “让开!让开!”宁烨冲路上的人大喊,飞速跑到化妆间门口。 他扭动把手往里推,门丝毫不动,好像后面有人死死顶住,不让他进入。 他用力撞了两下也没有丝毫动静,随即心头泛起一股狠劲,拿出小刀划开大拇指,抽出一张符咒,将鲜血画在上面。 “都后退!”他大喊一声,见附近的人远离后将符纸甩到门上。 “惊雷!” 轰! 大门应声炸裂,周围弥漫起烟尘,宁烨捂住口鼻向里面走去。 走过烟尘,不远处化妆台前的座位上正坐着吴青,她的头低垂下去,没有反应。 他赶紧跑过去扶起她,“喂妹子,你...” 噔。 一颗眼球落到地上,滚到脚边停下,宁烨的呼吸停了一瞬。 吴青的脸被利器划得面目全非,血肉倒卷,完全看不出是一张人脸,一道巨大的伤口从脑门直到下巴,将这张烂脸分成两半。 她手里握着一只口红,即使死后也紧紧攥着。 啪。 另一颗眼球也掉下来,摔了个稀巴烂。 第26章 心死 “吴青,24岁,广石省蓝和平县人,化妆师,两年前开始跟着刘莹莹,没什么朋友,同事关系友好,父母是最常联系的人。” “尸检仍需她父母同意,但按我的经验判断,凶器是一把水果刀,伤痕几乎都是砍伤,有轻有重,没有章法,没有贯穿伤,最后一刀重重落下劈在眉心,直接死亡,与前面几刀造成的性质完全不同,可以认定为带有情绪的虐杀。” 宁烨点头,微微躬身表示谢意,警员和法医告辞离开,这件案子被划给了特事办,就只能从旁辅助了。 他和李寻清站在化妆台前皱眉思考。 “寻清姐,你有什么看法。” 李寻清打字打了很久,发给他看。 “第一点,鬼开始扩展袭击范围,我们尚不清楚它袭击的规律。 第二点,只砍烂脸部,有泄愤的因素在,也许是鬼生前的执念,可之前的袭击又没有突出这点,有些奇怪。 第三点,吴青手里的口红,据刘莹莹所说,这是她四年前拍电影时用的口红,和现在的风格冲突,所以放到吴青那里以作留念。” 宁烨点点头,跟上她的思路说道,“首先吴青拜托同事拿着她的化妆箱,自己回化妆间找口红。 这只从来不用的口红不大可能丢在这,只能是鬼拿走的。 吴青在两年前风格大变时入职,这只口红是四年前的,也许有刘莹莹过去的粉丝死后向现在的她泄愤。” 两人面露愁容,这种大海捞针的事很难办啊,只能从刘莹莹这里入手了。 于是他们来到休息室,一群人正坐在里面,刘莹莹裹着毛毯,脸上没有表情,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章女士起身走上前,“怎么样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总之想要一个答案。 宁烨摇摇头,走到她旁边,“我们需要谈谈。” 章女士眉毛狠狠一抬,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显然会错了意,见宁烨摇头表情才缓和下来。 宁烨坐到刘莹莹面前,开始解释。 “恶鬼少有无故缠身,尤其是这种目的性非常明确的。目前来看鬼是冲着转型后的你,我想知道你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开始转型。” 等他说完,章女士眉毛倒竖,破口大骂,“你什么意思啊你,我要你们提供保护,把鬼赶走,现在又来指责我们,不想要钱了是吧?定金你们也留不得。” 宁烨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她身后平静如水的刘莹莹,“我们猜测是她四年前的粉丝,死后来找她。 如果你能找到转型后发表过极端看法,或有跟踪骚扰行为的粉丝,我会把名单交由警方核查情况。 这会有利于我们超度恶鬼。如果不想提供信息也没事,我们只提供一定时间的警戒保护,到期后结束服务,不会考虑续约。” 说完身子往后一仰,等待回答。 章女士和女儿面面相觑,刘莹莹有些疑惑,但如实相告,“刚拍完电影我火了两年,由于合约我不得不接大量广告烂片,热度越来越低。” “前两年综艺开始起来了,没有作品的明星也能一飞冲天,赚的还多,公司就安排我接综艺,就这样。” “人设呢?两年之前你都以柔弱敬业的形象示人,现在却走截然相反的人设。”宁烨盯着她的眼睛,幽深的眼眸让她心里一颤。 “什么人设?” “网上说的大女主人设。” 她站起身,高跟鞋踩到宁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我就是我,不是什么人设,质疑是你的自由,但不会影响我。” “你喜欢吗?”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刘莹莹张开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这算什么问题,喜不喜欢自己的性格? 性格吗? “喜欢。” 章女士开口,起身站到她身前。 刘莹莹看了母亲一眼,没再做声。 宁烨见氛围有些不对,从椅子上起身告辞,“感谢。”说完走向门口,李寻清紧随其后。 “对了,”宁烨手放在门把手上,突然想到了张捷附身她女儿,虽然感觉完全不是一回事,但还是回过头,“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平常刘小姐生活起居是由谁负责的?” “这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个人的一点好奇。” 刘莹莹抿嘴一阵,说道:“我妈会买水果,和我一起做护理,小汪负责其他的。” “平常都是住酒店吗?” “对,因为要飞很多地方。” “用的是自己的还是酒店提供的,有卫生服务吗?” “都是小汪带的,她会打扫卫生,我不喜欢有外人进我的房间。” 小汪再也无法忍耐,噌的一下起身,怒气冲冲走到宁烨面前瞪着他,“你什么意思啊,针对我?” 宁烨露出礼貌的微笑,“没有的事,只是正常问两句。” 小汪收起表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太阳女神向你问好。” 宁烨的表情变为惊愕,下一刻小汪袖口滑下一条刀片,狠狠戳进宁烨右眼。 “啊啊啊!” 宁烨发出惨叫,倒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李寻清第一个看到,而最快反应的是坐在后面的魏磊,他瞬间出现在小汪身后,掐住她的脖子举到空中,眼里闪过一丝猩红的光芒。 “嘻嘻嘻。” 小汪神情怪异,发出诡异的笑声,突然脖子里传来啵的一声响。 她的脑袋缓缓飘起,带着颈椎逐渐升空,像是一颗气球,身体挂在魏磊手上没了动静。 这颗脑袋依然发出瘆人的笑声,飘到屋顶,目光看向尖叫躲到角落里的人群,缓缓飘荡过去。 “嘻嘻。” 啪。 魏磊一把抓住她的骨头尾巴,狠狠扯下来,狰狞的面孔贴在她的笑脸上,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头。 “喜欢笑?” 他的左手青筋鼓起,猛地用力,狰狞嬉笑的面孔瞬间炸裂,红白之物四处飞溅。 魏磊抬手朝一旁飞速甩动,将手上的污浊清理干净,看向地上的宁烨,李寻清和江姝静正跪坐在一旁。 “怎么样?” “呃...呃...啊啊啊!” 李寻清抓住宁烨挣扎乱动的双手,把他身体压平,江姝静见状赶紧贴上一张定身符。 外界的声音越来越远,宁烨感觉眼睛深处热热的,快要融化了,像是吸管里冒出热气的咖啡,微苦带着一丝回甜。 要死了吗? 好想死,不想死,好想活,不想活。 只能生不如死,不想活地活着,所谓的浑浑噩噩吧。 宁烨挣扎的幅度逐渐弱下去,痛苦的表情逐渐变为平和。 李寻清眼见不对,摘下口罩俯首到他耳旁低语,“想想你妹妹。” 霎那间,宁烨的脑海中浮现妹妹的身影。 “你要保护好我。” “嗯。” 宁烨的左眼猛地睁开,身体疯狂颤抖,快要从定身符的控制里挣脱。 李寻清不再犹豫,两手握住刀片,一把抽出,眼窝空空,深邃见不到底,没有像其他宿主一样愈合。 李寻清从内兜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后是一块诡异蠕动的肉块,正是她在工厂所获的诅咒气息。 她把肉块塞进宁烨嘴里,肉块飞速融化,眼孔里伸出无数细小肉须,修补伤口,逐渐长出一个新的眼球。 宁烨闭上眼睛,陷入深沉的睡眠。 李寻清松了一口气,突然注意到江姝静直勾勾盯着自己。 她心头凛然,江姝静刚刚看出来宁烨的身份了么,还是... “谢谢!” “诶?” 听到李寻清的声音,江姝静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不由自主解释起来。 “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宁烨,你真是大好人,和你在一起很放心。” 李寻清放松下来,拉上口罩,不再多说。 邓明玉原本也想过去,但看到江姝静跑在前,便不得不护在刘莹莹身旁。 刘莹莹眼里满是恐惧,极力忍住但还是发出颤音,“小汪她...” “应该没事了,她死了。”邓明玉不同寻常的安慰让她愣住,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邓明玉突然想起来什么,掏出一个小本本递给刘莹莹,“我是你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刘莹莹呆呆地接过来,写上自己的名字还回去,这群人都这么粗神经么。 邓明玉津津有味地看着签名,随后收起本子,继续警—— 一个人站在她面前,那张脸似乎见过,又很陌生,却记不住这个人长什么样子。 异样感让她愣了一瞬间,旁边的刘莹莹目露惊恐。 李寻清,魏磊,江姝静突然转头看向这边,宁烨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他们感知到了刘莹莹的视线。 嗤。 那人右手划过邓明玉的脖子,一路划到下腹,紧接着他仿佛被橡皮擦擦掉,转眼便消失不见。 鲜血溅了刘莹莹一脸,她下意识闭眼,睁开眼后,呼吸渐渐急促,恐惧让她全身僵硬,汗毛倒竖,目瞪口呆地注视眼前的景象。 邓明玉愣了愣,逐渐意识到什么,强行稳住身体一动不动,两手抱住身体,试图拼合伤口。 “不要……我没事,我没事……” 然而伤口越来越大,就在某一刻瞬间崩裂,身体几乎被切成两半,不堪入目的东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在她倒下的瞬间,一根捆绳从房顶落下,套住她的下巴捆紧,猛地抬到空中。 李寻清一眼认出来那是邓明玉的能力,吊死鬼。 “她没死透,暴走了,快杀,你们知道不杀会怎么样!”江姝静焦急地冲魏磊喊,魏磊不急不忙,看向李寻清。 “对我说,我就能杀了她。” 李寻清跪在地上看着吊起来的邓明玉,眼神怔然。 宁烨重伤,邓明玉濒死,现在要她下令去杀了邓明玉,她不知所措,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邓明玉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大,夸张地裂开到脚底,一副骨架从里面掉出来,头颅,肉身,与骨架彼此仅有脖颈相连,如同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 “爸爸。” “妈妈。” 脑袋,身体,骨架同时发出不同的声音,屋里突然一静。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在上面呀?我也想上去。” 幼小的邓明玉站在茶几上,拽着悬在空中的裤腿,好奇地看着飘在房梁上的父母,他们脸色好奇怪。 嗙啷。 身后传来声响,小明玉抓着妈妈的裤角,转头看去,奶奶倒在地上,满脸惊恐,脚下的碗碎成两半。 她松开手,蹦蹦跳跳跑到奶奶身边,抱着奶奶说:“奶奶不要闹,我们也到天上飞好不好啦。” 奶奶满是皱纹的脸拧成一团,泪水从沟壑里流过,像是一条蜿蜒的小溪,她咧开嘴,露出难看的笑容。 “好,乖孙女,奶奶听你的,我们一起到天上飞。” 奶奶扶起靠在墙边的扶梯,搭在房梁上,从地上抓起一把绳子,颤颤巍巍爬上去,小明玉的小手努力抓住扶梯,冲奶奶喊道: “奶奶,我抓稳啦,你小心哦。” 一滴水滴到她的脸上,她使劲甩头,把水滴甩飞,哈哈大笑,“奶奶你就累了啊。” 奶奶没有回话,背对孙女,五官仿佛是贴上去的,只有泪水在流动。 她小心下来,把孙女抱在怀里,粗糙的大手一次又一次拂过孙女的头发。 每次吃饭她都要冲孙女骂两句,不耐烦地过来把头发绑上,免得掉进菜汤里,现在就这样吧,一切就这样吧。 她露出慈爱的笑容,把孙女的脸捧在手心里,“乐乐,我们一起到天上飞。” “好!” 两人踩在梯子上,做好准备,奶奶看着孙女的背影,好像回到了坐在一旁看孙女荡秋千的时光。 小明玉一跃而下,还没来得及欢呼,深深的窒息感让她陷入恐慌与绝望。 得益于身形瘦小,加上经常出去玩闹,此时她竟能把身体抬起,扯松绳套。 她喘息一阵,开心地望着远远的地面,不断晃动身体,大声欢呼。 “耶!我是小小鸡!妈妈,你是大母鸡,爸爸是大公鸡,奶奶是老母鸡!飞咯!飞咯!” 年轻女人面色铁青,两眼凸出,没有看她一眼,绳子缓缓转动,留下一个枯瘦的背影。 …… 妈妈? …… 爸爸? …… 奶奶? …… 奶奶! 小明玉把头从绳套里取出来,双手死死抓住绳子,两脚在空中乱晃,望着遥不可及的地面,迟迟不敢撒手。 手心被粗糙的绳面磨破出血,手臂酸胀发热,身体逐渐下滑,直到某一刻,突然双手一松。 嘭。 瘦小稚嫩的身影从房顶摔下,她翻过身子,女人居高临下,与她对上目光。 现在,天上是六条腿了。 房间里响起声嘶力竭的哭喊,但没有人,也再不会有人听到。 “一起到天上飞吧。” 邓明玉的头身骨一齐朝众人说道,房顶上落下一根根粗绳,朝众人头上落去。 刘莹莹蜷缩在地板上,魏磊走到她身边,大手一挥撇开绳索,不再理会她和章女士以外普通人的死活。 周围的工作人员发出尖叫,还没来得及跑就被绳索套住吊在空中,露出诡异的笑容,双臂直直抬起,好似飞机在空中飞舞。 江姝静发出尖叫,朝魏磊大喊:“快阻止她!” “吱吱。” 一只眼冒绿光的老鼠从桌底下钻出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老鼠从阴影里凭空冒出。 “寻清姐,我是谁?” 宁烨上半身坐起,看向一旁的李寻清,眼神里满是疲惫和迷茫。 李寻清直直望着他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好像和你们不一样,你和魏哥似乎注意到了,又好像没注意到。我不敢说,我怕你们丢下我一个人。” “你知道,对吧?” “告诉我,我是谁。” 李寻清拿出手机,打下几个字摆到他面前,宁烨看到手机上的字,忍不住笑了。 “我和那个太阳女神是一伙的?我把她事情搞砸了?” 李寻清缓慢但没有迟疑地点头,宁烨的心仿佛空了。 “行吧,但我不是他们,我不会的。” 他努力坐起身,另一边的江姝静慌慌张张地扶着他的胳膊。 宁烨轻轻抓住她的手放到一旁,缓缓向前走去,没有看面色诡异的魏磊,眼里只有吊在空中的邓明玉。 绳子落到他的脖子上一紧,他没有反抗,手指抬起,指向邓明玉的身体,焦躁的鼠群突然安静下来,一齐朝那个方向望去。 “我记得,是这样吧。” 话音刚落,一只老鼠发出尖锐的嘶吼,朝邓明玉冲去,无数老鼠紧随其后。 鼠群如同一道龙卷,将邓明玉笼罩,房顶的绳索突然往回收缩,消失,无数老鼠在她的骨架里,血肉里,还有头颅里爬行,啃食。 她身上的诅咒气息迅速衰弱,直到某个点,宁烨的手往边上一甩,老鼠迅速消失在阴影里,只有一副残破的身体和骨架吊在空中。 宁烨轻呵道:“魏哥,把她装回去。” 魏磊闻声而动,瞬间出现在邓明玉的身体下方,抓起骨架粗暴地塞进身体里,然后扯住上方的绳子猛地拉断,剩下的绳索仿佛挂在另一个时空,钻进上方消失不见。 其余人头上的绳索也迅速缩回,有的人还活着,身体僵硬,两手平直抬起,痴痴地笑个不停,有的人颈骨已经断裂,死的不能再死。 宁烨走向前,一只老鼠跑到他手上,乖巧地梳理毛发。 “寻清姐,她得有求生意志。” 李寻清浑身一震,爬起身跑过来,在邓明玉的耳旁低语,“活下去。” 宁烨五指缓缓收拢,手里的老鼠安静地看着他,逐渐陷入黑暗。 他的手猛地攥紧,里面的老鼠发出哀鸣,随后鲜血从手缝里流下。 他扳开邓明玉的嘴,把血水攥进她的嘴里。 待血水流尽,邓明玉半边身体的伤口缓缓愈合,她缓缓睁开眼,眼神里带着茫然,好像刚从梦里醒来。 周围的人深出一口气,露出笑容,只有宁烨垂下眼眸,面无表情。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软软的,有点冰凉。 宁烨低头,对上李寻清的视线,她依然直直地看着他。 “我不会的。” “嗯。” 第27章 不可能 警方从休息室抬走一具具盖上白布的尸体,众人来到楼下的一处房间,邓明玉虚弱地躺在担架上,被抬起准备送往医院,她朝宁烨投去感激的目光,随即黯淡下来。 她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遥,硬是被宁烨抬了一手,还暴走杀死了几个普通人,虽然特事办会帮忙处理不会有事,但是她的世界仿佛彻底变了。 江姝静站在人群外围静静看着,和以往活泼的形象大为不同。 她从头到尾催促魏磊杀人,此刻已没了站在人群中的底气。 宁烨坐在椅子上,闭眼按摩太阳穴。 他是新的主教?开什么玩笑,这种身份还能直接安在人身上不成,没人考虑过他的意见? 摇头不再多想,他深呼出一口气,吸引了众人注意。 “小汪是给死者下咒的人,不过已经不重要了,诅咒会继续下去,直到被解决,我们需要知晓死者的身份。” 章女士赞同道:“以我女儿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刘莹莹坐在一旁,没有说话,脸上还有没擦掉的血迹,脸上有恐惧,有愤怒,有难过,有不敢置信,表情比她这两年演综艺的表情加起来还要复杂。 “魏哥,你跟不上那只鬼么?” 魏磊摇头,解释道:“我是移动,但它是「转移」,速度再快也赶不上。” 宁烨点头,对鬼的认识多了一层。 “刘小姐,邓明玉被袭击前和你干了什么?” 刘莹莹被问到有些慌乱,“我,我什么都没干,她找我要签名,我就签给她了。” 李寻清打字给宁烨看,“帮助她成为现在的大明星的人,或是崇拜仰慕她的人都会成为首要袭击目标了。” 宁烨点头同意,沉吟些许后看向刘莹莹,“可以保持你过去的样子面对公众吗?” “啊?”刘莹莹有些愕然,摇头说道:“不行,广告商和综艺还有粉丝看上的就是我的性格,我怎么能变回去。” “鬼对现在的你极度憎恶,那先保持一段时间过去的样子,也许可以尽量避免你被袭击。” “另外,”宁烨又朝章女士说道:“章女士,您之后和您女儿呆在一个地方,我担心您是下一个目标。” 章女士花容失色,双手抱在胸前,“不会的...吧?我什么都没干。” 宁烨有些诧异,但还是按照原想的说辞安抚,“您是她的经纪人,也是她的母亲,对作为极端粉丝的鬼来说您很难不成为目标。” “好...好吧。” “你们说...”边上的江姝静突然开口,“现在她的粉丝可是比过去极端很多,却没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一点困扰,反倒是以前的粉丝死后不断袭击,是不是很奇怪?”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她,江姝静咽下口水,垂首低眉,牙齿咬在嘴唇上。 宁烨偷偷观察周围人的眼神,魏磊神情玩味,刘莹莹只是正常看向说话的人,章女士看不出表情,但脸绷得很紧。 他缓慢转动眼珠看向一边,对上了李寻清的眼睛,有些心虚地无声咧嘴笑笑,得到了李寻清的白眼。 宁烨拍拍手,打破寂静,“魏哥,保持视线里一直有刘女士,章女士。章女士,麻烦给我你们粉丝管理团队的联系方式,我负责团队与警方的沟通。静静,寻清姐,出去一下。” “赶紧的,这样好无聊。”魏磊摆手,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椅子替他对其他人发出抗议的哀鸣。 待关上门,宁烨带她们走远后对江姝静说道:“有想法很好,但说之前先考虑能不能说。我也犯了这样的错,所以被捅了眼睛,一起共勉吧。” 江姝静眼里泪水打转,忍耐许久终于没有哭出来,“我只是想帮帮大家。” “没事,托你的福,我对我的一点想法有了些底气,寻清姐也是吧?” 李寻清向两人出示手机,上面写着“章女士”。 江姝静有些奇怪,“章女士怎么了,她不挺正常的。” 李寻清打字后语音播放,手机传来标准温柔的播音腔。 “小汪可以说是她们家半个亲人,我们是外人看乐子算了,章女士一不生气二不难过,心里有鬼。” “没错。”宁烨点头赞同,“她对自己会是袭击目标也很诧异,按理说她对刘莹莹的影响绝对比吴青大,为什么吴青死了她却不怕?” 江姝静两眼瞪大,“难不成是她妈下的诅咒?小汪是无辜的!” 宁烨忍不住撬她的脑袋,“笨,小汪脑袋都飞起来了。章女士要不知晓鬼的身份,笃定不会受到伤害,要不直接参与了此事。” “所以恶鬼是他们认识的人,核心极端粉,那直接问章女士不就得了。”江姝静捂着头撇向一边,刚刚一撬结果之前忍住的眼泪跑出来了,好丢人。 “看她的态度估计是不会说了,不能逼急,不然钱少了,人也不一定保得住,所以我想试试迂回路线。” “哦,怎么迂回?” 嗡嗡。 宁烨拿出手机晃了晃,上面是刘莹莹粉丝团管理的号码。 “带你出来就是来长长见识,问问她们,有些事她们了解的不比本人少多少。” ...... 一名西装革履的女性坐在派出所大厅的椅子上坐立不安,手里拨弄着手机,眼睛却左看右看。 她接到章女士的通知,要求配合特事办工作,还要与警方沟通,提供粉丝名单,把u盘交给民警后便坐在这里,没人理她。 门口一男两女快步走入,她眼前一亮,走在最前的男生又白又帅,还有一种疲惫感,平静的脸庞总觉得有些忧伤,忧郁的气质扑面而来。 一名女生穿着牛仔短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衣,带着口罩,不知样貌如何。 另一名女生翘着高高的马尾,清纯可爱的面貌即使是女生也想好好蹂躏一番。 为首的青年左右看看,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她身上,走上前,“郭齐梅郭小姐?” “是。”身为职业粉丝运营的郭齐梅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了,不需要营造,不需要花钱,纯粹以工作外的心态去欣赏美。 但下一刻她的心便沉了下来,宁烨掏出证件向她展示,“特事办办案员,麻烦您进去跟我们聊聊,很快就会结束。” 几人坐到一间无人的办公室里,一名警员送来几杯水,还有一份人员资料,在郭齐梅望眼欲穿的目光中关上了门。 宁烨翻了一遍资料,公司提供的粉丝名单里有几位离世的,有小年轻也有中老年。 他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郭小姐,你做刘莹莹粉丝运营已经有五六年了吧。” “是,做了很久了。”郭齐梅喝了一口水,虽然紧张,但有职业素养和提前做好的心理建设,她只管答问题不做延伸,既不担责又能交一份合格的答卷,好跳槽跑路。 “麻烦您说说两年前刘莹莹人设转变是谁先提出的吧。” “啊?这个...”郭齐梅瞪大眼睛,虽然目光放在宁烨身上,大脑已经在极速运转。 笃笃。 李寻清敲击桌面,打断她的思绪,郭齐梅只得说道:“两年前的事了,有些记不太清。”说完又喝了一口水。 宁烨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神锐利,“前后的形象变化如此巨大,你作为内部中高层人员很难不清楚。” 郭齐梅露出苦笑,“我确实不知道谁设计的,我只是从章姐那收到了调整方案,下达实施指令而已。” “刘莹莹的母亲?” “对。” “小汪什么时候来的?刘莹莹的生活助理。” 郭齐梅愣了一下,“她啊,我记得也是那段时间来的吧,具体什么时候不清楚,直接把之前的生活助理挤走了。” “那章女士对她是什么态度?”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哪里清楚啊。” “我问的是章女士的态度,不是她的态度。” 一阵难言的沉默后,郭齐梅顶着几人的目光只得说道: “我只是听说过一些传闻,不一定准的。” “听说是小汪提出的方案,章姐很赞同,所以让她上位,莹莹姐好像很反对这个方案,甚至和母亲公开吵过,还说以后让小汪当她女儿吧,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同意了。” “原先是挺文静温柔的小女生,突然变成霸道总裁似的人,刚开始还以为就是对外的剧本,没想到对内也是这样,我们都蛮不适应的。” 已然扛不住迅速滑跪,郭齐梅反而不紧张了,口也不渴了,吐字比机关枪还快。 宁烨也明显感觉到她的态度变化,提问道:“那粉丝的态度呢?变化这么大,工作态度截然不同,总有闹的吧?” 郭齐梅摆摆手,老气横秋,“没那回事,莹莹姐以前粉丝体量小,也没什么凝聚力,她转变方向后这个小群体很快就换群名粉别人了,后面缅怀的都不是所谓的粉丝,只是普通观众,你说谁闹啊。” 李寻清在一旁轻呼一口气,确认这么一团子事和外界根本没关系,范围一下子缩小了。 嗯? 她愣了一下,那鬼是谁? 她急忙打字,用语音播放,“那你们公司内部呢?” 郭齐梅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难不成是哑巴,“没有,可能刚进公司时有人粉,过阵子都不粉了,工作嘛。” 听到答案,三人默默对视,大脑宕机,谁也说不出话来。 所以没人在乎过去的刘莹莹,那还有谁死了还盯着她不放,难不成是默默爱慕过去的她,憎恶如今的她,死后不甘,受到诅咒气息影响变成恶鬼,向她寻仇? 哪来这么大仇? 宁烨有气无力地站起来,与郭齐梅握手,“感谢您的配合。” 一行人和警方沟通完后坐上车,司机是章女士配备的,宁烨坐副驾驶,两名女生坐后座。 三人低头玩手机,小群交流,免得司机听见。 江姝静:死的是不是她父亲啊?赌鬼改过自新,见女儿周围的人劝她曲意逢迎,上门争执被前妻拿下。 这时小汪跳出来,诶,我有办法帮你让女儿听话,还能帮你解决尸体,于是就有了现在的结果。 宁烨:[发呆]好故事,我投了,给你找最顶级的导演。 李寻清:你见过赌鬼改过自新的?几十年不见感情至深?故事很离谱[白眼] 江姝静:哦[大哭] 宁烨:被辞退的上一任生活助理? 李寻清:有距离的员工已经不粉了,这人更难粉上吧,刘莹莹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由她打理,还被背刺赶走。 宁烨:也许把刘莹莹当成了妹妹,当妹妹被强迫做不想做的事,而自己被赶走了,那她会是什么想法? “我没想法,离职后都当老板了。她是这么说的。” “哦...哦好的,谢谢。” 宁烨在路边挂断警方的电话,表情郁闷,江姝静在一旁捂嘴偷笑,被他瞪了一眼立马收起笑容,大眼睛扑棱扑棱的闪闪发光。 他抱住头哀嚎,“谁还在乎以前的她啊,死了还不安生,不知道是谁还怎么超度,把我超度了吧。” 标准普通话音从李寻清手机里传来,“你们听过一句话没有,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性,剩下的无论多不可能都是真相。名句出自夏洛克福尔摩斯,他是柯南道尔所...嘟,语音播报完毕。” 两人猛地转头看向她,“你有头绪了?” “没有,就是给你们个提示。” “唉~”惊喜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两人不由得捶首哀叹。 江姝静右手放到脖子上一划,“总不能是她自己吧?死一半算不算死?” 宁烨眉头一抬,“你什么意思?” 江姝静吓了一跳,“啊,没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本人是很有意思的,话没什么意思。” 然而宁烨完全无视了她,看向李寻清,“寻清姐,我有个很奇怪的想法,也许她自己是唯一在乎的人,我想试探一下。” 李寻清打字给他看,“已经想不到别的可能了,你有想法就试试。” 江姝静的脑袋插过来,挡住手机,“诶,可是如果她真是鬼的话,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超度吧,直接拆穿硬碰硬不太妥当哦。” 一只手扒住她的脑袋往后转,正对着李寻清的手机,上面的字不一样了。 “我们请外援。” 第28章 选择 vip病房里,刘丹青躺在床上睡得深沉,紧皱眉头,眉眼间有些昏暗,时不时摇动脑袋,周屹坐在旁边看着,腿不自觉抖着。 咚咚。 “请进。”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叼着根牙签进入病房,周屹起身,眼里带着希冀。 “杨老板,丹青她...” “生辰八字查清楚了吧,给我,别让人进来。” 老板自然地坐上他的位子,打开刘丹青的嘴塞进一颗灰白色的弹丸,再贴一张巨大的符纸在刘丹青脑门上,将整张脸包括耳朵盖住。 周屹把刘丹青的生辰八字放在床头柜上,便出门把门带上,站在门口把守。 随着时间推移,刘丹青似乎感受到了剧烈痛苦,身体疯狂颤动,体内传来嗡嗡的声响。 随后一只活物从她嘴里钻出,翅膀高速扇动发出嗡嗡的声响,却被散发无形气息的符纸拦下,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只绿色的苍蝇。 老板包住符纸,用力一捏,绿蝇叽的一声,炸裂开来,绿色汁水从符纸里流下。 老板拿下符纸,刘丹青呼吸缓缓平稳,紧皱的眉头松弛下来,似乎轻松很多,眉眼间的晦暗转眼变得清明。 他把手放到她胸口上,心脏跳动的十分轻缓虚弱,但还在跳,问题不大。 于是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木偶小人放到刘丹青肚子上,木偶脸上涂着苍白猩红的妆容,表情如活人一般。 他又拿出一张空白黄色符纸,写下刘丹青的生辰八字,交到木偶小人手中。 那木偶小人突然自己动起来,两手夹住符纸,对着三个方向拜下,然后把符纸塞进自己嘴里,一屁股坐下来。 过了一阵子,它低头张嘴,从里面掉出一个纸团,随后脑袋从身上掉下,接口的横切面结构十分清晰。 好像活人一般。 老板收起小人和它的头,塞进衣兜里,翻开纸团。 上面写着换心求荣,终食其果。 他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周屹见他出门,赶忙上前。 “她想继续做下去?”不待周屹开口,老板先说了话。 周屹沉默半晌,说道:“她和我们不一样,是心怀荣誉感和牺牲的准备来做这种事的。对你们也很是尊重,她眼里你们都是不惧危险面对险恶的英雄。” “她家里人呢?”老板听懂了,不就是想么,我又没说不管,打什么感情牌。 周屹苦笑一声,“她父母早当她死了,拿到她的抚恤金就打道回府,他们还有个年幼的儿子要养,那表情……我很难形容。” 老板把纸团丢给他,周屹看到上面的字,浑身一震,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老板露出阴沉的表情,“我找妈祖求了条路,她告诉我这个答案。” 周屹有些疑惑,“不是说没有神仙吗?” 老板摆手,“没有,就是向大自然求解未来,求的事和力要对等,以妈祖为名头,借的力少些,代价也少些。” 周屹皱起眉头,迟疑道:“这是什么意思,给她换一个心脏就能继续干下去?终食其果,这是褒义还是贬义?” “这就是算命啊,说不准的,可褒可贬,概不负责。”老板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 “我能给她换一个特制的心脏,比原装好,还能一段时间内改善体能,提高脑力,但她作为人的意识迟早会被取代,那之前她就得死。 你作为她的上级,一旦注意到情况不对就要及时告知,如果已经无法挽回,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这还不是贬?”周屹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干下去,必死无疑,不干下去,一没人在乎二无所求,比死了还难受,这他娘的怎么选。 老板话头一转,“当然不...一定,也许她能找到人生价值,也许她能看透凡尘体面求死,说不准是好事。” “等她醒来再说,你这个做半个长辈的多和她聊聊,啥都别瞒着,不然她死不瞑目,走了,有事联系。” 老板大大咧咧拍过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周屹回到病房,看着刘丹青熟睡的脸庞,心里天人交战。 此时此刻,魏磊心里同样百感交集,怒气,杀意,恶心,困意,烦躁,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还能不能走了,我们晚上还有一档综艺要录的呀,他们去哪了?” 章女士嘴里碎碎念,在他面前来回走动,高跟鞋踩得哒哒响。 他已经忍了半小时,期间给宁烨发了三次消息,打了一个电话,宁烨都回复快了快了,快个屁。 再不来他就把高跟鞋塞进这个老太婆嘴里,嘴和脚都不吵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宁烨,李寻清,江姝静挨个进入,章女士和魏磊如释重负,刘莹莹戴着墨镜坐在角落,没有动静。 宁烨径直走向刘莹莹,路过魏磊的时候悄悄眨一只眼,魏磊眉毛一抬,起身朝李寻清走去,悄然站在李寻清和章女士中间。 “刘小姐,我可能有方法避免你被厉鬼侵扰了。” “什么?真的吗?” 刘莹莹没有动静,反倒是章女士一脸惊喜。 “当然了。”宁烨面色平静,拿出一支玻璃管,底部装有鲜红色的液体。 里面是之前帝国给予打压神教的奖赏之一,阳血,外敷可驱离恶鬼,内服可促坐标成长,当然,聊胜于无。 “这是特制的驱鬼水,涂在身上可以防止恶鬼接近。” 章女士看那殷红的颜色觉得有些瘆得慌,问道:“这是什么做的?颜色有点吓人哩。” “狗血,符水,人参叶等调制而成,壮阳驱邪,恶鬼难侵。”宁烨随口胡诌,章女士听完信了七八分,确实很阳。 “这之后就不会有鬼了?”刘莹莹缓缓开口,因为太久没说话,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不一定,要看效果,如果确实有效,定期使用,迟早鬼会因为久无目标失去信念,入地府转生。” 刘莹莹转头对着他,宁烨能感受到墨镜背后的眼神,心扑腾扑腾地跳。 此刻他又有些后悔,不该如此直接试探,当然如果她不是鬼就好了,大不了继续找死者。 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大脑放空,走到刘莹莹面前,拔掉管口的塞子,一股奇异的幽香缓缓传出。 刘莹莹闻到香气,表情放松,宁烨趁热打铁催促道:“麻烦您伸出手,我滴一滴在您的手背上。” 刘莹莹伸出手,宁烨将那一滴阳血滴到她手上,阳血与皮肤接触的一瞬间,迅速沸腾,并快速蒸发,她发出惊呼,缩手在衣服上摩擦。 宁烨瞳孔一缩,转头看了一眼魏磊,悄悄往后退去。 “这么烫,你这是想害我吧,要是烧伤了我怎么拍综艺!” 刘莹莹气晕了头,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抬手看伤口怎么样,随即她愣住了。 刚刚阳血滴到的地方表皮被烧穿,留下周围一圈漆黑焦痕,伤口里面不见血肉,而是又一层皮,皱皱巴巴,白里透青,传出淡淡的腐臭味,在身上名贵香水的衬托下格外明显。 她的视野被这一小块皮肤牢牢吸引,一段沉到脑海深处的记忆缓缓上浮。 “妈,我不想活了。”刘莹莹躺在病床上,脸色青白,神情萎靡,泪水顺着眼角流淌到枕头上。 章女士握住她的手,手指掐进皮包骨头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莹莹啊,我默许那个老男人晚上和你单独讲戏,不是要你给他生孩子啊。” 刘莹莹没有接话,只是望着天花板出神。 “我跟你说了,他和不少老板大鳄有关系,你把握好尺寸,想办法捞资源啊,现在倒好,事情曝光他直接出国了,把你架在火上烤。” “工作,金钱,关系,地位,咱们什么都没了,公司冷藏,还被品牌商起诉,刘莹莹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母亲的念叨仿佛一柄柄利剑,捅穿她的心脏,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捅了个稀巴烂。 “我只是想和志趣相投的男生长相厮守,听戏,看书,运动,做饭,打游戏,养猫,我只想要这些。” “你知道你是谁吗?”章女士两手扒住床沿,脸伸到她眼前,阴沉的脸色在黑暗中异常惊悚。 “你是刘莹莹,帝国三年一届的女影帝,众望所归,风光无限,导演编剧求你看一眼他们的本子,唱片公司天天打电话邀你录歌。” “你往外面一站无数粉丝恨不得把嗓子扯出来,每分钟都有一通电话求你拍五秒广告送大把钱,你是最炙手可热的女星,生来就要站在金字塔尖上。” “钱!知道吗?钱!”章女士举起右手,紧紧握拳,仿佛抓住了世间的一切。 “其他的都是虚的,你爸就是被一群人哄骗,输光了家产,消失这么多年,鬼知道死没死。” 章女士大口喘气,如同山洞里喘息的野兽,狰狞可怖。 “现在没有退路了,把柄在手,公司让你拍什么就拍什么,让你去什么宴席你就去,先蛰伏一阵,以后迟早东山再起。” ...... 刘莹莹回到家,身上只有几点布料遮掩,脸上的妆厚得像是水泥,她俯下身,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脱下因汗水粘在脚上的高跟鞋。 章女士正看电视,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没有搭理。 她失魂落魄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妈,我不想演人设,说些无脑幼稚的话,也不想陪那群老男人了,好累,我根本不是自己,我不想把人生都陷进去。” 听到这番话,章女士放下遥控器,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的女儿,直到刘莹莹缓过神,对上她的视线才张开嘴。 “这是人家小汪给你想的起死回生的法子,你自己看看,那群小姑娘快把你捧成什么样了,给你花的钱也不是以前的粉丝能比的。” “你要知道谁是站在你这边的,人家为什么站,爱的就是这个样子,清醒,独立,自豪,这是你的基本盘。” 刘莹莹皱紧眉头,努力坐起身,“这不是我。” “你是谁重要吗?”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宛如恶臭,粘稠,脏污的泥潭,将刘莹莹缓慢吞噬,无法反抗。 面对这个问题,她的眼神有些混浊,但依然说道:“重要,我只想在戏里做其他人,我还是我。” 章女士瞪大眼,“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你看看凡是你出演的综艺有多火爆,广告都接到手软啊,赚的比你过去最好的时候还多。” “我不需要这么多。” 邦! 章女士一巴掌拍到玻璃桌上,裂开一道缝隙,吓得刘莹莹挺直身子,浑身僵硬。 “你诚心跟我作对是吧,你爸走的早,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那颗狗咬的心不痛吗!” 话听了无数遍,泪水流了两年,早就流干了,刘莹莹目光呆滞,脸色低沉,声如蚊蝇般细小: “让我轻松点,吃药,替身,什么都行,只要我能轻松点。” 见她妥协,章女士冷冷地看着她,拿起沙发旁的纸箱丢给她。 “什么?” “让你解脱的东西。” 刘莹莹拆开快递,里面是一块叠好的肉色布皮,她抬头,脸上是疲惫的困惑。 “明天你穿上就知道了,小汪帮你从一个大师那求来的,你就偷着乐吧。” ...... “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杰出女同胞们突破系统性压迫,在自己的领域取得了一件件优秀成果,让我们共同举杯,祝她们越走越好!congrattions!” 刘莹莹无视旁边脸色怪异的男明星,露出自信的笑容,将酒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咔。很好,感谢各位老师的努力,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了,感谢感谢。” 男导演起身向明星们鞠躬致敬,刘莹莹眼神睥睨,居高临下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小汪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随即跟上刘莹莹和一群助理。 “靠,真不要脸,谁不知道你和导演的勾当,还说得出这种话。”男明星等她走远了,小声骂道。 他突然一个激灵,转身扫视一圈,见没有人看他,便松了口气,这可是最近又火起来的一线巨星,甚至有向超一线的趋势,惹不起惹不起。 刘莹莹走到半道,对化妆师吴青说道:“妆还是我自己卸,用不着你管,和其他人去车里等着,小汪,你门口候着。” “是。” 刘莹莹进入化妆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过了一会儿,她两手放到头顶,手指伸进头发里,随着一声纸被撕裂的声响,她的头皮被撕开,露出素雅柔美的容颜。 她一路扯下身上的肉皮,取下衣服,把肉皮扔到地上,裂口诡异地缓缓收拢,黏连,消失不见。 自从有了这张肉皮,她再也不需要“亲自”表演,只需要穿上它,在心中下达命令,眼睛一闭一睁,时间转瞬即逝,事情也理所当然地办好了。 现在她不需要去做不愿意做的事了,无论是说不愿意说的话,还是不愿意做的事,或是见不愿意见的人,都由肉皮代劳。 她快速穿好衣服,戴好装饰,把肉皮收进包包里,神色自如走出来,小汪露出笑容,带路回到车上。 “莹莹姐,真的不考虑吗?我们新星会有很多大人物的,很多明星挤破脑袋也进不来。” 小汪熟练地说着,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刘莹莹脸色平静,淡淡道:“谢谢你的好意,我才疏学浅,还有很多不足,恕我暂时不能加入。” “没事,是莹莹姐思虑周全。” 被拒绝后小汪脸上依然笑得十分热情,像是要把绳子套到羊脖子上的窃贼。 “妈,我回来了。” 刘莹莹进门换鞋,却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家里一片安静,她有些疑惑。 “妈?” 嘭! 突然她脑后一阵剧痛,径直倒在地上晕死过去,身后是面目狰狞的章女士,和嘴角含笑的小汪。 章女士一脸阴狠,“小兔崽子,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小汪,你必须说到做到,可别糊我。” “当然,那可不是普通的皮。”小汪高高扬起头颅径直走过她,一副主人翁的姿态。 她站在刘莹莹身前,忍不住捂嘴轻笑。 “诶哟,这可是你亲女儿,确定给我处理?” “少他么废话,赶紧的。”章女士热血褪去,脸上满是惊悚后怕,不敢低头看,脸撇到一边。 小汪俯下身,抓起刘莹莹的头发,看着她死不瞑目的怨毒眼神,意味深长道:“以后她就是新星会的刘莹莹了。” ...... “我...死了?” 刘莹莹难以置信,看向母亲,却看不懂她冷漠的表情,面皮像是僵硬的面具一样贴在脸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章女士目光冰冷,“通天的路你不走,非要走死路,不是谁杀你,是你自取灭亡。” 刘莹莹的记忆不断闪回,每天陪酒,卖身,拍烂片,拍综艺,拍广告,做不想做的人,做不想做的事,说不想说的话,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被随意摆布,她的人生早就完了,什么读书听曲,一生所爱,相濡以沫,都是遥不可及的梦。 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此时此刻那怨毒的神情竟和母亲一模一样,视线范围内的灯光突然熄灭,整层楼陷入黑暗。 众人打开手电,刘莹莹从座位上消失不见,下一秒,房间外亮起暗淡的白光。 房间内外是由一层半透明的玻璃隔开,白光背景前一道女人的剪影伫立。 她僵硬地举起双手,摆出怪异的姿势,在众人悚然注目中缓缓挪动身体,尖锐扭曲的唱调缓缓从嘴里传出,在寂静的楼层里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孤神害怯佩环,风定夜 则道是人形影,原来是云偷月 闪闪幽斋,弄影灯明灭 不知柳郎何处去也 想我与柳郎,虽是情真意笃 只是人鬼幽会,何日是了 剪影边唱边跳着诡异扭曲的舞蹈,如同被丝线扯动的木偶。 扭曲尖锐的女声听得心里惴惴不安,唱罢,剪影如被按下暂停键,定格不动。 众人静了半晌,魏磊缓缓说道:“牡丹亭?冥誓,昆曲,我奶奶听过。” 江姝静小声接茬,“怎么个故事?” “相思成疾,死了,相好把她挖出来,活了。” 咔...咔咔。 脆壳破碎的声音传来,一双手从剪影头部伸出,指甲格外尖利。 剪影如同蜕皮,从内部撕裂,一道似人非人的佝偻黑影从里面钻出,外皮的裂口在空中缓缓收拢,变回人形。 两道瘦高人影缓缓转身,面对众人,一言不发。 咚。 白光骤然熄灭,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第29章 过去 “张胜,把垃圾都丢了,臭死了都不知道收,干什么吃的。” “对不起,我马上。” 张胜慌慌张张把每个房间门口的垃圾用垃圾袋套起来,收到自己房间门口后准备丢到外面的垃圾桶里。 “喂,张嘴。” 张胜下意识转头,一团湿乎乎的纸团打到他的脸上,腥气的味道让他立马意识到里面是什么。 冲天的怒火让他头发倒竖,然而面前几人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如同盯着耗子的猫,刚起来的火顿时下去了,捡起纸团丢进垃圾袋里,一言不发走出屋子,这群人顿感无趣,纷纷散去。 张胜拖着一大袋垃圾走到外面的垃圾桶旁,低头,目光定定的看着前方,突然抬起脚狠狠踩在垃圾袋上,一遍又一遍,用尽全身力气疯狂踩踏,最后跪在垃圾堆里,眼泪混着各色液体搅在一起,分不清楚了。 “张胜?” 一道人影走到他身旁,张胜抬头,是一个邋里邋遢,带着帽子的中年男子。 他咽下口水,心里念头急转,不敢耽误一秒急忙开口:“不是,张哥在里面呢。” “哦,这样啊,老弟你贵姓?” “免贵姓黄,老哥你来找张哥干啥?” 中年男突然伸出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举到空中,张胜无处借力,只能用力捶打手臂,然而手臂纹丝不动。 “还挺精啊小张,可惜我来之前就确认你身份了。” 中年男盯着他的眼睛,手里忽的一松,张胜还没碰到地,一只拳头瞬间打到他脸上,他如同一只破布娃娃甩飞到空中,脸着地滑行了几米,路上满是血迹。 他只觉得面部火辣辣的,还有一边飞速肿起,失去了知觉,下一刻,层层叠叠的血手从路上的血迹里伸出。 那中年人如同没有看见一般大步朝他走来,血手抓在他的脚上,腿上,却丝毫没有延缓他一秒,就这么拽着他越扯越长。 张胜面无血色,眼里的惊恐快要化为实质,中年男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你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人,帮我个忙,就让你走。” 与此同时,宁烨这边。 空间陷入绝对黑暗,众人下意识惊叫出声,魏磊心中警铃大作,后背一阵发麻,发出叮的一声,他没有犹豫,右手往后一拢,抓到空处,发麻的感觉也顿时消失,后背上出现了一个白点,他顺手把章女士拢到身边,惹得她一阵尖叫。 其他人打开手机灯光朝魏磊靠拢,背靠背贴在一起,朝外照射。 魏磊琢磨了一阵,向众人解释道:“有可能是意念化为实体偷袭,它的本体应该没那么强。” “好,所有人噤声。”宁烨说完,众人安静下来,“如果发现不对及时出声,身旁的人给予支援,其他人不要动。” 宁烨上下左右来回照射,心里紧张到了极点,担心其他人那边出问题,然而过了许久也没人出声,忍不住发问:“都通报一遍情况。” “应该没事。” “暂时没问题。” 还有一声语音播报,“没事,保持噤声。” “抱歉。” 宁烨赶紧道歉,闭嘴不言,刚刚确实紧张过度了,突然他身体一僵,一旁的魏磊立马感觉到了。 “怎么了?” 魏磊,江姝静,李寻清都报了自己的情况,章女士在魏磊手上,他旁边那人没有说话,是谁? 那人身体有些凉,软塌塌的,他转动手机,灯光照射到右手边。 正入眼帘的一张腐烂生蛆的脸,从脸型和五官勉强可以认出是死去的刘莹莹,蜈蚣在她的眼眶鼻腔里快速爬行,头上残留几根毛发,仅剩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宁烨呼吸一滞,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厉鬼伸手抓住他的脸颊,手心喷出墨绿色的恶臭汁水进入他的嘴里。 他一阵反胃,尸水堵在嘴里吐不出来,下一秒,一股巨力打在厉鬼脑袋上,如同针扎气球,直接炸裂开来,绿的白的四处溅射。 紧接着砰砰砰砰连续数拳袭来,破开空气阻隔发出剧烈的音爆,几乎同时打到它身上各处,恶鬼疯狂颤抖,被击打处深深凹陷下去。 它摇晃一阵,径直倒在地上,宁烨弯腰把绿水和午饭吐了个干干净净,魏磊对拳头吹了口气,他的拳头在手机灯光中璀璨发光,如同钻石,随后恢复原状。 “啊!” 江姝静发出惊呼,她照到一个四肢爬行的人型生物快速爬过,消失在黑暗中。 人型生物出现在尸体旁,裂开一个大口,里面空无一物,然后把整个尸体吞入腹中飞速倒退。 宁烨来不及擦掉嘴里的粘液赶紧说道:“留下它!它想远程偷袭!” “集合。” 李寻清摘下口罩,沙哑干枯带着极端恶意的声音在房间里响彻,所有人脑袋一痛,身体不由自主靠在一起,抱住尸体的人皮在原地停顿一会儿,浑身颤抖往众人那边爬去。 “定身,魏哥打烂它。” 一道道符咒甩出,那人皮突然直立起身,一道黑影从里面暴力撕开,冲撞在定身符上,那鬼尸还未恢复完全,脑袋只长出一半,发出刺耳扭曲的尖啸。 吼! 下一刻一双粗壮的手抓住它的头举起,魏磊嘴角扬起恶魔般的笑容,两只手快速失去颜色,在手机灯光下灿灿生辉,露出里面的骨骼血管。 他两臂肌肉瞬间鼓起,猛地用力,半个头立即被挤碎,汁水流淌而下,身体刚刚倒在地上,魏磊高高举起右腿,然后疯狂践踏。 轰轰轰! “哈哈哈哈!” 魏磊肆意大笑,鬼尸连同地板被肆意蹂躏,碾碎,整层楼随着他的踩踏颤抖。 踩踏停止,魏磊挪开脚,下面仅剩一滩绿水,众人不由得松一口气,然而下一刻情况急变,绿水仿佛被磁铁吸引,浮到空中,回到人皮空壳内。 魏磊瞬间出现在旁边,大手五指张开向它抓去,那人皮凭空消失,抓了一个空。 一道道闺中情事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刘莹莹用奇特的语调吟诵诗词: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三头肥大臃肿的巨型人尸从黑暗中爬出,地板因无法承受而一路塌陷,每个巨尸下腹处都有一根细长的肉条。 一道女人的身影落在众尸中央,肉条连接在她的下腹,她穿着一身蓝色翠烟的霓裳羽衣,光脚踩在地上,脚腕上带着铜色脚环,金钗竖起黑发,两手遮住面容,看不见真面目,那僵硬的姿态不似活人,很是诡异。 一股更加庞大的威压倾泻而下,宁烨呼吸一滞,跪倒在地,感觉提不上气,江姝静倒在地上,两眼放空,用力呼吸稀薄的空气,章女士直接口吐白沫,只有李寻清勉强应对,魏磊则面色凝重,丝毫看不出受到影响。 “二阶段,不是强行提升的中阶厉鬼,各位小心。” 魏磊缓缓说道,他的话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他们能接触的等级。 刘莹莹猛地垂下头,伸展双臂,一条腿高抬起,跳起夸张荒淫的舞蹈,从头到尾都见不到她的面目。 吼! 三头巨尸发出咆哮,如同见红的斗牛,以和臃肿的身躯截然不同的速度向众人冲撞而来,发出巨大的音爆声,地板被它们踩得四散飞裂。 “光照到魏磊身上。” 李寻清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宁烨和还未昏迷的江姝静受到「理解万岁」的控制,纷纷把手机灯光投向魏磊。 他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在灯光下散发剧烈的光芒,如同璀璨的钻石,体内的血管骨骼根根分明,身体如吹气球般飞速膨胀。 两米二... 两米五... 三米... 三米五。 他面目狰狞,嘴角咧开到后耳根,锯齿状层层叠叠的牙齿中吐出一条细长的舌头,如同蛇信,一块块晶莹透明的粗壮肌肉蕴藏着如火山般的庞大巨力,此刻根本分不清对面是恶鬼还是他是恶鬼。 “谢了。” 魏磊深沉如同闷雷的声音从体内传出,他摆出起跑的姿势,腿部肌肉剧烈鼓动,脚下的地板被猛地踏碎,深深凹陷下去。 砰!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的身影陡然消失,他原先所处的地方如同被手雷引爆,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魏磊在极速中身躯被拉长,瞬间出现在一头巨尸面前,巨尸毫无所觉,他五指收拢握拳,右臂往后拉到最大,如同一把拉到极限的长弓,随后猛地打到巨尸的肚皮上。 咚~ 那层层叠叠的肚皮快速波荡,庞大的巨力靠表皮根本无法阻隔,体内的五脏六腑被震得稀碎,巨尸发出一声哀嚎,快速干扁,留下一层肉皮。 另外两头巨尸还没冲出两米便接连迎接同样的命运。 肉皮干瘪后,刘莹莹毫无所觉,翩翩起舞,用奇特的腔调唱道: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荒诞不经的诗词伴随着她肆意张扬的舞蹈,下腹的三根肉条猛地鼓起,鼓囊处飞速移动,传入干瘪的肉皮中。 “嗯?”魏磊眨眼片刻,一道他半个身躯的巨大巴掌已出现在他身旁,肉掌碰到他的身体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然而肉掌冲势不减,魏磊被猛地扇飞,撞到墙上如同脆纸,他冲破一道道墙壁,楼里轰鸣四起。 咔嚓。 三头肉山巨尸的身躯极速膨胀,冲破房顶,贪婪邪性的目光望向绝望的众人。 砰,砰,砰。 它们缓缓迈开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开始飞奔,脚下的地板发出一阵阵呻吟。 砰砰砰砰砰! 李寻清清秀的五官变得模糊,最后脸上只剩下一张巨大的嘴,嘴唇鲜红且极厚,里面的牙齿变成锯齿状,嘴里发出瘆人的嗓音。 “给我停下!” 声音极具穿透性,身旁的宁烨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然而奔跑的巨尸仿佛没有听到,没有丝毫停顿,强烈的巨风带着腥臭向他们袭来。 李寻清抱住头发出一声惨叫,五官迅速恢复,她两眼瞪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心头直坠谷底,这群巨尸根本没有意识。 “妈的。” 一道体内器官清晰外露的身影从废墟里冲出,飞速朝宁烨等人靠去,魏磊目露焦急,身上毫发无损,然而距离他们实在太远。 他食指中指并拢,点在心脏处,身上血液飞速朝心脏聚集。 “二...” 话还没出口,他眼前景象的时间仿佛静止,众人惊恐地望着近在眼前的巨尸,刘莹莹一条腿高高抬起,两手敞开,舞姿定格,只有他还在移动。 哒,哒,哒。 一只擦的油亮的黑色皮鞋走到众人身旁,此人一身黑色长袍,手里捧着一本书,胸口挂着十字架项链,正是陈洪友陈神父。 他在人群前站定,巨尸的肚皮离他不到一公分,他转头看向魏磊,食指抵在唇间,脸上是玩味的笑意。 “嘘,真变成鬼我也救不了你。” 声音穿过空间,直接传到魏磊耳中,仿佛在他身边说话。 嘭!嘭!嘭! 魏磊向前连点三脚刹住车,细长的舌头舔舐下唇,眼中杀意更盛,但不敢再向前一步。 陈神父不再理会他,低头翻开手里的圣经,右手放在巨尸的肚皮上,仿佛母亲轻抚婴儿肚皮。 “神说,我要在地上降雨四十昼夜,把我所造的各种活物,都从地上除灭。” 嗡。 巨尸体内传来一阵异响,肚皮被渐渐撑开,褶皱的表皮被撑得油光发亮,它的嘴里渐渐冒水,流到外面。 嗤。 陈洪友的手猛地抓紧,巨尸无声无息骤然收缩,凝成一颗绿色小球浮在空中。 他轻轻捧起小球,周围半径半米的地板猛然塌陷。 他一手合上书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久没出来了,卸力不太熟练。” 随后他随意扔到远处刘莹莹的方向。 “吞世。” 刘莹莹的眼珠紧盯着飞过来的小球,身体疯狂颤抖,却只能看着小球打到自己身上。 轰! 绿色小球猛地炸开,爆发出山洪般的巨大水流,整层楼在瞬间便被填满,另外两头巨尸也被卷进洪水中不见踪影,只能听到水流互相碰撞的轰鸣声,却没有丝毫外泄到大厦外。 刘莹莹和两只巨尸被宛如龙卷的水流疯狂搅碎,肉皮从她身上脱落,还想有所动作,随即被更强的水流绞成碎沫。 陈神父面前的水流仿佛撞到一扇无形的玻璃,随着他慢慢往前走,那堵无形的墙也慢慢后退。 到最后,只剩下一颗透明色的小珠子,陈神父抓住它,拿胸口前的十字架插入其中,莫名的流动粘稠液体缓缓流入十字架,十字架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填充了三分之一便拔出来。 “到头来,只有我等信仰的上帝是唯一真实。” 他晃了晃暗淡的珠子,随手丢到地上。 “走了,剩下的归你们,下次就不会这么便宜了。” 下一刻时间突然开始流转,众人还在恐惧中没有缓过神,然而面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魏磊跪在远处,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什么。 李寻清见状赶忙检查江姝静,见她只是正常昏睡后松了一口气,再看章女士,血液从她的五官里流出,积成了一个小血池,已是死的透透的了。 她想了想,他们是帝国手底下的特殊工种,拜托人找私人公司要钱,哪怕对方有点背景也是不虚的,随即放下心来。 宁烨缓过来,走到魏磊身旁,他身前有一颗小球。 “怎么回事?” 魏磊停下诵经,面容在黑暗中看不出表情,他低沉道: “陈洪友刚刚来了,瞬间秒杀了这只厉鬼。” 宁烨瞪大眼睛,想到李寻清说请陈神父做外援,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瞬间到达,直接超度又离开了?” 魏磊轻轻捧起那颗小球,目光汇聚在小球中央,却什么也看不见。 “不是,我们道家推崇渡人渡魂,灵魂升天,诅咒气息自然没了倚仗,供我等吸食。” “神教这群人...他们信仰所谓的上帝,以惩戒诅咒,供奉给上帝以换力量为体系,灵魂往往被一起摧残,下次转生只有身体或精神残疾的命运,直到靠自然补全残缺。” 他用两根手指轻轻摩挲,小球慢慢被磨成碎屑,无风自起,飘向空中消失不见,手里只剩下一张碎皮,上面满是裂痕,仿佛是数张碎片被巨力强行拧在一起。 “回去吧。” 第30章 蜂蛰 夜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上走走停停,路边的门店店员派发手里的传单,饰品金店老板坐在椅子上,好不自在,小摊摊主向路人挥手叫喊,掀开铁盖,带着浓郁肉香的热气使人驻足停留。 “呵呵,你这次算是全面溃败哦。” 姚千尺优雅地坐在窗边,看着下面的人群,小鸟站在她的肩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不时用嘴啄看不见的玻璃。 宁烨坐在椅子上,拿笔在纸的中心画圆,视线没有焦点。 他在刘莹莹一事后将自己那份战利品送给了李寻清,并告知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李寻清目光有所变化,但没有阻止他,只是打字给他看。 “适当发泄,不要越陷越深。” 宁烨拍拍她的肩膀,露出让人放心的表情,“那里有个很有趣的人,我只是想和她聊聊。” 就这样,他轻车熟路来到了心理咨询所,申请后等待了一个小时,随后迎接他的是头发湿漉漉的姚千尺。 “是,思路完全被限制了,只能不断试错排除其他答案,最后却靠机械降神赢了。” “机械降神,什么意思?”姚千尺收回目光,饶有兴致放到他身上。 宁烨想了想说道:“一群野人围猎老虎失败,突然一艘宇宙飞船前来解围,大概这个意思吧。” “这样啊,蛮可惜的,我参与不了这种事,不亲身经历就无法体会你们的感受。” 姚千尺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头发上的水滴滴到他的脸上,弥漫着洗发水的清香,一身青蓝色的旗袍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她把冰凉的手放到宁烨手背上,十指交叉,感受着他的温度,和他本人一样温和。 “所有人里,只有你失职了。” “嗯?” 姚千尺紧靠在他的背上,头靠着他的肩膀,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然而话语却冰冷没有温度。 “抛开江姝静这个上限不高的新手不谈,李寻清是你们的「脊髓」,没有太多自己的想法,更多的是整合信息,作出基础的分析,同时为你们的行动保驾护航,她做的很好。” “邓明玉比她聪明点,却感情用事,容易被情绪主导,但在其他人远离雇主时保持清醒,做好了防护,也许还替人挡了一刀,算是合格吧。” “魏磊,即使是像我这样的半圈里人也听过他「屠夫」的名号,但某个时间后不再使用全力,似乎被限制住了,这次除了分身乏术,没能保护好邓明玉,但基本做到了你们团队「肌肉」的作用。” “而你,宁烨。”她另一只手转过他的头,两人的鼻子贴在一起,互相注视对方的眼睛,在里面看到自己的身影。 “我猜他们之前有一个「大脑」,完美适配「脊髓」和「肌肉」,只是现在由你来做了。” 宁烨手不自觉地用力,意识到挤压到姚千尺后又松开手。 是这样么,宁烨想起张胜曾说过的,他们驻点声名远扬,目前来看不太对的上这个声誉,这么一说好像解释的通了,他们原本还有一人。 姚千尺轻轻抚摸他的脑袋,随后起身,坐到床上,两腿搭在一起遮挡住旗袍下的隐私。 “你也才刚刚入行,坐在不属于你的位子上,做到了你能做到的最好,但这个位置由不得你慢慢进步,你是「大脑」,他们能撑起这个团队的下限,而你是他们的上限。” “力挽狂澜听上去很厉害,但事情不一定非要到最后才解决,本不必要承担的风险就早点排除,这次不知为何你到最后才在江姝静的帮助下想到这个明星,不用你说,光看新闻头条的讣告就知道是刘莹莹了。” “你有过去的经验却不用,本可以提前找出大明星的问题,暗地利用帝国资源调查,设法超度。邓明玉不会受重伤,你们不会走投无路向他人求援,你们本该有更好的结果,所以,为什么呢?” 在姚千尺锐利的目光下,宁烨不得不侧头躲开视线,画圆的手动得更急切了。 “请你保护好我,不然以后我拍不了电影给你看了。” “尽我所能。” 他和刘莹莹的对话在他耳旁回响,魏磊站在一旁,看着妹妹脸上的无助彷徨,心里百感交集。 嗯? 宁烨摇摇头,感觉思绪有些杂乱,记忆混成一团。 “有心结?”姚千尺眉头一挑,“不想说就不说,你自己想清楚,尽量不要掺杂感情在里面,不然受罪的不止你一个。” “嗯,谢谢你,一些想法清晰了许多。” “不用谢,你是这样想的,所以战利品拱手送人,第一时间来我这里,我只是说了你的心里话。你待满一个小时再走,一天天的累死了,好不容易有你这么个冤大头给我休息。” “好。”宁烨犹豫了一瞬,问道:“如果有人告诉你,未来你必然会因为某些原因成为恶人,你会怎么做?” 姚千尺挑眉,有些不相信,“什么原因?怎么必然?算命大仙都不敢说十成。” 宁烨沉默不语,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起身看向窗外,看了许久。 “如果你觉得是错的,就杀光所有想让你变成恶人的人,如果你觉得是对的,就杀光所有与你敌对的人。” 宁烨眼神一凝,这段话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一切随心?” “人随心,鬼随心,没有不随心的,只有不能随心,没有不想随心的。” 宁烨反复斟酌许久,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姚千尺看到他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你个杀千刀的,什么德行,杀人都成好事了。” “不管敢不敢杀人,总比心里过不去要好。” 嗡嗡。 手机发出震动,宁烨掏出来查看,是张胜发来消息。 “烨哥,有事找你,什么时候见一面?” 是想要答复么,他之前顺便问了一下李寻清,对张胜的看法一样有点不太看好,宁烨想了想,发消息回复。 “对不住啊张胜,我和我们驻点的人说了,他们说是驻点人员已经饱和了,不需要更多成员,抱歉啊。” 张胜哆哆嗦嗦坐在一处废弃厂房的地上,看到消息后心里一颤,感觉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他怎么能待在那群酒囊饭袋里,为什么没人要他?凭什么邓明玉能走他走不了? “是不是感觉被抛弃了?”一道戏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张胜吓了一跳,回头看向那个戴着帽子的中年邋遢男。 “没人要你,没人帮你,没人在乎你,你死在路边都会被唾弃怎么不死在别的地方。” 他单膝跪地,直视张胜的眼睛,话语里仿佛有一种魔力。 “继续跟他说啊,你有能力让他过来的不是吗?不会这时候还关心他会怎么样吧,他可是把你抛弃了。” 张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里千思万想,却没有实际的想法,只有快要从心脏爆出来的情绪。 好恨啊,真的好恨啊。 我可是给你好处了,为什么不把事情给我办好了,觉得我无能,你不是更无能?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有点想法就目中无人了,老子走过的路比你吃的饭还多,老子上过的女人你这辈子都上不了。 还有你驻点的那群人渣,没看到老子的能力吗,一群不知感恩的畜牲,杂碎,废物,贱货。 都给我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可别发出去哦。” 中年邋遢男悄然说道,张胜倏地惊醒,这才注意到自己不自觉把恨意写在手机上,赶紧删除掉,重新编辑好消息发过去,附上了这里的地址。 张胜:嗨,没事,我再试试其他地方,不过我不是说这事,是我们驻地有点问题,地址发你了,帮帮我好兄弟。 嗡嗡。 宁烨:好,我还有事,半个小时后过来。” 张胜:ok![比心] 张胜呼出一口气,心里的不舒服都吐了出去,突然想到什么,在中年男的注视下又发了一条消息,随后转头说道:“没我的事了吧,放我走。” 中年男看到最后一条消息,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你心是真狠,多谢,不过还差一点戏剧性。” “戏剧性?”张胜皱起眉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戏剧性。” 中年男站起身,黑暗中的笑容越来越扭曲,张胜瞳孔一缩,心跳猛然加速,感觉有些不妙。 “你...”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求求你啊啊啊——” 惨叫在厂房中回荡,那蕴藏的恐惧与绝望令人胆寒。 “走了?不送,下次再来。” “嗯。”宁烨起身告辞,定位地点后打车前往,司机师傅确认他上车后挂档踩油门,顺口说道:“老弟你去那干嘛啊,那早废弃了,一点人烟没有,打车也不好打。” 宁烨看着窗外的风景,嘴里说道:“一点私事。” 司机见他不想说话,也没再吱声。 下车后,宁烨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里零零散散坐落几处厂房,周围杂草丛生,知了在远处鸣叫。 他心底冒出一丝怀疑,这种地方会是驻点吗? 他打开手机,正准备问问邓明玉,远处的黄色亮光晃住了他的眼睛,只得用手挡住,一辆出租车由远及近,停到他面前。 “烨哥,你已经到了啊。” 邓明玉付款后下车,注意到宁烨脸上的惊愕,也愣住了,“怎么了烨哥?” “你为什么会来?身体好了吗?人员伤亡的事怎么样了?”宁烨感觉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邓明玉脸色黯淡下来,“张胜说他驻点出事了,约了你和我在这里见面详谈。我身体勉强还行吧,至于受害者...特事办会尽力补偿,我也会。” 宁烨皱眉,张胜给他的说辞不一样,“驻点不在这里?” 邓明玉露出打趣的笑容,“这里怎么会有驻点呀,荒无人烟远离城区,不合适的。” “啊~啊~” 远处传来微弱的哀嚎声,两人对视一眼,都听出来是张胜的声音。 宁烨竖起手指噤声,两人关掉手机灯光,一前一后慢慢靠近发出声音的厂房,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虚弱。 两人确认周围没人后靠在厂房门口两边,宁烨脚底下的阴影里冒出几只老鼠,一手拿符,另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头,邓明玉紧张地看着他,手里出现一个破旧绳套。 3... 2... 1! 砰! 两人猛地冲进去,第一时间寻找掩体躲藏,然而厂房里空空如也,只有地上趴着一人,他们缓缓靠近,眼前的景象让两人沉默不语。 张胜在地上不断按8字型爬行,发出虚弱地哀嚎,腰部以下全部消失,流下满地血迹,两条腿被暴力插在他的两肾处。 两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后他紧紧抱住手臂,头深深缩进去,过了一阵没有动静,他抬起头,看到是宁烨和邓明玉,泪水顺着干涸的泪痕又一次流下。 “张哥你...”邓明玉刚想过去,却被宁烨一把抓住,她大脑顿时冷静下来,尽管不懂为什么拦住她,只得站在一旁来回望向地上流泪的张胜和表情阴晴不定的宁烨。 宁烨看到他身下8字型的血痕,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信息浮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心中的危机感如潮水般达到顶峰,疯狂警示他快跑。 “是...”张胜张开嘴,干涩的嗓音仿佛被塞满了沙子。 “是蜜蜂哦。” 嗡嗡! 身后突然传来公交的鸣笛声,那声音是如此的近,宁烨转身,刺眼的强光让他睁不开眼,公交已近在咫尺。 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已不由自主将邓明玉一把推开,下一瞬公交如同发疯的公牛狠狠撞在自己身上。 砰! 宁烨猛地撞飞到空中三四米高,全身上下传来肉烂骨碎的剧痛,几乎要昏厥过去,他飞了十几米后落在地上,脑袋几乎要被拧断,身下流出大量血液,很快汇聚成了小池。 “宁烨!”邓明玉惊叫一声,声音几乎要撕破喉咙,她跑到宁烨面前,看着他的惨状,完全不敢碰他,大脑一片空白。 公交停在张胜面前,强光照射下他不得不低下头。 嘎吱。 车门打开,中年邋遢男走下来,他拽起张胜的衣领,左右看看,然后随手丢到车上。 “还活着,以后就跟着我干吧。” 他不急不忙朝宁烨走去,邓明玉站在宁烨身前,一脸凝重地看着那个邋遢的中年男。 她甩出定身符,中年人不闪不避,被定住不到两秒,便强行摘下符咒甩到地上。邓明玉拿出惊雷符,咬牙拿血在上面狠狠一划,甩向中年人。 中年人一只手抓住空中的符咒,攥到手心里,随后砰的一声闷响,他手心里冒出黑色的烟气,张开手,手上满是烧痕,随后快速愈合。 “知道我是怎么让他无法愈合的吗?”他缓缓说道,身上散发出厉鬼的气息,带着微微的腐臭。 “把他打个半死,愈合后再打个半死,直到无法愈合后就切下他的双腿,插在腰上,让他跳8字舞。” 一串绳索套到他的头上绑紧,猛地提起,然而提到一半,他抓住上面的绳子用力一扯,鬼绳便被扯断。邓明玉眼神迷离,跪倒在地,感觉骨头就要脱身而出。 “蜜蜂的8字舞,知道吗?工蜂传递信息的一种手段。我们只是诅咒的搬运工,让大家回归古代神力的一种手段,是为大家做善事。” 他走到邓明玉面前,她大口喘气,压力如山海咆哮,压在她的肩上,根本站不起来,她能感觉到,只要往边上挪半米,就能脱离这种感觉,但她始终挡在宁烨身前。 中年男饶有兴致地拍拍她的脸,“一阶对三阶,初阶对中阶,你们驻点的老人没告诉过你中间的差距?” 他张开双臂,一脸得意,“三阶,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人鬼初步开始融为一体,掌握诅咒附身的能力,你们这群跟着诅咒屁股后面跑的人连站起来面对我都做不到。” 邓明玉闭眼闭口,浑身颤抖,但没有动静。 他感觉有些无趣,便绕过她走到宁烨身旁,邓明玉扑倒在地,大汗淋漓,剧烈喘气,仿佛鱼重新回到水里。 中年男蹲下来,手掰住宁烨的下巴扭动,随后起身。 “看到你照片的时候就认出你了,下河大学的大学生是吧,我可是全程看着你和厉鬼舌吻哦,太劲爆了。” “你杀了不该杀的人,所以我来了,我不来也会有其他人来。” 中年男,也就是鬼公交王远,从腰间掏出一把榔头。 “但依咱俩的缘分,还是由我来为你送行吧。” 就在这时,一只脸盆大小的金色眼睛出现在王远面前,睁开眼皮,露出璀璨的瞳孔,仿佛里面蕴藏着万事万物的答案。 眼睛瞬间炸碎,变成金色碎屑围绕在王远身边,他的眼睛也散发璀璨的光芒,嘴角不自觉扬起笑容,张嘴说道: “有点实力,不过离得太远了,只能唬唬人。” 他眼里的光芒缓缓散去,高高举起榔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然后猛地砸下。 砰! 第31章 恶魔 砰! 王远被一脚踹飞,身体在空中绕了一圈,两脚抵在地上拖行了好几米,终于停下退势,他的脖子向下扭了90度,所以弯下身子望去,一个两米高的木质人偶正站在邓明玉身前。 木偶没有五官,面上涂了白粉腮红,它左手扶肩,右臂转了两下活动筋骨,随后弯下身,双手双脚放开,作防守状。 邓明玉见状爬到宁烨身旁,汗水滴到他苍白的侧脸上,眼里满是焦急。 “宁烨,你怎么没有恢复啊,快醒醒,快醒醒。” “你他娘的到底是谁,这么多人来保你。”王远气急败坏大吼道,同时掏出一把大钳子夹住脖子使劲拧,颈骨发出令人心口发慌的咔咔声,随后脖子被拧回原状。 “老子把你们碾成肉泥。” 他跑回公交上发动引擎,抬起头那一刻他瞳孔一缩,身体仿佛被定住,木偶也有所感应,转身看去。 宁烨站在它身后,身上满是血迹,却看不到伤痕,脖子也回归正位,脸白的不像活人,瞪大的双眼一眨不眨,看着车里的王远。 嗤—— 他的右脸颊中央冒出热气,紧接着那块面皮被烧穿,一股黑色火焰喷射而出,随后如同脱缰的野马,飞速蔓延至全身各处。 啵。 他体内传来一声轻响,境界直接来到了二阶一段,诅咒气息骤然膨胀,紧接着更加剧烈的诅咒气息以霸道不容拒绝的姿态疯狂灌入他的体内,境界疯狂提升。 二阶二段... 二阶三段... 噔噔,噔噔,噔噔。 其他人听到剧烈的心跳声,紧接着宁烨周身地上浮现一道淡淡的黑火炎圈,圈内的石子灰尘反重力浮到空中。 嗡—— 石子灰尘猛地落下,一圈气流从他身上散开。 “啊!”邓明玉惊叫一声,被吹地倒滚一圈,呆呆地看着眼前陌生的漆黑身影。 气息缓缓收起,宁烨的实力定在三阶一段,黑火熊熊燃烧,空间也被烧得扭曲,强大的威压在这一刻倾泻而下。 咚! 威压仿佛一颗炸弹投到地上,卷起剧烈的强风,一阵飞沙走石,邓明玉举起双手,有些疑惑,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威压。 不是普通三阶。王远流下一滴冷汗,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准备倒档跑路。 宁烨全身燃烧黑色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炙烤声,如同野兽的三角眼和咧到耳根的嘴冒着白光,手脚指头变得细长尖锐,已是黑炎恶鬼的样貌。 “呼——” 深沉的喘息吐出一口烟雾,他眼神带着玩弄猎物的戏谑,抬起手,食指指向王远。 王远浑身战栗,心中警铃大作,车内瞬间冒出无数亡魂恶鬼将他护在怀里,发出尖锐的叫喊。 “点杀。” 那声音沙哑干枯,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尖锐冒火的黑色手指前端骤然出现一个黑点,手指往前轻轻一点,周围的空间震荡波动,黑点骤然消失。 黑炎恶鬼放下手,将目光放在木偶身上,那木偶在威压下各处关节嘎吱作响,它勉强抬起双手,缓缓后退。 王远见状,散去周边的冤魂恶鬼,在身上摸来摸去,还在车上蹦了两下,最后撇去额头的冷汗,露出不屑的笑容。 “装模作样,真吓了......” 嘭! 他的身体陡然炸裂,体内冒出剧烈燃烧的黑火,火势瞬间扩张蔓延,将他完全包裹。 火焰仿佛烧穿了空间,中心出现一个黑到极致的点,将火焰吸收干净后消失不见。王远被烧得干干净净,甚至来不及说话,也没有一点骨灰遗留,直接从地球上被抹除。 司机座椅上浮现出王远的身影,脸上还残留着惊魂不定的表情,他立马倒档倒车,公交仿佛进入另一处时空,消失不见。 木偶动作开始僵硬,此时才更像一个木偶而不是活人,黑炎恶鬼嘴角一咧,骤然消失,木偶来不及反应,仅仅一瞬,便被一只手抓住脖颈高高抬起。 那黑炎恶鬼盯着它,发出巨兽一般的咆哮。 吼! 那吼声带着炙热的高温和狂风,还有泼天的怨恨与痛苦。 远在无名门店二楼的老板坐在二楼中央,闭目打坐,双手掐诀,二楼全是没有面貌的木偶,至少有数百架,几乎没有立脚的地方。 空间一片黑暗,只有墙上供奉关公像的祭台冒着红光,照在木偶空空的脸上,显得有些诡异。 吼声跨越时空传到这里,周围的木偶仿佛被风吹动了一下,随后脑袋缓缓移动,看向中央的老板。 咔咔咔。 老板睁眼,环视周围的木偶,它们的脸上渐渐冒出五官,身体变为人形。 他瞳孔一缩,表情陡然狰狞。 “我被影响了么?该死的,我真想杀了你宁烨。” 一位优雅的妇人从人群中走出,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满含恨意的麻木,老板眼神变化,柔和中带着痛苦。 “老婆...” “你个人渣,恶魔,畜牲,杀千刀的,你害死了我儿子,还想害死我?老娘先把你活剐了。” 说罢,她握着不知哪来的刀,一刀插进他的肚里,这样仿佛还不解恨,又一把抽出,捅入,抽出,捅入,仿佛没有停止的那一刻。 伤口也诡异的没有鲜血流出,只发出木头被砍切发出的声音。 老板伸开双臂,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后背,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一个年轻人从人群里走出,他体格高大健壮,留着寸头,帅气的面庞没有表情。 “儿子...” “你把我害死了。”年轻人开口打断他,“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去救她,我就不会死,我妈就不会自杀,一切都是因为你。” 老板感觉胸口钻心的疼痛,流下泪来,“是我,都是我,我对不起你们母子,对不起...” “对不起就有用了?”年轻人露出狰狞的笑容,一刀捅进他的腰间。 老板一只手把他搂在怀里,低头没有回答,只是喃喃自语,说着对不起。 一位乖巧可爱的双马尾女生悄然出现在他背后,老板后背一紧,没有作出反应,女生开口道: “都是因为你,否则我不会死,小杨也不会因为救我而死,我哥也不会远走他乡饱受痛苦。” 一圈圈的妻子,儿子,儿媳露出诡异的笑容,齐齐开口。 “都是你的错,否则我们不会死,都是你的错,我们才落到如此境地,全部都是你的错,所以赶紧自杀吧!” “我有绳子。” “我有梯子。” “我有刀子。” “我有锤子。” “我有...” ...... 他们递上工具,询问道: “你想怎么死?” 老板满脸涨红,青筋暴露,他缓缓闭上眼睛,陡然睁开。 所有人仿佛失去了倚仗,迅速变为无面人偶,倒在地上。 “老板,有事吗?”楼下传来金会计担忧的声音。 “没事,不用管。”他放下手里的两架人偶,迅速坐定掐诀。 “真是诡异的能力,宁烨,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 黑炎恶鬼见木偶许久没有动静,刚想甩掉,那木偶身体突然收缩,冒出衣服,五官变化。 宁萌在它手里泫然欲泣,手脚不断挣扎。 “哥,咳咳,你不是说好要保护我的吗,为什么这样对我?” 下一刻,她的手软软垂下,失去呼吸。 黑炎恶鬼张开手,望着倒在地上的尸体,突然抱头嚎叫,大脑仿佛被千刀万剐切成杂碎,传来爆炸般的疼痛。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 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 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我是谁你是谁你是谁我 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 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它跪倒在地,大口喘息,黑炎缓缓散去,露出里面的身体,如同医院里的人体模型,没有肌肤,肌肉蠕动抽搐,境界也迅速掉落。 二阶三段... 二阶二段... 二阶一段,随后境界定格不再下降。 人体转头看向邓明玉,露出没有眼皮的眼球和完全暴露的牙齿与鼻腔,发出虚弱地哀嚎。 “好疼,我好疼...” “宁烨!!!”邓明玉赶紧起身,来到他身旁,听到他的哀嚎却无能为力,然后突然注意到缓缓变回原样的人偶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她掰开手,里面是一颗眼球,精纯的诅咒气息让她喜悦不已,赶忙拿起,强行扒开宁烨的牙齿塞进嘴里。 随着眼球进入腹部,化为气体,钻进绿眼老鼠体内,他身上快速长出皮肤,覆盖全身,他呜咽一声,终于昏倒在地。 第32章 善人 “宁烨,醒醒,你醒醒,别睡懒觉啦。” 宁烨慢慢睁开眼睛,面前是江姝静俏皮可爱的脸。 “你终于醒啦,我喊了你好久。”她两腮鼓起,气呼呼的,看样子喊了许久。 宁烨坐起身,思绪有些呆滞,环视周围一圈后更加迷茫。 “我在哪?” 他坐在陌生的人行道上,周围建筑有种过去的风格,路上没有行人,车辆停在路上不见人影。 “你说好的,跟我讲讲你小时候,先去你家吧。”江姝静盯着他的眼睛,答非所问。 “哦,好吧。”宁烨不记得这回事,但还是点头答应,起身左右看看,指向右侧,“这边走,是我小学三年级之前的家。” 两人走在老旧的水泥路上,白云在天上像是不断搅拌的棕白咖啡,挡住了多余的阳光,不冷不热,也不刺眼,周围没有声音,也没有人。 “宁烨,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啊,也像现在这样乖巧吗?”江姝静步伐加快走到宁烨面前,两手握在身后,饶有趣味地问道。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从小到大都差不多吧。” 不远处传来吵闹声,两人对视一眼,来到一处老楼,一单元三楼的房间里传来男人的怒骂。 “这么大了数数都数不明白,你不要脸,还要丢我的脸。” “对不起,爸爸。” 宁烨打开门,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让他有些恍惚,那年轻的面容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你父亲?”身旁的江姝静问道。 “是。”宁烨点头,“我学习进度和其他小朋友比差太多,所以爸爸妈妈比较着急。” “身上酒气蛮大的。”她擦擦鼻子,脸上有些不快。 年幼的宁烨靠在墙角低下头,用手背擦干眼泪,继续听爸爸批评,宁父见他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把头抬起来!娘娘腔像个什么样。”宁父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三十以内的数,给我重新背一遍,背不完不许吃饭。” “好啦,别欺负孩子了,赶紧吃饭吧。”一位清秀美丽的女士解下围裙,强行拉走还想教育的父亲,头也没回说道:“还杵那干啥,吃饭了。” “还好有阿姨帮你解围啊。”江姝静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啊,这个...我想想。”宁烨拿起桌上的日历,“我妈妈又怀孕了,是我妹妹。” “被放弃了?” “是啊......你懂啊?” 回应他的是一个奇怪的笑容。 小宁烨回到卧室,走到婴儿床边,看着咿咿呀呀的妹妹。江姝静也走过来,手指轻轻逗弄她,还是婴儿的宁萌抓住她的手指,对她笑呵呵的,很是乖巧。 宁烨关上卧室门,门上挂着一面镜子,他看着里面的自己,一股厌恶的情绪油然而生,面目狰狞可怖。 不知道是对方先动还是自己先动,抬起手指,点向另一方的胸口,两根手指贴合在一起。 “怎么了?” 宁烨心头一凛,转过身,江姝静顺势紧贴到自己胸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他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脚跟撞到门上,没有退路,于是摇摇头,打开门走出去,江姝静捂嘴偷笑,赶紧跟上,小宁烨没有理会,和妹妹大眼瞪小眼。 宁烨来到客厅坐下,说道:“妹妹和我不一样,从小到大都很聪明,所以爸妈把全部期待都放在了她身上。” “那你压力一定很大吧,毕竟是当哥的。”江姝静看着小宁烨忙上忙下,拖地洗碗,照顾妹妹,最后累瘫在沙发上,幼小的宁萌抱住他的头,似乎在表达安慰。 宁烨一脸平静,“我想收获关注,只能把她照顾好。” 母亲回到家,穿上宁烨递过来的拖鞋进家检视一番,见屋里干干净净,便随口表扬道: “哎呀,儿子你真棒,萌萌过得怎么样啊。” 她看也不看宁烨,径直走进卧室逗弄妹妹,随后抱着她坐到客厅沙发上,看起综艺节目,然后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掏出五块放到桌上。 “干得不错,这是你的奖励,以后也要把你妹妹放到第一位知道吗,卫生也要打扫好。” 看了一阵电视,母亲开始做饭,父亲也回到家,首先抱起沙发上的女儿一阵玩闹。 一家子坐在餐桌前吃饭,肉菜都放到父亲身前,离宁烨最远,吃完饭后坐到客厅看电视,小宁烨则站在小凳子上洗碗。 江姝静抹了一把干干净净的盘子,摩挲手指,“呵呵,很功利呢,也不怕你妹妹被养成废物。” 宁烨却解释道:“她很懂事,也很善良,当然,压力也很大,很小的时候就懂事,不一定就是好事。” 江姝静眼里冒出小星星,语气兴奋道:“那她是家里唯一爱你的人吧,你们这对兄妹太有感觉了,绝顶cp!” “呃...其实我爸妈也是爱我的,只是没那么明显。当然,也多亏了这段时期,我在学校里经常帮助他人,收获了很多友谊。” 江姝静戏谑地握住他的下巴左右转动,不顾他反抗,“友谊?不敢苟同用单方面付出换来的友谊。不过你长的好看又有种柔弱的感觉,还乐于助人,应该从小就受女孩子喜欢吧。” 宁烨轻拍掉她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好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你还有故事要讲不是吗?” “啊...嗯,好。” 江姝静冲小宁烨挥手,“那以后再见啦。” 小宁烨露出笑容,点点头,继续打扫厨房卫生。 两人走出楼房,在大街上慢悠悠往前走,天上一条条云如同弯曲的面条紧贴在一起蜿蜒蠕动,遮盖住整个天空,给人一种想要呕吐的油腻感,跟着他们的步伐流淌向远方。 街边店铺的电视机里,一个老外正在野外,一边解说,手上的木棍串了一只新鲜猪脑。 他拿出打火机点燃木柴堆砌的篝火,漆黑的火焰熊熊燃烧,老外露出满意的笑容,把猪脑置于火焰上炙烤。 猪脑表面逐渐浮现油花,滴进火里,火势逐渐增大,猪脑变得焦黑,干枯,老外却没有拿下来,直到彻底烧成焦炭,掉进火里。 老外拿起空木棍,对摄像头兴奋地解说,像是抢走香蕉的猴子,上蹿下跳。 随后张开大嘴,一口咬在棍子上方的空气上,撕咬咀嚼,仿佛真的咬到了东西。 他的眼白边缘渗进一抹鲜红,血液汇聚到眼角,流淌而下,五官大量出血,他却恍若未觉,继续啃着空空如也的木棍。 宁烨带路走进一处公园,公园边缘的一处幼儿沙坑里,长大一些的宁萌正在里面一个人铲沙子玩,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似乎并不开心,也不难过,只是在玩。 两人走到沙坑旁,江姝静左右看看,询问道:“你父母呢?你呢?” 宁烨的眼神有些变化,但说不清是什么感情,“爸妈去散步了,留我照顾她。” “你呢?” “他来了。”宁烨看向身后,小宁烨走到他们身旁止步。 “一起出去吗?”小宁烨说道。 “为什么?”宁萌继续铲着沙子。 “外面有很多好玩的,我带你去玩。” “什么好玩的?”宁萌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身后的男孩,眼里带着好奇。 “我带你去看看,眼见为实。” 宁萌犹豫不决,但手里的铲子已经掉到沙子上。 “好,你要保护好我。” “嗯。” 宁萌拍干净身上的沙子走出来,牵住他的手,但小宁烨没有动作,而是抬头直勾勾盯着前方的宁烨。 他避开儿时自己的视线,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他好像希望你阻止他,确定不管吗?”江姝静对上他的视线,宁烨撇开到一边后她又跑过去对上。 见躲不过去,宁烨只得低沉道:“已经发生的,怎么也改变不了。” “发生了什么?”江姝静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越走越远,消失在公园门口的拐角处,于是也走了出去,宁烨伫立在沙坑旁,目光聚集在沙坑中央的铲子上,一动不动。 “哥!你在哪!” 江姝静听到撕心裂肺的呐喊,赶忙跑过去,看到不远处几个小孩将宁萌围堵在小巷里,她茫然失措,惊恐到只能不停地呼唤。 其中一个又高又胖的小孩走出来,用手往后捋过头发装帅,“别喊了,我不是你哥吗?一起玩啊。” “我不要!”宁萌大喊,他的脸色霎时间阴沉下来,感觉受到了侮辱,随即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要强行打服。 站在最后面像是瘦猴的男生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看见一个明显上了小学的大男生迎面走来,怒气冲冲的样子让他吓破了胆,破锣嗓发出尖叫。 “来人了!点子扎手!” 众人纷纷回首,看向堵在巷口的宁烨,宁萌脸上的惊恐瞬间如春雪消融:“哥!” 高胖男生放下她的手,当仁不让地站在宁烨面前,“想找茬?别没事找事。” 旁边的人附和帮腔:“我们唐哥可是练跆拳道的,不怕你。” 不等小宁烨反应,被叫做唐哥的小孩先发制人,一拳打到他脸上,小宁烨捂脸后退,感觉左脸一阵一阵的肿痛。 趁着他后退的间隙,唐哥挥手向前。 “把他手脚都抓住,看我揍他!” 一群小孩如同荒漠中的鬣狗将小宁烨包围,抓住他的四肢,任凭他如何用力,至少有两个人抓住他一只手或脚,根本挣脱不开。 唐哥洋洋得意地把脸伸到他面前,“你刚刚好像想说什么,说啊。” 小宁烨咽下口水,在他耳边轻声呓语,“不是想和我妹妹玩吗,我替她吧。” “嗯?” 没等唐哥反应,小宁烨目露凶光,张嘴一口咬在他的脸上,竟直接咬下一块皮肉。 小宁烨露出喜悦的笑容,比他过去任何一次笑容都要真诚。 “啊!”唐哥发出惨叫,捂着脸不停倒退,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左右翻滚哀嚎痛哭。 其他小孩被如此惨状吓坏了,手上力气不由得一松,小宁烨抓住机会,强行挣脱开一只手,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砖,狠狠朝最顺手的小孩拍去。 啪的一声,瘦猴小孩两眼一翻,直愣愣倒在地上。 另外几个小孩松开手,缓缓后退,然后头也不回的逃走,消失在小巷转角。 唐哥捂住伤口,满脸痛苦,一手扶墙想要离开,脑袋却碰到什么人的胸口。 他浑身一颤,倒在地上,小宁烨双眼瞪大,布满血丝,似乎没有眨过眼,脸上夸张的笑容被鲜血勾勒,吓得他手脚并用不断倒退。 小宁烨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突然一下扑倒他的身上,唐哥感觉身上一沉,抬头看到黑暗中小宁烨的脸,嘴皮子哆哆嗦嗦道歉。 “对,对不起,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小宁烨坐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喜欢我吗?” 唐哥懵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喜欢,喜欢。” 小宁烨顿时笑眯了眼,“对嘛,我一直很受欢迎,你怎么能只找我妹妹呢,怎么证明你没有撒谎,要不再来一口?” 听到这个答案,唐哥立马变卦,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我都不喜欢,你和你妹我都不喜欢。” 咚。 小宁烨给了他眼睛一拳,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不喜欢?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像是疯狗一般,一拳又一拳重重落下,唐哥双手抱头,被打得心头火起。 他抓住打拳的间隙,猛地张开面门,抓住宁烨胳膊,正要利用体重优势反压而上,眼角突然注意到什么东西飞过来,动作下意识一停。 嘭。 一大袋垃圾从天而降,正中脑门,垃圾袋的底部裂口,流出酸臭腐败的不明液体,唐哥被臭气熏得忍不住干呕。 宁烨立即用力挣脱开他的钳制,将上半身压在垃圾袋上。 唐哥疯狂挣扎,被里面的污秽恶心的涕泗横流。 就在这时宁烨突然起身,高高跳起,一膝盖砸在唐哥肚子上。 唐哥上半身猛地挺起,腹部汹涌的剧痛让他不由得张嘴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的垃圾污水全都顺势进入口中。 他再也没力气反抗了,把头从垃圾袋里摘出来,捂住肚子蜷缩哭泣。 宁烨默默起身,吐掉几颗牙齿,看向身后瑟瑟发抖的宁萌,伸出手。 “我们回去吧。” 宁萌凝视一身煞气的哥哥,犹豫片刻,握住他的手。 两人走出巷子,身影消失在人流中,江姝静啧啧道:“你小时候好帅啊,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白马王子,妹妹还打了一个bo,兄妹连心,其利断金。” 宁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缓缓说道:“因为没有证据我妹妹受他们猥亵,所以警方完全倾向于他们进行调解。 爸妈花了很大代价赔礼道歉,这件事才揭过去,我的名声被那个胖子的家长到处传播,我们一家只能搬离这座城市,去其他地方生活。” 江姝静眼睛滴溜转圈,“你父母应该恨死你了吧,女儿差点出事,还被人敲诈。” “是啊。”宁烨点头,露出嘲弄的笑容。 “他们把我关在屋里关了三个月,才放我出来。” 江姝静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但这不是故事的全部,对吧?” 宁烨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显得有些疑惑,“还有什么?” “还有,”她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要断章取义。” 第33章 tan apollo=xii/xv 宁烨站在巷口,与江姝静对峙,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江姝静抬手轻抚他的脸庞,喃喃道:“乖孩子,好孩子,笨孩子,你拿这套说辞,说的自己都信了吧。” “宁烨,你在干什么?!”母亲声嘶力竭,站在客厅,看着厨房里的孩子,眼里的恐惧快要溢出。 幼小的宁烨站在水池旁,手里拿着还在解冻的生牛肉,上面少了一块。 血液从他的嘴里溢出,滴落在地上,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妈妈,你要来一块吗?” “给我把肉放下!”母亲手指宁烨,五官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 待宁烨放下肉,她赶紧跑过来扔到一旁,抱住他的肩膀疯狂摇晃,嘴里喃喃自语: “吐出来,快点吐出来,医生说了这是病,异食癖,不能吃,不让你吃你偏要吃,快点吐出来。” “呕。”宁烨不得不把肉吐出来,母亲看到他嘴里的锯齿尖牙,不由得瘫倒在地,那绝不是人类的牙齿。 这是她的孩子吗? 见到母亲这个样子,宁烨开始慌了,想要扶起她,“妈妈。” “别喊我妈妈!”母亲抱头,紧闭双眼,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宁烨仿佛失去了灵魂,杵在她身前没有动作。 母亲起身想要离开,在门口犹豫许久,却还是转过身抱住他,恐惧让她浑身颤抖,带着哭腔说道: “别吃了,真的不要吃了,妈妈怕。” “好的妈妈,我不吃了。”宁烨只得轻拍她的背,答应下来,直到下一次被发现,直到再一次被发现。 随着年纪增长,他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开始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温柔懂礼的姿态与出众的外貌,与其他贪玩粗鲁的男生相比极为出众,在女生眼中像是一戳就破的纸,想要好好呵护。 他并不想吃,只是迫不得已。 静静等待时机,幼狼眼光晦暗,直到伸出狼爪的那一刻。 而母亲发现他对自己和丈夫强烈依赖后也不再恐惧,态度冷淡下来,宁烨不得不承担起家里大部分的家务,来获取父母的欢心,哪怕知道是假的。 “我怀孕了。”母亲面色寻常,边夹菜边说道,父亲一脸惊喜,语无伦次,只有宁烨埋头吃饭,看不到表情。 宁烨洗完碗筷,拖完地,晾完衣服,疲惫地回到卧室,窗帘遮住阳光,屋里一片昏暗。 他来到妹妹的婴儿床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刚刚醒来,懵懵懂懂的妹妹,脸色越来越阴沉,黑暗中狰狞可怖。 宁萌看到他这副模样,五官皱在一起,快要哭出来,这时宁烨才如梦初醒,恢复平常温和的模样。 宁萌见他没事了,瞪大眼睛望向哥哥,把手伸向空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宁烨没看懂她的意思,只得握住她的手表示回应,宁萌露出可爱的笑容,两只手抱住,睁开可爱的大眼睛看着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手,发出嘿嘿的笑声。 宁烨下意识笑了一下,紧接着笑容收敛,轻轻逗弄她,心里若有所思,往后再没有其他想法。 才怪。 他已经得到同学老师的爱戴,但父母这一份情感,得让他们断了念头。 她被围在巷子里,深陷困境时,本以为会感到快意,但不知为何,一股怒火在他的心底点燃,如燎原之势熊熊燃烧,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阻止眼前的事。 那个胖子洋洋得意地把带着汗臭的脸凑到他面前挑衅,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堆积的一层层死皮微小的纹路。 隐藏多年的渴望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怒火,大脑瞬间冷静下来,一道邪恶的念头从心底的阴影里冒头,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机会来了。 恶狼俯身,贪婪地注视着它真正的食物。 哀嚎响起,宁烨贪婪暴虐的眼神与扭曲的五官深深烙印在这群小孩子的心里,纷纷落荒而逃。 疯狂发泄完这些年积累的情绪,宁烨当机立断率先报警。 母亲和父亲坐在调解室桌前,几名家长对他们破口大骂,唾沫横飞,然而两人面不改色,等他们骂累了,立马拍桌而起,咬死自家小孩是被迫反击。 直到看见那些小孩身上的牙印,母亲心里一颤,万千思绪流转却不动声色,坚持之前的说辞把赔偿损失降到最低,直到最后一刻仍然保持强硬姿态,回到家后脸色终于阴沉下来。 宁烨看到她的脸色主动走向前,“妈,对不起,我...” 母亲以肯定的口吻打断他:“是不是你计划的?” 宁烨内心狂震,强烈的危机感让他的大脑宕机,沉默以对。 母亲一把拽开他抬起的双手,掐住下巴让他强行张嘴,嘴里传来一股子洗不掉的血味,母亲的表情阴沉到了极点,将他推倒在地,破口大骂: “你给我变本加厉是吧?!别以为能瞒过我!竟然还敢利用你妹妹!” 父亲后知后觉,脸色迅速变化,疾步过来揪起他的衣领把他拽来,张嘴吐出一口浓郁的烟味,唾沫横飞,咆哮道: “臭小子敢耍我?!你以为你很聪明?以为天衣无缝?这件事根本就是你挑起来的对吧!” 他一脚踹开宁烨卧室的房门,把宁烨扔进屋里,狠狠关上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屋里的东西都跟着震了下。 宁烨满脸痛苦,捂住脖子剧烈咳嗽,却听到门外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他仿佛忘了疼痛一般,立马爬起来扭动门把手,却打不开门。 “好好给我在里面反省,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别出来。” 门外父亲的声音里蕴藏着无穷的怒火,宁烨拼命敲打房门,发疯似的大喊: “不要!爸爸,妈妈,放我出去!” “我知道错了,我真错了,不要把我关在里面,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门外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他失魂落魄倒在地上,眼神空洞望着地板,这是他接下来三个月每一天每一秒都要看的东西。 只有中午,妈妈才会打开一道门缝,扔进来一点食物和水,足以撑到第二天。 每天只要清醒着,他便会一直坐在门口忏悔,到后面他意识到,如果不说,中午便不会有东西扔进来。 还不够诚心。 三个月后,乖巧的宁烨出现在另一个学校里,每天向父母如实汇报自己的一切行动。 附近开始出现残缺的死猫,缺少的部分各不相同。 警方试图找出凶手,却因为少有监控,凶手准备完善而无从查起,不得不增加监控,这才减少了每周死猫的数量。 直到高考结束,成绩一出,名牌大学已是板上钉钉。 妹妹坐在电脑前,举拳欢呼,宁烨安静坐在床边,没有表情,如同一个局外人。 父母脸色异样,也不出声,妹妹感觉到氛围的诡异,欢呼戛然而止,一时间安静得针落可闻,周围的空气几乎凝成实质。 “就读旁边的那所大学吧,我看挺不错的。” 母亲这么说道。 “好。”宁烨点头。 “可是,”一道不适宜的声音插入,妹妹小心翼翼,磕磕巴巴地说道:“我哥他能上的学校至少比它好三个档次……” “小萌。”宁烨突然打断她,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爸妈是为了我好,就这样吧。” 在他入学后不到一个月,学校里爆发了一起男友杀害侵杀女友的留学生的极端恶性事件,此后两年,学校仿佛被套上了魔咒,恶性事件接连不断。 “这才是你啊,坏孩子。”江姝静踮起脚尖,在他耳旁低语,“欺骗父母,伤害妹妹,杀害动物,狩猎同类,你可是比恶魔还恶魔啊。” 宁烨抱住脑袋喃喃自语,“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不是?那你是谁?一个好人,还是一个恶魔,你是哪个?隐藏的那个,还是外表的那个?” 宁烨放下手,露出狰狞可憎的面目,按倒江姝静,掐住她的脖子咆哮道:“我说了我不是,你踏马没听懂是吗?!” 江姝静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反抗,古井无波的眼神仿佛是一具尸体。 宁烨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眼泪从眼角滑落,抱住她大声痛哭。 江姝静反手轻抚宁烨的脑袋,用温和的声音说道:“到底要做什么样的人,或是魔,自己想清楚。” “可是我想不清楚,我饿,我想被关注,我都想要。” “那就做快乐的事。” “快乐的事?”宁烨抬起头,目露疑惑。 “嗯~啊。”江姝静伸了个懒腰,眼里满是笑意,“吃坏人,帮好人,在聚光灯下灿烂发光,我们不会打扰到无关群众,不是吗?大家都会开心的。” 她伸出手指,点在宁烨眉心处。 “你该醒了。” 宁烨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 第34章 风雨欲来 宁烨从床上坐起身,表情有些迷茫,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这里,也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衣服换了,感觉身体很干净,五感清晰,身体有用不完的力气,不想打开窗帘,外面红色的夕阳有些讨厌,好饿,想吃东西。 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出后门,餐厅的环境让他感到舒适,几乎没有光线,但在他的视野里一切清晰可见,空气中飘荡着灰尘,略显肮脏的场景让他如鱼得水。 金会计,李寻清,魏磊,邓明玉,还有江姝静同时间看过来,看得他懵懵的,只得举手问好。 “你们好,怎么了?” 邓明玉率先说道:“你还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 宁烨皱起眉头,低头沉吟,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睡着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于是他闭上眼,回忆更早之前的事。 我好像去找姚千尺了,然后...然后收到张胜的消息... “张胜呢?王远呢?”他猛地抬头问道,许多记忆纷至沓来,脑子有些胀痛。 邓明玉的表情并没有放松下来,让宁烨心里犯怵,“三天前张胜被鬼司机带走了,老板说鬼司机怕是不会来咱们城市了。” 宁烨听到后一愣,这时金会计发话,“宁烨,陈神父想见你一面。” “啊?”还没来得及消化信息,宁烨有些茫然无措。 “是的,他说他有事想和你谈谈,你没事了就尽快过去。”金会计再向他确认一遍信息,说完便拿起水杯喝水,不再理会他,显得十分刻意。 “哦,好吧。”宁烨点点头,想了想后对邓明玉说道:“后面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 邓明玉有些犹豫,“啊,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你问老板吧。” “问老板?”宁烨挠头,这个和老板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知道,算了,一团乱麻,先去见神父吧。 待他打过招呼离开后,李寻清戳了一下金会计,金会计一副没感觉到的样子,在手机上疯狂消消乐,她又戳了一下,还是没动静,她忍不了了,直接一戳戳进心窝子。 “呃...”金会计两颗眼球瞪出眼眶,手机掉到地上,动静引得其他人看过来。 他用力揉搓胸口缓解疼痛,冲其他人笑笑,“哈哈,没事,没事,和她闹着玩的。” 说完他起身回到内屋,伫立良久后,深深叹气,走上独属于老板的二楼。 ....... 宁烨走在路上,渐渐消逝的红色夕阳洒在身上觉得有些不适,本能激发体内的坐标,诅咒之力从体内渗出,布及全身,不适感顿时消失。 他顿时惊呆了,感受着体表如同活物游走的诅咒气息,有种荒谬的不真实感。 “我...升阶了?二阶?” 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抬头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脸上带着许久未见的笑容。 “宁烨,好久不见。” “丹青?你...没事了吗?”宁烨惊愕地看着她,此时刘丹青的精神样貌和之前有天壤之别,现在和常人无异。 刘丹青把头发撇到耳后,眼神复杂又很纯净,“没事了,谢谢你,没有你我可能...不说了,宁烨,你要去哪?” “去...去哪?我要去——” “见神父?见陈洪友?”刘丹青突然打断他,露出凝重担忧的表情。 宁烨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一时间心惊肉跳,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 “宁烨,要小心。”刘丹青盯着他的眼睛,“神教名义上归特事办管,实际上和特事办平级,接受帝国管理,和道家完全不同。” 宁烨挠头轻笑,打趣道:“所以他算我上级?也没什么嘛,神父很照顾我的。” “不,你不明白。”刘丹青摇摇头,把手放在他的胸口,“这是大势所趋,一定要忍。” “忍?”宁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忍。”她点点头,后退两步,转身离去,留下最后一句话,“不是我们找你,而是他找你,你要明白这个微妙的区别。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宁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独自在风中凌乱,他到底干什么了? 街道上的路灯亮起,城市陷入到人工光线笼罩的黑夜中,他走在路上,与回家的人群逆流。 人们的脸上都没有表情,阴影中麻木的面庞呆呆地对着地板,眼神晦暗,他们把每一天的大部分人生贡献给了工作,每远离岗位一米,他们死寂的心里便多一丝生机。 旁边一处杂货店的老奶奶来到店门口的暖炉旁,点上三根香,静静背手站着,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群中一道人影走出,来到她身旁,双手冲暖炉合十,老太太没有看他,转身准备回店。 “小伙子,想要买什么?” 年轻人手足无措,吞吞吐吐,“啊...没想买什么,只是看到您上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来,冒犯您了,抱歉。” 正当他要走人的时候,老太太出声道:“你家里有人去世了?” “是,我的父母。” 老太太走出来,一齐站在暖炉旁,瞅了他一眼,“我孙子和你应该差不多大,前阵子离世了,天杀的为了下一代,我最小的一代没了,还为了谁呢。” “他自杀了?” 老太太没有回话,过了好一阵才开口,“我们年轻那会儿饭都吃不上,啃了大半辈子的面饼,也都熬过来了,为什么现在生活好起来了,反而一群人寻死,你是年轻人,你告诉我,为什么?” 年轻人低头沉思半晌,回道:“因为科技发展吧。” “嗯?” “以前自杀的不会比现在少,只是那时候自杀又有谁知道呢?现在大家可以互相告知要自杀了。” “我问你他们为什么自杀。” “啊,这个啊...”青年抬头,遥望一望无际的黑夜天空,风吹在他的脸上,掀起刘海,露出白皙清秀的面庞。 “应该是想回家吧。” “那就回家啊。”老太太语气激烈,苍老沙哑的声音有些疲软,“回家不就好了吗?” “可能他们不想失望而归,有家不敢回。” “失望?” “嗯,对自己失望,对周围失望,对...高于自己的一切失望,他们选了最痛苦也是最轻松的路。” “活着不好么,好好活着不好么。”老太太喃喃自语,流下泪来。 “他们活着太痛苦了。” “谁不苦?这世上谁不苦。” 年轻人一指街上的人群,“帝国的主人,帝国的忠臣,帝国的富商,几千万人不苦,所以十几亿的人更苦。” “可自杀能解决什么问题?有什么改变吗?没有!什么都没有。”老太太举起紧握的拳头,随着话语结束狠狠落下。 “因为死的不够多,还不够多,未来还会死更多人,疯狂的死,直到现状有所改变。” 老太太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最后结结巴巴说道:“我也快死了吧,竟然还能听到孙子屋里有打电动的声音,我也快解脱了。” 年轻人侧目而视,眉头挑起,“您确定?” “我还能听差不成,老太婆我年纪到了,听到灵魂发出动静也是理所应当。” 年轻人想了想,递给她一张名片,“虽然我年轻,不过碰巧是道家的一名小道士,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来为您的孙子超度。” 老太太接过名片,看到上面的名字和电话,“宁烨,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孙子想陪老太婆我,等我死了我们俩一起走。” 宁烨一脸认真,“人死魂离,正常不会留在人间,他留的越久就越痛苦,您也不想您孙子离世后继续受苦吧?” 老太太吓了一跳,“真的吗?” 宁烨点头,“当然,不过我还有点事,之后给您打电话,跟您约个时间,不要钱,也不要别的。” “真的?”老太太等他说完,才想到可能是诈骗,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眼前的青年。 宁烨露出一口白牙,“我们是特事办合作单位,您可以放心。跟您聊天很愉快,下次再见。” 说完他挥挥手,转身离去。 ...... 陈洪友坐在木椅上,孜孜不倦阅读已经读了无数次的圣经,每一次都别有收获,身后传来响动,他合上书,不急不缓起身看向身后一脸凝重的宁烨,轻笑道: “好久不见,宁烨,你来了。” “是,我来了。”宁烨点头,双手攥紧,心脏剧烈跳动,不知道即将迎来的是什么。 神父脸上笑容有些诡异得微妙,仿佛在思考什么。 “那我们谈谈吧。” 第35章 蜂农 哒,哒,哒。 油光蹭亮的皮鞋踏在地板上,声音在教堂中回响,神父走到宁烨身旁,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如同钢铁镶嵌在上面,纹丝不动。 宁烨感觉体内的坐标萎缩到了极致,像是耗子见了猫,想把自己蜷缩到最小,顿时惊骇不已。 “宁烨,一家公司最重要的是什么?” “啊?”宁烨惊愕看向身旁一脸平静的神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一家公司最重要的是什么?”他重复了一遍问题,宁烨停滞的大脑在危险警报中紧急运转到极限。 “领导者?” “错。” “紧跟时代?” “错。” “......渠道?” “错。” “关系?” 神父低眉摇头,伸出手指,另一只手依然死死抓住他的肩膀。 “我早年去西大陆学习进修,听过一个说法,现在说给你听。” 他转过身,正对着宁烨,脸上表情突然崩坏,狰狞充血,脖子青筋暴露,大声咆哮: “是他妈的让你的员工工作,明白吗?工作!” “公司刚成立,要用理想让他们动起来,公司发展成熟,要不断提高绩效标准让他们动起来,公司陷入危机,更要逼迫他们动起来,公司快倒闭了,不择手段让员工动起来,不动起来,他们就会思考,就会犹豫,就会停摆,就会跑路,公司就多一分损失少一分收获。” 他用手指用力戳宁烨的肩膀,手指深深陷进肉里。 “你以为公司活下来就能喘口气?你们是公司的功臣?那是老子把你们逼出来的,难不成是你们自己成功的?你们要不断工作不断工作,他妈的工作到死也得把工作交接完再咽气。” “因为老子要收藏豪车,买别墅群,搞一个专属女奴小区,每晚都要不同的女人上我的床,我还要告诉你们等我发达了少不了你们好处,我会让你们和我一样当老板,做富豪,狗屎,呸,真他妈有人信。” “你们也是狗屎,我尿你们一脸也会乖乖咽下去,觉得有朝一日能翻身做主人,忘了自己只是我手底下的狗,下辈子也做不了人,你的子子孙孙都要为我工作。” “明白吗?工作,就是一切,动起来,这个体系就会一直存在,这是一切组织体系乃至制度存在的前提,妄图超越它谈什么未来,呵呵,空中楼阁,真是给人看乐子。” 神父咧嘴笑出声来,表情和话语一样冰冷可怖,深深扎进心里。 “呵呵,不是有规则怪谈的小说吗,为什么不谈谈这条真实存在的铁则?是不想谈吗?大家为什么不说话?” 说完,神父的表情瞬间收敛,恢复平静淡然的模样,仿佛刚刚只是幻觉。 “这是一位名校俱乐部部长的发言,你觉得怎么样?” 宁烨脸上表情凝滞许久,才答道:“他说的不只是公司吧。” 神父忍不住摇头轻笑,“呵,他只是拿父母给他开的公司举例子。有一天他突然开车来到闹市区,走进人群,掏出一把螺丝刀捅进一名路人的眼睛里,后来他成了邪教的一名主教,代号「刑官」。” “听上去是一个很疯狂的人。”宁烨点评道,“您为什么和我谈这个?” 神父抬头望向耶稣像,又低下头,“不知道,有感而发吧。” 他松开放在宁烨肩膀上的手,宁烨感觉坐标顿时恢复活力,活蹦乱跳,发出嘶鸣,但他丝毫不敢大意,今天的神父有些不太一样,还是小心为—— “我全程在场。” “诶?”宁烨惊愕地看着他,但不知道自己为何惊愕,只是心里突然一阵悸动,仿佛一把刀子深深捅了进去。 神父看着他的眼睛,看向眼神深处的灵魂,“那只鬼是我放在他车里的,也是我暗中引导他过来找你。” 宁烨大脑宕机,一片空白,只能一脸震惊地看着神父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脑海中不断回放过去神父救他帮他引导他收留妹妹的场景,又不断破碎。 “你知道吗,西大陆有900万平方公里,却有超过30万个教堂,平均每30平方公里就有一家教堂,去教堂比去沃尔玛还方便。” “在神教的引导下,财富,权力,力量,奇迹,男女幼童,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实现,你想要的一切都能拥有,甚至可以驱邪避凶,长生不老。” “这一切的前提便是——” 神父张开手,里面是一颗跳动的漆黑心脏,那精纯令人作呕的瘆人气息让宁烨脱口而出:“诅咒。” “是的,诅咒,恶魔,上帝,仆人,驱魔,信仰,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他收回手,再张开时,那颗心脏消失不见,“但神教不可能自己传播,这可是遭天谴的恶事,会被口诛笔伐,万民唾弃。”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宁烨浑身颤抖,身体发冷,几乎失去知觉。 “所以我们把诅咒气息泄露至人间的地点透露给邪教,学习他们的暗号,引导传播诅咒,他们知道也无可奈何,更何况还随了他们的意,双方保持一种微妙的默契。” “灵异事件数量如井喷般大幅增长,教堂的数量也随之增长。他们是传播诅咒的蜜蜂,我们是控制蜂群的蜂农。” 神父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心脏处,一脸神圣。 “帝国境内超自然组织原先是道家独大,他们不愿意做这种事,所以我们来了,告诉帝国高层由我们来引导邪教,责任也由我们承担。” “但你知道好笑的事是什么吗?道家多了人手,还多了要处理的灵异事件,地位水涨船高,竟然还以为可以置身事外,哈,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大家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神父突然伸出两指抵在宁烨眉心,宁烨一阵头皮发麻,心中警铃大作,全身汗毛倒竖,一股至真至纯的金色炙热能量和另一道至阴至冷的银色寒芒从两指尖处凝结,周边星星闪闪亮着淡淡的光芒。 “于是神造了两道大光,大的管昼,小的管夜,又造众星,把这些光摆列在天空,普照在地上。” 宁烨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亮,张大嘴想要呼救,却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啊啊的低鸣。 轰隆隆! 两道刺眼光柱喷涌而出,笼罩住宁烨的脑袋,在他脑袋后方急剧扩大,占据了教堂半边的整个空间。 光芒渐渐消散,神父收回手,吹散指尖缭绕的黑烟,无视面前站立的无头人身,坐到木椅上,打开圣经继续研读。 咚。 尸体倒地,无人在乎。 “啊!” 正在收拾书包准备回教堂的宁萌突然捂住胸口,脸色难看,感觉大难临头。 但她完全没事,出事的是—— “哥!” 第36章 双黄 嘎吱。 教堂大门被推开,一道身影缓缓走入,神父没有回头直接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回道:“明知故问?我要带他回去。” “你?”神父嗤笑一声,“你本人来了再说吧。” 老板张开双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来了。” 神父顿时皱眉回头,惊疑不定走到他旁边上下看了一圈,嘴中啧啧称奇,还用手触摸一下他的手臂,被触摸的地方瞬间湮灭成灰,半截手臂掉在地上。 嘶—— 断手五指抓地起身,手内发出野兽般的嘶鸣,迅速爬动从地上爬到老板手臂断处,老板拿出一小块木头,塞进伤口内,伤口处如枯木逢春,飞速长出骨肉,与断手交缠。 断手手指胡乱颤动,发出令人心头发酸的咔咔响声,随即瘫软下来,老板甩甩手,突然狠狠给了神父一巴掌。 啪! 神父脑袋甩到一边又回头,脸上光滑细腻,没有一丝伤痕,“你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确实是本体,不怕我毁掉让你重头再来?” 老板视线下移,看向还在抽搐的无头尸体,无奈叹了口气,“你以前杀不了我,现在更杀不了,别玩儿了,赶紧把他弄起来,他对你有大用吧。” 神父耸耸肩,一脸我不在乎的样子,但随即表情变得凝重,“他上次暴走,气息和我种给他的鬼完全不一样,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老板也严肃起来,“正常来说体内有两种诅咒会强吞弱,多吞少,共存相当难得,共源会融合,不存在共存,异源要保持微妙的平衡,你确定给他的是主教级别的诅咒?” 神父低声嘟哝两句,才用极度不敢相信的语气说道:“对啊,怎么可能?他哪来的第二个主教级别诅咒,这是能在大街上随便买来的?给他下咒的人也不怕他哪天一个不小心掉进地狱,我没开玩笑,这小子未来可能摔一跤就掉地狱去了。” 老板翻了个白眼,“你哪找来的他?” 神父嘟嘟囔囔的,仿佛失了神智,好在只是表象,继续回答他的问题:“我有天碰上一个老警官,聊到几年前一桩大量虐杀流浪猫的案子,根据他划的疑犯特征,我用了点小手段,才找到这小子,一切都是偶然,但现在我怀疑我被人暗算了。” “啧,你说...”神父突然一脸思索,右手摩挲下巴,“你知不知道一个说法,让诅咒气息泄露到人间的地狱深坑,有人说是人为的,只要有人的诅咒气息浓度高到极点,身陨后的诅咒气息泄露,就会腐蚀现实,留下一个没有谷底的深坑,他会不会...” “还是谈谈从菜市场买来的可能性吧,诅咒深坑那种级别的东西不太可能是人工的。”老板一个字也没信,但没想到他不要脸到这种地步,扯半天扯上传闻野史了。 他不经意扫过宁烨的尸体,随后目光定格,戳了戳旁边的神父,“喂,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神父回过神来,弯腰瞅了一眼,“有啥事儿啊,我看挺正常的。” 老板盯着在地上抽搐的尸体,嘴角抽动,“你他妈死十分钟了还搁这儿颤颤颤抖抖抖,这是诈尸啊。” 神父也觉出来不对了,往老板身边悄悄靠了一步,“不应该啊,他脑袋被我炸了,全靠教堂圣礼吊着一口气,应该处于无意识被压制状态,怎么可能诈尸,以前我可没碰见过。” 叮铃铃! 叮铃铃! “我x!”两人异口同声浑身抖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失态,赶忙整理仪态。 宁烨裤兜口袋里手机响动,两人对视一眼,老板无奈叹了口气,蹲下身从宁烨裤兜里掏出手机,是宁萌打来的电话,在这之前她已经发了几十条消息。 两人又互相对视一眼,同一时刻脱口而出。 “你接。” “你接。” 老板脑门青筋鼓起,咆哮道:“你赶紧把他弄起来,让他自己处理,别给我磨磨唧唧像个娘娘腔似的。” 神父撅嘴耸肩摆手一条龙,“好吧好吧。” 他拿出那颗漆黑跳动的心脏,脚踩住无头尸体,顺着脖子塞进宁烨体内。 噔噔。 噔噔。 噔噔。 心脏跳动声传来,无头尸体顿时安静下来,脖子里钻出一只老鼠,左看右看,下一秒无数老鼠涌出,互相纠结缠绕,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最后鼠群纠缠成人头的形状,带血的灰毛上渐渐浮现五官。 宁烨睁开眼,坐起身,眼神还有些茫然,好像刚睡了一觉,转头看见神父,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记忆如洪水般涌来。 他瞬间弹射起身,不断后退,眼里的惊恐快要溢出。 “宁烨,好了,没事了。”老板走上前,双手举至胸前,轻声安抚。 宁烨惊疑不定看向莫名出现的老板,又看向淡笑的神父,一时间无法理清思路。 老板拿出还在响的手机,放到地上轻轻推到他脚边,宁烨迟疑片刻,拿起手机,上面是妹妹的来电提醒。 “我是你的话,我会仔细考虑到底要说什么。”神父脸上依然一副莫测的表情,仅凭言语便将宁烨震慑住。 宁烨咽下口水,点击接通,手机里立马传来宁萌的声音。 “哥!你怎么样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我消息?哥?你在吗?你在哪,我来找你。” 宁烨看了一眼神父,回道:“小萌我没事,我在教堂,手机开了静音没看见。” 电话里没有传来声音,而是一阵沉默,空气仿佛凝固,神父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这样吗,那我赶快回来,你等我。”宁萌的声音让周围的空气流动,一时间三人都放下心,松了口气。 “嗯,路上小心。”宁烨挂断电话,安静站在原地,神父开口说道:“你赶走了鬼公交,间接杀死了一位普通邪教徒,上面对你很不满,所以由我来处理你,你才能活下来,以后碰到邪教徒,装作不知道,明白了?” 宁烨沉默片刻,突然明白刚刚宁萌为什么不说话,她知道他在撒谎,整理好心态配合他的演出。 “你不怕我发到网上?告诉别人?” “哈!”神父摊开双臂,露出嘲讽的笑容,“一只下水道的老鼠,见不得光,还讲什么封建迷信,不要这么幼稚。” “好。”宁烨点头,他自己也知道这种事过于离谱,不再讨论,“为什么你透露给我关于他们的信息,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不一定会做到这一步。” 神父忍不住嘴角上扬,食指竖在唇前噤声,“嘘,只是一个小测试。” “测试?” “测试。”神父点头肯定,“看看邪教抛弃你后他们还有什么人会有反应,说实话,结果很有趣,不过你个被抛弃的可怜虫就没必要知道了。” “嗯?” 他走到宁烨身边,抱住他的肩头低声耳语,“我给你的诅咒是他们送给我的,别以为除了我们,你还有退路。” 宁烨瞳孔收缩,思绪飘散,一时间想了很多。 邪教不希望再多一个主教,争权夺利可以理解,但为什么送给神父,这不是资敌么,他又拿来有什么用?还是说这是他们某项交易的内容。 全是无端猜测,他摇摇头,不再多想,只是留下个心眼。 第37章 再也不见 “我要带我妹妹走。”他提出最后一个要求,神父立场不明,但很显然不站在他这边,也许老板有办法保护好她。 然而还不待神父开口,老板先提出反对,“我建议她就在这儿,不要想带她走。” “您?”宁烨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刘丹青。”他说出这个名字,引得宁烨表情变化。 “因为和你接触过于频繁,她沾染了你身上的诅咒气息,被袭击后心脏受损,我给她换了一个新的,但这代表未来她要付出的代价不只是一个心脏,你不想你妹妹迎接同样的命运,就放在他这儿。” 老板表情认真而诚恳,“肢体接触,电话,视频,语音,只要你们两个的灵魂有接触,便多一丝气息留在她身上,至少我能保证,他不会拿你妹妹做什么,还能保护她免受伤害,利大于弊。” 神父双手抱胸,百无聊赖点点头,“是,纯粹拿来制衡你,作为交换我保她平安,他道家可做不到我这么轻松,没人会乐意为一个普通人建造一座堡垒。” 宁烨抿嘴,双手抱胸,脑海中疯狂思索,却没有想要的答案,他差点害死了刘丹青?似乎她的表现就解释的通了。而她未来注定会迎接悲惨的命运? 他感觉沉甸甸的,一条人命就这么搭在了自己身上,而下一个可能是自己的妹妹。 “但我也不是能打包票的。”神父说,“我从来没试过保一个主教亲人,还要和主教本人经常接触,她真死了也不是我的问题,我保不了的,道家更保不了。” 他的话和老板的沉默让宁烨的心陷入谷底,他能怎么办呢,神父的话似乎又在暗示一个他绝对无法接受的答案,他必须装傻。 “所以你所以你想救你妹妹?和她保持距离,我可以保证你和她语音通话,她绝不会受到影响。”神父毫不留情地判下了死刑,“你也没见过其他人有和亲人有任何接触吧,唯独你。” 是这样吗?好像是的,从来没见过,谁还接触过,有人吗?有奖竞猜,快来人啊,说出来,我什么都给你,明明不是很难说出口的事吧,你们没有亲人吗? 一群畜牲,快点说啊,不说我就拔掉你们的舌头缠在脖子上,一颗一颗掰下你们的牙齿反过来塞进去,再扒下你们的皮和头发塞进喉咙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的话就给我全部吃下去! 宁烨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感觉全身都在下坠,从高空中下坠,快要提不上气了。 “我...”宁烨吓了一跳,那沙哑得像是声带与沙子摩擦发出的声音竟然来自自己,“我想想。” ...... “哈...哈...哈...”宁萌在街道上飞奔,嘭的一声推开教堂的大门,神父转身,指向她的身后,“他走了。” 蹭。 宁萌转身就跑,很快便不见踪影,她飞速跑在曾走过一遍又一遍的路,她抓住每一次宝贵的机会跟在哥哥身后,只想知道他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每一次她都在半途止步,她不想哥哥担心,她只求一个心安。 现在,她祈祷能在这段路上找到他,不然...... 不然什么呢?未知的恐惧让她无所适从。 人没了港湾,就只能在海上流浪。 我们没了回去的地方,旅行便不能再叫旅行。 为什么想到这个,不知道,就是想到了,我好害怕,哥哥,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宁烨,你给我站住!” 宁萌大声喊道,扶住旁边的墙壁大口喘息。 宁烨站在街道中央,没有转身,大半身体藏在黑暗中。 宁萌抬起手臂擦掉额头的汗水,露出勉强的笑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她不想笑,但是笑出来了,明明心里难过得要死,好想哭,冥冥中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喂,老哥,你为什么不等我?”她缓缓往前走两步。 宁烨没有回话,也没有转身,黑暗中的身影落寞而萧索。 “你说话啊,跟我说话,哥。”宁萌忍不住流下眼泪,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那道身影清晰可见。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宁烨突然说道。 “诶?”宁萌瞪大眼睛,她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又好像刚刚才知晓,大脑一片空白。 “有人,普通人,仅仅是因为和我有接触,就差点死了,我不想你也这样,我们以后电话联系吧。” “我不在乎!”宁萌大声喊出苍白无力的话语,是的,她明白了,但她无法接受,又无法反抗,只能如此可笑地回应,她好想站在旁边嘲笑自己,真像个小丑。 “呵呵。”宁烨转过头轻声笑了笑,但完全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有想要表达却无法传达的安抚意味。 宁萌瞪大眼想要看清楚,他的脸却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就这样,再见了老妹,好好生活,替我活下去,替爸妈活下去,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宁烨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宁萌心都要碎了,胸口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绞痛,无力跪倒在地上,她两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滑落。 “吱吱。” 她抬起头,一只灰色毛发的老鼠站在她身前,轻轻挥手,随后一步三回头,爬至黑暗中消失不见。 “噗嗤。” 宁萌忍不住笑出声来,擦干眼泪,望向远方,喃喃自语。 “活下去。” 叮铃。 江姝静见宁烨回来,赶忙跑过来,递上拖鞋,露出可爱的笑容。 “你回来啦,休息一下去洗澡吧,都这么晚了。” 宁烨一脸低沉,嘴角咧开,勉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好的,谢谢。” 江姝静见状,默默收起笑容走到一边,宁烨抿嘴,微微摇头,轻轻抱住她。 “啊!”江姝静轻呼一声,脸颊嘭的一声迅速变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停在空中。 宁烨轻轻拍打她的肩膀,松开她,“谢谢你,我回去休息了。”随后转身离去。 江姝静两手合十放在身下,弯腰鞠躬九十度,“好...好的!你你你不开心了一定要告诉我哦,我很会聊天的。” 宁烨没有回头,挥挥手表示知道了,走到半截突然停住,回头说道:“你知道吗,我之前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和你聊天,确实很有启发性。” “啊...”江姝静一脸懵逼,犹犹豫豫地说道:“梦里的我也是我啦,在哪里都多和我聊天哦。” “嗯。”宁烨点头,正准备走,身后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将他笼罩。 第38章 家庭聚餐 那黑影露出泛着白光的森白牙齿,如同一条巨鲨,他伸出脸盆大的手掌,一把将宁烨揽过来,甩飞到沙发上。 “啊!”宁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屁股朝天,眼前是开好的电视和游戏,只不过是倒过来的。 一只手柄甩到他的脸上,随后沙发一边猛地下陷,他一个趔趄身体又翻过来,宁烨顶着鸡窝头怀疑人生地看向身旁宽大的胸怀。 “少废话,玩两把,什么事儿都没了。”魏磊一脸不耐烦地说道,直接读取之前的存档继续游戏。 “哦。”宁烨点头,拿起手柄,和他并肩激战打僵尸。 “你他妈跑快点。” “你在我脚下放雷我怎么跑快点?” “我的错......不是你什么意思,那把枪是我的。” “地上无主之物,有缘者得之,你缘分未到,还是我来帮你保管......我靠,你他妈就是故意在我脚下放雷。” 两人大呼小叫,叽叽喳喳过了不知多久,宁烨感觉眼前有淡淡烟雾缭绕,他低下头,桌上放着两杯茶水。 李寻清微微点头,坐到一旁,静静看着两人在游戏里开枪打丧尸,宁烨心里一暖,感谢后继续大战,两人一边打一边跑,一边跑一边被咬,一边被咬一边叫,一边叫一边打,不亦乐乎。 江姝静悄悄来到宁烨身后,待游戏关卡通关后按摩他的太阳穴,脸上微微泛红,清纯可爱。 桌上的杯子越来越多,还放了零食饮料,电视从游戏变成了电影,魏磊腿上坐着满脸想要与世长辞的金会计,因为没他的位置,他拿起一瓶果汁和旁边的宁烨碰杯,仰头一饮而尽,潇洒甩头吧唧嘴,仿佛尝遍了整个人生。 女生坐在一起,将宁烨团团包围,江姝静坐在地上,下面铺了毛绒绒的毯子,脑袋靠在宁烨腿上一脸享受,宁烨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她舒服地轻轻拱头,像是在摸小狗,李寻清紧挨着宁烨,和邓明玉手拉手看电影。 “你们不觉得这两人谈恋爱磨磨唧唧的吗,又像谈又不在谈,看得好磨人啊,直接上不行吗?” “还好吧,两人心中都有彼此,若即若离,互相拉扯,多有感觉呀,清清你说对吧。” “嗯嗯。” “女主第一次打心底喜欢人,才犹豫不决吧,男主古板又自以为是,一直单身,不敢表达心意,只能表示善意。看着别人拉扯挺开心,真放到自己身上估计要被磨死。” “小宁烨真是善解人意,又帅又可爱。” “善解人意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当我没说,你就是个死直男。” “嗯嗯。” 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默默整起火锅,整了一锅清水放到桌上,瞅了宁烨一眼没有做声,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又回到厨房洗切食材。 邓明玉悄悄起身,将食物一盘盘端到桌上,宁烨剪开火锅底料放进锅里,李寻清剥好大蒜一齐放进去,配上大葱,盖上锅盖,很快便烧开了。 “啊啊啊~天要亡我,我命由我不由天!呜呼哀哉!风来!雨来!雷来!剑来!啊啊啊!!!看我一剑封天!” 金会计莫名发疯,被魏磊控制,只能像条疯狗乱嗷嗷,江姝静拽住他的手,抢下果汁,看到右下角的小红字,不由得瞪大双眼惊呼。 “酒精含量1%?” “切。” 众人齐声啐了一嘴,魏磊不由分说,抄起茶水灌进他的嘴里,金会计像是个被强迫的少妇,无力反抗,只得乖乖咽下去,喝下三杯后有气无力躺在他身上翻白眼。 老板切完食物来到桌旁,扶住后腰用力上挺,后背发出嘠哒一声响,他呼出一口气,坐到一边。 众人围坐在桌边,金会计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每人都调了蘸料,有干料有湿料,宁烨不知道金会计喜欢什么,就两个都给他配了。 电视从电影换成了综艺,一群明星艺人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老板举起杯中的可乐,从左至右看了一遍众人后说道:“最近天冷了,大家要注意保暖,今年我们迎来了两位新人,宁烨和江姝静,表现都还可以,尤其是宁烨,老人表现也很好,寻清进阶还是太冲动了,异化没有办法,之后再接再厉吧。” “能不能下肉了,赶紧的,还没过年就搁这儿说说说。”魏磊见他还要说,赶紧打断,端起羊肉卷一盘盘往里下。 老板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弹他脑门,手指撬在脑门上发出金铁交响之声。 老板默默收回手,低头暗骂,又坐了回去,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宁烨,说道:“宁烨,你说两句吧,大家都知道你的难处,关于你体内的诅咒,一起装傻没必要,说开了省的尴尬。” “啊?”宁烨愕然转头,有人默默盯着桌子出神,有人眼神安慰,有人呼呼大睡,魏磊则搂住他的肩膀,大大咧咧说道: “不要紧,多大的事儿,不就是主教么,你要真换边了我就把你干死,咱俩还是好哥们。” 宁烨低头沉默,又抬起头,看向众人。 魏磊,李寻清,金会计,邓明玉,江姝静,老板......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可乐。 “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照顾,我很感激,我不会屈服变成什么主教,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请各位全力以赴杀死我,我也会拼尽全力杀死各位,感谢!” 他喝下手里的可乐,向众人鞠躬。 啪啪啪。 所有人看向江姝静,她立马收起双手,装作没有鼓掌的样子,把头缩进邓明玉怀里。 啪。 一只手搭在宁烨手臂上,吓了他一跳。 金会计脑袋倒在桌上,侧头眯眼看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嗝~” ...... ...... 一时间谁也没有声音,房间里只有咕噜咕噜的水声,电视里的明星用尽全力表演大笑,试图摆脱尴尬的气氛。 “我,嗝,我看着你,不会嗝有事,放心好了。”说完他眼球上翻,眼皮一合,又睡了。 “好,开饭!”老板当机立断,转小火开锅,人生中只能碰到一群群傻逼和一群群即将上任傻逼的傻逼,不然还能见到什么人,对,自己也是傻逼,不然见什么傻逼。 “停!”邓明玉伸手撇开锅上方的一堆筷子,拿出公筷和勺子给每个人夹肉,夹完了又开始下肉,丸子,豆皮,大肠,毛肚,无骨鸭掌,鸭血,还有虾滑。 李寻清默默端起小碗转身,偷偷摘下口罩,她若有所感,抬头注意到旁边宁烨的眼神,他慌乱撇开眼神,又晃回来,又撇开,低头表示歉意。 李寻清微微摇头,用碗遮住红润的小嘴,张口露出里面的锯齿尖牙,如同古代传说的妖怪,咀嚼几遍肉卷后咽下。 随后她放下碗,手悄然放在宁烨腰间一拧。 “叽!”宁烨猛地抬头发出一声怪叫,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挠头尴尬解释,“哈哈,太烫了,太烫了。” 全程悄悄观察的江姝静一脸不满地看两人紧挨着互动,一时间悲从中来,化作食欲,端起碗咔咔狂炫,引得老板挑眉侧目,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宁烨轻抚金会计的后背把他叫起来,金会计擤了两下鼻子,浓浓的火锅香味让他强行打起精神,加入吃饭大军。 众人吃了半个小时,老板最先下场,然后是李寻清,江姝静吃饱喝足后悄悄坐到宁烨身旁玩手机,最后邓明玉又下了几捆面条和豆皮,几个男生等她先夹完后疯狂分食。 “嗝~”他们齐声打嗝,擦干净嘴后处理战场狼藉。 等收拾完后,宁烨找到老板问道:“老板,我能不能见刘丹青?” “嗯?” 第39章 颅内狂潮 “嗯?”老板拿牙签对着镜子抠牙,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自己在听了。 宁烨脸上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我想表示一下歉意,还是说打电话?对她影响应该没那么大吧。” “她恨你吗?” 这个问题宁烨心中自然有答案,却不知道为何迟迟说不出口。 “不恨,对吧?公事公办,少私人接触,等她快到死期了好好陪着她就行,她除了同事就没别人了,不知道为什么你对她很重要,等她快死了你自然会知道,就这样。” 宁烨点头表示感谢后离去。 他坐在角落拨打妹妹的号码,下一秒电话便被接通。 “哥?”宁萌的声音传过来,有些委屈。 “小萌。” “嗯?” “嗯...我是想说,嗯。” “哥,我明白。”宁萌轻声安抚,“我没事,你要好好活下去,为了我。” “嗯。”宁烨点头,又意识到她看不到自己,有些尴尬,“哥一直都在,以后也是,等我有办法避免影响到你,我再来见你。” “嗯!” “挂了,不聊太久,早点睡。”宁烨抬头,叹了一口气,觉得压力山大。 日常辅导李寻清认字念书,江姝静曾短暂加入过,因为一直在睡觉被宁烨赶到一边,免得影响李寻清。 “好,今天就这些。”宁烨写好笔记,轻呼一口气,交给李寻清,她两手接过小本,满眼认真点头。 宁烨无奈地扯起被口水沾湿的裤腿,轻轻摇晃江姝静,“静静,静静,回屋睡觉去了。” “哦。”江姝静模模糊糊答道,嘴巴吧唧两下,闭着眼起身回屋去了,身体虚得仿佛在空中飘荡。 宁烨伸一个懒腰,思考明天的安排,先问问那个老奶奶好了,一步一步来。他也站起身,准备回屋休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寻清,我回屋了,晚安。” 李寻清瞅了他一眼表示知道了,一只手伸出书外挥动,又缩了回去。 “我可是用心讲解了,还给你记了笔记,明早我会检查,好好用功啊。” 啪。 身后传来摔书声,宁烨赶紧跑路。 ...... 谁? 宁烨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愣在原地。 什么谁,为什么会想这个? “呵呵。” 一道成熟女人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宁烨转头看去,一个陌生女人站在走廊中央。 女人身材火爆,一身黑色丝带包裹,头部被一圈圈黑色绷带完全绑住,只有嘴部露出缝隙。 她伸展长到畸形的手臂,尖锐的指甲刺进两边的墙壁,如羊脂玉般的赤脚轻移莲步,缓缓靠近,墙壁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刮痕。 “宁烨,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她的笑容越来越大,嘴巴夸张得占据了大半边脸,黑色尖利的牙齿上流下大片油黄液体,宽大厚长的黑舌舔过嘴唇,瘆人且诡异。 “你是谁?”宁烨悄悄后退,目光警惕。 女人的声音伴随着令人不安的不明笑意,“亲爱的,你不记得我了么,快过来,我会让你想起我们的每分每秒。” “呵呵呵——” 她的身体在半道卡壳,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嘭! 下一刻她猛地冲出,速度快到身体变得模糊不清。 宁烨身体完全跟不上,刚刚抬手,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右手五指并拢,如同一条巨蟒极速突刺。 噗嗤。 锋利的指甲没有丝毫停顿的捅穿他的肚子,宁烨身体猛地一震,呆呆地站在原地。 女人扶住他的肩膀,狠狠抽回满是血污的手,狰狞的笑意愈加恐怖。 宁烨低下头,从自己肚子里看到了身后的走廊,感受不到疼痛,甚至没有恐惧,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没有力气,两腿一软,倒在地上。 女人俯身将他抱在身下,带血的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脸庞。 “啊...啊……”宁烨瞪大眼睛,想要呼救,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 “我爱你。”女人柔声细语,嘴唇微微张开,吻在宁烨的脑门上。 “你爱我吗?” 话音未落,黑舌宛如一柄利剑猛地戳出。 嗤。 宁烨身体一僵,随即瘫软下来。 收回舌头,女人脑袋疯狂上扬,全身颤抖,忍不住咧开血盆大口,发出令人胆寒的狂笑,嗨到了极点,那癫狂的姿态让人不寒而栗。 “搅搅搅搅脑搅脑搅脑!结婚吧结婚结结结婚吧,我们结婚吧,拿你的脑袋作聘礼,没事的,闭上眼,宁烨十六,我要按下闸刀按钮啦! 让我们相依为命,彼此依靠,陪我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李寻清合上书本,起身熄灯,打开后门看到躺倒在走廊上的宁烨,心里顿时一惊,蹲下不断推他的肩膀。 “宁烨,醒醒,醒醒!” 见他快要恢复意识,李寻清赶忙闭嘴,免得他被能力影响。 宁烨悠悠转醒,坐起身,扶住脑袋,感觉脑子里传来一阵阵剧痛,像是喝多了酒。 李寻清快速检查他的身体,却没有发现任何伤口,于是只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我刚刚...刚刚在走廊里看到一个陌生女人,她把我扑倒后我就昏迷了。” 李寻清不敢相信,摇摇头,手机打字展示给他看。 “真有人的话老板一定会感知到的,这不可能。” “不可能?可她好像...她好像说自己叫搅脑。”宁烨眼神迷茫,喃喃自语。 李寻清瞳孔猛地收缩,一阵头皮发麻,一种深沉阴暗的大恐怖骤然降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赶紧又写了一段字。 “如果她真的存在,只可能存在于你的脑子里,现实中并不存在。” “这是幻觉,你被她动手脚了。” ...... 一个年轻人来到操场,操场只有一边有灯,每盏灯间隔很远,只能照亮灯下一部分地方,灯与灯之间黑漆漆看不清路,和另一边没灯的地方一样。 操场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叹了口气,最近的就是这里,还是不抱怨了。 他在一旁拉伸身体,活动完毕后戴上耳机开始跑步。 跑了不知多少圈,他突然注意到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前凸后翘的女生跑在前面,他盯着随着脚步晃动的身体,黑暗中若隐若现。 他默默摘下耳机,加快步伐,眼睛一眨不眨,想要离得更近一点。 然而不知为何,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接近女生,反而离得越来越远,让他不由得怀疑人生。 自己可是跑了七八年了,这小女生这么厉害么? 又使劲跑了一截,实在没力气,只得放缓脚步,他突然想清楚了,没必要赶上,等她跑过来不就得了。 虽然知道和她打照面了也做不了什么,但就是想看看她的脸,想必是沉鱼落雁,美若天仙。 哒哒哒哒哒... 身后传来极其规律的脚步声,男生耳朵一动,转过身,那个女生还在以同样的速度跑着,却听不到喘息声。 炙白刺眼的灯光和纯粹黑暗交错而过,男生眯起眼睛,她的脸模糊不清,怎么也看不清楚,甚至看不到五官。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漆黑的身影逐渐靠近,男生看着看着,头皮一阵发麻,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心底传来,他缓缓后退,越退越快,然后转身用尽全力向前跑去。 不对劲,有点不对劲。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只是冥冥中有种感觉,如果她跑到自己身边,可能会发生什么恐怖至极的事情,绝对不能被她追上。 会发生什么呢…… 男生回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那个女人竟然离自己不到五米!她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女人的步伐大小和节奏如同机械般精准,明明迈出的步伐不大不快,远不如自己,但诡异的是,两者的距离并未拉远,而是越来越近,她的脸模糊不清,像是根本没有五官一样,更没有呼吸声。 他赶忙埋头拼命跑步,感觉如芒在背,那女人正盯着自己,死死盯着! 你永远也逃不掉…… 身后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闹钟,巨大的恐惧感迅速填满他的大脑,过度疲劳的腿部肌肉里满是乳酸,四肢麻木,腰酸背痛,但只能继续跑着,世界仿佛被无限缩小,只剩下这片黑暗中的操场。 跑下去,跑到死,或者被她赶上。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呼...呼...呼。”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感觉上腹传来剧烈的绞痛,顿时惊骇欲绝,想要提起力气继续跑却怎么也跑不动了。 咔咔咔。 一只手悄然抓住他的肩膀,冰冷僵硬的触感让他的心脏几乎停跳。 “啊啊啊!!!” 那尖叫声中蕴含的恐惧与绝望让人胆寒,回响在操场的脚步声消失不见。 腾。 灯光熄灭,空无一人的操场陷入绝对黑暗,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第一卷【爱】 紧握还是放手, 哪一个更伤人? 爱的话, 先伤害自己吧。 ————————————— 第二卷【自由】 自由的囚鸟啊, 挣脱牢笼, 去摔个粉身碎骨吧。 第40章 理由 张胜不安地坐在一间宽大的白色房间里,里面只有他和一张椅子,没有任何东西。 他频繁摇腿,左右张望,手指不停敲打大腿,镶嵌进房顶,刺眼的白色大灯嗡嗡响着。 咔啦。 房间一角传来异响,张胜立马起身,小门打开呼啦啦进来一群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的高大人群,从他们的走姿架势可以看出绝对当过兵,不好惹。 一个打扮的油光蹭亮的西装中年人恭恭敬敬站在门口,像是管家,正是司机王远,门口走进一个瘦小长发的青年,穿着一身运动装,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一路插兜,吹着欢快的口哨,走到张胜面前,张胜在开门的一瞬间便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乖乖站好,面对矮一头的青年直接鞠躬九十度大喊。 “大哥!小弟姓张名胜,您叫我小胜就好,王老哥带我入门,初来乍到实在不胜荣幸!” 青年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随口说道:“叫我五哥就好,就一「刑官」手下的小角色,起身吧,今天新闻看了吗?” “啊?没,没有,我在屋里没看新闻。”张胜起身后立马反应过来,赶紧如实回答。 “世界原油输出减少,油价上涨,帝国油价也跟着涨了。” 张胜大脑极速运转,一个邪教小头头,不可能爱国,爱民如子?杀民如屠狗还差不多。为什么跟他说这个新闻,就这排场,再涨多少都影响不到他才对。 该说什么? 五哥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继续打字,其他人目不斜视,看向他处,在一阵压抑的沉默后,张胜硬着头皮答道:“五哥手眼通天,借此形势日入斗金,小弟实在佩服。” 五哥打字的手指一顿,饶有兴趣地注视脚下跪着的小角色,直到张胜冷汗从额头滑到下巴,汇聚落下。 “你猜对了,我确实赚了挺多。” 张胜身体微微一抖,内心狠狠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机智赌上一把,命应该是保住了。 “不过不是靠这个。” 一句话落下,张胜身体陡然僵住,在五哥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脸上的奉承不自觉地略微收敛。 “哈。” 五哥表情突然一变,笑了一声,随意把手机甩到身后,往后坐下。 一名保镖熟练接住手机,还有三名保镖适时推上沙发,位置刚刚好,一点不多一点不少,让张胜想起了飞盘和狗,又想起了飞盘和媛女,联想到鸡情铯铯,于是臀部悄悄往后缩,免得被人看出来。 “你说,为什么我们也涨价?” 五哥靠在沙发背上,十指交叉,眼眸里倒映着张胜佝偻的身影。 张胜想了想,理所当然道:“原油少了,自然要涨。” 听到这个回答,五哥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说道:“你只给了开始和结尾,没有过程。” 张胜心脏猛地抽搐,实在受不了这个家伙,他从小不爱学习,哪记得什么过程,而且这还要什么过程,莫不是框他。 好在张胜人还算机灵,结结巴巴地用脱裤子放屁的描述解释了一遍为什么原油少了油价会涨,中间多少词是现造的,多少词是引用的,他本人也不确定。 五哥很有涵养地听他讲,不时嗯两声,点点头,说完后张胜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继续提着。 “我不靠你说的赚钱,但我和石油的关系,可是亲密无间。” 五哥喃喃自语,眼中已经没了张胜的身影。 “每年进口的原油,有一半会出现在我的船上,运往西大陆卖掉,当然,这些属于「运输正常损耗」。” 张胜咽下口水,甚至忘了自己的处境,完全被眼前男子的话语所吸引,他可是听到了个大猛料。 这个五哥竟然是走私原油的代理人,这可是反帝叛国的买卖,出了问题第一个背锅,还是唯一一口会坐牢的锅。 饭太香,可是会咬到自己的。 五哥不明意味地笑了笑,身体靠近张胜,右手遮掩住嘴悄悄说道: “为什么原油减少,价格就涨,我偷偷跟你说,不要告诉别人,因为大家赚的少了,当然要涨价,哈哈哈!” 五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拍打扶手哈哈大笑,其他人安安静静地笔直站立,没有任何动静。 整了半天,原来你是个送快递的。 张胜心里诽腹,俯首大喊道:“五哥人中龙凤!运最狠的货,干最赚钱的买卖!小弟佩服!” “所以,”五哥开口,眼珠子缓缓下移,看向脚下的张胜,“为什么进口原油减少就要涨价?” 张胜心里发苦,你不是说了么,还问我,我踏马怎么知道:“因为大家赚的少了,当然要涨。” “错了。”五哥打断他的话,“心虚作祟,只有正当理由才敢不断拉高售价,才能做好缺口越来越大的账本,知道为什么跟你说这些么?” 张胜浑身激灵一下,赶忙跪下拜服,“五哥体恤劳苦百姓,不顾个人安危为帝国贡献力量,小弟愿为五哥效犬马之劳!” 五哥皱起眉头,又舒展开来,“这是一个借口,明白吗?” “啊,这...”张胜抬起头,眼睛瞪得滚圆,有点懂了,又有点朦朦胧胧。 “倒卖和传播诅咒一样,一切都显得忍辱负重,为了大局着想。”五哥抬手作出无奈的动作,又放下,平静的目光看得王胜心里打颤,“就像是诅咒核心,不会赶尽杀绝,总会留下一个你最珍视的人或物。” “他们不是我们活下去的理由,而是我们要放弃想自杀时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借口,只要我们还活着,地狱里的恶魔就有机会上来,明白吗,一切都是对我们有用才有价值。” 他双手对向自己,又食指指向张胜,“你也要有相应的价值,所以用你的能力试着杀了我。” 张胜心里一颤,知道麻烦来了,连忙摆手,“啊?这,我不,我不能对您动手,这...” “动手,不然你就没用了。”五哥眼中凶光一闪,已经不耐烦了。 “是,有小刀吗?”一名保镖上前递给张胜一把小刀,他深吸一口气,接过小刀,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于是往自己腹部狠狠一划,刀片如入无物,像是在切蛋糕一样切入他的肚子里,流出一大摊血水。 五哥身上沾满了他的血却面不改色,突然,血水里争先恐后伸出无数只血手,抓住他的脖子,脑袋,头发,往回使劲扯动。 “哦,这样啊。” 他眉头一挑,露出戏谑的笑容,身上的血污连带血手迅速蒸腾成水汽,白色烟雾中,一只手猛地探出,抓住张胜的脖子,将他抬到空中,周围的水汽翻滚向两边,被巨力劈成两半。 “弱的超乎想象,王远,这就是你带回来的人,你还差点被杀了?” 烟雾中一道金色眼眸清晰可见,身影逐渐凝实,五哥不复之前矮瘦普通人的样子,上衣被烧成碳落到地上,精壮的身躯满是冒着火光的金色纹路,繁复华丽,如同召唤恶魔的魔法阵被拓印在身上,两道金色滚烫的泪痕从眼底滑落。 王远脸上没有丝毫紧张,而是露出笑容,装作没有听出来五哥说了这么多,实际是在敲打他的样子。 “少爷,我是想着您缺个解闷的奴才,我看他识时务,会说话,实力又不构成威胁,就给您送来了,让他一直在您身边多好。” “哼,油嘴滑舌,少接点外快,公司里的诅咒气息不缺,你帮太阳做事,仇寻到我和大哥头上,可没这样的好事,要不是看你有用,大哥早就送你上路了,下不为例。” “是。”王远笑容满面,举止自然端正,后背完全被冷汗浸湿,兼职的心完全收起来了,纯粹就是为了虐杀新手赚点诅咒去的,没想到还被人虐杀,实在丢人。 “至于你嘛....”五哥眼神睥睨,侧头看向在空中挣扎的张胜。 “呵呵。” 他松开手,张胜掉在半空中,随后五哥睁大眼,露出残忍的笑意,右手高举,对准张胜的脑袋猛地扣下。 嘭! 张胜的脑袋被强行塞进地里,身体在空中一颤,软软倒在地上,时不时抽搐两下。 “你知道怎么控制诅咒复原身体吗?” 五哥不顾张胜挣扎,脚踩在他膝盖后窝处,脚下传来嗤嗤的炙烤声,地底里传出张胜的呜咽哀鸣,膝盖被迅速融化成一滩黑色痕迹印在地上。 “重点不是「截断」,而是「嫁接」。” 五哥拿起断脚,强行插在他的大腿伤口上,周围的血液流至接口处,这条腿以一种畸形的方式愈合了。 他抓住这条腿,使劲一拉,张胜的脑袋从地里拔了出来。 张胜意识模糊,眼睛似闭非闭,嘴巴一张一张,马上就要晕死过去。 啪啪啪! 几个响亮的耳光飞速抽在他的脸上,一下子把他打起来了。 “看你的右腿。” 声音传来,王胜下意识看过去,自己右腿中间的膝盖消失不见,大小腿像是用橡皮泥捏起来的一样,强行长在一起。 “啊...啊,不要,不不不不,不是,求求您了,帮我复原,我没有想伤害您,真的您信我,求求您帮我复原,我一定做牛做马服侍您,您想怎么样都好......” 五哥露出笑容,很满意他的表情,没有搭理他,转头对王远说道:“做成肉佛,看看成色,失败了就处理掉。”说完便带着一众保镖离去,房间里只留下王远和张胜二人。 张胜泪眼朦胧,向他求助,“王大哥,求求您救救我,帮我把腿弄回原样,我不想做什么肉佛,我给您打下手,我很听话的,什么都能做。” 王远走到他身后,让他倚靠在自己腿上,低头看着他的头顶喃喃道:“你不成肉佛,那就是我了,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你太弱了,即使放在一阶里也太弱了,正好碰上五哥心情不好,算了,不要挣扎,放弃吧,这样就没那么痛苦了。” 张胜抬起头,灯光下王远的表情模糊不清,只能看到阴影,剧烈的疼痛和不安,还有强烈的恐惧,让他的意识处在朦胧与清醒中间,随时会彻底倒向迷惘那边。 “真的......不会痛苦了吗?” 他惨白的嘴唇颤抖,吐出这几个字,脑海中飞速闪过过去的痛苦,浑浑噩噩度过了贫穷的童年,早早进厂打工,见不到白天的太阳也见不到黑夜的月亮,沉重疲惫的身躯与灵魂让他抬不起头,见鬼后以为会有转机,没想到掉进了更深的地狱,人鬼之间的界线逐渐模糊不清,过去只记得痛苦,以后也是。 “至少我见过的,他们没那么痛苦了。”王远给出肯定的答案。 “好...只要不痛苦就好,好疼,好累,我想睡一觉,就眯一会,睁不开眼了,睁不开......” 张胜迷迷糊糊点了几下头,彻底睡死过去。 见他睡去,王远小心把他放在地上,拨打一个号码,电话里传来一道优雅的女人声音。 “裁缝铺,请说。” “预约双人间,一位观察室,一位肉佛服务,一阶,f级。” “好的,按流程我需要先告诉您,一阶f级肉佛服务死亡率45%,肉佛具有严重自毁倾向,且会不定期失控,需要定期服药配合电疗,提高级别可显着提高肉佛各项数值与稳定性。” 王远看了一眼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张胜,转头说道:“f级就够了,做成后麻烦进行鉴定,如果指标不行就处理掉。” “好的。” 第41章 没事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一伙人聚在宁烨房间里,待宁烨说完经过,老板皱眉道:“可以确定不是真实存在,你昏倒后怎么听到她说的话,甚至连景象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蹲下来,抓住宁烨的脑袋,拉开眼皮,仔细观察他的眼睛,上面满是血丝,“这就是‘有趣的结果’,对吧?” 神父之前说他想测试邪教是否有其他人想要接近他,说“结果很有趣”,但没想到一上来就是主教级别的人。 “有什么办法吗?”宁烨询问。 老板起身,两手叉腰,皱起眉头,“搅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大部分是年轻或成熟女性。最初的搅脑把一位诅咒宿主洗脑成另一个搅脑,拥有自身能力的同时还有搅脑的能力,只是需要从头开始,就这样出现越来越多的搅脑,好不容易杀掉一个又蹦出来一个,是一群极端恐怖的邪异人士。” “你只是被她动了一下,没有深入。一个,说明她无法控制你。 二个,说明她只能极短时间接触你的大脑,无法精细化作业。 三个,她也许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四个,第三条作废,她也许对把主教级别的宿主改造成搅脑很感兴趣。” 众人面面相觑,邓明玉问宁烨:“在外面你有单独陷入昏迷的情况吗?或者和某个人独处时陷入昏迷之类的情况。” 宁烨低头沉思,貌似自己昏迷时周围都有至少两个人,于是摇摇头。 于是邓明玉转头看向江姝静,似乎早有准备的样子,“静静,我记得你给烨哥脑袋按摩过。” 江姝静瞪大眼睛,下意识反驳道:“我就是想和小宁烨亲近亲近,我不是,你别污蔑我。”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她,邓明玉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是的话,我向你道歉,接下来一周都给你做奶油蛋糕。” “我要一个月!”江姝静拧起鼻子,急红了脸,看向老板,“我要怎么才能证明清白?” 老板若有所思地没有看她的眼睛,而是盯着眉心,“据我所知,被搅脑搅过的脑子都不太一样,尤其是被改造成搅脑的,得开个颅看看。” “啊啊啊,不行!!!”江姝静双手抱头大喊,转头就要逃走。 嘭。 她一脑门撞在门上,踉跄一阵,倒在地上。 众人见状不由得沉默,过了许久,金会计小声问道:“现在...是不是能开了?” 老板撇撇嘴,“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她跟个傻子似的,以防万一,还是做个检查。”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细小木粒,扔进江姝静鼻孔里,手在衣服上抹了两把,“好了,我先上楼了,你们送她回屋休息,寻清,你看着她,两个小时出结果。” “没事儿了?”魏磊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走人。 “有事会告诉你们。” 邓明玉默默拿出手机,宁烨伸头看,“嗯?现在就开始准备做蛋糕了?” 邓明玉白了他一眼,“看她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搅脑,给她做一个月蛋糕赔罪吧,正好我就是咱们这儿身材第二好的了。” 宁烨无言以对,这才是胆大心细,布局深远,输赢都是赢,赢赢赢,赢得都不记得赢怎么写了。 ...... 嘭,咚咚。 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位老太太坐在客厅餐桌旁,眼睛紧盯着一个被上了无数道锁的房间,里面传来一阵阵异响。 宁烨一口塞进半个橘子,等吃完了拿纸擦手擦嘴,才开口:“他没出来过?” 女人摇摇头,捂住嘴,紧皱眉头,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男人搂住她,轻轻拍打她的肩膀,转头对宁烨说道:“第一次是我妈听见房间里有异响,跟我老婆说但她没信,以为是老人家太过思念,还伤心了好一阵,没想到第二天她也听到异响了。” 说完,他眼神示意妻子,妻子缓过来,扯下右臂袖子,露出胳膊上五道长长的划痕,从胳膊肘直到手腕,“我一开门,他就抓住我的手,我吓了一跳,使劲想要挣脱,被他划伤了,大师您帮帮我儿子,别让他留在人间受苦了。” 看样子是老太太和这对夫妇说了他之前那套说辞,宁烨心里有数,继续问道:“跟我说说他,几岁,职业,日常生活,爱好习惯等等,想到什么说什么。”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男人视线在她们两人之间徘徊,老太太张嘴后又闭上嘴,最后女人说道: “还是我说吧,我儿子从小爱玩游戏,看电影,还有网络小说,很痴迷的那种,初高中收敛了一些,高考考上了个普通大学,就是普通的那种,他的那些爱好一发不可收拾,他就寒暑假回来,我们也不好干预,直到大三才扭转回来。” “他拼命学习,跟我说压力大,我问怎么突然转性了,他说快毕业了,感觉自己一事无成,得学点东西,不然这个学白上了。” “我看他朋友圈状态越来越不好,寒暑假回来也闷闷不乐的,经常去网吧泡一天,半夜才回家。” “然后他......”说到这里,女人沉默许久,表情凝固,男人轻抚她的后背,接她的话继续说,“然后他给我们留了一封遗书,和一群人跳了江。” 哒哒哒!哒哒哒! 屋里传来一阵枪响,众人回首,男人咽下口水后说道:“这个是我儿子经常玩的枪战游戏,屋里每次砸东西后都有一阵游戏声。” “这样啊,我明白了。”宁烨点头起身,走向那个房间。 “大师您!”女人焦急喊道,脸上满是担心。 “没事,我有准备,请放心。”宁烨手放在门把手上,露出让人放心的笑容,随后转动把手走入屋中,把门关上。 屋里一片黑暗,地上满是垃圾,床上乱糟糟的,窗户旁的书桌上摆了一台电脑,屏幕里第一人称枪战打得不亦乐乎,椅子上一道高大略胖的乌青人影在光影变换中疯狂敲击鼠标键盘,肚子上的几叠肥肉随着他的用力互相摩擦。 啪啪啪......啪啪......啪。 听到身后传来声音,那道人影敲击键盘的速度越来越慢,电脑屏幕出现电子花屏,随后突然关闭,屋内陷入绝对黑暗。 宁烨深吸一口气,混浊的空气带着汗臭,他缓缓走到房间正中。 呼~ 身后传来一阵小风,肩膀被一只冰冷僵硬的大手抓住。 宁烨一脸平静,转身面对,恶鬼露出狰狞的笑意,张开血盆大口冲他脑袋咬去。 第42章 不需要就去死yeah! “啊,fjk四人被拿下,只有孤鸣一人对tpp三人,fjk危险了!” “他要去哪里,他要去哪里!tpp三人步步紧逼,他躲到了仓库箱子旁,朝另一边扔了一个烟雾!tpp没燃烧瓶,他们在架枪等烟雾散去。” “烟雾散掉了,ttp中了声东击西之计!他们在包围空地!他们太紧张了,还因为三打一的优势放松警惕,简单检查过周围就往烟雾范围包!” “孤鸣上了!一狙秒terror,手枪爆头morris,coin转身!对冲锋大劣势!” “看孤鸣身法,快看孤鸣身法!我靠!又两枪爆头coin!一打三绝地反击!我靠!!!孤鸣太强了!他简直就是神!” “让我们恭喜fjk!夺得2024ksl冠军!” “孤鸣关键局一穿三带领队伍拿下最后一分!还有那个烟雾,根本没人想到他能这么扔,我不敢相信他在绝境中还有这么冷静的思路,完全误导了tpp,踢屁屁被他一刀捅穿了屁股,这份录像值得每一家战队反复研究!”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让我们为这群怀揣着梦想的少年奏响礼乐,期待他们为我们带来更加精彩的比赛!” 对战室里,一个高大略胖,脸上还有青春痘的青年精神恍惚地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屏幕上大大的胜利标志,周围队友抱着他疯狂嚎叫喜不自胜。 他听从工作人员的引导,迷茫站起身,不知怎么的就站在了舞台中央,其他队友把最中间的位置让给了他,面前半人高的金色奖杯在舞台灯光下耀眼夺目,头顶撒下纷彩礼花,让这片画面显得更加绚烂,更加迷离,仿佛要升到天堂。 他双手用力,奖杯实打实的重量只让他抬起一半,那踏实的重量让他意识到自己没在做梦,这时一双双手伸过来,将奖杯一齐高举在空中。 这一刻,青年流下眼泪,感觉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被不理解,被指责,无力,前途未卜,疲惫,焦灼,终日气短胸闷,只有不知道,不快乐,不开心。 一切都过去了。 “孤鸣,作为半路被挖掘出来的新人,教练不顾他人反对,任命你为队伍首发主力,带领团队走向胜利,夺得了今年的mvp冠军选手,想必承担了山崩海啸般的巨大压力,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对家人,对粉丝,对观众。” 主持人递过话筒,放到他的嘴边,他嘴巴张开又闭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咽下口水,颤抖的嘴唇张开,吐出一腔闷气,“爸,妈,奶奶!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我说了我会证明我自己,我会让你们骄傲,我会对得起你们的养育之恩,我一定会坚持下去,我要成为你们的骄傲!” 主持人见他说完,收回话筒,看向下方的观众坐席,“这次比赛,我们也邀请了孤鸣的家人来现场观看,叔叔阿姨还有奶奶,孤鸣的表现是不是很好?一起上台为孤鸣庆祝好不好?” 青年被家人团团抱住,旁边的队友挨个冲他点头,继续接受采访,下方的粉丝依旧发出激动的轰鸣,他抬起头,闭上眼,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宁烨睁开眼,他肩膀上站着一只小老鼠,一边梳理毛发一边左右张望,电脑桌前的少年恢复人色,身影逐渐变淡,到最后消失不见,留下一根散发不祥气息的毛发。 小老鼠从他肩膀上跳下来,捡起诅咒气息递给她,宁烨小心用柳木盒子装起来,一时间有些恍惚,明明应该比自己年纪都大,却像是在看孩子似的。 咔啦。 房门打开,中年夫妇和老太太齐退一步,见是宁烨出门又走上前,女人问道:“大师,我儿子他?” “他的灵魂已经安息了,不会再有异响,你们可以放心进出。”宁烨给出结论,女人露出欣慰的笑容又转瞬消失,变得难过起来,捂脸哭泣,老太太眼中带泪,与她拥抱在一起。 男人走上前递烟,见宁烨摆手又收了回去,有些不知所措,“大师,您...我儿子他,真的走了?” “走了。”宁烨点头,“之后会有特事办人员与你们沟通,不管他们说什么,都答应,给什么协议,都签下,严格遵守,接下来就和我没关系了。” 男人张了张嘴,片刻后才说道:“您真是官方委任的大师啊,失敬失敬。我儿子他生前是个乖孩子,从来没和人起过什么冲突,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宁烨低头沉思,男人忙挥手,“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在问什么,您当我什么都没说,抱歉。” “您儿子很善良。”宁烨第一句话让他抬起眉头,撇成八字型,硬是忍住悲伤没有说话。 “他害怕伤害你们,所以把自己关在屋里,通过游戏和打砸发泄负面情绪,如果再晚一阵也许就忍不住出来了。” “他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快毕业了,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无法面对自己的人生,无法面对你们,在长久的压力和邪教组织的蛊惑下自杀。” 中年男人手指捏到发白,忍不住反驳道:“我们没给过他压力,一直都跟他说做个普通人就好,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压力,我不理解。” 与其说不理解,他更想说不相信。宁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不改色继续说道:“您需要他吗?” “呃,大师你什么意思?”男人脸上满是惊愕,想回答却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明明是这种问题。 女人和老奶奶也停下哭泣,她满脸悲伤,脸色惨白,开口说道:“他是我儿子,我为什么不需要他,我可以养他一辈子,让他开开心心过一辈子,他是我儿子。” “这就是问题,女士。”宁烨目光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但也许只有这种情绪才能保护这一家人,也保护他自己。 “他只有身份被需要,去掉这个便签,就没人需要他了,你们爱他,却不需要他,也不会为他感到骄傲。所以他想要被人需要,却没有承担被需要的能力,也不敢承担被需要的责任,背负着被你们养大的心理负担,很多学生会这么想。” “为了下一代,作为一种恐怖活动,给了他被需要的理由,还有对他本人的肯定,所以他主动陷进去了,不愿意出来,这也是相当多受害者的情况。” 说完宁烨鞠躬告辞,准备离开这个伤心地,这时门铃声响起,男人过去开门,来人却让宁烨愣住。 “向阳?” “宁烨?” 来人正是之前一起合作过的流氓组的大姐向阳,一头长发随意披在肩上,米色大衣里面搭配白色毛衣和长裙,配上她认真打理过的清爽面容,显得耀眼夺目,让人忍不住盯着看。 向阳没有失了礼数,先向男主人点头致意,征得同意后才进屋,主动向宁烨伸出手,“好久不见。” 宁烨同样礼貌与她手指轻握后分开,她身上淡淡清新的体香传到鼻中,让人精神一振。 “好久不见。” “你解决了?”向阳问道。 “解决了,我通知了特事办过来处理后续事宜,你怎么来了?”宁烨露出礼貌地笑容,在他颜值的映衬下依然十分温暖。 “我感觉到了波动,过来看看,没有抢功劳的意思。”向阳落落大方,没有丝毫犹疑,宁烨听到不由得信了。 “那么先告辞了,各位节哀顺变。”两人鞠躬告辞,三人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他们请人送走了最小的,自己却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嗡嗡。 微讯传来消息,宁烨掏出手机查看,对向阳说道:“抱歉,有事。” 向阳点头,主动走到一边等候。 菜鸡上分队 邓明玉:姑奶奶我天下第一美!!! 宁烨:? 邓明玉:哦全小区1哦sobcmdjc2&,_\" 宁烨:? 邓明玉:上面是江姝静发的,她没问题,正常人大脑,就这样。 宁烨:好,你们继续打 宁烨:【挠头】 他收起手机,紧皱眉头。 谁动了我的大脑? 第43章 拉拢 “宁烨,来我们这边吧。” 向阳认真的大眼睛在明媚的脸上显得十分可爱,说的话让宁烨愣了一下,也仅仅只有一下。 宁烨的反应没有让她意外,而是用自信的语气说道:“我们这里缺少像你这样的人才,而且上次我们两个的配合还不错。” 面前的人露出真诚的微笑,“感谢你的邀请,不过目前还没有让我心动的条件。” “李寻清,圈子里称呼恶语女王,强行晋级三阶,失控暴走,一句话杀死了五名诅咒宿主和二十多名普通人,两名一阶,一名二阶,两名三阶。” 宁烨瞳孔一缩,体内血液流速加快,只能尽量控制住外表变化,向阳不疾不徐继续说道: “魏磊,被称为屠夫,被你们老板带来,只能查到是孤儿,被一个老太太收养,中间一切信息都没有,一路走来杀人无数,实力远超所处位阶,现在完全深不可测。” 然后她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唐儒玉,邪君,三人组的老大,无数女宿主着魔般痴迷他,成为他的俘虏,如同亡灵大军可无数次死亡复活,曾活生生堆死过五名四阶,毁掉了一个驻点,其本人在一旁喝茶聊天,完全没有动手,半年前外出调查一起机密案件时失踪,疑似死亡。” 向阳深吸一口气,目光凝重,说出最后一个名字,“你们的老板,带领三人组的头头,姓杨。” “......” 两人对视良久,宁烨在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攻势下败下阵来,撇开眼神,悄悄咽下一口口水,犹豫一阵,打破尴尬的寂静,问道:“没了?” 向阳点头,“没了,我就打探到这些消息,为了你我尽可能动用资源去调查你们驻点的人,你老板深居简出,没人认识,和魏磊一样清空出现。” 魏磊还能说是英雄出少年,蹦出来就蹦出来了,大家羡慕嫉妒恨这货但也认了,老板总不能是英雄出中年吧,当然也可能是他和孙猴子做了四五十年邻居,突然想出去看看,就蹦出来了。 向阳依然一副自信的样子,但可以看出来,这是她一贯的样子,对招揽宁烨并非必须的要求,而是拿真心换真心。 “这些情报免费提供,按实力,我们不如他们,但论伤害队友的风险,我们也远小于他们,我还在招揽其他人,不断完善驻点的制度。”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帝国对我们道家宿主几乎是放养的态度,除了半官方的身份和驻点,必需物资供给,他们只会漏点边角料给我们,聊胜于无。” “我们道家到中阶后开始走类似于邪教的人鬼相融路线,不到超度恶鬼阶段,符箓法器可以说很难起到作用,而神教手段可直通高阶。” 听她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宁烨还来不及问,向阳便补充道:“接下来的是我们团队内部消息,恕我不能透露。” 看样子里面有猛料,而且她可能有什么能从中获利的渠道。宁烨点头表示理解,伸出手,“十分感谢,我会认真考虑,不管去不去你们驻点,希望我们一直是朋友。” 向阳右手将乌黑油亮的秀发笼到耳后,即使没有诱惑的意味也性感十足,她露出真诚的笑容,紧紧握住宁烨整只手。 “当然,很期待和你的下一次合作。” 两人分开手,宁烨注视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对了。” 向阳突然转头。 “最近我们驻点在处理一起案件,有大量婴幼儿和出门运动的人莫名消失,如果有关心的人可能碰上,可以提醒一下。” ...... 宁萌坐在教室里,盯着作业本上最后一道题目,无意识咬着笔头,片刻后在草稿纸上刷刷写出流畅的公式,放下笔,用力伸了一个懒腰。 嗡嗡。 电话传来震动,她掏出手机,不好意思地冲其他同学笑笑,赶紧跑出门,免得影响其他人。 一部分同学见怪不怪,还有一小部分露出惊讶的表情,又收敛回去,低头继续写作业。 自从大规模自杀后,学校少了数十名学生,宁萌所在的实验班死亡人数最少,很快就有人补充上来,努力赶上其他人的进度,这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学习就是一切。 她接通电话,放在耳旁,“喂,老哥。” “小萌,我从朋友那里听来一件事,你注意一下。” “嗯,我听着呢。”她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在这世上还有人关心着她。 “不要去操场,不要出门运动。” 听到这话,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下意识看向楼下的操场。 操场周边是一圈跑道,田径队正在训练,许多学生在跑道上绕圈聊天,中间的两座篮球场上许多男生挥洒汗水,奔走呼号,几个女生坐在一旁观看。 宁萌把手机紧贴在耳旁,装作无事的样子,“老哥,什么意思?” “市里有一起事件,大量外出运动的人失踪,怀疑是灵异事件,已经有别的团队在处理了,绝对不要接近运动场所,直到我跟你说没事了,明白吗?” “嗯。”宁萌乖乖点头,“老哥我都高一了,哪有时间去操场,体育课老师也是在操场外边带我们简单运动两下就走了,一般我就在教室呆着,不会有事,放心。” 两人又简单聊了会,挂断电话,宁萌回教室简单收拾后,动身去食堂吃饭,一个小时后是晚自习,得吃饱喝足。 叮铃叮铃叮铃—— “好了,下晚自习吧。”老师坐在讲台上对下方学生说了一句,随后继续跟身旁的同学讲解题目。 这句话如同在水中丢入一颗炸弹,教室里轰的一下热闹起来,聊天声,桌椅挪动声,纸张翻页声,脚步声,混在一起,变成轰隆隆的声音, 宁萌带好手机和充电器,把试卷作业都收进课桌里,随后起身准备回教堂。 夜深人静的城市里,只有学校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无数学生如同出门的蚂蚁,从蚁穴中钻出。 她融入拥挤的人群走下楼梯,学校楼道里没有装灯,漆黑一片,前阵子校领导已经拍板要在寒假安置灯光了。 “鬼来了!” “啊啊啊!” 轰隆隆—— 楼上不知道哪个男生突然大喊,所有人哗的一声纷纷跑下楼,一阵阵女生尖叫此起彼伏,纷乱的脚步声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宁萌心里大骂那人,不得不被人群裹挟飞速下楼,脚还没沾到楼梯,人就继续挤下去了,到五楼后想要出去,却被五楼要下去的人挡住。 噔噔噔。 她耳朵一动,努力转头看向楼上,完全不同于其他脚步的高跟鞋声异常明显,是老师吗?想维持秩序?还是也被人群挤下来了?学生敢挤吗? 然而不待她多看,五楼的人群加入下楼,楼道变得更加拥挤,只得继续往下走,黑暗中人头攒动,尖叫和笑声并存。 轰隆隆—— 四楼... 三楼... 二楼... 宁萌感觉身后的推力越来越小,应该是后方的人群没有听到那声鬼来了,逐渐冷静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她来到一楼,转身回望。 楼道没人,空空荡荡,也没有声音传来,寂静的黑暗随着黯淡的月光缓缓移动。 嗯? 宁萌瞳孔猛地一缩,头皮发麻,一种深沉的恐怖感降临在身上。 后面的人呢? 她赶忙跑到远处,望向大楼,这一半教室的灯光全都黑了,楼道里的黑暗宛若实质,在空中飘荡,没有一道人影,和另一半教学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完全不同。 嘶...... 宁萌若有所感,视线下移,定格在二楼楼梯口的走廊上,她眯眼向前走两步,突然脚下一软,停下脚步。 一道高大的黑色野人身影正双手扒在铁栏杆上望着自己,散乱的长发如同杂乱的灌木丛,漆黑的身体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线,周围的教室完全看不见里面,像是被黑色的幕布笼罩,那野兽般的眼睛发出明亮的黄光,死死地盯着宁萌。 如此邪恶,狰狞的眼神,仿佛想要把人大卸八块。 那不是人。 宁萌心里浮现出答案,脚步后移。 哒。 脚掌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宁萌眼前一晃,瞬间来到了教学楼里,她心里惊骇欲绝,看向面前的身影。 咔...咔咔。 那漆黑的身影转头,发出树枝折断的声音,它至少有两米高,脚下是恨天高的高跟鞋,杂乱的头发遮盖了宁萌的全部视野,只能看着它野兽一般的眼睛,被天敌盯上的感觉让她全身麻木,根本动弹不得。 嘶。 它发出怪异的声响,微微俯身,随后猛地冲向她,右手后摆张开,露出细长尖锐的手指,狠狠朝宁萌脸上抓去。 叮! 手指尖离宁萌不到一米处,仿佛触碰到什么东西一般发出声响,宁萌胸口处亮起淡淡的金色光芒,下一刻她瞬间消失,回到了之前教学楼外站立的地方。 她感觉身体好像能动了,低头拉开校服拉链,掏出戴在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十字架只有一根指关节大小,上面有一道深深的划痕,仿佛被野兽抓过。 她再抬头,教学楼上已不见那厉鬼的身影。 “喂!你走不走啊,好晚了别在这里待着!” 远处校门口,保安冲她大声喊道。 她这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朝四周望去,学校彻底陷入黑暗,学生老师已经走光了,只有她和保安还在。 她迎着保安的目光,走到校门口,看向里面的保安室,问道:“只有你吗?大晚上的不害怕啊。” 保安脸上满是不耐烦,“走走走,你还在那站着我才害怕,你真的是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在那里,我都没注意。” “对不起,叔叔我走了。”宁萌神色如常,走出校园,保安站在门口一直望着她,直至消失在拐角处。 第44章 怪谈 教堂内,陈神父,宁萌,李寻清,邓明玉,向阳,剑客,刀疤,刘丹青,何伟,还有刘殿生一群人分成了四个圈子,各自聚在一起。 邓明玉偷偷给十字架上的雕像耶稣脚下也放了个小凳子,心里为自己的地狱幽默乐开了花,在神父幽幽目光下又默默收起来,回到李寻清旁边被好一通撬打。 “小萌,没受伤吧。”宁烨轻轻拉住妹妹的手,面露忧色。 “没事。”宁萌摇头。 一阵嘘寒问暖,仔细询问细节后,他又来找李寻清。 “我想参与调查。”宁烨一脸认真和李寻清说道,李寻清眼中带着关心和理解,点头答应,举手表示自己也想参与,邓明玉见状也举起手。 宁烨和她掩住嘴小声激烈答辩,李寻清打手势快的在空中留下残影,最后三人互相妥协,宁烨又来找向阳一伙人。 刀疤听到动静转头,起身将他挡住,目光带着警惕,“诶诶诶,想干嘛?” “我们想参与调查。”宁烨郑重冲他说道,随后看向他身后的向阳。 “你给我等着。”刀疤手挡在宁烨身前,后退两步,随后来到向阳身旁弯腰说话。 “大姐,别理这小子,这不是来眉目了,我们处理的好。” 向阳认真地看着他,“和他们合作必然要比和一群酒囊饭袋合作强。” 刀疤将头深深低下去,“请大姐原谅,我是担心被他们被分一杯羹,那群废物分点功绩就满足了。” 咚。 剑客拿剑柄撬他的脑袋,刀疤捂着头顶一脸困惑,忍着痛问道:“你干嘛?” 剑客面色平静,站在向阳身旁,一身黑色汉服,长发束起,像是忠诚的黑道保镖。“思考是大姐的事,不要干扰她,做好你份内的事就够了。” 刀疤扬起脑袋,脸颊因为焦急显出纹路,“我这不是......” “不是什么?”向阳和剑客带着好奇问他,眼睛瞪得蹭亮,刀疤的大脑除了肌肉竟然还有电信号,奇了怪了。 面对两人的目光,刀疤萎了下来,耸着个脸,嘴角下撇,“没什么,我叫他过来。”说完转身小声嘀咕,“小白脸。” 向阳起身,越过刀疤,径直朝宁烨走去,在他面前站定。 “非常不好意思,差点让你妹妹受害,是我们工作失误,希望你可以原谅。” 宁烨摆摆手说道:“我可以理解,不过我们想参与调查,不知道是否可以。” 向阳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刘殿生见到来人,翻了个白眼说道:“那群废物一个代表都没来,估计被吓破胆了,案子归你们,就这样。” 他朝神父摆手示意,也没看他反应转身离去。 何伟拿出手巾擦汗,屁股底下坚硬的木椅时不时发出哀鸣,他乐呵呵的,没什么反应。 刘丹青起身与宁烨握手,笑眯了眼,“我们要继续并肩作战了。” “嗯。”宁烨心里对她还觉得亏欠,此时只能点头答应。 何伟擦完汗,冲宁烨说道:“小哥,这群人你最熟,就劳烦你把所有人聚起来了,我们开个小会讨论讨论。” 宁烨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替领导们办事,我抓紧的。” 他找神父安排众人来到一处房间,让宁萌回屋休息,剑客把目前的情况写在白板上,附上照片。 何伟坐在长桌一端,见众人已阅读完一遍资料,于是握拳轻咳两声,“咳咳,那么开始吧。” “是。”刘丹青拿起资料念书。 “首先,第一起夜间运动案件事发于五天前,共有三名晚上出门运动的普通人失踪,两男一女,在我市三个不同地区,相隔数十公里。” “婴儿遗失案件不清楚第一起事件于何时发生,正好有一家由于为了下一代丧失劳动力的家庭接受警员调查,发现婴儿莫名遗失,警员上报情况后发现最近婴儿遗失数量剧增,且都为离奇消失,目前情况不明,可确定的案件为6起,还有案件仍需调查。” “再加上学校楼道事件,”刘丹青翻了一页继续汇报,“我市今晚共有三家学校发生学生楼道消失事件,都有学生在晚自习结束后大喊鬼来了,已封锁消息,放假处理,与前两起事件有相似之处,共有五十三名学生消失。” “这三类事件都不知原因,不知过程,只知结果,活动范围为本市市内,位阶推测为三阶一段至四阶三段以内,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寻找失踪人口并带回,无论生死,其次是搜集恶鬼情报,针对厉鬼特点请求中高阶宿主进行打击,各位有什么想法请畅所欲言。” 众人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邓明玉举手,何伟抬头,“不用举手,想说就说。” “我感觉有点像民间怪谈,宁萌听到楼上有男生喊鬼来了,鬼就真的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是不是夜间运动和婴儿遗失也是类似的情况,触犯了某种禁忌?” “不一定。”向阳放下资料看向她,“也可能是男生看到了这只鬼才叫出来,哪个因哪个果不能确定,另外两起事件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 “去运动的人还能理解,婴儿会触犯什么禁忌呢?如果真会触犯不应该只有6起......抱歉。”刘丹青自知失言,作为帝国公职不可以说这种话,赶忙道歉。 宁烨看着资料,举起手,又想到不用举便放下来,“相近时间,不同过程,类似结果,应该是一类鬼,目前这三种不一定是全部,而且不确定是否每种只有一只,有没有可能变成这三种鬼的怀疑对象?” “啧,这谁知道,范围这么大,还不一定是我们市里的死者,而且也不能从受害者推导它的死者来源。”刀疤从头到尾都没看一眼资料,双手环抱靠在椅背上发呆,这时突然开口说话。 向阳瞪了他一眼,刀疤赶紧正襟危坐,低头不敢说话。 何伟食指轻轻敲打桌面,若有所思道:“不能越过这个阶段,直接对鬼进行打击超度么?我们现在面对的是短时间大量人口失踪,特殊情况特殊手段。” 李寻清拿起手机正准备打字,剑客先一步发话了,“不行,我等道家遵循的是自然之理,强行违逆规则迟早适得其反,不能因为一个大问题去埋下更大问题的隐患。” 场面顿时沉寂下来,所有人一动不动,只有眼神在来回交流。 何伟在说请神教出动,这事儿他们谁也不会明着说出来,哪怕他差不多指名道姓了,哦,一有难题就给神教解决,那我们有什么存在的必要,给人神教当小弟打下手? 而宁烨想起魏磊所说的,神教不在乎伤害灵魂只想讨好上帝换取力量,发展到最后,是不是世界只剩下无数具空虚的皮囊了? “我们不知道鬼的来路,手段,目的。”宁烨突然开口,引得所有人注目。 “不如尝试做诱饵,诱导鬼攻击,我们以此试探?” 第45章 风声 嘭! 刀疤忍不住乐了,拍桌直指宁烨。 “诱饵?你做,还是谁做?这么有牺牲精神那就你去牺牲好了,我会摘下你的坟头草放床头柜,我和妹子快乐的时候让你也有点参与感。” 宁烨面色平静,没有被他言语所动摇,而是开口道:“你们能面对四阶能有机会幸存吗?” 刀疤张口想回答,又回头看向阳。 “特殊情况,短时间内,有机会,但也只是有机会。”向阳右腿搭在左腿上,两手十指交叉,搭在丰盈的大腿上,斟酌片刻才回答他的问题。 宁烨看向李寻清,见她点头,于是说道:“我们也一样,有机会。如果魏磊来了情况就大不一样,然而他不在通知前来的名单里。”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看向坐在最里的何伟,刘丹青听到这句话也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 何伟苦笑一声,掏出一支烟,自顾自点上,深吸一口重重吐出,仿佛要把所有的压力都吐出来。 “老何,给个话,不行吱个声。”刀疤受不了了,忍不住说道。 何伟又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抵在烟灰缸里左右碾磨,眼神落在空处,喃喃自语道:“情报队就是这个配置,不需要往死里探,了解情报就够了。” “了解情报?”刀疤气笑了,“我们拿命了解,你们吃香喝辣?” “刀疤!”何伟轻喝一声,将他镇住,然而脸色还是之前那般,“我从前有没有亏待过你?” 刀疤瞪了他一眼,左右看看,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于是赶紧又瞪向何伟。 “没有。”他扬起头,仿佛胜利拿下母鸡的公鸡。 “向阳来之前我是不是天天给你们擦屁股?” “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诶诶诶,别瞅我,是,是是,没错。” “你俩大字不认一个,是不是你们口述我帮你们写报告,还教你们读书写字算数。” “这都老黄历了,老何你别这么磨叽,想说啥啊你。” 嘭! 这次轮到何伟拍桌子,肥大的食指指向刀疤,“我告诉你,我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你们翻了,我踏马也翻了,这事儿没得商量,必须干,死就死了,没死就给我探清楚。还有,没两年呢就老黄历,良心给狗吃了你。” “你......”刀疤后退一步,说不出话来,突然脸色一变,拿出一支烟恭恭敬敬给何伟点上,谄媚的样子让宁烨三人忍不住动容。 “伟哥。” “你叫我何伟,老何,何专员,老师,哥们儿都行,别叫这个。” “好好好,老何啊......” “你是不是在等我诶一声?” “不是不是。”刀疤赶忙摆手,“这到底怎么个事儿啊?为啥突然让我们当敢死队啊。” 何伟环视一圈众人,俯身悄声说道:“帝国中枢的特级部队要来人了,目前就是个风声。” “哈?”所有人除了李寻清和向阳,都发出同一个音。 “特级部队来人检查市里灵异情况,咱们领导自个琢磨了半天,说要做到四阶以上全员到齐,灵异事件全部清理,一切听从大人指示。懂不懂?” 众人互相看看,见没人发话,于是没人发话。 “四阶是五阶的预备役,五阶以上都是帝国的珍贵资产,他们一个都不能出错,都得完完整整接受大人问候。” “灵异事件全面清理,就是检查特事办的工作,偏偏来了几件情况不明的灵异事件,谁都拿不准,可不得我们上。” “你们以为随便误伤点普通人,死点普通人,你们就没事了?明面说法是死于各种意外,但人命账算在你们头上,也算在我们头上,干不好可是会清算的。” “这可不行。”刀疤突然开口,“我们流血流汗处理案件,怎么能让我们流泪啊。不对啊,老何你这天天背锅,也没享过福,还担惊受怕,你图啥啊你。” 何伟苦笑就没有停过,他叹了口气,撇撇嘴,“这事儿总得有人干,都跑了就没人了。” 邓明玉的小脑袋从宁烨肩膀上钻出来,“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啊。” “是,也是。唉,但是...啧,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就这样了。” 众人开始讨论聊天,宁烨站在那里陷入思考,大多相关人士都知晓灵异事件在帝国默不作声,推波助澜下越来越多,只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应该算是圈子里的潜规则。 现在人们大多处在不信鬼但又有点信的量子纠缠状态,不怕的时候不信,信的时候怕。 不过所谓风声,不应该第一时间传到邪教那边吗?谁都不耽误,对大家都好,那为何突然出来这么一篮子鬼。 合作有分歧?还是意外? 他悄声叹了一口气,身份低微,全靠猜。 啪啪。 李寻清拍了两下手,将写好的稿纸放在众人面前,纸张顶头分别写了【妇科医院】、【夜间运动场】、【夜间学校阶梯】。 “有道理。”向阳开口,随后看向邓明玉,“邓小姐,我建议你通过特事办向有关部门求助,去婴儿最多的妇科医院赌运气。” “啊?为...”邓明玉话说到一半也想过来了,“好,我知道了。” 这里就她实力最差,失踪婴儿又是最玄乎的项目,她是最佳人选。这样一看,李寻清大概也是想到了,才写的妇科医院。 “然后宁烨,你们选什么?”向阳表面上礼貌问道,然而眼中比试的情绪大大方方地朝他宣泄。 宁烨没有犹豫,答道:“夜间学校阶梯。”差点害了他妹妹,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好。”向阳在【夜间运动场】下写下了他们三个的名字,然后嘴角扬起笑容,“宁烨,你之前提醒过我,这次换我来提醒你。” “嗯?请说。”宁烨短暂愣了一下,随即正色道。 “你妹妹被拉回后受到袭击,多亏神父给的项链才幸免于难,但是这种动静和行为,和让这么多学生悄然消失的阵仗比差了不少,为什么看上去怒火中烧的行为却远不如它正常发挥,我觉得应该有蹊跷。” 宁烨沉思片刻,点头感谢,“多谢,我当局者迷了。” “不谢,我当初也是被女儿受父亲猥亵冲昏了头脑,鲁莽行事,你可不要这样。” “好。” 第46章 墨菲 众人散会,各回各家做好准备,时间很快便到了深夜,邓明玉早早去了医院驻守,宁烨和李寻清驱车前往宁萌的学校,事先已由刘丹青沟通好。 “我们真要这么穿吗?”宁烨坐在副驾驶,低头拉扯身上的蓝白校服,太久没穿了总觉得好幼稚。 “嗯。”李寻清一边转弯一边轻声回道,由于身材矮小加上姣好的容貌,一身朴素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显得青春靓丽,让人忍不住想要摘下她的口罩一睹真容。 宁烨哀叹一声,没再做声。车子停到学校不远处,学校人员已被疏散完毕,整座学校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深沉与漆黑。 两人走到门口的门卫室处,宁烨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看向李寻清,两人对视一眼,宁烨转动把手,发出生锈的摩擦声,两人紧挨着进入。 他们没有开手电筒,虽然都在身上,漆黑的环境让两人感到舒适,开灯一是会不知何时暴露自己,二是注意力会集中到光线所在处,所以干脆不开。 笃,笃,笃。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走廊上,宁烨瞄了一眼旁边的操场,一片死寂,仿佛这里的时空完全静止,再看向对面教学楼里,一片漆黑,如同黑洞般吸引他的目光,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在与他对视,于是低下头不敢再看。 他们上到顶楼五楼,这是事发时的地点,两人休整片刻,李寻清一脚踏在阶梯上,一手扶住栏杆,随时准备往下冲。 “鬼来了!” 宁烨大喊一声,李寻清猛地向下冲去,他紧随其后,阶梯只剩三四阶时一跃而下。 一时间耳旁风声呼呼作响,心脏剧烈跳动,四肢有些发麻却更加灵活。 笃笃笃笃,噔,笃笃笃笃,噔.... 宁烨感觉全身沸腾,头皮发麻,恐惧在心中飞速膨胀,他在转角处瞄向身后,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身影,心里放松下来。 “停!”他大喝一声,前面的李寻清顿时停下脚步,声音在走廊中回响了一瞬便归于沉寂,只剩下黑洞洞的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 她打开手电筒,仰头照向楼梯间中间的缝隙,没有任何迹象。 “呼...再来一遍吧。”宁烨装作轻松似的长出一口气,对她说道。 “鬼来了!” “再试试。” “鬼来了!” ...... 两道身影在漆黑的教学楼里不断爬上爬下,十分诡异,如果有人看到,怕是要吓得腿软。 “呼...呼...呼...寻清,休息下吧。” 宁烨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坐到楼梯上,胸口剧烈起伏,不断呼吸汲取氧气。 李寻清也累的不轻,口罩被嘴里呼出的湿气吹得湿透,两人坐在楼梯上静静休息。 “你说为什么鬼没来?”宁烨感觉身体有些缓过来了,问道,“这几个学校不都是有人喊鬼来了,鬼就真的来了吗?” 李寻清手机打字,语音播报。 “是不是...” 标准的语音播报在走廊里回响,两人哆嗦一下,总觉得有点吓人,于是李寻清关掉语音,把手机递给他。 “是不是还有条件没满足,比如人数不够,或者是先看到鬼才说的话。” 宁烨摇摇头,“不知道,一开始我还怕得要死,后面内心一片平静,光累了。” “嗯...”他又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我觉得应该是喊完才有,这么多学生,不应该每次只有一个人喊,感觉是想调皮捣蛋,没想到把真鬼弄来了。” 李寻清思考片刻后点点头,算是赞同他的看法。 现在少了一半可能,剩下的就是有条件没有集齐了,所以是什么条件呢? 宁烨扒住扶手,努力起身,连续爬楼整的全身腰酸背痛,一歇息完感觉更是强烈,只想回家休息。 “唉,再来一次吧,不行就等明天。” 两人又开始爬楼,宁烨大呼小叫,后面的李寻清也忍不住止步喘气,就这样又上到五楼。 “你说,”宁烨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着对李寻清讲,“我们这个样子,鬼真来了是不是跑不了了?” 李寻清转头看向他,目光怔怔的,一时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宁烨笑容缓缓收敛,一股更大的,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悄然升腾,转瞬又觉得荒谬,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觉得瘆人。 试了这么多次都没来,不会这次来吧? 不可能,凭什么会这次来。 人这么多,如果鬼来了是不是逃不了? 唉,瞎想什么呢,累死了,赶紧回家。 我在最后面,如果鬼来了是不是根本逃不了? 嘶,没有鬼没有鬼,在想什么呢,赶紧回宿舍了,学了一天累死了。 “呼...呼...呼...” 两人全身一僵,一道粗重的呼吸声从两人背后传出。 宁烨咽下口水,缓缓转头,一道漆黑高大的身影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头发如同错乱的树枝肆意向外生长,那冒着黄光的眼睛透露着贪婪暴虐的情绪,想要将他吞噬。 “鬼来了!”宁烨亡魂大冒,大喊一声,拉住李寻清的手赶忙往下跑。恶鬼紧随其后,嘴角咧开到耳边,露出血盆大口,里面层层叠叠错乱不堪的尖牙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仿佛嗷嗷待哺的幼鸟。 笃笃笃笃—— 哒哒哒哒—— 李寻清一个脚滑,立马扶住栏杆稳住身体,下一刻她感觉手被一只冰冷干枯的手死死抓住,一股如同黑洞般的恐怖吸力将她狠狠吸住,她感到全身上下的细胞发出尖叫,只想逃离,宁烨也感觉到那股力量,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迫松开手。 来不及犹豫,李寻清立马扯下被抓住的手臂上被缝上的皮肤,淋漓的鲜血下是血肉模糊的伤口。 “放手!” 李寻清强忍住疼痛,一声厉喝,嗓子里仿佛卡了一口浓痰,那黑手霎时间缩回角落阴影里不见踪影,她愣了一下,赶忙回头继续往下跑。 这时她注意到宁烨不知何时来到走廊边上,他回过头,脸上是轻松友善的微笑。 “我太累了,谢谢你,是该放手了,再见。” 说完,宁烨两手撑起,要从四楼跳下。 “回来!” 李寻清赶忙大喊,宁烨身体一顿,然后依然缓缓向外面移动,大半个身子已经到了外面,这时一双手抱住他的后腰猛地扯回来。 “回来,回来...” 她在宁烨耳旁低语,好不容易安抚下来。她的「理解万岁」好就好在难防,坏就坏在不可控,误伤队友实在是常事。 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抬头看向楼梯转角。 漆黑的楼道里一片安静,什么都没有。 她终于想起来刚刚在想什么了—— 怎么这只鬼这么弱? 第47章 坠天 宁烨感觉脑袋里传来一阵阵胀痛,捂头起身,跟着李寻清回到楼梯转折处。 李寻清在角落蹲下来,抹一把地板放到眼前观察,没有任何痕迹,只得作罢,手上的伤口早已愈合,娇嫩的肌肤在黑夜中依然白皙。 “寻清姐好强,竟然一击制敌,骂得恶鬼落荒而逃。”宁烨蹲在一旁开玩笑,被瞪了一眼后立马住嘴,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有些兴奋。 “所以是墨菲定律?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我们之前虽然害怕,却盼着它来,反而不来。”他悄声总结,寂静的夜晚总是要小声说话的。 李寻清皱起眉头,打字给他看,宁烨被强光刺激眯起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念道:“我还没用力它就跑了。嗯?我拍个马屁你还跟上了。诶疼疼疼...啊嘶...” 李寻清右手扒住他的脸拧啊拧,见他老实了才松手,抢过手机用力指了指上面写的话。 宁烨小心捂脸,信不信我也捏捏你的,然而想法很快抛之脑后。 他看看手机,又看看她认真的目光,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说真的?你还没用力它就跑了?wtf?那不是我们人干的事儿吗?” 见她翻了个白眼,没有进一步反应,宁烨目光落在空处思考。 按规律出现,能力强大且诡异,本身可能只比普通人强,如果人不怕胜负还两说,诶,所以怕的时候才来,闭环了。 它是什么来历?总感觉怪怪的,似乎用正常的分级也难以界定,正常一阶一段的新鬼好歹也能和普通人面对面pk完胜,但做不到它这么快杀人。 所以不是杀人?那群失踪者去了哪里? “啊~好烦,先回去吧,我问问明玉情况,向阳那边就群里发个消息,不能打扰他们。” 宁烨起身伸个懒腰说道,转身离去,李寻清跟在后面,又转头看向那个角落,那黑洞般的吸力让她几乎失去理智,只剩下恐惧,它到底是怎么来的? 嘟嘟嘟。 “明玉,你那里怎么样?没事啊,好。对,我们碰上鬼了,回去再说。” 宁烨挂断电话,走到校门口不远处,这里正好是宁萌前一天晚上所在的位置。 他左右看看,李寻清正好跟上,递来疑惑的眼神。 “没什么,我猜这里就是我妹体育课活动的地方,换我一解散就溜出学校了。” 就不会碰上这档子破事了。这句话他没说,只在心里念叨,他知道那天没有体育课,只是在想如果宁萌那天提前走了该多好。 怕也是一次没迟到过的乖乖仔。李寻清心里诽腹,也有些羡慕。 两人往校门口走去,两秒后宁烨转头问道:“你觉不觉得有些不对,怎么离校门口还是这么远?” 李寻清低头,两人此时不知为何浮在空中,离地面有一小截高度,她摘下口罩大喊: “出来!” “坠天。”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身影缓缓走近,此人一身黑色运动装,头戴黑色兜帽,脸上戴着黑色方巾,完全看不到面貌。 话语传来,宁烨感觉身体完全失去平衡,失重传来的强烈惊慌感让大脑宕机,紧接着他和李寻清猛然向天上升去。 呼——呼—— 耳旁完全是气流声,速度越来越快,仿佛是落到天上,宁烨用尽全力,把李寻清抱在怀里,学校迅速消失在眼前,城市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气流和高空的低温不断带走身上的热量,体表一片冰冷,冷气像是活物般疯狂钻进体内。 “寻清!!!” 宁烨大喊,几乎失声,身处高空且还在不断升高的恐惧让他濒临崩溃,至少有数百米高,只能看清城市道路上的橘黄色脉络,接下来是什么? 落下去? “要我做什么!” 此时已顾不上其他,李寻清急忙回应,她的能力对这种情况完全束手无策,只能闭目等死。 脑海中的想法被她的能力进一步凝实,宁烨用尽全力吼道:“给我力量!!!” 还能活下去吗? 李寻清心里疯狂抗拒,恐惧到只想蜷缩在一起等待结果,她深吸一口气,扯开上衣,露出贴满诡异皮肤的身体,随即用力扯下右胸上的尸皮,发出凄厉的哀嚎。 她用力搂住宁烨的脖子,嘴凑到他的耳边,此时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音爆声霎时间听不见了。 “活下去。” 要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活下去,就想到要死了,好像有人说就要有人死。 但为什么要活下去? 不知道,可是大家都在努力活下去啊。 是啊是啊。 那......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是想要死吗?毕竟想把「活」托付给别人。 因为不能活了?毕竟大家都想活,努力是为了活,痛苦是为了活,受伤是为了活,残废是为了活,死也是为了活,只有不能活了才想去死。 是啊是啊。 喂,你说点有建设性的话好不好,光迎合我们干什么? 没错,发问,回答都可以,说点什么,也可以评价两句。 是...呃,你们说得对,两个活加起来是不是太沉重了,感觉还不如死呢。 对啊,那我们为什么一直想死呢? 心理变态,杀猫,吃人肉,不得不忍耐不去杀人,还要装成老好人,把自己都骗过去了,理由还不够吗? 那是别人想我们死的理由,不是我们要死的理由。而且我们忍耐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要审判我们。 好像从记事起就知道,我一定要死,仿佛这是刻在灵魂深处的事,到底是因为要死才痛苦还是因为痛苦要死,已经分不清了。 笃笃。 又来一个我,你敲黑板干什么? 回到正题,无论活下去还是要死了都不重要。 啊? 啊? 啊——是这样吧。 它们都是结果,而不是原因,我们只要解决原因就不需要面对这种悲剧了。 可是我脑袋冻僵了。 可是我没有力气了。 可是我不想再活了。 别忘了,我们被诅咒了,脑袋冻僵就让诅咒占领大脑,没有力气就让诅咒占领身体,不想活了就让诅咒为我们修复身体和灵魂。 我们不会让悲剧降临,更不会成为悲剧的一环,杀了他,我们就能回家了。 真的吗? 试试看,李寻清已经把性命托付给我了,她一定要活下去。 我想和魏磊打游戏。 李寻清功课还没检查呢。 金会计垃圾话真好听,没听过重样的,我觉得他比我们更该死。 老板喊我回去吃饭... 宁萌过得还好吧?陈洪友虽然是个混蛋,但把她照顾的还挺好的。 邓明玉可没我聪明,想不清楚事怎么办。 江姝静这个傻孩子,我死了估计会哭的稀里哗啦吧。 搅脑搅脑搅脑!!!搅搅搅———— 刚刚什么闪过去了? 无所谓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吱吱! 宁烨猛地睁开双眼,绿油油的瞳孔里是森然的杀意。 第48章 鸟嘴 黑衣人抬头,透过兜帽帽沿与方巾口罩之间的缝隙看向漆黑的天空,两人飞上天变成一颗黑点,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他静静看着,过了一阵高举左手,朝两人消失的方向握拳,仿佛把他们抓在手心,喃喃自语:“差不多了,在恐惧中痛苦地死去吧。” “骤反空杀。” 嗡—— 他左手猛地向后一拽,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强行扯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宁...宁烨。” 李寻清快要昏睡过去,稀薄的空气和低温让她眼前一片黑红,眼球周边的毛细血管破裂,血液染红了视野,现在只能凭意志强撑着没有晕倒。 “十分钟。” “够了。” 宁烨搂住她的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这一刻她彻底晕厥过去。 一层层淡白色的云被冲破,两人速度越来越慢,最后静止在空中。 达到能力距离极限了么? 他低头往下看,冒着绿光的眼睛仿佛穿透云层,跨越数百上千米,与地上的黑衣人对视。 他全身分泌出一层薄薄的漆黑液体,散发出令人感到不详的瘆人气息,如果透过显微镜去看,可以看到液体内是一张张无声哀嚎的人脸。 液体完全覆盖住他的面孔,凝固成暗灰色的银质面具,眼睛透过圆框玻璃出发绿油油的光线,面具下半边如同巨大的鸟喙。 他头戴黑色礼帽,身体被黑色长袍燕尾服严丝合缝包裹,腿上穿着皮革马裤,两手戴着黑色皮革手套,右手手心延伸出一根黑色手杖,再加上鸟嘴面具,像是中世纪西大陆瘟疫时期的鸟嘴医生穿越到了现代。 宁烨体内的气息极速升腾,瞬间来到三阶一段,丹田处的老鼠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浑身毛发倒竖。 超过绝大部分能力的超长距离,应该牺牲了其他所有方面,比如伤害,范围,时长。 “论等阶,我不如你,论诅咒血统,你不如我。” 宁烨思考片刻喃喃自语,透过面具发出沉闷的声音。 嗡—— 一道空气柱瞬间从下方穿射而来,将二人笼罩,其中的空气扭曲蠕动,宛如实质。 “哼。” 宁烨闷哼一声,如同被巨拳从天而降一拳打下,瞬间以远超上升的速度飞速朝地面摔去,身后留下长长的残影,速度快到了极致。 他强行抗住下方气流,左手抓向地面,狠狠向上抬起,手臂和手腕的关节瞬间扭曲,拧出的血水将衣服浸染成暗红。 “鼠潮!给我起!!!” 咚。 黑衣人维持左手拉扯的动作,看了一眼地板,环视一圈,确认没再有动静又抬起头。 咔咔。 他低下头看向身前地面上的裂缝,大脑极速运转,实际上有点懵。 刚刚有这条缝么? 轰隆隆!!! 吱吱吱! 裂缝瞬间撕裂,扩张成一个直径十米的巨大坑洞,无数老鼠如井喷般猛地冲出地面,吱吱的嘶叫声在寂静的校园里瞬间引爆。 “草!” 黑衣人脚下的地板破碎,无数老鼠爬到他的腿上,他暗骂一声,立马散去手上的力量,双脚踏在空气中快速后撤,两手扯下身上的老鼠扔向远处,深坑里的老鼠仿佛无穷无尽,像是没看到他似的,一层层叠起,朝天上涌去。 他站在远处观望的景象,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呼——呼—— 空气摩擦传来的呼啸传入耳中,宁烨置若未闻,扭曲的手臂没有愈合,但他想到恢复的办法了。 身上的压力突然一轻,宁烨看向下方逐渐清晰的城市,有一处黑点极速变大,面具下露出狰狞的笑意。 “我来了。” 嗖。 吱吱吱。 他将手杖换到左手上,右手抱住李寻清,与涌起的鼠群擦肩而过,目光紧紧盯着正下方的学校,抬起手杖,狠狠插进鼠群中,血液喷射而出! 噗噗噗噗噗—— 鼠群汇聚而成的高柱上留下一截长长的划痕,无数老鼠被切割成两半,或是被砍下手脚,发出哀鸣,挣扎一阵后渐渐死去,被周围的老鼠吞噬。 上方的鼠群在宁烨经过后立马向下涌去,有的老鼠掉落空中消失不见,有的老鼠被无数次踩踏变成肉泥,它们忘我地追随宁烨,彻底陷入兽性疯狂。 宁烨已经痛到神经麻痹,短暂感知不到痛楚了,左臂被拉扯到了极致,关节处衣服上的血水越来越多,但手死死握着手杖不放。 手臂里传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肉断裂声,手肘与前臂连接处渐渐拉扯,撕裂。 咔嚓。 前臂断开到一半,猛地一坠,直接断开,左手死死抓着手杖,手杖插进鼠群里,周围的老鼠瞬间一拥而上,将前臂吃光抹净,朝下方落去。 宁烨朝地面坠落,学校变得越来越大,离他越来越近,他猛地转过身,把李寻清护在上面,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坠去,宛如折翼的天使。 黑衣人注意到地上的老鼠迅速在一处汇聚,变成一个巨大的圆柱。 嘭! 下一秒,一道黑影突然从空中落下,掉进鼠群中,炸飞一片老鼠。 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一步,微微躬身,全身紧绷保持警惕。 吱吱。 黑衣人往身下看,一只老鼠挺起身子看着他,脑袋左右摇晃,有些不聪明的样子。 咔嚓。 他感到左臂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猛地转身,却一脸惊骇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臂,恐惧几乎化为实质。 他的整条左臂停在空中,随后被拽进黑暗,里面传来一阵血肉咀嚼声,还有骨头被咬碎的咔咔声。 两道绿油油的光线从黑暗中透出,直直投向黑衣人,他强行忍住不后退,不能自乱阵脚。 哒,哒,哒。 一双皮鞋从黑暗中走出,此人一身黑衣紧紧包裹,左臂不翼而飞,脸上戴着鸟嘴面具,头顶黑色礼帽,正是宁烨。 他用手帕轻轻擦去鸟嘴周围的血迹,左臂迅速长出一截带着灰色长毛的骨肉,毛发渐渐缩小,变成普通体毛,露出刚刚长成带着新鲜血味的手臂,紧接着手肘处的衣服沿着手臂延伸,将手覆盖,幻化为皮革手套。 宁烨左手在空中虚抓几下,对新长出的手很满意,随即一双绿眼汇聚在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一动不动,缓缓说道: “哼,给我那只鬼的诅咒气息,放你一条活路,本来还有一招,顺势把你打成肉沫,被你侥幸逃掉,下一次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了。” “没反应?呵,空转师,记住这个名字,下地狱吧。” “嗯?” 他注意到对方完全没有听他说话,而是弓背双手抱头,浑身颤抖,一副痛苦的样子,呢喃呓语,声音微不可闻。 “吃...” 空转师眯起眼睛,缓缓靠近。 “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 “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啊啊啊啊啊我要吃了你!!!” “切切切切下十八条猫腿为你摆盘,再去你家打开煤气送你全家去死,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嘻嘻,几年后你爸妈都认不出我了。” “啊,小萌,我好想你,可以帮我吃一点妈妈的腿吗?腿在哪里,我去冰箱找找。” “我我我好讨厌,好难受,实在受不了了,谁给我吃一口,好饿,我们做好朋友吧,掏心掏肺的那种,你给我肠子跳绳,我为你做美味佳肴。” 那扭曲的肢体和疯狂的呓语让空转师心里一惊,暗骂道:“妈的,暴走了。” 突然,宁烨身体一停,缓缓抬头,银白面具上漆黑的圆框眼睛里头透出贪婪暴虐的绿光,看向不远处的空转师。 他悚然一惊,突然注意到老鼠嘶叫声消失不见,转头望去,层层叠叠堆成高山的鼠群已将他团团包围,后面还站着一群由无数老鼠组成的类人形怪物,黑暗中无数猩红的双眼盯着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远处还有一群老鼠,已将昏迷的李寻清背到学校外。 “喂。” 宁烨上半身扭转了九十度,侧头看着他,冰冷的鸟嘴面具下看不见表情,双手放在胸口比出心形。 “我们做好朋友吧。” 第49章 恶兽 “哈...哈...哈...” 某处操场上,一道人影正喘着粗气跑步,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脱下来可以拧一水盆的汗,摇摇欲坠的身体前后左右晃荡,速度实在说不上是在跑,不如说没在走。 “剑客,让他停下来吧,这是在做无用功。” 操场外不远处是阶梯坐台,向阳坐在最边缘处,满脸无奈,剑客站在一旁点头称是,闲庭信步走到刀疤身后喊道:“大姐说了,停下吧,这样不是个办法。” “我...我还行,别拦我。” 剑客向前走两步赶上像是丢掉半条命的刀疤,一脸嫌恶地用小拇指勾住他的衣领,刀疤感觉脖子轻轻一勒,这一点力量立马将他击垮,向前走两步,直接双膝跪倒,瘫软在地,胸口剧烈起伏,不停喘着粗气。 “操场一圈大概800m,我和大姐各跑了两圈,说了没用再想办法,你非要跑,又跑了十圈。我不信那鬼这么难勾引,那群普通人有几个跑了这么久。” 刀疤眼神迷离,连看他的力气都没了,“那...你说...怎么办,咳咳!呕——” 刀疤把没走下路的午饭和晚饭吐了个干净,剑客吓了一跳,赶忙退后五米用手遮掩口鼻,骂道:“自作自受,自己清理干净。” 回到向阳身旁,注意到她一动不动看着手机,出于尊重没有看手机内容,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前方。 “你看看,宁烨那边发来了情报。” 向阳递过手机,剑客接过,看到发信人眉头下意识一挑,又赶紧把眉头收回去。 这不是李寻清么,咋总提人家宁烨。 好在向阳目光放在空处陷入思考,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 看完内容,剑客心中的疑惑并没有解开,还回手机时直接问道: “墨菲定律,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但感觉我们这里似乎并不适用?” “是,考虑到失踪者都是孤身受到袭击,我们已经排除了这个答案。”向阳右手抵住下巴,耐心分析:“假如说那些人是因为操场没人而害怕,刀疤也一样,我们告诉他我们有事先走了,让他自己跑,却没有招来厉鬼。” “但有一点确定了,鬼是有规律的选择性杀人,并非随机。” “我们一定错过了什么,重新梳理一遍失踪者的信息,也许能找到答案。” ...... “坠天!” 嘭! 空转师右手抬起,身体嘭的一下窜到天上。 “吼!” “吱吱吱!” 无数野兽老鼠一跃而起,如山崩海啸般飞扑上来,将他团团笼罩。 空转师眯起眼睛,直盯着上方的空隙,速度猛地加快。 唰—— 一道身影冲出重重包围,飞到天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体猛地一沉,低头看去,一只长着巨大鼠头的人形野兽抓住他的脚腕。 它浑身上下钻出长长的肉色触须,血红的眼睛盯着他,若是仔细看,它的身体是由一只只老鼠彼此贴合而成,触须是老鼠尾巴,甚是诡异。 它的下方拉着一长串的野兽,重量与上升的力量形成微妙的平衡,还有无数老鼠攀爬而上,目标直指空转师,。 “吼!” “该死。”他大骂一声,右手比作手枪状,瞄准下方的鼠兽,左臂正飞速长出。 “空压!” 嘶—— 食指前端的空气急剧压缩,凝成一个透明的小球,里面的气流急速流动,形成繁复的淡色花纹。 “嘣。” 他模仿开枪的声音轻轻喊道,同一时间小球像是真的子弹一样,发出嘣的一声,射到鼠兽脸上。 空气小球接触它的下一秒猛然扩张,强行压缩的恐怖气流如同一颗橡皮擦,瞬间将它擦去,爆出大片血浆,只留下一小截腿,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下方的鼠兽来不及反应便摔落下去,然而它下面的鼠兽立马双手插进它的后背,猛地跃起,伸手试图抓住他,但手离他的脚底还差几厘米的距离,已经不可能摸到。 “安全了。” 空转师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保持距离,想打想跑还不是自己决定,他左臂用力一抻,刚刚凝结出来的手从手腕里长出,左臂淡淡的不协调感和失控感有些让人不快,但无所谓了。 已经胜券在握。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突然脚下又是一沉,他一脸恼火地看下去,紧接着瞪大双眼。 鼠兽手里不知哪里变出来一根手杖,勾在他的脚腕上用力一拉,带起身体,左手顺势狠狠抓住他的小腿,鼠兽的五官快速蠕动,身体缩小,表皮幻化为服装面具,变成了中世纪鸟嘴医生的模样。 “怎么就跑了,不要害羞嘛~。” 与热情的言语截然相反,绿色冰冷的瞳孔盯着上方的空转师,宁烨朝天空甩动手杖,淡淡绿色的气体从手杖上散出。 “我刚发现的宠物,看上面。” “什么?!” 空转师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抬头,发现上面有数不清的乌鸦在上空盘旋,让人极度不安。 “黑瀑。”宁烨仰头轻笑,丢掉手杖,两手并用爬到空转师身上,手杖在空中渐渐消散。 “嘎,嘎。” 乌鸦群渐渐形成统一节奏,往高空升去,然后猛然一百八十度极速落下,如同巨大的黑色瀑布倾泻而下。 空转师看着爬到胸口高的宁烨,恐惧和愤怒在心中交织,酝酿出更强烈的恨意,他双手撑开,一股巨大的威压从体内发出。 “我要开动了。” “给我去死吧!空压?临!” 两人一齐喊道,一人愤怒,一人愉悦,下一秒,乌鸦瀑布瞬间落下,将二人笼罩。 轰! 瀑布里一道透明圆球屏障猛地扩张,周围的乌鸦一下子被强烈气流撕碎,为之一空。 空气球里,宁烨用面具张开的锯齿鸟喙死死咬住空转师的脖颈,疯狂吮吸血液的同时注入病毒,身体像是破布娃娃随着气流乱飞,浑身上下被无数次切割碾压又快速复原,再被切割碾压,血肉飞溅。 被切下的肉块变成一只只残破的老鼠,衣服破烂不堪,全身大半的血肉,器官,骨骼消失不见,只有面具还算完好。 空转师也不好受,他感觉被咬破的脖子被注入了什么东西,顺着血液流入身体,加入血液循环,身体由内而外发寒发冷,五官流下鲜血,器官快速病变,萎缩,几乎要停止工作。 两人陷入僵持,全凭意志坚持。宁烨满脑子只想吃人肉,空转师不想服。 他从事技术服务行业以来,往往等待目标放松警惕,一套连招让敌人无从反击,直接被打成肉酱,在业界小有名气,从来没受过如此沉重的打击。 哦对,为什么说是技术服务行业,因为他觉得暗杀,杀手之类的字眼实在有辱自己华丽的招式,服务业又有点暴露真相,于是自称为技术服务行业人员,逼格不就来了。 两人僵持许久,空转师感觉越来越困,身体感知越来越小,意识昏昏沉沉,一个愣神,便散去了坠天的效果,等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躺在又脏又臭的老鼠堆里,舒服得像是婴儿床。 ...... 好吧,沾了屎撒过尿的舒适婴儿床。 “嗯...” 他挣扎起身,周围的老鼠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盯着同一个方向,他顺着看过去,那鸟面人背对着他,看向教学楼上方。 他瞳孔一缩,那房顶边缘竟坐着一位玉树临风的青年。 此人年纪不过二十,一身白袍,背上背了两把剑,长发束在脑后,一双丹凤眼兴趣盎然地盯着他们二人。 他一只脚踩在房顶上,一只脚耷拉在空中,右手抵在腿上扶头,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如同古代的得道仙人。 白袍青年见空转师醒了,用慵懒的腔调说道:“二位邪祟恶鬼,交出诅咒气息,而后便走吧。” “喂,什么情况?” 空转师来到宁烨身旁悄悄问道,然而宁烨没有任何反应,面具眼镜中的绿光也黯淡不明。 “不明白吗?”白袍青年突然打断他,竟然听到了他的话,“那我解释清楚好了。” 他站起身,两口长剑自行出鞘,围绕他旋转,袖口中落下九颗黑色圆球,漂浮在他身后,围成一个圈缓缓旋转,怕是和真正的仙人比也不遑多让。 “我乃帝国巡察使,常翊,尔等邪气冲天,污秽不堪,我劝二位束手就擒,交出帝国财产,还能留下一点美名。” 长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像是过年见亲戚的小朋友,帅气的面庞更加动人。 “我再送二位上西天极乐,也算死得其所了。” 第50章 威胁 常翊横眉冷竖,张口轻呵,正气凛然,由内而外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几乎化为实质,周边灰尘缓缓漂浮,石砖颤动。 气压急剧变化产生的嗡鸣让空转师耳膜生痛,心里惊骇欲绝,怪不得那死鸟人不理他。 知晓不是他能应付的敌人,他立马举手示意。 “巡察使大人!诅咒气息在他那,我也是看不过他不顾帝国利益只顾私利,这才出手的,我就不奉陪了。” 哗。 他后退两步,一股强烈的恐怖感骤然降临,脊背一阵发凉发麻,内心疯狂警报,转头看向脚后,一道崭新光滑的裂缝离脚后跟只有几毫米,他再稍微退一点点,脚后跟便得缺一块,后背还要被刮一层皮肉下来。 空转师额头流下冷汗,内心狂骂,把那个智勇双全,事业成功,爱情美满,阖家欢乐的巡察使大人常翊摆到自己头顶上瞻仰。 还是要谨慎点,离那么远都听得到,万一能听心里话,这会儿说好话以防万一。 “哦?意思是你没用了?” 常翊眼中杀意大盛,左手掐诀,右手食指中指齐指空转师,身后旋转的九颗黑珠顿时加速旋转,双剑已不知去了哪里。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空转师大脑疯狂思考,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不止,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的敌人张嘴全是暴风灌注,根本没机会求饶,一个学习范本都没有,书到用时方恨少。 常翊身后的黑珠越转越快,越转越快,越...就是转的飞起,却没有别的动静,脸上戏谑的笑容就像是猫捉老鼠,一动不动,等着老鼠自己吓死。 他看向静静站着,戴着鸟嘴面具,用黑色皮革燕尾服将自己紧紧裹住的宁烨,嘴角扬起。 先解决一个好了,反正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 哒。 身后传来一声脚步,一道漆黑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笼罩,那强烈不加掩饰,如同海啸般的威压将高速旋转的黑球压制到速度迅速减缓,最后完全凝固在空中。 常翊没有转身,露出平静的笑容,用和邻居聊天似的轻松语气说道:“屠夫,想杀我?” “大人,小的不敢。”魏磊面色平静,语气丝毫没有恭敬的意思,距离常翊仅仅只有一个身位。 寻常人这个距离,手上有一把刀便能定生死,更何况这二人,可以说瞬间便会往你死我活的地步拼杀,威胁的意味昭然若揭。 “呵,量你也不敢,一个半人半鬼的活死人,敢用全力,还没动手你就彻底变成鬼了。” 被常翊点到了死穴,魏磊神色如常,没有反驳,而是顺着说道:“多谢大人关心,小的也就睡觉吃饭打游戏的时候还像个人了,彻底变鬼想找谁结伴下地狱都可以,所以心里还算平衡。” “哦?”常翊眉头一抬,伸手示意他到自己旁边,一次又一次被威胁反而像是找到了理由可以一起商谈。 魏磊从善如流,走到他身旁看向下方,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下来。 “要哪个?” “带面具那个,戴兜帽的您随意处置。” “他拿了帝国财产,留下来,他就能走。” “无所谓,小的给您取来。” “他是你谁?” “一起打游戏的。” “打游戏虚度人生,为何不做点更有意义的事?罔顾帝国对你们投入的成本精力。” “我听说特级部队打麻将是一天不下桌,三天不出门。” “前辈们年纪大了,膝盖不好,我当然要照顾前辈了。” “谁能治好大人们的病,拿个诺贝尔奖没问题。” 常翊呵呵笑了下,算是表达了友善的态度,对进一步积极协商,和平探讨走出了有力的一步。 “你以前可是我的偶像。” “小的不敢,好汉不提当年勇。” “过去你锋芒毕露,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如今倒是收敛了不少。” “小时候不懂事,闹着玩的。”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儿,帮你处理好阴阳失衡的问题,以后随意施展拳脚,不是比现在快活?” 魏磊苦笑一声,摇摇头,没说话。 常翊也不在意,邀请你是你的荣幸,而不是缺你需要你。 “那就去把他刚刚降伏恶鬼得到的诅咒气息拿来给我,这事就这么结了。” “是。” 魏磊向前一跃,径直从五楼房顶上跳下,风呼呼的吹,他面色不变,直直落下。 噔。 他落到地上,脚尖点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略微弓身弯腿便抵消了力,朝宁烨走去。 常翊直直盯着他的背影,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魏磊如芒在背,当作不知道,走到宁烨身前,银白深邃的面具下什么都看不到。 “宁烨。” 他轻声喊道,宁烨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他心里一惊,弯腰侧头靠在宁烨胸膛上,听到还有微弱的心跳声,直起身子,终于松了口气。 还以为尸僵了呢,吓一跳。 他想了想,在宁烨耳旁低语:“没事了,回家了。” 面具下亮起两道黯淡的绿光,沙哑的嗓音仿佛行将朽木的老人家。 “回...家...” 嘶—— 脸上的面具一点点散成颗粒,飘向空中,露出死白干枯的脸,绿色瞳孔目光涣散,无神地看向前方,嘴唇青紫开裂,这副模样躺进棺材里没人会觉得诧异。 身上的行头也一一散去,剩下原本的行装,他两眼翻白,朝前倒去。 嘭。 魏磊扶住他,轻轻放到地上,开口问道:“寻清姐,诅咒气息呢?” 李寻清双手环抱,步履蹒跚慢慢走来,说出的话让魏磊皱起眉头,“我们没抓到鬼。” “没抓到?我可交不了差,他的命可就看这个了。” 李寻清赶忙补充,“但我们掌握了它比较完整的情报,再想抓它问题不大。” 她把情报告知后,魏磊耸耸肩,起身走人,“让上面操心去吧,我们不管,等会儿走人。” “诶,大哥大姐。” 听到声音,两人转头看去,空转师弓着背,两手抱在一起在身前揉搓,虽然看不到脸,但可以想到他在谄媚的笑,像只苍蝇似的。 “你想干嘛?” 魏磊一脸暴躁,已经到了暴走边缘,好久没活人沙包打了,手痒。 “嘿嘿,是这样的。”空转师面罩下发出舔嘴唇的声音,显然有些紧张。 “我和这位小哥一见如故,不打不相识,不如我们一起走,各位在我们下河市劳心劳力,下河领导对各位的关怀还是少了,不如我跟你们过去,给点关怀不是,给点帮助,嘿嘿,帮助。” 李寻清和魏磊对视一眼,魏磊右脚一踏,身影瞬间模糊,下一刻已到空转师身前,右手成掌拍到他丹田处,随后不耐烦地挥挥手,抬起脚后跟,压下身体,猛地跳起,回到楼上。 空转师后知后觉地捂住腹部,跪倒在地,摘下口罩疯狂呕吐,感觉浑身乏力,他用袖子擦擦嘴,戴上面罩,抬起头,和李寻清大眼瞪小眼,没办法,都戴着口罩没地方看。 “这样,那行,你们走吧,如果没抓到,我会前来拜访。” 说完常翊转身,身影在月光下变得透明,转眼消失不见。 “这就来了?” “嗯嗯。”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就看看,问老板。” “我感觉应该长的细皮嫩肉的,不如给李寻清邓明玉暖床。” “你给我去死姓金的。我看不如让老板给他动点手脚,以后当小二算了。” “你看,动暖床心思了,各位看看,动机不纯啊,诶哟。” “你给我去死姓金的。” “我呢我呢?” “谁把宁烨喊起来,他家舔狗在叫。” “汪汪。” 一群人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不时抬头瞅一眼坐在不远处的空转师,空转师眼观鼻鼻观心,乖巧坐在另一处板凳上不做声。 嘭。 后门被暴力推开,像是被老爷推开的小妾,发出脆弱的哀鸣。 老板走过来,坐到空转师面前,拿牙签剔牙。 “说吧,你能给我们什么?” 第51章 信息 啪啪啪。 电脑屏幕播放着刺激的画面,凶性奥特曼大战磁性哥斯拉。 向阳面色平静关掉视频,文件夹里的视频文件根本数不过来,旁边的刀疤嘿嘿笑,剑客一脸尴尬守在门口。 三人与女主人打过招呼后离开,剑客开车,刀疤坐副座,向阳坐后座。 她拿平板记录好情况,冲前面两人说道:“性别,阶级,薪资,生活习惯,工作生活地点迥异的三人,唯一的共同点是平常夫妻生活方面的需求比较旺盛,目前能确定一男高管存在购买奥特曼大战怪兽服务并录像的情况,一男普通职员同时有多位男友,因野外暴露被前公司开除,一女有大量男女友,作为主犯,因聚众淫乱进过牢。” “所以满脑子黄色的人在操场跑步,就引来了他们的新任伴侣?是不是有点离谱?”刀疤忍不住问道,这个答案实在是......怎么说呢? “是不是想不到怎么形容?是不是想不到为什么自己没招来?没招来就对了,你的脑容量不超过5kb,长点的小黄文都装不下。” 开车的剑客直接开大嘲讽,两人风雨同舟多少年,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听完刀疤直接就火了,反唇相讥,“是啊是啊,也比你个死娘炮强。”完,没词了,大姐帮我补下语文课,还是找何伟吧。 “所以有相关方面丰富的想象力?有可能。”向阳将这点纳入备忘录中,一边写一边说,“我还认为对非固定伴侣存在幻想也是一种可能,他们想要新对象,并对身体等方面有追求,鬼感应到了他们的需求,所以来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夜跑人士不少的情况下报案失踪的只有三个。” 啪啪啪。 “大姐英明,我觉得很对,太对了。”刀疤穷尽脑子里的赞美之词,拼命鼓掌,看到两人古怪的脸色,鼓掌慢慢停下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于是安静坐回座位上。 才看过那种片子,实在很难控制住不去联想,车内陷入尴尬的沉默。 向阳嘴角下撇,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视频里的声音。 正义激光! 爱如潮水! 轰! “情报,暗杀,人脉,资源,你们想要什么?” 空转师在路上已经想了许久,所以说出来没有一点结巴。 “你的命值多少?”老板不接招,反而发问。你扔给我气球,我就把足球踢你脸上,看谁先撑不住。 “呃,这个...”空转师一下子噎住,心里不断暗示自己冷静下来,低头思考一分钟后回答:“我可以答应你们三件事,但一,不能超出我的能力范畴。二,不能出卖我的雇主信息。三,每件事都需要双方确认,不能单方面认定。四,无论事情大小,一件就算一件。” “好,君子协定。你走之前给我留下联系方式,不算三件事里面。第一件事,关于这起事件你所知道的一切,除了雇主信息,都告诉我们。”老板等他说完立马提出第一个条件,显然脑瓜子动的比他快。 “呃...”空转师面露难色,显然真知道点什么,认真梳理完一遍信息后再抬起头,旁边两张桌已经坐满了人,一个个瞪着个大眼,他桌上还有人悄悄放了一盘瓜子。 这是给我下套让我摘面罩呢。 他呲牙咧嘴,显得很不满,最后重重吐出一口气,开始诉说:“据我所知啊,据我所知,某一方,我不知道是帝国,还是神教,还是道家,还是邪教,还是什么资本机构,反正是有一方在做某个实验。” “哦~,这样啊,然后呢?”邓明玉给他捧哏,光一个人干巴巴说多无聊。 “现在外泄出来的两只鬼就是实验的成功品,当然,只是实验成功,距离应用投产还早的很,但好像这两只实验品代表了什么很重大的机密,没人对应用投产感兴趣。” 这样就能解释功能性强劲和实战拉稀了,不过为什么要研制这种东西? “我呢,是接到了某方势力的单子,前来抢夺实验品的诅咒气息。” “等等等。”邓明玉突然喊停,看了一眼李寻清的手机问道:“怎么是两只鬼?不是三只吗?消失的婴儿怎么解释?” “嗯?有吗?”空转师面罩里的眼神也有点懵,“我不知道,各家都说的两只,你们可能搞错了吧。” 众人对视一眼,老板敲敲桌子,说道:“可能吧,你继续说。” “咳咳,好。”空转师清清嗓子,一只手伸过来递上温水,他顺手接住,正要摘下口罩喝口,动作突然顿住,所有快要伸到他脸上的脖子又缩了回去。 他抬头看向边上的小姑娘,江姝静站在旁边挠着后脑勺,心虚傻笑,“哈哈,那个什么,我怕你口渴,继续继续,瓜子是明玉姐姐放的,不关我事啊。” 空转师心里问候了她祖宗十八代,表面不显,当然显了别人也看不见,于是无视她继续聊天。 “据说,这两只鬼里面有大秘密,有人说是有关鬼的构成,有人说是有关鬼的来源,还有人说参破便有了升到超阶乃至更高层面的门票,当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没有确实消息,各种势力明着暗着试图捕捉,你们算是帝国势力,给他们打工的。” 一口气说完,空转师右手食指指向桌面,一道气旋缓缓凝聚为一串数字,随即散去。 “好了,我走了,没事别找我。” 说完起身,正准备走呢,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看向似笑非笑的魏磊,内心翻江倒海,不断加设心理建设后,哈巴着腰来到魏磊身旁。 “哥,给我解开行不,好难受啊,浑身使不出力,这让我怎么过啊。” 魏磊盯着他不说话,直到空转师心理快到崩溃边缘才开口:“你走吧,再过个一小时就没事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让我立即把你治好。” “劳烦老哥了。”这一个小时出事怎么办,傻子才等,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浮现了一瞬间。 下一刻,一只沙包大的拳头带着一股旋劲狠狠打在他的肚子上,肚皮上的肉皮一瞬间内凹,旋转,撕裂。 “呕!” 空转师两眼瞪出眼眶,身体弓成虾状,跪倒,躺下,眼泪鼻涕口水从面罩缝隙哗哗流到地上。 胃里的东西之前已经吐完了,只能吐口水了。 “咦~”众人纷纷散去,老板留下一句走之前收拾干净,也走了,大家不是朋友,还往死里干过一架,谁可怜你。 空转师一直躺在地上,等疼痛缓和一些才勉强起身,用袖子擦干净地上的污秽,转身离去,风儿甚是喧嚣。 第52章 新星会 “吃饭了!” “哦!!!” 一群人洗干净手,端菜端饭,拿筷子拿碗。 今日午饭,凉菜:凉拌土豆丝,凉拌木耳,酱牛肉。 热菜:爆炒腰花,猪肘,四喜丸子,香煎金钱蛋,煎豆腐,当家肉,炒空心菜,炒包菜丝。 汤:酸辣猪血豆腐汤。 所有人端碗夹菜,男生们筷子打得不亦乐乎,老板叼着牙签说道:“都继续吃着,我说点事,大家认真听好。” “哦,咳咳!” 江姝静抬头回应,不小心被米粒卡嗓子眼,嘴里的饭菜汤汁一下子喷到宁烨脸上。 宁烨夹菜的手停在空中,一动不动,满脸饭粒青菜,油脂汤汁从头发上滴落,眼睛定定看着前方,被她喷呆了。 “啊!对不起!” 江姝静赶忙道歉,接过李寻清拿来的纸,赶紧给宁烨擦去污渍。 “呃,谢谢,我来吧。” 宁烨放下筷子,摆摆手,接过李寻清递来的纸巾擦拭。 金会计咧下嘴角,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这张脸像是精致的蛋糕上抹了一层中年两百斤肥婆肚皮褶皱里的沉淀油脂,还他妈边洗澡边唱歌,逼我冲进去让你闭嘴,但被你第二恶心的屁股视奸。” 见众人一脸恶心,怒目而视,他开心地扒拉碗里的饭菜,吃得满嘴流油。 老板翻了个白眼,咳嗽两声继续说道:“听好啊,这段时间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外面有点危险。” “什么危险?”金会计接话,一方面表示有人在听,一方面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虽然这件事是他告诉老板的。 “最近下河市进驻了一批帝国训练的道家部队,为的是什么大家心里有数。其中一只b级小队已全军覆没,被邪教一名高手单枪匹马屠杀。我们名义上作为帝国下属,少冒头多观望。” “这...”所有人惊愕地看着他,邓明玉率先忍不住问道:“全军覆没?一打几?” “一打四,b级小队至少有一名三阶,3-5人一队,那人只有三阶一段,实力却直逼四阶,天纵奇才。” “我和宁烨都能越阶干人。”魏磊反驳道,大家都是天才,谁怕谁啊。 “你俩啊,一个凭势压人,以量换质。一个凭空升段升阶,发疯暴走。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三阶二段,纯靠战斗技巧与一名四阶一段高手交手数十招后将其拿下,过于瞩目引来追杀,正在逃逸。” “纯粹的杀人机器么?”金会计手指顶起眼镜,总结道。 “没错。”老板手指宁烨,魏磊,“人家最克你们这种疯批憨货,少给我出去惹事。西大陆也来了一批神教队伍,都不是善茬。” “哦。”两人应下,继续干饭。 自那天学校厮杀已经过去了两天,常翊没有来过,大概是抓到了那只鬼,但他似乎不在帝国普通队伍之中,现在所有势力都在盯着另一只鬼的下落。 向阳从宁烨这里得知情况后,立即放弃任务,让刀疤剑客三缄其口,除非遇到不可抗力。 本地的道家组织悄悄沉寂,默默处理其他案件。 “唉,最近案子感觉有点多。” “可不嘛,上上个月两件,上个月三件,好家伙,这个月五件,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鬼。” “因为为了下一代,现在死都成了一项选择,好在市长下令在全市布置防坠措施,商场,学校,河边,桥上都设下了天罗地网,钢铁牢笼,我敢保证天上不仅下不来人,连鸟屎都掉不下来。” “我觉得不止那什么代,你每天傍晚去地铁口看看,放学下班回来的人都是什么精气神,跟被抽干了命的骷髅似的。” “有领导反帝国反人民还要老百姓指出来,真有事了哪个都靠不住,草台班子定律适用于任何人数大于等于三的团队。” “那我们不也是草台班子?” “废话,我们不是?除了我哪个人看着和专业这个词沾边。” “死会计,你这个样子倒是和卖保险沾边。” “唉,赶紧过去吧,一件件的整的我精神衰弱,睡觉都不踏实,半夜醒来还以为有人站在角落里盯着我。” “你们知道吗,刘莹莹的纪念演唱会下个月就要开了,就在下河体育馆,网上呼声好高的。” “啊?” 所有人将视线集中到江姝静身上,她慌慌张张看向众人,然后赶紧埋头吃饭。 “刘莹莹,那不是......”宁烨没有说完,她是谁大家都清楚。 她被母亲控制,长期与娱乐圈高层进行交易,加上长期扮演虚假人设,精神崩溃,通过穿上一张诡异的人皮减轻痛苦。 后因拒绝邪教人士邀请被母亲杀害,尸体穿上人皮继续营业,被宁烨一行人挖掘真相,陈神父将其制服。 邓明玉看向金会计,“喂,死会计,这官方允许吗?她不是那个,不太正确,毕竟成了鬼。” “啊?鬼?!” 江姝静抬起头,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嗯,你来之前的事了,我们处理的。”宁烨道,“金会计,这允许吗?” 嘭。 老板拍桌以示不满,这里谁老大,这不应该问他吗,虽然他也不太清楚。 “刘莹莹作为受害者,帝国给予她因母亲精神和人身双重控制,导致意志涣散意外身亡的死因,她母亲犯下多项罪名,锒铛入狱。所以没什么问题。” 金会计给出肯定的结论,宁烨拍江姝静的肩膀,说道:“给我们讲讲这个演唱会吧。” “啊?”江姝静从碗里抬起头,一脸迷茫,在宁烨重复一遍之后露出自信的笑容,叽叽喳喳开始讲解。 “刘莹莹是影视歌三栖明星嘛,还是童星出道,这两年因为综艺爆火翻红,片约专辑不断,还和很多大牌明星歌星有合作。” “她离世之后,她的经纪人母亲坐牢去了,这人好坏的我跟你们讲,她...” “这个我们知道,亲身经历过,跳过继续说吧。”宁烨开口打断。 “哦。”江姝静瘪嘴拧鼻,忍了,谁叫宁烨帅得这么香,恨不得咬下他脸上一块肉来。 “粉丝呼吁要开一个纪念演唱会,她所在的演艺公司从一个什么会那里争取到了她的明星形象版权,代理举办,部分营收会作为启动资金,创立刘莹莹艺术基金会,帮扶独立艺术工作者和未正式出道的新人。” “新星会。”李寻清拿手机播放,宁烨也想起来了,助理小汪邀请过刘莹莹加入新星会。 后面帝国派专人调查,只是一个娱乐圈经纪人和明星的互助会团体,培训高端经纪人和各种助理,定期聚餐,举行活动,除了卖没什么实货的表演歌唱课以外,没调查出有邪教与恐怖活动的迹象。 据一位负责人讲,她只是按刘莹莹经纪人提供了登记过的助理名单资料,并作为第三方监管双方签约,不知道什么邪教。 “又是好多人啊,别出什么事就好。”宁烨感叹道。 第53章 对视 滴。 咔啦。 一个浑身湿透,大腹便便,满脸疲惫的中年男回到酒店房间,插上房卡,屋内顿时灯火通明,空调打开,呜呜吹出暖风。 他穿着格子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湿答答粘糊在脑门上,暴露了稀少的发量。 迫不及待换上拖鞋,脱下背包,他刚想甩到沙发上又收回来,忍着腰酸背痛想躺到床上的冲动,小心提包放到沙发上,万一不小心摔坏里面的电脑怎么办。 “啊~” 中年男仰躺到床上,发出如释重负的长叹,拿出手机开始刷视频,屏幕上大大的21:15深深刺激了他的心,现在他不困了,等刷爽了再洗澡,洗完再躺立马就睡了,一晚上不就白白浪费了。 唉,累死了,明天还要早起。 算了先玩,马上就去洗澡,嘿嘿。 夜越来越深,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一点,中年人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脱下酸臭的衣服,打开浴室灯光和换气,进入半透明的浴室。 浴室周围是一圈模糊不清的磨砂玻璃,只能看见对面大致的样子。 他上完小厕,开水,热水从头顶的花洒流下,顺着他宽厚的身体滑落到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浴室里很快变得热气朦胧。 中年人摁出洗发水,双手揉搓出沫沫后开始搓头,两眼无神看着前方。 磨砂玻璃上一块模糊的黑暗似乎移动了一下,他的双眼立即聚焦,紧盯着那团黑暗。 看了许久,没有任何异样,似乎只是普通的光影变化,也可能是自己看错了,明明屋里就自己一个人,还能有谁在。 还有谁在...... 最后的想法深深印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一种诡异的恐怖感在心中升腾,中年男双眼不自觉睁大,不断扫视玻璃外的黑暗,搓头的手渐渐停下来,他不禁有些后悔,想这一句干啥,有点害怕,大脑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极速运转。 不会是光影变化,我没开电视,屋里光源稳定,窗帘拉上了,嗯,如果是住公寓,门口还可能有自动灯光会导致光影变化,不过它如果自己打开了岂不是更恐怖。 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看错了看错了。 他死死盯着玻璃,手指用力摁在头皮上揉搓,很快泡沫便多了起来,积攒到脑门上。 突然右眼眼角一痛,中年人意识到泡沫流到眼睛里,赶忙伸手到花洒下接水冲洗,左眼瞪着玻璃不敢放松。 “呼...呼...呵呵。”待冲洗干净,他终于放松下来喘息一阵,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是自己吓自己,太幼稚了。 中年人身体放松下来,后退到花洒下,水流倾泻而下,他抬起手,闭上双眼,准备清洗泡沫。 噔。 视野陷入到黑暗的一瞬间,他立即感受到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仿佛门外有一个披头散发,面色惨白的白裙女鬼,狰笑的嘴里不断流出鲜血,满是血丝的眼睛透过发隙,紧贴在玻璃上看着他。 那强烈到窒息的恐怖感让他剧烈颤抖,紧闭眼睛,下一刻求生的欲望迫使他猛地睁开双眼。 哗啦啦—— 水流倾泻而下,蒸汽升腾,浴室内朦朦胧胧,磨砂玻璃外什么都没有,上面只有橙光灯光和渐变至深的黑暗。 没有鬼,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呼...呼...呼...” 他大口喘息,再也没有勇气笑出来。 他试探着眯起眼睛,直到视野模糊不清时,那强烈的被注视感扑面而来,仿佛下一刻那女鬼就要冲进来把他生吞活剥,他赶忙睁开眼睛,感觉又消失不见。 还有谁在...... 中年人知道没有鬼,也知道外面没有人,可是一旦开了头便再也止不住幻想,他仓促洗完,赶忙跑了出来,宽阔明亮且一览无余的空间让他安全感十足。 又刷了一会儿手机,他摸了摸头发,基本上干了,刷牙准备睡觉。 可能是一直在玩手机沉浸进去的缘故,也可能是没有关门,他没有感觉到被注视,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刷完出来,顺手关上厕所灯和换气了。 回到床上,他犹豫一阵,只关上头顶的大灯,留下床后和房顶边缘的辅助灯。 他躺下来,翻身,身体突然紧绷,定定地看着浴室里混浊幽深的黑暗,咽下口水,对自己手贱关厕所灯的行为后悔到了极点,身体的疲惫和恐惧打消了过去关灯的念头。 应该是流动的水汽折射屋内灯光导致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刚刚刷牙的时候,水汽不是已经干了? 这个想法加剧了他的恐惧,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浴室里最暗的角落,仿佛里面藏着什么,随时可能爬出来,将他拖入黑暗。 里面是什么呢...... 哔哔哔!哔哔哔! 次日清晨,闹钟准时响起,中年人睁开疲惫的眼睛,挣扎着关掉闹钟,又躺了回去。 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睡了,反正又累又困,一个晃神便听到闹钟声。 “唉,我真是傻逼。”他心里抱怨一句,换上新衣服,准备出发工作。 22:15 滴。 咔啦。 房门打开,满身酒气,脸颊通红的中年人摇摇晃晃回到房间,插上房卡,屋内顿时灯火通明,他红彤彤的脸色下依稀可以看出苍白的底色,浓重的黑眼圈快要掩埋半睁不睁的眼睛。 他放下书包,脱下衣服,赶忙进浴室洗澡,今天再也受不了了,还陪领导喝酒,赶紧洗完吃桶泡面就睡。 什么?吃泡面有味道?哪管得了那么多。 哗啦啦—— 热水浇打在身上,舒缓过度紧张和疲乏的身心,白色蒸汽由下而上缓缓占据小小的浴室。 “呼——” 他长出一口气,什么人啊领导啊鬼啊都给我让一边去,我要休息了,靠,蒸汽好大,忘了开吸气了,赶紧洗完出去。 哒。 屋内的灯光开关突然全部关掉,屋里顿时陷入黑暗,只有浴室灯光亮着。 中年人猛地一哆嗦,紧靠在墙上看向外面,水哗啦啦地打在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温度,只有水击打在身上的感觉。 心脏扑腾扑腾飞速跳动,他不断扫视周围,试图运转发麻凝滞的大脑。 不可能吧,没有鬼没有鬼没有鬼,该死的,没有鬼,不要来找我。 咔...咔咔 玻璃门外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他定眼望去。 玻璃门下一团黑暗缓缓变大,伸出四肢和头颅,宽大的衣裳和长发笼罩住整个身体,模糊的黑影静静站在门外,与他仅有一门之隔。 “这...这...”中年人如坠冰窟,恐惧到了极点,几近失声,那诡异的姿态,几乎和他昨天幻想的恶鬼重合。 那不是幻想,她昨天就在看着自己! 哗——嘭! 浴室门突然自动拉开,中年人大急,拼尽全力抓住把手,猛地扣回去。 就在那一刻,他瞥见了门外的白色长袍,心里更加绝望。 “求求你,放我走吧,求求你,我不想死啊啊啊。” 眼泪鼻涕口水与花洒流下的热水混合,中年人发出无助的哀嚎,水渍和蒸汽的联合遮挡下视野更加模糊。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中年人大腿猛地颤抖,黄白液体喷涌而出,然而腥臊味仅仅出现几秒便被更浓烈的血腥味盖住。 花洒如同呕吐一般大股大股喷出不知哪里来的血液,将他浑身染红,眼珠也沾染上血液,视野内一片血红。 “啊啊啊!!!” 中年男发出尖锐的嚎叫,他敢发誓在ktv也没听过如此鬼哭狼嚎的叫声,然而恐慌中他依然死死扒住门把手,没敢有一丝放松。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耳边充斥着花洒喷血,落入血池的水声,血水越流越多,下水道仿佛堵塞一般,血位越来越高,已经淹没了他的脚。 中年男用仅剩的干净手腕擦掉眼里的血液,另一只手的力气也渐渐小了。 如果再不开门,很快会被血水慢慢淹死吧。 过了这么久,刺激劲已经过去了,理智重新占回高地,他用力深呼吸三次,双手用力抵住玻璃门,然后猛地往回拉。 “啊啊啊!” 玻璃门微微颤动后稳定下来,竟然没被打开,纹丝不动! 中年人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脊背一寒,退后两步后慌张窜到角落里。 门外的黑影竟然死死地抵住门,那股巨力如同大山一般深邃,他拉玻璃门像是在拉一块巨石。 此时血水已经渐渐漫过小腿,血水上涨的速度很不正常,根本不像是花洒喷出来的量。 中年男左右张望,赶紧踩到马桶盖上,双脚从血水里出来,现在他竟然在心里埋怨领导没给他订次一点的房间,那样他就能站在洗手池上了。 咕噜,咕噜。 血池中央冒出几个血泡,过一阵又冒出一些,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下面有人一样。 “啊...啊...” 疲惫和恐惧的双重压迫下,中年男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勉强发出模糊的音节,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抬起一只脚,双手抱住自己,努力往后靠,想要尽可能远离一点。 他好想抵抗这股欲望,随意随便地死掉,不再挣扎,可是根本忍不住。 好痛苦,好想死,快点,让我死的快一点,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血水中缓缓冒出一截长发,紧接着是一颗人头,血水下死白的脸上,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几乎要瞪出眼眶。 “别过来!求求你饶了我吧,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别过来!” 一双带血的手缓缓伸出,朝他伸去,无论他大呼小叫还是挥手驱赶,都没有丝毫阻碍,直直抓住他的脚。 那冰冷仿佛掉进冰窟窿的温度让他一个哆嗦,紧接着一股几乎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脚上传来。 “不要啊啊啊!!!” 中年男用力抱住马桶,哭喊哀嚎,但那股力量太过庞大,竟然将他肥胖的身躯缓慢而坚定的往血池里拽去。 那张女人的脸在血水表面上仰躺,仿佛在邀请他一起下来,黑色的眼球朝下,盯着男人的背影。 哀嚎渐渐虚弱,随后扑通一声,有什么掉入水里。 哒。 灯光开关重新打开,屋内灯火通明,一具赤裸的男尸倒在浴室里,面容扭曲,仿佛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或是看到了极度恐怖的东西。 他的肚皮高高隆起,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里面的器官被碾压成肉饼,仿佛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剖开他的身体,钻进他的肚子里。 花洒流下的热水浇在他的肚皮上,从伤口灌入。 他终于有时间休息了,再也不用醒来。 第54章 母父 咔,咔咔。 一众警员挤在一间酒店房间,紧锣密鼓进行调查取证,拍摄记录。 一位中年警长在电梯门口抽烟,见到电梯开门,一群人出来,赶忙捻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座上,脸上扬起笑容,一副熟络的样子。 “刘专员,各位专家,你们终于来了。” 宁烨,邓明玉,还有江姝静三人跟在刘丹青身后,点头致意,没有说话,与警方打交道就交给刘丹青了。 刘丹青脸上的笑容有一点僵硬,与他握手,客气道:“各位警官辛苦了,没有你们的努力,我们工作根本开展不了的。” 中年警长猜测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也不多问,更不敢把她的话当真,摆好姿态客气回答:“哈哈,两家系统一家人,还得是你们来我才放心,各位,这里是鞋套手套头套还有口罩,避免污染现场,感谢感谢。” 车轱辘话说了一路,众人戴好东西,在一旁等候,一名壮年警员过来,看了一眼宁烨一行人后向警长报告,而后指挥其他人撤离。 警长向众人介绍,“向坤,我们刑侦部里的多面手,也是他第一个觉察不对,带领法医警员快速判断后,请求向各位寻求支援。” “人才辈出啊,有他辅佐,您的工作也能轻松许多。”刘丹青奉承一句。 警长哈哈大笑,显然夸到他的g点了,“哈哈,以后他可得接我的位子,这小子天天嚷嚷着当领导不得劲,我还非得让他不得劲了。” “彭警长,现场的工作差不多结束了,我来领各位看一下现场吧,顺便讲解一下。”向坤走过来,主动请缨,眼里带着好奇看向宁烨一行人,表情有些奇怪。 宁烨看他表情,一瞬间就懂了,偷偷看向旁边两位女生。 刘丹青一身白衬衫配黑色长裤,腰带系紧,一头柔顺短发,十分干练。他则穿了一套简洁的运动装,方便行动,看上去起码是个做事的。邓明玉和江姝静整的什么玩意儿。 邓明玉脸上画了明浅暗厚的淡妆,内里穿着白色露腰短t恤,外面披了一条淡咖啡色的长款针织开衫,米色运动裤抬至腰上腹下。 柔顺的长发披至腰间,她两手食指捏在一起,一副娇滴滴温柔姐姐的模样。 江姝静则是截然相反的风格,头上戴了一顶白色棒球帽,单马尾从帽子后的口子里冒出来,帽沿下可以看到眼底的黑色眼影,浓重的粉底上涂抹了鲜艳的腮红,小巧娇嫩的嘴唇涂成了诡异的深黑色。 她短小的粉色围脖吊带上是一颗白色的骷髅头,骷髅头上沾满了街边涂鸦式的色彩图案。 黑色短裙勉强包住隐私部位,脚上穿的是高高的大头乐福鞋,黑色长筒袜紧紧包住丰盈有度的长腿。 江姝静口嚼泡泡糖,吐出泡泡,破裂,吸回去,再吐出泡泡,逆转比邓明玉矮的劣势,一副不良可爱少女的模样。 但两人的精心装扮在带上头套鞋套手套后变得异常可笑,且都固执地没带口罩,宁烨背对众人瞪了她们俩人一眼,她们才不甘心地带上。 “呵呵,带我们去看看吧。”宁烨转身,露出礼貌的笑容,不知道这俩人在干什么,化妆竞赛么,尴尬。 “对了。”彭警长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因为房间比较狭窄,不适合太多人进入,所以我们和另一队专家沟通了,他们会在一小时后到。” “感谢。”刘丹青点头致意,知道他是怕这群诡异的业余民众起争执,影响案件调查。 一行人跟随向坤进入房间,浴室里的尸体在刘丹青的强势干预下没有搬走,屋内尸腐臭,尿粪臭弥漫,还有血液顺着水流沾在浴室外的地板上。 众人看到尸体时都瞪大眼睛,画面过于血腥诡异,让人心理不适,都挪开视线。 “宁烨,宁烨。”刘丹青转头,注意到宁烨有些异样,悄声喊他。 宁烨目不转睛盯着浴室内赤裸的人尸,鼻子微微耸动,口罩被浸湿,竟是流出来口水。 他手指像是抽搐般疯狂抽动,如同被太阳吸引的向日葵,争相朝尸体冲去。 听到刘丹青喊他,宁烨猛然惊醒,手指恢复正常,吓出一身冷汗,赶忙掩饰自己的异状。 他的身体被飞速摧残又通过吸食空转师的血液,汲取诅咒气息恢复,再加上之前数次重伤,现在副作用开始体现了。 那腐臭的人肉闻起来竟有一丝甘甜,丰盈的脂肪层只需要简单的炙烤便会滋滋冒油,美味可口。还好清理干净了内脏,腥气太重,丢掉也罢。 该死的,在想什么。 宁烨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抛在脑后,努力开始进入状态。 向坤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开始介绍:“死者名为张晓飞,37岁,小吉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技术员,此次跟随领导来下河市出差,入住布鸡大酒店。” “由于尸体高度腐烂,难以具体指出他的死亡时间,需要尸体运往法医那边做进一步检查,但只能看运气。根据他回来的时间和隔壁领导的证词推测,预计死亡时间是昨晚十点十五至十一点半之间。” “他领导当时正在看电视,听到隔壁一直传来的吵闹声,没有在意,以为是他喝多了,再回过神已经十一点半了,已经没有动静传来。” 他俯下身,伸手示意腹部巨大的裂口,解说道:“各位请看,裂口中央两侧的腹部,有十个小小的朝外的凹陷,裂口参差不齐,显然是从这十个凹陷处开始被外力强行撕开。” “被手指扣进去撕开么?”邓明玉问道,虽然大家都猜到了这个有些夸张的事实。 向坤点点头,“需要法医进一步核对,但我们基本确信,是这个情况。” “然后撕开他肚子的人,无视他的内脏,强行把自己塞进了他的腹腔里,你们看。” 他左手扒住裂口微微拉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腹腔内部的内脏被挤压成饼状,贴在底部,饼状器官上有两道光脚的脚印,还有很多手掌,手脚印都没有纹路,只能根据大小可以看出这是同一个人的手。 “据我推测,这个人...不,这个超自然生物掏开他的腹腔后,无视器官直接坐进肚子里,由于肚皮已经撕开,不会涨裂,所以器官直接被压扁了,带了一阵以后自行离开,但是没有痕迹,甚至路上没有一点血迹,仿佛凭空消失。” “这死法实在是...”刘丹青想了许久,“太惨烈了。” “鬼和他有仇吗?”不良少女静静躲在邓明玉身后,伸出脑袋问道。 “后一个问题,恕我不能回答,还需要各位专家的手段。”向坤开口道,“但他的死因并不是这个。” 他站起来,郑重看向宁烨。 “我认为他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第55章 木偶 “田青,43岁,某小型公司老板,9天前入住下河市布鸡大酒店,两天后在房间内死亡,死因判断为酒后失温,洗澡时温差过大引起的心脏衰竭。” “王志胜,46岁,某集团高管,17天前入住下河市布鸡大酒店,两天后在房间内死亡,死因判断为过度运动后回屋洗澡,温差过大引发心脏病。私下询问,不作数的消息,集团过来探访的乙方公司给他们提供了一条龙服务。” “湖奕霖,39岁,某集团副总,36天前入住下河市布鸡大酒店,过量饮酒,洗澡时温差过大,心脏骤停。” “最后一位,贵菊佑介,西日人,49岁,52天前入住下河市布鸡大酒店,7天后死于饮酒过量,过度运动,洗澡时心脏衰竭而亡。” “再往前的事件我认为时间跨度过大,有关联的可能性极小。” 众人坐在会议室看完向坤的ppt汇报,刘丹青第一个举手发言,“请问,如此频繁的死亡事件,很反常吧?为什么没人向我们特事办汇报?我们派人来确认一下也好。” 向坤面色尴尬,羞愧道:“是我们警方的问题,这点我认。实际上饮酒过量死亡的事件太频繁了,这些只是事发于布鸡大酒店的,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加上公司不愿声张,重金安抚家属,所以案件就止步于此了。” “新闻播报过,酒的销售量确实见长,股票也往上飞涨,世道不好吧,喝酒的人多了。”邓明玉开解一句,并撇开话题,现在追责不合适。 她顿了下,问道:“那布鸡大酒店呢?老板高管们都有圈子吧,没有风声吗?” 向坤沉默半晌,像是背书般双目失神,抬头说道: “布鸡集团作为享誉东西大陆的帝国标志性集团公司,产业遍及第二,第三产业,从房地产到汽车,从影视到小说,从餐饮到服装,都有布鸡集团的身影。同时,布鸡集团作为我市首屈一指的纳税大户,非常热心于赞助我市的消防,公安,以及各类公益事业。并且,布鸡大酒店位于下河市最中心,是少有的七星级大酒店,深受老板,高管喜爱。” “哦~,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道,整了半天,原来是给了封口费,难为他拐弯抹角整了这么一大段。 至于老板高管喜爱这种话就是个托辞,世界上最相信风水又同时坚信成功全靠个人能力的群体,他们要是知道布鸡大酒店频繁死人,早就跑光了,现在最多知道同行们死在哪座城市。 “咳咳。”宁烨咳嗽两声,询问道:“向警官,你对这起案件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我不太明白。”向警官有些懵了。 “就是鬼的身份猜测,动机,作案手法想要表达什么等等,都可以说说。”宁烨仔细讲解后,静静地看着他。 “这,这个是鬼啊,怎么猜的到这些东西。”向坤恐怕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查鬼案,完全超出了认知,第一次说猜这个字,显得很不自信。 宁烨心里叹一口气,还想着能从专业刑侦人士那里听来一些专业看法,但正随了他的意,顺势请向坤离去,这种事普通人还是不要参与的好,正要开口,向坤突然眉眼睁开,说道:“请等一下,我想一想。” “不了,向警官,只是我一时心血来潮,唐突了,抱歉。”宁烨没有理会,打断他的思绪。 向坤瞪大眼睛,“我可以的,只要用查人的思路去查...” “向警官!”宁烨轻呵一声,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向坤两眼发红,腮帮鼓动两下后,起身准备离去。 “我的工作完成了,告辞。” “向警官。”宁烨轻声说道,向坤停下脚步,转身回首,可以看到宁烨眼里带着真诚的光芒,“你们的工作很辛苦,也有危险,但我们的工作是九死一生,才能求一段时间的苟活,像刘专员这样的普通人,和我们接触久了,不会有太久时间,她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怎么可能,她...”向坤与近在眼前的刘丹青对视,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有些不对,到嘴的话突然哑火。 好像从见到他们的一开始,这个刘专员就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礼貌表情,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笑容的幅度,脸部肌肉的弧度,眼皮睁开的大小,头上散乱发丝的根数... 变过么? 一股寒意从尾巴骨直冲头顶,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宁烨淳淳善诱:“想想你的家人,不要思考,不要参与,碰到类似的事立即远离,与特事办联络。” “好吧,我明白了,感谢。”向坤点点头,又朝刘丹青有些歉意和尊敬地鞠了一躬,转身出门,他心里异常沉重,感觉把刘丹青一人留在旋涡里独自挣扎。 听到关门声,众人回过头,安静下来。 邓明玉面色有些不忍,“刘专员,你...” “我没事。”刘丹青打断她,面色平静,不,是没有变过,“继续讨论案子吧,我先抛砖引玉,说说我的看法。” “首先,厉鬼必然是死在酒店内,我们需要向警方调来布鸡大酒店的死者名单,最好时间延长到半年,以防错漏,同时还有酒店失踪内部人员,需要和警方以及酒店人员沟通,还可能是未知的死亡人员,可以等前面的人群排除完毕再试着搜寻,或者你们有什么办法。” “其次,”刘丹青拿起手上的验尸报告,“从死者肌肉呈现的僵硬情况可以推断,死前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挣扎,并非短时间内遇袭身亡。” “最后,是目标特征,前面四人是非常典型的社会中上流人士,有钱,有时间,有精力,不是普通人。而这次的死者张晓飞,他只有年龄与另外四名死者相近,而比他年轻几岁的领导并未受到袭击,是否可以认为,鬼袭击的优先级是年龄大于地位?” 笃笃。 宁烨无意识敲击桌面,对众人说道:“我有点不同的看法。” 第56章 无源 刘丹青点点头,说道:“看,玉来了嘛,说说看。” “不敢当。”宁烨客气一句,说出自己的看法。 “张晓飞的死法与其他人高度相似,却又有明显区别,一种可能是有类似的第二只鬼袭击,但可能性很小。” “另一种可能呢?”江姝静发出疑问,大眼珠子盯着宁烨看呀看,眼里的星星快瞪出来贴他脸上了。 宁烨无视她的眼神冲击,面不改色道:“另一种可能,她的需求变了。” “需求?你是说她钻进人肚子里?”邓明玉接话,显然明白了宁烨的意思。 “没错,之前针对的对象,中年,事业有成,采取的行为是目的比较清晰的打击报复,吓人,杀人,离去,一气呵成。” “对张晓飞的行径则充满了抽象又邪典的暗示意味,为什么它要钻进一个普通中年男人的肚子里待着?” 他轻轻敲打桌面,逐字逐句斟酌道:“一般来说,孩子应该想回到母亲的肚子里不是吗。第二点,为什么和前面几位死者年龄相似,阶级不同就有如此区别的对待,这两点还需要我们仔细想想,到底是阶级存在某种关节,还是有其他隐藏的关节。” “鬼来自单亲家庭,爸爸也是妈妈?”邓明玉皱起眉头,给第一个问题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我觉得是同性恋,鬼是受!”江姝静大喊,宁烨给了一个大白眼,反倒是另外两位女生低头沉思,让他不由得惊了。 “喂,你们不会是认真的吧?为什么鬼不能是女的?” “我觉得有可能啊,男妈妈不香吗?这个群体里中年大叔很多的。”江姝静一看两人有同意她的倾向,立马底气就足了。 “嗯...其实听到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可能,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我也觉得不能单方面排除女生。”邓明玉磕磕巴巴道。 刘丹青摇摇头,僵硬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几乎看不到痕迹,“这不对,解释不了鬼杀人模式变化......嗯,难不成是和伴侣被人所杀害,凶手是中年有钱人,伴侣是中年普通大叔?” “好吧好吧,情侣,ok?任何性别的情侣。”宁烨右手捂脸,有些无奈,“总之先调查一下鬼过去的身份是什么,这些猜想也是为了提早有个准备,有利于下一步工作,话说,为什么我们不试着和另一个团队沟通一下?” “啊,你看到了,警长把我们岔开了。”刘丹青惊讶的语气下依然是礼貌的表情,嘴巴一张一合,就像有人在身后操控木偶一样。 “而且据我了解,是最近新出的一个团队,由我一个同事带领,本身也没有多少经验,这件事处理之后咱们再看要不要接触吧。” “嗯,新团队?全是新人?”宁烨心里一凛,现在人多到已经要新人自己组队了么。 刘丹青给出的答案让他仅仅松了半口气,“没错,成为宿主之前这三人就认识,不愿意成为向阳或是杂牌军团队旗下的附属团队,而且三人直接加入其他团队又喧宾夺主,所以直接独立了。” 刘殿生管理的宿主团队被叫作杂牌军,除了只敢欺负普通人的小鬼,便一概不出面,只挂个名完成处理案件的指标便可。 “好,我没问题了。”宁烨笑了笑,心里有些沉重。 “那宁烨,你安排下后面的工作吧。”刘丹青发话。 “好。”宁烨点头,思索片刻,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丹青,你负责与警方沟通,调查死亡名单,其次帮我留半小时与张晓飞尸体独处,我想看看他的死前经过。” “明玉,你不是到一阶三段了,起码有能力可以独面恶鬼了,你和静静一组,去和酒店员工聊聊,看有没有线索八卦,关于失踪住户,员工,以及这些死者,遇到灵异事件立即撤退。” 这段时间处理各种零零碎碎的案件,邓明玉也顺利升到三段,离二阶仅仅只剩一步。 不过他好像忘了什么事,好像忘很多次了,其他人好像也没提过,不对,有这回事吗? “那你呢那你呢?”江姝静日常表达不满,虽然呆了有一阵子,无论是大小案件都多多少少有参与,但每次都基本轮不到她和宁烨一组。 “说了啊,我去看看尸体,另外么,我个人有一点想法,需要找人问问。” “什么想法,为什么不说说看?”邓明玉表示出疑惑。 “哈哈。”宁烨莫名尬笑,有些怪怪的,“想法实在有些不靠谱,我想问问专业人士,确定了再说。” 见宁烨这个样子,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刘丹青双手撑桌起身,朝众人说道:“时不我待,抓紧行动吧,否则还会有受害者。” “好哦,刘姐姐。”江姝静笑嘻嘻的,眼睛看向别处,显然在思考,“不过我也有点想法,你认为你是,你就是,你不认为自己是,你就很难是。虽然这种大道理在正常社会里行不通啦,但说不准对你有所帮助。” 刘丹青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的,感谢。” 众人分散行动,邓明玉和江姝静告辞离去,宁烨站在楼道里,面色犹豫,还是开口道:“丹青......” 刘丹青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五官皱在一起,厉声大喝,“你们够了没有,我还没死!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 走廊尽头伸出一位警官的头,赶紧又缩了回去,溜了溜了,都是爷惹不起。 她浑身颤抖,呼吸急促,眼睛变得湿润,瞪眼看向一脸平静的宁烨,更加怒不可遏,“是,我做不到你一样风平浪静,我做不到你一样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但我还没死,你别把我不当回事,我告诉你,我再怕死,也敢把命交给帝国百姓,你敢吗?!” 走廊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刘丹青急促的呼吸声,带着抽泣的呜咽。 宁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故作轻松道:“现在的你才像你啊。” “像个人,你是想说这个吧,”她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又变成疏远的礼貌笑容,“我发现自己的表情无法用脸部肌肉移动了,这个表情是我今天早上用手捏好的,我以为已经很好了,我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 “但你刚刚可不是这个表情哦。”宁烨的话让她一愣,“看样子江姝静说的还有点道理,你把自己当成木偶,才会是木偶。” 她抬手,试探着触摸自己僵硬的脸,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我...” 突然,她感觉有一个人将她抱住,温暖坚实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声让她渐渐放松下来,身体不再颤抖。 好温暖,就这样下去该多好,一直都是一个人,好冷啊。 “喏,是不是好多了?整天工作可不一直跟个木头似的。” 宁烨松开她,拍拍肩膀,左右看看,她的脸色明显好多了,表情也和活人没什么区别,虽然现在表情有些怪怪的。 刘丹青一时间怅然若失,紧接着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羞红了脸,轻轻给了宁烨肩膀一拳,转身就走。 “走了,赶紧的,占我便宜这笔账之后再找你算。” ...... 宁烨睁开眼,挥手散去周围的烟气,捏灭将要燃尽的香。 旁边腐烂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尸体头朝向他,本不该能睁开的眼皮睁开,深陷空洞的眼窝直视着他。 宁烨叹了一口气,轻轻抚下他的眼皮,盖上白巾,转身出门,和法医打声招呼,走到刘丹青旁边坐下,微微摇头,表情很是郁闷。 “我这边看过酒店半年内的案件档案了,除了这些人就一个,大厅走路打滑摔到后脑勺的老爷爷,再往前推半年也没两起,我也排除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工作,喝酒,疲惫,胸口痛,除了日以继夜的工作应酬,什么都没了,这是他最害怕的事,阴影甚至盖过了死亡前的恐惧,所以根本看不到死前映像。” 宁烨耸耸肩,他只上到大学,还没接触过,但这次第一人称体验过之后,自己还是驱驱鬼除除魔吧。 “等邓明玉她们那边的消息吧,然后我再去验证下我的想法。” “什么玩意儿?没有?” “没错啊。”江姝静瞅了一眼邓明玉伏案书写的笔记本,“八卦一堆,员工顾客失踪这种事一概没有,死亡事件也和我们掌握的差不多。” “差不多?” “对,有个老爷爷在大厅摔倒死了,没了,我们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你不靠谱的猜测上了。” 宁烨挂断电话,表情凝重。 第57章 爱非爱,情非情,身不由己,心无所依 “叽,叽叽。” 鸟笼里的鸟站在木棍上时不时叫着,对屋里看了几年的事物早就没了兴趣,来回扫视屋里的两人,趁剧情还没进一步发展,赶紧啄两口小米。 姚千尺一脸冷漠端坐在木椅上,丰盈的美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本就美艳的五官在精致的妆容下灿灿生辉,只能通过泛红带着血丝的眼白和眼底难以遮掩的黑眼圈略微窥探她的状况。 她虚眼瞅着一杯热茶放到自己面前,眼神缓缓上移,映入眼帘的是宁烨谄媚的笑脸。 但他笑得再好看也扼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话语里夹枪带棒讽刺道:“这不是我们宁大官人么,有闲情逸致来贱奴这里纵情享乐,是贱奴的荣幸。” 宁烨赶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 嘭! 姚千尺愤然拍桌,指向宁烨,“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了?随意使唤的女奴?还想跟我打听情色服务女子的情况,我不干这行,帝国就会把我拉去实验切片,你以为我乐意吗?” “倒是你们这群帝国走狗高官,富豪商人,肆意凌辱迫害这群灵异事件受害者,你安的了心?” 听到这话,宁烨心里反而安定些许,没再奉承地笑,绕过桌子坐到姚千尺身旁说道:“你也知道我把你当朋友,不然怎么这么说我,对吧,我没有攻击你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姚千尺逐渐冷静下来,冷着个脸等他回答,没有反驳。 “帝国如何,我一个小人物也左右不了,但我从来没强迫你做任何事,特事办办案员的免费额度用完,你还想待着,我立马加钱让你待着,对不对?” “嗯。” “然后你看,我一个大二学生,迫不得已刚出社会,现在第一次带头办案,但社会阅历,人情来往,远远比不过你对不对?” “没错。” “千尺你认识不少三教九流,处在高价值信息的中心,我找你打听各类信息是不是合情合理?” “你能给我什么?” “是你想要什么,我能不能给你,咱们协调协调。” “你大学的时候是不是去小区居民委员会兼职过?” “哈哈,怎么会,我说的都是发自真心。” 姚千尺心里火气顿时消得干干净净,别人这么低声下气,还能有什么火气,于是冷哼一声道:“算你过关,到底什么事。” 听完宁烨讲述完案件,姚千尺食指无意识敲打桌面,陷入沉思,片刻后才说道:“据说人侧躺弯腰曲腿感觉舒服,是因为婴儿时期在母亲肚子里一直是这个姿势。我倒觉得单亲父女关系更符合逻辑。” “对,年龄差情侣,父女等等,都有可能。”宁烨点头赞同她的观点,“但酒店里半年内没有相关案件,死人,失踪,一概没有,如果说诅咒气息的等阶很高,酝酿时间长,那除了这点小打小闹,酒店氛围也应该会有不对劲,但风平浪静快两个月了。” “假设是鬼升阶导致杀人模式变化,变化大小也只像是普通厉鬼。” “所以你把目标放在提供情色服务的女生身上?”姚千尺有些懂了,貌似真没别的人能达到这种条件。 失踪没人管,灰色高危行业,为男性提供特殊服务,和男性关系非常微妙,恰好这种昂贵酒店的客户年纪与她们年龄相差较大。 “你不明白,这种单纯的交易...你是说被男人哄骗?”此刻姚千尺大脑里飞速闪过风尘女子爱上七星中年男,被哄骗奉献身心,想要与他私定终身然而男人撕破伪装,女子心碎与男人争执,意外身亡的狗血又寻常的剧情。 作为特供上流社会,上层阶级的高级心理辅导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除了辅导过程的训练,琴棋书画,小说动漫,影视歌曲,戏曲相声,股票证券等都有所涉猎,突出的就是一个服务上帝,因此她读过不少类似剧情的小说。 “是,我是这个想法,找你来求证,从刘丹青的渠道很难了解证实这个猜测。”宁烨轻呼出一口气,有种和人共享秘密轻松下来的感觉。 “当时屋里就我一个男的,三个女的,其中两个咋咋呼呼,我不太方便讲出来,而且她们也许想到了,可能因为性别立场避而不谈,毕竟被害人里有多位是在剧烈运动后死的,很难不去联想。” “和我就随便说了?”姚千尺假意瞪了他一眼,换来的是宁烨心虚的傻笑,于是毫不犹豫给他腰肾一拳,接过话头。 “你说的有道理,劝良女下海,劝妓女从良,这一类突破规则限制的行为带来的精神快感不是简单的情色交易可比拟的。” “同时从业人员不少有心理或精神问题,需要吃药,吸毒来缓解症状,虽然心理防线非常难以突破,一旦突破,可以说是死心塌地,无论再可疑都会毫不犹豫地抓住这根虚假的救命稻草,因此得知真相很难不歇斯底里,发生冲突。” (写案件分析不是推荐类似行为,无论对身体健康,心理健康,财务状况或是恋爱婚姻,个人档案等都有非常恶劣的影响,一旦跨过这条线就会彻底改变人的三观,请勿尝试。) (如果比较关注新闻,应该都知道这几年少了的孕检费用都去哪了——性病检查。冷笑话讲完,继续讲故事。) “死后被诅咒气息影响变成厉鬼,向这类有钱的中年男性实施报复,同时内心又难以割舍这种依赖感,所以撇开金钱,单纯寻找合适的中年男索取安慰。”宁烨捂着腰全盘托出他的推测,可以说完全符合案件情况。 “除了想证实推测,你还想让我打听消息吧,毕竟这种消息不好从警方或是帝国那边获取。”姚千尺回过味来,你都想这么清楚了,还找我证实干嘛。 宁烨笑了笑,端起茶杯递给姚千尺,“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能做到,我必全力以赴。” 姚千尺翻了个白眼,优雅地接过茶杯,轻轻拿起杯盖撇去水面的浮沫,懒洋洋道:“小烨子啊。” “在。” “哀家劳心劳力,可莫要负了哀家好意。” “嗻。” “也罢。”姚千尺收起脸上的笑意,犹豫许久,凑到宁烨耳旁悄悄说道:“帮我个忙,替我保密,谁都不要说。” “嗯。” 她感觉后背发凉,头皮微微有些发麻,又害怕又兴奋,用尽全力,说出心底藏了不知道多久的话。 “我想亲眼看看外面。” 第58章 钓鱼 隋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住下河市的布鸡大酒店,要住在最高的56层俯瞰城市,一览众山小的愉悦感让他不能自已,这里是他独享的精神殿堂。 今天对面房间住了人,当然,不是正对面,两边房间交错,避免客人直视造成尴尬。 他给送早餐的服务员开门时注意到两女一男走进对面房间,男人身材高大,短平寸头,宽大的衣服下依稀能看出壮硕的肌肉,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说不出的凶厉,等回过神来时,房门已经关上。 妈的,瞅我干嘛,不怕眼珠子掉出来。 隋凯心里发怵,忍不住嘀咕,只要眼神正常都能看出来这个男人有点不对劲,难不成是黑社会? 算了算了,不影响到我就行,啧,那两个妞腰真细,要不...算了,吃完午饭再说。 ...... “嗯——” 屋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线,隋凯光着身子趴在床上,迷迷糊糊醒过来,感觉好黑,头好晕,好困,好饿。 我什么时候睡着了?被子呢,嗯?我被子呢? 他顿时精神一些,看到床边的被子边角,知道掉地上了,用力伸手抓去,无奈太远,只得起身,刚起来,后腰传来一股沉重的酸痛感,还有用力过度的抽筋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又趴回去。 嘶,疼疼疼,我的腰,好痛啊我去,怎么回事,好像有人一直压我背上一样。 他趴在床上喘息一阵,等感觉褪去,突然注意到嘴边沾了什么,拿下放到眼前,是白色硬硬的颗粒。 大米?午餐里没米饭啊,怎么沾身上了,可能其他食物沾了吧。 他挣扎着爬到床边,没有开主灯,打开的边缘灯,即使是这样,淡橙色的灯光也让他紧闭双眼,缓缓睁开适应了一阵才能正常视物。 他晕晕乎乎打开手机,眨眨眼,视野逐渐清晰,看到上面的9点21分顿时吓精神了,九点怎么没太阳? 思维停滞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现在是晚上九点?!靠,怎么睡这么久。 咕—— 肚子发出强烈抗议,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先吃饭再说,说到吃…… 给小周打个电话。 “喂,小周,是我啊,老隋。跟往常一样,来个搓澡的,会按摩采耳。” “对,好,嗯。” “给我带个扬州炒饭,就这样,款我给你打过去。” 挂断电话,他此时完全清醒了,赶忙起床,正要打开门的反锁,却发现并没有锁上,不由得停下脚步,心里一突。 他环视一圈,屋内针落可闻,安静得有些吓人,他硬着头皮逐一检查柜子,床底,窗帘后面,确认没有其他人后,便明白是自己累坏了忘记锁。 于是他脱掉衣服走进浴室,打开热水,小心揉搓有些稀疏的头发,油乎乎的,很是滑手。 他用力按出洗发液,双手搓出泡沫再搓头,洗过两遍后干爽多了。 咚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声。 隋凯挑起眉头,有些惊讶。 人这么快就来了?小周可以啊。哼,别给我随便糊弄,不然找他麻烦。 “进来吧!门没锁!进来锁好门!”他大喊道,透过玻璃模模糊糊看到有一道矮小的黑影走进来,瘦弱的身躯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白色t恤。 “我在洗澡,炒饭放桌上。” 模糊的黑影走到浴室门前,一动不动,也没有回复他的话,隋凯顿时有些不满。 “不说话,哑巴了?你还杵外边干嘛?” 咚咚咚。 “大伯,开门啊,我买饭回来了。”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 ………… 空气里一片沉寂,黑影站在浴室外一动不动,隋凯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一股莫名的恐怖感化为无形的手,死死抓住他的心脏,一时间头皮发麻,手脚冰冷。 他的大脑极速运转,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屋里的灯光明明挺充足的,为什么自己看到的却是漆黑的人影,但她身上的衣服是白色的。 咚咚咚! 那黑影突然趴在浴室的玻璃门上,疯狂敲击玻璃门,隋凯吓得面无人色,紧靠在墙壁上,整间玻璃疯狂颤动,极不稳定。 “大伯,你开门呀。”女生又一次喊道。 他突然想到,门外的黑影和女生敲门的频率竟然完全一致,所以根本没听到屋外的敲门声。 ………… 你是谁? ………… 你怎么进来的,我要报警了。 嘻嘻嘻。 别过来! 咚咚咚! 大伯,开门,是我呀。 救命啊!快开门!救命啊! 咚咚咚! 咚咚咚! 啊啊啊!!! 嘻嘻嘻。 窗外一片黑暗,一颗怪异的眼球扒在窗户上,目睹屋内发生的一切。 它的后背延伸出一条长长的肉丝,伸到上面不知何处,眼白伸出六七条乳白色的触手,上面长满了吸盘,吸附在玻璃上。 若是从屋内看去,吸盘内的肉壁上密密麻麻长了大大小小的嘴,一齐开合,极为怪异恶心。 漆黑的人影从浴室里走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突然转头,与窗户角落的眼球对视。 嘻嘻嘻。 ...... “喂,怎么样了?” 屋外稚嫩的女孩声音伴随着敲门声时不时响起,最后归于沉寂,寸头壮汉躺在椅子上,双手搂住后脑,两腿架在桌上,不耐烦地朝床上的女人说道。 其中一位面相平庸的女人闭目平躺在床上,撅起的厚嘴唇和两眼间距让人联想到深海中的鱼。 她的左眼眼球不翼而飞,空洞的眼眶里伸出一条长长的肉丝,延伸到窗外。 另一位皮肤黝黑,浓妆艳抹,穿着紧身黑色皮衣的女人坐在床边,拉着鱼脸女的手,轻声说道:“别影响果果,钓鱼要有耐心,应该很快就好了。” 她顿了顿,脸色阴狠,嘴角微微撇起,“我往那个老东西身上和嘴里放了阴米,那只鬼立马闻着味就来了,现在就让他给我们展示一下鬼是如何虐杀的,总能看出点什么,再超度就无压力了。” “呵呵。”寸头壮汉笑了笑,语气揶揄:“李姐,那个叫向阳的女的哪不好了,我们走之前还教导我们如何超度恶鬼,送我们东西,长的又好看,身材又好,啧,太极品了,要不是她旁边两条狗寸步不离,我就把她,啧。” 他知道为什么李萍不喜欢向阳,但就喜欢在她的雷区蹦迪。 李萍顿时怒目圆睁,眉毛倒竖,但尽量压低声音道:“黄毅你踏马没话找话是吧,老娘就看不惯这种骚蹄子在我面前自以为是,搔首弄姿,真以为全世界围着她转。哼,也就你们这群臭男人,看到个卖春的就走不动道。” “你说她是卖春的?” 李萍瞪了他一眼,然而画风一变,开始胡搅蛮缠,春秋笔法,“我可没说她是,你别曲解我意思,要说也是你说的,和我没有关系。” “好好,我的错,对不起。”黄毅大大咧咧,完全不在意,突然一转话题,“李姐啊,你的主意好是好,死几个人就能轻松超度通关,不过那个向阳说了...” “你还提她,想干什么?”李萍打断他,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呵呵,好吧。”黄毅笑了笑,把“我们还是一阶一段,滥用能力容易被恶鬼杀掉”这句话吞回肚子里。 出事也是陈果果出事,坐享其成就好了。 “嗯...嗯...” 床上的鱼脸女发出不适的声音,身子扭动,眼眶里伸出的肉丝极速回缩,在空中抖出s型。 肉丝尽头是一颗眼球,缩回眼眶后又伸出触手调整了一下位置,确认可以了才拉下眼皮闭目。 陈果果睁开眼,起身,一只手捂住脑袋,紧闭双眼,表情痛苦,另一只手轻轻挠背,一个姿势躺久了,有点痒。 “果果,没事吧?”李萍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陈果果缓了缓,摇摇头,脸色有所好转,“没事,记忆还在我脑子里备份,等备份完再把眼睛弄出来给你们看。” 她眉头一挑,表情不断变化,仿佛在看什么好莱坞大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她表情渐渐平和下来,睁开眼,李萍和黄毅早就被她的表情吊足了胃口,赶忙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陈果果没理他们,解开上衣领口的口子,手伸进去抓挠胸口,嘴里抱怨道:“你们没帮我赶蚊子吗,好痒。” “快说啊!”两人大喊道,脸上是激动和好奇,黄毅视线则牢牢定在她的胸口处。 “我知道了。”她嘴角上扬,开口道,“我知道怎么超度她了。” 陈果果自信转头,却看到两名同伴神色怪异,刚想好的故事大纲转眼就忘了,疑惑道:“你们怎么了?这个表情。” 李萍抬起右手,食指颤颤巍巍指向她的脸,“你的左眼,流...流血了。” “嗯?” 陈果果感觉左眼流出什么液体,抬手擦拭,放到眼前,鲜红的颜色让她打了个冷颤。 “你胸口,别挠了!” 听到黄毅的话,她下意识低头看向胸口,她的右手正疯狂抓挠痒痒的地方,手指已经扣进肉里,抓得血肉翻卷。 “啊啊啊,好疼啊!” 她面色惊恐,两脚踢在床上不断倒退,但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抓越快,越抓越狠。 “可是...真的好痒,真的好痒啊!!!” “啊啊啊!!!” 她在床上疯狂扭动,大声尖叫,两只手不断抓挠身上各处,留下深深的沟壑。 洁白的床铺霎时间便浸染为血色,然而很快陈果果的身体又迅速复原,还没好多久便再一次被抓烂。 李萍呆呆地站在一旁,嘴巴无意识张开,震惊且不知所措,黄毅早就见势不妙,跑到门口,随时准备跑路。 如此邪异血腥的场景完全将两人的世界观冲击得支离破碎,仅仅是在外面看看,就落得这样的下场,什么未来,什么大义,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李萍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脸色阴沉,大踏步走到陈果果身旁,左手掐住她的下颚,右手从后腰掏出一柄小刀,朝她的眼角戳去。 “啊啊啊!!!” 一阵令人胆寒的肌肉撕裂声,陈果果发出凄厉惨叫,这一次更加尖锐沙哑。 李萍转身离去,表情阴鸷,滴血的右手里握着一颗还在挣扎的活眼球。 黄毅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萍快步离去,然而身后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将他拉回现实,赶忙跑路,带上房门。 不知过了多久,陈果果无力地瘫倒在床上,身上没有几块好肉,心脏暴露在外,缓缓跳动。 她的脸被抓得面目全非,鼻子消失不见,牙床暴露在外,透明的泪水在血肉里根本看不清楚。 “妈妈...” 牙齿微微张开,发出微不可闻的呢喃。 视野里一片黑暗,浑身剧痛,却无法挣扎,她感觉意识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某一刻,仿佛挣脱了束缚,感觉不到痛了,往天上飘去。 飘到天花板上时,她的灵魂突然往下一坠,一条细小的肉丝连接到她的肚脐眼,往下拉扯。 灵魂极速坠落,从56楼穿过一层层天花板和地板,最后掉进地里,不见踪影,没有人注意到,就算真有人注意到,也不会在乎,无非是又一位宿主死去。 她没有来生了。 地狱没有下次。 …… 瘦弱黝黑,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坐在病床边,看向床上裹满绷带石膏,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的中年男子。 “你妈妈她,为了筹措手术费用,在路上乞讨,被一群小孩打死了,爸爸没有保护好她,是爸爸没用。” 男人眼里流下泪水,另一边脸上的绷带也湿润了。 “果果,妈妈变成你的眼睛,继续陪伴你,你要争气,不要让妈妈失望。” “你怎么这个样子,你让你妈妈怎么看你?” 一个形容槁枯的老男人躺在床上,朝女孩怒吼,他只有脑袋在动,身体被脑袋牵扯的肌肉拉扯,微微颤动。 陈果果只用一件黑色裹胸护住关键部位,下半身仅仅穿了一件超短裙,浓妆艳抹,身上的铁环比窗帘上的还多,哥特味十足。 她脸色平静,稳稳当当地拿起热水壶倒水,水流平稳,没一滴漏出,显然早就听惯了。 她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父亲,冰冷的言语化作利剑戳向这个无力且无助的男人。 “我妈?她什么都看得到,就是看不到我。” “你瘫痪在床这么多年,不是我在养你?我不干这个你活的到现在?老不死的,急的话今天就给我去死,别拖累我,真他妈晦气。” 不,他并不无助,还有自己在照顾他,继续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睁眼,闭目,睁眼,闭目,像是定时启动的坏掉的机器。 自己也是一样,等,钱,睡,等,钱,睡,像一台自动贩卖机,里面装满了可使用的器官,点击,交钱,交货。 就这样吧,还能怎么样呢? 第二天,男人死了,用他唯一能动的脑袋挪动身体,花了三个小时摔进离家门不到四十米的小溪里,水深甚至淹不死一个婴儿,但这个男人脑袋朝下,没有动过的痕迹。 也许摔下去的时候就死了吧。 陈果果这样想到,她不敢想,如果是另一种情况,要用多大的意志才能忍住求生本能,明明只要转个头就好。 转个头就好了。 她用所剩不多的积蓄为父亲办完了丧事,和母亲葬在一个小土堆里,没有立碑,嫌贵,也不想加上自己的名字,所以把写有自己名字的母亲的碑也丢了,废了好大的劲,中途有后悔过,抱着它哭了好久,但还是丢了。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她陷入了迷茫,同龄人还在上学,她不想再回去了,可是要做什么呢? “喂!你是那个谁?” 远处传来喊声,她抬起头,看到一个化着浓妆,皮肤黝黑的女人正朝她走来。 “你是谁?” “呵,是我在问你名字。” “我叫什么都可以,无所谓。” “那就叫你陈果果吧。” “你知道我。” “一起干吗?” “什么?” “你现在在做的活。我看你穷得揭不开锅了吧,上班穿得衣服,回来还穿。” “……” “李萍,一个村的,彼此就不瞒着名字了,对外要保密,哦,我还有个靠山,可以信任,叫黄毅,回头介绍给你认识。” “……”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嗯。” 第59章 立场 古色古香的街道上满是叫喊的摊贩和走走停停川流不息的路人,两边的门店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宁烨坐在一家火锅店门外的等候座椅上,手里拿着一杯热奶茶,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的人群发呆,时不时还要收起脚,给人让行。 他实在忍不住,仰头打了个哈欠,再回过神,腿上不知何时放了一袋资料。 他左右看看,若无其事拿起走人。 坐上回无名门店驻点的出租车,他撕开封条,里面是一张照片和几页资料。 抽出照片,上面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不帅,但很精神,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 宁烨认真记下这张人脸,抽出资料,仔细翻看。 姓名:周启博 性别:男 年龄:32 职业:商务皮条客 看到这里,宁烨下意识看了眼照片,然后继续看资料。 周起博为下河市某落马高官之后,通过父亲的资源自幼跟随某黑帮大佬,认其为义父,大学毕业后为其做文书秘书工作。 大佬落马后独立出来,开了一家咨询公司,作为代理经纪人,联合多家下河市黑色产业公司,集团,建立皮条行业联盟,制定行业规则,货物等级规则,垄断了下河市高端皮条业务及大半中端业务与人口贩卖。 实质上受下河市政府庇护,除了父亲发挥的余热,还因为黑色产业背后都有相关背景,当然,也不存在没有帝国背景的黑色产业公司集团,无非是背景大与小,唬人用还是能挡多大麻烦,周启博用实力赢得了各个公司集团背后高层的青睐与保护。 布鸡大酒店是他的重点经营范围之一,由于其地处市中心,商业广场,交通发达,附近多有中小学,最近的几座大学距离也并不遥远,也是下河市大多数风月场所的聚集地,因此各个年龄段,不同层次,风格的男女都可以快速高效提供。 明星艺人,富豪贵商,各部官员,周起博通过情色交易,编织出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以下河市为中心,辐射至周边各省市,乃至帝国中枢。 大部分非宿主终究忌惮有特事办背景的心理辅导室,担心把柄给了一个和帝国各部少有联系的特殊部门,加上价格过于高昂,卖家市场,因此给了周启博强势崛起的空间。 即使是这样,心理辅导室依然是特事办的主要营收点,忌惮不是不去,只是谨慎,毕竟那里的特色世间仅有。 “所以怎么着,把他套麻袋绑走?诶哟。”江姝静踊跃发言,邓明玉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反驳道: “笨,这么大能量的一个人,怎么能随随便便绑走,只能好声好气和他谈谈。” 宁烨举起右手,弱弱地问道:“你俩这打扮,到底怎么回事?” 邓明玉穿着华丽的红白汉服,而江姝静则是一身jk性感学生装,除了扁平身材,哪里都性感,脑子也性感。 “哈哈,你终于注意到了。”邓明玉大笑一声,十分得意,“我的蛋糕攻略有成效了,她比我矮半个头,现在体重快赶上我了,我俩比谁更好看,差距很明显吧。” 之前邓明玉率先质疑江姝静身份,怀疑其为搅脑,打赌如果错了请她吃一个月蛋糕。 江姝静羞红了脸,赶忙把头埋在胸口,不敢抬头。 宁烨记得这回事,差距是没看出来,但为什么两人总冲着他显摆。 问出疑惑,邓明玉理所当然道:“当然了,不然谁看,老板?那个金框四眼?还是整天吃饭睡觉打游戏的魏哥?寻清姐肯定是不好打扰啦,就剩你咯。” 宁烨一阵无语,重新带回话题,“好吧,你们两个都很漂亮,只是风格不同,但外勤时不要搞这套,影响行动。这里有他秘书的电话,我先想想措辞。” 斟酌片刻,他拿起手机拨打电话,铃声响起一次后接通,里面传来一道年轻活力的女人声音。 “你好,心遇信息咨询有限公司,请问您是?” “下河市特事办办案员,宁烨。有一起案件想和周先生聊聊,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宁烨手指敲打大腿,等待回复。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传来镇定的声音,只是音调比刚刚要高很多,显然镇定多少有点水分: “嗯,是这样的,宁先生,我们周总最近出差去外地了,在谈一笔生意,可能这几天抽不出时间,您看我给周总汇报一下,周总一有空就来见您,好吗?” 缓兵之计,不过我可不是找麻烦的。宁烨友善地笑了笑,回复道:“好的,你就跟周总说,我们是来处理下河市布鸡大酒店的案子,周总最近应该为这个事很烦恼吧。” “好的,我会原话告诉周总,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感谢。” “感谢您,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挂断电话,邓明玉有些担忧地问道:“这样行得通吗?还要等多久?” “不会多久。”宁烨露出轻松的笑容,“现在更急的是他,这种事他只会捂着私下处理,不会找庇护他的势力。” “啊?为什么,那这些庇护不是没什么用处?”江姝静说出疑惑。 “他们庇护的理由是什么?”宁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 “呃,呃。”江姝静眼神放空,大脑极速运转,邓明玉抬眼看她脑袋上冒出的热气,赶紧掏出风油精抹到后脖处给她降温。 “他们也要服务!”江姝静兴奋回答,让两人狠狠松了口气,可别脑死亡了。 “没错,他们和周启博立场不一样,这件事不是记者调查,不是情报泄露,也不是政敌,友商报复,更不是帝国上层派人巡查,而是内部问题。” “对周启博来说,是有人害死了自己的货,还整出来一系列麻烦。对其他人来说,谁知道是不是你手底下的人有猫腻,我们以后去还能有保障吗?” “诶,那为什么你会认为他会找我们啊?特事办的心理辅导室不是他的竞争对手吗?”江姝静刚问完,宁烨的手机便传来震动。 宁烨原本心底也很忐忑,现在松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接通电话。 “喂,您好,是宁探员吗?”还是那个女生,这次说话沉稳很多,大概是因为听完领导指示,只需要传达便好。 “是的,有什么事吗?”宁烨明知故问,保持社交礼仪,没有阴阳怪气或者别的什么。 “周总听闻您的消息后十分激动,今天会尽快坐私人飞机过来与您商谈,请问什么时间,哪里方便?” “就在周总的办公室谈吧,最快几点?” “好的,最快下午3点。” “那就3点,谢谢。” “好的,感谢。” 挂断电话,宁烨这才回答江姝静的问题,“与其内乱,不如给处于帝国边缘地位的特事办一点把柄,有舍才有得,甚至以此和特事办搭上线,他绝对不亏的。” 嗡嗡。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开始震动,是刘丹青。 “喂?” “另一组与恶鬼接触,死亡一人,获取重要线索,想和我们谈谈。” “怎么了?”邓明玉注意到他脸色有异,担心道。 “走吧,出事了。”宁烨挂断电话,起身出门,两人紧随其后。 第60章 谈判 三人打车前往特事办,宁烨发消息给刘丹青:“详细说说什么情况,我们提前做好准备。” 过了一阵,刘丹青发来消息:“据幸存队员描述,他们察觉到了异常,死去的队员能力特长是眼睛,她的眼睛从房顶绕过,在房间玻璃外观察,回来后宿主浑身发痒,抓挠自杀身亡,队员取走了存有记忆的眼睛,也是他们想要谈判的底气。” 取走眼睛么…… 宁烨心里感叹,他第一次可不敢直接掏出队友的眼睛,哪怕是尸体的,实在令人反感。 那么他们想要什么呢? 不对,宁烨摇头,这是次要的事了,首先要考虑的是他们有什么。 目击案发现场的独家记忆,他们可能也不清楚具体有什么,也许是鬼的身份,也许是作案手法,甚至可能知晓超度恶鬼的关键。 赌一把,还是不赌呢,宁烨心底有了计较,顺便把最后一条猜测删了。 在要求不过分的情况下,他可以赌一赌,一旦有想超出他底线的苗头,就头也不回地走,没他们一样能通往终点。 笑话,你真有那么重要的线索,犯得着敲诈勒索我们?自己独吞不香吗? 三人沟通完毕,出租开到特事办大门口便停下,宁烨几人向门卫出示自己的证件后得以进入,刘丹青已经在门口等候。 她主动伸出手与宁烨握手,低语道:“态度不怎么好,你看着来。” 宁烨眉头一挑,心态立马从“谈谈看”变成“看乐子”,面上仍是友善的笑容,“没事,事在人为。” 刘丹青忍不住撇嘴,要不是这张脸太好看,就要怀疑变木偶人的不是自己了。 来到会议室,两队人马看向对方,大脑都迅速冷静下来。黄毅双手抱胸,一脸审视来回扫向几人,扫过为首的宁烨,在邓明玉和江姝静之间来回变换。 李萍则一脸阴沉,不知道是演的还是掏眼珠子后劲儿太大,一直是这张死人脸。 还有个路人脸的制服男,应该是他们的负责专员,气场完全被两人压住,不知所措。 几人在他们的注视下坐下来,宁烨用缓和的语气笑道:“说说你们有什么,再说说想要什么,我先评估一下价值,如果合适我们会买下。” 李萍依然是那副脸色,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黄毅明白该自己上场,直接拍桌骂道:“评泥马,老子拿命换的情报,你踏马算老几啊?” 邓明玉眉头直皱,江姝静气红了脸,但被宁烨提前警告过,没有发作。 宁烨笑容渐渐消失,一脸平静,看也不看黄毅,眼睛一直盯着李萍。 婶可忍叔不可忍,黄毅立马接上连招:“老子跟你说话呢,聋啊,信不信让你多两块残废。” 然而他的话像是会议室里的背景音,没有任何人看他,更没有任何反应,在此情景下黄毅却突然脸色一变,嘻嘻哈哈掏出一支烟放到宁烨面前。 “小哥好定力,我老黄就服你这种人,刚刚是我不长眼,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别跟我这种臭虫一般见识,呵呵。” 宁烨这才将目光放到他身上,见攻势不奏效立马认怂,完全不要脸皮,实在是一门功夫。 李萍缓缓开口:“我同伴拿性命换来的重要情报,记忆都储存在这只眼睛里。事成后我们要四成诅咒气息,眼睛和它的使用方法都归你们了,特事办见证。” “重要?”宁烨用怀疑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确定是重要?依据是什么?” “你买下不就知道了。”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然而换来的却是宁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你什么意思?”她语气凶狠,态度又回到最初。 “我问你,当然是评估有没有买下的价值,你告诉我买下就知道了,你说我什么意思。”宁烨翻了个白眼,这人似乎也不太聪明,但也确认了,他们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李萍闹了个大红脸,感觉智商被羞辱,但这是一次性的东西,要她怎么知道。见宁烨身旁两个女生有想笑的趋势,顿时恼羞成怒,大叫道: “反正眼睛就这一个,你爱买不买,不买我们就自己超度,别真以为我们求着你,我告诉你,现在提价了,你们三个不给我跪下来道歉就别想拿到。” 噌。 宁烨突然起身,吓了她一跳,下一刻她脑子里突然一阵嗡鸣,意识似有似无得沉重,嗓子有些发痒,鼻子里流下绿色浓稠的鼻涕,心里顿时惊骇得无以复加。 陈果果才死在自己面前,死相异常凄惨,自己也会一样吗? “啊啊啊!!!” 她突然起身倒在地上,在空中挥手驱散莫须有的东西,靠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宁烨。 黄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有问题,赶紧起身不停鞠躬道歉,像是招财猫的手,“对不起,她没想清楚口出狂言,对不起。” “三...两成,我们就要两成!” “一成,这就是你们的价值。” “好!把它泡在水里就好,快停下来!!!”李萍沙哑的声音撕破喉咙,异常难听。 一颗带血的眼球被甩到空中,宁烨接住,转身离去,刘丹青三人紧随其后,江姝静还冲她扮了个鬼脸。 一只小老鼠钻进宁烨裤腿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留下惊恐不知所措的几人,估计要缓很久。 江姝静赶紧跟在宁烨身后,悄悄说道:“诶,她没事吧?” “没事,小小吓一下她,很快就没事了。”宁烨随口回复,“按她的方法试试,看过再去找周启博。” 刘丹青倒了一杯水,宁烨将眼球放进水里,眼球渐渐溶解,不见踪影。 像药粉一样。 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宁烨恍惚间脱口而出:“这个死去的宿主,以前是做什么的?” “啊,死去的宿主叫陈果果。”刘丹青抬头思考,“他们三个以前跟随一个团伙在各个工地附近,从事特殊行业,那个男的是团伙的一名打手,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她被利用了,但事已至此。”宁烨摇摇头,却注意到邓明玉正望着他,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有什么在翻滚,随即都撇开目光,心照不宣没再说什么。 即使一开始没有看出来,从宁烨的异动多半也能猜到。 那名死去的宿主,也许就是这么走上不归路的吧。 “注意看,有异常。”刘丹青出声提醒,两人集中精神看向水杯。 水的表面出现星星点点白色的痕迹,越来越多,分化成不同的颜色,构成一幅画面,正是隋凯刚醒来时的情景。 “我就知道他们是耍手段害死的人,鬼还没来就录上了。”刘丹青啐了一嘴,不屑与愤懑溢于言表。 眼球视角聚焦拉近,如同真的摄像机,宁烨注意到他从脸上拿下一粒米,一脸疑惑,立马就明白了他们用的什么手段,不由得心寒,竟然对普通人下手钓鬼,真做得出来。 他立马对那两人打起警惕,指不定哪天会被阴一手。 影像一如之前现实发生所展示的,隋凯在开门的那一刻被眼前的黑影活生生吓死,摄像画面一直保持最远距离,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可能会引起鬼的注意。 看到下一幅画面,所有人眼睛不由得睁大,倒吸一口凉气。 那白衣黑影掀起不合身的白色t恤,抱住尸体,发出怪异恶心的吼叫。 几个女生捂住嘴巴,强忍恶心,就这样过了整整五分钟,那黑色人影才施施然起身,走出浴室。 终于松了一口气,几个人凑上前,想看看下一步这个鬼会做什么。 然而下一秒,那鬼突然看向镜头,让几人呼吸停滞,那眼神,仿佛透过镜头与他们对视。 屋内灯光瞬间熄灭,镜头立马抬起往楼顶爬去,画面疯狂颠簸,可以想象当时宿主有多么恐惧,几人心头越发紧张,哪怕已经知晓结局如何。 画面即将到达楼顶,仿佛就要见到胜利的曙光,下一秒,一只漆黑的手突然出现,扒在房顶墙壁边缘,一只满是猩红血丝的眼睛突兀占据整个画面的全部视野。 “嘻嘻。” 一道若有若无的女孩嬉笑声从杯里传出,回荡在房间里。 嘭! 邓明玉一巴掌打飞水杯,摔在地上应声而碎,宁烨面无表情道:“它盯上我们了,去酒店前一定要做好准备。” 那漆黑扭曲,如同画笔绘画出来的人影与穿在身上不合身的纯白t恤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 这一定包含了某种线索,只是现在只能猜测,很难推出什么东西,现在需要向周启博去确认。 刘丹青驱车,带三人来到市中心的布鸡商业大厦a座。 大厅金碧辉煌,播放安静舒缓的音乐,前台文员身着西装,面容艳丽,大厅后面直通高档商场,零零散散穿着与众不同的客人在里面闲逛。 刘丹青来到前台,与前台文员沟通后,几人走暂时开放的闸门,等待电梯。 电梯打开,几名忙里偷闲的年轻人走出,即使从公司出来,步伐也坚决而紧凑,最里面的两个中年人有说有笑,闲庭信步慢慢走出。 一行人走进电梯,刘丹青按下六楼,电梯门关闭,震动一下往上升去。 站在最里面的宁烨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僵硬,肌肉没有一丝颤动,此时他心中如海啸般强烈震动,甚至难以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刚刚电梯里走出来的人之一,那张脸他绝对忘不了。这人消失在视野里,宁烨不敢转头,担心引起警觉。 他参与的第一案,张捷案,事后他和刘丹青前往张捷家中调查取证,有一名行踪可疑的人在张捷死前频繁出现在她家附近,监控录像也被删除覆盖,所幸有一块监控拍到了正脸。 现在想来还有一点诡异,他是怎么知道张捷会死,他又如何选择诅咒寄生的人选。 算准了她马上就死? 为什么邪教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不是还在和各方争抢那不知名的鬼么,难不成和这里的什么人有关系,又或者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他心里一团乱麻,蒙上了一层阴影,对于即将和周启博的谈判有不妙的感觉,毕竟他涉及的人和事太多,很难不和邪教有牵连。 种种线索如同汹涌的暗潮在海底潜伏,直到某一刻骤然爆发,掀起滔天巨浪。 电梯门打开,公司前台注意到来人数量和时间,以及刘丹青身上的制服,顿时明白来者何人,起身过来接待。 “各位这边坐一下,我去通知周总。” 过了不知多久,就当众人以为周启博不打算过来见人的时候,前台文员终于过来,礼貌邀请众人前往会议室。 刚开门,周启博正坐在门口靠里的位置,他看到来人,起身露出矜持礼貌的笑容,与站在最前的刘丹青握手。 “您好,我是特事办专员刘丹青,冒昧打扰了。” “没事没事,刘专员辛苦了。” 然而话音刚落,他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简直可以称之为殷勤,赶紧请所有人坐下,刘丹青坐在首座,宁烨,江姝静,邓明玉依次坐好。 “我们下河市的治安在全帝国都可以说是名列前茅,这其中少不了特事办的辛勤努力,我作为民营企业家十分感动,至于这次的事,也拜托刘专员,拜托各位专家了。” 落在后头的宁烨眉头一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态度大变,从合理的平等礼貌变成下等的恭敬殷勤。 他闭眼按捏鼻梁,脑子里传来一阵阵胀痛,这段时间的谜团实在太多,一团乱麻根本分不清楚。 “宁烨,你没事吧?”刘丹青担忧的声音传来,宁烨睁开眼,悄无声息呼出一口气,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 “没事。” 刘丹青点点头,“好,那由你和周总谈吧,我会负责记录监管双方交流。” 注意到周启博炽热的视线,宁烨心里有些许不适,但面色不变,开口说道:“周总,久仰大名。” “久仰久仰,宁探员,之前和我们通话的就是您吧。” “是的。”他从衣服内兜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到周启博桌前,“不知道周总是否记得这些人。” 周启博拿起资料,一排排看去,上面的人脸和名字他最近已经看了无数遍了,可以说滚瓜烂熟。 “我想问下,贵公司外勤人员的年龄。”宁烨眯起眼睛,等待他的答案。 然而周启博放下资料,面露苦笑,宁烨心底一沉,怕是没有好消息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周启博脸上的苦笑没有丝毫减少,“但很遗憾,那些人没有一人死亡。至于最后那个西洋人,我们并没有提供服务,但我是这里唯一的供应商,或者说供应商源头,这里任何人的生意我都会知道,所以我怀疑他只是巧合。” “这怎么可能?”宁烨忍不住发问,这是唯一且不可能有错的答案了,尤其是看过那颗眼睛记录的画面后,那诡异令人作呕的姿态,如果不是这些人之一,那还能是谁? 周启博无言以对,只得说道:“至少这方面可以相信我,我没必要把自己的生意毁掉。我会提供我能提供的一切帮助,希望能给各位专家一臂之力,只要能顺利驱鬼。” “贵菊佑介……” 宁烨紧紧盯着资料最下方的人,他不相信这只是巧合,既然排除了其他几个人,那么他就是关键。 “周总。”他抬起头,眼神凝重,“麻烦帮我仔细调查这个西日人的背景,我会联系酒店查看监控,也许他是自带的女伴,或者来这里相聚的女性,尽快吧,我担心鬼不会止步于酒店。” 第61章 痒.*? “喂,何月,何月。” 何月转身,旁边穿着正装的服务员正在叫她,员工休息室里分成了大大小小不同的圈子,互相打听交流,叽叽喳喳,但又把声音压低到传不出屋里。 “怎么了?”何月回应道。 “你听说了吗?65楼有一位客人死了,警察都来了。”韩馨把刚听完的八卦兜出来,便迫不及待发表自己的看法: “你说咱们酒店是不是风水不好,最近已经出了几次事了吧?” 又有客人出事,不是风水不好还能是什么。 她心里吐槽,也有些担忧,霉运可别到自己头上,这么一想,摸树可以把身上的霉运送走,要不出去找棵树吧。 咔啦。 屋内突然一静,无数道目光投向开门走进来的大堂经理,经理开门后吵到爆炸的声音突然消失,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直接懵了,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还怎么了,丁经理。”韩馨慌张中带着质疑的声音打破寂静,“这是第几个客人死掉了,姐妹们都不敢出去了,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是啊。” “我好害怕。” “要不辞了吧,这地方邪门。”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屋内顿时如沸水般活跃起来,所有人盯着头皮发麻的经理,发出疑问,担忧,恐惧。 “安静!” 经理大喝一声,吵闹的服务员和清洁阿姨们顿时安静下来,他咳嗽两声,安抚众人: “不要紧张,警方确认这是一起意外,没...” “又是意外?”有人大声质疑,在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得到众人响应,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 “都给我安静!再打岔这个月绩效全扣!”经理再次强调,锐利的视线来回扫视众人,像是盯住老鼠的鹰。 “首先,结论不是我随便说的,是权威认定。其次,不准议论,传播相关消息,违者当月工资全扣。第三,接下来一个月,每天工资双倍。第四,目前为止没有任何酒店人员出事,不要危言耸听自己吓自己。都听清楚了?” “清楚了。”众人齐声应和,显然这样训话不是一次两次。 经理从左到右扫视众人,见所有人都是一副听话的样子,于是满意点头,“散会,先在这里待着。” 说完他转身离开,赶紧去男员工休息室安抚。 何月心头有些压抑,微微喘不过气来,不知道这种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正想找韩馨倾诉,却发现她正艰难地把两只手伸到后背抓挠。 “馨馨,怎么了?”她强忍住笑关心道,被蚊子咬到后背可是够倒霉的。 “呵呵,有...有点子痒。”韩馨痛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转瞬消失,努力抓挠后背痒痒的地方。 好痒,真的好痒,蚊子好毒。 眼见韩馨脸上的痛苦不似作假,何月赶紧来到她身后帮忙抓挠。 “下面点,再下面点,对,左,左,右一点,对,用力,用力。” 韩馨发出痛苦的嘶声,不过是杯水车薪,焦躁地催促道:“再用力一点,快点。” “我已经用力了。”何月尽可能在不抓伤她的情况下用力,但奇怪的是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凸起,也没有看到过敏的红斑。 “用指甲,用指甲挠!”韩馨失声大喊,“好痒,后背都好痒!” “我在用,已经全力挠了!”何月使劲帮她挠背,在白皙娇嫩的肌肤留下一道道红印。 她心里隐隐有些害怕,总觉得不太对劲,韩馨反应太激烈了,不像是单纯的被虫子咬到。 难不成有毒气?还是病毒? “好了你别管!”韩馨突然转身拍开她的手,跑到墙边贴在墙上疯狂上下摩擦,五官紧皱在一起,眼里一片血红,狰狞而痛苦,没有一丝释然。 突然,她拿起桌上的手工刀,划破自己的大腿。 “疼死了!真的好痒啊啊啊!” 何月缓缓后退,惊恐地看着好友陷入癫狂,无法理解的邪异让她只想逃离这里。 她悄悄后退时碰到了一人的手臂,紧绷而僵硬,是另一个服务员汪珂欣,脸色惨白,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瞪大眼呆愣地注视着前方。 何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转身看去。 几名女服务员拼命抓挠全身上下,发出刺耳的尖叫,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顶在桌角处用力刮磨,还有的疯狂撞墙。 清洁阿姨们见势不妙,早就跑没影了,何月抓住汪珂欣的手,朝门口冲去,还有几个没事的服务员赶紧跟上。 “何月你别走!回来!”韩馨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大喊,沙哑的声音仿佛从深不可测的地狱里传来。 她的嘴唇被牙齿咬出血,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但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快,越来越狠。 “我们不是朋友吗?!快点过来帮我挠挠!” “你给我回来!” 然而那道身影转眼消失在门外,韩馨满脸痛苦,眼神诡异,侧头看向远处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青筋暴起,嘴角咧开狰狞的弧度…… 为什么会这样? 何月跑出休息室,朝酒店外跑去,大脑极速运转。 为什么她们会这样,不对,为什么我们没事。 韩馨,郭子萱,王奕涵,冯丽娜...... 我,汪珂欣,罗玉婷,...,保洁阿姨没有一个有事。 那群死去客人的传闻。 酒店里关于服务员的风言风语...... 她突然瞪大眼睛,一道思绪如同闪电划过脑海。 难不成…… “救命啊!” 跑到前面的服务员朝门口大声喊道,有三女一男刚刚走到门口,见她们跑来,表情没有疑惑,或是害怕,而是一脸警惕站在原地。 何月认出其中两个女生还找她们聊过天,现在想来,他们一定是知情人士。 “出什么事了?”宁烨大喊,手里一把定身符藏于手心,随时准备打出。刚刚几个清洁阿姨慌慌张张跑出来,完全拦不住,但也知道出事了。 他走到最前方,两手张开,避免她们其中有人有问题,对三个女生不利。 这群人慢慢停在他面前,竭尽全力大声喊道: “里面!员工休息室!” “她们都在抓自己,全是血!” “救命啊,好吓人!” 堪比高音爆破的声音让宁烨脑仁发疼,不禁怀疑是不是有宿主阴他,但还是勉强听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丹青,照顾好她们,呼叫警力支援,不要放走任何人。明玉,静静,跟在我后面。” 宁烨吩咐完,根据一名服务员手指的方向准备出发,却被一个服务生抓住手臂,转头看去,这个女生虽然很害怕,但眼神还算镇定。 “不用担心,你们安全了,我们是专业人士。”他语气缓和安慰道。 “我,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何月吞吞吐吐,心中强烈挣扎,但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休息室里面的服务员,可能都和客人有过不正当关系。” 宁烨眉头挑起,露出和煦阳光的笑容,让何月心里安定下来,“万分感谢,这是重要线索,快去吧。” “嗯。”何月点点头,跟着刘丹青到酒店外的停车场等候。 来到女员工休息室门口,里面没有动静,安静得反常,三人互相看看,分散开来。 邓明玉和江姝静在房门两侧,宁烨站在门前,向两人点头示意,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踹开房门。 嘭! 门锁被踹烂,混合着血液与排泄物的浓烈气体扑面而来。 宁烨猝不及防吸进一口,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昏暗,差点晕过去。 他强行稳住心神冲进房间,里面的景象一览无遗。 屋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迹,桌椅被砸烂,各种带血的碎片掉在地上。 几个面目全非的人倒在地上,发出怪异的,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嘶哑吼叫。 宁烨脸色阴沉,缓缓开口:“分开她们,叫救护车。” 邓明玉和江姝静对视一眼,默默咽下口水,帮他一起拉开交缠在一块的四人。 分开后,四人有气无力躺在地上,两名受伤严重,很快便咽了气,还有两人身体时不时颤一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呻吟。 四人受伤的程度远超人类可以忍耐的极限,无论是力气还是意志都超出人的想象,邪异诡谲的景象让人不寒而栗。 宁烨俯身在一人身旁,她的右眼不翼而飞,留下漆黑的孔洞。 他耳朵靠近女人的嘴巴,她嘴唇慢慢张开合闭,似乎有声音传出。 “咦.......” “什么?” “嗯......” “痒......” 说完,女生似乎终于卸下重担,呼吸越来越弱,间隔越来越长,直至停止呼吸。 宁烨轻手抚下女生的眼皮,起身沉默不语。 “宁烨。”江姝静从后面过来抱住他的手臂,担心道。 “准备超度。”他开口说道,语气平静,没有起伏。 “我们还不了解鬼,这样会不会有问题?”邓明玉理解他的心情,但三人里必须有一人提出来,现在超度几乎没有把握。 “那一队的行动增加了鬼的袭击范围,现在鬼开始大面积杀人了,不是我们要行动,是她逼我们行动。”他转身面对邓明玉,眼神坚定,漆黑的眼眸里有火焰在燃烧。 “服务,自残,老男人,反感,要素够了,模糊处理,由她自己发散思维,送她上天。” 第62章 会见 电梯门关闭,开始上行,只有56层的按钮亮光,宁烨三人成三角形阵势,随时做好准备应对袭击。 “趁现在紧急头脑风暴一下,尽可能减少失败的概率,我先说说我的想法,比较零碎。”宁烨开口道,两人点头,认真倾听。 “我们不知道鬼的身份,没有任何可以指向它身份的物件线索,但综合她死后局限在酒店,贵菊佑介已死,警方侦查,可以肯定她的尸体还在贵菊佑介房间内或附近,只是没有被发现。” 邓明玉立即接上他的思维,说出几个可能:“他是谈判人士,没有其他特殊技能,另外后续清理房间未发现其他尸体。只可能在墙内,电梯上,窗外,房顶。” “墙内不可能,他没有工具和帮手,工程量太大会引起注意。” “电梯也不太可能,他只有一个公文包,放不进尸体,同时要造成电梯故障不被发现,但保险起见……” 宁烨抬头,眯眼看向电梯顶,电梯上方的阴影中钻出几只老鼠,很快又消失不见。 “排除。窗外也许有放尸体的地方,房顶可能需要我亲自上,现在太阳太亮太热了。” 江姝静高高举手,“你把我托上去,应该正好。” “可以。”宁烨点头,电梯已经超过30楼,“第二点,去男客人房间的女服务员浑身发痒,应该是映射鬼生前的遭遇。” “虫子,过敏,伤口愈合,违禁药物。”江姝静说道,这些词从她嘴里冒出,引来另外两人瞩目。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宁烨右脚跟不停踩踏地板,并不像表面所表现的冷静。 “虫子去掉,没有痕迹,我也没有感应。比严重过敏还严重的过敏不会还是原来的身形。后两者都有可能,结合她浑身发黑发痒,可能是太多伤口溃烂愈合,也可能是违禁药物摄入过量,死后灵魂的一种表征。” 邓明玉听完他的分析,眉头皱成川形,无意识地咬大拇指指甲,“麻烦了,这样怎么能满足她,我们必须一次选对,不然成了火上浇油。” 叮。 三人浑身一震,看向电子显示屏,数字停在48层,顿时松了一口气。 电梯门打开,一位身着红色露背长裙,戴着大大的圆框墨镜的女士踏着高跟鞋走进来,鲜红的烈焰红唇性感火热,她按下1楼,转身背对众人。 然而有人不解风情,拍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一个小帅哥手里举着什么证件,一脸平静:“特事办办案员,无关人员请离开。” “办案员?”这名女士拉下墨镜,一双丹凤眼扫视证件信息,两只脚粘在地板上,完全没有出去的打算。 而邓明玉则一直按着开门键,等待宁烨处理,这时她的手机传来震动,顺手掏出手机查看。 “呀,夏仟阳,我是你粉丝!你是来参加下个月的纪念演唱会吗?”江姝静突然蹦出来握住她的手,语气激动。 “啊,没有。”这个叫夏仟阳的明星赶忙抽回手,戴上墨镜掩饰尴尬,逃似的离开电梯,“打扰了,抱歉。” “耶!”江姝静比出胜利手势,宁烨回以大拇指表示鼓励。 还没等宁烨转换思维,他兜里手机突然传来震动,同一时间邓明玉大喊:“周启博给我发资料了,还有未接来电。” 宁烨看到她手机里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和照片,当机立断走出电梯,打给周启博,打开外放。 电话还没发出嘟的声响便被接起,宁烨立即说道:“情况紧急,你长话短说给我介绍情况。” “好。”周启博的声音有些紧张,“资料不是我收集的,被人藏在文件夹里放到我的桌前,我是偶然翻到的,姑且听之,不可尽信。” 宁烨想起了那个邪教人士,是他干的?目的是什么?但不到半秒便抛之脑后,“长话短说,重点。” “好好好,那个...”周启博低头看手里的资料,一边看一边组织措辞快速说道:“西日存在一类人群,名为‘神待少女’,意为离家出走的女生等待路人接走帮扶。” “贵菊佑介多次与警方记录在案的神待少女存在经济来往,少有光顾更商业化的选择,应该是性格原因,他的同事评价他收入颇丰但为人小气,谈判时笑容满面,不把对手榨干决不罢休。” “这次是公司谈判的团队私下请求支援,由于他常年来往帝国且语言交流无障碍,所以派遣他来帝国,从机票来看是独自前来,似乎没有接应,另外应该是第一次来下河。” 被欺骗并杀害的出走女生? 是不是偶遇,他人生地不熟,哪里有渠道找三无人士,就算找到了也不会放心。 “好,我明白了,情报很重要,多谢。” “不用谢。” 挂掉电话,宁烨说道:“我猜测,贵菊佑介偶遇一名离家出走的女生,达成某种交易,之后将其囚禁并折磨致死,处理完尸体后被女鬼杀死在浴室里。” “你说的可能性很大,主要是我们没有其他可以怀疑的身份和故事了。”邓明玉表示赞同,“但她想要什么?家庭?温暖?尊重?财富?自由?欲望?我们需要定下主基调,定太多反而会弄巧成拙。” “去掉金钱吧,这个年纪的孩子不会有那么大的执念,至少不会放在第一位。”江姝静首先否掉一个。 “是不是要考虑死者生前的感受?”宁烨抬起眉头,思路通畅,“经历酷刑悲惨死去,心里一定充满悔恨和思念,悔恨不听父母言,想起父母的好。” “不一定。”江姝静举手反对,“如果她的家庭很糟糕呢,她只会彻底死心等待死亡。” 宁烨有些疑惑的看向她,江姝静低下头,嘴里嘟囔道:“我只是同情死者,也怕出事。” “这样。”他理解了,也许江姝静也有类似的经历吧。 “但方向是一样的,只要家人关爱她,尊重她,让她愿意向善。” “留在家里,或是出门,无论选择哪个,都可以安排成她升天的时候。” 三人意见达成一致,回到电梯,目标56楼5616房。 叮—— 电梯门开,门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黑暗中传来似有似无抓挠声。 宁烨回头看向两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迈步走出电梯,停在光线与黑暗的交接处。 他眯起眼睛,似乎有一道人形的轮廓站在黑暗深处,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也可能是错觉。 哒。 他从腰间抽出一根荧光棒,轻折后亮起蓝光,朝黑暗中扔去。 轱辘……轱辘…… 荧光棒快速滚过走廊,蓝光勉强透过黑暗,照亮走廊两边。 轱辘。 荧光棒撞到什么,往回退了一点,停在半道。 宁烨呼吸一窒,定眼望去,蓝光照出一条漆黑溃烂的人腿,伤口里不断流出组织液,在蓝光下闪闪发亮。 然而荧光棒的光芒仿佛被黑暗吞噬,光芒越来越黯淡,微弱,直至熄灭,像是黑暗中被掐灭的火柴。 走廊重回黑暗,寂静到针落可闻。 哒! 宁烨身后猛然亮起一团蓝光,酸臭作呕的气味扑鼻而来,他后背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转身打出一张定身符,然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黑暗。 再转过头,电梯在尽头闪耀稳定的白光,邓明玉和江姝静消失不见。 轱辘……轱辘…… 宁烨回头,蓝色的荧光棒缓缓从黑暗中滚过来。 轱辘。 撞在脚边停下,他捡起来,照向旁边,房间号为5616。 嘎吱—— 房间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仿佛在邀请他进入。 宁烨面无表情,推开房门,挺身而入。 第63章 独立 宁烨走进漆黑的房间,举起荧光棒小心观察,试着打开旁边的开关,灯竟然开了,屋里的景象映入眼帘。 客厅通体是暖风风格,左手边有一道实木门,应该通往卧室房间,他正对面是分离的厕所浴室,位置靠里,正好避免从门口看到。 入口右手边是一个简易厨房,冰箱,厨柜,刀具等一应俱全,但显然房间的租客没有好好使用,上面摆满了外卖盒子,传来一股浓郁的馊味。 客厅靠墙摆着长长的沙发,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衣裙裤袜,还有零食筷子。 脚边的鞋柜上放了一双红白色的帆布鞋,从大小来看应该属于小孩或者女人。 宁烨俯身拿起一只鞋子,已经有些旧了,鞋上的灰尘告诉他这双鞋已经放了很久。 咔啦。 卧室里传来锁链晃动的声音,有什么活物被拘禁在里面。 他放下鞋子,手放在门把手上,拧动把手打开门,他倒要看看这只鬼想整什么幺蛾子。 卧室里一张大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孩闭目躺在上面,两只手被拷在床头。 女孩像是睡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宁烨的动静。 她被囚禁在这里,等待命中注定的王子拯救。 宁烨一脸平静,脚下阴影里钻出一只老鼠,爬到他的肩膀上,用力一蹦跳到床边,开启五感共享,景象骤然一变。 通过老鼠黑白高度近视的视野,尽管只能看到模模糊糊黑白色块拼接成的景象,但足以推出实际情况。 原本干净的房间从天花板到地板,到处都是黑灰色的浓稠液体,角落里还有几条粪便搭在一起。 鼻子闻到的依然是酒店微微清香的柠檬味,割裂感让他的大脑有些迟钝。 原本女生的位置躺着一具高度腐烂的黑尸,空洞洞的眼窝对着他,身上爬满了蝇蛆蜈蚣。 宁烨切断联系,屋内重新变得温暖明亮,少女已然醒来,娇滴滴的大眼睛温润如水。 时间一点点过去,宁烨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女生露出怨毒的表情,瘦到下颚如刀削般棱角的脸上,黝黑的黑眼圈和深深的眼袋让她的表情更加阴森。 两颗眼球快要从深陷的眼窝里掉出来,上面满是血丝,一眨不眨地瞪着他,那神情透露出的恐怖实在不像是人能表达出来的情感。 咔啦,咔啦。 她开始疯狂挣扎,身体拼命扭动,使劲想要从手铐里强行挣脱。 手腕摩擦出深深的血痕,骨头咔的一声,两只手变形扭曲,强行逃出束缚,手腕血肉模糊。 女孩身后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她托起,以一种怪异的姿态起身,站在床上,一头黑发遮掩面部,只露出一只眼睛,居高临下看着他。 然而还不待下一步动作,一张道符便贴到她脸上,繁复未知字眼正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雷字。 “罢了,还以为单独行动能吃点东西,真是败了兴头。” 宁烨叹息一声,右手缓缓抬起,掐诀,眼中一道绿芒一闪而逝。 “惊雷。” 房间内顿时闪耀强烈的光芒,将整间卧室笼罩。 …… 邓明玉和江姝静面前闪过一道蓝光,再睁开眼,宁烨已经消失不见,走廊空空荡荡,黑咕隆咚,安安静静。 两人对视一眼,进退两难。 邓明玉想了想,咬牙道:“待着不是办法,宁烨不会有事,但我们必须要给他分担压力,出去吧。” “好。”江姝静怯生生回道,脚步纹丝不动,脸上的恐惧清晰可见。 邓明玉折亮一根荧光棒,冒出蓝光,牵住她的手,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道:“静静,时刻保持至少一只眼睛看着我,我怕咱们两个脱节,任何情况都不要松手,任何情况,明白吗?我也绝不会松手。” “嗯。” 两名女生走出电梯,停留在光线区域内,邓明玉深吸一口气,宁烨不在,现在她资历最老,必须要坚强,右脚坚定地踏进黑暗区域内。 “看,没有事。”她嘴角勉强咧出笑容,试图安慰江姝静,然而忘了身后的江姝静根本看不到。 两人的脚步声在漆黑的走廊里回荡,似乎整层楼只有她们存在,黑暗在角落中涌动,不知何时何处会冒出什么东西。 “记得寻清姐跟我们讲的,时刻保持思考,我们要分析清楚情况。”邓明玉紧绷神经,试图用思考放松担惊受怕的大脑。 “嗯,我听着呢。”江姝静回应。 “宁烨是我们三人里最强,所以把他带走单独应对,由此可见宁烨给鬼的压力不一般。”说着说着,她的思路渐渐清晰,话语更加流畅,不再被恐惧完全主导。 “所以我们只需要应对边角料,牵制鬼的精力,等待宁烨支援就好,对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这话说给江姝静听,也是说给自己听,两人都对宁烨信心满满,也必须要有信心,否则没等宁烨分出胜负,她俩就拖了后腿。 唰—— 不远处亮起一道蓝光,有人拿着荧光棒走进一个房间,那面容正是宁烨。 “是他,我们快跟上!”江姝静惊喜大喊,脚步加快,被邓明玉一把拉住。 “怎么?”江姝静懵懵的,但还是乖巧地没再往前走一步。 邓明玉目光闪烁,表情凝重道:“不太对劲,鬼想办法把我们分开,为什么又让我们有机会汇合,这不符合逻辑,应该是障眼法,引我们过去。” “那怎么办?我们回去?”江姝静六神无主,完全失了方寸。 “不,我们跟上。”邓明玉语气肯定,没有任何犹豫,“止步不前只会让鬼彻底撕破伪装,与我们拖延时间的目的相悖。” “好。”江姝静乖巧应道。 哒,哒,哒。 邓明玉这时更加小心谨慎,确认前方安全才敢踏出下一步,邓明玉走在前面,紧紧握住江姝静的手,脑海中思索,似乎有什么不对,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不对。 两人慢慢靠近“宁烨”进入的房间,房门敞开,里面一片漆黑,她感觉手被往回拉,回过头,江姝静像是仓鼠一样躲在她身后。 “静静。”邓明玉的手微微用力,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不要怕,如果有什么接近,我一定会保护你,我会用生命保护你。” “真的吗?” “嗯。” 邓明玉踏入房间,眼里一片清澈,神情自若。 她明白了。 第64章 互换 两人小心翼翼走进漆黑的房间,唯有邓明玉手里的荧光棒照亮周围不到一米的环境。 江姝静紧紧靠在她后背上,唯恐亮光照不到的身后有什么东西。 哒。 身后传来脆响,邓明玉一个激灵,猛地转身,江姝静尴尬地收回手,“我想试试能不能开灯。” 邓明玉无语,食指放在唇间噤声,回头观察房间,户型和宁烨进入的一模一样,然而她没注意到,一道模糊高大的漆黑轮廓站在门口,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在光芒下依然没有除了黑色外的其他颜色。 如果她能想到正常应该能看到门外的地板,而不是只有黑暗,就能意识到门口有什么东西阻隔了光芒。 一双手缓缓靠近江姝静,越来越近,悄无声息地捂住她的嘴巴,江姝静浑身一震,拼命挣扎,试图喊出来,然而声音和动静仿佛被这黑洞一般的人影吸收,没有丝毫传出。 邓明玉拉着江姝静来到浴室门口,旁边的厕所也要检查,确认无物。她举起荧光棒,另一只手轻轻拍打江姝静的手背,冷的吓人,她反而被冰得缩手,但现在只能这么安抚。 黑影控制住江姝静,后退到门口,江姝静绝望地看着邓明玉越来越远,无力反抗。 嘭! 花洒突然喷出强烈的水流打在浴室门上,吓了她一跳,同一时刻厨房的水龙头,厕所抽水突然打开,下水道仿佛被什么堵住,水流霎时间积攒成水潭,水位迅速升高,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那不是水,是血。 嘎吱。 邓明玉回头,房门无风自动,江姝静被抓到门外,在一道黑色身影里挣扎,房门瞬间砰的一声关死,将两人阻隔。 大脑涌出一股热血,她赶紧冲到门口,松开身后的手,疯了似的抓住门把手使劲推转,房门纹丝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外面顶门,不让她出来,力量大的出奇。 松开把手,邓明玉微微喘气,大脑逐渐冷静下来,她静静站着,身体有些僵硬,身后的人也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荧光棒的蓝光越来越黯淡,直至熄灭,血液哗哗流着,很快从浴室,厕所还有简易厨房里流出,一点点占领地面。 她感觉如芒在背,那人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深沉未知的恐惧让她几乎呼吸停滞。 她已无路可逃,自己断绝了腾挪的空间。 一双漆黑的手悄无声息伸到她面前,她却毫无所觉,下一秒她感觉口鼻被人捂住,被抱到空中,一时间天旋地转,眼前只有黑色,分不清哪边是天哪边是地。 一套老旧的绳索从天花板落下,套在邓明玉和鬼的脖子上猛地缩紧,拉至空中,鬼的面部紧紧贴在她的后脑,邓明玉感觉脖子被粗糙的绳索摩擦,拧紧,灵魂仿佛要被绳子所吸收。 她心头一动,身下如同被剪刀剪开,裂开一道裂缝,骨架掉落下来,鬼手里一空,皮肉顺势掉下,将骨架笼罩,绳索一下子缩小了一大圈,将鬼牢牢绑死。 邓明玉眼前发黑,一股戾气在心中升腾,手里出现一条绳子,正连接着上面的绳索。 她握紧绳子,不断用力拉下,将鬼拉高,娇嫩的皮肤与粗糙的绳子摩擦破皮,星星点点的血液留在绳上。 见高度差不多了,她松开绳子大口喘气,吊绳也没有下降,喘完几口气她赶忙来到鬼身后贴上一道符,躲到一旁。 轰! 强烈的火光闪耀,紧接而来的是剧烈爆炸,她伸头看,墙上出现一个不规则的人形缺口,灰尘残渣还在从墙上掉落。 她又拿出一根荧光棒打亮,缺口比她大很多,所以很轻易便出来了。 抬起荧光棒,走廊尽头站着一道模糊如同素描画出的黑影,手里抓着一脸惊恐的江姝静。 邓明玉此时并不好受,但面相不显,毅然前进表明自己的决心,人是一定要救下来的。 咔。 前方两侧房间把手转动,缓缓打开,里面纷纷走出一道漆黑人影,高低身形各异,它们关上门,看向脸色僵硬的邓明玉,沉默与压抑充斥在走廊,如暗潮涌动的海水即将吞噬海面挣扎的渺小人类。 她额头流下冷汗,身体几乎无法动弹,到底要不要救,值得吗? 怕成这样,毫无反抗的江姝静,怎么可能是活人,鬼死前曾祈祷有人拯救她,所以才伪装成江姝静,希望被自己救下来吧? 不去的话,会不会激化恶鬼情绪,去的话,这个阵势实在太夸张了,怎么可能对付得了。 所以她曾经面对的是完全无法反抗的绝望么?期待自己来拯救她,但不抱任何希望,甚至在催促离去,静静等待死亡。 “喂,快回来啊,你待在那里干嘛?” 邓明玉浑身一震,猛地回头,江姝静正在亮光的电梯里挥手喊叫,再回头,走廊尽头的江姝静脖子被手臂死死卡住,只能扒手不断抬头勉强呼吸。 该死的,不是催我走,是想逼我选。 哪边是对,哪边是错,原先还肯定的结论,现在也分不清了,也许两边都是错,到底在绝望中死去,还是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死去,鬼只想看到她的选择,再杀掉她,这样才符合鬼的心理,当然,也许死路反而是活路。 “快过来啊!” “呃...嗯...救我……” “不怕鬼杀了你吗?快过来!” “呃……呃……” 两边的江姝静一个大喊,一个挣扎,邓明玉来回转头,完全失去方向,就在某一次转头时似乎瞥到什么,移回视线,人形缺口里一道死白浮肿的身影站在血水里,背对着她,光芒汇聚时立即缩进黑暗中消失不见,像是被光照到的虫子。 怎么办,谁来救救我,到底是哪边?我要选哪边? 奶奶,我要怎么办,你要给我系绳子吗? 那我上去咯,这次不会再下去了。 我要报名自杀,嘻嘻,天上有鸽子骨在飞,妈妈我饿了,你还会掉肉给我吗?爸爸和奶奶都没有了。 听说被关在死人房间的猫会在最后吞食主人的血肉,直到再也无法忍受腐臭的邻居发现,最后猫去哪了呢,吃了人肉的猫只有安乐死的结局吧。 对不起,我没有听你们的话,自己擅自逃掉了,现在还来得及补偿,等等我。 一道绳索缓缓下落,套在邓明玉的脖子上,收紧,拉高。 “好了,胖玉,走了。” “啊?” 邓明玉陡然回神,绳索消失不见,江姝静一脸平静拉住她的手,朝走廊深处走去,她来回看去,走廊里只剩下她们两个。 “你...你是?” 江姝静没有回头,声音有些不耐烦,“是谁啊是,我看你完全不理我,自顾自往走廊里走,就一直跟在你旁边陪着你啊。” 这样么…… 邓明玉重重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另外我看房门可以打开,顺便看了几个房间,已经找到尸体了。” “啊?你...” “你什么你。”江姝静停下脚步,转身,食指戳她的胸口,“明明应该你保护我的,结果到头来要我罩着你,你知道我有多怕吗?哼,走了,我们等宁烨,他一定会到的。” 邓明玉心虚笑笑,还不待她说什么,江姝静已转身继续拉着她走,只能将话咽在嘴里。 “静静。” “嗯?” “谢谢。” “嗯。” 第65章 自缚 “嘻嘻。” 啪。 “嘻嘻。” 啪。 套房内八名一模一样的蓝白校服少女从各处走出,冲向中央的青年。 青年一脸不耐烦,来一个抽一巴掌,少女应声而飞,后脑撞到墙壁,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便不动了,房屋四周已堆满了尸体,如同邪典的菊花。 待八名少女死后,厕所,浴室,卧室,厨房等视野盲区里莫名钻出九名一模一样的少女,笑嘻嘻地张开双臂冲向他。 “不行,得想办法出去。” 宁烨心里发狠,无视耳中的嬉笑,闭眼径直朝前方走去。 嘭。 他撞到什么,下意识睁开眼,他站在房屋中央根本没有走动,九名少女抓住他身体各处,试图扒掉他的衣服。 他明白了,干脆闭上眼睛,无视耳中的嬉笑声和衣服被扒下来的感觉,伸手往前摸去。 这是墙壁,嗯...这是沙发,这是什么,有点冰,嗯,应该是厨房的柜台。 他强忍衣服被扒了个精光,光棍闭眼走出套房,真别说,这里死了再多人也很适合裸跑,温湿度宜人。 等摸到门把手,离开房间,他睁开眼,漆黑一片,立马低头检查身体,检查完毕,松了口气,衣服还在,清白还在,一世英名还在。 突然,他感觉身体无法动弹,强烈的危机感扑面而来,一颗脑袋从他身后钻出,笑嘻嘻地说道:“对不起,你保证能动了不骂我。” 宁烨:草泥马。 江姝静眼睛滴溜滴溜转,“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定身符被撕掉,宁烨惯性踉跄,扶住墙壁,江姝静立马逃到邓明玉身后,抓起她的手挥舞,自己在后面配音:“嗨,是我干的,我认罪。” 邓明玉一脸慌张,宁烨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们怎么样?” “静静找到尸体了。”邓明玉回道,宁烨挑眉,问:“哪里?怎么找到的?” 江姝静耸肩,“就挨个房间搜,搜到了。” 宁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道:“好,能找到就好,我们过去吧。” 就这么简单? 邓明玉看他手里提着什么东西,问道:“你拿着什么啊?” “啊,这个啊......”宁烨提起来,是一双红白色的帆布鞋,“我觉得应该和鬼有关,所以拿出来了,应该是鬼自己从警方手里找回来的,对她很重要吧。” 三人来到5604房,是当初贵菊佑介死亡的房间,江姝静轻车熟路走到阳台旁,打开窗帘,外面天色已晚,城市灯光璀璨。 她指向阳台侧边,“喏,这里。” 宁烨灯光照向所指方向,从酒店外看,每间屋子旁都有一个小平台,空调外机统一放在平台上的箱笼里,从外面也不容易看见外机,保证美观。 一具尸骨躺在箱笼上面,被胶布裹住,右手和鼻嘴露在外面,胶布和外墙颜色相近,几乎看不出差别。 他顿时懵圈,脱口而出:“这怎么做到的?” 阳台窗户只有一块玻璃能往上推开一半,一般成年男性很难出去,出去了也要一手提着几十斤重的尸体,一手抓住窗户边缘小心移动,这个高度风大的吓人,一个不留神就摔下去了。 假设一米八的贵菊佑介自幼学武,一手缩骨功钻出窗户,抄起尸体移动到侧边,把尸体扔到箱笼上,自己跳过去,拿胶布贴好尸体,再跳回来,返回屋内,不说成功率,可行性都存疑。 贵菊佑介杀人要消耗体力,这一番工程更是严格考验体能和身体掌控能力,说不好一个失误,自己就掉下去了。 莫非贵菊佑介有学武或者马戏团背景? “会不会是她被胁迫,自己过去的?”邓明玉弱弱发言。 宁烨回过神,自己好像先入为主了,道:“说说你的看法。” 邓明玉道:“她的鼻孔和嘴巴露在外面,说明当时她还活着,需要呼吸。把身体都用胶带固定后,再用右手固定左手和头部。” 这倒是符合现场情况,但是她为什么要自绝于此呢? 邓明玉想了想,根据这个推测反推事发前的情况,不确定地说道:“她可能试图逃离,被贵菊佑介发现,堵住去路,于是从窗外逃离,跳到那里。她不想回屋,贵菊佑介又怕她掉下去东窗事发,于是丢给她胶带,让她……不知道,我觉得大致是这么个情况。” 她自知圆不回来,说不下去了,但基本情况应该没错,贵菊佑介在屋内,受害者自己出窗,跳箱笼,自缚,等待死亡。 “谁去回收尸体?”宁烨话落,他和邓明玉不由自主看向江姝静,江姝静顿时急眼,“为什么都看我?” 江姝静看着她,视线跟着下移,下到胸部就怎么也下不去了,再看自己,鞋带绑的真好看,于是泪奔同意。 邓明玉将绳索套在江姝静腰上收紧,宁烨和她一起拉住,江姝静小心翼翼钻出窗户,抓住窗户边缘,忍不住回头往下看,一百多米的高空让她顿时头晕目眩,死死贴在玻璃上不敢再看,脚下一点一点挪动,风不断呼啸,吹得衣服乱飞,如同无形的大手想要把她扯下楼,还好绳子给了她一点安全感。 她深呼吸,咬紧牙根,用力一踩,轻松跳过尸体,踩到箱笼上,心脏砰砰跳,嘴里脏话频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江姝静收拾好残留的尸骨,原路返回,箱笼上留下胶带和人形的黑色痕迹。 宁烨和邓明玉把她拽回屋里,江姝静趴在地上不想起来,手脚摩擦地面,感受回到人间的美好。 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感觉不用绳子也能过去,手指和脚用力就行,但跳回去多半得要绳子辅助。” “她不用回来,只要过去就够了。”宁烨接过话茬,小心拿起头骨端详,与黑洞洞的眼孔对视良久,终究是不能知晓她生前所想。 宁烨和邓明玉做好超度的各项准备,江姝静缓过来了,起身来到他们身旁围观,阴坛上摆着头骨,阳坛上放置红鞋,坛体贴了三道符咒,分别写着家庭,尊重,关心。 宁烨点好三根香,向两人示意,三人恭敬插香,跪坐在软垫上开始诵经。 伴随着庄严肃穆的诵经声,香烟渐渐变浓,笼罩房间。 第66章 父神 李雪樱慢慢睁眼,床头柜的闹钟显示刚过八点,温和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被子上,被子好软,床好舒服。 她赖床玩手机到十点,想上大厕,同时尿意袭来,于是决定起床。 母亲在客厅看电视,注意到李雪樱急匆匆从卧室出来,直奔厕所,于是大声喊道:“现在给你做早饭?想吃什么?” “煎蛋,烤面包,热牛奶。”李雪樱头也不回,关上厕所门,一泻千里,发出解脱的呻吟,开始玩手机,听到微波炉热牛奶的声音,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头,十点才起床,不骂自己还做早餐? 刚出厕所,便闻到煎蛋的味道,带着一丝丝焦香,面包经过简单烤制,糖分挥发,传来清甜的香气,牛奶醇厚的芬芳紧随其后,让她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什么不对头,很对头,谁敢说不对头打死谁。 她赶紧洗手,冲到餐桌旁开始吃饭,母亲悄然坐到她旁边,说道:“樱子,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李雪樱咬一口面包,再咬一口煎蛋,在嘴里混合,味道升华,咽下后再喝一口热牛奶,舒舒服服。 她想了想,说道:“我下午约好了出去玩。” 母亲知晓她想隐瞒什么,表情平和,用商量的语气交流:“樱子,你也15岁了,我就把你当成大人商量,好不好?” “你要说什么,赶紧说。”李雪樱不耐烦道,又想起现在在吃的早饭,以及认同自己已经是大人了,于是又补上一句,“我在听。” 母亲感受到她的态度变化,欣慰一笑,“你想和校外人去网吧,是吗?” 李雪樱停下进食,靠住椅背,双手抱胸,语气烦躁:“你管我,我想和谁去就和谁去。” “没有管你的意思。”母亲摆摆手,让她情绪有所缓和,“我是想问为什么不和同学去。” “他们很讨厌,嗯,也很土。” “你弟弟呢?” “他一小屁孩儿,太幼稚了,跟他打游戏没意思。” 母亲小心询问:“可是昨晚你们两个打游戏不是打得挺开心的?” “哈?”李雪樱一脸不敢相信,“我?他?我们怎么打游戏?又没电脑。” 母亲同样有些疑惑,“上周你爸不是给你们买电脑了吗?因为担心你,你还欢天喜地的,他还要求你弟学你玩的游戏,和你一起玩,免得你寂寞。” “这样...吗?”李雪樱目光失去焦点,仔细回忆,脑海中浮现出爸爸装好电脑后自己快要乐疯了的景象,还有昨晚放学迫不及待跑回家,抓到弟弟在玩游戏,于是一起玩到晚上十二点的记忆。 母亲握住她的手,李雪樱能感觉到干燥,裂纹,但是很温暖,“爸妈心疼你,这么小年纪天天去网吧,皮肤都变差了,你这个花一样的年纪应该细皮嫩肉的,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 李雪樱下意识摸摸自己的手臂,还是挺细腻软弹的,不过好像是比之前差点哈? 想到自己年纪轻轻,还没成年就先往黄脸婆的方向走了,顿时不寒而栗,浑身哆嗦一下,但已经和人约好了,不太好拒绝,只能含糊不清地回道:“好吧好吧,再说吧,但我和人约好了,不好拒绝,我之后不去了行吧?” 母亲一脸做坏事的笑容,没有答应,“你就说你妈不让你出门,还让你弟看着你,没办法,对不对?” “啊,这,这...能行吗?”李雪樱有些尴尬,这好像是她以前冲朋友抱怨的实话,第一次拿这个撒谎,好奇怪。 “当然行啦,你爸今天加班,下午回来,我们一起去商场逛街好不好?”母亲兴致勃勃,眼睛冒光,看的李雪樱也忍不住意动,明明不是做坏事,但感觉像做坏事一样。 和母亲约定好后,李雪樱懵懵地回到卧室,看着桌子上陌生的电脑,还没有回过神来,怎么突然就决定留家里了。 她打开电脑,上手玩了两把,不知道是不是玩了一晚上的缘故,大脑并没有分泌多巴胺,玩的十分无趣,于是关掉电脑,躺床上玩手机,又无聊又有罪恶感,犹豫许久后从书包里拿出作业。 数学题的符号数字像鬼画符似的,看的她直咬笔头,初一时她的成绩还可以,起码在中游偏上,后面自暴自弃,和校外的小混混做朋友,去网吧打游戏,成绩骤降,现在已经看不懂题目了。 对哦,为什么自暴自弃? 她想了很久,好像是家庭原因,至于是什么家庭原因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现在妈妈不是挺好的,爸爸和弟弟对自己也很好,怎么会是家庭原因。 咚咚咚。 “进。” 母亲进门,手里端着碗,碗里是切好的苹果和牙签,看到女儿在写作业,十分惊讶,李雪樱脸红,合上作业。 “打游戏有些没意思,就看看,我也看不懂,好了别盯着我。” 母亲把碗放下,坐到一旁翻开作业本,看到题目后沉思一阵,说道:“我和你一起做试试看,咱俩应该拿的下。” “哈?”今天奇怪的事好多。 “为什么这个数字放到等号右边就变成减了啊?” “嗯……我举个例子,你看,6+1=7,两边同时减1,左边就是6,右边就是7-1,对不。” “哦哦哦,我懂了,你等下……啊,这里我也不懂。” “嗯……我想想啊,哦,这个样子……”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题目被一个个拿下,李雪樱满意合上作业本,突然想到疑惑,问母亲:“老妈,我为啥成绩不好?发生过什么吗?” 母亲沉吟许久,语气有些不确定,“我觉得是愉悦感的问题吧?” “愉悦感?” “是啊。”母亲两手比划,也不知道在比划什么,“不懂写题,就不会有愉悦感,没有愉悦感就不想钻研,不钻研就不会写题,恶性循环。” “哦……这个样子。”李雪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老妈,你能陪我写作业吗,我怕我还有不懂的。” 母亲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一脸慈爱,“当然了,不过现在我要去做饭,你先写,不会的咱们之后一起来。” “嗯。” 午饭做好,母亲喊醒懵逼的小儿子,三人洗手吃饭,韭菜鸡蛋和辣椒炒肉,还有紫菜鸡蛋汤,简单但吃的津津有味,要盛最后的汤底时看弟弟一脸渴望,于是大气挥手让给他喝,这时才觉得肚子快撑炸了。 饭后三人收拾饭碗,母亲去厨房清理,弟弟跑进厕所,估计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李雪樱回卧室拿出手机,微讯有十几条消息提醒,点开全是一个人发的。 “樱子,好了没?” “还没溜出来?” “我靠,你能不能快点,3=1” “装死?” “装死?” “装死?” ...... “装死?” “行,你有种,之后别让我看见你。” 李雪樱不安地拖动屏幕,来回看消息,想了又想,解释道:“对不起,我妈把手机拿走了,她今天看着我不让我出去。”这是她少有的朋友了。 很快对方发来消息:“你想办法出来啊,找个理由,或者趁她上厕所出去,3=1急急急,不来我找别人了。” “唉,我也不想,实在出不去。” “得得得,下次不叫你了,自己玩去吧!” “别,下次一定来!” 对方没再发消息,李雪樱惴惴不安,但没有朝屋外看一眼。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还不上天?”江姝静悄悄对邓明玉说道。 邓明玉继续念经,见宁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念往生咒,于是停下诵读,回复道:“她算是了却了对外物的执念,还差一点内在。” “什么内在?”江姝静不明白。 邓明玉瞪了她一眼,见她低头认笨才继续说道:“她生前应该在家里并不如意,需要这种友情来支撑内心,现在我们伪造出一个和谐幸福的家庭,她的大脑主动屏蔽或修补不合理的地方,愿意断掉不好的友情,选择家庭,待在家里,但这个家还差父亲才圆满,等他回家,一家人出门游玩,踏出门的那一刻应该就是她升天的时候。” “樱砸!”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 “啊?我在!”李雪樱大声回道。 “来了。”邓明玉低下头,跟上宁烨的节奏继续诵经,江姝静赶忙跟随。 “你爸回来了,开下门,我有点忙,你弟上大厕呢。” “哦,好。”李雪樱打个嗝,起身去开门。 咚咚咚。 “爸,来了!”李雪樱大喊后赶到门前开门。 门外无人,楼道黑漆漆的,感应灯没有听到声音,一盏没亮。 刚刚不是有人敲门么? 一股诡异的惊悚感从心底浮现,李雪樱一阵恶寒,赶忙关门,突然她感到身后有人在看她,那目光的既视感过于强烈,仿佛化为实质,穿透她的脊背,但客厅应该只有她一人才对。 她缓缓转头,看到客厅中央有一双脚浮在半空,抬头望去。 宁烨,邓明玉,江姝静也抬头看,渐渐张大嘴巴,江姝静忍不住道:“我嘞个去,什么玩意儿?贵菊佑介?!” 只见这浮在空中的人长着贵菊佑介的脸,背后伸出两个洁白羽翼,一脸难以琢磨的淡笑,眼睛一眨不眨看向李雪樱,如同从天而降的天使。 “你,你是……”李雪樱心底有什么慢慢浮现,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你是谁!来我们家干嘛!樱子快过来!”母亲半天没听到动静,伸头看了一眼客厅,见此情景赶忙放下手里的碗筷跑出厨房。 厕所里传来抽水声,小儿子刚心满意足地出来,便感到有人抱住他一扔,眼前场景飞速闪过,倒在床上,母亲狠狠拉上房门反锁,与那天使一般的怪人对峙。 “樱子,慢慢绕过来,我看着他。”三人呈一条直线,母亲怒目圆睁,宽大的身躯如同山峦,这什么玩意儿敢过来,一巴掌扇死他! 贵菊佑介没有理会,看着李雪樱,一脸淡然的笑容,指向她的母亲,“动手。” “啊?”李雪樱瞪大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个晃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往前走了一步,顿时心惊肉跳。 “你身上流淌的是低劣罪孽的血液,想洗清孽债,重获新生,就放手去做。” 贵菊佑介转头,看向李雪樱的母亲,目光汇聚到一处,穿透梦境,毫不掩饰地看向宁烨三人,脸上笑容更盛。 “我说,杀了他们。” 宁烨放下经书,神情凝重。 第67章 异世界 “动手。” 天使愉悦地说道。 “樱子,快过来!” 母亲焦急大喊,几乎失声。 “我……我……” 李雪樱手足无措,视线在母亲与天使之间来回移动。 天使右手一转,手里多出来一把水果刀,递给李雪樱,她下意识接过,回过神时打了个寒颤,但刀仿佛黏在手里,被紧紧握住。 “不觉得奇怪么?”天使凑到她耳旁低语,宛如引人堕落的恶魔。 “被父母放弃,受弟弟欺凌,遭同学厌恶,任烂人羞辱,这才是你的人生啊雪樱,看清楚一点。”说完,他轻轻敲打她的脑袋,像是在修理坏掉的收音机。 “樱子,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成绩一团糟,上什么学,早点打工赚钱,找人嫁了吧,还能赚一笔彩礼。” “姐姐,我累了,明天再和你打好不好,进度先缓存。” “李雪樱,给我把地拖干净,有一片垃圾我就告诉妈妈。” “小樱,我想尿尿,一起去厕所吧。” “李雪樱,你再搔首弄姿诱惑林毅,下次就不是吃烟头了,尽管给我试试。” “全世界都放弃你了,但只要我还在陪你,就不要气馁,我一直都会陪着你。” “死猪,给我跪下,是不是饿坏了,想吃一口外卖?那是给我吃的,你吃我拉的吧。” 记忆纷至沓来,美好的,痛苦的,矛盾的,不知道真假,不想知道真假。 李雪樱五官扭曲在一起,痛苦,恐惧,疑惑,逃避,颓丧,绝望,身体拼命后曲,两只脚却颤抖而坚定地向前挪动。 “樱,樱子……”母亲渐渐没了声音,瘫软在地,抵在门上,任由儿子在里面疯狂敲门哭喊。 阴影缓缓覆盖母亲的身体,李雪樱站在她面前,泪流满面,“妈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母亲本能抬手想要阻止明晃晃的刀子,手抬到半空中却硬生生放下来,眼里满是慈爱和歉疚。 母亲彻底放弃抵抗,那眼神让李雪樱本就绞痛的心脏被彻底撕碎。 她大喊,尖叫,咆哮,歇斯底里,拼命想要逃离,身体却不受控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天使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指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两下。 李雪樱两眼顿时失去光芒,脑袋一坠,伫立在原地,天使从她手里拿过刀子,伸出舌头舔舐刀刃,笑得温暖热情,好似放晴的太阳。 “四号法则,谁是67号?我,还是她?”【1】 他脑袋歪到一边,笑意渐渐消失。 “或者两个都是?” 母亲面目狰狞,扑向陌生的怪异男性…… 湿滑的温热液体缓缓流淌,覆盖了李雪樱的脚底。 她浑身一抖,回过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身前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吓得她后退一步,脚下滑滑腻腻的,一个跟头倒在地上。 她抬起摁在地上的左手,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呼吸越发急促,每一口空气都弥漫着腥气的铁锈味。 “啊……啊……” 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嗓子眼却像是被石头堵住,怎么也说不出话,只有无声的呜咽,泪水倾泻而下,滴进血泊,荡起微微波浪,不见踪影。 嘭! 地上的人突然起身,朝她扑来,吓得她愣在原地,那人将她抱在怀里,没有动静。 不一会儿,两臂坠落,尸体如同坏掉的人形玩偶,软软地趴在她身上,李雪樱面目呆滞,泪流的更多了。 “你不是能让我好受点吗,动手吧。” 天使站在她身后,像是优雅的管家鞠躬行礼,“恭喜你,你的身体和心灵都得到了净化,还差一步,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求你了。”李雪樱的目光失去焦点,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恭敬不如从命。”天使叹了一口气,从身后抽出一条长长的荆棘皮鞭。 他用力挥舞,皮鞭在空中留下无数道残影,狠狠打在李雪樱身上。 李雪樱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身体不由自主朝远处躲去,然而下一刻皮鞭即刻迎着势头打来,打得她皮开肉绽,倒在地上蜷缩成球,瑟瑟发抖。 “痛吗?”天使轻轻踏在血水上,俯身关心道,脚底干干净净,如同踩在一层隔膜上。 “痛……心好痛……” “只要身痛,就分不出心痛了哦。”天使笑眯眯道。 李雪樱全身伤口渐渐不再流血,凝成血痂,愈合,一股钻进心眼里的痒感让她不断抓挠伤口。 血痂破裂,愈合,破裂,愈合,流出脓水,就像她的人生,伤口还没愈合便被又一次撕裂,只能迎来腐臭的结局。 “好痒,真的好痒啊!” 天使手里的刀子宛如跳跃的精灵,在手中变换腾挪,他走到卧室门前,看向蜷缩在地的女孩。 “别担心,搭档,他们抓不到我们。” 见女孩完全不理会自己,他耸耸肩,扬起邪恶的笑容,打开门锁,走入房间,将门关上。 屋里陷入死寂,只有女孩凄惨的喊叫回荡在房梁上久久不散。 李雪樱意识模糊不清,不停摇头喃喃自语,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流得满脸都是,却一无所觉,好似将一切都忘了,也许已经不在乎了,在极致的痛苦中沉沦。 “啊啊啊!!!” 血痂越来越厚,颜色越来越深,漆黑如墨,渐渐覆盖她的全身,像是作茧自缚即将蜕变迎来新生的蝴蝶。 阴冷腐败的气息在茧内汇聚,全身皮肤迅速干枯灰败,爬满黑色纹路,滔天的怨念就要冲破束缚,准备大杀四方。 哒哒。 李雪樱猛然睁开双眼,面前是一张可爱小姑娘的脸,小姑娘笑嘻嘻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的脸。 “雪莲,起床啦,爷爷喊我们去帮忙了。” “啊?”李雪樱一脸疑惑,起身环顾四周,她躺在一间简陋的木屋里,屋内除了一张木桌,两张板凳,一个盆,就只有身下的床了。 天气炎热,刚睡醒的她浑身湿乎乎的,脑袋晕晕沉沉,她低头看去,自己穿着古朴的灰色麻衣,瘦小的身体更像是完全撑不起不合形体的衣服。 眼前完全不合时代的景象让她大脑像是被人重锤猛砸,只有一个想法萦绕,脱口而出道:“我穿越了!诶哟。” 眼前年纪相近的女孩子敲她的脑袋,满脸愁容,“你不会又犯病了吧,中午吃药没有?” “这个你先别管。”李雪樱激动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睡醒什么都忘了,你跟我说说,这里是哪里,什么年代,我是谁,你是谁,爷爷是谁?” 小女孩叹了口气,“我是李雪梅,你是李雪莲,这里是李家村,我们都是爷爷捡来的。 你被捡到时重伤昏迷,恢复后似乎患了脑疾,有时失去记忆,有时忘了时间,有时没有意识,全靠爷爷的药才能压制病情,延长清醒时间。 我说完了,跟我走,爷爷给人看病呢,不帮忙他腰受不了。” “哦……哦,好,我跟你走。”李雪樱,也就是现在的李雪莲心中忐忑,似乎转生开局不太走运。 不过想想前世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如今这点问题实在算不得什么,一个小女孩编不出来这么长一串,还情感丰沛,同时也没必要骗自己。 她穿上草鞋,走出木屋,坑坑洼洼的泥地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粪便臭气与尿液的骚味让她十分不适应。 眼前是一排排类似的小木屋,一览无遗,有人注意到她们,抬头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两人一前一后朝村落中间走去,有人不屑,有人无视,有人挑衅,有人垂涎,李雪樱忍不住目露凶光,朝最嚣张的垂涎村民呲牙咧嘴。 那村民人高马大,一身肌肉,正要过来,李雪梅立马敲她一脑壳,乐呵呵对人鞠躬道歉,赶紧拉走,那人吐了口唾沫星子,转身走人。 两人跑出一段距离后慢慢减缓速度,李雪樱不忿道:“喂,干嘛跑,他觉得我们怕了他,迟早还会有麻烦的。”想她死后驰骋酒店,人挡杀人,佛挡杀人,神挡杀人,就是没怂过。 你说为什么只杀人不杀神佛?你见过神佛吗,反正她没见过。 “就知道凶凶凶,你打的过吗你打。”雪梅食指使劲按她脑门,“咱们被欺负了爷爷怎么处理,他又打不过,那人更不怕了,就这样挺好,他有贼心没贼胆。” “哦,好吧。”李雪樱闷闷不乐道,雪梅摸摸她的脑袋,露齿笑,“好啦,走了,爷爷要等不及了。”李雪樱很不满她摸头,再次呲牙咧嘴,被她捏脸制服。 两人走进一个稍微大些的木屋,里面的气味有些刺鼻古怪,一个头发花白,体型壮硕,中气十足的老头子坐在里边给人把脉。 宽大的布衣被穿成了紧身服,水桶粗的手臂上盘虬着大理石般的爆炸肌肉。 他面前排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看病,身旁放了许多花花草草。 李雪樱表情凝固,明明肌肉比那人大了一圈,怎么打不过。 老头子听到脚步声,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说道:“雪梅雪莲,给我写方拿药。” “雪莲犯病了,先让她边上看着,我给她演示吧。”李雪梅拍拍胸脯,大步走去。 老头子不吭声,开始报药名,重量,李雪梅从花草里捡出一手零碎的草药,到角落生火煎熬。 李雪樱悄悄走到一旁观察,字复杂了一点,但大部分认得清,花花草草的就不认识了。 “忘了字和花草了?”老头子说完药方,突然说道,显然注意到了她好奇的眼神。 “嗯,字还认得一些。”李雪樱点头应道,没有多说,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行吧,边上认真看,能帮一点是一点。” 天色不知不觉变得昏暗,见没人来了,老头子起身招呼:“走了,回家做饭去。” 李雪樱好奇道:“这些东西不带走吗,会有人偷吧?” 老头子不耐烦地摆手,“村里就我懂,谁敢偷,跟村长说一声,村民就得把人抓出来打死。” “这样。”李雪樱点头,确实损人不利己。 她走出木屋,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粪便味差点让她吐出来,看另外两人神色寻常,显然已经习惯了,屋里的草药味说不上难闻,但闻久了实在受不了。 【1】电影《禁闭岛》台词。电影讲述了一位警官前往调查岛上的精神病院,发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的故事。 第68章 假生 翅膀男笑容诡异,食指直指宁烨三人,江姝静扯住宁烨的袖口,脸色戚戚,“他是看到我们了吗,这个天使一样的人是哪来的啊?” 邓明玉起身,呈防备姿态,“它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了,而且为什么那张脸是贵菊佑介?” “应该是洗脑。”宁烨开口,“记得周启博说的神待少女吗,等待神明拯救的少女,恐怕在她心里,贵菊佑介已经取代父亲,成为更伟大的存在。” 江姝静皱眉,“将亲手杀死自己的人当作神明?” “很难理解其中的关节,可能只有贵菊佑介本人可以解释了。”邓明玉回答她的问题,与此同时,画面中女孩正提刀缓缓靠近自己的母亲,仿佛空气中有什么在拉着她的手强行过去。 这个细节映入宁烨眼帘,顿时转过弯,“不对,这是女生的精神世界,不应该会被强迫才对,他不只是贵菊佑介,是她本人,她有精神障碍。” “她把自己当成了贵菊佑介?”江姝静明白了,“但现在怎么办,已经失败了吧?撤退还是弥补,赶紧决定。” 极度血腥残忍的画面让三人沉默,紧接着天使动手,女孩双手掐进自己的肉里抓挠,发出痛苦又舒爽的嚎叫,宁烨缓缓闭眼。 青春期。 家庭矛盾。 被陌生人诱拐。 在暴力下屈服,甚至理解施害者,精神上成为了施害者。 在精神世界化身天使与父亲的贵菊佑介,同时也是自己的意志。 在天使指示下伤害精神世界中的亲人。 她的尸体怎么到外置空调上的? “去那里待着,用胶带把自己绑好,不然会给我惹麻烦。” “嗯。” 结局是这样吧,她是在贵菊佑介的命令下自愿过去的,哪怕身体已经千疮百孔,虚弱无力,但屋里不缺绳索皮带,如果有贵菊佑介辅助,大概率能上去,即使失败了也能拽回来重新尝试。 一个反抗父母,被残虐洗脑,精神崩溃,听命于外人的少女,如何让她的亡灵得以解脱? 宁烨豁然睁开双眼,此时女孩又一次抓破刚刚恢复的伤口,发出凄惨的尖叫,于是说道:“我有个想法,出奇制胜。” “怎么出奇?”邓明玉接话。 宁烨下一句话让另外两人愕然,“让她继续做异世界的梦,过另一种生活。” 邓明玉当即提出反对,“这个工作量短时间内不可能搞得赢的。” “利用她年纪小,精神不稳定,易操控的弱点,不需要完整的故事,只需要制作多个记忆碎片拼接,以她的经历会相信。” 邓明玉面色犹豫,好像没什么疏漏,但这种方法一听就觉得不靠谱,“这样能行吗?” 宁烨目光闪过一丝狰狞,“她已经向我们暴露了精神极度不稳定的弱点,不抓住太可惜了,不行也得行,骗一次也是骗,骗中骗也是骗,准备吧。” 他目光停留在邓明玉的脖颈,上面有一条极深的绳痕,仿佛已经和脖子融为一体,“短时间构筑的谎言并不稳定,容易出错,静静,你准备进入梦境引导维护,我负责不断完善梦境,明玉,你辅助我。” “好。” “明白。”邓明玉面不改色,悄悄拉起领口,但盖不上绳纹,索性当作不知道。 宁烨赶紧抽出空白符纸,掏出一支特质笔,拇指按在笔杆按钮上,按钮弹出针刺,瞬间戳进肉里汲取血液,笔尖在符纸上舞动,留下鲜红的字迹。 他不断在上面添加设定,条件,背景,细节,密密麻麻看不清楚,邓明玉和江姝静赶紧躬身续上三根新香。 血茧缓缓形成,李雪樱在逐渐黑暗中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咚咚声,陡然睁开双眼,面前竟是一个陌生的可爱少女。 …… “雪莲,雪莲,嘿!” 李雪樱猛然惊醒,化名李雪梅的江姝静撇撇嘴,刨干净碗里最后一点黍米,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别犯病啦,快吃饭。” “啊,哦。”李雪樱点点头,心不甘情不愿地扒一口碗里奇怪的谷物,很硬,没味道,吃惯了现代的美味,这些东西怎么下得了嘴,勉强果腹吧。 这时她才回过味来,她怎么坐在这里吃饭,不是在回去的路上吗? 中间这段记忆完全想不起来,让她心中一凛,难不成把上一世的糟粕也带过来了。 上一世死前七天的记忆涌上心头,那个男人令人作呕难以捉摸的残忍笑容几乎让她窒息,又让她深深着迷。 意识时有时无,分不清什么时候清醒,什么时候昏迷,有时一睁眼就会出现在屋里的某个地方,有时回过神,遍体鳞伤浑身疼痛瘙痒,传来腐臭的气味。 每次看着男人的背影走进浴室清洗血迹,都好想让他继续暴行,让身体贴合支离破碎的灵魂。 可他明白,她也明白,浅尝辄止才会让她逃不出男人的手掌心。 但她不是李雪樱了,她的名字是李雪莲,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在这里也有一个小姑娘还一个老头子帮衬,就算是有人要杀自己,也算多了两个肉盾。 根据这个李雪梅的讲述,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大陆,由名为大月的国家掌控,大月国鼎盛已过,开始走下坡路,各地民不聊生,纷纷起义,又被大月迅速镇压。 按她的说法,大月最初就是靠联合农、奴起义发家,推翻上一国的统治,因此对这条路线知根知底,严加防范,农奴路线基本被堵死。 手段无非是分化队伍,转移矛盾,诬陷迫害等手段,加上起义部队成分复杂,还不待两军对垒,民兵营便已发生营啸。 李雪梅拿起一只木筷侃侃而谈,“要我说啊,哪方的来源是什么,就会想尽办法把这个来源堵死,大月封杀了这条路,之前的金煌国,开国皇帝是前朝大皇子的舅舅,所以金煌国便把皇亲贵戚的路堵死了,再之前呢,开国皇帝背景是中央军将军,所以就把首都军夺权的可能扼杀了。” 李雪莲想了想,说道:“那不就是说,迟早有一天,一条路都没有了。诶哟,你干嘛?” 李雪梅拿筷尾敲她的脑袋,洋洋得意,“想什么呢,堵了一条或者几条路,就得拉拢其他路,不然谁支持他呀。” “这样。”李雪莲点点头,装作懂了的样子,毕竟一个贫困山村的小姑娘讨论什么王朝更替,实在是没有信服力。 当然她也没有从现代思维里跳出来,不然就会意识到这个背景下逃荒的村娃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见识,至于旁边“做出来”的故事人物老头子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赤极军招兵!下至十四上至五十,享两餐板床,兵器轻甲,反月帝妖统!” “赤极军招兵……” 屋外一道洪亮的喊声由远及近,还有马蹄跑动声,老头子脸色大变,豁然起身,招呼道:“雪梅,带雪莲去屋后地道躲着,赤极军来了。” 李雪莲不知所措,被李雪梅拉着来到屋后,地上长满了杂草,她掀开其中一片,这片杂草是由草绳编织固定,下面是掩藏起来的地窖。 两人躲在里面,周围满是草药,气味怪异,说不上太难闻。 李雪莲轻拉李雪梅的袖口,小声问道:“喂,什么赤极军?” “第四条路,邻边小国的侵略军。” 第69章 跳帧 “嘘。” 李雪莲还想问什么,见状只得闭嘴,周围一片安静,和瘦小的李雪梅贴在一起的触觉格外敏感,可以感受到接触的每一处肌肤,顿时心里有些尴尬。 两人似有所觉,抬头看见对方也抬起头,视线对上,赶忙瞥到一旁,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头上传来声响,于是赶紧附耳倾听。 老头赶忙把两副碗筷藏到草篓里,再把屋里明显属于女孩子的衣物物件一块塞进去,正襟危坐,等待着什么。 咚咚! “开门!赤极军!” 房门剧烈颤动,老头急忙回道:“来了。” 打开门,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鼻子,两道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阴影手持火把,黯淡的火光下冷峻麻木的表情晦暗不明,远处还能听到其他家有人敲门喊话。 “老人家贵庚。”正面这人目光炯炯有神,紧盯着他,没有提问,而是用审讯的语气,老头只得低头答道:“五十有四。” 侧面那人不由分说,扒开老头直入屋内,环视一圈后回头,“头,没别人。” 老头张张嘴,没有说话,看向门前的头头,兵头笑了笑,僵硬的面孔像是曝尸荒野的死人脸。 “你是我拜访的第一家,这么巧?” 老头浑身一抖,跪倒拜服,嘴里辩解道:“不是巧,大人,村长家有全村人的记录,草民确实是上年纪了。” “哦?这样啊,倒是我错怪你了。”兵头随意走进屋里,低眉垂眸,扫视一遍屋内,坐到老头原先坐的椅子上,小兵站在老头身侧,右手扶刀。 兵头饶有趣味地目视老头将抵在地上的头移至他脚前,这才问道:“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没生个娃啊?” 他注意到老头的手指掐进手心,“草民贱内流产自缢,至今无后。” 兵头点点脑袋,“倒是个至情至性的汉子。”然而话头一转,似是随意问话:“那,几人和你住啊?” 老头心里一沉,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然而面上不显,茫然抬头,“这……草民一人独居,没人和草民一起住。” “哦~,这样,我明白了。”兵头挑眉,认同般冲边上的士兵点头,士兵咧开嘴无声地笑,那做派嘲讽与讽刺的态度昭然若揭。 “大人,千真万确,草民不敢骗大人您啊!可能偶有流民经过借住,草民心有怜悯,暂且让人住上一晚,平常真是只有草民一人啊。”老头几次起身拜服,表明诚心,心却几乎沉到谷底。 兵头手肘在腿上,盯着他的后脑勺,“老人家,你说的太对了,但你知道你错漏了什么吗?” 没等老头回话,他自问自答,“年事已高,家中无后,为何一顿晚饭,会有三张椅子呢?” 老头心头如被巨锤猛砸,冷汗浸湿了后背,兵头一副关心的样子,扶起老头,“看看你,吓成什么样子了,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只活死笑面虎,老头心中念头急转,眼中湿润,沙哑道:“不怕大人笑话,小的在亡妻离世前,给孩子做了一张木椅,如今时常挂念亡妻,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所以椅子摆在这里,当是他们陪着了。” 兵头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士兵抿嘴,一时间三人似乎都沉浸在悲伤中。 “老人家,你打过仗吗?”兵头语气缓和,像是想要转移他的思绪。 老头不假思索,张口便答,“草民年轻时当过兵,见过一些场面,一次打仗和队伍走散,顺着河流竟然回到村子附近,和官人打过招呼后干脆卸了职,种地谋生了。” 兵头瞟了一眼他的肱二头肌,啧啧嘴,“看得出来,老爷子忘不了那个时候啊。” 见形势缓和下来,老头面上也露出疲惫的笑容,在种地背景下倒也没有露出马脚,“呵呵,都是大好男儿,心里都有股火气。” “你闻得到味道吗?”兵头突然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让老头不由自主看向他的眼睛。 “味…味道?” “汗味,血味,烟味,病味,尿味,粪味,尸味。”兵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两手抬到空中,仿佛在随美妙的乐曲起舞。 “战争的味道,你还记得吧?身体累到没有知觉,只有不断下坠,眼前发黑,汗水滴进眼睛里,连擦眼的手都没有,只有鼻子,一直闻得到味道,我才知道我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我闻到了三个人的味道,有两个女人。”他睁开眼,眼里的冷漠如冰锋般削向老头心窝,士兵拔出长剑,露出急不可耐的狞笑。 “让我见见你死而复生的亡妻和女儿吧。” 听到这里,扮作李雪梅的江姝静按照灌进脑子里的剧情,焦急地推开李雪莲,“不行,我要救他。” 李雪莲赶忙抓住她不让走,“别傻,你怎么打的过。” 李雪梅瞪了她一眼,“他救了咱们,给我们住,给我们吃,教我们手艺,这命现在不还,还等到什么时候?” “诶,你,你——”眼见李雪梅爬出地窖,李雪莲仿佛看到那个男人转身,就要离她而去,留下黑洞一样的空虚和无法填满的欲望,身上仿佛有蚂蚁在爬。 无意识间,她的身上泛起青黑色的纹路,如同本该埋入土中的尸体。 嘭! “别动他!” 屋后一块木板突然被推开,江姝静大喊,娇嫩的面庞让两名士兵眼里冒出火光,士兵咽下激增的口水,向她走去。 ………… …… 嗯? 李雪莲茫然抬起双手,上面沾满了厚重滑腻的血污,右手死死抓着一个心脏,心脏还连在人身上,跳动微弱。 她抬起头,一个高大陌生的男人面孔映入眼帘,戴着赤红的头盔,两眼失神,抿嘴试图堵住不断溢出的血液。 男人身体晃了晃,软软倒下,扯断了连着心脏的血管,露出身后瑟缩惊恐的村民,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 她站在村口小道上,披头散发,满身血污,漆黑的夜里如恶鬼降临。 “诶?” 第70章 新地 老头抱住衣衫不整的李雪梅,身体往后仰了仰,脸上的恐惧清晰可见。 门口一身血衣的女鬼盯着他怀里的女生,一言不发。 “你走。”老头沉声说道。 “不……”他怀里传来虚弱的呢喃。 “走!”老头暴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佝偻下去,语气颓然,“走吧,不要回来,逃的越远越好。” “发生了什么?”女鬼开口,声带像是被刀削过,沙哑到几乎听不清在说什么。 “士兵打倒了我,抓住雪梅,军官对她动手动脚,你突然冲进屋里,徒手杀了军官和士兵,然后走出屋子,外面不断传来哀嚎,就这样。”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劝说道:“不要指望大月保护你,只能让它保护自己,你往大月内陆走,一直走,追兵追不到你,隐姓埋名就没事了。” 老头简短说完,李雪莲以上一世杀人的经历立马脑补出了对应的画面,实在过于惨烈,让她热血沸腾,可恨当时没有意识,不能亲自感受扯断肢体,划开皮肉的美妙。 然而浑身充沛的精力让她觉得十分别扭,不像是大杀四方后的感觉,她现在是活人,不是鬼,应该会累才对。 但她仍然认为是自己昏倒后,另一个自己操控身体大开杀戒,而不是突然跳转了画面。 她又活过来了,在另一个世界,叫李雪莲。 杀杀杀杀杀…… 还是李雪樱? “带我走。”李雪梅挣扎着从老头怀里出来,又倒在地上,抬头看向她,目光坚定,李雪莲面无表情,静静地与她对视。 老头子脸色大变,急忙道:“你走什么,你又没...没...没动手……”越说他声音越低,心虚地看向门口的李雪莲。 “士兵不会拿我怎么样,村民呢?哪怕我没事,但他们会怎么看我,对我,您应该心知肚明吧?如果哪一天您不在了,我怎么办?”李雪梅一连串的问题让老头子哑口无言。 李雪莲看着她步履蹒跚,一步步接近自己,毫不在意地牵住她沾满血污的手,心里不由得一颤,刚刚还沉浸在幻想中杀人的场景没回过神,差点对她动手。 就在这时,李雪梅瞪大双眼,看到远处一群身强力壮的村民将一个俊美高大,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男人五花大绑,男人一脸愤怒,却被捂嘴喊不出声,其中一个村民对上她的目光,回以一笑,友善中透露着一丝猥琐,正是之前挑衅两人的强壮男性。 靠,宁烨办事这么粗暴么。 她赶紧抓着李雪莲的手走进屋里,关上门,免得露出马脚。 “老头,私房钱拿来。”李雪梅伸手,眼睛瞪的滚圆。 老头子被突如其来的揭老底整得一脸懵,“什,什么私房钱?我没私房钱,你别污蔑我。” 一段记忆莫名浮上心头,她悠长地哦了一声,拉着李雪莲回到地下室,扒开一层层药草,露出里面的银票银两还有铜钱。 李雪梅抄起一叠银票还有几串铜钱塞进怀里,正要跟老头子打个招呼,外面又隐隐传来马蹄声和吆喝声。 她猛地转头,焦急喊道:“我们——” …… 嗯? 李雪莲猛地惊醒,李雪梅正拉着她走在一条崎岖的小道上,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 周围杂草丛生,头顶的太阳炽热火辣,万里无云,只有她俩走在路上,前方没有尽头。 她心里冷的吓人。 看样子除了暴走杀人,还会有毫无征兆无法反抗的断片,自己是多重人格?还是其他病症? 什么病是第二个问题,首要问题是如何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以这个身体的状况。 强烈的负面情绪让她脚步一顿,李雪梅感觉手上传来的力道,回头望去,见她面色不对,不假思索道:“醒了?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她犹豫两秒,点头。 李雪梅耸肩,撇撇嘴,没当回事,“忘了就忘了,没什么事,忘了也好,记那么多也是平添烦恼。” 李雪莲目光偷瞄雪梅身上不知何时沾上的污泥草屑,自己身上则没什么痕迹,明白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之前在保护自己,内心又一次悸动,让她感到不安。 上一世悸动,她付出了灵魂和生命的代价,这一次呢? 杀杀杀杀杀…… 好久没有了,用她的尸体好好安慰自己吧…… 嘻嘻。 “喂!” 眼前突然跳出来一张大脸,吓了她一跳,李雪梅上下扫视她,拍拍胸脯,咧嘴笑,“哼哼,平常你罩我,谁敢过来你就干掉他,你犯病了就我罩你,不带怕的懂吧。” 你当在小说里啊,两个小女孩在这个时代能干什么。 被打断思绪,李雪莲不由得在心里吐槽,但貌似也没有别的方法了,她上一世也只是一个自暴自弃的初中生,哪怕经历了极度恐怖,思维也没有多少长进。 “喂。”李雪莲开口,“你过去来自大户人家?” 她看到李雪梅瞪大眼睛,一脸惊奇地回道:“才看出来啊,笨的你。” “呃……”李雪莲顿时卡壳,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雪梅走在前面,她只能看到背影,“我家还要往南一点,住在海边,你知道海吧,一望无际的蓝色的水湖。我爹爹在官府做事,有一天突然冲进家里,让我娘带我走,我们就走了,爹爹应该是死了。” “那你娘呢?” 李雪梅脚步一顿,又继续向前走,“人太多,走散了。” 一时间两人没有再说话,气氛低沉下来,过了些许,李雪梅突然问道:“我说完了,你呢?” “我?” “嗯哼,还记得吗?” 李雪莲沉默许久,一幕幕画面在心头闪过,就在江姝静暗叹一口气,准备再找机会时终于开口了。 “我出生后爸妈把我当成宝,虽然过得没有多富裕,也时常有争吵,但还算可以。” “嗯,我在听。” “然后我弟出生了,爸妈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当初的我一样,目不转睛,自然没有再看我一眼。” “哈哈。”李雪梅干笑两声,“没办法,你家里缺男娃娃种田吧?” 李雪莲笑了两声,解释不了,就应了,“呵呵,可能吧。” “爸妈把他当成家里的希望,但也因为他的出生家里不堪重负,哪怕我表现再好,他再顽劣不堪,被放弃的也依然是我,爸妈矛盾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激烈,弟弟长大了,学会将矛头指向我。” “然后呢?” “……” “然后我变得和他一样了。” 重重吐出一口混浊的热气,李雪莲抬高语调,试图证明自己很放松,“所以又一次争吵后,我离家出走,碰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 “嗯,一个来自另一个国家,很有魅力的男人,成熟,性感,帅气,声音很温柔,很磁性,也很尊重我,如果我不愿意他不会强迫我。” “听上去很好哦。” “是,前提是你能接受他的请求。” “按他的话来说,我的父母不尊重我,是因为我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利益,反而是负担。他对我无微不至地关照,给我吃住玩,与之相对的,我也要满足他的需求。” 她低着头,微微抬眼,李雪梅的背影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没有异动,这才继续道: “最开始只是牵个手,后面,后面……他用绳子把我绑起来,用针扎我,用木刺穿刺,还有更过分的……” “你没反抗吗?” “……” “一开始想反抗,后面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只记得做了一个梦,杀了很多和他一样的人,但又舍不得他们,再醒来,我就在这里了。” 李雪梅脚步停下,转身,李雪莲鼓起勇气抬起眼睛,却发现她的眼神越过自己,看向后方,不由得也转头望去。 就在这一刻,李雪梅立马回头,从兜里掏出一把激光剑! 她愣住了。 前方朝他们跑来的俊美男人也愣住了。 回过神,手上冒着绿光的激光剑变成了一把造型怪异的手枪,她试着瞄准,扣下扳机,滋的一声,枪口喷出一股蓝色电流状的东西,打在男人身上,男人来不及反应直接化为黑灰,随风飘散。 听到异响,李雪莲回过头,面前的女孩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说道:“我以为后面有人,就看了下。好了啦,我们还有机会从头再来,不要想了。” 说完,她伸出手。 李雪莲勉强笑了笑,伸手牵住她,任由她拉着往前走,等大脑冷静下来,问道:“对了,我们这是——” 噔。 嘈杂人声顷刻充斥耳旁,不远处的高大城墙和前方看不到头的人群映入眼帘。 “去哪里?” 李雪莲愣愣地说完,瞪大眼,惊出一身冷汗,脸色霎时间变得异常难看。 手上传来温润的触觉,李雪梅嘴角含笑,宽慰道:“你醒了,没事没事,我看着你,不会有事,我们到最近的城池了。” 李雪莲微微眯眼,感受脑袋被一只微凉的小手轻抚,一股安心的感觉在心间弥漫,好像就这样也挺好。 她需要自己保护她安全,现在也没有其他可以在犯病时托付的对象,但不能把命全押在这个李雪梅身上,万一走散或者死了,自己可就没活路了。 而且她知道自己的过去。 杀已是板上钉钉,什么时候杀呢? 第71章 包子 天空的颜色从漆黑如墨悄无声息的变淡,直到某一刻太阳从东方升起,公鸡打鸣,南鑫城逐渐从沉睡中苏醒。 衣着华贵的人群前往酒楼,衣着朴素的人群或是家中简单吃点面饼,或是挑选街边小吃摊位,两波人群在主干道上泾渭分明,互不打扰,如同对方并不存在。 只是最近在小摊位上买早餐的人比以往多了一点,因为小摊堆里多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还有她们卖的野菜包子。 “一文钱两个诶!新鲜美味的野菜包子!好吃不贵!” 一个高大雄壮,全身黑衣,的寸头男子越过不敢吱声的人群,挥开带着面香的蒸汽,从兜里掏出一个牌子放到桌上。 “小老板娘,来两个野菜包子,再来碗粥,来碟咸菜,黑水帮的,帮徽在这儿。” “好嘞!” 李雪莲拿起帮徽辨别清楚后,从蒸笼里拿出来两个包子,再舀一碗粟米粥,递给男子,男子满意点头,拿起帮徽和早餐,坐到一旁的板凳上,一口包子一口粥,吃的津津有味,她则趁着间隙在账本上黑水帮右侧记了一笔。 “两个野菜包子。” “好,马上!” “梅子姐,包子好了没?” “马上!” 李雪梅把最后一个包子放进笼屉里,长出一口气,抬起头,天空有一个小黑点,背上有一双翅膀的俊美男人正极速飞来,映照她身影的瞳孔里是毫不掩饰的仇恨。 她不慌不忙从箱子里抽出一支火箭筒,瞄准后发射,也没看结果,继续蒸包子去了。 远方传来炮仗还是炮火的声响,所有人都继续自己的事,李雪莲本来就忙,更没时间关心这点小插曲,以为是谁结婚放炮。 说是包子,也只是小拇指指节大小的野菜馅,野菜经过简单腌制,带点咸味罢了。 但便宜管饱,可以撑到晚饭,对买包子的人而言,这比吃得好更重要。 这个时代的百姓只有两餐,吃得起三餐的人在酒楼戏院。 李雪梅和李雪莲用老头子的积蓄开了一家包子铺,打点完官员后正式开业,没想到还有一轮轮帮派收取费用。 就在李雪莲即将暴走,帮派成员也感觉有点不对劲的关头,李雪梅拉走人高马大的带头老大,紧接着便是一阵难懂的“帮派福利”,“区别特色”,“美女就是凝聚力”之类的难懂字眼,约定每月帮派有免费配额,只需维护小摊治安,还会有特供小吃。 于是带头老大晕晕乎乎回到帮派,跟首领一通忽悠,首领当机立断给老大俩耳刮子,怒气冲冲带了一伙人前去立威,却看到隔壁赤霞帮和一个小姑娘握手的场面。 不能你们有特色福利我们没有,而且还能省下一笔普通成员吃饭的开支,其他摊子又不敢跟他们合作,担心黑吃黑,自己遭罪。 于是附近帮派很快与包子铺达成合作,名声传到其他城区的帮派,两姐妹的包子铺很快成为民间帮派普通成员吃饭的地方,从免费吃变成了帮派承担部分费用,虽然还是亏,但终归给了些钱,大家吃饭的时候吃饭,吃完了再回帮派砍杀,包子铺只管做吃的,相安无事。 和他们谈判的李雪梅,被叫做大老板娘,卖包子的李雪莲,叫小老板娘。 来吃饭的普通成员都知道小老板娘有隐疾,不时遗忘之前的事情,又由于他们不需要花钱买,所以会在她犯病时维护秩序。 至于成本呢,在庞大的人流量带来的人群效应与免保护费下,并不是不能接受。 人群越来越少,随着最后一桌客人起身离席,夕阳洒在篷子上,还有精疲力竭的两姐妹脸上。 这周值班的帮派成员前来收拾摊子,收拾完护送她们回家后走人。 时间在李雪莲眼前飞速闪过,有时她出现在摊子后,有时出现在回去的路上,有时躺在床上,一天,一星期,一个月—— 一年。 按李雪梅的说法,已经过去一年了,对她来说,好像没过去多久,也许是因为忘记太多了吧。 杀李雪梅的想法还记得,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了,似乎和她在一起还不错,无论碰到什么麻烦都会被她解决,还很关心自己。 这是不杀她的理由吗?好像也不是。 可能是每天都很累吧,虽然不记得了,但是有每天精疲力尽的印象,还有什么力气杀人呢,更没有精力幻想男女之事。 喜欢这种生活? “四个包子,来碗粥。” “啊,好。” 她猛地回过神,自己站在包子铺里,下意识拿出四个包子递给眼前的客人,突然动作一顿,愣愣地看着这个熟客,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 老爷爷呵呵一笑,“怎么了,小老板娘,不记得我了?” “不,不是。”她沉吟些许,迟疑道:“感觉您比之前好像老了很多。” 老爷爷把纹钱放在桌上,感叹道:“你不也是吗,过去了这么多年,岁月如梭啊。” 李雪莲抬起双手,眼神迷茫,这双手比最初变了很多,更粗糙,更厚实,更有力,满是岁月的痕迹。 自己多少岁了? “雪莲,怎么了?” 她惊醒过来,自己坐在床边,桌上点了蜡烛,李雪梅躺在床上随意问道。 李雪莲定眼认真看向她,她还是最初记得她时的样子,时间仿佛从她身边穿过,没有留下痕迹,只是那双眼睛,多了很多血丝,不像看起来那么轻松。 “嗯?”李雪梅疑惑看向她。 她沉默片刻,回答:“没事。” 呼,呼。 风吹过蜡烛,火焰飘忽不定,照在两人脸上。 “梅子姐。” “嗯?” “我们是什么关系啊?”李雪莲抱住腿,将头埋进怀里。 “什么关系啊。”李雪梅想了想,举起拳头,“我们是包子帮姐妹花!南鑫城一呼百应,纵横无双!” “那你真名是什么?现实里的?” 啪啦。 一只蛾子穿过火焰,掉到桌上,扑腾翅膀挣扎,很快便不动了。 “江……” “好了不要说了!”李雪莲突然打断她,带着哭腔,“为什么没有人真的爱我,我做错什么了?” 一只手轻抚她的后背,她抬起头,还是那张可爱的脸,“可是雪莲,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李雪莲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江姝静想了一会儿,问道:“杀人呢?” “很爽。” “开心吗?” “……” “所以我在这里。” 江姝静把她搂在怀里,起初她还有些抗拒,但还是忍不住,抱住江姝静一直哭,哭累了,两人平躺在床上,望向天花板。 “梅子姐,你是干嘛的?” “超度冤死的亡灵。” “我是问职业。” “嗯……给冤死的亡灵超度?” 李雪莲忍不住朝她屁股踹了一脚。 “你们之前打算怎么超度我啊?” “嗯……可能是想让你体验好的人情冷暖,寿终正寝,安然离世……吧?我也不知道,他总是异想天开,有一出是一出的。” “他?男生吗?帅吗?” “哈哈,帅的很,我超喜欢。” “呃,他听得到吧?” “没事,他每天都听。” 李雪莲不由得同情这个素未谋面的男生,这算性骚扰吗? “我可以在这里活下去吗?” “做不到的。” “为什么?” “我的……战友,他们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护这个脆弱的梦境,坚持不了多久。” “那梦境结束了,我没有上天堂的话,我会怎么样?” “继续发疯,直到其他更强的人来找你。” “他们会杀我吗?” “可能吧,所以我们会尽一切努力让你安息,不要一直痛苦下去。” 安静了一阵,李雪莲突然坐起身,朝她说道:“梅子姐,我想去卖包子。” 江姝静叹了一口气,朝天花板说道:“听到了没?” 噔。 叫卖声,聊天声,大笑声突兀冒出,人声鼎沸,她们转瞬出现在包子铺,熙熙攘攘的人群经过小吃摊,不时左右扫视,斟酌早餐选哪个好,不远处鸡栏里的公鸡打鸣,引得不少人回眸,贪婪的视线让它打了个颤,赶紧跑回鸡群里。 “来四个野菜包,再来一碗粥一碟咸菜!”面前一家三口的丈夫大声喊道,这里人太多,只能用喊的。 “好嘞!” 李雪莲像往常一样,认真接待每一个客人,似乎比之前还要热情很多,又像是错觉。 眼见李雪莲接待完最后一个客人,江姝静脑海中浮现出一阵异样,抬头看向阁楼,一身黑衣兜帽的男子站在楼顶,伺机待发,眼见暴露,便不再掩饰,拉住绑在房顶尖端的绳索飞速下降。 她撇撇嘴,正要从兜里掏出大宝贝,没想到李雪莲突然抬手阻止她,“没事,让他过来。” 贵菊佑介落到地上,围绕两人左右移动,直到周围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似的盯着他,才不好意思地停下动作,一步步试探着朝李雪莲走去。 直到走到近前,他摘下口罩,露出俊美的面貌,那劫后余生的表情过于复杂,很难想象其中蕴含的情感,周围的人也像是程序一样恢复原来的样子。 “李雪樱,你可是让我好找啊。”他幽幽说道。 李雪莲认真看他,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贵菊佑介的目光越过她,看向江姝静,“这个姓江的在骗你,你不明白吗?他们都在骗你,欺负你,把你当成傻子耍,你不生气?你不愤怒?你是我的玩具,你敢背叛主人?!” 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怒吼出声。 李雪莲听完面无表情,突然忍不住笑出来,“哈哈,我只听到她姓江,你就只知道她姓江。” “你……”贵菊佑介卡壳,这脑回路完全跟不上,虽然共享一个大脑,但似乎运行区域有差异。 李雪莲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突然抬手轻抚他的面庞,贵菊佑介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一步,她只得收回手。 “我怕贵菊佑介,现在也是,但我不怕冒牌货,哪怕我依然害怕你这张脸。” 贵菊佑介两只手扒在脸上,手指抠进肉里,用力往下抓,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沟,他露出狰狞的笑容,齿间满是鲜血,如同地狱的恶魔。 “我是真还是假,这无所谓,没人在乎我是谁。因为你所经历的都是真,我只是让你明白这个事实,你忘不了,更释怀不了。” 他伸出如同蛇信一般的长舌舔过嘴唇,嘶哑的声音像是从破损的录音带里传出,“你杀不了你妈,杀不了你爸,杀不了你弟弟,只能杀我泄愤,你不过是个被困在酒店里的妓女,活着猪狗不如,死了人嫌狗厌,醒醒吧,你觉得这些虚假的东西很重要?哈,马上就没了,你马上什么都没有了,连假的也没了,除了继续杀下去,你无路可走。” 他侧头到李雪莲耳边低语:“从出生到死去,你都一文不值。” “对了。”李雪莲开口,声音沙哑,泪水决堤,从眼角流下。 她转身从蒸笼里拿出一个包子,放到贵菊佑介手上,露出笑一样的哭脸,阳光灿烂。 “我卖的包子,吃一个吧,不要钱。” 贵菊佑介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回过神,露出不屑的笑容,就要把包子扔到地上。 “求求你。”泪水折射阳光,晶莹剔透的眼睛看着他,李雪莲声音颤抖道:“马上就没了,吃一个吧。” 贵菊佑介不笑了,他举起右手,看向手里说不清是包子还是馒头的东西,刚蒸好的面香钻入鼻孔,是一阵好闻的清香,引得肚子传来叫声。 他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品尝,咽下去,又看了一眼包子,里面还是白的。 “我没吃到馅。” 李雪莲噗嗤一声,笑道:“因为我不是好人啊。” 他挑起眉头,不信邪,又咬了一口,总算吃到馅了,咸咸干干的,并不好吃。 他笑了。 “真他妈傻逼。” 第72章 交心 江姝静迷迷糊糊睁开眼,还在回味梦境结束前的景象。 李雪莲最后给了她一个包子,是她自己包的。 里面是她的心脏。 也是诅咒气息。 上一次悸动,她付出了灵魂和生命的代价,这一次,她把心脏留下了。 “静静,你没事吧?” 旁边传来邓明玉担忧的声音,她回头看,顿时一惊,宁烨眼睛紧闭,脸色惨白,躺在地上,旁边的坛体上满是符咒,上面用鲜血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宁烨!” 江姝静连滚带爬跑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焦急道:“宁烨你没事吧?” 宁烨勉强睁开一道眼缝,又闭上,虚弱无力道:“我就知道你能处理得来,下次再也不敢了,差点写死在这儿。” 说完,他在两女的搀扶下起身,看了一眼枯瘦溃烂的尸体,说道:“这里交给警方处理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怎么了?”邓明玉没搞清状况。 宁烨沉默片刻,说道:“我只是猜测,这里暗流涌动,我们只是被裹挟来解决一点“小麻烦”的,最好不要知道太多,更不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其中,做好我们该做的就行。” 看着两女懵懵的表情,他努力打起精神,正色道:“反正和我们没关系,快走吧。” …… 一对衣着朴素的中年夫妇在警方的陪伴下站在走廊上,面容憔悴麻木,疲惫的黑眼圈尤为严重,看上去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还有一个百无聊赖的男生被一名警员牵着,靠墙站在一旁。 妇人肩膀内弯,佝偻着身子,手上提了一个麻布袋,直直的望向眼前的房门,那眼神仿佛要透过门去,看到里面的内容。 丈夫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自从女儿失踪后,两人反而冰释前嫌,生活越来越有起色,面貌却越发颓丧,他眼神温柔而又疲惫地看着妻子的侧脸,想看向那道门,却又缩回目光。 房门打开,一名警员率先走出,后面一行人依次出来,邓明玉和江姝静落在最后,宁烨没有出来,过了片刻才和之前有过交流的向坤警官一起走出。 中年夫妻的视线完全被警员手中的黑盒吸引,僵硬耷拉的肉皮扯动五官,作出难过又解脱的复杂表情,层层叠叠的皱纹甚至分不清哪里是眼睛。 “啊...啊...” 妇人抬起双手,朝黑盒子伸去,伸到一半再也忍不住,两手抬起,紧紧捂住脸,跪倒在地,发出小声的呜咽。 丈夫走上前,郑重地接过盒子,可以感受到盒子的沉重与内部的空洞,他想要抚摸盒子,却两手盛着它不敢乱动,下嘴唇往上覆盖住上嘴唇,嘴角微微撇起,露出难看的笑容,腰弯至九十度向警员鞠躬。 他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回到妻子旁边,跪下来,一手搂着女儿的骨灰盒,一手搂着妻子的肩膀,男孩见状一开始不知所措,过了几秒才有些不情愿地跑过来抱住父母,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几名警员沉默地陪伴在他们身边,试图用这种方式抚慰二人,宁烨三人则站在一旁,神情各异。 两夫妻的表情举动出乎宁烨的预料,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李雪樱记忆出错了,还是她的父母演技炉火纯青,亦或者,直到女儿死去,他们才愿意表达自己的爱,也可能是直到她失踪才意识到,她是两们两个未来唯一的希望。 根据警方调查,第一种可能应该被排除了,她的记忆可能有部分是自己的臆想,或是记忆再加工,但真实的生活不会比记忆里好多少。 从他们的气色来看,也不像是演的,至少他们没必要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演。 那只能是真伤心了。 是迟到的爱,还是晚来的悔恨? 何必呢,宁烨想不明白,他们但凡给予女儿一点作为人的尊重,她也不至于落得这种下场。 他们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无法呼吸,那模样实在是悲情到了极点,看着看着,宁烨有些乏了,两人还在哭,他似乎明白了,悲是真的,但哭成这样,他们是真轻松。 这样的情感不需要付出,可以毫不顾忌地表露出来,流几滴鳄鱼眼泪能花费什么代价,无非是回去了少撒两泡尿。 让外人觉得可怜,保留了体面,自己发泄了情绪,算是有了交代,至于女儿生前死后如何,怕是从来没想过,只觉得亏了。 李雪樱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没有作为人呼吸过一口气,死后也要被充分利用。 活着不如不活,死了等于白死,可悲又可笑的一生。 也许只有他们这些外人才真正理解死者吧。 待夫妻表面上冷静下来,起身拉着儿子告辞,一席人送他们直到警局门口,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当中。 宁烨拉住面色不忿的静静,跟几名警员打过招呼后离去。 一路上三人安静走着,直到上了车,邓明玉启动引擎,挂档,似是无意调低收音机音量,问道:“你和那位向警官聊什么了?” 她瞥了一眼后视镜,宁烨面色平静,沉默不语,便知道他不想说,正要开口转移话题,江姝静却跟上话头,“对啊,你们聊了什么啊,跟案件有关吗?” 宁烨与她的大眼睛对视,里面倒映出自己的脸,于是侧头看向窗外,阳光下金光灿烂的高楼大厦让他略感不适,微微眯眼。 “西日那边的警方与我们联系,因为这起案件,他们挖出来三起悬而未决的无名女尸案,目前受害者家属正向贵菊佑介的家属索赔。” “这样啊。”邓明玉感叹一声,“虽然对死者没什么意义,但起码能争取给活人一个交代了,不过李雪樱父母跨国不太容易争取吧?” “他们争取到了,李雪樱才会不开心。”江姝静争辩。 邓明玉想了想,没有反驳,反而赞同点头,“也是。” 前方绿灯转红,她踩下刹车,等待通行。 “李雪樱是自杀,争取不了。” 气氛随着宁烨一句话瞬间凝固,连空气都冷下来。 邓明玉和江姝静的表情还停留在上一秒,面部肌肉甚至来不及反应,江姝静回过神急忙道:“怎么会是自杀?” 宁烨刚张开嘴,邓明玉抢先一步:“从痕迹上来看,她是自己跳到空调外机箱上,但死因是贵菊佑介重度施虐,伤口感染加失血过多,而且她是未成年,罪加一等,怎么能判定自杀,这不合理。” “没错,她不是自杀!这不是钱的事,总要给她一个晚来的公道吧。” 宁烨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如果她坚持待在屋内,经过妥善处理是有机会活的,但就是因为她自己跳过去的痕迹十分清晰,加上精神控制这种东西难以鉴定,且两人都已过世,表面上的证据大多是不利于她的。” “她能得到妥善处理吗?!” 江姝静与宁烨对视,他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的面孔,只有客观存在的反射,没有任何情感,她知道他只是在转述听到的内容。 这么多结论,仅仅需要她在屋里就能妥善治疗这一个前提便能成立,但没人会这么想。 “你无法证伪这个前提,法官有自由量裁权,将这个观点纳入考量是合法合理的,这案子翻不了,更不能翻。” 邓明玉听出了他的话外音,那不希望她们知晓,却无法忍耐的措辞,“私下的说法呢?” “私下……”宁烨一时哑然,笑了笑,耸耸肩,右脚不停在抖腿。 “你快说啊!”江姝静大喊。 “私下的话,你们听听,不要当真,事实上向坤也承受了相当大的风险和压力,我不会承认我说过。” 他咳嗽两声清理喉咙,说道:“死者贵菊佑介是西日人,帝国中枢出身下河市的某位大臣表示密切关注。 下河市高度重视,很多人亲自到现场视察指导,刑侦大队第一时间查出死因是意外死亡,至于已经收拾进包里的工具,女装等也被归为个人癖好。” “但他们没发现死在屋外的李雪樱,属于重大工作失误,刑警队和视察人员负主要责任,都愿意接受。 可如果她的死和贵菊佑介产生重要联系,那么贵菊佑介死亡案会重新审理,哪怕事实没有改变,也会对相关人员进行追责,包括发声的人。” “哪怕那个西日人是坏人,也要不顾受害者保护他的利益?”江姝静瞪大眼。 “哪怕他是坏人,这是程序。”宁烨点头,“刑侦大队愿意承担这个结果,说句不好听的,惩罚已经相当于一年工作白做,再罚也罚不出什么。 但这种牵扯到友邦的国际事务出了差错,对中枢的某人影响重大,最少是一个办事不严,这种事是绝对不能承认的,明白吗?” “帝国人死再多无关紧要,外国佬杀人都百般保护?”江姝静阴阳怪气,宁烨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就死个没背景没成绩的小孩儿,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前途。 至于更深处的原因,不能谈,这里的一切都在告诉你,忠诚就是绝对的自信,自信就是绝对的忠诚。 当然会有人说,凭什么上面做的和说的不一样,这就对了,如果说的和做的一样,就不会在上面。 邓明玉想了想,有些回过味来,“所以向坤顶着省里和中枢的压力将贵菊佑介的案子纳入可疑案件,实际上也是刑警队默许的?” “没错。”宁烨点头,虽然向坤没有细说,但想必他们最近并不好过。 “她自杀的话,就会被归为有关联但关联不大的案子,不会对贵菊佑介的案子产生影响。好了,这些内容都放进肚子里谁都不要说,不然只会给所有人带来麻烦。” “可是这样和邪教有什么区别?”江姝静说完最后一句话,车里安静下来,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收音机的声音重新站回高地。 “下个月6号金摩市无双世纪城即将举办帝国最大的经政民生综合论坛,各地专家汇聚而来,下河市市长亲自带领各级官员前往,与金摩市领导亲切会谈。” “同一时间,悼念影视歌三栖明星刘莹莹的纪念演唱会将在下河市展开,各路明星将会前往,举世盛况空前绝后,演唱会门票一票难求,甚至网站长时间陷入瘫痪。” “大嘴,可以看到,金摩和下河两座城市正在积极准备迎接浪潮一般的人群,一边是政商学者,一边是狂热粉丝,可以说是难得一见啊,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太对了,这个……” 车子开到停车场,三人下车,宁烨想起来和姚千尺的约定,有些苦恼,但也想到了一些方案,于是说道:“我有些事,晚点回来。” “宁烨。” 他回身,邓明玉已经进屋,身后站着江姝静,她似乎是第一次和自己保持这么远的距离说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宁烨回过神,问道:“怎么了?” 江姝静表情说不出是平和,还是诡异,静静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缓缓说道:“路上小心。” 宁烨瞳孔微缩,一股荒谬的恐怖感让他脊背发凉,就像是上一次。 上一次刘丹青过来警告他,然后被神父一招打爆了脑袋,如果不是他没有杀心,自己必死无疑。 他强忍住想要逃离的不适感,点头,转身离去。 第73章 雨燕 到达心理辅导室,预约姚千尺,然而服务员告诉他还需等待一小时,他便坐在一旁等候,随便刷刷手机。 路上听到的新闻他还是有点在意的,把金摩和下河的相关新闻都看了一遍,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他不禁自嘲一笑,干这行干出本能了,加上江姝静那句话,下意识觉得什么都有问题。 他靠在沙发上,抬头望天花板。 不过吧,要非得鸡蛋里挑骨头,哪里有骨头挑呢? 他在脑海中把两边新闻对应着排列,想着想着,强行想出来一个不是骨头的骨头。 只要把金摩的无双世纪城炸了,帝国怕是要大地震。 不过规格这么大的活动,安保肯定是密不透风,不知道邪教能不能做到。 叮叮。 听到清脆的铃声,宁烨转头看向服务台,雍容华贵,妆容精致的中年服务员微微撇眼,示意可以前往。 宁烨进入房间,姚千尺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看向窗外,背影说不出的落寞与哀伤,鸟儿也没再叫唤,仿佛也感受到主人的疲惫与悲伤。 那悲伤像是桥边的涓涓细流,脆弱而美丽,随着时间无情冲刷她的皮肤,脂肪,骨骼,内脏,脊髓,大脑,什么都留不下,包括悲伤本身。 姚千尺听到关门声,没有转头,目光怔怔,渴望地望着外面的风景。 宁烨没有打扰她,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窗外人来人往。 姚千尺起身,右手抬起,小心翼翼贴在玻璃上,说道:“太残忍了,让我一直看着外面,却出不去。”声音失去了往日伪装的活力与魅惑,平静得没有起伏,像是机器人在说话。 宁烨陷入沉默,他想到了鸟笼,为了让鸟儿不要放弃希望,活得久一点,它永远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却不会让它真正离开囚笼,直到死后被埋葬,鸟笼换了新的囚犯。 姚千尺在与他相识后短期内爆发出巨大的活力,一天天过去,却仿佛透支了未来的生命,越发萧瑟,但特殊的体质让她仍能在惨无人道的折磨下坚持下去。 她被电锯切断,被做成火锅,被电到失禁昏迷,被十指穿心,被烤成蜡人,被瘙痒到无力挣扎,被掐脖窒息。 什么都熬过来了,表面上看确实完好无损。 不过宁烨明白,无论是再超脱现实的力量,离开精神的束缚也会变成一盘散沙,以现在姚千尺的状态,似乎可以预见她将不久于人世。 也许没有认识她,让她慢慢在这里腐烂下去,才是更好的选择? 亦或是给她一个虚假的美好,让她不断期待下一次离开这里,却不可能离开? 除了死以外,似乎只有绝望地遥望天空,那无形却化为实质的重压让宁烨仅仅是想想便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呢? “宁烨,鸟儿为什么想看天空?”姚千尺侧脸靠在玻璃上,眼神迷离,喃喃自语般轻声问道,仿佛把身旁算是朋友的男人当成了脑海中臆想的人物。 听到这个问题,宁烨静静看着她的身影,最后不情愿地说出不该说的话:“想在天空下翱翔。” 姚千尺嘴角勉强扯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以宁烨被强化过的身体机能都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笑了,“那我能出去吗,我是说真的出去。” 宁烨思忖片刻,给出回答:“第一个方案,我可以以查案的名义带你出去,但只能在我所在的驻点呆一阵子,以我现在的能力和人脉,应该做的到。” 姚千尺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反应,坐在窗边,像是一具美丽的尸体。 宁烨喉结上下活动一下,把这个危险且美味的想法抛之脑后,继续说道:“第二个方案,我认识……嗯,一些人,可以把你劫出去,但风险未知,且也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回来后会有什么风险也不可知。” 见她没有反应,他只得继续:“第三个方案,假死,但你需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很可能你只是转移到了另一个更绝望的囚笼。” “第四个方案……” 他又提出借刀掠人,拿自己的归属权赎人等方案,或是风险过大,或是几乎没有可能,或是还不如现状。 “宁烨。”姚千尺终于开口了,她转过头,眼睛湿润泛红,脸上凄然的表情像是一碰就碎的脆纸,美得让人忍不住想毁掉,而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沉醉于毁灭的人,更不缺怎么都毁不掉,却无法反抗,在崩坏与正常不断往复徘徊的人。 宁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走到她身边,握住冰得不像话的手,试图给予不存在的力量。 “你是个很好的朋友,我知道你愿意为了我去实现这些方案。但如果是你的话,鸟还是狗,你要做哪个?” 做鸟,展翅高飞,再也不回来。 做狗,拴上狗链,与他人无异。 但对于宁烨来说,鸟也是遥不可及的梦,他只能不断接任务,解决任务,接任务,解决任务,试图延长被厉鬼处刑,替换灵魂的日期,向帝国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不是不利于社会稳定的危险分子。 做两个主人的狗,活在少有人的阴暗角落,中间的心酸不必多说。 姚千尺见状,没有强迫他,第一次露出笑容,另一只手轻抚宁烨的面庞,温柔的语调让宁烨忍不住闭眼,“我知道,我知道,不用说,我知道。” “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类人,想得到自由却只能望梅止渴,游离于社会边缘。” “但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求生欲却支撑着你走到现在,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但我知道你一定经历了很多艰难险阻。” “千尺……”宁烨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一对娇嫩温凉的嘴唇堵住他的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良久,唇分,姚千尺目光重新变得清澈明亮,露出喜悦的笑容,娇艳不可方物。 “我不出去了。” 宁烨没有露出笑容,表情怔然,这个答案只会预示一个结局。 面前的美人微垂眼眸,修长的眼睫毛闪闪发亮,娇羞可人的脸颊微微泛红,双手握住他的手,用充满生机的感情说道: “杀了我。” 第74章 接送 宁烨满心复杂地走出心理辅导室,外边人潮人海,热闹鲜艳的景象丝毫没有放松他的心情。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姚千尺没有表现出失落,反而笑得更美了。 仿佛在告诉他成熟了,随时可以把她从根上拔下,死在他怀里。 她经历过什么,又是如何到这里的,宁烨很想知道,但每当谈到此处,她的语调都会有些微变化,一次两次还听不出来,第三次时他便听出来,她不想说。 杀她对普通人来说很有难度,但对于诅咒宿主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简直像是两个维度的生物。 杀还是不杀,如果杀,怎么杀,如果不杀,怎么交代,但她似乎笃定了他会帮忙,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宁烨重重吐出一口气,放空大脑,融入到人潮人海中—— 嗤。 宁烨左眼视线顷刻间陷入黑暗,紧接而来的是异物插进眼睛里,直直戳进深处的冰冷和突破生理极限的剧痛。 “啊啊啊!!!” 宁烨倒地,捂住脸疯狂左右挣扎,发出凄厉的惨叫,左眼里插着一根水性笔,血液倒灌,从笔筒里喷涌而出,把周围的地板染成红色。 周围人群里发出尖叫,霎时以宁烨为中心四散逃离。 面前的男人愣愣地看着他,手还停留在空中,没有回过神,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只是好奇拿笔戳进人眼睛里会怎么样,你正好在旁边,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掏笔捅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动手,你没事吧?” 说完,他左顾右盼,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有胆大的见凶手离开,赶忙跑过来想要呼救,还有人拿起手机报警,还有更多人将手机镜头对向地上挣扎的宁烨。 这时突然有一群西装墨镜男子进场,西装被他们壮硕的身躯绷到极限,几名冷峻墨镜男挥手驱赶想要接近的人,还有人警告拍摄人群。 场地清空,一名男子抽出针管,看也没看,直接戳进宁烨胸口,将里面的液体推入,宁烨上半身猛地一挺,随即无力倒下。 男子将针管抽出,放入回收袋中,与另一人将宁烨抬到担架上,送进一辆黑色面包车里。 其余人纷纷进入路边停的三辆同款面包车,四辆车转眼消失在拐弯处,留下不知所措的路人,举目对望后低下头,装作没事人一样离去。 这个架势,可不是普通人能惹得起的。 车内,宁烨陷入沉睡,伤口也被紧急处理,一旁有人时刻关注他的身体情况。 四辆车开入一处偏僻隧道,在紧急车道停车,前方有一辆货车打双闪,司机站在旁边刚点燃廉价香烟。 看到来人,货车司机立马将烟撵在车里熄灭,打开后车门,待不到几秒钟,从后视镜看到同伙给出信号后立马发动,驶出隧道,四辆面包车换上准备好的车牌,过了一阵驶出隧道,四散开来,去往不同方向。 就这样又交接了三次,一辆普普通通的军绿色越野车开进某个废弃工厂。 工厂里满是灰尘和垃圾,还有流浪人士生活的痕迹,场地中央铺上了一层毛绒地毯,地摊上放了一张沙发,一个姿态优雅的中年人正端着茶杯,闭眼轻闻咖啡的浓香,举杯微抿一口,身后的两名佣人目不斜视,直直望着开进来的越野车。 越野车开到近前,中年人没有丝毫变色,而是将茶杯郑重地放入一旁佣人递过来的盒子里。 车门打开,一个面相普通的男子走出来,来到中年人面前,一名佣人经过他,打开后车门,里面坐着被穿上束缚衣的宁烨,他左眼被包上纱布,右眼睫毛微微晃动,显然还在沉睡中没有醒来。 佣人确认是宁烨后朝中年人点头。 中年人满意地笑了笑,起身站到一旁,抬手示意男子过来。 男子眼神坚定,深吸一口气,嘶哑道:“钱汇到我爸妈账上。”说罢走上地毯。 刚刚站定,身后的佣人便一发子弹打进他的后脑,男子身体随着惯性又往前走了一步,便直直倒在沙发上。 另一名佣人拿出来一桶汽油,翻正尸体,掰开嘴,将汽油灌进去,等一小半进了肚,便把剩下的和新一桶汽油倒在尸体身上,用地毯裹住后又倒满汽油,火机点燃地毯一角,霎时间冲天火焰冉冉升起,越野车开出工厂,消失不见。 宁烨感觉双眼皮沉得像是有石头压着,怎么也睁不开,意识昏昏沉沉,左眼空空洞洞的异样与大脑认知眼球还在的矛盾感让他没有睡去,但才形成一个想法便转瞬轻而易举散成碎片。 过了不知多久,面部有被液体泼洒的触感,身体知觉慢慢恢复,左眼深入骨髓的刺痛和身体各处肿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立马精神起来,然而浑身酸软无力,根本动弹不得。 对面的中年人饶有兴致地观察他,询问身旁的佣人:“你确定麻药用量是计划里的用量?那可是麻大象的,他才睡了多久。” 佣人面无表情,一板一眼道:“目前对诅咒宿主的研究没有完全定论,主流学说的说法是,宿主是唯物与唯心,抽象与具体的结合体,从而导致精神上的耐药性,并强行兼容肉体,总而言之,经过大量实验,这是针对三级宿主的高度浓缩特制麻药,一个二级宿主能在三天内醒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很显然他不是普通的二级。” 中年人摆摆手,“当然了,普通二级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连我都被安排过来监督,甚至于……呵呵。”他笑了两声,止住话头。 “那么……”他靠在椅背上,居高临下俯视面前的青年,表情突然凝固,青年散乱的发丝下,满是血丝的右眼里是不含一丝杂质,极度疯狂狰狞的杀意。 那野兽般的眼神如同黑洞一般,让他无法挪开视线,深深烙印在他心里,那绝非人类的眼神。 一道身影挡在中年人前面,他如梦初醒,浑身一抖,大口喘息,脸上流下豆大的汗珠,心有余悸地哈哈笑道:“真是恐怖,不愧是和那位一个层次的宿主。” 佣人毫不畏惧地与宁烨对视,宁烨甚至感觉不到他有任何不同于常人的点,知晓是个危险人物,只得收敛气息,开口道:“不知道绑我来是为什么?” 中年人耸肩,“不知道,我们只负责把你送到这里,好奇心满足了,告辞。” 无论宁烨如何叫喊,两人都视若无物,毫不犹豫地离开房间。 叫喊声在屋里回响,渐渐安静下来,宁烨左右环视,自己身处于大概三十平的房间,墙上刷的黑漆,只有头顶一盏射灯,照亮脚下一圈,除了自己身下和身前的两把椅子,没有任何家具。 宁烨闭上眼,黑暗中传来吱吱的叫声,几只老鼠从黑暗中钻出,啃咬手脚上绑着的绳子。 他没力气走,就算解绑也没用,但也叫不来更多老鼠了,只能一步一步来。 嗡—— 一股异样感骤然充斥整个房间,宁烨和老鼠同时看向门口,把手转动,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房门打开,一个宛如素描出来的漆黑高大人影,步伐怪异地走进房间,如同手脚由不同的人操控一般。 那黑影没有五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看不到底的肉洞,里面长满了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疯狂蠕动的肉条锯齿。 宁烨瞳孔猛地一缩,这东西不是被帝国中枢的常翊捉走了么,难不成是另一只? 咚。 咚。 咚。 黑影一步一步踩在地板上,慢慢靠近,身体和十指不自然地胡乱抽动。 恐惧逐渐占据宁烨心神,老鼠啃绳越发焦急,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到面前,紧贴在椅背上试图远离。 那令人作呕的脸缓缓靠近,散发出难以言喻的腐臭酸味,如同腐烂的臭鱼被泡在胃酸里一天一夜,又被吐出来,和甜腻的糖果搅拌发出的味道,让宁烨几乎窒息。 里面的锯齿肉条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疯狂朝外面伸展蠕动,肉洞逐渐占据了宁烨全部视野,将他整颗头吞了进去。 锯齿深深嵌进他的脸上,肉条疯狂抽动舔舐,宁烨苦笑一声。 “妈的,栽了。” 深洞猛地扩张,将宁烨连同椅子整个吞了进去,黑影腹部扩张到了极限,又不断缩小,恢复原状,发出满足的饱嗝。 随即把自己也吞了进去。 屋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把椅子静静地待在灯下。 第75章 孤立无援 直到第二天下午,宁烨久久未归,也没有联系,终于引起了驻点众人的注意。 李寻清连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很快,心理辅导室外的监控便放在警方和众人面前的大荧幕上。 魏磊找给他上供保护费的地下帮派,街上多了不少小弟查人。 警方接到老板的电话后,只是又多安排了几批警员巡逻,没有抓捕没有犯罪的帮派成员,但由于劫走宁烨的人反侦察意识极强,多次换人,换车牌车辆,所以只抓到了收钱办事,一问三不知的小喽喽,宁烨具体在哪根本没有线索。 神父陈洪友得知消息后表情没有变化,只是说了一声他会想办法。 李寻清进入驻点餐厅,金会计挥手示意她落座,老板坐在主座,魏磊,邓明玉还有江姝静都在这里。 等李寻清坐好,老板咳嗽两声,说道:“好了,情况大家都了解了,宁烨莫名失踪,至于为什么叫大家来。” 话说一半,他拿出平板,众人看向上面的内容,是即将举办的金摩市经济民生综合论坛与下河市纪念演唱会。 众人纷纷不解,李寻清的眼神最是瞩目,现在自己人失踪了,看这个干什么。 老板很快便解答了大家的疑惑,“我算了一卦,死了……坐下,听我说完,死了一批木偶,但没得到任何提示,所以我怀疑他和即将发生的大事会有所关联,导致因果关系过大或过于混杂,我算不清。” “老板你怀疑他会在这两个地方之一?”邓明玉似乎明白老板的意思了,只能是大量死亡的事件才会这样。 老板思忖许久,才吞吞吐吐道:“以下全部都是我个人极端且不现实的虚假猜测,你们就当听个乐子。” 见其他人都正襟危坐,他食指敲打桌面,眼神放空,陷入思考,“这伙人千方百计劫走宁烨,肯定是要用他,既然现在还没出什么大事,说明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未来短时间内只有两处人员高度聚集的地方,金摩的论坛,下河的演唱会,他只可能出现在这两个地方之一。” 魏磊当即挥手,“那我们分组行动好了,我和邓明玉,江姝静和李寻清。” “不,不需要。”老板突然打断,否决他的方案,众人目光诧异,但没人出声。 老板表情十分拧巴,思来想去,终于说道:“如果是下河和金摩二选一,那么一定是下河。” 江姝静抬起头,有些不懂,“为什么啊,把金摩那边的人都干掉岂不是万事大吉?” “错了。”一道闪电划过脑海,金会计突然出声,想清楚老板的思路后,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注意到众人视线,他整理好刚刚想清楚的事,解释道: “从战术重要性来说,两边没什么区别,战略上金摩市更重要,但是,反向思考一下,如果袭击目标是金摩市,这个会议根本不会展开,明白吗?” “你确定?”邓明玉呼吸急促,似乎不敢相信她刚刚想到的,极其恐怖的发展,“不可能,那不就是说……” “这座城市被抛弃了。” 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响起,李寻清播放完语音,放下手机,看不到口罩下的表情。 老板敲敲桌子,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所以,都听好了。”其余人都从这句话里明白,他不想再谈这件事。 “我们必然在某个「绝对不能放走」的名单里,不要报侥幸心理,向本市其他驻点寻求帮助,宁烨是我们最大的线索,找到他,多半能发现这件事的端倪。” “情况紧急,尽早出发,另外不要把全部情况都兜出来,泄密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具体怎么做自己想办法,一切行动都以寻找宁烨为基准,不要节外生枝。” 话毕,老板起身,“解散,江姝静,你跟我来一下。” 其余人迅速离去,江姝静紧跟老板来到二楼,看到满屋子似人非人的人偶,不由得打个冷颤,怯怯道:“老板,你叫我上来干什么呀?你对我不满意吗?” 见老板没有转身,也不说话,她低下头,手指不断揉搓裙边,“我太笨了,刚来大城市什么都不懂,多亏了大家帮我,才能走到现在,现在宁烨失踪,我也想尽我一份力。” “哦?真的吗?”老板转身,眼神锐利,如同盯上地上飞奔老鼠的猎鹰。 江姝静用力点头,大声道:“真的!我会证明给你看!” 老板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仅仅说了一句话,便让二楼的氛围骤然降到冰点。 “如果是真的话,你就告诉我们宁烨在哪了,还是说,你不知道这方面的计划?” 江姝静脸上的表情凝固,困惑且迷茫,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质问道:“你还怀疑我?” 没等她继续说,老板抬手打断她,“我没证据,但我知道是你,无论你拿出多少证据证明你不是,我也不在乎,所以不用装了,搅脑。” 见江姝静不说话了,他继续说道:“刚开始我没回过味儿来,但一想到搅脑的脑子如果都是一团烂泥,那么她如何躲过其他宿主的检查?” 他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很简单的把戏,你称呼自己为搅脑,所有人都会以为你只会把脑子搅烂,所以把大脑做回正常的样子就好了,没人能发现,唯一的副作用也仅仅是做不了真正的你。” 江姝静皱眉,用一副从来没有过的微妙表情盯着老板,老板视而不见,继续说道: “你们过界了,我不知道你们和陈洪友达成了什么协议,把宁烨放到这里。但是无论你们邪教搞什么,不要把他掺进去,这对他有害无利,你们也不会希望他半途夭折吧?” 江姝静露出奇怪的笑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说,不,好。” 咔啦。 屋里的人偶双眼冒出红光,瞬间转头,直直盯着江姝静,她面不改色,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安全,甚至不在意他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我只是过来玩玩,有朋友找我帮忙,我就顺手推了一把,宁烨是一块还是几块,取决于他最后到了谁的手上。” 内部对宁烨的态度有分歧么…… 老板心里千般思绪,没有表露在脸上,沉声问道:“我问你他在哪?” “不知道,不了解,不在乎。”江姝静不耐烦地大声喊道,说完她顿了一下,转身离去。 就在她打开门走出去,老板目光变得失望的时候,一句话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你放弃了,他才死定了。” 听到这句话,老板表情一愣,随即耐人寻味起来。 这明显不是搅脑说的,而是江姝静。 她这样真的不会疯么?思维矛盾,自我否定,最后走向自我毁灭。 老板似乎看到了江姝静的结局,摇摇头,不再多想,毕竟不是要紧事,更不是要紧的人。 江姝静下到拐角处,心里有些后悔,自己闲的没事留那一句干嘛,随即心里一突,江姝静这个身份用得太久,竟然反客为主了。 “站在那里不要动。” 一道沙哑阴沉的声音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呢喃。 噔。 江姝静身体猛地一停,头顶落下由干枯粗绳编成的绳索,套在她脖子上拉紧,窒息感瞬间让她思绪混乱,眼珠垂到眼底看去。 李寻清站在楼下一旁,口罩拉下,一只胳膊的死人皮被用力扯下,血液飞溅。 邓明玉抬手抓在空处,仿佛在拉着绳索的另一头,眼神悲伤。 站在正中的魏磊身躯几乎将身旁两人盖过去,他的两个鼻孔里喷出一股白色蒸汽,嘴角咧开到耳边,露出一嘴鲨鱼般的锯齿,发出阴森的笑声。 “你把我的大餐搞丢了,那我就吃了你!” 下一刻,深渊巨口出现在江姝静面前,一口咬下她的头颅,发出令人胆寒的血肉撕裂与骨头断开的清脆声。 无头尸体晃了晃,摔倒在阶梯上,一路滚到李寻清脚下。 …… “hey,amigo,amigo,wake up.”(嘿,朋友,朋友,醒醒。) “wake up buddy,stay with me.”(醒醒哥们,别睡过去。) “wake up,i know you can here me.just open you eyes, and i promise i won''t hurt you.”(醒过来,我知道你能听到我。只要你睁开眼,我发誓我不会伤害你。) “amigo?”(哥们儿?) “……” “fxxkfxxkfxxkfxxk....fxxk!!!” “wake the fxxk up you motherfxxk,wa——ke!!!u——p!!!”(给我他妈醒过来你个xx养的,醒过来!!!) “fxxxxxk!!!” 宁烨被耳旁的怒吼叫醒,睁开眼,他手脚被束缚,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白人正对着空处怒吼。 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没有天空,没有地板,没有任何其他事物,只有无尽延伸的红色。 注意到宁烨的眼神,年轻白人表情凝固了一瞬,转怒为喜,像是对待朋友一样拍拍他的肩膀,扫掉不存在的灰尘,用关心的语气说道:“你没事吧,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宁烨有些懵,这个白人帝国话太顺溜了,“你会说帝国语?” 白人一脸自豪,“土生土长的帝国人,正宗老土着,你们这群黄皮猴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宁烨还来不及恼怒,因为他更搞不清了,“你刚刚不是在说西大陆语?” 听到这话,白人像是被打开了兴奋开关,迫不及待道:“你觉得呢?我为什么会说?” “嗯……基因?”宁烨试探着回答。 “我去泥马的,谁踏马娘胎里就会说话。”爆了一句地道粗口,白人做作地整理仪容,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当然是我学的,为了勾走你们这群猴子的马子。”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面镜子,陶醉地看着自己的帅脸,“我随便走在路上,街上的女人看到我的倾世容颜就迈不动腿。我说我想和她们接吻,她们就会和我接吻,我勾勾手指,她们就会逃离自己的婚礼,穿好婚纱主动订房等待我的到来,我让她们在开心的时候打男朋友电话,她们就会在我身旁用最热烈的感情与男友对话,我想玩点重口味的,她们就会心甘情愿付出任何代价来满足我。” 他耸耸肩,“很简单但有趣的游戏,不是吗?” 宁烨想起时不时发生的新闻,好像真的不太好反驳,只能撇撇嘴,“可能吧。” “好了,再问你一个问题。”白人收起镜子,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宁烨瞳孔骤然一缩。 “联合培养的意思。” “联合……培养?” “是的。”白人发出瘆人的笑声,“意思是爹不亲娘不爱,只能自己求活。” 哒。 他打了一个响指,宁烨感觉身后有无形的能量迅速汇聚,碰撞,下一秒,离他不到十米处猛然产生剧烈的爆炸! 轰隆隆!!! 火焰冲天而起,有七八层楼高,形成了一个小蘑菇云缓缓上升,炽热的高温辐射照在宁烨身上,感觉每一寸肌肤都疼痒难耐。 火花落下,白人抽出一支细烟,用天上的火花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抬头望天。 “邢官麾下,no.3,云爆。” 他居高临下,看向宁烨僵硬的面孔,宛如审判恶魔的上帝。 “你已经孤立无援了。” 第76章 the.second.bomb 假如有人问你,如果有一个人,他掌握了你的生命,毫不在意,抱有恶意,你对他的态度是什么。 哪怕这个人是上帝,大部分人的回答都会是想办法打烂他的脑袋,其中一部分人会把他的尸体风干,去除内脏做成标本,作为一种荣誉。 当然,这是假如,不带脑子口嗨是应该的事,真要这样的话,人类社会就不复存在了。 但假如,这个人就在你眼前,随时都能让你去死,死上一百遍,一千遍,假如你能死这么多次的话,你的态度是什么? 现在宁烨所面临的情况就是这样,眼前这个奇怪的白人让他很是看不懂,现在只能委曲求全,不然下一个爆炸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白人似乎读懂了宁烨的眼神,一副你误会了的表情,跪坐在被束缚躺倒的宁烨身边道:“哥们儿,别误会,我可不是威胁你,咱们可是要搞大事业的人。” “大事业?”宁烨听出来他想聊天的欲望,顺势跟上。 “没错。”白人打了个响指,“叫我唐哥,或者我的外国名伊凡,只要你不动手,我就给你松绑。” 宁烨摇摇头,言辞恳切,“伊凡,就算我真动手也打不过你,所以你不用担心。” 一声伊凡显然戳中白人的爽点,他双手叉腰,爽朗一笑,“当然,好歹我也是邢官麾下前三。还有,没东西绑着你了。” 宁烨这才感觉到,手脚上的绳子不知道何时消失不见,他起身揉搓扭动手脚腕,疑惑不解道:“你怎么给我解绑的?” 伊凡张开双臂,向宁烨介绍道:“欢迎来到心相世界。” 他保持动作一动不动,强忍着不给他脸上来一拳的冲动,宁烨叹了一口气,人生处处是捧哏。 “心相世界是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伊凡勾住他的肩膀随意挑了一个方向散步。 “嘻嘻——” 宁烨猛地转头看向后方,一道黑影转瞬即逝,孩童的笑声仿佛在空空的走廊中回荡,渐渐消失。 “好了别看了。”伊凡吸引回他的注意,“只是一点无关紧要的残留,偶尔会出现,没什么事。” “话说,小黑你见过了吧?” 宁烨想起来那张巨丑无比的脸,不由得泛起胃酸。 看到宁烨表情变化,伊凡笑着拍了他两下肩膀,说道:“哈哈,习惯就好,我们现在在它的心灵空间,通俗理解的话,就是你内心想法在灵魂的储存地。” 宁烨环视一圈,伊凡站在一旁没有阻止。 只有漫无边际的红色,仔细看去,似乎能从红色中看到一些星星点点的黑色,若有若无的童真笑声弥漫,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这么空么?我以为会比较……热闹。” 伊凡抬手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所以我们才能在这里,不然正常情况下,我们会被无限增生,纷杂无绪的想法挤成碎渣,但现在,这里的管理员是我,把你「禁言」还是「踢出群聊」都是一个念头的事。” 这个小黑到底是什么? 宁烨心里疑惑,但识趣没有问出来,这种核心问题说出来除了让人警惕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至少目前,伊凡对自己没有攻击意图,还有透露消息的倾向,保持这个状态就好。 他摸摸自己的身体,好奇问道:“那我们是灵魂还是肉体?感觉好像和现实世界一样。” 伊凡皱眉想了一阵,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肉体与灵魂的中间态?好像是这么说的,你大概理解就得了,少多嘴。” 从他的话语来看,他是听命行事,但他这个高度的人,只有一个人会让他乖乖听话。 主教邢官的命令么? 宁烨感觉一阵头皮发麻,似乎自己被扯进一个巨大的,无法抵抗的深海漩涡。 让这个大嘴巴来接待他,到底是疏忽还是无所谓,大概率是后者,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让宁烨的心沉到谷底。 见宁烨不说话,以为是担心惹恼自己,于是伊凡宽慰似的捶他肩膀,继续散步,然而下一句没来由的话,让宁烨看到了邪教未来计划的一角。 “还记得为了下一代么?” 没有在意宁烨僵硬的脸色,伊凡继续说道:“老大和其他几位琢磨了一阵子,给出的一个概念,没想到我们才拿出一根火柴,嘭,藏在地下的石油全都炸了。经此一役,我们看到了这个概念的价值。” 果然,当时为了下一代的行动充满了不确定和偶然性,与其说是计划,不如说是选取了几块试验田进行初步尝试。 现在打算进行下一步? 伊凡竖起一根手指侃侃而谈,颇有种街边老大爷的风采。 “社会是一个等级森严的体系,由下至上,燃料,耗材,零件,工具,工人,组长,部长,厂长,每个人生下来就已经被定好了角色。” “燃料的子孙还是燃料,工人的子孙还是工人,厂长的子孙还是厂长,生生世世无穷尽也。” “其中不可避免的,会有一点点损耗。” “不堪重负身体垮掉的学生,无法面对一次月考的滑铁卢。 即将毕业没有工作的大学生,在巨大的人生落差下迷茫恐慌。 被几十年的贷款压在脚下的上班族,在无止境加班下看不到人生转机。 年老体衰,病痛折磨,成为拖累的老人,在愧疚与委屈中渴求解脱。” “暴力,疾病,缺陷,孤独,诬陷,欺骗,太多苦难,随口就能说上一串。” “没人在意的角落里形形色色,沉沦失意的边缘人,他们只是新闻里丢掉的废稿,纸上被压缩的数字,数据里需要剔除的干扰素,曲线中被修改的微小偏折,但嘿,他们存在,是必然产生的误差。” “一句话就能概括的痛苦,在他们的时间里是不知何时开始且没有终点的凌迟,他们坐上了名为活着的跷跷板。” “少部分人的对面,是成功,财富,权力,将他们翘上人生顶点,一览众山小,而另一部分人,他们的对面只有困难,挫折,失败,那实在太过沉重,将他们翘上天,无处落脚,无力改变,他们只想要一件东西。” 宁烨皱眉沉思,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为了下一代?” 伊凡摆手,“不不不,希望,他们需要希望,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希望,就能成为他们的救命稻草,很可惜,他们没有。” 他顿了一下,头撇向一边,用戏谑的目光看向宁烨,讥笑道:“or,just a little weight.(或者,只需要一点重量。)”说话时,他右手两根手指杵在空气上,往下一跳,嘴里发出啪的一声,手指散开,就像一个个跳下的人。 宁烨陷入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了下一代就是这样,将不知道多少人彻底从深渊扯入轮回。 除了死去的本人,没人知晓是好是坏。 伊凡句句紧逼,得理不饶人:“你知道为了下一代之后有什么变了么?” “什么?” 伊凡扮出一副哭脸,用委屈的腔调哭诉:“什么都没有,喔,看样子死人要哭眼睛了,以为其他人能因此好过,结果白死了,好可怜……哈哈!” “一个人死了,会有十个人站出来代替他,成为更贫穷的他,还要踩在他的尸骨上质问为什么不努力,是的,我看了网上评论,对死者只有高高在上的同情和极尽所能的嘲笑。” 宁烨无言以对,只得说道:“你们似乎也没有立场嘲笑帝国,你们的所作所为没有让百姓过得更好,而是火上浇油。” 伊凡突然一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的样子,整的宁烨无所适从。 他最后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指着宁烨的鼻子道:“看样子你也不蠢啊。” 一道闪电划过宁烨的脑海,不由自主道:“这是阳谋。” “没错。”伊凡大方承认,“人们常说,没有谎言的维系,社会就会分崩离析,但有人说谎,就有人被骗,有人受益,也有人受害。” “当一切都在向上发展时,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合理化,我们会一次次,一层层在他们面前揭开这道弥天大谎,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撒谎,多少人被骗。” “让那些在网上施舍同情,或是肆意嘲笑的人,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顺便说一句,不用谢。” 还不待宁烨有任何思考,伊凡立马转移话题。 “扯太远了,让我们回到原先的话题,为了下一代运动,由于帝国仍在高速发展的快车道上,大部分人仍然虔信自己不是被甩到车尾的那一批。” “加上一万个人有一万个想法,彼此不关心,只有单独个体的宣泄,没有身临其境的感受,所以行动毫无疑问地失败了。” 他嘴角扬起笑容,好像根本没在说失败,而是大获全胜。 “但这在计划之中。” “一架飞机撞毁大楼,远处的人们会拍照,驻足观看,拯救伤者,担心未来有被袭击的可能,甚至用一包洗衣粉来支持自己的论证,但是,没人,他妈的,害怕。” “很有趣不是吗,这群人就在灾难旁边,却和他们没有关系。” “他们只感到悲伤和愤怒,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已经结束了,袭击者和受害者退下舞台,现在是他们的时间,不会再有受害者,事情就这么翻篇了,他们甚至可以一边吃点心,一边发布痛心疾首,怒不可遏的文案。” “但如果再来一架飞机呢?” 宁烨打了个寒颤,甚至不用思考,脱口而出答案:“即使第二架没有伤到自己,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第三架甚至更多,所有人都处于随时死亡的危机,形势彻底失控,直到这件事被完全解决。” “the second bomb.”伊凡说,“这是我称呼的理论,我大哥更喜欢称之为无限危机,只需要一架飞机,一桶汽油……甚至几只老鼠,你就能加速时代变迁,扯下那层遮羞布。” 听到这里,宁烨本能后退两步,目光警惕,“这是你们把我抓过来的目的?” “嘘……” 伊凡将食指放在两唇中间噤声,露出微妙的笑容。 “想起来吧,你死去的时候。” “搅脑,该你上场了。” 第77章 接手 魏磊大口咀嚼嘴里的人头,咽进肚里,嘴角流下鲜红的血液。 脚下的无头尸体还在时不时抽搐,脚趾用力,胸口起伏,手指不自然的扭动,仿佛还没意识到大脑已然消失,只有脖颈断裂处喷射不停的血液和漫空铁锈腥气告示众人并非幻觉。 邓明玉脑海中一片空白,泪水止不住流下,捂住嘴,发出努力克制而悲伤的呜咽。 李寻清目光清冷,还不待尸体停止抽动,立马搜寻江姝静身上口袋,除了两圈头绳以外什么都没有,于是起身,准备去她房间,看能找到什么线索。 对待主教级别人物的分身,能够一套必杀已经是惊喜中的惊喜了,不可能祈祷抓活口审问。 而金会计与楼上的老板不知道为何没有出现,明明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不用去了,屋里什么都没有。” 李寻清脚步一顿,猛地转身,江姝静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嘴角含笑,眼神不复过去的灵巧,而是阴沉狠辣,两只脚在空中晃荡,清纯与阴暗交融矛盾。 “你……你?!” 邓明玉瞠目结舌,指着江姝静说不出话来。 魏磊咀嚼的动作停住,刚刚嘴里的食物突然消失不见,他低下头,脚下的尸体也不翼而飞,甚至连一滴血也没有。 于是他饶有兴趣地看向江姝静,自言自语道:“视觉欺骗?不对,触觉和味觉也欺骗了。” 鼻子耸动两下,屋里有其他所有人的味道,唯独没有江姝静,如同被橡皮擦擦掉一般,然而她坐在桌子上,如假包换。 面对如此被动的情况,魏磊反而露出狰狞的笑容,“你不在这里。” “不,我在。”江姝静平静道,魏磊的笑容僵住,缓缓收敛。 她抬起右手,欣赏自己粉亮亮的指甲,“只是你的大脑主动屏蔽了对我的感知,至于你眼前的我,只是我告诉你在这里「看到」了我。” 三人表情各异,她歪着脑袋好奇道:“你们为什么这个表情,我好歹挂着个主教的名头,不至于被你们这群虾兵蟹将干掉吧?” 说完,她耸耸肩膀,起身朝门口走去,看也不看他们,无所谓地随意摆手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 邓明玉大喊,江姝静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泪眼婆娑的邓明玉,随即撇开目光,而后又与她的眼睛对视。 “看在一起这么久的份上,告诉我们一点线索,好么?” 江姝静微微眯眼,面无表情,一股没由来的惊悚感浮上心头,邓明玉尽可能不表现的抵抗,然而脸上的表情已经僵硬成了面具。 “好啊。” 江姝静突然一笑,回到了天真烂漫的状态,“之前下河市出现了两只异常态恶鬼,一只被帝国俘获,另一只在我们手上,找到那只鬼,就能找到宁烨。” 下一刻,她的身影消失无踪,像是视频播放完,画面消失一般。 场面陷入沉寂,刚刚不知道去了哪里的金会计从角落里走出,拍拍魏磊的肩膀,唤回众人的注意力。 “小心点,她没安好心。” 嗡嗡。 电话震动,其余人纷纷看向李寻清,她看到电话上的名字,一时间不知道对方意图,犹豫片刻,眼神示意魏磊后接通电话,打开扩音,传来一道女人声音。 “喂,李寻清?” “你是谁?” 魏磊拿过手机,关掉扩音,淡淡道,深沉的嗓音隐隐传来危险的气息。 对面沉默,魏磊可以明显听到那人呼吸停了一瞬。 “你是魏磊吧,我是向阳,如果你记得的话。” “有事就说,没事我挂了。”魏磊不耐烦道,出了这么多幺蛾子,他的耐心已经消磨到了极限。 “我……”向阳刚开口,魏磊突然表情一变,露出异样的笑容。 “找到了。” 他右手猛甩,在空中留下一连串残影,狠狠抓在空处抬高,随后看向手上空气,张开血盆大口,森然锯齿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屋里怎么会有风呢?原来以前不是错觉。” 他冷笑一声,对着电话道: “抱歉,打断你了,继续说。” “哦……哦,是这样的。”向阳当作没事一样,说出来电的目的。 “我手上有个跨省的案子,有些棘手,想邀请你们驻点的人一起去出趟差,如果可以的话,我来帮你们办理出行许可。” 听出她的意思,魏磊懒得客套,直言道:“多谢好意,但我们还有点事,有缘再见。” “你等下!” 强忍住爆粗口的欲望,向阳迅速说道:“你们也感觉要出大事了?确认是下河市不是金摩市?宁烨电话我一直没打通,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以动用我的人脉帮忙,上面发函告知驻点人员严禁出市,我能带你们出去,这可以证明我的能力吧?” 魏磊想了想,回复道:“老东西说你是商辉集团老总的女儿,渠道想必比我们多。上次合作没抓到的两只鬼,一只被邪教抓到,找到这只鬼就能找到宁烨,事成后我们驻点欠你一个人情,原则内无偿帮你三个忙,宁烨那边欠你多少随你,不关我事。” 还不待向阳反应过来,电话便被挂断。 一旁的刀疤就要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破口大骂,然而在向阳的眼神警告下停下动作,到嘴的话变了模样。 “这个阴逼敢揭老大的底,不过那个小子真出事了,我们怎么着?” 向阳沉吟些许,开口道:“你们走,这摊浑水不是我们能淌的,尽量多找点侦探过来调查,查到就是胜利,没查到也无所谓,必要时刻送点物资情报给他们,多点人情是一点。” 剑客表情变化,似乎不太愿意接受,“我们走,让别人跑过来送死?” “不。”向阳一脸严肃,纠正道:“一旦有任何苗头,我会通知他们撤离,委托费照发,再不走就是他们的自由了。不说了,你们尽早离开。” 挂掉视频电话,向阳重重吐出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轻声道:“进来。” 屋外的中年人开门进来,笑呵呵地用聊天的口吻说道:“侄女啊,跟你爸谈的怎么样了,这单到底签不签?公司上下可是等得急啊。” 向阳脸上浮现礼貌的笑容,“叔叔,我爸的意思很明确,那家公司存在明显问题,我不会替我爸爸签字。” 无论中年人好言相劝,还是挑拨离间,亦或是威胁利诱,她依然是那副表情,最后中年人实在无法忍耐,又不想撕破脸,只得拂袖而去。 关门的刹那,向阳脸上显出一丝疲惫,又立即消失不见。 她必须坚强下去,代替父亲,成为这家集团的领头人,否则它会顷刻间分崩离析,被其他公司分食殆尽。 毕竟,家里那两团黑碳无法为自己排忧解难,哪怕是他们活着的时候。 …… 江姝静紧咬嘴唇,嘴角止不住地溢出鲜血,她使出全力试图扒开身上的巨手,然而那手如磐石般纹丝不动,死死抓在她的腰上。 她尽可能忍耐被巨力挤压,内脏位移的剧痛,盯着魏磊的眼睛,他的瞳孔里完全没有自己的身影。 明明自己够小心了,但走路带起的一丝几乎不存在的微风便让他警觉,如此自信地抓住认知里并不存在的自己。 这个男人…… “你很不错。” 空气中传来江姝静的声音,魏磊嘿嘿一笑,手上力道加重。 然而不知为何,这力气反而朝外使,让他不得不松开手,再握紧时,他已不确定有没有抓到人了。 确认她不在屋里之后,魏磊看向李寻清,问道:“你说,怎么办?” 李寻清思考良久,摇摇头,打字语音播放:“不能指望他们,更何况其他驻点的歪瓜裂枣,我们自己想办法。” 金会计不合时宜地插入话题,让几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我们真的需要拯救宁烨吗?本来就是他们的人,他真的还想回来吗?” 宁烨猛地转头,身后空无一物,更不要说人了。 抬头,低头,眼前只有一片凝成黑色的深红,最后看向同样摸不着头脑的伊凡。 两人大眼瞪小眼,然而很快,伊凡眼神凝固,伸手指向宁烨面孔。 “你……额头上。” “额头?”宁烨心里一突,被伊凡的表情吓到,摸向额头,上面不知何时划了一道清晰的裂口。 “嘶溜。” 裂口猛然扩大,伸出一条漆黑如墨的舌头,裂口上下长满了鲨鱼般的尖牙,就在这一刻,宁烨瞳孔扩散,抬起的右手无力垂落,身体失去控制。 “咦咦咦咦咦咦————” 宁烨张嘴,与额头上的嘴同时发出怪异的声音,男女声重叠在一起,听得瘆人。 “搅脑搅脑搅搅搅搅脑,我是搅脑啊啊啊啊啊——好棒宁烨好棒,你的身体好棒,我好爱你,质量,冒号,好评!包装,冒号,好评!口感,冒号,好评!味道,冒号,好评!返返返返现呢?我要宁烨牌脑浆!嘶溜,我要和你接一千次吻,上一千次床,杀一千万人,喝光全世界的脑浆!” 声音戛然而止,宁烨转头,用空洞的眼睛看向伊凡,此时他佝偻着身子,一副谄媚的样子。 呼—— 宁烨转瞬出现在他面前,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狞笑道:“你敢直呼我的名字?” 伊凡身体失去控制,甚至动不了一根手指头,心中惊骇不已,只能像一个普通人,被窒息感逐渐吞没,眼皮耷拉着,快要闭上,从仅存的视野里,注意到宁烨嘴角流下口水。 不会想喝我的脑浆吧。 伊凡叫苦不迭,心里不断哀求,恐惧与绝望填满了心中的每个角落,度过的每一秒都像是过去了一整天。 “嗬!咳咳!” 脖子上的手突然松开,伊凡倒在地上,身体控制权失而复返,他不断张口呼吸,又被口水呛到,剧烈咳嗽。 怪不得就她没有手下,这个性格谁受得了…… 不过现在这话他只敢憋在心里,哪怕搅脑走人也不敢说了。 宁烨走到一旁,头上的嘴巴伸出舌头舔舐他的脸庞,喃喃自语道:“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第78章 下一次 “诸帆,对不起。” 身后的女人嘴唇蠕动,面色苍白,通红的眼睛流下泪水。 她手上拿着一把金色短刀,上面覆盖了繁复华丽的银色花纹,闪烁着神秘的淡淡彩光,此时这把刀深深捅进将后背交给她的男人,她松开手,缓缓后退。 她是最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可怕的人,这也是第一次违逆他,用他给的刀,一刀刺穿他的心脏。 此人一身白袍,漆黑的长发随意搭在肩上,冷峻苍白的面貌英气逼人,嘴角的盈红分外显眼。 他一人面对三公里开外千百气势汹汹的官兵枪队,还有数百门黑漆漆的大炮,面无表情,屹然不动。 即使被同伴背刺,也没有转头,而是淡淡道:“不用对不起,是我的错,竟然会信任一个情绪善变,没有主见的女人。” 女人脸色数变,涨的通红,大喊道:“你凭什么要求我陪你去死,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臭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救了你三次,帮你除掉所有障碍,送你一介平民弱女直达这一届的国民代表,财权通天,你说,我为什么不能让你陪我一起死?你欠了我三条命。” 女孩支支吾吾,高抬头来加强自己的气势,反而显得无理取闹,“没你我也做的到!而且你不就是在利用我!你我各取所需,我不欠你的!” “是么,呵呵。”男人轻笑一声,温润如玉,哪怕女人没有听出嘲讽的意味,只是风轻云淡地略过她,女人的自尊心反而更加支离破碎。 她露出恶毒的表情,平生第一次大脑用尽全力,说出最能攻击男人的话语:“你就安心去死吧,你的公司是我的,你的钱财是我的,你的尸体也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赶紧给我去死!!!”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刀。”男人回眸,眼神冰冷,然而下一刻却只剩下了遗憾与失落。 “但还差的太远。” 插在他后背的金色短刀霎那间爆发出七彩强光,照亮女人懵懂迷茫的脸,两人的身影被光芒笼罩,失去踪影,形成直径一公里的通天圆柱。 轰隆隆!!! 光柱直插大地,捅穿白云,骇人的高温融化周围可见的一切。 远处的官兵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如同天威的巨大圆柱,很快,光柱散发的辐射高温伴随着漫天的沙尘飓风扑面而来。 “快卧倒!!!” “这是人能做到的?!” “神啊,宽恕我!” “我不想死!” 人类的挣扎喊叫在自然的力量下没有一丝波澜,自然而然的被掩埋在沙尘暴中。 过去了一个小时,漫天黄沙随风散去,地上躺满了浑身烧成焦炭,哀嚎挣扎的官兵,而爆炸地留下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坑,边缘光滑无比,就像是工业切割的出来的。 那个暗中将所有高阶诅咒宿主吸成人干,把全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只剩下一家小势力胆敢反抗的男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至于那个女人,没人关心,不过是男人扶持的傀儡,无父无母,除了男人给她的,一无所有。 下一次…… “burn to hell, witch!”(下地狱吧,女巫!) “you slutty whore!”(你个不知羞耻的x子!) “you killed my little girl,she''s just a baby,basterd.”(你杀了我的女儿,她还是个婴儿,杂种。) 这里是不为外人所知的议会地下三层,一群衣着华丽的男女老少,将中央的篝火堆团团围住,肆意谩骂,篝火木堆上绑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 女孩穿着黑色白边长裙,脸上画着厚厚的妆容,本就白皙的脸庞变得更加苍白,两边脸颊涂了两个鲜艳的红圆,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娃娃,偏偏是个活人,看久了便搞不清楚她到底是活人还是木偶,瘆得心慌。 周围的吵闹声唤回她的意识,幽幽转醒,清楚此时此刻完全不利于自己的形势后,反而笑了出来。 充斥大厅的怒骂声瞬间沉寂下来,站在前面的人为了面子不愿意转头,脚步却毫不迟疑地拼命往后退,一时间人群陷入争吵和混乱,女孩笑得更开心了。 “quiet!”(安静!) 人群中一声大喊,压下周遭的声音,在空旷而又拥挤的地下密室中回荡,众人停下争执,从慌乱中回神。 人群散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周围人敬重狂热的目光中走到篝火堆旁,抬头看向女孩,女孩与他对视,目光中带着极端的不甘与恨意。 老人不甚在意,他遵循上帝的指示找到了女孩千方百计隐藏的父母,和她的两个哥哥,在与女孩大战中让手下在她面前将她全家倒吊,剥皮切肉,削成白骨。 女孩情绪崩溃,注意力涣散,被他合伙教会众人拿下也是理所应当,这点恨,他受了。 教会惩戒她的罪行,千千万万被她摧毁的家庭经此一役,必会选择教会,议会和内阁为了选票,只能将无数宗教中不算起眼的教会奉为国教。 念头千回百转,老人右手举起十字架,左手打开圣经,喃喃道: “god said,let there be light,and there was light.”(神说,要有光,那里便有了光。) 女孩脚下的篝火燃起白光,白金色的火焰冉冉升起,烧过女孩的脚,小腿,膝盖,腰部,胸口,最后将她全部淹没,她像是没有痛苦般,只是盯着老人,那滔天的恨意与不详的气息让老人心里一颤。 人群传来一阵阵惊呼,但没再喊骂,只是默默看着,倒映的火焰遮盖不住眼里的惊恐。 因为…… “嘶——” 火焰中,女孩的长发无风自起,遮天蔽日,如同活物般在空中蠕动,发出蛇一般的嘶叫。 女孩的躯体渐渐融化,头发失去活性,化作飞灰,她的眼睛已经融成液体,蒸发消失,漆黑的空洞一直对着下方的老人,直至脖颈烧断,头颅掉落到老人脚下。 老人捡起焦黑的头颅,对上那两道黑洞,冷哼一声,双手将头颅捻成碎渣。 突然,他眼神凝固,冲天的篝火底部,似乎黑的有点不太对劲。 然而人群的欢呼将他的思绪打断,这点小事已经无关紧要了。 next time…… 狼人被无数发银制炮弹打成碎片。 next time…… 正派宗门齐心协力,围攻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人,将他挫骨扬灰。 下一次…… 下一次…… 下一次…… 时代飞速变化,时代越来越久远,每一次停顿,都有某个人形单影只的死去。 直到最后,周围只剩下白色,寂静无声,宁烨默默看完,如梦似幻的景象让他难以思考。 撕拉。 身后传来血肉撕裂的声音,伴随着血液飞溅,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发出令人不安的咀嚼吞咽的声音。 宁烨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猛然回身,眼前如同地狱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缩小。 身后的地上铺满了成百上千具支离破碎,赤身裸体的死尸,尸体多到堆积如山,汇聚成高高的尸堆,如同邪教的活人祭祀,充满邪典与神圣的宗教意味。 尸堆之上,一道漆黑的类人型生物正蹲在上面,扯下一具尸体的手臂,大口撕咬上面的皮肉。 那生物脸上除了两道直冒白光的眼睛和一张嘴以外没有任何器官,皮肤不自然地黑到极致,以他为中心的白色空间像是躲避瘟神似地远离,周遭只剩下浓稠如同活物的黑暗气息。 漆黑类人生物似有所觉,停下进食,抬起头,对上下方宁烨的眼睛,惨白的光芒让宁烨不得不抬手遮掩。 放下手,面前的无数尸体一同睁开眼,无声地望着他。 类人生物俯下身,四肢扒在脚下的尸体身上,肌肉瞬间膨胀,身体以视觉难以跟上的速度朝宁烨扑去,张开血盆大口,腐臭味扑鼻而来,嘴里还有残留的血液和碎肉。 “吼!!!” 第79章 ΑΨΩ “呀!” 现实里的宁烨猛地抬头,额头上的黑嘴发出怪叫,吓了伊凡一跳。 “咋……怎么了?”他小心翼翼道,唯恐又惹她不高兴。 黑嘴沉默片刻,说道:“不应该,我没检索到。” “没检索到?”伊凡疑惑不解,然而搅脑像是没听到似的,嘴里嘟嘟囔囔。 “在这里。”身旁有人提醒他。 伊凡哦了一声,接过一盘录像带,然后打了个激灵,跳到一旁。 周围哪有什么人,他低头看向手里的录像带,惊疑不定。 你要说搅脑寄生在宁烨体内,伪装进来就算了,竟然还有人随意进来给他东西,自己难道不是最高权限吗? 黑嘴通过宁烨的感官注意到他的异状,询问道:“怎么了?” 伊凡举起录像带,“刚刚有个男的给了我这个。” “什么男的?” “不知道。” 一人一嘴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咔。 从二手店里偷来一个老式电视机,将录像带放入,宁烨坐在对面,眼神恢复了一丝神采。 电视屏幕闪烁雪花,画面跳转,是一辆公交监控。 外面一片漆黑,显然是在夜晚,公交在路上行驶,监控后方,有一男一女挤在最后面的角落里,女人穿着长长的白色婚纱。 宁烨瞳孔收缩,这个景象,是他怎么也不想回忆的过去。 就在这一天,他走上了通往地狱的路。 “为了活下去,你愿意相信一个显而易见,漏洞百出的谎言,直到你再一次面对它。” 头上的嘴用调侃期待的语气说道,宁烨心里一紧,强烈的危机感和未知的恐惧让他想要立即逃离,但身体还不由自己掌控,只能乖巧地坐在原地。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女人把老鼠喂进他的嘴里,转身离去,再之后,自己出现在家门口。 唯一可能有问题的,应该是自己不知道为何直接来到家门口,现在想来,这里是唯一可能出现问题的点,如果不是空间移动,而是记忆被修改的话…… 嗯? 画面中的形势突变,监控里的宁烨发出惨叫,嘴上不断流血,想要逃走,却被抓住后领,一把带到地上。 女人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他的脑袋塞进嘴里,随后抓住他挣扎的手臂,用双手碾碎,压缩他的骨骼和肌肉,就这么一点一点将整个人活活吞进肚子里。 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扶住座椅,肚子大了一圈,随后飞快缩小,肚皮表面有什么活物蠕动游走。 “呕——” 她弯下身,张开血盆大口,青筋暴起,呕出一条长长的肉块,仿佛要把自己的灵魂呕出来。 那肉块竟是一只活物,头部裂开,露出钢针般的利齿,发出扭曲失真,饱含憎恶的嘶吼,极端邪恶的姿态令人不寒而栗。 女人扶住车座,呼吸逐渐平稳,她拿出一块手帕仔细擦拭嘴角,姿态优雅,如同置身于一场高级酒会。 肉块逐渐扩展,变形,长出人类的四肢头颅,脸上浮现出五官。 他睁开眼,坐起身,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于是抠嗓子眼,吐出来一摊透明液体,他迷糊地看着婚纱妇人下车,就这么坐在地上。 直到司机喊了一声下车,他愣愣地起身,走下公交,不见踪影,录像结束,画面黑屏,映出宁烨苍白的脸。 他双手用力扒在脸上,仿佛想扒下这张皮,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甚至没有意识到身体权限已经解开。 “假的,我记得……” “你记得什么?”头上的黑嘴一句话,让宁烨沉默。 他记得,自己走在路上,父亲的车一闪而过。 父亲当时的话语萦绕耳边。 “量你不敢撒谎,不然有你好看的。” 我死了? 还活着。 我死了。 我回家了。 它回家了。 我还有妹妹。 什么都没了。 大家伙还在等我。 他们不会放过我。 谁来救救我…… 先下手为强。 我不想这样。 所有人都在逼我。 是我,我骗了自己,明明知道已经死了,却为了活下去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把过家家当成现实,闹剧结束,就会知道谁是提线木偶。 但如果我不是我,那么我真的死了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谁我谁我谁我谁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谁我谁我谁我谁我 “啊啊啊!!!!” 脑海深处传来无数根针扎似的剧痛,宁烨抱头哀嚎,原本坐在一旁的伊凡早就默不作声走到三米开外。 这小子原本还好好的,身上突然莫名散发令人不适的气息,眼神越来越不对劲,疑惑,不敢置信,害怕,恐惧,迷茫,绝望,最后只剩下纯粹的,没有目标的怨恨。 没有目标很可怕,因为不在乎发泄在任何人身上。 伊凡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它们天然会成为主教,以前听到主教意识到自己死了,就会成为主教的传闻,只是当成野史杂谈,现在看来并不是谣言。 新生的大脑承载着死者生前的记忆,自我欺骗,直到揭开谜底。 曾经相信的一切变成泡影,一切坚持都失去了意义,拥有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 它们只是披着人皮的诅咒,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生来心中便有一个巨大的缺口,一步踏错,就再也出不来了。 伊凡眼神凝固,咽下一口唾沫,喃喃自语:“怪物……” 宁烨脸上凝结出皮革的鸟嘴面具,野兽般深沉的喘息缓缓传出,大滩泛着绿色荧光的口水从缝隙里流淌而下。 他的身上长出细长的黑色毛发,将全身笼罩,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绿油油的气体,无数蚊蝇虱子肆意飞舞乱跳,如同黑色的龙卷风。 一道黑影从毛发里弹射出来,穿过黑色龙卷,掉到地上,是之前从宁烨脑门上长出的黑嘴。 它将嘴里的虫子吐干净,剧烈喘息中的恐惧清晰可闻。 难不成这张嘴也是有独立意识的分身,疯子。 伊凡心里腹诽,面上反而一副担忧的样子,“没事吧?” 黑嘴平复下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理他,嘴角咧开兴奋的弧度。 “让我再添把火。” 它嘴里钻出六只满是尸斑的泛黄人手,抓在地上,如同蜘蛛一般快速爬行,竟又爬回模样大变的宁烨身上,宁烨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无反应。 它掐住宁烨的脖颈,肩部关节,大腿,像是拆玩具般扯下,绿荧色的液体喷洒而出,在空中腐蚀挥发,腥臭作呕的气味弥漫。 头颅掉在地上,面孔被一张黑色皮革的鸟嘴面具遮盖,圆框眼睛里透出绿色的光芒,那不祥瘆人的光线照在伊凡脸上,他不禁躲到一旁。 黑嘴爬回伊凡身上,手臂迅速缩回嘴里不见踪影。 她发出令人不安的瘆人笑声,伊凡默默把她抱远一点。 “饿坏了吧,吃光这座城市,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第80章 大乱将起 下河市第一人民医院。 赵长春医生迎着值夜班的规培生和住院医的招呼,跟护士嘱咐两句后,进入休息室休息。 他已经连着做了几场手术,视野模糊,脚步虚浮,实在累得不行了。 身体刚沾上床单,意识便已模糊,沉沉睡去。 “赵主任,您醒醒,高危病人,救护车马上来。” 护士开门提醒,赵长春滚下床,脑袋晕晕乎乎,睁不开眼。 刚刚睡下就被叫起来,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实际上已经睡了两个小时,过度疲劳让他根本感觉不到休息过。 拍拍脸,强行打起精神,赵长春赶忙走出休息室,来到医院门口,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候着了。 救护车的声音适时传来,车开到门口,后门打开,担架送下来,赵长春只看了一眼便感觉不太妙。 病人脸上血色全无,意识模糊不清,寒颤,呼吸短而急促,咳嗽带有血痰。 经过紧急处理后,便交给相应科室的医生处理,赵长春刚松下一口气,然而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患者接连不停,症状有的与第一位相似,有的不同,身上渗出血迹,体温高热。 好不容易处理完,天已经快亮了,赵长春和同事面面相觑,心照不宣,拿出手机给家里人发短信。 “最近可能有烈性传染病,戴好口罩,与人保持距离,做好家里卫生,及时杀虫,注意安全。” 发完消息,赵长春来到院长办公室,医院各级领导早就来到这里,桌上的报告显然都已经看完了。 经过检测,病毒可能是鼠疫病毒,但似乎又有不同,需要相关实验室进行核准。 一番争吵过后,院方决定按照普通流感处理,医院照常开放。 哪怕报告上的情况是真,这么大的事,只要有一点偏差,上面肯定会让医院吃不了兜着走,而且万一是检测错误呢? 今天下河市的医院比往常都要繁忙。 警铃呼啸而过,引得路人停步瞩目,警车汇聚在某小区一栋楼下,刑警队队长彭春走进命案现场。 根据现场情况和法医初步但有把握的判断,彭春在脑海中模拟。 这一户是典型的一家三口,父亲在工地干活,母亲照顾正在上初中的儿子。 儿子半夜拉屎,从厕所里出来后,到客厅拿杯子去厨房接水喝,喝完水,在厨具选择中摇摆不定,最后拿起切骨刀,在客厅无灯光坐了一晚。 直到六点十五分,父母卧室闹钟铃响,母亲走出卧室,躲在门后的儿子一刀切在后脖上,直接倒地,儿子多次切砍,尸体脖颈断裂。 再之后,儿子扒光尸体衣物,切下胸部,腹部脂肪,并取出内脏,分批多次生吃,异味过大引起邻居警觉,在他吃完大半时警方破门而入,将其逮捕。 凶手疑似神经错乱,无法正常交流,发狂吼叫,有不符合体型的巨力。 悲剧啊。 彭春心里感叹道,现场证据多到爆炸,形成无懈可击的证据链,可见凶手毫不掩饰的态度。 将他定罪很简单,但是不是精神病需要专家鉴定,未成年小孩,不可能瞒过专家,普通家庭,不可能改写报告。 “彭队!” 手下慌慌张张前来汇报,彭春眉头微皱,但没说什么,平常手下们一向稳中有进,如果不是极其严重的事情绝不会是这个样子,毕竟是他带的人,他心里有谱。 手下左右看看,确认没人后,俯到队长耳边低声道: “山岳区,类似的案件,女生半夜把男友吃了,向坤带人过去了。” 彭春瞳孔陡然收缩,简要吩咐后迅速驱车赶往案发现场。 与宁烨一行人合作过的向坤转身,与师傅彭春对上眼神,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彭春摆摆手,于是闭嘴。 类似的痕迹,类似的食人,类似的发狂症,看似毫无联系的人,南辕北辙的距离。 彭春后背一阵发凉,甚至怀疑是不是丧尸危机,然而他的职位迫使他立即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其他可能性。 “彭队!” 身后有人叫他,似曾相识的情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回过头,手下嘴唇蠕动,一个字说不出来,最后用力点头,彭春心头顿时沉到谷底。 “打电话吧。”向坤认真道。 彭春沉默片刻,掏出手机,拨打一个号码,如果不是过于离奇,他不会打这个电话,假如证实不是灵异事件,刑警队就丢大人了,但人命关天。 电话拨打的下一秒便被接通,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彭队长?” “是,刘专员,我手上有几个案子,可能需要特事办鉴定一下。” “……” “文件先发过来,如果可疑,我会派人去核实,核实完毕我会联系办案员前来对接。” 挂断电话,刘丹青烦躁地抓抓头发,把手上的一叠照片丢到桌上,吩咐现场专员前去核查。 照片里是一处火灾现场,现场发现一名死者,或者说只剩下一片人形黑炭。 如果不是警方搜寻行动引起了周屹注意,了解情况后告诉了刘丹青,她根本不会知道宁烨失踪的事。 宁烨驻点的人把她当成空气,刘丹青有些气恼,但没有任何表示,全身心投入到搜寻线索的工作里。 从绑架者的行动模式来看,计划简单粗暴的同时又布置的相当复杂,要求计划者布置周密,且行动者执行力极强。 这时候警方的一起火灾自杀案引起了她的注意,偏远城区的废弃厂房起火,只有一具尸体,高度碳化,无法提取任何信息,被认定为自杀结案。 但或许警方里有人不甘心,在资料中留存了一张轮胎印和一张脚印的照片,备注道:时间与火灾时间相近,疑似死者开来。 时间与宁烨失踪对上了,明明有重要线索却潦草结案,恐怕有外力干扰,刘丹青肯定死者是被抛弃的行动者,大费周章劫走宁烨肯定不是为了杀他。 所以她抱着尝试的念头搜寻最近失踪或突然消失的退伍军人信息,果然一无所获。 线索就此断绝,只剩下轮胎印和死者脚印照片,刘丹青注意到存档照片的袋子开口下方有破裂的痕迹。 有可能之前还有其他照片,不会是其他人收的,恐怕是放照片的人担心危险,于是将真凶相关线索的照片又拿出来,慌忙之下照片划破口袋。 权衡利弊,刘丹青拨打驻点老板的电话。 “哪位?” “刘丹青,我有宁烨失踪的线索,可以过去谈谈么?” 第81章 正义不会缺席 众人听完刘丹青的讲述,李寻清紧紧握住她的手表达谢意,弄的刘丹青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早就不气了,现在更是忘到九霄云外。 老板思考片刻说道:“刘专员,你归还资料时写好申请记录,是我们驻点发现的线索,你在我们的要求下申请查看资料……你听我说完。” “这件事很危险,我不知道涉及到多少势力,但无论如何,风险都远不是你能承担的,与其白白平摊风险,不如躲在幕后继续帮我们搜集线索。” 说完,他笑了笑,伸出手,“希望你能成为周屹之后我们驻点的长期联络专员。” 刘丹青犹豫一阵,郑重握住他的手,点头答应。 嗡嗡。 裤兜里传来手机振动。 刘丹青表达歉意,走到一旁,看到上面的信息后看向众人,又转回头。 李寻清注意到,主动靠近,眼神询问,刘丹青只得说道: “嗯,有个大案子,但现在找人要紧,我转接给其他驻点。” 李寻清突然抓住她的手,刘丹青吓了一跳,虽然对方戴了口罩,但那副眼神,让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仔细想想又什么都没明白。 其他人在招呼下围过来,刘丹青介绍起案件情况:“从昨晚开始,市里出现多起杀人食尸案,截至目前已经出现七起,凶手皆为同居居民,母子,男女朋友,室友之类的关系,凶手之间毫无关联,目前下河市已经有三个区出现案件,至少是市级的特大灵异案件。” 说完,她注意到众人表情怪异,念叨着奇奇怪怪的话。 “像。” “有可能。” “不会吧?” “很符合他的追求。” 刘丹青忍不住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老板咳嗽两声,其他人安静下来,他说道:“我们怀疑他被邪教劫走,可能会被用于某种大型袭击,你说的这个案子,感觉挺像的,至少可以肯定和他有关联。” “哈?”刘丹青难以置信,“宁烨搞出来的?” “不不不,不是。”老板赶忙摆手,“他肯定是被逼的,或者有其他原因,不是主动的。” 你这不就是说是他搞出来的。 刘丹青心里腹诽,同时其他人几乎笃定就是宁烨干的,见识过他的本事,人被变成大毛斯是可以理解的,吃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凶手普遍特征实在有宁烨的特点。 “这案子我们接了。”老板挥手,“魏磊,李寻清,邓明玉,跟她去现场,我来查藏匿证据的警官。” 与此同时,网上开始流传一张群聊图片,下河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赵长春医生宣称下河市出现鼠疫,尽量待在家里,保持家里卫生。 无数微讯群组流传后,开始出现在媒体平台,并被迅速顶上热搜,又以同样的速度消失不见,互联网一时间陷入沉寂。 咚咚!! 办公室门像是被人用重锤敲打,赵长春吓了一跳,抬起头,办公室的门被强行打开,一群虎背熊腰的大汉冲门而入,将他包围起来。 赵长春瑟缩在椅子上,颤颤巍巍道:“干,干,干什么?” 其中一人拿出一张纸,小字看不清,但上方大大的逮捕令赵长春是看清楚了。 “赵长春,你自己清楚犯了什么事,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犯什么事了?我没有!” 无论他如何叫喊,一群大汉置若罔闻,强行抬起他带走,赵长春注意到,还有其他几个同事被逮捕了,更是迷茫,自己到底干什么了? 坐在网民戏称的忏悔椅上,逼仄的空间,手脚的镣铐,视而不见的警官,形成了庞大的心理压力,赵长春脸色苍白,浑身软弱无力,心理防线被完全摧毁,哀求道: “到底什么事,你们告诉我啊,我到底干什么了。” 年轻警官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证据我们已经收集完善,你招不招都不影响,现在看你是什么态度。” 在赵长春的坚持下,另一名中年警官则向他出示一张纸,上面只有两张截图。 第一张是赵长春发给家人的短信。 第二张是他在群里和同事的交流。 不过几条消息,赵长春反复看了许久,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像是卡住齿轮的铁棍,他的思维几乎停滞。 “就,就因为这个?!” 中年警官挑眉,压下对眼前这人如此坦诚的意外,紧跟着说道:“你承认你发布了以下言论?” 赵长春愣愣地回答:“对啊,怎么了?” 中年警官脸色一变,严肃道:“赵长春!你还不明白状况?你作为医生,在网上发布不实信息,营造恐慌氛围,传播范围极广,影响极其恶劣。” 听到这些话,赵长春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我不是,我没有!” 年轻警官呵呵笑了一声,反问他:“刚刚不是承认了,现在又反悔?” 赵长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我是发了那些,但……”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卡壳,目光失神看向空处。 证明没造谣,以后就要和医疗领域永别,承认的话,说不准医院还会承他一份情。 年轻警官见他半天没动静,于是开口道:“怎么不说了?说啊。” 赵长春面部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道:“我认罪。” 年轻警官愣住,转头与中年警官对视,随后中年警官咳嗽两声,正色道:“那你说一下事情经过。” 赵长春如实描述了自己在长期工作压力过大的情况下情绪失控,灵光一闪对外发布相关信息的全过程。 等年轻警官记录完毕,对比调查情况大致无误后,中年警官说道:“念在你初犯,这里口头警告你一次,并对你的各平台账号进行封禁处理,如果继续知法犯法,严惩不怠。” 赵长春老实答应,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两名警官走出房间,不远处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警官走上前,笑呵呵和他们聊了几句,了解情况后,握手感谢,告辞离去。 两人走进厕所,站在窗口旁,中年警官愁眉不展,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年轻警官陪上一根,小心道:“怎么了?” 中年警官重重吐出烟气,像是想把闷在胸口的气全部吐出来,目光疑虑道:“不太对劲。” 青年警官耸肩,“当然咯。” 中年警官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青年警官随口说道:“上头下命令抓捕,却只有咱们所收到通知,交接流程敷衍了事,又来领导时刻盯着,医生老实巴交,态度大变,一副我认但我是被迫的样子,……咱们这是背锅咯。” 中年警官嘴角撇起,算是笑过,“天塌了也塌不到咱们头上,就这样吧。” 赵长春走出警局大门,几名同事也陆续被放出来,几人互相看看,如同按下静音键,都不说话,四散离去。 很快,消息被层层上报,帝国迅速新闻通报,并在网络平台上发布视频。 传播鼠疫谣言的五名医生被依法惩处,封禁账号。 主持人以一段评述为结尾。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不会缺席,真相终将大白。” 各平台的舆论直接爆炸,不到半小时,几个视频下面都多了数万评论。 “正义可能迟到,但不会缺席![握拳][握拳]” “真是人面兽心,很难想象成为他们的病人要承担多大风险!” “他们玷污了白衣天使的身份,他们不配称为医生!” “我怀疑他们可能和西大陆有联系,不然怎么解释他们有组织的散播谣言?” “继续查!查到底!有可能还有隐藏的罪犯!” “帝国不会因为区区谣言溃散[爱心][爱心][爱心]” “我妈还想屯粮囤物资,被我劝下来了,网上的信息还是要仔细甄别,不能尽信,我看超市里好多老太太都在抢东西,店员都蒙了,哈哈!” “我就说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征兆,其他医生没察觉到,就他们牛逼?我大帝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几个跳梁小丑[小丑]” “五名造谣者身份:赵长春,王以光,张英杰,胡志鑫,何翔,照片拿去,不谢!” “楼上威武!” “照片拿去是谁,不谢是谁,楼上不会算数[狗头]” …… 一家三口驱车排队在出城的路口上,前面的车流望不到尽头,年幼的女儿在后座玩手机,丈夫和妻子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 妻子很疑惑地问道:“今天怎么堵得这么厉害,发生连环车祸了?” 丈夫耸耸肩,“我更不可能知道,你手机查查看。” 查完也是一无所获,车子缓缓前进,时间就在百无聊赖中缓缓流逝,一个小时后终于靠近,却发现前面的车纷纷掉头到回城的路上。 看到路上有人走回来,丈夫放下车窗,大声喊道:“哥们儿,出什么事了?” 中年路人回道:“好像是什么上级检查,现在出城的高速都封了,有急事就高铁飞机吧。” 丈夫道谢后,和妻子面面相觑,后面的女儿委屈巴巴的,“今天是不是不能去爬山了啊?” “当然能,我们看看能不能坐火车。”妻子安抚道,看了一眼丈夫。 丈夫无所谓,反正现在得赶紧挪车。 开回市区停车,丈夫注意到妻子的表情有些不对,问道:“怎么,没最近的火车?” 妻子举起手机,脸色呆滞,喃喃道: “都没了。” 丈夫愣住了,“不会吧,这么火,不就是个小城市?” 妻子摇摇头,目的地换了一个城市,依然无票,然而将出发地的下河市更改为相邻的城市,车票又有了。 丈夫咽下口水,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悚感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转头看向街道对面的超市。 “买点东西吧,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第82章 闭关锁城 张子翔躺在卧室里,刷完散播谣言者已被惩处的视频,手指敲击键盘写道: “我就是下河市人,身处第一线,我怎么不知道有病毒,笑死。” 点击发送,选择评论按时间排序,不断刷新,过了一阵,后一分钟的评论都出来了,也没看见自己的。 他有些迷惑,不信邪地重新打了一遍发送,还是没有自己发的消息。 于是他试着发送“哈咯”,“有人看到我了吗”,“喂喂喂”,全都不见踪影。 脸上的轻松已然消失不见,张子翔感觉心脏跳动的有点快,他想到了什么,手指划出残影,下滑评论区,嘴里念叨着:“没有,没有,没有,……” “找到了!” 他情不自禁喊道,他看到了一条ip为湘澜省的评论:“泻药,人在下河,啥事儿没有。” 点开这个人的主页,他的心顿时凉了一半,这个人平台等级才两级,主页什么都没有,连个头像都是默认头像,除了自动关注的平台官方账号以外没有任何关注。 水军。 “妈的,不会是真的吧。”张子翔喃喃自语,语气里只剩下怀疑。 咚。 卧室外传来一声闷响,张子翔回头看向卧室门,大喊道:“老妈,没事吧?” 等了一阵,没有回话,周围安静得瘆人,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从床上起身,穿上拖鞋。 “老妈?” 打开门,母亲倒在客厅,一动不动。 “妈!” 张子翔冲到母亲身边,将她转到正面,抱到沙发上。 从来没做过家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力气,可以把比自己还重二十多斤的母亲抱起来。 母亲闭着眼,呼吸急促,他手放在母亲额头上,温度烫的吓人。 “该死该死……” 张子翔赶忙拿起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嘟,嘟,嘟。 哒。 “救命啊!我妈她晕倒了,在……” “他在哪?” 大腹便便的中年光头走进办公室,众人面面相觑,一齐看向远处的房间。 光头瞟了一眼门旁写着“市长办公室”的牌子,没有敲门直接进去。 屋内的桌椅茶几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有人坐在市长座椅上背对着他,望向外面如同地图的下河市。 光头眼神变化,没有像门外时嚣张,意味深长道:“小光啊,那是市长的座位,你这样不太好。” “市长?”陈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手指摩挲扶手。 他转过椅子,坚毅清秀的面孔躲在阴影里,直视面前外强中干的光头中年人,悠悠道:“我就是市长。” 光头瞪大眼,不敢置信,直接吼道:“你踏马疯了吧,市长?你就是个刚做了一年的秘书。” “市长秘书。” “那又怎么样!”光头嫌恶地挥挥手,像是想要驱散周围弥漫的陈光的气息,“赶紧给市长打电话,现在全城封锁,因为那该死的纪念演唱会,过千万游客滞留,凶杀案层出不穷,医院爆满,根本没人指挥,会乱套的!” “你还不明白吗?”陈光苦笑说道,光头安静下来,他早就想清了,只是还不愿意相信。 “没有人会接电话,接下来要靠我们自己。” “但你不一样!”光头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陈光的职位,头脑,认知,社交,布局,市长心中的地位,都是一顶一的强,家庭起码也是个中层了。 市长连左膀右臂都要牺牲,这不应该。但他也留在这里,只能是市长有意封锁他的消息渠道。 为什么? “如果你这么想,那只能说明你差远了。”陈光转过椅子,痴迷地看向下方的城市。 “我再好,少了我地球一样转,和你们一样。” “我不知道下河市到底在面对什么,但他知道,所以把我留下来,还留下你们,作为我的左右手。” “下河市熬过去,他青云直上,没熬过去,也不会有惩罚,毕竟下河市出事,他是最大的受害者。” “无论如何,其中最大的锅要我背着。” 听到这里,光头更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还要……” 嘭! 陈光猛然从座椅上跳出,抓住光头的领口,一把砸到墙上,眼神里爆发出他从未展现过的疯狂。 “只要熬过去,我就是众望所归!经此一役,谁敢说我不是市长?!” 光头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只得点点头,“别激动,你先放开我,咱们怎么搞?” 陈光不好意思地放开手,咳嗽两声,整理仪容,神态自若道:“六条线,第一条,为那几名医生正名,给予医院与病毒实验室工作所需的一切支持。” “第二条,全力支持警方工作,退休警员返聘,实行宵禁,特事办辅助,除非有灵异事件否则不得插手。” “第三条,全城封锁,物资管制。” “第四条,安排酒店旅馆承接旅客,市里补助。” “第五条,尽可能寻找方法,向其他省市求援,要物资和人。” “第六条,”陈光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广泛征集市民线索,查清我们到底在面对什么,鼠疫,杀人,城市封锁,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陈光瞪了一眼还傻站着的光头,喝道:“还不快去?!” “哦,哦哦哦,好。”光头如梦初醒,赶忙跑出门,不知道为什么,他心情好了很多。 张子翔心惊肉跳地坐在救护车上,注视医生救治急性癫痫的母亲,下了车,担架一路进手术室,护士提醒赶紧缴费便疾步走人,病人实在太多了。 他想要吐出堵在心口的闷气,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已经给老爹打过视频电话,老爹嚷嚷着要回来,被他一通骂服,红着眼睛说照顾好你妈,挂了电话。 母亲已经倒下了,父亲绝对不能再倒,现在必须相信这个娇生惯养的儿子可以振作起来。 “一定要撑住。” 张子翔心里默默道,他来回扫视,挑了一个人拍拍肩膀道:“哥们,问一下交款是在哪里?” 这人缓缓转身,面目呆滞,反手抱住他的手臂。 不会亲人刚刚去世吧。 张子翔同情心泛起,他根本无法想象母亲离世的情况。 他拍拍这人肩膀,尽可能温柔地说道:“没事……” “呕——” 这人嘴里突然喷出海量绿色粘稠的液体,喷得张子翔满脸都是,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腐败酸臭的浓烈气味让他几乎窒息。 “了。” 张子翔面部僵硬,说完本来想说的话,下意识咽下嘴里的脓臭粘液,那浓浓的,无论多少臭气都无法掩盖的病菌气味萦绕着他。 那人吐完,一头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周围传来尖叫逃离的声响,张子翔愣愣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连邪教也始料未及的极端恐怖正在这座城市上演。 第83章 进展 “走。” “不走。” “走。” “不走。” “你听不听我命令。” “听。” “走。” “不走。” 下河市附近县城,一家小旅馆的房间里,一个男人靠在墙边闭目休息,另一个男人盘腿坐在床边,不断和手机里的女人争执。 说是争执,但显然呈一面倒的局势,女人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向阳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跑过,不得不深呼吸来压制飙升的血压。 “他是调查期间意外发生车祸留在下河的,没错,但他不是说了让你们走吗?” “老大。”刀疤认真看着她,“当初我们把侦探们叫来赌运气,说好了除非还想继续调查,否则我们都会带他们走。” 向阳嘴角微微往下垂,想说话,却停顿了一秒,但还是说道:“他让你们走。” “我们走了啊。”刀疤一脸我错哪了的表情,“又没说不能回。” “别给我玩文字游戏。”向阳咬牙切齿,她保证等两人过来了一定要把他烤成红薯。 刀疤收敛笑容,陷入思考,至少剑客和向阳怀疑他在思考。 “老大。”他撇开目光,语气低沉,“你比我聪明,也比小剑聪明,我能听出来他言不由衷,我不信你听不出来。” 向阳没有回应。 “这个眼镜大叔一看就是个软脚虾,却为了我们的安全撒谎,现在其他人已经安全送出去了,老子怎么也要把他捞出来。” 刀疤正要发表他刚想到的长篇大论,向阳突然开口问:“剑客,你的意见?” 向阳注意到刀疤表情僵硬,不知道他脑子又出什么毛病,懒得理他。 视频外悠悠传来剑客的声音,“将在外。” “呵呵。” 向阳怒极反笑,长长叹了一口气,刀疤紧张地等待下文。 “好。” “谢谢大姐!”刀疤忍不住欢呼,向阳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指,“第一,去我给你们的地址,拿够物资,里面有卫星电话,保持通讯。第二,直接去他所在的医院,接走后立即撤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管,我为了这条线担了很大风险,只能你们三个,绝对不能有第四人,任何跟随你们到这里的直接杀死,不需要考虑身份。” “任何人?”剑客语气微妙。 向阳神情闪过一丝复杂,“我的猜测,现在下河市的人死光也无所谓了。” 刀疤郑重点头,“明白了,另外我有种预感,这次有可能有我升阶的契机,只要升上三阶,起码有了和宁烨他们叫板的资格,如果他们还活着。” …… 经过备案,刘丹青一行人走进最早的凶案现场,屋内一片狼藉,尸体已经移走。 粗略察看后,李寻清摇摇头,示意直接拜访凶手。 死者没什么好看的,比起通过凶手的气息残留搜集线索,不如直接用活蹦乱跳的凶手。 几人上了车,前往关押这些罪犯的拘留所,听说由于他们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所以身体被束缚,打葡萄糖补充营养。 路上,开车的刘丹青听到有什么不对,提醒道:“广播声音开大点。” 坐在副驾的李寻清调高音量。 “下河市的市民们,我是代理市长陈光。” “正如你们所见所闻,下河市正在爆发某种新型鼠疫,目前尚不确定病毒机理,各家医院与病毒实验室正紧急研究,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种新型鼠疫病毒。” “赵长春医生等五人实际上是最早注意到病毒特殊的医生。现在,我代表下河市,公开向各位蒙受冤屈的医生,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现在赵长春医生等人也加入了攻克病毒的行列,补偿会在此次疫情后公开结算。请大家相信我,相信帝国,有家回家,外来游客则到指定酒店休息。我们会实施最严格最严谨的计划,来保证每一位市民的安全。同时,如果有对处理疫情有帮助的信息,请拨打热线电话。” “我是代理市长,陈光,请将这条讯息传达给你的亲人朋友,谢谢。” 广播重新播放,邓明玉若有所思道:“按以往的做法应该会冷处理,他竟然公开打脸,咱们市长还挺有魄力的哈。” “代理市长。”魏磊出声提醒。 “对哦。”邓明玉恍然大悟,“现任已经逃去金摩市了,这个陈光在刷脸竞岗,他出名了。” 刘丹青加入话题,“只要他能把事办好,就是众望所归的好市长,只要事后帝国不清算他。” “不用理会,继续查案。”李寻清举起手机,播放电子音,“查清这起案子的源头,就能找到宁烨的线索,阻止灾难。” 众人点头,安静了一阵,邓明玉好奇道:“丹青姐,感觉你气色好多了呀。” 刘丹青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神色有些复杂。 她从几人口中得知了江姝静的真实身份,如果不是当初她一句提醒,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被同僚处理掉,或者扔进心理辅导室改造了吧。 至少她能感受到鬼化的速度明显降低。 嗡嗡。 李寻清接通电话,打开扩音,里面传来老板低沉的声音。 “藏匿线索的警官牺牲了。” “哈?” 三个女生发出疑惑,老板等她们冷静下来,继续说道:“凶手应该布置了一番,但我是算出来的,所以直接得到答案,地址给你们,你们看着来,金会计去向阳给的地址拿物资了,感觉应该要封闭很久,物资很重要。” 电话挂断,李寻清认真思考后,打字播报道:“不能分队,先去警官那里,再去看犯人。” “不用,来了。”魏磊睁开眼,小拇指扣在车门把手上,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让邓明玉紧闭口鼻,面无血色。 “开锁。” “哦,哦。”刘丹青打开门锁,她不担心魏磊出事,反而怕他跳出去一脚刹人,碎石把车打烂。 “停下!一次警告!” 路边,一名警员持枪指向蹲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穿着白裙,浑身被血浆包裹,露出诱人的曲线。 她正俯下身,啃食躺在地上的人的肚子,被扒开肚子的人已经快要痛死过去。 听到身后警告,女人缓缓转头,两眼透出的绿色荧光晃过警官的眼睛,让他不由自主眯眼。 女人迅速转身,长发飞舞,右手五指紧扣在地上,小腿肌肉猛然膨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没有反应过来的警官。 警官感觉如同被天敌盯上,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僵硬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如同野兽般的女人张开腥臭的血盆大口,逐渐占据全部视野。 嘭! 一个庞然大物以数倍的速度不讲道理地冲进他的视野,与女人对撞,女人在空中凝滞了一瞬,刹那间如子弹般飞回,身后甚至留下残影,一头撞进墙里。 轰! 石砖飞射,灰尘散尽,女人嵌在墙上一动不动,脑袋耷拉下去。 咕噜。 警官咽下口水,看向身旁遮天蔽日的高大男人,地上躺着的那人也被动静吵醒,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道:“我靠,超人是真的!” 魏磊右手轻轻扫去胸前的灰尘,走到女人身前,一把抓住手臂,把她从墙上扯下来,抱在胳肢窝下。 看到警官还傻愣愣拿枪指向空处,他不耐烦地挥手,“特事办办案,无关人员滚蛋。” 你们踏马不是辅助我们办案的? 警官心里吐槽,懂事地收回枪支,那花岗岩似的大肌肉他可不想碰碰,赶紧拨打急救电话,给重伤男子止血。 车子姗姗来迟,停到路边,魏磊粗暴地把女人塞进后座,再把自己塞进去,后座快要挤爆,邓明玉无力反抗,只得在沉默中接受,开始检查女人。 “眼冒绿光,身上汗毛发达,爱吃人肉,符合宁烨召唤的老鼠的特征。” 她抓住女人后颈,伸到前座,李寻清贴上一张清心符,提高注意力,再贴一张入心符,点燃香火。 大脑,里脊肉,脖颈肉,大小肠,人耳,心脏,肺…… 他们看完女人的内心世界,默默打开窗户透气。 从博学的角度来看,女人对人体的结构了如指掌,从专业的角度看,女人恐怕只会拆不会安,从吃货的角度看,真是饿坏了。 唯一的好消息,本来的女人已经死了,她被强行灌输的诅咒气息摧毁心智,灵魂支离破碎,成为某种意志的执行者,至少不用担心恢复神志后的问题。 只能从牺牲警官那里查找线索了。 陈光坐在会议室主座,听完来者发言,思忖片刻,说道:“李萍,还有黄毅,高鑫常,对吧,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不过是否有切实可靠的证据?” 李萍,黄毅,还有一个手足无措的年轻男生坐在陈光左侧的座位上。 李萍露出成熟诱惑的笑容,见陈光目不斜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得收起伎俩。 她和黄毅自从牺牲掉陈果果后一直没什么起色,没胆子,只有控制人的智商,直到最近又忽悠过来一个傻不拉几的男大学生,让他试水,他们提供保护,才好了那么一点。 恰逢乱世,正是梭哈的好时节,三人听到广播后立马屁颠颠跑到市政厅。 “小高呀,拿出来。” 李萍吩咐道,年轻小伙慌慌张张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里面存有绿色粘稠的液体。 “这是一名感染病人的呕吐物样本。”李萍介绍。 话说完,陈光周围的人猛地后退一步,还有人想要开门逃走。 “都给我安静!” 陈光怒目圆睁,拍桌大吼道,其余人战战兢兢,停下脚上的动作。 他露出歉意的笑容,“见笑了,请演示吧。” 李萍见状,也收起下马威的心思,这人很有威势,试探一下就是极限了。 她打了个手势,让高鑫常动手。 小伙子点头,大拇指放在瓶塞上,一股黑色的液体渗透瓶塞,掉入呕吐物中。 嗤—— 如同熔浆遇水,发出烧烤的声响,烟雾向上升腾,在瓶塞下循环往复。 “他使用诅咒转化而成的力量,与样本结合,产生反应,说明它并非简单的病毒,而是病毒与诅咒的结合体。” 陈光知晓他们隶属于特事办的身份,亲眼所见加上女人的讲述,他基本上已经信了。 “你是说,这是灵异事件?” “没错。”李萍点头,“包括正在爆发的杀人案,基本可以肯定是人为的灵异事件。” 陈光刚想问为什么是人为,看到李萍似笑非笑的表情,念头一转便明白了。 有权有钱的都提前收到消息,撒丫子跑光了,不是人为是什么。 他轻轻敲打桌面,思忖一阵,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李萍顿时露出阳光明媚的笑容,说出此行的目的:“我们只要一个任务。” “任务?” 李萍身体向前,靠在桌上,炯炯有神的眼睛与陈光对视,“我们水平不高,难以面对这么大的麻烦,现在下河被封,消息被瞒,我们帮你突破封锁。” 陈光转动手中的笔,明白了她的目的,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狠辣果决,但他还是问道:“冒着得罪帝国的风险,你图什么?” 李萍理所当然道:“陈市长英明神武,我们帮你分担风险,想必市长不会不管我们。” “好。”陈光笑了,右手指向李萍,“事办成,人我保,但我说清楚,这件事和处理疫情的性质不同,上了我这趟车,之后想下去可不容易。” 李萍耸肩,没有说话,黄毅和高鑫常一副只认她的样子。 “那么,”陈光眼中爆出精芒。 “让帝国倾听我们的绝望吧!” 第84章 大局 “武警三队,雨落区公安一,四,七队失去联络!” “继续联系,先负责其他队伍联络。” “下河第一人民医院失联!” “派遣一队警员和施工队把医院围起来,之后处理。” “山岳区发生大规模暴动,至少三百人,还在不断增加!多为学生,疑似唾液传播导致精神失常,具体潜伏期多久爆发未知,对死者无效,联系群众已失联!” “……情报发往各外出队伍核对。” “特事办中街驻点拒绝联络,gps定位显示主要成员正往山岳区移动。” “传达信息,至少让我们知道他们的目的。应该不是想出逃,否则不会这么明显。” “红星驻点拒绝外出。” “孬种。” “月亮岛驻点正在外地处理案件,短时间无法归来。” “这群专家都他妈是废物!” “岳潭第二医院已失联,三排二连正前往支援,两名队员发烧,一名队员已牺牲!” “发烧队员隔离行动,尽可能保留有生力量。” “一小区一栋居民楼住户病情爆发,化为绿水!” “给我把话说清楚!” “是!东方小区14栋病情爆发,全体住户已离世!附近私立医院的医生申请前往处理!” 漆黑的夜里,市政厅灯火通明,周围有武装人员高度警戒。 市政厅二层的会议室被改造为简单的情报处理处,无数情报流入,无数命令流出。 陈光统管大局,警局,驻地军队官员,交通局等各部门联合,组成临时司令部,为了整座城市做出最后的努力。 如果他们输了,这座城市大概就沦陷了。 陈光深知自己已经背上无法抹去的血债,无数人的牺牲离世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责任。 一开始想的还是太轻松,雄心壮志,野心勃勃,甚至觊觎市长的位子,现在顾不上注定一片黑暗的未来了,他必须全神贯注,让这个临时搭建的班子全效率运作起来,尽可能多救一点人。 但这次灾难不同以往,实在太快,太激烈了,甚至都来不及考虑物资存储配发的问题。 哪怕高度致死的病毒也不会像商业影片编造的一样恐怖,只是接近,但现在他们正面对这种梦幻级别的病毒,甚至不知道最初的传染源,更不理解病毒的机理。 还有扰乱人心智,让人变成嗜血食肉的疯子的病毒,或是别的什么,没人有头绪。 “山岳区岳民街道有大量学生聚集,发出求助!” 陈光看其他人根本顾不上,迅速走上前道:“附近的反击队伍。” 联络员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得出答案:“最近的是山岳区公安二队,其次是特事办中街驻点成员。” “联系公安二队的同时联系岳民街道群众,迅速对接情报。”陈光吩咐道。 得到命令后联络员抓紧工作,陈光背对众人,从怀里掏出降压药,倒出一颗直接吞服。 吃了年轻的亏,他不敢明面上吃药,否则其他人看在眼里,以为自己撑不住了。 哪怕就是如此。 他快疯了。 “中街驻点来回复了!” 一名联络员惊喜喊道,让一部分人不由得停下手里的事。 毕竟是李萍一行人出发之前推荐的驻点,实力应该在他们这群特殊人群里有目共睹。 “邪教策划了此次灾难,并劫走了他们的一名同伴,现在他们正在特事办专员刘丹青的带领下调查人群暴动和病毒源头的线索。” 有人站起来喊道:“什么线索,发到大屏幕上。” 联络员赶紧发送信息,等了一会儿,一则消息弹出来,他看完半天没出声。 “到底是什么,赶紧的!”军方将领急得拍桌。 消息投放到大屏幕上,会议室仿佛按下暂停键,所有人停下手上动作,不敢置信地望向周围还不熟悉的同僚。 已确认存在内鬼,情报保密。 “坏事了。” 陈光心里咯噔一下,队伍还是没管好,他正要站出来说点什么,军方将领先一步发话,“看什么看,都给我打起精神,我们懈怠一秒就有一群百姓受难。”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投入到工作当中后,他才继续安抚众人:“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消息是否为真,而且就算有内鬼,在这里他也不敢做些什么,我们在盯着。” 眼见大部分人松了一口气,军方将领面无表情,与陈光悄然对视点头,实则心里的苦涩只有自己清楚,更何况这群人是真的相信,还是想要相信这个拙劣的谎言呢? 内鬼很有可能是真的,中街驻点为何是这副态度就解释的清了。 但还好,和下河市一样,情况再糟糕,起码还活着,就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联络员又收到了一条消息,陈光眼尖,立马按住他,看完消息后,下意识松了口气,紧接着反应过来,心里如绑上千斤巨石落入海底般沉重。 联络员得到指示,将消息放在公屏上。 凡是发疯的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活人,或者说原本的他们已经死了,但死后每时每刻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没有救治可能,不需要有负担,让他们解脱。 所有人看向陈光,等待他的命令。 之前都是以非致命性枪弹为主,这条讯息无法鉴定真假,杀,还是不杀? 李寻清收起手机,浑然不知发送的那些消息造成了多大影响,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这不是她的问题,而是草台班子的问题。 既然这群自称司令部的人可以知道他们的行动轨迹,至少让他们怀疑有内鬼,迫使内鬼乖一阵子。 而且那些人不会接受他们不顾百姓去救同伴,因为不能暴露宁烨的真实身份和所作所为,哪怕是被迫的,无论如何,杀必然比不杀容易。 他们也不会接受一群普通人的领导,极端的个人战力不是一窍不通的他们可以理解的。 拿下自主行动权,保密权,加上作为明面上的最强战力,他们可以说在下河市畅通无阻,李寻清的能力面对群战更是无往不利。 少量疯子靠魏磊就能打发,正好让他热热身。 至于邓明玉,只能和刘丹青当围观群众了,她的能力对单效果最好,这么多目标,她敢动用能力恶魔第一个把她吊上去,一边吊还要骂资本家,哪有鬼有这么多绳子。 李寻清和魏磊默不作声地表示宽容,自从上个案子之后,无论天气如何,邓明玉只穿高领衣服,把脖子遮住,他们大概明白了,等她习惯了就好。 正在他们驱车前往目的地的同时,两名男子悠闲地在高速公路上骑着电瓶车,路上除了他们两人以外没有人了,偶尔碰上一两辆空车,绕过就是。 外界多少有感觉到一点不对劲,没人能联系上下河市的朋友,虽然网上有自称下河市的人宣称无碍无碍,还有各路大v在口诛笔伐造谣者,但现实中下河市周围地区的反应清晰可见。 下河市周边的人早就跑光了,连辆摩托都见不到,之前跑路用的人家侦探的车,所以刀疤只能顺来电瓶车的钥匙,还有十几个充电宝,几个电瓶,两人驱车赶往下河市。 刀疤公鸭嗓火力全开,大声歌唱。 “我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剑客面无表情,等刀疤唱完,扭头问他怎么样时才点点头,反正也看不到他带了耳塞。 就这样开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剑客一声暴喝:“停车!” 吱—— 轮胎在地上留下一串……什么也没留下,电瓶车流下屈辱的泪水。 剑客微微眯眼,路中间站着一个男人,背对他们一动不动。 刀疤无所顾忌,大喊道:“喂,哥们儿,迷路了?” 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男人脑袋疯狂左右颤动,在两人呆滞的注视下,噗的一声,脑袋带着一截脊髓缓缓升空。 脑袋慢慢转过来,看向下方两人,发出奇怪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 脑袋莫名鼓胀,逐渐面目全非,变成印有人脸的球体。 啪。 脑袋炸了,像是被针戳破了似的,掉下来一摊红绿相间的液体。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路边停车,上前察看。 确认男人已死后,刀疤在男人身上摸索一阵,突然鼻子耸动两下,面色变得古怪,剑客疑惑道:“怎么了?” 刀疤掏出一把刀,划开男人的肚子,随即把手伸进肚子里掏啊掏,眉毛时不时紧皱又松开。 “找到了。” 他掏出一块还在跳动的肉坨,周围的空气变得似有似无的浑浊。 怎么会从肚子里掏出肺? 剑客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这不会是……” “坐标,这家伙也是诅咒宿主。”刀疤肯定道,脸上扬起兴奋的笑容。 “哈哈,我就说,我踏马要上三阶!” 第85章 守关 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女人光脚在路上跑着,不时左顾右盼。 她注意到小区有一栋的六楼,一户人家有微弱的灯光,喜不自胜。 她上到六楼,敲打这户人家的门。 “救命啊!” 喊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间不断回响,两边灯光接连亮光,只有尽头一片深邃到极致的黑暗。 她被亮灯吓到,一动不动,甚至不敢呼吸,过去半晌无事发生,这才惴惴不安地咽下口水,直到目光扫过楼道出口的时候,不由得停顿。 那里的黑暗如同黑洞,吞噬掉周围的光线,甚至看不清楼梯扶手,好像随时会有东西从里面跑出来。 女人更害怕了,捂住嘴,握紧拳头,轻轻用指节敲打房门。 “求求你们,救救我。” 那临终前的哀鸣,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噔。 她哆嗦了一下,头顶的灯光熄灭了,紧接着像是过山车一样,楼道灯光飞速熄灭,她心里越发焦急,如果灯光全部熄灭,可能要发生极其恐怖的事情。 咔啦。 防盗门打开,一个老爷爷拿着电蚊拍,警惕看向门外的女人。 黑暗吞没整条楼道,女人赶忙冲进屋里,黯淡飘零的光芒给足了安全感。 屋里没有开灯,只是点了几根蜡烛。 老婆婆从屋里拿出来一条毯子,披在女人身上,又去倒热水。 老爷爷放下电蚊拍,吐出一口浊气,露出宽慰的笑容:“没事了,在屋里待好,不会有疯子进来。” 肚皮传来一阵凉意,紧接着有什么东西钻进肚子里,如刀入鱼腹般丝滑。 老爷爷大脑一片空白,低头看去,一把刀正插在肚子上,女人露出狡诈的狞笑,眼底泛起绿色荧光。 不能死。 浑身无力,心里只剩哀恸,他张开嘴,想要警告女人身后的老婆子。 女人上前一步,把老头捂进怀里,用宽广的胸怀堵住他的嘴,一只手握住刀把狠狠拧动九十度,垂涎欲泣道:“谢谢你们,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只有我一个人……” 老婆婆不疑有他,走到女人身后轻抚她的后背。 “嘻嘻。” 咚。 水杯倒在地上,热水洒的满地都是。 刀光划过老婆婆的喉咙,老婆婆双手捂住脖子,缓缓倒地,身体不由自主挣扎,眼睛却一直看着过了一辈子的老头子。 放开老头,女人骑在老婆婆身上,扭曲的声音大笑着,一刀了结她的生命,开始原始血腥的晚餐。 老爷爷眼角流下泪水,没有恨什么,只是悲伤地看着凄惨死去的爱人。 尸体头部空空如也,如同镂空的西瓜,女人猛地挺身,身体像是被电击似的疯狂发颤。 “番番番,番茄牛杂!好糯好入味,好吃到剁脚脚啊啊啊啊啊!!!” 说到一半,她突然一刀砍在自己的腿上,刀身入骨,她却像是入了魔一般疯狂锯断自己的右脚。 “好痛啊啊啊!!!” 血浆飞溅,发出令人牙酸的肌肉撕裂,与刀切骨头的摩擦声。 锯到一半,女人高举菜刀,猛地砸下,砰的一声,右脚应声而断,她拿起断脚,痴傻似的笑着,瞄准老爷爷的脑袋扔去。 老爷爷被打到,一动不动,没有反应,已处于弥留之际。 女人扶桌起身,衣物被鲜血浸透,紧贴在身上,显露出丰盈雄浑的身材,她大口喘息,居高临下看向脚下的老爷爷,面色潮红,兴奋到了极点。 “红烧,我要红烧!” 火光在屋内亮起,难以直视的血腥盛宴才刚刚开始。 嗡—— 女人抬起头,嘴里满是焦炭,她刚刚好像听到了汽车声,于是拿带血的袖子擦嘴,反而更脏了。 她双手撑起身体,一蹦一跳来到窗边,小区外的路上,一辆车竟然明目张胆地开着远光灯行驶。 路边跑出许多人试图拦截,不知为何刚扒住车门,就像是被铁锤打在脸上,倒飞出去十几米远,等倒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四分五裂了。 “还有多久?” 魏磊不耐烦道,大拇指压住中指轻轻一弹,窗边的人脑袋瞬间爆炸,松开手,被车子远远甩在后面。 “十分钟,马上就到。”李寻清播放语音回复。 刘丹青目不斜视,紧紧盯着眼前的路面,她脑袋上戴着不知道从哪拿的隔音耳机,后座的邓明玉也戴着一个。 中途有过几十个人试图包围车辆,李寻清一句别动,就真不动了,包括刘丹青,她只能踩在刘丹青脚上,握住方向盘,在一群人的注目礼中飞速离去,顺便解开刘丹青身上的控制。 二十分钟后,李寻清忽然觉得好久没人说话,回过头,邓明玉僵在后座,脸上的恐惧像是印刷的,一直发出咿咿的声音试图让其他人注意到她,可惜车子声音太大,根本没人听到。 事后邓明玉怀疑魏磊听到了,故意不说,明明之前大老远就能注意到异状,估计是嫌她烦。 能让他有好脸色的只有宁烨,李寻清,老板,好脸色程度依次递减,对其他人最多是望而生畏的假笑。 刘丹青感觉视野忽然一清,周围的人影都被甩到车后,她忍不住欢呼:“没事了。” 下一秒,她注意到不远处的地上似乎有一排什么东西,心中警铃大响,下意识踩下刹车。 吱—— 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然而为时已晚,车子上下颠簸一阵,显示屏发出警报,四个轮胎气压变低,已经漏了气。 车子缓缓停下,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前方传来尖锐的警笛声。 一辆警车在不远处停下,司机下车,拿出喇叭。 “下河市居民请止步,返回市内,道路禁止通行。” 刘丹青摇下车窗,脑袋伸出窗外,她已经把耳机摘下来了。 “前面也是市内啊!” 然而对方没有反应,只是一遍遍播放喇叭留存的录音。 李寻清拍拍她的肩膀,摇头,开门下车,魏磊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 邓明玉笑嘻嘻地说道:“是假扮的啦,哪有这么邋遢的。” 刘丹青这才反应过来。 这辆警车后竟然什么也没有,车里也只有他一名奇奇怪怪的警员,衣服松松垮垮,细看还有血迹,就算再加一个拦路带,怎么可能守的了路。 那人注意到他们的动作,拿起喇叭大喊道:“帝国禁令,不可通行,请回市!” 下车的两人饶有趣味地望着他,警察还想警告,停顿许久,苦笑一声,摘掉警帽,是一个沧桑的胡渣大叔,长发束在脑后。 “有那么假么?” 对面两人摇头。 他翻了个白眼,那你们下车这么果断。 右手轻抹,身上的警服化为碎片,掉在地上,露出里面一身黑色长袍,系带束在腰间绑紧,一柄长剑悄然挂在腰上。 中年大叔右手一转,指间多了一片荷花瓣,粗豪的面容下轻松写意,甚是潇洒,手指轻轻松开,花瓣飘落。 “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 天上慢悠悠落下一阵粉白色的花瓣,一时间他们的头顶都变成了粉白色。 李寻清抬头,伸手想要触碰,被魏磊拦在身后。 一片花瓣落到魏磊胸前,接触的一瞬间,如同电锯切割,刮出一路火星子,爆出耳朵难以忍受的声响。 魏磊冷冷看过去,周身气势带动气流,猛地一震,刹那间以他为圆心,三米之内的花瓣瞬间被吹散。 花瓣落到地上,迅速枯黄,腐烂,形成烂叶堆,里面钻出乳白色的蛆虫绿蝇,面对魏磊的威势不敢寸进。 “太阳女神麾下,第七席,花间语——陆清。” 陆清拇指弹动,剑出鞘,周身瞬间出现无数道冰冷光影,看的李寻清心里一阵惊悚。 他摩挲胡渣,随意笑了笑,手中的剑指向魏磊。 “此路不通。” 第86章 公告 下河市的高速,铁路,航空,水运都被无数警员严防死守,即使有敢强闯的人,也要先挤过前方长长的车流,才能正式准备强闯,当然,警方也准备好了。 即使闯过了第一道封锁,后面还有一系列封锁线在等着。 在每条封锁线附近,有一台不知道什么用的白色圆柱体机器在不停转动。 如果有通过眼睛使用诅咒能力的宿主,就能看到封锁线被一道淡黑色的烟雾屏障挡住,屏障透过云层,不知有多高。 普通人身处其中,变得模糊不清,而屏障上方五十米处,都有一个清晰可见的人坐在空中,闭目打坐,然而下方的人即使视线扫过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当然还有一条路,丢掉手机,步行荒野,穿过数十公里的杂草丛林和大山,人与自然的公平决斗。 你真能这么出去,绕过所有封锁,直达附近城镇,帝国服了,出去别瞎说话就行,没人逮你,说了也无所谓,没人看得到,等着吃牢饭吧。 此时此刻,真的有人这么干,三道人影,披着土黄色的迷彩服,走在崎岖坎坷的土路上,火辣辣的光线透过迷彩服,转变成炙热的高温,衣服里像蒸笼一样。 但他们不敢脱下来,鬼知道脱下来后,会不会被偶然发现。 他们文化不高,所以小心到了极点,接受市长团队的建议和物资后,做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保护自己。 只要熬过去,功成名就,指日可待。 黄毅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回头看了一眼新加入的高鑫常。 这个小伙子瘦的不成样子,面色苍白,但竟然一直跟在后面没有掉队,紧咬嘴唇,没有出声。 黄毅在心里默默哀叹,以前光在健身房撸铁了,才走了几千米就有些受不了,不由得后悔,多练点跑步啥的多好。 又走了不知多远,几人走到一座山脚下止步,休息一阵后,高鑫常站在两人中间,牵住他们的手。 他脚下的影子向前延伸,拉到极致后从中间断开,断下来的影子从地里钻出,变成一个深红色的方框,里面黑色与深红在流动,让人能想到不祥,诡异,恶心等字眼。 但三人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平静走进去,方框消失不见。 百米外山的另一处山脚下,凭空出现一个深红色方框,三道人影走出,一脚踩空,摔了个狗吃屎。 黄毅双手撑地,吐掉嘴里的草屑泥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高鑫常,不过就是吓吓人,他知道这家伙距离过远就保持不了精度。 高鑫常哆嗦一下,慢慢往后退,身后传来柔软温暖的质感,他抬头,李萍坐在后面,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 黄毅吐了一口痰,留下一句出去望风后走人,一阵安抚后,李萍拿纸擦干净手,高鑫常提起裤子去望风,过了一会儿,黄毅去而复返。 高鑫常回头,看到神色如常的两人,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恢复稚嫩生涩的样子。 李萍掏出指南针,确认方向后,三人继续赶路,碰到不好走的地形便通过高鑫常的能力移动。 过去了不知多久,天色越来越暗,他们从传送道里走出,黑夜的冷风吹得他们小脸冰凉,下意识要继续赶路,结果都愣在原地。 眼前本应该还是荒郊野岭,至少他们确定离最近的城镇还要好一段路。 毕竟没有定位,还是绕路而行,他们只能根据指南针朝一个方向前进,碰到哪算哪,反正带的物资够过两天了,到了晚上搭个简易帐篷,简单吃点,第二天继续赶路。 然而眼前是看不到尽头的别墅群,用一圈栅栏围住,统一风格的二层独栋西式风格别墅。 别墅与别墅之间用一条宽大的水泥路隔开,路上灯火通明,没有车辆,甚至一个人影也没有,但可以看到一些别墅还亮着灯。 “我们走出去了?”高鑫常挠头。 “没有。”李萍摇摇头,犹豫片刻,又说道: “但我们走了大半天,见到人烟也正常,先去看看吧,如果有活人正好,拿电脑把我们的消息发出去,没人也能现在这里休息。” 黄毅站在荒草堆里,离水泥路仅有一道栅栏之隔,他小心翼翼爬上去,拉李萍和高鑫常上来,再跳到地上,双脚时不时踩两下,神色恍惚,仿佛一夜之间从远古回到了现代。 这里的空气中充斥着淡淡刺鼻的味道,应该是驱虫所用, 路面平整,没有任何垃圾树枝,最多有一些灰尘碎叶。 呜—— 远处传来机器运转的声音,三人赶忙躲到墙角,毕竟没有傻子会闲的没事在群山环绕的荒野赶路,除非是从下河市逃出来的。 一辆垃圾清扫车慢慢悠悠开过来,清理道路上的垃圾,三人瞪大眼睛,这车竟然是全自动的,上面没人。 于是松了口气,找准一家有灯光的,翻墙潜入。 让他们感觉古怪的是,房门竟然没锁,直接开门就进,门口放了一排塑料袋,打开看,里面是塑料壳装的便当,从残渣饭香可以想见,应该十分美味。 一楼没有人影,但灯光全开,金碧辉煌的屋子闪瞎了三人狗眼。 几十平的客厅中央放着一个长条的沙发,上面堆放了不少女性衣物,还有一些玩具。 沙发对面的墙上嵌入了一个超大屏的电视,画面停在两个赤裸男女结束战斗的时刻。 三人面面相觑,没有放松警惕,挪步上楼。 黄毅走在最前,悄然打开第一道房门,透过缝隙观察,视线停顿了一瞬,随即打开门,让另外两人看看。 这里是卧室,里面躺着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甚至没盖被子,但屋里的中央空调让房间保持着适宜的温度,所以正呼呼大睡着。 女人面容姣好,身材火辣,浑身上下透露着荷尔蒙的气息,然而此时却一无所知,让三人一览无遗地欣赏。 李萍没惯着,关上门,确认窗户关紧,下楼打开电视,回来就是一巴掌呼上去。 啪! “啊——————” 啪! “啊——” 啪! “……” 娇滴滴的女人坐在床上,拿被子遮住身体,捂着肿胀的右脸,泪眼婆娑,沙哑大喊道:“你们完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你们完了……” 看到那个恶魔般的女人又一次扬起手掌,她立马住嘴,身体颤得更剧烈了。 “说,这是哪里?”李萍瞪眼喝道。 见她不答话,立马掰开她的手又抽了两巴掌,右脸再大一圈。 “避风港小区,别打我,别打我。”女人泪流不止,小声抽泣。 “避风港小区是什么地方,干什么的?”黄毅见她彻底服了,提问道。 女人还想思索,李萍高举巴掌,她赶忙扯起被子大喊道:“情人别墅!这里每座别墅都住了各种有钱有权的人的情人!” 仔细审讯过后,高鑫常讪讪指向女人,小声道:“可不可以……” “随你。”李萍和黄毅出去,顺便把门带上,女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门外的视野越来越小,彻底断绝。 屋里传来惹人遐想的尖叫,还有清脆的巴掌声。 李萍和黄毅悄然对视,感觉有些不妙,貌似捅了马蜂窝了。 这里起码有上百栋别墅,有些只住了一个人,有些住了两三个,女人没有算过,但至少也有个三四百人。 群山环绕,庞大的别墅群,情人遍地,下至村官,上至…… “没事。”李萍压下恐惧,冷静下来思索一番,一条毒计浮上心头,她不由得嘴角扬起。 “陈光的势力还是太小了,他能不能活下来还犹未可知。” “你说怎么办。”黄毅问道。 “在其他人脚下放一把火,让他们加入他的队伍,受我们制衡。” 时间过去两小时,湘澜省的不少官员陆陆续续收到一条彩信,彩信来源号码来自于只有自己知道的号码。 标题是向外公布。 里面附带一张别墅的图片,门牌号清晰可见,不是随意拍摄,还有一段视频。 正在金摩市开展会议的人员,其中有一些注意到,今晚微讯讨论组里的湘澜省官员似乎有些安静,明明往常话说的最多,毕竟省会下河市全员出动。 此时,某个特殊群组。 有人在里面发了一张高糊图片,但群里面的每个人都认得出来,是那条彩信。 没人回应。 原本,只是下河市某些官员联合建的藏匿情人的别墅,后续逐渐扩充为别墅群,人员越来越多,职位越来越高,企业老总也加入进来,直到某一天,湘澜省彻底由这群人掌控。 他们通过集体利益,将湘澜省拧成一股绳,凡是不愿意加入的都会被排挤到边缘岗位或设计陷害后赶出去。 如此一来,许多不可行的操作就都可行了。 以下河市为中心的每行每业,在看得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都多了一双无形的大手。 许多人蹊跷为何下河市每况愈下,同时又看上去繁花似锦,本该兴盛的企业群死水一潭,普通人步履维艰。 逐年骤降的司法评价,犯罪率居高不下,盘盘剥削的逐级传递,以下河市为首,资源逐渐集中在某群人手里。 甚至因此,还能向帝国申请帮扶政策,每年过亿经费拨款,拯救潜力巨大的城市,不过钱都被扔进贪污留下的无底深坑里了。 现在,他们被发现了。 “怎么办?” “凉拌,我干他娘的弄不死这条狗。” “奶奶的,把他揪出来,处理掉,老子派人把他活埋咯。” “咱们还能怕的了他,我看啊,这个人还不知道惹到了谁头上,马勒戈壁的,真以为我们是软柿子。” “我们不怕他,就算真曝光能怎么样,帝国不会管,我们自己管,他姥姥的,我们就是帝国,帝国就是我们!” 如果群聊曝光,估计会大跌许多人的眼镜,电视里,大会上大谈奉献,讲话立意深远的官员企业家们此时说得一句比一句粗鄙,但一句比一句真实。 最下方又弹出来一条消息,群友看到名称后偃旗息鼓。 x长:操作一下,无意暴露,再全面支持吧,其他地方还没曝光,小心枪打出头鸟啊。 x长:@全体成员 xx:收到 xx:收到 xx:收到 ……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某个以年轻人为主的平台,一个ip为湘澜省的未知小号发布了一则视频,并以火箭般的速度冲向平台热搜。 人们注意到这条视频,点击进入,甚至没有意识到火和点击量的顺序搞错了。 视频开头,是陈光作为代理市长播报的广播,不过这里有了画面。 中间的台词略做修改,隐去了帝国封锁的内容,后面则加上了向外界呼救。 “我在这里,作为代理市长,”陈光目光凝重,眼中带泪,“向帝国求救,向帝国百姓求救,下河市居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急切需要一切可能的帮助,视频结尾,是两段录像,发生于下河市的真实视频。” 画面变成满屏雪花,再清晰后,画面变成了一家医院的大厅。 里面人满为患,有人吐血,有人呕出绿色液体,有人跪地磕头恳求医生,有人试图逃离医院却被病人包围,一片混乱。 画面切换,警队持枪,用喇叭警告,枪管对准跪在地上的人群,人群脚下是鲜血淋漓的尸体,经过处理只能看到一片血红。 群战爆发,吼叫,哀嚎,枪击,火焰,人群,鲜血,画面处理后模糊不清,但可以想见发生的情况。 评论区迅速跳出评论。 “真的假的?” “真的,我靠,我都联系不上我同学,他们都在下河市。” “所以帝国把曝光真相的医生都抓了?” “可以这么说吧,肯定被请去喝茶了,警告后放出来了。” “医院我去过,下河市第二人民医院,我以前去看过病,画面是真的!” “真的有高危病毒,救命啊!!!” 同一时间,视频登录各个平台,发布者为湘澜省官方号,评论区义愤填膺,群情激愤,如果之前有人爬取过帝国惩处医生的评论区id,就会发现,许多人当时同样发过言。 为什么是之前? 现在他们删了。 帝国知晓事情大条,迅速发布回应,称已知晓下河市情况,正迅速调集物资人员前往支援,并配上相关画面。 评论区见帝国回应如此迅速,一片赞扬,对于惩戒医生,隐瞒疫情的历史既往不咎。 毕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喂。” 刀疤戳了戳身旁的剑客,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医院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光亮,寂寥无声,被一圈围栏拦住,正门口的围栏上贴着一张纸。 公告 危险! 禁止进入! “你确定这是我们之前撤离的医院?” 剑客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又确认一遍,点点头。 刀疤感觉一阵头大,那家伙不会已经寄了吧,他不是白来一趟。 “什么情况?” 卫星电话里传来向阳的声音。 刀疤磨磨唧唧描述完后,向阳知晓他们不会走人,只是需要一个指示,于是叹了口气,无奈道: “去看看吧。” 第87章 肉佛 李萍三人抢来一辆地下车库里的豪车,霍霍完整个别墅群后,准备离去。 别墅群的某个隐秘角落有一条小路,可以直达附近的城镇。 黄毅吹着口哨,开着豪华跑车,十分惬意,而李萍坐在副驾,微微侧头,眼神古怪地偷瞄后座的高鑫常。 他现在木木的坐在后座上,两眼发直,面无血色,形如槁枯,眼睛周围黑得像是过了三天才拉的第一块屎。 这个家伙在这两个小时内至少和这里十分之一的人打过仗,比景点打卡还快,堪称人形加特林。 正常人类只要一天内有他的四分之一就会进重症监护室了,他竟然经历四十多次没有晕厥,哪怕有诅咒护身也堪称奇迹。 高鑫常嘴唇微微蠕动,似乎在喃喃自语什么。 “然后我们怎么办?”黄毅的声音拉回李萍的注意力,她不假思索道: “先出去,拿的钱和吃的够我们路上过了,到大城市去,人越多越好,等下河市安定了再回来。” 黄毅拍打方向盘,发出滴的一声,赞同道:“大隐隐于市,挺好。” “不可以!” 后面的高鑫常大喊一声,吓了前面两人一跳。 “不可以什么,听你李姐的。”黄毅稳住方向盘,不满道。 “可是,可是……”高鑫常扒住椅背看向愈来愈远的别墅群,眼神痴迷。 黄毅从后视镜看到他的动作,给了李萍一个眼色,继续开车。 李萍深吸一口气,挤出甜美的笑容,回头对高鑫常道:“你李姐对你也不错呀,不要看那些华而不实的,我不是比她们这群住在鸟笼里的雏鸟好吗?” 高鑫常回过头,想了想,好像有些道理,李姐从来都是主动询问有没有烦恼,不像这些人。 但他还是恋恋不舍地望着后面,李萍看了一眼黄毅,见他没有反应,抿了抿嘴,从副驾钻到后座,将高鑫常轻轻扯下来。 她抱住高鑫常,嘴里念叨着:“那就抱着我睡一觉,睡醒就没事了。” 高鑫常一反常态,往后瑟缩,大声表达不满:“她们也很好。” “马的,你小子反了天了。”黄毅一脚刹车,他可不允许这个满脑子带颜色浆糊的傻子把刚提的豪车脏了。 后座的两人撞到前面的椅背上,又被晃回去。 黄毅开门下车,怒气冲冲地打开后车门,一把将高鑫常拽到地上,吼道: “你小子忘了本了你,没你李姐,你算什么玩意儿,要不是我们两个护着你,你早就被丢进臭水沟了。” 说完,他蹲下来,拍拍高鑫常的脸,用侵略性的目光盯着他,高鑫常不由得低下头,不敢直视。 “听话,懂么?” 李萍也下车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抓紧上路吧,还没到放松的时候。” 就这么一唱一和,两人把高鑫常牢牢控制住,毕竟他的能力实在太方便了,不可能让他从手里溜走。 到了车上,李萍坐回副驾驶,后面传来高鑫常软弱的询问,“李姐,你真的……比她们好吗?” 黄毅面色瞬间变化,打算让这小子好看,却被李萍按住肩膀,只能闷闷哼了一声,开车上路。 鞭子抽完了,就要吊胡萝卜,李萍深知这个道理,于是随口回道:“当然了,不是把你照顾的很好么?” 后面一阵沉默,她知道这个傻叉认命了,只要牢牢掌控他的小兄弟,就可以随意操控他。 “那我们融为一体,一起回去吧,黄毅哥也是。” 黄毅和李萍都惊呆了,李萍回过头,高鑫常一副很是兴奋的样子,嘴角流下口水,自言自语道:“这样两个都有了,两个……” 那魔怔疯癫的样子让李萍一阵恶寒,这副模样她只在被鬼附身的人脸上见过,此时看他的眼神隐隐有些畏惧。 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只手摸上她的肩膀,李萍转过头,那只手在她看清之前便缩了回去。 身旁的黄毅眼睛盯着前方,装作专心开车的样子,她便也当作不知道,坐回去,看向窗外的风景,有些心绪不宁。 黄毅的右手悄然摸了过来,在她手臂上摩挲。 李萍不耐烦地将其打掉,然而过了一阵,黄毅又摸过来,她忍不了了。 “专心开车,别乱碰我!” 黄毅愕然转头,他两只手开车呢,哪顾得上碰她,正要质问,却看到一只白得不像话的手躲到李萍背后,吓得他汗毛倒竖,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你你你,你后背,有什么东西躲你背后。” 李萍愣住了,多年相处的经验,看他表情不像作假,便意识到不是他,那手是哪来的? 她顿时紧张起来,这时,一只手滑过她的大腿,经过的地方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啊啊啊!!!” 李萍从椅子上跳起来,又被安全带压住,身体蜷缩在一块儿,左顾右盼,小心翼翼道:“谁?” 耳后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她转过头,对上高鑫常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那毫不掩饰的欲望与贪婪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黑暗中陡然冒出无数双惨白的手,牢牢抓住李萍的身体,李萍发出刺耳的尖叫,后座的高鑫常脖子诡异拉长,脑袋伸到前座,侧脸靠近她的脸颊,神情狂热大喊道: “共赴西天,早登极乐!” 黄毅注意到身旁的异状,竟然吓到忘记停车,油门反倒是踩到飞起。 两人的反应与普通人无异,过去他们很少面对恶鬼,往往靠着边缘试探,探出点边角料卖给另一队伍,以此换取利益。 直到高鑫常入伍,才真正有了面对鬼的资本,但他们不敢面对,只能哄骗高鑫常自己去试水,不断记录总结才能独立破案。 这在老带新的规则已然成熟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发生。 按道理来说,无论是他们提交给特事办的报告还是成员死亡情况,都会存在难以掩盖的破绽,这点负责专员是不会帮忙打掩护的。 新人被欺凌无所谓,如果能促使变强,报复回去,专员也不会管,只要没有多人死亡就可以接受。 但新人总被老人弄死,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要接受高强度接案的代价,你能坚持到最后没死,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过除非内部操作,否则以后也别想继续收新人。 但坏就坏在,新成员老实听话,且从来没出过事,导致负责专员也被瞒在鼓里。 如果他们有哪怕一点点经验,如果他们能不刻意忽略异状,而非认定撞大运,就能意识到每次单枪匹马撞鬼毫发无损的高鑫常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李萍扭头尽可能远离,但身体被束缚住,两人脸颊终究接触在一块。 接触的一瞬间,两张脸的皮肉如同磁铁吸引般黏在一起,并融为一体,如果能用显微镜观察,就能看到李萍的细胞正在被飞速吞噬,朝高鑫常聚集。 李萍瞳孔扩散,嘴巴张大到极限,倒吸一口冷气,惊恐地看向脸旁痴痴傻笑,大喊莫名口号的高鑫常。 她的脸上一阵酥麻后便没有了知觉,随后眼前出现了数之不尽的半透明面孔,有的在哀嚎哭泣,有的在发狂怒吼,有的在痛苦尖叫,无数道声音叠在一起,几乎要吵破她的耳膜。 这些面孔越来越清晰,她这才发现,这些脸被挂在一道蠕动的肉墙上,肉墙由无数根粗大的肉绳编织而成,面孔如同标本一样被挂在上面。 肉墙正中央的面孔最为显眼,它是唯一没有负面情绪的,一脸安详闭目休憩,那张脸正是高鑫常。 他的脸后延伸出密密麻麻的血丝,连接在其他面孔的眉心上。 随着心脏脉动声,一股黑色半液半固的物质被吸吮出来,其他面孔发出痛苦的吼叫,那黑色物质全部流进他的脸内。 他又排出一股透明液体,注入其他面孔眉心内后,吼叫渐渐停歇,表情呆滞。 咚咚。 心跳声传来,她感觉心脏一疼,跳动频率不由自主与那心跳声保持一致,眼神刹那间迷茫起来。 而在现实世界,黄毅咽下口水,看着两张脸越靠越近,李萍的五官逐渐挪移到高鑫常脸上,她的目光变得呆滞而狂热,和高鑫常一同冲着黄毅大喊: “共赴西天,早登极乐!” “该死!” 黄毅终于回过神,一脚油门踩下去,没曾想李萍突然伸手把住方向盘猛地一转,他只来得及回头,看向两张兴奋到涨红青紫的脸朝他伸过来。 车子瞬间打滑翻滚,滚了五六圈后翻倒在路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毅悠悠醒来,眼前一片模糊,倒置使得大脑充血,车祸的伤口骨折在迅速愈合。 他看向旁边座位,李萍的身体同样倒挂在座位上,高鑫常的身体则掉在下面,两具身体的面部连接在一起,让人感到生理不适。 双面缓缓睁开四只眼睛,咧嘴发出如破损磁带里扭曲失真的笑声,朝他缓缓靠近。 “人生佛死,人死佛生。” “不要……不要……” “苦厄皆虚,福报皆无。” “李萍,你醒醒,你踏马醒过来!” “同生共死,同死共生。” “救命!救命啊!!!” “共赴西天,早登极乐!” “啊啊啊啊啊!!!” 黄毅哀求,挣扎,只能看着那两张脸一左一右将他包围,随后一阵麻痹感袭来,扭曲的五官平复下来,长到高鑫常的脸上。 啵的一声,高鑫常扯下脸,两具面部光滑,没有五官的尸体挂在座位上。 高鑫常的身体抽搐了一下,趴在车底,如同蜈蚣般飞快跑出车。 脖颈收缩回正常长度,李萍和黄毅的面孔被消化干净,渐渐隐没进他的脸里。 他拍拍脸颊,若无其事地一拳打在车门上,车子被隐藏的巨力打翻,转了两圈后,终于四轮落地。 高鑫常打开车门,解开安全带,把黄毅的尸体拽出来,简单熟悉后,调整座位,自言自语道: “感觉怎么样?……还好吗?那就好,和我在一起就能享受无尽的安详与快乐。” “本来想靠你们两个躲躲风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惊喜,先回去守株待兔,把老爷们也吸进来,以后给我出谋划策。” “哦?我以为你们只是知道宁烨那伙人,没想到还和他们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我。” “好歹朋友一场,以后也让他们加入到我们的大家庭里来。” “我们一起努力,只要到达西天,就能明白世界的真面目,从无尽的痛苦中解脱。” “呵呵,对,我叫张胜。” 引擎发动,车子扬长而去,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第88章 对决 陆清剑指魏磊,严肃的眼神突然一松,剑搭在肩膀上随意道: “当然,你们不过去,就不打了,大家坐下来聊聊天多好。” 魏磊没有回应,左右扭动脖子,右腿后部肌肉猛地鼓胀,一脚踏在地上,踩出蛛网状的裂痕。 小山般的身躯化为一道模糊不清的残影,极速朝陆清冲去,每一脚甚至连地面都没反应过来,在他踩后慢了一瞬才轰然炸裂,碎石飞溅。 陆清脸色骤变,下一刻本能地身体和脑袋后仰,一只手从他下巴边缘划过,他脑门留下一滴冷汗,脚尖几次虚点向后拉开距离。 魏磊甩了甩胳膊,眼中的猩红血光暴露了他的兴奋,他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过嘴唇,看陆清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 但他在战斗时不像平常一样不愿意转动大脑,此时大脑时刻保持高速运转,仅仅一步试探便有了一些猜测。 “被偷袭仍然能反应过来,跟上我的速度进行躲避,能力应该以近战为主,同时并非以恢复见长,否则不会下意识躲避。” 心脏猛然抽搐,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背后传来,魏磊只来得及硬化后背和右臂,甩手抽去,巨大的手臂如同金属甩锤,带起一股大风。 “樱花劫。” 银光闪过,一片樱花从空中散落,陆清的背影陡然出现在他身前,他甩出剑花,收剑回首,冷漠地像在看一个死人。 用虚影迷惑,背后偷袭,出手便是杀招,只求一招杀敌。 魏磊右手甩到空处,静止呆愣住,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喉咙里勉强吐出几个字眼。 “怎么……可能……” 嗤—— 樱花落地的那一刻,他的身体才反应过来,爆出无数条深可见骨的血痕,魏磊双膝跪地,倒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落在地上的樱花,竟然转眼间枯萎,钻出蚊蝇,就像生死不知的魏磊。 “魏磊!” 车里的邓明玉见此情景,立马下车大喊,陆清两只手放进袖口里,已经不想再打。 既然来了下河,自然要了解地头蛇的底细,这群人里只有魏磊一个不敢动用全力的四阶,还一个三阶的口罩小姑娘有点水平,剩下两个渣滓更是不足为惧。 李寻清摘下口罩,露出素雅冷清的面容,她脱掉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短背心裹住胸部,露出身上被无数针线缝补的软烂皮肤。 她撕下肚子上的两张皮,带下自己的皮肉,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用沙哑低沉地嗓音对陆清说道:“看我。” 陆清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下意识转头看向李寻清,邓明玉和刘丹青也同时看过去,眼睛一眨不眨。 如果李寻清不解除影响,最弱的刘丹青会一直看着她所在的方向,无法眨眼,直到死去。 就在陆清被分神的刹那,魏磊突然出现在陆清背后,此时他身体几乎变成透明状,比大理石还要坚硬的肌肉线条一览无遗。 他全身气力汇于一点,诅咒之力喷薄而出,肩膀顶在陆清后背上。 “给我死死死!!!哈哈哈哈哈!!!” 陆清没有弹出去,像是粘在魏磊肩膀上,身体弯成了c型,五官渗出血液,一口老血从嘴里喷出,脊椎瞬间被巨力打得根根尽碎,无数血管肌肉变成了烂泥。 下一秒,如同弹簧压到极致,他瞬间飞出去二十多米,脑袋摔到地上,身体又转了十多圈,瘫软无力倒在地上,脑袋偏向一边,眼珠子里依然映射李寻清的身影。 “哼。” 魏磊打了个响鼻,白色气流从鼻孔里喷出,身体缩小一圈,气势下降,五感放大到极限,以防生变。 陆清的脑袋上破开一道小口,里面钻出一条树枝,向上生长,长出五厘米后,树枝顶上长出含苞待放的梅花,迅速绽放。 咔,咔咔。 他支离破碎的身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行重新组装好,这期间梅花一点点生出褶皱,干瘪枯萎。 陆清缓缓起身,语气有些微妙,“这还不是你的全部实力,佩服。” 魏磊啧了一声,感觉有些棘手,这人手段有些多,群攻,幻象,单体,治疗,看样子能力是某种高层面的概念,拥有概念划定范围内的各种能力。 水平大概在四阶二段到四阶三段,把全面但效果一般的能力抬到了极高层面,让不能时刻保持四阶战力的魏磊只能依靠李寻清配合偷袭取得优势,但这个优势立马被他的能力抹平。 不过说明他们来对了,看样子前方不只是死了一个握有真相的警员,也许宁烨也在,或者捅了贼窝。 陆清背后伸出两条半透明的鳞片羽翼,一步一步走近,感慨道:“好不容易碰上个同阶中人,不用全力可是不尽兴了。” 路上突然出现无数道虚影,逐渐凝实,竟然是一棵棵姹紫嫣红的花树,花瓣落下,转眼间众人被五颜六色的树与花包围,迷失其中不知方位。 “二阶段,春色满园。” 魏磊眼神一晃,竟然有三个陆清从树后走出,弓步弯身,手握在剑柄上,背上的鳞片羽翼飞速扇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眼睛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魏磊知晓已被锁定,不惊反怒,一股戾气在心中熊熊烧燃。 又不是没杀过,老不死的三番四次搁这儿给他装逼,跟个苍蝇似的烦人。 他当即卸下防御,伸出食指,指尖迅速透明,露出里面深红色的肌肉,转眼间一反常态,颜色转深,漆黑如墨,指尖前端一丝红光闪耀。 三个陆清瞬间闪至魏磊身前,压身欺近,速度比之前快了整整一倍,极速带来的冲势进一步提高威力。 剑出鞘。 魏磊脸色涨红,猖狂大笑,食指朝剑尖汇聚的中央点去。 “樱花劫!” “极阴一阳指!!!” 剑尖与指尖接触的一瞬间,周围的空气压缩到了极致,一股无形的波浪从中间鼓荡,声音突然消失,安静得令人窒息。 波浪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四人荡去,但他们知道其实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只是根本赶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波及到自己身上。 轰!!!!! 声音重新回到现实,一股堪比音爆的巨大声响在围观的几人耳中嗡鸣,痛苦地捂住耳朵。 以几人为中心,半径十米的区域炸出一个半圆形的深坑,两道残影瞬间化为碎片,向后飞去。 魏磊后背硬化撞到树上,喷出一口血,捂住胸口,单膝跪地。 陆清翅膀不断扇动试图减速,然而速度过快时间极少,没卸下多少力便一头砸在树腰上,全身上下噼里啪啦发出脆响,没剩下一块完整的骨头,径直摔落。 李寻清朝魏磊甩出一把红色袋子,魏磊接住打开盖子,一口将所有袋子里面的液体塞进嘴,液体流进胃里,炙热的阳气与仍在高速流转爆发的诅咒核心产生反应,渐渐维持在低速运转恢复身体。 这是金会计在他们临走前从医院调过来的新鲜人血,以防不时之需。 对于金会计顺口嘲讽他没有吸血鬼的命,但有吸血鬼的病,也算是不生气了,回去就把他眼镜捏碎,这事儿就这么结了。 李寻清正要过去补刀,一条梅花柳落在陆清身上,长出树枝插进他的体内。 梅花迅速枯萎,陆清又一次站起来,顺便两只手抓住还在治愈的转了一百八十度的脑袋,猛转掰正,发出咔的巨响。 周围的花树渐渐化为虚影,消失不见,陆清畅快地吐了一口气,摆摆手道:“不打了。” 几人诧异,陆清反而像是奸计得逞似地摩挲下巴上的胡须,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本来就没想拦着,只是想打一场活动筋骨,有缘再见。” “有种别跑。”魏磊不甘心地喊道。 陆清没有生气,反而劝诫道:“小朋友,我再打,你还挡得住?不敢维持在四阶,另辟蹊径控制局部身体突破到四阶,这就是你目前的极限,别拦我,等你彻底解开限制,可以再打一场。” 魏磊沉默,他知道怎么办,只是有违他的原则,加上黑道上的人也交了保护费,所以就这么沉寂在驻点里,每天吃饭睡觉打游戏。 “走了。”陆清收起长剑,坐进警车里,还恶趣味地打开警报声,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扬长而去,起码四十多了吧,还这么幼稚。 本来他应该拦下任何试图前进的人,但也是本来,他们只想利用宁烨爆发一股麻烦又不是特别麻烦的病毒,好利用帝国把下河市围起来。 没想到形势根本不受掌控,计划翻车后,上级态度暧昧不清,陆清想着干脆就让人过去得了。 都是一群想歪脑筋的,就他无所事事,除了守门不干别的。 车子缓缓停在一个女疯子不远处,他拉下车窗摆摆手吸引女人注意。 “哈咯美女,上车吗?” “吼!” 女疯子眼里爆出两道绿光,朝他扑去,陆清一脚油门,喷了她满脸油烟。 路上回荡着他爽朗的笑声,车子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第1章 鼠笼 【警告】 【本书自2024.6.19-2024.12.19封禁,存在恐怖,邪典,涉z,等令人不安的内容,经大量删改,已解封,如有不适请勿观看】 —————————— 第一卷【爱】 紧握还是放手, 哪一个更伤人? 爱的话, 先伤害自己吧。 ——————————— “宁烨,我走了啊。” 一个20岁左右的男生挤进公交门口的人堆,回头对站在站台上一脸清秀的青年喊道。 青年穿着一身黑色便装,背着书包,身形高挑,脸色苍白,面相温和清秀。 宁烨挥了挥手,笑着道别,直到目送公交远去,才收起笑容,拿出屏幕裂了几道纹路的手机拨通号码。 “妈,我在公交站等车呢,很快回来。” 挂断电话,他才注意到站台上只剩自己,昏暗的路灯勉强照亮空旷的道路,随着公交远去,路上也无一辆车,甚至听不到风声,只有飞虫在头顶的灯光下嗡嗡作响。 他低头看着马路,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嗤——” 不知过了多久,响亮的刹车声传来,宁烨抬头,一辆公交晃晃悠悠地停到公交站前。 这辆公交异常老旧,蓝色车皮上满是斑斑点点的锈迹,浓郁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惹得他眉头皱在一起,抬手捂住鼻子。 车门开启,满脸油光,不修边幅的司机百无聊赖地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歪头斜眼看着他。 宁烨扫了一眼公交车号,闪耀着刺眼红光的数字映入眼帘。 666 他抬脚正准备上车,这站就一辆蓝皮公交停车,不是它还能是... 刚抬起的脚步一顿,像是才反应过来,他猛地转头看去。 车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121。 宁烨皱起眉头,刚刚明明不是这个数字,难不成自己看差了? 刺鼻的铁锈味挥之不去,心里有种莫名的诡异,总觉得不太对劲。 “你到底上不上,不上我走了。”司机不耐烦地喊道,他赶忙上车,再等一辆不知道还要多久。听见收款声,司机这才收回目光,关上车门,猛地提速向前驶去。 宁烨摇摇晃晃向里面走去,车内青白的灯光不时闪烁,座位破旧不堪,只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裙,戴着白色长帽的高大女人,直直地坐在前排座位上。 高大的身材挤在狭窄的座位里,她将脸遮在帽檐下,看不见面容,只露出化了惨白浓妆的下巴和鲜艳的红唇。 白色长裙的裙摆有些长,卷了又卷,边角还是拖在地上。 “婚纱吗?”虽然这样打扮的女士半夜坐在公交上有些奇怪,宁烨也没多想,看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往车后走去。 “哼...呵呵呵。” 一道带有强烈恶意的冷笑从身后传来,像是毒蛇在身上肆意游走,吐出蛇信发出嘶嘶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宁烨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肩膀忍不住耸起,转身看去。 身后空无一人,白裙女人坐在远处的背影一动不动,仔细看去,她的身子似乎有些僵硬,就像是被钉在座位上,让他想起室友桌上的手办。 他沉默片刻,装作没有听见,有些不安地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尽可能远的距离让心情放松些许。 窗外排成一列的低矮房屋整齐地躲在黑暗中,拉下卷帘门,没有光亮,即使在城市边缘也依然千篇一律,井然有序。 看的厌了,宁烨掏出手机,点开视频软件,弹出的视频都在讨论最近刚刚通过的新法案。 西大陆神教被帝国公开承认,在部分城市设点,限定条件下拥有一定自主权与传教权,本土道佛两派依然沉寂,引起一片哗然。 一时间各种声音飞速冒出,负责该事务的特事部没有任何反应。 他点开一个热门视频,播放的是神教的地方宣传片,教堂正巧建在他家小区附近。 蓝色背景中,一个穿着淡蓝色毛衣,带着十字架项链,气质典雅的中年白人女性看向镜头说道:“believe.” 画面切换,黑皮肤的神父一袭黑袍,两手抱在身前,握住胸口的十字架挂坠,站在画面中央。 “or not.” 说完双手张开,表情真诚而温和。 “we help,here and now.” 紧接着两人站在一起,重复这段话,字幕下方是各地教堂的热线电话和地址。 宁烨随便一划,百万播放的视频评论就到了底,发现不能点踩后直接退出。 瞟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23:59下一刻变成了24:00。 宁烨脸色一滞,大脑一片空白。上车还不到七点,到家也就一个小时,怎么到半夜了? 噔...噔...噔。 一阵异响从后方传来,越来越清晰,他转身扒在椅背上望去。 路灯由远到近一排排关闭,黑暗逐渐逼近车尾,两旁的高楼小区没有一丝灯光,城市仿佛被漆黑的怪物悄然吞噬。 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刚坐回座位,便看到前方的路灯迅速熄灭,如同在围堵这辆公交。 宁烨来不及反应,刚刚张嘴,公交便驶入诡谲如同活物的黑暗。 此时只剩下公交车内青白闪烁的灯光,照在宁烨苍白的脸上,像是泡了福尔马林的死人脸。 见鬼了! 他缩在角落的座位上偷偷观察,白裙女人还是之前一样一动不动,如同雕塑,司机被完全遮挡住,看不到身影。 “喂!怎么路上的灯都黑了?” 他忍住惶恐大声喊道,女人的背影一动不动,只有公交的轰鸣声回荡,车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你们不奇……” 喊到一半,莫名的恐怖攀上心头,话语戛然而止,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宁烨心中的不安急剧攀升,他只能放空大脑让自己不要多想。 如同雕塑的女人,在黑暗中开车的司机,两人都不对劲,但必须认定他们没问题,不然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 是的,一个人...... “吱!吱吱!” “老鼠?!”他弹射般的速度抬起双腿,身子紧靠着窗户,眼珠快要瞪出眼眶,来回扫视座位下方,只能看到黑漆漆一片。 始终没有老鼠的动静,宁烨眨眨干涩的双眼,试探着用脚尖碰两下地,没有情况,他长出一口气,心跳慢慢平复。 公交继续在黑暗中前行,女人依然坐在远处没有动静,但感觉事情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呵...呵...呵...” 一道饱含怨毒的笑声在耳畔响起,他的瞳孔一缩,胸口传来爆炸似的疼痛,刚刚缓下来的心脏一瞬间剧烈跳动到极限。 他感受到身旁另一个人的气息,全身止不住地发颤,两眼定定地看着前面的座位,一动不敢动。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恐惧,越发肆无忌惮。 笑声像是从坏掉的磁带中传出,极度扭曲失真,只剩下强烈不加掩饰的恶意。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宁烨全身抖得像筛糠,嘴缝中忍不住传出压抑的呜咽声,像一条濒死的野狗,只能在脑海中不断重复催眠自己,甚至不敢在嘴里嘟囔,唯恐惊动身旁那人。 座位上已不见白裙女人的身影,青白的灯光黯淡到了极点。 内心的恐惧感达到极致,催促着他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恐怖。他缓缓转动僵硬的头颅...... 一张化着惨白浓妆,艳丽成熟的女人面孔填满了他的全部视野。 墨绿色的竖瞳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宁烨,鲜红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狰狞的笑意与疯狂甩动的细长蛇信。 宁烨双眼瞪大,嘴巴无意识张开,剧烈的心跳声在耳中炸开,只剩下尖锐的耳鸣。 假假假假假假假假.... 一双冰冷惨白的手伸进他的嘴里,扒住他的上下口腔,极度低温冻的他脑仁一阵生疼。 紧接着一股巨力传来,他的嘴被强行掰开到极限,嘴角撕裂出血。 “啊……” 口水疯狂分泌,顺着嘴角流下,双手双脚不断挣扎,但女人纹丝不动,如同一座苍白的大理石雕塑。 “吱吱吱!” 听到熟悉的声音,宁烨瞪大眼睛,两只手扒在女人的手臂上拼命使劲,试图逃出魔掌。 一只老鼠从女人口中爬出,用力一跳,蹦进宁烨口中。 湿滑的毛发,坚韧的皮肉,混合着腐烂湿臭的气息,他几乎要被恶心到晕厥。 “唔——咳咳!” 嗓子眼被堵住,眼前一片昏暗,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不惜一切地挣扎,情况却没有丝毫改变。 细长的蛇信拍打他的脸颊,宛如腐烂滑腻的鱼肉。 咕咚。 一个明显的巨物穿过喉咙,掉入胃中,一切尘埃落定。 “呵呵呵……” 女人松开手,拿出一条手帕擦拭干净嘴上的痕迹,朝车门走去,车门自动开启,转眼间已不见踪影。 “咳咳咳!呼...呼...” 宁烨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不停急促呼吸,眼神涣散,一只手颤抖着伸进嘴里扣动。 “呕。”强烈的呕吐感袭来,混浊的液体一股脑吐到了地上,但不见老鼠的身影。 “去医院洗胃。”宁烨挣扎着爬起身,刚抬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瞪大双眼。 面前出现了一道门,门牌号和他家一模一样,两边是漆黑的楼道,只有他头顶的灯亮着。 无法理解的现象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脑子里嗡嗡回荡着老鼠的尖啸和公交的轰鸣。 迟疑片刻,宁烨深吸一口气,直到脑子里的声音平复,才抬手轻轻敲门。里面响起熟悉的声音。 “来了儿子。” 大门打开,探出上半身的中年女人由喜悦变为惊讶,最后是担忧。 她将魂不守舍的宁烨拉入屋里,关上门。拉着他坐到沙发上,沙发另一侧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 “怎么了儿子,发生什么事了?”母亲焦急的声音拉回宁烨的思绪,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没,没事,公交下错站了,我走了一路回来。” “量你不敢撒谎,不然有你好看的。”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父亲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说谎的痕迹。 宁烨抿嘴看着父亲,过了许久,父亲收回目光,继续看电视。 “那还有别的事和我说吗?”母亲温柔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话气中却带着质问。 他低下头,感受到母亲紧握着他的手传来的热量,抬起头时,脸上是平和的笑容。 “没有。” 客厅陷入一片寂静,电视明暗不定的光线照在父亲脸上,母亲垂首低眉,看不清表情,空气仿佛凝固。 电视里的女主持人正播报新闻,清晰标准的普通话传入耳中,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吗?那先这样吧。” 压抑的氛围骤然缓和,宁烨点点头,起身准备回卧室,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到:“宁萌呢,没回来吗?” “回来了,在屋里玩呢吧?”母亲坐到父亲身边,一起看着电视,不确定地说道。 “在屋里。”父亲用肯定的口吻说道。宁烨点头,没再说什么,走向卧室。 走廊旁的卫生间传来水声,他透过磨砂玻璃模糊看到一个身影正在洗一头长发,有些无奈。 当初分卧室时妹妹选了带卫生间的小卧室,但等他上大学住宿舍,走读上学的她就霸占了自己的大卧室,在他和父母共用的卫生间洗澡。 他轻轻敲门,小声说道:“我回来了。”里面的人像是没有听到,继续洗头,没回话。 回到卧室,一排装满衣服的透明箱子,下面没有空余空间的床,简陋的桌椅,构成了他一览无遗的私人空间。 宁烨关上门,放下书包躺在床上,狠狠地吐了一口气,脑子里还在想公交车上发生的事。 “到底是真的还是......”宁烨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起身看向桌上的电子表,上面显示的时间刚过八点半,心里惊疑不定。 “如果没上公交,我怎么这么快回来的。如果上了公交,我怎么突然出现在家门口。还是我真下错站了,一路走回来的?为什么爸爸说我没说谎?” 这时房门把手转动,一个可爱的少女推门而入,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两个小巧的丸子扎在头上,身上是一件宽大的白兔卫衣,露出奶白的细软手臂,下面穿了一件短裤,被衣服遮住,露出一点边。 “老哥,你回来啦,诶哟。” 少女说完便躺到宁烨旁边,甩掉拖鞋,伸了个懒腰,伸完翘起二郎腿抖个不停。 “你别赖我床上,正是熬夜掉头发的年纪。”话是这么说,宁烨摸了摸她的头,摸到一手油,嫌弃地赶紧收回手,也没管她,继续想着公交的事。 宁萌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腿,暴躁地抖腿,抱怨道:“唉,你们放七天假我们放三天,还一堆作业,休息的时间比课间还短,我上的是高一又不是流水线。喂你听到了没有,我好烦啊,你不烦我更烦了。” “啊?”宁烨回过神,“哦,那我给你上柱香,祝你提前返校,省的你占我卧室。” 宁萌一脚踹他头上,没有用力,踹完起身,“上个大学这么嚣张,得了,我回屋洗澡去了,别抢我热水。” “等等。”宁烨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没洗头?卫生间里洗澡的不是你?” 宁萌莫名其妙,一脸厌恶地拍掉他满是头油的手,“我当然没洗,你看你这屋有我东西吗我还来洗。” 宁烨汗毛竖起,那厕所里面的是谁? 这时他才想起那道身影有些不对,比宁萌高了不少。 脑海中浮现某个高大女人的身影,墨绿色的瞳孔好似冰冷的毒蛇,没有丝毫感情。 他咽下口水,嗓子有些发干,“我刚刚看到...卫生间有个女的在洗澡,不是你,也不是妈。” 宁萌看哥哥一脸紧张,顿时毛骨悚然,“卫生间里没人啊,你别吓我。” “那我看到的是谁?” 第2章 婚丧 一大一小,一男一女,踮着脚走到卫生间门口,小女娃神情害怕中带着激动,眼睛提溜一转,拍拍男生的肩膀,手指了指客厅,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烨心中大急,手往前一抓,只碰到衣角,张嘴欲喊,想到旁边卫生间里的女人,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平复下心情,头靠近卫生间的门向里看去,亮还着灯,但不见人影,只有零星的滴水声传入耳中。 “里面有人吗?” 身旁一声低语吓了宁烨一跳,没好气地瞪了妹妹一眼,悄声回道:“没人了,我之前绝对看见了,洗澡的声音也很明显。” “爸妈应该回房间休息了,客厅灯是关的,电视静音。”宁萌贴在他的耳旁轻声说道。“而且如果里面真有别人,为什么要洗澡,爸妈没听到就你听到了?” 宁烨一阵语塞,总不能说他撞鬼了吧。还没等他想好,宁萌嘿嘿一笑,推他一把,自己猛退一步划清界限。 宁烨心中狂骂,妹妹靠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全身紧绷,手放在冰冷的握把上缓缓转动,以往大热天握把只觉得清凉,不知为何此刻冷的出奇。 门缓缓打开,宁烨贴着门悄悄进入,宁萌偷偷抓住他的衣角紧随而入,眼睛只张开一条缝,确认没事后瞪大眼睛左看右看。 卫生间里的物件摆放的整整齐齐,空气中带着热气,花洒还在一滴滴落着水珠,证明刚刚确实有人在里面洗过澡。 宁萌注意到下水口缠绕的黄色发丝,家里没人是这个发色,“哈,我就说没人吧,老哥你眼瞎耳聋的,我送你回屋。”嘴上说着风凉话,手里不停扯着他的衣服示意快走。 “今晚一名醉酒男子骑摩托车,闯红灯,迎面撞上一辆面包车,造成连环车祸......” 客厅突然传来巨大的电视声响,两人面面相觑,眼神在空气中交流。 “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 “你不是去看了?” “对啊,我哪知道。” 两人挤眉弄眼了一阵,推搡着一起往客厅走去。 客厅里黑着灯,没有人,其余房间房门紧闭,电视发出的白光照亮了大半个屋子,女主持正一板一眼地播报新闻,声音响的出奇。 宁烨上下拨动客厅灯的开关,却没有反应,握着宁萌手腕的手微微用力,提醒愣神看电视的妹妹,冲她摇摇头,拉着走向父母房间。 “滋” 走到一半,电视画面突然跳转,切到了戏剧频道,几人画着浓妆在台上唱戏,紧接着又跳到另一个频道,还没看清画面便继续转换。 跳转越来越快,宁烨两眼一眯,满屏跳转的色块逐渐拼成一张女人的脸。 女人头戴纱巾,嘴角含笑,盯着电视机前的两人。 “哥...”宁萌刚一出声,电视画面骤然停住,吓得两人心跳一停,差点没缓过来。 频道回到了最初的新闻栏目,女主持正报道另一则新闻。“据悉,该女子,该女子自杀是因为...” 一道血流从她的鼻孔流下,主持人慌了一瞬便调整回来,没管鼻血继续播报。 然而宁烨两人毛骨悚然地看着她,她的眼角泛起星星点点的红色血珠,很快汇聚成两道血泪流下。 “有咳咳,有请...咳咳咳!” 主持人突然开始咳嗽,捂嘴的指缝里流出鲜血,她的身体死死坐在座位上,仿佛有什么力量将她禁锢在镜头前,演播室似乎只剩她一人,摄像没有停止,聚焦在她痛苦扭曲的脸上。 嗓子被鲜血堵住,她只能朝镜头伸手,似乎在向宁烨他们求助。 女主持不断扭动身体,挣扎许久,缓缓倒在桌上不动了。 铁青的面孔冲着镜头,两眼翻白,嘴角都是血沫,已经咽了气。 宁烨感觉一股寒气直冲脑仁,赶紧跑到父母房间门口,正准备开门,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一个穿着婚纱的高大女人出现在画面中。 “哥,是她。”宁萌忽然出声,指着女人湿漉漉的黄色长发,宁烨瞪大眼睛看着女人的侧脸,正是他在公交上遇到的那个女人。 她抱着一把枯萎腐烂的花朵,脸上洗去了浓妆,被一层白色薄纱盖住,依稀能看到青白脸颊上的黑色斑痕。 “咚...咚...咚……” 高跟鞋踩在演播室的地板上,女人直视画面的另一端缓缓走去,消失在镜头前。宁烨顺着她走的方向慢慢转头,直到面前父母的房间。 “咚。” 声响从门后传来,他一个激灵,寒意直从尾椎骨冲到天灵盖,推着身后的宁萌疯狂倒退。 “呵...呵...呵……” 带着强烈恶意的笑声从父母房间里传来,两人如坠冰窟,躲在角落里盯着房门,不敢动弹。 “嘎吱——” 房门缓缓打开一半,传来一股浓烈的腐臭,像是腐烂的鱼肉被放进缸里腌制许久,开缸喷涌而出的味道。 宁烨僵硬地抬起头,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两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出眼眶,直勾勾盯着他们。 女人一半身体躲在门后,身形接近两米,披头散发,纯净白色的婚纱穿在身上只觉得诡异。 她静静地站着,笑容夸张地占据了半张脸,露出锯齿状的牙齿。 她的身后,两道身影被丝线似的东西吊在房顶上,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面孔正对着宁烨二人,两边嘴角被强行撕裂,像是在大笑。 压抑恐怖的气氛渐渐弥漫,两人瑟缩在角落,惊惧地看着她,甚至忘了愤怒。 砰! 房门被一股巨力关上,里面传来女人的笑声,随后一男一女苍老的笑声加入进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让人毛骨悚然。 “呵呵呵...哈哈哈!!!” 宁萌牙齿打颤,瑟缩在哥哥背后,听到房间里传来父母的笑声,她大脑一空,鼓起全身力气冲向父母卧室。 “啊!”下一秒,她的手臂被用力一扯,两脚打拐,倒进宁烨怀里,无力地掰着紧紧抱住她的手臂。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的视野里是一张麻木的脸,此刻这张脸竟显得有些陌生。 “不能呆在这儿了,我们走。”宁烨一声低喝,环抱住她的腰往后拖动,直到后背靠门,一只手伸到背后打开房门,把挣扎的宁萌甩出屋子。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父母紧闭的卧室大门,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让他撇开目光,不经意间略过电视,目光忽然停住。 “吱吱!” 老鼠的叫声从电视里传来,女主持的清瘦的身躯此时鼓成一个巨大的圆球,一只只湿滑的老鼠强行挤出从她的嘴里挤出,转眼间竟聚成了黑压压的鼠群,如瀑布般从电视里跳出。 宁烨不敢犹豫,狠狠关上坚硬的防盗门。此时他的状态有些奇妙,恐惧感小了很多,大脑十分清醒,面部发麻,身体感觉不像是自己的,只是机械性的操控身体动作。 “肾上腺素过度分泌么,得快走。”大脑刚一思考,害死家人的愧疚,恶鬼来袭的恐惧,不知何去何从的迷茫,一股脑地冲进脑子里,把他的思绪冲得七零八落。 宁萌被推倒在楼道里,冰冷坚硬的地板磕得她倒吸一口冷气,顾不上疼痛,她急忙起身,只来得及看到宁烨关上门,将一切锁在里面。 她全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瘫靠在墙上,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直到宁烨转身,对向他失去焦距的双眼,宁萌心里一颤,杂念瞬间消失不见,只能忍下钻心蚀骨的悲伤,牵住他的手,正要说些什么。 “嘎哒。” 身后家门的轻响在寂静黑暗的楼道里异常刺耳,两人一个激灵,旋即疯狂朝楼道出口跑去。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 一只两眼泛着绿光的老鼠从门缝钻出,很快无数只老鼠挤出来,发出尖锐的嘶吼,乌泱泱向两人追去。 “不要想别的,不要想别的...” 宁烨强打精神,带着宁萌闷头跑过电梯,进入紧急出口。 以那个女人诡异的力量,进入电梯只能等死。楼梯间的感应灯似乎坏了,飞快地频闪白光,他只能通过白光残留的影像看清周围。 “我们在四楼,很快能出去。”刚跑下一层,宁烨抬头看了一眼楼层标识,脚步顿时停住。身后的宁萌没刹住,闷头撞在宁烨背上。 “停下来干嘛,赶...赶紧...”宁萌看到6楼的标识,瞪大双眼,话堵在嘴边说不出来。 “继续下去看看。”宁烨没有犹豫,拉着她继续向下,下一层的标识激得他头皮一麻,此时他们竟然出现在13楼。 他赶忙拉着宁萌往上走,洪水般的鼠潮突然从转角出现,向两人涌去。上方楼梯的黑暗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鼠潮的嘶叫声中微不可闻。 他又看向13楼的出口,黑暗如同活物一般在空中扭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只能向下么”冷汗浸湿了他后背的衣服,此刻只能继续往下走,但一直向下,最后会通向哪里? 宁烨刚跑下一层,拉着宁萌的手被轻轻扯动,他转头透过闪烁的光线,看清宁萌异常苍白的脸色,这才感觉到她的手冷的像冰块。 “哥...我好想...呕!” 宁萌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呕吐感袭来,扶在扶手上弯腰大吐特吐。 黄色的液体夹杂着黑色小块撒到地上,宁烨两眼一眯,手如闪电般弹射而出,抓住她嘴角的蜈蚣尾部甩到远处。 浑浊不堪的呕吐物里,一只蝎子掉在地上,几只脚不停在空中划动,还有认不清的白色小虫到处乱爬,消失在角落。 头顶老鼠的嘶吼声越来越响,他只能忍住悲意,抱住腰把呕吐不止的妹妹扛在肩上,没怎么锻炼过的身体爆发出莫名的力气,三排楼梯并作一排,飞速朝楼下奔去。 “呼...呼...”宁烨喘着粗气,浑身冒汗,恐惧让他的体力过度消耗,后背上滑腻酸臭的呕吐物和一道道瘙痒刺痛恍若未觉,双腿像灌了铅似的难以挪动。 19楼... 23楼... 30楼... 宁烨正要继续向下,身上的宁萌突然使劲拍打他的后背,他的大脑瞬间一片清明。 这栋楼一共就三十层,再往下的楼层会去哪里... 宁烨眯起眼睛,看向下方的楼道,楼梯间基本处于黑暗,只有时不时闪烁的灯光,然而下一层的楼梯竟然有稳定的淡淡白光照亮。 他紧靠着墙朝下一层的里侧角落的光源看去,一台老旧的电视机诡异地摆在那里,画面里一个女人正低头在稿纸上写着什么。 女人手下的笔触忽然一停,抬头看向镜头,正好对上宁烨的目光,他心里狠狠一颤,这不是那个女主持吗。 “去死去死去死...” 女主持喃喃自语,声音逐渐变大,最后变为咆哮,写满了去死的稿纸被她用钢笔戳烂。 “去死!!!” 嘭! 女主持突然从电视里冲出,四肢着地飞速爬来,铁青扭曲的脸上满是怨毒。 宁烨头皮发麻,转身就跑,一头冲进30层出口的黑暗,下一秒,他竟直接出现在房顶。 恍惚中,一道幽幽的歌声从身后传来。 “小男孩是由什么做的?老鼠和青蛙,还有小狗的尾巴。 小女孩是由什么做的?糖和香料,都是那么的美好呀。” 地上无数老鼠互相爬行纠缠,穿着婚纱的高大女人抱着一簇枯烂的花,一脚踩在老鼠身上,脚底爆出一滩血迹,像是在走婚礼的红地毯。她嘴里轻声哼唱着古怪的歌谣,竟盖过了鼠群尖锐的嘶吼声,缓缓向宁烨走来。 宁烨浑身发软,瘫倒在地上,能做的只有把呕吐不止的宁萌护在身后,月光下女人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笼罩。 “怎么办该怎么办,踏马的该怎么办。” 神仙也好,菩萨也罢,哪怕是上帝也行,只要能救我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上帝? “believe or not, we help, here and now.” 一句广告语突然出现在宁烨脑海中,得益于病毒式大规模宣传,此时他竟然记得广告上写的热线电话。 他赶紧掏出手机拨打,还没等滴的一声电话竟然接通了。 “喂,救命!有鬼啊!我们在...” 还没等他说完,电话里一道温和的声音将他打断。 “开免提。” 穿着恨天高的脚踏在宁烨面前,绝望的情绪油然而生,喉咙被卡住似的发不出声来。下一刻,一道庄严肃穆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嗤—— “啊啊啊!!!” 强烈的光芒在手机前乍现,女人发出痛苦的嘶吼,把花护在肘间,两只手挡在身前试图挡住光芒,然而她的手上逐渐烫出大大小小的孔洞。 光芒慢慢变得暗淡,消散在空中,面前的女人身上千疮百孔,她的嘴张了张,缓缓倒地,满地的鼠群早就被烧成一摊黑灰,印在地板上。 宁烨愣愣地看着,有些手足无措,女人的眼睛突然下滑,对上他的视线。 “还活着?!” 宁烨全身汗毛倒竖,身体麻木到失去知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仿佛被一股力量从背后托起。 一把破烂枯萎的花束缓缓递到他面前,仅剩的花朵掉到他的腿上。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在笑声中逐渐化为黑灰,直到最后一刻,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宁烨,眼中的疯狂让他遍体生寒。 “法,法师,我...我妹妹一直在吐虫子,我该怎么办?” “我是神父。地址微讯发你了,过来吧,我会治好她,另外这事还没完。” “啊?这,您不是把她给?” “她类似于邮寄包裹的硬纸壳,壳子没了再包一个就是。” “总之先来吧,我会解释清楚的。” 第3章 归处 十月的下河市空气中带着躁动不安的热气,橘黄色的路灯沿着主要街道,给夜晚沉睡的城市点上了一盏夜灯。 寂寥的街道上,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背着一个瘦小的女生,步履维艰朝教堂方向行去,口中喃喃自语。 “坚持住,哥在呢,很快就到了,很快就到了...” 背上的女生闭着眼,眉头时不时皱起,身体轻轻颤动。 宁烨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了,只能依靠视觉来确定自己还能挪动双腿。大脑昏昏沉沉也快要停摆,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 前进。 往前走往前走往前走... 休息下吧,就坐一会儿没事的,那个椅子可以躺... 往前走往前走往前走... 别走了,停下,你他妈给我停下,你个剑冢听不懂人话吗?啊!停下!停下!停下! 你给我停下!!! 啊啊啊!!! 耳畔传来的低声窃语变成咆哮,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耳鸣。宁烨面色扭曲,停下脚步,身体一阵晃动。 等到重回平稳,背着宁萌的手紧了紧,弓着的腰往前又倾了些,重力带动着腿继续往前行去。 “坚持住,很快就到了,很快...” ...... 下河市的教堂外墙刷上崭新的白漆,高高耸立两个巨大的石柱,上面遍布繁复的花纹,窗户上的七彩玻璃被分割成标准的菱形,三角形的房顶上竖着一个上短下长的十字架。 教堂门口,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成熟男子正站着朝街道看去,他的头发面容经过精心打理,袖口绣着金色的花边。深更半夜站在外面,他面色平静,一点也不着急。 远处一道身影缓缓走来,颤抖的脚踩在平实的地砖上,直到觉得站稳了,另一只脚才敢动。 神父抬起眉头,快步走到他身边,从他身上接过女孩,轻声道:“你们安全了,我先带她进去治疗。” 宁烨听到神父的声音,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浑身冒出豆大的汗珠,直到背上的重量消失,嘴里才吐出一口热气,强烈的窒息感顿时袭来。 “呼...呼...呼..”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氧气与二氧化碳快速置换,却感觉怎么也吸不够,眼前黑蒙蒙的,大脑一阵晕眩。 等呼吸缓和下来,宁烨抬起头,身旁已不见神父踪影,不远处教堂的门开了一个小口,似乎在示意他可以进来。 宁烨感觉随时都要昏死过去,但还要确认宁萌的状况,他两手撑地,手臂软软地耷拉下来,使不上劲,于是头抵在地上,头脚用劲把身体顶起来。 “头好疼,啊嘶...啊。” 挣扎到一半的宁烨转动眼珠,身旁有两双脚静静立着。 “爸爸,妈妈,我马上就过去,马上。” “啊!” 宁烨大喊一声,猛地站了起来,晃晃悠悠走进教堂,转头看着身后两道身影,站在门外的阴影里纹丝不动,默默注视他。 “你们不进来吗?...不进来啊,那好吧。” 教堂内部一排排木制长椅整齐摆列,头顶高高的拱顶连接两排的石柱,满是华丽繁复的花纹,给人高不可攀的神圣感。 宁烨强打精神,向里面走去,来到教堂尽头的神父旁,宁萌正躺在椅子上,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宁萌紧皱眉头,额头冒着虚汗,她的肚子高高鼓起,像是怀胎十月的孕妇,里面有什么东西正不断往外拱。 神父手上拿着一个水杯,一手扶背,一手将杯中的液体慢慢倒进她的嘴里。 嗤—— 一阵烧焦的声音从宁萌肚子里传来,伴随着虫子的嘶鸣,鼓胀的肚皮飞速扁平,她的眉头松下来,渐渐传来轻微的鼾声。 神父见状,把杯子放到一旁,起身扶着宁烨坐到后一排椅子上,用沉稳安抚的语气说道: “她没事了,静养一段时间身体便会痊愈。我叫陈洪友,是负责这座教堂的神父,我明白你很疲惫,但请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宁烨屁股只坐了一半,保证自己清醒,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陈洪友的表情由惊讶变为凝重,又从凝重变为欣赏。他轻拍宁烨的肩膀,“辛苦你了,我会帮忙处理好你家里的事。” “家里的事?” “是啊。”神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会拜托特事办的警员去现场,记录好后会处理掉超自然痕迹。” “在普通的档案里你的父母会是死于意外,特事办的档案则真实记录情况。哦,特事办你知道吧,特殊事务处理办公处,隶属于中央特事部。” 听到这番言论,宁烨眼中多了一丝清明,感觉接触到世界的另一面,“那个女鬼呢?我父母死于非命,我和妹妹死里逃生,我...” “她选择你,作为诅咒源头,也就是恶魔降临的容器。”神父的话让宁烨愕然,想起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姿态,吞下口水,“容器?这么恐怖的东西,需要我做什么容器?” “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恶魔。”神父十指交叉,手肘放在大腿上。 “她只是一个受到诅咒污染的灵魂,恶魔本体是不会暴露在人世的,它们不适应我们的环境,像是把能打倒北极熊的爱斯基摩人扔到热带暴晒,你一根指头就能把他戳倒在地。” “我们体内被种下「坐标」,就成了恶魔的宿主,被逐步改造成合适它生存的容器,身体每次受伤后愈合,它都会夺走身体和神志的一部分控制权,直到你彻底被夺取,恶魔便会通过坐标定位占据你的身体。” 宁烨感觉空间在一点点被压缩,时间被无限延长,神父说的一个字他都不想听懂,只想快点结束这段令人不安的对话。 神父没有理会他的沉默,继续提起语言这把尖刀,冲着他的胸口刺去,“尽可能活下去,一旦死亡,我们会下去的。” “哪里?” “地狱。” “在你彻底被掌管前,诅咒会不断出现,骚扰,袭击,降身,你的身体逐渐异化,情绪越发绝望,达到一个临界点,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妹妹,她作为催化剂,让你成熟,你就被‘做好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插入,“那你能救我们吗?” “老妹!你...”宁烨注意到勉强睁开双眼的宁萌,突然的惊喜很快被更大的愧疚所淹没,情绪低落下来。宁萌没有理会他,只是疲惫地看着神父。 神父像是早知道她醒了,没有丝毫意外,“坐标改造你,你也能使用它。赶在彻底失控前彻底异化身体和灵魂,坐标便会提前激活传送恶魔,它会因为无法适应环境自我灭亡。但我这儿刚成立,没时间带你哥这个菜鸟,不过可以介绍给这里的地头蛇。” “地头蛇?” “一群修道的诅咒宿主,人与自然和谐的典范。” 没等宁烨想清楚,宁萌轻轻点头,“麻烦您带我们去。”不管理由是不是真的,但不想收留的意思很明显,既然能帮忙找去处,那只能答应下来。 陈洪友笑了两声,指着宁烨道:“他去,你待我这儿。”然后对愕然的兄妹俩不紧不慢地解释,“你肚子里的虫卵还没清干净,等干净了再找你哥也不迟。” “好,我听您的,拜托您有时间的话照顾下我哥哥。”对完全超出认知的事物一无所知,宁萌犹豫片刻只得答应。 待神父叫来两名修女,搀扶宁萌进里室休息,宁烨缓缓说道:“不是因为虫卵,是因为我吧?” 陈洪友若有所思,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你妹妹聪明果断,但一触及到家人,你倒是意外的敏感。” 随即他大大方方的点头,“是,但这是为了你们好。我们这群宿主平常要尽量避开普通人,尤其是亲近的人。” 宁烨低头扫视自己的身体,“我好像没什么不对吧?而且为什么她能呆在您这里。” 神父露出一口白牙,“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我们算是地狱的排头兵,普通人沾染太多我们的气息,下场都不太好。” ...... 经过专员处理,宁烨父母意外死于煤气中毒,教堂代为办理两人的丧葬,宁烨二人看着父母修整过的安详遗容,只觉得虚假。有记者过来报道宣传,教廷为民服务的理念进一步扩散。 宁萌继续走读上学,教堂腾出了一个房间供她生活。 宁烨不顾同学老师的劝阻,办理了休学,看着手机上老师发来的捐款沉默不语,只能一再感谢他们的好意,把恩情记在心里。 自从那天过后,两人默契地不再交谈。 ...... 下河市市中心,人群在街道上来来往往,行事匆匆,两道身影从人群里走出,进入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巷子两旁都是石头筑成的墙壁,延伸到尽头,便能看到一家老旧的无名店面,两人站在不远处。 其中一人语气中带着不敢置信,“您确定是地头蛇?” 另一人呵呵一笑,“下河市特事办道家驻点中街分点,别看我住的好,平常妖魔鬼怪,那可都是咱们本土道家处理的。” 宁烨虚眼斜视,“您不是信上帝么,怎么还咱们了?” “唉呀。”穿着便装的陈洪友一把揽过他的肩膀,“信仰是信仰,生活是生活,都大学生了怎么不会辩证看待。” “赶紧进去吧,给你介绍介绍,我可老熟了。” 老旧的木门不知多久没打开了,发出快要报废的呻吟,碰到门上的撞铃发出叮铃的声响。屋外的阳光透过空气中的灰尘颗粒照射进来。 两人进门后忍不住咳嗽,挥手散去周围的灰尘,朝里面看去。 屋内是普通餐馆的样式,一名光着上身的大汉侧头躺在一张桌子上睡觉,桌角滴着水,但桌上除了纸没放东西。 另一张桌子后面,一名穿着黑色长裙的年轻女生翘着腿,露出黑色的长筒袜,把脸埋进书里,听到门铃也没有动静。 店子最里面的收银台后,一个脑袋伸出来,观察门口的情况,随后轻呼一口气,起身迎接,这人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戴着金边眼镜,俨然一副高级打工人的模样。 “陈神父,好久不见,抱歉,很久没有打扫过了,请问这位是...” 陈洪友点头示意,介绍道:“这位是金延学,他是宁烨,几天前刚被寄生的宿主,我看潜力不错,就送到你们这边来学习学习。” 王延学面露踌躇,“这我得请示下老板。” 陈洪友点头回道:“当然没问题,我也要找他聊聊。话说李妹子,叔叔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说完他朝不远处躲在书后的妹子夸张地大幅挥手。 女生把书拿下,露出一双平静没有情绪的眼睛,下面被口罩完全遮住,然后又把头埋进书里,算是打过招呼。 屋里戴口罩干什么,不过这里不戴口罩的反而不正常。宁烨打了个喷嚏,偷偷想着,这时身旁一只手伸出,递给他一条黄纸。 “你掉的东西。” 宁烨下意识接过,“啊?哦。啊?” 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庞大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粗重炙热的呼吸吹起他的头发,强烈的危机感在宁烨心中疯狂警示,下意识一拳打过去。 啪。 这一拳打在坚硬如铁的肌肉上,像是皮球拍到地板,发出惹人发笑的声音。 宁烨浑身僵硬,抬起头,两米五高的巨大身躯上,一块块肌肉鼓起完美的弧度,如同盔甲般护住身体,披肩长发像是一头雄狮,发间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红光。 “等等!”金延学惊呼,但根本来不及反应,沙包大的拳头呼啸着罡风打到宁烨面前,拳头前的高压抽走周围的空气,他已经能预见自己脑浆迸裂。 呼。 拳头停在宁烨眼前不到一厘米,拳风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可以啊,定身符都能用出来了,不知道能力是什么。” 庞大的身影发出一声轻笑,随后全身一震,收回宁烨面前的拳头,扯下胸口的黄纸。 宁烨这才感觉到手上的黄纸消失不见,竟是他打在那人身上后黏到上面。 “魏磊,不要粗鲁对待客人!”金延学分开两人,但更像是名为魏磊的巨大人影主动后退。 魏磊呵呵笑道:“金会计你定力可是比神父差多了,他可是从头到尾没动过。” 众人看向陈洪友,书后也偷偷露出一双眼睛,他站在原地,双手后背,露出看不懂的微笑,“当然了魏老弟,我相信你不会欺负我带来的人。” “谁他妈大早上吵吵,这是老子的地盘!”楼上突然传出一阵怒吼,随后是嘭嘭嘭的脚步声,把地板踩的震天响。 屋内的门嘭的一声被一股巨力打开,一个浑身酒气,满脸胡须的灰发大叔怒气冲冲的走过来,看到陈洪友后怒意缓缓消失,诡异地十分平静。 “啊,贵客啊,来干什么?” 陈洪友还是那套标准笑容,“老板,给你们送来个潜力巨大的小伙子,而且我都不知道他已经进入初阶了。” “行,就这样吧,出去聊?”老板一脸无所谓,粗暴地结束话题,自顾自走出门,神父向众人示意,乐呵呵跟在后面。 几人面面相觑,宁烨微微鞠躬,率先打破寂静,“你们好,我是宁烨,刚被种下坐标,请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 两人说完各回各处,留下尴尬的宁烨,他感觉身后有人看自己,转过头,看到书上面露出的眼睛。 “你好,请多多关照。” “李寻清。” 女生声音有些沙哑,她轻轻点头,又把头藏进书里。宁烨轻呼一口气,感觉似乎没那么尴尬了。 ...... “所以,你来干什么?”老板看着巷道外的湛蓝天空,深吸一口劣质香烟,吐出白色烟气。 “说了,送你们个人才。”烟气跑到陈洪友脸上,他的笑容依然没变。 “就这样?那还真是谢谢你了,神父,所以呢,你想干什么?”神父这两个字特意加重了语调,似乎对这个身份有些不屑,又或是在讽刺眼前这人。 陈洪友的笑容悄然褪去,伸出一根手指,“一年,我要你以最快速度把他培养到中阶一段,或者更高。” 老板挑起眉头,“不怕他受不了?魏磊也才这个速度,再快点就成鬼了。” “你还关心别人?”神父露出一抹嘲讽,“事成之后,我会全力支持你们三年,资源,人脉,功绩,有我的就少不了你们,现在合作竞争制全面推行,僧多肉少,你没得选。” “行吧,合作愉快。” 第4章 家人 叮铃 老板推门而入,看到乖乖坐在座位上的宁烨,招招手。宁烨很懂事地走到他身旁。 “那个谁?” “宁烨。” “无语凝噎是吧,长的倒是挺清秀,就是瘦了点,我是这儿的老板,叫我老板就行,老...呃,寻清啊,给他安排个房间,以后他就跟着你了。” 李寻清过了一阵才合上书本,一手抱着书,整理好脸上的口罩,也没看宁烨,径直走到收银台前,金延学心领神会递上一串钥匙,又低头在手机上玩起数独。 宁烨冲老板点头示意,小跑跟至李寻清身后。 随着进入小店后门,里面别有洞天,宽敞长远的走廊上铺着一条地毯,两旁是一排排房间。 李寻清递从墙上的盒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宁烨,他定眼一看。 “一号房健身,二号影音,三号洗浴,四号棋牌,后面没名牌的房间自己挑,有独立卫生间,明早带你去特事办注册信息,带好id卡,还要记录能力信息。” 宁烨有些无语,不爱说话所以特意打印了张纸,这都来安排自己了,其他两人那是有多不靠谱。 他悄声问起心头的疑惑,“请问一下,能力是什么呀,我好像没有。” 闻言,李寻清递上一个疑惑的眼神,眼神用的出神入化,宁烨清晰感知到她想表达的意思。 “就是我不知道自己什么能力,这怎么知道啊?能用那个符就是有能力了?”话说完,宁烨感觉身后一股微风吹来,滔天巨影遮住了灯光。 “她刚刚升阶,很不稳定,「理解万岁」处于解放状态,所以我来为你讲解吧。” 宁烨强忍住回身一拳打过去的冲动,礼貌问道:“还请魏老哥解惑。” “当你的身体和精神到达极限,还没陷入保护性昏迷,你体内的坐标便会自动激活,放出你的能力。” 韩磊举起粗壮的右臂,肌肉缓缓失去颜色,露出里面的骨骼,血液与经络,手臂在光线下灿灿生辉,随后恢复原状。 “之后你可以控制坐标内的能量激活符咒等一系列道家法器,用这些外物可以有效延缓诅咒对身体的异化,像是喝汽水和直接喝糖。”韩磊露出森白的牙齿,像一头盯上猎物的白鲨。 “不知道没关系,马上就知道了。记住,相信你的本能。” 宁烨头皮发麻,想也不想转身就跑,头顶一道黑影转瞬穿过,站到不远处,来不及反应,拳头瞬间占据了全部视野。 他大脑一空,这时一声暴喝将他震醒,“本能!” 宁烨回过神,感觉腹部一阵发冷,能够清晰感知到肚子里有活物在四处乱动。 他没有思考,本能向后飞退,抬起手,刹那间无数老鼠嘶吼着从各个角落钻出,将魏磊围成了一个山包,不断撕咬他的全身各处。宁烨手上动作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 “停。” 一道阴冷沙哑的声音传来,仿佛是从满怀怨恨的老妇嘴里传出。 宁烨脑子里铛的一声,仿佛有巨钟敲响,腹部的感觉飞快消失,老鼠窸窸窣窣消失到黑暗的角落里,李寻清依然盯着他以防意外。 韩磊身上衣服变得破破烂烂,全身散发耀眼的光芒,可以清晰看到遍布全身的脉络,骨骼血液,以及两颗眼球。他弹走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呵呵笑道: “原来是叫来一群小老鼠啊,威力存疑,声势倒挺大的,对无敌的我根本不存在威胁。”这时他感觉鼻孔里流出一道温热的液体,他用手沾沾摆到眼前,猩红的血液从食指指尖滑落。 “毒?” 韩磊后知后觉,喃喃自语,仰头便倒,随着一阵四肢抽搐,又重回平静,手撑着起身,扶着脖子扭了扭,看的宁烨目瞪口呆。 “还好老子强,不然真着了你小子的道了。除了本体弱的可怜,你的能力还是很可以的,够阴够毒。” 说完他从李寻清手里抢过钥匙串,翻看一遍,拽出一把钥匙扔给宁烨。 “住老子隔壁,以后我罩你,细胳膊细腿的还要加强锻炼,顺便给你说说我们如何除魔卫道,以及日常用的符咒法器。” 韩磊把钥匙串还给李寻清,没等宁烨反应,强行把他拽走扔进一号房,随后进入把门一关,独留李寻清呆呆地站在外面。 魏磊给宁烨送上两个小哑铃,说道:“知道怎么练吧,先热身,我跟你说说我们驱魔的流程。” 宁烨点头,站在一边开始热身。 “灵魂或是精神脆弱的人,被逸散的诅咒气息入侵,变成恶鬼和鬼人,思维僵化,情绪极端,只有恶念。我们要调查它们的过去,以及它们的每一次袭击,找出它们的执念,解决它们的执念,诅咒气息便会脱落,自然落入地狱。” 宁烨感觉逻辑有些不对,“自然落入,那怎么上来的?” “诅咒本源想上来,它的气息就上来了。”魏磊挠挠头,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上来,可能人间福利待遇好吧。” ...... 金延学玩数独玩的正欢,就要填上最后几个数,后背突然被人戳了两下,不耐烦道:“等下,马上就好。” 刚填完一个空又被戳了两下,金延学顿时火了,但依然盯着手机界面,“你他妈等等,天大的事也得等我填完再说。”说完便没有人戳他后背了。 等他填完,转头,两只大眼就在他眼前盯着,吓了金延学一跳,“我靠,寻清你干嘛?” 李寻清指了指韩磊之前躺过的桌子,又指了指里屋,随后递了一个眼神。 金延学愣了一阵,李寻清安静地看着他,随后他似乎想通了,“你是说韩磊一反常态,像条癞皮狗似的跟着新人?” 刚说完他就激动的大叫,“我靠,为什么你一个眼神信息量这么丰富,而且为什么我能读懂,这么久真给你练出来了。” 无视了李寻清的白眼,金延学两眼放空喃喃自语,眼镜耷拉到鼻子下面也没注意到。 “这个新人有什么不同吗,陈洪友特意把他送过来,以前可是给个地址就打发了。 韩磊这个只会装逼的傻逼也不要脸跟着,话说这个小哥身体比例很不错哦,像是拿模子刻出来的,嗯,还是有细节需要打磨,好想上手...” 啪,一个轻轻的巴掌把金延学拍醒,他浑身一个哆嗦,随即不耐烦地挥手说道:“去去去,小姑娘一边玩去,神父送来的人,他还不敢下手。” 李寻清听完,拉开抽屉把钥匙串放好,安静地回到座位上,把书翻到之前的页面,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屋里又重回平静,只有灰尘在空中漫步打闹。 ... 夜深人静,一片小区的楼房已看不到一点灯光,唯有一栋楼六楼的一个房间还亮着灯。 房间里典型的小女生样式,粉色的墙壁上贴着许多奖状,一个带着耳机的女生坐在桌前,认真的写着试卷,脸色惨白,汗如雨下,握笔的右手哆哆嗦嗦写着公式。 滋——滋——滋—— 随着一阵铁丝摩擦发出的酸牙声,大量鲜血从她头顶落下,掉到试卷上。 她全身颤抖,咬牙用笔划过夹杂着冰碴的血液,写下答案。 房间角落里,一个中年男人紧紧捂住怀里小女孩的嘴,浑身战栗,惊恐地看着大女儿的头顶。 一个中年女人悬浮在空中,面色铁青,脖颈裂开,手里握着一根铁丝,随着摩擦发出滋滋的声响。 咚。 头颅径直掉在桌上,五官痛苦得扭曲,两只眼睛瞪的滚圆,直勾勾盯着女生,她终于无法忍耐,发出凄厉的尖叫。 “啊啊啊!!!” ... 啪哒。 李寻清关上最后一盏灯,准备回内屋房间睡觉,正要关上内门,突然注意到餐厅有三团黑影聚在一起。 她推开门重新进来,开灯,只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背对她。 “寻清姐。” 那人没有回头,直接道出她的身份。 “我就坐会儿,回去休息吧。” 李寻清感觉一阵诡异,眼睛紧紧盯着新人的背影,屋内陷入死寂。她一步一步倒退,右手后背拉开内门,仍然保持警惕,随后猛地关上门,跑回自己房间。 啪嗒。 餐厅又重回黑暗,三团黑影蠕动着,纠缠在一起,发出无声的嘶鸣。 “啊~啊。” 宁烨打了个哈欠,六点便起了床,昨天被半强迫锻炼了一个下午,差点把人练没了,只得让魏磊把饭送到他房间,别说,混了一个下午,俩人倒是聊得起兴。 简单洗漱后,他走出内门,看了看和里面截然不同,脏了吧唧的餐厅,叹了口气,又回到卧室拿出拖把和抹布开始打扫卫生。 七点,单独住在二楼的老板下来,见到正在擦桌子的宁烨,没有说什么,开始准备早餐。 七点半,一身干净西装的金会计出来,看到正在擦收银台的宁烨,赶忙止住了他。 “我靠停!等等等,谁让你打扫的?” 宁烨有些懵逼,回道:“呃,没,我就觉得餐厅比内屋脏太多,所以...呃,对不起,我不搞了。”看着金会计认真的眼神,他越发愧疚,低头认错。 看着低头认错的宁烨,金延学语气忍不住缓和,“好了好了,没事,以后这里就放任下去吧,慢慢你就懂了。”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老板应该做好早餐了,我们一起去拿吧,另外两人也快了。” 八点,李寻清拉着迷迷糊糊冒鼻泡的魏磊出来,看到和其他人坐在一起的宁烨,猛地退到一边,把懵逼的魏磊推过去。 魏磊只觉得天旋地转,等旋转停止,眼前便是一桶满满当当的枸杞南瓜粥,嘴巴像是生出了独立意识,直接拽着身子进了桶里,咕咚几声粥就见了底。他拿起一把大葱揉吧成一团塞进嘴里,又抄起一盘油条,送进嘴里与大葱完成极致美妙的融合。 “啊——嗝~” 吃完也没擦嘴巴,魏磊起身走到另一桌趴下,呼噜声渐渐传来。 众人看着拿着半截油条,端着豆浆的宁烨,宁烨左看右看,默默把东西放回桌上,小声说道:“请问我又犯什么错了?” “这不该问你自己么,瞧寻清这么大反应。”金延学冷冷地说完,吹吹冒着热气的豆浆一饮而尽。 老板早就吃完了,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带上眼镜玩着手机,没有参与这次谈话。 宁烨无奈苦笑,对着依旧满眼警惕的李寻清起身鞠躬,“抱歉,我昨晚有些思念不久前离世的父母,可能有些吓到你了,抱歉。” 李寻清听到他的解释,眼神缓和了些,走到他身边抬起手,发现高度有点不对,便拍拍他的手臂,又冲金会计摆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抱起一碗粥走到另一桌坐下,背对众人。 宁烨左看右看,旁边的金会计把他按回位上,安抚道:“没事,她一直这么吃饭,得了得了,继续吃。” 叮铃。 门铃响起,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走进来,其中高个的漂亮女生瞪大眼睛看着众人,矮个一脸普通相的男子走上前问好,“各位早安,有阵子没见了。这位是?” 老板抬起头,伸直的腿从脚下收回,算是以示尊重,回道:“还是少见我们的好,你们也是辛苦。他是新来的,正准备今天去你们那登记,带平板了吧?连上wifi正好给他注册了,省的麻烦。” 男人苦笑点头,给继续懵着躲到金延学身后的宁烨扫描虹膜,记录指纹,填写了一堆网络表格,最后问了一遍能力信息,上传到系统。 一套弄完,他才说起来这的目的,“警方手上有个案子,有点不对劲,需要专家来看看,如果确定有异常,我们就会接手,委托各位处理。请我的同事大概说一下,小刘。” 高个漂亮女生走上前,有些紧张地说道:“我叫刘丹青,是新上任的我市特事办实习专员,这是一起碎尸案...” 第5章 紧缚 一条小道的两边拉上了黄带,警方站在外面维持秩序。几道身影站在小道正中,其中一人高大雄壮到夸张的地步,众人看着放在路边上的垃圾桶和旁边大片干涸的血迹。 背着背包的青年面色有些发白,率先打破沉默,“所以,昨天傍晚那个学生就是在这里被分尸,扔进了垃圾桶?” 一位上了年纪的警察接话,“是的,小道两旁,一旁是高级小区,一旁是建筑工地,平常没人经过,两边马路也少有车辆。” “这里的摄像头只拍到他和一个女生进入这里,三分钟后女生从另一边出来,男生没有再出去,今早被环卫工发现血迹。” “那...” “即使是一个两米高的大汉,也做不到把他打倒在地后瞬间分尸。”新上任的实习生小刘在面对专业情况时倒是回归冷静,一点也不磕巴。 “瞬间?” 刘丹青两只手在空中比划,“整个身体被飞速剁碎,扔进垃圾桶,首先要抓好时机,趁女生走后将男生制服,随后需要用一台大型工业切割机在这里处理尸体,在这条小道上完全没有实施条件。” “至于那个女生,袁小芹,16岁,高二,成绩优异,学习上进,班里关系融洽。” 小刘拿出一沓资料,分发给其他人,“但她的母亲,张捷,家庭主妇,半个月前辅导孩子功课时闹矛盾,意外自残身亡,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妻子身亡后离职,在自家小区做保安,照顾袁小芹和5岁的小女儿袁小淑。” “警方去他们家了解情况时,几人精神相当不正常,一直在说‘妈妈回来了’,“救命”之类的字样,袁小芹状况最为糟糕,因此按规定必须向特事办申请协助。” 李寻清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递给宁烨,上面写着“这里有诅咒的气息。” 宁烨看完似有所觉,再抬头,感觉这里空气有点雾蒙蒙的,心头有些发堵,曾经在楼道里似乎也见过这种‘不详’的氛围。 站在最后的壮汉哈哈一笑,“明摆着是那什么干的,你们去吧,我脑子不好使,收尾的时候叫我。”说完挥挥手,竟然径直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宁烨看了李寻清一眼,提议道:“先找女生家里谈谈吧。” 他有些有点心累,为什么金会计不是外勤人员,一个不说话,一个撂挑子不干了,全靠自己这个新人带节奏,以前他们是怎么处理事的。 一伙人赶到派出所,三人正抱着塑料杯喝热水,旁边两位民警陪着。 父亲一身保安服,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看到这么多人进来也没动静。 一个年轻的女生蜷缩在座位最边上,紧紧靠着角落,浓重的黑眼圈下,眼窝深深凹进去,眼睛突出眼眶,脸色惨白,一脸惊恐和恍惚,端着热水的手抖个不停。 只有坐在两人中间的小女孩安静地坐在那里,身体靠在女生身上,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给女生温暖。 中年大叔警察挥手招呼两名民警,安排了个房间。一位女民警抱着小女孩,另外两人呆呆地跟在后面,进入房间坐下。 民警在门口面露难色,两个大人失了魂,小女孩又太小,这怎么问。 李寻清注意到他的表情,手机打字发给宁烨,宁烨看完对刘丹青说道:“我们可能有办法了解情况,不过麻烦关一下监控,警方可以在外面监管。” 小刘点头,和民警沟通一阵,民警面露难色,但只得照做。 两人坐在一家子对面,刘丹青和她上司周屹站在一旁围观。 李寻清把宁烨背的背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小香坛,一张黄纸,一把小刀,以及三根长短一致的香。 她把香坛放好,用小刀在食指上轻划一刀,在黄纸上用写上“交心”二字,贴到香坛上。 随后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香,拉着宁烨恭恭敬敬地拜了三下,三根香插在香坛上,相距不过一寸,又叩首三下,随后一齐坐好。 特事办提供的特制香散出的烟比起普通的香过于多了,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屋里烟雾缭绕,刘丹青逐渐看不清桌前五个人的身影,刚想说话,身旁的周屹拉住她,摇摇头,刘丹青只能把嘴闭上,几位民警更是闭口不言。 宁烨在烟雾中只能看到身前的桌子,但没有丝毫惊慌,静静等待着某个时机。 渐渐的,烟雾散去,他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变了,形体也有变化。 “姐姐的记忆么。” 砰! 身旁突然有人猛砸桌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宁烨感觉有一股难以抗拒的高压扑面而来,有些喘不过气。 “你这都不会!啊?都高二下学期了,竟然还有题完全不会做?我说了多少次,高三之前数学至少要135。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吧。” 中年女人五官扭曲,怒火中烧,她拿手指用力戳着宁烨,不,袁小芹的脑门,“瞧瞧你,从来没达到过我的要求,当我白养你的?” 袁小芹撅着嘴,强忍住眼泪辩解道:“可是我该拿的分一分没少,这些题我勉强听得懂,但真的不会做。” “我要的是你没丢分吗?我要的是态度。错题本写了多少?有没有找老师同学?我对你付出了多少,给予了多少期望?” “你对得起我吗?” 中年女人开始细数自己十多年来的任劳任怨,对她多么细心照料。 女人的声音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刺入脑中的强烈耳鸣,袁小芹大脑逐渐放空,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桌子。 “你知道我几号生日吗?”袁小芹突然说道,张捷怒斥的话语突然一顿,短暂的沉默后,像是被压抑的火山,爆发更恐怖的熔浆烈焰,张捷缓缓起身,表情逐渐狰狞, “翅膀硬了是吧?我丢你人了是吧?是不是觉得我是家里最没用的那个,全靠你爸才过上现在的生活。” 袁小芹恐惧到了极点,从椅子上摔倒在地,手脚并用退到墙边,像条被主人惩罚的狗。 突然张捷表情一收,一言不发离开房间,关上门。 袁小芹身上终于一轻,眼泪忍不住滑落,两手抱腿,把头埋进里面低声啜泣,唯恐让母亲听到。 这时有人打开房门,袁小芹抬起头,一手扶墙起身,呆愣地注视着门口,母亲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一手水果刀,一手苹果。 “我明白了,对你还是太温柔,逼一逼就好了。 回答我的问题,答对了,切苹果,答错了,永别。” 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袁小芹懵了,母亲完全无法理解的思维和坚定的意志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妈...你别冲动,我真不会,您给我电话我去问同学老师,您别这样。” “你写不写。” “妈,您别逼我了,我写,我问清楚就写,您不要做傻事!” “你写不写!” “我写我写我写,我马上写!” “你到底写不写!!!”张捷脸色涨红,青筋毕露,发出咆哮,冰冷的光芒一闪而过。 “啊...啊...” 脸上一阵温热,袁小琴惊诧之下张开嘴,腥臭的铁锈味溢满口腔。 母亲身子一软,倒在地上,眼睛盯着她,两手捂住脖子,她试图呼吸,狰狞的面孔只剩下痛苦。 “嗬...嗬…” 袁小芹跪倒在地,从她身上摸出手机,打开屏保,焦急问道:“密码,密码是什么?” 张捷通红的眼睛瞪着自己的女儿,挣扎渐渐无力。 “0,妈妈生你的时候。” 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袁小芹抬头,年幼的妹妹站在客厅,手足无措,不敢接近。 袁小芹赶紧输入密码,解开后是一款游戏的界面,点击退出时弹出巨大的广告页面,右上角的叉像绣花针似的,她颤抖的手根本点不到。 “怎么退出...怎么退,该死该死该死...”基本没接触过手机的她根本不知道怎么退到桌面,只能茫然地看着弹出来进入加载页面的应用。 终于她回到手机桌面,拨打急救电话,“救命啊!我妈妈她……” 一只手倒在她的腿上,袁小芹这才注意到,母亲安静无声,另一只手还握着脖子,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地上红艳艳的苹果更加鲜艳动人,水果刀插在上面,几乎将它切成两半,一半多,一半少。 “喂,不要着急,告诉我地址和情况,我们马上派救护车过来。”手机里传来声响,惊醒吓傻了的袁小芹。 手机掉到地上,她举起沾满污浊的双手,死死扒住自己的脸,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啊...啊……啊啊啊!” 尖叫在屋里久久回荡,里面蕴藏的恐惧让人胆寒。 哚,哚,哚。 李寻清睁开双眼,还没来得及适应矮小的身体,便被声响吸引,转头看去,母亲的背影在厨房里,正切着什么。 她的身体往厨房走去,紧接着女孩嘴里冒出的话让她头皮发麻。 “妈妈,你不是睡进土里了吗?” 哚。 切东西的声音突然一停,母亲缓缓转头,转到一边后,继续往后扭动,脖子缓缓扭曲,骨头发出咔咔的悲鸣,直到脑袋转了半圈才停下,露出满口黄牙与狰狞的笑意。 她倒退走出厨房,一只手后背,另一只手不翼而飞,手腕大股大股喷出鲜血。 女孩悄悄后退,母亲注意到她的动作,脚步猛然加快,掏出藏在身后的刀子,疯狂大笑朝她冲来。 女孩刚转过身,两脚打了个转,栽倒在地,只听身后咚的一声响,李寻清心里被恐惧填满,然而情况所限,只能等待发展。 过了许久没有情况发生,女孩忍住害怕,慢慢转过身,袁小芹在她身后扑倒在地,似乎晕了过去,母亲消失不见。 李寻清睁开双眼,转头注意到宁烨惊醒的神情,她点点头,和他一起收起工具,和特事办的两位专员离开,留下睡过去的三人坐躺在椅子上,一位民警进来给他们盖上毯子。 众人走出房间,带头的上了年纪的民警焦急地问道:“专家,你们搞清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烨谨慎下没有开口,手机这时收到消息,“这些东西派出所无权知晓,让两位专员处理。”他看了一眼李寻清,把嘴闭上。 周屹在路上收到了李寻清的眼神,走在最前,把围着的警员拉开,“这起案件现在归特事办处理,很抱歉我们无权透露相关细节。” 人群里传来一阵怒骂,随后为首的民警无奈道:“抱歉,是我们越界了,我们只是比较关心案件里的这两家人。” 周屹与他握手表示理解,随后带着几人离开派出所。 两个年轻男女和一位中年男子正站在门口,看到一行人后,男生拘谨问好:“寻清姐你好。”,中年男朝为首的周屹点头示意,随后带着另一个女生走进派出所。 宁烨有些疑惑,感觉到手机振动,看到里面的消息,“合作竞争制,一个案子至少要两方办,由特事办监管。超度成功的那方才有好处拿。” 宿主数量很多吗,他悄悄点头,不再多问。 刘丹青开车,周屹坐在副驾驶,看着后视镜,“所以,情况是?” 宁烨对着手机上收到的消息念道:“确认袁小芹母亲死后灵魂受到诅咒影响,变为恶鬼,应该是杀害男生的真凶。需要了解她的人生和死后行为,再进行超度。” “那么我们下一步是?” “兵分两路。” 第6章 母爱 宁烨气喘吁吁扶着跑步机,有气无力地问魏磊:“什么是诅咒源头啊?” “金会计说,是地狱里的恶魔。” “啊?和西洲的恶魔有什么关系?我们的阴曹地府呢?佛祖菩萨,天庭神仙呢?” “不知道,有人试图考证,但没有证实存在的消息传出。目前公认存在的,上帝,恶魔,地狱,人间,没了。” “那死后灵魂去哪里?” 魏磊指了指上面,“上天呗,天上太多就掉下来了,下雨似的。” “所以有没有坐标的区别在哪里,没有的就变鬼?” 魏磊皱眉沉思一阵,说道:“嗯……地狱里的恶魔就像是掉在井底的人,他扔出来一根绳索套我们脖子上想爬出来,等他爬出来我们就死了,这就是坐标。” “精神或肉体脆弱的人,或者失去肉体的灵魂,则容易受到井底人情绪的影响,他的痛苦,绝望,疯狂,会让他们也变得痛苦,绝望,疯狂。” 听到这番话宁烨有些诧异,若有所思道:“所以,恶魔和我们一样?” “只是举个例子,之后你会慢慢了解。算了,我就是背背金会计原话,真的假的都他么打烂,不就没问题了。”魏磊开始展露他完美的胸肌与后背。 “宁老师,宁老师,我们到了。” “啊?” 宁烨如梦初醒,不好意思地对司机刘丹青说道:“我就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这些神神鬼鬼的也是初次参与处理,称不起老师。” “那我们都是新人啦,请多关照哦。”刘丹青露出找到同类的笑容,熄火下车,完全没有错失抱大腿的失落。 两人走进一处工业园的大楼,坐电梯到15楼后,刘丹青拿出证件,向一家公司的前台说明来意后,前台将二人引入会议室稍作歇息,送来两杯热水。 坐了一会儿,还没人来,两人坐在一张沙发上有些尴尬,宁烨有些受不了,率先发话,“那个,刘专员...” “实习专员。”刘丹青纠正。 “好吧,刘专员,总不能叫你刘实习吧。”宁烨打趣了一下,见刘丹青有所放松,便直入主题,“你们不怕吗?” “啊,怕什么?”刘丹青一脸疑惑。 “我们啊,我听说和我们接触太多,会招来不幸。你们有特殊的办法规避吗?”宁烨集中精神注意她的表情,既然是新手应该很难伪装到毫无破绽。 “这个啊,我知道,没有办法,但总要有人上啊。”刘丹青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你说说,你们这些民间跳大神的,不可能得到官方承认,又需要你们来办事,你们也需要我们来获取案源,开绿灯,来延长寿命,必然要有人与你们接触的。” 宁烨有些不甘心,“那打电话呢,或者视频,总不会有事吧,你们这样不就行了。” 刘丹青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来,“哈哈,你还真是第一天上任啊。没用的哦,这份不幸会跨越时空,降临到你周围人的身上,除非你和他们断绝联系,你接触不到,‘下面’自然也接触不到。我在上任前就做好牺牲的准备了。” 妹妹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宁烨强行打消念头,看刘丹青的眼神带着敬重,“那你很勇敢,我们被迫面对这种绝望,你竟然主动面对。” 刘丹青没有推辞这份夸奖,只是看着宁烨的眼睛,“你们也很勇敢。” “嗯?” “即使大难临头也没有放弃,一直在为生存努力。” 宁烨避开了她的视线,陷入沉默。 真的是这样么?真的...要这样么? 会议室的门打开,前台又在桌上放了一杯水,身后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和一个穿着劣质西服的中年女人。 老男人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与二人打过招呼后便带着前台离去,关好门,留下不安的中年女人。 刘丹青招呼她入座,她像是回到了刚入社会的时候,拘谨地走上前,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消瘦的脸上紧张肉眼可见,来回看了宁烨两人一眼便低下头不敢再看。 “不要紧张,汪颖。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向你打听你朋友张捷的事,她高中到现在都和你是好朋友,对吗?” 闻言汪颖一下子轻松起来,表情愕然,“张捷?她出什么事了?” 刘丹青和宁烨对视一眼,缓缓说道:“张捷半个月前意外离世,你不知道?” “意外离世?她要真是意外您二位...没什么。”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止住话头。 “她交际圈里,我确实是和她关系最好的,但我确实不知道她离世了,其他人应该也不知道,毕竟她人缘不好,和她老公结婚生子后完全变了性子,很少和其他人接触。”她连说两个确实,想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嗯?麻烦您展开说说,之前的性格和之后的,都仔细说清楚。”宁烨注意到她话里想要表达的意思,精神一振,催促她继续说。 “啊,我尽量回想,实在记不清的请您不要责怪。”随后她扶着下巴,时不时抬起眼睛,做出思考的样子。 “她是农村出来的,成绩不怎么样,压着线勉强进入的高中,据说还花了几千块钱才过的线,外校读书的还买不到分呢。” “当年很多人都是这样,所以倒也没什么。但她从进入班里后就一副高傲的样子,把其他人当做下人使唤,俨然一副主人翁的姿态,但因为娇好的容貌和身材,不少男生被她迷的神魂颠倒。” “因此女生对她很是厌恶,背地里说她坏话,那些只会献殷勤的男生根本注意不到这种事。张捷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让她们更是火大,不过她们也算不上坏人,所以倒也没上升到更严重的事。” 汪颖喝下一口水润润嗓子,继续回忆以前的事,“我以前是语文课代表,经常因为她不交作业而和她打交道。 摸清了我逆来顺受的性格后,她就对我发号施令,我无法忍耐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命令我,被众人围观的压力,所以只得遵从。” 说完她噗嗤一笑,迫不及待地开始诉说接下来的事,“但你们知道吗,她其实是个暴脾气,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根本是装的。” “她往每个说她坏话的同学桌子里泼油漆,毁掉书本试卷,实在太恶劣了,演都不演一下,摆出就是我干的表情。” “第二天早自习后,一群女生趁着年级主任也在办公室,一齐向班主任举报。还有没被泼油漆,但看不过眼的女生。” “她被通报批评,严重记过一次,经过这次事后她收敛不少,对我也好了很多,开始向我倾诉心事。 我也很惊讶,一向高傲自大的张捷竟然对我吐露心声,后来我才意识到,只是因为把我当成完全由她摆布的玩偶罢了。” 一个成绩不好,又很自大,行事极端的女生么,宁烨在心里总结,对张捷前半段人生有了一定概念,至于有多少真多少假还需斟酌。 “很快高三毕业,大家各奔东西,她好像没读书直接回老家了。二十多的时候有人提议大家聚一聚,当时我有点好奇张捷的近况,所以和她说了这次聚会,她答复会来。” 汪颖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没想到她真是土鸡变凤凰了,嫁给了一个大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是她的同村,据说很受老板喜爱,不送礼反而收了很多老板给她老公的昂贵礼物。” “她鞠躬向以前泼了油漆的同学道歉,说自己年轻不懂事,倒惹得那几个同学有些尴尬。” “她生了一个女儿,叫什么来着,反正她说她要把全部的人生都奉献给她,让她成为一个自立自强的女性,不受任何人欺凌,不受任何人摆布,不由任何人控制。” 说完汪颖嗤笑一声,“看她那样子,应该是在共情过去的自己,但她配么,欺凌我,摆布我,控制我,自以为受了多少恶意,就是个咎由自取的恶人罢了。” “不过她倒是真关心自己的女儿,还拿出她写的育儿笔记本给我们看,里面写满了她女儿的信息,连生辰八字都有,还有女儿未来发展的规划。” 宁烨想起在袁小芹的记忆里,那个狰狞恐怖的女人生前,如此细致入微,爱意满满的关心,还有豁达看开的道歉,总觉得和他看到的十分割裂,这段话又不像是假的,到底是什么导致的矛盾? “哦对了,”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打趣地看向宁烨与刘丹青所坐的沙发中间。 “她还带着他老公老板送的珍珠项链,跟这位姐姐的差不多。” 宁烨和刘丹青对视,刘丹青穿的制服,哪有珍珠项链,随后两人视线下移,注意到沙发中间莫名凹下去一块。 房间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感来袭,两人感觉一阵恶寒,逃似的跳起来远离沙发。 汪颖被他们俩吓了一跳,“怎么啦,干啥这是?” 沙发中间的凹陷消失不见,宁烨紧张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黄符,用小刀划破大拇指,在符上印上指印。 “到我身边,快点!”刘丹青轻呵一声,汪颖哆哆嗦嗦地跑到她身后。 这两人大张旗鼓的样子,她也感觉不对劲,再看向沙发时,那个女人突然不见踪影,顿时心里一冷,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刘丹青后手拽着汪颖,紧靠着墙壁缓缓走到门口,拉开门,把汪颖推出去,视线一直盯着房间各处,正准备关门,宁烨的声音传来。 “你也走,你帮不了什么,还会拖累我,我自己看情况。” 刘丹青看着宁烨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把门一关,跑到宁烨身后,背身紧靠着宁烨。 “我不会让老百姓给我垫后,我替你看着后面,这符我能用么,不能用也能帮你挡一次。” “该死的...”宁烨低声骂了一句,把手里的符给她,赶紧又弄了一张,“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用,这是定身符,看到她后贴在她身上,我来补刀。” 宁烨左右扫视,没有动静,没有脚印,没有异常,什么都没有,他心里愈发焦急,只能深呼吸调整心跳,压下心里的恐惧。 只用符咒么... “前两个阶段尽量不要用能力,能用法器符纸就用法器符纸。”李寻清在分别前给宁烨发来这条信息。 “为什么?”宁烨难以理解,定身符和他能力的威力差距这么大,为什么不能用。 “符咒用诅咒撬动自然的力量,和直接使用能力或者恢复伤势所消耗的力量是云泥之别,对身体的异化程度也小很多。 当然,即使升到高阶,异化同样剧烈,但身体情况会不一样,对异化更加适应。” “异化是不可逆的,那非人的姿态...会影响你的心理,绝对要谨慎。” 李寻清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发来最后一条消息,“物质决定意识,无论是诅咒,鬼,我们,即使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也逃不开这条定律,一定要谨记。” 物质决定意识,那么把她当成一种生物,她下一步会怎么做? 迟迟没有受到袭击,宁烨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她应该是跟着我们来的,现在一点动静没有,那么... “刘专员,你推出去的是谁?” “啊?”刘丹青还在紧张地四处张望,被突然这么一问,脑子里完全空了。 “你推出去的是谁?!”宁烨转身开门,门竟被反锁完全打不开。 砰! 宁烨一脚踹在门上,门却意外的坚硬,完好无损。 刘丹青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推汪颖出去的时候,手碰到她的衣服时冷的一缩,那温度低的可怕,所以她推出去的是... “惊雷!” 宁烨怒喝,抽出一张画满了复杂符文的符咒,左手拇指往符纸上一划,血迹沾满了整张黄纸,甩到门上。 那黄纸上一道青光一闪而逝,紧接着像是引线燃尽的炸药,剧烈的黄光从纸中迸发。 轰! 门被炸的粉碎,宁烨抬起双手,碎屑划过他的脸颊,流出鲜血,耳畔响起剧烈的耳鸣。 “宁烨,宁烨。” 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宁烨恍惚中看向声音来处,刘丹青同样脸上挂彩,站立不稳,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臂喊着。 “我没事。” 两人搀扶着走出会议室,此时公司工位上空无一人,汪颖倒在地上,一个穿着白衣的长发女人缓缓向她走来。 “啊...不要,别过来...求求你...”汪颖苦苦哀求,无力地看着女人的阴影将她彻底笼罩。 “啊!” 汪颖突然发出惨叫,四肢嘎吱一声,猛地往里缩进一截,随即像是按下开关,身体被四面八方的不明力量疯狂挤压,像是捏橡皮泥一样越挤越小。 时间仅仅过去几秒,又仿佛过去很久,血泊里只剩下一颗脑袋,连接着篮球大小的身体,两眼翻白,死的不能再死。 宁烨和刘丹青完全被眼前情况震慑,无法理解的诡异力量和惨烈恐怖的地狱绘图,那毛骨悚然的惨叫让两人汗毛竖起,用尽全力压住短促剧烈的呼吸,唯恐被那白衣女人发现。 白衣女人弯腰,用她的衣裳裹住汪颖,抱在胸前,轻轻晃动,发出阴冷的哼唱声。 “啊啊啊~” 女人怀里突然传来婴儿啼哭,她的哼唱声更大了。 宁烨遍体生寒,从尾椎骨直冲脑门,他想动弹,身体却毫无反应,甚至动不了一根手指。 白衣女人轻轻拍打婴儿后背,走向不远处的电梯。 “等...”声音被死死卡在嗓子里发不出来,宁烨向身旁的刘丹青露出求助的表情,却只看到她满脸惊恐地看着白衣女人的背影。 叮。 电梯门打开,女人带着汪颖进入,消失不见。 屋里莫名的压力消失,宁烨走到电梯门前看着电梯往下走去。 12,10,6,3,1 -1,-66,-109,-399,-999 他呆呆地看着电梯层数极速滑落,到-999层停止。 这样的存在,真有人能阻止么?靠符咒和能力,真能打得过这种怪物么? 第7章 搜寻 李寻清和周屹站在马路上,围观操作员操控无人机航拍。 透过无人机视角,三人看了一圈袁小芹家里,还是警方过来问询时的样子。 “这里,看一下。” 周屹似乎看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伸手指在画面上。 “对,稳定住,放大,放大,好。” 操作员一脸懵,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他也无权知晓,这位爷给他领导的领导打了个电话,他就过来了,反正合这位领导心意就行。 画面里,袁小芹家客厅的桌上放着一个小锅,此时正冒着热气。 周屹和李寻清对视一眼,说出自己的猜测,“挑衅?” 李寻清点头,又摇头。 周屹有些纳闷,“什么意思,我看不懂。” 李寻清把宁烨刚发的短信给他看,周屹挑眉道:“小刘他们被袭击了?没事就好,张捷的好友汪颖被她凌虐后带走,张捷有一个育儿笔记本可能有重要信息,不是说我们被袭击的概率更大么?” 李寻清点点头,指向无人机画面。 周屹想了一阵,一个想法在脑海中乍现,于是说道:“你是想说,这盆菜放在这里是挑衅,但不是做这盆菜的目的……盆里是汪颖么?” 得到了李寻清的肯定,周屹顿时犹豫,“不行,我命令你不可单独行动,宁烨需要休整,我呼叫另一组人员过来跟进。” 李寻清转头就走,周屹一把拽住她,“好赖不分啊你,不准去,敢去我就上报,扣你们驻点的资源。” 李寻清甩开他的手,在手机上写下几个大字,“我比他们加起来都强。” “但敌方强度犹未可知,谨慎起见合力探索,你单独去我就上报。”周屹不再看她,转头打起了电话。 过了一阵,曾经在派出所门口打过照面的三人下车汇合。为首的中年人和周屹打招呼,找了个角落蹲下抽烟去了,拘谨男生拽了一下女生衣袖,向李寻清问好,安静的女生也学着开口问好。 “寻清姐好,我是张胜,还记得我吗?以前跟您后面处理过一件案子。” “寻清姐好,我是邓明玉。” 三人在微讯里建了个小群,李寻清将最近的情况发至群里,周屹又拜托操作员给两人看一遍目标房间,三人简单沟通,确认目标后进入大楼。 周屹站到中年人旁边,抽出一根烟向他借火,中年人给他点上时说道:“怕了?” 周屹深吸一口,吐出浓烟,感受着带有轻微灼烧感的气体在空气与肺部之间的交换,没有回答。 中年人也不在意,“你该退休了,对这群难死的怪物动感情,想死?” “她不会感激你,只会认为你耽误她挣资源了。” 周屹不屑地切了一声,随后叹气,“是觉得我耽误人家拿命赚钱了,不过嘛...” 周屹打开手机,看着微讯里李寻清发来的鞠躬表情,“把他们当人看待,他们就不会以怪物的面貌示人。” “所以我还能活,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暴毙了。” “那就拭目以待吧。” 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到1704房门口。 张胜犹记得第一次参与案件,自己死活不愿意坐电梯,同伴和另一组坐电梯走了。 他爬到26楼时变爬不动了,要不是同伴还念点旧情,在厉鬼袭击时拽着他跑路,他现在已经无法体会到电梯的美妙。 李寻清悄悄碰了一下定在地上的邓明玉,她的肌肉紧绷到了极致,接触的一瞬间,邓明玉全身颤抖,发出一声尖叫,声音还没出来就被李寻清捂住。 张胜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一张带血的符纸想也不想就甩过去,飞速后退。李寻清把女生推到一边,抽出小刀在空中划过,留下一道残影,嚓的一声,飞来的符纸应声而断,软软倒在地上。 李寻清用失望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没再理会,掏出周屹从物业那拿的钥匙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看着李寻清的背影,张胜紧握拳头,满脸通红,感觉刚刚实在是丢人。他走到在墙边抱腿瑟瑟发抖的邓明玉身边,轻声安抚,“明玉,明玉,清醒点,这是你第一次参与案件,你得挺住咯,挺下去,你也能像寻清姐一样。” “我?能吗?”邓明玉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全身每一处肌肉都在颤抖,来自灵魂的嚎叫让她赶紧逃走。 张胜看着她惊恐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当然,寻清姐也是这么过来的。你现在状态不行,所以紧跟在我身边,长长见识,不要落单行动。” “寻清姐也是这么过来的,我也可以。”邓明玉喃喃自语,感觉有了点力气,勉强扶墙起身,如此虚弱的状态又让她打退堂鼓。 张胜看出她又有犹豫,给她展示自己刚刚划破的大拇指,此时已完全愈合,看不出有任何伤口。 他突然拿起小刀又划出一道血痕,邓明玉被吓到,往后退了一步,张胜轻呵,“仔细看!” 邓明玉定眼看去,那道划口流出鲜血,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突然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什么声音,靠近伤口眯眼看去。 刹! 一条细小的血蛇突然从伤口里弹射而出,张开血口向她咬去。 “呀!”邓明玉怪叫一声,猛退一步到墙边,躲过一劫。血蛇吐出蛇信,发出嘶嘶的声音,缓缓回到伤口处,蛇身紧紧贴合在伤口上,仿佛褪皮般留下一层肉质的膜,伤口诡异的愈合了。 张胜认真说道:“看到了?每次愈合,这根手指的异化就会加重,我不是逼你去面对,但如果你一次次退缩,等坐标彻底成熟,你只会面临更悲惨的命运。” “你也可以选择自杀,但普通人都只有经历极其漫长的痛苦才能自杀成功,我们的体质,需要更多更极端的长期自杀,才有可能顺利离世,那样的过程,没有人受得了。” 他抱住邓明玉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们没有选择,必须去面对,明白吗?” “明白。”邓明玉认命般点点头,和他一齐走进房间,没再落后一步。 “寻清姐。”张胜看李寻清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身影,压低嗓音打个招呼。李寻清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看自己看的地方。 两人望向前方房门打开的卧室,门口挂着门帘,有些遮挡视线,屋里一片漆黑,勉强通过客厅的光线,看到有个立在地上的衣架放在床后,上面挂着衣服。 有什么问题么,张胜以为自己看不清楚,正要上前看个仔细,突然左手被一只手抓住,手指要扣进肉里。 “不是衣架。”邓明玉紧贴在他耳旁轻轻说道,张胜觉得耳朵有些痒痒的,还没来得及体会她嘴里吐出的热气和身体传来的热量,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把他打了个精神。 门帘后衣架上黑色的大衣仔细看去,可以看到风吹过飘起的丝线,里面白色的长裙也不是挂在衣架上,更像是穿在上面。 “张捷的鬼魂么?”张胜全身僵硬,不敢再动,屋里一片死寂,屋内的白衣女人轻轻晃动着,面容被遮挡在黑色长发之下。 三人与她对峙,空气仿佛凝固,在高压下出现实质,极度压抑的氛围像是巨石,压在众人肩膀上,快要喘不过气来,张胜甚至听到了自己的骨头嘎吱作响。 她缓缓转身,脚踩在地上发出噔噔的声响,消失在几人的视野盲区。压力骤然一轻,张胜脸上只剩下惊骇,“这是我们能对付的级别么,至少二阶级别了吧?” 嗡嗡 张胜两人感受到裤兜里手机震动,打开手机,上面是李寻清发来的消息,“二阶相比于一阶,只是强度提高,你们也有拖延她行动的能力,走还是留,自己决定。” 张胜和邓明玉对视,视线分开,走到李寻清身后。感受到身后的脚步,她肩膀放松下来,心里多了点宽慰,带二人走进屋里。 李寻清走到餐桌前,桌上锅里的热气散了不少,锅里被一个巨大的肉块所填满,表面淋上一层浓稠的褐色酱汁,一点葱花和红椒点缀,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她不由得大脑宕机,怀疑起之前的猜测,锅里要是红烧肉还可以理解,这是什么鬼。 “你们看中间,是不是有点像人头。”邓明玉小声说道,两人转头看向她,不由得抖了一下,咬牙硬是站在原地没动。 李寻清这才注意到,这盆肉有些不太对劲,依稀能看出一些纹理,线条,她伸出手指,放进酱汁中。 “别。” 邓明玉忍不住轻呼,李寻清抬手,手上攥着一把黑发,连接着肉块。 “虐杀么...” 李寻清想到宁烨发来的信息,难以想象那个场景,正常人应该都想象不到,宁烨估计被吓傻了吧。 她左右扭头扫视,张捷夫妻卧室以及外面的阳台,两个女儿的卧室,卫生间,那个笔记本放在哪里呢? 不过不能只把目光放在笔记本上,会漏掉其他线索。 李寻清理清思路,走进漆黑的夫妻卧室,打不开灯便毫不畏惧地走到房间里头打开通往阳台的门。 阳台极小,地上装上空调外机便没地方了,阳光撒进卧室,她不禁感叹比他们驻点的餐厅干净多了,虽然是刻意保持的样子,她离怪物还有多远的距离呢? 张胜两人看李寻清走进卧室,顿时觉得卧室外危机感倍增,赶紧走进去。 三人开始搜索房间,衣柜,床头柜,书桌抽屉,书柜,床下行李,花了不少时间,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 “你们看这个。”张胜从床底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抬手示意。 邓明玉俏脸微红,轻声啐道:“你拿这个干嘛,赶紧放下。” 李寻清见张胜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便给了他一个认真听的眼神。 “还记得她老公常年在外地工作吗,她一个带娃的母亲,备一箱子套套干嘛,注意是一箱子。” 李寻清低头沉吟,她没放在床头柜里,说明不想在家办事,包包里没有,说明不在附近办事。 警方也没查到她明面上有任何工作,或是和男人有交集,只有每个月抽一天坐飞机看望丈夫,还有不时和闺蜜旅游,需要这么多么? 张捷到底在干什么? 第8章 蛭死不愉的爱 一道身影从卧室门口走过,被邓明玉视角余光注意到。 “嗯?” “怎么了?”注意到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张胜赶紧问道,多一点线索就多发现一点真相,他们就能快一点离开。 “刚刚好像有人走过,我不确定,也许是紧张看错了。”邓明玉有些不确定。 李寻清发消息过来,“长什么样子,你觉得的样子也行。” 邓明玉额头冒汗,仔细回想,“呃...像个男的,反正不是长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啊。” “姐,咋办啊这?”张胜一副想去探索但不敢说的样子,找了半天线索可给他找烦了。 李寻清觉得东西都找完了,如果还有什么线索,只能是他们还没有联想到,于是打手势,带头走去客厅,两人紧跟在她身后。 刚走出门口,她感觉有一丝异样,转过头,身后的两人已不见身影,她心头一凛,只能在保持谨慎的情况下尽快搜寻房间,他们两个应该不会离多远。 张胜穿过门的一瞬间,眼前如老电视画面坏掉一般,出现满屏噪点。 下一刻,他突然出现在一条狭窄的路上,他扫视一圈,这个世界是黑白色的,空中时不时出现大大小小或黑或灰或白的噪点,显得极不稳定。 “这是...受害者被杀害的地方。”张胜认出这里,脑海中一瞬间想到了将要发生的事。 死亡重现,刚刚走过门口的男生就是被害者吧。 “小芹,就送你到这里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你再待会儿,来这条路。” 一男一女的声音从道路转角传来,张胜正要逃到另一边躲着,没想到两人已经走进来,一副没有看到他的样子,于是他放松下来。 看样子只是影像,自己也算是看过全息投影这种未来科技的人了,虽然是黑白老旧风格的b级片。 看着两人依偎在一起,张胜不禁感叹,自己没比他们大几岁,但成绩差,长相性格一般,早早出来打工,从来没经历过像他们一样幼稚的爱情,连女孩子都没怎么接触过。 两人温存一阵,在男生的劝说下,袁小芹依依不舍地告别,男生站在原地,直到袁小芹消失在转角才转身离去。 张胜有些疑惑,男生不是在这死的么,怎么这就要走。 男生走到转角时,一个身穿白裙的长发女人突然出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抛。 男生被甩到空中,贴地飞行七八米后,连滚三圈重重落地,右腿整条推被刮下一层皮,鲜血淋漓,他抬头想要看清那人,却没有力气,又躺回地上。 即使知道是影像,张胜依然靠着墙不敢动,最残忍的虐杀即将在面前展现,他实在不敢接近观看。 女人缓缓走近,张胜看出她的身体十分异样,四肢完全反转,关节拧成一团麻花,十指指甲有小臂长短,锋锐逼人,歪歪扭扭地走向男生。 她扭曲的双手像是风扇一般飞速旋转,恢复原样,白衣被甩飞的鲜血染成红色。 男生渐渐从痛苦中缓过来,他睁大眼,视野逐渐清晰。 那个恐怖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容被长发遮住,只能依稀从发隙里看到怨毒憎恶的目光。 “别,别过来,救命啊!” 他抬手想要阻止女人,女人掐住他的脖子抬至空中,男生双脚离地,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眼前一片昏暗。 忽的脖颈一松,他不由得大口呼吸空气,视野也重新变得清晰,大脑缺氧导致眼前的一切都带着五彩斑斓的线带,但景象完全是颠倒过来的,蓝天在下,房屋在上。 反过来了? 男生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迅速朝头顶方向坠去,远处的景象消失在眼前。 一张狰狞的面孔突然闯入他的视野,那怨毒的眼神几乎要冻结他的灵魂,他睁大双眼,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秒,女人的动作让他睚目欲裂。 女人双手成爪,化作无数道残影,削铁如泥的指甲飞速抓来。 “啊!” 凄厉的惨叫让角落里的张胜心里一颤,不过刹那便消失不见。 女人像是厨艺精湛的厨师,双手非人的速度连起一串黑影,空中爆出鲜红的血幕,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不见,只剩下地上的一摊烂泥。 长发被挥洒而下的鲜血浸湿,贴在面目上,她粗暴地清理完现场,丢进垃圾桶。 张胜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过于惊骇甚至于忘记闭眼,看完了全程。 此时看着白衣女人的背影,他颤颤发抖,站立不稳,心里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张胜喃喃自语,只想让这段影响快点结束,早点离开这里。 白衣女人缓缓转身,正当张胜以为她要走的时候,突然与她发丝下的目光对上。 张胜颤抖的身体顿时僵在原地,冷汗从额头流下,难以言喻的恐惧攀上心头,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个遍。 要是没出声说不准她就不会看过来,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极度恐惧下,大脑已经一片混乱。 女人四肢不协调地走动,如同僵尸般缓缓靠近,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右手尖锐修长的指甲互相摩挲,划出道道火花。 极致的压迫感封死了张胜所有路线,他两脚一软,倒在地上,抬头看着女人的手越来越近,抓向他的头颅,指甲离他的眼睛只有几毫米... “啊!” 邓明玉惊叫一声,左右环视,视野里的一切都是黑白色,还有数不清的白色噪点,耳旁时不时传来似有似无的滋滋电流声,就像播放的老式录像带。 她突然来到一条走廊,看上去像是一家酒店,地上铺了厚实柔软的地毯,前后通道黑漆漆一片,只有头顶的灯光亮着,照亮面前的房门。 房门开着一条缝,里面传来觥筹交错,众人交谈嬉笑的声音。 冷静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邓明玉害怕到了极点,不断调整呼吸,揉搓冰冷失温的双手,好一阵才缓过劲。 但这只是表象,一旦出现什么恐怖,她的理智便会霎时间崩溃。 她咽下口水,深呼一口气,抓住扶手,慢慢推门进入,屋里的声音更大了些。 里面是一间乌烟瘴气的麻将房,四个体型肥大的中年男人坐在麻将桌上搓麻将,一人在给他们添水倒茶,还有几人坐在旁边的座位上观看,有老有少,都有些心不在焉。 邓明玉捂住口鼻,见他们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或是开门动静都没有反应,于是松了口气, 随即她认出点头哈腰,给人添水的正是张捷的丈夫,但年轻了许多。 “袁...烛吧?”邓明玉有些记不清了,本以为完全没关系的路人甲丈夫竟然出现在这里,这是为什么? “啊!” 里面的卧房传出一个女人痛苦的喊叫,邓明玉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瞬间想到了李寻清从宁烨那里拿到的录音。 “她说她要把全部的人生都奉献给她,让她成为一个自立自强的女性代表,不受任何人欺凌,不受任何人摆布,不由任何人控制。” 她走到里面房间的门口,握在扶手上,犹豫要不要开门,面对如此残忍的真相。 门缓缓打开,邓明玉站在门口望向里面,密不透风的沉闷空气带着发霉的刺鼻湿臭。 屋里只有一张大床,张捷手脚被胶布捆住,坐在床头,脸色涨红,怒吼道:“袁烛,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外边,你给我出来!” 一个肥胖高大如同肉山的男人走到她面前,狠狠给了一巴掌。 啪! “啊!” 张捷刚叫出来,又一巴掌扇到脸上。 她就要闭眼喊出声,只见男人高高举起巴掌,到嗓子眼的声音硬生生卡在里面,泄露一丝,变成了干涩沙哑的鸡叫。 男人居高临下,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一双眯眯眼炯炯有神,没有一丝其他的欲念,只有蕴藏在灵魂深处火山爆发的暴力与掌控欲。 他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你喊,我就打,你哭,我就打,你说话,我就打,你乱动,我就打,无论什么时候都给我憋着,明白了?” 啪,啪,啪。 张捷下意识缩起脖子,只见袁烛一边鼓掌,一边笑眯眯地走进卧室,用戏谑嘲弄的口吻故作惊讶道:“啊呀,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男人双手抱胸靠在墙边,微微低下头颅,两眼抬起,充满侵略性的阴毒目光死死盯着她。 张捷记得男人的话,不敢出声,散乱发丝下的眼神满是怨恨。 袁烛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一旁,不顾她强烈的排斥情绪,含情脉脉地强行握住妻子的手。 她的手指甲狠狠扣进丈夫的手心肉里,鲜血流到床单上,浸染成红色。 袁烛眉头没皱一下,看着妻子身处地狱,表情就像是坐在公交上看路上的风景,风轻云淡,麻木不仁。 那看空气的眼神强烈刺激到张捷的自尊心,她顿时怒火中烧,嘲讽道:“从来没见过你这种软弱的男人,竟然把妻子拱手相让,不要脸。” 一旁的男人二话不说,掐住她的脖子,她不断张嘴试图呼吸,空气却堵在嗓子眼,怎么也下不去。 张捷的脑门青筋暴起,脸色从涨红逐渐变为青紫,眼皮子打架,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脖子上的手缓缓松开,陷入昏迷的张捷如同哮喘般,发出气泡破裂的嘶哑嗓音。 “啊!” 突然,她像是被噩梦惊醒,身体剧烈扭动,发出刺耳的尖叫,受伤的喉咙承受不了喊叫的压力,剧烈咳嗽,又被口水呛到,咳得仿佛要把整个灵魂吐出来。 周围的人无动于衷,看客们围观案板上扑腾的鱼,等待厨师切开它的骨肉。 袁烛面色平静,凝视妻子痛苦不堪的面孔,说道:“拱手相让?你出轨时不记得你是我妻子,事到如今想起来了,有什么用?” 他轻轻摩挲张捷的手背,深情地望着她的双眼,语气带着感慨与回忆。 “当初觉得配不上你,每天起早贪黑,拿命工作,除了吃饭抽烟的钱,剩下的都给你,每天米饭加咸菜,咸菜加馒头,兄弟们看我可怜,分给我菜汤就着吃。” “你跟我说要单独见狼哥,换我前程,只要能改变我们一家的命运。 我还真信了,心里只有愧疚,发誓一定会出人头地,把你们母女照顾好。” “没想到你偷偷背着我找狼哥,就是想攀高枝,把我和女儿都甩掉,自己过好日子去。” 恨意扭曲了他的面孔,随后舒张开来,他用愉快的语气说道: “还好我狼哥仗义,把你的所作所为统统录音,不然我现在人财两空,被你耍得团团转。” 所谓的愉快随着话语在屋中回荡,悠悠消逝,袁烛脸色平静,淡淡道: “所以,你兑现你的一半诺言,换我前程,我兑现我的一半诺言,出人头地,你看,我们不是圆满了?” 回答他的是一言不发的沉默,张捷怨毒地看着他,那深入骨髓的疯狂与恨意透过她的眼睛,捅进袁烛的内心深处,让他呼吸一窒。 袁烛顿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笑笑,从她的指甲里抽出被抠出血洞的手。 他施施然从兜里拿出一张湿纸巾纸,仔仔细细擦拭干净,揉成团丢到垃圾桶里,顺便清理掉地上的烟蒂垃圾。 “祝你好运。”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走出房间。 几个男人互相默契地看了一眼,随即目光汇聚在张捷身上。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丈夫的背影,直至房门关上,将两人彻底隔开。 邓明玉躲在墙角,陷入沉思。她自己性命难保,没功夫同情张捷的遭遇。 空有外表,性格极端,自私自利的张捷,既没有学历又不想工作,家里情况一般,所以只得嫁给普通工人袁烛,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之后某个时机,她认识了丈夫的上司狼哥,意图成为他的女人,土鸡变凤凰。 没想到狼哥背刺,和丈夫里应外合,她成了丈夫上位的工具。 张捷大概率被照片或录像威胁,天生骄傲的她绝不会允许外泄,只得认命,性格越发极端,脆弱,且有自我毁灭的倾向。 她把精神寄托在了大女儿身上,希望她能过上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就像是自己活过一样。 但她的精神状况越来越糟糕,不敢冲丈夫或是其他领导发泄,只得把一切不满,委屈,痛苦,通通发泄在大女儿身上,最终导致悲剧。 想清事情的全貌,邓明玉只觉得豁然开朗,超度应该毫无难度。 她嘴角扬起笑容,抬起头,发现房间里的几个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嗯?” 砰! 一个瘦猴身材的高个男人极速跑来,邓明玉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做不出反应,被横腰抱起,甩到床上。 一道道人影将她团团围住,邓明玉瑟瑟发抖,只觉末日将至。 “都给我滚出房间!” 沙哑苍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话语中的阴冷让邓明玉呼吸一滞。 周围的人影忽然面孔扭曲,五官被打散成碎片混成一团。他们突兀地整齐起身,走出卧室,排队离开麻将房。 邓明玉感觉脑子里传来一股汹涌的剧痛,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动了,突然一只温暖细腻的小手抓住她的手腕,剧痛和动作都停了下来。 她惊喜地看向来人,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全和轻松。 “寻清姐!” 李寻清拉起口罩,忍不住咳嗽两声,她点点头,拉着邓明玉往麻将房的角落走去。 看到李寻清头也不回地撞向墙壁,邓明玉忍不住惊呼,“寻清姐,前面是墙!” 李寻清撞在墙上,发出闷响,然而她的身体竟然直接穿过墙壁消失不见。 邓明玉看向仍留在这里,握着她手腕的手,咽下口水,心一横,瞪大眼撞向墙壁。 又是一声闷响,她没感觉到疼痛,甚至没有撞上东西的感觉,直接出现在了刚刚待过的,张捷夫妻的卧室。 李寻清还拉着她的手,低头玩手机。 裤兜振动,邓明玉在李寻清眼神示意下拿出手机,上面是她发的消息,“以后碰到这种,可以找噪点最多的地方走。” 邓明玉收起手机,冲李寻清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寻清姐,要不是你,我都不敢想自己是什么结局。” 当她抬起身时,眼中闪过自信的光芒,“还有,我可能知道事情的全貌了,应该可以进行下一步超度。” 李寻清收起手机的动作一顿,冲她点点头,竖起大拇指。 “张哥呢,他去哪了?” 邓明玉左看右看,愣是找不着他人影,李寻清转身走人,她赶忙跟上,走出张捷家,坐电梯下到一楼,五道身影分成两波站在一旁。 “张哥!” “明玉!” 两人异常惊喜,互相奔向对方抱在一起,张胜拍拍她的后背主动分开,一脸感慨地说道:“还好有你们在,要不是宁烨老哥,我可是没命了。” 李寻清走到宁烨身边,宁烨勉强笑笑,有些疲惫,“我没事,侥幸逃出来了。” 只有刘丹青一脸不满,两手在抱胸前,鞋子前脚啪啪啪踩着地板,身旁的两位中老年不需要成为宿主也能感受到她的怨气,但周屹拽着她不松手。 “为啥就我和你俩站一起,我不能加入么?你俩烟都吐我脸上了。” 中年人放下手中的烟,又吐出一口白雾,“他们刚接触诅咒,加上自身释放的气息,普通人还是少碰为妙,死的可比烟民快。” “我知道。”刘丹青甩开周屹的手,“所以你俩能不能别抽了,没被鬼弄死,快被你们呛死了。” “那你站一边儿去不就得了。”中年人似乎正在兴头上,疯狂在作死边缘挑衅。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那不是没地方。”刘丹青头一甩,马上就走。 “好了好了,别闹了。”周屹无奈拍手,随后大声说道:“宁烨拿到了笔记本,李...那个谁,你们有别的线索吗?” “有!我是邓明玉。”邓明玉高举右手,一脸劫后余生的兴奋。 “好,我们先解决晚饭,然后开会讨论。” 众人走出大楼,由警方接手管控,撤离群众,路上李寻清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住脚步,看向宁烨的脸。 宁烨摸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怎么了?” 李寻清看着他脸上才流完血,结痂的伤口,眼神有些诡异。 为什么没有愈合? 第9章 美梦 张胜瘫软在地,冷汗浸湿了他的头发,无力地看着白衣女人细长的指甲越来越近,就要透过他的眼睛把他脑子搅个稀巴烂。 “定。”一声冷喝从女人背后传来,女人探出的手突然一顿,疯狂颤动,但没再前进一厘米。 宁烨疯狂倒退,口中大喊道:“快跑!”张胜闻言体内涌出一股力气,连滚带爬从白衣女人眼皮底下跑了。 白衣女人颤动的手忽然一停,缓缓放下,她转身,目光中只剩下宁烨的身影。 嗜血的杀意如同滔天的潮水汹涌而来,宛如实质。此刻宁烨才明白张胜面对着何等的压力。 但比魏磊老哥要差,或者是他强过头了,他要是在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寻清姐像是有意忘掉他似的,是不是有其他任务。 他感觉身体可以自如行动,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每次用完符纸后他脑子里都会涌现莫名的兴奋,视野清晰很多,思如泉涌,身体活动越来越流畅,好似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上帝视角操控别人的身体。 他又从后腰掏出一张惊雷符,准备来一次狠的,一大滴鲜红的血液不知从哪里落到手背上。 宁烨视线下移,手背铁青的颜色还有明显的紫红色尸斑让他动作一滞,另一只手轻轻在鼻下按动,放到眼前,鲜红厚重的颜色触目惊心。 宁烨已经能想象到自己铁青的脸色,还有流下的两道血流,源源不断滑过嘴唇,留下腥甜的铁锈味。 过滤掉大部分诅咒还是这个样子么...之前用能力好像没有,回想起魏磊莫名其妙抓他疯狂搞锻炼,有点明白了什么。 试试再用一次惊雷,不行就跑。 宁烨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用食指上的血迹在符纸上划过,再抬起头时,忽的悚然一惊,看到那白衣女人站在原地不动,疯狂跳动的心脏才缓下来,嘴里儒雅之词接连不断。 靠了,一直在想东西,完全把她忘了,为什么没袭击我? 不管了。宁烨不再多想,趁她没有动作,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朝她袭去。 那白衣女人似乎才缓过神来,下一秒,锋利如刀的指甲划过宁烨的脸,他矮身躲过,朝她扑去,空中留下一撮头发。 白衣女人衣服下仿佛全是极度冰寒的铁块,宁烨一把抱住后立马意识到自己推不动。 他抬起头,可以看到长发之下女人狰狞的笑意,手指飞速插向他的后背。 宁烨直接往地上一摔,滚到一旁手脚并用往远处逃去。 “地引。” 女人感觉背上被贴上什么东西,随即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她手抬起想抓住什么,下一秒被重重拽倒在地,地板裂成蛛网状,她的身体卡在地里,继续向下,她不得不双手扒住旁边的地面。 “动手!”虚脱的张胜靠在墙上,满脸通红,眼神恍惚,只能对着空气大吼一声,喊完终于力竭,瘫软在地。 “来了。”冰冷的语气里蕴藏着炙热的温度,宁烨怒目圆睁,极度兴奋下嘴角咧开到最大,露出狰狞的笑意。 他疾步跑至女鬼身旁,右手三指捏住两张符纸,塞进女鬼的嘴里,还把不少头发堵了进去。女人松开抓地的手朝他狠狠抓去,只有指尖微微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狭长的血痕。 “惊雷!” 随后他像是点了炮仗的小孩,撒丫子逃,两脚用力一蹬,蹦到张胜身旁,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女鬼身体失衡,彻底陷进地里,一道黄光透过她的牙齿和黑发,嘴里闪出。 轰隆隆!!! 地上瞬间被炸出一个小坑,冒出浓烈的黑烟,天上不断掉下碎石和灰尘,周围一阵飞沙走石。 宁烨睁开眼睛,放开清醒些的张胜,四处摸自己的身体,感觉应该没有受伤后扶膝起身,这时一大团血液从鼻下落到地上,溅出一个漂亮的血花。 后知后觉的宁烨摸了摸鼻子,赶紧弯下腰,鼻子仿佛是坏掉的水龙头,不要钱似的喷血。 等血流渐小,宁烨感觉浑身虚弱,眼前一片昏暗,看了眼懒散在地的张胜,知道靠不住,只得自己朝爆炸的地方走去。 白衣女人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深坑,宁烨捂着口鼻,挥手散去周围的烟尘,看到洞底有什么东西,他小心从边缘跳下,弯腰捡起一个本子。 他一页页翻看,疲惫的双眼渐渐睁大,一股荒谬诡异的感觉在心中升腾。 “什么玩意儿,笔记本就这么来了?” 想到这个明明强大到无法升起抵抗念头的女人,莫名被他俩一个新手一个菜鸟联手打走,总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被安排...还是女鬼出了什么事? 想不清楚,宁烨摇摇头,转身扶起张胜坐到路旁。 张胜歪歪扭扭靠在墙上,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老哥,上次没问你名字。” “宁烨。” “宁老哥,你真他娘的牛逼,用那么多符还有力气动弹,流点鼻血就没事了。”张胜瞟了一眼地上的大摊血迹,“哦,流的稍微有点多。” 宁烨闭眼,两手用力按摩太阳穴,“少说风凉话,赶紧给负责你的专员打电话来接人。” 突然他转头看向张胜,“不对,你说什么?” 张胜疯狂回忆刚刚说了什么,对啊,我说什么了?不对,谁说了什么,反正我什么都没说。 “你说我用了这么多符还有力气动弹,什么意思?” 张胜有些懵,“什么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啊,老哥你一看也是新人,用这么多符没把你抽干,活蹦乱跳地和那女鬼纠缠,也就脸色差了点,流了点鼻血。那惊雷符可是大消耗,一阶的人用完谁不迷糊。” 不应该越用越兴奋,越用越有力气么,宁烨心中一凛,不敢透露真实情况,只得模模糊糊回道:“我体力好点,也是拼尽全力了。” 张胜也没多想,“真羡慕啊,也是比我这类普通人多点优势,生还的概率大点。” 宁烨点头,没再说话,脑海中一个念头挥之不去。 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时间回到现在,众人简单对付完晚饭,在会议室召开会议。 李寻清先在白板上写下袁小芹姐妹俩的记忆大概,邓明玉站在白板旁,一边讲解她所见的情况,一边在白板上写上重点,说完后,周屹靠在椅背上看着白板,手指摩挲下巴,喃喃自语。 “所以她想要什么?向丈夫和公司领导复仇?但丈夫只受到波及,她更没理会那群领导。” “还是不敢报复所以向他的血脉复仇?话说还没对小女儿进行dna鉴定,而且她死前的行为不像是「报复」,更像「发泄」,一点矛盾彻底点燃她的怨恨,和自我毁灭倾向。” 周屹拿起桌上的笔,指向白板上的字,“另外有一点你们注意到没有,小女儿知道张捷的手机密码,大女儿却不知道。” “关于这一点,”刘丹青把面前的资料分发给众人,“通过张捷的消费记录可以看出,她在小女儿身上的额外消费明显要比大女儿要高许多。” “另外警方通过问询她日常接触的人群,得知她谈到大女儿和小女儿的态度很不一样。” “这不是很奇怪吗?”负责陈胜两人的中年专员发话,“死前对小女儿宠爱有加,死后却开始袭击。” “正常来说她应该不会成为目标吧?除非犯了什么忌讳。” 众人陷入沉思,宁烨犹豫片刻举手示意。 “那个,我在想,小女儿应该是她正面情绪的自留地吧。” 周屹甩笔的动作一顿,“继续说。” 宁烨提起精神,说出自己的思路,“对丈夫,她出轨背叛,对丈夫公司领导,她委曲求全,对大女儿,她精神折磨,对自己,更是自暴自弃,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一个积极情绪的抒发点。” “我在想,小女儿出生后,是不是成了张捷的精神抚慰。她太小,还不足以成为大女儿那样的精神寄托,所以可以无限制地宠爱来满足自己的某些精神需求。” “那她袭击小女儿干嘛?”张胜杵着下巴说道,“这不是更没理由了?” “我知道了!” 张胜突然站起,一脸看破真相的舒爽和对真相的难以置信。 “张捷还爱着袁烛!” “啊??” 众人齐声发出同样难以置信的疑惑,李寻清用手机盖住脸,屏幕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张胜脸上闪耀着自信的光芒,“不用说,小女儿肯定是别人的,虽然她曾出轨,但现在改过自新,重新爱上丈夫。在死后可能有什么能力,直接看透小女儿和丈夫没有血缘关系,所以...诶哟。” “快闭嘴吧你。”刘丹青瞪了他一眼,把甩到他脸上弹回来的笔捡起来,继续做着会议记录。 宁烨感觉有人戳自己胳膊,扭过头,李寻清看着他,指了指刚打开的投影仪,递上自己的手机。 “哦哦。”宁烨赶忙打开会议室的电脑,连接手机,投影在幕布上。 众人看向幕布,“目前已知情况,张捷宠爱小女儿,对大女儿寄予厚望,对被迫为丈夫公司领导服务极度不满。” “问题一,张捷死后袭击过小女儿。问题二,丈夫和公司领导没成为目标,两个女儿反而成了目标。问题三,她怎么受到的诅咒影响犹未可知。问题四,她想要什么。” “我还有一个问题,”邓明玉举手,脸上有些迟疑,“你们记得她除了去公司附近的酒店服务领导,还时不时和闺蜜旅游。” “嗯哼?”张胜适时捧哏。 “她哪来的闺蜜,关系好到旅游?最好的朋友汪颖也是十多二十年前见过她。” “警方核查过对方的信息,目前没有发现有什么疑点。”刘丹青回道。 “这人是谁?” 面对邓明玉的询问,刘丹青从资料里翻出一张纸,“余霞君,37岁,自媒体行业,朋友很多,经常带各种朋友旅游,与张捷在产后减肥班相识。” 噔噔。 周屹敲了两下桌子,说道:“不要偏离主线,我们要知道张捷想要什么,除此之外的都往后稍稍。” “那个...”宁烨有些疑惑,“我们知道了之后呢,怎么超度?她有什么需求我们真能满足?” 众人目光都放到他身上,张胜老气横秋道:“宁烨老哥啊,你第一天上班,不懂能勇于提问是很好的。超度的核心就是一个字。” 张胜竖起一根手指,“编。” “编?” “正常来说,灵魂会自然升天,回归循环,但由于灵魂与向下的诅咒结合,与升天形成了牵制,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所以灵魂会在人间为非作歹。” 张胜两手捏在一起,做出拔断的动作,“把她的需求解决了,或者大部分需求,诅咒就无法完全结合,灵魂升天。” “那解决她的需求就好了,为什么要编?”宁烨挠头,有些难以理解。 张胜瞪大眼睛,“我想杀光全人类,你还能满足我不成,还是不可能的事,你要它发生?” 宁烨有些懂了,“骗?” “是这个理,我们找准她的需求,编织一个幻觉进她的脑子里,只要满足她,就能把她赶上去,和她结合的诅咒就能分了,培养坐标,缓解症状美滋滋。” 李寻清把张捷的育儿笔记本的内容放到幕布上,众人开始讨论上面写的东西。 “至少一半是满满对大女儿的计划,基本安排了大半辈子啊。” “后面计划少了,更多是她对大女儿没达到计划的抱怨和投喂小女儿的喜悦。” “你们看哦,上面写让大女儿帮她做家务后自己轻松多了,我看看啊...计划里袁小芹七岁要开始负责拖地抹桌子洗碗洗衣服,旁边画了勾。” “所以她想要一个符合她设想的家庭?帅气多金的老公,优秀全能的大女儿,乖巧可爱的小女儿,慢着,那要她干嘛?” “是不是可以考虑,她自小以来畸形的性格,实际上她对袁小芹的行为是出自于爱?”李寻清写道。 “希望袁小芹和差劲的自己截然相反,小女儿虽然备受宠爱,但笔记本里完全没有她的培养计划,以她对计划的执着程度,不像会忘掉,而且笔记是宁烨从她身上拿到的,小女儿可能只是她感受正面情绪的牺牲品。” “我个人觉得可以以她为核心,小女儿和丈夫作为辅助,描绘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 “附议。”邓明玉举手。 其余人纷纷同意,张胜觉得不能再等了,“我还是觉得她爱袁烛,我们应该弄一个爱情故事。” “爱你妈卖批。”漫天飞舞的笔把他砸到桌底,只得抬手表示同意。 众人看向宁烨,他犹豫了下,只得举手表示同意,方案就这么定下了。 他的心砰砰跳,总觉得有些不对,到底是方向错了,还是有遗漏的地方,但细想一遍又没觉得有问题。 他们的方案真能顺利进行么? 第10章 自私 滋滋滋 打印机开始工作,打印出一沓写满了字的符纸。张胜拿起一张甩了甩,吹口气,看着上面的内容,有些怀疑地说道:“这样能行么?” 宁烨有点好奇,“什么意思,你们怎么弄的?” “画图,然后压缩打印到符纸上。”张胜答道。 “你还会画画?”宁烨上下扫视,旁边的邓明玉看着还像点。 张胜撇撇嘴,“不会,就根据方案实地拍点照片,再用人工智能生成剧情,打印到符纸上。” “那岂不是细节很难保证?” “基本不会有灵魂注意到那点细节,只要能让它们认为那是真的就好。” 宁烨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心中惴惴不安,他网上查到,正经超度可不像他们这样,通过欺骗的方式超度灵魂。如果灵魂不相信,或者拒绝相信,这种拿自己心结欺骗的行为实在难以原谅,到时又该如何? 李寻清打字写道:“细节由张捷脑补,比我们描绘的风险要小很多,画图的真实性更高一筹,各有优劣。” “准备好工具,我们去张捷家开始超度。” 房间外传出一阵喧闹,四人面面相觑,走出房间,发现袁小芹正和周屹争辩什么,小女儿拉着她衣角,袁烛手上盖着衣服站在一边,身旁站着警察。 袁小芹似乎已经清醒过来,脸色还是很差,眼窝深陷,两只眼睛凸出来,头发乱糟糟的。 “拜托你们...”袁小芹看到几人从房间里出来,认出他们的身份,穿过无奈叹气的周屹向他们走去,小女儿没抓住她的衣服,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 袁小芹走到几人身前,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宁烨赶紧蹲下身要把她扶起来。 “袁小姐,你快起来。你才刚清醒过来,不要太过激动。” “我不起,我想跟着几位高人回我家超度,亲眼确认我妈离开人世。” 两行清泪从她脸上滑落,“我现在都不敢睡觉,一闭眼就感觉我妈在身边看着我,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声音,我实在受不了了。” “这...”宁烨有些犹豫,回头,邓明玉想说不敢说,看向李寻清。张胜抬头看天花板,想吹口哨但被邓明玉掐住腰上的肉狠狠一拧。李寻清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宁烨叹了一口气,说道:“很危险你知不知道,我们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 “我知道,”袁小芹见没有直接拒绝,感觉有希望,“几位高人冒着生命危险解决我们家的麻烦,大恩大德我们怎么也报答不完。” “只求您带我过去,不用管我,我只想要一个心安。” 真遇上危险了还不是不得不保护,宁烨心里抱怨两句,只得点头答应,“跟在我们后面,不能说话,不能做任何行为干扰,否则我会动手把你弄走。” “我也要去。”稚嫩的声音从袁小芹身后响起,袁小芹脸色突然变得可怖,对着身后的妹妹大喊:“不准去!” 妹妹被吓了一跳,眼泪汪汪的,还是撅着嘴坚持,“我就要去。” “绝对不能去,知道吗?家里我做主,你不准去。”袁小芹抓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袁小芹把她交给警官帮忙照顾,随后对宁烨露出请求的表情,“请问我可以知道怎么把她超度吗?” 宁烨拿出一张刚打印出来的符纸,“我们安排了一个幻境给她,只要她满意了就会离开人世。” 袁小芹正要伸手拿过时,他缩回手,她只得罢休。几人备好符纸法器,刘丹青开车送至张捷家楼下。 “喂。”宁烨正准备下车,听到声后转头,刘丹青认真看着他,“别逞强,实在麻烦先撤退,总能解决的。” “嗯。”宁烨给出一个安心的微笑,竖起大拇指,随后下车,跟上众人的步伐。 警戒的警方核实身份信息后放行,几人乘坐电梯来到张捷家门口,此时已是半夜,楼道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似有似无的气息。 一行人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李寻清为首,打开房门挨个进入。 她把手电筒的光对向张捷夫妻的卧室,正好看到卧室门无风自动,缓缓关闭,随后砰的一声,其他房间的门同时关上。 宁烨转头的瞬间,刚刚走进的门也关上了,他扳了扳把手,感觉门像是有人顶住似的,完全打不开,只得罢休。 李寻清试着摁了下客厅灯光的开关,没想到竟然亮了。众人诧异了一下,谨慎起见没有关掉手电筒,放在客厅各处避免停电。 张胜和宁烨把客厅的桌子摆到正中央,桌旁摆上两排软垫,桌上放阴阳两坛,阴坛放张捷牌位,阳坛放上张捷的笔记本,把刚打印好的一沓符纸密密麻麻贴满阴阳两坛,周围摆上招魂蟠,鲜花水果,香宝蜡烛,以及香米茶酒。 李寻清拿出两张空白符纸,割破食指,一张写下「入心」二字,贴到阳坛正中,另一张写下「留心」,贴到阴坛正中。 待准备好后,邓明玉点上蜡烛,冲宁烨示意,宁烨点头,把灯关掉,其他人收起手电。 李寻清拿出笔记本,放到牌位与香坛中间,点燃三根香,众人跟着她跪坐在软垫上,三躬三拜,随后把香插在阴坛上。 众人拿出三本小册子,分别是《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与《太乙救苦天尊说拨度酆都血湖妙经》以及《往生咒》,开始诵读,袁小芹安静坐在宁烨身后。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 伴随着随着玄妙肃穆的诵读声,香烟越来越浓,将众人笼罩。张捷的排位显出异象,缓缓吸收周围的烟气,牌位上出现模糊的画面。 香烟带着诵经声渐渐飘远,一阵脚步传来,张捷穿着穿着短衣短裤,从卧室里出来,路过衣帽间和化妆间,走入客厅,躺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涂抹护肤品。 一位佣人进入卧室收拾打理,管家端着刚做好的早餐送上,是张捷喜欢的茶点与一壶醇香的红茶。 “妈妈,我们回来了。” 袁小芹从头到脚包的厚厚的,哈着冷气,带着妹妹进入家门,脱下衣服放到一边,佣人一齐拿走送去洗衣房。 “过的怎么样?”张捷敷上面膜,没有看她们俩。 “妹妹在幼儿园里过的很好,老师同学们很喜欢她,还受到了表扬。”袁小芹知晓母亲的喜好,先说妹妹的情况。 “我家小可爱真棒,你呢?” “这次月考难度不高,现在排全校第三,我会努力超越那两人的。老师说我应该上帝国top前五的学校,专业到时候再看。” “还行。”张捷简单评价一句,放她回屋休息,小女儿乖巧地靠在她身上抱着,一起看着电视,享受静谧时光。 桌上的电话响起,张捷拿起接通,打开扩音器放在一旁。 “老公,怎么了?” “老婆,我准备出差去一趟东楠市,去谈个项目,下周回来。” “好,家里有我照顾着,你安心去,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今天雪下的挺大,想购物让司机去一趟,或者叫个外卖。” “好,不聊了啊,准备和女儿们吃晚饭了。” 吃过晚饭,袁小芹为她揉腿揉肩半小时后,回屋与家教进行一对一辅导,作业早在学校写完。 小女儿则休息一会儿后开始和舞蹈老师练舞,动作十分标准。 张捷看了一阵小女儿跳舞,有些乏了,吩咐佣人给袁小芹和家教送点零食热牛奶,自己回卧室继续追剧。 看着看着,张捷有些睁不开眼了,便把投影关了,带上眼罩,逐渐进入梦乡。 轻微的鼾声响起,张捷感觉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舒服,想就这样一睡不起...... 烟雾渐渐被牌位吸收,众人视野变得清晰,看到牌位在阴坛上剧烈颤抖,最后一缕烟气被吸收后,牌位猛地一颤,倒在坛上。 李寻清和张胜松了一口气,李寻清继续诵读,张胜低声对后面两人说道:“好了,现在幻境被无线传进张捷灵魂里了,我们等结果就好,她一升天,剩下的诅咒残余会涌出相当多的气息,我们只管回收核心就行。” 宁烨和邓明玉点头,继续诵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又把两经一咒念了三遍,屋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李寻清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心里焦急得不行。张胜已是脸色惨白,仿佛死期将至。只有邓明玉和宁烨两人脸色还好,以为是正常情况。 宁烨心有所感,停下诵经,抬头看去,坐在前面的李寻清正回头看着他。 宁烨悚然一惊,一股不妙的念头在心里升起,李寻清冲他摇摇头,宁烨心底一沉,知道计划已彻底失败,但哪里出错了? 她不是要一个令她满意的家吗? 丈夫在外少归,赚钱养家。 大女儿恭敬孝顺,成绩优异。 小女儿乖巧可爱,略有所长。 她只要做个没用的花瓶,享受天伦之乐。 每个地方都在留有余地的情况下达到了极致,又离谱又不离谱,让她在享受的过程中飘飘欲仙,最后升天。 如果她想要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不是... 宁烨闭上眼睛,大脑极速运转,两手放在腿上握紧。手掌被捏得发白。一旁的邓明玉注意到他的异状,抬头看向另外两人时吓了一跳,张嘴的一瞬间立马捂住,把声埋在喉咙里。 她对这个方案还挺满意的,换了自己,抱着千斤巨石都得上天,更何况一个活在人间炼狱的张捷。 明白方案失败后,她知道自己完全想不出还能怎么样了,听到前面两人诵读声渐低,她灵光一闪,放大声音继续诵读,想要提醒前面两人。 李寻清听到邓明玉的声音,略微一想便理解了她的想法,没有办法扭转局势,但既然还没事情发生,就保持现状,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所以同样继续诵读。 张胜听到这两人的声音,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有样学样。毕竟李寻清带着口罩,完全看不到脸色,他又不敢回头,只能从声音判断。 李寻清默默在心里祈祷,全都靠你了啊,宁烨,一定要找出真相,那样至少还有周旋的余地,只要拖延足够时间... 如果这样的家庭不是她想要的,那她想要什么呢? 自幼好吃懒做,想走捷径获得成功,为什么唾手可得的成功她不想要? 所有结合的证据链被他打碎,他必须从已有的线索中找到她的真相。 “压着线勉强进入的高中。” “一副高傲的样子,把其他人当作下人使唤。” “姣好的容貌和过于成熟的身材。” “不送礼反而收了很多老板给她老公的昂贵礼物。” “她要把全部的人生都奉献给她,让她成为一个自立自强的女性代表。” 高中毕业后只能回老家,嫁给勉强维持三口生活的丈夫,在家照顾女儿。 意图出轨高攀,摆脱家庭,被出轨对象和老公联手坑害,成为公司领导泄欲,老公升官发财的工具。 把大女儿当成自己的精神寄托,希望她走和自己截然相反的路。 把小女儿当成精神慰藉,正面情绪的获取工具,只管放纵享乐不管其他。 心理问题严重,有自毁倾向,已完全放弃自己。 看似宠爱小女儿,实际上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袁小芹身上,希望她能有不一样的路,给自己慰藉。 “是不是可以考虑,她自小以来畸形的性格,实际上她对袁小芹的行为是出自于爱?” 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爱...... 宁烨浑身一颤,感觉逐渐接近真相。 她不爱丈夫,不爱亲人,不爱朋友,不爱小女儿,那为什么会爱大女儿? 那不是爱,她从学生时期便自私冷漠,自始至终她都是这样的人,一切以自我为中心。 她精神崩溃,把自我抛弃之后,是什么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活到袁小芹长大,活到小女儿出生,活到无法接受袁小芹达不到自己的要求,含恨而终。 张捷把自己当成了袁小芹。 当她没有知识时,便把美貌与身材当成了自己的骄傲。 当身体反成了累赘,她做不到迎难而上,想不依靠自己的努力获取知识,赢得成功,获取他人的尊重与崇拜。 只要把自己当成袁小芹,自己就有了她所拥有的,所以千方百计地提升自己,且毫不费力,还能追剧打游戏。 她心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女儿,没有别人,没有这个家,只有她自己,那么她死后... 宁烨悄悄看了邓明玉一眼,口型慢慢变换,邓明玉立马便注意到了,眯眼辨认口型,在心里默念,嘴上继续念经,一刻也没听过。 “肖琴归?” 随即她瞪大双眼,“小芹鬼???” “你想明白了吗?”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宁烨的呼吸停了一瞬,这声音不是前面,也不是旁边传过来的,而是来自后背。 “你想明白了吗?”女人的声音瞬间扭曲,仿佛两个人同时在用诡异的语调讲话。 后背感觉一片冰冷,成堆的头发攀上他的身体,被覆盖的身体瞬间没了知觉。 “我想明白了。”宁烨没有转身,淡淡回道。 “甚至于我想通了另一处矛盾,和你无关的矛盾,张捷。” “等这件事告一段落,我会去论证的,不过现在,你敢动手,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不如听我说几句,你再做决定不迟。” 宁烨转身,看向近在咫尺如同死人的狰狞面孔,露出一抹狞笑。 第11章 时间 李寻清听到袁小芹声音的一瞬便知道出事了,那恐怖的威势,已经完全超越了她,正是仪式失败导致的短暂爆发。 她正要拉下口罩,被头发包围的宁烨突然紧紧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有所动作。 李寻清微微侧头,眼角余光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她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她反抓住宁烨的手,迅速用手指画下一道竖和一个圆,随后放手,由他去了。 邓明玉两手死死捂住嘴巴,眼中难掩恐惧,在一旁的软垫上看着前方张胜的后背,微微颤抖。 张胜摇头晃脑念叨着经文,完全沉浸进去,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超然世外,精神避世。 十分钟... 宁烨转头,毫不畏惧地看向被附身的袁小芹。 他与袁小芹,或者说张捷对峙,相距不到五厘米,宁烨可以清晰看到她铁青的脸上一块块血液淤积凝结的紫斑,冷汗从额头上滑落,他狠狠瞪着张捷,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不如听我说几句,你再做决定不迟。” 话音刚落,他便明显感觉到身上头发覆盖的速度缓和下来。心中顿时狂喜,但只过了一瞬,恐惧便如潮水般涌来,顷刻间把喜悦的土堆冲得稀巴烂。 比第一次见到时还要强烈的极度高压倾泄在他的肩膀上,发丝如同无数细长的软蛇,钻进他的衣服里,缠绕住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死死捆进肉里,渗出血珠。 视野内漆黑一片,只能直面面前狰狞铁青的恐怖脸庞,此时他感觉这世上只剩下自己,要面对如此恐怖的东西。 是面对吗,还是等待被虐杀,汪颖挣扎惨死的场景在脑海中浮现。 不行,我做不到,谁来救救我,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妈妈你在哪里,我好害怕,帮我擦鼻涕...去死……给我去死啊! 怎么样都好,我这么害怕,要是不能凄惨地离开这个世界,我不是白害怕了吗浑蛋! 脑子好热,要融化了,想喝一口热乎乎冒着热气的热米浆…… 有点累,睁不开眼了,还是睡一觉吧,睡吧,再也不要醒过来,好痛苦...... 全都是你的错,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吧,怎么能全都推我身上! 那就是他的错,凭什么要我负责。 啊!!! 噔! 宁烨猛然睁眼,眼白上满是血丝,浓重的眼袋显得十分疲惫。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在他耳旁怒吼尖叫,声音越来越尖锐,变成无法忍耐的剧烈耳鸣。 尖锐的耳鸣覆盖了一切声音,一直持续,完全没有消散的迹象,脑仁一阵一阵的胀痛。 要谁死... 从头发覆盖身体的情况来看,时间似乎没过去多久。宁烨掐住大腿上的肉狠狠扭动,强行打起精神,耳鸣渐渐变小,感觉没有那么恐惧了。 只有两张牌,必须戳中她的痛点,一定要谨慎。 “我能理解你杀死那个男生,”宁烨低头,没有看她,声音干涩沙哑,“受够了被玩弄侮辱,他怎么能玷污你倾心培养的第二个自己。” 张捷没有动作,只是用翻白的眼睛注视着他。 “但你现在不是可以随杀人的鬼魂,而是活生生的人,你成功了,占据了袁小芹的身体,以后你就是袁小芹。” “我们不能死,我们没有出去,你就暴露了,你的努力,你的梦想,你的一切,什么都没了,会有越来越强的人过来,直到你被驱逐,那你占据这个身体的意义在哪里。” 宁烨抬起头,眼神坚定,直视她的双眼,“我们同生共死,我们死,你也死,我们活,你才能活。” 身上蠕动的头发渐渐停止动作,宁烨不动声色,心里则松了口气,只要能拖够时间,李寻清应该有什么后手。 砰 张捷突然双手抱住他的脸。 “嗯?” “啊啊啊!!!” 她发出剧烈的尖叫,宁烨痛苦地捂住耳朵,感觉里面流出温热的液体,大脑嗡嗡作响,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嘶... 张捷向后倒去,两条手臂诡异地翻转,四肢着地飞速退到通向出口的门口前,宁烨身上的长发也飞速退去。 宁烨身体一软,往后倒去,李寻清赶紧接住,跪坐在地上,把他抱在怀里,掐住人中,左手拿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堆东西扔给邓明玉,然后紧紧抱住他冰冷的双手。 邓明玉双手接过,起身踹了一脚张胜,张胜这才惊醒,看到门口的女鬼差点把痰咳出来。 见到宁烨有些不对,他也来不及想发生了什么,俯身到宁烨身边,扒开外套,把脑袋放在胸口,静静倾听,胸口传来微弱的心跳声。 他松了一口气,离死还有一段距离,他会很快好起来,但想立即唤醒还需要一些外物。 张胜从邓明玉手上接过针管,压脉带和药瓶,一瓶淡黄,一瓶透明色。 多亏宁烨身体有些消瘦,血管很好找,绑上压脉带,针管怼进手上的血管,将两瓶药打进宁烨体内。 这两瓶是标准的急救药,普通人用会带来强烈的副作用,不到紧急时刻不会用,而他们只是用来刺激清醒,加速恢复,副作用无法作用于新生的器官上。 “所以我们真放任这位……”张胜瞟了眼阴影中铁青的脸又收回目光,“美丽的小姐不管?对了,袁小芹呢,死了?” 邓明玉在他耳旁低语一阵,张胜瞪大双眼,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没等邓明玉说完就对着她的耳朵压低嗓门质问道:“我的推理真不对?” “真不对。” “行吧,该死的。”张胜低声骂了两句,“现在呢,怎么办?” 邓明玉看张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脑转动,“宁烨和她达成默契,我们与她同生共死,现在不能主动进攻,她大概也会待在那里,刚刚攻击他的行为更像是野兽示威。” 微弱的手机亮光照在脸上,两人看去,李寻清手机上写着,“张捷已进入第三阶,不可力敌,等待。” 看到第三阶的字样,两人面露绝望,但看到李寻清依旧镇定,便明白还有后手,张捷就在旁边盯着,不可能说出来。 “呃...” 宁烨发出微弱的呻吟,努力睁开眼皮,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是一头长发。 “妈妈,是要汇报吗?” 说完他挣扎起身,被李寻清按了回去。 “宁烨,休息一下,你可救了我们老命了,当初我就觉得你是人中龙凤,鬼中枭雄。”张胜一脸感叹。 宁烨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哪,“怎么样了?” “她没动静了,继续等。”邓明玉说道,脸上有点焦急,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刹... 一道阴影突然将众人笼罩,手伸向宁烨,巨大的威压倾泄在众人身上,邓明玉和张胜顿时跪倒在地,脸上满是惊骇。宁烨浑身颤抖,咳出一口血水,刚清醒的神志又变得模糊。 李寻清猛地摘掉口罩,露出柔和素美的脸庞,她拉下袖口,手臂上的皮肤被黑线分成一块一块的,仔细看去,那皮肤分明不是她的,而是缝在自己皮肤上。 她用力扯下一截皮肤,那张皮似乎缝在她身上太久,已经融为一体,她自己的皮也被扯了下来,顿时鲜血横流。 “后退。” 咚—— 张胜和邓明玉感觉脑子里被人打进一根钢钉,锤子不断落下,两人哀嚎着,身体不由自主强行顶着高压向后退去,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咔咔作响,只有宁烨神志模糊,一动不动。 女鬼面目狰狞,以一种诡异的姿态退回到角落的阴影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的咆哮。 “吼!” 腥气的恶风吹到几人脸上,头发往后飘去,不得不闭上眼睛。 张胜两人架着宁烨走到离张捷最远的房间门口,李寻清在后戒备。 两人放下宁烨,用尽全力顶到门上,一声闷响后,门纹丝不动,他们反摔倒在地上。 “玛德,没地方走了,等我开门。”张胜怒吼,和邓明玉一起撞门。 走廊尽头,一道阴影笼罩过来,将众人全部盖住,张捷从阴影里走出,躯体越发高大,把他们唯一的出路堵死。 李寻清咬牙,主动走向前,袖口拉到大臂,从手臂上又撕下来三张皮。 女鬼如同跳帧般不断瞬移前进,李寻清不退反进,一瞬间,女鬼瞬移到她面前,右手掐住她的脖子,就要把她举起。 李寻清紧紧抓住她的手,脸色狰狞,昂首发出阴冷诡异的低语。 “自残。” 话音刚落,她全身各处发出撕拉的声音,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一张张缝起来的皮从她身上掉下,浑身被血液浸湿。 女鬼狞笑着抬起手,尖锐的指甲朝李寻清脖子划去,然而势头突然一转,朝自己的眼睛戳去。 女鬼的手在半空中突然刹车,不停颤抖,依然缓慢而坚定地不断前进。 指尖接触到眼球的一瞬间,眼球倏然缩小为肉粒,下一秒猛地膨胀到极限,轰然炸裂。 女鬼发出惨烈愤怒的嚎叫,一脚把李寻清踢飞,摔倒在宁烨身旁。 强到只能自残一次么,李寻清挣扎起身,感觉一阵无力,现在她只剩下一条路了...... 两道身影从她身后走过,挡在前面,张胜抬起手,女鬼脚下的血水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抓住她的腿,要把她拉进去。 女鬼一抬脚,血手顷刻间化回血液,张胜低声痛哼,右手上如同瓷器碎裂,布满血色的纹路,深可见骨。 她嘴角裂开夸张的弧度,向几人走来。 一根绳子从她头上摔落,圈住她的脖子,邓明玉飞到空中,左手高高举起,像是有绳子绑在她的左手上把她吊起来。 吊在女鬼头上的绳子根本挡不住她的步伐,霎时间便被扯断,邓明玉发出惨叫,左手应声被绳子拧下,落到地上,断连处大出血。 一只手搭到李寻清的肩上,她转过头,宁烨温和的对她笑着,脸上满是血液,眼睛周围勉强擦干净,眼白上满是血丝。 他晃晃悠悠起身,走到最前面,“寻清。” “嗯。”听到他的称呼,李寻清没有反对,只是应声。 “我觉得,我很适合干这个活。” “也许以后,我要下地狱吧。” 李寻清不知道如何回复,甚至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袁小芹!” 宁烨大喝,不远处的女鬼没有任何反应。 “我知道是你手下留情,送给我笔记,我知道你在向我们呼救。” “不要被张捷的记忆影响,你还是你,用人类的思维思考,不要用鬼的思维思考。” “你是袁小芹,不是张捷,想起来!”最后一句话宁烨声嘶力竭,脸色涨红。 女鬼狰狞的脸色突然变了,似乎有些疑惑,她看着自己的手,在思考什么。 李寻清顿时惊异,过去她办案少见如此会影响鬼心态的人物,他上一次撒谎,让鬼不敢动手,这一次撒谎,让鬼怀疑自己。 “我...” 女鬼发出声音的一瞬间,宁烨的心便沉到谷底。 “我是张捷啊。”她放下手,发出张捷的声音,表情变得更加可怖。 “可我不是想成为袁小芹吗,我到底是谁,我不想做张捷,我不想写作业...好痛苦,啊啊啊!” 女鬼抱头惨叫,随后猛地向宁烨冲去,疯狂的咆哮将理智完全抛弃。 宁烨闭上眼睛,感受到腹里的老鼠发出嘶吼,他手心向上,抬起右手,房间各处霎时间被鼠群占据,发出吱吱的叫声,绿色贪婪的目光紧紧盯着女鬼的身影。 心脏疯狂跳动,泵出新鲜血液供给全身,汗珠混合血液从毛孔析出。宁烨浑身浴血,右手翻转,五指中四指缩拢,食指直指女鬼。 “吃了她。” 一道厚厚的鼠墙应声而起,挡在女鬼面前,女鬼一脚狠狠踩在地板上,冲进鼠墙里,无数老鼠嘶吼着狠狠咬去,它们身上还有数不清的跳蚤蹦到女鬼身上。 老鼠和跳蚤根本咬不开她的皮肤,女鬼放开手肆意横扫,霎时间无数老鼠被砍成碎片,留下一片血水,然而立马又有一批老鼠添上缺口。 三人目瞪口呆看着壮观的场景,说不出话来。 “寻,寻,寻清姐,你确定他是一阶的新人,不是二、三阶的,这强度不对劲啊。”张胜开口。 李寻清摇摇头,看着宁烨的背影,心里的猜想有了明确的答案。 她把想法埋在心里,捂着肚子勉强走到宁烨身边,然而他没有任何动静,李寻清心里一惊,看向他的正脸。 宁烨的眼睛发出诡异的绿光,紧紧盯着被埋进鼠堆里的女鬼身影,嘴角流下口水。 她有些毛骨悚然,看了眼时间,踮起脚,轻轻抱住宁烨,在他耳旁低语。 “宁烨。”她轻声呼喊,在老鼠和女鬼的嘶吼声中如同静音。宁烨突然表情扯动,竟然有了反应。 “睡吧。” 宁烨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沉沉睡去。堆积成山的鼠群迅速散去,露出埋在最下面的女鬼。 她身上的衣服被啃的破破烂烂,铁青尽是尸斑的皮肤上没有一点痕迹。 女鬼似乎相当恼火,毫不犹豫向众人冲去。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女鬼竟生生停在原地无法前进。 “力量即是美,力量即是和平,我,即是力量。” 一道庞大的身躯将她笼罩,浑身上下一块块巨大绷紧的肌肉仿佛盔甲,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残暴凶狠的眼神死死锁定着女鬼,恐怖的压力仿佛实质,双脚直接被压进地板。 “看到了么,我的美。”魏磊吐出长长的舌头,舔过女鬼的脸颊。 “与我融为一体吧。” 第12章 遗传 宁烨悠悠转醒,眼前的天花板有些陌生。 他拿开身上的被子,坐起身,迷茫地观察周围,渐渐想起来这是自己的新住所,他在店子里。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显示时间是第三天下午,他睡了两天。消息栏里有十几个宁萌的未接来电。 宁烨深吸一口气,自从神父点出是他把鬼带来后,他俩就基本没有交流了。他犹豫了半天,终于拨打了宁萌的电话,第一个滴声还未落下电话便被接通。 “喂哥,是你吗?” 宁烨感觉嗓子十分沙哑,咳嗽几声才说道:“是我,怎么了?” 宁萌回首,见老师理解的点头,便鞠了一躬跑出教室,眼泪撒到空中,落在地上。 “哥,我听神父说你去打鬼了,没事吧?” 宁烨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没事,一切顺利,因为有点累所以睡了一会儿,没听到铃声。不用担心我,你过的怎么样,神父和修女对你好吗,学校里呢。” 宁萌鼻子一酸,更加难受,不断吸着鼻涕,眼泪止不住地流,“哥我没事,神父和修女对我很好,学校里同学老师都在帮助我,我没事,就是担心你,我好难过,我只有你了。” “没事没事,哥好着呢,小萌乖乖的,之后给你带水果。”宁烨安慰了一阵,挂断电话,赶紧下床,他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李寻清手上拿着一本时尚杂志,她偷偷观察周围,见没有人看她,便小心翼翼地摘下口罩,端起热茶,摇头吹气后呡上一口,热流顺着食管流入腹中,她感到十分满足。 砰! 后门突然被撞开,一道人影从里面冲出,嘴里大喊,“怎么样了,袁小芹和张捷呢?” 老板,魏磊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打牌,老板没注意到坐在最里面的金会计把他牌看光了。 见几人毫无反应,宁烨转头看向李寻清,然后愣住了。 她一手端着空茶杯,一手拿着杂志,头发脸上全是湿的,还在滴水,身上到处都是茶叶和水渍。 “杀!” 老板一声低呵,甩出四个a,地主金会计乐呵呵地表示不要。 李寻清放下杯子,从桌上的抽纸盒里抽出纸巾擦脸。 宁烨咽下一口唾沫,感觉大难临头,“寻清...姐,还是寻清妹妹,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用湿掉的纸巾包住茶叶,丢进垃圾桶,从衣服里掏出新的口罩戴上。 “我不记得后面发生什么了,袁小芹怎么样了,张捷怎么样了?” 她掏出镜子和梳子,一边打字一边梳头。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宁烨两手合并低头认错,感觉半天没有动静,抬起头,面前是一块手机屏幕。 “魏磊及时援助,张捷顺利解决,袁小芹住院,特事办在处理姐妹俩未来的生活问题,袁烛和他公司的领导警方还在调查。” 老板疯狂眼神示意魏磊,本来魏磊被硬拉着玩,打得昏昏欲睡,但被老板抛媚眼抛的反胃,看这一反常态的样子,只得打出四张牌,“炸弹。” 老板顿时喜上眉梢,只要魏磊出的单牌够小他就赢了。 “王炸。”金会计手扶眼镜,将两张小丑牌放在桌上,仿佛在暗示两人的丑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对三,对六,呵呵,你们一定想不到剩下这几张牌是什么,我早就猜到你们的牌了,输的人请客吃大餐。”金会计胜券在握,高高举起手上的牌,就要甩在桌上。 砰! 一道身影从空中飞来,砸在金会计身上,手上的牌洒落在地。老板眼疾手快,飞速捡起洒落的牌,又从已经睡着的魏磊手中把牌拿走,与自己的牌混在一起,放进牌堆里。 金会计把身上的人甩开,扫视一圈地板,起身后看到厚了一圈的牌堆,一脸笑意的老板和已经睡着,还在捏着没有的牌的魏磊,顿时炸了毛。 “我的四带二!”金会计怪叫道。 “什么四带二,你的牌撒进牌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那这局就不作数了。赶紧把宁烨扶起来,他可是新来的好战友,可以信任的同伴,力挽狂澜等到了魏磊救援。”说完老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给众人潇洒不羁的背影。 宁烨捂着肚子,看到金会计怒意冲天的眼神,手忙脚乱起身低头道歉,灰溜溜地跑了。 突然身后有人抓住他的衣服,宁烨转头,见是李寻清赶紧告罪,“好姐姐我错了,饶了我吧。” 手机竖到他眼前,他一个字一个字念道:“先去你房间。” 他歪头绕过手机,看向李寻清,“干嘛?” 李寻清手指头敲了下他的脑袋,先一步走了,宁烨捂着头跟在后面。 两人走进房间,宁烨特意把门打开,李寻清看了他一眼,从他床头柜上拿起一个小木盒,递给宁烨。 宁烨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只得顺着她的意思打开盒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传入鼻子里。 像是放学后家里传出妈妈的饭菜香味,像是和喜欢的女生第一次约会牵手走在路上闻到的淡淡体香,像是婴儿身上浓浓的奶味,像是加班到深夜,妻子给自己做好的饭菜。 宁烨深吸一口气,肚里传来强烈的饥饿感,想要迫不及待把里面的东西吃掉,他打开盖子,一根头发摆在里面。 “嗯?”宁烨疑惑地看向李寻清。 “诅咒气息残留,被张捷透支过所以剩下的不多,魏磊退出,我分三成,那两人平分三成,你拿四成。特事办给每人发了驱魔补助,你有五万,发你账户了。”李寻清写道。 后面的话宁烨根本没听,诡异的荒谬感在心底升腾,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说道:“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是说我们忙了这么久,冒着生命危险,最后降伏了恶魔的一根...毛发?” “嗯。” 宁烨的心顿时沉到谷底,一群人打死打活,连对方的一根毛都无法力敌,那何时才能重获自由,他有多大概率可以活到最后。 “吃掉它。”李寻清打字提醒,宁烨看着发出诡异清香的头发,肚子里发出咕咕声,总觉得心里瘆得慌,要活下去就要吃这种东西,那以后还是人么? 不管了,他心一横,捏住头发放入嘴里,那根头发仿佛有生命般疯狂扭动,他混着口水将它用力吞进肚里。 四肢五骸由里到外开始发冷,快速降温,宁烨吐出一口寒气,在温暖的房间里迅速消散。 体内的温度越来越低,他缓缓坐到地上,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两手伸进胸口不断摩擦生热,却阻止不了心脏越跳越慢,最后冷到停止,但宁烨诡异的依然保留意识。 咚...咚...咚咚咚... 过了不知多久,宁烨的心脏缓慢复跳,速度越来越快,他感觉体温逐渐回暖,全身噼里啪啦发出声响,一股强烈极致的爽感从全身各处传来,好像被按摩正骨拉伸过一般。 “这实在是...” “感受下你的坐标。”看到李寻清手机上的字,宁烨闭上眼,感觉腹部传来微弱的脉动,像是一颗婴儿的心脏,。 “只要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你就可以逐步掌控鬼的力量。” 宁烨睁眼看着她的消息,脸上无悲无喜,抬头看向她的口罩,“这是掌控的代价?” 李寻清打字回道:“这是生存的代价。” “好了,上次你说的,和张捷无关的矛盾是什么?” 宁烨有些犹豫,“我大概知道真相,但你应该不会喜欢。如果你真想知道我们就一起去看。” 李寻清一脸认真的点头,想起来自己戴了口罩,又两眼认真地点头。 “好吧。” ...... 护士在门口的警方核验身份后走进病房。 “袁小芹,吃药了。” “姐姐,水。” 护士提醒道,一身白色病服的袁小芹放下教科书,面无表情地将两个蓝色药片放入嘴中,从妹妹手上接过水吞服,护士确认药片吃下后离开房间。 过了一阵,妹妹坐在一旁有些无聊,趴在床边对姐姐撒娇,“姐姐,我和你一起看好不好呀,叔叔们不让在屋里玩手机,好无聊啊。” 袁小芹露出柔和的笑容,轻抚她的头说道:“不行哦,你还太小了,看不懂的。” “那姐姐教我好不好。”妹妹实在有些无聊,但又不想离开姐姐,只能这么拉着姐姐聊天。 袁小芹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随后又恢复之前的笑容,朝妹妹招招手,“上来,别在边上趴着。” “嗯!”妹妹开心地脱掉鞋子,爬到袁小芹身边,想要靠在她的身上。 啪 袁小芹突然抽了她一耳光,脸一下子红了,她撅起嘴,泪水从眼角流下,就要哭出来,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这么做。 一只手伸出,掐住她的脖子,她刚要哭出声就被卡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袁小芹俯身到她耳旁,边轻抚她的脑袋边轻声低语,“我会按母亲的路线继续培养你,让你做最快乐的人,但你决不能,绝对不能看书,这是我的路,明白吗?” 妹妹感觉身体越来越无力,快要睁不开眼,突然脖子一松,不由自主地拼命呼吸新鲜空气,剧烈咳嗽起来。 “护士!”袁小芹轻轻拍打妹妹的后背,摁下床边的呼叫按钮,等护士和看门警方进来后焦急喊道:“您帮忙看看,我妹妹好像嗓子里卡了东西了。” 护士检查没有大碍后,房间里又剩下姐妹两人。妹妹畏惧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袁小芹拿起书本继续认真学习。 忽然她心有所感,看向窗外,扫视一圈后没有发现,继续看书去了。 “看到了?”宁烨从窗户旁走出,剥开花生丢进嘴里,坐回凳子上。 李寻清放下望远镜,眼神复杂,过去她认为只要超度完,一切都会好起来,从来没关注过后续的事,但现在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 “张捷死后并没有袭击小女儿,袭击她的是被附身的大女儿。”宁烨解答了仅剩的矛盾。 “过去母亲还在,她只能心里嫉恨妹妹过的比自己好,表面则附和宠溺,张捷一死,她的心思开始活络。” “被附身后张捷还未完全掌控身体,所以袁小芹在某个时间,以恶鬼的状态袭击了自己的妹妹。” 宁烨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她不止继承了母亲的容貌,性格也许有了更深度的继承。” 李寻清快速在手机上打出心里的想法,“妹妹呢,我们怎么办?” “放任吧。”宁烨的回答出乎李寻清的意料,他拍拍肩膀,转身离去,“我们的职责不是驱逐诅咒么?后面的事不归我们管。” 李寻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拿起望远镜看向医院房间,妹妹乖巧地坐在床边,姐姐坐在床上依然认真学习,清风徐来,吹起她的长发,她把头发理到后面,抬手看天,外面的阳光撒进来,温温热热的,一片岁月静好。 ... 时间回到前一天晚上。 “你拜托的事办好了。” 魏磊坐在一家咖啡厅里,露出笑容,看向来人,甩出一叠资料到对方桌前。 “这小子真人不露相,8岁袭击三名幼儿园小孩,造成两人重伤,一人轻度伤残,事发后因为年纪过小,赔钱了事,一家人迅速搬离。” “搬到新址一周后,他上的新学校附近开始出现流浪猫被虐杀的情况,但那里是老城区,地势复杂,监控稀少,警方没有查到真凶,直到他们再次搬走,虐杀流浪猫的现象同时不见了。” 那人仔细翻看资料,没有反应。 “所以我拜托弟兄们就调查了个心理变态,咱们干的可比他恶劣吧?” 对坐的人放下手里的文件,掏出小刀在大拇指上一划,伤口流出血来,又很快愈合,连痕迹都没有。 魏磊有些疑惑,“你什么意思?” “宁烨脸上的伤口没有愈合,我怀疑他的身体被替换成了鬼身。”那人抬起头,把手机递给他,正是李寻清。 魏磊耐人寻味地笑了笑,“有意思,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的邪教主教,哪个教派的?竟然被神父截了胡。” “我以为你知道才对他如此热情。” “我怎么知道,”魏磊伸出舌头,舔舐嘴唇,眼神中的贪婪不加掩饰,“我只觉得他很美味,从来没闻到过如此香甜的气息,好想吃了他。” “不可以!”李寻清特意打上感叹号给他看,“神父和老板的态度很奇怪,金会计墙头草,不可能倒向你这边,不要轻举妄动。” 魏磊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巴起来,一脸不耐烦地摆手,“就这么拱手相让给那两个老东西?还不如给我吃了。” 李寻清一脸认真,打字道:“我怕你阴阳失衡,彻底变成恶鬼。不到必要时刻不要吃。更何况把他榨干价值再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可以作为一道保险。” “保险?” “如果他有跑到另一阵营的迹象,你就吃了他。” 第13章 蜜蜂 神父合上圣经,起身准备熄灯,教堂大门突然被打开,他看向来人,笑了出来。 “宁烨,第一次驱魔感觉如何,身体还好吗?” “身体没什么事了,适应的还可以。” 神父欣慰地拍拍他的肩头,“是要见宁萌吗?刚驱完魔确实应该想她,不过不要见太勤太久了,对她不好。” 宁烨犹豫一会儿,只得说道:“那就先不见了,她还好吗?” “过的很好,但是担心你,情绪一直很低沉,有修女陪她倒也还好。你来是有其他事吗?” “嗯。”宁烨点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前忘了问您,您说是那个女鬼选择了我,那司机呢?” “司机?” “司机。” 神父脸上浮现疑惑地表情,“我没跟你说吗?可能是我忘了。那人是帝国的通缉犯。” 宁烨感觉大脑一阵嗡鸣,火气从心底冒出,终于有一个实体的可以憎恨的人了,“谁?” “王远,45岁,代号鬼公交,时常带一公交的恶鬼出现在帝国各地,诱骗普通人上车,被鬼挑中则被寄生,没挑中则分而食之。因为出现消失非常短暂,无迹可寻,所以难以逮捕。” 宁烨将名字记在心底,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找他要个说法,或者让他选个死法。 “神父既然知道我们处理了案件,那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张捷是如何染上的诅咒气息?和我类似?” 神父食指有节奏地敲打手里的圣经,思考些许,说道:“诅咒气息是随着恶魔想要上到人间的欲望,漂浮上来的,但在人间如果没有保存它的环境则要看运气与周围的灵魂或人结合,因此一直是小概率事件,情况可控。” “但除了教廷和道家,还有一伙人。” “有人称他们为邪教,有人称他们为鬼道,还有人说他们是撒旦信徒。” “像鬼公交张远?” 神父点头,继续说道:“他们有不同的派系,若即若离,但都不信上帝,不入道家,以鬼为尊。” “正常来说至少要到三阶才可以肆意使用能力,但他们从一阶就开始了,脑子都被用的不人不鬼。是以搜集诅咒气息向世界传播为目标的大型恐怖组织。” 得到解答后,宁烨起身感谢,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可以去看一下她么,就一下。” “当然。”神父伸手示意,带他进入里面的休息室,轻轻敲打里面一间房门。 “谁?” 门打开,露出宁萌疑惑的脸,看到来人后惊讶地捂住张大的嘴巴,扑向宁烨怀里,低声啜泣。 神父站到远处静静等待,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出来,“好了宁烨,时间差不多了。” 宁萌看向神父,又抬头看向宁烨,慌忙道:“等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便冲回房间,过了会儿冲出来,搬出一个小箱子递给宁烨。 “这个洗发水比较合适你的发质,这款沐浴露我觉得洗起来很舒服,味道很好闻,你一直都不用吹风机,我给你放里面了,等天冷了得用,这个...” “好了,我得赶紧走了。”宁烨露出温和的笑容,“下次再来看你,小萌,好好学习,别给神父他们添麻烦。” 宁萌陪着走到教堂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才关上门。 ...... 夜深人静,楼房上一盏盏灯点亮了小区,不断有人从家里出来,饭后散步。保安坐在保安亭刷着手机,时不时给车开一下门,好不安逸。 铛铛。 保安抬头,见一男一女站在门口看着他,他拉开窗口问道:“啥事儿?” 刘丹青出示证件,说道:“我们是特事办的办案员,之前来这里处理过一起事件,现在案件需要补充,过来调取监控。” “哦,我记得,你们特事办的来过。”保安恍然大悟似的,点头说道,“等下啊,我给我们队长发个信息。” 过了一阵,一个人高马大,穿着制服的人走上前,朝两人伸手,“你好你好,我是小区保安部的经理,你们是来调监控的?” 两人拿出证件示意后与他握手,“是,8栋16楼楼道,电梯,还有8栋附近的,这一个月的监控,再往前半个月的如果有就更好了。” “有,有,我带你们去。”经理忙点头,领他进办公室,找保安调取了八栋附近的监控录像。 两人朝经理致谢,经理带保安退出房间,把门带上。 “你确定能找着?我可是大半夜陪你过来准备通宵看监控。”刘丹青打了个哈欠,有些怀疑地问道。 不确定,但可以试试。”宁烨盯着屏幕,开始倍速观看楼道的监控。 既然神父说是小概率事件,那么张捷之后不久自己就被选中,张捷是自然还是人工? 两个小时过去,时间已到了深夜,宁烨继续麻木地看着视频,点开新一天的视频,看到半途,刘丹青突然开口,“停!” 他精神一振,没等刘丹青便察觉到有些不对。 张捷出行非常规律,周二上午出门买菜,周四下午出门护理做发型,其余时间都呆在屋里,垃圾是袁小芹丢。 但这卷周三的录像,张捷四点出门,回来时发型有一定改变。 宁烨赶紧换到周四的录像,发现张捷的神态动作,出行时间完全一样,周三的录像被修改了。 “看其他地方的监控,既然过来修改了,说明可能被拍到脸。” 宁烨筛选出其他摄像头当天的录像,从一楼大厅开始看,其中一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其他人穿的短衣短袖出行,只有他戴上帽子后还戴上一层兜帽,低着头走到电梯旁。 宁烨看起其他监控,终于从其中找到了他正脸的画面。他赶紧插上手机,本地和云端都保存好,两人和保安经理告辞离开。 两人进入8栋,上电梯到16楼,电梯门打开,黑暗的楼道被刘丹青一脚踩亮。 她回头看宁烨还呆在电梯里,挑眉道:“怎么,怕了?要不我去看看,你在这儿呆着?” 宁烨壮壮胆子,嘴硬道:“切,一起走着。” 两人来到张捷家门口,上面还贴着贴条,禁止进入。 刘丹青一把撕开贴条,正准备进去。 “等等。”宁烨低声轻呼,在寂静的楼道里清晰可闻。 咔嚓。 宁烨手机开着闪光灯对着门边的墙拍了一张照片。 刘丹青往他拍照的墙上看去,好像什么都没有。 “这是...” 她轻抚墙壁,有一处浅浅的凹痕,她拿起手机打开灯光照去。 “蜜蜂?” 那凹痕主体是一个∞的形状,里面画了四道竖线,上面有一对简易的翅膀,前端画了两道弯,是它的触角。 “不像是小孩会画的,更像是标记,而且偏偏在这家门口出现,”宁烨顿了顿,说道:“留个心眼吧。” 刘丹青打开门,蹲下身,手机灯光照向钥匙孔,上面有几道划痕。 “有被撬过的痕迹。” 两人对视一眼,先后进入屋里。 客厅里还有他们超度的痕迹,地上有几片干涸的血迹,还有一道巨大的划痕。 “去卫生间看看,张捷卧室被搜过,如果有那样东西的话,他们应该发现了才是。” 两人进入卫生间,洗手池上是一个储物箱,合页由两块镜子合成。宁烨打开它,里面洗漱用品里放了一把梳子,他拿出来仔细闻,一股有别于洗发水的清香的味道传入鼻子里,几乎要消失。 “找到了。” 两人在小区门口分别,刘丹青刚打开车门,若有所感,左右扫视一圈,却没有发现,只得将疑惑收进心底,开车离去。 嗡嗡嗡。 某个角落的阴影里,一道贪婪凶残的视线死死盯着她的车尾,直到消失在拐角处,他周围不断有苍蝇嗡鸣,随后消失不见,地上留下一滩绿色粘稠的液体。 叮铃 无名门店的大门被打开,宁烨快步进入。 “寻清姐。”虽然之前问过年纪,李寻清才刚成年,但看在入行时间的份上,宁烨依然保持之前的称呼。 而虎背熊腰的魏磊才16岁,惊掉了宁烨的下巴,这长的是有够快的,这么看下来,他成了这里年纪第三大的。 李寻清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宁烨有些兴奋,“我应该找到给张捷下诅咒的人了。” 店子里突然一片寂静,宁烨脸上的笑意停滞,转头看向其他人,他们又都各做各的事去了。 “为什么要找这个人?”李寻清把手机放到他面前。 “什么为什么?”宁烨摸不着头脑,“我觉得我被诅咒有蹊跷,神父和我说了情况,我就联系刘丹青帮忙调查张捷,没想到真从监控里找到人了。” “他撬门进入张捷家,往梳子上放上那根恶魔的毛发,只等张捷梳头,把毛发沾在头上。” 李寻清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是实际见到人就好,于是打字道:“这类人非常难缠,除非打照面认出来,否则不要招惹。” 宁烨点头说道:“明白了,现在静等刘丹青消息就是,她去调查了。” 李寻清点头,迟疑说道:“尽量不要追根究底,我们只管处理案件,其他的就交给其他人处理。”说完便不再理会他。 宁烨找了个地方坐下,感觉昏暗脏乱的餐厅莫名有些舒服,也没有多想,低头刷着手机。 刚刚其他人的动静着实吓着他了,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李寻清什么意思? ...... 转眼间到了晚上十点,街边的门店准备歇业关门,街道上行走的人群纷纷涌向地铁站和公交站。 陈锦义发出一声叹息,按下关机键,起身看了一圈办公间,其他人还在电脑前工作,不由得有些难过。 自己四十多了,比不过这群年轻人,裁员迟早要轮到他吧。到时候该怎么办,还要养老婆孩子。 没想到出路,他摇摇头,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陈大哥!” 陈锦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可爱的女生正扒着工位护栏上。 他的大脑极速运转,“那个...小程是吧?怎么了?” 小程吐了吐舌头,说道:“老板刚给我通知,我发群里了,鉴于明天周日,所以早上八点线上开会,我怕您没看到,记得别迟到哈。” “啊...这样啊,好吧好吧,婚后我就没迟到过。” 陈锦义自嘲一阵,收拾好东西和她挥手告别,走出公司,进入电梯里,靠在一边,身心俱疲的感觉让他情绪有些低沉。 注视着陈锦义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小程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她脚踩在陈锦义的椅子上,另一只脚踏上办公桌。 “各位!各位!” 小程挥手呼喊,办公室里满满当当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头看她。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记得!”众人散乱回答道。 “关闭电脑,在我面前集合!” “收到!”声音洪亮整齐划一,所有人有条不紊地关闭电脑,聚集到小程面前。 小程双手摊开,神情悲怜,站在人群上方,宛如救世主,呐喊道: “我第一帝国建国之初,外有强敌恶徒虎视眈眈,内有贪官污吏剥削百姓,初任皇帝协同志之士,杀外敌,抓贪官,以工代赈,练兵强军,换来喘息发展之机。” “如今倾颓之势愈显,自上而下,无一不贪,剥削民脂,以填私欲。蔬菜瓜果,无一不长,硬币钞票,价值猛跌。致使民怨沸腾,民心疲弊,上以粉饰太平处之,然风平浪静之下仍存大风暴。” “我等手无寸铁,不能清君侧,斩昏臣,平民怨,慧民生。只得以身作则,为百姓赴死,为公道赴死,为帝国赴死。所以,各位——” “为了帝国的下一代。”她的右手放在胸口,神情平静。 众人抬头注视着她,表情怪异,并不兴奋,也不沮丧,双目炯炯有神。 “为了帝国的希望!” “为了帝国的人民!” “为了——” 众人纷纷呐喊。 “为了下一代!” 呐喊震耳欲聋,小程看着下方的同胞整齐划一,摇旗呐喊,不由得喜极而泣。 她掏出一把水果刀,从桌上一跃而下,将一人扑倒,刀光一闪而过。 呐喊一瞬间沉寂下来,那人捂住喉咙,直直的望着缓缓起身的小程。 他努力控制脸部笑出来,转瞬又消失不见,挣扎幅度越来越小,眼神逐渐失去光亮,彻底死在众人脚下。 小程将手上的血抹在衣服上,一脸平静,环视周围的人。 “为了下一代!” 后面传来一人大喊,众人纷纷退开,望向身后的那个人。 他的白色衬衫被汗水浸湿,粘在身上,脸上有快意,惊慌,还有说不清的情绪。 面对众人的目光,他呼吸停了一瞬。 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员工,被降薪,被自愿加班,被上司辱骂,按进尿池里,直到喝光才准离开,他全部的意志和人生被定格在办公位上,被吸进面前的电脑显示器,变成无意义的0和1。 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忍耐下去,继续喊道: “为了下一代!” 众人面面相觑,缓缓抬起右手,放到胸口。 “为了下一代!” 小程露出幸福的笑容,在众人拥簇中挥刀而过。 第二天清晨,陈锦义早早起床,没有惊动熟睡的妻子,走出卧室,在客厅摆上电脑。 他登录微讯,弹出一条会议链接,是昨晚小程发来的,时间是一点半。 陈锦义叹了口气,不知道这群年轻人未来怎么办,这个时候还在工作,以后怕是比自己病还多。 进入会议,直接来到公司办公室主画面,陈锦义看到画面的一瞬间突然僵住。 画面里,所有人在地上摆出“放假”的形状,每个人喉咙都有一道伤痕,血迹干涸,身上是形状奇怪的血痕。 “今日休息一天。” 陈锦义呆呆地念出所有人身上的血痕组成的字。 他猛地一哆嗦,仿佛已看到这件事即将引爆全帝国。 第14章 传染病 “小萌,小萌。” “嗯,秦蕾,怎么了?” 宁萌停下笔,抬头看向身旁一脸兴奋的女生,眼睛周围有浓重的黑眼圈。 自从她家出事之后,同学们对她的态度主动友善很多,但秦蕾的表现宁萌能感觉到明显不同。 过去对她的印象是父母离婚,自闭,拼命学习却成绩很差。最近开始十分殷勤地找自己,宁萌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认为找到了自己的小团体,所以宁萌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 “出大事了,你看。” 女生把手机递给她,宁萌看到手机里的视频,眼神一凝。 视频是监控视角,一群人围在一块,一个年轻的女生拿刀划过一人的脖颈,没有停顿,直接来到下一人面前,所有人喝酒谈笑,没有一点反抗,视频戛然而止。 “还有哦,你看这个图,我从群里拿的。”秦蕾指向下方一张图片。 宁萌点开图片放大,是一张打了高度马赛克的图,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但她能联想到马赛克后成片的尸体,有些不寒而栗。 秦蕾继续兴奋介绍,“群友说,那个女生是财务兼助理,把同事的尸体摆成了‘休息一天’,然后割喉自杀。” “她放走了一个中年男,在今天早上线上会议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一个前员工爆料,这个公司非常压榨,高管霸凌,拖欠薪资层出不穷。曾经有名员工被领导按进尿池玩闹,第二天自杀身亡。但公司有帝国高层背景,什么事都没有。” “你觉得她怎么样?”秦蕾瞪大眼睛紧靠在一旁看着宁萌,阴影完全遮住了她。 “很残忍,难以想象她的精神活动。”宁萌简短评价。 秦蕾脸上的表情变得疑惑,“你不觉得很勇敢吗?现在帝国形势这么恶劣,他们面对压榨和欺凌无处求援,只能用这种方式为他人谋得利益,他们在为所有人努力啊,你不感动吗?” 宁萌脑海中浮现家里的那个女人的身影,那诡异的氛围,和这件事一模一样。 其他人并没有反抗,而是主动被她所杀,什么人能主动丢掉珍贵的性命。 他们也被鬼影响了么? 宁萌抬起头想要反驳,对上秦蕾怪异的眼神,心里一颤,嘴里不由自主地附和,“是挺厉害的,我只是有点害怕。” “嗯嗯,我明白。”她理所当然地点头,“没受到极端不平等的待遇,他们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说完,她拿走手机回到座位上,痴痴地看着屏幕。 宁萌看向教室外面,感觉有点大事要发生,心里又担忧起来。 哥哥未来要一直面对如此邪异的事么? “对了。” 背后突然一道声音传来,宁萌打了个冷颤,转过身,秦蕾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建的群叫为了下一代,头像是一对翅膀,他们已经上天堂啦。” “去死吧!啊啊啊!” 魏磊发出怒吼,随后双目无神看着电视屏幕,瘫倒在沙发上。 电视里发出“ko”的声响,屏幕右边的角色倒地不起。宁烨一脸谦和:“我是运气好,魏哥挺强的。” “再来一把。”魏磊不甘心道,选择性遗忘他已经输了三把,每把三局两胜,总共打了六局。 金会计和李寻清对视,金会计走到她身旁说道:“除了除魔卫道,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兴奋。” 李寻清打字,“十几岁的男生,爱打游戏很正常吧。” 金会计瞟了一眼那山包大的身影,那山包似有所觉,回头看来,金会计赶紧收回目光。 “是挺正常,以前没人陪他打,现在宁烨在,也算有伴了。见不了他奶奶,也没别的‘人事’做,整天睡觉补充阳气,小娃娃怪可怜的。” 那边又传来咿咿呀呀的喊声,金会计的同情心瞬间消失,有些烦躁,“你不觉得吵么,这两个傻冒特意把电视游戏机搬过来。” 李寻清从耳朵里拿下两个耳塞,又塞回去。 金会计顿时惊了,你听得到还戴个什么劲。 叮铃。 一道身影推门而入,大声冲几人喊:“别玩了别玩了,过来开会了。” 宁烨赶紧把游戏停了,电视关掉,拉着不甘心的魏磊坐过去。 老板两手杵在桌上,环视众人,“金摩市的群体自杀案大家都知道了吧。” “知道。”众人稀稀拉拉回应。 “作为友邻省份,以互帮互助为出发点,各省份与金摩市的特事办积极协商,做出援助调查的决定,我们也要作为下河市代表参与协助。” “啊?”众人异口同声表达疑惑。 “老板,这事件有高阶恶鬼?金摩那边搞不定?”金会计率先发言。 “不知道。”老板没有半点停顿,“他奶奶的才过去几个小时,金摩市特事办能调查出来什么,就来求援。” 宁烨举手,“是不是要考虑非超自然事件的可能性,毕竟现在帝国形势不好,民怨沸腾,有人做出这种事也不算太奇怪。” 砰! 老板突然拍桌,吓了众人一跳,他用锐利的眼神扫视众人,目光最后停留在宁烨身上,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真相如何,也许和宁烨说的一样,但我不希望我们这里有任何人率先提出这个观点,明白吗?会有大麻烦。” 众人互相看看,有人想通了,有人没想通,都点头称是。 老板转移目光,“李寻清,魏磊,上个案子没过几天,能去么?” 李寻清点头,魏磊展露自己完美的手臂,“那个女的就是塞牙缝,尽管来。” “宁烨呢,可以吧?”老板的目光投射而来,宁烨感觉眼神有点奇怪。 他看向其他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于是答道:“可以。” 李寻清心绪飘散,知道老板和神父的目的后,她明白问自己和魏磊就是铺垫,目的是让宁烨同意一起过去,好让他以最快速度提升。 老板起身拍手,“好了散会,随时待命,等上面来命令了就去下河市特事办总部集合。” ... 叮铃铃—— 下课铃响起,火烧的昏红夕阳暖暖的,让人不由得放松。 宁萌起身,准备去食堂吃饭,再回来上晚自习。 “宁萌。” 她听到有人叫她,转过头,一双手拂过她的脸,宁萌猝不及防呆在原地,那人直接吻在她的唇上。 过了几秒,两人分开,秦蕾露出幸福的笑容,对惊呆的宁萌温柔道:“我累了,为了你,要幸福哦。” 她绕过宁萌,踩到走廊上一跃而下。 “喂!” 宁萌只来得及抬手,转眼秦蕾便不见身影,下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她跑出教室,扒在栏杆上,一道人影突然从上掉下,差点把她带下去。 教学楼上仿佛下饺子似的,不断有人摔落,在空中发出尖叫。 宁萌感觉头上掉了什么东西,拿下来,是一串发绳,上面有一只洁白的小兔子,红火的阳光下仿佛染上了鲜血。 遍体生寒的邪异感几乎让她窒息,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是宁萌同学么?” “啊?” 宁萌回过神,班主任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没有一点脚步声。 班主任温柔地摸向她的头,宁萌往后退,刚刚秦蕾的行为让她对这个举动有些恐惧。 班主任愣了愣,有些无奈地收回手,“对不起,平时对你们太严了,但我也没办法。” 她两手扶在栏杆上,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堆,一脸平静,带着释然的笑意,宁萌从来没见过她笑得这么好看。 “好累啊,每天要开那么多会,心得都写不过来了,课也上不过来,学生也管不过来,生活也过不过来。” 她冲宁萌一笑,“那我就过去了,下一代。” 随着又一声闷响,宁萌感觉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是老师的头骨吗,还是我的心? “他妈的,我知道了。” 老板一脸不悦地挂掉电话,转头对坐在一旁的众人说道:“不援助了,各大城市出现大量自杀事件,包括我们市,都是社会底层人群。” “基本能肯定有邪教操控,手段未知,传播途径未知,只知道结果。” “我们先援助本地警方,分散至各个各处,以防恶性事件再次发生。” “喂,宁烨,干什么呢,准备干活。” “好,好,我知道了,拜托您照顾好她。”宁烨挂断电话,回应道:“我妹妹学校也出现了那种事,现在神父接走她了。” 老板脸色一变,走到宁烨面前,脸色有些差,“没事吧?” 宁烨犹豫片刻,摇摇头,“不知道,她同学和老师在她眼前离世,我也不知道对她有什么影响。” 老板沉默了一会,随后说道:“你去教堂附近巡逻吧,有可能有人去那里,明白吧。” “是。”宁烨感激点头,跑出无名门店。 老板背对其他人,目光闪烁。 是搅脑么,感觉不像她能做出来的,新主教在自己这里,是联手作案? 目的是宁烨? 他摇摇头,反正把麻烦丢回神父了,不关自己事。 第15章 光荣的骨肉 夜晚的下河市本该一片欣欣向荣,此时路上却空无一人,每隔几条路就有一辆警车缓缓行进,警笛声伴随着警告,直到第二天六点才能解禁。 一辆警车停到宁烨面前,他拿出证件给警方核验后,径直前往教堂。 “喂,宁烨。”远处突然有人喊他,宁烨转头,正是许久不见的张胜。 “你去哪,咱俩搭个伴?”张胜跑到他旁边,气喘吁吁。 “探望亲戚。”宁烨拍拍他的肩膀回答。 “抱歉,我的问题,隐私隐私。”张胜举手致歉,“就是好久没见了,还没加你联系方式,之后多联系。” 宁烨拿出手机,和他加上好友,有些疑惑道:“话说我还没看到过你们驻点前辈?” “嗨,谁乐意带我们啊。”张胜掏出一盒烟,顿了一下,问道:“抽不?” “不抽。”宁烨摇头。 张胜把烟收了回去,“你说谁乐意冒着生命危险还带个拖油瓶,教点基础知识就上战场了,要不是规定要求必须两队参与,我就抱不到大腿了。” 宁烨有些诧异,但又能理解,“所以我这儿还挺好哦。” “可不嘛,哦对...”张胜呲牙咧嘴,羡慕写在脸上,然后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闭口不言。 “怎么了?” “啊...宁烨啊,”张胜勾住他的肩膀,左右看看,掩嘴悄声道:“我也就看你面善,还救过我,才和你说的,别把我卖了。” 宁烨好奇心被提起来了,忍不住催促,“赶紧的,啥?” “我回去后找我驻点的前辈打听,他们都说你们那的人远近闻名,凶性的很,都是搞过屠杀的。不一定真,反正你小心点。” 宁烨心中惊异,一时间大脑疯狂运转。 如果是假,要不是道听途说,要不是有人别有用心。 如果是真,那神父安排他去这个驻点的动机就值得思考了。但如果他们搞过屠杀,怎么可能还能安然生活在那里,没人抓吗。 他脸上不显,淡淡道:“没看出来,很正常啊。不过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留个心眼。” 张胜露出一口大黄牙,宁烨能记住他的好就行,谁说超度是打打杀杀不是人情世故,我还偏靠人情世故活下去。 两人分别,宁烨走在路上,看到还有脏兮兮的流浪汉在掏垃圾桶,然而就在附近的警车像是没看见似的,从路口转弯走了。 宁烨走上前去,轻声问候,“老伯,您哪有去处吗,现在街上不安全,快回去吧。” 老汉擦去脸上沟壑里的汗珠,指着不远处的长椅,无所谓道:“我就呆那儿,没啥好去的。” 宁烨一阵语塞,左右看看空无一人的街道,不知道怎么办,回过神时,老汉已经翻下一个垃圾桶了。 他摇摇头,转身离去,路上依稀能看到其他流浪汉,无所事事地躺在躺椅上,或是翻垃圾桶。 兜里的手机传来振动,张胜传来一张照片,图片远处可以看到江上的船摩肩擦踵,好不热闹。 张胜继续发消息,“跳江的人太多,在捞,刚跳的正好能捞上来。” 宁烨感觉世界运转的规则似乎变了,本以为他们这群被诅咒寄生的人生死难料,结果现在普通人死得像蚂蚱似的,一踩一片。 他回复道:“你自己小心。” 下方继续弹出消息,“烨老哥,等这事完了,我带你去特事办的心理咨询好吧,专业,半小时免费,贼带劲。” 宁烨怎么也无法把贼带劲和心理咨询联系起来,于是不再理会。 随着离教堂越来越近,出现稀稀拉拉的人群,和宁烨往一个方向走。 他意识到这点后赶忙跑起来,人越来越多,还有警方在一旁试图劝解,路边救护车待命,但人群义无反顾向教堂走去。 教堂周围围满了人,被挡在警方的人墙外,没有向前拥堵,站在原地,手里捧着蜡烛没有动静,不远处还有人拍摄,被警方劝离带走。 警笛声缭绕教堂外的空地,人群安静得可怕,年轻警员仍在坚持劝阻,这群人礼貌道谢,一动不动,中年警员们大多脸色不太好看,显然被这个场面吓到了。 他们从来没面对过这种场面,在帝国,这是犯罪。 宁烨挤过人群,高举自己的证件,警方把他放过去,周围的人一动不动,显得莫名诡异。 “哥。”宁萌看到推门而入的身影,惊喜喊道,冲向宁烨。 宁烨拍拍她的肩膀,一齐走到神父身边,有些疑惑地问道:“神父,外面怎么回事,您不能...就是,驱走他们体内的诅咒气息么?” 神父苦笑一声,“这也是我向警方寻求援助的原因,恶鬼或是被诅咒影响的人,是不敢到教堂附近的,但他们...” “他们?” “他们只是普通人,纯粹的普通人。” 宁烨愕然,不敢置信,“我不明白,他们没有受到诅咒影响?” 神父脸色低沉,坐在木椅上,“也许他们只是受到人言蛊惑,不能完全排除灵异事件的可能,毕竟实在是太快了。” “组织口号,为了下一代,标志是一对翅膀,从金摩市大厦群体自杀浮出水面,金摩市相关部门没有透露任何其他细节。” 不对劲,但不知道什么不对劲,整件事充满了邪教的味道,却不知道他们在哪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几人面面相觑,让宁萌呆在原地,宁烨和神父走出教堂。 乌泱泱的人群围住教堂,此时警方反而陷入了弱势。 神父走上前去,从警员手里接过喇叭,冲人群喊道: “我是这座教堂的神父,陈洪友,各位安静一下,一个一个来,说出你们有什么诉求。” 人群很快安静下来,一名六七十岁,皮肤黝黑,满是皱纹,穿着陈旧的老妇人走上前。 她眼神浑浊,嘴角往下咧,像是从来没扬起过,从生来就是这样,她两手抱在一起,试图遮掩手上的伤痕与老茧,浑身散发着疲惫不堪的气息。 “您是专家,我们就想来问问您的意见。”老妇人的声音不大,还有些颤抖,但传遍了死寂的人群,手里的蜡烛静静绽放微弱的火光,一点微风就能吹灭。 警方关闭了警笛,无关人群已经驱赶完毕。 “您说,什么问题,我是经过认证的神父,还在西大陆的教廷实习过,专业范围内的问题,我的回答就是教廷的回答。”神父不止回答老妇人,还冲其他人喊道,说完露出令人安心的平和笑容。 “怎么样才能上天堂?” 神父的笑容渐渐收敛,空气一时间停滞,老妇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却不急切。 时间像是水龙头上的水滴,嘀嗒嘀嗒掉进水池里,安静的人群里,焦躁越发无可抑制地涌动,在即将爆发之际,他抬起喇叭喊道: “各位听我说!无论我们有着怎样的人生,生命都是珍贵且唯一的,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衡量,帝国需要你们,社会需要你们,你们的家人更需要你们,不要因为一时灰心丧气,就对未来的全部人生失去希望,那对自己也是一种不公平!” “正因为你们的生命如此珍贵,才会有人想要利用你们,去做危害社会,危害他人的事情。” 见人群焦躁的氛围渐渐消散,神父深吸一口气,继续用喇叭喊道: “我知道,大家都是善良的人,即使遇到命运的不公,也没有想要伤害他人的想法,所以无论大家接下来要做什么,请停下来,没有困难是克服不了的,如果有,就让我们来帮助你们渡过难关!” 最后一句话,他脖颈青筋暴起,声嘶力竭,仿佛在用灵魂呐喊。 他喘着粗气扫视一圈,心里产生一丝不安,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没有一个人,对他的话有哪怕一丁点的动容。 “神父。”那老妇人露出难看的笑容,在她脸上却像是哭。 “这里的人,都把一辈子的钱扔进了永远不会建好的房子里,我们在繁华的城市,住在没有灯光,水电,门窗的水泥房,每天都要去接附近公共厕所的自来水,拿木柴生火,烧水,做饭。” “开发商和银行互相勾结,拿着我们的血汗钱,继续做着钱滚钱的房地产。甚至还为开发商颁予奖项,他们无私奉献,兢兢业业。”老妇人咬牙切齿,从后牙槽里蹦出最后一句颇为讽刺的话。 “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任何人需要为违法犯罪负责。” “所以我们的现在不属于我们,我们死之前的时间都不属于我们。” 老妇人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阴森,缓缓吐出字眼: “你帮我们渡过难关,你以为你是谁?把教堂卖了也抵不过几间厕所。” 陈洪友的笑容僵在脸上,渐渐收敛,冷风吹得他后背发凉。 老妇人抬手阻止想要说什么的神父,低头盯着温和的烛光,想起和父母在操场看电影,想起年轻时老公的侧脸,婚后的鸡毛蒜皮,想起儿子出生,长大,想起孝顺活泼的儿媳妇,想起乖巧聪慧的孙女,她想了很多很多,终于露出恬静的笑容,就像十岁时爸爸妈妈答应她去看电影的时候。 呼—— 微风吹过,老妇人手中的烛火随风飘荡,顽强地向上燃烧,这是它生来的使命。 忽的熄了。 其余人手里的蜡烛也在同一刻熄灭,警员觉察到不对,悄无声息慢慢靠近人群。 老妇人放下手里的烛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神父,他心里一突,不妙的感觉升腾而起。 他闻到了算命的味道。 老妇人身子佝偻下来,脸色灰败,一言不发回到人群当中。 人群向后方退去,但没警员放松下来,因为他们退而不散,不像是结束的样子。 “跟上去,保持距离,时刻警惕。” 警方小心应对,不敢有进一步动作,副局长抬头看向远处街道两侧的高楼,上面都是摄像头的闪光。 太多人看着了。 人群走过十字路口,在角落一栋建了一半的楼下止步, 这栋楼有几十层,没有装修,没有门窗,什么都没有,在繁华的都市里 副局长注意到这里正好避开了相当部分的摄像头,开始琢磨是不是要直接拿下这群人。 神父脚步一顿,他没想到这群人其实就在教堂附近生活。 他盯着人群里的那位老妇人,此时老妇人视线与他对上,那没有表情如同雕塑的五官让他的不安感达到顶峰,心里若有所感,抬头望去,瞳孔猛地收缩。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由远至近,渐渐清晰,一道黑影从高空落下,砸到人群中。 噔。 一声闷响,两个人躺在地上,没有声息。 周围的警员目瞪口呆地抬头望向上方楼顶。 仿佛按下了开关,密密麻麻的黑点逐渐清晰,变大,翻转,狠狠砸到人群中,惨叫,呼嚎,尖叫,在一声闷响后立刻消失。 站在原地的人们一言不发,有人面无表情,有人瑟瑟发抖,有人冷汗直冒,有人冷笑以对。 但没人发出声音,只有尸体般的沉默,没人迈出一步,死死钉在原地。 楼顶没了动静,楼下的人群堆积成山,现场一片寂静。 神父从警员身后走出,半截老妇人的尸体露在外面。 宁烨站在他的身后,无力地跪在地上,看着望不到顶的人山喃喃道:“我们怎么办?” “人民公使,搅脑,邢官,也许还有其他人,我能看出他们三人的痕迹。”神父合上她的双眼,轻声说道。 “他们是邪教的主教,以传播诅咒,死亡为荣的一群人的首领。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诅咒气息,我感知不到。” 他转头,用锐利的眼神直视宁烨,“你呢,你感受得到么?” 神父的目光让宁烨全身一颤,他不明白为什么被这样看。 他没有回答,看向倒在地上的人群,走过神父,来到一人身前。 他蹲下来,轻抚身前那人的脸庞,这个人即使死了也一直盯着头顶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一身正装,衣衫整洁,应该出来前经过了仔细打理。 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工作,不知道他的成功与失败,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他躺在这里,过去的一切就这样画下了句号,无所谓了。 “宁烨。” 有人在身后轻唤,宁烨转头,没有人,神父正看着他,有些疑惑。 宁烨闭上眼睛,聆听呼唤。 “宁烨。” “宁烨,宁烨。” “宁烨宁烨宁烨宁烨宁烨...” 无数人在不远处呼唤着他,声音轻柔,仿佛呼唤自己的父母,爱人,儿女。 “我好痛苦。” “坚持不下去了。” “没人关心我吗?” “好累啊。” “我有什么用。” 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多,逐渐压过了呼唤,又开始出现不一样的声音。 “凭什么我过的是这种日子,害我的人却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 “去死。” “你们当初就不应该把我生下来,现在我不得不和你们一起受苦。” “去死。” “好想抽烂他的脸。” “去死。” “艹,都是群什么玩意儿,不拿我们的命当命是吧。” “去死。” “就这么睡过去吧,好失败的人生。” “去死。” 宁烨睁开眼,起身露出释然的微笑,右手张开,覆向人群,轻声呢喃: “死的是我们啊。” 咚。 远处传来细密的震动,还有其他的,不知名的声音,黑色的浪潮滚滚而来。 一名护士看清浪潮里的东西,不由得惊骇道:“老鼠,是老鼠!” 城市远方,如同海啸的鼠群正从各条马路呼啸而来,黑压压一片,盖住了马路上的灯光。转眼间城市陷入了黑暗,只有楼上还有零星的灯光。 “快!进教堂!” 神父拿起喇叭喊道,所有人慌慌张张地进去。他朝唯一站在原地的宁烨咆哮。 “别站在那里,快过来!” 宁烨看着近在眼前的鼠潮,不为所动,似乎完全没有听见。 “该死,你他妈...” 神父不由得爆了一句粗口,赶紧关上大门,门锁锁死。 “神父,我没看见我哥!”宁萌挤过人群,朝神父大喊。 “他不会有事!”神父话音未落,如潮水拍打海岸,巨大的轰鸣声呼啸而来。 外面全是老鼠的尖叫,尖锐刺耳,传入众人耳中,感觉耳膜快要破裂。 过了许久,或者没有多久,声音逐渐减小,消失,陷入寂静。众人互相看看,最后看向神父。 神父点点头,手放在扶手上,背对众人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大门,探出头观察。 宁烨背对着他,孤零零站在外面,地上的死人,和未完全死去的人都消失不见。 地面整洁如新,没有一滴血,刚刚看到的鼠潮也不见踪影,凭空消失。 “神父。”宁烨没有回头,平静说道。 “他们安息了。” 他转身的一瞬间,身后站满了老鼠组成的人形生物,纠缠扭曲,长尾从身上各处伸出,面目狰狞,极端邪异。 站在他身后的两名鼠人将他护在怀里,发出无声的嘶鸣。 第16章 驱狼吞虎 太阳渐渐升起,光芒比温度先覆盖了这座城市,昨晚的灯火通明已然消失,只剩下死寂的街道与高楼,看不到人影。 警方和军人仍在清点尸体,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神父坐在电脑前,屏幕里一群人坐在桌前,看不见脸,一人出声道: “为了下一代有极重的西大陆灵异色彩,同时也是在帝国引进教廷后突然跳出。还有183个人在陈神父你手底下消失,生死不明,希望以你为代表的教廷签下这份协议,来保证帝国与教廷合作顺利。” 神父脸色平静,斟酌后缓缓说道:“很显然这是针对教廷的一次沉重打击,严重影响了我们的形象,希望帝国不要助纣为虐,但我们会酌情考虑这份协议。” “很好。”那人听出神父话里的意思,直接进入下一项。 “特事部协调统筹,处理案件出现重大问题,在金摩,下河,中月,银川等经济重地爆发大规模伤亡的恶性,灵异事件,同时查出特事部部长与监察委员会监察长,互相勾结,贪赃枉法,已秘密逮捕,等待进一步调查。” “道家组织松散,结构混乱的问题仍需重视,需要进一步改善。” “散会。” 老板重重吐出一口气,把电脑关上,看向身旁几人。 “整明白了不?” 李寻清,金会计摇头,魏磊在吃生煎包。 老板感叹一声,“这件案子有邪教暗中操控,但没用诅咒。” 他紧握右手,又猛地张开,“帝国内忧隐疾开始显现,恶性事件频发,不用搞什么超自然,某些人传两句话就炸了。” “金摩市的消息是故意压下去的?”李寻清打字给老板展示。 “对咯,可以贪污腐败,骄奢淫逸,但不能犯引起众怒的错误,有些问题是个人问题,是部门问题,有些问题涉及到更深层次,但不能涉及,必须停在部门层面,所以要要特事部背锅,都是灵异事件,晓得了?” 老板喝一口浓茶漱口,继续说道: “因此会有我们被通知只参与巡逻,不参与事件调查。 这事儿和大部门互相甩锅,人家一点事都不会有,特事部和它手底下的我们要倒大霉。” “只能「办事不力」,留有余地,还能争取点利益,也许我们还能喝点汤。” 金会计扶正眼镜,若有所思,“但第一个被打的却是教廷,我们这个排在教廷下面的却轻轻放下,制衡?” 老板手指金会计,“没错,帝国一开始就知晓事态如何发展,顺水推舟。” “如果你昨天有看电视,就能明显感觉教堂宣传数量激增,这是想把最大的屎盆子扣到他们头上。” “教廷作为初来乍到的外部势力,先支持,等立足了再打压,我们道家只是配角,所以轻轻放下。” 魏磊抄起一杯豆浆一饮而尽,发出满足的饱嗝,顺嘴问了句,“那为啥不直接定邪教事件嘞,这不是群情激愤嘛,大家一条心多好。” 老板左右看看,最后拿起鼠标垫砸在他脸上,“吃吃吃,就知道吃,反个屁的邪,那是任务,能带来什么利益?” “万一让教廷解决了岂不是很没面子,没解决更丢帝国的脸。” 众人齐齐发出“哦~”的一声,通透了。 老板盯着桌面盯了几秒,看向李寻清,吩咐道:“等宁烨醒了,把会议记录给他看,长长见识,顺便问问他有没有看到神父怎么对那183人的尸体动手的。” “都给我打起精神,死了这么多人,最近麻烦会很多,随时做好准备,散会。” 宁烨睁开眼,眼前的天花板开始熟悉起来,他坐起身,感觉身体说不出的轻松,手放在肩膀上,有种父母把他拥在怀里的错觉,很温暖。 拿出手机,看到李寻清发来大段消息,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过去。 直到最后一段话,他思考许久,回复道:“我也不知道,那群人自杀后,我突然失去意识了。” “好。”立马有消息弹出,宁烨松了一口气,随即沉默下来。 他只记得零星的片段,但似乎是他引发的,不太好的事,目前来看神父替他隐瞒下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183人的尸体失踪? 他心里发寒,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他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 摇摇头,把事情抛之脑后,既然没事就得过且过吧。 手机和神父打过招呼,从后门出来,其他人还是往常的样子,宁烨坐在椅子上,看着老电视机里播放着帝国人民生活美满幸福的新闻,感受昏暗空气中的微尘,安宁舒心的感觉让他沉迷。 就这样下去该多好啊。 “妈妈,晚安。” 司学芝躺在地铺上,轻声对床上的母亲道一声晚安,紧皱眉头,心神不宁地睡过去。 房间里灯火通明,头顶的灯,桌上的灯,床头灯,都亮着,桌底,床底也放着灯,会亮到第二天早上。 母亲靠在床头,大拇指不断划动手机,两眼没有聚焦,显然没看手机,心头在想什么。 时间缓缓过去,司学芝侧身睡着,呼吸平稳。 一只手放到她的肩上,她猛地惊醒,睁开眼睛,全身绷紧。 房间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漆黑一片,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投射进来,照在她的头顶上,模模糊糊照不清任何东西。 “妈?” 那个人紧贴在她的背后,传来冰冷的温度,肢体异常僵硬,浓烈的汗臭味钻进鼻子里。 司学芝额头冒出冷汗,眼睛瞪大看着前方,嘴巴止不住地颤,手指甲攥进手心里。 “妈。” 她颤抖地哭叫出来,声音沙哑,死死地压在嗓子里不敢惊动背后的人。 “呼...呼...呼...” 那人抓着她的力气越来越大,粗重的呼吸吹到她的耳旁,发丝吹到她的脸上,被汗水黏住。 “妈……” 她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张大嘴无声地哭泣,全身仿佛失去控制,僵硬在地铺上。 一只手伸到她的视野之中,五指短粗,指甲枯黄尖利,手指不正常地疯狂抽搐。 嘭! 他猛地压在司学芝身上,舌头极速舔舐。 “妈救我!妈!啊啊啊!” 啪! 母亲立即醒了,猛地拍在床边的开关上,灯霎时间亮了。她急忙下到地铺,司学芝紧闭双眼,双手拼命推开。 “学芝,是我啊学芝。” 母亲抓住她的手腕大喊,司学芝挣扎渐渐弱了,看到母亲的身影,扑进她的怀里大哭出来。 “妈,你怎么才醒啊妈,我好害怕我真的好怕,他回来了,我没骗你他真的来了,他刚刚在我背后,你信我啊。” 母亲把她抱在怀里,流下眼泪,不经意一眼,看到房门开了一条缝,外面一只青色的大手扭动门把手,关上房门。 噌的一声,母亲抱着司学芝退到床的角落里,两个人瞪大眼睛,看着关上的房门,直到阳光洒进房间,才警觉已经到了早上。 母亲从床边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喂,是警察吗,我要报警,我家里有别人,求求你们快来。” “呼...呼...呼...” “喂?” 母亲拿下手机,看向屏幕,电话背后的人吞咽口水,发出极端邪恶的笑声,饥渴与贪婪不加掩饰。 她不断按挂断键,电话却关不掉,笑声越来越大,愈加恐怖。 笑声突然一停,两人愣住,看向手机屏幕,电话仍在在接听,深沉的男人声音传出。 “我来了。” 两人猛地抬起头,看向房门。 噔噔噔。 敲门声响起,巨大的恐惧感笼罩在屋里,空气快要凝固,陷入诡异的寂静。 砰! 房门的猛地撞开,一个诡异泛青的肥大身影飞扑而来。 “啊啊啊!!!” “啊,又是上门服务啊,不是,上门问询啊,不能来我们这儿么?” “行行行,我们这儿晦气,晦气你以后别来。去你丫的,我才不去,我就随便问问。另一组谁啊?哦哦,行。” 金会计挂断电话,对店里的几人道:“来活了各位,谁去?另一组是西边的那群混混,有点麻烦。” 咚咚咚咚 头顶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抬头看向天花板,视线逐渐偏移,偏移,定格在后门。 砰的一声,后门被暴力推开,撞到旁边的柜子回弹,又被拍到一边。 “来活了,你们看我干什么?”老板一手拍门,另一只手挠乱糟糟的白头,开门便看到众人的视线,下意识愣住。 宁烨手指金会计,“也来活了。” “我靠了,两件是吧?脑子分开用,李寻清你来这个,另一组是两个菜鸟,给你打下手。宁烨魏磊去金会计那个,魏磊当好保镖,谁敢碰宁烨都打死。” 魏磊嘿嘿一笑,算是应了。 金会计接话,“我从特事办领了些东西,等下去仓库拿。” “什么东西?”老板一脸懵逼。 金会计起身,脸色不耐烦中带着暴躁,“除了周屹这个老东西谁理你,我来这里不干正事反而给你当苦力,你还腆着个b脸问什么东西。” 老板吹起头前的发须,一脸自豪,“这就是我的御人之道,去仓库了。”说完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宁烨起身,心里有些忐忑,也有些好奇。 流氓组么?不知道见面时会是什么场面。 第17章 太阳 老板推开仓库房门,举手示意,“各位,请看...” 金会计看也不看直接进去,其他人好奇之下鱼贯而入,老板只能收腹让行,气的牙痒痒。 里面放满了箱子,上面贴了字条,写着“定身符”,“牵引符”,“惊雷符”,“入心符”,“清神符”,“器皿”,“蟠旗”,“香”等等。 金会计走到角落,从架子上拿起一罐米,给众人展示,“三瓶阴米,经过帝国独有的符咒制作的符水浸泡而成,撒出可吸引阴鬼,也可在米上插香,扩大范围。” “哇~”宁烨和魏磊一阵赞叹。 说完他把阴米递给李寻清,又拿下来一大罐红色液体,“两瓶阳血,帝国研发的特殊血液,内服可滋补坐标成长,外敷则类似于驱蚊水,让恶鬼退避。” “唔~”宁烨和魏磊被深深震撼。 “最后,”金会计把阳血交给老板,从后面拿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两个无脸纸人。 “替身纸人,贴活人照片可替死一次,贴死人照片可不需去恶鬼地盘,直接开始超度仪式。但这些东西最高能明显影响二阶,三阶开始涉及的层面完全不同,但作用比符纸强的多。” “万德佛~”两人的口语充分暴露了文化素养。 老板拍掌吸引注意,“好了好了,一群没见识的东西,收拾好家伙赶紧给我出去干活。” 李寻清开车送两人去特事办,一路上有不少黑白照片摆在路边,周围放了不少花圈花朵。 宁烨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所以呢,这件事是什么结果?” 魏磊看着窗外的街景,无所谓道:“封锁消息,每晚宵禁,具体死了多少人没有公布,就当没发生了。” “没发生?” “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 车内重回安静,直到特事办两人下车,李寻清独自出发去下河市产业园。 宁烨二人下车后,看到刘丹青在门口等候,她的黑眼圈极重,眼神有些迷蒙,很不在状态。 宁烨拍拍她的肩膀,她惊醒似的抖了一下。 “你还好吗?” 刘丹青摇摇头,把头低下去,沙哑的嗓音传到身后两人的耳中。 “我没事,先带你们过去吧。” 说完也没看两人,径直走了。 宁烨和魏磊对视一眼,魏磊耸肩摆手,跟上前去,宁烨只得走着。 特事办单位里的人比想象中要多,有人坐在电脑前,戴着耳机,正在与人通话,有人拿着一沓资料来回走动,还有不少身上带伤的,眼神很是凶狠,呆在角落里,办公室里一片繁忙。 “我们首先与警方沟通进行筛查,再委派外勤人员进行二次筛查,直到能基本确认为灵异事件再通知各驻点处理。” 刘丹青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向两人介绍。宁烨抬头看向角落的电视机,帝国新闻正在街边拜访群众,此时一家三口路过,被记者喊住。 小女孩牵着父母的手,瞪大眼睛看向记者。 记者轻柔地问道:“你幸福吗?”说完,她将话筒递到女孩嘴边。 小女孩小嘴张开,目光下意识偏向妈妈,又强行转回来看向记者,露出对称的微笑。 “是的,我们很幸福,在帝国,每一位劳动者都是幸福的,爸爸妈妈日以继夜,早出晚归,参与到帝国的建设当中,而我也会刻苦学习,努力跟上爸爸妈妈的步伐,为帝国献上我的一份力量。” “这样啊,”记者问道,“那爸爸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女孩悄悄咽下分泌过多的口水,继续说道:“爸爸是烟草局的技术员,每天身处一线保证生产顺利进行,妈妈是布鸡酒业的科研部大组长,她每天都很晚下班,要不断研发创新紧跟时代的口味。” 记者摸摸她的头,看上去很满意这个回答,下意识继续问道:“那有什么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做的吗?” 小女孩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左看右看,嘴巴张开,却没有声音传出。 记者见她的反应,知道问过了,赶紧救场,“小朋友是不是有太多想做的事了,不知道该说哪个?” “嗯。” 画面定格在女孩的笑容上,皮肤上的细小纹理清晰可见,笑容一动不动。 刘丹青走到会议室开门,宁烨率先进去,最里面坐着一个穿着制服的胖子,面相和善,明明气温不高但一直在拿手帕擦汗,坐在主位上不好意思地冲身旁的女人笑着。 他的身旁坐了一排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人,胖子手旁的的女人正闭眼养神,面色平静,强大的气场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旁边两个男人反倒像是她的保镖而不是同伴。 其中一人留着平头发型,面容凶狠,身形瘦小,听到门口的动静顿时投出凶狠的眼神。 另一人面容清秀许多,短发经过仔细打理,带着无框眼镜,一身西装,像是一名高级律师,见有人进来点头示意。 宁烨把屋里的人收入眼底,看那一身行头就知道人家的专业性。 回头见穿着背心短裤的魏磊一脸懵逼,他也有点奇怪,流氓呢,不会就是他们俩吧,那可真是小丑了。 魏磊看到他的眼神顿时明白他在想什么,赶紧掏出手机,拿小拇指点点划划,找到一张照片给他看。 照片里是两个穿得花花绿绿的男子,身材矮壮的顶着夸张的爆炸头,另一人则是刺猬头。 两人站在镜头前,叼着牙签,神色睥睨,目中无人,最显眼的是一人拿着一颗人头,另一人拿着心脏,鲜血淋漓,对着镜头开心的大笑。 宁烨看看照片,又看看座上那两个西装男,又看看照片,又看看那两人,终于确定照片里的两人就是这两位。 确定小丑不是自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宁烨还回手机,走上前去与那三人打招呼。 “你们好,久仰各位的大名,我是中街分驻点的宁烨,这位是魏磊。” 那两个男人看都不看他,惹得宁烨有些尴尬。女人睁开眼,从座上起身,深红的长发挥洒到空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的脸融合了张扬与柔美,五官精致,可以从眼中看到活力与希望,脸上仿佛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她在哪里都是众人的中心。 女人伸出手,露出友好的笑容,“向阳,方向的向,阳光的阳。我旁边的是刀疤与剑客,看样子你也是新人,请多关照,你们驻点的大名我可是早有耳闻。” 宁烨礼貌与她握手,分开,印象十分深刻。 凭同伴的反应和应该是事实的“鼎鼎大名”判断出我是新人,处理得体,且能压服老手,不是一般人。当然也可能本来就知道,跳出来装逼。 尽管思考了这么多,听到后面两人称呼的时候,他的眼神不由得转移。 向阳起身的那一刻,两人便立即起身,微微弯下腰杆,目不斜视,以示尊重。 矮壮凶狠男是刀疤,斯文败类男是剑客,倒是好记,这么说起来金会计才是顶级的斯文败类。 想起金会计骚包的着装与发型,比这人细致高级很多,嘴里的话一会儿文雅似金,一会儿剥开金箔露出里面的狗屎,让人不由得驻足品尝到底是金子还是屎。 “小刘,关上门,我们开始介绍这起案子吧。我是何伟,下河特事办的专员。”胖子举手示意,刘丹青关上门,坐到他的另一侧,打开投影仪,宁烨两人顺势坐好。 “各位对前天的大规模自杀应该有所了解,甚至亲身经历。” 投影仪上展示出两个女性的照片,从相似的容貌可以看出两人的关系。 “母亲唐洁,女儿司学芝,于当晚趁丈夫司叶承醉酒将其杀害,意图伪装成自杀事件,因其体重过重无法搬动,所以只能搁置在家中。” ppt切换,屏幕上变成了一个肥胖邋遢的男人,头顶只剩下几根毛发,乱糟糟没有打理的胡须上还残留有碎屑,眼神阴鸷,配合着形体极具压迫感。 “今天早上,唐洁向警方拨打电话,但没有声音,后面又打了一次,向警方供述了杀害丈夫的经过以及打电话的理由。” “这头死肥猪回来找她们了?哼,硬碰硬我还不怕谁。”刀疤说完,瞪了一眼快要睡着的魏磊,见魏磊毫无反应立马把眼神收起来。 “不止哦,”何伟面无表情,不知是对死肥猪有反应还是对司叶承死后行为感到愤慨。 ppt上放上了一张照片,拍摄的是一块地铺,上面的被子攒成一团。 “注意看,这是司学芝昨晚躺的地铺。”何伟点击鼠标,ppt里被子上的一块被放大,上面有一块白斑。 “鸟屎?”这是剑客。 “食物残渣?”这是魏磊。 “尿床?”这是刀疤。 “x液?”宁烨和向阳异口同声,对视一眼,惺惺相惜,感觉屋里的智商提高了不少。 “是的。”何伟公布答案。 “司叶承,47岁,出租车司机,酗酒,赌博,年轻时参与群体斗殴致多人伤残,三年后出狱。” “同事关系不好,收到过很多乘客投诉,唐洁曾多次报警丈夫家暴,警方多次调解后无果,不再来访。” “司学芝同学反映她在学校时常精神恍惚,身上莫名出现伤痕,班主任曾电话询问唐洁,没有答复。” “司叶承死后第二天便开始袭击妻子和女儿。” 何伟做出总结,“根据问询和外勤人员探访,司叶承极具攻击性,且会充分利用体重身高的优势。但依然处于一阶水平,接下来就看各位专家的了。” 短暂寂静后,向阳率先发言,“那我先抛砖引玉了,以目前的资料来看,司叶承文化水平低下,酗酒,脾气暴躁自我,有暴力倾向。” “他不会做,也做不了太多思考,加上酗酒的恶习,他的行为大多符合兽性的逻辑,不需要再做多余的调查,可以直接准备他的需求进行超度。” 说完,向阳将目光放在宁烨脸上,“这是我们组的方向,你有其他补充或者意见吗?” 刀疤脸跟上一句,“你们不配合就别想着分战利品啊。”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宁烨沉默许久,剑客不屑地移开目光,刀疤啧了一声,向阳依然看着他,目光中有鼓励的意味。 何伟见他这个反应便准备结束会议。 “好了,那么...” “我们不参与,请各位小心。”宁烨突然开口,刀疤直接拍桌直指,刚想开口,突然感觉一阵头皮发麻,转头注意到魏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便把话又憋了回去,暴躁坐下。 向阳开口道:“你注意到什么了吗?” 魏磊把手放在宁烨肩膀上,“得了,一点基础分析就想套关键信息,不能什么发现都分享吧,我们走了。” 宁烨无奈又顺从地被他抓住脖子带起身,犹豫了下,提醒道:“不算发现,只是我们还需要调查一些事情。他确实是个禽兽,但以禽兽的方式对待他,可能适得其反。” 向阳若有所思,主动起身与他握手,“感谢提醒,我们依然按这个思路探路,如果失败,就拜托你们了。” “希望你们马到成功。”宁烨握手祝福,和魏磊离开,刘丹青紧随其后,把门带上。 “刀疤,怎么样?”等看不到宁烨的背影,向阳开口问道。 刀疤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那个大个子我以前对上过,直觉极其敏锐,如同野兽,实力极强,当时我勉强势均力敌,现在甚至不能让他产生危机感。” 向阳有些不敢相信,“不可能,连危机感都没有?他有多强?三阶?四阶?” 刀疤苦笑,“我也不知道,他看我一眼我就感觉大难临头,根本不敢动。” “喂,小剑,你说句话啊小剑。”刀疤戳了两下剑客,他直接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两人惊骇欲绝,把他扶起来。 “太强了,太强了...”剑客喘气间隙不断念叨。 向阳急忙问道:“你动用能力了?” 剑客眼珠子瞥向她,有气无力地说道:“被虐杀了。” 向阳起身看向刚刚宁烨两人所坐的位置,好奇心爆棚。 “屠夫和...秀才?” 第18章 方向 “寻清姐。”邓明玉和三个男人站在工厂门口,看到来人欣喜地走上前问好,其中一个男人脸色变得极为不爽,周屹挑眉表示问好,继续和中年人抽烟。 李寻清递上一个疑惑的眼神,邓明玉立即领会,说道:“这位是我们驻点的前辈,田磊,这位是特事办专员,姐你上次见过。我们三个在这里等了很久,一直没有人迎接,也没见到人影。” 田磊看了一眼李寻清,见脸被口罩遮住,但从露出的部分来看,起码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大眼萌妹。 因此侧身45度望向天空,微微侧头点一下,自觉十分冷酷。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发出异响,加工厂铁门打开一个口,有人在后面传出声来,“是来处理闹鬼的领导吗?请进请进。” 众人对视一眼,田磊冲周屹他们挥手,“专员就别进去了,这鬼窝怕是没活人了,普通人只会影响我的发挥。” 周屹开口,“我们有监督和建议的职责,我觉得...” 中年人突然开口打断,“听你的,我们不去,你们小心。” 等三人进去,周屹忍不住开口,“瞧给你能耐的,刘殿生,自己名字藏得小心翼翼,不分情况就让人瞎闯,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刘殿生扔掉烟头,用脚尖碾灭火星,很自然的说道:“不是吗?” “你——” “传染源,不容易死,生命在倒计时,且很快就越来越多了,你说,他们是什么?” “不说吗,是老鼠,是蟑螂,死了就再弄一批进去,总会解决的。” “看在这么多年共事的份上,给你提个醒。”刘殿生拿食指戳他的胸口。 “刘丹青状态有点不对劲,你把关心臭虫的心分三分之一给自己的同事,就不会轮到刘丹青作你的同事了。” 周屹沉默不语,看了一眼远处的工厂厂房,拍了拍刘殿生的肩膀。 “去去去,我在这。”他一脸不耐烦地抖开周屹的手,又拿出一根烟抽上,被周屹抢走收进自己口袋。 “少抽点,不多和同事吃点饭,光围着我抽烟,抽不死你,别拉着我死。” 李寻清三人进入铁门后,那人把门关上,露出正脸。 那人年过半百,身宽体胖,脸色虚浮泛白,眼睛半睁不睁,看表情像是在神游天外。 “我带你们去找目击者。” 说完直接走了。 田磊又摆出一副臭脸,“玛德,一个臭看门的看不起谁,把他抓起来打一顿,看谁牛逼。” 李寻清听到他的言论立马记起来了,下河最差驻点,一群狗囊饭袋,除了拉关系叫支援以外屁用没有,只会欺负普通人,原来邓明玉和张胜在这个驻点。 张胜不好说,邓明玉在这儿可是委屈了。 邓明玉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心头发苦,熟练劝说:“田哥您别和一个普通人一般见识,小人物哪知道您的威名。” 田磊顺势抓住她的手十指交叉,笑嘻嘻地盯着她,“你说得对,我大人有大量,多和你朋友聊聊,她能有你上道就好了。” 邓明玉心头厌恶,只能强颜欢笑。 田磊转头看向李寻清,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李寻清想了想,主动走到他身旁,田磊惊异不已,难不成自己变帅了,还是这女的是个大丑比,可得保护好自己。 李寻清撒娇似的拉着他的衣袖,把他拉下来后温柔抱住他的脑袋,摘下口罩,娇嫩红润的嘴唇在他耳旁吐出热气,让田磊一个激灵。 “把手伸进自己的胃里,越深越好。” “好。” 田磊咽下口水,点头答应,眼神里满是惊恐,但毫不犹豫地把手伸进自己的嘴里,越来越深,两颗门牙被生生挤掉,满嘴都是血。 李寻清拉起口罩,拿出手机打字发给邓明玉。 邓明玉呆呆地看着田磊涕泗横流,两股战战,但继续把整只手塞进嗓子里,还要往里伸。 大腿上的震动让她惊醒,看到李寻清的眼神,她拿出手机看,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这件事完了我帮你转走,这个驻点只配废物呆着。” “谢谢寻清姐,你太好啦。” 邓明玉惊叫一声抱住她,李寻清明明矮半个头,只能无奈地像姐姐似的拍背安抚。 两人不再理会田磊,跑步跟在门卫后面。 门卫上到宿舍二楼,指向一个房间,“他住这里,问他吧。”说完就走了。 邓明玉看了眼李寻清,主动上前敲门。 “您好,我们是特事办的办案员,来这里处理特殊事件的,我们可以进来吗?” 喊了很久没有动静,邓明玉转头看向李寻清,打出掩护的手势。待李寻清靠在墙边,拿出符咒,她退到走廊边缘助跑,一脚踹在门上。 砰! 宿舍门应声而开,李寻清身先士卒走入其中,里面一人发出尖叫,手忙脚乱狗爬似得躲进床底。 两人合力把他拽出来,身体还蜷缩在一起,邓明玉轻轻踢了脚肩膀,“喂,起来了,你见过鬼这么打你的。” 男人等了半天,见没有事才放下双手,露出眼窝深陷的眼睛,上面满是血丝。 “你,你们是?” “说了啊,特事办办案员,来处理问题的。” 男人爬起身,紧紧抓住她的衣服,跪在地上乞求,“求求你们救我出去,我被困在这里了,怎么都出不去。” 邓明玉有些奇怪,“门卫不是在那呢么,还带我们来见你。” 男人眼中的恐惧更深,“没有门卫,哪有什么门卫,都是工厂老板亲戚,早就一起跑路了,这就剩下我了。” 邓明玉停顿了一下,回道:“哦。” “哦?!” 邓明玉安抚道:“除了让人后怕以外还好。我建议您跟我们说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了,我们有可能解决,不说,我们也出不去,您继续在这等死。” 听到这番话,男人哪敢耽误一秒,嘴比脑子先动,“就就就,就是” “诶,您理清楚咯,从头到尾说完整。” 男人深呼吸平稳下来,说道:“我是贾鹏,这个电子厂的工人,这里工作两班倒,每班要干十一个小时,我这半个月白班,昨天干完已经傍晚了。” 似乎要说到重点,男人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和恐惧。 “干完我正准备起身走人,我旁边那人突然跟我说话。” “喂。” 贾鹏正要起身,听到声音转头,身旁那人正看着他。 “有事?” “我们这群人生在最底层,活在最底层,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看夕阳的机会。” “所以我想,干脆就留在这里吧,反正也出不去了。” “你呢,想和我们一起吗?” “我们?” “我们。” “我不了,谢谢,我下班了,您自己玩儿去吧。”贾鹏感觉这人有病,只想赶紧离开。 “也是,我们这里就你心思最淡了。那么再见,为了下一代。” 说罢,那人起身,躺在流水线上,后面就是加工的机器。 哒哒哒哒,机器飞速扣在产品上,精准而有力。 “喂,你他妈赶紧下来。” 贾鹏正要拽他的裤脚,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什么,他转身看向整个厂房,惊骇欲绝。 一排排流水线上躺满了人,机器进入异物后竟然没有报错停止,这里俨然成了机器与血肉融为一体的诡异地狱。 身后传来一阵异响,再回头时,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他后面的人面无表情,双手抱在胸前,等待迎来相同的结局。 贾鹏感觉自己要疯了,腿肚子打颤,慌忙逃离。 一路逃出厂房,自己的衣服手机也没时间拿,穿着工作服就跑出来了,这时正好有一股人流准备进去,他急忙举起双手呼喊。 “别进去,别进去,里面发生大事故了,快跑。” 人群都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厂房走。 贾鹏要气炸了,疯狂大喊,没有一个人理他,其中一人路过他时,拍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笑。 “不留在这里吗,为了下一代。” 几十个人的目光纷纷向他投射而来,贾鹏如坠冰窟,僵立在原地。 “不,不不,我不...” “不留就不留吧。”那人打断他,看向其他人,“我们走。” 人群鱼贯而入,连绵不绝,很快人群走光,独留贾鹏孤零零站在外面。 “然后你没跑?”邓明玉问他。 “我想跑啊。”贾鹏激动大喊,“每次我走出工厂大门就会回来,再返回也一样,我没见过其他人到门口。” 邓明玉和李寻清面面相觑,走到一旁讨论。 “寻清姐,事情好像有点严重。”邓明玉神情凝重,“一工厂的鬼,能有多少,再弱也能把我们埋死吧。” 李寻清手机打字给她看,“我一到就开门,把我们领到这里,而且感受不到敌意,反而有邀请我的意思。” “邀请?” 李寻清摇摇头,继续写道:“不确定,但我想进厂房看看。” 邓明玉看到字,立马抓住她的肩膀,“不行,现在情况不明,我们去了完全没有回头路,先调查一番再说。” 李寻清没有挣脱,打字给她看,“上万人的工厂,我们两个查不清的,继续拖下去也没用,问题只会不断发酵,我们没有选择。” 邓明玉无言以对,手上渐渐没了力气,从她肩上落下。 “那我在这里等你们救援好不啦,你们解决了一定要叫我。”贾鹏在地上畏畏缩缩地喊道, 李寻清头歪向外面,邓明玉会意,无奈说道:“我们走吧。” 刚走出门口,宁烨趁刘丹青后出门,直视她的双眼,刘丹青身体一顿,淡淡道:“怎么了?” 盯了一会儿,刘丹青撇开视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宁烨只得开口:“带我们进一间会议室。” “好。” 进入新会议室后,宁烨直接开口,“抱歉,我也倾向于向阳的判断,但做不到这么果断。” “你什么想法?”魏磊没管别的,反正狠话撂那儿了,咋样都有脸。 “和母女,同事聊聊天,最后去他们家与另一组汇合。丹青,我们跟着你。” “嗯。”刘丹青点头起身,突然宁烨开口,“等等。” “嗯?” 他犹豫片刻,说道:“我们两个查到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刘丹青脸色更加复杂,难以分辨她的情绪,“上面答复会派人接手调查,资料都拿走了,我再去张捷家小区时,安保说公家把录像取走了。我向上面询问进度,回复都是官方模板。” 宁烨心情随着她的话语越来越沉重,难道那人是帝国的人? 更严重一点,难道这件事有帝国参与,特事部的立场呢? 一时间只觉得大难临头,这种事不能想,更不能说,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把思绪抛出脑外,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看手头的案子吧,那个先不管,也许能发现新的线索。” “宁烨,你们怕吗?”刘丹青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嗯?什么意思?” “怕鬼,怕在下面盯着你们的恶魔,怕死。” 宁烨露出笑容,带着点调侃的意味说道:“怕啊,怎么不怕,但怕久了就习惯了,等想起来了又开始怕,周而复始,就这样吧。” “这样啊。”刘丹青意味不明地这样回复道,跟着笑起来,“我们走吧。” “嗯。”宁烨起身,看到角落里有一个男孩站在沙坑旁,沙坑正中有一个更小的女孩正在铲沙子,脸上没有高兴,也没有沮丧。 “一起出去吗?”男孩说道。 “为什么?”女孩继续铲着沙子。 “外面有很多好玩的,我带你去玩。” “什么好玩的?”女孩手上的动作停下,转头看向身后的男孩,眼里带着好奇。 “我带你去看看,眼见为实。” 女孩犹豫不决,但手里的铲子已经掉到沙子上。 “好,你要保护好我。” “嗯。” 第19章 饵食 警员见到来人后稍作问候,领去审讯室,里面坐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披头散发,弯腰驼背,眼窝深陷,好似孤魂野鬼,手脚不安地躁动着。 警员带三人进去,另一位打好三杯热水放在桌上,随后离开房间,带上门。 “名字。” 噔噔噔。 “名字。” “司学芝。” “年龄。” “20。” “学历。” “本科,在读。” 坐在中间的青年露出友善的笑容,中性柔美的面容吸引了年轻女孩的注意。 “喝点?”青年递上自己的水杯,女生摇头,只得放回去。 “我想了解一下,你爸生前的事。” 女孩全身打颤,想要蜷缩起来,手上的镣铐让她无法动弹。 宁烨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看着我。” 她还在挣扎,手铐与桌子碰撞,发出声响。 “看着我。”他一动不动,盯着她的眼睛。 女孩挣扎渐渐停止,抬头看着他。 “就问几个问题,问完就可以回去。” 女孩犹豫片刻,微微点头,她能感觉到,他和警官不一样,有一种和自己类似的特质。 “我们是处理超自然事件的专家,收到警方报告,前来调查。你和你妈想摆脱麻烦,请实话实说。” “好。”女孩沙哑的嗓音实在不像是20岁的少女。 “我想了解一下你父亲生平,可以详细说说。” “他就是...”女孩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字眼。 “什么?” “他就是个人渣!”司学芝破口大骂,全身绷紧,两手砸在桌上,发出巨响,仿佛没有痛觉一般。 宁烨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司学芝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待呼吸平稳,终于平静下来,开始叙述。 “从小到大,只要他在家,就以一副家主的姿态命令我和我妈,无论我们做的再好,再听话,也要挨打。” 她的语气里带了哭腔,“等...等上大学了,我不敢回家,寒暑假留在外面打工,他也高兴,觉得我能赚钱,随我去了,我也想多赚钱,把我妈接出去相依为命。” “每次回家,我妈总是浑身是伤,青一块紫一块,看到我还要摆出笑脸,做出开心的表情。 我觉得好无力,好绝望,我不敢回去,我对不起我妈。” 说完,她把脸埋进手里,肩膀抽动,传出微弱的哭声。 憎恶,恐惧,愧疚,自卑,痛苦,自我厌恶,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像是一摊淤泥堵在心底,无论流了多少泪都无法冲刷下去。 这些情绪陪伴她长大,未来也会如附骨之蛆,直到离世后被推进焚化炉,烧的一干二净,才能获得从未有过的安宁。 宁烨等她情绪缓和下来,仔细斟酌后发问,“除此之外呢?” 女生趴俯抽泣的身体突然不动了,微微抬头,露出一双滚圆的眼睛,看向宁烨。 “你和你父亲之间……”说到这里,宁烨停下询问。 司学芝如同被激怒的野猫,发须倒竖,呲牙咧嘴,眼中的敌意昭然若示。 对视一阵,她表情渐渐萎靡,全身压在桌上,败下阵来,焦躁地用指甲扣划桌子。 宁烨移开目光,看向刘丹青记录的本子,似是无意说了一句话。 “你妈在吗?” “嗯?” “......” “不要再说了。” 宁烨清清嗓子,屋内的氛围愈加压抑,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妈有工作吗?” “没有。” “你爸不让她找?” 女孩指甲划桌的声音突然停住,安静了许久没有回复,最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应该是吧,我妈一直在照顾我,还有他,没什么时间。” “好的,请稍等。”宁烨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突然想起刚刚自己如此残忍地对待她,又收起笑容,低头翻阅资料。 基本信息,口供,现场图片,尸检报告,宁烨跳过自己不懂的东西,尽可能从理解的信息里挖掘线索。 突然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搜索资料,随后拍拍刘丹青的肩膀,一起离开审讯室。 魏磊早就靠着墙睡了,似乎姿势正好,没有打呼噜,司学芝看了两眼后不敢再看,把头埋下去。 “怎么?”等宁烨把门关上,刘丹青发出疑问。 “她家里经济情况只能说勉强度日,我网上查她上的大学,不太好,学费也很贵,但她没有申请助学贷,也没有申请贫困助学金。” “嗯哼?”刘丹青好像明白了他在想什么,示意他继续。 “麻烦询问一下她高中的班主任,看有没有她的成绩单,是否申请过贫困生补助,还有是否记得和她父母交流的内容,有多少是多少。” “她妈除了认罪什么都不说,犯罪相关的都揽在自己身上,不如找她试探试试呗。” “我想用实证来确认。我等下电话和司叶承的同事交流一下。” 刘丹青点点头,开口说道:“这有什么意义吗?即使真是你想的那样,也没什么影响吧。” 宁烨点头同意,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我不知道,但如果我的想法是真的,那一组的超度可能会出问题,但只是极小极细微的可能,希望给他那些就满足了,抓紧吧。” “爽了?那就赶紧开道,别耽误大姐。” 剑客收起手里的剑,一脸嫌弃地看着浑身浴血的刀疤。 刀疤哈哈大笑,拿出两把长刀,瞬间把周围堆积成山的脏器切成碎片。 向阳踏在血水上,面无表情,打开橱柜,浓重的恶臭味顿时冲出,剑客立马掩鼻,刀疤一口反刍上来,憋在嘴里,硬是忍住没捂鼻子。 向阳毫不在意地拽出刚被打进去的腐尸。 这具接近两米高的尸体腹部被切开一个巨大的伤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剩下空壳。 向阳摆上法器,贴上亲自画好的符文,烧上香,随后三叩三拜,背诵经文,催动符咒生效,正式开始超度。 司叶承穿着睡衣坐在客厅沙发上,妻女站在后面,美女成群跪倒在脚下,桌上摆满了各色美食,另一边,成群的西装墨镜小弟低头,等候他的指示。 他在幻梦中得到了人生最大的极致爽感,灵魂缓缓上浮,露出诅咒气息的边缘,马上就要升天。 “成功了。” ...... “我还是觉得不妥,是不是太冲动了,要不先试试出去,还是先从领导办公室开始调查......” 邓明玉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厂房,疯狂碎碎念,李寻清知道她压力山大,所以完全无视,问清楚方向后直接来到厂房门口。 她打了个手势,邓明玉会意,两人检查起装备,法器,符咒,邓明玉系好头发,李寻清稍微打理了下短发,戴好帽子。 收拾好后,李寻清走在前面,厂房的门没有关,便直接走进去。 里面摆了一排排储物柜,地上有些许垃圾杂物,厂房深处传来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两人穿过房间,继续里走去,经过换衣区,远处传来机器运作的声音,她们对视一眼,脚步放缓,慢慢进入生产区域。 嗡嗡嗡—— 轰隆轰隆轰隆—— 偌大的区域空无一人,只有一条条生产线在不断运作,流水线旁是一坨六七米高,横跨整个厂房的不规则巨大肉山。 肉山表面参差不齐,黑白斑驳,有的粗糙,有的细腻。 它没有眼睛,嘴巴,鼻子,耳朵,只有体表长出的无数只手,取下身上的肉块。 那些手熟练地将肉放在生产线上,整齐进入加工机器里进入多道工序。 最后生产出来颜色均匀,一模一样的肉饼,被另一组手拿起,塞回身上的缺口里,肉饼迅速融为一体。 就这样永无止息,没有尽头,一直加工下去,机器的轰鸣声仿佛已传响到永恒,失去了衡量时间的能力。 邓明玉瘫倒在地,仰头注视着眼前看不到顶,更望不到头的庞然大物,已然绝望。 一只温暖瘦小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她转头看向李寻清,那双眼睛依然坚毅有神,没有放弃希望。 “怎么办?”她不敢惊动那个怪物,打字给李寻清看。 李寻清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写道:“学着用现代的角度去理解它们。” “鬼怪是一种现象,而符咒法器是沟通自然的工具。” “保持思考,永远不要放弃。我已经想到如何解决它了,那个人已经给了贾鹏答案。” 邓明玉眼中泛起一丝希望,一支头戴式耳机摆到她面前。 李寻清把耳机戴到她头上,大声播放音乐,两人开始准备超度仪式。 那坨肉山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两个小人,孜孜不倦地从自己身上取下肉块。 很快,仪式所需的工具摆放整齐,香也已点上,只剩坛上的符文没有贴。 李寻清抄起毛笔,沾墨,刮下多余墨汁,在符纸上重重写下回家二字。每写完一张,邓明玉便拿走放下新的,把写好的贴上。 坛边逐渐被符纸占满,邓明玉拿出湿纸巾,轻轻擦去李寻清额头上的汗珠。 最后一块空白被贴上符纸,邓明玉拿刀划破食指,在两张空白符纸上各写下「入心」,「留心」,正要贴到坛上,李寻清突然抓住她的手,摇头示意后,自己划破手指,写好符咒,贴在坛上。 “等我坚持不住,就靠你了。”邓明玉看到她的消息,有些不解,但只得听任。 李寻清摘下口罩,露出自己的脸,水润的双眼下是一副清淡柔和的面相,她脸色平淡,朱唇轻启,尽可能用最小的力气发出声音。 邓明玉心中微微回荡起一丝涟漪,转瞬消失,声音好似没有响起过,她一脸懵逼,那声音抬起手想要摘掉耳机,突然手停在空中,明白了她在做什么,于是摆手示意自己听不见。 李寻清点点头,仰头看向遮天蔽日的巨大肉块。 如此庞大,却只会伤害自己的怨鬼么? “我们这群人生在最底层,活在最底层,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看夕阳的机会。” “我来送你们回家。”她的声音压过机器声,传遍了整个厂房。 肉块身上无数只手动作突然停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机器仍在不断运作。 “把肉放进这个坛子里,我就能送你们回家。”她指了指旁边的阳坛。 时间仿佛又重新流转,一只只手熟练地取下肉块,熟练地排成一列长队,有序把肉块放在坛子里面。 伴随着李寻清诵读往生咒,入心符和留心符上的字底下光芒流转,坛中的肉块很快便化为气体,升到天上不见踪影。 他们不需要多精致的幻象,只需要看一眼记忆里的家便足够了。 两张符咒上的字越来越暗淡,很快便失去光泽。李寻清停止诵经,举手示意,肉手立即凝固在空中。 等她贴上准备好的符纸,举手示意后,肉手才继续运输。 “啊切。” 小孩打了一个喷嚏,用手擦擦鼻涕,继续甩着手里的树枝,嘴里哼着小曲,走在田间小路上。 火红的夕阳撒在他身上,像是母亲的怀抱,一点也不炽热,只是温暖地将他拥在怀里。 他走到半截,停下来,抬头看天,满天的云彩仿佛发了大火,又像是娇滴滴红艳艳的小姑娘,在向他招手。 “走水咯,走水咯。” “瞎喊什么呢?赶紧回来吃饭!”不远处的房子里传出一声叫喊。 小孩感觉声音好熟悉,好像经常听,但是又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 他感到胸口发闷,传来一阵阵刺痛,好像心里缺了一块,再也找不回来,满腔的委屈化作泪水,从眼角决堤,止不住地流下。 许久没有闻到的熟悉的饭香味传入鼻中,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妈妈!” 他哭喊着往家里跑去,树枝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屋里的母亲听到声音,立马丢下锅铲跑出家门,看到跑来哭泣的孩子,俯身抱在怀里。 “诶哟,这么大个孩子哭什么哭,不哭了不哭了啊,妈妈抱,我们回屋,跟妈妈讲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也走出门,笑骂两句,摸摸他的头,把头发整的一团糟,露出满意的笑容。 母亲瞪了他一眼,父亲哂笑两声,拥着妻儿回到家里。 房门关上,里面传来一家人的欢声笑语,炊烟断了来源,越飞越高,越来越淡,回到了天上。 又一个肉块化为白烟,李寻清瞄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用血画符。 她的食指伤了好,好了伤,刀口卷刃,伤口结出厚厚的血痂。 她的呼吸慢慢变轻,许久才呼吸一次,眼睛渐渐失去神采,只能时不时摇头,保持精神。 无数幻象冲击着她的大脑,流出的血液带走了坐标辐射的能量。 此时蚕食她生命的坐标反而成了她的守护符,用尽全力供给她的身体以生机,保护她的大脑。 终于,她又摇了摇头,却怎么也晃不清楚模模糊糊的景象,一时间两眼发黑,天旋地转,歪倒在地,没了动静。 那无数只手在空中一顿,随后放下手里的肉块,把她围住,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体内的怨气和诅咒让它们伤害自己来发泄,此时又哪里知道怎么救助他人。 邓明玉拿下耳机,撇开肉手,脑袋贴在她的嘴旁,可以听到呼吸声,只是累坏了。 她看着只剩十分之一的肉山,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拿起小刀,开始画符诵经。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已记不得送了多少灵魂升天,香也不记得烧了多少根,反正身体会自己动,细枝末节顾不上了。 她抬头一惊,之前山一般大的肉色生物消失不见,只剩下几只手倒在地上乱抓,发出婴儿的哭声。 厂房里的机器已停止运作,周围一片死寂,回荡着婴儿哭声,十分瘆人。 “好了别哭了。” 邓明玉扶住膝盖,用尽全力起身,轻声安慰道。 那几只手顿时停止哭泣,安静躺在地上。 她把它们抱起来,小心放进坛里塞好,双手合十,祈福超度,这几只手渐渐化为白烟消失,留下一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肉。 邓明玉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一件衣服盖在她身上,上半身被扶起,躺在一人腿上。 她睁开眼,李寻清温和的目光让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两人彼此依偎,久久无言。 第20章 恶x爱=-∞ 何伟站在老旧社区的街道上,看着眼前楼上的一个房间,焦躁不安,两手没地方放。周围已经被警方封锁。 他感受到电话振动,立马拿出手机接通。 “喂,哪位?” “我是中街驻点的宁烨,超度怎么样了?” “你啊,我不知道,他们进去蛮久了还没消息,以前不是这样的,要不我给刀疤打个电话?” “号码给我吧,如果顺利进行还好,如果出了问题,我这里可能有重要线索。” “大姐,是不是出问题了?” 刀疤忍不住悄声说道,警戒后方,剑客已护至向阳身前。 司叶承在幻梦里依然酒池肉林,夜夜笙歌,灵魂一直处在半升不升的状况。 随着时间流逝,灵魂越来越凝实,皮肤从肉色变得青紫,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他们三人。 最后他毫不掩饰地盯着两人身后的向阳,脸上泛起邪恶的笑容。 哪里出问题了? 向阳心里一寒,大脑极速运转。 以低级趣味作为生活的调剂品,使用暴力,赌博,猥亵来发泄情绪,他的人生几乎就是人渣的模板。 钱,给了,母女,给了,权力,给了,差一点送他上天,还差什么?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剑客和向阳看向声音来源,刀疤拿出手机,是陌生号码,但他们的手机号都进了帝国名单,不会被广告诈骗所打扰。 要不鬼,要不人,刀疤冲另外两人点头示意,接通电话。 “喂?” “宁烨。超度怎么样了?” 刀疤扭头看了一眼几乎要从烟雾笼罩的幻梦中踏出的恶鬼,说道:“不太妙,他升天到一半,又回来了。” “电话给向阳。” “大姐,宁烨的电话。” 向阳接过电话,放到耳边,宁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我知道还差什么,是...” ...... 时间回溯到宁烨吩咐完刘丹青的时候。 宁烨回到审讯室,手上端着一杯热水,关门的一瞬间,魏磊猛地一抖,抬起头,眼神迷茫。 “要吃饭了?” “没有,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 “你讲。”魏磊揉揉眼睛,勉强打起精神。 “我们的等阶是依据什么定的?魏老哥应该能把这只鬼打爆取出诅咒气息吧,为什么不这样做?” 魏磊呵呵一笑,伸出三根手指,“破坏力,破坏范围,影响程度,通过这三个因素来粗略评定我们的等阶。” “三阶也能在理论上杀掉四阶,极端点,一阶也能杀五阶六阶,只是几乎不可能。但这套方法泛用性,实用性相对最好。” “至于为什么不一拳打爆,我往你水杯里放一颗鼻屎,你能捞出来,但把鼻屎打成粉末搅拌均匀,怎么捞?还得是超度,让两者分离,不然它一直在那里,打不灭的。” 两人聊的火热,司学芝罔若未闻,眼神空洞。 宁烨手机传来振动,刘丹青发来了她的高中时期的成绩以及高考成绩,还有简短的对话。 魏磊一看又要审,久违的睡意风雨无阻降临到他身上,脑袋一歪,与世长辞。 “司学芝。” “司学芝?” “...好吧,我问最后两个问题,说清楚了你就可以回去。” 司学芝没有任何动作,但眼神重新聚焦。 “当初高考,你勉强过线,你家里谁支持你继续读书?” 司学芝沉默了许久,回道:“问这个干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 “......” “没人支持,我妈希望我早点出去上班,他在我妈提议的时候装模作样抽了她一巴掌,说什么送我上大学是光宗耀祖。虚伪,我知道我妈只是他的传话筒。” 宁烨低头沉吟,写下问答,写完后继续发问,“为什么你没有申请过贫困生补助?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 司学芝流畅应答:“他不准,他觉得申请这个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好的,感谢配合。” ...... “喂,谁啊。” “哦哦哦,对不起,警察叔叔,不是,警官,您有什么事吗?” “司叶承?不是死了吗?” “打牌...唉呀,啧,不是的警官,我们一群人随便玩玩,没花钱。” “啊,啊啊,好的好的,我们不玩了。” “什么司叶承,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给忘了。他好几年没跟我们玩了。” “我哪记得他什么时候开始不玩的,几年前……两三年前吧,说是女儿快高考,最近不玩了,酒不喝烟也不抽,省钱给女儿上学用了咯。” “啊?不是,我们没有酒后开车的,没有没有。” “啊...啊,好的,警官辛苦了,警官再见。” 嘟嘟嘟—— “玛德,惨了。” 警员挂断电话,看向旁边的宁烨。他起身礼貌道谢,转身后脸色迅速阴冷下来。 不远处,周屹刚过来不久,在和刘丹青聊什么,刘丹青露出笑容,礼貌摇头,周屹脸上则有些疑惑。 看到宁烨过来,两人结束话题。周屹主动问道:“怎么样了?” “叶伟的电话有吗?” “有,怎么了?” “打给他,情况不妙,边走边说。” 刘丹青转身进审讯室去叫魏磊,周屹掏出手机找叶伟电话。 ...... “爱?尊严?” 向阳大脑空空的,完全想不到他哪来的这种需求。 “不要把他当作正常人,他对司学芝母女的爱是畸形的,视她们为自己的私有物,所以他不排斥自己的私有物变好,因为他可以从中获利。” “把他的行为分开看,一方面暴力,虐待,侵害,这是他发泄负面情绪的途径。” “另一方面早出晚归,花钱供养女儿上大学,还有一个不负责任的妻子。” “不负责任?”向阳环视周围,所有东西井井有条,挺干净的。 “每周五十块请邻居搞卫生,饭是女儿煮的,菜有的现买,有的让女儿找邻居要,都在警方找邻居问询的资料里。” 司叶承一只手突然伸出幻梦,剑客俯身警惕,一张符环贴在剑柄上,紧紧握住。 那只手没有伸出来,也没在幻境里,凭空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向阳感觉有点不妙,急忙问道:“情况紧急,尊严呢?” 宁烨已在心中默念了数遍,没有丝毫卡壳说道:“他年轻时打架斗殴,家庭困难却拒绝女儿申请贫困生补助,助学贷。” “在妻子不支持的情况下支持女儿上大学,都是为了争一口气,为了自己的自尊心。” “啊!” 一声尖叫传来,一道身影被扯进幻境,里面一道同样的身影渐渐淡化,消失。 司学芝坐起身,惊恐扫视周围,看到呆傻痴笑的母亲,手脚并用爬到她身边,拼命摇晃她的肩膀。 但唐洁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跪坐在地上,用崇敬的眼神看向司学芝身后。 噔,噔,噔。 一道巨大的阴影将两人笼罩,每一脚走在地上都发出巨大的响动。 司学芝浑身猛地一颤,满身激起鸡皮疙瘩,缓缓转头,看向身后如同肉山的身影。 司叶承巨大臃肿,青紫死白的身躯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粗大的四肢反而显得娇小,他脸上浮现令人作呕的笑容,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体毛,恶臭,油腻,重压,全身被塞进肥腻的脂肪里无法动弹,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来临,司学芝闭上眼,放弃了无用的反抗。 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虽然完全不理解,但我记住了,你启发我了,宁烨,多谢。”向阳挂断电话,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可以直接取消这次梦境吗?”她转头询问两人。 “可以,但没用,他已经醒过来了,梦境名存实亡,他女儿我不清楚是实体还是做梦。”剑客赶紧回道。 向阳说出自己的想法:“赶紧撤掉,我有个想法,再来一次超度,这次我进去。” “你进去也没用啊,他立马就知道是做梦。”刀疤大声反驳,以为她已经慌不择路。 “就是让他做一场梦,赌一把,等他有了心理准备就不一定能成了。” 刀疤低声嘟囔了几句,剑客踹了他一脚,把坛上的符都撕了下来。 周围的烟气迅速散去,司学芝没有一同消失,被挤进肥肉里饱受摧残,周围的脂肪如同活物,不断把她塞进更深处。 “写什么。”剑客摊开一张空白符纸,问道。 “童年,写童年就够了,他会补上内容的。”向阳拿出一张符纸,疾步行至恶鬼身后,贴在上面,符纸上清晰地写着「清心」。 下一刻,龌龊的念头迅速消逝,恶鬼蠕动的肥肉缓缓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邪恶气息。 向阳一把拉出司学芝,两手抱起飞速跑开。 恶鬼身上的脂肪突然融化到了地上,滑腻散发恶臭的油脂挥发渗入空气,空气掺杂着黄腻色的脂肪颗粒,稍微远点就看不清了。 向阳放下女孩,盖上衣服,保持警戒,喊道:“好了没有?” “快了!”剑客手上不停,继续在符上写字。 向阳感觉远处似乎有些异样,某个地方似乎多了一块阴影,又似乎没有,雾蒙蒙的看不清晰。 恶臭越来越重,几乎让人窒息,空气中黄腻腻的雾快要凝出汁水,粘在头发,衣服,身体上,很是难受。 “好了没有?”向阳悄声问道,头上滴了一滴粘稠的液体,从脑袋流到脸上。 她抬起头,一坨怪异的黄色液体凝结在房顶,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如同蟒蛇进攻,在空中留下一道黑色残影,弹射进她的口中,径直入胃。 “呕。” 向阳想呕却呕不出来,恶臭几乎让她晕厥,她无法站立,坐到地上,惊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发胖,脂肪一叠一叠快速长出,姣好的面容也面目全非。 “啊啊啊!”她的全身突然冒出火焰,嘴里吐出一条火蛇,体内传来噼里啪啦的炙烤声。 她腹里传出一声尖叫,有什么东西迅速顺着食管上涌,她扭头吐出一摊黄脓液体,流入地板缝隙不见踪影。 “大姐,好了!”刀疤起身冲向阳喊道。 “很好。”向阳体型恢复正常,身上的火焰散去,走到两人身边站定。 “开始吧。” 嘭。 “还逃课吗?” “不了,我不了。” 嘭。 “还逃课吗?” “我再也不逃课了,爸爸——” 嘭。 “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昏暗破旧的小屋里,男孩蜷缩在角落里,身上满是血痕,嘴里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听不清的音节。 “儿啊,你也别怪你爸,都是为你好,谁叫你逃课呢,害的班主任找我,我只能告诉你爹。”母亲坐在桌旁,咽下嘴里的红薯,冲儿子说道。 男孩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动弹不得,泪痕早已干涸。 地上放着半块红薯,他用尽全力伸头咬上一口,在嘴里咀嚼,却没有力气咽下去,直到残渣顺着口水流出来。 放学后,男孩走出校门,看到同学涌入小卖部,从架子上拿下零食,他咽了口口水,扯紧袖口遮住伤口,转身要走。 “是叶承吗?” 男孩转头,看到一个漂亮的大姐姐正站在不远处,他发誓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白嫩的女生,和附近的人都不一样。 “姐姐你是谁?” “你忘了呀,”大姐姐露出好笑的表情,走近摸摸他的头,“我是去大城市工作的表姐啊。” 男孩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不记得了,你是我表姐吗?” “是的呀。”她指向旁边的小卖部,“走,我给你买零食去。” 他还是有些懵懵的,被推着走进了小卖部,里面在他看来琳琅满目的零食让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什么怀疑,犹豫都抛之脑后。 “哇!” “好了啦,你选,选完了我去付钱。”表姐霸气地拍拍胸脯,男孩忍不住悄悄咽下口水,低下头掩饰。 “还是表姐你选吧,你选什么我都愿意吃。” 表姐听到他的话,弯下腰,看着他。 “抬头。” “啊?”男孩抬起头,美若天仙的脸近在咫尺,一脸认真,他羞红了脸,低下头,想起表姐说的话,又抬起来,努力对视。 “你听好,你是小朋友,但在明辨是非的情况下也有选择的权力,知道吗?” “哦...什么是名边呀?” “呃,我的意思就是你来选零食,我买单。” “好吧。”男孩叹了一口气,左看右看,哪一个零食都想吃,看了许久,最后从最底下拿出一颗奶糖。 “表姐,我要这个。” “就这个吗?”表姐有些诧异。 “嗯。”男孩点头,这是他能找到最便宜的了。 表姐付钱后,带着他走在路上,最后在一座小桥上止步。 “小叶承,拆开吃吧。” “嗯。”男孩打开包装,浓郁的奶香味扑鼻而来,他咽下口水,一口就要吞进肚里。 他嘴巴停住,往后退,再退,最后咬下一半,仔仔细细反复咀嚼。 比家里的红薯还要软,还要甜,而且很香,咬好久都很香。 他不舍地咽下嘴里的糖,举起另一半糖。 “表姐,你的。” 表姐摆摆手,“没事我不吃,你吃,就是买给你的。” “真的吗?”男孩瞪大眼,想要确认是否真实。 “真的呀,我可不会骗你。” “那我吃掉啦。” “啊~啊!” 男孩一口咬在自己手上,发出惨叫,糖被死死捏在手里。 表姐忍不住掩嘴笑出声来,男孩抬头,冲着她傻乐,等缓过来把糖塞进嘴里,反复咀嚼,直到咬不动了才咽下去。 “表姐,你回来了就不走了吗?” “嗯,等我再走时,小叶承已经长大成人了。” “好啊,谢谢表姐,以后我能经常去找你吗?” “当然,随时欢迎哦。” “嗯。”男孩靠着桥坐下,情绪有些低落。 表姐蹲下身,轻轻抚摸他的头。 “怎么了?” “我不想回家。” “为什么?” “爸爸会打我。” “你妈妈呢?” “妈妈说我是坏孩子。” 男孩落下眼泪,撅着嘴,硬是没有哭出声。 “表姐给我买零食,还让我自己选,我都不敢相信,感觉像做梦一样,我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为什么我不是表姐的孩子?” 表姐把他搂在怀里,淡淡的体香包围着他,抽泣声越来越小,很快便不哭了。 表姐慢慢起身,男孩倒在她怀里,沉沉睡去,露出领口的伤痕。 男孩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这时他慢慢睁开眼睛,眼神夹杂着迷茫与沧桑,像在做明知道是假但怎么也不愿醒来的梦。 他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脸,然而伸到一半,男孩的身体逐渐透明,消散。 表姐的手悬在半空中,缓缓垂下,站了许久,转身离去,消失在道路尽头。 ...... 向阳缓缓睁开双眼,还有些怅然若失,面前是... 嗯? “我靠!” 向阳爆出粗口,猛地坐起,吓了众人一跳。 她捂着胸口喘气,好不容易缓过来,强行忍住情绪道:“你们围着我干嘛,人家小妹妹围着就算了,你们一群大男人什么意思?还有你,好吓人啊!” 刀疤和剑客立即鞠躬,精神十足大声道歉:“对不起!大姐!” “别喊我大姐,我比你们两个人都小。” 赶在后面的是魏磊,相当不满她“好吓人啊”的评价,于是躲到宁烨身后,周屹看了忍不住翻白眼,头次见巨石躲豆芽菜后头的。 刘丹青弱弱举手:“那为什么喊我小妹妹,我不小。” “我看你长的可爱,就是小妹妹。” 说笑完,她想要起身,看到伸过来的手,忍不住扬起笑容,抓住手站起来。 “宁烨,多亏你了。”向阳看着眼前有些柔弱的清秀男子,眼里有佩服,感激,还有找到知音的喜悦。 “不,没有你在也无法顺利解决。”宁烨笑了笑,没有邀功。 向阳左右看看,刀疤开口:“大...老大,诅咒气息已经收起来了,是一个肉块,等下我们算分成。” “司学芝呢?”向阳发出疑问,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她感觉有些不对,“她人呢?” “她……体内有一个鬼胎,还好只是雏形,刚刚处理掉,送去医院了。”剑客斟酌用语,小心开口。 向阳陷入沉默,对司学芝来说,也许死亡是更好的选择。 她摇摇头,不再让自己烦恼。 “那我们来分战利品吧。” 第21章 回家 两道身影从厂房门口走出,步履蹒跚,衣服湿了干,干了湿,蔫蔫挂在身上。 背后出现一只手,迅如疾风,在两人后背贴上定身符,每人两张,两人身体突然僵住,倒在地上。 李寻清面前出现一双脚,紧接着这人把她身体翻过来,平躺在地上,他的面容暴露在视野里。 “田...” 她的嘴被死死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口罩被捂进嘴里,沾上水渍,紧接着又被塞进石头,堵得吐不出来,也说不出话。 “啧啧啧,不要吵哦,不然我又得表演贯口了。” 田磊笑嘻嘻的,嘴边还有没擦干净的血渍,另一只手在她的腿上又贴了一张定身符。 “别急,我先开个宝箱,后面有你好受的。” 他上下摸索一遍,又把邓明玉搜了一个遍,情绪越来越暴躁。 “诅咒气息呢?你们他么藏哪了?” 他狠狠踹了李寻清一脚,又补上一张定身符,坐在她身上。 “你们吃了?” 回应他的是李寻清疲惫但不屑的眼神。 田磊越看越火大,随即热血上涌,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放轻松,看着我,看着我,很快就没事了。”田磊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暴露,看着李寻清瞳孔上翻,却无法挣扎。 “我来了!” 田磊脸色变化,手上一松,抬起头,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邋遢工人正朝他冲来,他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废物就是废...” 噔。 话音未落,一只脸盆大小的眼睛骤然在他面前出现,睁开眼露出金色的瞳孔,中间出现一道白色的纹路,纹路越来越多,随即整只眼睛炸成碎片。 过程只发生在一瞬间,田磊来不及反应,细碎的金色碎屑撒在他的脸上,发出绚烂的光芒,像是一座台灯,他眼前只剩下万花筒的景象。 他仿佛在万花筒深处看透了世间奥秘,露出理解一切的幸福笑容。 砰! 一截手臂粗细的钢筋甩过他的后脑勺,他身子晃了两下,倒在一边。 邓明玉喘着粗气,举起钢筋一下又一下砸去,过去许久,田磊的身体时不时抽搐两下,脑袋只剩下半个了。 贾鹏见状,紧急刹住脚步,在不远处观望。 邓明玉朝他脑子里啐了一口口水,大喊:“老娘升段了,别以为我好欺负,下辈子多贴两张符。” 说完她又砸了两下,确认彻底死翘翘了,把钢筋甩到一旁,回头扯下李寻清身上的符咒。 李寻清瞪大双眼,上半身起来,弄出嘴里的石头,摘掉口罩,胳膊肘杵在地上大口呼吸。 邓明玉跪在地上,轻抚她的后背,在她耳旁轻声说道:“我大概能猜到他坐标的位置,我去取下来,不然就没了。” 她正要起身,李寻清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 邓明玉疑惑地看着她,李寻清只是抓着不松手。 “不,要,吃人的。” “不要吃人。” 喘气的间隙,她勉强说道。 “好好好,不吃,我不吃。”邓明玉哄孩子似的,回到她身边安抚。 “喂,那个谁,贾鹏,一起走,没事了。” 三人走出工厂大门,只见到刘殿生站在路边,他注意到三人,丢掉半截烟踩灭,走上前。 “顺利解决?怎么,那个谁死了?” 邓明玉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寻清姐和我超度了恶鬼,他背后偷袭我们想摘桃子,就干掉了。” 他走到半道,慢慢停下,注视着邓明玉的眼睛。 “确认解决了?” 邓明玉不知道他指的是鬼还是人。 “解决了。” “要走?” 她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瞟了一眼李寻清,迟疑半晌,微微点头。 “报告纸质档电子档各一份给我,你就归她那了,手续我来办理,这里我会叫人收拾,你,跟我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毫不留恋。贾鹏冲两人鞠躬感谢后赶紧跟上。 邓明玉扭头看向李寻清,她递上手机,上面写道: “你公开承认杀了那个人,无论是不是你说的他背后偷袭,现在的驻点你是待不下去了,肯定要走。他说完过了会我才想清楚,很厉害。” 李寻清带她上车,收到消息,见是宁烨报平安,心情好了些,要了地址去接两人。 邓明玉待他们入后座,主动打招呼,“哈咯,好久不见,寻清姐说把我转过来,以后我们就是同伴啦。” 魏磊闭目养神,置之不理。宁烨有些疑惑,之前对我也不是这个态度啊。 他收起心思,露出友好的笑容与她握手,“好久不见,你来是求之不得啊。” 两人手握在一起的一瞬间,邓明玉感觉有一点异样在心底升腾,顿时有些惊讶。 “不对,你这是?” 宁烨收回手,握了握,散发地气息还是收不回去,于是无奈收进袖子里,谦虚笑笑。 “魏哥不在乎那点,都给我了,加上之前的积累,侥幸升了两段,现在勉强算是一阶三段。” 邓明玉露出羡慕的表情,“哇,那真是走运诶。” 是这样吗?宁烨心底最深处冒出一抹不安,却不知这不安从哪里来。 四人回到无名门店下车,宁烨走上前,伸出手正要开门,门却突然打开,坚硬的木门转瞬就到眼前。 砰! “哈咯,各位你们好啊!我是新来的江姝静,叫我静静就好,以后请多关照!” 走出来的女生穿着牛仔样式的背带裙,里面搭一件蓬松的白色灯笼袖衬衣。她头上扎了两个小丸子,好奇的大眼睛左看右看,甜美的笑容让人心情愉悦,活脱脱一位可爱的邻居小妹。 面前的几人毫无反应,她表情迅速变得委屈,快要哭出来,于是弯下腰鞠躬道歉。 “实在对不起,打扰各位了。” “门后。” 众人异口同声,李寻清撇去额头的冷汗。 “啊?” 江姝静拉回门,贴在墙上的宁烨两眼上翻,倒在地上。 “实在对不起!” ...... “帅哥,快醒醒,你快醒醒。” 宁烨悠悠转醒,面前是一张可爱甜美的脸,正瞪着大眼看他,两人鼻子快要碰上。 “你!你谁?” 女生慌忙退到一旁,低下头,小声说道:“我叫江姝静,初来乍到,不是有意伤到你的,只是想主动迎接打个招呼,十分抱歉。” 宁烨从沙发上坐起身,摸摸疼到麻木的红肿鼻子,上面还有血迹,好像砸歪了又被掰好的样子。 “呃,没事,江姝静是吗,我也才开始接触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一起努力吧。” 听到他的话,江姝静立刻抬起头,露出开心的笑容,“嗯,一起努力,大哥哥你好帅啊,又白又帅,我好喜欢你的长相,又这么善良,还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宁烨有些窘迫地挠挠头,虽然他初中开始经常被女生这样夸,但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夸奖,你也很漂亮。” 听到赞美,女孩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是吗,谢谢夸奖。” 说完,她一副自己人的样子,凑到他脸庞,掩住嘴巴小声说道:“大哥哥,你身上的味道真的好好闻。” “嗯?”宁烨脑袋往后缩了一下,转头看看周围,也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个好闻?” 她的嘴巴紧贴着宁烨的耳朵,悄声说道:“像我以前吃火锅下的猪脑,超级香。”说完立马起身逃走,还没跑两步,右脚没站稳勾到左脚,摔了个狗吃屎。 宁烨心底无语,这人这么不靠谱么,但还是赶紧起身把她扶起来耐心安慰。 晚饭由于两名新成员的加入,老板特意多烧了两个菜,依然是超大份。 两名女生看看满桌子荤素大菜,两大屉盘子大的包子,还有桌底下三桶西红柿鸡蛋汤,心里默默数了一遍人,总感觉有些对不上。 老板起身举起茶杯,带头发话,“这位是江姝静,我一个朋友介绍来的,希望大家多多照顾。” “这位是邓明玉,以前在另一个驻点,现在转过来了,能力是可以的,希望再接再厉。” “好了,祝大家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干杯。” 众人碰杯,饮下热茶,入口温润,花香浓而不冲,香而不腻,在嘴里久久不散。 其他人还在叹出热气,魏磊已经抄起三个韭菜鸡蛋粉条包塞进嘴里,随后抓起大笼屉往一边轻甩,剩下的包子掉进众人碗里,引得两名新来的女生轻呼。 他把空笼屉放到一旁,开始品尝下面的牛肉包。 其他人拼命夹菜,每样都夹一些,两个女生有样学样,等没人对盘子里的菜动筷子了,魏磊扫视众人:“都不夹了?” “嗯。” “很好。” 他拿起一盘菜倒进嘴里,闭眼咀嚼,摇头晃脑,好不自在。 用完晚饭,两名女生主动加入,和宁烨一起收拾碗筷。 老板指了指魏磊,又指了李寻清,最后指了指金会计,摆出一副臭脸,见没人理会,随即扭头回屋。 等收拾干净,宁烨走到柜台旁,小心翼翼地问道:“金会计,您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金会计左眼贴着一块纱布,上面还能看见星星点点的血渍。他摆摆手,什么也没说,于是宁烨不再多问。 李寻清坐在角落里,手上拿着一本书,两眼无神,似乎在想着别的事。 “苗苗,我教你这些,都是为了你出去后能够生存下去,明白吗?” “为什么呀?舅舅家挺好的,表哥经常给我带吃的,每天都来抱我。” “......” “因为外面的人更好,外面的世界更美丽,苗苗要代替母亲去外面看看。” “可我想待在这里,大伯二伯还有舅舅都说这里好,为什么不待着呀,表哥还说要带我去玉米地大冒险。” 啪! “不准去,知道吗,不准去。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也不准去,好好做题,写完了所有有字的纸都要收好给我,听到没有?” “嗯,妈妈,我知道了。” 淡淡的清香传入鼻中,李寻清回过神,桌上摆了一杯热茶,宁烨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转身离去。 李寻清想了一秒,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了什么,她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身体这时突然僵住。 他是个疯子,还不知晓自己已然身死,没有清醒过来的主教,总有一天会反目成仇,他会杀了所有人。 现在杀了他? 宁烨停住脚步,看到李寻清复杂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有点难过,所以给你来杯茶暖暖身子。” 李寻清看着他的眼睛,清澈见底,瞳孔似乎带了一点点墨绿,眼神很温柔,好像他平常一直是这个样子。 好温和的眼睛。 刚刚的思绪被茶水的烟气带走,李寻清的身体缓和下来,宁烨犹豫片刻,坐到她旁边,保持友善的距离。 两人静静坐着,李寻清翻开小说,中间的书签拿出来,放到首页,从头开始看。 宁烨坐在一旁看着她,柔顺的短发下,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中微微颤动,口罩因为长时间戴着,有些湿润,可以看到呼出的热气打到口罩上。 “不要用嘴呼吸,是坏习惯,对身体不好。” 李寻清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一只手伸到面前,她身体僵住,完全动弹不了,思维也凝固了,脸上的口罩被轻轻拉下,露出鼻子。 宁烨收回手,笑了笑,“只是控制住不说话,平常可以露出来用鼻子呼吸的。” 李寻清呆了一会儿,回过头不再理他,口罩也没再拉上去。 宁烨掏出手机,继续和妹妹聊天,她的成绩本就很好,自从父母离世后突然拔高,一直保持在全校前三的位置上。 他把这几次赚来的钱大部分转给了妹妹,加起来有近二十万,当然,也有为了下一代的封口费。 这件事似乎只在他们这个灵异圈子里继续发酵,外界似乎已经完全忘了,不再提及,明明没过去几天,街上的遗照花圈也消失不见。 书本出现在视野里,宁烨抬起头,李寻清看着他,食指放在书上。 “嗯?” 李寻清继续瞪着大眼看他,食指敲在书页上。 “兀?” “wu?” “突兀,很突然,出乎意料的意思,也用来形容高耸。”宁烨脑瓜子一嗡,不由自主开口解释,大脑却很清醒,身体却不听使唤。 他大概明白李寻清的能力了。 李寻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起笔记下来。宁烨这才注意到,她的书上密密麻麻记了很多字。 “寻清姐。”后半句话宁烨没有说出口,觉得有些冒犯。 李寻清继续写着,摇摇头,似乎明白他想问什么。 没上过学啊。 宁烨看向赤膊熟睡的魏磊,又看向西装革履,躲在柜台后面玩手机的金会计,又想到了脾气暴躁的老板。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看书。” 李寻清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看书,只是稍微往两人中间靠了靠。 时不时她把笔放在某个字上,宁烨认真讲解。 “啊~” 魏磊打了个哈欠,在听不懂的话里睡得更香了。 第22章 收容所 咚咚咚。 “吃早饭啦。”邓明玉轻声喊。 “好。”宁烨有气无力地应了句。 “那我去叫江姝静了啊。” 宁烨大字形躺在床上,使出全力伸展身体,两腿抖个不停。 伸完懒腰发出舒爽的呻吟后,弹射起床,迅速洗漱完走出后门,坐到魏磊旁边,盛一碗大米粥,再拿俩油条。 先咬下一截油条,再塞口咸菜,嚼两下吸一口粥,软糯的大米增加了口感的层次,香咸融合后再又经热度升华,怎一个爽字了得。 江姝静也起床了,很自然紧挨着他坐下,披到背上的头发轻轻拂过他的脸,传来淡淡的清香。 一开始她这么热情宁烨还有点异样,后面慢慢习惯,就由她去了。 “宁烨,你今天还去看望家人吗?还是少接触为好哦,家人会染上脏东西的。耐不住寂寞就和我出去玩呀。” 江姝静剥开鸡蛋壳,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去了,我想跟着魏哥锻炼锻炼,体力不行撞上鬼可跑不动道了。” 宁烨露出温和的笑容,礼貌回绝。 自从上两个案子后,他们驻点运气不错,所负责的地区没再出现灵异事件,连着休息了一个星期。 所以他借口探望家人,傍晚去了趟李寻清去过的工厂,找了很久,在一处墙上发现了同样的蜜蜂图案。 之前去司叶承家,他有心注意到门口有刻上次见过的蜜蜂图案,立马警惕起来。 但他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拍照,想了想,又把之前拍的蜜蜂图案删了,手机格式化后塞满无用数据,再次格式化。 这件事帝国和特事部的立场未知,各驻点似乎也不关心诅咒气息从何而来。 最好不要留存记录,自己留心注意就好。 “好吧~” 江姝静有些郁闷,端起碗灌下一口大米粥解愁,放下后打了个饱嗝,脸靠在手上,兴致勃勃地看宁烨吃饭。 嗡嗡。 宁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张胜发来的消息,把碗底的粥喝干净,擦干净嘴,解锁查看消息内容。 “烨哥” “我靠,总算闲下来了,这段时间过的提心吊胆的,晚上睡觉都不敢睡床上,打个地铺钻床底睡。” “记得我上次提过的特事办开设的心理咨询不,咱俩去看看?正好有点事想和烨哥商量。” “我跟你讲,这心理咨询可是不得了,去了就知道了,我们十点见啊,月亮街地铁口,带上你特事办证件,不见不散。” 宁烨想了想,发了个好,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前往月亮街,江姝静站在门口目送。 月亮街是月亮湖旁边的一条老商业街,小吃奶茶,酒楼饭馆,琳琅满目,人群络绎不绝,但不至于过去的摩肩接踵,人少了很多。 为了下一代事件人群年龄主要集中在6-40岁,正是这条街的主要顾客。 “诶,烨老哥。” 张胜挥手,两人碰头,他抬手示意方向,落后半步带宁烨走去。 “有什么事要和我讲?”宁烨侧身让过行人,大声喊道。 眼前各色美食目不暇接,叫卖声,音乐声,尖叫声,聊天声,吵在一处,根本分不清在听什么。 看过去只见得花花绿绿,记不得什么名什么店,再想看时已被人潮人海挤到别处。 “邓明玉转到你们那边了?”张胜矮他半头,挺直身子在他耳边说道。 “是啊,寻清姐把她领过来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清楚。” 之前在健身房邓明玉和他聊天,自然了解情况。现在他想聊这件事,那就得收着说。 张胜脸上的笑容更盛,挺直的身子躬下些许。 “烨老哥,你听我说啊,我也有想转驻点的想法,虽然我没邓明玉聪明,但多个人,大家就多个人商量。老哥等这趟回去可不可以帮我说说话,让寻清姐考虑一下我。” 张胜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腰仿佛要躬到地上。 宁烨一副懵懂踌躇的样子,在街角止步。 他也不过是个新人,有什么话语权,更何况这个张胜脑子拖后腿,实力拖后腿,就算不说能不能帮到他,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都要为张胜的人情担上其他人的人情。 “我不清楚啊,我也是新来的。” “能提一嘴就行,实在不行我名挂你们这里,人还在原驻点作你们的外勤人员,老哥帮帮忙。” “可以帮你问一下,转还是不转我不知道,不打包票的。”宁烨算是应下,至于问没问,谁知道呢,又没欠你的。 张胜毕恭毕敬,把样子做全了。人往高处走,他的驻点一群酒囊饭袋只会喝酒吹逼,欺负后来的,真来事儿了一个都顶不住。 看宁烨一副不善交际,很好说话的样子,给他来点好处就会主动想方设法把事情办成,自己也就出个带路的力气,现在不带他来,迟早也会自己找到这儿。 只等宁烨把事儿办好,自己的名字落户到他们那,他当然不会傻傻呆在现在这个驻点,死皮赖脸也要在宁烨他们那儿留住,以后生活无忧,躺平任嘲。 反正落的是他宁烨的面子,错也不是自己的错,之后再好吃好喝拍拍马屁,维护好和宁烨的关系就是。 宁烨点头称好,张胜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情实意,引路来到一栋老楼,楼下没有店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去去,无人驻足。 两人走进老楼旁破旧阴湿的巷道,老楼侧边有两道门,一扇红门一扇蓝门。 张胜笑了笑,带他进入蓝门,走上台阶,直到上了三层才有一道门,打开后别有洞天,空旷的巨大房间内只有一个前台,墙壁通体暗金,装潢物品与环境融为一体,别有一番滋味,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香气。 这个空间似乎完全密闭,外面的嬉闹声没有一丝传进来,一片死寂,但有微弱的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从深处传来。 门口坐台的工作人员是一名中年妇女,百无聊赖地刷短视频,在安静的大厅里有些刺耳。 张胜走上前,熟络招呼道:“方姐,我带人来了,看下还有什么房间空着,要两间。” 中年妇女拿出一个平板放在桌子上,张胜拿走,拉宁烨坐到沙发上,把平板放到他手上。 平板下方是一列风格各异,肤白貌美的女性,上方是第一位女性的放大图,边上写着她的具体数据,右上角的方框画上了红勾。 苏惠香 25岁:...... 数据:…… 兴趣\/爱好:...... 风格:...... 声音:[音频文件1]…… 宁烨抬头,张胜依然是恭敬的笑容。 “我以为只是心理咨询。” “当然。”张胜耐心解释,“我们这些人经历的事完全不同,或多或少都有精神问题,心理问题,帝国重视,用个性化的方式来进行疏导。” “漂亮女生也是个性化?” “漂亮女生也是个性化。” 宁烨想了想,自己也没损失,随便试试得了,于是把平板还给他,说道:“我就那个有鸟叫的房间,应该没人吧?” “啊?哦,我以为是外面的鸟叫。” “那就听不到鸟叫了。” 张胜没听懂,笑了笑,要来他的特事办证件,起身来到柜台边询问:“方姐,那个鸟叫的房间有人不啦?” “没人,id卡,时间服务都有价,屋里有写,退房算钱。”方大姐拿起鼠标,响起哒哒的按键声。 “我们用特事办证件,我这个房间。” “那一小时内免费,一小时后时间服务开始算钱。1013,3026,证件给我,房牌在这里。” 方姐在柜台上放下两块带绳的牌子,拿走两人证件,放进身后写着号码的袋子里。 两人把房牌挂在手腕上,张胜把他送到1013房门口后上了电梯。 房间门是开着的,宁烨走进其中,屋里装饰古色古香,用的是全木家具桌椅,上面摆了一套茶具,每一处细节,造型都恰到好处。 桌子旁放着鸟笼,一只青色小鸟站在木棍上,注意到有人进入房间,没再叫唤。 他走至窗前,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但刚刚在外面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景象,应该是单面玻璃。 房间一半被屏风挡住,宁烨走过屏风,后面是一张木制床,旁的墙内嵌入长衣柜,角落是透明玻璃的洗澡间,里面放了一个大木桶。 回到屏风外,宁烨坐到木椅上,拿起桌上的价单。 定制化服务单 个性化服务:……\/元 个性化道具:……\/元 剧情演绎:……\/元 …… 宁烨有些懵,上面的字都认得清,后面的0数不清但拿指头数数也能数的清,就是看不懂什么意思。 “叽叽。” “客人,您来了。” 人未至,声已伴着鸟叫进入房中,声音温柔中带着清冷,每个字语调轻重高低拿捏精准,虽未见人,脑海中已有了知书达礼的印象。 宁烨起身,一道身影款款步入屋里,一身醒目的青花旗袍,高跟鞋以一种典雅的步伐踏在地上。 女人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五官立体,丰盈鲜红的双唇让人满脸发烧,温婉晶莹的眉眼仿佛黑洞,能将别人的眼睛吸进去,头发如云朵一般盘在后面。 她在桌后站定,两手搭在腰边,弯腿低头,向宁烨请安。 “您好,我是姚千尺,竭诚为您服务。” 宁烨勉强定住心神,与之问话,“您好,我第一次来,是想见识一下心理咨询的,这份价格单我看不太懂,您可以讲解下吗?” “好的。”姚千尺轻移莲步,来到宁烨身边,身上的香气传入鼻中,与江姝静的香味截然不同,更加深远怡人。 “哪里需要为您讲解?” 宁烨拿手指一条一条下滑。 “这上面的我都看不懂,是什么行话吗?” 姚千尺嘴角微微扬起礼貌的笑容,“不算行话,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宁烨懵懵的,没听懂。 姚千尺见他一脸傻样,脸上的贴心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一只手放在宁烨肩膀上,手指在单子上的剧情演绎。 “点这个,您可以选择我的身份,我可以是学生,也可以是老师,什么都可以。” 她俯下身,与宁烨贴脸对视。 “什么都可以。” 宁烨身子猛地往后退,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将手放在胸口的纽扣上,笑容温柔可亲,鸟叫声更刺耳了。 “不如我亲身为您展示吧。” 没等她下一步动作,宁烨腾的一下起身后退,两手张开放在身前,眼神里全是惊讶和警惕。 “等等等等,我只是来做心理咨询的,这里是什么地方,犯罪窝点?” 姚千尺缓缓放下手,丝毫不在意露出的肌肤,脸上的惊讶一点也不比宁烨少。 “您真是来做心理咨询的?” “是。” 她张开双臂,作迎接的姿态,露出笑容,“我就是心理咨询,只要治好了身体,心也就好了。” 在宁烨看来,她更像被钉在十字架上。 他缓缓后退,准备走人。 “不过我们确实是由特事办建立的特殊部门,你可以去柜台找方姐要,我就在这里等你,办案员。” 说完,她扣上纽扣,坐在椅子上开始烧水泡茶,鸟儿乖巧地站在笼子里,注视着女人。 待清亮的茶水倒入杯中,熟悉的身影带着不敢置信的眼神回到屋里。 宁烨关上门,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一杯热茶被推到面前,冒着热气。 他抬起头,看不清热气后女人的脸,也看不清这个人。 “我不明白,你们有帝国背景,但是做这种事,而且为何是特事办主持建立的?” 姚千尺看了他一眼,喝一口热茶,放到一边,然后脑袋狠狠朝桌角撞去。 咚。 她的头猛地向后扬起,低下头时,可以看见额头上有一块巨大的伤口,鲜血直流,深可见骨。 宁烨被她疯狂的举动震惊,但没有动作。 过了一阵,她抽出一张纸擦在伤口上,伤口竟然痊愈,只剩下流淌的血迹。 宁烨心里一紧,问道:“你...是宿主?” “不是哦,我只是灵异事件的受害者。”她把染血的纸巾叠好,丢进垃圾桶。 “我被鬼附体过一段时间,像是染上梅毒一样,即使鬼被赶走,身体也变得奇怪了,但不像你们,还能施法打鬼。” “这里是我们这群人的看管所,服务你们,服务各种人,满足你们的一切需求,毕竟靠自己死不掉,只能这么活着。” 宁烨脑海中闪过袁小芹,司学芝的身影,她们怎么样了。 “不能离开么?” 姚千尺捂嘴轻笑,千娇百媚的姿态异样的有些寂寥,她逗弄一下笼里的小鸟,它勉为其难地飞两下表示表示。 待鸟回原位,她站起身来到窗边,看向外面的景象,缓缓说道: “做天上的云,还是地上的人,都由不得自己的,说不得云好,还是人好,没有的最好。” 咚咚咚! 爸爸!妈妈! 宁烨听到门外男孩的呼唤,可以听到他在痛哭流涕,抵在房门上,手握成拳用力敲打。 咚咚咚咚咚。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放我出去吧。 咚咚咚。 求求你们,放我出去,什么我都答应。 咚,咚,咚。 你们在吗? 妈妈,我好冷,好饿,我好害怕,屋里没有声音,打不开灯,好黑啊。 你们把我一个人留在家吗? ........ ...... ... 去死。 死死死死死…… 给我去死! 不知感恩的东西,都给我扔进油锅,撒上我最爱的甜辣酱。 舔光汁水,让我飞上云端! 咚咚咚咚咚! ...... 什么条件都答应? 嗯……只要放我出去。 遵守约定,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宁烨回过神,看向女人妖娆的背影,目光坚定: “鸟吃鸟食,人做人事,把人关在笼子里是什么说法。” 女人转过一半身子,靠在墙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鸟做人事就不是鸟,人不做人事才是人,我不人不鬼,任由摆布过得生不如死。” “你们只比我更凄惨,每天活在恐惧里,恶鬼,诅咒,恶魔,都躲在阴影里悄悄蚕食,直到你意识到时,半边身子已经没了。” 她转过身,背后阳光刺眼,正面一片阴暗。 “何必呢,比谁的笼子更破?” 宁烨毫不避讳直视她的眼睛,“我只管飞出去。” “飞出去?” “死也要飞出去。” “你知道外面也是笼子,出不去的。” “我不会停下来,死也要死在天上。” 两人对视良久,姚千尺侧头低眉,避开他的目光。随后走到屏风内,只有声音传出。 “你走吧,下一次,活着回来,我们继续聊。” 第23章 窥视 “话说,有可以观看的房间吗?”宁烨站在门口,回头问道。 “有,找方姐问,有些人喜欢被观看,你想干什么?”姚千尺坐在床上,看外面人来人往。 人群在叫喊,嬉闹,但没有声音,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都这么开心。 “算是了解一下这个圈子吧。”宁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仿佛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推到最阴暗的角落。 “也可以出去,上隔壁楼梯,那边都是美男子,可不要流连忘返哦。”姚千尺发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宁烨归结为她的恶趣味。 笼里的鸟发出清脆的鸟鸣,为他送行。 来到大厅柜台,宁烨两手靠在台面上,方姐眼珠上抬又放下,算是打了招呼。 “方姐,有公开可看的房间吗?” 方姐从桌底下拿出一块平板和耳机,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 “左上角退出页面,有直播板块,视频不留存。” 宁烨拿走,坐在大厅沙发上开始观看,他点开第一个直播间,名为「休闲吃播」。 画面里一家三口悠闲地坐在榻榻米上吃火锅,一盘盘肉顺着流水线送到桌上,画面后方,一颗尖叫的头颅不断长出身体。 「挑战一小时速切」 一名古风打扮的人面对满是孔洞的墙壁挥动双刃,孔洞中不时伸出手脚,被他一刀斩断,若是仔细看去,这些手脚一模一样。 一幕幕残忍暴虐或是极端不堪的画面刺激着宁烨的神经感官,他不忍再看,关掉屏幕,还到柜台,给张胜发消息告辞后匆匆离去。 走出楼梯间,外面香气混杂的气味和人声鼎沸如同另一个世界,宁烨感觉呼吸顺畅了很多。 抬头看去,老楼上黑漆漆的玻璃望不进里面,世界仿佛被割裂成两半。 上面的清水中夹杂着黑色的污泥,下面完全被黑色占据,没有一丝缝隙,两边界线分明。 宿主,权贵,商人,高管,明星,学者,一众人撕下包裹自己的人皮,在这里发泄黑暗角落里最漆黑的情绪,待从这里走出,披上人皮,世界就会回到原本的样子。 “帅哥,来一个吗?平安喜乐,很灵的。”一个尼姑打扮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手上拿着一把玉板,上面刻着字。 宁烨有些想笑,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给她张真灵验的静心符怕是反而把他当傻子。 “多少钱?”就图个喜气吧。 “十块一个。”假尼姑赶紧递上一块,拿出二维码。 宁烨付款后,把玉板放在手上,看着上面的平安喜乐,万般情绪流过心底,戾气一闪而过,再回过神,玉板已被捏成了碎块。 他呆呆看着手里的碎玉,不知为何自己心有戾气,不知为何自己能捏碎一块玉板。 嗡嗡。 电话振动传来,宁烨掏出来,是金会计的电话,他接通后走到垃圾桶旁丢掉碎玉,刚刚张嘴,震耳欲聋的喊声几乎要捅穿他的耳膜。 “宁烨,快回来,来客人了,老板说你也得来。” “是唐莹莹!她滴电影俺从小看到大嘞!”魏磊的声音传来,还有金会计不满的叫嚷。 “她比剧里还好看。”邓明玉似乎离得有点远,大声喊道。 “切,明星算个什么,我不比她好看?”江姝静着重提到我这个字,不知在想什么。 李寻清呆在一旁,安静地看这几个人对着手机叽里呱啦。 “好,我马上回来。” 宁烨挂断电话,打车回府。 张胜赤身躺在床上,喘着粗气,浑身酸软无力,眼神迷离,痴迷地看着旁边透明浴室里洗浴的曼妙身影,水雾中透着朦胧的诱惑。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 叮铃。 宁烨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优雅的女士坐在圆椅上,衣着简单素雅,带着圆框大墨镜,墨镜下化了精致的妆容,旁边站着一名中年女性,周围有三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另一边一群有男有女,形态各异,风格迥异的人聚在一块儿,有的吃花生,有的嗑瓜子,有的喝茶吃蛋糕,热热闹闹看着那个坐在中心的女人。 门口传来动静,两边人都看过了来,宁烨面不改色,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容,关上门,向众人点头致意。 金会计起身,走近另一波人,三名保镖直接放行,反倒齐齐盯着虎背熊腰的魏磊,脸上紧绷。 一旁的中年妇女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脚步,表情很不耐烦。 “等了半天就等这么个毛头小子,我们也是听朋友说你们这儿管用才来的,别让我们失望。” 金会计露出标准商务的笑容,没有丝毫胆怯,“章女士放心,只要是我们业务范围内的,驱邪赶鬼,不在话下。” 他举起手伸向宁烨,宁烨走到他手边,闻到一股很香的香水味,来源是那个女人,还有一股淡许多的味道,来自中年女人,两股味道混在一起,鼻子痒痒的,不知道他们怎么受得了。 “这位,宁烨,新来的,学了点东西,一个月内成功处理了两件灵异事件。” “我身后这批人,比他只强不弱。” 中年妇女看了宁烨一阵,宁烨眼神毫不避讳,随后她又看向后面的一群牛鬼蛇神,最后看向金会计。 “行,事成,价格随便开,预付20%订金,不成,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只要是我们业务相关,我们会全力以赴,无关我们一分不要。”金会计定下前提,不再多说。 中年妇女让开,露出身后唐莹莹的半边身子,圆框墨镜下化着精致的妆容,顺滑的黑色长发简单梳理到后面,耳朵上挂着紫色晶莹的挂坠。 她坐在椅子上依然挺直身子,仪态端庄,素色的衣服穿出高档的档次。 她没有摘掉墨镜,正对两人说道:“打扰各位了,希望各位大师能帮我解决难题。” 后面几个人摆手,嘴上说着没有,金会计面无表情,心里已经把这群小鬼骂了一个遍。 宁烨在心里过了一遍她在网上的信息。 唐莹莹,29岁,6岁便开始涉足娱乐圈,从儿童模特,到龙套演员,再到影星,涉足歌舞,凭借四年前的影片《也无风雨也无晴》夺得影后称号,风光无限。 当时她和男主陷入到舆论风波中,她和男主,也是有妇之夫,似乎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同时她在一次采访中里言语不当,那段时间她的团队和公司应该为了应对舆论焦头烂额。 “我半个月前开完演唱会,回到酒店休息,等电梯的时候,我感觉后面有人在看我。” “本来我出行的配置,被人注视应该习以为常,但那个时候,那道视线的存在感过于强烈,我能感受到那人剧烈的情感波动。” “但回过头,那种感觉消失了,也没有看见可疑的人。” 话说完,唐莹莹墨镜下的表情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张了。 “我们回到房间聊了聊第二天的安排,助理关窗拉上窗帘,给我准备好衣物,我妈和助理就去隔壁房间了。” 唐莹莹抱紧自己的双臂,微微颤抖,完全陷入到过去的回忆里,恐惧的情绪溢于言表。 “等她们走了我直接去洗澡,洗完出来坐在床上看手机,我感觉有一股冷风吹到背上。” “我往后看,窗帘被风吹起,明明关上的窗户被人打开了。” “你知道那是几楼吗?36楼,我也没听到房门有打开的动静。” “这个时候我又感觉到了,强烈的注视感,那个人躲在什么地方,死死地盯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恶意,恨不得要把我扒皮抽筋的恶意,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只能紧靠床背,偷偷拨打我妈的电话,甚至不敢看是否接通,我好害怕,怕那个人突然从什么地方跑出来。” “然后我听到柜子的门慢慢打开,但看不到人更看不到手,只能听到嘎吱的木头声响。” “我躲到被子里,捂住脸,从缝隙里看,有一道黑影从里面走出,突然出现到我面前,把我压在下面。” 唐莹莹呼吸急促,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这时候我妈进来了,她有备用房卡,那个人的重量突然消失,我妈和助理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窗外更不可能走。” “我们查了监控,同样没人进入到我房间,甚至没人经过。” “警方调查,没有入侵的痕迹,没有指纹,没有第二人存在的迹象,只能点到为止。” 宁烨在一旁听得入了迷,情不自禁问道:“所以你们觉得见了鬼?” 唐莹莹目光放到他身上,缓缓吐出话来,“是,我们拜过高僧,求过道士,我依然能感觉到那股目光。” “什么感觉?”魏磊有些好奇。 唐莹莹低下头,斟酌用语,“就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极度恐慌,感觉灵魂都要被他的目光吸走。” 说完,她似乎想起什么,突然抬头看向另一桌的人。 ,是五个人吗,金眼镜在这,他们老板去后屋了,还有几个人来着。 她挨个看向他们的脸,看完其中一人后正要看另一人,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人的面孔似乎有些陌生,现在想想却完全记不住他的脸,此刻正坐在刚刚金眼镜的位置上。 他露出诡异的笑容,站起身。 唐莹莹惊恐地抬手指向那人,不断转头看向其他人。 “他,他,他...” “我?”邓明玉犹豫片刻,抬手指着自己,有些疑惑。 那人毫不掩饰地走向唐莹莹,似乎笃定周围人看不到他,笑容机械而僵硬,面色苍白得像是死人。 嘭! 他突然步伐加快,猛然加速,冲向越发惊恐的女人。 “啊啊啊!” 唐莹莹捂脸惨叫,倒在地上,周围人一阵恐慌,环视四周,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中年妇人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抱住她,眼睛通红,流下泪水。 “莹莹,妈妈在这儿,不怕啊,不怕,妈妈在。你们干什么吃的,给我找啊!我女儿撞鬼了你们怎么没点反应!” 一群人面面相觑,李寻清打下字,发给邓明玉,邓明玉看了一眼她后看完消息,深吸一口气。 “姐,现在有两种可能,要不,她患上特殊的心理疾病,要不,鬼通过我们目前无法发现的方式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没病,我告诉你我女儿没病。”妇人冲邓明玉发了疯似的喊,随后停顿许久,低声嘟囔,“我们看过,医生说只是比较疲惫,没有其他问题。” 金秘书和宁烨对视一眼,从腰间掏出一张符,走到唐莹莹身边蹲下。 “静心符,对她有帮助。”说完他把符贴到唐莹莹背上,过了一阵,她身体不抖了。 “唐小姐,现在还有那种感觉吗?” “...嗯。” “谢谢。”金会计目露愁色,看向宁烨。 “电话特事办,这件事我们需要登记。” 妇女惊疑不定地看着金会计,“你们跟特事办有关系?” “我们是特事办手底下打工的,正经帝国特事部合作机构。”金会计解释。 “喂,大个子。”妇人怀里的唐莹莹轻声说道。 “你说我?”魏磊走上前,无视警惕的保镖。 唐莹莹手撑在地上,缓缓起身,墨镜掉到地上,露出浓妆都盖不掉的黑眼圈和湿润通红的眼睛,她仰头,看着将她笼罩在身影里的壮汉。 “你看我的电影从小看到大?” “是,我和我奶奶说以后娶你这样的女人做老婆。”魏磊笑呵呵地回答。 “请你保护好我,不然以后我拍不了电影给你看了。” “尽我所能。”魏磊露出森白的牙齿,如同一头残忍的大白鲨。 ... 咚咚咚。 咚咚咚。 刘丹青瑟缩在床上,面色蜡黄,精神萎靡,浑身发抖,惊恐地望向家门口。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频繁,门外的人似乎开始着急了。 “很快就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她喃喃自语,完全没听到床头柜上响动的手机。 咚咚咚咚咚! “我不怕我不怕我很快就不怕了,一定会熬过去的,我会熬过去的...”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第24章 恶意 “周老哥,怎么是你啊,刘丹青呢?” 宁烨围着周屹转了一圈,视线完全不在他身上。 周屹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脑袋,“丹青发烧,暂时不能来了,我给你们登记完就走,有事儿电话联系。” “哦。” 周屹看到刘莹莹也没有表情,出示证件,一本正经登记信息。 “甲方疑似受鬼侵扰,接下来一周乙方保护甲方免受灵异骚扰,袭击,甲方支付乙方30万元。乙方除鬼则甲方支付乙方100万元。订金为30万元的20%,6万元,如确认无鬼则甲方不需支付乙方报酬,订金不退还。由下河市特事办监管,有无异议?” “无异议。” “无异议。” 三方签字画押后,周屹起身准备离去。 章女士拉住他的胳膊,露出讨好的笑容,语气谦卑。 “周先生,周先生,我们家莹莹身份特殊,您这边一定要帮忙保护好信息,不然出了事公司那边会来找麻烦,我也很苦恼的。” 周屹装作没有听懂她的威胁,淡淡道:“一视同仁,不认识,你们只能托朋友才知道这,就是我们的功劳。” 说完他甩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章女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睛看向别处,不知在想什么。 周屹进车点火,看到宁烨从里面出来,便停下动作,拉下车窗。 “怎么了?” 宁烨俯下身,和周屹平视。 “她真是发烧?” “她早上电话过来,说是发烧。” “周老哥有时间看望她吗?” “没有,我还要核对两件案子,张胜那个驻点的专员也在忙,有问题?” 宁烨底气有些不足,直视周屹的双眼,“我打电话她没接,之前状态也不太对。” 周屹扭头拉上车窗,车窗上到一半止住,他没看宁烨,挂档走人。 “我去看看,多谢。” 看着车子离去,宁烨在风中凌乱。 我关心她,你谢个什么? 好复杂,想不清楚。 回到门店,李寻清正往杯子里放入一张符纸,然后往里面倒入温水,再分到其他杯子里,金会计向其他人解释。 “这是符水,符为通感符,刘小姐喝下这杯带符的水,其他人喝剩下几杯,两小时内,刘小姐被灵异侵袭,其他人会同步感知到。” 章女士看着浮在水杯中间的符纸,思考片刻后说道:“就是说我女儿见鬼了,他们也能见?两小时后呢?” “他们「感知到」鬼了,鬼也会感受到,两方频率同步,就用不上感知符了,他们会成为次要目标。” 章女士点头,继续问道:“我能喝吗?” “妈,你干什么?”刘莹莹抓住她的手臂,但瘦弱的身躯完全拧不过发福的母亲。 金会计也劝说道:“我不建议,看见和看不见,被袭击的概率完全不一样。” “鬼只是不断撩拨她的神经,还没到更严重的时候,但其他人很可能直接被袭击,重伤,死亡,我们是拿命赚钱。” 章女士眼眶红红的,“我只是想为我女儿分担一点。” 魏磊大大咧咧绕过她,把带符的水杯递给刘莹莹,“专业的事就让专业的人做,你喝了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 “你...”章女士头发倒竖就要发飙。 “让我们分心保护你,嫌你女儿死的不够快?” 章女士顿时蔫巴起来,嘴硬道:“我这不是担心嘛...按各位大师的想法来吧。” 魏磊,李寻清,邓明玉,江姝静,宁烨,刘莹莹,举起水杯一饮而尽。 刘莹莹一饮而尽,左右看看,好奇道:“好像没变化。” 金会计解释,“等下次鬼来了,就起作用了。” “那为什么你不喝?我看你挺专业的?”比起其他人,章女士对刚刚一直负责交谈的金会计更信任。 宁烨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主动走向前,“金会计是内勤人员,不参与外勤工作,请放心,灵异事件我们是专业的。” “真的?我凭什么相...” 章女士话说到一半突然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江姝静从她身后伸出头,揭下定身符,笑嘻嘻跑到宁烨身边。 章女士像是暂停键突然按下播放,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呼吸。 “妈。”刘莹莹慌忙从座上下来,扶着母亲的手臂。 “江姝静,不准这样对待客人。”宁烨呵斥完赶紧和刘莹莹一左一右扶章女士到座位上。 “你个,你个疯丫头,不怕把我吓死了。” 章女士心有余悸,食指指向此时躲在魏磊身后的江姝静。 “你可以,我信了,一定要保护好我女儿。” 江姝静钻出来,跑到她旁边握着她的手,一副乖巧的样子,“章姐姐,您放心的,我们这可是群英荟萃。” “那么,下一步是?”宁烨看向章女士。 “给我你们的衣码,我叫小汪给你们统一着装,两小时后,通传大厦,拍广告。” 他看向金会计,又看向李寻清,两人冲他点头,于是开始排兵布阵。 “魏哥,你和我一组。寻清姐,明玉,姝静,你们三人一组,每六小时轮换警戒,无论何时至少有一人在刘小姐身边。” “如有其他案件,金会计通知我们,由休息那组负责。” “不要,我要和你一组。”江姝静发出抗议。 “等你接近魏哥水平,咱俩就能一组。” 魏磊举起右臂,鼓起宛如花岗岩的大块肌肉,江姝静一跺脚,不吭声了。 “事不宜迟,开始准备吧。” 众人准备完毕,走出小巷,外面排了三辆豪车,每辆都有司机在一旁等候。 一位干练精神的女生看到众人主动上前,“老板,车备好了,衣服在后备箱。” 章女士挥手安排,“小汪,你和这三位女士一块,坐后车,两位男士请和三位保镖坐前车,我和莹莹坐中间这辆。” 李寻清看了宁烨一眼,宁烨会意,开口道:“寻清姐和你们坐一起,以防意外。” 章女士一拍额头,“诶哟,是是是,我疏忽了,就这么安排。” 众人上车,驶向通传大厦。 宁烨坐在真皮座椅上,保镖递上两瓶果汁给他和魏磊,车上的音响放着舒缓的音乐。 他看向外面的街景,还有飞速甩到后面的路人。 之前走在路上,坐在出租车上,还有些不懂,此时此刻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有为了下一代这样的极端组织了。 大部分人在为生活疲于奔命,省吃俭用,甚至没有思考未来的余地。 还有一部分人夜夜笙歌,拿着大风刮来的钞票肆意妄为。 两者的洪沟过于巨大,无力反抗,无力扭转,只能用海量死亡发出最后的哀鸣。 但除了批评年轻人脆弱,更森严的网络管控,与商场空中的网,桥边的围挡,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不,或许已经变了,所以才会如此,不然无法遮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他们站在帝国的大脑和脊髓上,直到这头巨兽被累累伤痕放干了血,哄然而散,不见踪影,靠着腹里的积蓄继续过着高高在上的生活。 魏磊轻轻碰他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还喝不?” 宁烨摇摇头,不再想这些,拿出手机搜索刘莹莹的资料。 她出演的影片剧集解说,综艺,娱乐八卦,评论区,迅速看完后又有了点想法。 刘莹莹父亲是赌鬼,很早便因为意外被打死,母亲独自拉扯她长大。 虽然她因为影后称号家喻户晓,但流量早早就下去了,拿下影后之后拍了不少烂片广告,逐渐沉寂。 这两年突然开始营造所谓的“大女主”人设,独立自主,不靠男人,很有主见,运筹帷幄,帮扶女性,以女性性别为荣。 通过一次综艺展现人设,宣扬女性自豪感后,人气迅速回暖,受到了大量女性喜爱,综艺广告不断。 从目前的接触来看,刘莹莹样貌气质很特别,透着一股子高端典雅的味道,很难不成为焦点,十分贴合这个人设。 但真实存在感又弱的可以,感觉像是照着章女士的框架添了点新潮女性观点,放在刘莹莹身上。 所以为什么是被注视呢?似乎是极端粉丝的视角。 注视她,仰慕她,接近她,强迫她。 是某个粉丝死后的灵魂吗,为什么他们无法感知到? 但又是充满恶意的视线,生前和她有仇?和极端粉丝的猜测可能还有冲突。 嗡嗡。 邓明玉传来消息,“我没查到有她极端粉丝死亡的新闻,具体有没有可能只有刘莹莹和章女士知道。相比之下,她现在的粉丝团体可能要疯狂很多。” 宁烨心头一动,回复道:“怎么说?别发给寻清姐,也别让外人看到。” “知道,静静在给我打掩护。” “诬陷,网暴,骂街,拉踩其他明星,极端厌男,女性优越,女性弱势,她的新近粉丝频频爆出恶性言论或事件,很难说是巧合。” 宁烨陷入沉思,感觉有些矛盾,看样子她的崛起带着腥臭的污泥,散发对他人的恶意,为何到了灵异现象却反过来了。 他打字回复,“我也没有靠谱的思路,感觉处处是矛盾,先按粉丝的方向来吧,哪怕是排除错误答案也好。” “收到。” “听到了吗?” 咚咚咚。 “丹青,开一下门,我给你带了牛奶水果,还有些零食。” 咚咚咚。 周屹站在门口,脸上有些犹豫,还有点不安。 她是真发烧睡着了,还是出事了。 透过窗帘缝隙只能看到一点点屋里的状况,完全看不到人。 隔壁的房门打开,一个男生伸出自己的鸡窝头,“别敲了,很吵的知不知道,忍了你很久。” 周屹微微躬下身子,“抱歉,请问你知道你隔壁房间的人吗?” “嗯?你问这个做什么?”男生迷蒙的表情变得警惕。 “她是我同事,今天请病假没来,我来探望却没个声,有些担心。” “哦,这样。”男生点头,“应该是女生,每天早上准时吹头发,晚上也吹,好吵的,今天难得没吹,原来是生病了。” “我也不知道,没听到吹风机声就没醒,后面也没听见隔壁有动静。” “好吧,谢谢。”周屹无奈点头,男生关上了门。 他犹豫片刻,抿嘴拧鼻,掏出一根铁丝,伸进刘丹青家门。 “要真没事我可是惨了。” 咔哒。 门锁解开,周屹拉开门,屋里的霉味和湿气让他忍不住皱眉。 屋里一片昏暗,他按下门口的开关,灯没有反应。 他从后腰掏出手枪,紧靠着墙缓缓步入其中。 尽头的门开着,露出床上的裤腿和脚,周屹没有放松警惕,扫遍每一寸空间,确认安全才继续行进。 苍蝇嗡嗡作响,还有冰箱制冷的声音,屋里干净整洁,垃圾桶里没有垃圾。 哪里来的苍蝇? 周屹心有疑惑,按在心底,继续向前,走进最里面的房间。 李寻清躺在床上,眼睛瞪出眼眶,手僵在空中,面色苍白。 旁边的墙上印着一道黑色的人影,上面还有苍蝇的残肢,墨绿色的汁水从印记上流下。 周屹放下手枪,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一个苍蝇组成的人进入她的房间,朝刘丹青猛地扑去,她吓破了胆子,心脏骤停,倒到床上,蝇人一头撞在墙壁上,把自己撞的稀巴烂,留下恐怖恶心的人影。 他赶紧走到床边,扶住刘丹青的肩膀。她依然盯着房顶,嘴唇死白,没有动静。 “喂,你醒醒,我马上叫救护车,你坚持住。” 苍蝇嗡嗡作响,不见踪影。 第25章 面孔 “你说什么?” 周屹从医院走廊座椅上站起来,对手机喊道。 “刘丹青的个人物品整理好了,工作会有人接手,工资赔偿金抚恤金等已结算,她父母已经领走了,我不会重复第三遍。” “姓刘的你什么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是副主任的意思。” “那你...那你不会拦着点。” “我拦着下一个走的就是我。” 周屹的语气软下来,“刘老弟,刘大哥,人家小姑娘还跟你同姓呢,她心脏出了点小问题,但还能工作的啊。” 刘殿生边戴着耳机听他说话,边看监控录像,还一只手记笔记。 “心脏只是理由之一,每周开会都会说的,和诅咒宿主保持距离,她遵守了没有,这么快来报应也是前所未见,副主任还想调查她的私生活,被我劝下来了。” “之前一个和宿主保持长期情侣关系的都没她这么快,我要是不知道她私生活干净,我也会怀疑,所以别怪副主任。” 周屹在走廊上来回走动,试图运转一片空白的大脑。 “那怎么办,到现在连她父母电话都没有一个。” “凉拌,年纪轻轻就干这行当,她父母不清楚工作内容也知道赚的是棺材本,早当她死了,我听她爸妈一副早就知道的语气。” “你...你说得对,那怎么办?” 刘殿生放下笔,眼珠子往上飘,想了几秒后说道,“死马当活马医,宿主是耗材,我们是有编制的耗材,有没有可能她可以成为优质耗材?” “你他么说明白点。” “问问你驻点的老人看有没有法子,没有就问别的驻点,都没有办法就让她面对悲惨的现实吧。” ...... 众人从地下车库进入电梯,来到12楼。江姝静好奇地踩在地砖上,闭眼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呼出。 她轻轻抓住宁烨的手臂,惊喜说道:“哇,这里好高级,这个地板,空气中的味道,还有装修,好干净。” 宁烨有些奇怪,“正常的商场大厦都是这样吧?” 江姝静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你一直在大城市生活,是不懂我们乡下来的人的感受的。” 宁烨歉意地挠头笑道:“抱歉,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 “没有,你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啊。”她又露出笑容,可爱的容颜让人禁不住想要好好保护。 “我们村里也很好啦,有高高的稻草,还有一排排果树,我经常摘果子吃,还被邻居追着打。” “稻田和果林中间是好宽的溪流,我们那的孩子水性都很好的,很久都没娃娃溺过水了。” “好好好,”宁烨用安抚的语气轻声说道,“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嗯!”江姝静笑得很开心,像是刚偷偷摘下一颗香甜的苹果。 一行人轮流在卫生间换好统一的黑衣,戴上对话耳机,确认能正常联络后,正式开始刘莹莹的保护工作。 李寻清碰了一下宁烨和邓明玉,朝刘莹莹方向示意,江姝静敏锐感知到,怒目而视。 刘莹莹双手拢起头发往后撒去,肩背挺起,高跟鞋踩在地上哒哒作响,雷厉风行,气质有了极大变化。 她和章女士的站位悄然发生变化,众人开始以刘莹莹为中心开始行动。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跟在后面。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上前,“刘老师,辛苦您了,我是营销部经理,姓王,要休息还是...” 刘莹莹快速走过,出声打断,“直接去化妆间,台本给我,妆容服装小汪和你们沟通好了是吧。” “是是是,在那边。”王经理赶紧跟上,一手示意方向,同时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她,“服装我们提供,妆容由你们定,只要贴合服装主题就好。” 路上她继续问道:“休息室在哪?” 王经理愣了一下,不是说去化妆间吗,想变卦了这是,心里顿时有些不满,但姿态还是要做足。 “在那边,我带您去。” “不用,麻烦您带后面三个黑衣服女生先过去,然后我的经纪人会和你们沟通。” 王经理有些搞不清她想做什么,赶紧拉过来一人,“小何,带刘老师去化妆间。” 被拉过来的女生吓得两手僵在胸前,立马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资料,小跑到前面带路。 “刘老师好,这边请。” 刘莹莹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带着大批人马走进化妆间,刘经理带着章女士,李寻清等人离开大部队。 “哇,你们看到了没?好帅啊。”邓明玉捂着嘴小声和两人说话。 江姝静翻了个白眼,“你咋不觉得章女士帅?而且这有什么帅的,装腔作势,目中无人。” “章女士也很帅。”邓明玉下意识接话,然后有些心虚地缩起身子。 “可我就是觉得她超级帅啊,这才是平常的她吧,工作时气质完全不一样,英姿飒爽,统领全局,一言九鼎,简直是女性楷模呀。” “好好好,”江姝静感觉自己眼珠子要卡在上眼眶下不来了,“有机会就去要张签名。” 邓明玉一把把她拉进怀里,“你说得对,好妹妹你一定要帮我。” 江姝静被挤进宽广柔软的胸怀,透过腋下缝隙和李寻清对上视线,那逃过一劫的眼神简直让人火大。 助理小汪站在门口,努力抬头看向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咽下口水,强迫自己站在门口,挡住宁烨和魏磊。 “抱歉,老板要上妆,男士麻烦在门口等候一下。” “小汪,放他们两个进来。” 小汪露出诧异的表情往后看去,但身体已让开到一旁,没有做声。 宁烨和魏磊走进化妆间,最里面的换衣间打开,刘莹莹从里面走出。 素色的衬衫换成了极具高级感的红色长裙,紧紧贴在她身上,展现傲人的身材。 她坐在椅子上,翻开台本,嘴里说道:“吴青,上妆了。” 一位年轻的女生放下一个小箱子,打开后是一排排化妆品,她拿起其中一个开始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两个大男人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宁烨开始看起刘莹莹的成名之作的解说,《也无风雨也无晴》。 故事讲的是人到中年的已婚中年男主和年轻的女主因为一次线上读书会相识。 两人彼此交流对书中情节,人物,隐喻的看法,逐渐演变到生活,事业,历史,社会,人生。 两人无话不聊,有争执有共识,有吵闹有妥协,逐渐暗生情愫。 但男主事业家庭的压力越来越大,女主工作也磕磕绊绊,麻烦不断,最重要的是,两人知晓了彼此的情况,年龄,家庭,地位,燃烧的心忽的冷下来,联系逐渐淡了。 男主在外被上司刁难,在家妻子不理解他的情绪,所以男主每天晚上回家,停车到地下车库里抽烟看剧。 女主被好友背刺,犯大错遭公司辞退,父母不关心她的心理,只想她回家相亲,因此白天应聘,晚上以泪洗面,他们都放下了看书的爱好。 两人被生活压迫到极限,某一天拿出手机,上面同时弹出对方的消息,他们重新建立起联系。 生活没有改变,只有两个孤独的灵魂以交流看书感受的方式彼此慰藉,新的每一天阳光撒下,却期盼夜晚降临。 男主某一天工作中晕倒,到医院检查出重病,命不久矣。 妻子提出与他离婚,带走了孩子和大部分财产,所幸因为领导刁难,离婚后公司才作出赔偿,没被拿走。 他把大部分钱交给久不联系的姐姐,拜托照顾好父母,随即离开呆了二十年的城市。 女主在楼下见到了男主的身影,很是惊讶,寒暄片刻后男主交给她一份书单,是他感兴趣但还没读过的书,随即告辞离去。 一年后某位作者的签名会上,一位素衣女士将书递给作者。 作者翻开书本,首页写了两个名字,便询问要写什么,她思考片刻,说出内容,也无风雨也无晴。 作者在名字下方认真写好,画面在合上书本,交到女主手上的那一刻陷入黑暗,本片完。 解说分析了故事贴合现实,展示了现代人生活的点滴,年轻的刘莹莹演技过去一直备受好评,直到这部电影对比影帝男主不落下风,在当年一众影片水平一般的情况下夺得影帝。 还说了刘莹莹和现实已婚男主的八卦,以及她在采访中几乎算是明示的表白,把话题度拉满。 然而这之后刘莹莹状况急剧转下,直到通过人设综艺重新翻红,过去的行为有了另一种解读。 可以说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简直不是一个人,认真努力,敷衍了事,演技真实,夸张做作,专心演戏,广接综艺。 这是为什么? 与此同时,魏磊看着刘莹莹脸上的粉越来越厚,越来越白,再抹上红,定妆,喷上香水。 化妆小妹满意地看了一阵,收拾化妆箱。魏磊大跌眼镜,明明比不化妆丑的多,鬼都没她脸白,这是送上门给他们超度来的吧。 小妹注意到他的眼神,踮着脚拧起鼻子,“这样上镜好看晓得吧。” “晓得晓得。”他忙点头,心里完全不信。 随后一群人走出化妆间,来到拍摄区,刘莹莹站在幕布前,对着摄像头和众人摆造型,说台词,眼神犀利,姿势优雅诱人。 刘莹莹看着镜头里自己摆手弄姿,情绪忽然低落下来,身体略微有些僵硬,随后她抬起头,露出尽在掌控的笑容,重新变得张扬自信。 宁烨的瞳孔映射着她的一举一动,捕捉到了刚刚的异常,但不明白到底是发挥失常还是有什么问题。 人群后抬着化妆箱的吴青朝旁边的同事嘱咐什么,将化妆箱递给那人,转身回化妆间。 “口红口红口红...”她喃喃自语,打开门,化妆台前的座位上正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她,手上拿着丢失的口红,对着镜子涂抹嘴唇。 吴青透过镜子看着那人的脸,却不知为何记不住样子,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心中升腾。 那人听到动静,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住,缓缓转头。 吴青心跳得越来越快,那张脸为什么完全看不清,也记不住,没有丝毫印象。后面的喧嚣也似乎远去,听不到声响,只剩下她和眼前那人。 她强行露出笑容,“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就要关上门。 砰。 一只惨白的手扒住门,怪异的面孔紧贴着吴青的脸。 “啊啊啊!” 砰! 随着一声尖叫,吴青被拉入化妆间,门被一股巨力关上,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那边。 宁烨下意识想要过去,大脑忽的清明,“魏哥,你保护好刘小姐,我过去看看。” 魏磊点头,扒开周围的人群,站在刘莹莹身边,禁止任何人靠近。 “让开!让开!”宁烨冲路上的人大喊,飞速跑到化妆间门口。 他扭动把手往里推,门丝毫不动,好像后面有人死死顶住,不让他进入。 他用力撞了两下也没有丝毫动静,随即心头泛起一股狠劲,拿出小刀划开大拇指,抽出一张符咒,将鲜血画在上面。 “都后退!”他大喊一声,见附近的人远离后将符纸甩到门上。 “惊雷!” 轰! 大门应声炸裂,周围弥漫起烟尘,宁烨捂住口鼻向里面走去。 走过烟尘,不远处化妆台前的座位上正坐着吴青,她的头低垂下去,没有反应。 他赶紧跑过去扶起她,“喂妹子,你...” 噔。 一颗眼球落到地上,滚到脚边停下,宁烨的呼吸停了一瞬。 吴青的脸被利器划得面目全非,血肉倒卷,完全看不出是一张人脸,一道巨大的伤口从脑门直到下巴,将这张烂脸分成两半。 她手里握着一只口红,即使死后也紧紧攥着。 啪。 另一颗眼球也掉下来,摔了个稀巴烂。 第26章 心死 “吴青,24岁,广石省蓝和平县人,化妆师,两年前开始跟着刘莹莹,没什么朋友,同事关系友好,父母是最常联系的人。” “尸检仍需她父母同意,但按我的经验判断,凶器是一把水果刀,伤痕几乎都是砍伤,有轻有重,没有章法,没有贯穿伤,最后一刀重重落下劈在眉心,直接死亡,与前面几刀造成的性质完全不同,可以认定为带有情绪的虐杀。” 宁烨点头,微微躬身表示谢意,警员和法医告辞离开,这件案子被划给了特事办,就只能从旁辅助了。 他和李寻清站在化妆台前皱眉思考。 “寻清姐,你有什么看法。” 李寻清打字打了很久,发给他看。 “第一点,鬼开始扩展袭击范围,我们尚不清楚它袭击的规律。 第二点,只砍烂脸部,有泄愤的因素在,也许是鬼生前的执念,可之前的袭击又没有突出这点,有些奇怪。 第三点,吴青手里的口红,据刘莹莹所说,这是她四年前拍电影时用的口红,和现在的风格冲突,所以放到吴青那里以作留念。” 宁烨点点头,跟上她的思路说道,“首先吴青拜托同事拿着她的化妆箱,自己回化妆间找口红。 这只从来不用的口红不大可能丢在这,只能是鬼拿走的。 吴青在两年前风格大变时入职,这只口红是四年前的,也许有刘莹莹过去的粉丝死后向现在的她泄愤。” 两人面露愁容,这种大海捞针的事很难办啊,只能从刘莹莹这里入手了。 于是他们来到休息室,一群人正坐在里面,刘莹莹裹着毛毯,脸上没有表情,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章女士起身走上前,“怎么样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总之想要一个答案。 宁烨摇摇头,走到她旁边,“我们需要谈谈。” 章女士眉毛狠狠一抬,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显然会错了意,见宁烨摇头表情才缓和下来。 宁烨坐到刘莹莹面前,开始解释。 “恶鬼少有无故缠身,尤其是这种目的性非常明确的。目前来看鬼是冲着转型后的你,我想知道你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开始转型。” 等他说完,章女士眉毛倒竖,破口大骂,“你什么意思啊你,我要你们提供保护,把鬼赶走,现在又来指责我们,不想要钱了是吧?定金你们也留不得。” 宁烨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她身后平静如水的刘莹莹,“我们猜测是她四年前的粉丝,死后来找她。 如果你能找到转型后发表过极端看法,或有跟踪骚扰行为的粉丝,我会把名单交由警方核查情况。 这会有利于我们超度恶鬼。如果不想提供信息也没事,我们只提供一定时间的警戒保护,到期后结束服务,不会考虑续约。” 说完身子往后一仰,等待回答。 章女士和女儿面面相觑,刘莹莹有些疑惑,但如实相告,“刚拍完电影我火了两年,由于合约我不得不接大量广告烂片,热度越来越低。” “前两年综艺开始起来了,没有作品的明星也能一飞冲天,赚的还多,公司就安排我接综艺,就这样。” “人设呢?两年之前你都以柔弱敬业的形象示人,现在却走截然相反的人设。”宁烨盯着她的眼睛,幽深的眼眸让她心里一颤。 “什么人设?” “网上说的大女主人设。” 她站起身,高跟鞋踩到宁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我就是我,不是什么人设,质疑是你的自由,但不会影响我。” “你喜欢吗?”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刘莹莹张开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这算什么问题,喜不喜欢自己的性格? 性格吗? “喜欢。” 章女士开口,起身站到她身前。 刘莹莹看了母亲一眼,没再做声。 宁烨见氛围有些不对,从椅子上起身告辞,“感谢。”说完走向门口,李寻清紧随其后。 “对了,”宁烨手放在门把手上,突然想到了张捷附身她女儿,虽然感觉完全不是一回事,但还是回过头,“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平常刘小姐生活起居是由谁负责的?” “这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个人的一点好奇。” 刘莹莹抿嘴一阵,说道:“我妈会买水果,和我一起做护理,小汪负责其他的。” “平常都是住酒店吗?” “对,因为要飞很多地方。” “用的是自己的还是酒店提供的,有卫生服务吗?” “都是小汪带的,她会打扫卫生,我不喜欢有外人进我的房间。” 小汪再也无法忍耐,噌的一下起身,怒气冲冲走到宁烨面前瞪着他,“你什么意思啊,针对我?” 宁烨露出礼貌的微笑,“没有的事,只是正常问两句。” 小汪收起表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太阳女神向你问好。” 宁烨的表情变为惊愕,下一刻小汪袖口滑下一条刀片,狠狠戳进宁烨右眼。 “啊啊啊!” 宁烨发出惨叫,倒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李寻清第一个看到,而最快反应的是坐在后面的魏磊,他瞬间出现在小汪身后,掐住她的脖子举到空中,眼里闪过一丝猩红的光芒。 “嘻嘻嘻。” 小汪神情怪异,发出诡异的笑声,突然脖子里传来啵的一声响。 她的脑袋缓缓飘起,带着颈椎逐渐升空,像是一颗气球,身体挂在魏磊手上没了动静。 这颗脑袋依然发出瘆人的笑声,飘到屋顶,目光看向尖叫躲到角落里的人群,缓缓飘荡过去。 “嘻嘻。” 啪。 魏磊一把抓住她的骨头尾巴,狠狠扯下来,狰狞的面孔贴在她的笑脸上,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头。 “喜欢笑?” 他的左手青筋鼓起,猛地用力,狰狞嬉笑的面孔瞬间炸裂,红白之物四处飞溅。 魏磊抬手朝一旁飞速甩动,将手上的污浊清理干净,看向地上的宁烨,李寻清和江姝静正跪坐在一旁。 “怎么样?” “呃...呃...啊啊啊!” 李寻清抓住宁烨挣扎乱动的双手,把他身体压平,江姝静见状赶紧贴上一张定身符。 外界的声音越来越远,宁烨感觉眼睛深处热热的,快要融化了,像是吸管里冒出热气的咖啡,微苦带着一丝回甜。 要死了吗? 好想死,不想死,好想活,不想活。 只能生不如死,不想活地活着,所谓的浑浑噩噩吧。 宁烨挣扎的幅度逐渐弱下去,痛苦的表情逐渐变为平和。 李寻清眼见不对,摘下口罩俯首到他耳旁低语,“想想你妹妹。” 霎那间,宁烨的脑海中浮现妹妹的身影。 “你要保护好我。” “嗯。” 宁烨的左眼猛地睁开,身体疯狂颤抖,快要从定身符的控制里挣脱。 李寻清不再犹豫,两手握住刀片,一把抽出,眼窝空空,深邃见不到底,没有像其他宿主一样愈合。 李寻清从内兜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后是一块诡异蠕动的肉块,正是她在工厂所获的诅咒气息。 她把肉块塞进宁烨嘴里,肉块飞速融化,眼孔里伸出无数细小肉须,修补伤口,逐渐长出一个新的眼球。 宁烨闭上眼睛,陷入深沉的睡眠。 李寻清松了一口气,突然注意到江姝静直勾勾盯着自己。 她心头凛然,江姝静刚刚看出来宁烨的身份了么,还是... “谢谢!” “诶?” 听到李寻清的声音,江姝静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不由自主解释起来。 “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宁烨,你真是大好人,和你在一起很放心。” 李寻清放松下来,拉上口罩,不再多说。 邓明玉原本也想过去,但看到江姝静跑在前,便不得不护在刘莹莹身旁。 刘莹莹眼里满是恐惧,极力忍住但还是发出颤音,“小汪她...” “应该没事了,她死了。”邓明玉不同寻常的安慰让她愣住,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邓明玉突然想起来什么,掏出一个小本本递给刘莹莹,“我是你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刘莹莹呆呆地接过来,写上自己的名字还回去,这群人都这么粗神经么。 邓明玉津津有味地看着签名,随后收起本子,继续警—— 一个人站在她面前,那张脸似乎见过,又很陌生,却记不住这个人长什么样子。 异样感让她愣了一瞬间,旁边的刘莹莹目露惊恐。 李寻清,魏磊,江姝静突然转头看向这边,宁烨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他们感知到了刘莹莹的视线。 嗤。 那人右手划过邓明玉的脖子,一路划到下腹,紧接着他仿佛被橡皮擦擦掉,转眼便消失不见。 鲜血溅了刘莹莹一脸,她下意识闭眼,睁开眼后,呼吸渐渐急促,恐惧让她全身僵硬,汗毛倒竖,目瞪口呆地注视眼前的景象。 邓明玉愣了愣,逐渐意识到什么,强行稳住身体一动不动,两手抱住身体,试图拼合伤口。 “不要……我没事,我没事……” 然而伤口越来越大,就在某一刻瞬间崩裂,身体几乎被切成两半,不堪入目的东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在她倒下的瞬间,一根捆绳从房顶落下,套住她的下巴捆紧,猛地抬到空中。 李寻清一眼认出来那是邓明玉的能力,吊死鬼。 “她没死透,暴走了,快杀,你们知道不杀会怎么样!”江姝静焦急地冲魏磊喊,魏磊不急不忙,看向李寻清。 “对我说,我就能杀了她。” 李寻清跪在地上看着吊起来的邓明玉,眼神怔然。 宁烨重伤,邓明玉濒死,现在要她下令去杀了邓明玉,她不知所措,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邓明玉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大,夸张地裂开到脚底,一副骨架从里面掉出来,头颅,肉身,与骨架彼此仅有脖颈相连,如同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 “爸爸。” “妈妈。” 脑袋,身体,骨架同时发出不同的声音,屋里突然一静。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在上面呀?我也想上去。” 幼小的邓明玉站在茶几上,拽着悬在空中的裤腿,好奇地看着飘在房梁上的父母,他们脸色好奇怪。 嗙啷。 身后传来声响,小明玉抓着妈妈的裤角,转头看去,奶奶倒在地上,满脸惊恐,脚下的碗碎成两半。 她松开手,蹦蹦跳跳跑到奶奶身边,抱着奶奶说:“奶奶不要闹,我们也到天上飞好不好啦。” 奶奶满是皱纹的脸拧成一团,泪水从沟壑里流过,像是一条蜿蜒的小溪,她咧开嘴,露出难看的笑容。 “好,乖孙女,奶奶听你的,我们一起到天上飞。” 奶奶扶起靠在墙边的扶梯,搭在房梁上,从地上抓起一把绳子,颤颤巍巍爬上去,小明玉的小手努力抓住扶梯,冲奶奶喊道: “奶奶,我抓稳啦,你小心哦。” 一滴水滴到她的脸上,她使劲甩头,把水滴甩飞,哈哈大笑,“奶奶你就累了啊。” 奶奶没有回话,背对孙女,五官仿佛是贴上去的,只有泪水在流动。 她小心下来,把孙女抱在怀里,粗糙的大手一次又一次拂过孙女的头发。 每次吃饭她都要冲孙女骂两句,不耐烦地过来把头发绑上,免得掉进菜汤里,现在就这样吧,一切就这样吧。 她露出慈爱的笑容,把孙女的脸捧在手心里,“乐乐,我们一起到天上飞。” “好!” 两人踩在梯子上,做好准备,奶奶看着孙女的背影,好像回到了坐在一旁看孙女荡秋千的时光。 小明玉一跃而下,还没来得及欢呼,深深的窒息感让她陷入恐慌与绝望。 得益于身形瘦小,加上经常出去玩闹,此时她竟能把身体抬起,扯松绳套。 她喘息一阵,开心地望着远远的地面,不断晃动身体,大声欢呼。 “耶!我是小小鸡!妈妈,你是大母鸡,爸爸是大公鸡,奶奶是老母鸡!飞咯!飞咯!” 年轻女人面色铁青,两眼凸出,没有看她一眼,绳子缓缓转动,留下一个枯瘦的背影。 …… 妈妈? …… 爸爸? …… 奶奶? …… 奶奶! 小明玉把头从绳套里取出来,双手死死抓住绳子,两脚在空中乱晃,望着遥不可及的地面,迟迟不敢撒手。 手心被粗糙的绳面磨破出血,手臂酸胀发热,身体逐渐下滑,直到某一刻,突然双手一松。 嘭。 瘦小稚嫩的身影从房顶摔下,她翻过身子,女人居高临下,与她对上目光。 现在,天上是六条腿了。 房间里响起声嘶力竭的哭喊,但没有人,也再不会有人听到。 “一起到天上飞吧。” 邓明玉的头身骨一齐朝众人说道,房顶上落下一根根粗绳,朝众人头上落去。 刘莹莹蜷缩在地板上,魏磊走到她身边,大手一挥撇开绳索,不再理会她和章女士以外普通人的死活。 周围的工作人员发出尖叫,还没来得及跑就被绳索套住吊在空中,露出诡异的笑容,双臂直直抬起,好似飞机在空中飞舞。 江姝静发出尖叫,朝魏磊大喊:“快阻止她!” “吱吱。” 一只眼冒绿光的老鼠从桌底下钻出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老鼠从阴影里凭空冒出。 “寻清姐,我是谁?” 宁烨上半身坐起,看向一旁的李寻清,眼神里满是疲惫和迷茫。 李寻清直直望着他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好像和你们不一样,你和魏哥似乎注意到了,又好像没注意到。我不敢说,我怕你们丢下我一个人。” “你知道,对吧?” “告诉我,我是谁。” 李寻清拿出手机,打下几个字摆到他面前,宁烨看到手机上的字,忍不住笑了。 “我和那个太阳女神是一伙的?我把她事情搞砸了?” 李寻清缓慢但没有迟疑地点头,宁烨的心仿佛空了。 “行吧,但我不是他们,我不会的。” 他努力坐起身,另一边的江姝静慌慌张张地扶着他的胳膊。 宁烨轻轻抓住她的手放到一旁,缓缓向前走去,没有看面色诡异的魏磊,眼里只有吊在空中的邓明玉。 绳子落到他的脖子上一紧,他没有反抗,手指抬起,指向邓明玉的身体,焦躁的鼠群突然安静下来,一齐朝那个方向望去。 “我记得,是这样吧。” 话音刚落,一只老鼠发出尖锐的嘶吼,朝邓明玉冲去,无数老鼠紧随其后。 鼠群如同一道龙卷,将邓明玉笼罩,房顶的绳索突然往回收缩,消失,无数老鼠在她的骨架里,血肉里,还有头颅里爬行,啃食。 她身上的诅咒气息迅速衰弱,直到某个点,宁烨的手往边上一甩,老鼠迅速消失在阴影里,只有一副残破的身体和骨架吊在空中。 宁烨轻呵道:“魏哥,把她装回去。” 魏磊闻声而动,瞬间出现在邓明玉的身体下方,抓起骨架粗暴地塞进身体里,然后扯住上方的绳子猛地拉断,剩下的绳索仿佛挂在另一个时空,钻进上方消失不见。 其余人头上的绳索也迅速缩回,有的人还活着,身体僵硬,两手平直抬起,痴痴地笑个不停,有的人颈骨已经断裂,死的不能再死。 宁烨走向前,一只老鼠跑到他手上,乖巧地梳理毛发。 “寻清姐,她得有求生意志。” 李寻清浑身一震,爬起身跑过来,在邓明玉的耳旁低语,“活下去。” 宁烨五指缓缓收拢,手里的老鼠安静地看着他,逐渐陷入黑暗。 他的手猛地攥紧,里面的老鼠发出哀鸣,随后鲜血从手缝里流下。 他扳开邓明玉的嘴,把血水攥进她的嘴里。 待血水流尽,邓明玉半边身体的伤口缓缓愈合,她缓缓睁开眼,眼神里带着茫然,好像刚从梦里醒来。 周围的人深出一口气,露出笑容,只有宁烨垂下眼眸,面无表情。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软软的,有点冰凉。 宁烨低头,对上李寻清的视线,她依然直直地看着他。 “我不会的。” “嗯。” 第27章 不可能 警方从休息室抬走一具具盖上白布的尸体,众人来到楼下的一处房间,邓明玉虚弱地躺在担架上,被抬起准备送往医院,她朝宁烨投去感激的目光,随即黯淡下来。 她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遥,硬是被宁烨抬了一手,还暴走杀死了几个普通人,虽然特事办会帮忙处理不会有事,但是她的世界仿佛彻底变了。 江姝静站在人群外围静静看着,和以往活泼的形象大为不同。 她从头到尾催促魏磊杀人,此刻已没了站在人群中的底气。 宁烨坐在椅子上,闭眼按摩太阳穴。 他是新的主教?开什么玩笑,这种身份还能直接安在人身上不成,没人考虑过他的意见? 摇头不再多想,他深呼出一口气,吸引了众人注意。 “小汪是给死者下咒的人,不过已经不重要了,诅咒会继续下去,直到被解决,我们需要知晓死者的身份。” 章女士赞同道:“以我女儿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刘莹莹坐在一旁,没有说话,脸上还有没擦掉的血迹,脸上有恐惧,有愤怒,有难过,有不敢置信,表情比她这两年演综艺的表情加起来还要复杂。 “魏哥,你跟不上那只鬼么?” 魏磊摇头,解释道:“我是移动,但它是「转移」,速度再快也赶不上。” 宁烨点头,对鬼的认识多了一层。 “刘小姐,邓明玉被袭击前和你干了什么?” 刘莹莹被问到有些慌乱,“我,我什么都没干,她找我要签名,我就签给她了。” 李寻清打字给宁烨看,“帮助她成为现在的大明星的人,或是崇拜仰慕她的人都会成为首要袭击目标了。” 宁烨点头同意,沉吟些许后看向刘莹莹,“可以保持你过去的样子面对公众吗?” “啊?”刘莹莹有些愕然,摇头说道:“不行,广告商和综艺还有粉丝看上的就是我的性格,我怎么能变回去。” “鬼对现在的你极度憎恶,那先保持一段时间过去的样子,也许可以尽量避免你被袭击。” “另外,”宁烨又朝章女士说道:“章女士,您之后和您女儿呆在一个地方,我担心您是下一个目标。” 章女士花容失色,双手抱在胸前,“不会的...吧?我什么都没干。” 宁烨有些诧异,但还是按照原想的说辞安抚,“您是她的经纪人,也是她的母亲,对作为极端粉丝的鬼来说您很难不成为目标。” “好...好吧。” “你们说...”边上的江姝静突然开口,“现在她的粉丝可是比过去极端很多,却没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一点困扰,反倒是以前的粉丝死后不断袭击,是不是很奇怪?”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她,江姝静咽下口水,垂首低眉,牙齿咬在嘴唇上。 宁烨偷偷观察周围人的眼神,魏磊神情玩味,刘莹莹只是正常看向说话的人,章女士看不出表情,但脸绷得很紧。 他缓慢转动眼珠看向一边,对上了李寻清的眼睛,有些心虚地无声咧嘴笑笑,得到了李寻清的白眼。 宁烨拍拍手,打破寂静,“魏哥,保持视线里一直有刘女士,章女士。章女士,麻烦给我你们粉丝管理团队的联系方式,我负责团队与警方的沟通。静静,寻清姐,出去一下。” “赶紧的,这样好无聊。”魏磊摆手,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椅子替他对其他人发出抗议的哀鸣。 待关上门,宁烨带她们走远后对江姝静说道:“有想法很好,但说之前先考虑能不能说。我也犯了这样的错,所以被捅了眼睛,一起共勉吧。” 江姝静眼里泪水打转,忍耐许久终于没有哭出来,“我只是想帮帮大家。” “没事,托你的福,我对我的一点想法有了些底气,寻清姐也是吧?” 李寻清向两人出示手机,上面写着“章女士”。 江姝静有些奇怪,“章女士怎么了,她不挺正常的。” 李寻清打字后语音播放,手机传来标准温柔的播音腔。 “小汪可以说是她们家半个亲人,我们是外人看乐子算了,章女士一不生气二不难过,心里有鬼。” “没错。”宁烨点头赞同,“她对自己会是袭击目标也很诧异,按理说她对刘莹莹的影响绝对比吴青大,为什么吴青死了她却不怕?” 江姝静两眼瞪大,“难不成是她妈下的诅咒?小汪是无辜的!” 宁烨忍不住撬她的脑袋,“笨,小汪脑袋都飞起来了。章女士要不知晓鬼的身份,笃定不会受到伤害,要不直接参与了此事。” “所以恶鬼是他们认识的人,核心极端粉,那直接问章女士不就得了。”江姝静捂着头撇向一边,刚刚一撬结果之前忍住的眼泪跑出来了,好丢人。 “看她的态度估计是不会说了,不能逼急,不然钱少了,人也不一定保得住,所以我想试试迂回路线。” “哦,怎么迂回?” 嗡嗡。 宁烨拿出手机晃了晃,上面是刘莹莹粉丝团管理的号码。 “带你出来就是来长长见识,问问她们,有些事她们了解的不比本人少多少。” ...... 一名西装革履的女性坐在派出所大厅的椅子上坐立不安,手里拨弄着手机,眼睛却左看右看。 她接到章女士的通知,要求配合特事办工作,还要与警方沟通,提供粉丝名单,把u盘交给民警后便坐在这里,没人理她。 门口一男两女快步走入,她眼前一亮,走在最前的男生又白又帅,还有一种疲惫感,平静的脸庞总觉得有些忧伤,忧郁的气质扑面而来。 一名女生穿着牛仔短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衣,带着口罩,不知样貌如何。 另一名女生翘着高高的马尾,清纯可爱的面貌即使是女生也想好好蹂躏一番。 为首的青年左右看看,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她身上,走上前,“郭齐梅郭小姐?” “是。”身为职业粉丝运营的郭齐梅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了,不需要营造,不需要花钱,纯粹以工作外的心态去欣赏美。 但下一刻她的心便沉了下来,宁烨掏出证件向她展示,“特事办办案员,麻烦您进去跟我们聊聊,很快就会结束。” 几人坐到一间无人的办公室里,一名警员送来几杯水,还有一份人员资料,在郭齐梅望眼欲穿的目光中关上了门。 宁烨翻了一遍资料,公司提供的粉丝名单里有几位离世的,有小年轻也有中老年。 他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郭小姐,你做刘莹莹粉丝运营已经有五六年了吧。” “是,做了很久了。”郭齐梅喝了一口水,虽然紧张,但有职业素养和提前做好的心理建设,她只管答问题不做延伸,既不担责又能交一份合格的答卷,好跳槽跑路。 “麻烦您说说两年前刘莹莹人设转变是谁先提出的吧。” “啊?这个...”郭齐梅瞪大眼睛,虽然目光放在宁烨身上,大脑已经在极速运转。 笃笃。 李寻清敲击桌面,打断她的思绪,郭齐梅只得说道:“两年前的事了,有些记不太清。”说完又喝了一口水。 宁烨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神锐利,“前后的形象变化如此巨大,你作为内部中高层人员很难不清楚。” 郭齐梅露出苦笑,“我确实不知道谁设计的,我只是从章姐那收到了调整方案,下达实施指令而已。” “刘莹莹的母亲?” “对。” “小汪什么时候来的?刘莹莹的生活助理。” 郭齐梅愣了一下,“她啊,我记得也是那段时间来的吧,具体什么时候不清楚,直接把之前的生活助理挤走了。” “那章女士对她是什么态度?”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哪里清楚啊。” “我问的是章女士的态度,不是她的态度。” 一阵难言的沉默后,郭齐梅顶着几人的目光只得说道: “我只是听说过一些传闻,不一定准的。” “听说是小汪提出的方案,章姐很赞同,所以让她上位,莹莹姐好像很反对这个方案,甚至和母亲公开吵过,还说以后让小汪当她女儿吧,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同意了。” “原先是挺文静温柔的小女生,突然变成霸道总裁似的人,刚开始还以为就是对外的剧本,没想到对内也是这样,我们都蛮不适应的。” 已然扛不住迅速滑跪,郭齐梅反而不紧张了,口也不渴了,吐字比机关枪还快。 宁烨也明显感觉到她的态度变化,提问道:“那粉丝的态度呢?变化这么大,工作态度截然不同,总有闹的吧?” 郭齐梅摆摆手,老气横秋,“没那回事,莹莹姐以前粉丝体量小,也没什么凝聚力,她转变方向后这个小群体很快就换群名粉别人了,后面缅怀的都不是所谓的粉丝,只是普通观众,你说谁闹啊。” 李寻清在一旁轻呼一口气,确认这么一团子事和外界根本没关系,范围一下子缩小了。 嗯? 她愣了一下,那鬼是谁? 她急忙打字,用语音播放,“那你们公司内部呢?” 郭齐梅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难不成是哑巴,“没有,可能刚进公司时有人粉,过阵子都不粉了,工作嘛。” 听到答案,三人默默对视,大脑宕机,谁也说不出话来。 所以没人在乎过去的刘莹莹,那还有谁死了还盯着她不放,难不成是默默爱慕过去的她,憎恶如今的她,死后不甘,受到诅咒气息影响变成恶鬼,向她寻仇? 哪来这么大仇? 宁烨有气无力地站起来,与郭齐梅握手,“感谢您的配合。” 一行人和警方沟通完后坐上车,司机是章女士配备的,宁烨坐副驾驶,两名女生坐后座。 三人低头玩手机,小群交流,免得司机听见。 江姝静:死的是不是她父亲啊?赌鬼改过自新,见女儿周围的人劝她曲意逢迎,上门争执被前妻拿下。 这时小汪跳出来,诶,我有办法帮你让女儿听话,还能帮你解决尸体,于是就有了现在的结果。 宁烨:[发呆]好故事,我投了,给你找最顶级的导演。 李寻清:你见过赌鬼改过自新的?几十年不见感情至深?故事很离谱[白眼] 江姝静:哦[大哭] 宁烨:被辞退的上一任生活助理? 李寻清:有距离的员工已经不粉了,这人更难粉上吧,刘莹莹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由她打理,还被背刺赶走。 宁烨:也许把刘莹莹当成了妹妹,当妹妹被强迫做不想做的事,而自己被赶走了,那她会是什么想法? “我没想法,离职后都当老板了。她是这么说的。” “哦...哦好的,谢谢。” 宁烨在路边挂断警方的电话,表情郁闷,江姝静在一旁捂嘴偷笑,被他瞪了一眼立马收起笑容,大眼睛扑棱扑棱的闪闪发光。 他抱住头哀嚎,“谁还在乎以前的她啊,死了还不安生,不知道是谁还怎么超度,把我超度了吧。” 标准普通话音从李寻清手机里传来,“你们听过一句话没有,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性,剩下的无论多不可能都是真相。名句出自夏洛克福尔摩斯,他是柯南道尔所...嘟,语音播报完毕。” 两人猛地转头看向她,“你有头绪了?” “没有,就是给你们个提示。” “唉~”惊喜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两人不由得捶首哀叹。 江姝静右手放到脖子上一划,“总不能是她自己吧?死一半算不算死?” 宁烨眉头一抬,“你什么意思?” 江姝静吓了一跳,“啊,没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本人是很有意思的,话没什么意思。” 然而宁烨完全无视了她,看向李寻清,“寻清姐,我有个很奇怪的想法,也许她自己是唯一在乎的人,我想试探一下。” 李寻清打字给他看,“已经想不到别的可能了,你有想法就试试。” 江姝静的脑袋插过来,挡住手机,“诶,可是如果她真是鬼的话,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超度吧,直接拆穿硬碰硬不太妥当哦。” 一只手扒住她的脑袋往后转,正对着李寻清的手机,上面的字不一样了。 “我们请外援。” 第28章 选择 vip病房里,刘丹青躺在床上睡得深沉,紧皱眉头,眉眼间有些昏暗,时不时摇动脑袋,周屹坐在旁边看着,腿不自觉抖着。 咚咚。 “请进。”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叼着根牙签进入病房,周屹起身,眼里带着希冀。 “杨老板,丹青她...” “生辰八字查清楚了吧,给我,别让人进来。” 老板自然地坐上他的位子,打开刘丹青的嘴塞进一颗灰白色的弹丸,再贴一张巨大的符纸在刘丹青脑门上,将整张脸包括耳朵盖住。 周屹把刘丹青的生辰八字放在床头柜上,便出门把门带上,站在门口把守。 随着时间推移,刘丹青似乎感受到了剧烈痛苦,身体疯狂颤动,体内传来嗡嗡的声响。 随后一只活物从她嘴里钻出,翅膀高速扇动发出嗡嗡的声响,却被散发无形气息的符纸拦下,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只绿色的苍蝇。 老板包住符纸,用力一捏,绿蝇叽的一声,炸裂开来,绿色汁水从符纸里流下。 老板拿下符纸,刘丹青呼吸缓缓平稳,紧皱的眉头松弛下来,似乎轻松很多,眉眼间的晦暗转眼变得清明。 他把手放到她胸口上,心脏跳动的十分轻缓虚弱,但还在跳,问题不大。 于是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木偶小人放到刘丹青肚子上,木偶脸上涂着苍白猩红的妆容,表情如活人一般。 他又拿出一张空白黄色符纸,写下刘丹青的生辰八字,交到木偶小人手中。 那木偶小人突然自己动起来,两手夹住符纸,对着三个方向拜下,然后把符纸塞进自己嘴里,一屁股坐下来。 过了一阵子,它低头张嘴,从里面掉出一个纸团,随后脑袋从身上掉下,接口的横切面结构十分清晰。 好像活人一般。 老板收起小人和它的头,塞进衣兜里,翻开纸团。 上面写着换心求荣,终食其果。 他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周屹见他出门,赶忙上前。 “她想继续做下去?”不待周屹开口,老板先说了话。 周屹沉默半晌,说道:“她和我们不一样,是心怀荣誉感和牺牲的准备来做这种事的。对你们也很是尊重,她眼里你们都是不惧危险面对险恶的英雄。” “她家里人呢?”老板听懂了,不就是想么,我又没说不管,打什么感情牌。 周屹苦笑一声,“她父母早当她死了,拿到她的抚恤金就打道回府,他们还有个年幼的儿子要养,那表情……我很难形容。” 老板把纸团丢给他,周屹看到上面的字,浑身一震,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老板露出阴沉的表情,“我找妈祖求了条路,她告诉我这个答案。” 周屹有些疑惑,“不是说没有神仙吗?” 老板摆手,“没有,就是向大自然求解未来,求的事和力要对等,以妈祖为名头,借的力少些,代价也少些。” 周屹皱起眉头,迟疑道:“这是什么意思,给她换一个心脏就能继续干下去?终食其果,这是褒义还是贬义?” “这就是算命啊,说不准的,可褒可贬,概不负责。”老板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 “我能给她换一个特制的心脏,比原装好,还能一段时间内改善体能,提高脑力,但她作为人的意识迟早会被取代,那之前她就得死。 你作为她的上级,一旦注意到情况不对就要及时告知,如果已经无法挽回,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这还不是贬?”周屹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干下去,必死无疑,不干下去,一没人在乎二无所求,比死了还难受,这他娘的怎么选。 老板话头一转,“当然不...一定,也许她能找到人生价值,也许她能看透凡尘体面求死,说不准是好事。” “等她醒来再说,你这个做半个长辈的多和她聊聊,啥都别瞒着,不然她死不瞑目,走了,有事联系。” 老板大大咧咧拍过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周屹回到病房,看着刘丹青熟睡的脸庞,心里天人交战。 此时此刻,魏磊心里同样百感交集,怒气,杀意,恶心,困意,烦躁,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还能不能走了,我们晚上还有一档综艺要录的呀,他们去哪了?” 章女士嘴里碎碎念,在他面前来回走动,高跟鞋踩得哒哒响。 他已经忍了半小时,期间给宁烨发了三次消息,打了一个电话,宁烨都回复快了快了,快个屁。 再不来他就把高跟鞋塞进这个老太婆嘴里,嘴和脚都不吵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宁烨,李寻清,江姝静挨个进入,章女士和魏磊如释重负,刘莹莹戴着墨镜坐在角落,没有动静。 宁烨径直走向刘莹莹,路过魏磊的时候悄悄眨一只眼,魏磊眉毛一抬,起身朝李寻清走去,悄然站在李寻清和章女士中间。 “刘小姐,我可能有方法避免你被厉鬼侵扰了。” “什么?真的吗?” 刘莹莹没有动静,反倒是章女士一脸惊喜。 “当然了。”宁烨面色平静,拿出一支玻璃管,底部装有鲜红色的液体。 里面是之前帝国给予打压神教的奖赏之一,阳血,外敷可驱离恶鬼,内服可促坐标成长,当然,聊胜于无。 “这是特制的驱鬼水,涂在身上可以防止恶鬼接近。” 章女士看那殷红的颜色觉得有些瘆得慌,问道:“这是什么做的?颜色有点吓人哩。” “狗血,符水,人参叶等调制而成,壮阳驱邪,恶鬼难侵。”宁烨随口胡诌,章女士听完信了七八分,确实很阳。 “这之后就不会有鬼了?”刘莹莹缓缓开口,因为太久没说话,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不一定,要看效果,如果确实有效,定期使用,迟早鬼会因为久无目标失去信念,入地府转生。” 刘莹莹转头对着他,宁烨能感受到墨镜背后的眼神,心扑腾扑腾地跳。 此刻他又有些后悔,不该如此直接试探,当然如果她不是鬼就好了,大不了继续找死者。 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大脑放空,走到刘莹莹面前,拔掉管口的塞子,一股奇异的幽香缓缓传出。 刘莹莹闻到香气,表情放松,宁烨趁热打铁催促道:“麻烦您伸出手,我滴一滴在您的手背上。” 刘莹莹伸出手,宁烨将那一滴阳血滴到她手上,阳血与皮肤接触的一瞬间,迅速沸腾,并快速蒸发,她发出惊呼,缩手在衣服上摩擦。 宁烨瞳孔一缩,转头看了一眼魏磊,悄悄往后退去。 “这么烫,你这是想害我吧,要是烧伤了我怎么拍综艺!” 刘莹莹气晕了头,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抬手看伤口怎么样,随即她愣住了。 刚刚阳血滴到的地方表皮被烧穿,留下周围一圈漆黑焦痕,伤口里面不见血肉,而是又一层皮,皱皱巴巴,白里透青,传出淡淡的腐臭味,在身上名贵香水的衬托下格外明显。 她的视野被这一小块皮肤牢牢吸引,一段沉到脑海深处的记忆缓缓上浮。 “妈,我不想活了。”刘莹莹躺在病床上,脸色青白,神情萎靡,泪水顺着眼角流淌到枕头上。 章女士握住她的手,手指掐进皮包骨头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莹莹啊,我默许那个老男人晚上和你单独讲戏,不是要你给他生孩子啊。” 刘莹莹没有接话,只是望着天花板出神。 “我跟你说了,他和不少老板大鳄有关系,你把握好尺寸,想办法捞资源啊,现在倒好,事情曝光他直接出国了,把你架在火上烤。” “工作,金钱,关系,地位,咱们什么都没了,公司冷藏,还被品牌商起诉,刘莹莹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母亲的念叨仿佛一柄柄利剑,捅穿她的心脏,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捅了个稀巴烂。 “我只是想和志趣相投的男生长相厮守,听戏,看书,运动,做饭,打游戏,养猫,我只想要这些。” “你知道你是谁吗?”章女士两手扒住床沿,脸伸到她眼前,阴沉的脸色在黑暗中异常惊悚。 “你是刘莹莹,帝国三年一届的女影帝,众望所归,风光无限,导演编剧求你看一眼他们的本子,唱片公司天天打电话邀你录歌。” “你往外面一站无数粉丝恨不得把嗓子扯出来,每分钟都有一通电话求你拍五秒广告送大把钱,你是最炙手可热的女星,生来就要站在金字塔尖上。” “钱!知道吗?钱!”章女士举起右手,紧紧握拳,仿佛抓住了世间的一切。 “其他的都是虚的,你爸就是被一群人哄骗,输光了家产,消失这么多年,鬼知道死没死。” 章女士大口喘气,如同山洞里喘息的野兽,狰狞可怖。 “现在没有退路了,把柄在手,公司让你拍什么就拍什么,让你去什么宴席你就去,先蛰伏一阵,以后迟早东山再起。” ...... 刘莹莹回到家,身上只有几点布料遮掩,脸上的妆厚得像是水泥,她俯下身,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脱下因汗水粘在脚上的高跟鞋。 章女士正看电视,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没有搭理。 她失魂落魄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妈,我不想演人设,说些无脑幼稚的话,也不想陪那群老男人了,好累,我根本不是自己,我不想把人生都陷进去。” 听到这番话,章女士放下遥控器,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的女儿,直到刘莹莹缓过神,对上她的视线才张开嘴。 “这是人家小汪给你想的起死回生的法子,你自己看看,那群小姑娘快把你捧成什么样了,给你花的钱也不是以前的粉丝能比的。” “你要知道谁是站在你这边的,人家为什么站,爱的就是这个样子,清醒,独立,自豪,这是你的基本盘。” 刘莹莹皱紧眉头,努力坐起身,“这不是我。” “你是谁重要吗?”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宛如恶臭,粘稠,脏污的泥潭,将刘莹莹缓慢吞噬,无法反抗。 面对这个问题,她的眼神有些混浊,但依然说道:“重要,我只想在戏里做其他人,我还是我。” 章女士瞪大眼,“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你看看凡是你出演的综艺有多火爆,广告都接到手软啊,赚的比你过去最好的时候还多。” “我不需要这么多。” 邦! 章女士一巴掌拍到玻璃桌上,裂开一道缝隙,吓得刘莹莹挺直身子,浑身僵硬。 “你诚心跟我作对是吧,你爸走的早,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那颗狗咬的心不痛吗!” 话听了无数遍,泪水流了两年,早就流干了,刘莹莹目光呆滞,脸色低沉,声如蚊蝇般细小: “让我轻松点,吃药,替身,什么都行,只要我能轻松点。” 见她妥协,章女士冷冷地看着她,拿起沙发旁的纸箱丢给她。 “什么?” “让你解脱的东西。” 刘莹莹拆开快递,里面是一块叠好的肉色布皮,她抬头,脸上是疲惫的困惑。 “明天你穿上就知道了,小汪帮你从一个大师那求来的,你就偷着乐吧。” ...... “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杰出女同胞们突破系统性压迫,在自己的领域取得了一件件优秀成果,让我们共同举杯,祝她们越走越好!congrattions!” 刘莹莹无视旁边脸色怪异的男明星,露出自信的笑容,将酒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咔。很好,感谢各位老师的努力,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了,感谢感谢。” 男导演起身向明星们鞠躬致敬,刘莹莹眼神睥睨,居高临下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小汪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随即跟上刘莹莹和一群助理。 “靠,真不要脸,谁不知道你和导演的勾当,还说得出这种话。”男明星等她走远了,小声骂道。 他突然一个激灵,转身扫视一圈,见没有人看他,便松了口气,这可是最近又火起来的一线巨星,甚至有向超一线的趋势,惹不起惹不起。 刘莹莹走到半道,对化妆师吴青说道:“妆还是我自己卸,用不着你管,和其他人去车里等着,小汪,你门口候着。” “是。” 刘莹莹进入化妆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过了一会儿,她两手放到头顶,手指伸进头发里,随着一声纸被撕裂的声响,她的头皮被撕开,露出素雅柔美的容颜。 她一路扯下身上的肉皮,取下衣服,把肉皮扔到地上,裂口诡异地缓缓收拢,黏连,消失不见。 自从有了这张肉皮,她再也不需要“亲自”表演,只需要穿上它,在心中下达命令,眼睛一闭一睁,时间转瞬即逝,事情也理所当然地办好了。 现在她不需要去做不愿意做的事了,无论是说不愿意说的话,还是不愿意做的事,或是见不愿意见的人,都由肉皮代劳。 她快速穿好衣服,戴好装饰,把肉皮收进包包里,神色自如走出来,小汪露出笑容,带路回到车上。 “莹莹姐,真的不考虑吗?我们新星会有很多大人物的,很多明星挤破脑袋也进不来。” 小汪熟练地说着,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刘莹莹脸色平静,淡淡道:“谢谢你的好意,我才疏学浅,还有很多不足,恕我暂时不能加入。” “没事,是莹莹姐思虑周全。” 被拒绝后小汪脸上依然笑得十分热情,像是要把绳子套到羊脖子上的窃贼。 “妈,我回来了。” 刘莹莹进门换鞋,却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家里一片安静,她有些疑惑。 “妈?” 嘭! 突然她脑后一阵剧痛,径直倒在地上晕死过去,身后是面目狰狞的章女士,和嘴角含笑的小汪。 章女士一脸阴狠,“小兔崽子,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小汪,你必须说到做到,可别糊我。” “当然,那可不是普通的皮。”小汪高高扬起头颅径直走过她,一副主人翁的姿态。 她站在刘莹莹身前,忍不住捂嘴轻笑。 “诶哟,这可是你亲女儿,确定给我处理?” “少他么废话,赶紧的。”章女士热血褪去,脸上满是惊悚后怕,不敢低头看,脸撇到一边。 小汪俯下身,抓起刘莹莹的头发,看着她死不瞑目的怨毒眼神,意味深长道:“以后她就是新星会的刘莹莹了。” ...... “我...死了?” 刘莹莹难以置信,看向母亲,却看不懂她冷漠的表情,面皮像是僵硬的面具一样贴在脸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章女士目光冰冷,“通天的路你不走,非要走死路,不是谁杀你,是你自取灭亡。” 刘莹莹的记忆不断闪回,每天陪酒,卖身,拍烂片,拍综艺,拍广告,做不想做的人,做不想做的事,说不想说的话,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被随意摆布,她的人生早就完了,什么读书听曲,一生所爱,相濡以沫,都是遥不可及的梦。 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此时此刻那怨毒的神情竟和母亲一模一样,视线范围内的灯光突然熄灭,整层楼陷入黑暗。 众人打开手电,刘莹莹从座位上消失不见,下一秒,房间外亮起暗淡的白光。 房间内外是由一层半透明的玻璃隔开,白光背景前一道女人的剪影伫立。 她僵硬地举起双手,摆出怪异的姿势,在众人悚然注目中缓缓挪动身体,尖锐扭曲的唱调缓缓从嘴里传出,在寂静的楼层里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孤神害怯佩环,风定夜 则道是人形影,原来是云偷月 闪闪幽斋,弄影灯明灭 不知柳郎何处去也 想我与柳郎,虽是情真意笃 只是人鬼幽会,何日是了 剪影边唱边跳着诡异扭曲的舞蹈,如同被丝线扯动的木偶。 扭曲尖锐的女声听得心里惴惴不安,唱罢,剪影如被按下暂停键,定格不动。 众人静了半晌,魏磊缓缓说道:“牡丹亭?冥誓,昆曲,我奶奶听过。” 江姝静小声接茬,“怎么个故事?” “相思成疾,死了,相好把她挖出来,活了。” 咔...咔咔。 脆壳破碎的声音传来,一双手从剪影头部伸出,指甲格外尖利。 剪影如同蜕皮,从内部撕裂,一道似人非人的佝偻黑影从里面钻出,外皮的裂口在空中缓缓收拢,变回人形。 两道瘦高人影缓缓转身,面对众人,一言不发。 咚。 白光骤然熄灭,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第29章 过去 “张胜,把垃圾都丢了,臭死了都不知道收,干什么吃的。” “对不起,我马上。” 张胜慌慌张张把每个房间门口的垃圾用垃圾袋套起来,收到自己房间门口后准备丢到外面的垃圾桶里。 “喂,张嘴。” 张胜下意识转头,一团湿乎乎的纸团打到他的脸上,腥气的味道让他立马意识到里面是什么。 冲天的怒火让他头发倒竖,然而面前几人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如同盯着耗子的猫,刚起来的火顿时下去了,捡起纸团丢进垃圾袋里,一言不发走出屋子,这群人顿感无趣,纷纷散去。 张胜拖着一大袋垃圾走到外面的垃圾桶旁,低头,目光定定的看着前方,突然抬起脚狠狠踩在垃圾袋上,一遍又一遍,用尽全身力气疯狂踩踏,最后跪在垃圾堆里,眼泪混着各色液体搅在一起,分不清楚了。 “张胜?” 一道人影走到他身旁,张胜抬头,是一个邋里邋遢,带着帽子的中年男子。 他咽下口水,心里念头急转,不敢耽误一秒急忙开口:“不是,张哥在里面呢。” “哦,这样啊,老弟你贵姓?” “免贵姓黄,老哥你来找张哥干啥?” 中年男突然伸出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举到空中,张胜无处借力,只能用力捶打手臂,然而手臂纹丝不动。 “还挺精啊小张,可惜我来之前就确认你身份了。” 中年男盯着他的眼睛,手里忽的一松,张胜还没碰到地,一只拳头瞬间打到他脸上,他如同一只破布娃娃甩飞到空中,脸着地滑行了几米,路上满是血迹。 他只觉得面部火辣辣的,还有一边飞速肿起,失去了知觉,下一刻,层层叠叠的血手从路上的血迹里伸出。 那中年人如同没有看见一般大步朝他走来,血手抓在他的脚上,腿上,却丝毫没有延缓他一秒,就这么拽着他越扯越长。 张胜面无血色,眼里的惊恐快要化为实质,中年男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你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人,帮我个忙,就让你走。” 与此同时,宁烨这边。 空间陷入绝对黑暗,众人下意识惊叫出声,魏磊心中警铃大作,后背一阵发麻,发出叮的一声,他没有犹豫,右手往后一拢,抓到空处,发麻的感觉也顿时消失,后背上出现了一个白点,他顺手把章女士拢到身边,惹得她一阵尖叫。 其他人打开手机灯光朝魏磊靠拢,背靠背贴在一起,朝外照射。 魏磊琢磨了一阵,向众人解释道:“有可能是意念化为实体偷袭,它的本体应该没那么强。” “好,所有人噤声。”宁烨说完,众人安静下来,“如果发现不对及时出声,身旁的人给予支援,其他人不要动。” 宁烨上下左右来回照射,心里紧张到了极点,担心其他人那边出问题,然而过了许久也没人出声,忍不住发问:“都通报一遍情况。” “应该没事。” “暂时没问题。” 还有一声语音播报,“没事,保持噤声。” “抱歉。” 宁烨赶紧道歉,闭嘴不言,刚刚确实紧张过度了,突然他身体一僵,一旁的魏磊立马感觉到了。 “怎么了?” 魏磊,江姝静,李寻清都报了自己的情况,章女士在魏磊手上,他旁边那人没有说话,是谁? 那人身体有些凉,软塌塌的,他转动手机,灯光照射到右手边。 正入眼帘的一张腐烂生蛆的脸,从脸型和五官勉强可以认出是死去的刘莹莹,蜈蚣在她的眼眶鼻腔里快速爬行,头上残留几根毛发,仅剩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宁烨呼吸一滞,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厉鬼伸手抓住他的脸颊,手心喷出墨绿色的恶臭汁水进入他的嘴里。 他一阵反胃,尸水堵在嘴里吐不出来,下一秒,一股巨力打在厉鬼脑袋上,如同针扎气球,直接炸裂开来,绿的白的四处溅射。 紧接着砰砰砰砰连续数拳袭来,破开空气阻隔发出剧烈的音爆,几乎同时打到它身上各处,恶鬼疯狂颤抖,被击打处深深凹陷下去。 它摇晃一阵,径直倒在地上,宁烨弯腰把绿水和午饭吐了个干干净净,魏磊对拳头吹了口气,他的拳头在手机灯光中璀璨发光,如同钻石,随后恢复原状。 “啊!” 江姝静发出惊呼,她照到一个四肢爬行的人型生物快速爬过,消失在黑暗中。 人型生物出现在尸体旁,裂开一个大口,里面空无一物,然后把整个尸体吞入腹中飞速倒退。 宁烨来不及擦掉嘴里的粘液赶紧说道:“留下它!它想远程偷袭!” “集合。” 李寻清摘下口罩,沙哑干枯带着极端恶意的声音在房间里响彻,所有人脑袋一痛,身体不由自主靠在一起,抱住尸体的人皮在原地停顿一会儿,浑身颤抖往众人那边爬去。 “定身,魏哥打烂它。” 一道道符咒甩出,那人皮突然直立起身,一道黑影从里面暴力撕开,冲撞在定身符上,那鬼尸还未恢复完全,脑袋只长出一半,发出刺耳扭曲的尖啸。 吼! 下一刻一双粗壮的手抓住它的头举起,魏磊嘴角扬起恶魔般的笑容,两只手快速失去颜色,在手机灯光下灿灿生辉,露出里面的骨骼血管。 他两臂肌肉瞬间鼓起,猛地用力,半个头立即被挤碎,汁水流淌而下,身体刚刚倒在地上,魏磊高高举起右腿,然后疯狂践踏。 轰轰轰! “哈哈哈哈!” 魏磊肆意大笑,鬼尸连同地板被肆意蹂躏,碾碎,整层楼随着他的踩踏颤抖。 踩踏停止,魏磊挪开脚,下面仅剩一滩绿水,众人不由得松一口气,然而下一刻情况急变,绿水仿佛被磁铁吸引,浮到空中,回到人皮空壳内。 魏磊瞬间出现在旁边,大手五指张开向它抓去,那人皮凭空消失,抓了一个空。 一道道闺中情事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刘莹莹用奇特的语调吟诵诗词: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三头肥大臃肿的巨型人尸从黑暗中爬出,地板因无法承受而一路塌陷,每个巨尸下腹处都有一根细长的肉条。 一道女人的身影落在众尸中央,肉条连接在她的下腹,她穿着一身蓝色翠烟的霓裳羽衣,光脚踩在地上,脚腕上带着铜色脚环,金钗竖起黑发,两手遮住面容,看不见真面目,那僵硬的姿态不似活人,很是诡异。 一股更加庞大的威压倾泻而下,宁烨呼吸一滞,跪倒在地,感觉提不上气,江姝静倒在地上,两眼放空,用力呼吸稀薄的空气,章女士直接口吐白沫,只有李寻清勉强应对,魏磊则面色凝重,丝毫看不出受到影响。 “二阶段,不是强行提升的中阶厉鬼,各位小心。” 魏磊缓缓说道,他的话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他们能接触的等级。 刘莹莹猛地垂下头,伸展双臂,一条腿高抬起,跳起夸张荒淫的舞蹈,从头到尾都见不到她的面目。 吼! 三头巨尸发出咆哮,如同见红的斗牛,以和臃肿的身躯截然不同的速度向众人冲撞而来,发出巨大的音爆声,地板被它们踩得四散飞裂。 “光照到魏磊身上。” 李寻清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宁烨和还未昏迷的江姝静受到「理解万岁」的控制,纷纷把手机灯光投向魏磊。 他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在灯光下散发剧烈的光芒,如同璀璨的钻石,体内的血管骨骼根根分明,身体如吹气球般飞速膨胀。 两米二... 两米五... 三米... 三米五。 他面目狰狞,嘴角咧开到后耳根,锯齿状层层叠叠的牙齿中吐出一条细长的舌头,如同蛇信,一块块晶莹透明的粗壮肌肉蕴藏着如火山般的庞大巨力,此刻根本分不清对面是恶鬼还是他是恶鬼。 “谢了。” 魏磊深沉如同闷雷的声音从体内传出,他摆出起跑的姿势,腿部肌肉剧烈鼓动,脚下的地板被猛地踏碎,深深凹陷下去。 砰!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的身影陡然消失,他原先所处的地方如同被手雷引爆,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魏磊在极速中身躯被拉长,瞬间出现在一头巨尸面前,巨尸毫无所觉,他五指收拢握拳,右臂往后拉到最大,如同一把拉到极限的长弓,随后猛地打到巨尸的肚皮上。 咚~ 那层层叠叠的肚皮快速波荡,庞大的巨力靠表皮根本无法阻隔,体内的五脏六腑被震得稀碎,巨尸发出一声哀嚎,快速干扁,留下一层肉皮。 另外两头巨尸还没冲出两米便接连迎接同样的命运。 肉皮干瘪后,刘莹莹毫无所觉,翩翩起舞,用奇特的腔调唱道: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荒诞不经的诗词伴随着她肆意张扬的舞蹈,下腹的三根肉条猛地鼓起,鼓囊处飞速移动,传入干瘪的肉皮中。 “嗯?”魏磊眨眼片刻,一道他半个身躯的巨大巴掌已出现在他身旁,肉掌碰到他的身体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然而肉掌冲势不减,魏磊被猛地扇飞,撞到墙上如同脆纸,他冲破一道道墙壁,楼里轰鸣四起。 咔嚓。 三头肉山巨尸的身躯极速膨胀,冲破房顶,贪婪邪性的目光望向绝望的众人。 砰,砰,砰。 它们缓缓迈开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开始飞奔,脚下的地板发出一阵阵呻吟。 砰砰砰砰砰! 李寻清清秀的五官变得模糊,最后脸上只剩下一张巨大的嘴,嘴唇鲜红且极厚,里面的牙齿变成锯齿状,嘴里发出瘆人的嗓音。 “给我停下!” 声音极具穿透性,身旁的宁烨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然而奔跑的巨尸仿佛没有听到,没有丝毫停顿,强烈的巨风带着腥臭向他们袭来。 李寻清抱住头发出一声惨叫,五官迅速恢复,她两眼瞪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心头直坠谷底,这群巨尸根本没有意识。 “妈的。” 一道体内器官清晰外露的身影从废墟里冲出,飞速朝宁烨等人靠去,魏磊目露焦急,身上毫发无损,然而距离他们实在太远。 他食指中指并拢,点在心脏处,身上血液飞速朝心脏聚集。 “二...” 话还没出口,他眼前景象的时间仿佛静止,众人惊恐地望着近在眼前的巨尸,刘莹莹一条腿高高抬起,两手敞开,舞姿定格,只有他还在移动。 哒,哒,哒。 一只擦的油亮的黑色皮鞋走到众人身旁,此人一身黑色长袍,手里捧着一本书,胸口挂着十字架项链,正是陈洪友陈神父。 他在人群前站定,巨尸的肚皮离他不到一公分,他转头看向魏磊,食指抵在唇间,脸上是玩味的笑意。 “嘘,真变成鬼我也救不了你。” 声音穿过空间,直接传到魏磊耳中,仿佛在他身边说话。 嘭!嘭!嘭! 魏磊向前连点三脚刹住车,细长的舌头舔舐下唇,眼中杀意更盛,但不敢再向前一步。 陈神父不再理会他,低头翻开手里的圣经,右手放在巨尸的肚皮上,仿佛母亲轻抚婴儿肚皮。 “神说,我要在地上降雨四十昼夜,把我所造的各种活物,都从地上除灭。” 嗡。 巨尸体内传来一阵异响,肚皮被渐渐撑开,褶皱的表皮被撑得油光发亮,它的嘴里渐渐冒水,流到外面。 嗤。 陈洪友的手猛地抓紧,巨尸无声无息骤然收缩,凝成一颗绿色小球浮在空中。 他轻轻捧起小球,周围半径半米的地板猛然塌陷。 他一手合上书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久没出来了,卸力不太熟练。” 随后他随意扔到远处刘莹莹的方向。 “吞世。” 刘莹莹的眼珠紧盯着飞过来的小球,身体疯狂颤抖,却只能看着小球打到自己身上。 轰! 绿色小球猛地炸开,爆发出山洪般的巨大水流,整层楼在瞬间便被填满,另外两头巨尸也被卷进洪水中不见踪影,只能听到水流互相碰撞的轰鸣声,却没有丝毫外泄到大厦外。 刘莹莹和两只巨尸被宛如龙卷的水流疯狂搅碎,肉皮从她身上脱落,还想有所动作,随即被更强的水流绞成碎沫。 陈神父面前的水流仿佛撞到一扇无形的玻璃,随着他慢慢往前走,那堵无形的墙也慢慢后退。 到最后,只剩下一颗透明色的小珠子,陈神父抓住它,拿胸口前的十字架插入其中,莫名的流动粘稠液体缓缓流入十字架,十字架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填充了三分之一便拔出来。 “到头来,只有我等信仰的上帝是唯一真实。” 他晃了晃暗淡的珠子,随手丢到地上。 “走了,剩下的归你们,下次就不会这么便宜了。” 下一刻时间突然开始流转,众人还在恐惧中没有缓过神,然而面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魏磊跪在远处,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什么。 李寻清见状赶忙检查江姝静,见她只是正常昏睡后松了一口气,再看章女士,血液从她的五官里流出,积成了一个小血池,已是死的透透的了。 她想了想,他们是帝国手底下的特殊工种,拜托人找私人公司要钱,哪怕对方有点背景也是不虚的,随即放下心来。 宁烨缓过来,走到魏磊身旁,他身前有一颗小球。 “怎么回事?” 魏磊停下诵经,面容在黑暗中看不出表情,他低沉道: “陈洪友刚刚来了,瞬间秒杀了这只厉鬼。” 宁烨瞪大眼睛,想到李寻清说请陈神父做外援,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瞬间到达,直接超度又离开了?” 魏磊轻轻捧起那颗小球,目光汇聚在小球中央,却什么也看不见。 “不是,我们道家推崇渡人渡魂,灵魂升天,诅咒气息自然没了倚仗,供我等吸食。” “神教这群人...他们信仰所谓的上帝,以惩戒诅咒,供奉给上帝以换力量为体系,灵魂往往被一起摧残,下次转生只有身体或精神残疾的命运,直到靠自然补全残缺。” 他用两根手指轻轻摩挲,小球慢慢被磨成碎屑,无风自起,飘向空中消失不见,手里只剩下一张碎皮,上面满是裂痕,仿佛是数张碎片被巨力强行拧在一起。 “回去吧。” 第30章 蜂蛰 夜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上走走停停,路边的门店店员派发手里的传单,饰品金店老板坐在椅子上,好不自在,小摊摊主向路人挥手叫喊,掀开铁盖,带着浓郁肉香的热气使人驻足停留。 “呵呵,你这次算是全面溃败哦。” 姚千尺优雅地坐在窗边,看着下面的人群,小鸟站在她的肩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不时用嘴啄看不见的玻璃。 宁烨坐在椅子上,拿笔在纸的中心画圆,视线没有焦点。 他在刘莹莹一事后将自己那份战利品送给了李寻清,并告知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李寻清目光有所变化,但没有阻止他,只是打字给他看。 “适当发泄,不要越陷越深。” 宁烨拍拍她的肩膀,露出让人放心的表情,“那里有个很有趣的人,我只是想和她聊聊。” 就这样,他轻车熟路来到了心理咨询所,申请后等待了一个小时,随后迎接他的是头发湿漉漉的姚千尺。 “是,思路完全被限制了,只能不断试错排除其他答案,最后却靠机械降神赢了。” “机械降神,什么意思?”姚千尺收回目光,饶有兴致放到他身上。 宁烨想了想说道:“一群野人围猎老虎失败,突然一艘宇宙飞船前来解围,大概这个意思吧。” “这样啊,蛮可惜的,我参与不了这种事,不亲身经历就无法体会你们的感受。” 姚千尺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头发上的水滴滴到他的脸上,弥漫着洗发水的清香,一身青蓝色的旗袍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她把冰凉的手放到宁烨手背上,十指交叉,感受着他的温度,和他本人一样温和。 “所有人里,只有你失职了。” “嗯?” 姚千尺紧靠在他的背上,头靠着他的肩膀,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然而话语却冰冷没有温度。 “抛开江姝静这个上限不高的新手不谈,李寻清是你们的「脊髓」,没有太多自己的想法,更多的是整合信息,作出基础的分析,同时为你们的行动保驾护航,她做的很好。” “邓明玉比她聪明点,却感情用事,容易被情绪主导,但在其他人远离雇主时保持清醒,做好了防护,也许还替人挡了一刀,算是合格吧。” “魏磊,即使是像我这样的半圈里人也听过他「屠夫」的名号,但某个时间后不再使用全力,似乎被限制住了,这次除了分身乏术,没能保护好邓明玉,但基本做到了你们团队「肌肉」的作用。” “而你,宁烨。”她另一只手转过他的头,两人的鼻子贴在一起,互相注视对方的眼睛,在里面看到自己的身影。 “我猜他们之前有一个「大脑」,完美适配「脊髓」和「肌肉」,只是现在由你来做了。” 宁烨手不自觉地用力,意识到挤压到姚千尺后又松开手。 是这样么,宁烨想起张胜曾说过的,他们驻点声名远扬,目前来看不太对的上这个声誉,这么一说好像解释的通了,他们原本还有一人。 姚千尺轻轻抚摸他的脑袋,随后起身,坐到床上,两腿搭在一起遮挡住旗袍下的隐私。 “你也才刚刚入行,坐在不属于你的位子上,做到了你能做到的最好,但这个位置由不得你慢慢进步,你是「大脑」,他们能撑起这个团队的下限,而你是他们的上限。” “力挽狂澜听上去很厉害,但事情不一定非要到最后才解决,本不必要承担的风险就早点排除,这次不知为何你到最后才在江姝静的帮助下想到这个明星,不用你说,光看新闻头条的讣告就知道是刘莹莹了。” “你有过去的经验却不用,本可以提前找出大明星的问题,暗地利用帝国资源调查,设法超度。邓明玉不会受重伤,你们不会走投无路向他人求援,你们本该有更好的结果,所以,为什么呢?” 在姚千尺锐利的目光下,宁烨不得不侧头躲开视线,画圆的手动得更急切了。 “请你保护好我,不然以后我拍不了电影给你看了。” “尽我所能。” 他和刘莹莹的对话在他耳旁回响,魏磊站在一旁,看着妹妹脸上的无助彷徨,心里百感交集。 嗯? 宁烨摇摇头,感觉思绪有些杂乱,记忆混成一团。 “有心结?”姚千尺眉头一挑,“不想说就不说,你自己想清楚,尽量不要掺杂感情在里面,不然受罪的不止你一个。” “嗯,谢谢你,一些想法清晰了许多。” “不用谢,你是这样想的,所以战利品拱手送人,第一时间来我这里,我只是说了你的心里话。你待满一个小时再走,一天天的累死了,好不容易有你这么个冤大头给我休息。” “好。”宁烨犹豫了一瞬,问道:“如果有人告诉你,未来你必然会因为某些原因成为恶人,你会怎么做?” 姚千尺挑眉,有些不相信,“什么原因?怎么必然?算命大仙都不敢说十成。” 宁烨沉默不语,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起身看向窗外,看了许久。 “如果你觉得是错的,就杀光所有想让你变成恶人的人,如果你觉得是对的,就杀光所有与你敌对的人。” 宁烨眼神一凝,这段话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一切随心?” “人随心,鬼随心,没有不随心的,只有不能随心,没有不想随心的。” 宁烨反复斟酌许久,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姚千尺看到他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你个杀千刀的,什么德行,杀人都成好事了。” “不管敢不敢杀人,总比心里过不去要好。” 嗡嗡。 手机发出震动,宁烨掏出来查看,是张胜发来消息。 “烨哥,有事找你,什么时候见一面?” 是想要答复么,他之前顺便问了一下李寻清,对张胜的看法一样有点不太看好,宁烨想了想,发消息回复。 “对不住啊张胜,我和我们驻点的人说了,他们说是驻点人员已经饱和了,不需要更多成员,抱歉啊。” 张胜哆哆嗦嗦坐在一处废弃厂房的地上,看到消息后心里一颤,感觉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他怎么能待在那群酒囊饭袋里,为什么没人要他?凭什么邓明玉能走他走不了? “是不是感觉被抛弃了?”一道戏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张胜吓了一跳,回头看向那个戴着帽子的中年邋遢男。 “没人要你,没人帮你,没人在乎你,你死在路边都会被唾弃怎么不死在别的地方。” 他单膝跪地,直视张胜的眼睛,话语里仿佛有一种魔力。 “继续跟他说啊,你有能力让他过来的不是吗?不会这时候还关心他会怎么样吧,他可是把你抛弃了。” 张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里千思万想,却没有实际的想法,只有快要从心脏爆出来的情绪。 好恨啊,真的好恨啊。 我可是给你好处了,为什么不把事情给我办好了,觉得我无能,你不是更无能?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有点想法就目中无人了,老子走过的路比你吃的饭还多,老子上过的女人你这辈子都上不了。 还有你驻点的那群人渣,没看到老子的能力吗,一群不知感恩的畜牲,杂碎,废物,贱货。 都给我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可别发出去哦。” 中年邋遢男悄然说道,张胜倏地惊醒,这才注意到自己不自觉把恨意写在手机上,赶紧删除掉,重新编辑好消息发过去,附上了这里的地址。 张胜:嗨,没事,我再试试其他地方,不过我不是说这事,是我们驻地有点问题,地址发你了,帮帮我好兄弟。 嗡嗡。 宁烨:好,我还有事,半个小时后过来。” 张胜:ok![比心] 张胜呼出一口气,心里的不舒服都吐了出去,突然想到什么,在中年男的注视下又发了一条消息,随后转头说道:“没我的事了吧,放我走。” 中年男看到最后一条消息,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你心是真狠,多谢,不过还差一点戏剧性。” “戏剧性?”张胜皱起眉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戏剧性。” 中年男站起身,黑暗中的笑容越来越扭曲,张胜瞳孔一缩,心跳猛然加速,感觉有些不妙。 “你...”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求求你啊啊啊——” 惨叫在厂房中回荡,那蕴藏的恐惧与绝望令人胆寒。 “走了?不送,下次再来。” “嗯。”宁烨起身告辞,定位地点后打车前往,司机师傅确认他上车后挂档踩油门,顺口说道:“老弟你去那干嘛啊,那早废弃了,一点人烟没有,打车也不好打。” 宁烨看着窗外的风景,嘴里说道:“一点私事。” 司机见他不想说话,也没再吱声。 下车后,宁烨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里零零散散坐落几处厂房,周围杂草丛生,知了在远处鸣叫。 他心底冒出一丝怀疑,这种地方会是驻点吗? 他打开手机,正准备问问邓明玉,远处的黄色亮光晃住了他的眼睛,只得用手挡住,一辆出租车由远及近,停到他面前。 “烨哥,你已经到了啊。” 邓明玉付款后下车,注意到宁烨脸上的惊愕,也愣住了,“怎么了烨哥?” “你为什么会来?身体好了吗?人员伤亡的事怎么样了?”宁烨感觉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邓明玉脸色黯淡下来,“张胜说他驻点出事了,约了你和我在这里见面详谈。我身体勉强还行吧,至于受害者...特事办会尽力补偿,我也会。” 宁烨皱眉,张胜给他的说辞不一样,“驻点不在这里?” 邓明玉露出打趣的笑容,“这里怎么会有驻点呀,荒无人烟远离城区,不合适的。” “啊~啊~” 远处传来微弱的哀嚎声,两人对视一眼,都听出来是张胜的声音。 宁烨竖起手指噤声,两人关掉手机灯光,一前一后慢慢靠近发出声音的厂房,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虚弱。 两人确认周围没人后靠在厂房门口两边,宁烨脚底下的阴影里冒出几只老鼠,一手拿符,另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头,邓明玉紧张地看着他,手里出现一个破旧绳套。 3... 2... 1! 砰! 两人猛地冲进去,第一时间寻找掩体躲藏,然而厂房里空空如也,只有地上趴着一人,他们缓缓靠近,眼前的景象让两人沉默不语。 张胜在地上不断按8字型爬行,发出虚弱地哀嚎,腰部以下全部消失,流下满地血迹,两条腿被暴力插在他的两肾处。 两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后他紧紧抱住手臂,头深深缩进去,过了一阵没有动静,他抬起头,看到是宁烨和邓明玉,泪水顺着干涸的泪痕又一次流下。 “张哥你...”邓明玉刚想过去,却被宁烨一把抓住,她大脑顿时冷静下来,尽管不懂为什么拦住她,只得站在一旁来回望向地上流泪的张胜和表情阴晴不定的宁烨。 宁烨看到他身下8字型的血痕,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信息浮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心中的危机感如潮水般达到顶峰,疯狂警示他快跑。 “是...”张胜张开嘴,干涩的嗓音仿佛被塞满了沙子。 “是蜜蜂哦。” 嗡嗡! 身后突然传来公交的鸣笛声,那声音是如此的近,宁烨转身,刺眼的强光让他睁不开眼,公交已近在咫尺。 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已不由自主将邓明玉一把推开,下一瞬公交如同发疯的公牛狠狠撞在自己身上。 砰! 宁烨猛地撞飞到空中三四米高,全身上下传来肉烂骨碎的剧痛,几乎要昏厥过去,他飞了十几米后落在地上,脑袋几乎要被拧断,身下流出大量血液,很快汇聚成了小池。 “宁烨!”邓明玉惊叫一声,声音几乎要撕破喉咙,她跑到宁烨面前,看着他的惨状,完全不敢碰他,大脑一片空白。 公交停在张胜面前,强光照射下他不得不低下头。 嘎吱。 车门打开,中年邋遢男走下来,他拽起张胜的衣领,左右看看,然后随手丢到车上。 “还活着,以后就跟着我干吧。” 他不急不忙朝宁烨走去,邓明玉站在宁烨身前,一脸凝重地看着那个邋遢的中年男。 她甩出定身符,中年人不闪不避,被定住不到两秒,便强行摘下符咒甩到地上。邓明玉拿出惊雷符,咬牙拿血在上面狠狠一划,甩向中年人。 中年人一只手抓住空中的符咒,攥到手心里,随后砰的一声闷响,他手心里冒出黑色的烟气,张开手,手上满是烧痕,随后快速愈合。 “知道我是怎么让他无法愈合的吗?”他缓缓说道,身上散发出厉鬼的气息,带着微微的腐臭。 “把他打个半死,愈合后再打个半死,直到无法愈合后就切下他的双腿,插在腰上,让他跳8字舞。” 一串绳索套到他的头上绑紧,猛地提起,然而提到一半,他抓住上面的绳子用力一扯,鬼绳便被扯断。邓明玉眼神迷离,跪倒在地,感觉骨头就要脱身而出。 “蜜蜂的8字舞,知道吗?工蜂传递信息的一种手段。我们只是诅咒的搬运工,让大家回归古代神力的一种手段,是为大家做善事。” 他走到邓明玉面前,她大口喘气,压力如山海咆哮,压在她的肩上,根本站不起来,她能感觉到,只要往边上挪半米,就能脱离这种感觉,但她始终挡在宁烨身前。 中年男饶有兴致地拍拍她的脸,“一阶对三阶,初阶对中阶,你们驻点的老人没告诉过你中间的差距?” 他张开双臂,一脸得意,“三阶,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人鬼初步开始融为一体,掌握诅咒附身的能力,你们这群跟着诅咒屁股后面跑的人连站起来面对我都做不到。” 邓明玉闭眼闭口,浑身颤抖,但没有动静。 他感觉有些无趣,便绕过她走到宁烨身旁,邓明玉扑倒在地,大汗淋漓,剧烈喘气,仿佛鱼重新回到水里。 中年男蹲下来,手掰住宁烨的下巴扭动,随后起身。 “看到你照片的时候就认出你了,下河大学的大学生是吧,我可是全程看着你和厉鬼舌吻哦,太劲爆了。” “你杀了不该杀的人,所以我来了,我不来也会有其他人来。” 中年男,也就是鬼公交王远,从腰间掏出一把榔头。 “但依咱俩的缘分,还是由我来为你送行吧。” 就在这时,一只脸盆大小的金色眼睛出现在王远面前,睁开眼皮,露出璀璨的瞳孔,仿佛里面蕴藏着万事万物的答案。 眼睛瞬间炸碎,变成金色碎屑围绕在王远身边,他的眼睛也散发璀璨的光芒,嘴角不自觉扬起笑容,张嘴说道: “有点实力,不过离得太远了,只能唬唬人。” 他眼里的光芒缓缓散去,高高举起榔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然后猛地砸下。 砰! 第31章 恶魔 砰! 王远被一脚踹飞,身体在空中绕了一圈,两脚抵在地上拖行了好几米,终于停下退势,他的脖子向下扭了90度,所以弯下身子望去,一个两米高的木质人偶正站在邓明玉身前。 木偶没有五官,面上涂了白粉腮红,它左手扶肩,右臂转了两下活动筋骨,随后弯下身,双手双脚放开,作防守状。 邓明玉见状爬到宁烨身旁,汗水滴到他苍白的侧脸上,眼里满是焦急。 “宁烨,你怎么没有恢复啊,快醒醒,快醒醒。” “你他娘的到底是谁,这么多人来保你。”王远气急败坏大吼道,同时掏出一把大钳子夹住脖子使劲拧,颈骨发出令人心口发慌的咔咔声,随后脖子被拧回原状。 “老子把你们碾成肉泥。” 他跑回公交上发动引擎,抬起头那一刻他瞳孔一缩,身体仿佛被定住,木偶也有所感应,转身看去。 宁烨站在它身后,身上满是血迹,却看不到伤痕,脖子也回归正位,脸白的不像活人,瞪大的双眼一眨不眨,看着车里的王远。 嗤—— 他的右脸颊中央冒出热气,紧接着那块面皮被烧穿,一股黑色火焰喷射而出,随后如同脱缰的野马,飞速蔓延至全身各处。 啵。 他体内传来一声轻响,境界直接来到了二阶一段,诅咒气息骤然膨胀,紧接着更加剧烈的诅咒气息以霸道不容拒绝的姿态疯狂灌入他的体内,境界疯狂提升。 二阶二段... 二阶三段... 噔噔,噔噔,噔噔。 其他人听到剧烈的心跳声,紧接着宁烨周身地上浮现一道淡淡的黑火炎圈,圈内的石子灰尘反重力浮到空中。 嗡—— 石子灰尘猛地落下,一圈气流从他身上散开。 “啊!”邓明玉惊叫一声,被吹地倒滚一圈,呆呆地看着眼前陌生的漆黑身影。 气息缓缓收起,宁烨的实力定在三阶一段,黑火熊熊燃烧,空间也被烧得扭曲,强大的威压在这一刻倾泻而下。 咚! 威压仿佛一颗炸弹投到地上,卷起剧烈的强风,一阵飞沙走石,邓明玉举起双手,有些疑惑,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威压。 不是普通三阶。王远流下一滴冷汗,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准备倒档跑路。 宁烨全身燃烧黑色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炙烤声,如同野兽的三角眼和咧到耳根的嘴冒着白光,手脚指头变得细长尖锐,已是黑炎恶鬼的样貌。 “呼——” 深沉的喘息吐出一口烟雾,他眼神带着玩弄猎物的戏谑,抬起手,食指指向王远。 王远浑身战栗,心中警铃大作,车内瞬间冒出无数亡魂恶鬼将他护在怀里,发出尖锐的叫喊。 “点杀。” 那声音沙哑干枯,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尖锐冒火的黑色手指前端骤然出现一个黑点,手指往前轻轻一点,周围的空间震荡波动,黑点骤然消失。 黑炎恶鬼放下手,将目光放在木偶身上,那木偶在威压下各处关节嘎吱作响,它勉强抬起双手,缓缓后退。 王远见状,散去周边的冤魂恶鬼,在身上摸来摸去,还在车上蹦了两下,最后撇去额头的冷汗,露出不屑的笑容。 “装模作样,真吓了......” 嘭! 他的身体陡然炸裂,体内冒出剧烈燃烧的黑火,火势瞬间扩张蔓延,将他完全包裹。 火焰仿佛烧穿了空间,中心出现一个黑到极致的点,将火焰吸收干净后消失不见。王远被烧得干干净净,甚至来不及说话,也没有一点骨灰遗留,直接从地球上被抹除。 司机座椅上浮现出王远的身影,脸上还残留着惊魂不定的表情,他立马倒档倒车,公交仿佛进入另一处时空,消失不见。 木偶动作开始僵硬,此时才更像一个木偶而不是活人,黑炎恶鬼嘴角一咧,骤然消失,木偶来不及反应,仅仅一瞬,便被一只手抓住脖颈高高抬起。 那黑炎恶鬼盯着它,发出巨兽一般的咆哮。 吼! 那吼声带着炙热的高温和狂风,还有泼天的怨恨与痛苦。 远在无名门店二楼的老板坐在二楼中央,闭目打坐,双手掐诀,二楼全是没有面貌的木偶,至少有数百架,几乎没有立脚的地方。 空间一片黑暗,只有墙上供奉关公像的祭台冒着红光,照在木偶空空的脸上,显得有些诡异。 吼声跨越时空传到这里,周围的木偶仿佛被风吹动了一下,随后脑袋缓缓移动,看向中央的老板。 咔咔咔。 老板睁眼,环视周围的木偶,它们的脸上渐渐冒出五官,身体变为人形。 他瞳孔一缩,表情陡然狰狞。 “我被影响了么?该死的,我真想杀了你宁烨。” 一位优雅的妇人从人群中走出,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满含恨意的麻木,老板眼神变化,柔和中带着痛苦。 “老婆...” “你个人渣,恶魔,畜牲,杀千刀的,你害死了我儿子,还想害死我?老娘先把你活剐了。” 说罢,她握着不知哪来的刀,一刀插进他的肚里,这样仿佛还不解恨,又一把抽出,捅入,抽出,捅入,仿佛没有停止的那一刻。 伤口也诡异的没有鲜血流出,只发出木头被砍切发出的声音。 老板伸开双臂,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后背,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一个年轻人从人群里走出,他体格高大健壮,留着寸头,帅气的面庞没有表情。 “儿子...” “你把我害死了。”年轻人开口打断他,“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去救她,我就不会死,我妈就不会自杀,一切都是因为你。” 老板感觉胸口钻心的疼痛,流下泪来,“是我,都是我,我对不起你们母子,对不起...” “对不起就有用了?”年轻人露出狰狞的笑容,一刀捅进他的腰间。 老板一只手把他搂在怀里,低头没有回答,只是喃喃自语,说着对不起。 一位乖巧可爱的双马尾女生悄然出现在他背后,老板后背一紧,没有作出反应,女生开口道: “都是因为你,否则我不会死,小杨也不会因为救我而死,我哥也不会远走他乡饱受痛苦。” 一圈圈的妻子,儿子,儿媳露出诡异的笑容,齐齐开口。 “都是你的错,否则我们不会死,都是你的错,我们才落到如此境地,全部都是你的错,所以赶紧自杀吧!” “我有绳子。” “我有梯子。” “我有刀子。” “我有锤子。” “我有...” ...... 他们递上工具,询问道: “你想怎么死?” 老板满脸涨红,青筋暴露,他缓缓闭上眼睛,陡然睁开。 所有人仿佛失去了倚仗,迅速变为无面人偶,倒在地上。 “老板,有事吗?”楼下传来金会计担忧的声音。 “没事,不用管。”他放下手里的两架人偶,迅速坐定掐诀。 “真是诡异的能力,宁烨,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 黑炎恶鬼见木偶许久没有动静,刚想甩掉,那木偶身体突然收缩,冒出衣服,五官变化。 宁萌在它手里泫然欲泣,手脚不断挣扎。 “哥,咳咳,你不是说好要保护我的吗,为什么这样对我?” 下一刻,她的手软软垂下,失去呼吸。 黑炎恶鬼张开手,望着倒在地上的尸体,突然抱头嚎叫,大脑仿佛被千刀万剐切成杂碎,传来爆炸般的疼痛。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 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 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我是谁你是谁你是谁我 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 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它跪倒在地,大口喘息,黑炎缓缓散去,露出里面的身体,如同医院里的人体模型,没有肌肤,肌肉蠕动抽搐,境界也迅速掉落。 二阶三段... 二阶二段... 二阶一段,随后境界定格不再下降。 人体转头看向邓明玉,露出没有眼皮的眼球和完全暴露的牙齿与鼻腔,发出虚弱地哀嚎。 “好疼,我好疼...” “宁烨!!!”邓明玉赶紧起身,来到他身旁,听到他的哀嚎却无能为力,然后突然注意到缓缓变回原样的人偶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她掰开手,里面是一颗眼球,精纯的诅咒气息让她喜悦不已,赶忙拿起,强行扒开宁烨的牙齿塞进嘴里。 随着眼球进入腹部,化为气体,钻进绿眼老鼠体内,他身上快速长出皮肤,覆盖全身,他呜咽一声,终于昏倒在地。 第32章 善人 “宁烨,醒醒,你醒醒,别睡懒觉啦。” 宁烨慢慢睁开眼睛,面前是江姝静俏皮可爱的脸。 “你终于醒啦,我喊了你好久。”她两腮鼓起,气呼呼的,看样子喊了许久。 宁烨坐起身,思绪有些呆滞,环视周围一圈后更加迷茫。 “我在哪?” 他坐在陌生的人行道上,周围建筑有种过去的风格,路上没有行人,车辆停在路上不见人影。 “你说好的,跟我讲讲你小时候,先去你家吧。”江姝静盯着他的眼睛,答非所问。 “哦,好吧。”宁烨不记得这回事,但还是点头答应,起身左右看看,指向右侧,“这边走,是我小学三年级之前的家。” 两人走在老旧的水泥路上,白云在天上像是不断搅拌的棕白咖啡,挡住了多余的阳光,不冷不热,也不刺眼,周围没有声音,也没有人。 “宁烨,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啊,也像现在这样乖巧吗?”江姝静步伐加快走到宁烨面前,两手握在身后,饶有趣味地问道。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从小到大都差不多吧。” 不远处传来吵闹声,两人对视一眼,来到一处老楼,一单元三楼的房间里传来男人的怒骂。 “这么大了数数都数不明白,你不要脸,还要丢我的脸。” “对不起,爸爸。” 宁烨打开门,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让他有些恍惚,那年轻的面容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你父亲?”身旁的江姝静问道。 “是。”宁烨点头,“我学习进度和其他小朋友比差太多,所以爸爸妈妈比较着急。” “身上酒气蛮大的。”她擦擦鼻子,脸上有些不快。 年幼的宁烨靠在墙角低下头,用手背擦干眼泪,继续听爸爸批评,宁父见他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把头抬起来!娘娘腔像个什么样。”宁父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三十以内的数,给我重新背一遍,背不完不许吃饭。” “好啦,别欺负孩子了,赶紧吃饭吧。”一位清秀美丽的女士解下围裙,强行拉走还想教育的父亲,头也没回说道:“还杵那干啥,吃饭了。” “还好有阿姨帮你解围啊。”江姝静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啊,这个...我想想。”宁烨拿起桌上的日历,“我妈妈又怀孕了,是我妹妹。” “被放弃了?” “是啊......你懂啊?” 回应他的是一个奇怪的笑容。 小宁烨回到卧室,走到婴儿床边,看着咿咿呀呀的妹妹。江姝静也走过来,手指轻轻逗弄她,还是婴儿的宁萌抓住她的手指,对她笑呵呵的,很是乖巧。 宁烨关上卧室门,门上挂着一面镜子,他看着里面的自己,一股厌恶的情绪油然而生,面目狰狞可怖。 不知道是对方先动还是自己先动,抬起手指,点向另一方的胸口,两根手指贴合在一起。 “怎么了?” 宁烨心头一凛,转过身,江姝静顺势紧贴到自己胸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他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脚跟撞到门上,没有退路,于是摇摇头,打开门走出去,江姝静捂嘴偷笑,赶紧跟上,小宁烨没有理会,和妹妹大眼瞪小眼。 宁烨来到客厅坐下,说道:“妹妹和我不一样,从小到大都很聪明,所以爸妈把全部期待都放在了她身上。” “那你压力一定很大吧,毕竟是当哥的。”江姝静看着小宁烨忙上忙下,拖地洗碗,照顾妹妹,最后累瘫在沙发上,幼小的宁萌抱住他的头,似乎在表达安慰。 宁烨一脸平静,“我想收获关注,只能把她照顾好。” 母亲回到家,穿上宁烨递过来的拖鞋进家检视一番,见屋里干干净净,便随口表扬道: “哎呀,儿子你真棒,萌萌过得怎么样啊。” 她看也不看宁烨,径直走进卧室逗弄妹妹,随后抱着她坐到客厅沙发上,看起综艺节目,然后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掏出五块放到桌上。 “干得不错,这是你的奖励,以后也要把你妹妹放到第一位知道吗,卫生也要打扫好。” 看了一阵电视,母亲开始做饭,父亲也回到家,首先抱起沙发上的女儿一阵玩闹。 一家子坐在餐桌前吃饭,肉菜都放到父亲身前,离宁烨最远,吃完饭后坐到客厅看电视,小宁烨则站在小凳子上洗碗。 江姝静抹了一把干干净净的盘子,摩挲手指,“呵呵,很功利呢,也不怕你妹妹被养成废物。” 宁烨却解释道:“她很懂事,也很善良,当然,压力也很大,很小的时候就懂事,不一定就是好事。” 江姝静眼里冒出小星星,语气兴奋道:“那她是家里唯一爱你的人吧,你们这对兄妹太有感觉了,绝顶cp!” “呃...其实我爸妈也是爱我的,只是没那么明显。当然,也多亏了这段时期,我在学校里经常帮助他人,收获了很多友谊。” 江姝静戏谑地握住他的下巴左右转动,不顾他反抗,“友谊?不敢苟同用单方面付出换来的友谊。不过你长的好看又有种柔弱的感觉,还乐于助人,应该从小就受女孩子喜欢吧。” 宁烨轻拍掉她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好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你还有故事要讲不是吗?” “啊...嗯,好。” 江姝静冲小宁烨挥手,“那以后再见啦。” 小宁烨露出笑容,点点头,继续打扫厨房卫生。 两人走出楼房,在大街上慢悠悠往前走,天上一条条云如同弯曲的面条紧贴在一起蜿蜒蠕动,遮盖住整个天空,给人一种想要呕吐的油腻感,跟着他们的步伐流淌向远方。 街边店铺的电视机里,一个老外正在野外,一边解说,手上的木棍串了一只新鲜猪脑。 他拿出打火机点燃木柴堆砌的篝火,漆黑的火焰熊熊燃烧,老外露出满意的笑容,把猪脑置于火焰上炙烤。 猪脑表面逐渐浮现油花,滴进火里,火势逐渐增大,猪脑变得焦黑,干枯,老外却没有拿下来,直到彻底烧成焦炭,掉进火里。 老外拿起空木棍,对摄像头兴奋地解说,像是抢走香蕉的猴子,上蹿下跳。 随后张开大嘴,一口咬在棍子上方的空气上,撕咬咀嚼,仿佛真的咬到了东西。 他的眼白边缘渗进一抹鲜红,血液汇聚到眼角,流淌而下,五官大量出血,他却恍若未觉,继续啃着空空如也的木棍。 宁烨带路走进一处公园,公园边缘的一处幼儿沙坑里,长大一些的宁萌正在里面一个人铲沙子玩,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似乎并不开心,也不难过,只是在玩。 两人走到沙坑旁,江姝静左右看看,询问道:“你父母呢?你呢?” 宁烨的眼神有些变化,但说不清是什么感情,“爸妈去散步了,留我照顾她。” “你呢?” “他来了。”宁烨看向身后,小宁烨走到他们身旁止步。 “一起出去吗?”小宁烨说道。 “为什么?”宁萌继续铲着沙子。 “外面有很多好玩的,我带你去玩。” “什么好玩的?”宁萌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身后的男孩,眼里带着好奇。 “我带你去看看,眼见为实。” 宁萌犹豫不决,但手里的铲子已经掉到沙子上。 “好,你要保护好我。” “嗯。” 宁萌拍干净身上的沙子走出来,牵住他的手,但小宁烨没有动作,而是抬头直勾勾盯着前方的宁烨。 他避开儿时自己的视线,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他好像希望你阻止他,确定不管吗?”江姝静对上他的视线,宁烨撇开到一边后她又跑过去对上。 见躲不过去,宁烨只得低沉道:“已经发生的,怎么也改变不了。” “发生了什么?”江姝静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越走越远,消失在公园门口的拐角处,于是也走了出去,宁烨伫立在沙坑旁,目光聚集在沙坑中央的铲子上,一动不动。 “哥!你在哪!” 江姝静听到撕心裂肺的呐喊,赶忙跑过去,看到不远处几个小孩将宁萌围堵在小巷里,她茫然失措,惊恐到只能不停地呼唤。 其中一个又高又胖的小孩走出来,用手往后捋过头发装帅,“别喊了,我不是你哥吗?一起玩啊。” “我不要!”宁萌大喊,他的脸色霎时间阴沉下来,感觉受到了侮辱,随即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要强行打服。 站在最后面像是瘦猴的男生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看见一个明显上了小学的大男生迎面走来,怒气冲冲的样子让他吓破了胆,破锣嗓发出尖叫。 “来人了!点子扎手!” 众人纷纷回首,看向堵在巷口的宁烨,宁萌脸上的惊恐瞬间如春雪消融:“哥!” 高胖男生放下她的手,当仁不让地站在宁烨面前,“想找茬?别没事找事。” 旁边的人附和帮腔:“我们唐哥可是练跆拳道的,不怕你。” 不等小宁烨反应,被叫做唐哥的小孩先发制人,一拳打到他脸上,小宁烨捂脸后退,感觉左脸一阵一阵的肿痛。 趁着他后退的间隙,唐哥挥手向前。 “把他手脚都抓住,看我揍他!” 一群小孩如同荒漠中的鬣狗将小宁烨包围,抓住他的四肢,任凭他如何用力,至少有两个人抓住他一只手或脚,根本挣脱不开。 唐哥洋洋得意地把脸伸到他面前,“你刚刚好像想说什么,说啊。” 小宁烨咽下口水,在他耳边轻声呓语,“不是想和我妹妹玩吗,我替她吧。” “嗯?” 没等唐哥反应,小宁烨目露凶光,张嘴一口咬在他的脸上,竟直接咬下一块皮肉。 小宁烨露出喜悦的笑容,比他过去任何一次笑容都要真诚。 “啊!”唐哥发出惨叫,捂着脸不停倒退,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左右翻滚哀嚎痛哭。 其他小孩被如此惨状吓坏了,手上力气不由得一松,小宁烨抓住机会,强行挣脱开一只手,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砖,狠狠朝最顺手的小孩拍去。 啪的一声,瘦猴小孩两眼一翻,直愣愣倒在地上。 另外几个小孩松开手,缓缓后退,然后头也不回的逃走,消失在小巷转角。 唐哥捂住伤口,满脸痛苦,一手扶墙想要离开,脑袋却碰到什么人的胸口。 他浑身一颤,倒在地上,小宁烨双眼瞪大,布满血丝,似乎没有眨过眼,脸上夸张的笑容被鲜血勾勒,吓得他手脚并用不断倒退。 小宁烨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突然一下扑倒他的身上,唐哥感觉身上一沉,抬头看到黑暗中小宁烨的脸,嘴皮子哆哆嗦嗦道歉。 “对,对不起,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小宁烨坐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喜欢我吗?” 唐哥懵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喜欢,喜欢。” 小宁烨顿时笑眯了眼,“对嘛,我一直很受欢迎,你怎么能只找我妹妹呢,怎么证明你没有撒谎,要不再来一口?” 听到这个答案,唐哥立马变卦,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我都不喜欢,你和你妹我都不喜欢。” 咚。 小宁烨给了他眼睛一拳,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不喜欢?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像是疯狗一般,一拳又一拳重重落下,唐哥双手抱头,被打得心头火起。 他抓住打拳的间隙,猛地张开面门,抓住宁烨胳膊,正要利用体重优势反压而上,眼角突然注意到什么东西飞过来,动作下意识一停。 嘭。 一大袋垃圾从天而降,正中脑门,垃圾袋的底部裂口,流出酸臭腐败的不明液体,唐哥被臭气熏得忍不住干呕。 宁烨立即用力挣脱开他的钳制,将上半身压在垃圾袋上。 唐哥疯狂挣扎,被里面的污秽恶心的涕泗横流。 就在这时宁烨突然起身,高高跳起,一膝盖砸在唐哥肚子上。 唐哥上半身猛地挺起,腹部汹涌的剧痛让他不由得张嘴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的垃圾污水全都顺势进入口中。 他再也没力气反抗了,把头从垃圾袋里摘出来,捂住肚子蜷缩哭泣。 宁烨默默起身,吐掉几颗牙齿,看向身后瑟瑟发抖的宁萌,伸出手。 “我们回去吧。” 宁萌凝视一身煞气的哥哥,犹豫片刻,握住他的手。 两人走出巷子,身影消失在人流中,江姝静啧啧道:“你小时候好帅啊,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白马王子,妹妹还打了一个bo,兄妹连心,其利断金。” 宁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缓缓说道:“因为没有证据我妹妹受他们猥亵,所以警方完全倾向于他们进行调解。 爸妈花了很大代价赔礼道歉,这件事才揭过去,我的名声被那个胖子的家长到处传播,我们一家只能搬离这座城市,去其他地方生活。” 江姝静眼睛滴溜转圈,“你父母应该恨死你了吧,女儿差点出事,还被人敲诈。” “是啊。”宁烨点头,露出嘲弄的笑容。 “他们把我关在屋里关了三个月,才放我出来。” 江姝静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但这不是故事的全部,对吧?” 宁烨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显得有些疑惑,“还有什么?” “还有,”她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要断章取义。” 第33章 tan apollo=xii/xv 宁烨站在巷口,与江姝静对峙,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江姝静抬手轻抚他的脸庞,喃喃道:“乖孩子,好孩子,笨孩子,你拿这套说辞,说的自己都信了吧。” “宁烨,你在干什么?!”母亲声嘶力竭,站在客厅,看着厨房里的孩子,眼里的恐惧快要溢出。 幼小的宁烨站在水池旁,手里拿着还在解冻的生牛肉,上面少了一块。 血液从他的嘴里溢出,滴落在地上,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妈妈,你要来一块吗?” “给我把肉放下!”母亲手指宁烨,五官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 待宁烨放下肉,她赶紧跑过来扔到一旁,抱住他的肩膀疯狂摇晃,嘴里喃喃自语: “吐出来,快点吐出来,医生说了这是病,异食癖,不能吃,不让你吃你偏要吃,快点吐出来。” “呕。”宁烨不得不把肉吐出来,母亲看到他嘴里的锯齿尖牙,不由得瘫倒在地,那绝不是人类的牙齿。 这是她的孩子吗? 见到母亲这个样子,宁烨开始慌了,想要扶起她,“妈妈。” “别喊我妈妈!”母亲抱头,紧闭双眼,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宁烨仿佛失去了灵魂,杵在她身前没有动作。 母亲起身想要离开,在门口犹豫许久,却还是转过身抱住他,恐惧让她浑身颤抖,带着哭腔说道: “别吃了,真的不要吃了,妈妈怕。” “好的妈妈,我不吃了。”宁烨只得轻拍她的背,答应下来,直到下一次被发现,直到再一次被发现。 随着年纪增长,他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开始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温柔懂礼的姿态与出众的外貌,与其他贪玩粗鲁的男生相比极为出众,在女生眼中像是一戳就破的纸,想要好好呵护。 他并不想吃,只是迫不得已。 静静等待时机,幼狼眼光晦暗,直到伸出狼爪的那一刻。 而母亲发现他对自己和丈夫强烈依赖后也不再恐惧,态度冷淡下来,宁烨不得不承担起家里大部分的家务,来获取父母的欢心,哪怕知道是假的。 “我怀孕了。”母亲面色寻常,边夹菜边说道,父亲一脸惊喜,语无伦次,只有宁烨埋头吃饭,看不到表情。 宁烨洗完碗筷,拖完地,晾完衣服,疲惫地回到卧室,窗帘遮住阳光,屋里一片昏暗。 他来到妹妹的婴儿床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刚刚醒来,懵懵懂懂的妹妹,脸色越来越阴沉,黑暗中狰狞可怖。 宁萌看到他这副模样,五官皱在一起,快要哭出来,这时宁烨才如梦初醒,恢复平常温和的模样。 宁萌见他没事了,瞪大眼睛望向哥哥,把手伸向空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宁烨没看懂她的意思,只得握住她的手表示回应,宁萌露出可爱的笑容,两只手抱住,睁开可爱的大眼睛看着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手,发出嘿嘿的笑声。 宁烨下意识笑了一下,紧接着笑容收敛,轻轻逗弄她,心里若有所思,往后再没有其他想法。 才怪。 他已经得到同学老师的爱戴,但父母这一份情感,得让他们断了念头。 她被围在巷子里,深陷困境时,本以为会感到快意,但不知为何,一股怒火在他的心底点燃,如燎原之势熊熊燃烧,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阻止眼前的事。 那个胖子洋洋得意地把带着汗臭的脸凑到他面前挑衅,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堆积的一层层死皮微小的纹路。 隐藏多年的渴望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怒火,大脑瞬间冷静下来,一道邪恶的念头从心底的阴影里冒头,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机会来了。 恶狼俯身,贪婪地注视着它真正的食物。 哀嚎响起,宁烨贪婪暴虐的眼神与扭曲的五官深深烙印在这群小孩子的心里,纷纷落荒而逃。 疯狂发泄完这些年积累的情绪,宁烨当机立断率先报警。 母亲和父亲坐在调解室桌前,几名家长对他们破口大骂,唾沫横飞,然而两人面不改色,等他们骂累了,立马拍桌而起,咬死自家小孩是被迫反击。 直到看见那些小孩身上的牙印,母亲心里一颤,万千思绪流转却不动声色,坚持之前的说辞把赔偿损失降到最低,直到最后一刻仍然保持强硬姿态,回到家后脸色终于阴沉下来。 宁烨看到她的脸色主动走向前,“妈,对不起,我...” 母亲以肯定的口吻打断他:“是不是你计划的?” 宁烨内心狂震,强烈的危机感让他的大脑宕机,沉默以对。 母亲一把拽开他抬起的双手,掐住下巴让他强行张嘴,嘴里传来一股子洗不掉的血味,母亲的表情阴沉到了极点,将他推倒在地,破口大骂: “你给我变本加厉是吧?!别以为能瞒过我!竟然还敢利用你妹妹!” 父亲后知后觉,脸色迅速变化,疾步过来揪起他的衣领把他拽来,张嘴吐出一口浓郁的烟味,唾沫横飞,咆哮道: “臭小子敢耍我?!你以为你很聪明?以为天衣无缝?这件事根本就是你挑起来的对吧!” 他一脚踹开宁烨卧室的房门,把宁烨扔进屋里,狠狠关上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屋里的东西都跟着震了下。 宁烨满脸痛苦,捂住脖子剧烈咳嗽,却听到门外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他仿佛忘了疼痛一般,立马爬起来扭动门把手,却打不开门。 “好好给我在里面反省,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别出来。” 门外父亲的声音里蕴藏着无穷的怒火,宁烨拼命敲打房门,发疯似的大喊: “不要!爸爸,妈妈,放我出去!” “我知道错了,我真错了,不要把我关在里面,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门外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他失魂落魄倒在地上,眼神空洞望着地板,这是他接下来三个月每一天每一秒都要看的东西。 只有中午,妈妈才会打开一道门缝,扔进来一点食物和水,足以撑到第二天。 每天只要清醒着,他便会一直坐在门口忏悔,到后面他意识到,如果不说,中午便不会有东西扔进来。 还不够诚心。 三个月后,乖巧的宁烨出现在另一个学校里,每天向父母如实汇报自己的一切行动。 附近开始出现残缺的死猫,缺少的部分各不相同。 警方试图找出凶手,却因为少有监控,凶手准备完善而无从查起,不得不增加监控,这才减少了每周死猫的数量。 直到高考结束,成绩一出,名牌大学已是板上钉钉。 妹妹坐在电脑前,举拳欢呼,宁烨安静坐在床边,没有表情,如同一个局外人。 父母脸色异样,也不出声,妹妹感觉到氛围的诡异,欢呼戛然而止,一时间安静得针落可闻,周围的空气几乎凝成实质。 “就读旁边的那所大学吧,我看挺不错的。” 母亲这么说道。 “好。”宁烨点头。 “可是,”一道不适宜的声音插入,妹妹小心翼翼,磕磕巴巴地说道:“我哥他能上的学校至少比它好三个档次……” “小萌。”宁烨突然打断她,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爸妈是为了我好,就这样吧。” 在他入学后不到一个月,学校里爆发了一起男友杀害侵杀女友的留学生的极端恶性事件,此后两年,学校仿佛被套上了魔咒,恶性事件接连不断。 “这才是你啊,坏孩子。”江姝静踮起脚尖,在他耳旁低语,“欺骗父母,伤害妹妹,杀害动物,狩猎同类,你可是比恶魔还恶魔啊。” 宁烨抱住脑袋喃喃自语,“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不是?那你是谁?一个好人,还是一个恶魔,你是哪个?隐藏的那个,还是外表的那个?” 宁烨放下手,露出狰狞可憎的面目,按倒江姝静,掐住她的脖子咆哮道:“我说了我不是,你踏马没听懂是吗?!” 江姝静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反抗,古井无波的眼神仿佛是一具尸体。 宁烨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眼泪从眼角滑落,抱住她大声痛哭。 江姝静反手轻抚宁烨的脑袋,用温和的声音说道:“到底要做什么样的人,或是魔,自己想清楚。” “可是我想不清楚,我饿,我想被关注,我都想要。” “那就做快乐的事。” “快乐的事?”宁烨抬起头,目露疑惑。 “嗯~啊。”江姝静伸了个懒腰,眼里满是笑意,“吃坏人,帮好人,在聚光灯下灿烂发光,我们不会打扰到无关群众,不是吗?大家都会开心的。” 她伸出手指,点在宁烨眉心处。 “你该醒了。” 宁烨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 第34章 风雨欲来 宁烨从床上坐起身,表情有些迷茫,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这里,也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衣服换了,感觉身体很干净,五感清晰,身体有用不完的力气,不想打开窗帘,外面红色的夕阳有些讨厌,好饿,想吃东西。 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出后门,餐厅的环境让他感到舒适,几乎没有光线,但在他的视野里一切清晰可见,空气中飘荡着灰尘,略显肮脏的场景让他如鱼得水。 金会计,李寻清,魏磊,邓明玉,还有江姝静同时间看过来,看得他懵懵的,只得举手问好。 “你们好,怎么了?” 邓明玉率先说道:“你还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 宁烨皱起眉头,低头沉吟,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睡着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于是他闭上眼,回忆更早之前的事。 我好像去找姚千尺了,然后...然后收到张胜的消息... “张胜呢?王远呢?”他猛地抬头问道,许多记忆纷至沓来,脑子有些胀痛。 邓明玉的表情并没有放松下来,让宁烨心里犯怵,“三天前张胜被鬼司机带走了,老板说鬼司机怕是不会来咱们城市了。” 宁烨听到后一愣,这时金会计发话,“宁烨,陈神父想见你一面。” “啊?”还没来得及消化信息,宁烨有些茫然无措。 “是的,他说他有事想和你谈谈,你没事了就尽快过去。”金会计再向他确认一遍信息,说完便拿起水杯喝水,不再理会他,显得十分刻意。 “哦,好吧。”宁烨点点头,想了想后对邓明玉说道:“后面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 邓明玉有些犹豫,“啊,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你问老板吧。” “问老板?”宁烨挠头,这个和老板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知道,算了,一团乱麻,先去见神父吧。 待他打过招呼离开后,李寻清戳了一下金会计,金会计一副没感觉到的样子,在手机上疯狂消消乐,她又戳了一下,还是没动静,她忍不了了,直接一戳戳进心窝子。 “呃...”金会计两颗眼球瞪出眼眶,手机掉到地上,动静引得其他人看过来。 他用力揉搓胸口缓解疼痛,冲其他人笑笑,“哈哈,没事,没事,和她闹着玩的。” 说完他起身回到内屋,伫立良久后,深深叹气,走上独属于老板的二楼。 ....... 宁烨走在路上,渐渐消逝的红色夕阳洒在身上觉得有些不适,本能激发体内的坐标,诅咒之力从体内渗出,布及全身,不适感顿时消失。 他顿时惊呆了,感受着体表如同活物游走的诅咒气息,有种荒谬的不真实感。 “我...升阶了?二阶?” 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抬头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脸上带着许久未见的笑容。 “宁烨,好久不见。” “丹青?你...没事了吗?”宁烨惊愕地看着她,此时刘丹青的精神样貌和之前有天壤之别,现在和常人无异。 刘丹青把头发撇到耳后,眼神复杂又很纯净,“没事了,谢谢你,没有你我可能...不说了,宁烨,你要去哪?” “去...去哪?我要去——” “见神父?见陈洪友?”刘丹青突然打断他,露出凝重担忧的表情。 宁烨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一时间心惊肉跳,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 “宁烨,要小心。”刘丹青盯着他的眼睛,“神教名义上归特事办管,实际上和特事办平级,接受帝国管理,和道家完全不同。” 宁烨挠头轻笑,打趣道:“所以他算我上级?也没什么嘛,神父很照顾我的。” “不,你不明白。”刘丹青摇摇头,把手放在他的胸口,“这是大势所趋,一定要忍。” “忍?”宁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忍。”她点点头,后退两步,转身离去,留下最后一句话,“不是我们找你,而是他找你,你要明白这个微妙的区别。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宁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独自在风中凌乱,他到底干什么了? 街道上的路灯亮起,城市陷入到人工光线笼罩的黑夜中,他走在路上,与回家的人群逆流。 人们的脸上都没有表情,阴影中麻木的面庞呆呆地对着地板,眼神晦暗,他们把每一天的大部分人生贡献给了工作,每远离岗位一米,他们死寂的心里便多一丝生机。 旁边一处杂货店的老奶奶来到店门口的暖炉旁,点上三根香,静静背手站着,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群中一道人影走出,来到她身旁,双手冲暖炉合十,老太太没有看他,转身准备回店。 “小伙子,想要买什么?” 年轻人手足无措,吞吞吐吐,“啊...没想买什么,只是看到您上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来,冒犯您了,抱歉。” 正当他要走人的时候,老太太出声道:“你家里有人去世了?” “是,我的父母。” 老太太走出来,一齐站在暖炉旁,瞅了他一眼,“我孙子和你应该差不多大,前阵子离世了,天杀的为了下一代,我最小的一代没了,还为了谁呢。” “他自杀了?” 老太太没有回话,过了好一阵才开口,“我们年轻那会儿饭都吃不上,啃了大半辈子的面饼,也都熬过来了,为什么现在生活好起来了,反而一群人寻死,你是年轻人,你告诉我,为什么?” 年轻人低头沉思半晌,回道:“因为科技发展吧。” “嗯?” “以前自杀的不会比现在少,只是那时候自杀又有谁知道呢?现在大家可以互相告知要自杀了。” “我问你他们为什么自杀。” “啊,这个啊...”青年抬头,遥望一望无际的黑夜天空,风吹在他的脸上,掀起刘海,露出白皙清秀的面庞。 “应该是想回家吧。” “那就回家啊。”老太太语气激烈,苍老沙哑的声音有些疲软,“回家不就好了吗?” “可能他们不想失望而归,有家不敢回。” “失望?” “嗯,对自己失望,对周围失望,对...高于自己的一切失望,他们选了最痛苦也是最轻松的路。” “活着不好么,好好活着不好么。”老太太喃喃自语,流下泪来。 “他们活着太痛苦了。” “谁不苦?这世上谁不苦。” 年轻人一指街上的人群,“帝国的主人,帝国的忠臣,帝国的富商,几千万人不苦,所以十几亿的人更苦。” “可自杀能解决什么问题?有什么改变吗?没有!什么都没有。”老太太举起紧握的拳头,随着话语结束狠狠落下。 “因为死的不够多,还不够多,未来还会死更多人,疯狂的死,直到现状有所改变。” 老太太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最后结结巴巴说道:“我也快死了吧,竟然还能听到孙子屋里有打电动的声音,我也快解脱了。” 年轻人侧目而视,眉头挑起,“您确定?” “我还能听差不成,老太婆我年纪到了,听到灵魂发出动静也是理所应当。” 年轻人想了想,递给她一张名片,“虽然我年轻,不过碰巧是道家的一名小道士,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来为您的孙子超度。” 老太太接过名片,看到上面的名字和电话,“宁烨,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孙子想陪老太婆我,等我死了我们俩一起走。” 宁烨一脸认真,“人死魂离,正常不会留在人间,他留的越久就越痛苦,您也不想您孙子离世后继续受苦吧?” 老太太吓了一跳,“真的吗?” 宁烨点头,“当然,不过我还有点事,之后给您打电话,跟您约个时间,不要钱,也不要别的。” “真的?”老太太等他说完,才想到可能是诈骗,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眼前的青年。 宁烨露出一口白牙,“我们是特事办合作单位,您可以放心。跟您聊天很愉快,下次再见。” 说完他挥挥手,转身离去。 ...... 陈洪友坐在木椅上,孜孜不倦阅读已经读了无数次的圣经,每一次都别有收获,身后传来响动,他合上书,不急不缓起身看向身后一脸凝重的宁烨,轻笑道: “好久不见,宁烨,你来了。” “是,我来了。”宁烨点头,双手攥紧,心脏剧烈跳动,不知道即将迎来的是什么。 神父脸上笑容有些诡异得微妙,仿佛在思考什么。 “那我们谈谈吧。” 第35章 蜂农 哒,哒,哒。 油光蹭亮的皮鞋踏在地板上,声音在教堂中回响,神父走到宁烨身旁,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如同钢铁镶嵌在上面,纹丝不动。 宁烨感觉体内的坐标萎缩到了极致,像是耗子见了猫,想把自己蜷缩到最小,顿时惊骇不已。 “宁烨,一家公司最重要的是什么?” “啊?”宁烨惊愕看向身旁一脸平静的神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一家公司最重要的是什么?”他重复了一遍问题,宁烨停滞的大脑在危险警报中紧急运转到极限。 “领导者?” “错。” “紧跟时代?” “错。” “......渠道?” “错。” “关系?” 神父低眉摇头,伸出手指,另一只手依然死死抓住他的肩膀。 “我早年去西大陆学习进修,听过一个说法,现在说给你听。” 他转过身,正对着宁烨,脸上表情突然崩坏,狰狞充血,脖子青筋暴露,大声咆哮: “是他妈的让你的员工工作,明白吗?工作!” “公司刚成立,要用理想让他们动起来,公司发展成熟,要不断提高绩效标准让他们动起来,公司陷入危机,更要逼迫他们动起来,公司快倒闭了,不择手段让员工动起来,不动起来,他们就会思考,就会犹豫,就会停摆,就会跑路,公司就多一分损失少一分收获。” 他用手指用力戳宁烨的肩膀,手指深深陷进肉里。 “你以为公司活下来就能喘口气?你们是公司的功臣?那是老子把你们逼出来的,难不成是你们自己成功的?你们要不断工作不断工作,他妈的工作到死也得把工作交接完再咽气。” “因为老子要收藏豪车,买别墅群,搞一个专属女奴小区,每晚都要不同的女人上我的床,我还要告诉你们等我发达了少不了你们好处,我会让你们和我一样当老板,做富豪,狗屎,呸,真他妈有人信。” “你们也是狗屎,我尿你们一脸也会乖乖咽下去,觉得有朝一日能翻身做主人,忘了自己只是我手底下的狗,下辈子也做不了人,你的子子孙孙都要为我工作。” “明白吗?工作,就是一切,动起来,这个体系就会一直存在,这是一切组织体系乃至制度存在的前提,妄图超越它谈什么未来,呵呵,空中楼阁,真是给人看乐子。” 神父咧嘴笑出声来,表情和话语一样冰冷可怖,深深扎进心里。 “呵呵,不是有规则怪谈的小说吗,为什么不谈谈这条真实存在的铁则?是不想谈吗?大家为什么不说话?” 说完,神父的表情瞬间收敛,恢复平静淡然的模样,仿佛刚刚只是幻觉。 “这是一位名校俱乐部部长的发言,你觉得怎么样?” 宁烨脸上表情凝滞许久,才答道:“他说的不只是公司吧。” 神父忍不住摇头轻笑,“呵,他只是拿父母给他开的公司举例子。有一天他突然开车来到闹市区,走进人群,掏出一把螺丝刀捅进一名路人的眼睛里,后来他成了邪教的一名主教,代号「刑官」。” “听上去是一个很疯狂的人。”宁烨点评道,“您为什么和我谈这个?” 神父抬头望向耶稣像,又低下头,“不知道,有感而发吧。” 他松开放在宁烨肩膀上的手,宁烨感觉坐标顿时恢复活力,活蹦乱跳,发出嘶鸣,但他丝毫不敢大意,今天的神父有些不太一样,还是小心为—— “我全程在场。” “诶?”宁烨惊愕地看着他,但不知道自己为何惊愕,只是心里突然一阵悸动,仿佛一把刀子深深捅了进去。 神父看着他的眼睛,看向眼神深处的灵魂,“那只鬼是我放在他车里的,也是我暗中引导他过来找你。” 宁烨大脑宕机,一片空白,只能一脸震惊地看着神父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脑海中不断回放过去神父救他帮他引导他收留妹妹的场景,又不断破碎。 “你知道吗,西大陆有900万平方公里,却有超过30万个教堂,平均每30平方公里就有一家教堂,去教堂比去沃尔玛还方便。” “在神教的引导下,财富,权力,力量,奇迹,男女幼童,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实现,你想要的一切都能拥有,甚至可以驱邪避凶,长生不老。” “这一切的前提便是——” 神父张开手,里面是一颗跳动的漆黑心脏,那精纯令人作呕的瘆人气息让宁烨脱口而出:“诅咒。” “是的,诅咒,恶魔,上帝,仆人,驱魔,信仰,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他收回手,再张开时,那颗心脏消失不见,“但神教不可能自己传播,这可是遭天谴的恶事,会被口诛笔伐,万民唾弃。”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宁烨浑身颤抖,身体发冷,几乎失去知觉。 “所以我们把诅咒气息泄露至人间的地点透露给邪教,学习他们的暗号,引导传播诅咒,他们知道也无可奈何,更何况还随了他们的意,双方保持一种微妙的默契。” “灵异事件数量如井喷般大幅增长,教堂的数量也随之增长。他们是传播诅咒的蜜蜂,我们是控制蜂群的蜂农。” 神父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心脏处,一脸神圣。 “帝国境内超自然组织原先是道家独大,他们不愿意做这种事,所以我们来了,告诉帝国高层由我们来引导邪教,责任也由我们承担。” “但你知道好笑的事是什么吗?道家多了人手,还多了要处理的灵异事件,地位水涨船高,竟然还以为可以置身事外,哈,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大家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神父突然伸出两指抵在宁烨眉心,宁烨一阵头皮发麻,心中警铃大作,全身汗毛倒竖,一股至真至纯的金色炙热能量和另一道至阴至冷的银色寒芒从两指尖处凝结,周边星星闪闪亮着淡淡的光芒。 “于是神造了两道大光,大的管昼,小的管夜,又造众星,把这些光摆列在天空,普照在地上。” 宁烨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亮,张大嘴想要呼救,却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啊啊的低鸣。 轰隆隆! 两道刺眼光柱喷涌而出,笼罩住宁烨的脑袋,在他脑袋后方急剧扩大,占据了教堂半边的整个空间。 光芒渐渐消散,神父收回手,吹散指尖缭绕的黑烟,无视面前站立的无头人身,坐到木椅上,打开圣经继续研读。 咚。 尸体倒地,无人在乎。 “啊!” 正在收拾书包准备回教堂的宁萌突然捂住胸口,脸色难看,感觉大难临头。 但她完全没事,出事的是—— “哥!” 第36章 双黄 嘎吱。 教堂大门被推开,一道身影缓缓走入,神父没有回头直接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回道:“明知故问?我要带他回去。” “你?”神父嗤笑一声,“你本人来了再说吧。” 老板张开双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来了。” 神父顿时皱眉回头,惊疑不定走到他旁边上下看了一圈,嘴中啧啧称奇,还用手触摸一下他的手臂,被触摸的地方瞬间湮灭成灰,半截手臂掉在地上。 嘶—— 断手五指抓地起身,手内发出野兽般的嘶鸣,迅速爬动从地上爬到老板手臂断处,老板拿出一小块木头,塞进伤口内,伤口处如枯木逢春,飞速长出骨肉,与断手交缠。 断手手指胡乱颤动,发出令人心头发酸的咔咔响声,随即瘫软下来,老板甩甩手,突然狠狠给了神父一巴掌。 啪! 神父脑袋甩到一边又回头,脸上光滑细腻,没有一丝伤痕,“你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确实是本体,不怕我毁掉让你重头再来?” 老板视线下移,看向还在抽搐的无头尸体,无奈叹了口气,“你以前杀不了我,现在更杀不了,别玩儿了,赶紧把他弄起来,他对你有大用吧。” 神父耸耸肩,一脸我不在乎的样子,但随即表情变得凝重,“他上次暴走,气息和我种给他的鬼完全不一样,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老板也严肃起来,“正常来说体内有两种诅咒会强吞弱,多吞少,共存相当难得,共源会融合,不存在共存,异源要保持微妙的平衡,你确定给他的是主教级别的诅咒?” 神父低声嘟哝两句,才用极度不敢相信的语气说道:“对啊,怎么可能?他哪来的第二个主教级别诅咒,这是能在大街上随便买来的?给他下咒的人也不怕他哪天一个不小心掉进地狱,我没开玩笑,这小子未来可能摔一跤就掉地狱去了。” 老板翻了个白眼,“你哪找来的他?” 神父嘟嘟囔囔的,仿佛失了神智,好在只是表象,继续回答他的问题:“我有天碰上一个老警官,聊到几年前一桩大量虐杀流浪猫的案子,根据他划的疑犯特征,我用了点小手段,才找到这小子,一切都是偶然,但现在我怀疑我被人暗算了。” “啧,你说...”神父突然一脸思索,右手摩挲下巴,“你知不知道一个说法,让诅咒气息泄露到人间的地狱深坑,有人说是人为的,只要有人的诅咒气息浓度高到极点,身陨后的诅咒气息泄露,就会腐蚀现实,留下一个没有谷底的深坑,他会不会...” “还是谈谈从菜市场买来的可能性吧,诅咒深坑那种级别的东西不太可能是人工的。”老板一个字也没信,但没想到他不要脸到这种地步,扯半天扯上传闻野史了。 他不经意扫过宁烨的尸体,随后目光定格,戳了戳旁边的神父,“喂,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神父回过神来,弯腰瞅了一眼,“有啥事儿啊,我看挺正常的。” 老板盯着在地上抽搐的尸体,嘴角抽动,“你他妈死十分钟了还搁这儿颤颤颤抖抖抖,这是诈尸啊。” 神父也觉出来不对了,往老板身边悄悄靠了一步,“不应该啊,他脑袋被我炸了,全靠教堂圣礼吊着一口气,应该处于无意识被压制状态,怎么可能诈尸,以前我可没碰见过。” 叮铃铃! 叮铃铃! “我x!”两人异口同声浑身抖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失态,赶忙整理仪态。 宁烨裤兜口袋里手机响动,两人对视一眼,老板无奈叹了口气,蹲下身从宁烨裤兜里掏出手机,是宁萌打来的电话,在这之前她已经发了几十条消息。 两人又互相对视一眼,同一时刻脱口而出。 “你接。” “你接。” 老板脑门青筋鼓起,咆哮道:“你赶紧把他弄起来,让他自己处理,别给我磨磨唧唧像个娘娘腔似的。” 神父撅嘴耸肩摆手一条龙,“好吧好吧。” 他拿出那颗漆黑跳动的心脏,脚踩住无头尸体,顺着脖子塞进宁烨体内。 噔噔。 噔噔。 噔噔。 心脏跳动声传来,无头尸体顿时安静下来,脖子里钻出一只老鼠,左看右看,下一秒无数老鼠涌出,互相纠结缠绕,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最后鼠群纠缠成人头的形状,带血的灰毛上渐渐浮现五官。 宁烨睁开眼,坐起身,眼神还有些茫然,好像刚睡了一觉,转头看见神父,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记忆如洪水般涌来。 他瞬间弹射起身,不断后退,眼里的惊恐快要溢出。 “宁烨,好了,没事了。”老板走上前,双手举至胸前,轻声安抚。 宁烨惊疑不定看向莫名出现的老板,又看向淡笑的神父,一时间无法理清思路。 老板拿出还在响的手机,放到地上轻轻推到他脚边,宁烨迟疑片刻,拿起手机,上面是妹妹的来电提醒。 “我是你的话,我会仔细考虑到底要说什么。”神父脸上依然一副莫测的表情,仅凭言语便将宁烨震慑住。 宁烨咽下口水,点击接通,手机里立马传来宁萌的声音。 “哥!你怎么样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我消息?哥?你在吗?你在哪,我来找你。” 宁烨看了一眼神父,回道:“小萌我没事,我在教堂,手机开了静音没看见。” 电话里没有传来声音,而是一阵沉默,空气仿佛凝固,神父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这样吗,那我赶快回来,你等我。”宁萌的声音让周围的空气流动,一时间三人都放下心,松了口气。 “嗯,路上小心。”宁烨挂断电话,安静站在原地,神父开口说道:“你赶走了鬼公交,间接杀死了一位普通邪教徒,上面对你很不满,所以由我来处理你,你才能活下来,以后碰到邪教徒,装作不知道,明白了?” 宁烨沉默片刻,突然明白刚刚宁萌为什么不说话,她知道他在撒谎,整理好心态配合他的演出。 “你不怕我发到网上?告诉别人?” “哈!”神父摊开双臂,露出嘲讽的笑容,“一只下水道的老鼠,见不得光,还讲什么封建迷信,不要这么幼稚。” “好。”宁烨点头,他自己也知道这种事过于离谱,不再讨论,“为什么你透露给我关于他们的信息,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不一定会做到这一步。” 神父忍不住嘴角上扬,食指竖在唇前噤声,“嘘,只是一个小测试。” “测试?” “测试。”神父点头肯定,“看看邪教抛弃你后他们还有什么人会有反应,说实话,结果很有趣,不过你个被抛弃的可怜虫就没必要知道了。” “嗯?” 他走到宁烨身边,抱住他的肩头低声耳语,“我给你的诅咒是他们送给我的,别以为除了我们,你还有退路。” 宁烨瞳孔收缩,思绪飘散,一时间想了很多。 邪教不希望再多一个主教,争权夺利可以理解,但为什么送给神父,这不是资敌么,他又拿来有什么用?还是说这是他们某项交易的内容。 全是无端猜测,他摇摇头,不再多想,只是留下个心眼。 第37章 再也不见 “我要带我妹妹走。”他提出最后一个要求,神父立场不明,但很显然不站在他这边,也许老板有办法保护好她。 然而还不待神父开口,老板先提出反对,“我建议她就在这儿,不要想带她走。” “您?”宁烨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刘丹青。”他说出这个名字,引得宁烨表情变化。 “因为和你接触过于频繁,她沾染了你身上的诅咒气息,被袭击后心脏受损,我给她换了一个新的,但这代表未来她要付出的代价不只是一个心脏,你不想你妹妹迎接同样的命运,就放在他这儿。” 老板表情认真而诚恳,“肢体接触,电话,视频,语音,只要你们两个的灵魂有接触,便多一丝气息留在她身上,至少我能保证,他不会拿你妹妹做什么,还能保护她免受伤害,利大于弊。” 神父双手抱胸,百无聊赖点点头,“是,纯粹拿来制衡你,作为交换我保她平安,他道家可做不到我这么轻松,没人会乐意为一个普通人建造一座堡垒。” 宁烨抿嘴,双手抱胸,脑海中疯狂思索,却没有想要的答案,他差点害死了刘丹青?似乎她的表现就解释的通了。而她未来注定会迎接悲惨的命运? 他感觉沉甸甸的,一条人命就这么搭在了自己身上,而下一个可能是自己的妹妹。 “但我也不是能打包票的。”神父说,“我从来没试过保一个主教亲人,还要和主教本人经常接触,她真死了也不是我的问题,我保不了的,道家更保不了。” 他的话和老板的沉默让宁烨的心陷入谷底,他能怎么办呢,神父的话似乎又在暗示一个他绝对无法接受的答案,他必须装傻。 “所以你所以你想救你妹妹?和她保持距离,我可以保证你和她语音通话,她绝不会受到影响。”神父毫不留情地判下了死刑,“你也没见过其他人有和亲人有任何接触吧,唯独你。” 是这样吗?好像是的,从来没见过,谁还接触过,有人吗?有奖竞猜,快来人啊,说出来,我什么都给你,明明不是很难说出口的事吧,你们没有亲人吗? 一群畜牲,快点说啊,不说我就拔掉你们的舌头缠在脖子上,一颗一颗掰下你们的牙齿反过来塞进去,再扒下你们的皮和头发塞进喉咙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的话就给我全部吃下去! 宁烨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感觉全身都在下坠,从高空中下坠,快要提不上气了。 “我...”宁烨吓了一跳,那沙哑得像是声带与沙子摩擦发出的声音竟然来自自己,“我想想。” ...... “哈...哈...哈...”宁萌在街道上飞奔,嘭的一声推开教堂的大门,神父转身,指向她的身后,“他走了。” 蹭。 宁萌转身就跑,很快便不见踪影,她飞速跑在曾走过一遍又一遍的路,她抓住每一次宝贵的机会跟在哥哥身后,只想知道他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每一次她都在半途止步,她不想哥哥担心,她只求一个心安。 现在,她祈祷能在这段路上找到他,不然...... 不然什么呢?未知的恐惧让她无所适从。 人没了港湾,就只能在海上流浪。 我们没了回去的地方,旅行便不能再叫旅行。 为什么想到这个,不知道,就是想到了,我好害怕,哥哥,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宁烨,你给我站住!” 宁萌大声喊道,扶住旁边的墙壁大口喘息。 宁烨站在街道中央,没有转身,大半身体藏在黑暗中。 宁萌抬起手臂擦掉额头的汗水,露出勉强的笑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她不想笑,但是笑出来了,明明心里难过得要死,好想哭,冥冥中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喂,老哥,你为什么不等我?”她缓缓往前走两步。 宁烨没有回话,也没有转身,黑暗中的身影落寞而萧索。 “你说话啊,跟我说话,哥。”宁萌忍不住流下眼泪,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那道身影清晰可见。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宁烨突然说道。 “诶?”宁萌瞪大眼睛,她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又好像刚刚才知晓,大脑一片空白。 “有人,普通人,仅仅是因为和我有接触,就差点死了,我不想你也这样,我们以后电话联系吧。” “我不在乎!”宁萌大声喊出苍白无力的话语,是的,她明白了,但她无法接受,又无法反抗,只能如此可笑地回应,她好想站在旁边嘲笑自己,真像个小丑。 “呵呵。”宁烨转过头轻声笑了笑,但完全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有想要表达却无法传达的安抚意味。 宁萌瞪大眼想要看清楚,他的脸却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就这样,再见了老妹,好好生活,替我活下去,替爸妈活下去,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宁烨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宁萌心都要碎了,胸口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绞痛,无力跪倒在地上,她两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滑落。 “吱吱。” 她抬起头,一只灰色毛发的老鼠站在她身前,轻轻挥手,随后一步三回头,爬至黑暗中消失不见。 “噗嗤。” 宁萌忍不住笑出声来,擦干眼泪,望向远方,喃喃自语。 “活下去。” 叮铃。 江姝静见宁烨回来,赶忙跑过来,递上拖鞋,露出可爱的笑容。 “你回来啦,休息一下去洗澡吧,都这么晚了。” 宁烨一脸低沉,嘴角咧开,勉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好的,谢谢。” 江姝静见状,默默收起笑容走到一边,宁烨抿嘴,微微摇头,轻轻抱住她。 “啊!”江姝静轻呼一声,脸颊嘭的一声迅速变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停在空中。 宁烨轻轻拍打她的肩膀,松开她,“谢谢你,我回去休息了。”随后转身离去。 江姝静两手合十放在身下,弯腰鞠躬九十度,“好...好的!你你你不开心了一定要告诉我哦,我很会聊天的。” 宁烨没有回头,挥挥手表示知道了,走到半截突然停住,回头说道:“你知道吗,我之前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和你聊天,确实很有启发性。” “啊...”江姝静一脸懵逼,犹犹豫豫地说道:“梦里的我也是我啦,在哪里都多和我聊天哦。” “嗯。”宁烨点头,正准备走,身后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将他笼罩。 第38章 家庭聚餐 那黑影露出泛着白光的森白牙齿,如同一条巨鲨,他伸出脸盆大的手掌,一把将宁烨揽过来,甩飞到沙发上。 “啊!”宁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屁股朝天,眼前是开好的电视和游戏,只不过是倒过来的。 一只手柄甩到他的脸上,随后沙发一边猛地下陷,他一个趔趄身体又翻过来,宁烨顶着鸡窝头怀疑人生地看向身旁宽大的胸怀。 “少废话,玩两把,什么事儿都没了。”魏磊一脸不耐烦地说道,直接读取之前的存档继续游戏。 “哦。”宁烨点头,拿起手柄,和他并肩激战打僵尸。 “你他妈跑快点。” “你在我脚下放雷我怎么跑快点?” “我的错......不是你什么意思,那把枪是我的。” “地上无主之物,有缘者得之,你缘分未到,还是我来帮你保管......我靠,你他妈就是故意在我脚下放雷。” 两人大呼小叫,叽叽喳喳过了不知多久,宁烨感觉眼前有淡淡烟雾缭绕,他低下头,桌上放着两杯茶水。 李寻清微微点头,坐到一旁,静静看着两人在游戏里开枪打丧尸,宁烨心里一暖,感谢后继续大战,两人一边打一边跑,一边跑一边被咬,一边被咬一边叫,一边叫一边打,不亦乐乎。 江姝静悄悄来到宁烨身后,待游戏关卡通关后按摩他的太阳穴,脸上微微泛红,清纯可爱。 桌上的杯子越来越多,还放了零食饮料,电视从游戏变成了电影,魏磊腿上坐着满脸想要与世长辞的金会计,因为没他的位置,他拿起一瓶果汁和旁边的宁烨碰杯,仰头一饮而尽,潇洒甩头吧唧嘴,仿佛尝遍了整个人生。 女生坐在一起,将宁烨团团包围,江姝静坐在地上,下面铺了毛绒绒的毯子,脑袋靠在宁烨腿上一脸享受,宁烨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她舒服地轻轻拱头,像是在摸小狗,李寻清紧挨着宁烨,和邓明玉手拉手看电影。 “你们不觉得这两人谈恋爱磨磨唧唧的吗,又像谈又不在谈,看得好磨人啊,直接上不行吗?” “还好吧,两人心中都有彼此,若即若离,互相拉扯,多有感觉呀,清清你说对吧。” “嗯嗯。” “女主第一次打心底喜欢人,才犹豫不决吧,男主古板又自以为是,一直单身,不敢表达心意,只能表示善意。看着别人拉扯挺开心,真放到自己身上估计要被磨死。” “小宁烨真是善解人意,又帅又可爱。” “善解人意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当我没说,你就是个死直男。” “嗯嗯。” 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默默整起火锅,整了一锅清水放到桌上,瞅了宁烨一眼没有做声,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又回到厨房洗切食材。 邓明玉悄悄起身,将食物一盘盘端到桌上,宁烨剪开火锅底料放进锅里,李寻清剥好大蒜一齐放进去,配上大葱,盖上锅盖,很快便烧开了。 “啊啊啊~天要亡我,我命由我不由天!呜呼哀哉!风来!雨来!雷来!剑来!啊啊啊!!!看我一剑封天!” 金会计莫名发疯,被魏磊控制,只能像条疯狗乱嗷嗷,江姝静拽住他的手,抢下果汁,看到右下角的小红字,不由得瞪大双眼惊呼。 “酒精含量1%?” “切。” 众人齐声啐了一嘴,魏磊不由分说,抄起茶水灌进他的嘴里,金会计像是个被强迫的少妇,无力反抗,只得乖乖咽下去,喝下三杯后有气无力躺在他身上翻白眼。 老板切完食物来到桌旁,扶住后腰用力上挺,后背发出嘠哒一声响,他呼出一口气,坐到一边。 众人围坐在桌边,金会计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每人都调了蘸料,有干料有湿料,宁烨不知道金会计喜欢什么,就两个都给他配了。 电视从电影换成了综艺,一群明星艺人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老板举起杯中的可乐,从左至右看了一遍众人后说道:“最近天冷了,大家要注意保暖,今年我们迎来了两位新人,宁烨和江姝静,表现都还可以,尤其是宁烨,老人表现也很好,寻清进阶还是太冲动了,异化没有办法,之后再接再厉吧。” “能不能下肉了,赶紧的,还没过年就搁这儿说说说。”魏磊见他还要说,赶紧打断,端起羊肉卷一盘盘往里下。 老板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弹他脑门,手指撬在脑门上发出金铁交响之声。 老板默默收回手,低头暗骂,又坐了回去,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宁烨,说道:“宁烨,你说两句吧,大家都知道你的难处,关于你体内的诅咒,一起装傻没必要,说开了省的尴尬。” “啊?”宁烨愕然转头,有人默默盯着桌子出神,有人眼神安慰,有人呼呼大睡,魏磊则搂住他的肩膀,大大咧咧说道: “不要紧,多大的事儿,不就是主教么,你要真换边了我就把你干死,咱俩还是好哥们。” 宁烨低头沉默,又抬起头,看向众人。 魏磊,李寻清,金会计,邓明玉,江姝静,老板......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可乐。 “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照顾,我很感激,我不会屈服变成什么主教,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请各位全力以赴杀死我,我也会拼尽全力杀死各位,感谢!” 他喝下手里的可乐,向众人鞠躬。 啪啪啪。 所有人看向江姝静,她立马收起双手,装作没有鼓掌的样子,把头缩进邓明玉怀里。 啪。 一只手搭在宁烨手臂上,吓了他一跳。 金会计脑袋倒在桌上,侧头眯眼看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嗝~” ...... ...... 一时间谁也没有声音,房间里只有咕噜咕噜的水声,电视里的明星用尽全力表演大笑,试图摆脱尴尬的气氛。 “我,嗝,我看着你,不会嗝有事,放心好了。”说完他眼球上翻,眼皮一合,又睡了。 “好,开饭!”老板当机立断,转小火开锅,人生中只能碰到一群群傻逼和一群群即将上任傻逼的傻逼,不然还能见到什么人,对,自己也是傻逼,不然见什么傻逼。 “停!”邓明玉伸手撇开锅上方的一堆筷子,拿出公筷和勺子给每个人夹肉,夹完了又开始下肉,丸子,豆皮,大肠,毛肚,无骨鸭掌,鸭血,还有虾滑。 李寻清默默端起小碗转身,偷偷摘下口罩,她若有所感,抬头注意到旁边宁烨的眼神,他慌乱撇开眼神,又晃回来,又撇开,低头表示歉意。 李寻清微微摇头,用碗遮住红润的小嘴,张口露出里面的锯齿尖牙,如同古代传说的妖怪,咀嚼几遍肉卷后咽下。 随后她放下碗,手悄然放在宁烨腰间一拧。 “叽!”宁烨猛地抬头发出一声怪叫,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挠头尴尬解释,“哈哈,太烫了,太烫了。” 全程悄悄观察的江姝静一脸不满地看两人紧挨着互动,一时间悲从中来,化作食欲,端起碗咔咔狂炫,引得老板挑眉侧目,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宁烨轻抚金会计的后背把他叫起来,金会计擤了两下鼻子,浓浓的火锅香味让他强行打起精神,加入吃饭大军。 众人吃了半个小时,老板最先下场,然后是李寻清,江姝静吃饱喝足后悄悄坐到宁烨身旁玩手机,最后邓明玉又下了几捆面条和豆皮,几个男生等她先夹完后疯狂分食。 “嗝~”他们齐声打嗝,擦干净嘴后处理战场狼藉。 等收拾完后,宁烨找到老板问道:“老板,我能不能见刘丹青?” “嗯?” 第39章 颅内狂潮 “嗯?”老板拿牙签对着镜子抠牙,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自己在听了。 宁烨脸上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我想表示一下歉意,还是说打电话?对她影响应该没那么大吧。” “她恨你吗?” 这个问题宁烨心中自然有答案,却不知道为何迟迟说不出口。 “不恨,对吧?公事公办,少私人接触,等她快到死期了好好陪着她就行,她除了同事就没别人了,不知道为什么你对她很重要,等她快死了你自然会知道,就这样。” 宁烨点头表示感谢后离去。 他坐在角落拨打妹妹的号码,下一秒电话便被接通。 “哥?”宁萌的声音传过来,有些委屈。 “小萌。” “嗯?” “嗯...我是想说,嗯。” “哥,我明白。”宁萌轻声安抚,“我没事,你要好好活下去,为了我。” “嗯。”宁烨点头,又意识到她看不到自己,有些尴尬,“哥一直都在,以后也是,等我有办法避免影响到你,我再来见你。” “嗯!” “挂了,不聊太久,早点睡。”宁烨抬头,叹了一口气,觉得压力山大。 日常辅导李寻清认字念书,江姝静曾短暂加入过,因为一直在睡觉被宁烨赶到一边,免得影响李寻清。 “好,今天就这些。”宁烨写好笔记,轻呼一口气,交给李寻清,她两手接过小本,满眼认真点头。 宁烨无奈地扯起被口水沾湿的裤腿,轻轻摇晃江姝静,“静静,静静,回屋睡觉去了。” “哦。”江姝静模模糊糊答道,嘴巴吧唧两下,闭着眼起身回屋去了,身体虚得仿佛在空中飘荡。 宁烨伸一个懒腰,思考明天的安排,先问问那个老奶奶好了,一步一步来。他也站起身,准备回屋休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寻清,我回屋了,晚安。” 李寻清瞅了他一眼表示知道了,一只手伸出书外挥动,又缩了回去。 “我可是用心讲解了,还给你记了笔记,明早我会检查,好好用功啊。” 啪。 身后传来摔书声,宁烨赶紧跑路。 ...... 谁? 宁烨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愣在原地。 什么谁,为什么会想这个? “呵呵。” 一道成熟女人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宁烨转头看去,一个陌生女人站在走廊中央。 女人身材火爆,一身黑色丝带包裹,头部被一圈圈黑色绷带完全绑住,只有嘴部露出缝隙。 她伸展长到畸形的手臂,尖锐的指甲刺进两边的墙壁,如羊脂玉般的赤脚轻移莲步,缓缓靠近,墙壁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刮痕。 “宁烨,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她的笑容越来越大,嘴巴夸张得占据了大半边脸,黑色尖利的牙齿上流下大片油黄液体,宽大厚长的黑舌舔过嘴唇,瘆人且诡异。 “你是谁?”宁烨悄悄后退,目光警惕。 女人的声音伴随着令人不安的不明笑意,“亲爱的,你不记得我了么,快过来,我会让你想起我们的每分每秒。” “呵呵呵——” 她的身体在半道卡壳,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嘭! 下一刻她猛地冲出,速度快到身体变得模糊不清。 宁烨身体完全跟不上,刚刚抬手,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右手五指并拢,如同一条巨蟒极速突刺。 噗嗤。 锋利的指甲没有丝毫停顿的捅穿他的肚子,宁烨身体猛地一震,呆呆地站在原地。 女人扶住他的肩膀,狠狠抽回满是血污的手,狰狞的笑意愈加恐怖。 宁烨低下头,从自己肚子里看到了身后的走廊,感受不到疼痛,甚至没有恐惧,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没有力气,两腿一软,倒在地上。 女人俯身将他抱在身下,带血的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脸庞。 “啊...啊……”宁烨瞪大眼睛,想要呼救,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 “我爱你。”女人柔声细语,嘴唇微微张开,吻在宁烨的脑门上。 “你爱我吗?” 话音未落,黑舌宛如一柄利剑猛地戳出。 嗤。 宁烨身体一僵,随即瘫软下来。 收回舌头,女人脑袋疯狂上扬,全身颤抖,忍不住咧开血盆大口,发出令人胆寒的狂笑,嗨到了极点,那癫狂的姿态让人不寒而栗。 “搅搅搅搅脑搅脑搅脑!结婚吧结婚结结结婚吧,我们结婚吧,拿你的脑袋作聘礼,没事的,闭上眼,宁烨十六,我要按下闸刀按钮啦! 让我们相依为命,彼此依靠,陪我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李寻清合上书本,起身熄灯,打开后门看到躺倒在走廊上的宁烨,心里顿时一惊,蹲下不断推他的肩膀。 “宁烨,醒醒,醒醒!” 见他快要恢复意识,李寻清赶忙闭嘴,免得他被能力影响。 宁烨悠悠转醒,坐起身,扶住脑袋,感觉脑子里传来一阵阵剧痛,像是喝多了酒。 李寻清快速检查他的身体,却没有发现任何伤口,于是只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我刚刚...刚刚在走廊里看到一个陌生女人,她把我扑倒后我就昏迷了。” 李寻清不敢相信,摇摇头,手机打字展示给他看。 “真有人的话老板一定会感知到的,这不可能。” “不可能?可她好像...她好像说自己叫搅脑。”宁烨眼神迷茫,喃喃自语。 李寻清瞳孔猛地收缩,一阵头皮发麻,一种深沉阴暗的大恐怖骤然降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赶紧又写了一段字。 “如果她真的存在,只可能存在于你的脑子里,现实中并不存在。” “这是幻觉,你被她动手脚了。” ...... 一个年轻人来到操场,操场只有一边有灯,每盏灯间隔很远,只能照亮灯下一部分地方,灯与灯之间黑漆漆看不清路,和另一边没灯的地方一样。 操场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叹了口气,最近的就是这里,还是不抱怨了。 他在一旁拉伸身体,活动完毕后戴上耳机开始跑步。 跑了不知多少圈,他突然注意到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前凸后翘的女生跑在前面,他盯着随着脚步晃动的身体,黑暗中若隐若现。 他默默摘下耳机,加快步伐,眼睛一眨不眨,想要离得更近一点。 然而不知为何,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接近女生,反而离得越来越远,让他不由得怀疑人生。 自己可是跑了七八年了,这小女生这么厉害么? 又使劲跑了一截,实在没力气,只得放缓脚步,他突然想清楚了,没必要赶上,等她跑过来不就得了。 虽然知道和她打照面了也做不了什么,但就是想看看她的脸,想必是沉鱼落雁,美若天仙。 哒哒哒哒哒... 身后传来极其规律的脚步声,男生耳朵一动,转过身,那个女生还在以同样的速度跑着,却听不到喘息声。 炙白刺眼的灯光和纯粹黑暗交错而过,男生眯起眼睛,她的脸模糊不清,怎么也看不清楚,甚至看不到五官。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漆黑的身影逐渐靠近,男生看着看着,头皮一阵发麻,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心底传来,他缓缓后退,越退越快,然后转身用尽全力向前跑去。 不对劲,有点不对劲。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只是冥冥中有种感觉,如果她跑到自己身边,可能会发生什么恐怖至极的事情,绝对不能被她追上。 会发生什么呢…… 男生回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那个女人竟然离自己不到五米!她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女人的步伐大小和节奏如同机械般精准,明明迈出的步伐不大不快,远不如自己,但诡异的是,两者的距离并未拉远,而是越来越近,她的脸模糊不清,像是根本没有五官一样,更没有呼吸声。 他赶忙埋头拼命跑步,感觉如芒在背,那女人正盯着自己,死死盯着! 你永远也逃不掉…… 身后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闹钟,巨大的恐惧感迅速填满他的大脑,过度疲劳的腿部肌肉里满是乳酸,四肢麻木,腰酸背痛,但只能继续跑着,世界仿佛被无限缩小,只剩下这片黑暗中的操场。 跑下去,跑到死,或者被她赶上。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呼...呼...呼。”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感觉上腹传来剧烈的绞痛,顿时惊骇欲绝,想要提起力气继续跑却怎么也跑不动了。 咔咔咔。 一只手悄然抓住他的肩膀,冰冷僵硬的触感让他的心脏几乎停跳。 “啊啊啊!!!” 那尖叫声中蕴含的恐惧与绝望让人胆寒,回响在操场的脚步声消失不见。 腾。 灯光熄灭,空无一人的操场陷入绝对黑暗,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第一卷【爱】 紧握还是放手, 哪一个更伤人? 爱的话, 先伤害自己吧。 ————————————— 第二卷【自由】 自由的囚鸟啊, 挣脱牢笼, 去摔个粉身碎骨吧。 第40章 理由 张胜不安地坐在一间宽大的白色房间里,里面只有他和一张椅子,没有任何东西。 他频繁摇腿,左右张望,手指不停敲打大腿,镶嵌进房顶,刺眼的白色大灯嗡嗡响着。 咔啦。 房间一角传来异响,张胜立马起身,小门打开呼啦啦进来一群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的高大人群,从他们的走姿架势可以看出绝对当过兵,不好惹。 一个打扮的油光蹭亮的西装中年人恭恭敬敬站在门口,像是管家,正是司机王远,门口走进一个瘦小长发的青年,穿着一身运动装,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一路插兜,吹着欢快的口哨,走到张胜面前,张胜在开门的一瞬间便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乖乖站好,面对矮一头的青年直接鞠躬九十度大喊。 “大哥!小弟姓张名胜,您叫我小胜就好,王老哥带我入门,初来乍到实在不胜荣幸!” 青年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随口说道:“叫我五哥就好,就一「刑官」手下的小角色,起身吧,今天新闻看了吗?” “啊?没,没有,我在屋里没看新闻。”张胜起身后立马反应过来,赶紧如实回答。 “世界原油输出减少,油价上涨,帝国油价也跟着涨了。” 张胜大脑极速运转,一个邪教小头头,不可能爱国,爱民如子?杀民如屠狗还差不多。为什么跟他说这个新闻,就这排场,再涨多少都影响不到他才对。 该说什么? 五哥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继续打字,其他人目不斜视,看向他处,在一阵压抑的沉默后,张胜硬着头皮答道:“五哥手眼通天,借此形势日入斗金,小弟实在佩服。” 五哥打字的手指一顿,饶有兴趣地注视脚下跪着的小角色,直到张胜冷汗从额头滑到下巴,汇聚落下。 “你猜对了,我确实赚了挺多。” 张胜身体微微一抖,内心狠狠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机智赌上一把,命应该是保住了。 “不过不是靠这个。” 一句话落下,张胜身体陡然僵住,在五哥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脸上的奉承不自觉地略微收敛。 “哈。” 五哥表情突然一变,笑了一声,随意把手机甩到身后,往后坐下。 一名保镖熟练接住手机,还有三名保镖适时推上沙发,位置刚刚好,一点不多一点不少,让张胜想起了飞盘和狗,又想起了飞盘和媛女,联想到鸡情铯铯,于是臀部悄悄往后缩,免得被人看出来。 “你说,为什么我们也涨价?” 五哥靠在沙发背上,十指交叉,眼眸里倒映着张胜佝偻的身影。 张胜想了想,理所当然道:“原油少了,自然要涨。” 听到这个回答,五哥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说道:“你只给了开始和结尾,没有过程。” 张胜心脏猛地抽搐,实在受不了这个家伙,他从小不爱学习,哪记得什么过程,而且这还要什么过程,莫不是框他。 好在张胜人还算机灵,结结巴巴地用脱裤子放屁的描述解释了一遍为什么原油少了油价会涨,中间多少词是现造的,多少词是引用的,他本人也不确定。 五哥很有涵养地听他讲,不时嗯两声,点点头,说完后张胜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继续提着。 “我不靠你说的赚钱,但我和石油的关系,可是亲密无间。” 五哥喃喃自语,眼中已经没了张胜的身影。 “每年进口的原油,有一半会出现在我的船上,运往西大陆卖掉,当然,这些属于「运输正常损耗」。” 张胜咽下口水,甚至忘了自己的处境,完全被眼前男子的话语所吸引,他可是听到了个大猛料。 这个五哥竟然是走私原油的代理人,这可是反帝叛国的买卖,出了问题第一个背锅,还是唯一一口会坐牢的锅。 饭太香,可是会咬到自己的。 五哥不明意味地笑了笑,身体靠近张胜,右手遮掩住嘴悄悄说道: “为什么原油减少,价格就涨,我偷偷跟你说,不要告诉别人,因为大家赚的少了,当然要涨价,哈哈哈!” 五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拍打扶手哈哈大笑,其他人安安静静地笔直站立,没有任何动静。 整了半天,原来你是个送快递的。 张胜心里诽腹,俯首大喊道:“五哥人中龙凤!运最狠的货,干最赚钱的买卖!小弟佩服!” “所以,”五哥开口,眼珠子缓缓下移,看向脚下的张胜,“为什么进口原油减少就要涨价?” 张胜心里发苦,你不是说了么,还问我,我踏马怎么知道:“因为大家赚的少了,当然要涨。” “错了。”五哥打断他的话,“心虚作祟,只有正当理由才敢不断拉高售价,才能做好缺口越来越大的账本,知道为什么跟你说这些么?” 张胜浑身激灵一下,赶忙跪下拜服,“五哥体恤劳苦百姓,不顾个人安危为帝国贡献力量,小弟愿为五哥效犬马之劳!” 五哥皱起眉头,又舒展开来,“这是一个借口,明白吗?” “啊,这...”张胜抬起头,眼睛瞪得滚圆,有点懂了,又有点朦朦胧胧。 “倒卖和传播诅咒一样,一切都显得忍辱负重,为了大局着想。”五哥抬手作出无奈的动作,又放下,平静的目光看得王胜心里打颤,“就像是诅咒核心,不会赶尽杀绝,总会留下一个你最珍视的人或物。” “他们不是我们活下去的理由,而是我们要放弃想自杀时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借口,只要我们还活着,地狱里的恶魔就有机会上来,明白吗,一切都是对我们有用才有价值。” 他双手对向自己,又食指指向张胜,“你也要有相应的价值,所以用你的能力试着杀了我。” 张胜心里一颤,知道麻烦来了,连忙摆手,“啊?这,我不,我不能对您动手,这...” “动手,不然你就没用了。”五哥眼中凶光一闪,已经不耐烦了。 “是,有小刀吗?”一名保镖上前递给张胜一把小刀,他深吸一口气,接过小刀,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于是往自己腹部狠狠一划,刀片如入无物,像是在切蛋糕一样切入他的肚子里,流出一大摊血水。 五哥身上沾满了他的血却面不改色,突然,血水里争先恐后伸出无数只血手,抓住他的脖子,脑袋,头发,往回使劲扯动。 “哦,这样啊。” 他眉头一挑,露出戏谑的笑容,身上的血污连带血手迅速蒸腾成水汽,白色烟雾中,一只手猛地探出,抓住张胜的脖子,将他抬到空中,周围的水汽翻滚向两边,被巨力劈成两半。 “弱的超乎想象,王远,这就是你带回来的人,你还差点被杀了?” 烟雾中一道金色眼眸清晰可见,身影逐渐凝实,五哥不复之前矮瘦普通人的样子,上衣被烧成碳落到地上,精壮的身躯满是冒着火光的金色纹路,繁复华丽,如同召唤恶魔的魔法阵被拓印在身上,两道金色滚烫的泪痕从眼底滑落。 王远脸上没有丝毫紧张,而是露出笑容,装作没有听出来五哥说了这么多,实际是在敲打他的样子。 “少爷,我是想着您缺个解闷的奴才,我看他识时务,会说话,实力又不构成威胁,就给您送来了,让他一直在您身边多好。” “哼,油嘴滑舌,少接点外快,公司里的诅咒气息不缺,你帮太阳做事,仇寻到我和大哥头上,可没这样的好事,要不是看你有用,大哥早就送你上路了,下不为例。” “是。”王远笑容满面,举止自然端正,后背完全被冷汗浸湿,兼职的心完全收起来了,纯粹就是为了虐杀新手赚点诅咒去的,没想到还被人虐杀,实在丢人。 “至于你嘛....”五哥眼神睥睨,侧头看向在空中挣扎的张胜。 “呵呵。” 他松开手,张胜掉在半空中,随后五哥睁大眼,露出残忍的笑意,右手高举,对准张胜的脑袋猛地扣下。 嘭! 张胜的脑袋被强行塞进地里,身体在空中一颤,软软倒在地上,时不时抽搐两下。 “你知道怎么控制诅咒复原身体吗?” 五哥不顾张胜挣扎,脚踩在他膝盖后窝处,脚下传来嗤嗤的炙烤声,地底里传出张胜的呜咽哀鸣,膝盖被迅速融化成一滩黑色痕迹印在地上。 “重点不是「截断」,而是「嫁接」。” 五哥拿起断脚,强行插在他的大腿伤口上,周围的血液流至接口处,这条腿以一种畸形的方式愈合了。 他抓住这条腿,使劲一拉,张胜的脑袋从地里拔了出来。 张胜意识模糊,眼睛似闭非闭,嘴巴一张一张,马上就要晕死过去。 啪啪啪! 几个响亮的耳光飞速抽在他的脸上,一下子把他打起来了。 “看你的右腿。” 声音传来,王胜下意识看过去,自己右腿中间的膝盖消失不见,大小腿像是用橡皮泥捏起来的一样,强行长在一起。 “啊...啊,不要,不不不不,不是,求求您了,帮我复原,我没有想伤害您,真的您信我,求求您帮我复原,我一定做牛做马服侍您,您想怎么样都好......” 五哥露出笑容,很满意他的表情,没有搭理他,转头对王远说道:“做成肉佛,看看成色,失败了就处理掉。”说完便带着一众保镖离去,房间里只留下王远和张胜二人。 张胜泪眼朦胧,向他求助,“王大哥,求求您救救我,帮我把腿弄回原样,我不想做什么肉佛,我给您打下手,我很听话的,什么都能做。” 王远走到他身后,让他倚靠在自己腿上,低头看着他的头顶喃喃道:“你不成肉佛,那就是我了,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你太弱了,即使放在一阶里也太弱了,正好碰上五哥心情不好,算了,不要挣扎,放弃吧,这样就没那么痛苦了。” 张胜抬起头,灯光下王远的表情模糊不清,只能看到阴影,剧烈的疼痛和不安,还有强烈的恐惧,让他的意识处在朦胧与清醒中间,随时会彻底倒向迷惘那边。 “真的......不会痛苦了吗?” 他惨白的嘴唇颤抖,吐出这几个字,脑海中飞速闪过过去的痛苦,浑浑噩噩度过了贫穷的童年,早早进厂打工,见不到白天的太阳也见不到黑夜的月亮,沉重疲惫的身躯与灵魂让他抬不起头,见鬼后以为会有转机,没想到掉进了更深的地狱,人鬼之间的界线逐渐模糊不清,过去只记得痛苦,以后也是。 “至少我见过的,他们没那么痛苦了。”王远给出肯定的答案。 “好...只要不痛苦就好,好疼,好累,我想睡一觉,就眯一会,睁不开眼了,睁不开......” 张胜迷迷糊糊点了几下头,彻底睡死过去。 见他睡去,王远小心把他放在地上,拨打一个号码,电话里传来一道优雅的女人声音。 “裁缝铺,请说。” “预约双人间,一位观察室,一位肉佛服务,一阶,f级。” “好的,按流程我需要先告诉您,一阶f级肉佛服务死亡率45%,肉佛具有严重自毁倾向,且会不定期失控,需要定期服药配合电疗,提高级别可显着提高肉佛各项数值与稳定性。” 王远看了一眼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张胜,转头说道:“f级就够了,做成后麻烦进行鉴定,如果指标不行就处理掉。” “好的。” 第41章 没事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一伙人聚在宁烨房间里,待宁烨说完经过,老板皱眉道:“可以确定不是真实存在,你昏倒后怎么听到她说的话,甚至连景象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蹲下来,抓住宁烨的脑袋,拉开眼皮,仔细观察他的眼睛,上面满是血丝,“这就是‘有趣的结果’,对吧?” 神父之前说他想测试邪教是否有其他人想要接近他,说“结果很有趣”,但没想到一上来就是主教级别的人。 “有什么办法吗?”宁烨询问。 老板起身,两手叉腰,皱起眉头,“搅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大部分是年轻或成熟女性。最初的搅脑把一位诅咒宿主洗脑成另一个搅脑,拥有自身能力的同时还有搅脑的能力,只是需要从头开始,就这样出现越来越多的搅脑,好不容易杀掉一个又蹦出来一个,是一群极端恐怖的邪异人士。” “你只是被她动了一下,没有深入。一个,说明她无法控制你。 二个,说明她只能极短时间接触你的大脑,无法精细化作业。 三个,她也许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四个,第三条作废,她也许对把主教级别的宿主改造成搅脑很感兴趣。” 众人面面相觑,邓明玉问宁烨:“在外面你有单独陷入昏迷的情况吗?或者和某个人独处时陷入昏迷之类的情况。” 宁烨低头沉思,貌似自己昏迷时周围都有至少两个人,于是摇摇头。 于是邓明玉转头看向江姝静,似乎早有准备的样子,“静静,我记得你给烨哥脑袋按摩过。” 江姝静瞪大眼睛,下意识反驳道:“我就是想和小宁烨亲近亲近,我不是,你别污蔑我。”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她,邓明玉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是的话,我向你道歉,接下来一周都给你做奶油蛋糕。” “我要一个月!”江姝静拧起鼻子,急红了脸,看向老板,“我要怎么才能证明清白?” 老板若有所思地没有看她的眼睛,而是盯着眉心,“据我所知,被搅脑搅过的脑子都不太一样,尤其是被改造成搅脑的,得开个颅看看。” “啊啊啊,不行!!!”江姝静双手抱头大喊,转头就要逃走。 嘭。 她一脑门撞在门上,踉跄一阵,倒在地上。 众人见状不由得沉默,过了许久,金会计小声问道:“现在...是不是能开了?” 老板撇撇嘴,“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她跟个傻子似的,以防万一,还是做个检查。”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细小木粒,扔进江姝静鼻孔里,手在衣服上抹了两把,“好了,我先上楼了,你们送她回屋休息,寻清,你看着她,两个小时出结果。” “没事儿了?”魏磊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走人。 “有事会告诉你们。” 邓明玉默默拿出手机,宁烨伸头看,“嗯?现在就开始准备做蛋糕了?” 邓明玉白了他一眼,“看她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搅脑,给她做一个月蛋糕赔罪吧,正好我就是咱们这儿身材第二好的了。” 宁烨无言以对,这才是胆大心细,布局深远,输赢都是赢,赢赢赢,赢得都不记得赢怎么写了。 ...... 嘭,咚咚。 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位老太太坐在客厅餐桌旁,眼睛紧盯着一个被上了无数道锁的房间,里面传来一阵阵异响。 宁烨一口塞进半个橘子,等吃完了拿纸擦手擦嘴,才开口:“他没出来过?” 女人摇摇头,捂住嘴,紧皱眉头,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男人搂住她,轻轻拍打她的肩膀,转头对宁烨说道:“第一次是我妈听见房间里有异响,跟我老婆说但她没信,以为是老人家太过思念,还伤心了好一阵,没想到第二天她也听到异响了。” 说完,他眼神示意妻子,妻子缓过来,扯下右臂袖子,露出胳膊上五道长长的划痕,从胳膊肘直到手腕,“我一开门,他就抓住我的手,我吓了一跳,使劲想要挣脱,被他划伤了,大师您帮帮我儿子,别让他留在人间受苦了。” 看样子是老太太和这对夫妇说了他之前那套说辞,宁烨心里有数,继续问道:“跟我说说他,几岁,职业,日常生活,爱好习惯等等,想到什么说什么。”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男人视线在她们两人之间徘徊,老太太张嘴后又闭上嘴,最后女人说道: “还是我说吧,我儿子从小爱玩游戏,看电影,还有网络小说,很痴迷的那种,初高中收敛了一些,高考考上了个普通大学,就是普通的那种,他的那些爱好一发不可收拾,他就寒暑假回来,我们也不好干预,直到大三才扭转回来。” “他拼命学习,跟我说压力大,我问怎么突然转性了,他说快毕业了,感觉自己一事无成,得学点东西,不然这个学白上了。” “我看他朋友圈状态越来越不好,寒暑假回来也闷闷不乐的,经常去网吧泡一天,半夜才回家。” “然后他......”说到这里,女人沉默许久,表情凝固,男人轻抚她的后背,接她的话继续说,“然后他给我们留了一封遗书,和一群人跳了江。” 哒哒哒!哒哒哒! 屋里传来一阵枪响,众人回首,男人咽下口水后说道:“这个是我儿子经常玩的枪战游戏,屋里每次砸东西后都有一阵游戏声。” “这样啊,我明白了。”宁烨点头起身,走向那个房间。 “大师您!”女人焦急喊道,脸上满是担心。 “没事,我有准备,请放心。”宁烨手放在门把手上,露出让人放心的笑容,随后转动把手走入屋中,把门关上。 屋里一片黑暗,地上满是垃圾,床上乱糟糟的,窗户旁的书桌上摆了一台电脑,屏幕里第一人称枪战打得不亦乐乎,椅子上一道高大略胖的乌青人影在光影变换中疯狂敲击鼠标键盘,肚子上的几叠肥肉随着他的用力互相摩擦。 啪啪啪......啪啪......啪。 听到身后传来声音,那道人影敲击键盘的速度越来越慢,电脑屏幕出现电子花屏,随后突然关闭,屋内陷入绝对黑暗。 宁烨深吸一口气,混浊的空气带着汗臭,他缓缓走到房间正中。 呼~ 身后传来一阵小风,肩膀被一只冰冷僵硬的大手抓住。 宁烨一脸平静,转身面对,恶鬼露出狰狞的笑意,张开血盆大口冲他脑袋咬去。 第42章 不需要就去死yeah! “啊,fjk四人被拿下,只有孤鸣一人对tpp三人,fjk危险了!” “他要去哪里,他要去哪里!tpp三人步步紧逼,他躲到了仓库箱子旁,朝另一边扔了一个烟雾!tpp没燃烧瓶,他们在架枪等烟雾散去。” “烟雾散掉了,ttp中了声东击西之计!他们在包围空地!他们太紧张了,还因为三打一的优势放松警惕,简单检查过周围就往烟雾范围包!” “孤鸣上了!一狙秒terror,手枪爆头morris,coin转身!对冲锋大劣势!” “看孤鸣身法,快看孤鸣身法!我靠!又两枪爆头coin!一打三绝地反击!我靠!!!孤鸣太强了!他简直就是神!” “让我们恭喜fjk!夺得2024ksl冠军!” “孤鸣关键局一穿三带领队伍拿下最后一分!还有那个烟雾,根本没人想到他能这么扔,我不敢相信他在绝境中还有这么冷静的思路,完全误导了tpp,踢屁屁被他一刀捅穿了屁股,这份录像值得每一家战队反复研究!”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让我们为这群怀揣着梦想的少年奏响礼乐,期待他们为我们带来更加精彩的比赛!” 对战室里,一个高大略胖,脸上还有青春痘的青年精神恍惚地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屏幕上大大的胜利标志,周围队友抱着他疯狂嚎叫喜不自胜。 他听从工作人员的引导,迷茫站起身,不知怎么的就站在了舞台中央,其他队友把最中间的位置让给了他,面前半人高的金色奖杯在舞台灯光下耀眼夺目,头顶撒下纷彩礼花,让这片画面显得更加绚烂,更加迷离,仿佛要升到天堂。 他双手用力,奖杯实打实的重量只让他抬起一半,那踏实的重量让他意识到自己没在做梦,这时一双双手伸过来,将奖杯一齐高举在空中。 这一刻,青年流下眼泪,感觉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被不理解,被指责,无力,前途未卜,疲惫,焦灼,终日气短胸闷,只有不知道,不快乐,不开心。 一切都过去了。 “孤鸣,作为半路被挖掘出来的新人,教练不顾他人反对,任命你为队伍首发主力,带领团队走向胜利,夺得了今年的mvp冠军选手,想必承担了山崩海啸般的巨大压力,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对家人,对粉丝,对观众。” 主持人递过话筒,放到他的嘴边,他嘴巴张开又闭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咽下口水,颤抖的嘴唇张开,吐出一腔闷气,“爸,妈,奶奶!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我说了我会证明我自己,我会让你们骄傲,我会对得起你们的养育之恩,我一定会坚持下去,我要成为你们的骄傲!” 主持人见他说完,收回话筒,看向下方的观众坐席,“这次比赛,我们也邀请了孤鸣的家人来现场观看,叔叔阿姨还有奶奶,孤鸣的表现是不是很好?一起上台为孤鸣庆祝好不好?” 青年被家人团团抱住,旁边的队友挨个冲他点头,继续接受采访,下方的粉丝依旧发出激动的轰鸣,他抬起头,闭上眼,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宁烨睁开眼,他肩膀上站着一只小老鼠,一边梳理毛发一边左右张望,电脑桌前的少年恢复人色,身影逐渐变淡,到最后消失不见,留下一根散发不祥气息的毛发。 小老鼠从他肩膀上跳下来,捡起诅咒气息递给她,宁烨小心用柳木盒子装起来,一时间有些恍惚,明明应该比自己年纪都大,却像是在看孩子似的。 咔啦。 房门打开,中年夫妇和老太太齐退一步,见是宁烨出门又走上前,女人问道:“大师,我儿子他?” “他的灵魂已经安息了,不会再有异响,你们可以放心进出。”宁烨给出结论,女人露出欣慰的笑容又转瞬消失,变得难过起来,捂脸哭泣,老太太眼中带泪,与她拥抱在一起。 男人走上前递烟,见宁烨摆手又收了回去,有些不知所措,“大师,您...我儿子他,真的走了?” “走了。”宁烨点头,“之后会有特事办人员与你们沟通,不管他们说什么,都答应,给什么协议,都签下,严格遵守,接下来就和我没关系了。” 男人张了张嘴,片刻后才说道:“您真是官方委任的大师啊,失敬失敬。我儿子他生前是个乖孩子,从来没和人起过什么冲突,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宁烨低头沉思,男人忙挥手,“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在问什么,您当我什么都没说,抱歉。” “您儿子很善良。”宁烨第一句话让他抬起眉头,撇成八字型,硬是忍住悲伤没有说话。 “他害怕伤害你们,所以把自己关在屋里,通过游戏和打砸发泄负面情绪,如果再晚一阵也许就忍不住出来了。” “他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快毕业了,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无法面对自己的人生,无法面对你们,在长久的压力和邪教组织的蛊惑下自杀。” 中年男人手指捏到发白,忍不住反驳道:“我们没给过他压力,一直都跟他说做个普通人就好,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压力,我不理解。” 与其说不理解,他更想说不相信。宁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不改色继续说道:“您需要他吗?” “呃,大师你什么意思?”男人脸上满是惊愕,想回答却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明明是这种问题。 女人和老奶奶也停下哭泣,她满脸悲伤,脸色惨白,开口说道:“他是我儿子,我为什么不需要他,我可以养他一辈子,让他开开心心过一辈子,他是我儿子。” “这就是问题,女士。”宁烨目光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但也许只有这种情绪才能保护这一家人,也保护他自己。 “他只有身份被需要,去掉这个便签,就没人需要他了,你们爱他,却不需要他,也不会为他感到骄傲。所以他想要被人需要,却没有承担被需要的能力,也不敢承担被需要的责任,背负着被你们养大的心理负担,很多学生会这么想。” “为了下一代,作为一种恐怖活动,给了他被需要的理由,还有对他本人的肯定,所以他主动陷进去了,不愿意出来,这也是相当多受害者的情况。” 说完宁烨鞠躬告辞,准备离开这个伤心地,这时门铃声响起,男人过去开门,来人却让宁烨愣住。 “向阳?” “宁烨?” 来人正是之前一起合作过的流氓组的大姐向阳,一头长发随意披在肩上,米色大衣里面搭配白色毛衣和长裙,配上她认真打理过的清爽面容,显得耀眼夺目,让人忍不住盯着看。 向阳没有失了礼数,先向男主人点头致意,征得同意后才进屋,主动向宁烨伸出手,“好久不见。” 宁烨同样礼貌与她手指轻握后分开,她身上淡淡清新的体香传到鼻中,让人精神一振。 “好久不见。” “你解决了?”向阳问道。 “解决了,我通知了特事办过来处理后续事宜,你怎么来了?”宁烨露出礼貌地笑容,在他颜值的映衬下依然十分温暖。 “我感觉到了波动,过来看看,没有抢功劳的意思。”向阳落落大方,没有丝毫犹疑,宁烨听到不由得信了。 “那么先告辞了,各位节哀顺变。”两人鞠躬告辞,三人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他们请人送走了最小的,自己却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嗡嗡。 微讯传来消息,宁烨掏出手机查看,对向阳说道:“抱歉,有事。” 向阳点头,主动走到一边等候。 菜鸡上分队 邓明玉:姑奶奶我天下第一美!!! 宁烨:? 邓明玉:哦全小区1哦sobcmdjc2&,_\" 宁烨:? 邓明玉:上面是江姝静发的,她没问题,正常人大脑,就这样。 宁烨:好,你们继续打 宁烨:【挠头】 他收起手机,紧皱眉头。 谁动了我的大脑? 第43章 拉拢 “宁烨,来我们这边吧。” 向阳认真的大眼睛在明媚的脸上显得十分可爱,说的话让宁烨愣了一下,也仅仅只有一下。 宁烨的反应没有让她意外,而是用自信的语气说道:“我们这里缺少像你这样的人才,而且上次我们两个的配合还不错。” 面前的人露出真诚的微笑,“感谢你的邀请,不过目前还没有让我心动的条件。” “李寻清,圈子里称呼恶语女王,强行晋级三阶,失控暴走,一句话杀死了五名诅咒宿主和二十多名普通人,两名一阶,一名二阶,两名三阶。” 宁烨瞳孔一缩,体内血液流速加快,只能尽量控制住外表变化,向阳不疾不徐继续说道: “魏磊,被称为屠夫,被你们老板带来,只能查到是孤儿,被一个老太太收养,中间一切信息都没有,一路走来杀人无数,实力远超所处位阶,现在完全深不可测。” 然后她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唐儒玉,邪君,三人组的老大,无数女宿主着魔般痴迷他,成为他的俘虏,如同亡灵大军可无数次死亡复活,曾活生生堆死过五名四阶,毁掉了一个驻点,其本人在一旁喝茶聊天,完全没有动手,半年前外出调查一起机密案件时失踪,疑似死亡。” 向阳深吸一口气,目光凝重,说出最后一个名字,“你们的老板,带领三人组的头头,姓杨。” “......” 两人对视良久,宁烨在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攻势下败下阵来,撇开眼神,悄悄咽下一口口水,犹豫一阵,打破尴尬的寂静,问道:“没了?” 向阳点头,“没了,我就打探到这些消息,为了你我尽可能动用资源去调查你们驻点的人,你老板深居简出,没人认识,和魏磊一样清空出现。” 魏磊还能说是英雄出少年,蹦出来就蹦出来了,大家羡慕嫉妒恨这货但也认了,老板总不能是英雄出中年吧,当然也可能是他和孙猴子做了四五十年邻居,突然想出去看看,就蹦出来了。 向阳依然一副自信的样子,但可以看出来,这是她一贯的样子,对招揽宁烨并非必须的要求,而是拿真心换真心。 “这些情报免费提供,按实力,我们不如他们,但论伤害队友的风险,我们也远小于他们,我还在招揽其他人,不断完善驻点的制度。”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帝国对我们道家宿主几乎是放养的态度,除了半官方的身份和驻点,必需物资供给,他们只会漏点边角料给我们,聊胜于无。” “我们道家到中阶后开始走类似于邪教的人鬼相融路线,不到超度恶鬼阶段,符箓法器可以说很难起到作用,而神教手段可直通高阶。” 听她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宁烨还来不及问,向阳便补充道:“接下来的是我们团队内部消息,恕我不能透露。” 看样子里面有猛料,而且她可能有什么能从中获利的渠道。宁烨点头表示理解,伸出手,“十分感谢,我会认真考虑,不管去不去你们驻点,希望我们一直是朋友。” 向阳右手将乌黑油亮的秀发笼到耳后,即使没有诱惑的意味也性感十足,她露出真诚的笑容,紧紧握住宁烨整只手。 “当然,很期待和你的下一次合作。” 两人分开手,宁烨注视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对了。” 向阳突然转头。 “最近我们驻点在处理一起案件,有大量婴幼儿和出门运动的人莫名消失,如果有关心的人可能碰上,可以提醒一下。” ...... 宁萌坐在教室里,盯着作业本上最后一道题目,无意识咬着笔头,片刻后在草稿纸上刷刷写出流畅的公式,放下笔,用力伸了一个懒腰。 嗡嗡。 电话传来震动,她掏出手机,不好意思地冲其他同学笑笑,赶紧跑出门,免得影响其他人。 一部分同学见怪不怪,还有一小部分露出惊讶的表情,又收敛回去,低头继续写作业。 自从大规模自杀后,学校少了数十名学生,宁萌所在的实验班死亡人数最少,很快就有人补充上来,努力赶上其他人的进度,这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学习就是一切。 她接通电话,放在耳旁,“喂,老哥。” “小萌,我从朋友那里听来一件事,你注意一下。” “嗯,我听着呢。”她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在这世上还有人关心着她。 “不要去操场,不要出门运动。” 听到这话,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下意识看向楼下的操场。 操场周边是一圈跑道,田径队正在训练,许多学生在跑道上绕圈聊天,中间的两座篮球场上许多男生挥洒汗水,奔走呼号,几个女生坐在一旁观看。 宁萌把手机紧贴在耳旁,装作无事的样子,“老哥,什么意思?” “市里有一起事件,大量外出运动的人失踪,怀疑是灵异事件,已经有别的团队在处理了,绝对不要接近运动场所,直到我跟你说没事了,明白吗?” “嗯。”宁萌乖乖点头,“老哥我都高一了,哪有时间去操场,体育课老师也是在操场外边带我们简单运动两下就走了,一般我就在教室呆着,不会有事,放心。” 两人又简单聊了会,挂断电话,宁萌回教室简单收拾后,动身去食堂吃饭,一个小时后是晚自习,得吃饱喝足。 叮铃叮铃叮铃—— “好了,下晚自习吧。”老师坐在讲台上对下方学生说了一句,随后继续跟身旁的同学讲解题目。 这句话如同在水中丢入一颗炸弹,教室里轰的一下热闹起来,聊天声,桌椅挪动声,纸张翻页声,脚步声,混在一起,变成轰隆隆的声音, 宁萌带好手机和充电器,把试卷作业都收进课桌里,随后起身准备回教堂。 夜深人静的城市里,只有学校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无数学生如同出门的蚂蚁,从蚁穴中钻出。 她融入拥挤的人群走下楼梯,学校楼道里没有装灯,漆黑一片,前阵子校领导已经拍板要在寒假安置灯光了。 “鬼来了!” “啊啊啊!” 轰隆隆—— 楼上不知道哪个男生突然大喊,所有人哗的一声纷纷跑下楼,一阵阵女生尖叫此起彼伏,纷乱的脚步声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宁萌心里大骂那人,不得不被人群裹挟飞速下楼,脚还没沾到楼梯,人就继续挤下去了,到五楼后想要出去,却被五楼要下去的人挡住。 噔噔噔。 她耳朵一动,努力转头看向楼上,完全不同于其他脚步的高跟鞋声异常明显,是老师吗?想维持秩序?还是也被人群挤下来了?学生敢挤吗? 然而不待她多看,五楼的人群加入下楼,楼道变得更加拥挤,只得继续往下走,黑暗中人头攒动,尖叫和笑声并存。 轰隆隆—— 四楼... 三楼... 二楼... 宁萌感觉身后的推力越来越小,应该是后方的人群没有听到那声鬼来了,逐渐冷静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她来到一楼,转身回望。 楼道没人,空空荡荡,也没有声音传来,寂静的黑暗随着黯淡的月光缓缓移动。 嗯? 宁萌瞳孔猛地一缩,头皮发麻,一种深沉的恐怖感降临在身上。 后面的人呢? 她赶忙跑到远处,望向大楼,这一半教室的灯光全都黑了,楼道里的黑暗宛若实质,在空中飘荡,没有一道人影,和另一半教学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完全不同。 嘶...... 宁萌若有所感,视线下移,定格在二楼楼梯口的走廊上,她眯眼向前走两步,突然脚下一软,停下脚步。 一道高大的黑色野人身影正双手扒在铁栏杆上望着自己,散乱的长发如同杂乱的灌木丛,漆黑的身体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线,周围的教室完全看不见里面,像是被黑色的幕布笼罩,那野兽般的眼睛发出明亮的黄光,死死地盯着宁萌。 如此邪恶,狰狞的眼神,仿佛想要把人大卸八块。 那不是人。 宁萌心里浮现出答案,脚步后移。 哒。 脚掌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宁萌眼前一晃,瞬间来到了教学楼里,她心里惊骇欲绝,看向面前的身影。 咔...咔咔。 那漆黑的身影转头,发出树枝折断的声音,它至少有两米高,脚下是恨天高的高跟鞋,杂乱的头发遮盖了宁萌的全部视野,只能看着它野兽一般的眼睛,被天敌盯上的感觉让她全身麻木,根本动弹不得。 嘶。 它发出怪异的声响,微微俯身,随后猛地冲向她,右手后摆张开,露出细长尖锐的手指,狠狠朝宁萌脸上抓去。 叮! 手指尖离宁萌不到一米处,仿佛触碰到什么东西一般发出声响,宁萌胸口处亮起淡淡的金色光芒,下一刻她瞬间消失,回到了之前教学楼外站立的地方。 她感觉身体好像能动了,低头拉开校服拉链,掏出戴在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十字架只有一根指关节大小,上面有一道深深的划痕,仿佛被野兽抓过。 她再抬头,教学楼上已不见那厉鬼的身影。 “喂!你走不走啊,好晚了别在这里待着!” 远处校门口,保安冲她大声喊道。 她这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朝四周望去,学校彻底陷入黑暗,学生老师已经走光了,只有她和保安还在。 她迎着保安的目光,走到校门口,看向里面的保安室,问道:“只有你吗?大晚上的不害怕啊。” 保安脸上满是不耐烦,“走走走,你还在那站着我才害怕,你真的是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在那里,我都没注意。” “对不起,叔叔我走了。”宁萌神色如常,走出校园,保安站在门口一直望着她,直至消失在拐角处。 第44章 怪谈 教堂内,陈神父,宁萌,李寻清,邓明玉,向阳,剑客,刀疤,刘丹青,何伟,还有刘殿生一群人分成了四个圈子,各自聚在一起。 邓明玉偷偷给十字架上的雕像耶稣脚下也放了个小凳子,心里为自己的地狱幽默乐开了花,在神父幽幽目光下又默默收起来,回到李寻清旁边被好一通撬打。 “小萌,没受伤吧。”宁烨轻轻拉住妹妹的手,面露忧色。 “没事。”宁萌摇头。 一阵嘘寒问暖,仔细询问细节后,他又来找李寻清。 “我想参与调查。”宁烨一脸认真和李寻清说道,李寻清眼中带着关心和理解,点头答应,举手表示自己也想参与,邓明玉见状也举起手。 宁烨和她掩住嘴小声激烈答辩,李寻清打手势快的在空中留下残影,最后三人互相妥协,宁烨又来找向阳一伙人。 刀疤听到动静转头,起身将他挡住,目光带着警惕,“诶诶诶,想干嘛?” “我们想参与调查。”宁烨郑重冲他说道,随后看向他身后的向阳。 “你给我等着。”刀疤手挡在宁烨身前,后退两步,随后来到向阳身旁弯腰说话。 “大姐,别理这小子,这不是来眉目了,我们处理的好。” 向阳认真地看着他,“和他们合作必然要比和一群酒囊饭袋合作强。” 刀疤将头深深低下去,“请大姐原谅,我是担心被他们被分一杯羹,那群废物分点功绩就满足了。” 咚。 剑客拿剑柄撬他的脑袋,刀疤捂着头顶一脸困惑,忍着痛问道:“你干嘛?” 剑客面色平静,站在向阳身旁,一身黑色汉服,长发束起,像是忠诚的黑道保镖。“思考是大姐的事,不要干扰她,做好你份内的事就够了。” 刀疤扬起脑袋,脸颊因为焦急显出纹路,“我这不是......” “不是什么?”向阳和剑客带着好奇问他,眼睛瞪得蹭亮,刀疤的大脑除了肌肉竟然还有电信号,奇了怪了。 面对两人的目光,刀疤萎了下来,耸着个脸,嘴角下撇,“没什么,我叫他过来。”说完转身小声嘀咕,“小白脸。” 向阳起身,越过刀疤,径直朝宁烨走去,在他面前站定。 “非常不好意思,差点让你妹妹受害,是我们工作失误,希望你可以原谅。” 宁烨摆摆手说道:“我可以理解,不过我们想参与调查,不知道是否可以。” 向阳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刘殿生见到来人,翻了个白眼说道:“那群废物一个代表都没来,估计被吓破胆了,案子归你们,就这样。” 他朝神父摆手示意,也没看他反应转身离去。 何伟拿出手巾擦汗,屁股底下坚硬的木椅时不时发出哀鸣,他乐呵呵的,没什么反应。 刘丹青起身与宁烨握手,笑眯了眼,“我们要继续并肩作战了。” “嗯。”宁烨心里对她还觉得亏欠,此时只能点头答应。 何伟擦完汗,冲宁烨说道:“小哥,这群人你最熟,就劳烦你把所有人聚起来了,我们开个小会讨论讨论。” 宁烨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替领导们办事,我抓紧的。” 他找神父安排众人来到一处房间,让宁萌回屋休息,剑客把目前的情况写在白板上,附上照片。 何伟坐在长桌一端,见众人已阅读完一遍资料,于是握拳轻咳两声,“咳咳,那么开始吧。” “是。”刘丹青拿起资料念书。 “首先,第一起夜间运动案件事发于五天前,共有三名晚上出门运动的普通人失踪,两男一女,在我市三个不同地区,相隔数十公里。” “婴儿遗失案件不清楚第一起事件于何时发生,正好有一家由于为了下一代丧失劳动力的家庭接受警员调查,发现婴儿莫名遗失,警员上报情况后发现最近婴儿遗失数量剧增,且都为离奇消失,目前情况不明,可确定的案件为6起,还有案件仍需调查。” “再加上学校楼道事件,”刘丹青翻了一页继续汇报,“我市今晚共有三家学校发生学生楼道消失事件,都有学生在晚自习结束后大喊鬼来了,已封锁消息,放假处理,与前两起事件有相似之处,共有五十三名学生消失。” “这三类事件都不知原因,不知过程,只知结果,活动范围为本市市内,位阶推测为三阶一段至四阶三段以内,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寻找失踪人口并带回,无论生死,其次是搜集恶鬼情报,针对厉鬼特点请求中高阶宿主进行打击,各位有什么想法请畅所欲言。” 众人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邓明玉举手,何伟抬头,“不用举手,想说就说。” “我感觉有点像民间怪谈,宁萌听到楼上有男生喊鬼来了,鬼就真的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是不是夜间运动和婴儿遗失也是类似的情况,触犯了某种禁忌?” “不一定。”向阳放下资料看向她,“也可能是男生看到了这只鬼才叫出来,哪个因哪个果不能确定,另外两起事件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 “去运动的人还能理解,婴儿会触犯什么禁忌呢?如果真会触犯不应该只有6起......抱歉。”刘丹青自知失言,作为帝国公职不可以说这种话,赶忙道歉。 宁烨看着资料,举起手,又想到不用举便放下来,“相近时间,不同过程,类似结果,应该是一类鬼,目前这三种不一定是全部,而且不确定是否每种只有一只,有没有可能变成这三种鬼的怀疑对象?” “啧,这谁知道,范围这么大,还不一定是我们市里的死者,而且也不能从受害者推导它的死者来源。”刀疤从头到尾都没看一眼资料,双手环抱靠在椅背上发呆,这时突然开口说话。 向阳瞪了他一眼,刀疤赶紧正襟危坐,低头不敢说话。 何伟食指轻轻敲打桌面,若有所思道:“不能越过这个阶段,直接对鬼进行打击超度么?我们现在面对的是短时间大量人口失踪,特殊情况特殊手段。” 李寻清拿起手机正准备打字,剑客先一步发话了,“不行,我等道家遵循的是自然之理,强行违逆规则迟早适得其反,不能因为一个大问题去埋下更大问题的隐患。” 场面顿时沉寂下来,所有人一动不动,只有眼神在来回交流。 何伟在说请神教出动,这事儿他们谁也不会明着说出来,哪怕他差不多指名道姓了,哦,一有难题就给神教解决,那我们有什么存在的必要,给人神教当小弟打下手? 而宁烨想起魏磊所说的,神教不在乎伤害灵魂只想讨好上帝换取力量,发展到最后,是不是世界只剩下无数具空虚的皮囊了? “我们不知道鬼的来路,手段,目的。”宁烨突然开口,引得所有人注目。 “不如尝试做诱饵,诱导鬼攻击,我们以此试探?” 第45章 风声 嘭! 刀疤忍不住乐了,拍桌直指宁烨。 “诱饵?你做,还是谁做?这么有牺牲精神那就你去牺牲好了,我会摘下你的坟头草放床头柜,我和妹子快乐的时候让你也有点参与感。” 宁烨面色平静,没有被他言语所动摇,而是开口道:“你们能面对四阶能有机会幸存吗?” 刀疤张口想回答,又回头看向阳。 “特殊情况,短时间内,有机会,但也只是有机会。”向阳右腿搭在左腿上,两手十指交叉,搭在丰盈的大腿上,斟酌片刻才回答他的问题。 宁烨看向李寻清,见她点头,于是说道:“我们也一样,有机会。如果魏磊来了情况就大不一样,然而他不在通知前来的名单里。”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看向坐在最里的何伟,刘丹青听到这句话也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 何伟苦笑一声,掏出一支烟,自顾自点上,深吸一口重重吐出,仿佛要把所有的压力都吐出来。 “老何,给个话,不行吱个声。”刀疤受不了了,忍不住说道。 何伟又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抵在烟灰缸里左右碾磨,眼神落在空处,喃喃自语道:“情报队就是这个配置,不需要往死里探,了解情报就够了。” “了解情报?”刀疤气笑了,“我们拿命了解,你们吃香喝辣?” “刀疤!”何伟轻喝一声,将他镇住,然而脸色还是之前那般,“我从前有没有亏待过你?” 刀疤瞪了他一眼,左右看看,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于是赶紧又瞪向何伟。 “没有。”他扬起头,仿佛胜利拿下母鸡的公鸡。 “向阳来之前我是不是天天给你们擦屁股?” “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诶诶诶,别瞅我,是,是是,没错。” “你俩大字不认一个,是不是你们口述我帮你们写报告,还教你们读书写字算数。” “这都老黄历了,老何你别这么磨叽,想说啥啊你。” 嘭! 这次轮到何伟拍桌子,肥大的食指指向刀疤,“我告诉你,我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你们翻了,我踏马也翻了,这事儿没得商量,必须干,死就死了,没死就给我探清楚。还有,没两年呢就老黄历,良心给狗吃了你。” “你......”刀疤后退一步,说不出话来,突然脸色一变,拿出一支烟恭恭敬敬给何伟点上,谄媚的样子让宁烨三人忍不住动容。 “伟哥。” “你叫我何伟,老何,何专员,老师,哥们儿都行,别叫这个。” “好好好,老何啊......” “你是不是在等我诶一声?” “不是不是。”刀疤赶忙摆手,“这到底怎么个事儿啊?为啥突然让我们当敢死队啊。” 何伟环视一圈众人,俯身悄声说道:“帝国中枢的特级部队要来人了,目前就是个风声。” “哈?”所有人除了李寻清和向阳,都发出同一个音。 “特级部队来人检查市里灵异情况,咱们领导自个琢磨了半天,说要做到四阶以上全员到齐,灵异事件全部清理,一切听从大人指示。懂不懂?” 众人互相看看,见没人发话,于是没人发话。 “四阶是五阶的预备役,五阶以上都是帝国的珍贵资产,他们一个都不能出错,都得完完整整接受大人问候。” “灵异事件全面清理,就是检查特事办的工作,偏偏来了几件情况不明的灵异事件,谁都拿不准,可不得我们上。” “你们以为随便误伤点普通人,死点普通人,你们就没事了?明面说法是死于各种意外,但人命账算在你们头上,也算在我们头上,干不好可是会清算的。” “这可不行。”刀疤突然开口,“我们流血流汗处理案件,怎么能让我们流泪啊。不对啊,老何你这天天背锅,也没享过福,还担惊受怕,你图啥啊你。” 何伟苦笑就没有停过,他叹了口气,撇撇嘴,“这事儿总得有人干,都跑了就没人了。” 邓明玉的小脑袋从宁烨肩膀上钻出来,“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啊。” “是,也是。唉,但是...啧,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就这样了。” 众人开始讨论聊天,宁烨站在那里陷入思考,大多相关人士都知晓灵异事件在帝国默不作声,推波助澜下越来越多,只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应该算是圈子里的潜规则。 现在人们大多处在不信鬼但又有点信的量子纠缠状态,不怕的时候不信,信的时候怕。 不过所谓风声,不应该第一时间传到邪教那边吗?谁都不耽误,对大家都好,那为何突然出来这么一篮子鬼。 合作有分歧?还是意外? 他悄声叹了一口气,身份低微,全靠猜。 啪啪。 李寻清拍了两下手,将写好的稿纸放在众人面前,纸张顶头分别写了【妇科医院】、【夜间运动场】、【夜间学校阶梯】。 “有道理。”向阳开口,随后看向邓明玉,“邓小姐,我建议你通过特事办向有关部门求助,去婴儿最多的妇科医院赌运气。” “啊?为...”邓明玉话说到一半也想过来了,“好,我知道了。” 这里就她实力最差,失踪婴儿又是最玄乎的项目,她是最佳人选。这样一看,李寻清大概也是想到了,才写的妇科医院。 “然后宁烨,你们选什么?”向阳表面上礼貌问道,然而眼中比试的情绪大大方方地朝他宣泄。 宁烨没有犹豫,答道:“夜间学校阶梯。”差点害了他妹妹,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好。”向阳在【夜间运动场】下写下了他们三个的名字,然后嘴角扬起笑容,“宁烨,你之前提醒过我,这次换我来提醒你。” “嗯?请说。”宁烨短暂愣了一下,随即正色道。 “你妹妹被拉回后受到袭击,多亏神父给的项链才幸免于难,但是这种动静和行为,和让这么多学生悄然消失的阵仗比差了不少,为什么看上去怒火中烧的行为却远不如它正常发挥,我觉得应该有蹊跷。” 宁烨沉思片刻,点头感谢,“多谢,我当局者迷了。” “不谢,我当初也是被女儿受父亲猥亵冲昏了头脑,鲁莽行事,你可不要这样。” “好。” 第46章 墨菲 众人散会,各回各家做好准备,时间很快便到了深夜,邓明玉早早去了医院驻守,宁烨和李寻清驱车前往宁萌的学校,事先已由刘丹青沟通好。 “我们真要这么穿吗?”宁烨坐在副驾驶,低头拉扯身上的蓝白校服,太久没穿了总觉得好幼稚。 “嗯。”李寻清一边转弯一边轻声回道,由于身材矮小加上姣好的容貌,一身朴素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显得青春靓丽,让人忍不住想要摘下她的口罩一睹真容。 宁烨哀叹一声,没再做声。车子停到学校不远处,学校人员已被疏散完毕,整座学校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深沉与漆黑。 两人走到门口的门卫室处,宁烨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看向李寻清,两人对视一眼,宁烨转动把手,发出生锈的摩擦声,两人紧挨着进入。 他们没有开手电筒,虽然都在身上,漆黑的环境让两人感到舒适,开灯一是会不知何时暴露自己,二是注意力会集中到光线所在处,所以干脆不开。 笃,笃,笃。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走廊上,宁烨瞄了一眼旁边的操场,一片死寂,仿佛这里的时空完全静止,再看向对面教学楼里,一片漆黑,如同黑洞般吸引他的目光,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在与他对视,于是低下头不敢再看。 他们上到顶楼五楼,这是事发时的地点,两人休整片刻,李寻清一脚踏在阶梯上,一手扶住栏杆,随时准备往下冲。 “鬼来了!” 宁烨大喊一声,李寻清猛地向下冲去,他紧随其后,阶梯只剩三四阶时一跃而下。 一时间耳旁风声呼呼作响,心脏剧烈跳动,四肢有些发麻却更加灵活。 笃笃笃笃,噔,笃笃笃笃,噔.... 宁烨感觉全身沸腾,头皮发麻,恐惧在心中飞速膨胀,他在转角处瞄向身后,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身影,心里放松下来。 “停!”他大喝一声,前面的李寻清顿时停下脚步,声音在走廊中回响了一瞬便归于沉寂,只剩下黑洞洞的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 她打开手电筒,仰头照向楼梯间中间的缝隙,没有任何迹象。 “呼...再来一遍吧。”宁烨装作轻松似的长出一口气,对她说道。 “鬼来了!” “再试试。” “鬼来了!” ...... 两道身影在漆黑的教学楼里不断爬上爬下,十分诡异,如果有人看到,怕是要吓得腿软。 “呼...呼...呼...寻清,休息下吧。” 宁烨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坐到楼梯上,胸口剧烈起伏,不断呼吸汲取氧气。 李寻清也累的不轻,口罩被嘴里呼出的湿气吹得湿透,两人坐在楼梯上静静休息。 “你说为什么鬼没来?”宁烨感觉身体有些缓过来了,问道,“这几个学校不都是有人喊鬼来了,鬼就真的来了吗?” 李寻清手机打字,语音播报。 “是不是...” 标准的语音播报在走廊里回响,两人哆嗦一下,总觉得有点吓人,于是李寻清关掉语音,把手机递给他。 “是不是还有条件没满足,比如人数不够,或者是先看到鬼才说的话。” 宁烨摇摇头,“不知道,一开始我还怕得要死,后面内心一片平静,光累了。” “嗯...”他又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我觉得应该是喊完才有,这么多学生,不应该每次只有一个人喊,感觉是想调皮捣蛋,没想到把真鬼弄来了。” 李寻清思考片刻后点点头,算是赞同他的看法。 现在少了一半可能,剩下的就是有条件没有集齐了,所以是什么条件呢? 宁烨扒住扶手,努力起身,连续爬楼整的全身腰酸背痛,一歇息完感觉更是强烈,只想回家休息。 “唉,再来一次吧,不行就等明天。” 两人又开始爬楼,宁烨大呼小叫,后面的李寻清也忍不住止步喘气,就这样又上到五楼。 “你说,”宁烨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着对李寻清讲,“我们这个样子,鬼真来了是不是跑不了了?” 李寻清转头看向他,目光怔怔的,一时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宁烨笑容缓缓收敛,一股更大的,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悄然升腾,转瞬又觉得荒谬,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觉得瘆人。 试了这么多次都没来,不会这次来吧? 不可能,凭什么会这次来。 人这么多,如果鬼来了是不是逃不了? 唉,瞎想什么呢,累死了,赶紧回家。 我在最后面,如果鬼来了是不是根本逃不了? 嘶,没有鬼没有鬼,在想什么呢,赶紧回宿舍了,学了一天累死了。 “呼...呼...呼...” 两人全身一僵,一道粗重的呼吸声从两人背后传出。 宁烨咽下口水,缓缓转头,一道漆黑高大的身影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头发如同错乱的树枝肆意向外生长,那冒着黄光的眼睛透露着贪婪暴虐的情绪,想要将他吞噬。 “鬼来了!”宁烨亡魂大冒,大喊一声,拉住李寻清的手赶忙往下跑。恶鬼紧随其后,嘴角咧开到耳边,露出血盆大口,里面层层叠叠错乱不堪的尖牙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仿佛嗷嗷待哺的幼鸟。 笃笃笃笃—— 哒哒哒哒—— 李寻清一个脚滑,立马扶住栏杆稳住身体,下一刻她感觉手被一只冰冷干枯的手死死抓住,一股如同黑洞般的恐怖吸力将她狠狠吸住,她感到全身上下的细胞发出尖叫,只想逃离,宁烨也感觉到那股力量,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迫松开手。 来不及犹豫,李寻清立马扯下被抓住的手臂上被缝上的皮肤,淋漓的鲜血下是血肉模糊的伤口。 “放手!” 李寻清强忍住疼痛,一声厉喝,嗓子里仿佛卡了一口浓痰,那黑手霎时间缩回角落阴影里不见踪影,她愣了一下,赶忙回头继续往下跑。 这时她注意到宁烨不知何时来到走廊边上,他回过头,脸上是轻松友善的微笑。 “我太累了,谢谢你,是该放手了,再见。” 说完,宁烨两手撑起,要从四楼跳下。 “回来!” 李寻清赶忙大喊,宁烨身体一顿,然后依然缓缓向外面移动,大半个身子已经到了外面,这时一双手抱住他的后腰猛地扯回来。 “回来,回来...” 她在宁烨耳旁低语,好不容易安抚下来。她的「理解万岁」好就好在难防,坏就坏在不可控,误伤队友实在是常事。 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抬头看向楼梯转角。 漆黑的楼道里一片安静,什么都没有。 她终于想起来刚刚在想什么了—— 怎么这只鬼这么弱? 第47章 坠天 宁烨感觉脑袋里传来一阵阵胀痛,捂头起身,跟着李寻清回到楼梯转折处。 李寻清在角落蹲下来,抹一把地板放到眼前观察,没有任何痕迹,只得作罢,手上的伤口早已愈合,娇嫩的肌肤在黑夜中依然白皙。 “寻清姐好强,竟然一击制敌,骂得恶鬼落荒而逃。”宁烨蹲在一旁开玩笑,被瞪了一眼后立马住嘴,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有些兴奋。 “所以是墨菲定律?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我们之前虽然害怕,却盼着它来,反而不来。”他悄声总结,寂静的夜晚总是要小声说话的。 李寻清皱起眉头,打字给他看,宁烨被强光刺激眯起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念道:“我还没用力它就跑了。嗯?我拍个马屁你还跟上了。诶疼疼疼...啊嘶...” 李寻清右手扒住他的脸拧啊拧,见他老实了才松手,抢过手机用力指了指上面写的话。 宁烨小心捂脸,信不信我也捏捏你的,然而想法很快抛之脑后。 他看看手机,又看看她认真的目光,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说真的?你还没用力它就跑了?wtf?那不是我们人干的事儿吗?” 见她翻了个白眼,没有进一步反应,宁烨目光落在空处思考。 按规律出现,能力强大且诡异,本身可能只比普通人强,如果人不怕胜负还两说,诶,所以怕的时候才来,闭环了。 它是什么来历?总感觉怪怪的,似乎用正常的分级也难以界定,正常一阶一段的新鬼好歹也能和普通人面对面pk完胜,但做不到它这么快杀人。 所以不是杀人?那群失踪者去了哪里? “啊~好烦,先回去吧,我问问明玉情况,向阳那边就群里发个消息,不能打扰他们。” 宁烨起身伸个懒腰说道,转身离去,李寻清跟在后面,又转头看向那个角落,那黑洞般的吸力让她几乎失去理智,只剩下恐惧,它到底是怎么来的? 嘟嘟嘟。 “明玉,你那里怎么样?没事啊,好。对,我们碰上鬼了,回去再说。” 宁烨挂断电话,走到校门口不远处,这里正好是宁萌前一天晚上所在的位置。 他左右看看,李寻清正好跟上,递来疑惑的眼神。 “没什么,我猜这里就是我妹体育课活动的地方,换我一解散就溜出学校了。” 就不会碰上这档子破事了。这句话他没说,只在心里念叨,他知道那天没有体育课,只是在想如果宁萌那天提前走了该多好。 怕也是一次没迟到过的乖乖仔。李寻清心里诽腹,也有些羡慕。 两人往校门口走去,两秒后宁烨转头问道:“你觉不觉得有些不对,怎么离校门口还是这么远?” 李寻清低头,两人此时不知为何浮在空中,离地面有一小截高度,她摘下口罩大喊: “出来!” “坠天。”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身影缓缓走近,此人一身黑色运动装,头戴黑色兜帽,脸上戴着黑色方巾,完全看不到面貌。 话语传来,宁烨感觉身体完全失去平衡,失重传来的强烈惊慌感让大脑宕机,紧接着他和李寻清猛然向天上升去。 呼——呼—— 耳旁完全是气流声,速度越来越快,仿佛是落到天上,宁烨用尽全力,把李寻清抱在怀里,学校迅速消失在眼前,城市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气流和高空的低温不断带走身上的热量,体表一片冰冷,冷气像是活物般疯狂钻进体内。 “寻清!!!” 宁烨大喊,几乎失声,身处高空且还在不断升高的恐惧让他濒临崩溃,至少有数百米高,只能看清城市道路上的橘黄色脉络,接下来是什么? 落下去? “要我做什么!” 此时已顾不上其他,李寻清急忙回应,她的能力对这种情况完全束手无策,只能闭目等死。 脑海中的想法被她的能力进一步凝实,宁烨用尽全力吼道:“给我力量!!!” 还能活下去吗? 李寻清心里疯狂抗拒,恐惧到只想蜷缩在一起等待结果,她深吸一口气,扯开上衣,露出贴满诡异皮肤的身体,随即用力扯下右胸上的尸皮,发出凄厉的哀嚎。 她用力搂住宁烨的脖子,嘴凑到他的耳边,此时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音爆声霎时间听不见了。 “活下去。” 要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活下去,就想到要死了,好像有人说就要有人死。 但为什么要活下去? 不知道,可是大家都在努力活下去啊。 是啊是啊。 那......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是想要死吗?毕竟想把「活」托付给别人。 因为不能活了?毕竟大家都想活,努力是为了活,痛苦是为了活,受伤是为了活,残废是为了活,死也是为了活,只有不能活了才想去死。 是啊是啊。 喂,你说点有建设性的话好不好,光迎合我们干什么? 没错,发问,回答都可以,说点什么,也可以评价两句。 是...呃,你们说得对,两个活加起来是不是太沉重了,感觉还不如死呢。 对啊,那我们为什么一直想死呢? 心理变态,杀猫,吃人肉,不得不忍耐不去杀人,还要装成老好人,把自己都骗过去了,理由还不够吗? 那是别人想我们死的理由,不是我们要死的理由。而且我们忍耐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要审判我们。 好像从记事起就知道,我一定要死,仿佛这是刻在灵魂深处的事,到底是因为要死才痛苦还是因为痛苦要死,已经分不清了。 笃笃。 又来一个我,你敲黑板干什么? 回到正题,无论活下去还是要死了都不重要。 啊? 啊? 啊——是这样吧。 它们都是结果,而不是原因,我们只要解决原因就不需要面对这种悲剧了。 可是我脑袋冻僵了。 可是我没有力气了。 可是我不想再活了。 别忘了,我们被诅咒了,脑袋冻僵就让诅咒占领大脑,没有力气就让诅咒占领身体,不想活了就让诅咒为我们修复身体和灵魂。 我们不会让悲剧降临,更不会成为悲剧的一环,杀了他,我们就能回家了。 真的吗? 试试看,李寻清已经把性命托付给我了,她一定要活下去。 我想和魏磊打游戏。 李寻清功课还没检查呢。 金会计垃圾话真好听,没听过重样的,我觉得他比我们更该死。 老板喊我回去吃饭... 宁萌过得还好吧?陈洪友虽然是个混蛋,但把她照顾的还挺好的。 邓明玉可没我聪明,想不清楚事怎么办。 江姝静这个傻孩子,我死了估计会哭的稀里哗啦吧。 搅脑搅脑搅脑!!!搅搅搅———— 刚刚什么闪过去了? 无所谓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吱吱! 宁烨猛地睁开双眼,绿油油的瞳孔里是森然的杀意。 第48章 鸟嘴 黑衣人抬头,透过兜帽帽沿与方巾口罩之间的缝隙看向漆黑的天空,两人飞上天变成一颗黑点,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他静静看着,过了一阵高举左手,朝两人消失的方向握拳,仿佛把他们抓在手心,喃喃自语:“差不多了,在恐惧中痛苦地死去吧。” “骤反空杀。” 嗡—— 他左手猛地向后一拽,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强行扯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宁...宁烨。” 李寻清快要昏睡过去,稀薄的空气和低温让她眼前一片黑红,眼球周边的毛细血管破裂,血液染红了视野,现在只能凭意志强撑着没有晕倒。 “十分钟。” “够了。” 宁烨搂住她的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这一刻她彻底晕厥过去。 一层层淡白色的云被冲破,两人速度越来越慢,最后静止在空中。 达到能力距离极限了么? 他低头往下看,冒着绿光的眼睛仿佛穿透云层,跨越数百上千米,与地上的黑衣人对视。 他全身分泌出一层薄薄的漆黑液体,散发出令人感到不详的瘆人气息,如果透过显微镜去看,可以看到液体内是一张张无声哀嚎的人脸。 液体完全覆盖住他的面孔,凝固成暗灰色的银质面具,眼睛透过圆框玻璃出发绿油油的光线,面具下半边如同巨大的鸟喙。 他头戴黑色礼帽,身体被黑色长袍燕尾服严丝合缝包裹,腿上穿着皮革马裤,两手戴着黑色皮革手套,右手手心延伸出一根黑色手杖,再加上鸟嘴面具,像是中世纪西大陆瘟疫时期的鸟嘴医生穿越到了现代。 宁烨体内的气息极速升腾,瞬间来到三阶一段,丹田处的老鼠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浑身毛发倒竖。 超过绝大部分能力的超长距离,应该牺牲了其他所有方面,比如伤害,范围,时长。 “论等阶,我不如你,论诅咒血统,你不如我。” 宁烨思考片刻喃喃自语,透过面具发出沉闷的声音。 嗡—— 一道空气柱瞬间从下方穿射而来,将二人笼罩,其中的空气扭曲蠕动,宛如实质。 “哼。” 宁烨闷哼一声,如同被巨拳从天而降一拳打下,瞬间以远超上升的速度飞速朝地面摔去,身后留下长长的残影,速度快到了极致。 他强行抗住下方气流,左手抓向地面,狠狠向上抬起,手臂和手腕的关节瞬间扭曲,拧出的血水将衣服浸染成暗红。 “鼠潮!给我起!!!” 咚。 黑衣人维持左手拉扯的动作,看了一眼地板,环视一圈,确认没再有动静又抬起头。 咔咔。 他低下头看向身前地面上的裂缝,大脑极速运转,实际上有点懵。 刚刚有这条缝么? 轰隆隆!!! 吱吱吱! 裂缝瞬间撕裂,扩张成一个直径十米的巨大坑洞,无数老鼠如井喷般猛地冲出地面,吱吱的嘶叫声在寂静的校园里瞬间引爆。 “草!” 黑衣人脚下的地板破碎,无数老鼠爬到他的腿上,他暗骂一声,立马散去手上的力量,双脚踏在空气中快速后撤,两手扯下身上的老鼠扔向远处,深坑里的老鼠仿佛无穷无尽,像是没看到他似的,一层层叠起,朝天上涌去。 他站在远处观望的景象,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呼——呼—— 空气摩擦传来的呼啸传入耳中,宁烨置若未闻,扭曲的手臂没有愈合,但他想到恢复的办法了。 身上的压力突然一轻,宁烨看向下方逐渐清晰的城市,有一处黑点极速变大,面具下露出狰狞的笑意。 “我来了。” 嗖。 吱吱吱。 他将手杖换到左手上,右手抱住李寻清,与涌起的鼠群擦肩而过,目光紧紧盯着正下方的学校,抬起手杖,狠狠插进鼠群中,血液喷射而出! 噗噗噗噗噗—— 鼠群汇聚而成的高柱上留下一截长长的划痕,无数老鼠被切割成两半,或是被砍下手脚,发出哀鸣,挣扎一阵后渐渐死去,被周围的老鼠吞噬。 上方的鼠群在宁烨经过后立马向下涌去,有的老鼠掉落空中消失不见,有的老鼠被无数次踩踏变成肉泥,它们忘我地追随宁烨,彻底陷入兽性疯狂。 宁烨已经痛到神经麻痹,短暂感知不到痛楚了,左臂被拉扯到了极致,关节处衣服上的血水越来越多,但手死死握着手杖不放。 手臂里传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肉断裂声,手肘与前臂连接处渐渐拉扯,撕裂。 咔嚓。 前臂断开到一半,猛地一坠,直接断开,左手死死抓着手杖,手杖插进鼠群里,周围的老鼠瞬间一拥而上,将前臂吃光抹净,朝下方落去。 宁烨朝地面坠落,学校变得越来越大,离他越来越近,他猛地转过身,把李寻清护在上面,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坠去,宛如折翼的天使。 黑衣人注意到地上的老鼠迅速在一处汇聚,变成一个巨大的圆柱。 嘭! 下一秒,一道黑影突然从空中落下,掉进鼠群中,炸飞一片老鼠。 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一步,微微躬身,全身紧绷保持警惕。 吱吱。 黑衣人往身下看,一只老鼠挺起身子看着他,脑袋左右摇晃,有些不聪明的样子。 咔嚓。 他感到左臂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猛地转身,却一脸惊骇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臂,恐惧几乎化为实质。 他的整条左臂停在空中,随后被拽进黑暗,里面传来一阵血肉咀嚼声,还有骨头被咬碎的咔咔声。 两道绿油油的光线从黑暗中透出,直直投向黑衣人,他强行忍住不后退,不能自乱阵脚。 哒,哒,哒。 一双皮鞋从黑暗中走出,此人一身黑衣紧紧包裹,左臂不翼而飞,脸上戴着鸟嘴面具,头顶黑色礼帽,正是宁烨。 他用手帕轻轻擦去鸟嘴周围的血迹,左臂迅速长出一截带着灰色长毛的骨肉,毛发渐渐缩小,变成普通体毛,露出刚刚长成带着新鲜血味的手臂,紧接着手肘处的衣服沿着手臂延伸,将手覆盖,幻化为皮革手套。 宁烨左手在空中虚抓几下,对新长出的手很满意,随即一双绿眼汇聚在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一动不动,缓缓说道: “哼,给我那只鬼的诅咒气息,放你一条活路,本来还有一招,顺势把你打成肉沫,被你侥幸逃掉,下一次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了。” “没反应?呵,空转师,记住这个名字,下地狱吧。” “嗯?” 他注意到对方完全没有听他说话,而是弓背双手抱头,浑身颤抖,一副痛苦的样子,呢喃呓语,声音微不可闻。 “吃...” 空转师眯起眼睛,缓缓靠近。 “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 “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啊啊啊啊啊我要吃了你!!!” “切切切切下十八条猫腿为你摆盘,再去你家打开煤气送你全家去死,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嘻嘻,几年后你爸妈都认不出我了。” “啊,小萌,我好想你,可以帮我吃一点妈妈的腿吗?腿在哪里,我去冰箱找找。” “我我我好讨厌,好难受,实在受不了了,谁给我吃一口,好饿,我们做好朋友吧,掏心掏肺的那种,你给我肠子跳绳,我为你做美味佳肴。” 那扭曲的肢体和疯狂的呓语让空转师心里一惊,暗骂道:“妈的,暴走了。” 突然,宁烨身体一停,缓缓抬头,银白面具上漆黑的圆框眼睛里头透出贪婪暴虐的绿光,看向不远处的空转师。 他悚然一惊,突然注意到老鼠嘶叫声消失不见,转头望去,层层叠叠堆成高山的鼠群已将他团团包围,后面还站着一群由无数老鼠组成的类人形怪物,黑暗中无数猩红的双眼盯着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远处还有一群老鼠,已将昏迷的李寻清背到学校外。 “喂。” 宁烨上半身扭转了九十度,侧头看着他,冰冷的鸟嘴面具下看不见表情,双手放在胸口比出心形。 “我们做好朋友吧。” 第49章 恶兽 “哈...哈...哈...” 某处操场上,一道人影正喘着粗气跑步,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脱下来可以拧一水盆的汗,摇摇欲坠的身体前后左右晃荡,速度实在说不上是在跑,不如说没在走。 “剑客,让他停下来吧,这是在做无用功。” 操场外不远处是阶梯坐台,向阳坐在最边缘处,满脸无奈,剑客站在一旁点头称是,闲庭信步走到刀疤身后喊道:“大姐说了,停下吧,这样不是个办法。” “我...我还行,别拦我。” 剑客向前走两步赶上像是丢掉半条命的刀疤,一脸嫌恶地用小拇指勾住他的衣领,刀疤感觉脖子轻轻一勒,这一点力量立马将他击垮,向前走两步,直接双膝跪倒,瘫软在地,胸口剧烈起伏,不停喘着粗气。 “操场一圈大概800m,我和大姐各跑了两圈,说了没用再想办法,你非要跑,又跑了十圈。我不信那鬼这么难勾引,那群普通人有几个跑了这么久。” 刀疤眼神迷离,连看他的力气都没了,“那...你说...怎么办,咳咳!呕——” 刀疤把没走下路的午饭和晚饭吐了个干净,剑客吓了一跳,赶忙退后五米用手遮掩口鼻,骂道:“自作自受,自己清理干净。” 回到向阳身旁,注意到她一动不动看着手机,出于尊重没有看手机内容,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前方。 “你看看,宁烨那边发来了情报。” 向阳递过手机,剑客接过,看到发信人眉头下意识一挑,又赶紧把眉头收回去。 这不是李寻清么,咋总提人家宁烨。 好在向阳目光放在空处陷入思考,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 看完内容,剑客心中的疑惑并没有解开,还回手机时直接问道: “墨菲定律,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但感觉我们这里似乎并不适用?” “是,考虑到失踪者都是孤身受到袭击,我们已经排除了这个答案。”向阳右手抵住下巴,耐心分析:“假如说那些人是因为操场没人而害怕,刀疤也一样,我们告诉他我们有事先走了,让他自己跑,却没有招来厉鬼。” “但有一点确定了,鬼是有规律的选择性杀人,并非随机。” “我们一定错过了什么,重新梳理一遍失踪者的信息,也许能找到答案。” ...... “坠天!” 嘭! 空转师右手抬起,身体嘭的一下窜到天上。 “吼!” “吱吱吱!” 无数野兽老鼠一跃而起,如山崩海啸般飞扑上来,将他团团笼罩。 空转师眯起眼睛,直盯着上方的空隙,速度猛地加快。 唰—— 一道身影冲出重重包围,飞到天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体猛地一沉,低头看去,一只长着巨大鼠头的人形野兽抓住他的脚腕。 它浑身上下钻出长长的肉色触须,血红的眼睛盯着他,若是仔细看,它的身体是由一只只老鼠彼此贴合而成,触须是老鼠尾巴,甚是诡异。 它的下方拉着一长串的野兽,重量与上升的力量形成微妙的平衡,还有无数老鼠攀爬而上,目标直指空转师,。 “吼!” “该死。”他大骂一声,右手比作手枪状,瞄准下方的鼠兽,左臂正飞速长出。 “空压!” 嘶—— 食指前端的空气急剧压缩,凝成一个透明的小球,里面的气流急速流动,形成繁复的淡色花纹。 “嘣。” 他模仿开枪的声音轻轻喊道,同一时间小球像是真的子弹一样,发出嘣的一声,射到鼠兽脸上。 空气小球接触它的下一秒猛然扩张,强行压缩的恐怖气流如同一颗橡皮擦,瞬间将它擦去,爆出大片血浆,只留下一小截腿,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下方的鼠兽来不及反应便摔落下去,然而它下面的鼠兽立马双手插进它的后背,猛地跃起,伸手试图抓住他,但手离他的脚底还差几厘米的距离,已经不可能摸到。 “安全了。” 空转师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保持距离,想打想跑还不是自己决定,他左臂用力一抻,刚刚凝结出来的手从手腕里长出,左臂淡淡的不协调感和失控感有些让人不快,但无所谓了。 已经胜券在握。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突然脚下又是一沉,他一脸恼火地看下去,紧接着瞪大双眼。 鼠兽手里不知哪里变出来一根手杖,勾在他的脚腕上用力一拉,带起身体,左手顺势狠狠抓住他的小腿,鼠兽的五官快速蠕动,身体缩小,表皮幻化为服装面具,变成了中世纪鸟嘴医生的模样。 “怎么就跑了,不要害羞嘛~。” 与热情的言语截然相反,绿色冰冷的瞳孔盯着上方的空转师,宁烨朝天空甩动手杖,淡淡绿色的气体从手杖上散出。 “我刚发现的宠物,看上面。” “什么?!” 空转师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抬头,发现上面有数不清的乌鸦在上空盘旋,让人极度不安。 “黑瀑。”宁烨仰头轻笑,丢掉手杖,两手并用爬到空转师身上,手杖在空中渐渐消散。 “嘎,嘎。” 乌鸦群渐渐形成统一节奏,往高空升去,然后猛然一百八十度极速落下,如同巨大的黑色瀑布倾泻而下。 空转师看着爬到胸口高的宁烨,恐惧和愤怒在心中交织,酝酿出更强烈的恨意,他双手撑开,一股巨大的威压从体内发出。 “我要开动了。” “给我去死吧!空压?临!” 两人一齐喊道,一人愤怒,一人愉悦,下一秒,乌鸦瀑布瞬间落下,将二人笼罩。 轰! 瀑布里一道透明圆球屏障猛地扩张,周围的乌鸦一下子被强烈气流撕碎,为之一空。 空气球里,宁烨用面具张开的锯齿鸟喙死死咬住空转师的脖颈,疯狂吮吸血液的同时注入病毒,身体像是破布娃娃随着气流乱飞,浑身上下被无数次切割碾压又快速复原,再被切割碾压,血肉飞溅。 被切下的肉块变成一只只残破的老鼠,衣服破烂不堪,全身大半的血肉,器官,骨骼消失不见,只有面具还算完好。 空转师也不好受,他感觉被咬破的脖子被注入了什么东西,顺着血液流入身体,加入血液循环,身体由内而外发寒发冷,五官流下鲜血,器官快速病变,萎缩,几乎要停止工作。 两人陷入僵持,全凭意志坚持。宁烨满脑子只想吃人肉,空转师不想服。 他从事技术服务行业以来,往往等待目标放松警惕,一套连招让敌人无从反击,直接被打成肉酱,在业界小有名气,从来没受过如此沉重的打击。 哦对,为什么说是技术服务行业,因为他觉得暗杀,杀手之类的字眼实在有辱自己华丽的招式,服务业又有点暴露真相,于是自称为技术服务行业人员,逼格不就来了。 两人僵持许久,空转师感觉越来越困,身体感知越来越小,意识昏昏沉沉,一个愣神,便散去了坠天的效果,等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躺在又脏又臭的老鼠堆里,舒服得像是婴儿床。 ...... 好吧,沾了屎撒过尿的舒适婴儿床。 “嗯...” 他挣扎起身,周围的老鼠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盯着同一个方向,他顺着看过去,那鸟面人背对着他,看向教学楼上方。 他瞳孔一缩,那房顶边缘竟坐着一位玉树临风的青年。 此人年纪不过二十,一身白袍,背上背了两把剑,长发束在脑后,一双丹凤眼兴趣盎然地盯着他们二人。 他一只脚踩在房顶上,一只脚耷拉在空中,右手抵在腿上扶头,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如同古代的得道仙人。 白袍青年见空转师醒了,用慵懒的腔调说道:“二位邪祟恶鬼,交出诅咒气息,而后便走吧。” “喂,什么情况?” 空转师来到宁烨身旁悄悄问道,然而宁烨没有任何反应,面具眼镜中的绿光也黯淡不明。 “不明白吗?”白袍青年突然打断他,竟然听到了他的话,“那我解释清楚好了。” 他站起身,两口长剑自行出鞘,围绕他旋转,袖口中落下九颗黑色圆球,漂浮在他身后,围成一个圈缓缓旋转,怕是和真正的仙人比也不遑多让。 “我乃帝国巡察使,常翊,尔等邪气冲天,污秽不堪,我劝二位束手就擒,交出帝国财产,还能留下一点美名。” 长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像是过年见亲戚的小朋友,帅气的面庞更加动人。 “我再送二位上西天极乐,也算死得其所了。” 第50章 威胁 常翊横眉冷竖,张口轻呵,正气凛然,由内而外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几乎化为实质,周边灰尘缓缓漂浮,石砖颤动。 气压急剧变化产生的嗡鸣让空转师耳膜生痛,心里惊骇欲绝,怪不得那死鸟人不理他。 知晓不是他能应付的敌人,他立马举手示意。 “巡察使大人!诅咒气息在他那,我也是看不过他不顾帝国利益只顾私利,这才出手的,我就不奉陪了。” 哗。 他后退两步,一股强烈的恐怖感骤然降临,脊背一阵发凉发麻,内心疯狂警报,转头看向脚后,一道崭新光滑的裂缝离脚后跟只有几毫米,他再稍微退一点点,脚后跟便得缺一块,后背还要被刮一层皮肉下来。 空转师额头流下冷汗,内心狂骂,把那个智勇双全,事业成功,爱情美满,阖家欢乐的巡察使大人常翊摆到自己头顶上瞻仰。 还是要谨慎点,离那么远都听得到,万一能听心里话,这会儿说好话以防万一。 “哦?意思是你没用了?” 常翊眼中杀意大盛,左手掐诀,右手食指中指齐指空转师,身后旋转的九颗黑珠顿时加速旋转,双剑已不知去了哪里。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空转师大脑疯狂思考,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不止,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的敌人张嘴全是暴风灌注,根本没机会求饶,一个学习范本都没有,书到用时方恨少。 常翊身后的黑珠越转越快,越转越快,越...就是转的飞起,却没有别的动静,脸上戏谑的笑容就像是猫捉老鼠,一动不动,等着老鼠自己吓死。 他看向静静站着,戴着鸟嘴面具,用黑色皮革燕尾服将自己紧紧裹住的宁烨,嘴角扬起。 先解决一个好了,反正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 哒。 身后传来一声脚步,一道漆黑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笼罩,那强烈不加掩饰,如同海啸般的威压将高速旋转的黑球压制到速度迅速减缓,最后完全凝固在空中。 常翊没有转身,露出平静的笑容,用和邻居聊天似的轻松语气说道:“屠夫,想杀我?” “大人,小的不敢。”魏磊面色平静,语气丝毫没有恭敬的意思,距离常翊仅仅只有一个身位。 寻常人这个距离,手上有一把刀便能定生死,更何况这二人,可以说瞬间便会往你死我活的地步拼杀,威胁的意味昭然若揭。 “呵,量你也不敢,一个半人半鬼的活死人,敢用全力,还没动手你就彻底变成鬼了。” 被常翊点到了死穴,魏磊神色如常,没有反驳,而是顺着说道:“多谢大人关心,小的也就睡觉吃饭打游戏的时候还像个人了,彻底变鬼想找谁结伴下地狱都可以,所以心里还算平衡。” “哦?”常翊眉头一抬,伸手示意他到自己旁边,一次又一次被威胁反而像是找到了理由可以一起商谈。 魏磊从善如流,走到他身旁看向下方,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下来。 “要哪个?” “带面具那个,戴兜帽的您随意处置。” “他拿了帝国财产,留下来,他就能走。” “无所谓,小的给您取来。” “他是你谁?” “一起打游戏的。” “打游戏虚度人生,为何不做点更有意义的事?罔顾帝国对你们投入的成本精力。” “我听说特级部队打麻将是一天不下桌,三天不出门。” “前辈们年纪大了,膝盖不好,我当然要照顾前辈了。” “谁能治好大人们的病,拿个诺贝尔奖没问题。” 常翊呵呵笑了下,算是表达了友善的态度,对进一步积极协商,和平探讨走出了有力的一步。 “你以前可是我的偶像。” “小的不敢,好汉不提当年勇。” “过去你锋芒毕露,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如今倒是收敛了不少。” “小时候不懂事,闹着玩的。”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儿,帮你处理好阴阳失衡的问题,以后随意施展拳脚,不是比现在快活?” 魏磊苦笑一声,摇摇头,没说话。 常翊也不在意,邀请你是你的荣幸,而不是缺你需要你。 “那就去把他刚刚降伏恶鬼得到的诅咒气息拿来给我,这事就这么结了。” “是。” 魏磊向前一跃,径直从五楼房顶上跳下,风呼呼的吹,他面色不变,直直落下。 噔。 他落到地上,脚尖点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略微弓身弯腿便抵消了力,朝宁烨走去。 常翊直直盯着他的背影,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魏磊如芒在背,当作不知道,走到宁烨身前,银白深邃的面具下什么都看不到。 “宁烨。” 他轻声喊道,宁烨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他心里一惊,弯腰侧头靠在宁烨胸膛上,听到还有微弱的心跳声,直起身子,终于松了口气。 还以为尸僵了呢,吓一跳。 他想了想,在宁烨耳旁低语:“没事了,回家了。” 面具下亮起两道黯淡的绿光,沙哑的嗓音仿佛行将朽木的老人家。 “回...家...” 嘶—— 脸上的面具一点点散成颗粒,飘向空中,露出死白干枯的脸,绿色瞳孔目光涣散,无神地看向前方,嘴唇青紫开裂,这副模样躺进棺材里没人会觉得诧异。 身上的行头也一一散去,剩下原本的行装,他两眼翻白,朝前倒去。 嘭。 魏磊扶住他,轻轻放到地上,开口问道:“寻清姐,诅咒气息呢?” 李寻清双手环抱,步履蹒跚慢慢走来,说出的话让魏磊皱起眉头,“我们没抓到鬼。” “没抓到?我可交不了差,他的命可就看这个了。” 李寻清赶忙补充,“但我们掌握了它比较完整的情报,再想抓它问题不大。” 她把情报告知后,魏磊耸耸肩,起身走人,“让上面操心去吧,我们不管,等会儿走人。” “诶,大哥大姐。” 听到声音,两人转头看去,空转师弓着背,两手抱在一起在身前揉搓,虽然看不到脸,但可以想到他在谄媚的笑,像只苍蝇似的。 “你想干嘛?” 魏磊一脸暴躁,已经到了暴走边缘,好久没活人沙包打了,手痒。 “嘿嘿,是这样的。”空转师面罩下发出舔嘴唇的声音,显然有些紧张。 “我和这位小哥一见如故,不打不相识,不如我们一起走,各位在我们下河市劳心劳力,下河领导对各位的关怀还是少了,不如我跟你们过去,给点关怀不是,给点帮助,嘿嘿,帮助。” 李寻清和魏磊对视一眼,魏磊右脚一踏,身影瞬间模糊,下一刻已到空转师身前,右手成掌拍到他丹田处,随后不耐烦地挥挥手,抬起脚后跟,压下身体,猛地跳起,回到楼上。 空转师后知后觉地捂住腹部,跪倒在地,摘下口罩疯狂呕吐,感觉浑身乏力,他用袖子擦擦嘴,戴上面罩,抬起头,和李寻清大眼瞪小眼,没办法,都戴着口罩没地方看。 “这样,那行,你们走吧,如果没抓到,我会前来拜访。” 说完常翊转身,身影在月光下变得透明,转眼消失不见。 “这就来了?” “嗯嗯。”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就看看,问老板。” “我感觉应该长的细皮嫩肉的,不如给李寻清邓明玉暖床。” “你给我去死姓金的。我看不如让老板给他动点手脚,以后当小二算了。” “你看,动暖床心思了,各位看看,动机不纯啊,诶哟。” “你给我去死姓金的。” “我呢我呢?” “谁把宁烨喊起来,他家舔狗在叫。” “汪汪。” 一群人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不时抬头瞅一眼坐在不远处的空转师,空转师眼观鼻鼻观心,乖巧坐在另一处板凳上不做声。 嘭。 后门被暴力推开,像是被老爷推开的小妾,发出脆弱的哀鸣。 老板走过来,坐到空转师面前,拿牙签剔牙。 “说吧,你能给我们什么?” 第51章 信息 啪啪啪。 电脑屏幕播放着刺激的画面,凶性奥特曼大战磁性哥斯拉。 向阳面色平静关掉视频,文件夹里的视频文件根本数不过来,旁边的刀疤嘿嘿笑,剑客一脸尴尬守在门口。 三人与女主人打过招呼后离开,剑客开车,刀疤坐副座,向阳坐后座。 她拿平板记录好情况,冲前面两人说道:“性别,阶级,薪资,生活习惯,工作生活地点迥异的三人,唯一的共同点是平常夫妻生活方面的需求比较旺盛,目前能确定一男高管存在购买奥特曼大战怪兽服务并录像的情况,一男普通职员同时有多位男友,因野外暴露被前公司开除,一女有大量男女友,作为主犯,因聚众淫乱进过牢。” “所以满脑子黄色的人在操场跑步,就引来了他们的新任伴侣?是不是有点离谱?”刀疤忍不住问道,这个答案实在是......怎么说呢? “是不是想不到怎么形容?是不是想不到为什么自己没招来?没招来就对了,你的脑容量不超过5kb,长点的小黄文都装不下。” 开车的剑客直接开大嘲讽,两人风雨同舟多少年,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听完刀疤直接就火了,反唇相讥,“是啊是啊,也比你个死娘炮强。”完,没词了,大姐帮我补下语文课,还是找何伟吧。 “所以有相关方面丰富的想象力?有可能。”向阳将这点纳入备忘录中,一边写一边说,“我还认为对非固定伴侣存在幻想也是一种可能,他们想要新对象,并对身体等方面有追求,鬼感应到了他们的需求,所以来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夜跑人士不少的情况下报案失踪的只有三个。” 啪啪啪。 “大姐英明,我觉得很对,太对了。”刀疤穷尽脑子里的赞美之词,拼命鼓掌,看到两人古怪的脸色,鼓掌慢慢停下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于是安静坐回座位上。 才看过那种片子,实在很难控制住不去联想,车内陷入尴尬的沉默。 向阳嘴角下撇,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视频里的声音。 正义激光! 爱如潮水! 轰! “情报,暗杀,人脉,资源,你们想要什么?” 空转师在路上已经想了许久,所以说出来没有一点结巴。 “你的命值多少?”老板不接招,反而发问。你扔给我气球,我就把足球踢你脸上,看谁先撑不住。 “呃,这个...”空转师一下子噎住,心里不断暗示自己冷静下来,低头思考一分钟后回答:“我可以答应你们三件事,但一,不能超出我的能力范畴。二,不能出卖我的雇主信息。三,每件事都需要双方确认,不能单方面认定。四,无论事情大小,一件就算一件。” “好,君子协定。你走之前给我留下联系方式,不算三件事里面。第一件事,关于这起事件你所知道的一切,除了雇主信息,都告诉我们。”老板等他说完立马提出第一个条件,显然脑瓜子动的比他快。 “呃...”空转师面露难色,显然真知道点什么,认真梳理完一遍信息后再抬起头,旁边两张桌已经坐满了人,一个个瞪着个大眼,他桌上还有人悄悄放了一盘瓜子。 这是给我下套让我摘面罩呢。 他呲牙咧嘴,显得很不满,最后重重吐出一口气,开始诉说:“据我所知啊,据我所知,某一方,我不知道是帝国,还是神教,还是道家,还是邪教,还是什么资本机构,反正是有一方在做某个实验。” “哦~,这样啊,然后呢?”邓明玉给他捧哏,光一个人干巴巴说多无聊。 “现在外泄出来的两只鬼就是实验的成功品,当然,只是实验成功,距离应用投产还早的很,但好像这两只实验品代表了什么很重大的机密,没人对应用投产感兴趣。” 这样就能解释功能性强劲和实战拉稀了,不过为什么要研制这种东西? “我呢,是接到了某方势力的单子,前来抢夺实验品的诅咒气息。” “等等等。”邓明玉突然喊停,看了一眼李寻清的手机问道:“怎么是两只鬼?不是三只吗?消失的婴儿怎么解释?” “嗯?有吗?”空转师面罩里的眼神也有点懵,“我不知道,各家都说的两只,你们可能搞错了吧。” 众人对视一眼,老板敲敲桌子,说道:“可能吧,你继续说。” “咳咳,好。”空转师清清嗓子,一只手伸过来递上温水,他顺手接住,正要摘下口罩喝口,动作突然顿住,所有快要伸到他脸上的脖子又缩了回去。 他抬头看向边上的小姑娘,江姝静站在旁边挠着后脑勺,心虚傻笑,“哈哈,那个什么,我怕你口渴,继续继续,瓜子是明玉姐姐放的,不关我事啊。” 空转师心里问候了她祖宗十八代,表面不显,当然显了别人也看不见,于是无视她继续聊天。 “据说,这两只鬼里面有大秘密,有人说是有关鬼的构成,有人说是有关鬼的来源,还有人说参破便有了升到超阶乃至更高层面的门票,当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没有确实消息,各种势力明着暗着试图捕捉,你们算是帝国势力,给他们打工的。” 一口气说完,空转师右手食指指向桌面,一道气旋缓缓凝聚为一串数字,随即散去。 “好了,我走了,没事别找我。” 说完起身,正准备走呢,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看向似笑非笑的魏磊,内心翻江倒海,不断加设心理建设后,哈巴着腰来到魏磊身旁。 “哥,给我解开行不,好难受啊,浑身使不出力,这让我怎么过啊。” 魏磊盯着他不说话,直到空转师心理快到崩溃边缘才开口:“你走吧,再过个一小时就没事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让我立即把你治好。” “劳烦老哥了。”这一个小时出事怎么办,傻子才等,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浮现了一瞬间。 下一刻,一只沙包大的拳头带着一股旋劲狠狠打在他的肚子上,肚皮上的肉皮一瞬间内凹,旋转,撕裂。 “呕!” 空转师两眼瞪出眼眶,身体弓成虾状,跪倒,躺下,眼泪鼻涕口水从面罩缝隙哗哗流到地上。 胃里的东西之前已经吐完了,只能吐口水了。 “咦~”众人纷纷散去,老板留下一句走之前收拾干净,也走了,大家不是朋友,还往死里干过一架,谁可怜你。 空转师一直躺在地上,等疼痛缓和一些才勉强起身,用袖子擦干净地上的污秽,转身离去,风儿甚是喧嚣。 第52章 新星会 “吃饭了!” “哦!!!” 一群人洗干净手,端菜端饭,拿筷子拿碗。 今日午饭,凉菜:凉拌土豆丝,凉拌木耳,酱牛肉。 热菜:爆炒腰花,猪肘,四喜丸子,香煎金钱蛋,煎豆腐,当家肉,炒空心菜,炒包菜丝。 汤:酸辣猪血豆腐汤。 所有人端碗夹菜,男生们筷子打得不亦乐乎,老板叼着牙签说道:“都继续吃着,我说点事,大家认真听好。” “哦,咳咳!” 江姝静抬头回应,不小心被米粒卡嗓子眼,嘴里的饭菜汤汁一下子喷到宁烨脸上。 宁烨夹菜的手停在空中,一动不动,满脸饭粒青菜,油脂汤汁从头发上滴落,眼睛定定看着前方,被她喷呆了。 “啊!对不起!” 江姝静赶忙道歉,接过李寻清拿来的纸,赶紧给宁烨擦去污渍。 “呃,谢谢,我来吧。” 宁烨放下筷子,摆摆手,接过李寻清递来的纸巾擦拭。 金会计咧下嘴角,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这张脸像是精致的蛋糕上抹了一层中年两百斤肥婆肚皮褶皱里的沉淀油脂,还他妈边洗澡边唱歌,逼我冲进去让你闭嘴,但被你第二恶心的屁股视奸。” 见众人一脸恶心,怒目而视,他开心地扒拉碗里的饭菜,吃得满嘴流油。 老板翻了个白眼,咳嗽两声继续说道:“听好啊,这段时间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外面有点危险。” “什么危险?”金会计接话,一方面表示有人在听,一方面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虽然这件事是他告诉老板的。 “最近下河市进驻了一批帝国训练的道家部队,为的是什么大家心里有数。其中一只b级小队已全军覆没,被邪教一名高手单枪匹马屠杀。我们名义上作为帝国下属,少冒头多观望。” “这...”所有人惊愕地看着他,邓明玉率先忍不住问道:“全军覆没?一打几?” “一打四,b级小队至少有一名三阶,3-5人一队,那人只有三阶一段,实力却直逼四阶,天纵奇才。” “我和宁烨都能越阶干人。”魏磊反驳道,大家都是天才,谁怕谁啊。 “你俩啊,一个凭势压人,以量换质。一个凭空升段升阶,发疯暴走。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三阶二段,纯靠战斗技巧与一名四阶一段高手交手数十招后将其拿下,过于瞩目引来追杀,正在逃逸。” “纯粹的杀人机器么?”金会计手指顶起眼镜,总结道。 “没错。”老板手指宁烨,魏磊,“人家最克你们这种疯批憨货,少给我出去惹事。西大陆也来了一批神教队伍,都不是善茬。” “哦。”两人应下,继续干饭。 自那天学校厮杀已经过去了两天,常翊没有来过,大概是抓到了那只鬼,但他似乎不在帝国普通队伍之中,现在所有势力都在盯着另一只鬼的下落。 向阳从宁烨这里得知情况后,立即放弃任务,让刀疤剑客三缄其口,除非遇到不可抗力。 本地的道家组织悄悄沉寂,默默处理其他案件。 “唉,最近案子感觉有点多。” “可不嘛,上上个月两件,上个月三件,好家伙,这个月五件,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鬼。” “因为为了下一代,现在死都成了一项选择,好在市长下令在全市布置防坠措施,商场,学校,河边,桥上都设下了天罗地网,钢铁牢笼,我敢保证天上不仅下不来人,连鸟屎都掉不下来。” “我觉得不止那什么代,你每天傍晚去地铁口看看,放学下班回来的人都是什么精气神,跟被抽干了命的骷髅似的。” “有领导反帝国反人民还要老百姓指出来,真有事了哪个都靠不住,草台班子定律适用于任何人数大于等于三的团队。” “那我们不也是草台班子?” “废话,我们不是?除了我哪个人看着和专业这个词沾边。” “死会计,你这个样子倒是和卖保险沾边。” “唉,赶紧过去吧,一件件的整的我精神衰弱,睡觉都不踏实,半夜醒来还以为有人站在角落里盯着我。” “你们知道吗,刘莹莹的纪念演唱会下个月就要开了,就在下河体育馆,网上呼声好高的。” “啊?” 所有人将视线集中到江姝静身上,她慌慌张张看向众人,然后赶紧埋头吃饭。 “刘莹莹,那不是......”宁烨没有说完,她是谁大家都清楚。 她被母亲控制,长期与娱乐圈高层进行交易,加上长期扮演虚假人设,精神崩溃,通过穿上一张诡异的人皮减轻痛苦。 后因拒绝邪教人士邀请被母亲杀害,尸体穿上人皮继续营业,被宁烨一行人挖掘真相,陈神父将其制服。 邓明玉看向金会计,“喂,死会计,这官方允许吗?她不是那个,不太正确,毕竟成了鬼。” “啊?鬼?!” 江姝静抬起头,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嗯,你来之前的事了,我们处理的。”宁烨道,“金会计,这允许吗?” 嘭。 老板拍桌以示不满,这里谁老大,这不应该问他吗,虽然他也不太清楚。 “刘莹莹作为受害者,帝国给予她因母亲精神和人身双重控制,导致意志涣散意外身亡的死因,她母亲犯下多项罪名,锒铛入狱。所以没什么问题。” 金会计给出肯定的结论,宁烨拍江姝静的肩膀,说道:“给我们讲讲这个演唱会吧。” “啊?”江姝静从碗里抬起头,一脸迷茫,在宁烨重复一遍之后露出自信的笑容,叽叽喳喳开始讲解。 “刘莹莹是影视歌三栖明星嘛,还是童星出道,这两年因为综艺爆火翻红,片约专辑不断,还和很多大牌明星歌星有合作。” “她离世之后,她的经纪人母亲坐牢去了,这人好坏的我跟你们讲,她...” “这个我们知道,亲身经历过,跳过继续说吧。”宁烨开口打断。 “哦。”江姝静瘪嘴拧鼻,忍了,谁叫宁烨帅得这么香,恨不得咬下他脸上一块肉来。 “粉丝呼吁要开一个纪念演唱会,她所在的演艺公司从一个什么会那里争取到了她的明星形象版权,代理举办,部分营收会作为启动资金,创立刘莹莹艺术基金会,帮扶独立艺术工作者和未正式出道的新人。” “新星会。”李寻清拿手机播放,宁烨也想起来了,助理小汪邀请过刘莹莹加入新星会。 后面帝国派专人调查,只是一个娱乐圈经纪人和明星的互助会团体,培训高端经纪人和各种助理,定期聚餐,举行活动,除了卖没什么实货的表演歌唱课以外,没调查出有邪教与恐怖活动的迹象。 据一位负责人讲,她只是按刘莹莹经纪人提供了登记过的助理名单资料,并作为第三方监管双方签约,不知道什么邪教。 “又是好多人啊,别出什么事就好。”宁烨感叹道。 第53章 对视 滴。 咔啦。 一个浑身湿透,大腹便便,满脸疲惫的中年男回到酒店房间,插上房卡,屋内顿时灯火通明,空调打开,呜呜吹出暖风。 他穿着格子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湿答答粘糊在脑门上,暴露了稀少的发量。 迫不及待换上拖鞋,脱下背包,他刚想甩到沙发上又收回来,忍着腰酸背痛想躺到床上的冲动,小心提包放到沙发上,万一不小心摔坏里面的电脑怎么办。 “啊~” 中年男仰躺到床上,发出如释重负的长叹,拿出手机开始刷视频,屏幕上大大的21:15深深刺激了他的心,现在他不困了,等刷爽了再洗澡,洗完再躺立马就睡了,一晚上不就白白浪费了。 唉,累死了,明天还要早起。 算了先玩,马上就去洗澡,嘿嘿。 夜越来越深,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一点,中年人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脱下酸臭的衣服,打开浴室灯光和换气,进入半透明的浴室。 浴室周围是一圈模糊不清的磨砂玻璃,只能看见对面大致的样子。 他上完小厕,开水,热水从头顶的花洒流下,顺着他宽厚的身体滑落到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浴室里很快变得热气朦胧。 中年人摁出洗发水,双手揉搓出沫沫后开始搓头,两眼无神看着前方。 磨砂玻璃上一块模糊的黑暗似乎移动了一下,他的双眼立即聚焦,紧盯着那团黑暗。 看了许久,没有任何异样,似乎只是普通的光影变化,也可能是自己看错了,明明屋里就自己一个人,还能有谁在。 还有谁在...... 最后的想法深深印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一种诡异的恐怖感在心中升腾,中年男双眼不自觉睁大,不断扫视玻璃外的黑暗,搓头的手渐渐停下来,他不禁有些后悔,想这一句干啥,有点害怕,大脑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极速运转。 不会是光影变化,我没开电视,屋里光源稳定,窗帘拉上了,嗯,如果是住公寓,门口还可能有自动灯光会导致光影变化,不过它如果自己打开了岂不是更恐怖。 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看错了看错了。 他死死盯着玻璃,手指用力摁在头皮上揉搓,很快泡沫便多了起来,积攒到脑门上。 突然右眼眼角一痛,中年人意识到泡沫流到眼睛里,赶忙伸手到花洒下接水冲洗,左眼瞪着玻璃不敢放松。 “呼...呼...呵呵。”待冲洗干净,他终于放松下来喘息一阵,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是自己吓自己,太幼稚了。 中年人身体放松下来,后退到花洒下,水流倾泻而下,他抬起手,闭上双眼,准备清洗泡沫。 噔。 视野陷入到黑暗的一瞬间,他立即感受到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仿佛门外有一个披头散发,面色惨白的白裙女鬼,狰笑的嘴里不断流出鲜血,满是血丝的眼睛透过发隙,紧贴在玻璃上看着他。 那强烈到窒息的恐怖感让他剧烈颤抖,紧闭眼睛,下一刻求生的欲望迫使他猛地睁开双眼。 哗啦啦—— 水流倾泻而下,蒸汽升腾,浴室内朦朦胧胧,磨砂玻璃外什么都没有,上面只有橙光灯光和渐变至深的黑暗。 没有鬼,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呼...呼...呼...” 他大口喘息,再也没有勇气笑出来。 他试探着眯起眼睛,直到视野模糊不清时,那强烈的被注视感扑面而来,仿佛下一刻那女鬼就要冲进来把他生吞活剥,他赶忙睁开眼睛,感觉又消失不见。 还有谁在...... 中年人知道没有鬼,也知道外面没有人,可是一旦开了头便再也止不住幻想,他仓促洗完,赶忙跑了出来,宽阔明亮且一览无余的空间让他安全感十足。 又刷了一会儿手机,他摸了摸头发,基本上干了,刷牙准备睡觉。 可能是一直在玩手机沉浸进去的缘故,也可能是没有关门,他没有感觉到被注视,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刷完出来,顺手关上厕所灯和换气了。 回到床上,他犹豫一阵,只关上头顶的大灯,留下床后和房顶边缘的辅助灯。 他躺下来,翻身,身体突然紧绷,定定地看着浴室里混浊幽深的黑暗,咽下口水,对自己手贱关厕所灯的行为后悔到了极点,身体的疲惫和恐惧打消了过去关灯的念头。 应该是流动的水汽折射屋内灯光导致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刚刚刷牙的时候,水汽不是已经干了? 这个想法加剧了他的恐惧,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浴室里最暗的角落,仿佛里面藏着什么,随时可能爬出来,将他拖入黑暗。 里面是什么呢...... 哔哔哔!哔哔哔! 次日清晨,闹钟准时响起,中年人睁开疲惫的眼睛,挣扎着关掉闹钟,又躺了回去。 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睡了,反正又累又困,一个晃神便听到闹钟声。 “唉,我真是傻逼。”他心里抱怨一句,换上新衣服,准备出发工作。 22:15 滴。 咔啦。 房门打开,满身酒气,脸颊通红的中年人摇摇晃晃回到房间,插上房卡,屋内顿时灯火通明,他红彤彤的脸色下依稀可以看出苍白的底色,浓重的黑眼圈快要掩埋半睁不睁的眼睛。 他放下书包,脱下衣服,赶忙进浴室洗澡,今天再也受不了了,还陪领导喝酒,赶紧洗完吃桶泡面就睡。 什么?吃泡面有味道?哪管得了那么多。 哗啦啦—— 热水浇打在身上,舒缓过度紧张和疲乏的身心,白色蒸汽由下而上缓缓占据小小的浴室。 “呼——” 他长出一口气,什么人啊领导啊鬼啊都给我让一边去,我要休息了,靠,蒸汽好大,忘了开吸气了,赶紧洗完出去。 哒。 屋内的灯光开关突然全部关掉,屋里顿时陷入黑暗,只有浴室灯光亮着。 中年人猛地一哆嗦,紧靠在墙上看向外面,水哗啦啦地打在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温度,只有水击打在身上的感觉。 心脏扑腾扑腾飞速跳动,他不断扫视周围,试图运转发麻凝滞的大脑。 不可能吧,没有鬼没有鬼没有鬼,该死的,没有鬼,不要来找我。 咔...咔咔 玻璃门外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他定眼望去。 玻璃门下一团黑暗缓缓变大,伸出四肢和头颅,宽大的衣裳和长发笼罩住整个身体,模糊的黑影静静站在门外,与他仅有一门之隔。 “这...这...”中年人如坠冰窟,恐惧到了极点,几近失声,那诡异的姿态,几乎和他昨天幻想的恶鬼重合。 那不是幻想,她昨天就在看着自己! 哗——嘭! 浴室门突然自动拉开,中年人大急,拼尽全力抓住把手,猛地扣回去。 就在那一刻,他瞥见了门外的白色长袍,心里更加绝望。 “求求你,放我走吧,求求你,我不想死啊啊啊。” 眼泪鼻涕口水与花洒流下的热水混合,中年人发出无助的哀嚎,水渍和蒸汽的联合遮挡下视野更加模糊。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中年人大腿猛地颤抖,黄白液体喷涌而出,然而腥臊味仅仅出现几秒便被更浓烈的血腥味盖住。 花洒如同呕吐一般大股大股喷出不知哪里来的血液,将他浑身染红,眼珠也沾染上血液,视野内一片血红。 “啊啊啊!!!” 中年男发出尖锐的嚎叫,他敢发誓在ktv也没听过如此鬼哭狼嚎的叫声,然而恐慌中他依然死死扒住门把手,没敢有一丝放松。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耳边充斥着花洒喷血,落入血池的水声,血水越流越多,下水道仿佛堵塞一般,血位越来越高,已经淹没了他的脚。 中年男用仅剩的干净手腕擦掉眼里的血液,另一只手的力气也渐渐小了。 如果再不开门,很快会被血水慢慢淹死吧。 过了这么久,刺激劲已经过去了,理智重新占回高地,他用力深呼吸三次,双手用力抵住玻璃门,然后猛地往回拉。 “啊啊啊!” 玻璃门微微颤动后稳定下来,竟然没被打开,纹丝不动! 中年人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脊背一寒,退后两步后慌张窜到角落里。 门外的黑影竟然死死地抵住门,那股巨力如同大山一般深邃,他拉玻璃门像是在拉一块巨石。 此时血水已经渐渐漫过小腿,血水上涨的速度很不正常,根本不像是花洒喷出来的量。 中年男左右张望,赶紧踩到马桶盖上,双脚从血水里出来,现在他竟然在心里埋怨领导没给他订次一点的房间,那样他就能站在洗手池上了。 咕噜,咕噜。 血池中央冒出几个血泡,过一阵又冒出一些,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下面有人一样。 “啊...啊...” 疲惫和恐惧的双重压迫下,中年男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勉强发出模糊的音节,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抬起一只脚,双手抱住自己,努力往后靠,想要尽可能远离一点。 他好想抵抗这股欲望,随意随便地死掉,不再挣扎,可是根本忍不住。 好痛苦,好想死,快点,让我死的快一点,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血水中缓缓冒出一截长发,紧接着是一颗人头,血水下死白的脸上,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几乎要瞪出眼眶。 “别过来!求求你饶了我吧,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别过来!” 一双带血的手缓缓伸出,朝他伸去,无论他大呼小叫还是挥手驱赶,都没有丝毫阻碍,直直抓住他的脚。 那冰冷仿佛掉进冰窟窿的温度让他一个哆嗦,紧接着一股几乎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脚上传来。 “不要啊啊啊!!!” 中年男用力抱住马桶,哭喊哀嚎,但那股力量太过庞大,竟然将他肥胖的身躯缓慢而坚定的往血池里拽去。 那张女人的脸在血水表面上仰躺,仿佛在邀请他一起下来,黑色的眼球朝下,盯着男人的背影。 哀嚎渐渐虚弱,随后扑通一声,有什么掉入水里。 哒。 灯光开关重新打开,屋内灯火通明,一具赤裸的男尸倒在浴室里,面容扭曲,仿佛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或是看到了极度恐怖的东西。 他的肚皮高高隆起,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里面的器官被碾压成肉饼,仿佛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剖开他的身体,钻进他的肚子里。 花洒流下的热水浇在他的肚皮上,从伤口灌入。 他终于有时间休息了,再也不用醒来。 第54章 母父 咔,咔咔。 一众警员挤在一间酒店房间,紧锣密鼓进行调查取证,拍摄记录。 一位中年警长在电梯门口抽烟,见到电梯开门,一群人出来,赶忙捻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座上,脸上扬起笑容,一副熟络的样子。 “刘专员,各位专家,你们终于来了。” 宁烨,邓明玉,还有江姝静三人跟在刘丹青身后,点头致意,没有说话,与警方打交道就交给刘丹青了。 刘丹青脸上的笑容有一点僵硬,与他握手,客气道:“各位警官辛苦了,没有你们的努力,我们工作根本开展不了的。” 中年警长猜测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也不多问,更不敢把她的话当真,摆好姿态客气回答:“哈哈,两家系统一家人,还得是你们来我才放心,各位,这里是鞋套手套头套还有口罩,避免污染现场,感谢感谢。” 车轱辘话说了一路,众人戴好东西,在一旁等候,一名壮年警员过来,看了一眼宁烨一行人后向警长报告,而后指挥其他人撤离。 警长向众人介绍,“向坤,我们刑侦部里的多面手,也是他第一个觉察不对,带领法医警员快速判断后,请求向各位寻求支援。” “人才辈出啊,有他辅佐,您的工作也能轻松许多。”刘丹青奉承一句。 警长哈哈大笑,显然夸到他的g点了,“哈哈,以后他可得接我的位子,这小子天天嚷嚷着当领导不得劲,我还非得让他不得劲了。” “彭警长,现场的工作差不多结束了,我来领各位看一下现场吧,顺便讲解一下。”向坤走过来,主动请缨,眼里带着好奇看向宁烨一行人,表情有些奇怪。 宁烨看他表情,一瞬间就懂了,偷偷看向旁边两位女生。 刘丹青一身白衬衫配黑色长裤,腰带系紧,一头柔顺短发,十分干练。他则穿了一套简洁的运动装,方便行动,看上去起码是个做事的。邓明玉和江姝静整的什么玩意儿。 邓明玉脸上画了明浅暗厚的淡妆,内里穿着白色露腰短t恤,外面披了一条淡咖啡色的长款针织开衫,米色运动裤抬至腰上腹下。 柔顺的长发披至腰间,她两手食指捏在一起,一副娇滴滴温柔姐姐的模样。 江姝静则是截然相反的风格,头上戴了一顶白色棒球帽,单马尾从帽子后的口子里冒出来,帽沿下可以看到眼底的黑色眼影,浓重的粉底上涂抹了鲜艳的腮红,小巧娇嫩的嘴唇涂成了诡异的深黑色。 她短小的粉色围脖吊带上是一颗白色的骷髅头,骷髅头上沾满了街边涂鸦式的色彩图案。 黑色短裙勉强包住隐私部位,脚上穿的是高高的大头乐福鞋,黑色长筒袜紧紧包住丰盈有度的长腿。 江姝静口嚼泡泡糖,吐出泡泡,破裂,吸回去,再吐出泡泡,逆转比邓明玉矮的劣势,一副不良可爱少女的模样。 但两人的精心装扮在带上头套鞋套手套后变得异常可笑,且都固执地没带口罩,宁烨背对众人瞪了她们俩人一眼,她们才不甘心地带上。 “呵呵,带我们去看看吧。”宁烨转身,露出礼貌的笑容,不知道这俩人在干什么,化妆竞赛么,尴尬。 “对了。”彭警长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因为房间比较狭窄,不适合太多人进入,所以我们和另一队专家沟通了,他们会在一小时后到。” “感谢。”刘丹青点头致意,知道他是怕这群诡异的业余民众起争执,影响案件调查。 一行人跟随向坤进入房间,浴室里的尸体在刘丹青的强势干预下没有搬走,屋内尸腐臭,尿粪臭弥漫,还有血液顺着水流沾在浴室外的地板上。 众人看到尸体时都瞪大眼睛,画面过于血腥诡异,让人心理不适,都挪开视线。 “宁烨,宁烨。”刘丹青转头,注意到宁烨有些异样,悄声喊他。 宁烨目不转睛盯着浴室内赤裸的人尸,鼻子微微耸动,口罩被浸湿,竟是流出来口水。 他手指像是抽搐般疯狂抽动,如同被太阳吸引的向日葵,争相朝尸体冲去。 听到刘丹青喊他,宁烨猛然惊醒,手指恢复正常,吓出一身冷汗,赶忙掩饰自己的异状。 他的身体被飞速摧残又通过吸食空转师的血液,汲取诅咒气息恢复,再加上之前数次重伤,现在副作用开始体现了。 那腐臭的人肉闻起来竟有一丝甘甜,丰盈的脂肪层只需要简单的炙烤便会滋滋冒油,美味可口。还好清理干净了内脏,腥气太重,丢掉也罢。 该死的,在想什么。 宁烨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抛在脑后,努力开始进入状态。 向坤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开始介绍:“死者名为张晓飞,37岁,小吉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技术员,此次跟随领导来下河市出差,入住布鸡大酒店。” “由于尸体高度腐烂,难以具体指出他的死亡时间,需要尸体运往法医那边做进一步检查,但只能看运气。根据他回来的时间和隔壁领导的证词推测,预计死亡时间是昨晚十点十五至十一点半之间。” “他领导当时正在看电视,听到隔壁一直传来的吵闹声,没有在意,以为是他喝多了,再回过神已经十一点半了,已经没有动静传来。” 他俯下身,伸手示意腹部巨大的裂口,解说道:“各位请看,裂口中央两侧的腹部,有十个小小的朝外的凹陷,裂口参差不齐,显然是从这十个凹陷处开始被外力强行撕开。” “被手指扣进去撕开么?”邓明玉问道,虽然大家都猜到了这个有些夸张的事实。 向坤点点头,“需要法医进一步核对,但我们基本确信,是这个情况。” “然后撕开他肚子的人,无视他的内脏,强行把自己塞进了他的腹腔里,你们看。” 他左手扒住裂口微微拉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腹腔内部的内脏被挤压成饼状,贴在底部,饼状器官上有两道光脚的脚印,还有很多手掌,手脚印都没有纹路,只能根据大小可以看出这是同一个人的手。 “据我推测,这个人...不,这个超自然生物掏开他的腹腔后,无视器官直接坐进肚子里,由于肚皮已经撕开,不会涨裂,所以器官直接被压扁了,带了一阵以后自行离开,但是没有痕迹,甚至路上没有一点血迹,仿佛凭空消失。” “这死法实在是...”刘丹青想了许久,“太惨烈了。” “鬼和他有仇吗?”不良少女静静躲在邓明玉身后,伸出脑袋问道。 “后一个问题,恕我不能回答,还需要各位专家的手段。”向坤开口道,“但他的死因并不是这个。” 他站起来,郑重看向宁烨。 “我认为他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第55章 木偶 “田青,43岁,某小型公司老板,9天前入住下河市布鸡大酒店,两天后在房间内死亡,死因判断为酒后失温,洗澡时温差过大引起的心脏衰竭。” “王志胜,46岁,某集团高管,17天前入住下河市布鸡大酒店,两天后在房间内死亡,死因判断为过度运动后回屋洗澡,温差过大引发心脏病。私下询问,不作数的消息,集团过来探访的乙方公司给他们提供了一条龙服务。” “湖奕霖,39岁,某集团副总,36天前入住下河市布鸡大酒店,过量饮酒,洗澡时温差过大,心脏骤停。” “最后一位,贵菊佑介,西日人,49岁,52天前入住下河市布鸡大酒店,7天后死于饮酒过量,过度运动,洗澡时心脏衰竭而亡。” “再往前的事件我认为时间跨度过大,有关联的可能性极小。” 众人坐在会议室看完向坤的ppt汇报,刘丹青第一个举手发言,“请问,如此频繁的死亡事件,很反常吧?为什么没人向我们特事办汇报?我们派人来确认一下也好。” 向坤面色尴尬,羞愧道:“是我们警方的问题,这点我认。实际上饮酒过量死亡的事件太频繁了,这些只是事发于布鸡大酒店的,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加上公司不愿声张,重金安抚家属,所以案件就止步于此了。” “新闻播报过,酒的销售量确实见长,股票也往上飞涨,世道不好吧,喝酒的人多了。”邓明玉开解一句,并撇开话题,现在追责不合适。 她顿了下,问道:“那布鸡大酒店呢?老板高管们都有圈子吧,没有风声吗?” 向坤沉默半晌,像是背书般双目失神,抬头说道: “布鸡集团作为享誉东西大陆的帝国标志性集团公司,产业遍及第二,第三产业,从房地产到汽车,从影视到小说,从餐饮到服装,都有布鸡集团的身影。同时,布鸡集团作为我市首屈一指的纳税大户,非常热心于赞助我市的消防,公安,以及各类公益事业。并且,布鸡大酒店位于下河市最中心,是少有的七星级大酒店,深受老板,高管喜爱。” “哦~,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道,整了半天,原来是给了封口费,难为他拐弯抹角整了这么一大段。 至于老板高管喜爱这种话就是个托辞,世界上最相信风水又同时坚信成功全靠个人能力的群体,他们要是知道布鸡大酒店频繁死人,早就跑光了,现在最多知道同行们死在哪座城市。 “咳咳。”宁烨咳嗽两声,询问道:“向警官,你对这起案件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我不太明白。”向警官有些懵了。 “就是鬼的身份猜测,动机,作案手法想要表达什么等等,都可以说说。”宁烨仔细讲解后,静静地看着他。 “这,这个是鬼啊,怎么猜的到这些东西。”向坤恐怕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查鬼案,完全超出了认知,第一次说猜这个字,显得很不自信。 宁烨心里叹一口气,还想着能从专业刑侦人士那里听来一些专业看法,但正随了他的意,顺势请向坤离去,这种事普通人还是不要参与的好,正要开口,向坤突然眉眼睁开,说道:“请等一下,我想一想。” “不了,向警官,只是我一时心血来潮,唐突了,抱歉。”宁烨没有理会,打断他的思绪。 向坤瞪大眼睛,“我可以的,只要用查人的思路去查...” “向警官!”宁烨轻呵一声,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向坤两眼发红,腮帮鼓动两下后,起身准备离去。 “我的工作完成了,告辞。” “向警官。”宁烨轻声说道,向坤停下脚步,转身回首,可以看到宁烨眼里带着真诚的光芒,“你们的工作很辛苦,也有危险,但我们的工作是九死一生,才能求一段时间的苟活,像刘专员这样的普通人,和我们接触久了,不会有太久时间,她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怎么可能,她...”向坤与近在眼前的刘丹青对视,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有些不对,到嘴的话突然哑火。 好像从见到他们的一开始,这个刘专员就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礼貌表情,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笑容的幅度,脸部肌肉的弧度,眼皮睁开的大小,头上散乱发丝的根数... 变过么? 一股寒意从尾巴骨直冲头顶,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宁烨淳淳善诱:“想想你的家人,不要思考,不要参与,碰到类似的事立即远离,与特事办联络。” “好吧,我明白了,感谢。”向坤点点头,又朝刘丹青有些歉意和尊敬地鞠了一躬,转身出门,他心里异常沉重,感觉把刘丹青一人留在旋涡里独自挣扎。 听到关门声,众人回过头,安静下来。 邓明玉面色有些不忍,“刘专员,你...” “我没事。”刘丹青打断她,面色平静,不,是没有变过,“继续讨论案子吧,我先抛砖引玉,说说我的看法。” “首先,厉鬼必然是死在酒店内,我们需要向警方调来布鸡大酒店的死者名单,最好时间延长到半年,以防错漏,同时还有酒店失踪内部人员,需要和警方以及酒店人员沟通,还可能是未知的死亡人员,可以等前面的人群排除完毕再试着搜寻,或者你们有什么办法。” “其次,”刘丹青拿起手上的验尸报告,“从死者肌肉呈现的僵硬情况可以推断,死前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挣扎,并非短时间内遇袭身亡。” “最后,是目标特征,前面四人是非常典型的社会中上流人士,有钱,有时间,有精力,不是普通人。而这次的死者张晓飞,他只有年龄与另外四名死者相近,而比他年轻几岁的领导并未受到袭击,是否可以认为,鬼袭击的优先级是年龄大于地位?” 笃笃。 宁烨无意识敲击桌面,对众人说道:“我有点不同的看法。” 第56章 无源 刘丹青点点头,说道:“看,玉来了嘛,说说看。” “不敢当。”宁烨客气一句,说出自己的看法。 “张晓飞的死法与其他人高度相似,却又有明显区别,一种可能是有类似的第二只鬼袭击,但可能性很小。” “另一种可能呢?”江姝静发出疑问,大眼珠子盯着宁烨看呀看,眼里的星星快瞪出来贴他脸上了。 宁烨无视她的眼神冲击,面不改色道:“另一种可能,她的需求变了。” “需求?你是说她钻进人肚子里?”邓明玉接话,显然明白了宁烨的意思。 “没错,之前针对的对象,中年,事业有成,采取的行为是目的比较清晰的打击报复,吓人,杀人,离去,一气呵成。” “对张晓飞的行径则充满了抽象又邪典的暗示意味,为什么它要钻进一个普通中年男人的肚子里待着?” 他轻轻敲打桌面,逐字逐句斟酌道:“一般来说,孩子应该想回到母亲的肚子里不是吗。第二点,为什么和前面几位死者年龄相似,阶级不同就有如此区别的对待,这两点还需要我们仔细想想,到底是阶级存在某种关节,还是有其他隐藏的关节。” “鬼来自单亲家庭,爸爸也是妈妈?”邓明玉皱起眉头,给第一个问题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我觉得是同性恋,鬼是受!”江姝静大喊,宁烨给了一个大白眼,反倒是另外两位女生低头沉思,让他不由得惊了。 “喂,你们不会是认真的吧?为什么鬼不能是女的?” “我觉得有可能啊,男妈妈不香吗?这个群体里中年大叔很多的。”江姝静一看两人有同意她的倾向,立马底气就足了。 “嗯...其实听到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可能,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我也觉得不能单方面排除女生。”邓明玉磕磕巴巴道。 刘丹青摇摇头,僵硬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几乎看不到痕迹,“这不对,解释不了鬼杀人模式变化......嗯,难不成是和伴侣被人所杀害,凶手是中年有钱人,伴侣是中年普通大叔?” “好吧好吧,情侣,ok?任何性别的情侣。”宁烨右手捂脸,有些无奈,“总之先调查一下鬼过去的身份是什么,这些猜想也是为了提早有个准备,有利于下一步工作,话说,为什么我们不试着和另一个团队沟通一下?” “啊,你看到了,警长把我们岔开了。”刘丹青惊讶的语气下依然是礼貌的表情,嘴巴一张一合,就像有人在身后操控木偶一样。 “而且据我了解,是最近新出的一个团队,由我一个同事带领,本身也没有多少经验,这件事处理之后咱们再看要不要接触吧。” “嗯,新团队?全是新人?”宁烨心里一凛,现在人多到已经要新人自己组队了么。 刘丹青给出的答案让他仅仅松了半口气,“没错,成为宿主之前这三人就认识,不愿意成为向阳或是杂牌军团队旗下的附属团队,而且三人直接加入其他团队又喧宾夺主,所以直接独立了。” 刘殿生管理的宿主团队被叫作杂牌军,除了只敢欺负普通人的小鬼,便一概不出面,只挂个名完成处理案件的指标便可。 “好,我没问题了。”宁烨笑了笑,心里有些沉重。 “那宁烨,你安排下后面的工作吧。”刘丹青发话。 “好。”宁烨点头,思索片刻,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丹青,你负责与警方沟通,调查死亡名单,其次帮我留半小时与张晓飞尸体独处,我想看看他的死前经过。” “明玉,你不是到一阶三段了,起码有能力可以独面恶鬼了,你和静静一组,去和酒店员工聊聊,看有没有线索八卦,关于失踪住户,员工,以及这些死者,遇到灵异事件立即撤退。” 这段时间处理各种零零碎碎的案件,邓明玉也顺利升到三段,离二阶仅仅只剩一步。 不过他好像忘了什么事,好像忘很多次了,其他人好像也没提过,不对,有这回事吗? “那你呢那你呢?”江姝静日常表达不满,虽然呆了有一阵子,无论是大小案件都多多少少有参与,但每次都基本轮不到她和宁烨一组。 “说了啊,我去看看尸体,另外么,我个人有一点想法,需要找人问问。” “什么想法,为什么不说说看?”邓明玉表示出疑惑。 “哈哈。”宁烨莫名尬笑,有些怪怪的,“想法实在有些不靠谱,我想问问专业人士,确定了再说。” 见宁烨这个样子,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刘丹青双手撑桌起身,朝众人说道:“时不我待,抓紧行动吧,否则还会有受害者。” “好哦,刘姐姐。”江姝静笑嘻嘻的,眼睛看向别处,显然在思考,“不过我也有点想法,你认为你是,你就是,你不认为自己是,你就很难是。虽然这种大道理在正常社会里行不通啦,但说不准对你有所帮助。” 刘丹青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的,感谢。” 众人分散行动,邓明玉和江姝静告辞离去,宁烨站在楼道里,面色犹豫,还是开口道:“丹青......” 刘丹青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五官皱在一起,厉声大喝,“你们够了没有,我还没死!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 走廊尽头伸出一位警官的头,赶紧又缩了回去,溜了溜了,都是爷惹不起。 她浑身颤抖,呼吸急促,眼睛变得湿润,瞪眼看向一脸平静的宁烨,更加怒不可遏,“是,我做不到你一样风平浪静,我做不到你一样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但我还没死,你别把我不当回事,我告诉你,我再怕死,也敢把命交给帝国百姓,你敢吗?!” 走廊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刘丹青急促的呼吸声,带着抽泣的呜咽。 宁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故作轻松道:“现在的你才像你啊。” “像个人,你是想说这个吧,”她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又变成疏远的礼貌笑容,“我发现自己的表情无法用脸部肌肉移动了,这个表情是我今天早上用手捏好的,我以为已经很好了,我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 “但你刚刚可不是这个表情哦。”宁烨的话让她一愣,“看样子江姝静说的还有点道理,你把自己当成木偶,才会是木偶。” 她抬手,试探着触摸自己僵硬的脸,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我...” 突然,她感觉有一个人将她抱住,温暖坚实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声让她渐渐放松下来,身体不再颤抖。 好温暖,就这样下去该多好,一直都是一个人,好冷啊。 “喏,是不是好多了?整天工作可不一直跟个木头似的。” 宁烨松开她,拍拍肩膀,左右看看,她的脸色明显好多了,表情也和活人没什么区别,虽然现在表情有些怪怪的。 刘丹青一时间怅然若失,紧接着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羞红了脸,轻轻给了宁烨肩膀一拳,转身就走。 “走了,赶紧的,占我便宜这笔账之后再找你算。” ...... 宁烨睁开眼,挥手散去周围的烟气,捏灭将要燃尽的香。 旁边腐烂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尸体头朝向他,本不该能睁开的眼皮睁开,深陷空洞的眼窝直视着他。 宁烨叹了一口气,轻轻抚下他的眼皮,盖上白巾,转身出门,和法医打声招呼,走到刘丹青旁边坐下,微微摇头,表情很是郁闷。 “我这边看过酒店半年内的案件档案了,除了这些人就一个,大厅走路打滑摔到后脑勺的老爷爷,再往前推半年也没两起,我也排除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工作,喝酒,疲惫,胸口痛,除了日以继夜的工作应酬,什么都没了,这是他最害怕的事,阴影甚至盖过了死亡前的恐惧,所以根本看不到死前映像。” 宁烨耸耸肩,他只上到大学,还没接触过,但这次第一人称体验过之后,自己还是驱驱鬼除除魔吧。 “等邓明玉她们那边的消息吧,然后我再去验证下我的想法。” “什么玩意儿?没有?” “没错啊。”江姝静瞅了一眼邓明玉伏案书写的笔记本,“八卦一堆,员工顾客失踪这种事一概没有,死亡事件也和我们掌握的差不多。” “差不多?” “对,有个老爷爷在大厅摔倒死了,没了,我们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你不靠谱的猜测上了。” 宁烨挂断电话,表情凝重。 第57章 爱非爱,情非情,身不由己,心无所依 “叽,叽叽。” 鸟笼里的鸟站在木棍上时不时叫着,对屋里看了几年的事物早就没了兴趣,来回扫视屋里的两人,趁剧情还没进一步发展,赶紧啄两口小米。 姚千尺一脸冷漠端坐在木椅上,丰盈的美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本就美艳的五官在精致的妆容下灿灿生辉,只能通过泛红带着血丝的眼白和眼底难以遮掩的黑眼圈略微窥探她的状况。 她虚眼瞅着一杯热茶放到自己面前,眼神缓缓上移,映入眼帘的是宁烨谄媚的笑脸。 但他笑得再好看也扼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话语里夹枪带棒讽刺道:“这不是我们宁大官人么,有闲情逸致来贱奴这里纵情享乐,是贱奴的荣幸。” 宁烨赶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 嘭! 姚千尺愤然拍桌,指向宁烨,“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了?随意使唤的女奴?还想跟我打听情色服务女子的情况,我不干这行,帝国就会把我拉去实验切片,你以为我乐意吗?” “倒是你们这群帝国走狗高官,富豪商人,肆意凌辱迫害这群灵异事件受害者,你安的了心?” 听到这话,宁烨心里反而安定些许,没再奉承地笑,绕过桌子坐到姚千尺身旁说道:“你也知道我把你当朋友,不然怎么这么说我,对吧,我没有攻击你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姚千尺逐渐冷静下来,冷着个脸等他回答,没有反驳。 “帝国如何,我一个小人物也左右不了,但我从来没强迫你做任何事,特事办办案员的免费额度用完,你还想待着,我立马加钱让你待着,对不对?” “嗯。” “然后你看,我一个大二学生,迫不得已刚出社会,现在第一次带头办案,但社会阅历,人情来往,远远比不过你对不对?” “没错。” “千尺你认识不少三教九流,处在高价值信息的中心,我找你打听各类信息是不是合情合理?” “你能给我什么?” “是你想要什么,我能不能给你,咱们协调协调。” “你大学的时候是不是去小区居民委员会兼职过?” “哈哈,怎么会,我说的都是发自真心。” 姚千尺心里火气顿时消得干干净净,别人这么低声下气,还能有什么火气,于是冷哼一声道:“算你过关,到底什么事。” 听完宁烨讲述完案件,姚千尺食指无意识敲打桌面,陷入沉思,片刻后才说道:“据说人侧躺弯腰曲腿感觉舒服,是因为婴儿时期在母亲肚子里一直是这个姿势。我倒觉得单亲父女关系更符合逻辑。” “对,年龄差情侣,父女等等,都有可能。”宁烨点头赞同她的观点,“但酒店里半年内没有相关案件,死人,失踪,一概没有,如果说诅咒气息的等阶很高,酝酿时间长,那除了这点小打小闹,酒店氛围也应该会有不对劲,但风平浪静快两个月了。” “假设是鬼升阶导致杀人模式变化,变化大小也只像是普通厉鬼。” “所以你把目标放在提供情色服务的女生身上?”姚千尺有些懂了,貌似真没别的人能达到这种条件。 失踪没人管,灰色高危行业,为男性提供特殊服务,和男性关系非常微妙,恰好这种昂贵酒店的客户年纪与她们年龄相差较大。 “你不明白,这种单纯的交易...你是说被男人哄骗?”此刻姚千尺大脑里飞速闪过风尘女子爱上七星中年男,被哄骗奉献身心,想要与他私定终身然而男人撕破伪装,女子心碎与男人争执,意外身亡的狗血又寻常的剧情。 作为特供上流社会,上层阶级的高级心理辅导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除了辅导过程的训练,琴棋书画,小说动漫,影视歌曲,戏曲相声,股票证券等都有所涉猎,突出的就是一个服务上帝,因此她读过不少类似剧情的小说。 “是,我是这个想法,找你来求证,从刘丹青的渠道很难了解证实这个猜测。”宁烨轻呼出一口气,有种和人共享秘密轻松下来的感觉。 “当时屋里就我一个男的,三个女的,其中两个咋咋呼呼,我不太方便讲出来,而且她们也许想到了,可能因为性别立场避而不谈,毕竟被害人里有多位是在剧烈运动后死的,很难不去联想。” “和我就随便说了?”姚千尺假意瞪了他一眼,换来的是宁烨心虚的傻笑,于是毫不犹豫给他腰肾一拳,接过话头。 “你说的有道理,劝良女下海,劝妓女从良,这一类突破规则限制的行为带来的精神快感不是简单的情色交易可比拟的。” “同时从业人员不少有心理或精神问题,需要吃药,吸毒来缓解症状,虽然心理防线非常难以突破,一旦突破,可以说是死心塌地,无论再可疑都会毫不犹豫地抓住这根虚假的救命稻草,因此得知真相很难不歇斯底里,发生冲突。” (写案件分析不是推荐类似行为,无论对身体健康,心理健康,财务状况或是恋爱婚姻,个人档案等都有非常恶劣的影响,一旦跨过这条线就会彻底改变人的三观,请勿尝试。) (如果比较关注新闻,应该都知道这几年少了的孕检费用都去哪了——性病检查。冷笑话讲完,继续讲故事。) “死后被诅咒气息影响变成厉鬼,向这类有钱的中年男性实施报复,同时内心又难以割舍这种依赖感,所以撇开金钱,单纯寻找合适的中年男索取安慰。”宁烨捂着腰全盘托出他的推测,可以说完全符合案件情况。 “除了想证实推测,你还想让我打听消息吧,毕竟这种消息不好从警方或是帝国那边获取。”姚千尺回过味来,你都想这么清楚了,还找我证实干嘛。 宁烨笑了笑,端起茶杯递给姚千尺,“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能做到,我必全力以赴。” 姚千尺翻了个白眼,优雅地接过茶杯,轻轻拿起杯盖撇去水面的浮沫,懒洋洋道:“小烨子啊。” “在。” “哀家劳心劳力,可莫要负了哀家好意。” “嗻。” “也罢。”姚千尺收起脸上的笑意,犹豫许久,凑到宁烨耳旁悄悄说道:“帮我个忙,替我保密,谁都不要说。” “嗯。” 她感觉后背发凉,头皮微微有些发麻,又害怕又兴奋,用尽全力,说出心底藏了不知道多久的话。 “我想亲眼看看外面。” 第58章 钓鱼 隋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住下河市的布鸡大酒店,要住在最高的56层俯瞰城市,一览众山小的愉悦感让他不能自已,这里是他独享的精神殿堂。 今天对面房间住了人,当然,不是正对面,两边房间交错,避免客人直视造成尴尬。 他给送早餐的服务员开门时注意到两女一男走进对面房间,男人身材高大,短平寸头,宽大的衣服下依稀能看出壮硕的肌肉,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说不出的凶厉,等回过神来时,房门已经关上。 妈的,瞅我干嘛,不怕眼珠子掉出来。 隋凯心里发怵,忍不住嘀咕,只要眼神正常都能看出来这个男人有点不对劲,难不成是黑社会? 算了算了,不影响到我就行,啧,那两个妞腰真细,要不...算了,吃完午饭再说。 ...... “嗯——” 屋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线,隋凯光着身子趴在床上,迷迷糊糊醒过来,感觉好黑,头好晕,好困,好饿。 我什么时候睡着了?被子呢,嗯?我被子呢? 他顿时精神一些,看到床边的被子边角,知道掉地上了,用力伸手抓去,无奈太远,只得起身,刚起来,后腰传来一股沉重的酸痛感,还有用力过度的抽筋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又趴回去。 嘶,疼疼疼,我的腰,好痛啊我去,怎么回事,好像有人一直压我背上一样。 他趴在床上喘息一阵,等感觉褪去,突然注意到嘴边沾了什么,拿下放到眼前,是白色硬硬的颗粒。 大米?午餐里没米饭啊,怎么沾身上了,可能其他食物沾了吧。 他挣扎着爬到床边,没有开主灯,打开的边缘灯,即使是这样,淡橙色的灯光也让他紧闭双眼,缓缓睁开适应了一阵才能正常视物。 他晕晕乎乎打开手机,眨眨眼,视野逐渐清晰,看到上面的9点21分顿时吓精神了,九点怎么没太阳? 思维停滞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现在是晚上九点?!靠,怎么睡这么久。 咕—— 肚子发出强烈抗议,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先吃饭再说,说到吃…… 给小周打个电话。 “喂,小周,是我啊,老隋。跟往常一样,来个搓澡的,会按摩采耳。” “对,好,嗯。” “给我带个扬州炒饭,就这样,款我给你打过去。” 挂断电话,他此时完全清醒了,赶忙起床,正要打开门的反锁,却发现并没有锁上,不由得停下脚步,心里一突。 他环视一圈,屋内针落可闻,安静得有些吓人,他硬着头皮逐一检查柜子,床底,窗帘后面,确认没有其他人后,便明白是自己累坏了忘记锁。 于是他脱掉衣服走进浴室,打开热水,小心揉搓有些稀疏的头发,油乎乎的,很是滑手。 他用力按出洗发液,双手搓出泡沫再搓头,洗过两遍后干爽多了。 咚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声。 隋凯挑起眉头,有些惊讶。 人这么快就来了?小周可以啊。哼,别给我随便糊弄,不然找他麻烦。 “进来吧!门没锁!进来锁好门!”他大喊道,透过玻璃模模糊糊看到有一道矮小的黑影走进来,瘦弱的身躯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白色t恤。 “我在洗澡,炒饭放桌上。” 模糊的黑影走到浴室门前,一动不动,也没有回复他的话,隋凯顿时有些不满。 “不说话,哑巴了?你还杵外边干嘛?” 咚咚咚。 “大伯,开门啊,我买饭回来了。”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 ………… 空气里一片沉寂,黑影站在浴室外一动不动,隋凯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一股莫名的恐怖感化为无形的手,死死抓住他的心脏,一时间头皮发麻,手脚冰冷。 他的大脑极速运转,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屋里的灯光明明挺充足的,为什么自己看到的却是漆黑的人影,但她身上的衣服是白色的。 咚咚咚! 那黑影突然趴在浴室的玻璃门上,疯狂敲击玻璃门,隋凯吓得面无人色,紧靠在墙壁上,整间玻璃疯狂颤动,极不稳定。 “大伯,你开门呀。”女生又一次喊道。 他突然想到,门外的黑影和女生敲门的频率竟然完全一致,所以根本没听到屋外的敲门声。 ………… 你是谁? ………… 你怎么进来的,我要报警了。 嘻嘻嘻。 别过来! 咚咚咚! 大伯,开门,是我呀。 救命啊!快开门!救命啊! 咚咚咚! 咚咚咚! 啊啊啊!!! 嘻嘻嘻。 窗外一片黑暗,一颗怪异的眼球扒在窗户上,目睹屋内发生的一切。 它的后背延伸出一条长长的肉丝,伸到上面不知何处,眼白伸出六七条乳白色的触手,上面长满了吸盘,吸附在玻璃上。 若是从屋内看去,吸盘内的肉壁上密密麻麻长了大大小小的嘴,一齐开合,极为怪异恶心。 漆黑的人影从浴室里走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突然转头,与窗户角落的眼球对视。 嘻嘻嘻。 ...... “喂,怎么样了?” 屋外稚嫩的女孩声音伴随着敲门声时不时响起,最后归于沉寂,寸头壮汉躺在椅子上,双手搂住后脑,两腿架在桌上,不耐烦地朝床上的女人说道。 其中一位面相平庸的女人闭目平躺在床上,撅起的厚嘴唇和两眼间距让人联想到深海中的鱼。 她的左眼眼球不翼而飞,空洞的眼眶里伸出一条长长的肉丝,延伸到窗外。 另一位皮肤黝黑,浓妆艳抹,穿着紧身黑色皮衣的女人坐在床边,拉着鱼脸女的手,轻声说道:“别影响果果,钓鱼要有耐心,应该很快就好了。” 她顿了顿,脸色阴狠,嘴角微微撇起,“我往那个老东西身上和嘴里放了阴米,那只鬼立马闻着味就来了,现在就让他给我们展示一下鬼是如何虐杀的,总能看出点什么,再超度就无压力了。” “呵呵。”寸头壮汉笑了笑,语气揶揄:“李姐,那个叫向阳的女的哪不好了,我们走之前还教导我们如何超度恶鬼,送我们东西,长的又好看,身材又好,啧,太极品了,要不是她旁边两条狗寸步不离,我就把她,啧。” 他知道为什么李萍不喜欢向阳,但就喜欢在她的雷区蹦迪。 李萍顿时怒目圆睁,眉毛倒竖,但尽量压低声音道:“黄毅你踏马没话找话是吧,老娘就看不惯这种骚蹄子在我面前自以为是,搔首弄姿,真以为全世界围着她转。哼,也就你们这群臭男人,看到个卖春的就走不动道。” “你说她是卖春的?” 李萍瞪了他一眼,然而画风一变,开始胡搅蛮缠,春秋笔法,“我可没说她是,你别曲解我意思,要说也是你说的,和我没有关系。” “好好,我的错,对不起。”黄毅大大咧咧,完全不在意,突然一转话题,“李姐啊,你的主意好是好,死几个人就能轻松超度通关,不过那个向阳说了...” “你还提她,想干什么?”李萍打断他,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呵呵,好吧。”黄毅笑了笑,把“我们还是一阶一段,滥用能力容易被恶鬼杀掉”这句话吞回肚子里。 出事也是陈果果出事,坐享其成就好了。 “嗯...嗯...” 床上的鱼脸女发出不适的声音,身子扭动,眼眶里伸出的肉丝极速回缩,在空中抖出s型。 肉丝尽头是一颗眼球,缩回眼眶后又伸出触手调整了一下位置,确认可以了才拉下眼皮闭目。 陈果果睁开眼,起身,一只手捂住脑袋,紧闭双眼,表情痛苦,另一只手轻轻挠背,一个姿势躺久了,有点痒。 “果果,没事吧?”李萍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陈果果缓了缓,摇摇头,脸色有所好转,“没事,记忆还在我脑子里备份,等备份完再把眼睛弄出来给你们看。” 她眉头一挑,表情不断变化,仿佛在看什么好莱坞大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她表情渐渐平和下来,睁开眼,李萍和黄毅早就被她的表情吊足了胃口,赶忙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陈果果没理他们,解开上衣领口的口子,手伸进去抓挠胸口,嘴里抱怨道:“你们没帮我赶蚊子吗,好痒。” “快说啊!”两人大喊道,脸上是激动和好奇,黄毅视线则牢牢定在她的胸口处。 “我知道了。”她嘴角上扬,开口道,“我知道怎么超度她了。” 陈果果自信转头,却看到两名同伴神色怪异,刚想好的故事大纲转眼就忘了,疑惑道:“你们怎么了?这个表情。” 李萍抬起右手,食指颤颤巍巍指向她的脸,“你的左眼,流...流血了。” “嗯?” 陈果果感觉左眼流出什么液体,抬手擦拭,放到眼前,鲜红的颜色让她打了个冷颤。 “你胸口,别挠了!” 听到黄毅的话,她下意识低头看向胸口,她的右手正疯狂抓挠痒痒的地方,手指已经扣进肉里,抓得血肉翻卷。 “啊啊啊,好疼啊!” 她面色惊恐,两脚踢在床上不断倒退,但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抓越快,越抓越狠。 “可是...真的好痒,真的好痒啊!!!” “啊啊啊!!!” 她在床上疯狂扭动,大声尖叫,两只手不断抓挠身上各处,留下深深的沟壑。 洁白的床铺霎时间便浸染为血色,然而很快陈果果的身体又迅速复原,还没好多久便再一次被抓烂。 李萍呆呆地站在一旁,嘴巴无意识张开,震惊且不知所措,黄毅早就见势不妙,跑到门口,随时准备跑路。 如此邪异血腥的场景完全将两人的世界观冲击得支离破碎,仅仅是在外面看看,就落得这样的下场,什么未来,什么大义,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李萍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脸色阴沉,大踏步走到陈果果身旁,左手掐住她的下颚,右手从后腰掏出一柄小刀,朝她的眼角戳去。 “啊啊啊!!!” 一阵令人胆寒的肌肉撕裂声,陈果果发出凄厉惨叫,这一次更加尖锐沙哑。 李萍转身离去,表情阴鸷,滴血的右手里握着一颗还在挣扎的活眼球。 黄毅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萍快步离去,然而身后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将他拉回现实,赶忙跑路,带上房门。 不知过了多久,陈果果无力地瘫倒在床上,身上没有几块好肉,心脏暴露在外,缓缓跳动。 她的脸被抓得面目全非,鼻子消失不见,牙床暴露在外,透明的泪水在血肉里根本看不清楚。 “妈妈...” 牙齿微微张开,发出微不可闻的呢喃。 视野里一片黑暗,浑身剧痛,却无法挣扎,她感觉意识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某一刻,仿佛挣脱了束缚,感觉不到痛了,往天上飘去。 飘到天花板上时,她的灵魂突然往下一坠,一条细小的肉丝连接到她的肚脐眼,往下拉扯。 灵魂极速坠落,从56楼穿过一层层天花板和地板,最后掉进地里,不见踪影,没有人注意到,就算真有人注意到,也不会在乎,无非是又一位宿主死去。 她没有来生了。 地狱没有下次。 …… 瘦弱黝黑,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坐在病床边,看向床上裹满绷带石膏,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的中年男子。 “你妈妈她,为了筹措手术费用,在路上乞讨,被一群小孩打死了,爸爸没有保护好她,是爸爸没用。” 男人眼里流下泪水,另一边脸上的绷带也湿润了。 “果果,妈妈变成你的眼睛,继续陪伴你,你要争气,不要让妈妈失望。” “你怎么这个样子,你让你妈妈怎么看你?” 一个形容槁枯的老男人躺在床上,朝女孩怒吼,他只有脑袋在动,身体被脑袋牵扯的肌肉拉扯,微微颤动。 陈果果只用一件黑色裹胸护住关键部位,下半身仅仅穿了一件超短裙,浓妆艳抹,身上的铁环比窗帘上的还多,哥特味十足。 她脸色平静,稳稳当当地拿起热水壶倒水,水流平稳,没一滴漏出,显然早就听惯了。 她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父亲,冰冷的言语化作利剑戳向这个无力且无助的男人。 “我妈?她什么都看得到,就是看不到我。” “你瘫痪在床这么多年,不是我在养你?我不干这个你活的到现在?老不死的,急的话今天就给我去死,别拖累我,真他妈晦气。” 不,他并不无助,还有自己在照顾他,继续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睁眼,闭目,睁眼,闭目,像是定时启动的坏掉的机器。 自己也是一样,等,钱,睡,等,钱,睡,像一台自动贩卖机,里面装满了可使用的器官,点击,交钱,交货。 就这样吧,还能怎么样呢? 第二天,男人死了,用他唯一能动的脑袋挪动身体,花了三个小时摔进离家门不到四十米的小溪里,水深甚至淹不死一个婴儿,但这个男人脑袋朝下,没有动过的痕迹。 也许摔下去的时候就死了吧。 陈果果这样想到,她不敢想,如果是另一种情况,要用多大的意志才能忍住求生本能,明明只要转个头就好。 转个头就好了。 她用所剩不多的积蓄为父亲办完了丧事,和母亲葬在一个小土堆里,没有立碑,嫌贵,也不想加上自己的名字,所以把写有自己名字的母亲的碑也丢了,废了好大的劲,中途有后悔过,抱着它哭了好久,但还是丢了。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她陷入了迷茫,同龄人还在上学,她不想再回去了,可是要做什么呢? “喂!你是那个谁?” 远处传来喊声,她抬起头,看到一个化着浓妆,皮肤黝黑的女人正朝她走来。 “你是谁?” “呵,是我在问你名字。” “我叫什么都可以,无所谓。” “那就叫你陈果果吧。” “你知道我。” “一起干吗?” “什么?” “你现在在做的活。我看你穷得揭不开锅了吧,上班穿得衣服,回来还穿。” “……” “李萍,一个村的,彼此就不瞒着名字了,对外要保密,哦,我还有个靠山,可以信任,叫黄毅,回头介绍给你认识。” “……”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嗯。” 第59章 立场 古色古香的街道上满是叫喊的摊贩和走走停停川流不息的路人,两边的门店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宁烨坐在一家火锅店门外的等候座椅上,手里拿着一杯热奶茶,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的人群发呆,时不时还要收起脚,给人让行。 他实在忍不住,仰头打了个哈欠,再回过神,腿上不知何时放了一袋资料。 他左右看看,若无其事拿起走人。 坐上回无名门店驻点的出租车,他撕开封条,里面是一张照片和几页资料。 抽出照片,上面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不帅,但很精神,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 宁烨认真记下这张人脸,抽出资料,仔细翻看。 姓名:周启博 性别:男 年龄:32 职业:商务皮条客 看到这里,宁烨下意识看了眼照片,然后继续看资料。 周起博为下河市某落马高官之后,通过父亲的资源自幼跟随某黑帮大佬,认其为义父,大学毕业后为其做文书秘书工作。 大佬落马后独立出来,开了一家咨询公司,作为代理经纪人,联合多家下河市黑色产业公司,集团,建立皮条行业联盟,制定行业规则,货物等级规则,垄断了下河市高端皮条业务及大半中端业务与人口贩卖。 实质上受下河市政府庇护,除了父亲发挥的余热,还因为黑色产业背后都有相关背景,当然,也不存在没有帝国背景的黑色产业公司集团,无非是背景大与小,唬人用还是能挡多大麻烦,周启博用实力赢得了各个公司集团背后高层的青睐与保护。 布鸡大酒店是他的重点经营范围之一,由于其地处市中心,商业广场,交通发达,附近多有中小学,最近的几座大学距离也并不遥远,也是下河市大多数风月场所的聚集地,因此各个年龄段,不同层次,风格的男女都可以快速高效提供。 明星艺人,富豪贵商,各部官员,周起博通过情色交易,编织出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以下河市为中心,辐射至周边各省市,乃至帝国中枢。 大部分非宿主终究忌惮有特事办背景的心理辅导室,担心把柄给了一个和帝国各部少有联系的特殊部门,加上价格过于高昂,卖家市场,因此给了周启博强势崛起的空间。 即使是这样,心理辅导室依然是特事办的主要营收点,忌惮不是不去,只是谨慎,毕竟那里的特色世间仅有。 “所以怎么着,把他套麻袋绑走?诶哟。”江姝静踊跃发言,邓明玉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反驳道: “笨,这么大能量的一个人,怎么能随随便便绑走,只能好声好气和他谈谈。” 宁烨举起右手,弱弱地问道:“你俩这打扮,到底怎么回事?” 邓明玉穿着华丽的红白汉服,而江姝静则是一身jk性感学生装,除了扁平身材,哪里都性感,脑子也性感。 “哈哈,你终于注意到了。”邓明玉大笑一声,十分得意,“我的蛋糕攻略有成效了,她比我矮半个头,现在体重快赶上我了,我俩比谁更好看,差距很明显吧。” 之前邓明玉率先质疑江姝静身份,怀疑其为搅脑,打赌如果错了请她吃一个月蛋糕。 江姝静羞红了脸,赶忙把头埋在胸口,不敢抬头。 宁烨记得这回事,差距是没看出来,但为什么两人总冲着他显摆。 问出疑惑,邓明玉理所当然道:“当然了,不然谁看,老板?那个金框四眼?还是整天吃饭睡觉打游戏的魏哥?寻清姐肯定是不好打扰啦,就剩你咯。” 宁烨一阵无语,重新带回话题,“好吧,你们两个都很漂亮,只是风格不同,但外勤时不要搞这套,影响行动。这里有他秘书的电话,我先想想措辞。” 斟酌片刻,他拿起手机拨打电话,铃声响起一次后接通,里面传来一道年轻活力的女人声音。 “你好,心遇信息咨询有限公司,请问您是?” “下河市特事办办案员,宁烨。有一起案件想和周先生聊聊,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宁烨手指敲打大腿,等待回复。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传来镇定的声音,只是音调比刚刚要高很多,显然镇定多少有点水分: “嗯,是这样的,宁先生,我们周总最近出差去外地了,在谈一笔生意,可能这几天抽不出时间,您看我给周总汇报一下,周总一有空就来见您,好吗?” 缓兵之计,不过我可不是找麻烦的。宁烨友善地笑了笑,回复道:“好的,你就跟周总说,我们是来处理下河市布鸡大酒店的案子,周总最近应该为这个事很烦恼吧。” “好的,我会原话告诉周总,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感谢。” “感谢您,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挂断电话,邓明玉有些担忧地问道:“这样行得通吗?还要等多久?” “不会多久。”宁烨露出轻松的笑容,“现在更急的是他,这种事他只会捂着私下处理,不会找庇护他的势力。” “啊?为什么,那这些庇护不是没什么用处?”江姝静说出疑惑。 “他们庇护的理由是什么?”宁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 “呃,呃。”江姝静眼神放空,大脑极速运转,邓明玉抬眼看她脑袋上冒出的热气,赶紧掏出风油精抹到后脖处给她降温。 “他们也要服务!”江姝静兴奋回答,让两人狠狠松了口气,可别脑死亡了。 “没错,他们和周启博立场不一样,这件事不是记者调查,不是情报泄露,也不是政敌,友商报复,更不是帝国上层派人巡查,而是内部问题。” “对周启博来说,是有人害死了自己的货,还整出来一系列麻烦。对其他人来说,谁知道是不是你手底下的人有猫腻,我们以后去还能有保障吗?” “诶,那为什么你会认为他会找我们啊?特事办的心理辅导室不是他的竞争对手吗?”江姝静刚问完,宁烨的手机便传来震动。 宁烨原本心底也很忐忑,现在松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接通电话。 “喂,您好,是宁探员吗?”还是那个女生,这次说话沉稳很多,大概是因为听完领导指示,只需要传达便好。 “是的,有什么事吗?”宁烨明知故问,保持社交礼仪,没有阴阳怪气或者别的什么。 “周总听闻您的消息后十分激动,今天会尽快坐私人飞机过来与您商谈,请问什么时间,哪里方便?” “就在周总的办公室谈吧,最快几点?” “好的,最快下午3点。” “那就3点,谢谢。” “好的,感谢。” 挂断电话,宁烨这才回答江姝静的问题,“与其内乱,不如给处于帝国边缘地位的特事办一点把柄,有舍才有得,甚至以此和特事办搭上线,他绝对不亏的。” 嗡嗡。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开始震动,是刘丹青。 “喂?” “另一组与恶鬼接触,死亡一人,获取重要线索,想和我们谈谈。” “怎么了?”邓明玉注意到他脸色有异,担心道。 “走吧,出事了。”宁烨挂断电话,起身出门,两人紧随其后。 第60章 谈判 三人打车前往特事办,宁烨发消息给刘丹青:“详细说说什么情况,我们提前做好准备。” 过了一阵,刘丹青发来消息:“据幸存队员描述,他们察觉到了异常,死去的队员能力特长是眼睛,她的眼睛从房顶绕过,在房间玻璃外观察,回来后宿主浑身发痒,抓挠自杀身亡,队员取走了存有记忆的眼睛,也是他们想要谈判的底气。” 取走眼睛么…… 宁烨心里感叹,他第一次可不敢直接掏出队友的眼睛,哪怕是尸体的,实在令人反感。 那么他们想要什么呢? 不对,宁烨摇头,这是次要的事了,首先要考虑的是他们有什么。 目击案发现场的独家记忆,他们可能也不清楚具体有什么,也许是鬼的身份,也许是作案手法,甚至可能知晓超度恶鬼的关键。 赌一把,还是不赌呢,宁烨心底有了计较,顺便把最后一条猜测删了。 在要求不过分的情况下,他可以赌一赌,一旦有想超出他底线的苗头,就头也不回地走,没他们一样能通往终点。 笑话,你真有那么重要的线索,犯得着敲诈勒索我们?自己独吞不香吗? 三人沟通完毕,出租开到特事办大门口便停下,宁烨几人向门卫出示自己的证件后得以进入,刘丹青已经在门口等候。 她主动伸出手与宁烨握手,低语道:“态度不怎么好,你看着来。” 宁烨眉头一挑,心态立马从“谈谈看”变成“看乐子”,面上仍是友善的笑容,“没事,事在人为。” 刘丹青忍不住撇嘴,要不是这张脸太好看,就要怀疑变木偶人的不是自己了。 来到会议室,两队人马看向对方,大脑都迅速冷静下来。黄毅双手抱胸,一脸审视来回扫向几人,扫过为首的宁烨,在邓明玉和江姝静之间来回变换。 李萍则一脸阴沉,不知道是演的还是掏眼珠子后劲儿太大,一直是这张死人脸。 还有个路人脸的制服男,应该是他们的负责专员,气场完全被两人压住,不知所措。 几人在他们的注视下坐下来,宁烨用缓和的语气笑道:“说说你们有什么,再说说想要什么,我先评估一下价值,如果合适我们会买下。” 李萍依然是那副脸色,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黄毅明白该自己上场,直接拍桌骂道:“评泥马,老子拿命换的情报,你踏马算老几啊?” 邓明玉眉头直皱,江姝静气红了脸,但被宁烨提前警告过,没有发作。 宁烨笑容渐渐消失,一脸平静,看也不看黄毅,眼睛一直盯着李萍。 婶可忍叔不可忍,黄毅立马接上连招:“老子跟你说话呢,聋啊,信不信让你多两块残废。” 然而他的话像是会议室里的背景音,没有任何人看他,更没有任何反应,在此情景下黄毅却突然脸色一变,嘻嘻哈哈掏出一支烟放到宁烨面前。 “小哥好定力,我老黄就服你这种人,刚刚是我不长眼,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别跟我这种臭虫一般见识,呵呵。” 宁烨这才将目光放到他身上,见攻势不奏效立马认怂,完全不要脸皮,实在是一门功夫。 李萍缓缓开口:“我同伴拿性命换来的重要情报,记忆都储存在这只眼睛里。事成后我们要四成诅咒气息,眼睛和它的使用方法都归你们了,特事办见证。” “重要?”宁烨用怀疑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确定是重要?依据是什么?” “你买下不就知道了。”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然而换来的却是宁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你什么意思?”她语气凶狠,态度又回到最初。 “我问你,当然是评估有没有买下的价值,你告诉我买下就知道了,你说我什么意思。”宁烨翻了个白眼,这人似乎也不太聪明,但也确认了,他们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李萍闹了个大红脸,感觉智商被羞辱,但这是一次性的东西,要她怎么知道。见宁烨身旁两个女生有想笑的趋势,顿时恼羞成怒,大叫道: “反正眼睛就这一个,你爱买不买,不买我们就自己超度,别真以为我们求着你,我告诉你,现在提价了,你们三个不给我跪下来道歉就别想拿到。” 噌。 宁烨突然起身,吓了她一跳,下一刻她脑子里突然一阵嗡鸣,意识似有似无得沉重,嗓子有些发痒,鼻子里流下绿色浓稠的鼻涕,心里顿时惊骇得无以复加。 陈果果才死在自己面前,死相异常凄惨,自己也会一样吗? “啊啊啊!!!” 她突然起身倒在地上,在空中挥手驱散莫须有的东西,靠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宁烨。 黄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有问题,赶紧起身不停鞠躬道歉,像是招财猫的手,“对不起,她没想清楚口出狂言,对不起。” “三...两成,我们就要两成!” “一成,这就是你们的价值。” “好!把它泡在水里就好,快停下来!!!”李萍沙哑的声音撕破喉咙,异常难听。 一颗带血的眼球被甩到空中,宁烨接住,转身离去,刘丹青三人紧随其后,江姝静还冲她扮了个鬼脸。 一只小老鼠钻进宁烨裤腿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留下惊恐不知所措的几人,估计要缓很久。 江姝静赶紧跟在宁烨身后,悄悄说道:“诶,她没事吧?” “没事,小小吓一下她,很快就没事了。”宁烨随口回复,“按她的方法试试,看过再去找周启博。” 刘丹青倒了一杯水,宁烨将眼球放进水里,眼球渐渐溶解,不见踪影。 像药粉一样。 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宁烨恍惚间脱口而出:“这个死去的宿主,以前是做什么的?” “啊,死去的宿主叫陈果果。”刘丹青抬头思考,“他们三个以前跟随一个团伙在各个工地附近,从事特殊行业,那个男的是团伙的一名打手,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她被利用了,但事已至此。”宁烨摇摇头,却注意到邓明玉正望着他,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有什么在翻滚,随即都撇开目光,心照不宣没再说什么。 即使一开始没有看出来,从宁烨的异动多半也能猜到。 那名死去的宿主,也许就是这么走上不归路的吧。 “注意看,有异常。”刘丹青出声提醒,两人集中精神看向水杯。 水的表面出现星星点点白色的痕迹,越来越多,分化成不同的颜色,构成一幅画面,正是隋凯刚醒来时的情景。 “我就知道他们是耍手段害死的人,鬼还没来就录上了。”刘丹青啐了一嘴,不屑与愤懑溢于言表。 眼球视角聚焦拉近,如同真的摄像机,宁烨注意到他从脸上拿下一粒米,一脸疑惑,立马就明白了他们用的什么手段,不由得心寒,竟然对普通人下手钓鬼,真做得出来。 他立马对那两人打起警惕,指不定哪天会被阴一手。 影像一如之前现实发生所展示的,隋凯在开门的那一刻被眼前的黑影活生生吓死,摄像画面一直保持最远距离,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可能会引起鬼的注意。 看到下一幅画面,所有人眼睛不由得睁大,倒吸一口凉气。 那白衣黑影掀起不合身的白色t恤,抱住尸体,发出怪异恶心的吼叫。 几个女生捂住嘴巴,强忍恶心,就这样过了整整五分钟,那黑色人影才施施然起身,走出浴室。 终于松了一口气,几个人凑上前,想看看下一步这个鬼会做什么。 然而下一秒,那鬼突然看向镜头,让几人呼吸停滞,那眼神,仿佛透过镜头与他们对视。 屋内灯光瞬间熄灭,镜头立马抬起往楼顶爬去,画面疯狂颠簸,可以想象当时宿主有多么恐惧,几人心头越发紧张,哪怕已经知晓结局如何。 画面即将到达楼顶,仿佛就要见到胜利的曙光,下一秒,一只漆黑的手突然出现,扒在房顶墙壁边缘,一只满是猩红血丝的眼睛突兀占据整个画面的全部视野。 “嘻嘻。” 一道若有若无的女孩嬉笑声从杯里传出,回荡在房间里。 嘭! 邓明玉一巴掌打飞水杯,摔在地上应声而碎,宁烨面无表情道:“它盯上我们了,去酒店前一定要做好准备。” 那漆黑扭曲,如同画笔绘画出来的人影与穿在身上不合身的纯白t恤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 这一定包含了某种线索,只是现在只能猜测,很难推出什么东西,现在需要向周启博去确认。 刘丹青驱车,带三人来到市中心的布鸡商业大厦a座。 大厅金碧辉煌,播放安静舒缓的音乐,前台文员身着西装,面容艳丽,大厅后面直通高档商场,零零散散穿着与众不同的客人在里面闲逛。 刘丹青来到前台,与前台文员沟通后,几人走暂时开放的闸门,等待电梯。 电梯打开,几名忙里偷闲的年轻人走出,即使从公司出来,步伐也坚决而紧凑,最里面的两个中年人有说有笑,闲庭信步慢慢走出。 一行人走进电梯,刘丹青按下六楼,电梯门关闭,震动一下往上升去。 站在最里面的宁烨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僵硬,肌肉没有一丝颤动,此时他心中如海啸般强烈震动,甚至难以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刚刚电梯里走出来的人之一,那张脸他绝对忘不了。这人消失在视野里,宁烨不敢转头,担心引起警觉。 他参与的第一案,张捷案,事后他和刘丹青前往张捷家中调查取证,有一名行踪可疑的人在张捷死前频繁出现在她家附近,监控录像也被删除覆盖,所幸有一块监控拍到了正脸。 现在想来还有一点诡异,他是怎么知道张捷会死,他又如何选择诅咒寄生的人选。 算准了她马上就死? 为什么邪教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不是还在和各方争抢那不知名的鬼么,难不成和这里的什么人有关系,又或者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他心里一团乱麻,蒙上了一层阴影,对于即将和周启博的谈判有不妙的感觉,毕竟他涉及的人和事太多,很难不和邪教有牵连。 种种线索如同汹涌的暗潮在海底潜伏,直到某一刻骤然爆发,掀起滔天巨浪。 电梯门打开,公司前台注意到来人数量和时间,以及刘丹青身上的制服,顿时明白来者何人,起身过来接待。 “各位这边坐一下,我去通知周总。” 过了不知多久,就当众人以为周启博不打算过来见人的时候,前台文员终于过来,礼貌邀请众人前往会议室。 刚开门,周启博正坐在门口靠里的位置,他看到来人,起身露出矜持礼貌的笑容,与站在最前的刘丹青握手。 “您好,我是特事办专员刘丹青,冒昧打扰了。” “没事没事,刘专员辛苦了。” 然而话音刚落,他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简直可以称之为殷勤,赶紧请所有人坐下,刘丹青坐在首座,宁烨,江姝静,邓明玉依次坐好。 “我们下河市的治安在全帝国都可以说是名列前茅,这其中少不了特事办的辛勤努力,我作为民营企业家十分感动,至于这次的事,也拜托刘专员,拜托各位专家了。” 落在后头的宁烨眉头一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态度大变,从合理的平等礼貌变成下等的恭敬殷勤。 他闭眼按捏鼻梁,脑子里传来一阵阵胀痛,这段时间的谜团实在太多,一团乱麻根本分不清楚。 “宁烨,你没事吧?”刘丹青担忧的声音传来,宁烨睁开眼,悄无声息呼出一口气,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 “没事。” 刘丹青点点头,“好,那由你和周总谈吧,我会负责记录监管双方交流。” 注意到周启博炽热的视线,宁烨心里有些许不适,但面色不变,开口说道:“周总,久仰大名。” “久仰久仰,宁探员,之前和我们通话的就是您吧。” “是的。”他从衣服内兜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到周启博桌前,“不知道周总是否记得这些人。” 周启博拿起资料,一排排看去,上面的人脸和名字他最近已经看了无数遍了,可以说滚瓜烂熟。 “我想问下,贵公司外勤人员的年龄。”宁烨眯起眼睛,等待他的答案。 然而周启博放下资料,面露苦笑,宁烨心底一沉,怕是没有好消息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周启博脸上的苦笑没有丝毫减少,“但很遗憾,那些人没有一人死亡。至于最后那个西洋人,我们并没有提供服务,但我是这里唯一的供应商,或者说供应商源头,这里任何人的生意我都会知道,所以我怀疑他只是巧合。” “这怎么可能?”宁烨忍不住发问,这是唯一且不可能有错的答案了,尤其是看过那颗眼睛记录的画面后,那诡异令人作呕的姿态,如果不是这些人之一,那还能是谁? 周启博无言以对,只得说道:“至少这方面可以相信我,我没必要把自己的生意毁掉。我会提供我能提供的一切帮助,希望能给各位专家一臂之力,只要能顺利驱鬼。” “贵菊佑介……” 宁烨紧紧盯着资料最下方的人,他不相信这只是巧合,既然排除了其他几个人,那么他就是关键。 “周总。”他抬起头,眼神凝重,“麻烦帮我仔细调查这个西日人的背景,我会联系酒店查看监控,也许他是自带的女伴,或者来这里相聚的女性,尽快吧,我担心鬼不会止步于酒店。” 第61章 痒.*? “喂,何月,何月。” 何月转身,旁边穿着正装的服务员正在叫她,员工休息室里分成了大大小小不同的圈子,互相打听交流,叽叽喳喳,但又把声音压低到传不出屋里。 “怎么了?”何月回应道。 “你听说了吗?65楼有一位客人死了,警察都来了。”韩馨把刚听完的八卦兜出来,便迫不及待发表自己的看法: “你说咱们酒店是不是风水不好,最近已经出了几次事了吧?” 又有客人出事,不是风水不好还能是什么。 她心里吐槽,也有些担忧,霉运可别到自己头上,这么一想,摸树可以把身上的霉运送走,要不出去找棵树吧。 咔啦。 屋内突然一静,无数道目光投向开门走进来的大堂经理,经理开门后吵到爆炸的声音突然消失,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直接懵了,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还怎么了,丁经理。”韩馨慌张中带着质疑的声音打破寂静,“这是第几个客人死掉了,姐妹们都不敢出去了,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是啊。” “我好害怕。” “要不辞了吧,这地方邪门。”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屋内顿时如沸水般活跃起来,所有人盯着头皮发麻的经理,发出疑问,担忧,恐惧。 “安静!” 经理大喝一声,吵闹的服务员和清洁阿姨们顿时安静下来,他咳嗽两声,安抚众人: “不要紧张,警方确认这是一起意外,没...” “又是意外?”有人大声质疑,在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得到众人响应,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 “都给我安静!再打岔这个月绩效全扣!”经理再次强调,锐利的视线来回扫视众人,像是盯住老鼠的鹰。 “首先,结论不是我随便说的,是权威认定。其次,不准议论,传播相关消息,违者当月工资全扣。第三,接下来一个月,每天工资双倍。第四,目前为止没有任何酒店人员出事,不要危言耸听自己吓自己。都听清楚了?” “清楚了。”众人齐声应和,显然这样训话不是一次两次。 经理从左到右扫视众人,见所有人都是一副听话的样子,于是满意点头,“散会,先在这里待着。” 说完他转身离开,赶紧去男员工休息室安抚。 何月心头有些压抑,微微喘不过气来,不知道这种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正想找韩馨倾诉,却发现她正艰难地把两只手伸到后背抓挠。 “馨馨,怎么了?”她强忍住笑关心道,被蚊子咬到后背可是够倒霉的。 “呵呵,有...有点子痒。”韩馨痛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转瞬消失,努力抓挠后背痒痒的地方。 好痒,真的好痒,蚊子好毒。 眼见韩馨脸上的痛苦不似作假,何月赶紧来到她身后帮忙抓挠。 “下面点,再下面点,对,左,左,右一点,对,用力,用力。” 韩馨发出痛苦的嘶声,不过是杯水车薪,焦躁地催促道:“再用力一点,快点。” “我已经用力了。”何月尽可能在不抓伤她的情况下用力,但奇怪的是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凸起,也没有看到过敏的红斑。 “用指甲,用指甲挠!”韩馨失声大喊,“好痒,后背都好痒!” “我在用,已经全力挠了!”何月使劲帮她挠背,在白皙娇嫩的肌肤留下一道道红印。 她心里隐隐有些害怕,总觉得不太对劲,韩馨反应太激烈了,不像是单纯的被虫子咬到。 难不成有毒气?还是病毒? “好了你别管!”韩馨突然转身拍开她的手,跑到墙边贴在墙上疯狂上下摩擦,五官紧皱在一起,眼里一片血红,狰狞而痛苦,没有一丝释然。 突然,她拿起桌上的手工刀,划破自己的大腿。 “疼死了!真的好痒啊啊啊!” 何月缓缓后退,惊恐地看着好友陷入癫狂,无法理解的邪异让她只想逃离这里。 她悄悄后退时碰到了一人的手臂,紧绷而僵硬,是另一个服务员汪珂欣,脸色惨白,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瞪大眼呆愣地注视着前方。 何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转身看去。 几名女服务员拼命抓挠全身上下,发出刺耳的尖叫,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顶在桌角处用力刮磨,还有的疯狂撞墙。 清洁阿姨们见势不妙,早就跑没影了,何月抓住汪珂欣的手,朝门口冲去,还有几个没事的服务员赶紧跟上。 “何月你别走!回来!”韩馨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大喊,沙哑的声音仿佛从深不可测的地狱里传来。 她的嘴唇被牙齿咬出血,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但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快,越来越狠。 “我们不是朋友吗?!快点过来帮我挠挠!” “你给我回来!” 然而那道身影转眼消失在门外,韩馨满脸痛苦,眼神诡异,侧头看向远处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青筋暴起,嘴角咧开狰狞的弧度…… 为什么会这样? 何月跑出休息室,朝酒店外跑去,大脑极速运转。 为什么她们会这样,不对,为什么我们没事。 韩馨,郭子萱,王奕涵,冯丽娜...... 我,汪珂欣,罗玉婷,...,保洁阿姨没有一个有事。 那群死去客人的传闻。 酒店里关于服务员的风言风语...... 她突然瞪大眼睛,一道思绪如同闪电划过脑海。 难不成…… “救命啊!” 跑到前面的服务员朝门口大声喊道,有三女一男刚刚走到门口,见她们跑来,表情没有疑惑,或是害怕,而是一脸警惕站在原地。 何月认出其中两个女生还找她们聊过天,现在想来,他们一定是知情人士。 “出什么事了?”宁烨大喊,手里一把定身符藏于手心,随时准备打出。刚刚几个清洁阿姨慌慌张张跑出来,完全拦不住,但也知道出事了。 他走到最前方,两手张开,避免她们其中有人有问题,对三个女生不利。 这群人慢慢停在他面前,竭尽全力大声喊道: “里面!员工休息室!” “她们都在抓自己,全是血!” “救命啊,好吓人!” 堪比高音爆破的声音让宁烨脑仁发疼,不禁怀疑是不是有宿主阴他,但还是勉强听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丹青,照顾好她们,呼叫警力支援,不要放走任何人。明玉,静静,跟在我后面。” 宁烨吩咐完,根据一名服务员手指的方向准备出发,却被一个服务生抓住手臂,转头看去,这个女生虽然很害怕,但眼神还算镇定。 “不用担心,你们安全了,我们是专业人士。”他语气缓和安慰道。 “我,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何月吞吞吐吐,心中强烈挣扎,但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休息室里面的服务员,可能都和客人有过不正当关系。” 宁烨眉头挑起,露出和煦阳光的笑容,让何月心里安定下来,“万分感谢,这是重要线索,快去吧。” “嗯。”何月点点头,跟着刘丹青到酒店外的停车场等候。 来到女员工休息室门口,里面没有动静,安静得反常,三人互相看看,分散开来。 邓明玉和江姝静在房门两侧,宁烨站在门前,向两人点头示意,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踹开房门。 嘭! 门锁被踹烂,混合着血液与排泄物的浓烈气体扑面而来。 宁烨猝不及防吸进一口,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昏暗,差点晕过去。 他强行稳住心神冲进房间,里面的景象一览无遗。 屋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迹,桌椅被砸烂,各种带血的碎片掉在地上。 几个面目全非的人倒在地上,发出怪异的,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嘶哑吼叫。 宁烨脸色阴沉,缓缓开口:“分开她们,叫救护车。” 邓明玉和江姝静对视一眼,默默咽下口水,帮他一起拉开交缠在一块的四人。 分开后,四人有气无力躺在地上,两名受伤严重,很快便咽了气,还有两人身体时不时颤一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呻吟。 四人受伤的程度远超人类可以忍耐的极限,无论是力气还是意志都超出人的想象,邪异诡谲的景象让人不寒而栗。 宁烨俯身在一人身旁,她的右眼不翼而飞,留下漆黑的孔洞。 他耳朵靠近女人的嘴巴,她嘴唇慢慢张开合闭,似乎有声音传出。 “咦.......” “什么?” “嗯......” “痒......” 说完,女生似乎终于卸下重担,呼吸越来越弱,间隔越来越长,直至停止呼吸。 宁烨轻手抚下女生的眼皮,起身沉默不语。 “宁烨。”江姝静从后面过来抱住他的手臂,担心道。 “准备超度。”他开口说道,语气平静,没有起伏。 “我们还不了解鬼,这样会不会有问题?”邓明玉理解他的心情,但三人里必须有一人提出来,现在超度几乎没有把握。 “那一队的行动增加了鬼的袭击范围,现在鬼开始大面积杀人了,不是我们要行动,是她逼我们行动。”他转身面对邓明玉,眼神坚定,漆黑的眼眸里有火焰在燃烧。 “服务,自残,老男人,反感,要素够了,模糊处理,由她自己发散思维,送她上天。” 第62章 会见 电梯门关闭,开始上行,只有56层的按钮亮光,宁烨三人成三角形阵势,随时做好准备应对袭击。 “趁现在紧急头脑风暴一下,尽可能减少失败的概率,我先说说我的想法,比较零碎。”宁烨开口道,两人点头,认真倾听。 “我们不知道鬼的身份,没有任何可以指向它身份的物件线索,但综合她死后局限在酒店,贵菊佑介已死,警方侦查,可以肯定她的尸体还在贵菊佑介房间内或附近,只是没有被发现。” 邓明玉立即接上他的思维,说出几个可能:“他是谈判人士,没有其他特殊技能,另外后续清理房间未发现其他尸体。只可能在墙内,电梯上,窗外,房顶。” “墙内不可能,他没有工具和帮手,工程量太大会引起注意。” “电梯也不太可能,他只有一个公文包,放不进尸体,同时要造成电梯故障不被发现,但保险起见……” 宁烨抬头,眯眼看向电梯顶,电梯上方的阴影中钻出几只老鼠,很快又消失不见。 “排除。窗外也许有放尸体的地方,房顶可能需要我亲自上,现在太阳太亮太热了。” 江姝静高高举手,“你把我托上去,应该正好。” “可以。”宁烨点头,电梯已经超过30楼,“第二点,去男客人房间的女服务员浑身发痒,应该是映射鬼生前的遭遇。” “虫子,过敏,伤口愈合,违禁药物。”江姝静说道,这些词从她嘴里冒出,引来另外两人瞩目。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宁烨右脚跟不停踩踏地板,并不像表面所表现的冷静。 “虫子去掉,没有痕迹,我也没有感应。比严重过敏还严重的过敏不会还是原来的身形。后两者都有可能,结合她浑身发黑发痒,可能是太多伤口溃烂愈合,也可能是违禁药物摄入过量,死后灵魂的一种表征。” 邓明玉听完他的分析,眉头皱成川形,无意识地咬大拇指指甲,“麻烦了,这样怎么能满足她,我们必须一次选对,不然成了火上浇油。” 叮。 三人浑身一震,看向电子显示屏,数字停在48层,顿时松了一口气。 电梯门打开,一位身着红色露背长裙,戴着大大的圆框墨镜的女士踏着高跟鞋走进来,鲜红的烈焰红唇性感火热,她按下1楼,转身背对众人。 然而有人不解风情,拍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一个小帅哥手里举着什么证件,一脸平静:“特事办办案员,无关人员请离开。” “办案员?”这名女士拉下墨镜,一双丹凤眼扫视证件信息,两只脚粘在地板上,完全没有出去的打算。 而邓明玉则一直按着开门键,等待宁烨处理,这时她的手机传来震动,顺手掏出手机查看。 “呀,夏仟阳,我是你粉丝!你是来参加下个月的纪念演唱会吗?”江姝静突然蹦出来握住她的手,语气激动。 “啊,没有。”这个叫夏仟阳的明星赶忙抽回手,戴上墨镜掩饰尴尬,逃似的离开电梯,“打扰了,抱歉。” “耶!”江姝静比出胜利手势,宁烨回以大拇指表示鼓励。 还没等宁烨转换思维,他兜里手机突然传来震动,同一时间邓明玉大喊:“周启博给我发资料了,还有未接来电。” 宁烨看到她手机里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和照片,当机立断走出电梯,打给周启博,打开外放。 电话还没发出嘟的声响便被接起,宁烨立即说道:“情况紧急,你长话短说给我介绍情况。” “好。”周启博的声音有些紧张,“资料不是我收集的,被人藏在文件夹里放到我的桌前,我是偶然翻到的,姑且听之,不可尽信。” 宁烨想起了那个邪教人士,是他干的?目的是什么?但不到半秒便抛之脑后,“长话短说,重点。” “好好好,那个...”周启博低头看手里的资料,一边看一边组织措辞快速说道:“西日存在一类人群,名为‘神待少女’,意为离家出走的女生等待路人接走帮扶。” “贵菊佑介多次与警方记录在案的神待少女存在经济来往,少有光顾更商业化的选择,应该是性格原因,他的同事评价他收入颇丰但为人小气,谈判时笑容满面,不把对手榨干决不罢休。” “这次是公司谈判的团队私下请求支援,由于他常年来往帝国且语言交流无障碍,所以派遣他来帝国,从机票来看是独自前来,似乎没有接应,另外应该是第一次来下河。” 被欺骗并杀害的出走女生? 是不是偶遇,他人生地不熟,哪里有渠道找三无人士,就算找到了也不会放心。 “好,我明白了,情报很重要,多谢。” “不用谢。” 挂掉电话,宁烨说道:“我猜测,贵菊佑介偶遇一名离家出走的女生,达成某种交易,之后将其囚禁并折磨致死,处理完尸体后被女鬼杀死在浴室里。” “你说的可能性很大,主要是我们没有其他可以怀疑的身份和故事了。”邓明玉表示赞同,“但她想要什么?家庭?温暖?尊重?财富?自由?欲望?我们需要定下主基调,定太多反而会弄巧成拙。” “去掉金钱吧,这个年纪的孩子不会有那么大的执念,至少不会放在第一位。”江姝静首先否掉一个。 “是不是要考虑死者生前的感受?”宁烨抬起眉头,思路通畅,“经历酷刑悲惨死去,心里一定充满悔恨和思念,悔恨不听父母言,想起父母的好。” “不一定。”江姝静举手反对,“如果她的家庭很糟糕呢,她只会彻底死心等待死亡。” 宁烨有些疑惑的看向她,江姝静低下头,嘴里嘟囔道:“我只是同情死者,也怕出事。” “这样。”他理解了,也许江姝静也有类似的经历吧。 “但方向是一样的,只要家人关爱她,尊重她,让她愿意向善。” “留在家里,或是出门,无论选择哪个,都可以安排成她升天的时候。” 三人意见达成一致,回到电梯,目标56楼5616房。 叮—— 电梯门开,门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黑暗中传来似有似无抓挠声。 宁烨回头看向两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迈步走出电梯,停在光线与黑暗的交接处。 他眯起眼睛,似乎有一道人形的轮廓站在黑暗深处,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也可能是错觉。 哒。 他从腰间抽出一根荧光棒,轻折后亮起蓝光,朝黑暗中扔去。 轱辘……轱辘…… 荧光棒快速滚过走廊,蓝光勉强透过黑暗,照亮走廊两边。 轱辘。 荧光棒撞到什么,往回退了一点,停在半道。 宁烨呼吸一窒,定眼望去,蓝光照出一条漆黑溃烂的人腿,伤口里不断流出组织液,在蓝光下闪闪发亮。 然而荧光棒的光芒仿佛被黑暗吞噬,光芒越来越黯淡,微弱,直至熄灭,像是黑暗中被掐灭的火柴。 走廊重回黑暗,寂静到针落可闻。 哒! 宁烨身后猛然亮起一团蓝光,酸臭作呕的气味扑鼻而来,他后背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转身打出一张定身符,然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黑暗。 再转过头,电梯在尽头闪耀稳定的白光,邓明玉和江姝静消失不见。 轱辘……轱辘…… 宁烨回头,蓝色的荧光棒缓缓从黑暗中滚过来。 轱辘。 撞在脚边停下,他捡起来,照向旁边,房间号为5616。 嘎吱—— 房间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仿佛在邀请他进入。 宁烨面无表情,推开房门,挺身而入。 第63章 独立 宁烨走进漆黑的房间,举起荧光棒小心观察,试着打开旁边的开关,灯竟然开了,屋里的景象映入眼帘。 客厅通体是暖风风格,左手边有一道实木门,应该通往卧室房间,他正对面是分离的厕所浴室,位置靠里,正好避免从门口看到。 入口右手边是一个简易厨房,冰箱,厨柜,刀具等一应俱全,但显然房间的租客没有好好使用,上面摆满了外卖盒子,传来一股浓郁的馊味。 客厅靠墙摆着长长的沙发,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衣裙裤袜,还有零食筷子。 脚边的鞋柜上放了一双红白色的帆布鞋,从大小来看应该属于小孩或者女人。 宁烨俯身拿起一只鞋子,已经有些旧了,鞋上的灰尘告诉他这双鞋已经放了很久。 咔啦。 卧室里传来锁链晃动的声音,有什么活物被拘禁在里面。 他放下鞋子,手放在门把手上,拧动把手打开门,他倒要看看这只鬼想整什么幺蛾子。 卧室里一张大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孩闭目躺在上面,两只手被拷在床头。 女孩像是睡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宁烨的动静。 她被囚禁在这里,等待命中注定的王子拯救。 宁烨一脸平静,脚下阴影里钻出一只老鼠,爬到他的肩膀上,用力一蹦跳到床边,开启五感共享,景象骤然一变。 通过老鼠黑白高度近视的视野,尽管只能看到模模糊糊黑白色块拼接成的景象,但足以推出实际情况。 原本干净的房间从天花板到地板,到处都是黑灰色的浓稠液体,角落里还有几条粪便搭在一起。 鼻子闻到的依然是酒店微微清香的柠檬味,割裂感让他的大脑有些迟钝。 原本女生的位置躺着一具高度腐烂的黑尸,空洞洞的眼窝对着他,身上爬满了蝇蛆蜈蚣。 宁烨切断联系,屋内重新变得温暖明亮,少女已然醒来,娇滴滴的大眼睛温润如水。 时间一点点过去,宁烨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女生露出怨毒的表情,瘦到下颚如刀削般棱角的脸上,黝黑的黑眼圈和深深的眼袋让她的表情更加阴森。 两颗眼球快要从深陷的眼窝里掉出来,上面满是血丝,一眨不眨地瞪着他,那神情透露出的恐怖实在不像是人能表达出来的情感。 咔啦,咔啦。 她开始疯狂挣扎,身体拼命扭动,使劲想要从手铐里强行挣脱。 手腕摩擦出深深的血痕,骨头咔的一声,两只手变形扭曲,强行逃出束缚,手腕血肉模糊。 女孩身后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她托起,以一种怪异的姿态起身,站在床上,一头黑发遮掩面部,只露出一只眼睛,居高临下看着他。 然而还不待下一步动作,一张道符便贴到她脸上,繁复未知字眼正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雷字。 “罢了,还以为单独行动能吃点东西,真是败了兴头。” 宁烨叹息一声,右手缓缓抬起,掐诀,眼中一道绿芒一闪而逝。 “惊雷。” 房间内顿时闪耀强烈的光芒,将整间卧室笼罩。 …… 邓明玉和江姝静面前闪过一道蓝光,再睁开眼,宁烨已经消失不见,走廊空空荡荡,黑咕隆咚,安安静静。 两人对视一眼,进退两难。 邓明玉想了想,咬牙道:“待着不是办法,宁烨不会有事,但我们必须要给他分担压力,出去吧。” “好。”江姝静怯生生回道,脚步纹丝不动,脸上的恐惧清晰可见。 邓明玉折亮一根荧光棒,冒出蓝光,牵住她的手,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道:“静静,时刻保持至少一只眼睛看着我,我怕咱们两个脱节,任何情况都不要松手,任何情况,明白吗?我也绝不会松手。” “嗯。” 两名女生走出电梯,停留在光线区域内,邓明玉深吸一口气,宁烨不在,现在她资历最老,必须要坚强,右脚坚定地踏进黑暗区域内。 “看,没有事。”她嘴角勉强咧出笑容,试图安慰江姝静,然而忘了身后的江姝静根本看不到。 两人的脚步声在漆黑的走廊里回荡,似乎整层楼只有她们存在,黑暗在角落中涌动,不知何时何处会冒出什么东西。 “记得寻清姐跟我们讲的,时刻保持思考,我们要分析清楚情况。”邓明玉紧绷神经,试图用思考放松担惊受怕的大脑。 “嗯,我听着呢。”江姝静回应。 “宁烨是我们三人里最强,所以把他带走单独应对,由此可见宁烨给鬼的压力不一般。”说着说着,她的思路渐渐清晰,话语更加流畅,不再被恐惧完全主导。 “所以我们只需要应对边角料,牵制鬼的精力,等待宁烨支援就好,对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这话说给江姝静听,也是说给自己听,两人都对宁烨信心满满,也必须要有信心,否则没等宁烨分出胜负,她俩就拖了后腿。 唰—— 不远处亮起一道蓝光,有人拿着荧光棒走进一个房间,那面容正是宁烨。 “是他,我们快跟上!”江姝静惊喜大喊,脚步加快,被邓明玉一把拉住。 “怎么?”江姝静懵懵的,但还是乖巧地没再往前走一步。 邓明玉目光闪烁,表情凝重道:“不太对劲,鬼想办法把我们分开,为什么又让我们有机会汇合,这不符合逻辑,应该是障眼法,引我们过去。” “那怎么办?我们回去?”江姝静六神无主,完全失了方寸。 “不,我们跟上。”邓明玉语气肯定,没有任何犹豫,“止步不前只会让鬼彻底撕破伪装,与我们拖延时间的目的相悖。” “好。”江姝静乖巧应道。 哒,哒,哒。 邓明玉这时更加小心谨慎,确认前方安全才敢踏出下一步,邓明玉走在前面,紧紧握住江姝静的手,脑海中思索,似乎有什么不对,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不对。 两人慢慢靠近“宁烨”进入的房间,房门敞开,里面一片漆黑,她感觉手被往回拉,回过头,江姝静像是仓鼠一样躲在她身后。 “静静。”邓明玉的手微微用力,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不要怕,如果有什么接近,我一定会保护你,我会用生命保护你。” “真的吗?” “嗯。” 邓明玉踏入房间,眼里一片清澈,神情自若。 她明白了。 第64章 互换 两人小心翼翼走进漆黑的房间,唯有邓明玉手里的荧光棒照亮周围不到一米的环境。 江姝静紧紧靠在她后背上,唯恐亮光照不到的身后有什么东西。 哒。 身后传来脆响,邓明玉一个激灵,猛地转身,江姝静尴尬地收回手,“我想试试能不能开灯。” 邓明玉无语,食指放在唇间噤声,回头观察房间,户型和宁烨进入的一模一样,然而她没注意到,一道模糊高大的漆黑轮廓站在门口,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在光芒下依然没有除了黑色外的其他颜色。 如果她能想到正常应该能看到门外的地板,而不是只有黑暗,就能意识到门口有什么东西阻隔了光芒。 一双手缓缓靠近江姝静,越来越近,悄无声息地捂住她的嘴巴,江姝静浑身一震,拼命挣扎,试图喊出来,然而声音和动静仿佛被这黑洞一般的人影吸收,没有丝毫传出。 邓明玉拉着江姝静来到浴室门口,旁边的厕所也要检查,确认无物。她举起荧光棒,另一只手轻轻拍打江姝静的手背,冷的吓人,她反而被冰得缩手,但现在只能这么安抚。 黑影控制住江姝静,后退到门口,江姝静绝望地看着邓明玉越来越远,无力反抗。 嘭! 花洒突然喷出强烈的水流打在浴室门上,吓了她一跳,同一时刻厨房的水龙头,厕所抽水突然打开,下水道仿佛被什么堵住,水流霎时间积攒成水潭,水位迅速升高,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那不是水,是血。 嘎吱。 邓明玉回头,房门无风自动,江姝静被抓到门外,在一道黑色身影里挣扎,房门瞬间砰的一声关死,将两人阻隔。 大脑涌出一股热血,她赶紧冲到门口,松开身后的手,疯了似的抓住门把手使劲推转,房门纹丝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外面顶门,不让她出来,力量大的出奇。 松开把手,邓明玉微微喘气,大脑逐渐冷静下来,她静静站着,身体有些僵硬,身后的人也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荧光棒的蓝光越来越黯淡,直至熄灭,血液哗哗流着,很快从浴室,厕所还有简易厨房里流出,一点点占领地面。 她感觉如芒在背,那人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深沉未知的恐惧让她几乎呼吸停滞。 她已无路可逃,自己断绝了腾挪的空间。 一双漆黑的手悄无声息伸到她面前,她却毫无所觉,下一秒她感觉口鼻被人捂住,被抱到空中,一时间天旋地转,眼前只有黑色,分不清哪边是天哪边是地。 一套老旧的绳索从天花板落下,套在邓明玉和鬼的脖子上猛地缩紧,拉至空中,鬼的面部紧紧贴在她的后脑,邓明玉感觉脖子被粗糙的绳索摩擦,拧紧,灵魂仿佛要被绳子所吸收。 她心头一动,身下如同被剪刀剪开,裂开一道裂缝,骨架掉落下来,鬼手里一空,皮肉顺势掉下,将骨架笼罩,绳索一下子缩小了一大圈,将鬼牢牢绑死。 邓明玉眼前发黑,一股戾气在心中升腾,手里出现一条绳子,正连接着上面的绳索。 她握紧绳子,不断用力拉下,将鬼拉高,娇嫩的皮肤与粗糙的绳子摩擦破皮,星星点点的血液留在绳上。 见高度差不多了,她松开绳子大口喘气,吊绳也没有下降,喘完几口气她赶忙来到鬼身后贴上一道符,躲到一旁。 轰! 强烈的火光闪耀,紧接而来的是剧烈爆炸,她伸头看,墙上出现一个不规则的人形缺口,灰尘残渣还在从墙上掉落。 她又拿出一根荧光棒打亮,缺口比她大很多,所以很轻易便出来了。 抬起荧光棒,走廊尽头站着一道模糊如同素描画出的黑影,手里抓着一脸惊恐的江姝静。 邓明玉此时并不好受,但面相不显,毅然前进表明自己的决心,人是一定要救下来的。 咔。 前方两侧房间把手转动,缓缓打开,里面纷纷走出一道漆黑人影,高低身形各异,它们关上门,看向脸色僵硬的邓明玉,沉默与压抑充斥在走廊,如暗潮涌动的海水即将吞噬海面挣扎的渺小人类。 她额头流下冷汗,身体几乎无法动弹,到底要不要救,值得吗? 怕成这样,毫无反抗的江姝静,怎么可能是活人,鬼死前曾祈祷有人拯救她,所以才伪装成江姝静,希望被自己救下来吧? 不去的话,会不会激化恶鬼情绪,去的话,这个阵势实在太夸张了,怎么可能对付得了。 所以她曾经面对的是完全无法反抗的绝望么?期待自己来拯救她,但不抱任何希望,甚至在催促离去,静静等待死亡。 “喂,快回来啊,你待在那里干嘛?” 邓明玉浑身一震,猛地回头,江姝静正在亮光的电梯里挥手喊叫,再回头,走廊尽头的江姝静脖子被手臂死死卡住,只能扒手不断抬头勉强呼吸。 该死的,不是催我走,是想逼我选。 哪边是对,哪边是错,原先还肯定的结论,现在也分不清了,也许两边都是错,到底在绝望中死去,还是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死去,鬼只想看到她的选择,再杀掉她,这样才符合鬼的心理,当然,也许死路反而是活路。 “快过来啊!” “呃...嗯...救我……” “不怕鬼杀了你吗?快过来!” “呃……呃……” 两边的江姝静一个大喊,一个挣扎,邓明玉来回转头,完全失去方向,就在某一次转头时似乎瞥到什么,移回视线,人形缺口里一道死白浮肿的身影站在血水里,背对着她,光芒汇聚时立即缩进黑暗中消失不见,像是被光照到的虫子。 怎么办,谁来救救我,到底是哪边?我要选哪边? 奶奶,我要怎么办,你要给我系绳子吗? 那我上去咯,这次不会再下去了。 我要报名自杀,嘻嘻,天上有鸽子骨在飞,妈妈我饿了,你还会掉肉给我吗?爸爸和奶奶都没有了。 听说被关在死人房间的猫会在最后吞食主人的血肉,直到再也无法忍受腐臭的邻居发现,最后猫去哪了呢,吃了人肉的猫只有安乐死的结局吧。 对不起,我没有听你们的话,自己擅自逃掉了,现在还来得及补偿,等等我。 一道绳索缓缓下落,套在邓明玉的脖子上,收紧,拉高。 “好了,胖玉,走了。” “啊?” 邓明玉陡然回神,绳索消失不见,江姝静一脸平静拉住她的手,朝走廊深处走去,她来回看去,走廊里只剩下她们两个。 “你...你是?” 江姝静没有回头,声音有些不耐烦,“是谁啊是,我看你完全不理我,自顾自往走廊里走,就一直跟在你旁边陪着你啊。” 这样么…… 邓明玉重重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另外我看房门可以打开,顺便看了几个房间,已经找到尸体了。” “啊?你...” “你什么你。”江姝静停下脚步,转身,食指戳她的胸口,“明明应该你保护我的,结果到头来要我罩着你,你知道我有多怕吗?哼,走了,我们等宁烨,他一定会到的。” 邓明玉心虚笑笑,还不待她说什么,江姝静已转身继续拉着她走,只能将话咽在嘴里。 “静静。” “嗯?” “谢谢。” “嗯。” 第65章 自缚 “嘻嘻。” 啪。 “嘻嘻。” 啪。 套房内八名一模一样的蓝白校服少女从各处走出,冲向中央的青年。 青年一脸不耐烦,来一个抽一巴掌,少女应声而飞,后脑撞到墙壁,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便不动了,房屋四周已堆满了尸体,如同邪典的菊花。 待八名少女死后,厕所,浴室,卧室,厨房等视野盲区里莫名钻出九名一模一样的少女,笑嘻嘻地张开双臂冲向他。 “不行,得想办法出去。” 宁烨心里发狠,无视耳中的嬉笑,闭眼径直朝前方走去。 嘭。 他撞到什么,下意识睁开眼,他站在房屋中央根本没有走动,九名少女抓住他身体各处,试图扒掉他的衣服。 他明白了,干脆闭上眼睛,无视耳中的嬉笑声和衣服被扒下来的感觉,伸手往前摸去。 这是墙壁,嗯...这是沙发,这是什么,有点冰,嗯,应该是厨房的柜台。 他强忍衣服被扒了个精光,光棍闭眼走出套房,真别说,这里死了再多人也很适合裸跑,温湿度宜人。 等摸到门把手,离开房间,他睁开眼,漆黑一片,立马低头检查身体,检查完毕,松了口气,衣服还在,清白还在,一世英名还在。 突然,他感觉身体无法动弹,强烈的危机感扑面而来,一颗脑袋从他身后钻出,笑嘻嘻地说道:“对不起,你保证能动了不骂我。” 宁烨:草泥马。 江姝静眼睛滴溜滴溜转,“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定身符被撕掉,宁烨惯性踉跄,扶住墙壁,江姝静立马逃到邓明玉身后,抓起她的手挥舞,自己在后面配音:“嗨,是我干的,我认罪。” 邓明玉一脸慌张,宁烨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们怎么样?” “静静找到尸体了。”邓明玉回道,宁烨挑眉,问:“哪里?怎么找到的?” 江姝静耸肩,“就挨个房间搜,搜到了。” 宁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道:“好,能找到就好,我们过去吧。” 就这么简单? 邓明玉看他手里提着什么东西,问道:“你拿着什么啊?” “啊,这个啊......”宁烨提起来,是一双红白色的帆布鞋,“我觉得应该和鬼有关,所以拿出来了,应该是鬼自己从警方手里找回来的,对她很重要吧。” 三人来到5604房,是当初贵菊佑介死亡的房间,江姝静轻车熟路走到阳台旁,打开窗帘,外面天色已晚,城市灯光璀璨。 她指向阳台侧边,“喏,这里。” 宁烨灯光照向所指方向,从酒店外看,每间屋子旁都有一个小平台,空调外机统一放在平台上的箱笼里,从外面也不容易看见外机,保证美观。 一具尸骨躺在箱笼上面,被胶布裹住,右手和鼻嘴露在外面,胶布和外墙颜色相近,几乎看不出差别。 他顿时懵圈,脱口而出:“这怎么做到的?” 阳台窗户只有一块玻璃能往上推开一半,一般成年男性很难出去,出去了也要一手提着几十斤重的尸体,一手抓住窗户边缘小心移动,这个高度风大的吓人,一个不留神就摔下去了。 假设一米八的贵菊佑介自幼学武,一手缩骨功钻出窗户,抄起尸体移动到侧边,把尸体扔到箱笼上,自己跳过去,拿胶布贴好尸体,再跳回来,返回屋内,不说成功率,可行性都存疑。 贵菊佑介杀人要消耗体力,这一番工程更是严格考验体能和身体掌控能力,说不好一个失误,自己就掉下去了。 莫非贵菊佑介有学武或者马戏团背景? “会不会是她被胁迫,自己过去的?”邓明玉弱弱发言。 宁烨回过神,自己好像先入为主了,道:“说说你的看法。” 邓明玉道:“她的鼻孔和嘴巴露在外面,说明当时她还活着,需要呼吸。把身体都用胶带固定后,再用右手固定左手和头部。” 这倒是符合现场情况,但是她为什么要自绝于此呢? 邓明玉想了想,根据这个推测反推事发前的情况,不确定地说道:“她可能试图逃离,被贵菊佑介发现,堵住去路,于是从窗外逃离,跳到那里。她不想回屋,贵菊佑介又怕她掉下去东窗事发,于是丢给她胶带,让她……不知道,我觉得大致是这么个情况。” 她自知圆不回来,说不下去了,但基本情况应该没错,贵菊佑介在屋内,受害者自己出窗,跳箱笼,自缚,等待死亡。 “谁去回收尸体?”宁烨话落,他和邓明玉不由自主看向江姝静,江姝静顿时急眼,“为什么都看我?” 江姝静看着她,视线跟着下移,下到胸部就怎么也下不去了,再看自己,鞋带绑的真好看,于是泪奔同意。 邓明玉将绳索套在江姝静腰上收紧,宁烨和她一起拉住,江姝静小心翼翼钻出窗户,抓住窗户边缘,忍不住回头往下看,一百多米的高空让她顿时头晕目眩,死死贴在玻璃上不敢再看,脚下一点一点挪动,风不断呼啸,吹得衣服乱飞,如同无形的大手想要把她扯下楼,还好绳子给了她一点安全感。 她深呼吸,咬紧牙根,用力一踩,轻松跳过尸体,踩到箱笼上,心脏砰砰跳,嘴里脏话频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江姝静收拾好残留的尸骨,原路返回,箱笼上留下胶带和人形的黑色痕迹。 宁烨和邓明玉把她拽回屋里,江姝静趴在地上不想起来,手脚摩擦地面,感受回到人间的美好。 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感觉不用绳子也能过去,手指和脚用力就行,但跳回去多半得要绳子辅助。” “她不用回来,只要过去就够了。”宁烨接过话茬,小心拿起头骨端详,与黑洞洞的眼孔对视良久,终究是不能知晓她生前所想。 宁烨和邓明玉做好超度的各项准备,江姝静缓过来了,起身来到他们身旁围观,阴坛上摆着头骨,阳坛上放置红鞋,坛体贴了三道符咒,分别写着家庭,尊重,关心。 宁烨点好三根香,向两人示意,三人恭敬插香,跪坐在软垫上开始诵经。 伴随着庄严肃穆的诵经声,香烟渐渐变浓,笼罩房间。 第66章 父神 李雪樱慢慢睁眼,床头柜的闹钟显示刚过八点,温和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被子上,被子好软,床好舒服。 她赖床玩手机到十点,想上大厕,同时尿意袭来,于是决定起床。 母亲在客厅看电视,注意到李雪樱急匆匆从卧室出来,直奔厕所,于是大声喊道:“现在给你做早饭?想吃什么?” “煎蛋,烤面包,热牛奶。”李雪樱头也不回,关上厕所门,一泻千里,发出解脱的呻吟,开始玩手机,听到微波炉热牛奶的声音,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头,十点才起床,不骂自己还做早餐? 刚出厕所,便闻到煎蛋的味道,带着一丝丝焦香,面包经过简单烤制,糖分挥发,传来清甜的香气,牛奶醇厚的芬芳紧随其后,让她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什么不对头,很对头,谁敢说不对头打死谁。 她赶紧洗手,冲到餐桌旁开始吃饭,母亲悄然坐到她旁边,说道:“樱子,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李雪樱咬一口面包,再咬一口煎蛋,在嘴里混合,味道升华,咽下后再喝一口热牛奶,舒舒服服。 她想了想,说道:“我下午约好了出去玩。” 母亲知晓她想隐瞒什么,表情平和,用商量的语气交流:“樱子,你也15岁了,我就把你当成大人商量,好不好?” “你要说什么,赶紧说。”李雪樱不耐烦道,又想起现在在吃的早饭,以及认同自己已经是大人了,于是又补上一句,“我在听。” 母亲感受到她的态度变化,欣慰一笑,“你想和校外人去网吧,是吗?” 李雪樱停下进食,靠住椅背,双手抱胸,语气烦躁:“你管我,我想和谁去就和谁去。” “没有管你的意思。”母亲摆摆手,让她情绪有所缓和,“我是想问为什么不和同学去。” “他们很讨厌,嗯,也很土。” “你弟弟呢?” “他一小屁孩儿,太幼稚了,跟他打游戏没意思。” 母亲小心询问:“可是昨晚你们两个打游戏不是打得挺开心的?” “哈?”李雪樱一脸不敢相信,“我?他?我们怎么打游戏?又没电脑。” 母亲同样有些疑惑,“上周你爸不是给你们买电脑了吗?因为担心你,你还欢天喜地的,他还要求你弟学你玩的游戏,和你一起玩,免得你寂寞。” “这样...吗?”李雪樱目光失去焦点,仔细回忆,脑海中浮现出爸爸装好电脑后自己快要乐疯了的景象,还有昨晚放学迫不及待跑回家,抓到弟弟在玩游戏,于是一起玩到晚上十二点的记忆。 母亲握住她的手,李雪樱能感觉到干燥,裂纹,但是很温暖,“爸妈心疼你,这么小年纪天天去网吧,皮肤都变差了,你这个花一样的年纪应该细皮嫩肉的,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 李雪樱下意识摸摸自己的手臂,还是挺细腻软弹的,不过好像是比之前差点哈? 想到自己年纪轻轻,还没成年就先往黄脸婆的方向走了,顿时不寒而栗,浑身哆嗦一下,但已经和人约好了,不太好拒绝,只能含糊不清地回道:“好吧好吧,再说吧,但我和人约好了,不好拒绝,我之后不去了行吧?” 母亲一脸做坏事的笑容,没有答应,“你就说你妈不让你出门,还让你弟看着你,没办法,对不对?” “啊,这,这...能行吗?”李雪樱有些尴尬,这好像是她以前冲朋友抱怨的实话,第一次拿这个撒谎,好奇怪。 “当然行啦,你爸今天加班,下午回来,我们一起去商场逛街好不好?”母亲兴致勃勃,眼睛冒光,看的李雪樱也忍不住意动,明明不是做坏事,但感觉像做坏事一样。 和母亲约定好后,李雪樱懵懵地回到卧室,看着桌子上陌生的电脑,还没有回过神来,怎么突然就决定留家里了。 她打开电脑,上手玩了两把,不知道是不是玩了一晚上的缘故,大脑并没有分泌多巴胺,玩的十分无趣,于是关掉电脑,躺床上玩手机,又无聊又有罪恶感,犹豫许久后从书包里拿出作业。 数学题的符号数字像鬼画符似的,看的她直咬笔头,初一时她的成绩还可以,起码在中游偏上,后面自暴自弃,和校外的小混混做朋友,去网吧打游戏,成绩骤降,现在已经看不懂题目了。 对哦,为什么自暴自弃? 她想了很久,好像是家庭原因,至于是什么家庭原因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现在妈妈不是挺好的,爸爸和弟弟对自己也很好,怎么会是家庭原因。 咚咚咚。 “进。” 母亲进门,手里端着碗,碗里是切好的苹果和牙签,看到女儿在写作业,十分惊讶,李雪樱脸红,合上作业。 “打游戏有些没意思,就看看,我也看不懂,好了别盯着我。” 母亲把碗放下,坐到一旁翻开作业本,看到题目后沉思一阵,说道:“我和你一起做试试看,咱俩应该拿的下。” “哈?”今天奇怪的事好多。 “为什么这个数字放到等号右边就变成减了啊?” “嗯……我举个例子,你看,6+1=7,两边同时减1,左边就是6,右边就是7-1,对不。” “哦哦哦,我懂了,你等下……啊,这里我也不懂。” “嗯……我想想啊,哦,这个样子……”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题目被一个个拿下,李雪樱满意合上作业本,突然想到疑惑,问母亲:“老妈,我为啥成绩不好?发生过什么吗?” 母亲沉吟许久,语气有些不确定,“我觉得是愉悦感的问题吧?” “愉悦感?” “是啊。”母亲两手比划,也不知道在比划什么,“不懂写题,就不会有愉悦感,没有愉悦感就不想钻研,不钻研就不会写题,恶性循环。” “哦……这个样子。”李雪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老妈,你能陪我写作业吗,我怕我还有不懂的。” 母亲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一脸慈爱,“当然了,不过现在我要去做饭,你先写,不会的咱们之后一起来。” “嗯。” 午饭做好,母亲喊醒懵逼的小儿子,三人洗手吃饭,韭菜鸡蛋和辣椒炒肉,还有紫菜鸡蛋汤,简单但吃的津津有味,要盛最后的汤底时看弟弟一脸渴望,于是大气挥手让给他喝,这时才觉得肚子快撑炸了。 饭后三人收拾饭碗,母亲去厨房清理,弟弟跑进厕所,估计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李雪樱回卧室拿出手机,微讯有十几条消息提醒,点开全是一个人发的。 “樱子,好了没?” “还没溜出来?” “我靠,你能不能快点,3=1” “装死?” “装死?” “装死?” ...... “装死?” “行,你有种,之后别让我看见你。” 李雪樱不安地拖动屏幕,来回看消息,想了又想,解释道:“对不起,我妈把手机拿走了,她今天看着我不让我出去。”这是她少有的朋友了。 很快对方发来消息:“你想办法出来啊,找个理由,或者趁她上厕所出去,3=1急急急,不来我找别人了。” “唉,我也不想,实在出不去。” “得得得,下次不叫你了,自己玩去吧!” “别,下次一定来!” 对方没再发消息,李雪樱惴惴不安,但没有朝屋外看一眼。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还不上天?”江姝静悄悄对邓明玉说道。 邓明玉继续念经,见宁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念往生咒,于是停下诵读,回复道:“她算是了却了对外物的执念,还差一点内在。” “什么内在?”江姝静不明白。 邓明玉瞪了她一眼,见她低头认笨才继续说道:“她生前应该在家里并不如意,需要这种友情来支撑内心,现在我们伪造出一个和谐幸福的家庭,她的大脑主动屏蔽或修补不合理的地方,愿意断掉不好的友情,选择家庭,待在家里,但这个家还差父亲才圆满,等他回家,一家人出门游玩,踏出门的那一刻应该就是她升天的时候。” “樱砸!”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 “啊?我在!”李雪樱大声回道。 “来了。”邓明玉低下头,跟上宁烨的节奏继续诵经,江姝静赶忙跟随。 “你爸回来了,开下门,我有点忙,你弟上大厕呢。” “哦,好。”李雪樱打个嗝,起身去开门。 咚咚咚。 “爸,来了!”李雪樱大喊后赶到门前开门。 门外无人,楼道黑漆漆的,感应灯没有听到声音,一盏没亮。 刚刚不是有人敲门么? 一股诡异的惊悚感从心底浮现,李雪樱一阵恶寒,赶忙关门,突然她感到身后有人在看她,那目光的既视感过于强烈,仿佛化为实质,穿透她的脊背,但客厅应该只有她一人才对。 她缓缓转头,看到客厅中央有一双脚浮在半空,抬头望去。 宁烨,邓明玉,江姝静也抬头看,渐渐张大嘴巴,江姝静忍不住道:“我嘞个去,什么玩意儿?贵菊佑介?!” 只见这浮在空中的人长着贵菊佑介的脸,背后伸出两个洁白羽翼,一脸难以琢磨的淡笑,眼睛一眨不眨看向李雪樱,如同从天而降的天使。 “你,你是……”李雪樱心底有什么慢慢浮现,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你是谁!来我们家干嘛!樱子快过来!”母亲半天没听到动静,伸头看了一眼客厅,见此情景赶忙放下手里的碗筷跑出厨房。 厕所里传来抽水声,小儿子刚心满意足地出来,便感到有人抱住他一扔,眼前场景飞速闪过,倒在床上,母亲狠狠拉上房门反锁,与那天使一般的怪人对峙。 “樱子,慢慢绕过来,我看着他。”三人呈一条直线,母亲怒目圆睁,宽大的身躯如同山峦,这什么玩意儿敢过来,一巴掌扇死他! 贵菊佑介没有理会,看着李雪樱,一脸淡然的笑容,指向她的母亲,“动手。” “啊?”李雪樱瞪大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个晃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往前走了一步,顿时心惊肉跳。 “你身上流淌的是低劣罪孽的血液,想洗清孽债,重获新生,就放手去做。” 贵菊佑介转头,看向李雪樱的母亲,目光汇聚到一处,穿透梦境,毫不掩饰地看向宁烨三人,脸上笑容更盛。 “我说,杀了他们。” 宁烨放下经书,神情凝重。 第67章 异世界 “动手。” 天使愉悦地说道。 “樱子,快过来!” 母亲焦急大喊,几乎失声。 “我……我……” 李雪樱手足无措,视线在母亲与天使之间来回移动。 天使右手一转,手里多出来一把水果刀,递给李雪樱,她下意识接过,回过神时打了个寒颤,但刀仿佛黏在手里,被紧紧握住。 “不觉得奇怪么?”天使凑到她耳旁低语,宛如引人堕落的恶魔。 “被父母放弃,受弟弟欺凌,遭同学厌恶,任烂人羞辱,这才是你的人生啊雪樱,看清楚一点。”说完,他轻轻敲打她的脑袋,像是在修理坏掉的收音机。 “樱子,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成绩一团糟,上什么学,早点打工赚钱,找人嫁了吧,还能赚一笔彩礼。” “姐姐,我累了,明天再和你打好不好,进度先缓存。” “李雪樱,给我把地拖干净,有一片垃圾我就告诉妈妈。” “小樱,我想尿尿,一起去厕所吧。” “李雪樱,你再搔首弄姿诱惑林毅,下次就不是吃烟头了,尽管给我试试。” “全世界都放弃你了,但只要我还在陪你,就不要气馁,我一直都会陪着你。” “死猪,给我跪下,是不是饿坏了,想吃一口外卖?那是给我吃的,你吃我拉的吧。” 记忆纷至沓来,美好的,痛苦的,矛盾的,不知道真假,不想知道真假。 李雪樱五官扭曲在一起,痛苦,恐惧,疑惑,逃避,颓丧,绝望,身体拼命后曲,两只脚却颤抖而坚定地向前挪动。 “樱,樱子……”母亲渐渐没了声音,瘫软在地,抵在门上,任由儿子在里面疯狂敲门哭喊。 阴影缓缓覆盖母亲的身体,李雪樱站在她面前,泪流满面,“妈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母亲本能抬手想要阻止明晃晃的刀子,手抬到半空中却硬生生放下来,眼里满是慈爱和歉疚。 母亲彻底放弃抵抗,那眼神让李雪樱本就绞痛的心脏被彻底撕碎。 她大喊,尖叫,咆哮,歇斯底里,拼命想要逃离,身体却不受控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天使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指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两下。 李雪樱两眼顿时失去光芒,脑袋一坠,伫立在原地,天使从她手里拿过刀子,伸出舌头舔舐刀刃,笑得温暖热情,好似放晴的太阳。 “四号法则,谁是67号?我,还是她?”【1】 他脑袋歪到一边,笑意渐渐消失。 “或者两个都是?” 母亲面目狰狞,扑向陌生的怪异男性…… 湿滑的温热液体缓缓流淌,覆盖了李雪樱的脚底。 她浑身一抖,回过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身前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吓得她后退一步,脚下滑滑腻腻的,一个跟头倒在地上。 她抬起摁在地上的左手,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呼吸越发急促,每一口空气都弥漫着腥气的铁锈味。 “啊……啊……” 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嗓子眼却像是被石头堵住,怎么也说不出话,只有无声的呜咽,泪水倾泻而下,滴进血泊,荡起微微波浪,不见踪影。 嘭! 地上的人突然起身,朝她扑来,吓得她愣在原地,那人将她抱在怀里,没有动静。 不一会儿,两臂坠落,尸体如同坏掉的人形玩偶,软软地趴在她身上,李雪樱面目呆滞,泪流的更多了。 “你不是能让我好受点吗,动手吧。” 天使站在她身后,像是优雅的管家鞠躬行礼,“恭喜你,你的身体和心灵都得到了净化,还差一步,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求你了。”李雪樱的目光失去焦点,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恭敬不如从命。”天使叹了一口气,从身后抽出一条长长的荆棘皮鞭。 他用力挥舞,皮鞭在空中留下无数道残影,狠狠打在李雪樱身上。 李雪樱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身体不由自主朝远处躲去,然而下一刻皮鞭即刻迎着势头打来,打得她皮开肉绽,倒在地上蜷缩成球,瑟瑟发抖。 “痛吗?”天使轻轻踏在血水上,俯身关心道,脚底干干净净,如同踩在一层隔膜上。 “痛……心好痛……” “只要身痛,就分不出心痛了哦。”天使笑眯眯道。 李雪樱全身伤口渐渐不再流血,凝成血痂,愈合,一股钻进心眼里的痒感让她不断抓挠伤口。 血痂破裂,愈合,破裂,愈合,流出脓水,就像她的人生,伤口还没愈合便被又一次撕裂,只能迎来腐臭的结局。 “好痒,真的好痒啊!” 天使手里的刀子宛如跳跃的精灵,在手中变换腾挪,他走到卧室门前,看向蜷缩在地的女孩。 “别担心,搭档,他们抓不到我们。” 见女孩完全不理会自己,他耸耸肩,扬起邪恶的笑容,打开门锁,走入房间,将门关上。 屋里陷入死寂,只有女孩凄惨的喊叫回荡在房梁上久久不散。 李雪樱意识模糊不清,不停摇头喃喃自语,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流得满脸都是,却一无所觉,好似将一切都忘了,也许已经不在乎了,在极致的痛苦中沉沦。 “啊啊啊!!!” 血痂越来越厚,颜色越来越深,漆黑如墨,渐渐覆盖她的全身,像是作茧自缚即将蜕变迎来新生的蝴蝶。 阴冷腐败的气息在茧内汇聚,全身皮肤迅速干枯灰败,爬满黑色纹路,滔天的怨念就要冲破束缚,准备大杀四方。 哒哒。 李雪樱猛然睁开双眼,面前是一张可爱小姑娘的脸,小姑娘笑嘻嘻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的脸。 “雪莲,起床啦,爷爷喊我们去帮忙了。” “啊?”李雪樱一脸疑惑,起身环顾四周,她躺在一间简陋的木屋里,屋内除了一张木桌,两张板凳,一个盆,就只有身下的床了。 天气炎热,刚睡醒的她浑身湿乎乎的,脑袋晕晕沉沉,她低头看去,自己穿着古朴的灰色麻衣,瘦小的身体更像是完全撑不起不合形体的衣服。 眼前完全不合时代的景象让她大脑像是被人重锤猛砸,只有一个想法萦绕,脱口而出道:“我穿越了!诶哟。” 眼前年纪相近的女孩子敲她的脑袋,满脸愁容,“你不会又犯病了吧,中午吃药没有?” “这个你先别管。”李雪樱激动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睡醒什么都忘了,你跟我说说,这里是哪里,什么年代,我是谁,你是谁,爷爷是谁?” 小女孩叹了口气,“我是李雪梅,你是李雪莲,这里是李家村,我们都是爷爷捡来的。 你被捡到时重伤昏迷,恢复后似乎患了脑疾,有时失去记忆,有时忘了时间,有时没有意识,全靠爷爷的药才能压制病情,延长清醒时间。 我说完了,跟我走,爷爷给人看病呢,不帮忙他腰受不了。” “哦……哦,好,我跟你走。”李雪樱,也就是现在的李雪莲心中忐忑,似乎转生开局不太走运。 不过想想前世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如今这点问题实在算不得什么,一个小女孩编不出来这么长一串,还情感丰沛,同时也没必要骗自己。 她穿上草鞋,走出木屋,坑坑洼洼的泥地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粪便臭气与尿液的骚味让她十分不适应。 眼前是一排排类似的小木屋,一览无遗,有人注意到她们,抬头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两人一前一后朝村落中间走去,有人不屑,有人无视,有人挑衅,有人垂涎,李雪樱忍不住目露凶光,朝最嚣张的垂涎村民呲牙咧嘴。 那村民人高马大,一身肌肉,正要过来,李雪梅立马敲她一脑壳,乐呵呵对人鞠躬道歉,赶紧拉走,那人吐了口唾沫星子,转身走人。 两人跑出一段距离后慢慢减缓速度,李雪樱不忿道:“喂,干嘛跑,他觉得我们怕了他,迟早还会有麻烦的。”想她死后驰骋酒店,人挡杀人,佛挡杀人,神挡杀人,就是没怂过。 你说为什么只杀人不杀神佛?你见过神佛吗,反正她没见过。 “就知道凶凶凶,你打的过吗你打。”雪梅食指使劲按她脑门,“咱们被欺负了爷爷怎么处理,他又打不过,那人更不怕了,就这样挺好,他有贼心没贼胆。” “哦,好吧。”李雪樱闷闷不乐道,雪梅摸摸她的脑袋,露齿笑,“好啦,走了,爷爷要等不及了。”李雪樱很不满她摸头,再次呲牙咧嘴,被她捏脸制服。 两人走进一个稍微大些的木屋,里面的气味有些刺鼻古怪,一个头发花白,体型壮硕,中气十足的老头子坐在里边给人把脉。 宽大的布衣被穿成了紧身服,水桶粗的手臂上盘虬着大理石般的爆炸肌肉。 他面前排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看病,身旁放了许多花花草草。 李雪樱表情凝固,明明肌肉比那人大了一圈,怎么打不过。 老头子听到脚步声,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说道:“雪梅雪莲,给我写方拿药。” “雪莲犯病了,先让她边上看着,我给她演示吧。”李雪梅拍拍胸脯,大步走去。 老头子不吭声,开始报药名,重量,李雪梅从花草里捡出一手零碎的草药,到角落生火煎熬。 李雪樱悄悄走到一旁观察,字复杂了一点,但大部分认得清,花花草草的就不认识了。 “忘了字和花草了?”老头子说完药方,突然说道,显然注意到了她好奇的眼神。 “嗯,字还认得一些。”李雪樱点头应道,没有多说,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行吧,边上认真看,能帮一点是一点。” 天色不知不觉变得昏暗,见没人来了,老头子起身招呼:“走了,回家做饭去。” 李雪樱好奇道:“这些东西不带走吗,会有人偷吧?” 老头子不耐烦地摆手,“村里就我懂,谁敢偷,跟村长说一声,村民就得把人抓出来打死。” “这样。”李雪樱点头,确实损人不利己。 她走出木屋,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粪便味差点让她吐出来,看另外两人神色寻常,显然已经习惯了,屋里的草药味说不上难闻,但闻久了实在受不了。 【1】电影《禁闭岛》台词。电影讲述了一位警官前往调查岛上的精神病院,发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的故事。 第68章 假生 翅膀男笑容诡异,食指直指宁烨三人,江姝静扯住宁烨的袖口,脸色戚戚,“他是看到我们了吗,这个天使一样的人是哪来的啊?” 邓明玉起身,呈防备姿态,“它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了,而且为什么那张脸是贵菊佑介?” “应该是洗脑。”宁烨开口,“记得周启博说的神待少女吗,等待神明拯救的少女,恐怕在她心里,贵菊佑介已经取代父亲,成为更伟大的存在。” 江姝静皱眉,“将亲手杀死自己的人当作神明?” “很难理解其中的关节,可能只有贵菊佑介本人可以解释了。”邓明玉回答她的问题,与此同时,画面中女孩正提刀缓缓靠近自己的母亲,仿佛空气中有什么在拉着她的手强行过去。 这个细节映入宁烨眼帘,顿时转过弯,“不对,这是女生的精神世界,不应该会被强迫才对,他不只是贵菊佑介,是她本人,她有精神障碍。” “她把自己当成了贵菊佑介?”江姝静明白了,“但现在怎么办,已经失败了吧?撤退还是弥补,赶紧决定。” 极度血腥残忍的画面让三人沉默,紧接着天使动手,女孩双手掐进自己的肉里抓挠,发出痛苦又舒爽的嚎叫,宁烨缓缓闭眼。 青春期。 家庭矛盾。 被陌生人诱拐。 在暴力下屈服,甚至理解施害者,精神上成为了施害者。 在精神世界化身天使与父亲的贵菊佑介,同时也是自己的意志。 在天使指示下伤害精神世界中的亲人。 她的尸体怎么到外置空调上的? “去那里待着,用胶带把自己绑好,不然会给我惹麻烦。” “嗯。” 结局是这样吧,她是在贵菊佑介的命令下自愿过去的,哪怕身体已经千疮百孔,虚弱无力,但屋里不缺绳索皮带,如果有贵菊佑介辅助,大概率能上去,即使失败了也能拽回来重新尝试。 一个反抗父母,被残虐洗脑,精神崩溃,听命于外人的少女,如何让她的亡灵得以解脱? 宁烨豁然睁开双眼,此时女孩又一次抓破刚刚恢复的伤口,发出凄惨的尖叫,于是说道:“我有个想法,出奇制胜。” “怎么出奇?”邓明玉接话。 宁烨下一句话让另外两人愕然,“让她继续做异世界的梦,过另一种生活。” 邓明玉当即提出反对,“这个工作量短时间内不可能搞得赢的。” “利用她年纪小,精神不稳定,易操控的弱点,不需要完整的故事,只需要制作多个记忆碎片拼接,以她的经历会相信。” 邓明玉面色犹豫,好像没什么疏漏,但这种方法一听就觉得不靠谱,“这样能行吗?” 宁烨目光闪过一丝狰狞,“她已经向我们暴露了精神极度不稳定的弱点,不抓住太可惜了,不行也得行,骗一次也是骗,骗中骗也是骗,准备吧。” 他目光停留在邓明玉的脖颈,上面有一条极深的绳痕,仿佛已经和脖子融为一体,“短时间构筑的谎言并不稳定,容易出错,静静,你准备进入梦境引导维护,我负责不断完善梦境,明玉,你辅助我。” “好。” “明白。”邓明玉面不改色,悄悄拉起领口,但盖不上绳纹,索性当作不知道。 宁烨赶紧抽出空白符纸,掏出一支特质笔,拇指按在笔杆按钮上,按钮弹出针刺,瞬间戳进肉里汲取血液,笔尖在符纸上舞动,留下鲜红的字迹。 他不断在上面添加设定,条件,背景,细节,密密麻麻看不清楚,邓明玉和江姝静赶紧躬身续上三根新香。 血茧缓缓形成,李雪樱在逐渐黑暗中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咚咚声,陡然睁开双眼,面前竟是一个陌生的可爱少女。 …… “雪莲,雪莲,嘿!” 李雪樱猛然惊醒,化名李雪梅的江姝静撇撇嘴,刨干净碗里最后一点黍米,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别犯病啦,快吃饭。” “啊,哦。”李雪樱点点头,心不甘情不愿地扒一口碗里奇怪的谷物,很硬,没味道,吃惯了现代的美味,这些东西怎么下得了嘴,勉强果腹吧。 这时她才回过味来,她怎么坐在这里吃饭,不是在回去的路上吗? 中间这段记忆完全想不起来,让她心中一凛,难不成把上一世的糟粕也带过来了。 上一世死前七天的记忆涌上心头,那个男人令人作呕难以捉摸的残忍笑容几乎让她窒息,又让她深深着迷。 意识时有时无,分不清什么时候清醒,什么时候昏迷,有时一睁眼就会出现在屋里的某个地方,有时回过神,遍体鳞伤浑身疼痛瘙痒,传来腐臭的气味。 每次看着男人的背影走进浴室清洗血迹,都好想让他继续暴行,让身体贴合支离破碎的灵魂。 可他明白,她也明白,浅尝辄止才会让她逃不出男人的手掌心。 但她不是李雪樱了,她的名字是李雪莲,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在这里也有一个小姑娘还一个老头子帮衬,就算是有人要杀自己,也算多了两个肉盾。 根据这个李雪梅的讲述,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大陆,由名为大月的国家掌控,大月国鼎盛已过,开始走下坡路,各地民不聊生,纷纷起义,又被大月迅速镇压。 按她的说法,大月最初就是靠联合农、奴起义发家,推翻上一国的统治,因此对这条路线知根知底,严加防范,农奴路线基本被堵死。 手段无非是分化队伍,转移矛盾,诬陷迫害等手段,加上起义部队成分复杂,还不待两军对垒,民兵营便已发生营啸。 李雪梅拿起一只木筷侃侃而谈,“要我说啊,哪方的来源是什么,就会想尽办法把这个来源堵死,大月封杀了这条路,之前的金煌国,开国皇帝是前朝大皇子的舅舅,所以金煌国便把皇亲贵戚的路堵死了,再之前呢,开国皇帝背景是中央军将军,所以就把首都军夺权的可能扼杀了。” 李雪莲想了想,说道:“那不就是说,迟早有一天,一条路都没有了。诶哟,你干嘛?” 李雪梅拿筷尾敲她的脑袋,洋洋得意,“想什么呢,堵了一条或者几条路,就得拉拢其他路,不然谁支持他呀。” “这样。”李雪莲点点头,装作懂了的样子,毕竟一个贫困山村的小姑娘讨论什么王朝更替,实在是没有信服力。 当然她也没有从现代思维里跳出来,不然就会意识到这个背景下逃荒的村娃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见识,至于旁边“做出来”的故事人物老头子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赤极军招兵!下至十四上至五十,享两餐板床,兵器轻甲,反月帝妖统!” “赤极军招兵……” 屋外一道洪亮的喊声由远及近,还有马蹄跑动声,老头子脸色大变,豁然起身,招呼道:“雪梅,带雪莲去屋后地道躲着,赤极军来了。” 李雪莲不知所措,被李雪梅拉着来到屋后,地上长满了杂草,她掀开其中一片,这片杂草是由草绳编织固定,下面是掩藏起来的地窖。 两人躲在里面,周围满是草药,气味怪异,说不上太难闻。 李雪莲轻拉李雪梅的袖口,小声问道:“喂,什么赤极军?” “第四条路,邻边小国的侵略军。” 第69章 跳帧 “嘘。” 李雪莲还想问什么,见状只得闭嘴,周围一片安静,和瘦小的李雪梅贴在一起的触觉格外敏感,可以感受到接触的每一处肌肤,顿时心里有些尴尬。 两人似有所觉,抬头看见对方也抬起头,视线对上,赶忙瞥到一旁,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头上传来声响,于是赶紧附耳倾听。 老头赶忙把两副碗筷藏到草篓里,再把屋里明显属于女孩子的衣物物件一块塞进去,正襟危坐,等待着什么。 咚咚! “开门!赤极军!” 房门剧烈颤动,老头急忙回道:“来了。” 打开门,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鼻子,两道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阴影手持火把,黯淡的火光下冷峻麻木的表情晦暗不明,远处还能听到其他家有人敲门喊话。 “老人家贵庚。”正面这人目光炯炯有神,紧盯着他,没有提问,而是用审讯的语气,老头只得低头答道:“五十有四。” 侧面那人不由分说,扒开老头直入屋内,环视一圈后回头,“头,没别人。” 老头张张嘴,没有说话,看向门前的头头,兵头笑了笑,僵硬的面孔像是曝尸荒野的死人脸。 “你是我拜访的第一家,这么巧?” 老头浑身一抖,跪倒拜服,嘴里辩解道:“不是巧,大人,村长家有全村人的记录,草民确实是上年纪了。” “哦?这样啊,倒是我错怪你了。”兵头随意走进屋里,低眉垂眸,扫视一遍屋内,坐到老头原先坐的椅子上,小兵站在老头身侧,右手扶刀。 兵头饶有趣味地目视老头将抵在地上的头移至他脚前,这才问道:“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没生个娃啊?” 他注意到老头的手指掐进手心,“草民贱内流产自缢,至今无后。” 兵头点点脑袋,“倒是个至情至性的汉子。”然而话头一转,似是随意问话:“那,几人和你住啊?” 老头心里一沉,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然而面上不显,茫然抬头,“这……草民一人独居,没人和草民一起住。” “哦~,这样,我明白了。”兵头挑眉,认同般冲边上的士兵点头,士兵咧开嘴无声地笑,那做派嘲讽与讽刺的态度昭然若揭。 “大人,千真万确,草民不敢骗大人您啊!可能偶有流民经过借住,草民心有怜悯,暂且让人住上一晚,平常真是只有草民一人啊。”老头几次起身拜服,表明诚心,心却几乎沉到谷底。 兵头手肘在腿上,盯着他的后脑勺,“老人家,你说的太对了,但你知道你错漏了什么吗?” 没等老头回话,他自问自答,“年事已高,家中无后,为何一顿晚饭,会有三张椅子呢?” 老头心头如被巨锤猛砸,冷汗浸湿了后背,兵头一副关心的样子,扶起老头,“看看你,吓成什么样子了,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只活死笑面虎,老头心中念头急转,眼中湿润,沙哑道:“不怕大人笑话,小的在亡妻离世前,给孩子做了一张木椅,如今时常挂念亡妻,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所以椅子摆在这里,当是他们陪着了。” 兵头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士兵抿嘴,一时间三人似乎都沉浸在悲伤中。 “老人家,你打过仗吗?”兵头语气缓和,像是想要转移他的思绪。 老头不假思索,张口便答,“草民年轻时当过兵,见过一些场面,一次打仗和队伍走散,顺着河流竟然回到村子附近,和官人打过招呼后干脆卸了职,种地谋生了。” 兵头瞟了一眼他的肱二头肌,啧啧嘴,“看得出来,老爷子忘不了那个时候啊。” 见形势缓和下来,老头面上也露出疲惫的笑容,在种地背景下倒也没有露出马脚,“呵呵,都是大好男儿,心里都有股火气。” “你闻得到味道吗?”兵头突然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让老头不由自主看向他的眼睛。 “味…味道?” “汗味,血味,烟味,病味,尿味,粪味,尸味。”兵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两手抬到空中,仿佛在随美妙的乐曲起舞。 “战争的味道,你还记得吧?身体累到没有知觉,只有不断下坠,眼前发黑,汗水滴进眼睛里,连擦眼的手都没有,只有鼻子,一直闻得到味道,我才知道我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我闻到了三个人的味道,有两个女人。”他睁开眼,眼里的冷漠如冰锋般削向老头心窝,士兵拔出长剑,露出急不可耐的狞笑。 “让我见见你死而复生的亡妻和女儿吧。” 听到这里,扮作李雪梅的江姝静按照灌进脑子里的剧情,焦急地推开李雪莲,“不行,我要救他。” 李雪莲赶忙抓住她不让走,“别傻,你怎么打的过。” 李雪梅瞪了她一眼,“他救了咱们,给我们住,给我们吃,教我们手艺,这命现在不还,还等到什么时候?” “诶,你,你——”眼见李雪梅爬出地窖,李雪莲仿佛看到那个男人转身,就要离她而去,留下黑洞一样的空虚和无法填满的欲望,身上仿佛有蚂蚁在爬。 无意识间,她的身上泛起青黑色的纹路,如同本该埋入土中的尸体。 嘭! “别动他!” 屋后一块木板突然被推开,江姝静大喊,娇嫩的面庞让两名士兵眼里冒出火光,士兵咽下激增的口水,向她走去。 ………… …… 嗯? 李雪莲茫然抬起双手,上面沾满了厚重滑腻的血污,右手死死抓着一个心脏,心脏还连在人身上,跳动微弱。 她抬起头,一个高大陌生的男人面孔映入眼帘,戴着赤红的头盔,两眼失神,抿嘴试图堵住不断溢出的血液。 男人身体晃了晃,软软倒下,扯断了连着心脏的血管,露出身后瑟缩惊恐的村民,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 她站在村口小道上,披头散发,满身血污,漆黑的夜里如恶鬼降临。 “诶?” 第70章 新地 老头抱住衣衫不整的李雪梅,身体往后仰了仰,脸上的恐惧清晰可见。 门口一身血衣的女鬼盯着他怀里的女生,一言不发。 “你走。”老头沉声说道。 “不……”他怀里传来虚弱的呢喃。 “走!”老头暴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佝偻下去,语气颓然,“走吧,不要回来,逃的越远越好。” “发生了什么?”女鬼开口,声带像是被刀削过,沙哑到几乎听不清在说什么。 “士兵打倒了我,抓住雪梅,军官对她动手动脚,你突然冲进屋里,徒手杀了军官和士兵,然后走出屋子,外面不断传来哀嚎,就这样。”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劝说道:“不要指望大月保护你,只能让它保护自己,你往大月内陆走,一直走,追兵追不到你,隐姓埋名就没事了。” 老头简短说完,李雪莲以上一世杀人的经历立马脑补出了对应的画面,实在过于惨烈,让她热血沸腾,可恨当时没有意识,不能亲自感受扯断肢体,划开皮肉的美妙。 然而浑身充沛的精力让她觉得十分别扭,不像是大杀四方后的感觉,她现在是活人,不是鬼,应该会累才对。 但她仍然认为是自己昏倒后,另一个自己操控身体大开杀戒,而不是突然跳转了画面。 她又活过来了,在另一个世界,叫李雪莲。 杀杀杀杀杀…… 还是李雪樱? “带我走。”李雪梅挣扎着从老头怀里出来,又倒在地上,抬头看向她,目光坚定,李雪莲面无表情,静静地与她对视。 老头子脸色大变,急忙道:“你走什么,你又没...没...没动手……”越说他声音越低,心虚地看向门口的李雪莲。 “士兵不会拿我怎么样,村民呢?哪怕我没事,但他们会怎么看我,对我,您应该心知肚明吧?如果哪一天您不在了,我怎么办?”李雪梅一连串的问题让老头子哑口无言。 李雪莲看着她步履蹒跚,一步步接近自己,毫不在意地牵住她沾满血污的手,心里不由得一颤,刚刚还沉浸在幻想中杀人的场景没回过神,差点对她动手。 就在这时,李雪梅瞪大双眼,看到远处一群身强力壮的村民将一个俊美高大,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男人五花大绑,男人一脸愤怒,却被捂嘴喊不出声,其中一个村民对上她的目光,回以一笑,友善中透露着一丝猥琐,正是之前挑衅两人的强壮男性。 靠,宁烨办事这么粗暴么。 她赶紧抓着李雪莲的手走进屋里,关上门,免得露出马脚。 “老头,私房钱拿来。”李雪梅伸手,眼睛瞪的滚圆。 老头子被突如其来的揭老底整得一脸懵,“什,什么私房钱?我没私房钱,你别污蔑我。” 一段记忆莫名浮上心头,她悠长地哦了一声,拉着李雪莲回到地下室,扒开一层层药草,露出里面的银票银两还有铜钱。 李雪梅抄起一叠银票还有几串铜钱塞进怀里,正要跟老头子打个招呼,外面又隐隐传来马蹄声和吆喝声。 她猛地转头,焦急喊道:“我们——” …… 嗯? 李雪莲猛地惊醒,李雪梅正拉着她走在一条崎岖的小道上,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 周围杂草丛生,头顶的太阳炽热火辣,万里无云,只有她俩走在路上,前方没有尽头。 她心里冷的吓人。 看样子除了暴走杀人,还会有毫无征兆无法反抗的断片,自己是多重人格?还是其他病症? 什么病是第二个问题,首要问题是如何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以这个身体的状况。 强烈的负面情绪让她脚步一顿,李雪梅感觉手上传来的力道,回头望去,见她面色不对,不假思索道:“醒了?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她犹豫两秒,点头。 李雪梅耸肩,撇撇嘴,没当回事,“忘了就忘了,没什么事,忘了也好,记那么多也是平添烦恼。” 李雪莲目光偷瞄雪梅身上不知何时沾上的污泥草屑,自己身上则没什么痕迹,明白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之前在保护自己,内心又一次悸动,让她感到不安。 上一世悸动,她付出了灵魂和生命的代价,这一次呢? 杀杀杀杀杀…… 好久没有了,用她的尸体好好安慰自己吧…… 嘻嘻。 “喂!” 眼前突然跳出来一张大脸,吓了她一跳,李雪梅上下扫视她,拍拍胸脯,咧嘴笑,“哼哼,平常你罩我,谁敢过来你就干掉他,你犯病了就我罩你,不带怕的懂吧。” 你当在小说里啊,两个小女孩在这个时代能干什么。 被打断思绪,李雪莲不由得在心里吐槽,但貌似也没有别的方法了,她上一世也只是一个自暴自弃的初中生,哪怕经历了极度恐怖,思维也没有多少长进。 “喂。”李雪莲开口,“你过去来自大户人家?” 她看到李雪梅瞪大眼睛,一脸惊奇地回道:“才看出来啊,笨的你。” “呃……”李雪莲顿时卡壳,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雪梅走在前面,她只能看到背影,“我家还要往南一点,住在海边,你知道海吧,一望无际的蓝色的水湖。我爹爹在官府做事,有一天突然冲进家里,让我娘带我走,我们就走了,爹爹应该是死了。” “那你娘呢?” 李雪梅脚步一顿,又继续向前走,“人太多,走散了。” 一时间两人没有再说话,气氛低沉下来,过了些许,李雪梅突然问道:“我说完了,你呢?” “我?” “嗯哼,还记得吗?” 李雪莲沉默许久,一幕幕画面在心头闪过,就在江姝静暗叹一口气,准备再找机会时终于开口了。 “我出生后爸妈把我当成宝,虽然过得没有多富裕,也时常有争吵,但还算可以。” “嗯,我在听。” “然后我弟出生了,爸妈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当初的我一样,目不转睛,自然没有再看我一眼。” “哈哈。”李雪梅干笑两声,“没办法,你家里缺男娃娃种田吧?” 李雪莲笑了两声,解释不了,就应了,“呵呵,可能吧。” “爸妈把他当成家里的希望,但也因为他的出生家里不堪重负,哪怕我表现再好,他再顽劣不堪,被放弃的也依然是我,爸妈矛盾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激烈,弟弟长大了,学会将矛头指向我。” “然后呢?” “……” “然后我变得和他一样了。” 重重吐出一口混浊的热气,李雪莲抬高语调,试图证明自己很放松,“所以又一次争吵后,我离家出走,碰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 “嗯,一个来自另一个国家,很有魅力的男人,成熟,性感,帅气,声音很温柔,很磁性,也很尊重我,如果我不愿意他不会强迫我。” “听上去很好哦。” “是,前提是你能接受他的请求。” “按他的话来说,我的父母不尊重我,是因为我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利益,反而是负担。他对我无微不至地关照,给我吃住玩,与之相对的,我也要满足他的需求。” 她低着头,微微抬眼,李雪梅的背影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没有异动,这才继续道: “最开始只是牵个手,后面,后面……他用绳子把我绑起来,用针扎我,用木刺穿刺,还有更过分的……” “你没反抗吗?” “……” “一开始想反抗,后面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只记得做了一个梦,杀了很多和他一样的人,但又舍不得他们,再醒来,我就在这里了。” 李雪梅脚步停下,转身,李雪莲鼓起勇气抬起眼睛,却发现她的眼神越过自己,看向后方,不由得也转头望去。 就在这一刻,李雪梅立马回头,从兜里掏出一把激光剑! 她愣住了。 前方朝他们跑来的俊美男人也愣住了。 回过神,手上冒着绿光的激光剑变成了一把造型怪异的手枪,她试着瞄准,扣下扳机,滋的一声,枪口喷出一股蓝色电流状的东西,打在男人身上,男人来不及反应直接化为黑灰,随风飘散。 听到异响,李雪莲回过头,面前的女孩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说道:“我以为后面有人,就看了下。好了啦,我们还有机会从头再来,不要想了。” 说完,她伸出手。 李雪莲勉强笑了笑,伸手牵住她,任由她拉着往前走,等大脑冷静下来,问道:“对了,我们这是——” 噔。 嘈杂人声顷刻充斥耳旁,不远处的高大城墙和前方看不到头的人群映入眼帘。 “去哪里?” 李雪莲愣愣地说完,瞪大眼,惊出一身冷汗,脸色霎时间变得异常难看。 手上传来温润的触觉,李雪梅嘴角含笑,宽慰道:“你醒了,没事没事,我看着你,不会有事,我们到最近的城池了。” 李雪莲微微眯眼,感受脑袋被一只微凉的小手轻抚,一股安心的感觉在心间弥漫,好像就这样也挺好。 她需要自己保护她安全,现在也没有其他可以在犯病时托付的对象,但不能把命全押在这个李雪梅身上,万一走散或者死了,自己可就没活路了。 而且她知道自己的过去。 杀已是板上钉钉,什么时候杀呢? 第71章 包子 天空的颜色从漆黑如墨悄无声息的变淡,直到某一刻太阳从东方升起,公鸡打鸣,南鑫城逐渐从沉睡中苏醒。 衣着华贵的人群前往酒楼,衣着朴素的人群或是家中简单吃点面饼,或是挑选街边小吃摊位,两波人群在主干道上泾渭分明,互不打扰,如同对方并不存在。 只是最近在小摊位上买早餐的人比以往多了一点,因为小摊堆里多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还有她们卖的野菜包子。 “一文钱两个诶!新鲜美味的野菜包子!好吃不贵!” 一个高大雄壮,全身黑衣,的寸头男子越过不敢吱声的人群,挥开带着面香的蒸汽,从兜里掏出一个牌子放到桌上。 “小老板娘,来两个野菜包子,再来碗粥,来碟咸菜,黑水帮的,帮徽在这儿。” “好嘞!” 李雪莲拿起帮徽辨别清楚后,从蒸笼里拿出来两个包子,再舀一碗粟米粥,递给男子,男子满意点头,拿起帮徽和早餐,坐到一旁的板凳上,一口包子一口粥,吃的津津有味,她则趁着间隙在账本上黑水帮右侧记了一笔。 “两个野菜包子。” “好,马上!” “梅子姐,包子好了没?” “马上!” 李雪梅把最后一个包子放进笼屉里,长出一口气,抬起头,天空有一个小黑点,背上有一双翅膀的俊美男人正极速飞来,映照她身影的瞳孔里是毫不掩饰的仇恨。 她不慌不忙从箱子里抽出一支火箭筒,瞄准后发射,也没看结果,继续蒸包子去了。 远方传来炮仗还是炮火的声响,所有人都继续自己的事,李雪莲本来就忙,更没时间关心这点小插曲,以为是谁结婚放炮。 说是包子,也只是小拇指指节大小的野菜馅,野菜经过简单腌制,带点咸味罢了。 但便宜管饱,可以撑到晚饭,对买包子的人而言,这比吃得好更重要。 这个时代的百姓只有两餐,吃得起三餐的人在酒楼戏院。 李雪梅和李雪莲用老头子的积蓄开了一家包子铺,打点完官员后正式开业,没想到还有一轮轮帮派收取费用。 就在李雪莲即将暴走,帮派成员也感觉有点不对劲的关头,李雪梅拉走人高马大的带头老大,紧接着便是一阵难懂的“帮派福利”,“区别特色”,“美女就是凝聚力”之类的难懂字眼,约定每月帮派有免费配额,只需维护小摊治安,还会有特供小吃。 于是带头老大晕晕乎乎回到帮派,跟首领一通忽悠,首领当机立断给老大俩耳刮子,怒气冲冲带了一伙人前去立威,却看到隔壁赤霞帮和一个小姑娘握手的场面。 不能你们有特色福利我们没有,而且还能省下一笔普通成员吃饭的开支,其他摊子又不敢跟他们合作,担心黑吃黑,自己遭罪。 于是附近帮派很快与包子铺达成合作,名声传到其他城区的帮派,两姐妹的包子铺很快成为民间帮派普通成员吃饭的地方,从免费吃变成了帮派承担部分费用,虽然还是亏,但终归给了些钱,大家吃饭的时候吃饭,吃完了再回帮派砍杀,包子铺只管做吃的,相安无事。 和他们谈判的李雪梅,被叫做大老板娘,卖包子的李雪莲,叫小老板娘。 来吃饭的普通成员都知道小老板娘有隐疾,不时遗忘之前的事情,又由于他们不需要花钱买,所以会在她犯病时维护秩序。 至于成本呢,在庞大的人流量带来的人群效应与免保护费下,并不是不能接受。 人群越来越少,随着最后一桌客人起身离席,夕阳洒在篷子上,还有精疲力竭的两姐妹脸上。 这周值班的帮派成员前来收拾摊子,收拾完护送她们回家后走人。 时间在李雪莲眼前飞速闪过,有时她出现在摊子后,有时出现在回去的路上,有时躺在床上,一天,一星期,一个月—— 一年。 按李雪梅的说法,已经过去一年了,对她来说,好像没过去多久,也许是因为忘记太多了吧。 杀李雪梅的想法还记得,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了,似乎和她在一起还不错,无论碰到什么麻烦都会被她解决,还很关心自己。 这是不杀她的理由吗?好像也不是。 可能是每天都很累吧,虽然不记得了,但是有每天精疲力尽的印象,还有什么力气杀人呢,更没有精力幻想男女之事。 喜欢这种生活? “四个包子,来碗粥。” “啊,好。” 她猛地回过神,自己站在包子铺里,下意识拿出四个包子递给眼前的客人,突然动作一顿,愣愣地看着这个熟客,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 老爷爷呵呵一笑,“怎么了,小老板娘,不记得我了?” “不,不是。”她沉吟些许,迟疑道:“感觉您比之前好像老了很多。” 老爷爷把纹钱放在桌上,感叹道:“你不也是吗,过去了这么多年,岁月如梭啊。” 李雪莲抬起双手,眼神迷茫,这双手比最初变了很多,更粗糙,更厚实,更有力,满是岁月的痕迹。 自己多少岁了? “雪莲,怎么了?” 她惊醒过来,自己坐在床边,桌上点了蜡烛,李雪梅躺在床上随意问道。 李雪莲定眼认真看向她,她还是最初记得她时的样子,时间仿佛从她身边穿过,没有留下痕迹,只是那双眼睛,多了很多血丝,不像看起来那么轻松。 “嗯?”李雪梅疑惑看向她。 她沉默片刻,回答:“没事。” 呼,呼。 风吹过蜡烛,火焰飘忽不定,照在两人脸上。 “梅子姐。” “嗯?” “我们是什么关系啊?”李雪莲抱住腿,将头埋进怀里。 “什么关系啊。”李雪梅想了想,举起拳头,“我们是包子帮姐妹花!南鑫城一呼百应,纵横无双!” “那你真名是什么?现实里的?” 啪啦。 一只蛾子穿过火焰,掉到桌上,扑腾翅膀挣扎,很快便不动了。 “江……” “好了不要说了!”李雪莲突然打断她,带着哭腔,“为什么没有人真的爱我,我做错什么了?” 一只手轻抚她的后背,她抬起头,还是那张可爱的脸,“可是雪莲,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李雪莲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江姝静想了一会儿,问道:“杀人呢?” “很爽。” “开心吗?” “……” “所以我在这里。” 江姝静把她搂在怀里,起初她还有些抗拒,但还是忍不住,抱住江姝静一直哭,哭累了,两人平躺在床上,望向天花板。 “梅子姐,你是干嘛的?” “超度冤死的亡灵。” “我是问职业。” “嗯……给冤死的亡灵超度?” 李雪莲忍不住朝她屁股踹了一脚。 “你们之前打算怎么超度我啊?” “嗯……可能是想让你体验好的人情冷暖,寿终正寝,安然离世……吧?我也不知道,他总是异想天开,有一出是一出的。” “他?男生吗?帅吗?” “哈哈,帅的很,我超喜欢。” “呃,他听得到吧?” “没事,他每天都听。” 李雪莲不由得同情这个素未谋面的男生,这算性骚扰吗? “我可以在这里活下去吗?” “做不到的。” “为什么?” “我的……战友,他们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护这个脆弱的梦境,坚持不了多久。” “那梦境结束了,我没有上天堂的话,我会怎么样?” “继续发疯,直到其他更强的人来找你。” “他们会杀我吗?” “可能吧,所以我们会尽一切努力让你安息,不要一直痛苦下去。” 安静了一阵,李雪莲突然坐起身,朝她说道:“梅子姐,我想去卖包子。” 江姝静叹了一口气,朝天花板说道:“听到了没?” 噔。 叫卖声,聊天声,大笑声突兀冒出,人声鼎沸,她们转瞬出现在包子铺,熙熙攘攘的人群经过小吃摊,不时左右扫视,斟酌早餐选哪个好,不远处鸡栏里的公鸡打鸣,引得不少人回眸,贪婪的视线让它打了个颤,赶紧跑回鸡群里。 “来四个野菜包,再来一碗粥一碟咸菜!”面前一家三口的丈夫大声喊道,这里人太多,只能用喊的。 “好嘞!” 李雪莲像往常一样,认真接待每一个客人,似乎比之前还要热情很多,又像是错觉。 眼见李雪莲接待完最后一个客人,江姝静脑海中浮现出一阵异样,抬头看向阁楼,一身黑衣兜帽的男子站在楼顶,伺机待发,眼见暴露,便不再掩饰,拉住绑在房顶尖端的绳索飞速下降。 她撇撇嘴,正要从兜里掏出大宝贝,没想到李雪莲突然抬手阻止她,“没事,让他过来。” 贵菊佑介落到地上,围绕两人左右移动,直到周围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似的盯着他,才不好意思地停下动作,一步步试探着朝李雪莲走去。 直到走到近前,他摘下口罩,露出俊美的面貌,那劫后余生的表情过于复杂,很难想象其中蕴含的情感,周围的人也像是程序一样恢复原来的样子。 “李雪樱,你可是让我好找啊。”他幽幽说道。 李雪莲认真看他,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贵菊佑介的目光越过她,看向江姝静,“这个姓江的在骗你,你不明白吗?他们都在骗你,欺负你,把你当成傻子耍,你不生气?你不愤怒?你是我的玩具,你敢背叛主人?!” 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怒吼出声。 李雪莲听完面无表情,突然忍不住笑出来,“哈哈,我只听到她姓江,你就只知道她姓江。” “你……”贵菊佑介卡壳,这脑回路完全跟不上,虽然共享一个大脑,但似乎运行区域有差异。 李雪莲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突然抬手轻抚他的面庞,贵菊佑介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一步,她只得收回手。 “我怕贵菊佑介,现在也是,但我不怕冒牌货,哪怕我依然害怕你这张脸。” 贵菊佑介两只手扒在脸上,手指抠进肉里,用力往下抓,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沟,他露出狰狞的笑容,齿间满是鲜血,如同地狱的恶魔。 “我是真还是假,这无所谓,没人在乎我是谁。因为你所经历的都是真,我只是让你明白这个事实,你忘不了,更释怀不了。” 他伸出如同蛇信一般的长舌舔过嘴唇,嘶哑的声音像是从破损的录音带里传出,“你杀不了你妈,杀不了你爸,杀不了你弟弟,只能杀我泄愤,你不过是个被困在酒店里的妓女,活着猪狗不如,死了人嫌狗厌,醒醒吧,你觉得这些虚假的东西很重要?哈,马上就没了,你马上什么都没有了,连假的也没了,除了继续杀下去,你无路可走。” 他侧头到李雪莲耳边低语:“从出生到死去,你都一文不值。” “对了。”李雪莲开口,声音沙哑,泪水决堤,从眼角流下。 她转身从蒸笼里拿出一个包子,放到贵菊佑介手上,露出笑一样的哭脸,阳光灿烂。 “我卖的包子,吃一个吧,不要钱。” 贵菊佑介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回过神,露出不屑的笑容,就要把包子扔到地上。 “求求你。”泪水折射阳光,晶莹剔透的眼睛看着他,李雪莲声音颤抖道:“马上就没了,吃一个吧。” 贵菊佑介不笑了,他举起右手,看向手里说不清是包子还是馒头的东西,刚蒸好的面香钻入鼻孔,是一阵好闻的清香,引得肚子传来叫声。 他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品尝,咽下去,又看了一眼包子,里面还是白的。 “我没吃到馅。” 李雪莲噗嗤一声,笑道:“因为我不是好人啊。” 他挑起眉头,不信邪,又咬了一口,总算吃到馅了,咸咸干干的,并不好吃。 他笑了。 “真他妈傻逼。” 第72章 交心 江姝静迷迷糊糊睁开眼,还在回味梦境结束前的景象。 李雪莲最后给了她一个包子,是她自己包的。 里面是她的心脏。 也是诅咒气息。 上一次悸动,她付出了灵魂和生命的代价,这一次,她把心脏留下了。 “静静,你没事吧?” 旁边传来邓明玉担忧的声音,她回头看,顿时一惊,宁烨眼睛紧闭,脸色惨白,躺在地上,旁边的坛体上满是符咒,上面用鲜血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宁烨!” 江姝静连滚带爬跑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焦急道:“宁烨你没事吧?” 宁烨勉强睁开一道眼缝,又闭上,虚弱无力道:“我就知道你能处理得来,下次再也不敢了,差点写死在这儿。” 说完,他在两女的搀扶下起身,看了一眼枯瘦溃烂的尸体,说道:“这里交给警方处理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怎么了?”邓明玉没搞清状况。 宁烨沉默片刻,说道:“我只是猜测,这里暗流涌动,我们只是被裹挟来解决一点“小麻烦”的,最好不要知道太多,更不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其中,做好我们该做的就行。” 看着两女懵懵的表情,他努力打起精神,正色道:“反正和我们没关系,快走吧。” …… 一对衣着朴素的中年夫妇在警方的陪伴下站在走廊上,面容憔悴麻木,疲惫的黑眼圈尤为严重,看上去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还有一个百无聊赖的男生被一名警员牵着,靠墙站在一旁。 妇人肩膀内弯,佝偻着身子,手上提了一个麻布袋,直直的望向眼前的房门,那眼神仿佛要透过门去,看到里面的内容。 丈夫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自从女儿失踪后,两人反而冰释前嫌,生活越来越有起色,面貌却越发颓丧,他眼神温柔而又疲惫地看着妻子的侧脸,想看向那道门,却又缩回目光。 房门打开,一名警员率先走出,后面一行人依次出来,邓明玉和江姝静落在最后,宁烨没有出来,过了片刻才和之前有过交流的向坤警官一起走出。 中年夫妻的视线完全被警员手中的黑盒吸引,僵硬耷拉的肉皮扯动五官,作出难过又解脱的复杂表情,层层叠叠的皱纹甚至分不清哪里是眼睛。 “啊...啊...” 妇人抬起双手,朝黑盒子伸去,伸到一半再也忍不住,两手抬起,紧紧捂住脸,跪倒在地,发出小声的呜咽。 丈夫走上前,郑重地接过盒子,可以感受到盒子的沉重与内部的空洞,他想要抚摸盒子,却两手盛着它不敢乱动,下嘴唇往上覆盖住上嘴唇,嘴角微微撇起,露出难看的笑容,腰弯至九十度向警员鞠躬。 他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回到妻子旁边,跪下来,一手搂着女儿的骨灰盒,一手搂着妻子的肩膀,男孩见状一开始不知所措,过了几秒才有些不情愿地跑过来抱住父母,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几名警员沉默地陪伴在他们身边,试图用这种方式抚慰二人,宁烨三人则站在一旁,神情各异。 两夫妻的表情举动出乎宁烨的预料,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李雪樱记忆出错了,还是她的父母演技炉火纯青,亦或者,直到女儿死去,他们才愿意表达自己的爱,也可能是直到她失踪才意识到,她是两们两个未来唯一的希望。 根据警方调查,第一种可能应该被排除了,她的记忆可能有部分是自己的臆想,或是记忆再加工,但真实的生活不会比记忆里好多少。 从他们的气色来看,也不像是演的,至少他们没必要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演。 那只能是真伤心了。 是迟到的爱,还是晚来的悔恨? 何必呢,宁烨想不明白,他们但凡给予女儿一点作为人的尊重,她也不至于落得这种下场。 他们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无法呼吸,那模样实在是悲情到了极点,看着看着,宁烨有些乏了,两人还在哭,他似乎明白了,悲是真的,但哭成这样,他们是真轻松。 这样的情感不需要付出,可以毫不顾忌地表露出来,流几滴鳄鱼眼泪能花费什么代价,无非是回去了少撒两泡尿。 让外人觉得可怜,保留了体面,自己发泄了情绪,算是有了交代,至于女儿生前死后如何,怕是从来没想过,只觉得亏了。 李雪樱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没有作为人呼吸过一口气,死后也要被充分利用。 活着不如不活,死了等于白死,可悲又可笑的一生。 也许只有他们这些外人才真正理解死者吧。 待夫妻表面上冷静下来,起身拉着儿子告辞,一席人送他们直到警局门口,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当中。 宁烨拉住面色不忿的静静,跟几名警员打过招呼后离去。 一路上三人安静走着,直到上了车,邓明玉启动引擎,挂档,似是无意调低收音机音量,问道:“你和那位向警官聊什么了?” 她瞥了一眼后视镜,宁烨面色平静,沉默不语,便知道他不想说,正要开口转移话题,江姝静却跟上话头,“对啊,你们聊了什么啊,跟案件有关吗?” 宁烨与她的大眼睛对视,里面倒映出自己的脸,于是侧头看向窗外,阳光下金光灿烂的高楼大厦让他略感不适,微微眯眼。 “西日那边的警方与我们联系,因为这起案件,他们挖出来三起悬而未决的无名女尸案,目前受害者家属正向贵菊佑介的家属索赔。” “这样啊。”邓明玉感叹一声,“虽然对死者没什么意义,但起码能争取给活人一个交代了,不过李雪樱父母跨国不太容易争取吧?” “他们争取到了,李雪樱才会不开心。”江姝静争辩。 邓明玉想了想,没有反驳,反而赞同点头,“也是。” 前方绿灯转红,她踩下刹车,等待通行。 “李雪樱是自杀,争取不了。” 气氛随着宁烨一句话瞬间凝固,连空气都冷下来。 邓明玉和江姝静的表情还停留在上一秒,面部肌肉甚至来不及反应,江姝静回过神急忙道:“怎么会是自杀?” 宁烨刚张开嘴,邓明玉抢先一步:“从痕迹上来看,她是自己跳到空调外机箱上,但死因是贵菊佑介重度施虐,伤口感染加失血过多,而且她是未成年,罪加一等,怎么能判定自杀,这不合理。” “没错,她不是自杀!这不是钱的事,总要给她一个晚来的公道吧。” 宁烨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如果她坚持待在屋内,经过妥善处理是有机会活的,但就是因为她自己跳过去的痕迹十分清晰,加上精神控制这种东西难以鉴定,且两人都已过世,表面上的证据大多是不利于她的。” “她能得到妥善处理吗?!” 江姝静与宁烨对视,他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的面孔,只有客观存在的反射,没有任何情感,她知道他只是在转述听到的内容。 这么多结论,仅仅需要她在屋里就能妥善治疗这一个前提便能成立,但没人会这么想。 “你无法证伪这个前提,法官有自由量裁权,将这个观点纳入考量是合法合理的,这案子翻不了,更不能翻。” 邓明玉听出了他的话外音,那不希望她们知晓,却无法忍耐的措辞,“私下的说法呢?” “私下……”宁烨一时哑然,笑了笑,耸耸肩,右脚不停在抖腿。 “你快说啊!”江姝静大喊。 “私下的话,你们听听,不要当真,事实上向坤也承受了相当大的风险和压力,我不会承认我说过。” 他咳嗽两声清理喉咙,说道:“死者贵菊佑介是西日人,帝国中枢出身下河市的某位大臣表示密切关注。 下河市高度重视,很多人亲自到现场视察指导,刑侦大队第一时间查出死因是意外死亡,至于已经收拾进包里的工具,女装等也被归为个人癖好。” “但他们没发现死在屋外的李雪樱,属于重大工作失误,刑警队和视察人员负主要责任,都愿意接受。 可如果她的死和贵菊佑介产生重要联系,那么贵菊佑介死亡案会重新审理,哪怕事实没有改变,也会对相关人员进行追责,包括发声的人。” “哪怕那个西日人是坏人,也要不顾受害者保护他的利益?”江姝静瞪大眼。 “哪怕他是坏人,这是程序。”宁烨点头,“刑侦大队愿意承担这个结果,说句不好听的,惩罚已经相当于一年工作白做,再罚也罚不出什么。 但这种牵扯到友邦的国际事务出了差错,对中枢的某人影响重大,最少是一个办事不严,这种事是绝对不能承认的,明白吗?” “帝国人死再多无关紧要,外国佬杀人都百般保护?”江姝静阴阳怪气,宁烨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就死个没背景没成绩的小孩儿,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前途。 至于更深处的原因,不能谈,这里的一切都在告诉你,忠诚就是绝对的自信,自信就是绝对的忠诚。 当然会有人说,凭什么上面做的和说的不一样,这就对了,如果说的和做的一样,就不会在上面。 邓明玉想了想,有些回过味来,“所以向坤顶着省里和中枢的压力将贵菊佑介的案子纳入可疑案件,实际上也是刑警队默许的?” “没错。”宁烨点头,虽然向坤没有细说,但想必他们最近并不好过。 “她自杀的话,就会被归为有关联但关联不大的案子,不会对贵菊佑介的案子产生影响。好了,这些内容都放进肚子里谁都不要说,不然只会给所有人带来麻烦。” “可是这样和邪教有什么区别?”江姝静说完最后一句话,车里安静下来,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收音机的声音重新站回高地。 “下个月6号金摩市无双世纪城即将举办帝国最大的经政民生综合论坛,各地专家汇聚而来,下河市市长亲自带领各级官员前往,与金摩市领导亲切会谈。” “同一时间,悼念影视歌三栖明星刘莹莹的纪念演唱会将在下河市展开,各路明星将会前往,举世盛况空前绝后,演唱会门票一票难求,甚至网站长时间陷入瘫痪。” “大嘴,可以看到,金摩和下河两座城市正在积极准备迎接浪潮一般的人群,一边是政商学者,一边是狂热粉丝,可以说是难得一见啊,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太对了,这个……” 车子开到停车场,三人下车,宁烨想起来和姚千尺的约定,有些苦恼,但也想到了一些方案,于是说道:“我有些事,晚点回来。” “宁烨。” 他回身,邓明玉已经进屋,身后站着江姝静,她似乎是第一次和自己保持这么远的距离说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宁烨回过神,问道:“怎么了?” 江姝静表情说不出是平和,还是诡异,静静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缓缓说道:“路上小心。” 宁烨瞳孔微缩,一股荒谬的恐怖感让他脊背发凉,就像是上一次。 上一次刘丹青过来警告他,然后被神父一招打爆了脑袋,如果不是他没有杀心,自己必死无疑。 他强忍住想要逃离的不适感,点头,转身离去。 第73章 雨燕 到达心理辅导室,预约姚千尺,然而服务员告诉他还需等待一小时,他便坐在一旁等候,随便刷刷手机。 路上听到的新闻他还是有点在意的,把金摩和下河的相关新闻都看了一遍,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他不禁自嘲一笑,干这行干出本能了,加上江姝静那句话,下意识觉得什么都有问题。 他靠在沙发上,抬头望天花板。 不过吧,要非得鸡蛋里挑骨头,哪里有骨头挑呢? 他在脑海中把两边新闻对应着排列,想着想着,强行想出来一个不是骨头的骨头。 只要把金摩的无双世纪城炸了,帝国怕是要大地震。 不过规格这么大的活动,安保肯定是密不透风,不知道邪教能不能做到。 叮叮。 听到清脆的铃声,宁烨转头看向服务台,雍容华贵,妆容精致的中年服务员微微撇眼,示意可以前往。 宁烨进入房间,姚千尺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看向窗外,背影说不出的落寞与哀伤,鸟儿也没再叫唤,仿佛也感受到主人的疲惫与悲伤。 那悲伤像是桥边的涓涓细流,脆弱而美丽,随着时间无情冲刷她的皮肤,脂肪,骨骼,内脏,脊髓,大脑,什么都留不下,包括悲伤本身。 姚千尺听到关门声,没有转头,目光怔怔,渴望地望着外面的风景。 宁烨没有打扰她,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窗外人来人往。 姚千尺起身,右手抬起,小心翼翼贴在玻璃上,说道:“太残忍了,让我一直看着外面,却出不去。”声音失去了往日伪装的活力与魅惑,平静得没有起伏,像是机器人在说话。 宁烨陷入沉默,他想到了鸟笼,为了让鸟儿不要放弃希望,活得久一点,它永远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却不会让它真正离开囚笼,直到死后被埋葬,鸟笼换了新的囚犯。 姚千尺在与他相识后短期内爆发出巨大的活力,一天天过去,却仿佛透支了未来的生命,越发萧瑟,但特殊的体质让她仍能在惨无人道的折磨下坚持下去。 她被电锯切断,被做成火锅,被电到失禁昏迷,被十指穿心,被烤成蜡人,被瘙痒到无力挣扎,被掐脖窒息。 什么都熬过来了,表面上看确实完好无损。 不过宁烨明白,无论是再超脱现实的力量,离开精神的束缚也会变成一盘散沙,以现在姚千尺的状态,似乎可以预见她将不久于人世。 也许没有认识她,让她慢慢在这里腐烂下去,才是更好的选择? 亦或是给她一个虚假的美好,让她不断期待下一次离开这里,却不可能离开? 除了死以外,似乎只有绝望地遥望天空,那无形却化为实质的重压让宁烨仅仅是想想便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呢? “宁烨,鸟儿为什么想看天空?”姚千尺侧脸靠在玻璃上,眼神迷离,喃喃自语般轻声问道,仿佛把身旁算是朋友的男人当成了脑海中臆想的人物。 听到这个问题,宁烨静静看着她的身影,最后不情愿地说出不该说的话:“想在天空下翱翔。” 姚千尺嘴角勉强扯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以宁烨被强化过的身体机能都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笑了,“那我能出去吗,我是说真的出去。” 宁烨思忖片刻,给出回答:“第一个方案,我可以以查案的名义带你出去,但只能在我所在的驻点呆一阵子,以我现在的能力和人脉,应该做的到。” 姚千尺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反应,坐在窗边,像是一具美丽的尸体。 宁烨喉结上下活动一下,把这个危险且美味的想法抛之脑后,继续说道:“第二个方案,我认识……嗯,一些人,可以把你劫出去,但风险未知,且也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回来后会有什么风险也不可知。” 见她没有反应,他只得继续:“第三个方案,假死,但你需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很可能你只是转移到了另一个更绝望的囚笼。” “第四个方案……” 他又提出借刀掠人,拿自己的归属权赎人等方案,或是风险过大,或是几乎没有可能,或是还不如现状。 “宁烨。”姚千尺终于开口了,她转过头,眼睛湿润泛红,脸上凄然的表情像是一碰就碎的脆纸,美得让人忍不住想毁掉,而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沉醉于毁灭的人,更不缺怎么都毁不掉,却无法反抗,在崩坏与正常不断往复徘徊的人。 宁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走到她身边,握住冰得不像话的手,试图给予不存在的力量。 “你是个很好的朋友,我知道你愿意为了我去实现这些方案。但如果是你的话,鸟还是狗,你要做哪个?” 做鸟,展翅高飞,再也不回来。 做狗,拴上狗链,与他人无异。 但对于宁烨来说,鸟也是遥不可及的梦,他只能不断接任务,解决任务,接任务,解决任务,试图延长被厉鬼处刑,替换灵魂的日期,向帝国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不是不利于社会稳定的危险分子。 做两个主人的狗,活在少有人的阴暗角落,中间的心酸不必多说。 姚千尺见状,没有强迫他,第一次露出笑容,另一只手轻抚宁烨的面庞,温柔的语调让宁烨忍不住闭眼,“我知道,我知道,不用说,我知道。” “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类人,想得到自由却只能望梅止渴,游离于社会边缘。” “但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求生欲却支撑着你走到现在,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但我知道你一定经历了很多艰难险阻。” “千尺……”宁烨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一对娇嫩温凉的嘴唇堵住他的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良久,唇分,姚千尺目光重新变得清澈明亮,露出喜悦的笑容,娇艳不可方物。 “我不出去了。” 宁烨没有露出笑容,表情怔然,这个答案只会预示一个结局。 面前的美人微垂眼眸,修长的眼睫毛闪闪发亮,娇羞可人的脸颊微微泛红,双手握住他的手,用充满生机的感情说道: “杀了我。” 第74章 接送 宁烨满心复杂地走出心理辅导室,外边人潮人海,热闹鲜艳的景象丝毫没有放松他的心情。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姚千尺没有表现出失落,反而笑得更美了。 仿佛在告诉他成熟了,随时可以把她从根上拔下,死在他怀里。 她经历过什么,又是如何到这里的,宁烨很想知道,但每当谈到此处,她的语调都会有些微变化,一次两次还听不出来,第三次时他便听出来,她不想说。 杀她对普通人来说很有难度,但对于诅咒宿主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简直像是两个维度的生物。 杀还是不杀,如果杀,怎么杀,如果不杀,怎么交代,但她似乎笃定了他会帮忙,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宁烨重重吐出一口气,放空大脑,融入到人潮人海中—— 嗤。 宁烨左眼视线顷刻间陷入黑暗,紧接而来的是异物插进眼睛里,直直戳进深处的冰冷和突破生理极限的剧痛。 “啊啊啊!!!” 宁烨倒地,捂住脸疯狂左右挣扎,发出凄厉的惨叫,左眼里插着一根水性笔,血液倒灌,从笔筒里喷涌而出,把周围的地板染成红色。 周围人群里发出尖叫,霎时以宁烨为中心四散逃离。 面前的男人愣愣地看着他,手还停留在空中,没有回过神,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只是好奇拿笔戳进人眼睛里会怎么样,你正好在旁边,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掏笔捅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动手,你没事吧?” 说完,他左顾右盼,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有胆大的见凶手离开,赶忙跑过来想要呼救,还有人拿起手机报警,还有更多人将手机镜头对向地上挣扎的宁烨。 这时突然有一群西装墨镜男子进场,西装被他们壮硕的身躯绷到极限,几名冷峻墨镜男挥手驱赶想要接近的人,还有人警告拍摄人群。 场地清空,一名男子抽出针管,看也没看,直接戳进宁烨胸口,将里面的液体推入,宁烨上半身猛地一挺,随即无力倒下。 男子将针管抽出,放入回收袋中,与另一人将宁烨抬到担架上,送进一辆黑色面包车里。 其余人纷纷进入路边停的三辆同款面包车,四辆车转眼消失在拐弯处,留下不知所措的路人,举目对望后低下头,装作没事人一样离去。 这个架势,可不是普通人能惹得起的。 车内,宁烨陷入沉睡,伤口也被紧急处理,一旁有人时刻关注他的身体情况。 四辆车开入一处偏僻隧道,在紧急车道停车,前方有一辆货车打双闪,司机站在旁边刚点燃廉价香烟。 看到来人,货车司机立马将烟撵在车里熄灭,打开后车门,待不到几秒钟,从后视镜看到同伙给出信号后立马发动,驶出隧道,四辆面包车换上准备好的车牌,过了一阵驶出隧道,四散开来,去往不同方向。 就这样又交接了三次,一辆普普通通的军绿色越野车开进某个废弃工厂。 工厂里满是灰尘和垃圾,还有流浪人士生活的痕迹,场地中央铺上了一层毛绒地毯,地摊上放了一张沙发,一个姿态优雅的中年人正端着茶杯,闭眼轻闻咖啡的浓香,举杯微抿一口,身后的两名佣人目不斜视,直直望着开进来的越野车。 越野车开到近前,中年人没有丝毫变色,而是将茶杯郑重地放入一旁佣人递过来的盒子里。 车门打开,一个面相普通的男子走出来,来到中年人面前,一名佣人经过他,打开后车门,里面坐着被穿上束缚衣的宁烨,他左眼被包上纱布,右眼睫毛微微晃动,显然还在沉睡中没有醒来。 佣人确认是宁烨后朝中年人点头。 中年人满意地笑了笑,起身站到一旁,抬手示意男子过来。 男子眼神坚定,深吸一口气,嘶哑道:“钱汇到我爸妈账上。”说罢走上地毯。 刚刚站定,身后的佣人便一发子弹打进他的后脑,男子身体随着惯性又往前走了一步,便直直倒在沙发上。 另一名佣人拿出来一桶汽油,翻正尸体,掰开嘴,将汽油灌进去,等一小半进了肚,便把剩下的和新一桶汽油倒在尸体身上,用地毯裹住后又倒满汽油,火机点燃地毯一角,霎时间冲天火焰冉冉升起,越野车开出工厂,消失不见。 宁烨感觉双眼皮沉得像是有石头压着,怎么也睁不开,意识昏昏沉沉,左眼空空洞洞的异样与大脑认知眼球还在的矛盾感让他没有睡去,但才形成一个想法便转瞬轻而易举散成碎片。 过了不知多久,面部有被液体泼洒的触感,身体知觉慢慢恢复,左眼深入骨髓的刺痛和身体各处肿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立马精神起来,然而浑身酸软无力,根本动弹不得。 对面的中年人饶有兴致地观察他,询问身旁的佣人:“你确定麻药用量是计划里的用量?那可是麻大象的,他才睡了多久。” 佣人面无表情,一板一眼道:“目前对诅咒宿主的研究没有完全定论,主流学说的说法是,宿主是唯物与唯心,抽象与具体的结合体,从而导致精神上的耐药性,并强行兼容肉体,总而言之,经过大量实验,这是针对三级宿主的高度浓缩特制麻药,一个二级宿主能在三天内醒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很显然他不是普通的二级。” 中年人摆摆手,“当然了,普通二级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连我都被安排过来监督,甚至于……呵呵。”他笑了两声,止住话头。 “那么……”他靠在椅背上,居高临下俯视面前的青年,表情突然凝固,青年散乱的发丝下,满是血丝的右眼里是不含一丝杂质,极度疯狂狰狞的杀意。 那野兽般的眼神如同黑洞一般,让他无法挪开视线,深深烙印在他心里,那绝非人类的眼神。 一道身影挡在中年人前面,他如梦初醒,浑身一抖,大口喘息,脸上流下豆大的汗珠,心有余悸地哈哈笑道:“真是恐怖,不愧是和那位一个层次的宿主。” 佣人毫不畏惧地与宁烨对视,宁烨甚至感觉不到他有任何不同于常人的点,知晓是个危险人物,只得收敛气息,开口道:“不知道绑我来是为什么?” 中年人耸肩,“不知道,我们只负责把你送到这里,好奇心满足了,告辞。” 无论宁烨如何叫喊,两人都视若无物,毫不犹豫地离开房间。 叫喊声在屋里回响,渐渐安静下来,宁烨左右环视,自己身处于大概三十平的房间,墙上刷的黑漆,只有头顶一盏射灯,照亮脚下一圈,除了自己身下和身前的两把椅子,没有任何家具。 宁烨闭上眼,黑暗中传来吱吱的叫声,几只老鼠从黑暗中钻出,啃咬手脚上绑着的绳子。 他没力气走,就算解绑也没用,但也叫不来更多老鼠了,只能一步一步来。 嗡—— 一股异样感骤然充斥整个房间,宁烨和老鼠同时看向门口,把手转动,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房门打开,一个宛如素描出来的漆黑高大人影,步伐怪异地走进房间,如同手脚由不同的人操控一般。 那黑影没有五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看不到底的肉洞,里面长满了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疯狂蠕动的肉条锯齿。 宁烨瞳孔猛地一缩,这东西不是被帝国中枢的常翊捉走了么,难不成是另一只? 咚。 咚。 咚。 黑影一步一步踩在地板上,慢慢靠近,身体和十指不自然地胡乱抽动。 恐惧逐渐占据宁烨心神,老鼠啃绳越发焦急,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到面前,紧贴在椅背上试图远离。 那令人作呕的脸缓缓靠近,散发出难以言喻的腐臭酸味,如同腐烂的臭鱼被泡在胃酸里一天一夜,又被吐出来,和甜腻的糖果搅拌发出的味道,让宁烨几乎窒息。 里面的锯齿肉条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疯狂朝外面伸展蠕动,肉洞逐渐占据了宁烨全部视野,将他整颗头吞了进去。 锯齿深深嵌进他的脸上,肉条疯狂抽动舔舐,宁烨苦笑一声。 “妈的,栽了。” 深洞猛地扩张,将宁烨连同椅子整个吞了进去,黑影腹部扩张到了极限,又不断缩小,恢复原状,发出满足的饱嗝。 随即把自己也吞了进去。 屋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把椅子静静地待在灯下。 第75章 孤立无援 直到第二天下午,宁烨久久未归,也没有联系,终于引起了驻点众人的注意。 李寻清连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很快,心理辅导室外的监控便放在警方和众人面前的大荧幕上。 魏磊找给他上供保护费的地下帮派,街上多了不少小弟查人。 警方接到老板的电话后,只是又多安排了几批警员巡逻,没有抓捕没有犯罪的帮派成员,但由于劫走宁烨的人反侦察意识极强,多次换人,换车牌车辆,所以只抓到了收钱办事,一问三不知的小喽喽,宁烨具体在哪根本没有线索。 神父陈洪友得知消息后表情没有变化,只是说了一声他会想办法。 李寻清进入驻点餐厅,金会计挥手示意她落座,老板坐在主座,魏磊,邓明玉还有江姝静都在这里。 等李寻清坐好,老板咳嗽两声,说道:“好了,情况大家都了解了,宁烨莫名失踪,至于为什么叫大家来。” 话说一半,他拿出平板,众人看向上面的内容,是即将举办的金摩市经济民生综合论坛与下河市纪念演唱会。 众人纷纷不解,李寻清的眼神最是瞩目,现在自己人失踪了,看这个干什么。 老板很快便解答了大家的疑惑,“我算了一卦,死了……坐下,听我说完,死了一批木偶,但没得到任何提示,所以我怀疑他和即将发生的大事会有所关联,导致因果关系过大或过于混杂,我算不清。” “老板你怀疑他会在这两个地方之一?”邓明玉似乎明白老板的意思了,只能是大量死亡的事件才会这样。 老板思忖许久,才吞吞吐吐道:“以下全部都是我个人极端且不现实的虚假猜测,你们就当听个乐子。” 见其他人都正襟危坐,他食指敲打桌面,眼神放空,陷入思考,“这伙人千方百计劫走宁烨,肯定是要用他,既然现在还没出什么大事,说明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未来短时间内只有两处人员高度聚集的地方,金摩的论坛,下河的演唱会,他只可能出现在这两个地方之一。” 魏磊当即挥手,“那我们分组行动好了,我和邓明玉,江姝静和李寻清。” “不,不需要。”老板突然打断,否决他的方案,众人目光诧异,但没人出声。 老板表情十分拧巴,思来想去,终于说道:“如果是下河和金摩二选一,那么一定是下河。” 江姝静抬起头,有些不懂,“为什么啊,把金摩那边的人都干掉岂不是万事大吉?” “错了。”一道闪电划过脑海,金会计突然出声,想清楚老板的思路后,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注意到众人视线,他整理好刚刚想清楚的事,解释道: “从战术重要性来说,两边没什么区别,战略上金摩市更重要,但是,反向思考一下,如果袭击目标是金摩市,这个会议根本不会展开,明白吗?” “你确定?”邓明玉呼吸急促,似乎不敢相信她刚刚想到的,极其恐怖的发展,“不可能,那不就是说……” “这座城市被抛弃了。” 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响起,李寻清播放完语音,放下手机,看不到口罩下的表情。 老板敲敲桌子,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所以,都听好了。”其余人都从这句话里明白,他不想再谈这件事。 “我们必然在某个「绝对不能放走」的名单里,不要报侥幸心理,向本市其他驻点寻求帮助,宁烨是我们最大的线索,找到他,多半能发现这件事的端倪。” “情况紧急,尽早出发,另外不要把全部情况都兜出来,泄密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具体怎么做自己想办法,一切行动都以寻找宁烨为基准,不要节外生枝。” 话毕,老板起身,“解散,江姝静,你跟我来一下。” 其余人迅速离去,江姝静紧跟老板来到二楼,看到满屋子似人非人的人偶,不由得打个冷颤,怯怯道:“老板,你叫我上来干什么呀?你对我不满意吗?” 见老板没有转身,也不说话,她低下头,手指不断揉搓裙边,“我太笨了,刚来大城市什么都不懂,多亏了大家帮我,才能走到现在,现在宁烨失踪,我也想尽我一份力。” “哦?真的吗?”老板转身,眼神锐利,如同盯上地上飞奔老鼠的猎鹰。 江姝静用力点头,大声道:“真的!我会证明给你看!” 老板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仅仅说了一句话,便让二楼的氛围骤然降到冰点。 “如果是真的话,你就告诉我们宁烨在哪了,还是说,你不知道这方面的计划?” 江姝静脸上的表情凝固,困惑且迷茫,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质问道:“你还怀疑我?” 没等她继续说,老板抬手打断她,“我没证据,但我知道是你,无论你拿出多少证据证明你不是,我也不在乎,所以不用装了,搅脑。” 见江姝静不说话了,他继续说道:“刚开始我没回过味儿来,但一想到搅脑的脑子如果都是一团烂泥,那么她如何躲过其他宿主的检查?” 他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很简单的把戏,你称呼自己为搅脑,所有人都会以为你只会把脑子搅烂,所以把大脑做回正常的样子就好了,没人能发现,唯一的副作用也仅仅是做不了真正的你。” 江姝静皱眉,用一副从来没有过的微妙表情盯着老板,老板视而不见,继续说道: “你们过界了,我不知道你们和陈洪友达成了什么协议,把宁烨放到这里。但是无论你们邪教搞什么,不要把他掺进去,这对他有害无利,你们也不会希望他半途夭折吧?” 江姝静露出奇怪的笑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说,不,好。” 咔啦。 屋里的人偶双眼冒出红光,瞬间转头,直直盯着江姝静,她面不改色,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安全,甚至不在意他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我只是过来玩玩,有朋友找我帮忙,我就顺手推了一把,宁烨是一块还是几块,取决于他最后到了谁的手上。” 内部对宁烨的态度有分歧么…… 老板心里千般思绪,没有表露在脸上,沉声问道:“我问你他在哪?” “不知道,不了解,不在乎。”江姝静不耐烦地大声喊道,说完她顿了一下,转身离去。 就在她打开门走出去,老板目光变得失望的时候,一句话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你放弃了,他才死定了。” 听到这句话,老板表情一愣,随即耐人寻味起来。 这明显不是搅脑说的,而是江姝静。 她这样真的不会疯么?思维矛盾,自我否定,最后走向自我毁灭。 老板似乎看到了江姝静的结局,摇摇头,不再多想,毕竟不是要紧事,更不是要紧的人。 江姝静下到拐角处,心里有些后悔,自己闲的没事留那一句干嘛,随即心里一突,江姝静这个身份用得太久,竟然反客为主了。 “站在那里不要动。” 一道沙哑阴沉的声音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呢喃。 噔。 江姝静身体猛地一停,头顶落下由干枯粗绳编成的绳索,套在她脖子上拉紧,窒息感瞬间让她思绪混乱,眼珠垂到眼底看去。 李寻清站在楼下一旁,口罩拉下,一只胳膊的死人皮被用力扯下,血液飞溅。 邓明玉抬手抓在空处,仿佛在拉着绳索的另一头,眼神悲伤。 站在正中的魏磊身躯几乎将身旁两人盖过去,他的两个鼻孔里喷出一股白色蒸汽,嘴角咧开到耳边,露出一嘴鲨鱼般的锯齿,发出阴森的笑声。 “你把我的大餐搞丢了,那我就吃了你!” 下一刻,深渊巨口出现在江姝静面前,一口咬下她的头颅,发出令人胆寒的血肉撕裂与骨头断开的清脆声。 无头尸体晃了晃,摔倒在阶梯上,一路滚到李寻清脚下。 …… “hey,amigo,amigo,wake up.”(嘿,朋友,朋友,醒醒。) “wake up buddy,stay with me.”(醒醒哥们,别睡过去。) “wake up,i know you can here me.just open you eyes, and i promise i won''t hurt you.”(醒过来,我知道你能听到我。只要你睁开眼,我发誓我不会伤害你。) “amigo?”(哥们儿?) “……” “fxxkfxxkfxxkfxxk....fxxk!!!” “wake the fxxk up you motherfxxk,wa——ke!!!u——p!!!”(给我他妈醒过来你个xx养的,醒过来!!!) “fxxxxxk!!!” 宁烨被耳旁的怒吼叫醒,睁开眼,他手脚被束缚,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白人正对着空处怒吼。 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没有天空,没有地板,没有任何其他事物,只有无尽延伸的红色。 注意到宁烨的眼神,年轻白人表情凝固了一瞬,转怒为喜,像是对待朋友一样拍拍他的肩膀,扫掉不存在的灰尘,用关心的语气说道:“你没事吧,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宁烨有些懵,这个白人帝国话太顺溜了,“你会说帝国语?” 白人一脸自豪,“土生土长的帝国人,正宗老土着,你们这群黄皮猴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宁烨还来不及恼怒,因为他更搞不清了,“你刚刚不是在说西大陆语?” 听到这话,白人像是被打开了兴奋开关,迫不及待道:“你觉得呢?我为什么会说?” “嗯……基因?”宁烨试探着回答。 “我去泥马的,谁踏马娘胎里就会说话。”爆了一句地道粗口,白人做作地整理仪容,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当然是我学的,为了勾走你们这群猴子的马子。”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面镜子,陶醉地看着自己的帅脸,“我随便走在路上,街上的女人看到我的倾世容颜就迈不动腿。我说我想和她们接吻,她们就会和我接吻,我勾勾手指,她们就会逃离自己的婚礼,穿好婚纱主动订房等待我的到来,我让她们在开心的时候打男朋友电话,她们就会在我身旁用最热烈的感情与男友对话,我想玩点重口味的,她们就会心甘情愿付出任何代价来满足我。” 他耸耸肩,“很简单但有趣的游戏,不是吗?” 宁烨想起时不时发生的新闻,好像真的不太好反驳,只能撇撇嘴,“可能吧。” “好了,再问你一个问题。”白人收起镜子,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宁烨瞳孔骤然一缩。 “联合培养的意思。” “联合……培养?” “是的。”白人发出瘆人的笑声,“意思是爹不亲娘不爱,只能自己求活。” 哒。 他打了一个响指,宁烨感觉身后有无形的能量迅速汇聚,碰撞,下一秒,离他不到十米处猛然产生剧烈的爆炸! 轰隆隆!!! 火焰冲天而起,有七八层楼高,形成了一个小蘑菇云缓缓上升,炽热的高温辐射照在宁烨身上,感觉每一寸肌肤都疼痒难耐。 火花落下,白人抽出一支细烟,用天上的火花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抬头望天。 “邢官麾下,no.3,云爆。” 他居高临下,看向宁烨僵硬的面孔,宛如审判恶魔的上帝。 “你已经孤立无援了。” 第76章 the.second.bomb 假如有人问你,如果有一个人,他掌握了你的生命,毫不在意,抱有恶意,你对他的态度是什么。 哪怕这个人是上帝,大部分人的回答都会是想办法打烂他的脑袋,其中一部分人会把他的尸体风干,去除内脏做成标本,作为一种荣誉。 当然,这是假如,不带脑子口嗨是应该的事,真要这样的话,人类社会就不复存在了。 但假如,这个人就在你眼前,随时都能让你去死,死上一百遍,一千遍,假如你能死这么多次的话,你的态度是什么? 现在宁烨所面临的情况就是这样,眼前这个奇怪的白人让他很是看不懂,现在只能委曲求全,不然下一个爆炸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白人似乎读懂了宁烨的眼神,一副你误会了的表情,跪坐在被束缚躺倒的宁烨身边道:“哥们儿,别误会,我可不是威胁你,咱们可是要搞大事业的人。” “大事业?”宁烨听出来他想聊天的欲望,顺势跟上。 “没错。”白人打了个响指,“叫我唐哥,或者我的外国名伊凡,只要你不动手,我就给你松绑。” 宁烨摇摇头,言辞恳切,“伊凡,就算我真动手也打不过你,所以你不用担心。” 一声伊凡显然戳中白人的爽点,他双手叉腰,爽朗一笑,“当然,好歹我也是邢官麾下前三。还有,没东西绑着你了。” 宁烨这才感觉到,手脚上的绳子不知道何时消失不见,他起身揉搓扭动手脚腕,疑惑不解道:“你怎么给我解绑的?” 伊凡张开双臂,向宁烨介绍道:“欢迎来到心相世界。” 他保持动作一动不动,强忍着不给他脸上来一拳的冲动,宁烨叹了一口气,人生处处是捧哏。 “心相世界是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伊凡勾住他的肩膀随意挑了一个方向散步。 “嘻嘻——” 宁烨猛地转头看向后方,一道黑影转瞬即逝,孩童的笑声仿佛在空空的走廊中回荡,渐渐消失。 “好了别看了。”伊凡吸引回他的注意,“只是一点无关紧要的残留,偶尔会出现,没什么事。” “话说,小黑你见过了吧?” 宁烨想起来那张巨丑无比的脸,不由得泛起胃酸。 看到宁烨表情变化,伊凡笑着拍了他两下肩膀,说道:“哈哈,习惯就好,我们现在在它的心灵空间,通俗理解的话,就是你内心想法在灵魂的储存地。” 宁烨环视一圈,伊凡站在一旁没有阻止。 只有漫无边际的红色,仔细看去,似乎能从红色中看到一些星星点点的黑色,若有若无的童真笑声弥漫,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这么空么?我以为会比较……热闹。” 伊凡抬手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所以我们才能在这里,不然正常情况下,我们会被无限增生,纷杂无绪的想法挤成碎渣,但现在,这里的管理员是我,把你「禁言」还是「踢出群聊」都是一个念头的事。” 这个小黑到底是什么? 宁烨心里疑惑,但识趣没有问出来,这种核心问题说出来除了让人警惕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至少目前,伊凡对自己没有攻击意图,还有透露消息的倾向,保持这个状态就好。 他摸摸自己的身体,好奇问道:“那我们是灵魂还是肉体?感觉好像和现实世界一样。” 伊凡皱眉想了一阵,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肉体与灵魂的中间态?好像是这么说的,你大概理解就得了,少多嘴。” 从他的话语来看,他是听命行事,但他这个高度的人,只有一个人会让他乖乖听话。 主教邢官的命令么? 宁烨感觉一阵头皮发麻,似乎自己被扯进一个巨大的,无法抵抗的深海漩涡。 让这个大嘴巴来接待他,到底是疏忽还是无所谓,大概率是后者,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让宁烨的心沉到谷底。 见宁烨不说话,以为是担心惹恼自己,于是伊凡宽慰似的捶他肩膀,继续散步,然而下一句没来由的话,让宁烨看到了邪教未来计划的一角。 “还记得为了下一代么?” 没有在意宁烨僵硬的脸色,伊凡继续说道:“老大和其他几位琢磨了一阵子,给出的一个概念,没想到我们才拿出一根火柴,嘭,藏在地下的石油全都炸了。经此一役,我们看到了这个概念的价值。” 果然,当时为了下一代的行动充满了不确定和偶然性,与其说是计划,不如说是选取了几块试验田进行初步尝试。 现在打算进行下一步? 伊凡竖起一根手指侃侃而谈,颇有种街边老大爷的风采。 “社会是一个等级森严的体系,由下至上,燃料,耗材,零件,工具,工人,组长,部长,厂长,每个人生下来就已经被定好了角色。” “燃料的子孙还是燃料,工人的子孙还是工人,厂长的子孙还是厂长,生生世世无穷尽也。” “其中不可避免的,会有一点点损耗。” “不堪重负身体垮掉的学生,无法面对一次月考的滑铁卢。 即将毕业没有工作的大学生,在巨大的人生落差下迷茫恐慌。 被几十年的贷款压在脚下的上班族,在无止境加班下看不到人生转机。 年老体衰,病痛折磨,成为拖累的老人,在愧疚与委屈中渴求解脱。” “暴力,疾病,缺陷,孤独,诬陷,欺骗,太多苦难,随口就能说上一串。” “没人在意的角落里形形色色,沉沦失意的边缘人,他们只是新闻里丢掉的废稿,纸上被压缩的数字,数据里需要剔除的干扰素,曲线中被修改的微小偏折,但嘿,他们存在,是必然产生的误差。” “一句话就能概括的痛苦,在他们的时间里是不知何时开始且没有终点的凌迟,他们坐上了名为活着的跷跷板。” “少部分人的对面,是成功,财富,权力,将他们翘上人生顶点,一览众山小,而另一部分人,他们的对面只有困难,挫折,失败,那实在太过沉重,将他们翘上天,无处落脚,无力改变,他们只想要一件东西。” 宁烨皱眉沉思,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为了下一代?” 伊凡摆手,“不不不,希望,他们需要希望,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希望,就能成为他们的救命稻草,很可惜,他们没有。” 他顿了一下,头撇向一边,用戏谑的目光看向宁烨,讥笑道:“or,just a little weight.(或者,只需要一点重量。)”说话时,他右手两根手指杵在空气上,往下一跳,嘴里发出啪的一声,手指散开,就像一个个跳下的人。 宁烨陷入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了下一代就是这样,将不知道多少人彻底从深渊扯入轮回。 除了死去的本人,没人知晓是好是坏。 伊凡句句紧逼,得理不饶人:“你知道为了下一代之后有什么变了么?” “什么?” 伊凡扮出一副哭脸,用委屈的腔调哭诉:“什么都没有,喔,看样子死人要哭眼睛了,以为其他人能因此好过,结果白死了,好可怜……哈哈!” “一个人死了,会有十个人站出来代替他,成为更贫穷的他,还要踩在他的尸骨上质问为什么不努力,是的,我看了网上评论,对死者只有高高在上的同情和极尽所能的嘲笑。” 宁烨无言以对,只得说道:“你们似乎也没有立场嘲笑帝国,你们的所作所为没有让百姓过得更好,而是火上浇油。” 伊凡突然一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的样子,整的宁烨无所适从。 他最后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指着宁烨的鼻子道:“看样子你也不蠢啊。” 一道闪电划过宁烨的脑海,不由自主道:“这是阳谋。” “没错。”伊凡大方承认,“人们常说,没有谎言的维系,社会就会分崩离析,但有人说谎,就有人被骗,有人受益,也有人受害。” “当一切都在向上发展时,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合理化,我们会一次次,一层层在他们面前揭开这道弥天大谎,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撒谎,多少人被骗。” “让那些在网上施舍同情,或是肆意嘲笑的人,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顺便说一句,不用谢。” 还不待宁烨有任何思考,伊凡立马转移话题。 “扯太远了,让我们回到原先的话题,为了下一代运动,由于帝国仍在高速发展的快车道上,大部分人仍然虔信自己不是被甩到车尾的那一批。” “加上一万个人有一万个想法,彼此不关心,只有单独个体的宣泄,没有身临其境的感受,所以行动毫无疑问地失败了。” 他嘴角扬起笑容,好像根本没在说失败,而是大获全胜。 “但这在计划之中。” “一架飞机撞毁大楼,远处的人们会拍照,驻足观看,拯救伤者,担心未来有被袭击的可能,甚至用一包洗衣粉来支持自己的论证,但是,没人,他妈的,害怕。” “很有趣不是吗,这群人就在灾难旁边,却和他们没有关系。” “他们只感到悲伤和愤怒,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已经结束了,袭击者和受害者退下舞台,现在是他们的时间,不会再有受害者,事情就这么翻篇了,他们甚至可以一边吃点心,一边发布痛心疾首,怒不可遏的文案。” “但如果再来一架飞机呢?” 宁烨打了个寒颤,甚至不用思考,脱口而出答案:“即使第二架没有伤到自己,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第三架甚至更多,所有人都处于随时死亡的危机,形势彻底失控,直到这件事被完全解决。” “the second bomb.”伊凡说,“这是我称呼的理论,我大哥更喜欢称之为无限危机,只需要一架飞机,一桶汽油……甚至几只老鼠,你就能加速时代变迁,扯下那层遮羞布。” 听到这里,宁烨本能后退两步,目光警惕,“这是你们把我抓过来的目的?” “嘘……” 伊凡将食指放在两唇中间噤声,露出微妙的笑容。 “想起来吧,你死去的时候。” “搅脑,该你上场了。” 第77章 接手 魏磊大口咀嚼嘴里的人头,咽进肚里,嘴角流下鲜红的血液。 脚下的无头尸体还在时不时抽搐,脚趾用力,胸口起伏,手指不自然的扭动,仿佛还没意识到大脑已然消失,只有脖颈断裂处喷射不停的血液和漫空铁锈腥气告示众人并非幻觉。 邓明玉脑海中一片空白,泪水止不住流下,捂住嘴,发出努力克制而悲伤的呜咽。 李寻清目光清冷,还不待尸体停止抽动,立马搜寻江姝静身上口袋,除了两圈头绳以外什么都没有,于是起身,准备去她房间,看能找到什么线索。 对待主教级别人物的分身,能够一套必杀已经是惊喜中的惊喜了,不可能祈祷抓活口审问。 而金会计与楼上的老板不知道为何没有出现,明明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不用去了,屋里什么都没有。” 李寻清脚步一顿,猛地转身,江姝静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嘴角含笑,眼神不复过去的灵巧,而是阴沉狠辣,两只脚在空中晃荡,清纯与阴暗交融矛盾。 “你……你?!” 邓明玉瞠目结舌,指着江姝静说不出话来。 魏磊咀嚼的动作停住,刚刚嘴里的食物突然消失不见,他低下头,脚下的尸体也不翼而飞,甚至连一滴血也没有。 于是他饶有兴趣地看向江姝静,自言自语道:“视觉欺骗?不对,触觉和味觉也欺骗了。” 鼻子耸动两下,屋里有其他所有人的味道,唯独没有江姝静,如同被橡皮擦擦掉一般,然而她坐在桌子上,如假包换。 面对如此被动的情况,魏磊反而露出狰狞的笑容,“你不在这里。” “不,我在。”江姝静平静道,魏磊的笑容僵住,缓缓收敛。 她抬起右手,欣赏自己粉亮亮的指甲,“只是你的大脑主动屏蔽了对我的感知,至于你眼前的我,只是我告诉你在这里「看到」了我。” 三人表情各异,她歪着脑袋好奇道:“你们为什么这个表情,我好歹挂着个主教的名头,不至于被你们这群虾兵蟹将干掉吧?” 说完,她耸耸肩膀,起身朝门口走去,看也不看他们,无所谓地随意摆手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 邓明玉大喊,江姝静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泪眼婆娑的邓明玉,随即撇开目光,而后又与她的眼睛对视。 “看在一起这么久的份上,告诉我们一点线索,好么?” 江姝静微微眯眼,面无表情,一股没由来的惊悚感浮上心头,邓明玉尽可能不表现的抵抗,然而脸上的表情已经僵硬成了面具。 “好啊。” 江姝静突然一笑,回到了天真烂漫的状态,“之前下河市出现了两只异常态恶鬼,一只被帝国俘获,另一只在我们手上,找到那只鬼,就能找到宁烨。” 下一刻,她的身影消失无踪,像是视频播放完,画面消失一般。 场面陷入沉寂,刚刚不知道去了哪里的金会计从角落里走出,拍拍魏磊的肩膀,唤回众人的注意力。 “小心点,她没安好心。” 嗡嗡。 电话震动,其余人纷纷看向李寻清,她看到电话上的名字,一时间不知道对方意图,犹豫片刻,眼神示意魏磊后接通电话,打开扩音,传来一道女人声音。 “喂,李寻清?” “你是谁?” 魏磊拿过手机,关掉扩音,淡淡道,深沉的嗓音隐隐传来危险的气息。 对面沉默,魏磊可以明显听到那人呼吸停了一瞬。 “你是魏磊吧,我是向阳,如果你记得的话。” “有事就说,没事我挂了。”魏磊不耐烦道,出了这么多幺蛾子,他的耐心已经消磨到了极限。 “我……”向阳刚开口,魏磊突然表情一变,露出异样的笑容。 “找到了。” 他右手猛甩,在空中留下一连串残影,狠狠抓在空处抬高,随后看向手上空气,张开血盆大口,森然锯齿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屋里怎么会有风呢?原来以前不是错觉。” 他冷笑一声,对着电话道: “抱歉,打断你了,继续说。” “哦……哦,是这样的。”向阳当作没事一样,说出来电的目的。 “我手上有个跨省的案子,有些棘手,想邀请你们驻点的人一起去出趟差,如果可以的话,我来帮你们办理出行许可。” 听出她的意思,魏磊懒得客套,直言道:“多谢好意,但我们还有点事,有缘再见。” “你等下!” 强忍住爆粗口的欲望,向阳迅速说道:“你们也感觉要出大事了?确认是下河市不是金摩市?宁烨电话我一直没打通,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以动用我的人脉帮忙,上面发函告知驻点人员严禁出市,我能带你们出去,这可以证明我的能力吧?” 魏磊想了想,回复道:“老东西说你是商辉集团老总的女儿,渠道想必比我们多。上次合作没抓到的两只鬼,一只被邪教抓到,找到这只鬼就能找到宁烨,事成后我们驻点欠你一个人情,原则内无偿帮你三个忙,宁烨那边欠你多少随你,不关我事。” 还不待向阳反应过来,电话便被挂断。 一旁的刀疤就要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破口大骂,然而在向阳的眼神警告下停下动作,到嘴的话变了模样。 “这个阴逼敢揭老大的底,不过那个小子真出事了,我们怎么着?” 向阳沉吟些许,开口道:“你们走,这摊浑水不是我们能淌的,尽量多找点侦探过来调查,查到就是胜利,没查到也无所谓,必要时刻送点物资情报给他们,多点人情是一点。” 剑客表情变化,似乎不太愿意接受,“我们走,让别人跑过来送死?” “不。”向阳一脸严肃,纠正道:“一旦有任何苗头,我会通知他们撤离,委托费照发,再不走就是他们的自由了。不说了,你们尽早离开。” 挂掉视频电话,向阳重重吐出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轻声道:“进来。” 屋外的中年人开门进来,笑呵呵地用聊天的口吻说道:“侄女啊,跟你爸谈的怎么样了,这单到底签不签?公司上下可是等得急啊。” 向阳脸上浮现礼貌的笑容,“叔叔,我爸的意思很明确,那家公司存在明显问题,我不会替我爸爸签字。” 无论中年人好言相劝,还是挑拨离间,亦或是威胁利诱,她依然是那副表情,最后中年人实在无法忍耐,又不想撕破脸,只得拂袖而去。 关门的刹那,向阳脸上显出一丝疲惫,又立即消失不见。 她必须坚强下去,代替父亲,成为这家集团的领头人,否则它会顷刻间分崩离析,被其他公司分食殆尽。 毕竟,家里那两团黑碳无法为自己排忧解难,哪怕是他们活着的时候。 …… 江姝静紧咬嘴唇,嘴角止不住地溢出鲜血,她使出全力试图扒开身上的巨手,然而那手如磐石般纹丝不动,死死抓在她的腰上。 她尽可能忍耐被巨力挤压,内脏位移的剧痛,盯着魏磊的眼睛,他的瞳孔里完全没有自己的身影。 明明自己够小心了,但走路带起的一丝几乎不存在的微风便让他警觉,如此自信地抓住认知里并不存在的自己。 这个男人…… “你很不错。” 空气中传来江姝静的声音,魏磊嘿嘿一笑,手上力道加重。 然而不知为何,这力气反而朝外使,让他不得不松开手,再握紧时,他已不确定有没有抓到人了。 确认她不在屋里之后,魏磊看向李寻清,问道:“你说,怎么办?” 李寻清思考良久,摇摇头,打字语音播放:“不能指望他们,更何况其他驻点的歪瓜裂枣,我们自己想办法。” 金会计不合时宜地插入话题,让几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我们真的需要拯救宁烨吗?本来就是他们的人,他真的还想回来吗?” 宁烨猛地转头,身后空无一物,更不要说人了。 抬头,低头,眼前只有一片凝成黑色的深红,最后看向同样摸不着头脑的伊凡。 两人大眼瞪小眼,然而很快,伊凡眼神凝固,伸手指向宁烨面孔。 “你……额头上。” “额头?”宁烨心里一突,被伊凡的表情吓到,摸向额头,上面不知何时划了一道清晰的裂口。 “嘶溜。” 裂口猛然扩大,伸出一条漆黑如墨的舌头,裂口上下长满了鲨鱼般的尖牙,就在这一刻,宁烨瞳孔扩散,抬起的右手无力垂落,身体失去控制。 “咦咦咦咦咦咦————” 宁烨张嘴,与额头上的嘴同时发出怪异的声音,男女声重叠在一起,听得瘆人。 “搅脑搅脑搅搅搅搅脑,我是搅脑啊啊啊啊啊——好棒宁烨好棒,你的身体好棒,我好爱你,质量,冒号,好评!包装,冒号,好评!口感,冒号,好评!味道,冒号,好评!返返返返现呢?我要宁烨牌脑浆!嘶溜,我要和你接一千次吻,上一千次床,杀一千万人,喝光全世界的脑浆!” 声音戛然而止,宁烨转头,用空洞的眼睛看向伊凡,此时他佝偻着身子,一副谄媚的样子。 呼—— 宁烨转瞬出现在他面前,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狞笑道:“你敢直呼我的名字?” 伊凡身体失去控制,甚至动不了一根手指头,心中惊骇不已,只能像一个普通人,被窒息感逐渐吞没,眼皮耷拉着,快要闭上,从仅存的视野里,注意到宁烨嘴角流下口水。 不会想喝我的脑浆吧。 伊凡叫苦不迭,心里不断哀求,恐惧与绝望填满了心中的每个角落,度过的每一秒都像是过去了一整天。 “嗬!咳咳!” 脖子上的手突然松开,伊凡倒在地上,身体控制权失而复返,他不断张口呼吸,又被口水呛到,剧烈咳嗽。 怪不得就她没有手下,这个性格谁受得了…… 不过现在这话他只敢憋在心里,哪怕搅脑走人也不敢说了。 宁烨走到一旁,头上的嘴巴伸出舌头舔舐他的脸庞,喃喃自语道:“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第78章 下一次 “诸帆,对不起。” 身后的女人嘴唇蠕动,面色苍白,通红的眼睛流下泪水。 她手上拿着一把金色短刀,上面覆盖了繁复华丽的银色花纹,闪烁着神秘的淡淡彩光,此时这把刀深深捅进将后背交给她的男人,她松开手,缓缓后退。 她是最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可怕的人,这也是第一次违逆他,用他给的刀,一刀刺穿他的心脏。 此人一身白袍,漆黑的长发随意搭在肩上,冷峻苍白的面貌英气逼人,嘴角的盈红分外显眼。 他一人面对三公里开外千百气势汹汹的官兵枪队,还有数百门黑漆漆的大炮,面无表情,屹然不动。 即使被同伴背刺,也没有转头,而是淡淡道:“不用对不起,是我的错,竟然会信任一个情绪善变,没有主见的女人。” 女人脸色数变,涨的通红,大喊道:“你凭什么要求我陪你去死,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臭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救了你三次,帮你除掉所有障碍,送你一介平民弱女直达这一届的国民代表,财权通天,你说,我为什么不能让你陪我一起死?你欠了我三条命。” 女孩支支吾吾,高抬头来加强自己的气势,反而显得无理取闹,“没你我也做的到!而且你不就是在利用我!你我各取所需,我不欠你的!” “是么,呵呵。”男人轻笑一声,温润如玉,哪怕女人没有听出嘲讽的意味,只是风轻云淡地略过她,女人的自尊心反而更加支离破碎。 她露出恶毒的表情,平生第一次大脑用尽全力,说出最能攻击男人的话语:“你就安心去死吧,你的公司是我的,你的钱财是我的,你的尸体也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赶紧给我去死!!!”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刀。”男人回眸,眼神冰冷,然而下一刻却只剩下了遗憾与失落。 “但还差的太远。” 插在他后背的金色短刀霎那间爆发出七彩强光,照亮女人懵懂迷茫的脸,两人的身影被光芒笼罩,失去踪影,形成直径一公里的通天圆柱。 轰隆隆!!! 光柱直插大地,捅穿白云,骇人的高温融化周围可见的一切。 远处的官兵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如同天威的巨大圆柱,很快,光柱散发的辐射高温伴随着漫天的沙尘飓风扑面而来。 “快卧倒!!!” “这是人能做到的?!” “神啊,宽恕我!” “我不想死!” 人类的挣扎喊叫在自然的力量下没有一丝波澜,自然而然的被掩埋在沙尘暴中。 过去了一个小时,漫天黄沙随风散去,地上躺满了浑身烧成焦炭,哀嚎挣扎的官兵,而爆炸地留下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坑,边缘光滑无比,就像是工业切割的出来的。 那个暗中将所有高阶诅咒宿主吸成人干,把全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只剩下一家小势力胆敢反抗的男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至于那个女人,没人关心,不过是男人扶持的傀儡,无父无母,除了男人给她的,一无所有。 下一次…… “burn to hell, witch!”(下地狱吧,女巫!) “you slutty whore!”(你个不知羞耻的x子!) “you killed my little girl,she''s just a baby,basterd.”(你杀了我的女儿,她还是个婴儿,杂种。) 这里是不为外人所知的议会地下三层,一群衣着华丽的男女老少,将中央的篝火堆团团围住,肆意谩骂,篝火木堆上绑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 女孩穿着黑色白边长裙,脸上画着厚厚的妆容,本就白皙的脸庞变得更加苍白,两边脸颊涂了两个鲜艳的红圆,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娃娃,偏偏是个活人,看久了便搞不清楚她到底是活人还是木偶,瘆得心慌。 周围的吵闹声唤回她的意识,幽幽转醒,清楚此时此刻完全不利于自己的形势后,反而笑了出来。 充斥大厅的怒骂声瞬间沉寂下来,站在前面的人为了面子不愿意转头,脚步却毫不迟疑地拼命往后退,一时间人群陷入争吵和混乱,女孩笑得更开心了。 “quiet!”(安静!) 人群中一声大喊,压下周遭的声音,在空旷而又拥挤的地下密室中回荡,众人停下争执,从慌乱中回神。 人群散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周围人敬重狂热的目光中走到篝火堆旁,抬头看向女孩,女孩与他对视,目光中带着极端的不甘与恨意。 老人不甚在意,他遵循上帝的指示找到了女孩千方百计隐藏的父母,和她的两个哥哥,在与女孩大战中让手下在她面前将她全家倒吊,剥皮切肉,削成白骨。 女孩情绪崩溃,注意力涣散,被他合伙教会众人拿下也是理所应当,这点恨,他受了。 教会惩戒她的罪行,千千万万被她摧毁的家庭经此一役,必会选择教会,议会和内阁为了选票,只能将无数宗教中不算起眼的教会奉为国教。 念头千回百转,老人右手举起十字架,左手打开圣经,喃喃道: “god said,let there be light,and there was light.”(神说,要有光,那里便有了光。) 女孩脚下的篝火燃起白光,白金色的火焰冉冉升起,烧过女孩的脚,小腿,膝盖,腰部,胸口,最后将她全部淹没,她像是没有痛苦般,只是盯着老人,那滔天的恨意与不详的气息让老人心里一颤。 人群传来一阵阵惊呼,但没再喊骂,只是默默看着,倒映的火焰遮盖不住眼里的惊恐。 因为…… “嘶——” 火焰中,女孩的长发无风自起,遮天蔽日,如同活物般在空中蠕动,发出蛇一般的嘶叫。 女孩的躯体渐渐融化,头发失去活性,化作飞灰,她的眼睛已经融成液体,蒸发消失,漆黑的空洞一直对着下方的老人,直至脖颈烧断,头颅掉落到老人脚下。 老人捡起焦黑的头颅,对上那两道黑洞,冷哼一声,双手将头颅捻成碎渣。 突然,他眼神凝固,冲天的篝火底部,似乎黑的有点不太对劲。 然而人群的欢呼将他的思绪打断,这点小事已经无关紧要了。 next time…… 狼人被无数发银制炮弹打成碎片。 next time…… 正派宗门齐心协力,围攻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人,将他挫骨扬灰。 下一次…… 下一次…… 下一次…… 时代飞速变化,时代越来越久远,每一次停顿,都有某个人形单影只的死去。 直到最后,周围只剩下白色,寂静无声,宁烨默默看完,如梦似幻的景象让他难以思考。 撕拉。 身后传来血肉撕裂的声音,伴随着血液飞溅,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发出令人不安的咀嚼吞咽的声音。 宁烨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猛然回身,眼前如同地狱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缩小。 身后的地上铺满了成百上千具支离破碎,赤身裸体的死尸,尸体多到堆积如山,汇聚成高高的尸堆,如同邪教的活人祭祀,充满邪典与神圣的宗教意味。 尸堆之上,一道漆黑的类人型生物正蹲在上面,扯下一具尸体的手臂,大口撕咬上面的皮肉。 那生物脸上除了两道直冒白光的眼睛和一张嘴以外没有任何器官,皮肤不自然地黑到极致,以他为中心的白色空间像是躲避瘟神似地远离,周遭只剩下浓稠如同活物的黑暗气息。 漆黑类人生物似有所觉,停下进食,抬起头,对上下方宁烨的眼睛,惨白的光芒让宁烨不得不抬手遮掩。 放下手,面前的无数尸体一同睁开眼,无声地望着他。 类人生物俯下身,四肢扒在脚下的尸体身上,肌肉瞬间膨胀,身体以视觉难以跟上的速度朝宁烨扑去,张开血盆大口,腐臭味扑鼻而来,嘴里还有残留的血液和碎肉。 “吼!!!” 第79章 ΑΨΩ “呀!” 现实里的宁烨猛地抬头,额头上的黑嘴发出怪叫,吓了伊凡一跳。 “咋……怎么了?”他小心翼翼道,唯恐又惹她不高兴。 黑嘴沉默片刻,说道:“不应该,我没检索到。” “没检索到?”伊凡疑惑不解,然而搅脑像是没听到似的,嘴里嘟嘟囔囔。 “在这里。”身旁有人提醒他。 伊凡哦了一声,接过一盘录像带,然后打了个激灵,跳到一旁。 周围哪有什么人,他低头看向手里的录像带,惊疑不定。 你要说搅脑寄生在宁烨体内,伪装进来就算了,竟然还有人随意进来给他东西,自己难道不是最高权限吗? 黑嘴通过宁烨的感官注意到他的异状,询问道:“怎么了?” 伊凡举起录像带,“刚刚有个男的给了我这个。” “什么男的?” “不知道。” 一人一嘴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咔。 从二手店里偷来一个老式电视机,将录像带放入,宁烨坐在对面,眼神恢复了一丝神采。 电视屏幕闪烁雪花,画面跳转,是一辆公交监控。 外面一片漆黑,显然是在夜晚,公交在路上行驶,监控后方,有一男一女挤在最后面的角落里,女人穿着长长的白色婚纱。 宁烨瞳孔收缩,这个景象,是他怎么也不想回忆的过去。 就在这一天,他走上了通往地狱的路。 “为了活下去,你愿意相信一个显而易见,漏洞百出的谎言,直到你再一次面对它。” 头上的嘴用调侃期待的语气说道,宁烨心里一紧,强烈的危机感和未知的恐惧让他想要立即逃离,但身体还不由自己掌控,只能乖巧地坐在原地。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女人把老鼠喂进他的嘴里,转身离去,再之后,自己出现在家门口。 唯一可能有问题的,应该是自己不知道为何直接来到家门口,现在想来,这里是唯一可能出现问题的点,如果不是空间移动,而是记忆被修改的话…… 嗯? 画面中的形势突变,监控里的宁烨发出惨叫,嘴上不断流血,想要逃走,却被抓住后领,一把带到地上。 女人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他的脑袋塞进嘴里,随后抓住他挣扎的手臂,用双手碾碎,压缩他的骨骼和肌肉,就这么一点一点将整个人活活吞进肚子里。 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扶住座椅,肚子大了一圈,随后飞快缩小,肚皮表面有什么活物蠕动游走。 “呕——” 她弯下身,张开血盆大口,青筋暴起,呕出一条长长的肉块,仿佛要把自己的灵魂呕出来。 那肉块竟是一只活物,头部裂开,露出钢针般的利齿,发出扭曲失真,饱含憎恶的嘶吼,极端邪恶的姿态令人不寒而栗。 女人扶住车座,呼吸逐渐平稳,她拿出一块手帕仔细擦拭嘴角,姿态优雅,如同置身于一场高级酒会。 肉块逐渐扩展,变形,长出人类的四肢头颅,脸上浮现出五官。 他睁开眼,坐起身,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于是抠嗓子眼,吐出来一摊透明液体,他迷糊地看着婚纱妇人下车,就这么坐在地上。 直到司机喊了一声下车,他愣愣地起身,走下公交,不见踪影,录像结束,画面黑屏,映出宁烨苍白的脸。 他双手用力扒在脸上,仿佛想扒下这张皮,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甚至没有意识到身体权限已经解开。 “假的,我记得……” “你记得什么?”头上的黑嘴一句话,让宁烨沉默。 他记得,自己走在路上,父亲的车一闪而过。 父亲当时的话语萦绕耳边。 “量你不敢撒谎,不然有你好看的。” 我死了? 还活着。 我死了。 我回家了。 它回家了。 我还有妹妹。 什么都没了。 大家伙还在等我。 他们不会放过我。 谁来救救我…… 先下手为强。 我不想这样。 所有人都在逼我。 是我,我骗了自己,明明知道已经死了,却为了活下去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把过家家当成现实,闹剧结束,就会知道谁是提线木偶。 但如果我不是我,那么我真的死了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谁我谁我谁我谁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谁我谁我谁我谁我 “啊啊啊!!!!” 脑海深处传来无数根针扎似的剧痛,宁烨抱头哀嚎,原本坐在一旁的伊凡早就默不作声走到三米开外。 这小子原本还好好的,身上突然莫名散发令人不适的气息,眼神越来越不对劲,疑惑,不敢置信,害怕,恐惧,迷茫,绝望,最后只剩下纯粹的,没有目标的怨恨。 没有目标很可怕,因为不在乎发泄在任何人身上。 伊凡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它们天然会成为主教,以前听到主教意识到自己死了,就会成为主教的传闻,只是当成野史杂谈,现在看来并不是谣言。 新生的大脑承载着死者生前的记忆,自我欺骗,直到揭开谜底。 曾经相信的一切变成泡影,一切坚持都失去了意义,拥有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 它们只是披着人皮的诅咒,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生来心中便有一个巨大的缺口,一步踏错,就再也出不来了。 伊凡眼神凝固,咽下一口唾沫,喃喃自语:“怪物……” 宁烨脸上凝结出皮革的鸟嘴面具,野兽般深沉的喘息缓缓传出,大滩泛着绿色荧光的口水从缝隙里流淌而下。 他的身上长出细长的黑色毛发,将全身笼罩,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绿油油的气体,无数蚊蝇虱子肆意飞舞乱跳,如同黑色的龙卷风。 一道黑影从毛发里弹射出来,穿过黑色龙卷,掉到地上,是之前从宁烨脑门上长出的黑嘴。 它将嘴里的虫子吐干净,剧烈喘息中的恐惧清晰可闻。 难不成这张嘴也是有独立意识的分身,疯子。 伊凡心里腹诽,面上反而一副担忧的样子,“没事吧?” 黑嘴平复下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理他,嘴角咧开兴奋的弧度。 “让我再添把火。” 它嘴里钻出六只满是尸斑的泛黄人手,抓在地上,如同蜘蛛一般快速爬行,竟又爬回模样大变的宁烨身上,宁烨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无反应。 它掐住宁烨的脖颈,肩部关节,大腿,像是拆玩具般扯下,绿荧色的液体喷洒而出,在空中腐蚀挥发,腥臭作呕的气味弥漫。 头颅掉在地上,面孔被一张黑色皮革的鸟嘴面具遮盖,圆框眼睛里透出绿色的光芒,那不祥瘆人的光线照在伊凡脸上,他不禁躲到一旁。 黑嘴爬回伊凡身上,手臂迅速缩回嘴里不见踪影。 她发出令人不安的瘆人笑声,伊凡默默把她抱远一点。 “饿坏了吧,吃光这座城市,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第80章 大乱将起 下河市第一人民医院。 赵长春医生迎着值夜班的规培生和住院医的招呼,跟护士嘱咐两句后,进入休息室休息。 他已经连着做了几场手术,视野模糊,脚步虚浮,实在累得不行了。 身体刚沾上床单,意识便已模糊,沉沉睡去。 “赵主任,您醒醒,高危病人,救护车马上来。” 护士开门提醒,赵长春滚下床,脑袋晕晕乎乎,睁不开眼。 刚刚睡下就被叫起来,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实际上已经睡了两个小时,过度疲劳让他根本感觉不到休息过。 拍拍脸,强行打起精神,赵长春赶忙走出休息室,来到医院门口,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候着了。 救护车的声音适时传来,车开到门口,后门打开,担架送下来,赵长春只看了一眼便感觉不太妙。 病人脸上血色全无,意识模糊不清,寒颤,呼吸短而急促,咳嗽带有血痰。 经过紧急处理后,便交给相应科室的医生处理,赵长春刚松下一口气,然而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患者接连不停,症状有的与第一位相似,有的不同,身上渗出血迹,体温高热。 好不容易处理完,天已经快亮了,赵长春和同事面面相觑,心照不宣,拿出手机给家里人发短信。 “最近可能有烈性传染病,戴好口罩,与人保持距离,做好家里卫生,及时杀虫,注意安全。” 发完消息,赵长春来到院长办公室,医院各级领导早就来到这里,桌上的报告显然都已经看完了。 经过检测,病毒可能是鼠疫病毒,但似乎又有不同,需要相关实验室进行核准。 一番争吵过后,院方决定按照普通流感处理,医院照常开放。 哪怕报告上的情况是真,这么大的事,只要有一点偏差,上面肯定会让医院吃不了兜着走,而且万一是检测错误呢? 今天下河市的医院比往常都要繁忙。 警铃呼啸而过,引得路人停步瞩目,警车汇聚在某小区一栋楼下,刑警队队长彭春走进命案现场。 根据现场情况和法医初步但有把握的判断,彭春在脑海中模拟。 这一户是典型的一家三口,父亲在工地干活,母亲照顾正在上初中的儿子。 儿子半夜拉屎,从厕所里出来后,到客厅拿杯子去厨房接水喝,喝完水,在厨具选择中摇摆不定,最后拿起切骨刀,在客厅无灯光坐了一晚。 直到六点十五分,父母卧室闹钟铃响,母亲走出卧室,躲在门后的儿子一刀切在后脖上,直接倒地,儿子多次切砍,尸体脖颈断裂。 再之后,儿子扒光尸体衣物,切下胸部,腹部脂肪,并取出内脏,分批多次生吃,异味过大引起邻居警觉,在他吃完大半时警方破门而入,将其逮捕。 凶手疑似神经错乱,无法正常交流,发狂吼叫,有不符合体型的巨力。 悲剧啊。 彭春心里感叹道,现场证据多到爆炸,形成无懈可击的证据链,可见凶手毫不掩饰的态度。 将他定罪很简单,但是不是精神病需要专家鉴定,未成年小孩,不可能瞒过专家,普通家庭,不可能改写报告。 “彭队!” 手下慌慌张张前来汇报,彭春眉头微皱,但没说什么,平常手下们一向稳中有进,如果不是极其严重的事情绝不会是这个样子,毕竟是他带的人,他心里有谱。 手下左右看看,确认没人后,俯到队长耳边低声道: “山岳区,类似的案件,女生半夜把男友吃了,向坤带人过去了。” 彭春瞳孔陡然收缩,简要吩咐后迅速驱车赶往案发现场。 与宁烨一行人合作过的向坤转身,与师傅彭春对上眼神,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彭春摆摆手,于是闭嘴。 类似的痕迹,类似的食人,类似的发狂症,看似毫无联系的人,南辕北辙的距离。 彭春后背一阵发凉,甚至怀疑是不是丧尸危机,然而他的职位迫使他立即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其他可能性。 “彭队!” 身后有人叫他,似曾相识的情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回过头,手下嘴唇蠕动,一个字说不出来,最后用力点头,彭春心头顿时沉到谷底。 “打电话吧。”向坤认真道。 彭春沉默片刻,掏出手机,拨打一个号码,如果不是过于离奇,他不会打这个电话,假如证实不是灵异事件,刑警队就丢大人了,但人命关天。 电话拨打的下一秒便被接通,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彭队长?” “是,刘专员,我手上有几个案子,可能需要特事办鉴定一下。” “……” “文件先发过来,如果可疑,我会派人去核实,核实完毕我会联系办案员前来对接。” 挂断电话,刘丹青烦躁地抓抓头发,把手上的一叠照片丢到桌上,吩咐现场专员前去核查。 照片里是一处火灾现场,现场发现一名死者,或者说只剩下一片人形黑炭。 如果不是警方搜寻行动引起了周屹注意,了解情况后告诉了刘丹青,她根本不会知道宁烨失踪的事。 宁烨驻点的人把她当成空气,刘丹青有些气恼,但没有任何表示,全身心投入到搜寻线索的工作里。 从绑架者的行动模式来看,计划简单粗暴的同时又布置的相当复杂,要求计划者布置周密,且行动者执行力极强。 这时候警方的一起火灾自杀案引起了她的注意,偏远城区的废弃厂房起火,只有一具尸体,高度碳化,无法提取任何信息,被认定为自杀结案。 但或许警方里有人不甘心,在资料中留存了一张轮胎印和一张脚印的照片,备注道:时间与火灾时间相近,疑似死者开来。 时间与宁烨失踪对上了,明明有重要线索却潦草结案,恐怕有外力干扰,刘丹青肯定死者是被抛弃的行动者,大费周章劫走宁烨肯定不是为了杀他。 所以她抱着尝试的念头搜寻最近失踪或突然消失的退伍军人信息,果然一无所获。 线索就此断绝,只剩下轮胎印和死者脚印照片,刘丹青注意到存档照片的袋子开口下方有破裂的痕迹。 有可能之前还有其他照片,不会是其他人收的,恐怕是放照片的人担心危险,于是将真凶相关线索的照片又拿出来,慌忙之下照片划破口袋。 权衡利弊,刘丹青拨打驻点老板的电话。 “哪位?” “刘丹青,我有宁烨失踪的线索,可以过去谈谈么?” 第81章 正义不会缺席 众人听完刘丹青的讲述,李寻清紧紧握住她的手表达谢意,弄的刘丹青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早就不气了,现在更是忘到九霄云外。 老板思考片刻说道:“刘专员,你归还资料时写好申请记录,是我们驻点发现的线索,你在我们的要求下申请查看资料……你听我说完。” “这件事很危险,我不知道涉及到多少势力,但无论如何,风险都远不是你能承担的,与其白白平摊风险,不如躲在幕后继续帮我们搜集线索。” 说完,他笑了笑,伸出手,“希望你能成为周屹之后我们驻点的长期联络专员。” 刘丹青犹豫一阵,郑重握住他的手,点头答应。 嗡嗡。 裤兜里传来手机振动。 刘丹青表达歉意,走到一旁,看到上面的信息后看向众人,又转回头。 李寻清注意到,主动靠近,眼神询问,刘丹青只得说道: “嗯,有个大案子,但现在找人要紧,我转接给其他驻点。” 李寻清突然抓住她的手,刘丹青吓了一跳,虽然对方戴了口罩,但那副眼神,让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仔细想想又什么都没明白。 其他人在招呼下围过来,刘丹青介绍起案件情况:“从昨晚开始,市里出现多起杀人食尸案,截至目前已经出现七起,凶手皆为同居居民,母子,男女朋友,室友之类的关系,凶手之间毫无关联,目前下河市已经有三个区出现案件,至少是市级的特大灵异案件。” 说完,她注意到众人表情怪异,念叨着奇奇怪怪的话。 “像。” “有可能。” “不会吧?” “很符合他的追求。” 刘丹青忍不住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老板咳嗽两声,其他人安静下来,他说道:“我们怀疑他被邪教劫走,可能会被用于某种大型袭击,你说的这个案子,感觉挺像的,至少可以肯定和他有关联。” “哈?”刘丹青难以置信,“宁烨搞出来的?” “不不不,不是。”老板赶忙摆手,“他肯定是被逼的,或者有其他原因,不是主动的。” 你这不就是说是他搞出来的。 刘丹青心里腹诽,同时其他人几乎笃定就是宁烨干的,见识过他的本事,人被变成大毛斯是可以理解的,吃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凶手普遍特征实在有宁烨的特点。 “这案子我们接了。”老板挥手,“魏磊,李寻清,邓明玉,跟她去现场,我来查藏匿证据的警官。” 与此同时,网上开始流传一张群聊图片,下河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赵长春医生宣称下河市出现鼠疫,尽量待在家里,保持家里卫生。 无数微讯群组流传后,开始出现在媒体平台,并被迅速顶上热搜,又以同样的速度消失不见,互联网一时间陷入沉寂。 咚咚!! 办公室门像是被人用重锤敲打,赵长春吓了一跳,抬起头,办公室的门被强行打开,一群虎背熊腰的大汉冲门而入,将他包围起来。 赵长春瑟缩在椅子上,颤颤巍巍道:“干,干,干什么?” 其中一人拿出一张纸,小字看不清,但上方大大的逮捕令赵长春是看清楚了。 “赵长春,你自己清楚犯了什么事,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犯什么事了?我没有!” 无论他如何叫喊,一群大汉置若罔闻,强行抬起他带走,赵长春注意到,还有其他几个同事被逮捕了,更是迷茫,自己到底干什么了? 坐在网民戏称的忏悔椅上,逼仄的空间,手脚的镣铐,视而不见的警官,形成了庞大的心理压力,赵长春脸色苍白,浑身软弱无力,心理防线被完全摧毁,哀求道: “到底什么事,你们告诉我啊,我到底干什么了。” 年轻警官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证据我们已经收集完善,你招不招都不影响,现在看你是什么态度。” 在赵长春的坚持下,另一名中年警官则向他出示一张纸,上面只有两张截图。 第一张是赵长春发给家人的短信。 第二张是他在群里和同事的交流。 不过几条消息,赵长春反复看了许久,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像是卡住齿轮的铁棍,他的思维几乎停滞。 “就,就因为这个?!” 中年警官挑眉,压下对眼前这人如此坦诚的意外,紧跟着说道:“你承认你发布了以下言论?” 赵长春愣愣地回答:“对啊,怎么了?” 中年警官脸色一变,严肃道:“赵长春!你还不明白状况?你作为医生,在网上发布不实信息,营造恐慌氛围,传播范围极广,影响极其恶劣。” 听到这些话,赵长春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我不是,我没有!” 年轻警官呵呵笑了一声,反问他:“刚刚不是承认了,现在又反悔?” 赵长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我是发了那些,但……”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卡壳,目光失神看向空处。 证明没造谣,以后就要和医疗领域永别,承认的话,说不准医院还会承他一份情。 年轻警官见他半天没动静,于是开口道:“怎么不说了?说啊。” 赵长春面部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道:“我认罪。” 年轻警官愣住,转头与中年警官对视,随后中年警官咳嗽两声,正色道:“那你说一下事情经过。” 赵长春如实描述了自己在长期工作压力过大的情况下情绪失控,灵光一闪对外发布相关信息的全过程。 等年轻警官记录完毕,对比调查情况大致无误后,中年警官说道:“念在你初犯,这里口头警告你一次,并对你的各平台账号进行封禁处理,如果继续知法犯法,严惩不怠。” 赵长春老实答应,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两名警官走出房间,不远处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警官走上前,笑呵呵和他们聊了几句,了解情况后,握手感谢,告辞离去。 两人走进厕所,站在窗口旁,中年警官愁眉不展,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年轻警官陪上一根,小心道:“怎么了?” 中年警官重重吐出烟气,像是想把闷在胸口的气全部吐出来,目光疑虑道:“不太对劲。” 青年警官耸肩,“当然咯。” 中年警官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青年警官随口说道:“上头下命令抓捕,却只有咱们所收到通知,交接流程敷衍了事,又来领导时刻盯着,医生老实巴交,态度大变,一副我认但我是被迫的样子,……咱们这是背锅咯。” 中年警官嘴角撇起,算是笑过,“天塌了也塌不到咱们头上,就这样吧。” 赵长春走出警局大门,几名同事也陆续被放出来,几人互相看看,如同按下静音键,都不说话,四散离去。 很快,消息被层层上报,帝国迅速新闻通报,并在网络平台上发布视频。 传播鼠疫谣言的五名医生被依法惩处,封禁账号。 主持人以一段评述为结尾。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不会缺席,真相终将大白。” 各平台的舆论直接爆炸,不到半小时,几个视频下面都多了数万评论。 “正义可能迟到,但不会缺席![握拳][握拳]” “真是人面兽心,很难想象成为他们的病人要承担多大风险!” “他们玷污了白衣天使的身份,他们不配称为医生!” “我怀疑他们可能和西大陆有联系,不然怎么解释他们有组织的散播谣言?” “继续查!查到底!有可能还有隐藏的罪犯!” “帝国不会因为区区谣言溃散[爱心][爱心][爱心]” “我妈还想屯粮囤物资,被我劝下来了,网上的信息还是要仔细甄别,不能尽信,我看超市里好多老太太都在抢东西,店员都蒙了,哈哈!” “我就说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征兆,其他医生没察觉到,就他们牛逼?我大帝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几个跳梁小丑[小丑]” “五名造谣者身份:赵长春,王以光,张英杰,胡志鑫,何翔,照片拿去,不谢!” “楼上威武!” “照片拿去是谁,不谢是谁,楼上不会算数[狗头]” …… 一家三口驱车排队在出城的路口上,前面的车流望不到尽头,年幼的女儿在后座玩手机,丈夫和妻子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 妻子很疑惑地问道:“今天怎么堵得这么厉害,发生连环车祸了?” 丈夫耸耸肩,“我更不可能知道,你手机查查看。” 查完也是一无所获,车子缓缓前进,时间就在百无聊赖中缓缓流逝,一个小时后终于靠近,却发现前面的车纷纷掉头到回城的路上。 看到路上有人走回来,丈夫放下车窗,大声喊道:“哥们儿,出什么事了?” 中年路人回道:“好像是什么上级检查,现在出城的高速都封了,有急事就高铁飞机吧。” 丈夫道谢后,和妻子面面相觑,后面的女儿委屈巴巴的,“今天是不是不能去爬山了啊?” “当然能,我们看看能不能坐火车。”妻子安抚道,看了一眼丈夫。 丈夫无所谓,反正现在得赶紧挪车。 开回市区停车,丈夫注意到妻子的表情有些不对,问道:“怎么,没最近的火车?” 妻子举起手机,脸色呆滞,喃喃道: “都没了。” 丈夫愣住了,“不会吧,这么火,不就是个小城市?” 妻子摇摇头,目的地换了一个城市,依然无票,然而将出发地的下河市更改为相邻的城市,车票又有了。 丈夫咽下口水,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悚感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转头看向街道对面的超市。 “买点东西吧,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第82章 闭关锁城 张子翔躺在卧室里,刷完散播谣言者已被惩处的视频,手指敲击键盘写道: “我就是下河市人,身处第一线,我怎么不知道有病毒,笑死。” 点击发送,选择评论按时间排序,不断刷新,过了一阵,后一分钟的评论都出来了,也没看见自己的。 他有些迷惑,不信邪地重新打了一遍发送,还是没有自己发的消息。 于是他试着发送“哈咯”,“有人看到我了吗”,“喂喂喂”,全都不见踪影。 脸上的轻松已然消失不见,张子翔感觉心脏跳动的有点快,他想到了什么,手指划出残影,下滑评论区,嘴里念叨着:“没有,没有,没有,……” “找到了!” 他情不自禁喊道,他看到了一条ip为湘澜省的评论:“泻药,人在下河,啥事儿没有。” 点开这个人的主页,他的心顿时凉了一半,这个人平台等级才两级,主页什么都没有,连个头像都是默认头像,除了自动关注的平台官方账号以外没有任何关注。 水军。 “妈的,不会是真的吧。”张子翔喃喃自语,语气里只剩下怀疑。 咚。 卧室外传来一声闷响,张子翔回头看向卧室门,大喊道:“老妈,没事吧?” 等了一阵,没有回话,周围安静得瘆人,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从床上起身,穿上拖鞋。 “老妈?” 打开门,母亲倒在客厅,一动不动。 “妈!” 张子翔冲到母亲身边,将她转到正面,抱到沙发上。 从来没做过家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力气,可以把比自己还重二十多斤的母亲抱起来。 母亲闭着眼,呼吸急促,他手放在母亲额头上,温度烫的吓人。 “该死该死……” 张子翔赶忙拿起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嘟,嘟,嘟。 哒。 “救命啊!我妈她晕倒了,在……” “他在哪?” 大腹便便的中年光头走进办公室,众人面面相觑,一齐看向远处的房间。 光头瞟了一眼门旁写着“市长办公室”的牌子,没有敲门直接进去。 屋内的桌椅茶几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有人坐在市长座椅上背对着他,望向外面如同地图的下河市。 光头眼神变化,没有像门外时嚣张,意味深长道:“小光啊,那是市长的座位,你这样不太好。” “市长?”陈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手指摩挲扶手。 他转过椅子,坚毅清秀的面孔躲在阴影里,直视面前外强中干的光头中年人,悠悠道:“我就是市长。” 光头瞪大眼,不敢置信,直接吼道:“你踏马疯了吧,市长?你就是个刚做了一年的秘书。” “市长秘书。” “那又怎么样!”光头嫌恶地挥挥手,像是想要驱散周围弥漫的陈光的气息,“赶紧给市长打电话,现在全城封锁,因为那该死的纪念演唱会,过千万游客滞留,凶杀案层出不穷,医院爆满,根本没人指挥,会乱套的!” “你还不明白吗?”陈光苦笑说道,光头安静下来,他早就想清了,只是还不愿意相信。 “没有人会接电话,接下来要靠我们自己。” “但你不一样!”光头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陈光的职位,头脑,认知,社交,布局,市长心中的地位,都是一顶一的强,家庭起码也是个中层了。 市长连左膀右臂都要牺牲,这不应该。但他也留在这里,只能是市长有意封锁他的消息渠道。 为什么? “如果你这么想,那只能说明你差远了。”陈光转过椅子,痴迷地看向下方的城市。 “我再好,少了我地球一样转,和你们一样。” “我不知道下河市到底在面对什么,但他知道,所以把我留下来,还留下你们,作为我的左右手。” “下河市熬过去,他青云直上,没熬过去,也不会有惩罚,毕竟下河市出事,他是最大的受害者。” “无论如何,其中最大的锅要我背着。” 听到这里,光头更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还要……” 嘭! 陈光猛然从座椅上跳出,抓住光头的领口,一把砸到墙上,眼神里爆发出他从未展现过的疯狂。 “只要熬过去,我就是众望所归!经此一役,谁敢说我不是市长?!” 光头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只得点点头,“别激动,你先放开我,咱们怎么搞?” 陈光不好意思地放开手,咳嗽两声,整理仪容,神态自若道:“六条线,第一条,为那几名医生正名,给予医院与病毒实验室工作所需的一切支持。” “第二条,全力支持警方工作,退休警员返聘,实行宵禁,特事办辅助,除非有灵异事件否则不得插手。” “第三条,全城封锁,物资管制。” “第四条,安排酒店旅馆承接旅客,市里补助。” “第五条,尽可能寻找方法,向其他省市求援,要物资和人。” “第六条,”陈光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广泛征集市民线索,查清我们到底在面对什么,鼠疫,杀人,城市封锁,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陈光瞪了一眼还傻站着的光头,喝道:“还不快去?!” “哦,哦哦哦,好。”光头如梦初醒,赶忙跑出门,不知道为什么,他心情好了很多。 张子翔心惊肉跳地坐在救护车上,注视医生救治急性癫痫的母亲,下了车,担架一路进手术室,护士提醒赶紧缴费便疾步走人,病人实在太多了。 他想要吐出堵在心口的闷气,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已经给老爹打过视频电话,老爹嚷嚷着要回来,被他一通骂服,红着眼睛说照顾好你妈,挂了电话。 母亲已经倒下了,父亲绝对不能再倒,现在必须相信这个娇生惯养的儿子可以振作起来。 “一定要撑住。” 张子翔心里默默道,他来回扫视,挑了一个人拍拍肩膀道:“哥们,问一下交款是在哪里?” 这人缓缓转身,面目呆滞,反手抱住他的手臂。 不会亲人刚刚去世吧。 张子翔同情心泛起,他根本无法想象母亲离世的情况。 他拍拍这人肩膀,尽可能温柔地说道:“没事……” “呕——” 这人嘴里突然喷出海量绿色粘稠的液体,喷得张子翔满脸都是,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腐败酸臭的浓烈气味让他几乎窒息。 “了。” 张子翔面部僵硬,说完本来想说的话,下意识咽下嘴里的脓臭粘液,那浓浓的,无论多少臭气都无法掩盖的病菌气味萦绕着他。 那人吐完,一头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周围传来尖叫逃离的声响,张子翔愣愣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连邪教也始料未及的极端恐怖正在这座城市上演。 第83章 进展 “走。” “不走。” “走。” “不走。” “你听不听我命令。” “听。” “走。” “不走。” 下河市附近县城,一家小旅馆的房间里,一个男人靠在墙边闭目休息,另一个男人盘腿坐在床边,不断和手机里的女人争执。 说是争执,但显然呈一面倒的局势,女人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向阳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跑过,不得不深呼吸来压制飙升的血压。 “他是调查期间意外发生车祸留在下河的,没错,但他不是说了让你们走吗?” “老大。”刀疤认真看着她,“当初我们把侦探们叫来赌运气,说好了除非还想继续调查,否则我们都会带他们走。” 向阳嘴角微微往下垂,想说话,却停顿了一秒,但还是说道:“他让你们走。” “我们走了啊。”刀疤一脸我错哪了的表情,“又没说不能回。” “别给我玩文字游戏。”向阳咬牙切齿,她保证等两人过来了一定要把他烤成红薯。 刀疤收敛笑容,陷入思考,至少剑客和向阳怀疑他在思考。 “老大。”他撇开目光,语气低沉,“你比我聪明,也比小剑聪明,我能听出来他言不由衷,我不信你听不出来。” 向阳没有回应。 “这个眼镜大叔一看就是个软脚虾,却为了我们的安全撒谎,现在其他人已经安全送出去了,老子怎么也要把他捞出来。” 刀疤正要发表他刚想到的长篇大论,向阳突然开口问:“剑客,你的意见?” 向阳注意到刀疤表情僵硬,不知道他脑子又出什么毛病,懒得理他。 视频外悠悠传来剑客的声音,“将在外。” “呵呵。” 向阳怒极反笑,长长叹了一口气,刀疤紧张地等待下文。 “好。” “谢谢大姐!”刀疤忍不住欢呼,向阳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指,“第一,去我给你们的地址,拿够物资,里面有卫星电话,保持通讯。第二,直接去他所在的医院,接走后立即撤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管,我为了这条线担了很大风险,只能你们三个,绝对不能有第四人,任何跟随你们到这里的直接杀死,不需要考虑身份。” “任何人?”剑客语气微妙。 向阳神情闪过一丝复杂,“我的猜测,现在下河市的人死光也无所谓了。” 刀疤郑重点头,“明白了,另外我有种预感,这次有可能有我升阶的契机,只要升上三阶,起码有了和宁烨他们叫板的资格,如果他们还活着。” …… 经过备案,刘丹青一行人走进最早的凶案现场,屋内一片狼藉,尸体已经移走。 粗略察看后,李寻清摇摇头,示意直接拜访凶手。 死者没什么好看的,比起通过凶手的气息残留搜集线索,不如直接用活蹦乱跳的凶手。 几人上了车,前往关押这些罪犯的拘留所,听说由于他们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所以身体被束缚,打葡萄糖补充营养。 路上,开车的刘丹青听到有什么不对,提醒道:“广播声音开大点。” 坐在副驾的李寻清调高音量。 “下河市的市民们,我是代理市长陈光。” “正如你们所见所闻,下河市正在爆发某种新型鼠疫,目前尚不确定病毒机理,各家医院与病毒实验室正紧急研究,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种新型鼠疫病毒。” “赵长春医生等五人实际上是最早注意到病毒特殊的医生。现在,我代表下河市,公开向各位蒙受冤屈的医生,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现在赵长春医生等人也加入了攻克病毒的行列,补偿会在此次疫情后公开结算。请大家相信我,相信帝国,有家回家,外来游客则到指定酒店休息。我们会实施最严格最严谨的计划,来保证每一位市民的安全。同时,如果有对处理疫情有帮助的信息,请拨打热线电话。” “我是代理市长,陈光,请将这条讯息传达给你的亲人朋友,谢谢。” 广播重新播放,邓明玉若有所思道:“按以往的做法应该会冷处理,他竟然公开打脸,咱们市长还挺有魄力的哈。” “代理市长。”魏磊出声提醒。 “对哦。”邓明玉恍然大悟,“现任已经逃去金摩市了,这个陈光在刷脸竞岗,他出名了。” 刘丹青加入话题,“只要他能把事办好,就是众望所归的好市长,只要事后帝国不清算他。” “不用理会,继续查案。”李寻清举起手机,播放电子音,“查清这起案子的源头,就能找到宁烨的线索,阻止灾难。” 众人点头,安静了一阵,邓明玉好奇道:“丹青姐,感觉你气色好多了呀。” 刘丹青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神色有些复杂。 她从几人口中得知了江姝静的真实身份,如果不是当初她一句提醒,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被同僚处理掉,或者扔进心理辅导室改造了吧。 至少她能感受到鬼化的速度明显降低。 嗡嗡。 李寻清接通电话,打开扩音,里面传来老板低沉的声音。 “藏匿线索的警官牺牲了。” “哈?” 三个女生发出疑惑,老板等她们冷静下来,继续说道:“凶手应该布置了一番,但我是算出来的,所以直接得到答案,地址给你们,你们看着来,金会计去向阳给的地址拿物资了,感觉应该要封闭很久,物资很重要。” 电话挂断,李寻清认真思考后,打字播报道:“不能分队,先去警官那里,再去看犯人。” “不用,来了。”魏磊睁开眼,小拇指扣在车门把手上,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让邓明玉紧闭口鼻,面无血色。 “开锁。” “哦,哦。”刘丹青打开门锁,她不担心魏磊出事,反而怕他跳出去一脚刹人,碎石把车打烂。 “停下!一次警告!” 路边,一名警员持枪指向蹲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穿着白裙,浑身被血浆包裹,露出诱人的曲线。 她正俯下身,啃食躺在地上的人的肚子,被扒开肚子的人已经快要痛死过去。 听到身后警告,女人缓缓转头,两眼透出的绿色荧光晃过警官的眼睛,让他不由自主眯眼。 女人迅速转身,长发飞舞,右手五指紧扣在地上,小腿肌肉猛然膨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没有反应过来的警官。 警官感觉如同被天敌盯上,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僵硬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如同野兽般的女人张开腥臭的血盆大口,逐渐占据全部视野。 嘭! 一个庞然大物以数倍的速度不讲道理地冲进他的视野,与女人对撞,女人在空中凝滞了一瞬,刹那间如子弹般飞回,身后甚至留下残影,一头撞进墙里。 轰! 石砖飞射,灰尘散尽,女人嵌在墙上一动不动,脑袋耷拉下去。 咕噜。 警官咽下口水,看向身旁遮天蔽日的高大男人,地上躺着的那人也被动静吵醒,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道:“我靠,超人是真的!” 魏磊右手轻轻扫去胸前的灰尘,走到女人身前,一把抓住手臂,把她从墙上扯下来,抱在胳肢窝下。 看到警官还傻愣愣拿枪指向空处,他不耐烦地挥手,“特事办办案,无关人员滚蛋。” 你们踏马不是辅助我们办案的? 警官心里吐槽,懂事地收回枪支,那花岗岩似的大肌肉他可不想碰碰,赶紧拨打急救电话,给重伤男子止血。 车子姗姗来迟,停到路边,魏磊粗暴地把女人塞进后座,再把自己塞进去,后座快要挤爆,邓明玉无力反抗,只得在沉默中接受,开始检查女人。 “眼冒绿光,身上汗毛发达,爱吃人肉,符合宁烨召唤的老鼠的特征。” 她抓住女人后颈,伸到前座,李寻清贴上一张清心符,提高注意力,再贴一张入心符,点燃香火。 大脑,里脊肉,脖颈肉,大小肠,人耳,心脏,肺…… 他们看完女人的内心世界,默默打开窗户透气。 从博学的角度来看,女人对人体的结构了如指掌,从专业的角度看,女人恐怕只会拆不会安,从吃货的角度看,真是饿坏了。 唯一的好消息,本来的女人已经死了,她被强行灌输的诅咒气息摧毁心智,灵魂支离破碎,成为某种意志的执行者,至少不用担心恢复神志后的问题。 只能从牺牲警官那里查找线索了。 陈光坐在会议室主座,听完来者发言,思忖片刻,说道:“李萍,还有黄毅,高鑫常,对吧,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不过是否有切实可靠的证据?” 李萍,黄毅,还有一个手足无措的年轻男生坐在陈光左侧的座位上。 李萍露出成熟诱惑的笑容,见陈光目不斜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得收起伎俩。 她和黄毅自从牺牲掉陈果果后一直没什么起色,没胆子,只有控制人的智商,直到最近又忽悠过来一个傻不拉几的男大学生,让他试水,他们提供保护,才好了那么一点。 恰逢乱世,正是梭哈的好时节,三人听到广播后立马屁颠颠跑到市政厅。 “小高呀,拿出来。” 李萍吩咐道,年轻小伙慌慌张张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里面存有绿色粘稠的液体。 “这是一名感染病人的呕吐物样本。”李萍介绍。 话说完,陈光周围的人猛地后退一步,还有人想要开门逃走。 “都给我安静!” 陈光怒目圆睁,拍桌大吼道,其余人战战兢兢,停下脚上的动作。 他露出歉意的笑容,“见笑了,请演示吧。” 李萍见状,也收起下马威的心思,这人很有威势,试探一下就是极限了。 她打了个手势,让高鑫常动手。 小伙子点头,大拇指放在瓶塞上,一股黑色的液体渗透瓶塞,掉入呕吐物中。 嗤—— 如同熔浆遇水,发出烧烤的声响,烟雾向上升腾,在瓶塞下循环往复。 “他使用诅咒转化而成的力量,与样本结合,产生反应,说明它并非简单的病毒,而是病毒与诅咒的结合体。” 陈光知晓他们隶属于特事办的身份,亲眼所见加上女人的讲述,他基本上已经信了。 “你是说,这是灵异事件?” “没错。”李萍点头,“包括正在爆发的杀人案,基本可以肯定是人为的灵异事件。” 陈光刚想问为什么是人为,看到李萍似笑非笑的表情,念头一转便明白了。 有权有钱的都提前收到消息,撒丫子跑光了,不是人为是什么。 他轻轻敲打桌面,思忖一阵,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李萍顿时露出阳光明媚的笑容,说出此行的目的:“我们只要一个任务。” “任务?” 李萍身体向前,靠在桌上,炯炯有神的眼睛与陈光对视,“我们水平不高,难以面对这么大的麻烦,现在下河被封,消息被瞒,我们帮你突破封锁。” 陈光转动手中的笔,明白了她的目的,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狠辣果决,但他还是问道:“冒着得罪帝国的风险,你图什么?” 李萍理所当然道:“陈市长英明神武,我们帮你分担风险,想必市长不会不管我们。” “好。”陈光笑了,右手指向李萍,“事办成,人我保,但我说清楚,这件事和处理疫情的性质不同,上了我这趟车,之后想下去可不容易。” 李萍耸肩,没有说话,黄毅和高鑫常一副只认她的样子。 “那么,”陈光眼中爆出精芒。 “让帝国倾听我们的绝望吧!” 第84章 大局 “武警三队,雨落区公安一,四,七队失去联络!” “继续联系,先负责其他队伍联络。” “下河第一人民医院失联!” “派遣一队警员和施工队把医院围起来,之后处理。” “山岳区发生大规模暴动,至少三百人,还在不断增加!多为学生,疑似唾液传播导致精神失常,具体潜伏期多久爆发未知,对死者无效,联系群众已失联!” “……情报发往各外出队伍核对。” “特事办中街驻点拒绝联络,gps定位显示主要成员正往山岳区移动。” “传达信息,至少让我们知道他们的目的。应该不是想出逃,否则不会这么明显。” “红星驻点拒绝外出。” “孬种。” “月亮岛驻点正在外地处理案件,短时间无法归来。” “这群专家都他妈是废物!” “岳潭第二医院已失联,三排二连正前往支援,两名队员发烧,一名队员已牺牲!” “发烧队员隔离行动,尽可能保留有生力量。” “一小区一栋居民楼住户病情爆发,化为绿水!” “给我把话说清楚!” “是!东方小区14栋病情爆发,全体住户已离世!附近私立医院的医生申请前往处理!” 漆黑的夜里,市政厅灯火通明,周围有武装人员高度警戒。 市政厅二层的会议室被改造为简单的情报处理处,无数情报流入,无数命令流出。 陈光统管大局,警局,驻地军队官员,交通局等各部门联合,组成临时司令部,为了整座城市做出最后的努力。 如果他们输了,这座城市大概就沦陷了。 陈光深知自己已经背上无法抹去的血债,无数人的牺牲离世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责任。 一开始想的还是太轻松,雄心壮志,野心勃勃,甚至觊觎市长的位子,现在顾不上注定一片黑暗的未来了,他必须全神贯注,让这个临时搭建的班子全效率运作起来,尽可能多救一点人。 但这次灾难不同以往,实在太快,太激烈了,甚至都来不及考虑物资存储配发的问题。 哪怕高度致死的病毒也不会像商业影片编造的一样恐怖,只是接近,但现在他们正面对这种梦幻级别的病毒,甚至不知道最初的传染源,更不理解病毒的机理。 还有扰乱人心智,让人变成嗜血食肉的疯子的病毒,或是别的什么,没人有头绪。 “山岳区岳民街道有大量学生聚集,发出求助!” 陈光看其他人根本顾不上,迅速走上前道:“附近的反击队伍。” 联络员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得出答案:“最近的是山岳区公安二队,其次是特事办中街驻点成员。” “联系公安二队的同时联系岳民街道群众,迅速对接情报。”陈光吩咐道。 得到命令后联络员抓紧工作,陈光背对众人,从怀里掏出降压药,倒出一颗直接吞服。 吃了年轻的亏,他不敢明面上吃药,否则其他人看在眼里,以为自己撑不住了。 哪怕就是如此。 他快疯了。 “中街驻点来回复了!” 一名联络员惊喜喊道,让一部分人不由得停下手里的事。 毕竟是李萍一行人出发之前推荐的驻点,实力应该在他们这群特殊人群里有目共睹。 “邪教策划了此次灾难,并劫走了他们的一名同伴,现在他们正在特事办专员刘丹青的带领下调查人群暴动和病毒源头的线索。” 有人站起来喊道:“什么线索,发到大屏幕上。” 联络员赶紧发送信息,等了一会儿,一则消息弹出来,他看完半天没出声。 “到底是什么,赶紧的!”军方将领急得拍桌。 消息投放到大屏幕上,会议室仿佛按下暂停键,所有人停下手上动作,不敢置信地望向周围还不熟悉的同僚。 已确认存在内鬼,情报保密。 “坏事了。” 陈光心里咯噔一下,队伍还是没管好,他正要站出来说点什么,军方将领先一步发话,“看什么看,都给我打起精神,我们懈怠一秒就有一群百姓受难。”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投入到工作当中后,他才继续安抚众人:“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消息是否为真,而且就算有内鬼,在这里他也不敢做些什么,我们在盯着。” 眼见大部分人松了一口气,军方将领面无表情,与陈光悄然对视点头,实则心里的苦涩只有自己清楚,更何况这群人是真的相信,还是想要相信这个拙劣的谎言呢? 内鬼很有可能是真的,中街驻点为何是这副态度就解释的清了。 但还好,和下河市一样,情况再糟糕,起码还活着,就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联络员又收到了一条消息,陈光眼尖,立马按住他,看完消息后,下意识松了口气,紧接着反应过来,心里如绑上千斤巨石落入海底般沉重。 联络员得到指示,将消息放在公屏上。 凡是发疯的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活人,或者说原本的他们已经死了,但死后每时每刻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没有救治可能,不需要有负担,让他们解脱。 所有人看向陈光,等待他的命令。 之前都是以非致命性枪弹为主,这条讯息无法鉴定真假,杀,还是不杀? 李寻清收起手机,浑然不知发送的那些消息造成了多大影响,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这不是她的问题,而是草台班子的问题。 既然这群自称司令部的人可以知道他们的行动轨迹,至少让他们怀疑有内鬼,迫使内鬼乖一阵子。 而且那些人不会接受他们不顾百姓去救同伴,因为不能暴露宁烨的真实身份和所作所为,哪怕是被迫的,无论如何,杀必然比不杀容易。 他们也不会接受一群普通人的领导,极端的个人战力不是一窍不通的他们可以理解的。 拿下自主行动权,保密权,加上作为明面上的最强战力,他们可以说在下河市畅通无阻,李寻清的能力面对群战更是无往不利。 少量疯子靠魏磊就能打发,正好让他热热身。 至于邓明玉,只能和刘丹青当围观群众了,她的能力对单效果最好,这么多目标,她敢动用能力恶魔第一个把她吊上去,一边吊还要骂资本家,哪有鬼有这么多绳子。 李寻清和魏磊默不作声地表示宽容,自从上个案子之后,无论天气如何,邓明玉只穿高领衣服,把脖子遮住,他们大概明白了,等她习惯了就好。 正在他们驱车前往目的地的同时,两名男子悠闲地在高速公路上骑着电瓶车,路上除了他们两人以外没有人了,偶尔碰上一两辆空车,绕过就是。 外界多少有感觉到一点不对劲,没人能联系上下河市的朋友,虽然网上有自称下河市的人宣称无碍无碍,还有各路大v在口诛笔伐造谣者,但现实中下河市周围地区的反应清晰可见。 下河市周边的人早就跑光了,连辆摩托都见不到,之前跑路用的人家侦探的车,所以刀疤只能顺来电瓶车的钥匙,还有十几个充电宝,几个电瓶,两人驱车赶往下河市。 刀疤公鸭嗓火力全开,大声歌唱。 “我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剑客面无表情,等刀疤唱完,扭头问他怎么样时才点点头,反正也看不到他带了耳塞。 就这样开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剑客一声暴喝:“停车!” 吱—— 轮胎在地上留下一串……什么也没留下,电瓶车流下屈辱的泪水。 剑客微微眯眼,路中间站着一个男人,背对他们一动不动。 刀疤无所顾忌,大喊道:“喂,哥们儿,迷路了?” 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男人脑袋疯狂左右颤动,在两人呆滞的注视下,噗的一声,脑袋带着一截脊髓缓缓升空。 脑袋慢慢转过来,看向下方两人,发出奇怪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 脑袋莫名鼓胀,逐渐面目全非,变成印有人脸的球体。 啪。 脑袋炸了,像是被针戳破了似的,掉下来一摊红绿相间的液体。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路边停车,上前察看。 确认男人已死后,刀疤在男人身上摸索一阵,突然鼻子耸动两下,面色变得古怪,剑客疑惑道:“怎么了?” 刀疤掏出一把刀,划开男人的肚子,随即把手伸进肚子里掏啊掏,眉毛时不时紧皱又松开。 “找到了。” 他掏出一块还在跳动的肉坨,周围的空气变得似有似无的浑浊。 怎么会从肚子里掏出肺? 剑客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这不会是……” “坐标,这家伙也是诅咒宿主。”刀疤肯定道,脸上扬起兴奋的笑容。 “哈哈,我就说,我踏马要上三阶!” 第85章 守关 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女人光脚在路上跑着,不时左顾右盼。 她注意到小区有一栋的六楼,一户人家有微弱的灯光,喜不自胜。 她上到六楼,敲打这户人家的门。 “救命啊!” 喊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间不断回响,两边灯光接连亮光,只有尽头一片深邃到极致的黑暗。 她被亮灯吓到,一动不动,甚至不敢呼吸,过去半晌无事发生,这才惴惴不安地咽下口水,直到目光扫过楼道出口的时候,不由得停顿。 那里的黑暗如同黑洞,吞噬掉周围的光线,甚至看不清楼梯扶手,好像随时会有东西从里面跑出来。 女人更害怕了,捂住嘴,握紧拳头,轻轻用指节敲打房门。 “求求你们,救救我。” 那临终前的哀鸣,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噔。 她哆嗦了一下,头顶的灯光熄灭了,紧接着像是过山车一样,楼道灯光飞速熄灭,她心里越发焦急,如果灯光全部熄灭,可能要发生极其恐怖的事情。 咔啦。 防盗门打开,一个老爷爷拿着电蚊拍,警惕看向门外的女人。 黑暗吞没整条楼道,女人赶忙冲进屋里,黯淡飘零的光芒给足了安全感。 屋里没有开灯,只是点了几根蜡烛。 老婆婆从屋里拿出来一条毯子,披在女人身上,又去倒热水。 老爷爷放下电蚊拍,吐出一口浊气,露出宽慰的笑容:“没事了,在屋里待好,不会有疯子进来。” 肚皮传来一阵凉意,紧接着有什么东西钻进肚子里,如刀入鱼腹般丝滑。 老爷爷大脑一片空白,低头看去,一把刀正插在肚子上,女人露出狡诈的狞笑,眼底泛起绿色荧光。 不能死。 浑身无力,心里只剩哀恸,他张开嘴,想要警告女人身后的老婆子。 女人上前一步,把老头捂进怀里,用宽广的胸怀堵住他的嘴,一只手握住刀把狠狠拧动九十度,垂涎欲泣道:“谢谢你们,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只有我一个人……” 老婆婆不疑有他,走到女人身后轻抚她的后背。 “嘻嘻。” 咚。 水杯倒在地上,热水洒的满地都是。 刀光划过老婆婆的喉咙,老婆婆双手捂住脖子,缓缓倒地,身体不由自主挣扎,眼睛却一直看着过了一辈子的老头子。 放开老头,女人骑在老婆婆身上,扭曲的声音大笑着,一刀了结她的生命,开始原始血腥的晚餐。 老爷爷眼角流下泪水,没有恨什么,只是悲伤地看着凄惨死去的爱人。 尸体头部空空如也,如同镂空的西瓜,女人猛地挺身,身体像是被电击似的疯狂发颤。 “番番番,番茄牛杂!好糯好入味,好吃到剁脚脚啊啊啊啊啊!!!” 说到一半,她突然一刀砍在自己的腿上,刀身入骨,她却像是入了魔一般疯狂锯断自己的右脚。 “好痛啊啊啊!!!” 血浆飞溅,发出令人牙酸的肌肉撕裂,与刀切骨头的摩擦声。 锯到一半,女人高举菜刀,猛地砸下,砰的一声,右脚应声而断,她拿起断脚,痴傻似的笑着,瞄准老爷爷的脑袋扔去。 老爷爷被打到,一动不动,没有反应,已处于弥留之际。 女人扶桌起身,衣物被鲜血浸透,紧贴在身上,显露出丰盈雄浑的身材,她大口喘息,居高临下看向脚下的老爷爷,面色潮红,兴奋到了极点。 “红烧,我要红烧!” 火光在屋内亮起,难以直视的血腥盛宴才刚刚开始。 嗡—— 女人抬起头,嘴里满是焦炭,她刚刚好像听到了汽车声,于是拿带血的袖子擦嘴,反而更脏了。 她双手撑起身体,一蹦一跳来到窗边,小区外的路上,一辆车竟然明目张胆地开着远光灯行驶。 路边跑出许多人试图拦截,不知为何刚扒住车门,就像是被铁锤打在脸上,倒飞出去十几米远,等倒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四分五裂了。 “还有多久?” 魏磊不耐烦道,大拇指压住中指轻轻一弹,窗边的人脑袋瞬间爆炸,松开手,被车子远远甩在后面。 “十分钟,马上就到。”李寻清播放语音回复。 刘丹青目不斜视,紧紧盯着眼前的路面,她脑袋上戴着不知道从哪拿的隔音耳机,后座的邓明玉也戴着一个。 中途有过几十个人试图包围车辆,李寻清一句别动,就真不动了,包括刘丹青,她只能踩在刘丹青脚上,握住方向盘,在一群人的注目礼中飞速离去,顺便解开刘丹青身上的控制。 二十分钟后,李寻清忽然觉得好久没人说话,回过头,邓明玉僵在后座,脸上的恐惧像是印刷的,一直发出咿咿的声音试图让其他人注意到她,可惜车子声音太大,根本没人听到。 事后邓明玉怀疑魏磊听到了,故意不说,明明之前大老远就能注意到异状,估计是嫌她烦。 能让他有好脸色的只有宁烨,李寻清,老板,好脸色程度依次递减,对其他人最多是望而生畏的假笑。 刘丹青感觉视野忽然一清,周围的人影都被甩到车后,她忍不住欢呼:“没事了。” 下一秒,她注意到不远处的地上似乎有一排什么东西,心中警铃大响,下意识踩下刹车。 吱—— 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然而为时已晚,车子上下颠簸一阵,显示屏发出警报,四个轮胎气压变低,已经漏了气。 车子缓缓停下,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前方传来尖锐的警笛声。 一辆警车在不远处停下,司机下车,拿出喇叭。 “下河市居民请止步,返回市内,道路禁止通行。” 刘丹青摇下车窗,脑袋伸出窗外,她已经把耳机摘下来了。 “前面也是市内啊!” 然而对方没有反应,只是一遍遍播放喇叭留存的录音。 李寻清拍拍她的肩膀,摇头,开门下车,魏磊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 邓明玉笑嘻嘻地说道:“是假扮的啦,哪有这么邋遢的。” 刘丹青这才反应过来。 这辆警车后竟然什么也没有,车里也只有他一名奇奇怪怪的警员,衣服松松垮垮,细看还有血迹,就算再加一个拦路带,怎么可能守的了路。 那人注意到他们的动作,拿起喇叭大喊道:“帝国禁令,不可通行,请回市!” 下车的两人饶有趣味地望着他,警察还想警告,停顿许久,苦笑一声,摘掉警帽,是一个沧桑的胡渣大叔,长发束在脑后。 “有那么假么?” 对面两人摇头。 他翻了个白眼,那你们下车这么果断。 右手轻抹,身上的警服化为碎片,掉在地上,露出里面一身黑色长袍,系带束在腰间绑紧,一柄长剑悄然挂在腰上。 中年大叔右手一转,指间多了一片荷花瓣,粗豪的面容下轻松写意,甚是潇洒,手指轻轻松开,花瓣飘落。 “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 天上慢悠悠落下一阵粉白色的花瓣,一时间他们的头顶都变成了粉白色。 李寻清抬头,伸手想要触碰,被魏磊拦在身后。 一片花瓣落到魏磊胸前,接触的一瞬间,如同电锯切割,刮出一路火星子,爆出耳朵难以忍受的声响。 魏磊冷冷看过去,周身气势带动气流,猛地一震,刹那间以他为圆心,三米之内的花瓣瞬间被吹散。 花瓣落到地上,迅速枯黄,腐烂,形成烂叶堆,里面钻出乳白色的蛆虫绿蝇,面对魏磊的威势不敢寸进。 “太阳女神麾下,第七席,花间语——陆清。” 陆清拇指弹动,剑出鞘,周身瞬间出现无数道冰冷光影,看的李寻清心里一阵惊悚。 他摩挲胡渣,随意笑了笑,手中的剑指向魏磊。 “此路不通。” 第86章 公告 下河市的高速,铁路,航空,水运都被无数警员严防死守,即使有敢强闯的人,也要先挤过前方长长的车流,才能正式准备强闯,当然,警方也准备好了。 即使闯过了第一道封锁,后面还有一系列封锁线在等着。 在每条封锁线附近,有一台不知道什么用的白色圆柱体机器在不停转动。 如果有通过眼睛使用诅咒能力的宿主,就能看到封锁线被一道淡黑色的烟雾屏障挡住,屏障透过云层,不知有多高。 普通人身处其中,变得模糊不清,而屏障上方五十米处,都有一个清晰可见的人坐在空中,闭目打坐,然而下方的人即使视线扫过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当然还有一条路,丢掉手机,步行荒野,穿过数十公里的杂草丛林和大山,人与自然的公平决斗。 你真能这么出去,绕过所有封锁,直达附近城镇,帝国服了,出去别瞎说话就行,没人逮你,说了也无所谓,没人看得到,等着吃牢饭吧。 此时此刻,真的有人这么干,三道人影,披着土黄色的迷彩服,走在崎岖坎坷的土路上,火辣辣的光线透过迷彩服,转变成炙热的高温,衣服里像蒸笼一样。 但他们不敢脱下来,鬼知道脱下来后,会不会被偶然发现。 他们文化不高,所以小心到了极点,接受市长团队的建议和物资后,做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保护自己。 只要熬过去,功成名就,指日可待。 黄毅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回头看了一眼新加入的高鑫常。 这个小伙子瘦的不成样子,面色苍白,但竟然一直跟在后面没有掉队,紧咬嘴唇,没有出声。 黄毅在心里默默哀叹,以前光在健身房撸铁了,才走了几千米就有些受不了,不由得后悔,多练点跑步啥的多好。 又走了不知多远,几人走到一座山脚下止步,休息一阵后,高鑫常站在两人中间,牵住他们的手。 他脚下的影子向前延伸,拉到极致后从中间断开,断下来的影子从地里钻出,变成一个深红色的方框,里面黑色与深红在流动,让人能想到不祥,诡异,恶心等字眼。 但三人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平静走进去,方框消失不见。 百米外山的另一处山脚下,凭空出现一个深红色方框,三道人影走出,一脚踩空,摔了个狗吃屎。 黄毅双手撑地,吐掉嘴里的草屑泥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高鑫常,不过就是吓吓人,他知道这家伙距离过远就保持不了精度。 高鑫常哆嗦一下,慢慢往后退,身后传来柔软温暖的质感,他抬头,李萍坐在后面,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 黄毅吐了一口痰,留下一句出去望风后走人,一阵安抚后,李萍拿纸擦干净手,高鑫常提起裤子去望风,过了一会儿,黄毅去而复返。 高鑫常回头,看到神色如常的两人,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恢复稚嫩生涩的样子。 李萍掏出指南针,确认方向后,三人继续赶路,碰到不好走的地形便通过高鑫常的能力移动。 过去了不知多久,天色越来越暗,他们从传送道里走出,黑夜的冷风吹得他们小脸冰凉,下意识要继续赶路,结果都愣在原地。 眼前本应该还是荒郊野岭,至少他们确定离最近的城镇还要好一段路。 毕竟没有定位,还是绕路而行,他们只能根据指南针朝一个方向前进,碰到哪算哪,反正带的物资够过两天了,到了晚上搭个简易帐篷,简单吃点,第二天继续赶路。 然而眼前是看不到尽头的别墅群,用一圈栅栏围住,统一风格的二层独栋西式风格别墅。 别墅与别墅之间用一条宽大的水泥路隔开,路上灯火通明,没有车辆,甚至一个人影也没有,但可以看到一些别墅还亮着灯。 “我们走出去了?”高鑫常挠头。 “没有。”李萍摇摇头,犹豫片刻,又说道: “但我们走了大半天,见到人烟也正常,先去看看吧,如果有活人正好,拿电脑把我们的消息发出去,没人也能现在这里休息。” 黄毅站在荒草堆里,离水泥路仅有一道栅栏之隔,他小心翼翼爬上去,拉李萍和高鑫常上来,再跳到地上,双脚时不时踩两下,神色恍惚,仿佛一夜之间从远古回到了现代。 这里的空气中充斥着淡淡刺鼻的味道,应该是驱虫所用, 路面平整,没有任何垃圾树枝,最多有一些灰尘碎叶。 呜—— 远处传来机器运转的声音,三人赶忙躲到墙角,毕竟没有傻子会闲的没事在群山环绕的荒野赶路,除非是从下河市逃出来的。 一辆垃圾清扫车慢慢悠悠开过来,清理道路上的垃圾,三人瞪大眼睛,这车竟然是全自动的,上面没人。 于是松了口气,找准一家有灯光的,翻墙潜入。 让他们感觉古怪的是,房门竟然没锁,直接开门就进,门口放了一排塑料袋,打开看,里面是塑料壳装的便当,从残渣饭香可以想见,应该十分美味。 一楼没有人影,但灯光全开,金碧辉煌的屋子闪瞎了三人狗眼。 几十平的客厅中央放着一个长条的沙发,上面堆放了不少女性衣物,还有一些玩具。 沙发对面的墙上嵌入了一个超大屏的电视,画面停在两个赤裸男女结束战斗的时刻。 三人面面相觑,没有放松警惕,挪步上楼。 黄毅走在最前,悄然打开第一道房门,透过缝隙观察,视线停顿了一瞬,随即打开门,让另外两人看看。 这里是卧室,里面躺着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甚至没盖被子,但屋里的中央空调让房间保持着适宜的温度,所以正呼呼大睡着。 女人面容姣好,身材火辣,浑身上下透露着荷尔蒙的气息,然而此时却一无所知,让三人一览无遗地欣赏。 李萍没惯着,关上门,确认窗户关紧,下楼打开电视,回来就是一巴掌呼上去。 啪! “啊——————” 啪! “啊——” 啪! “……” 娇滴滴的女人坐在床上,拿被子遮住身体,捂着肿胀的右脸,泪眼婆娑,沙哑大喊道:“你们完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你们完了……” 看到那个恶魔般的女人又一次扬起手掌,她立马住嘴,身体颤得更剧烈了。 “说,这是哪里?”李萍瞪眼喝道。 见她不答话,立马掰开她的手又抽了两巴掌,右脸再大一圈。 “避风港小区,别打我,别打我。”女人泪流不止,小声抽泣。 “避风港小区是什么地方,干什么的?”黄毅见她彻底服了,提问道。 女人还想思索,李萍高举巴掌,她赶忙扯起被子大喊道:“情人别墅!这里每座别墅都住了各种有钱有权的人的情人!” 仔细审讯过后,高鑫常讪讪指向女人,小声道:“可不可以……” “随你。”李萍和黄毅出去,顺便把门带上,女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门外的视野越来越小,彻底断绝。 屋里传来惹人遐想的尖叫,还有清脆的巴掌声。 李萍和黄毅悄然对视,感觉有些不妙,貌似捅了马蜂窝了。 这里起码有上百栋别墅,有些只住了一个人,有些住了两三个,女人没有算过,但至少也有个三四百人。 群山环绕,庞大的别墅群,情人遍地,下至村官,上至…… “没事。”李萍压下恐惧,冷静下来思索一番,一条毒计浮上心头,她不由得嘴角扬起。 “陈光的势力还是太小了,他能不能活下来还犹未可知。” “你说怎么办。”黄毅问道。 “在其他人脚下放一把火,让他们加入他的队伍,受我们制衡。” 时间过去两小时,湘澜省的不少官员陆陆续续收到一条彩信,彩信来源号码来自于只有自己知道的号码。 标题是向外公布。 里面附带一张别墅的图片,门牌号清晰可见,不是随意拍摄,还有一段视频。 正在金摩市开展会议的人员,其中有一些注意到,今晚微讯讨论组里的湘澜省官员似乎有些安静,明明往常话说的最多,毕竟省会下河市全员出动。 此时,某个特殊群组。 有人在里面发了一张高糊图片,但群里面的每个人都认得出来,是那条彩信。 没人回应。 原本,只是下河市某些官员联合建的藏匿情人的别墅,后续逐渐扩充为别墅群,人员越来越多,职位越来越高,企业老总也加入进来,直到某一天,湘澜省彻底由这群人掌控。 他们通过集体利益,将湘澜省拧成一股绳,凡是不愿意加入的都会被排挤到边缘岗位或设计陷害后赶出去。 如此一来,许多不可行的操作就都可行了。 以下河市为中心的每行每业,在看得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都多了一双无形的大手。 许多人蹊跷为何下河市每况愈下,同时又看上去繁花似锦,本该兴盛的企业群死水一潭,普通人步履维艰。 逐年骤降的司法评价,犯罪率居高不下,盘盘剥削的逐级传递,以下河市为首,资源逐渐集中在某群人手里。 甚至因此,还能向帝国申请帮扶政策,每年过亿经费拨款,拯救潜力巨大的城市,不过钱都被扔进贪污留下的无底深坑里了。 现在,他们被发现了。 “怎么办?” “凉拌,我干他娘的弄不死这条狗。” “奶奶的,把他揪出来,处理掉,老子派人把他活埋咯。” “咱们还能怕的了他,我看啊,这个人还不知道惹到了谁头上,马勒戈壁的,真以为我们是软柿子。” “我们不怕他,就算真曝光能怎么样,帝国不会管,我们自己管,他姥姥的,我们就是帝国,帝国就是我们!” 如果群聊曝光,估计会大跌许多人的眼镜,电视里,大会上大谈奉献,讲话立意深远的官员企业家们此时说得一句比一句粗鄙,但一句比一句真实。 最下方又弹出来一条消息,群友看到名称后偃旗息鼓。 x长:操作一下,无意暴露,再全面支持吧,其他地方还没曝光,小心枪打出头鸟啊。 x长:@全体成员 xx:收到 xx:收到 xx:收到 ……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某个以年轻人为主的平台,一个ip为湘澜省的未知小号发布了一则视频,并以火箭般的速度冲向平台热搜。 人们注意到这条视频,点击进入,甚至没有意识到火和点击量的顺序搞错了。 视频开头,是陈光作为代理市长播报的广播,不过这里有了画面。 中间的台词略做修改,隐去了帝国封锁的内容,后面则加上了向外界呼救。 “我在这里,作为代理市长,”陈光目光凝重,眼中带泪,“向帝国求救,向帝国百姓求救,下河市居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急切需要一切可能的帮助,视频结尾,是两段录像,发生于下河市的真实视频。” 画面变成满屏雪花,再清晰后,画面变成了一家医院的大厅。 里面人满为患,有人吐血,有人呕出绿色液体,有人跪地磕头恳求医生,有人试图逃离医院却被病人包围,一片混乱。 画面切换,警队持枪,用喇叭警告,枪管对准跪在地上的人群,人群脚下是鲜血淋漓的尸体,经过处理只能看到一片血红。 群战爆发,吼叫,哀嚎,枪击,火焰,人群,鲜血,画面处理后模糊不清,但可以想见发生的情况。 评论区迅速跳出评论。 “真的假的?” “真的,我靠,我都联系不上我同学,他们都在下河市。” “所以帝国把曝光真相的医生都抓了?” “可以这么说吧,肯定被请去喝茶了,警告后放出来了。” “医院我去过,下河市第二人民医院,我以前去看过病,画面是真的!” “真的有高危病毒,救命啊!!!” 同一时间,视频登录各个平台,发布者为湘澜省官方号,评论区义愤填膺,群情激愤,如果之前有人爬取过帝国惩处医生的评论区id,就会发现,许多人当时同样发过言。 为什么是之前? 现在他们删了。 帝国知晓事情大条,迅速发布回应,称已知晓下河市情况,正迅速调集物资人员前往支援,并配上相关画面。 评论区见帝国回应如此迅速,一片赞扬,对于惩戒医生,隐瞒疫情的历史既往不咎。 毕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喂。” 刀疤戳了戳身旁的剑客,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医院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光亮,寂寥无声,被一圈围栏拦住,正门口的围栏上贴着一张纸。 公告 危险! 禁止进入! “你确定这是我们之前撤离的医院?” 剑客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又确认一遍,点点头。 刀疤感觉一阵头大,那家伙不会已经寄了吧,他不是白来一趟。 “什么情况?” 卫星电话里传来向阳的声音。 刀疤磨磨唧唧描述完后,向阳知晓他们不会走人,只是需要一个指示,于是叹了口气,无奈道: “去看看吧。” 第87章 肉佛 李萍三人抢来一辆地下车库里的豪车,霍霍完整个别墅群后,准备离去。 别墅群的某个隐秘角落有一条小路,可以直达附近的城镇。 黄毅吹着口哨,开着豪华跑车,十分惬意,而李萍坐在副驾,微微侧头,眼神古怪地偷瞄后座的高鑫常。 他现在木木的坐在后座上,两眼发直,面无血色,形如槁枯,眼睛周围黑得像是过了三天才拉的第一块屎。 这个家伙在这两个小时内至少和这里十分之一的人打过仗,比景点打卡还快,堪称人形加特林。 正常人类只要一天内有他的四分之一就会进重症监护室了,他竟然经历四十多次没有晕厥,哪怕有诅咒护身也堪称奇迹。 高鑫常嘴唇微微蠕动,似乎在喃喃自语什么。 “然后我们怎么办?”黄毅的声音拉回李萍的注意力,她不假思索道: “先出去,拿的钱和吃的够我们路上过了,到大城市去,人越多越好,等下河市安定了再回来。” 黄毅拍打方向盘,发出滴的一声,赞同道:“大隐隐于市,挺好。” “不可以!” 后面的高鑫常大喊一声,吓了前面两人一跳。 “不可以什么,听你李姐的。”黄毅稳住方向盘,不满道。 “可是,可是……”高鑫常扒住椅背看向愈来愈远的别墅群,眼神痴迷。 黄毅从后视镜看到他的动作,给了李萍一个眼色,继续开车。 李萍深吸一口气,挤出甜美的笑容,回头对高鑫常道:“你李姐对你也不错呀,不要看那些华而不实的,我不是比她们这群住在鸟笼里的雏鸟好吗?” 高鑫常回过头,想了想,好像有些道理,李姐从来都是主动询问有没有烦恼,不像这些人。 但他还是恋恋不舍地望着后面,李萍看了一眼黄毅,见他没有反应,抿了抿嘴,从副驾钻到后座,将高鑫常轻轻扯下来。 她抱住高鑫常,嘴里念叨着:“那就抱着我睡一觉,睡醒就没事了。” 高鑫常一反常态,往后瑟缩,大声表达不满:“她们也很好。” “马的,你小子反了天了。”黄毅一脚刹车,他可不允许这个满脑子带颜色浆糊的傻子把刚提的豪车脏了。 后座的两人撞到前面的椅背上,又被晃回去。 黄毅开门下车,怒气冲冲地打开后车门,一把将高鑫常拽到地上,吼道: “你小子忘了本了你,没你李姐,你算什么玩意儿,要不是我们两个护着你,你早就被丢进臭水沟了。” 说完,他蹲下来,拍拍高鑫常的脸,用侵略性的目光盯着他,高鑫常不由得低下头,不敢直视。 “听话,懂么?” 李萍也下车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抓紧上路吧,还没到放松的时候。” 就这么一唱一和,两人把高鑫常牢牢控制住,毕竟他的能力实在太方便了,不可能让他从手里溜走。 到了车上,李萍坐回副驾驶,后面传来高鑫常软弱的询问,“李姐,你真的……比她们好吗?” 黄毅面色瞬间变化,打算让这小子好看,却被李萍按住肩膀,只能闷闷哼了一声,开车上路。 鞭子抽完了,就要吊胡萝卜,李萍深知这个道理,于是随口回道:“当然了,不是把你照顾的很好么?” 后面一阵沉默,她知道这个傻叉认命了,只要牢牢掌控他的小兄弟,就可以随意操控他。 “那我们融为一体,一起回去吧,黄毅哥也是。” 黄毅和李萍都惊呆了,李萍回过头,高鑫常一副很是兴奋的样子,嘴角流下口水,自言自语道:“这样两个都有了,两个……” 那魔怔疯癫的样子让李萍一阵恶寒,这副模样她只在被鬼附身的人脸上见过,此时看他的眼神隐隐有些畏惧。 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只手摸上她的肩膀,李萍转过头,那只手在她看清之前便缩了回去。 身旁的黄毅眼睛盯着前方,装作专心开车的样子,她便也当作不知道,坐回去,看向窗外的风景,有些心绪不宁。 黄毅的右手悄然摸了过来,在她手臂上摩挲。 李萍不耐烦地将其打掉,然而过了一阵,黄毅又摸过来,她忍不了了。 “专心开车,别乱碰我!” 黄毅愕然转头,他两只手开车呢,哪顾得上碰她,正要质问,却看到一只白得不像话的手躲到李萍背后,吓得他汗毛倒竖,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你你你,你后背,有什么东西躲你背后。” 李萍愣住了,多年相处的经验,看他表情不像作假,便意识到不是他,那手是哪来的? 她顿时紧张起来,这时,一只手滑过她的大腿,经过的地方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啊啊啊!!!” 李萍从椅子上跳起来,又被安全带压住,身体蜷缩在一块儿,左顾右盼,小心翼翼道:“谁?” 耳后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她转过头,对上高鑫常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那毫不掩饰的欲望与贪婪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黑暗中陡然冒出无数双惨白的手,牢牢抓住李萍的身体,李萍发出刺耳的尖叫,后座的高鑫常脖子诡异拉长,脑袋伸到前座,侧脸靠近她的脸颊,神情狂热大喊道: “共赴西天,早登极乐!” 黄毅注意到身旁的异状,竟然吓到忘记停车,油门反倒是踩到飞起。 两人的反应与普通人无异,过去他们很少面对恶鬼,往往靠着边缘试探,探出点边角料卖给另一队伍,以此换取利益。 直到高鑫常入伍,才真正有了面对鬼的资本,但他们不敢面对,只能哄骗高鑫常自己去试水,不断记录总结才能独立破案。 这在老带新的规则已然成熟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发生。 按道理来说,无论是他们提交给特事办的报告还是成员死亡情况,都会存在难以掩盖的破绽,这点负责专员是不会帮忙打掩护的。 新人被欺凌无所谓,如果能促使变强,报复回去,专员也不会管,只要没有多人死亡就可以接受。 但新人总被老人弄死,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要接受高强度接案的代价,你能坚持到最后没死,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过除非内部操作,否则以后也别想继续收新人。 但坏就坏在,新成员老实听话,且从来没出过事,导致负责专员也被瞒在鼓里。 如果他们有哪怕一点点经验,如果他们能不刻意忽略异状,而非认定撞大运,就能意识到每次单枪匹马撞鬼毫发无损的高鑫常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李萍扭头尽可能远离,但身体被束缚住,两人脸颊终究接触在一块。 接触的一瞬间,两张脸的皮肉如同磁铁吸引般黏在一起,并融为一体,如果能用显微镜观察,就能看到李萍的细胞正在被飞速吞噬,朝高鑫常聚集。 李萍瞳孔扩散,嘴巴张大到极限,倒吸一口冷气,惊恐地看向脸旁痴痴傻笑,大喊莫名口号的高鑫常。 她的脸上一阵酥麻后便没有了知觉,随后眼前出现了数之不尽的半透明面孔,有的在哀嚎哭泣,有的在发狂怒吼,有的在痛苦尖叫,无数道声音叠在一起,几乎要吵破她的耳膜。 这些面孔越来越清晰,她这才发现,这些脸被挂在一道蠕动的肉墙上,肉墙由无数根粗大的肉绳编织而成,面孔如同标本一样被挂在上面。 肉墙正中央的面孔最为显眼,它是唯一没有负面情绪的,一脸安详闭目休憩,那张脸正是高鑫常。 他的脸后延伸出密密麻麻的血丝,连接在其他面孔的眉心上。 随着心脏脉动声,一股黑色半液半固的物质被吸吮出来,其他面孔发出痛苦的吼叫,那黑色物质全部流进他的脸内。 他又排出一股透明液体,注入其他面孔眉心内后,吼叫渐渐停歇,表情呆滞。 咚咚。 心跳声传来,她感觉心脏一疼,跳动频率不由自主与那心跳声保持一致,眼神刹那间迷茫起来。 而在现实世界,黄毅咽下口水,看着两张脸越靠越近,李萍的五官逐渐挪移到高鑫常脸上,她的目光变得呆滞而狂热,和高鑫常一同冲着黄毅大喊: “共赴西天,早登极乐!” “该死!” 黄毅终于回过神,一脚油门踩下去,没曾想李萍突然伸手把住方向盘猛地一转,他只来得及回头,看向两张兴奋到涨红青紫的脸朝他伸过来。 车子瞬间打滑翻滚,滚了五六圈后翻倒在路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毅悠悠醒来,眼前一片模糊,倒置使得大脑充血,车祸的伤口骨折在迅速愈合。 他看向旁边座位,李萍的身体同样倒挂在座位上,高鑫常的身体则掉在下面,两具身体的面部连接在一起,让人感到生理不适。 双面缓缓睁开四只眼睛,咧嘴发出如破损磁带里扭曲失真的笑声,朝他缓缓靠近。 “人生佛死,人死佛生。” “不要……不要……” “苦厄皆虚,福报皆无。” “李萍,你醒醒,你踏马醒过来!” “同生共死,同死共生。” “救命!救命啊!!!” “共赴西天,早登极乐!” “啊啊啊啊啊!!!” 黄毅哀求,挣扎,只能看着那两张脸一左一右将他包围,随后一阵麻痹感袭来,扭曲的五官平复下来,长到高鑫常的脸上。 啵的一声,高鑫常扯下脸,两具面部光滑,没有五官的尸体挂在座位上。 高鑫常的身体抽搐了一下,趴在车底,如同蜈蚣般飞快跑出车。 脖颈收缩回正常长度,李萍和黄毅的面孔被消化干净,渐渐隐没进他的脸里。 他拍拍脸颊,若无其事地一拳打在车门上,车子被隐藏的巨力打翻,转了两圈后,终于四轮落地。 高鑫常打开车门,解开安全带,把黄毅的尸体拽出来,简单熟悉后,调整座位,自言自语道: “感觉怎么样?……还好吗?那就好,和我在一起就能享受无尽的安详与快乐。” “本来想靠你们两个躲躲风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惊喜,先回去守株待兔,把老爷们也吸进来,以后给我出谋划策。” “哦?我以为你们只是知道宁烨那伙人,没想到还和他们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我。” “好歹朋友一场,以后也让他们加入到我们的大家庭里来。” “我们一起努力,只要到达西天,就能明白世界的真面目,从无尽的痛苦中解脱。” “呵呵,对,我叫张胜。” 引擎发动,车子扬长而去,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第88章 对决 陆清剑指魏磊,严肃的眼神突然一松,剑搭在肩膀上随意道: “当然,你们不过去,就不打了,大家坐下来聊聊天多好。” 魏磊没有回应,左右扭动脖子,右腿后部肌肉猛地鼓胀,一脚踏在地上,踩出蛛网状的裂痕。 小山般的身躯化为一道模糊不清的残影,极速朝陆清冲去,每一脚甚至连地面都没反应过来,在他踩后慢了一瞬才轰然炸裂,碎石飞溅。 陆清脸色骤变,下一刻本能地身体和脑袋后仰,一只手从他下巴边缘划过,他脑门留下一滴冷汗,脚尖几次虚点向后拉开距离。 魏磊甩了甩胳膊,眼中的猩红血光暴露了他的兴奋,他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过嘴唇,看陆清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 但他在战斗时不像平常一样不愿意转动大脑,此时大脑时刻保持高速运转,仅仅一步试探便有了一些猜测。 “被偷袭仍然能反应过来,跟上我的速度进行躲避,能力应该以近战为主,同时并非以恢复见长,否则不会下意识躲避。” 心脏猛然抽搐,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背后传来,魏磊只来得及硬化后背和右臂,甩手抽去,巨大的手臂如同金属甩锤,带起一股大风。 “樱花劫。” 银光闪过,一片樱花从空中散落,陆清的背影陡然出现在他身前,他甩出剑花,收剑回首,冷漠地像在看一个死人。 用虚影迷惑,背后偷袭,出手便是杀招,只求一招杀敌。 魏磊右手甩到空处,静止呆愣住,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喉咙里勉强吐出几个字眼。 “怎么……可能……” 嗤—— 樱花落地的那一刻,他的身体才反应过来,爆出无数条深可见骨的血痕,魏磊双膝跪地,倒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落在地上的樱花,竟然转眼间枯萎,钻出蚊蝇,就像生死不知的魏磊。 “魏磊!” 车里的邓明玉见此情景,立马下车大喊,陆清两只手放进袖口里,已经不想再打。 既然来了下河,自然要了解地头蛇的底细,这群人里只有魏磊一个不敢动用全力的四阶,还一个三阶的口罩小姑娘有点水平,剩下两个渣滓更是不足为惧。 李寻清摘下口罩,露出素雅冷清的面容,她脱掉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短背心裹住胸部,露出身上被无数针线缝补的软烂皮肤。 她撕下肚子上的两张皮,带下自己的皮肉,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用沙哑低沉地嗓音对陆清说道:“看我。” 陆清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下意识转头看向李寻清,邓明玉和刘丹青也同时看过去,眼睛一眨不眨。 如果李寻清不解除影响,最弱的刘丹青会一直看着她所在的方向,无法眨眼,直到死去。 就在陆清被分神的刹那,魏磊突然出现在陆清背后,此时他身体几乎变成透明状,比大理石还要坚硬的肌肉线条一览无遗。 他全身气力汇于一点,诅咒之力喷薄而出,肩膀顶在陆清后背上。 “给我死死死!!!哈哈哈哈哈!!!” 陆清没有弹出去,像是粘在魏磊肩膀上,身体弯成了c型,五官渗出血液,一口老血从嘴里喷出,脊椎瞬间被巨力打得根根尽碎,无数血管肌肉变成了烂泥。 下一秒,如同弹簧压到极致,他瞬间飞出去二十多米,脑袋摔到地上,身体又转了十多圈,瘫软无力倒在地上,脑袋偏向一边,眼珠子里依然映射李寻清的身影。 “哼。” 魏磊打了个响鼻,白色气流从鼻孔里喷出,身体缩小一圈,气势下降,五感放大到极限,以防生变。 陆清的脑袋上破开一道小口,里面钻出一条树枝,向上生长,长出五厘米后,树枝顶上长出含苞待放的梅花,迅速绽放。 咔,咔咔。 他支离破碎的身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行重新组装好,这期间梅花一点点生出褶皱,干瘪枯萎。 陆清缓缓起身,语气有些微妙,“这还不是你的全部实力,佩服。” 魏磊啧了一声,感觉有些棘手,这人手段有些多,群攻,幻象,单体,治疗,看样子能力是某种高层面的概念,拥有概念划定范围内的各种能力。 水平大概在四阶二段到四阶三段,把全面但效果一般的能力抬到了极高层面,让不能时刻保持四阶战力的魏磊只能依靠李寻清配合偷袭取得优势,但这个优势立马被他的能力抹平。 不过说明他们来对了,看样子前方不只是死了一个握有真相的警员,也许宁烨也在,或者捅了贼窝。 陆清背后伸出两条半透明的鳞片羽翼,一步一步走近,感慨道:“好不容易碰上个同阶中人,不用全力可是不尽兴了。” 路上突然出现无数道虚影,逐渐凝实,竟然是一棵棵姹紫嫣红的花树,花瓣落下,转眼间众人被五颜六色的树与花包围,迷失其中不知方位。 “二阶段,春色满园。” 魏磊眼神一晃,竟然有三个陆清从树后走出,弓步弯身,手握在剑柄上,背上的鳞片羽翼飞速扇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眼睛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魏磊知晓已被锁定,不惊反怒,一股戾气在心中熊熊烧燃。 又不是没杀过,老不死的三番四次搁这儿给他装逼,跟个苍蝇似的烦人。 他当即卸下防御,伸出食指,指尖迅速透明,露出里面深红色的肌肉,转眼间一反常态,颜色转深,漆黑如墨,指尖前端一丝红光闪耀。 三个陆清瞬间闪至魏磊身前,压身欺近,速度比之前快了整整一倍,极速带来的冲势进一步提高威力。 剑出鞘。 魏磊脸色涨红,猖狂大笑,食指朝剑尖汇聚的中央点去。 “樱花劫!” “极阴一阳指!!!” 剑尖与指尖接触的一瞬间,周围的空气压缩到了极致,一股无形的波浪从中间鼓荡,声音突然消失,安静得令人窒息。 波浪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四人荡去,但他们知道其实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只是根本赶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波及到自己身上。 轰!!!!! 声音重新回到现实,一股堪比音爆的巨大声响在围观的几人耳中嗡鸣,痛苦地捂住耳朵。 以几人为中心,半径十米的区域炸出一个半圆形的深坑,两道残影瞬间化为碎片,向后飞去。 魏磊后背硬化撞到树上,喷出一口血,捂住胸口,单膝跪地。 陆清翅膀不断扇动试图减速,然而速度过快时间极少,没卸下多少力便一头砸在树腰上,全身上下噼里啪啦发出脆响,没剩下一块完整的骨头,径直摔落。 李寻清朝魏磊甩出一把红色袋子,魏磊接住打开盖子,一口将所有袋子里面的液体塞进嘴,液体流进胃里,炙热的阳气与仍在高速流转爆发的诅咒核心产生反应,渐渐维持在低速运转恢复身体。 这是金会计在他们临走前从医院调过来的新鲜人血,以防不时之需。 对于金会计顺口嘲讽他没有吸血鬼的命,但有吸血鬼的病,也算是不生气了,回去就把他眼镜捏碎,这事儿就这么结了。 李寻清正要过去补刀,一条梅花柳落在陆清身上,长出树枝插进他的体内。 梅花迅速枯萎,陆清又一次站起来,顺便两只手抓住还在治愈的转了一百八十度的脑袋,猛转掰正,发出咔的巨响。 周围的花树渐渐化为虚影,消失不见,陆清畅快地吐了一口气,摆摆手道:“不打了。” 几人诧异,陆清反而像是奸计得逞似地摩挲下巴上的胡须,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本来就没想拦着,只是想打一场活动筋骨,有缘再见。” “有种别跑。”魏磊不甘心地喊道。 陆清没有生气,反而劝诫道:“小朋友,我再打,你还挡得住?不敢维持在四阶,另辟蹊径控制局部身体突破到四阶,这就是你目前的极限,别拦我,等你彻底解开限制,可以再打一场。” 魏磊沉默,他知道怎么办,只是有违他的原则,加上黑道上的人也交了保护费,所以就这么沉寂在驻点里,每天吃饭睡觉打游戏。 “走了。”陆清收起长剑,坐进警车里,还恶趣味地打开警报声,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扬长而去,起码四十多了吧,还这么幼稚。 本来他应该拦下任何试图前进的人,但也是本来,他们只想利用宁烨爆发一股麻烦又不是特别麻烦的病毒,好利用帝国把下河市围起来。 没想到形势根本不受掌控,计划翻车后,上级态度暧昧不清,陆清想着干脆就让人过去得了。 都是一群想歪脑筋的,就他无所事事,除了守门不干别的。 车子缓缓停在一个女疯子不远处,他拉下车窗摆摆手吸引女人注意。 “哈咯美女,上车吗?” “吼!” 女疯子眼里爆出两道绿光,朝他扑去,陆清一脚油门,喷了她满脸油烟。 路上回荡着他爽朗的笑声,车子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第89章 蛇手 魏磊等人修整一个小时后,正要继续前进,突然想起来轮胎报废了,车里只有两轮备胎,只能选择步行。 好在陆清阻拦在先,知晓目的地有重大线索,且不会太远,所以反而都有些激动。 走了三公里多,有一条小岔路,众人讨论过后决定走岔路,如果短时间没有任何发现便返回。 没过多久,他们停下脚步,眼前是一栋老旧的白色正方形建筑,上面几乎没有窗户,有也仅仅是脸盆大小,在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仅从外观来看平平无奇。 门口也是一道老旧的不锈钢门,邓明玉上前拧动把手外拽里推,然而门里锁死,打不开。 魏磊一把推开她,双手拽住两边门的把手用力一扯,门纹丝不动,把手竟然硬生生扯了下来,他看着手里的两个把手,沉默不语。 其余人感觉氛围有点不对,纷纷后退,尤其是邓明玉,脸色怪异,想笑不敢笑,被魏磊气息锁定后立马恢复正常。 魏磊丢掉把手,后退两步,右手收至腰间握拳,飞速透明化,露出里面的红色肌肉线条,至黑至阴的诅咒之力传导到拳面上,短暂蓄力后,踏步一拳轰出。 咚! 两道钢门中央的合闭处猛地凹进去三厘米,四根手指印根根分明,魏磊稳住气息,左手顺势朝凹陷处拍去,宛如一个大蒲扇,掌风呼啸而过,又是咚的一声,门又往里狠狠凹陷进去一些,原先的指痕被拍平,留下清晰的掌纹。 但没有一丝缝隙,安全性拉满。 魏磊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双手化为无数道残影,疾风暴雨般拍打在门上,一时间钢门爆发出剧烈声响重叠在一起,后面的几人皱起眉头,倒也还好。 之前对打的声响都让她们短暂失聪了,现在这点声音小意思。 终于,钢门开始承受不住,就在魏磊又一掌拍在合闭口处时,钢门裂开一丝缝隙。 魏磊还没露出笑容,脸色突然一变,全身迅速透明化转身将三人扑倒。 那缝隙泄喷出一丝绿色气体,门内外的气压差导致钢门瞬间褶皱,一股带着病毒臭味的绿色气体轰然爆发。 轰! 钢门炸成无数碎片朝外面飞射,一部分打在魏磊后背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大量致命毒气暴露在空气中,魏磊抬手狠狠扇动,将毒气吹到一边,让周围的空气短暂清新,随即抱住刘丹青,庞大的身影转瞬消失。 等李寻清和邓明玉起身,他已经回到门口,对着病毒最浓郁的地方张开嘴,用力一吸,大量绿色气体猛地灌进嘴里,毒气刺激舌头,产生辛辣的爽感,他咽进肚里打了个绿色的嗝,颇为满意。 也只有他能无视毒性,甚至像喝可乐一样大饱口福了。 邓明玉感觉脑袋突然晕了一下,诅咒之力瞬间应激运转,将体内的病毒无害化处理,她顿时反应过来。 能看到绿色只是因为空间内病毒密度过高,实际上无色无味的空气中依然有着足够致命的病毒在他们周围游荡。 两人走到魏磊身后,看向没有一丝光亮,不断外泄绿色气体的缺口,掏出手电筒朝内照射。 “走吧。” 魏磊一马当先进入这栋古怪的建筑,里面的装潢和陈旧的外表有天壤之别,处处透露着低调的奢华。 大厅空无一人,魏磊走到前台朝里面看去,一具穿着西装,惨不忍睹,勉强还有人形的肿胀尸体倒在地上。 她的脸部肿胀成一个圆球,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鼓包凹陷,几乎无法分辨出五官。 无论生前长的多么可人,身材多么曼妙,这副样子恐怕入殓师也没办法妙手回春吧。 她也没这机会,体内体外全是高危病毒,尸体怕是出不了这栋建筑了。 李寻清注意到大厅后的通道入口还有一道透明检测门,顶部的红光还在闪烁,显然仍在运转,于是回到大厅,从那具前台尸体上取下吊牌。 由于姿势问题,吊牌卡在脖子上无法取下,她轻轻推起肩膀,没想到那块身体像是烂泥一样凹进去,等她松手时顺着衣服流到下方,从肚子那边流到地上,是一摊红绿相间的液体,混杂着油脂碎骨。 李寻清犹豫片刻,只得心里默念抱歉,将吊牌拽下,尸体的脖子轻而易举断裂开来,脑袋磕到地上,一半化为烂泥,还有一半正在融化。 李寻清提着吊牌走过检测门,甩给邓明玉,最后是魏磊。 当然,可能不用吊牌也能进,或者就算有警报也没有影响,但谨慎起见,避免一切可能发生无法掌控情况的行为。 李寻清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全靠稳重步步推进。 路上他们见到了许多尸体,也大概明白了,这里应该是某个畜牧业方面的实验所,里面有许多大小不一,沾满绿色油脂的笼子。 一层逛完没有任何发现,于是步梯上二楼,三楼,除了死尸以外一无所获,于是下到地下一层。 “嘶——” 蟒蛇吐信声从深处回荡过来,还有东西被扫落在地的声响。 邓明玉捂住口鼻,这里的空气一片混浊,以她的实力身体也开始产生不适。 本来一直保持诅咒之力运转便耗费了许多力气,现在光是原地不动便已经拼尽全力,不由得心里大骂宁烨,大家都是一个起跑线起跑的,怎么就你开跑车。 李寻清见状,便让她回到楼上松口气,再转身,手电筒照到一截墨绿色的蛇尾消失在角落,留下一摊绿色液体,那蛇尾至少有半米宽,看得她不寒而栗。 魏磊瞬移进她的视野内,一把抓住蛇尾拽到光里,没想到这条大蛇滑溜得很,身子剧烈扭动挣脱束缚,朝前一窜。 好在魏磊反应过来,五指生生扣进蛇肉里,黑暗中传来蛇的嘶吼,下一刻,一张血盆大口袭来,嘴里喷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两颗毒牙在光芒中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魏磊反手扣住它的七寸砸在地上,毒蛇痛嚎一声,尾巴疯狂乱窜,试图缠住他的身子,魏磊眼神一凝,抓准时机抬脚踩住,又给它脑袋一拳,立马老实下来,发出虚弱的嘶鸣。 “有点弱了。”魏磊舔了舔嘴角,“你用手电筒照照,看有没有其他东西。” 李寻清照做,但找了一圈后,除了满地的绿色拖痕以外什么也没有。 所以这条巨蟒是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 两人盯着还在吐信的巨蟒,总感觉长得有点不像。 不对啊,那宁烨哪去了? 这时,巨蟒腹部突然鼓起一大圈,又迅速缩小,它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变得躁动不安。 魏磊一不做二不休,右手硬化一拳打烂它的脑袋,顺着蛇口扯开蛇身,腹腔掉出一些血肉残渣。 李寻清从残渣里捡出一根手指头,陷入沉思。 不在无人区活动的疯子。 肆意传播的恐怖病毒。 弱到出乎意料的剧毒源头。 突然鼓胀的蟒蛇腹部又迅速缩小。 是穿越空间,将疯子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传送到胃里消化么…… 肯定不是病死的人,否则根本不会有残渣留下。 她也明白为什么要人把守,这点实力,来一个三阶的人努努力,冒点风险就能拿下,两个三阶的根本不需要努力。 但论造成灾难的范围和严重程度,便是十个二十个三阶的也赶不上。 他们可以造成大范围伤亡,也可以通过种种手段尽可能扩张到如此范围,但不需要一秒就会被抽成人干,透支超过恶魔难以忍耐的极限,将灵魂拽入地狱。 类比于恶魔每秒只能发5块现金给宿主的小金库,宿主最多只能攒一千块,但宿主当机立断透支五千万订了一卡车手办,还要恶魔立即全额转账,恶魔直接掀桌子不干了,提刀干人,订单取消。 宁烨则是恶魔亲戚,走后门就算了,自己还有本事,你敢搞事我就敢跟,其乐融融,问题就在于他被高度关注,哪怕不想搞事,恶魔要跟他就得搞,没有拒绝的权力与能力。 就在李寻清思考的时候,异变突发,巨蟒尸体挥发为一阵烟雾,在两人注视下渐渐消散,留下一截人类手臂静静躺在地上。 李寻清头皮发麻,手脚冰凉,她咽下口水,与魏磊对视,一个难以言喻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她捡起手臂,轻轻摩挲手掌,手掌竟然回应了她,微微拍打,好似在抚慰。 她口罩下的表情很是复杂,抱紧手臂,和魏磊离去。 现在判宁烨死刑还为时过早,至少她心里是这么想,刚刚手掌的反应她宁愿相信是他还活着的证明,而不是认定为死后肢体神经的无意识反应。 如今的灾难到底是他死后导致,还是为了求活导致的,她要一查到底。 至于那名死去的警员已经不重要了,他应该也在这里,只是一身便装无法认出。 他到底是内鬼,为了利益或是谋生路留存证据要挟,还是查出真相一路探索的高手,事后警方会查探清楚。 不过李寻清心中更认定为前者,这样就能解释为何他留有部分引导性证据,收走指向真凶的实证,又偷偷摸摸跑到荒无人烟的实验所。 正常人是不会明知道有问题极度危险,有大把人求援还一人孤身迎难而上的。 用可能上级有内鬼这个理由解释也很牵强,两个方案的风险,后果差距极大,一个高智商还有警惕心的警员不可能傻到选这条路。 邓明玉和刘丹青在路口等候,见到李寻清两人的身影时兴奋挥手,然而魏磊一言不发,李寻清的眼神里满是悲伤,邓明玉默默收回手,问道:“怎么了?” 李寻清递上怀里搂住的断臂,邓明玉下意识接过来,脑子还没转过弯,魏磊便替李寻清解释道: “这是宁烨,至少是一部分。” 邓明玉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抱紧了断臂,断臂的手掌微微拍打她的肩膀,好似在抚慰。 第90章 人祸 时间来到后半夜,下河市的大部分地区陷入沉寂,路边躺满了裹上白布的尸体,被一辆辆货车运走。 许多警员坐在地上,眼神迷茫,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往下流淌,右手颤个不停,他们都带着临时特制的防毒面具,捂住口鼻,即使休息时也没有摘下。 开枪开到手发软,甚至连刚刚还在一起战斗的同伴也可能突然反戈咬人,大脑不需要任何思考,身体下意识瞄准,扣动扳机,等回过神来,已经在继续杀其他现出原形的疯子了。 这个群体太过诡异,有自我意识,或是伪装普通人,或是极度残忍变态的杀人手法,或是难以揣度的病态思维,最后都止步于食人。 一旦你看到了他们的眼睛爆出绿油油的光芒,意味着你的生命离死亡,或是比死亡更恐怖的结局只剩一步。 但这仅仅是其中一种危险,空气中潜藏的病毒会让他们高烧,呕吐,浑身长出瘙痒脆弱的水泡,破裂后疼痛难忍,流出高浓度病毒液,还有体表渗血,中风,休克,等等症状,一旦有人感觉身体不适,便会立即远离队伍,进入令人闻风丧胆的隔离队。 这是一支沉默的队伍,缓慢前进,开枪,换弹夹,开枪,换弹夹,开枪……直到病情爆发,再也坚持不住,高举手示意后一枪自我了断。 其余人绕行,继续手头的工作,队尾持有喷火器的队友帮他处理尸体。 当他们无法忍耐病情时,就会将装备递给队友,结束自己的生命。 至今病人中没有一例存活,死状千奇百怪,不忍直视,他们不接受这样的结局,更不能接受将病情传给队友。 奇迹般的,庞大的非隔离队伍没有一人隐藏病情,保持了极高的战斗力。 还有一些地方,无论进去多少人,都是有进无出,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勒令禁止进入,一旦有可疑地点立即上报,由特事办进行统计处理。 他们怀疑病毒中潜藏着未知含量的诅咒气息,可以极小概率诞生恶鬼,大量样本堆积下,光是统计便统计出近百个异常点。 好在目前大部分骚乱已经压制下来,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爆发还剩下多少时间。 这世道……太残酷了。 咚。 一名武警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到头盔上,掉在手边,他捡起来,是一块巧克力,上面纵享丝滑的广告词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离正常的人类社会已经过去了很久一样。 他抬起头,三楼有一处窗户站着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姑娘,她不好意思地捂住脸,随后握拳给警员打气。 越来越多的警员注意到天上掉下来的物资,楼上的群众大声感谢,将屋里的水和食物通过床单绑住的吊篮接力,运送至地面,以免砸伤警员。 警方不得不组织人手告知不要再赠送物资,一定要相信陈市长,相信赵医生,遵守下河市政府安排,后面的形势依然很严峻。 他们不需要物资,这份心意已经够了。 陈光疲惫不堪地倒在指挥室隔壁的沙发上,短暂闭目休憩后又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 帝国的第一批物资就要到了,人手还在集结中。 但是,指挥室的许多人都接到了各种各样的电话,他知道下河市其他地方的许多人都接到了,还有许多人不需要接,他们是向外打电话的人。 最艰难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无论是市民还是警员都有极大伤亡,虽然对于庞大的人口数量来说微不足道,但那触目惊心不断上涨的数字让他的心掉入深不可测的深渊。 直到第一通电话打到他手机上,那是他不能拒绝的电话,表面寒暄过后则是一道没头没尾的命令。 然后是第二通电话,第三通电话…… 唯有军方将领没有收到任何电话,只能和其他下属一样来回张望,所有指挥人员都在接电话,挂电话。 直到最后一人的最后一通电话挂断,指挥室的氛围已经掉入冰点,谁也不敢说话,就算是名义上的领头人陈光也是如此。 山岳区传来消息,所有疯子突然同一时刻倒地不起,确认死亡,还有部分普通居民莫名死亡,疑似隐藏人员。 中街驻点此时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处理掉山岳区的病毒源头,山岳区所有疯子都已离世,但病毒并没有消失。 指挥室的氛围有所缓和,所有人都当作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忙碌工作,陈光告退,到隔壁休息。 帝国第一批物资于早上5点45分到达下河市边界,货车开至下河市境内,司机乘备用摩托返回,下河市派出人手接过物资。 早上6点05分,全城通报物资到达消息,举国欢庆,人类终究能通过彼此依靠战胜天灾,帝国长存。 上午9点45分,帝国第一频道通报下河市情况,共有三十余名不法分子不顾他人安危,造成骚乱,被警方镇压。 目前病例死亡人数已达13人,急需举国之力和西大陆共同攻克病毒。 帝国时间上午10点30分,西大陆官媒通报部分地区出现不明病情,西方媒体抨击帝国,然而病毒属于不同种类,疑似西大陆病菌实验室泄露。 第一位详细讨论给出证据的自媒体人发布视频后五分钟,在家中被抢劫匪徒乱枪射杀,直至第三位自媒体人被匪徒射杀后,网上已没有任何相关讨论的自媒体视频。 西大陆官媒与民众声音产生巨大割裂,一时间民怨沸腾,表面上一片和谐。 国教教会推出治愈圣水,在官网挂售,分为199$,399$,699$,1099$,$,$,网站瘫痪一小时,1小时01分后,圣水售卖一空。 上午11点整,下河市多处外援物资储藏点发生火灾,已抓捕纵火分子,为常年扰乱生事的小混混团体。 上午11点30分,援助物资到达各小区门口,由于火灾导致物资紧缺,价格飞涨,居民被迫高价购买翻了上百倍价格的生存必需物资,消息封锁。 中午12点整,帝国播报,据代理市长陈光所言,下河市民众已收到社会各界的援助物资,除不可外出以外无任何困难,形势危急,但在不断转好。 上午12点05分,帝国连线下河市市长金武辉,金市长在外执行公务,仍关心市内民情,并向帝国人民发出感谢。 不断有外地民众运送物资,万众一心,克服困难。 各路基金发出号召,向社会各界寻求资金及物资,支援下河市。 外东省筹集物资金钱,向民众募捐,金钱物资捐赠后去向不明,外东省无法联系到下河市市长金武辉,帝国中枢大臣等相关人员。 大势所趋,无人能挡。 灾难正式进入第二阶段。 第91章 鬼打墙 为了更改章节只能先发新章,还在被屏蔽状态,已经改了无数遍了 —————— 下河市第一人民医院。 即使从外面远远望去,一片漆黑死寂的医院也分外诡异,比起周围的建筑,这里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黑色雾气,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明明是人最多的时候,这家医院却不见一个人影,也没有人出来,直到一批又一批试图寻找亲人的人如泥牛入海,进入医院大门后甚至连一个消息都没有,终于引起大范围恐慌。 这里承载了下河市至少十分之一的病员,没人敢想医院出事的后果。 官方介入,把这里围起来,本来还打算进入的人也纷纷偃旗息鼓,只有极少数人毅然决然踏入医院领地,官方仁至义尽,没有理会。 虽然对于医院里的亲人十分残忍,但每个人都还有更多人或更重要的人需要关心,他们不可能把命留在这里,对于医院里的亲人也是不负责任的。 但对依然进入医院的人来说,仅有的珍视的亲人就在里面,即使想一想他们受了多大的痛苦与恐惧,而自己不在身边,那感觉如烈火自焚,噬骨蚀心,因此飞蛾扑火,自愿走上了取死之道。 中年侦探在医院主楼后面的住院楼,他们因此绕了一圈,从后面进入。 猪都知道这里肯定有一堆麻烦,他俩懒得自找没趣,直接走最近路线。 两人爬过栏杆跳下去,抬起头时不由得瞪大双眼。 医院主楼就在他们面前,大门敞开,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刀疤转过头,身后的景象也变回了医院主楼正对面的街道。 他不信邪地爬回栏杆跳过去,剑客一脸无语地看着他跳到身旁。 “嗯?你怎么在这儿?” 刀疤目瞪口呆,转头看去,他竟然又跳了回来,散发不祥气息的医院向他敞开大门。 剑客敲了敲手里只有电子杂音的卫星电话,没有见好,无奈收起。 他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个金色铃铛,铃铛凹陷下去一块,看起来已经坏了。 他摇了摇,没有声音传出,等了半晌,收回铃铛,凝重道:“景象没有波动,视野内没有噪点,如果不是三阶以上的鬼打墙,就是四阶鬼的「领域」,或者五阶的「结界」,如果是结界,这次就麻烦了。” 刀疤点点头,突然说道:“你说那个人,是不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剑客知道他是指的路上碰到的那个莫名死掉的人,竟然从他体内掏出来一颗蕴含着高浓度诅咒的坐标,最起码可以确定,他们远远比不上。 沉默一阵,他回复道:“可能吧,坐标收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服用。” 刀疤眉头挑起,“怕我升上三阶失控?” “我肯定阻止不了你。”剑客坦诚道,“你也不想外表变得不人不鬼吧,跟那个一直戴口罩的女人一样。” 刀疤咧嘴一笑,“这不是有现成的鬼可以把我打回原形嘛。” 剑客语塞,这是能变回人形的问题吗,人家把你干掉怎么办?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遗憾,向阳没有过来,她在的话,以她的头脑,说不准能找到一线生机,但也可能毫无希望,与他们一起下地狱。 刀疤在前,剑客在后,两人打开手电,谨慎进入,准备通过一楼主道从后门出去。 医院里充斥着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设施装潢陈旧,但足够整洁。 在剑客后脚踏在医院地板上后,大门悄无声息地缓缓闭合。 身后的光线渐渐暗下去,剑客若有所感,转身的那一刻,大门猛地关了上去。 嘭! 声音不断在走廊中回荡,医院彻底陷入黑暗,刀疤顿了一下,没有转头,他知道后面有事剑客会处理好。 剑客没有停顿,轻拍刀疤肩膀,继续跟在他身后,大脑陷入思考。 为什么要关门? 是想吓唬他们,还是说这是一个节点。 如果是前者,说明不了什么,无非是通过这种方式积累心理压力,试探两人反应。 如果是后者,那可能说明麻烦了,他俩进入围栏内已经相当于进入了它的领地,没必要脱裤子放屁再干一遍显摆主权,除非它在通知其他同类。 必须小心谨慎,否则满地阴沟随便踩一脚就是翻船的下场。 哒哒,哒哒,哒哒…… 两人的脚步声在空空荡荡的走廊中成了唯一的声源,这里本应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现在一个人都不见。 领药区闪烁着微弱的灯光,里面的药整齐排列在架子上,没有人存在的痕迹。 这些人都去哪了? 走在前面的刀疤突然停下,手里的灯光照向不远处的科室门。 “有动静。” 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灯光照射下,两人可以清楚地看到门上长了一颗眼球,躁动不安地四处乱看,眼球转动摩擦门框发出声音。 它没有眼皮,面对强光也无法闭眼,看到两人后,视线便在两人之间不断切换。 剑客照向旁边的挂牌,上面写着眼科。 刀疤乐了,“有这种鬼东西,病人不需要进门病就好了。”说完,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上前。 见刀疤想要动手,剑客阻拦道:“别急,先继续往里走。” 作为忠诚的行动派,刀疤收放自如,你说了我就听,两人继续向深处走去。 悉悉索索…… 前方传来响动,刀疤表情变得古怪。 眼球注意到一旁射来的强光,无法躲避,也没有眼皮闭合,只能注视走到面前的光源。 剑客不甘心地摇晃铃铛,没有听到声音,只得收回,心里冷得吓人。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甚至连探查手段都没了用,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捅一刀?”刀疤跃跃欲试。 “嗯。” 刀疤正握匕首,在眼球的注视下狠狠插进去。 “啊啊啊!!!” 门后传来男人的惨叫,眼球汁水迸射,硬是挤进小洞不见踪影,匕首口径过大,掉到地上,尖端带着血液和透明液体的混合物。 刀疤收回匕首,紧贴孔洞看看里面的情况,剑客感觉不对,抬手想要阻止。 刀疤瞪大眼,看不见黑暗中,一根银针此时离他的眼球不到一毫米的距离,就在他贴上的瞬间,如同上膛的子弹猛地突刺。 嗤! 银针穿过后脑勺,带出红白汁液,又收了回去。 刀疤浑身一颤,后退两步,靠墙坐在地上,在墙上留下一条血痕,剑客看也不看,把他踢到一边,正对门猛踹三脚。 嘭! 嘭! 嘭!!! 房门大开,剑客站在门口观察,五六平米的房间一览无遗,只有一张桌子两条板凳,还有医用器械,没有人影。 “咋样?” 刀疤眨眨刚长好的右眼,挠着后脑勺走进屋里,不甘心地找了一圈,吐了口痰在地上。 “冷静点,你的大脑刚刚死过一次。” 剑客安抚道,手电筒往楼道两边照去,看不到路的尽头,只有光线无法穿透的黑暗。 刀疤不耐烦地回道:“你别管,反正能长好,小问题。” 剑客不做声,明白对方只是一时发泄,这种涉及到性命的问题不会真的无所谓。 除非坐标受到极端伤势,或诅咒被消耗一空,否则坐标修复人体就像马桶抽水一样轻松,所以他们可以大胆试错,但代价正悄无声息地改变他们,等意识到时已物是人非。 剑客最初只在脑海中扮演剑客,如今信以为真。 刀疤最初只能从手腕掏出短刀,现在全身可以长出各种短刃。 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继续向前走吧。” 手电筒灯堪堪照亮脚前的路,两人走进深不可测的黑暗,如同主动走进野兽的口中。 没过一会儿,剑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拉住刀疤,朝四周看去。 刀疤眉头紧皱,不停张望,警惕到了极点,然而剑客停下动作,表情很是阴沉,缓缓说道: “我们还在原地,但上了二楼。” 刀疤动作顿住一秒,语气自然道:“是这样么?” 剑客翻了个白眼,知道他没懂,解释道:“我猜,几层楼的空间,各种科室,手术室,病房,都被叠加在这条楼道里,可能还结合了鬼打墙屏蔽视野,调整我们所处的空间,所以我们现在在二楼。” “这样。”刀疤点点头,也不知道懂没懂,“你怎么确定的?” 剑客手电筒指向旁边门口贴的白纸,上面写着抽血二字,字迹血红,墨水流淌而下。 “我记得体检是在二楼。” 刀疤抹下一点放在鼻下闻,又用舌尖舔了一口,说道:“新鲜的血。” 啪啪啪。 屋里传来拍打的声响,刀疤瞬间反应过来,撇头示意剑客退后,掏出两把刀子朝门上捅去,捅了十几个窟窿才罢休,顺便把门锁捅断。 既然闹出动静,说明里面的鬼知道两人在外面,那么打草也不会惊蛇。 刀疤退到墙边,甩出手里的一把飞刀打在门上,门顺势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然而两人见多识广,眉头都不皱一下,剑客警戒,刀疤走入,抬起手电筒照亮房间的那一刻,眼神骤然收缩。 第92章 入职 一个护士打扮的身影背对着他,将针管扎进男人的肩膀里,把里面满满的荧绿色液体缓缓推进去。 男人躺在病床上,脸色青紫,面目狰狞,血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天花板,早就咽了气。 他的身上满是针孔,房间里整齐摆列着十多具千疮百孔的尸体,无法想象生前经历过何种痛苦。 不过刀疤此时正心猿意马,欣赏护士婀娜的背影,嘴上质问道:“刚刚是你捅的我?” 护士像是才意识到身后有人一样,缓缓起身,身姿优雅绰约。 然而她转过头的那一刻,刀疤眼里的火刹那间被一泡尿熄了。 那护士的脸没有五官,取而代之的是覆盖整个面部的蜂窝状的细密孔洞,里面不断流出透明胶状的汁液,淡淡的芦荟味弥漫开来,他意识到那是洗手液。 其中一个孔里钻出来一条如细小毒蛇的针管,浮在空中,针尖指向刀疤眉心。 刀疤靠在墙边,捋起刘海,侧过脸,嘴角扬起绅士的笑容,“你的针管太小了。” 嘭! 护士一拳打在病床旁的按钮上,屋外传来滴——的长音,走廊两旁的房门同时发出咔哒一声,缓缓打开。 剑客脸色突变,每道门后都走出一名蜂窝脸护士,走廊尽头的黑暗中还有数不清的脚步声快速接近。 他赶忙进屋堵住门,在原地留下两张惊雷符,护士们一拥而上,顶出一条门缝,又被剑客顶了回去,他面色涨红,五官扭曲,青筋暴起,显然用了全力。 其中一名护士四肢倒立反爬,脸上的孔洞里钻出无数根细长的针管,钻过门缝。 然而无人注意到地上的两张符纸在黑暗中闪过蓝色的微弱电流。 轰!!! 爆炸掀翻半径两米内的护士,最靠近的十几名护士直接被炸成碎肉,门上多了一大滩鲜血和破碎的器官。 几名护士受到冲击倒在地上,刚想起身,周围钻出无数根针管捅进她们体内,血肉混合着荧光绿液被抽取出来,她们像是被扎破的气球迅速干瘪,最后只剩下一张肉皮。 屋内,剑客被冲击撞倒在地,大脑还没从眩晕中缓过来,便赶忙起身顶住门。 好在门外的护士没有第一时间采取行动,否则他们两个怕是要被无限人海战术堆死。 与此同时,刀疤在巨响发生的那一刻,眼神瞬间凌厉,手,脚,关节处长出锯齿利刃,欺身而上,向护士杀去。 那敲响呼叫按钮的护士一动不动,数十条长短粗细不一的针管从脸中钻出,像是警戒狩猎的眼镜蛇,瞄准不断接近的猎物,猛地朝刀疤刺去。 刀疤瞬间止步,针管错估距离变得绵软无力,他轻松侧身躲过,左手握拳瞄准护士,嘴角扬起狞笑,咆哮道: “我可没说我只会近战,给我去死!!!” 他的手腕处破开一个小口,小拇指长的细小利刃喷射而出。 空气中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护士脑袋突然后仰,倒在地上,宛如银针的锯齿利刃穿过她的颅骨,钉在墙上。 护士脸上的针管陷入疯狂,甩出模糊的幻影,向周围的一切攻击,喷洒绿色液体,沾到任何东西上都迅速将其腐蚀消融。 将周围的一切毁掉后,针管某一刻一齐凝滞,瘫软在地。 刀疤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帮剑客堵门,脚步突然一顿。 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呼啸声,他缓缓转身,那名护士直挺挺站着,脑袋消失不见,脖颈撑开到极限,里面争先恐后钻出数十条半透明针管,在空中疯狂乱甩。 刀疤显得有些无奈,“让你睡一觉都睡得不安生啊。” 随即他眼神一变,身影瞬间消失,再出现已来到护士身后。 无头护士想要转身,身上突然出现几道长长的血痕,随即身体四分五裂,落得满地都是。 还没等刀疤起身,突然有人在背后捂住他的嘴,顶着他冲进角落的阴影中。 “别出声。” 听到剑客的声音,刀疤不再挣扎,意识到周围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安静得瘆人。 嘎吱……嘎吱…… 一列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人推着担架车,从黑暗中走出,慢慢悠悠地走在走廊上,车轮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原本拥挤在走廊上的护士们笔直站在两旁房间门口,或是回到黑暗,脸上都戴好口罩,遮住脸上大半黑洞。 在医生快来的时候,便将一具具处理好的尸体放在担架上,直到剩下最后一具女性尸体。 护士蜂窝脸里的针管如蟒蛇出洞,飞速钻出,咬开尸体面部,钻了进去。 尸体不断抽搐,长出一层护士服。 原本护士的身体迅速干瘪,只剩下一张肉皮,直到针管彻底脱离,变成一团皱皱巴巴的胶质。 新的护士起身,脸上的蜂窝孔洞里只有幽深的黑暗,她拿起地上的肉皮,丢进门口的垃圾桶,回到屋里,关上房门,后面的医生不在这间屋前停留。 最前方的空担架医生停在下一间房前,看向护士时顿了一下,便一直盯着护士的蜂窝脸。 眼前这个护士有些不一样,胳膊和腿粗了一大圈,手臂肌肉一鼓一鼓的,衣服皱皱巴巴的,很不合身,露出小腿上浓密的腿毛。 盯了一会儿,医生收回目光,肌肉护士开始搬运尸体。 第一具尸体被放上担架,是一具年轻的男尸,面部被血迹完全覆盖。 这时肌肉护士动作突然一停,盯着担架上的尸体,暇整以待的医生注意到情况,也看过去,这时尸体突然睁开眼,与他对视。 下一刻,他突然出现在漫天沙土的沙漠里,呼啸凛冽的大风吹得飞沙扬砾,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阴沉晦暗的天气与远处天空闪烁的蓝光预示着这里即将发生风暴。 医生一身打扮格格不入,但很快被沙子染得融为一体,看不到口罩下是什么表情,他抬起脚,朝远处黑云雷电的方向走去。 轰隆隆! 冰冷的闪电伴随着剧烈的轰鸣,沙砾颤动不止。 医生一脚踩在沙砾上,看向地平线,东南西北,四道漆黑的飓风连接天与地,正缓缓靠近,他没有理会,继续行进,前方一道身影渐渐清晰。 此人一身灰白色的破旧布衣,头用布包裹住,只留一双眼睛,左手握着剑鞘,在大风中如老僧入定,屹然不动。 剑客听到脚步声,缓缓睁眼,右脚踏前,身体前倾,右手紧紧握住剑柄,语气平淡道:“站好,给我一剑砍了。” 医生感觉脚下忽的一空,低头看,脚下的沙子化作流沙,他的下半身整个陷了进去。 剑客目光中闪过汹涌的杀意,下一刻,冰冷刺骨的剑光一闪而逝,脚下沙土爆起,身影消失不见。 沿途的沙砾一瞬间被切成两半,医生感觉脖子一凉,一条血线缓缓浮现,剑客的身影出现在身后,剑尖滴下温热的血液。 嗤。 仿佛开了一道口子,血液如瀑布般喷涌而出,医生身体疯狂颤抖,但双手也被拉入流沙坑里,无法动弹。 剑客甩掉剑上的血,收剑入鞘,看向不远处要掀起整片沙漠的四道巨大龙卷,等待梦境结束,流沙就在他脚旁停止扩散。 等了一会儿,剑客感觉有些不对,转身看向脚下的医生,他大半个身子已经陷进去了,周围的沙土都被喷成深红色,但脑袋依然颤个不停。 噗嗤。 “咦咦咦——” 医生的脑袋突然爆开,长出一根细长的肉条,肉条头端插满了刀针线钳等各式各样的手术工具。 他的脑袋顺时针飞速旋转,肉条越转越长,最后脖子上只有一根数十米长的肉条,如同一条蟒蛇盯着身下的剑客。 流沙中传来异响,噗的一声,四根肉条从流沙中暴起,头端分别是手,脚,心脏,肺。 手上无皮,脚上长泡流脓,心脏肿大,肺部黑黄,那异形生物般遮天蔽日的怪异形态,将剑客笼罩。 剑客冷峻的面庞没有丝毫动容,但身体已然绷紧,他已无心思考,他们马上要去的地方到底会有多少医生了。 刀疤又紧了紧头绳,固定好脸上的脸皮,焦急地看了一眼在最底下的剑客,心里已经噌噌冒火。 他们这个房间已经停留太久,后面的医生们开始有些躁动不安了。 突然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摆,刀疤下意识拉住衣服挡住胸口,随即回过味来,也不管门口的尸堆,自己便和剑客挤在狭小的担架车上。 医生身体震了一下,随即推动担架,晃晃悠悠走进黑暗。 后面的医生紧随而来,对于护士的消失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的搬运尸体。 剑客睁开疲惫的双眼,与刀疤无声点头。 第93章 愚信 叮铃铃—— 下课铃响,老师一声下课,教室里发出一阵放松下来的泄气声。 同桌见宁萌收拾书包,疑惑道:“不上晚自习吗,今天回教堂啊?” 宁萌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随即感觉不太礼貌,这才抬头一笑,回答道:“神父有点事,叫我回去一趟。” 同桌注视着她的脸,哪怕宁萌被其他同学欺负,也丝毫不会暴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但现在,她笑得很恐慌,甚至有些痛苦,那黑暗看不到谷底般的阴暗情绪传递过来,甚至让自己心底也忍不住恐惧。 思绪划过脑海不过一瞬,她压下心头的不适,随意说道:“好哦,路上小心。” 宁萌嗯了一声,背上书包,快步走出教室,阴沉的脸色只在同桌的视野中停留不到半秒,就消失在门口转角。 屋外走廊刚建好的不锈钢防坠网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很是刺眼。 “喂,看什么呢,去吃饭了。” 身后有人拍同桌的背,同桌如梦初醒,点点头,没再多想,等宁萌回来再问问吧。 宁萌走在路上,思绪急转。 教堂门口每两天会举办赠送米面粮油的传教活动,让一群大爷大妈主动带着懵懵懂懂的小孩来教堂听神父讲述教义。 宁萌出于好奇,参加过一次,陈神父从善如流,没有半点不愿,让她心底对于这个来自西大陆的神教少了些许不安。 听完之后,不出所料,无非是些向善积德有好报的话,她甚至能听出来有现代化和本土化的改良。 发东西时,摩肩接踵,不发时,门可罗雀,不在多少,不在好坏,只在是否有便宜可占。 陈神父也不在意,保持着送一次停一次的频率,尽管如此,每次活动结束后都会有人询问下一次是否有赠品,问的人来了也不止一次两次,甚至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自从教堂来了三个和陈洪友一样打扮的人之后,教堂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两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很高的女人。 一个男人圆滚滚的,表情永远是笑眯眯的,慈眉善目。 另一个男人样貌普通,气质与众不同,高人一等的姿态咄咄逼人。 而那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女人,是一个典型的西方典雅美人,阴郁冰冷的神情拒人千里之外。 三人着装与陈洪友类似,一身黑色长袍,只有袖口和领口上的细小花纹有所不同。 陈洪友热情接待三人,三人对他的态度十分尊敬,即使被安排住一个房间也没有丝毫怨言。 宁萌试图与他们搭话,那位胖小哥乐呵呵跟她聊天开玩笑,与常人无异,另外两人爱搭不理。 胖小哥叫唐清福,考批脸叫汪厉,高个美女叫叶卡捷丽娜,帝国名茉莉。 信息仅此而已,涉及到与他们或者陈洪友相关的事,便会流畅地转移话题。 就在他们来的第二天,活动就从室外变成了教堂内,没人有意见。 活动结束,直到人走干净,宁萌才意识到,没有人问下一次是否赠送礼品,但也没看出来众人脸上有任何不满。 两天后,座无虚席。 所有人都是同一副表情,飘飘欲仙,目不转睛,聆听神父念了无数遍的教诲,精准到每一个字,每一个发音,都没有任何偏差。 宁萌拍拍坐在后面,之前一直爱吵闹的小孩,但他像是根本没感觉到似的,如痴如醉地望着神父的身影。 她恐惧到了极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安骤然爆发,那入了魔似的表情,像是抹掉了这群人的人格,填充进什么她无法理解的东西。 后退一步,撞到了什么人,转过身,身材高大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死死盯着她。 宁萌脑袋一热,身体不听使唤僵在原地,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挪动右腿,挪出半步距离时,身体突然重回掌控,立马朝出口跑去。 女人面无表情盯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离出口越来越近,急迫感越来越强,害怕身后随时会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 大门突然自动打开,她心跳骤停,门后是一张和善的圆脸。 唐清福笑眯眯地看着她跑到自己面前,大方让行。 宁萌不敢犹豫,立马跑出教堂十几米,像是从水里伸出头的人,挣脱困境,大口呼吸空气。 她回过头,唐清福乐呵呵地与她对视,两手呈喇叭状放在嘴前喊道:“一周回来一趟,再久了保证不了你的安全。” 说完,他爽快地转身关门,留下宁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但她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也不能不听他们的话。 她是陈洪友的人质,也是哥哥的护身符,只要她在,哥哥就还在他的控制之下,他就不会对哥哥有杀心。 宁萌很快入住学校,只有周末回去两天。 直到和宁烨失联,赶紧电话神父,却得到语焉不详的回答,她赶紧找班主任请假开条。 老哥出什么事了? 和神父有没有关系? 现在回去是明智之举么? 没有老哥身边人的联系方式。 危险!危险!危险!!! 只能靠自己。 “诶哟,这不是教堂的小姑娘嘛。” 宁萌回过神,回头一看,一群老头老太太走在她后面,还有几个带着孩子。 正是之前一直去教堂参加活动的那群人。 “怎么没见你在了呀?” “瘦了这孩子。” “是去教堂吗?” 一群人七嘴八舌问这问那,宁萌勉强应付过去,心里疑惑,他们不是被神父影响了吗,又没事了? 他们浩浩荡荡杀向教堂,胖小哥热情接待,陈洪友朝宁萌点头示意后走进侧门。 宁萌看着其他人都是同一副压抑着兴奋的诡异表情,跟在胖小哥后面,那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她赶紧追上陈洪友进入侧门。 陈洪友靠在过道墙上,手里拿着一个黑盒子。 现在,宁萌忘记了恐惧,冷静下来,尽管对事情还没有清晰的脉络,只能看可以问到什么程度。 “我哥……” “被不知道什么人绑了,他朋友刚打电话说的。” 陈洪友突然开口打断她,脸上依然一副捉摸不透的表情。 宁萌盯着他古井无波的双睛,里面只有她的倒影,看不到任何感情。 “你参与了。” 陈洪友皱起眉头,反驳道:“没那通电话,我也不会知道,更何况我要对他动手,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你参与了。” 宁萌安静听完,用同样的语调说道。 陈洪友盯着他,确认她不是在使诈,而是肯定自己有参与,不禁哑然失笑。 “你怎么看出来的?” 宁萌一言不发,双手无意识紧握,内心翻江倒海。 如果不是那三个人来了,她也不会知道如何判断。 习惯了运筹帷幄,故作高深,一旦遇到出乎预料的情况,假扮的热情就会分外惹眼。 看样子他们内部的关系不像表面上那么和谐,但她不敢利用,走错一步就是满盘皆输,收益和风险不成正比。 见她不说话,陈洪友也不在意,抬头感叹道: “宁烨他啊,不在自己认定的工作时间就不在状态。” “想讨好任何人,装傻充愣装久了,结果不认真时真成了傻子,但以他的经历来说,这个性格无可厚非,伪装的那副面孔成了他的第二条生命。” 宁萌不同意他的看法,说道:“我哥只是人善被人欺。” “也对。”他点点头,没有反驳,毕竟他也欺负了。 “他在哪?” 陈洪友没有理会,自顾自道:“为了活下去,你愿意变得多坏?” 宁萌眼神一凝,质问道:“我哥?” “他很特别,怪不得上帝会指引我找到他。”陈洪友咧嘴笑道:“即使在我们这群人里,他也很特别,这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没有人会真的站在他这边,还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特别之处,不好的是,现在的他只是有点用,用完就会被丢进垃圾桶。” “所以,”陈洪友用压迫的视线看向宁萌,“为了活下去,你愿意变得多坏?” 宁萌脸撇向一旁,低声道:“要我哥杀人?” 陈洪友挑起眉头,“你该问杀多少。” “杀多少?”涉及到宁烨,宁萌从善如流。 “几千?上万?数十万?我不知道他要沾上多少人的血才会停手。”陈洪友戏谑的语调分外恼人。 宁萌微微摇头,淡然道:“是你和我逼他做的。” “不不不。”陈洪友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惊慌道:“我不是,我没有,千万别带上我。” 宁萌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以后一定会后悔,怎么做?” 陈洪友示意手中的黑盒子,“这是一卷录像带。” 面对宁萌疑惑的眼神,他继续说道:“给树人一支笔,他就能影响世界,给宁烨这盘录像带,他就能活下来。你一句话的事。” “给他。”宁萌知道,最起码神父不想她哥死,但如果不接受他的建议,多半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能得到同等回报。 “悉听尊便,女士。”陈洪友敲打两下旁边的垃圾桶,打开盖子,将录像带放进去,还说了一句“在这里”,好像在和人说话一样,弄得宁萌有些疑惑。 “这就完了?” 陈洪友起身,双手拍打不存在的灰尘,点头道:“我们点燃了引线,等着听响吧。” 第94章 众志成城 李寻清几人回到驻点,一个意料之外的背影坐在桌前独酌,金会计躲在收银台后玩手机。 这人听到开门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拉上口罩,回头看到李寻清抱着一条手臂,调侃道: “哟,四又五分之一回来了。” 邓明玉看了一眼魏磊,得到眼神暗示后,怒气冲冲走上前去,那人慌慌张张摆手阻拦,“喂喂……我靠。” 邓明玉一把薅下他的口罩,上下审视一遍后问道:“你来干嘛?那个什么转什么师。” “空转师,三个字都念不明白。”空转师翻了个白眼,整理好衣领后,大拇指指了两下后厨,洋洋得意道:“你们老板求我来的,少摆谱啊。” “嗯?”魏磊发出鼻音。 “请我来的。”空转师立马改口赔笑。 “嗯。”魏磊满意点头,掐住他的后脖放到一边,坐到他的位子上,空转师缩紧脖子退后两步,屁都不敢放一个。 刘丹青悄悄问了一嘴他是谁,李寻清写了一句被宁烨和魏磊揍过一顿的杀手,她哦~了一声,懂了。 老板从后厨走出,瞅了一眼李寻清,“给我看看。” 接过手臂,老板左捏右捏,感叹道:“挺好,人还活着就行。” 随后把手臂按在桌子上,从屁股兜里掏出来一颗木头丸子,塞进手臂断裂处。 刚塞进去,他脸色一变,赶忙把丸子从手臂里掏出来,转身趴在水池里大吐特吐,其余人纷纷远离在桌上鲤鱼打挺躁动不安的活手臂,李寻清上前,轻轻安抚才逐渐平静下来。 吐完后,老板打开水龙头漱口,重重吐出一口气道:“超高浓度的诅咒气息被强行压缩在这条手臂里,几乎要凝成固体,光从量来看快要摸到五阶边缘,直接透过木人影响到我了。” “嘶——”空转师倒吸一口冷气,贪婪地看向手臂,“难不成这就是修仙小说里的储物袋?内置10立方米大容量空间,随身携带,随时可用,质量认证,终身质保!艹,谁打我?” 邓明玉嫌恶地甩掉手上的头皮屑,说道:“小说看多了吧你,还真当成现实了。” “不,”老板摩挲下巴的胡渣,突然发话,“他说的大差不差。” 无视邓明玉幽怨的眼神和洋洋得意无声大笑的空转师,老板继续说道: “苍蝇无法直接进食固体,而是通过分泌唾液,将固体分解,再用唇瓣上的细齿粉碎食物。 我想宁烨散播瘟疫,异化人类,是为了将人肉分解为可以吸收的物质,再传送到这条手臂里转化为诅咒气息。” 听到这里,邓明玉举手提问:“可是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活下去。”魏磊同样摩挲下巴淡然道,悄无声息地擦掉嘴边的口水。 这手要是能给他啃一口,可是得香迷糊咯,要从长计议。 刘丹青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他要把全城人溶解成毒水给自己疗伤?” “不至于。”老板皱着眉头答道,“他被肢解后各部位仍留有一定意识,却因为相距过远无法拼合,而伤口一直存在,所以不断存储诅咒气息等待疗伤。 用不着千万人,也许吃掉十分之一,他就自爆而亡了。” “啧。”空转师哂笑一声,调侃道:“所以还得抓紧,免得这小子把自己吃死。” 金会计适时推过来一张黑板,在上面贴上下河市地图,老板接过他递来的笔,在地图左上角画了一个小圆。 “这是你们去的实验所。” 他又以小点为中心,以山岳区边缘为大概半径,画了一条蜿蜒曲折的线。 “这是变异人类群体掉线的边界线,形状像一个煎差了的煎蛋,中间的蛋黄还被扒拉了。” 空转师和刘丹青眉头一挑,没想到他画的这么精准,邓明玉看他俩表情,没当场问出来,逼肯定要全体装。 老板见所有人都一副平淡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就是没人说话。 他瞪了邓明玉一眼,她立马撇头,又瞪了魏磊一眼,魏磊无奈叹气,问道:“怎么画的这么详细?” “哈哈。”老板仰头大笑两声,回答道:“机密,机密。”身旁的金会计撇了撇嘴。 随即,老板的表情严肃起来,“这个辐射范围内,就不用考虑存在断肢的可能性了,总共应该有五到六处藏匿点,分布在下河市的其他区域,距离的话……” 老板比了一下距离实验所的最远点,以此为半径在地图上画了一条长长的半圆线。 “去这附近转一圈,没有异化人类的地方应该很显眼,再通过第二条断肢继续找其他地方。” 李寻清点头后拿过笔,在线两头分别写上魏磊、空转师,与李寻清,邓明玉,刘丹青。 “等等。”刘丹青突然开口,“你们要救他?他可是这场灾难的源头,一路上有多少百姓和警官因他而死。” 众人面面相觑,老板有点没懂她,怎么这会儿突然找事。 他耸耸肩,说道:“我不管死了谁死多少,和我们没关系,宁烨是我们的人,他被暗算成了这副模样,人肯定是要救的,谁想报仇,等他人没事了,爱咋着咋着。” 刘丹青听完依然自顾自道:“但我是特事办的人,效忠帝国,这些情况我不可能不向上级汇报。” 老板听懂了,很是理解地说道:“明白,确实让你左右为难了,不好意思……魏磊,开门,放明玉。” “啊?”邓明玉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想明白了,从筷子筒里抽出一根筷子,小心戳在刘丹青后背上,嚷嚷道: “你被我们俘虏了,内个……手机,车钥匙,钱包,都给我拿出来!” 刘丹青白了一眼,没有动作,邓明玉急急忙忙又找出一支叉子,刘丹青很是配合地拿出手机和车钥匙,放到桌上,举起双手。 邓明玉看了一圈,瞪向金会计,“喂,死会计,交接人质,让人好吃好喝待着,不准虐待。” “哦。”金会计接过叉子,彬彬有礼地为刘丹青指路,护送到后屋,走之前趁邓明玉没注意,一叉子戳她屁股上。 邓明玉怒目而视,他已经绅士地为刘丹青打开门,优雅得体,在邓明玉看来是you丫dirty,呕,好冷好土的谐音梗。 嗡,嗡。 电话震动,李寻清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向众人示意后接通电话,里面传来向阳的声音: “我先说一声抱歉,一直以来都在对你们进行监听,请不要因此责怪空先生,他只是收钱办事替我回收窃听器,不是他放的。” 众人纷纷看向空转师,他尴尬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窃听器,乖乖放到桌上。 老板撇撇嘴,开口说话:“有什么事,赶紧的。”丢人丢大发了,只顾着防人没顾着防物,防护措施需要改进。 “好的。”向阳顿了一下,说道:“刀疤和剑客现在正在下河市第一人民医院,已经失联,我怀疑和你们说的有关。” 老板没空想他们为何去而复返,在地图上寻找,医院正好在那条线附近,离驻点不远。 向阳没有停顿,继续说道:“但那里已经被官方封闭,设为异常点之一。” “异常点?” “诅咒,鬼,特异空间。我们的方向一样,合作么?” 屋内陷入安静,老板看向魏磊和李寻清,李寻清打字写道:“不答应她可能会泄露情报。” 老板总感觉她在骂自己,脸上臊得慌,沉声道:“方向一样?你们找到人就能继续以出差的名义离开下河市,我没看出来有任何好处。” 电话里一阵沉默后,向阳回道:“很遗憾,我们名义上是在外执行公务,但我掌握的那条逃生通道已经被邪教控制,我想进来只能从其他地方运作,但只有单程票。” 老板态度没有变化,“空口无凭。” 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就在众人以为谈崩之际,向阳说道:“废旧仙器的地下拍卖会,我可以给你们一名资格。” 老板脸色剧变,狠声道:“如果你知道仙器是什么,就不会拿这种谎话糊弄我们。” “帝国利用诅咒气息研发的秘密武器,专属于帝国编制宿主使用。”向阳悠悠回道,“当腐败成为行业内的常识,就意味着资源严重过剩,没有什么不可能。” 这回轮到老板沉默,他脸色不断变化,说道:“一言为定。” “附赠一条消息。”向阳的语气一变,有些沉重,“现在所有的外来救援物资都被瓜分干净,由湘澜省和中枢官员的代理人掌控,其中最大的代理人叫周启博,我给你们的物资要保管好,如果被发现了,少不了麻烦。” 邓明玉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难不成他们还要抢不成?” “不排除这个可能。”向阳的语气十分认真,邓明玉顿时哑火,嘀咕道:“我们不是一边的么?” “表面上我们是特事办的专员,是一边的没错,真实身份不过是帝国监控打发的宿主,见不得光,强征名正言顺。” 两方聊完,挂断电话,屋外传来敲门声。 老板两手抱头暴躁大喊:“啊啊啊,别再给我来事了,好烦!” 邓明玉打开门,便僵在原地,众人也纷纷上前。 门口一颗男性头颅浮在空中,带着夸张狰狞的笑意,脖子下面用透明丝线系着一个半人长的包裹。 丝线自动解开,如同蚯蚓缩回脖子里,包裹掉到地上,头颅向天上飞去,逐渐飘远,邓明玉抬手眯眼,刺眼的朝阳下飘飞远去的头颅迷离虚幻,带着不真实的色彩。 她摇摇头,把脑海中奇奇怪怪的文艺氛围甩掉,拿起包裹回屋,放到桌上。 其余人退到一旁,魏磊伸出右手。食指指甲增殖生长,如虎爪弯钩锋锐,划开黄色胶布。 他眯起眼睛,小心翼翼打开箱子。 嘭! 放在远处的断臂突然蹦过来,跳进箱子里,魏磊面色不变,心脏疯狂跳动,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抓起不停乱动的包裹,翻过来往下倒,两条手臂摔到桌子上,互相牵着蹦蹦跳跳,像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终于见面。 一张诈骗情趣小卡片掉下来,魏磊捡起,上面是两处坐标,其中一个被划掉。 屋里传来一阵倒吸冷气声,老板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神情复杂道:“看样子除了那群当官的,连始作俑者都不满意现在的状况啊。” 邓明玉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显而易见的话: “所以,我们要和邪教一起拯救宁烨?” 屋里一片安静,相顾无言。 第95章 带死上岗 “一打卷纸换一包烟。” 卷纸.jpg “哥们儿,要什么牌子?黄沙,帝华,荷叶。” “黄沙。” “一打纸再来两瓶水,你七楼是吧,五楼楼道交易。” 中年丈夫关掉微讯群聊,叹了一口气,身旁的妻子抱住他,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安慰。 丈夫反手搂住妻子,忧心忡忡道:“咱没来得及买东西,现在才刚开始呢,就得换物资,之后可怎么办?” 妻子紧咬嘴唇,也是叹了一口气,“再坚持坚持吧。” 丈夫起身,打开柜子,从抽屉里掏出一包烟,嘴里嘟囔着。 “天杀的,五十块一个卷纸,我看这鼠疫就是帝国搞的,把百姓当银行,蓄水池积满了就把百姓掏空,尤其是那个陈光,肯定有他一份。” 妻子立马起身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瞪着眼,压低嗓门厉喝道:“小点声,别给人听见。” 老公讪讪笑道:“没事儿,就发点牢骚。” “儿子在外面呢,别教坏了。”老婆一句话让他哑火,出门换纸水去了。 老婆拿起手机,上面满是对帝国上下一心的赞歌与祈祷,以及无数百姓身体力行将物资带到城市边界的视频。 她的心沉到谷底,他们家忍痛花了三百五,买了一袋小土豆和洋葱头,还有一箱二十四瓶250ml的矿泉水。 他们不得不买,再晚一分钟,想要剁手都没得剁。 网上看到的瓜果蔬菜,粮油米面,鸡鸭鱼肉到底去哪了,她也不知道。 她知道,这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但不敢知道,不敢清楚。 虽然声音被死死封住传不出去,但谁敢保证没有被记录,秋后算账。 …… 市政厅,指挥室。 比起之前,这里依然井然有序,人来人往,但只有纸张翻动和键盘敲字的声音,没人说话,气压低到了极点。 陈光坐在隔壁,脸色蜡黄,黑眼圈包裹的,满是血丝的眼睛望向角落,目光呆滞,嘴上起了一层死皮,手里握着一杯水没有喝。 门口响起敲门声,他的眼珠子重新动起来,声音沙哑道:“请进。” 军方将领开门而入,轻声关上门,走到他旁边俯身低声道:“陈市长,你得支棱起来啊,所有人都看着呢。” 陈光愣了一下,苦笑两声,“我就是个临时的,顶不住了。” “诶,这不对。”将领顺势坐到他身旁,“一心为民的市长就是好市长,你年轻,有能力,没人比你更有资格统领大局。” 陈光没有被说服,反而说道:“现在的事不是市长该干的,您带过兵打过仗,比我更有资格,更有见识。” “嗨。”将领吐出一口气,摸了摸头上稀疏花白的发须,苦笑道:“我老了,要是年轻个几岁,少两个病,我就答应了,总不能其他人奋力抵抗的时候还担心总指挥病危吧,我只能给你作顾问,由你来做决定。” 陈光凝视杯中,头顶的光线直照到底,里面除了水,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反光,连让他思考里面的东西是什么的机会也没有。 “我迟早要被清算,为什么要帮你们。”他开口说道,“断掉物资,垄断剥削经我同意,这件事最高也不会高过我,拿全市人的性命做生意,我即使活下来,也不一定比死了好。” 将领陷入沉默,他知道陈光昨晚到底顶着多大的压力抗击灾祸,也知道外界的某些人将他彻底推进深渊,没有一丝余地。 不答应,那这点积压多年的边角料物资也会消失不见,答应了,就要被盘盘剥削连三角裤都不剩。 他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受到全帝国的唾骂,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至少要再过五十年,才有可能为他平反,起码要等后面四、五届中枢大臣们退休致仕,平反不会影响到任何人的位子和派系影响力,反而会成为助力。 或者,改天换日。 将领浑身一震,被这个想法惊骇得无以复加。 这起灾害来得莫名其妙,又恐怖异常,人为痕迹明显,莫不是…… 陈光作为本世纪帝国最大冤案的受害者,为他平反,可以让平反组织的声望达到顶峰。 无论哪条路,陈光必须死。 将领意味深长地盯着陈光,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陈市长。”将领语气郑重,陈光不由得挺起身。 “你会死。”将领一语惊人,陈光眼皮子颤了两下,“你会被市民唾弃,成为牺牲品,还有某些人派系斗争,甚至叛乱的工具。” “但我相信,昨晚的你只想挽救更多无辜百姓的生命,你的努力让这里的人有了主心骨,你的命令让更多人活下来。” “那有什么用?”陈光反手用力握住将领的肩膀,脸色狰狞,“他们危在旦夕的情况下还要被吃干抹净,都踏马是我吃的!” “有一天。”将领轻声呵斥,神情真挚。 “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想方设法洗刷你的冤屈,你会成为青史留名的伟人。” 陈光松手,嘲讽地哼了一声,“得等我死了吧。” “你横竖都要死。” 陈光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骂一句脏话。 “但是。”将领话头一转,“平反后,你是什么?一个背黑锅的倒霉临时市长。” 他盯着陈光的眼睛,缓缓说道:“还是力挽狂澜,含冤而死的下河市市长?” 砰砰砰! 有人用力敲门,打断了两人对话,陈光咳嗽两声,喊道:“进来。” 一名年轻人冲进来,脸上充斥着焦急与惊恐,大喊道: “市长,天上全是乌鸦和飞虫!您快来看看!” 陈光心里咯噔一声,与将领对视一眼,赶忙走出屋子,进入司令部。 走进门的那一刻,两人步伐猛地止住,嘴巴缓缓张大,瞪大眼睛看着窗外宛如末日降临的景象。 整座城市的天空被重重叠叠数之不尽的乌鸦盘旋笼罩,阳光被完全遮住,城市陷入绝对黑暗。 乌鸦群下,脸盆大小的绿蝇和带着黑白花纹,腹尾盈红的剧毒蚊子乌泱泱聚成无数团直径超过五米的深黑巨球。 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乌鸦尖锐难听的嘎嘎叫声和蚊蝇飞舞的嗡嗡声。 “继续把守好电网和必要设施,打开全市路灯!”将领大声下令,唤醒痴痴望着外面的众人。 “停!” 陈光突然发话,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转身看向墙面上的地图,在城市四周画下几个圆圈。 “优先对这几个公共区域供电亮灯,吸引注意力。 通知所有住户关闭灯光,高层住户到中低层避难,门窗锁死遮挡光线。 一切非战斗人员禁止外出,直到战斗人员开辟出安全路线。 战斗指挥由军方作为最高指挥,任何人包括我无权干预。” 陈光看向将领,将领点点头,大声喝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动!” 指挥部瞬间沸腾,所有人火力全开,将领安排警局局长负责百姓防护后,与手下讨论布置陷阱抓捕样本。 陈光看着忙碌的众人,心中千回百转。 力挽狂澜…… “骤反空杀!” 空转师蹲在打开的后车厢里,一声厉喝,右手狠狠向后方推去。 乌泱泱的蚊蝇乌鸦将一辆面包车包围,突然车后的空气被瞬间抽空。 紧接着一股庞大的巨力鼓动空气,将后方冲击的怪物碾成碎片。 血液绿汁爆射飞溅,面包车同时猛地往前飞了一截。 刘丹青油门踩死,两手紧握方向盘飞速打转,躲过一次次前方的蚊虫冲击。 事态紧急,她作为车技最好的司机“被迫”出征。 “还有多远!”刘丹青大声喊道,不用全力喊其他人根本听不到她在说话,全都是嗡嗡声和乌鸦叫。 “一公里!”邓明玉在她耳旁大喊回应。 一只巨大的蚊子爬上后座车窗,将窗户完全覆盖,刚抬起尖锐的口器想要捅穿玻璃,没想到玻璃突然下滑,一只大手抓住它的脖子,用力一拧。 一声哀鸣后,无头尸体被甩到车后,魏磊扔掉拳头大小的蚊头,面无表情地摇上车窗。 另一边,李寻清不断甩出惊雷符,将汇聚的怪物炸开,打乱阵势。 “哼?~哼?~哼?~” 江姝静抱着被鸟嘴面具包裹的宁烨头颅,坐在布鸡大酒店楼顶的边缘,嘴里轻声哼唱不知名的歌曲。 一百多米的高空狂风大作,吹得头发四散飞舞,乳白的赤脚在空中摇晃,身后坐满了漆黑红眼的乌鸦,却没有攻击她的意图。 她手旁放着一台榨汁机,里面满是鲜红粘稠的液体。 “啊——!!!” 宁烨发出婴儿的啼哭声,她拿出一个奶瓶,将一部分液体倒进去,盖紧后摇匀,打开宁烨面具上的鸟嘴,把奶瓶塞进去。 一边哼唱摇篮曲,一边轻轻摇晃,好似温柔的母亲喂食孩子。 喂完食物,一只乌鸦从鸟嘴面具里冒头,飞向天空,紧跟着无数只乌鸦从面具里飞出。 江姝静见怪不怪,指向下方不远处一个移动的小黑点。 “小宁烨你看,大家正往医院赶呢,是为了领走你的身体吧。” 她转头看向城市的西南边,脸色有些不喜。 “这世上啊,还是只能信自己,我只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就想毁掉我们的计划,小宁烨,他们是不是很过分?” 她用力上下摇晃宁烨的脑袋,一脸惊喜道:“对吧,你也这么觉得。” “可惜……”她撇撇嘴,话里话外仍有些不甘心,“只能这样了,不然那个臭婆娘又来找我麻烦。” 随即,她抱起宁烨的头颅与鸟嘴热吻,许久唇分,她眼神迷离地望着脚下的城市,有感而发道: “有奶便是娘啊。” 城市西南部的郊区,有许多在建的工地,现在已经停工,空无一人,一道黑色龙卷连接着天与地,仔细看去,那黑色龙卷是由无数只绿蝇毒蚊盘旋组成。 每处工地内的土地里都长满了上千条青黑色的右腿,脚底朝天,指甲黝黑,就像是秋天成熟的麦穗,随风飘荡。 某个时刻,每只脚的脚心同时裂开一条缝隙,随后如花瓣绽放裂成四瓣,里面的骨头上爬满了颗粒大小的透明蚊蝇。 随着皮肉裂开,一只只苍蝇蚊子飞舞到空中,身体极速膨胀,很快接近人头大小,颜色也急剧变化,由透明变为盈绿与黑白。 右腿的皮肉转眼枯萎焦黑,只剩下一根根腿骨插在地上。 然而很快,骨头上又长出新的皮肉,孕育生命,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两道一高一矮的人影朝这里步行行进,身影逐渐清晰。 高个中年男是陆清,他一边走,一边从手上不知哪里来的便当盒里掏出一把无骨鸡爪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流油,身上到处都是脏污油渍。 矮个是一位皮衣少女,一米四出头,一头柔美的紫绿短发,画着哥特浓妆,嘴里嚼口香糖。 少女感觉脖子上一凉,厌恶地远离陆清两米,从腰上的小包里拿出湿纸巾擦拭掉油渍。 擦完又掏出一瓶酒精喷雾,喷了一圈又拿湿纸巾擦拭,直到确认没有任何污渍才停下。 她一脸嫌恶道:“为什么我要跟你这种人一起来啊?” 陆清停下咀嚼,认真想了想,吞下食物回道: “可能你没脑子吧,不像我,我是懒得想。” “啊啊啊!!!” 无视女生的尖叫,他继续开心地吃鸡爪。 两人靠近目的地,见到青黑色开花的右腿田野,和嗡嗡作响的蚊蝇群,陆清脸上轻松惬意的表情迅速消失。 女生用颇为理解的同情目光看着他,娇滴滴道:“诶哟,这不是你吃的鸡爪么,种下一只大鸡爪,长出一堆小鸡爪,小鸡爪变大鸡爪,大鸡爪生小鸡爪。” 看到陆清反胃想吐的脸色,她知道只差临门一脚,潇洒挥手,豪迈霸气道:“这片鸡爪地,老娘包给你了,放心吃,食品安全是帝国的第一要务。” “张秋夕,你他娘的呕——” 肚子如同被一记重拳打击,陆清转头弯腰吐去了。 两人骂过一阵,张秋夕拿胳膊肘想碰陆清肩膀,没想到一下顶到他的腰子。 面对愤怒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为什么不把这玩意儿直接灭掉,用完了不是吗?” “你脑子被驴踢了?”陆清嘲讽道,见他愤怒转移,张秋夕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留活口,给人送过去,这家伙以后说不准还有用。” “说不准的事,干嘛一定要做,好麻烦。” “你以为跟你脑子似的,说不准有,没想到真没有。” “姓陆的,你陆干净了不想要你那把了是吧。”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陆清从裤兜里掏出一条干净内裤,套在一次性筷子上挥舞投降。 张秋夕一时间陷入沉思,有筷子为什么要手抓吃鸡爪。 陆清随手将投降旗丢到身后,长剑出鞘。 张秋夕往自己脸上贴上一张带有繁复符号的符纸,脸色迅速变得青紫可怖,漆黑的血管清晰可见,手指甲尖长锋锐,身体僵硬,如同一具僵尸。 黑色龙卷似乎注意到了两人,缓缓朝他们靠近。 “动手吧。” 陆清身先士卒,冲向龙卷。 第96章 大观园 嘎吱……嘎吱…… 医生们推着一架架担架车,行进在漆黑冰冷的楼道中,担架车上的尸体随着微微颠簸的路面晃动。 刀疤和剑客表情都有些忐忑与焦急,等待着可能的生机。 剑客让那名医生“臣服”的时间只有半小时,半小时后医生就会彻底死亡,如果在这之前他们还没地方落脚,只能想办法面对无数医生的围攻。 剑客摸了一把身下的布,上面还留有之前放在这里的尸体体内的绿色残留物,冰冰凉凉,手感软弹,如同湿润的果冻,微微有一股酸臭味,很是怪异。 这些尸体要运到哪里,用来做什么呢? 嘭……嘭…… 走廊深处传来微弱的撞门声,每隔几秒钟便会传来一道,声音越来越大。 两人对视一眼,做好准备。 终于撞门声就在他们脚下,前面一位医生把担架车推到手术室旁,粗暴地将尸体倒进去,关上门,推车就走,门上的绿灯转为刺眼的红光。 在忐忑中,他们被倒进了下一间手术室。 几名医生和护士将手术台围得水泄不通,一名护士听到身后的动静,惨叫过后,转身走来,脸上钻出的一根针线被切断,送到医生手上,脑袋里不停流下芦荟味的洗手液。 她这一走动,两人便看清这群鬼在做什么,顿时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尸体双手交叉,被缝在肩膀上,身上的每一处针孔都用蜡填补封住,再用线缝合。 处理好的尸体两个为一组绑好,护士打开墙上的铁窗,把尸体扔进去。 “在想他们去哪了,对吗?” 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两人汗毛倒竖,腾的一下站起来,身后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形胖得白大褂遮不住,脑袋异常大,像一条胖头鱼,笑呵呵的,一副正常人的样子。 在这里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咔。 手术台旁的医生护士同时转头,看向两人,危机感如山呼海啸般袭来,刀疤掏出一把刀,默不作声,逼近胖头男。 胖头男一动不动,背手笑道:“明明可以全身长出刀具,变成一个人形兵器,为什么拿那么一柄小刀,暗示x无能?” 刀疤脚步一顿,心中如惊涛骇浪,被生生打断了杀意。 一个不认识的死胖子为什么知道我的能力? “一个素未谋面的死胖子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能力?” 胖头男脸带笑意地说道,见刀疤面色又变,赶忙摆手解释:“别误会,你那表情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 “嘶——” 一名护士的孔洞脸上钻出几十条针管,高高竖起,指向刀疤的后背。 胖头男指向她,张嘴说出一个字。 “停。” 嘶溜一声,剑拔弩张的针管立马就收了回去。 剑客稳住心神,问道:“阁下是?” 胖头男露出古怪的表情,“你说话一股子古风味,古装剧看多了吧。” 他伸出手,自我介绍道:“庞辛,第一人民医院行政部门的。” 剑客犹豫了一瞬,与他握手,庞辛脸上的笑容更盛。 直到听到剑客二字,笑容瞬间凝固,在听到另一人叫刀疤后被中二雷得外焦里嫩,陷入沉默。 “好了好了。”他不耐烦地朝手术台旁的医生护士们撇手,“继续干活,别耽误了。” 这群鬼怪当真按他的话去做了。 刀疤在剑客的眼神暗示下收起刀子,站在他身后,交流不是他的强项,重要时刻不会跳出来搞事。 除非忍不住。 “所以,尸体都去哪了?”剑客发问。 “啊,这个啊。”庞辛耸肩,“下去咯,太平间。” “不是,你们整这么麻烦就是送尸体到太平间,不能把中间过程省了?”刀疤忍不住吐槽。 庞辛呵呵笑道:“不能。” 没等两人发问,他继续说道:“你说的是为了保存尸体,我们目的有一点细微的偏差,是为了让他们有更好的口感。” 见剑客两人表情变化,他第二次摆手,撇清关系,“可不是为我准备的,别多想。” “至于给谁准备的,”他抬起眉毛,眼神朝医生示意,“看看他的脑袋里面。” 刀疤见剑客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抽出小刀给医生后脑开了个脑洞。 一只猩红的复眼从孔洞里朝外张望,发出瘆人的嘶吼,紧接着孔洞就被白色的蜘蛛丝粘合封好。 医生被开孔后脑袋一歪,没了动静,被填补好后,突然挺直身子,继续做缝合手术。 剑客看向其他医生,眼神有些不对了。 “你们……在喂食脑子里的蜘蛛?” “不。”听到这话,庞辛第一次扯下假笑的面纱,露出鄙夷不屑的表情。 “只是废物利用这群医生的经验用的,至于护士,她们不需要脑子,做事就好了。” 剑客反驳道:“据我所知,做护士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庞辛啧了一声,“我在医院工作我能不知道?” “不好意思。”剑客面色平静,“阁下说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 庞辛无所谓地笑了笑,手指弹掉白大褂上不存在的灰尘,“行政部门,从事医院统筹规划,运营管理与人事调动等工作。” “听上去不是给人看病的。”刀疤发表评论。 庞辛温和回答他,“有些是从医生转为行政,更何况没有我们,医院也运转不下去,总要有人做这些工作不是么?” 刀疤败在文化上,哑口无言。 “好了。”庞辛不知为何,似乎有些意兴阑珊,“带你们去见副院长,跟我走吧。” 两人一动不动,他嘲讽道:“呵呵,小喽喽带你们去见大boss你们还不乐意?以为自己有的选?有个比你们强很多的,都差点死在我们手上,你们俩啊,还不够格。” 剑客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穿黑衣服?” 庞辛眉头一挑,“你们认识?” 剑客摇摇头,没说话,认识肯定是认识,高速路上一见如故,你爆头,我掏腰子,这还不认识那大家都是陌生人。 见没人说话,庞辛自顾自走出手术室,嘴里念叨,剑客二人无奈跟上,无视旁边推担架车的医生们。 “他啊,身上会冒出带火花的灰烟。”庞辛边走边说。 “哪里沾上就会变得黑黄干裂,迅速萎缩坏死,一出手就是割麦子似的倒下一批,可惜咯,现在的我们缺钱,缺器材,缺专业大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我以为医院都很缺人。”剑客接话。 庞辛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用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医护人员不过七百余人,当然是不够。 所以让他们「加班」就好了,非工作时间,自然和本人无关,人就完全不缺用了。” 剑客回头看向走廊上仿佛无穷无尽的医生们,不断从走廊深处的黑暗中走出。 不,是真的无穷无尽。 “他们,都是被「加班」复制出来的鬼?” “鬼?”庞辛诧异地看向剑客,随即悠长地哦了一声。 “明白了,你们这类群体是这么称呼他们的,原来这就是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封建迷信害死人哦。” “你们都是鬼。”剑客指正。 庞辛不敢置信地手指自己,居高临下道:“我?呵呵,不要把我们和他们混为一谈,我们,是新人类。” 他停下脚步,打开一扇门,里面是一个超大的白色房间,坐满了普通人样的人,用隔断桌子划分位置。 男女老少,读书看报,聊天喝茶,聊骚干仗,打游戏吃零食,看电影追综艺,草草看去,竟至少有过千人,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与外面仿佛两个世界,格格不入。 庞辛冲剑客两人大喊:“你们跟着我,别走丢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两人跟上,一路上各种人跟他打招呼,并用异样的目光看向刀疤和剑客。 “小庞。” “诶,武哥,瓜子分我点。” “老庄,你他么屁股顶到我了,让让。” “嘿,梁叔,玩什么呢,斯体姆?艾匹克?您挺潮啊。” “赵姐,看小鲜肉呢,嘿哟,您想谈恋爱,找老王啊。” “王丰,你小子行,见我不打招呼的,qq糖分我一半,这是第几季?发我资源。” 就这么一路嬉笑打闹,三人来到最里面的房间门口。 庞辛收起零食,整理好衣裳,郑重地敲两下房门。 “副院长。” “请进。” 咔啦。 房门打开,一名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慈祥老人从豪华的办公桌后起身,热情地走过来分别握住剑客和刀疤的手用力摇晃。 “欢迎二位,欢迎啊!” 刀疤脑浆都要被他摇匀了,赶忙回道:“谢谢,谢谢。” 副院长转头看向庞辛,用欣慰的口吻说道:“小庞啊,辛苦你了,回去歇歇吧,等会儿我叫人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庞辛点头,转身离开房间,带上门。 刀疤眼神闪过凶芒,阴狠道:“你就是大boss?” 副院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笑,“称不上,勉强算个小boss吧。” 他毫无防备地转身坐回位子上,十指交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加入我们,怎么样?” 第97章 囚鸟 “加入……你们?” 剑客思维停滞了一瞬,目露不解。 他反手拉开窗帘,外面的人嬉笑怒骂,看戏听曲,只有寂静无声的画面。 所有人都被划在一个狭窄逼仄的隔间办公桌前,即使是当众快活的男女,也至少要一只手,或是一只脚,或是脑袋,放在属于自己的隔间内。 要想去房间的别处,只得与人交换办公桌,处处不同,样样相似,什么也没改,什么也没变。 许是久了,累了,厌了,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纷纷扰扰无动于衷,专注于手上用文字和画面构成的,虚假的台本节目,虚构的各色世界,不愿意抬起头,看看他人,看看外面。 太残忍了不是么?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在证明自己存在于这世上,而不在虚幻美丽得如同七彩斑斓的泡沫的假象里。 可能那里面,有曾只存在于幻想中的自己,走在不曾见过的路上,与怯于相识的人,度过心满意足的一生吧。 现在,只能站在冰冷的窗外,看着如今甚至无法在脑海中编织的美好。 “你们亵渎奴役他人的尸体,却没想过,你们连灵魂都不属于自己了?” 副院长沉默片刻,发出压抑低沉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变成捧腹大笑。 他笑得无法自已,身体颤抖着,手指剑客,“你说我们,你们呢? 在此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你们这类人,你们又是如何模仿我们凡人,躲在哪个角落里苟且偷生? 其他普通人呢?不都是这样活,这样死,无论是天上的飞鸟,还是海里的游鱼,生了死,死了生,自始而终,一成不变。 人生百态,世间万物,凡来尘往,莫不如此。” “啊……是啊。”剑客嘴角含笑,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我们每个人都不过是自己世界里的奴隶,那为何还要来你这里图不自在?” 副院长敞开双臂,“外面发生了什么,你们比我们更清楚,在这片净土得到一点安宁,有什么不好么?留在这里,可以实现人类的终极进化。” 剑客耸耸肩,对所谓的终极进化不感兴趣,但你要说,我无所谓。 无论是什么,都超脱不过诅咒,拿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承担无法接受的代价,换取微不足道的回报。 副院长继续用布道的狂热语气说道:“我们的细胞分裂次数指数级提高,细胞寿命大幅延长,是真正的与天同寿,活到时间尽头!有用不完的精力,想不完的点子,还有一点。” 说到这里,他看向刀疤,露出挑衅的表情。 “杀了我。” “哈?”刀疤大脑宕机,不知所措,吞吞吐吐道: “你们和那群医生护士不一样吧,没分身。” 副院长不置可否,“动手吧。” 话音未落,一道冷芒划过他的脖子,表情瞬间凝固。 他的头颅掉到桌上,身体晃了晃,摔倒在地,没了动静。 刀疤甩掉大砍刀上面的血,又拿出一把,把他的尸体砍得稀巴烂。 咔哒。 把手转动,房门打开,副院长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关上门,身上一尘不染,没有任何伤口。 刀疤停手,在副院长和他的尸体间来回转头。 副院长不拘小节,把尸体扒到一旁,风轻云淡地坐在血淋淋的椅子上。 刀疤指着他大叫:“好啊你个糟老头子,背着别人偷偷加班是吧!” 副院长却露出玩味的笑容,“不,不是那群医护人员周而复始的「加班」,而是长存不灭的「权力」。” 直到这一刻,剑客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明白了为何整座医院,唯独行政部门是特殊的那一个。 “你们和他们不一样,可以和我平级,有独立办公室,随意出入其他人的隔间办公桌区域,对他们发号施令。” 副院长还在为他们畅想未来,剑客却冷冷地看着他,打断他的痴心妄想。 “您在从事管理之前,是从什么科室升上来的?” 副院长被打断,面色有些不愉,微微哼了一声,回道:“心脏科。” 剑客轻轻啊了一声,继续问道:“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记得怎么看病么?还认识几个科室的主任?除了接待大人物来过几次医院?” “你!”副院长吹胡子瞪眼,指着他,想说却说不出话。 不是撒不了谎,是不由自主在想这些侮辱职业能力的问题,却给出让自己恼羞成怒的答案。 相信下一次,他会让人哑口无言。 过了许久,他抬起的手狠狠拍在桌子上,脸色阴沉地笑道:“所以我住别墅,开豪车,有私人游艇,直升飞机。 全家人都靠我进医院行政部门享清福,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跟着我吃的满嘴流油。 直到现在,我还活的好好的,他们呢?死不瞑目,变成鬼了也要给我工作到魂飞魄散。 会看病有什么用?” “不是哥们儿。”刀疤有点转不过弯来,“贪污受贿怎么给你整得这么清新脱俗,人家好歹治病救人,给医院创收,你他娘的搞管理,屁都不管,咔咔捞钱,你们滚蛋医院不是直接扭亏为盈了?” 明明两人站着,副院长坐在下方,却仰起脑袋,眼神睥睨,“井底之蛙,不足与谋。” 有刀疤打岔,剑客总算从热血上涌中冷静下来。 看样子这群人接触到了什么诅咒相关的生物,把人加工成某种食物,献给它换取身体机能的开发。 这座医院像一个活生生的野兽,吃下人类,捣碎分解,腐蚀消化,转为养分。 那些医务人员就是它的利齿,消化酶,胃酸,而这群酒囊饭袋,不过是寄生虫罢了。 但人力有时尽,他和刀疤能把他们杀一百次,一千次,可这群人在诅咒的规则之下,他很怀疑能否被彻底杀死。 嗯?好像有什么不对。 “鬼?” 副院长气还没消下来,冷笑一声,“不是你们说的?” 说完,他脸色一僵,屋内霎时间鸦雀无声。 刀疤感觉氛围有些不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的眼角好像瞥见什么,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贴满了脑袋,没有一丝缝隙,一千多人就这么挤在外面,静静地看着他们,青白死灰的脸上没有表情。 剑客没有看后面的盛况,幽幽说道:“我还在想,庞辛说原来我们称呼这群医护人员为鬼,说明你们有别的称呼,结果到你这里,他们又成了鬼,说说看,之前的称呼是什么?” 副院长脸撇到一旁,沉默片刻,突然释然地笑了一声,与剑客对视,“僵尸,我们叫僵尸。” 他站起身,笑吟吟道:“好了,我带你们去见院长,你们就能明白进化的终极奥秘了。” 他走过两人,打开门,外面挤满了人,中间让开一条狭小的通道,无数双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盯得剑客与刀疤头皮发麻,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路很长,看不到尽头,一张张泛青的脸像是放了许久的,发霉长毛带着一股劣质油漆味的饭菜,屋子里回荡着三人的脚步声,就像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一样。 过去了不知道多久,两人眼前的景象突然一空,豁然开朗,让死寂压抑的氛围有所减缓。 副院长手指摁在墙壁上,左侧的墙发出叮的一声,裂开一道缝隙,向两侧拉开,原来是电梯。 三人乘上电梯,里面只有两个按钮,这一层的按钮暗淡无光。 电梯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这么看着,直到电梯门关闭,又瞬间回到各自的办公桌前,一片热闹的景象。 叮。 电梯门再次打开,他们面前是一间一百多平米大,五米高的巨大房间。 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色蜘蛛占据了大半空间,漆黑的毛发又长又硬。 它正低头啃食房间角落里的绿色尸堆,由于冰冻的缘故,尸体上满是白色冰渣,在绿色荧光的折射下带着朦胧的美感。 刀疤使劲揉揉眼睛,眯眼看向蜘蛛口器,嘴里喃喃自语:“什么玩意儿?” 蜘蛛口器上长着一个看上去快六十岁的老人,肚子变成肉色锯齿状的口器,随着张口闭合,将尸体吞进肚子里,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血肉蠕动,还有针刺状的异种牙齿,极为怪异恶心。 慈眉善目的老人注意到远处的动静,转头露出祥和的笑容。 蜘蛛脑袋上的八只猩红复眼也朝三人看去,每只眼睛都有脸盆大小,庞大的压力与惊悚感扑面而来,让剑客和刀疤头皮发麻,心中警铃大作,恨不得立马就跑,脚却死死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蜘蛛脑袋缓缓挪动,地上数之不尽的拳头大小的乳白色蜘蛛如影随形。 巨大的阴影带着一股腥风将几人笼罩,他们仰头看着那个老人缓缓降落。 老人浮在离地面半米高的空中,双手敞开,热情道:“欢迎,我的客人,我是院长何争鸣。” 他靠近剑客,低下头,鼻子耸动两下,肚子上的口器疯狂蠕动裂口,吐出大量口水,散发腐败酸臭的味道,想要吃人的意图昭然若揭。 剑客眯起眼睛,屏住呼吸,强忍住不去看那恶心的口器,与脚下密密麻麻的白色大蜘蛛。 小山头般的蜘蛛头缓缓后退,让院长与他们保持礼貌的距离,院长呵呵笑道:“你们和那个人的味道很相似。” “那个逃出来的人?”剑客问道。 院长点点头,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刚进办公室,就看到他坐在我的位子上,桌上还有一只我半个身子大的蜘蛛。 那蜘蛛飞扑到我肚子上,咬开我的肚脐眼,整个挤了进去,那人却无动于衷,用一副饶有趣味的目光看着我。” 刀疤轻轻啧了一声,感觉有点反胃,院长继续讲述自己的遭遇。 “它把我的器官吃了个精光,当成自己的窝,在里面生根发芽。 躺在地上的我却没意识到自己没死,反而越来越有生气,肚子很饿,吃什么都填不满,随后,我发现肚子上有一张奇怪的嘴。 蜘蛛的嘴。 它用自己的口器堵住我的肚脐眼,并为我提供营养,共享神经,只要我能喂饱它。 联想到它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前去太平间寻找食物,结果给它养成了吃冷冻零嘴的习惯。” “那医护人员是在做什么?”剑客疑惑道,整了半天,养了一群尸体在做无用功。 “啊,这个啊。”院长抬头望天,无所谓道:“用蜘蛛毒液把尸体溶解成风味更好的状态,再冷藏增加口感,它吃得更爽。” 刀疤怒目而视,“你他娘的还是人么?!” “哈?”院长露出玩味的笑容,“我还是吗?” 黑蜘蛛将冷冻尸堆挪到附近,一只脚戳进去串成人串,塞进院长肚子里。 刀疤几次张嘴,怎么也说不出个是字。 “然后啊,它越吃越大,突破我的体腔,自行产卵,蜕壳的小蜘蛛会自行寻找宿主,寄生大脑。 它的丝线也很有意思,可以联结其他人的大脑,编织成网,通过共振传递彼此的记忆,大家现在都是没有丝毫间隙的一家人。” 剑客缓缓转头,地上的蜘蛛群已经将他们包围得密不透风。 副院长的白大褂里伸出六条蛛腿,脑袋里有什么活物在蠕动,猛地一胀,脸上的肉胀裂成八瓣,像是花瓣一样搭在身上,露出里面的蜘蛛脸。 电梯打开,一群与副院长同样的怪物鱼贯而入。 院长居高临下,眼珠子垂到底,映出两人的身影,嘴角溢出口水,笑容愈发诡异。 “刚刚说到哪了,对了,一家人,可惜那个人给我送来这么一份大礼,却不想和我成为家人,他可是难缠的很,捅成筛子,打进毒液,吃进肚里消化,都没给他弄死。 但他很好吃,哪怕只有一秒,我也品尝到了,香得就像记忆里妈妈刚炒熟的饭菜,让我不禁热泪盈眶。” 刀疤拦住剑客的肩膀,走上前,大咧咧地说道:“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尝尝我们这类人的味道?” 院长一脸惊喜,“你也想试试?我可以让你的朋友进我们的大家庭,他会感谢你的牺牲的!” “是啊。”刀疤点头,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个散发着不祥气息,还在不断跳动的肺。 他一口狠狠咬在上面,扯下一块吞下去,几口便将它全部吞进肚子里。 刀疤咧嘴一笑,体内气息急剧膨胀,仿佛被强行塞进去一头巨象,有种随时要四分五裂的爆炸感。 “那让我试试,能不能把你的肚子捣个稀巴烂!” 嗤—— 两根黑色的钢铁尖刺突然从他眼睛里伸出,两颗眼珠子挂在尖上,血液喷洒了一地。 “咳!” 他捂住嘴,咳出一大口血,抬起手,想要看看手上的湿润是什么,眼前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嗤嗤嗤嗤—— 又有数根尖刺从他脑袋里伸出,头顶挂着的大脑和小脑缓缓下滑,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就像煎好一面的鸡蛋翻面,有种让人放松下来的慵懒。 刀疤踉跄两步,顽强的生命力让他仍吊着一口气,他缓缓转身,想搭住剑客的肩膀,不让自己倒下。 剑客惊呆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抬手想要接住他,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锃。 刀疤全身瞬间长出无数漆黑无光的荆棘利刃,如同带血的刺猬,径直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血水积成的血滩缓缓扩散,闻到血腥的小蜘蛛们不要命地冲过去想要一啃芳泽,却撞在黑铁锋刃上捅成肉串。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院长无奈撇手,调侃道:“急着被我吃也没必要这么急,这位小哥,你又是什么死法?” 剑客大半身体都麻痹得没了知觉,悲伤,悔恨,孤寂,绝望彼此纠缠在一起,在空落落的心口中游荡。 他深呼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身体传来一阵针扎似的麻疼感,知觉逐渐恢复。 刀疤晋升出了什么差错,生死不知,能拖一秒是一秒,也许还有的救。 “想好了?” 耳旁有人低语,剑客悚然一惊,猛地抬头,院长狰狞的笑脸近在眼前,庞大的蜘蛛躯体将他彻底笼罩,山崩海啸般的巨大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压下。 噔。 一只手捂住院长的脸,狠狠凹陷进去,一道修长的身影强行插进两人中间。 此人全身被漆黑冰冷的钢铁铠甲覆盖,上面满是尖得瘆人的棱刺。 脖子和手脚戴着镣铐,被上面的尖刺穿透固定在骨肉里,如同身负罪孽的囚犯。 面部同样被尖刺覆盖,从他咧开到嘴角的狰狞笑意里可以看到层层叠叠泛着银光的利刃。 它另一只手伸到空中,一柄黑色长刀从地里浮出,伸进它的手里,被狠狠握住,刀柄瞬间伸出尖刺,固定在手心上。 时间仅过去了短短一瞬,院长瞪大眼睛,从手指缝隙中间看清那道熟悉的身影,一股致命的危机感怦然爆发。 一条模糊不清的黑线悄然划过他的身体,他不安地颤了一下,鼻尖流下湿润的液体,伸手蘸一下看看—— 是血。 “嗯?” 院长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身体瞬间从中间裂成两半,喷洒出墨绿汁水,蜘蛛极速倒退蜷缩,发出刺耳尖叫。 “叽!!!” “吼!!!!!” 荆棘囚徒吼出更强烈的不属于人类的恐怖咆哮,屋里狂风大作,将蜘蛛的气势狠狠压下,仿佛从炼狱里诞生的恶魔。 剑客全身发抖,咬牙憋住呼吸,不敢走动。 在刀疤体内种下坐标的恶魔,它的意志利用极速鬼化的人类躯体,成功穿过地狱,来到人间。 它是真实的恶魔,而非人类,更是一台纯粹的杀戮机器。 就看这头蜘蛛能否把它打回人型,让刀疤彻底稳固三阶,还是它将蜘蛛杀掉后仍有余力,开启屠杀血祭,直到有足够实力的人出手,看还剩下几分人类模样。 刀疤抬起左手,像是在牵引什么,房间上下左右钻出无数长短粗细不一的刀具,浮至空中,变成让人不寒而栗的荆棘地狱。 他一脚踩死爬过来的白蜘蛛,盯着远处的致命威胁,露出狰狞嗜血的残忍笑容。 第98章 噬主 几乎把楼道堵死的高大壮汉随手打飞一个柔弱的蜂窝脸护士,横撞到后面的护士身上,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一片。 然而更后方的护士视而不见,踩在倒下的护士身上,朝这群人类发起冲锋。 魏磊抬眼朝远处看了看,对身后的一行人说道:“十米,跟我跑,别掉队了。” 邓明玉护着刘丹青,紧跟在他身后,后面跟着李寻清,空转师垫后,清理从后面不断涌出的蜂窝脸护士。 听到魏磊发话,阵形立即收缩。 魏磊冷哼一声,鼻孔里喷出两道白色水蒸气,身体猛地膨胀一圈,硬生生顶碎走廊两侧和头顶的墙面。 皮肤失去颜色,转为透明,里面的肌肉与眼球清晰可见。 他双手护住眼睛,微微躬身,前进的脚步一停,下一刻瞬间冲刺,每一脚都势大力沉,过于巨大的力量在地板上留下深深的脚印,甚至无法碎裂。 走廊上鬼挤鬼的护士还没让脸里的物件钻出来,便看到和走廊一样宽大的巨型怪物与她们双向奔赴,没有丝毫阻塞停顿,径直撞成肉泥,粘在魏磊身上。 后面几人赶紧跟上,魏磊刚刚跑到第十米便右脚朝前一踏,强行止住冲势,犹有余力,双手扒掉身上厚重粘稠的血腥肉酱。 李寻清超过邓明玉两人,一手撑在前台上越到后面,拉下口罩,扯下一节死人皮,摁住广播按钮,用充满极端恶意与憎恶的沙哑声说道: “去找这里的源头。” 声音随着广播响遍整条走廊,李寻清松开按键,发出凄惨的哀嚎,身上好几张被缝的死人皮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扒下,留下血肉模糊的伤口。 鱼贯而入的一批批护士身体随着声音传入耳朵,脚步纷纷停下,整齐划一转身向黑暗中走去。 魏磊一手抱起李寻清,扛在肩膀上,和其他人一起跟上护士们的步伐,身影隐没在漆黑的走廊里。 …… 和挤在五米高房间的蜘蛛比起来,另一边的刀疤只有它两只眼睛大小。 但一绿一银两股淡淡的气势在无形中交锋,银色仅仅略显颓势。 “啊……比我闻到的样子,还要完美。” 被砍成两半,完全分开的院长眼眸重新凝实,他抬起左右手,好奇地来回看去。 “视野很奇怪,像沐浴阳光的浅海人鱼变成了深海鱼人。” 新奇感耗尽,他的两边身体对准后并在一起,蜘蛛头下蜷缩的尾部喷出白浆丝线,将他整个封进茧里。 一双手从里面刺破丝茧,向两侧扒开,院长毫发无损,甚至样貌更加年轻,鬓角生出几缕黑丝。 他露出兴奋的笑容,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生命重新焕发生机的顶级快感。 嘭! 刀疤瞬间消失,直到过去半秒,脚下的地板突然狠狠凹陷下去,周边的石砖碎裂飞溅,剧烈的狂风姗姗来迟,将剑客与蛛脸怪物和白蜘蛛掀飞到天上。 剑客双眼充血,面目狰狞,就在一把插在地上的长刀转眼就要被甩到远处时,左手死死地抓住刀柄,手腕到肩膀的关节发出嘎吱声响,扭曲成畸形的弧度,终是没有被彻底吹走。 黑蛛注视着一路的地砖被某种无形巨力踏成两半,朝两侧飞射。 院长惊恐地指向那道漆黑身影,大叫道:“杀了他!快点杀了他!” 然而蜘蛛睡着了似的,没有丝毫反应。 院长还在指着远处的残像,却没注意到刀疤已然出现在他的正下方,右脚猛然踏下,腾跃而起,跳到四米高,来到院长身前。 “啊啊啊!!!” 院长抬起双手想要阻拦,刀疤双臂消失,身前模糊一片,无数道漆黑刀影以不可阻拦之势穿过他的身体,刹那间,恢复原状的院长被切成碎泥烂肉。 巨大黑蛛同样发出凄厉的惨叫,蛛腿暴躁地胡乱扫动,一时间狂风四起,天崩地裂。 刀疤左手死死扒住蜘蛛外牙,踩在它身上,硬是顶住没有被甩飞。 蛛尾喷射丝线,又一次将院长封进茧里,不到半秒,一头黑发,脸上皱纹全无的年轻院长打开茧壳,但此刻他完全兴奋不起来,反而难以置信地望向身后黑蛛的复眼。 “你敢背叛自己的主人?!” 他左腰一痛,回过头,那天杀的荆棘铁人一刀捅进他的侧腰,刀身完全插在里面,院长满脸涨红,尖叫道:“你踏马别捅我,捅它啊!” 一人一蛛看不到表情,甚至没有反应,没有人回应他的控诉与一腔怒火。 刀疤右手一拽,拿回刀柄,飘身落回地面,刀身留在院长体内,化为坚硬的钢铁海胆,不断冒出锋利的尖刺。 嗤嗤嗤嗤! 院长突然身体向上挺起,浑身乱颤,两眼瞪出眼眶,体内突然伸出无数道黑色尖刺,将他捅成个血筛子,眨眼间又缩回去,再捅出来,血泉不要钱似的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啊!!!” “叽!!!” 黑蛛同样发出惨叫,尾部却像是失了禁,不断朝院长喷出丝线。 蛛丝紧紧裹住他的身体,将他的惨叫闷在茧里,治愈他的身体,同时钢铁尖刺不断捅穿被治好的地方。 院长的身体在崩溃与愈合之间来回转换,每一根神经都在极致的痛楚中发出哀嚎。 他的身体越来越年轻,眼角的皱纹消失不见,生命越发鲜活,但转眼间被捅得稀巴烂。 但他却无法彻底晕过去,大脑与神经会一遍遍愈合苏醒,上一秒刚晕,不到半秒就清醒过来。 在这种超越人体极限的痛楚中几乎不可能找回理智,他无法发现,愈合的肢体悄然长出浓密的体毛,后腰上多了一个小洞,在他的尖叫声中喷出蛛丝。 他的身体出现了一些无法言说的诡异变化。 丝茧逐渐变小,意味着他从老年回到青年,并往更年轻的方向渐行渐远。 即使是被鬼上身的刀疤也本能感到有些不对劲,从惨叫扑腾的黑蛛身上跳下,重重落地。 茧越来越小,里面传来闷闷的小孩尖叫,夹杂着若有若无,不似人类的声音。 到最后只有碗大小,黑铁海胆刺破蛛丝茧,从里面掉出,黑蛛口器吹出狂风,将它吹飞到远处。 一只巴掌大的蜘蛛颤颤巍巍从破碎的茧里爬出。 它的身体连接在庞大黑蛛的口器上,通体肉色,只有四条蛛腿,头上顶着两颗人类的眼球,很是怪异恶心。 它的视野逐渐被黑暗吞没,黑蛛随手扫过,将它切下,一口吞掉,发出兴奋的嘶叫。 “叽!!!” 它的周身泛起淡淡的绿色光芒,一股更加强大的气势骤然爆发,前腿高高抬起,随后猛地落下。 轰! 占据大半房屋的巨型黑蛛消失的无影无踪。 刀疤若有所感,瞬间看向右方,什么也没有,刚刚转回头看左方,一股泰山压顶般无法抵挡的巨力便顷刻间撞在他身上。 嘭! 他的身体被死死粘在蛛腿上,力量没有一丝外泄,通通倾泻在他身上,随着蛛腿上扬,被甩至空中,像是残破的布娃娃四肢乱甩。 上面的四条巨大蛛腿已等候多时,重重落下。 轰隆隆! 蛛腿砸到地上,声响震耳欲聋,碎石飞溅,烟尘漫天,八道刺眼的红光在灰烟中闪耀。 灰尘渐渐消散,露出黑蛛如同山岳的庞大身躯,粗壮的毛发,狰狞的面目,极致的力量与速度,说是邪神降临也不为过。 蛛腿砸出一个十多米长的深坑,下方没有动静,刀疤生死不知。 剑客站在远处的利刃旁,身上到处都是细密血点,是被利刃的诅咒辐射持续侵蚀所导致。 蛛脸人们在看到院长被杀后,就一股脑朝唯一一台电梯拥去,踩死了不少同类。 白色小蜘蛛尝试接触利刃的辐射,被断掉手脚,只能在辐射边缘焦躁不安地吼叫。 剑客暂时是安全的,但他没看到任何转机,焦虑地看着蛛腿砸落的地方。 刷! 一条铁链从蛛腿下射出,砸进深坑的土壁上,蛛腿被莫名的力量顶起,一道身影被缩回的铁链扯动,强行从底下窜出。 刀疤收回铁链,两脚一踏,飞出深坑。 此刻他身上的铠甲上布满裂痕,铁尖被全部砸断,只露出嘴的金属面具下看不到表情,左手不自然的扭曲,十分狼狈。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叽!!!叽!!!!!” 黑蛛倒在地上,疯狂甩动五条蛛腿,蛛腿里面无数大小不一的金属利刃左冲右突,捅出血孔,如同花洒一般洒下漫天血雨。 被打碎的利刃化为更细小的碎片,继续切割侵蚀它的身体。 但相比起造成的伤害,对它影响更大的也许是疼痛。 可能由于之前和院长连体,被刺痛出来的阴影过于庞大,现在完全是一副惊慌失措,痛不欲生的模样。 但刀疤静静站在原地,没有乘胜追击。 哒哒哒哒哒…… 剑客注意到插在地上和房顶的刀具颤个不停,一齐飞到空中,以刀疤为中心盘旋,颇有种飞升成仙的感觉。 然而…… 锃—— 万仞齐发,尽数捅进刀疤体内,刀疤脊背弓起,全身颤抖,显然在经受极大的痛处,忍不住发出咆哮。 “吼!!!” 密密麻麻的刀具融化流进他的体内,身体急剧膨胀到三米,两只手仿佛在抵抗什么力量,但被强行合在腰间,无形的气势逐渐凝聚,周身碎石缓缓升空。 一柄朴实无华的黑红长刀从他手里长出,刀刃不断延伸,直至伸长到十米才停下。 剑客怔怔地望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不明白为什么恶魔要伤害自己,并且受到了伤害,否则不会如此痛苦。 除非…… 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明明它可以只伤害肉体,不伤害自己,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金属铠甲里的是刀疤本人。 剑客抬起脚步,朝他走去,步伐越来越快,朝刀疤飞速冲去。 他右手被什么人拽住,转过头,魏磊几人站在他身后,还拎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庞辛。 剑客惊喜若狂,指着刀疤大喊道:“刀疤在晋升三阶,刀是本体,他本人在铠甲里面,快救他!” 下一秒,魏磊脸色一变,一巴掌把几人都呼到地上,自己也卧倒。 刀疤右脚抬起,狠狠踩下,两手肌肉猛地鼓胀到极限,挥动五层楼高的长刀,横砍向巨型黑蛛。 超大长刀呼啸而过,周围的空气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抽成真空,紧接着闪过一道致命而隐晦的光芒。 巨型黑蛛突然一僵,身上出现一道横跨全身的血线,下一刻血线崩裂,身体被分成上下两半,上半边身体缓缓滑落在地,天上的五条腿失去力气,轰然掉下,砸得又是一阵飞沙走石。 庞辛后怕地摸摸自己光滑的头顶,转头怒视拽着自己脖子的魏磊。 这个家伙竟然在刀挥过来时把自己提起来,就为了给他剃个地中海,太畜牲了。 三米高的铠甲囚徒放下长刀,刀身迅速爬满蛛网裂纹,碎成灰尘,随风飘散。 他跪倒在地,头颅垂下,一动不动。 “叽!!!!” 巨型黑蛛突然嘶吼,下半边暴露的尾部器官里喷射出大股大股的白浊液体,逐渐将自己包裹,形成一个巨大的茧。 咚咚咚咚咚! 六条腿捅破丝茧,巨型黑蛛完好无损地钻出来,无形的杀机死死锁定跪倒在地的刀疤。 嗡—— 房顶和底下缓缓钻出上百道刀尖,剑客脸色急变,出声道:“不要让这些刀靠近他。” 那些利刃仿佛感受到了那强烈不加掩饰的肆意杀机,疯狂颤抖,想要再一次捅向自己的宿主。 李寻清不慌不忙,拿出手机打字给庞辛看,庞辛呆滞了一瞬,回答道: “是,它把全医院的病人都做成食物了,储存在太平间,这里有秘密通道运输,你们想去?” 李寻清摇摇头,打开手电筒照向刀疤,又扫到蜘蛛头上。 邓明玉立马领会了她的意图,兴奋道:“吃了一辈子青菜叶子,吞下一大块牛油会是什么结果?” 魏磊把庞辛甩给空转师,看向刀疤,两手活动关节,发出咔咔声,“那就把他扔进去试试。” 他大步流星冲向刀疤,每踩下一步身体便膨胀一分,颜色逐渐透明,变成一个三米高的肌肉巨人。 跑到近前,他两手环抱刀疤腰间高速旋转,随即狠狠朝天上扔去。 转头看向刚从茧里冒头的蜘蛛,后撤两步,瞄准它嘶吼的口器,左脚大跨步猛地踩进地里,肌肉盘根错节的右腿在空中甩动,极致的速度下消失无形,宛如长鞭,一鞭子甩在刀疤身上。 嘭!!! 一声巨大的音爆,周边地板瞬间崩裂,刀疤如同人形导弹,恐怖的速度突破音障,嗖的一下飞进黑蛛嘴里。 还在大叫的黑蛛叫声突然停住,不停往外喷口水,像是被卡了喉咙。 魏磊想了想,身形消失,转眼出现在黑蛛嘴边,背身给众人打了个手势,便径直跳了进去。 看到刀疤的身影卡在肉里没有下去,他双手成掌朝蜘蛛口腔上方狠狠一拍,咚的一声把刀疤踹进蜘蛛肚子里,自己也跟着下去。 蜘蛛胃里满是绿油油冒光的腐蚀性毒水,刀疤飘在上面,宛如被扔进油锅,金属铠甲与毒水接触,冒出大股浓烟,发出嗤嗤的炙烤声。 魏磊正缺可以消耗诅咒气息的方法,主动跳进去,沉入毒水底部,闭眼打坐,放开防御,让毒水入体,诅咒气息剧烈消耗,但相比起他体内的存量,不过九牛一毛。 黑蛛扒下身上的茧,呆愣愣的,似乎没反应过来,然而突然肚子里有两股精纯至极的能量以极其霸道的姿态融入它的身体,逼走它自身的力量。 它哀鸣一声,六腿发软,趴在地上,嘴里屁股里不断冒出绿色汁水。 之前不过吃了个活的,尝尝味又逃了出来,现在一吃吃俩,还有一个使着劲给它喂,完全消化不了,就像是吃下两个散发畸变辐射的致癌物,止不住地上吐下泻。 上百柄刀具失去了力量支撑,化为灰烬。 剑客知道刀疤多半渡过难关,郑重看向李寻清,抱拳道:“大恩不言谢。” 一行人就地休息,庞辛忐忑不安地望着半死不活的巨型黑蛛,不知命运如何。 第99章 刀疤 刘羽的出生是一场意外。 校外纹身打架的黄毛混混,和毛还没长齐的初中太妹,因为没钱导致意外怀孕,又是因为没钱,所以在学校的厕所把孩子生了下来。 出生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 妈妈说,爸爸想随便找个垃圾桶丢了,是她据理力争才保住他。 爸爸说,妈妈想把他冲进蹲坑,是爸爸掐着她的脖子才保住他。 两人总是在他面前争这个,说自己的版本时都色厉内荏,但却十分肯定不是对方的版本。 反正结果是,刘羽还有父母,不知道如何去表达爱,但会偶尔透露他们在表达爱意的父母。 他的生命也比其他所有孩子都要顽强许多,靠着几口奶,捣碎灌水的零食,就这么活了下来,爸爸说是关二爷保佑。 名字是爸爸起的,他姓刘,尤其喜欢关二爷,所以孩子叫刘羽,妈妈无所谓,也起不出来别的名,就同意了。 刘羽没见过他的爷爷奶奶,爸爸带他出去骑自行车兜风的时候说,他在农村长大,从小都是由他爷爷奶奶养的,只有年幼时见过父母几面。 后面偷听爷爷奶奶讲话,父母在城里各自找了新的伴,都过得不错,只有父亲每月寄点钱回来。 爷爷在田里种地,一个脚滑,脑袋碰巧撞在石头上,晒了一早上,被邻居发现,人已经没了。 奶奶伤心过度,一人独处时,被一口浓痰噎住,等他闯进屋,奶奶蜷缩在床脚,也没了动静。 父亲终于回来,带着一腔怨愤办完了丧葬,在乡里乡亲的注视下,带走了他。 父亲在路上质问他,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否则为什么他还活着,他无法理解,无言以对。 等到了城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会这么说,父亲蜕变为精致干净的城里人,粗犷、脏乱的农村成了他的瑕疵,他不禁感到羞愧,毕竟只剩下这么一个瑕疵。 所以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偷走两千块钱,父亲没有报警,全家搬到另一处房产去了。 这是爸爸去而复返,见了房子的新主人才知道的。 说完爸爸这边,轮到妈妈。 外公外婆不待见女儿,也不待见女儿的老公,理所应当的,更不待见这个外孙。 所以两人吸取经验,又生了一个娃娃,还是女儿。 他们把二女儿看得死死的,一举一动都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刘羽后来听说,他二姨第一次偷偷逃出家门,和同学去网吧打游戏,被出门买菜,顺便巡视网吧的班主任抓了个正着。 外公外婆接走二姨后,带了一伙人,抓住二姨,送上一辆面包车,不知道去了哪里。 外婆跟他说,二姨是去改造了,回来后就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你个天生坏种可没这个福气。 然而二姨走的不久,不到半年,回来时,只有一张盖了红印子的a4纸,和一小段监控录像视频。 二姨在戒网瘾机构的食堂吃饭,吃到一半,拿铁筷子戳进自己眼睛里,因为地处偏远,加上没有紧急处理,上救护车后,地上留下的血摊子已经比她身子大了。 这是三个月前的事,骨灰被机构领走,拒绝交还。 人稀里糊涂的没了,好在她离开得足够久,外公外婆只在外人面前哭,谁让他们去讨个说法,便成了他们的敌人,不对质到鞠躬道歉就不会罢休。 好在,他们依旧年轻。 还不够严密。 这一句话仿佛成了他们的心魔,时不时念叨着,每天都窝在屋里不出来,可能想给他生个三姨或者三舅。 直到有一天,妈妈接到一通电话,出门不知道去了哪里,到了晚上才回来,手上拿着一张表格单子。 原来二姨除了眼睛上的致命伤,她的太阳穴,脖颈,手背有中度烧伤,下身有大量伤口,有的是旧伤,有的是新伤,和致命伤差不多新。 妈妈第二天就将那家机构告上法院。 当天下午,来了两伙人,一伙是戴着帽子的胖叔叔们,一伙是穿着西装的酷阿姨们,将老旧逼仄的出租屋彻底填满。 妈妈被挤在角落,只能紧紧抱着刘羽,才能获得一丝热度。 第三天,妈妈撤诉了,一名戴着帽子的胖叔叔领着妈妈和刘羽来到拘留所。 二姨的班主任被关进牢笼里,披头散发,闭眼捂着肚子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嘴里时不时轻哼两声。 她去医院偷东西,被逮捕归案。 胖叔叔说的没头没尾,刘羽不知所云,只觉得妈妈的手指甲掐进自己的手心里,又冰,又冷,疼得透心凉。 所幸,二姨的故事已经落下帷幕。 刘羽的童年无疑要轻松一点,三人住在一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妈妈把他当宠物养,给口吃的,喝的,就自己躺在床上玩手机去了。 爸爸昼夜颠倒,晚出早归,每次都会带点什么回来,几条烟,几瓶酒,一袋子钱。 他有一项成名绝技,快刀手,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摊开,利刃在手指缝指间快速移动,速度随着周围人的吼叫越来越快,如同四把刀子同时戳在指缝间。 无论多快,直到结束,手指都毫发无损,极度的危险与刺激让人血脉偾张,如野兽般怒吼咆哮。 靠着这项绝技,爸爸脱离普通小弟的地位,总能接到老大电话,陪老大去见各种大人物。 这是他的骄傲,所以他要传承给儿子,妈妈犹豫许久,没有反对,毕竟是他们家维系生活的根本。 同龄人还在幼儿园玩闹时,刘羽就这么懵懵懂懂的,和爸爸一起从最简单的开始练起,捅刀子。 这并不简单,要用力向前捅的同时使劲稳住刀子,精准把握它的行动轨迹。 练了一年,练出力气和巧性后,开始学习耍花刀,类似于甩笔,让刀在手指间跳舞,很是好看,因为危险,比甩笔好看的多。 爸爸说,要做刀的主人,而不是刀的奴隶。 刘羽不懂,但爸爸这么说了,就好好练,手上多了很多刀口,后面越来越少,直至刀子在手里跳霹雳舞,也伤不到手分毫。 他好像懂爸爸说的了。 终于到了快刀游戏,爸爸亲手示范,一遍快,一遍慢。 刘羽惊叹于爸爸手艺之精湛,在爸爸的教导下慢慢戳在手指尖的缝隙。 刀子戳在桌子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慢慢超快,心中警铃大作,心脏随着咚咚声响快速跳动,一刀错就是手指分离,那让人头皮发麻不敢呼吸的危险,在父亲的控制下只剩下刺激。 第一次就成功了,虽然是靠父亲把持,但也是成功。 刘羽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二姨,到底要付出多大的勇气与决心,才能用如此血腥残忍的方式自我了结。 她一定是过得太苦,好在没活几年。 第二天,爸爸死了。 老大亲自登门道歉,向母子俩讲述经过。 他打电话让爸爸一起去陪客人,这次的客人来头很大,背景通天,听说了爸爸的绝技,特地邀请前往夜总会展示。 但等他们进入房间后才知道,这次不是戳自己的手,是戳客人手下的手,手下如果受伤,客人就要试试他的手。 无论老大如何劝说敬酒,客人都不改口,爸爸硬着头皮答应了。 爸爸多年功夫,手艺炉火纯青,表演很是顺利。 老大和爸爸都松了一口气,笑呵呵地想进行下一步商谈。 客人说,这才第一个,哪到哪啊,我带来的手下,都给弄一遍,试试胆。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昏暗的光线下,刀尖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老大与客人杯觥交盏,交谈甚欢。 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刀尖的光线闪过眼睛,亦或是别的什么,爸爸一个晃神,立马恢复过来。 第十一名手下的中指第二关节多了一道一厘米长的血线。 客人立马兴奋起来,嚷嚷着让手下抓住爸爸,把他的手摁在桌上。 老大说,爸爸的右手手指都被切了,手掌被捅成筛子,然后又换成左手,最后痛晕过去,失血过多,死了,尸体被客人的手下处理了,不用担心丧葬的费用。 老大临走前留下两万块钱,总共两万五千块的生意,已经赔得只剩下条裤衩子。 爸爸以为自己是刀的主人,却成了刀下的猪羊,连奴隶都算不上。 刘羽突然发现,自己不敢动刀子了,刀尖上的光芒晃的刺眼,吓得他六神无主。 原来自己只是学了爸爸的形,却没学到他的意,爸爸不在,连形的架子都搭不起来。 钱很快便分文不剩,妈妈也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 想去找外公外婆要钱,却发现他们同样一贫如洗。 两人想通了,一定是性别的问题,换成儿子就没问题,于是买了一堆补品,被骗光积蓄。 这时妈妈才后知后觉,她连一个爸爸的亲人都不知道,反而需要刘羽告诉她情况。 从这天开始,出租屋多了很多人来来往往,有老的,有年轻的,有胖子,有瘦骷髅,有丑的,有不算丑的,都抱住妈妈不松手。 刘羽只得出门,等排队的人走光。 妈妈变得喜怒无常,有几天会很想和这群叔叔们在一起,有几天却坐在墙角,把头埋进腿里哭泣。 她的手腕多了密密麻麻的划痕刀口,手上总是拿着酒瓶,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没有酒,就吃几粒安眠药入睡,有时吃的多,有时吃的更多,但第二天总会醒来,抱住刘羽不松手。 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勇气,也是她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刘羽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悲伤,愤怒,亦或是两者皆有,他想改变现状,却不知道如何改变。 父母都不是聪明人,只能像刺猬一样,对其他任何人竖起尖刺来保护自己,看到好处或者无法抵抗,才会亮出肚皮,但到最后为了活着,只能把刺剃光。 刘羽只知道这么个活法,不得不踩在父母走过的脚印上,活得可以看到自己的死相,但他想带着刺死。 他把头发染成绿色,剪烫成莫西干发型,因为爸爸说,越张扬,越能保护自己。 他戴上耳钉,唇钉,鼻钉,和一长一短的银链子,因为妈妈说,人活一张皮,没个型别人会看不起你。 他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刀疤,因为爸爸妈妈说,出门在外,脸是自己给的,名头要想好。 人的一生说来枯燥无聊,仔细看去,也就那么回事。 刘羽觉得,他从出生到现在,用刀和疤最能代表自己的人生。 他回家跟妈妈说,他要去闯社会了。 醉得半梦半醒的妈妈把他拽倒在床上,告诉他什么叫男人。 趁着妈妈沉沉睡去,他稍稍把几瓶安眠药打碎成粉末,放一点水搅匀。 他轻轻抱起妈妈,把水灌进嘴里,紧紧握住她的手,却没想到瘦弱的母亲,手上力气却很大,握得他手生疼。 夜幕降临,刀疤松开那双又冰又冷的手,手心都是带血的指甲印,疼得透心凉。 他若有所悟,原来二姨教会了他太多。 自此以后,他又拿得起刀了,和爸爸一样快狠稳,和妈妈一样歇斯底里。 刀疤很快便通过一手好刀法加入一个帮派,还无师自通,拿油漆把一部分刀子刷成黑色,一部分保持原样,方便放冷刀。 即使是帮派里也极少有人愿意和他打交道,大家是混社会,不是杀人放火。 按规矩办事的是人,拿刀杀人的是狗。 社会人嘛,装装样子,喝茶吃饭,欺负欺负老实人就够了,察言观色才是正道。 刀疤自得其乐,认为得到了其他人的尊重。 帮派里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沉默寡言,不到必要时刻不会说话。 这个孩子说自己有一个侠客梦,一人一剑走天涯,所以他的外号叫剑客。 虽然他不会耍剑,但他够狠,和刀疤一样狠,一样被排挤。 他主动找刀疤,提出要合作,他不介意走天涯的路上再多一条狗。 两人撕打一阵,谁也没玩阴的,单纯比力气与技巧,打的鼻青脸肿,站不起身,此后形影不离,有刀就有剑,还多了一个约定,内战不打脸。 他们志同道合,整一样的造型,在帮派里名气很大,有其他帮派过来找麻烦,摆不平就让他们给人放放血,事儿就妥了。 他们约定好,以后要一起统一江湖,做一辈子的兄弟。 第100章 反倒吊 刀疤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和爸爸一起练刀,吃到妈妈经常投喂的小熊饼干,还带二姨去了一趟网吧,玩了一天微讯炫舞。 睁开眼,天花板熟悉而陌生,意识从梦中抽离,回到现实,才想起来他们都已经走了,巨大的空虚感让他心里堵着一块巨石,失落,孤单,委屈,思念。 每每想起他们,都不愿想起他们。 有人闯进他的视野,他恍惚一瞬,下意识说道:“剑客?” 剑客兴奋地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你踏马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你丫的。” 刀疤一时间没分清他是在骂人还是什么,但突然觉得有些开心,冲他傻乐。 剑客一巴掌抽过来,立马脑瓜子里的嗡嗡声都没了,刀疤怒火冲天,刚想骂街,剑客却先声夺人。 “笑泥马笑,现在感觉怎么样?” 一个打岔,刀疤忘记发火,低头看了一圈,身体正常,没缺零件,不疼不痒,于是抬头回道:“没感觉。” 剑客翻了个白眼,“我问你到三阶的感觉怎么样。” 刀疤眼睛瞪的滚圆,“我三阶了?” “可不么。” “不是,我没感觉啊。” “怎么可能没感觉,之前打得不挺厉害。” “我靠我靠我靠!怎么回事,拿不出刀了,我萎了!” 两人大呼小叫一阵,刀疤确认只是力竭,休息一阵就好。 剑客把来龙去脉讲完,刀疤沉默许久,难以置信道: “不是,你说啥,我跟宁烨那小子的肚皮打了一架?” 剑客点点头,又抬眼想了想,指正道:“是身躯,虽然没头没手没脚。” 刀疤决定不谈这个话题,转头看了一圈空旷狼藉的房间。 “他们人呢?” “先行一步,大姐和他们达成合作,晚一会儿就到。” 刀疤又瞅了一眼不远处一个干干瘪瘪的人类尸体,只有身子没有头。 剑客没等他说话,解释道:“记得给我们带路的那个庞辛么,地上的是他。 这群人靠吃蜘蛛吐的丝永葆青春,但身体异化成半蜘蛛,正主一死,他的脑袋也萎缩干瘪,跟着死了。” 剑客带他看了一眼太平间,里面堆满了充满毒液的尸体,带着微微的酸臭。 由于宁烨带来的鼠疫,医院都处于爆满状态,这间医院作为下河市首屈一指的大医院,保守起见,死了至少有八千人,无一人生还。 两人沉默不语,最初的目的算是了结,如何处理,如何压下消息避免恐慌,自会有人办好。 他们到地下停车场提了一款院长的豪车,冲入一片漆黑,怪鸦蚊蝇横行的街道上,一路躲过围追堵截,慌忙逃离,被末日般的怪奇景象所震撼。 比起魏磊一行人来时,怪物少了许多,起码有三分之一被市区边缘的强光吸引走,引燃大火烧光。 然而指挥室的计划只成功了一半,乌鸦蚊蝇的样本顺利抓捕,但经手过的抓捕人员,研究人员出现群体性幻觉。 数人自杀而亡,临死前用粪便涂满实验室的窗户,密不透风,完全遮住光线。 幸存的三人中,一人严重癫痫,大部分时间处于无意识状态,一人精神失常,从她的只言片语来看,她把自己当成圈养鸦蛇虫蝎的圈舍,仅剩一人仍处于症状初期,暂无自残或意识紊乱现象。 根据此人描述,由蚊蝇组成的类人生物从看不见的角落里出现,并袭击他们,钻进体内。 身上会逐渐长出乌鸦的眼睛,苍蝇的翅膀,蚊子的头,蝎子的尾巴,和老鼠的牙齿,蜘蛛的吐丝口。 成因不明,大概率是诅咒气息所导致,无法观测,因此最终无法确定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 实验终止,最后一人在某次不可观测的袭击中成为自我认知为圈舍的病人。 赵长春医生所在的实验室传来消息,同样不容乐观。 病毒耐高温,低温,真空等极端条件,且营养需求极低,暂未探知到它的耐热极限。 病毒所蕴含的诅咒气息不可观测,但病毒有迹可循,通过警员护送大量无人机收集数据,已得出结论。 全市的每一寸空气中都包含了密度不一的病毒,原本共有六处极高浓度区域,现在只剩下三处。 感染者一旦体内病毒量达到阈值,则会立即病发,抢救时间极短。 病毒无法以任何形式由自身排出,当前只能通过切除重度病变的器官延缓病情。 血液,汗液,唾液,x液等媒介中所含的病毒,接触到其他人体或水源,食物等可传播途径,会自主脱离宿主,如周围无可附着对象,则会留在宿主体表,具有智力特征,疑似诅咒气息所致。 病体死亡后会迅速形成巨人观,腐败,胀气,破裂,高浓度病毒会经由腐败气体大面积空气传播。 同一时间,警方与各医院陆续接到大量电话,来电人描述的情况如出一辙,某位或多位家人突然失去生命体征,数量极多,区域与消失的三处极高浓度病毒区域高度吻合。 根据定位器与监控显示,中街驻点曾前往其中两处,还有一处地点未知。 指挥室的各级领导听完各方汇报,一时间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出声。 许多人无法掩饰绝望恐慌的表情,只能低下头拿手遮住。 陈光若有所思,但被众人的反应打断思绪,只得赶紧把想法全盘托出,免得其他人也被带进情绪里。 “联系中街驻点吧,告知我们所拥有的情报,他们没必要瞒着了。” 众人如获大赦。点头称是,现在可以拯救他们的,只有中街驻点了。 电话接通,指挥室鸦雀无声,陈光平静叙述完后安静了一会,众人紧张地看着电话时长一秒一秒的过去。 “喂。” 一道女人的声音传来,所有人纷纷看向陈光,陈光回道:“请讲。” “我是特事办的刘丹青,负责中街驻点,你们的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 刘丹青回头看了一眼围成一圈的几人,正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人的躯体,只有上半身和双手,被邓明玉耍得团团转。 这群人都懒得搭理,或者不敢说话,或者说不了话,于是把电话丢给她。 反正现在邪教也在帮忙救人,内不内鬼的已经没有影响了,且宁烨的躯体都具有极强的杀伤力,也不怕被其他人毁尸灭迹。 刘丹青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就不科普诅咒与邪教了,直接说明事件源头。 中街驻点专员宁烨被邪教劫持分尸,邪教利用他的躯体传播病毒与诅咒,目前我们已回收三个部分。” 所有人努力消化其中的信息,军方将领问道: “既然他的身体是传播源头,不能定点打击消灭吗?比如确认地点,点燃大火,或者发射导弹。” 电话里传来一声苦笑,让他的心底一沉。 “诅咒是一种唯心的物质,可以让它能接触你,你接触不到它,两种状态同时存在。 它无法通过物理性质的手段除掉,最多在表面上被消灭,类似于脱掉它最表层的外衣,连皮肤都不是,没有任何影响。 我只提供建议,毕竟现在人力和资源都十分紧缺,要不要尝试是你们的事。” 一人忍不住道:“这不是耍赖么,凭什么啊。” “好了。”将领挥手,“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接受新情况,而不是怨天尤人。” 那人立马不出声了,其他点头想和同僚一起小声抱怨的也立马闭上嘴。 交通局的一名小领导突然发话:“你们为什么不销毁,还要带走,不怕那些尸块又被利用吗?” 刘丹青眉头一皱,思考片刻后说道:“这名专员的生命十分顽强,只要找回所有部位,就能起死回生,总不能他没被杀死,我们还要把他往死里推吧。” 刘丹青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但该吹牛皮就要吹牛皮。 指挥室一片倒吸冷气,这他娘的还是人,想来恶心程度和那群妖魔鬼怪大差不差。 小领导灵光一闪,准确抓住她话里的意思,质问道:“到底是邪教没杀死他,还是没打算杀死,这场灾难究竟是邪教占比大……还是这个专员占比大?” 指挥室的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他一身凛然正气,目不斜视。 屋里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动作,互相之间眼神对视,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哪边的,其他人是哪边的,最后纷纷看向大屏幕上的电话,静静等待问题的答案。 电话里安静了一阵,传来一个低沉男人的声音。 “那依你的意思呢?” 小领导试探道:“你是哪位?” “中街驻点的一名专员。” 小领导挺起身子,怒斥道:“小同志,现在我们讨论的是全市上千万人生死攸关的大事,你说话负的了责吗?你能把握好局势吗?让刘丹青过来说话。” 电话又安静了一阵,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缓缓说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的意思?” 话音刚落,陈光还想打个圆场,小领导立马驳斥:“目无遵纪,没有大局观,你把全市人民的性命放在哪里了?站好自己的岗,不要在不了解的领域乱插手。” “啊……是这样啊,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 男人说完,电话里传来一阵杂音,随即刘丹青接过电话。 “不好意思,这位专员的脾气比较冲。” 小领导哼了一声,说道:“刘同志,你对自己手下的管理还不够尽心啊,已经到了如此危急的情况还不能做到令行禁止。” “是,回头我会教训他的,您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是全市人性命相关的大问题。” 小领导顿了一下,把自己的责任撇清后图穷匕见。 “如果邪教想杀他没杀死,说明他的身体有重大作用,邪教会不会利用他卷土重来? 如果邪教没杀死他,说明他们知道这名专员还能复活,可以再利用,所以放他一马。 无论哪种情况,他的危害都是无穷大啊。” 话说到这里,他不再说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但刘丹青像是没开窍,执拗问道:“那是要怎么办?” 小领导看向陈光,陈光转头不接茬,他只得委婉发言。 “怎么办你们不是清楚吗?平常怎么处理事务的,就怎么办!” “您是说,杀同僚?” 砰! 小领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痛心疾首道:“紧急情况紧急处理,你们怎么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非要我说是吗?好!” 他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打资料,一字一句念道: “今天1点32分,春燕小区六栋三单元二楼至五楼六户共二十人病发身亡。 1点59分,云音酒店3楼遭到10人入侵,6人当场死亡,27人受伤,抢救中全部病发身亡,鼠疫爆发,酒店全面封锁。 …… 7点10分,大量乌鸦,巨型苍蝇和蚊子入侵一处警员据点,6人鏖战15分钟,不幸全员牺牲。” 他扬了扬手里厚厚的一沓纸,说道:“这些是加急情报,只有简略信息,我只念完了一张纸,你们还没有认清自己的立场?!” 军方将领听到这里,也不得不站出来发话,沉重道:“刘小同志,我明白你们的难处,也知道他包藏私心,裹挟民意。 那位专员无论是被害还是什么,事后帝国必会给他个清白,但百姓已经等不了了!也受不起第二次了!” 刘丹青一阵为难,抬头看向把她围起来的众人。 第101章 台本 邓明玉呲牙咧嘴,接过李寻清打好字的大纲台本,抢过手机,阴阳怪气道: “忘记给领导们汇报了,据我们推测,邪教可能认为所造成的灾害已经大大超过了预期。 为了执行下一步计划,正在阻止灾难进一步发展,拯救宁专员。 所以您说的第二次袭击,估计等这场谢幕就该来了。” 这条消息宛如晴天霹雳,陈光忍不住上前两步,失声道:“第二次袭击?!” “是啊。”邓明玉点点头,然后想起来在打电话,有点丢人,赶紧念大纲。 “时间,地点,形式都不知道,我们只是从他们邮寄过来宁专员的残肢推理出来的。” 小领导眼中爆出精芒,大声喊道:“你们看!我说的没错,敌人支持的我们就要反对,一定要斩草除根!” 将领烦躁地抬手抓住他的嘴甩到一旁,手指着他,眼神里带着警告。 小领导不敢惹,心里有火只能憋着。 将领咳嗽两声,问道:“这件事有多大把握?” “没什么有多大把握,你们见过拿了大小王两个炸还主动认输送农民双倍筹码的么?” 一名技术员坐在椅子上,仰头傻傻应道:“还真是哈。”说完立马回过神,低头捂住自己的嘴。 陈光与将领面面相觑,一下子犯了难。 始作俑者肯定不是为了他们好,现在的灾难已经造成不可估量的巨大损失,然而竟然在那群人眼里并非主要目的。 杀得还不够多?不够快? 还是为了别的? 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陈光稳住心神,沉声说道:“先度过这次难关,再想后面的麻烦。 我们会为你们的营救提供必要的帮助,稍后病毒的密度图会发给你们。 你们决定好路线,我们清理出来一条临时安全通道。” 相当不愉快地挂断电话,指挥室里的氛围有些微妙。 交通局的小领导注意到周围的人稍稍远离自己,立马跑到陈光身边哀叹道:“陈市长,您可不能不管我啊,我也是为了百姓,为了大家才说这些话的。” 他本以为帝国部门内的常理,特事办可以完全掌控这群贱民,没想到几个回合下来弄巧成拙,特事办原形毕露,反而是被牵着的那个。 陈光自然知道,小领导说的对所有人有益,只不过棋差一招,人家目前是这座城市唯一能指望的救星,现在没给他们使绊子就谢天谢地了。 他拍了拍小领导的肩膀,朝军方将领示意了一眼,宽慰道:“你以为他指责你是为什么,知道你替所有人触了霉头,所以出面保你。” 小领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里破口大骂,就你姓陈的躲得快,还是人家当兵的心里有大局。 要不是他也听你的,老子第一个给人家兵大爷摇旗呐喊。 陈光环视一圈,朗声道:“各位,听我说两句。” 见众人停下工作,纷纷看向他后,便继续说道:“不用我说,大家也心知肚明,为什么我们这群人被留下来,无用,被排挤,派系斗争的牺牲品,领导的眼中钉,诸如此类。” 见众人气势萎靡,他右手握拳,气势磅礴道:“但我们这群弃子,同样能依靠老百姓和警员军人的努力,在这起超自然灾害中坚持了整整三天!你们明白吗,三天!” 他右手指向一个个人,“你,你,你,你,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不是没有潜力,不是能力不行,现在更要把百分之两百的精力投入到拯救这座城市中去,绝对不能有一丝懈怠!” “明白!” “是!” “收到!” 回答得七零八落,但众人精神比起之前要好上许多,暂时把第二波袭击抛之脑后。 只有军方将领脸色不停变换,小领导心怀感激,忙不迭问道:“您怎么了?” “啊……没有。”将领沉吟片刻,忍不住问出心中的困惑: “我不是想逃,保护人民是我们军人的天责。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地方军队都被抛弃了,包括最高指挥的我。 又不是一个系统的,和那群人平常也没见过两面,我们招谁惹谁了?” 这一问,把小领导问住了,张嘴想说话,却一个字吐不出来,对啊,为什么。 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僵硬的陈光也怔了。 “该不是忘了您吧。” 三人转头看向旁边座位上敲键盘,顺便说了一嘴的技术员,他顿时慌了,停下工作赶忙道歉。 “对不起,我一时嘴快,没过脑子,您当我没说过。” “不,没事,不用说了。” 将领觉得这个回答匪夷所思,但莫名豁然开朗,一时间表情更加复杂,一副吃屎我都忍了,没想到里面还裹了馅的样子。 至于一旁的陈光,心中翻江倒海。 振奋人心的演讲稿是临时想的,没想到竟然拓宽了思路。 如果真的有内鬼,如果自己说的没错,那么原市长金武辉或者逃走的某人可能知道内鬼是谁。 他大概率不是临时成为的内鬼,很可能被暗示逃离,但依然留在这里。 官场上谁也不会把谁当真傻子,还傻呵呵主动留下来的,一定有问题。 他的位子不会太低,会是谁呢? 陈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把心中所想抛之脑后,现在这种事已经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先活下来。 “给我死!!!” 一道刀光划过天际线,卷起大风,秋风萧瑟,满园花叶霎时间枯萎,化为无数腐败蛆虫,虫身裂开,化作飞蛾,扑向遮天蔽日的蠕动巨虫。 那是一只十米大小的黑白蝴蝶,每扇动一次翅膀,无数鳞粉漫天飞舞,并迅速长成脸盆大小的苍蝇蚊子。 这群蚊虫的攻击与毒素对于他们来说并不严重,甚至相当于挠痒痒,但当数量积累到一定级别,频率高到一定水平,伤势就很恐怖了。 蝴蝶的触角上,扒着一个被符纸遮住脸的僵尸女,她全身青紫,十指指甲漆黑尖锐,宛如鹰钩,周身弥漫着黑紫色的不祥气息。 她松开手,身体从空中自由落下,双手成爪狠狠插进蝴蝶头里,两脚踩在上面,朝下方疾步切割,爆出刺啦刺啦的火花。 女僵尸切到蝴蝶尾部,右脚猛地一踏,空中翻滚两圈,从十余米高空稳稳落地,撕下脸上的符纸,露出猖狂肆意的美丽容颜。 蝴蝶身上的伤口浮现出漆黑的复杂符文,随即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伤口撕开,无数飞蛾一股脑得涌进去。 蝴蝶发出惨叫,胡乱扇动翅膀,在空中东倒西歪,伤口里钻出五颜六色的花朵。 伴随着花朵绽放,它的身体莫名僵在空中,一动不动,随即一点点化作粉末,随风飘散。 最后只剩下一条人类的左腿掉下来,被下方的陆清接住。 他随手扔给张秋夕,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生无可恋,任由苍蝇蚊子和乌鸦一拥而上,注卵抽血吃肉一条龙。 附近的工地变成一片废墟,地上到处都是数米直径的深坑。 这蝴蝶刚从地里钻出来时,是一只毛毛虫样的白色虫子,体型放大到十米长,四米粗。 它的身上密密麻麻的长满了人类的左脚,不断裂开,飞出透明色的蚊蝇。 陆清和张秋夕费了老大的力气将其杀死后,竟然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带有黑色斑点的白茧。 白茧钻进土里,如一条土龙从地底偷袭,无影无声,直到钻出来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好不容易干掉后,在两人绝望的目光中,白茧破裂,里面钻出一只黑白蝴蝶,一半黑底白斑,一半白底黑斑。 它带有强烈的视觉污染,单是直视,眼里就会长出蠕动的幼虫,在空中发动徒子徒孙攻击目标。 要不是张秋夕在它刚飞起来时一把抓住,狠狠打上三拳,把自己整条右臂打爆,才让蝴蝶无法飞上高空,不然他俩就得跑路了。 明明之前打的蝎子没这么恐怖,晚来一天临幸小蝴蝶就差点被吸干。 张秋夕嫌恶地扒开抓着他身子不放的乌鸦虫子,挨个抬脚踩爆脑袋,然后一脚踹飞地上躺平的陆清。 陆清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都在旋转跳跃,让人昏昏欲睡,于是又闭上眼睛。 风好凉,阳光好温暖。 随即右腰猛地一痛,他看着从腰子里捅出来的血红钢筋,大怒道:“你泄愤别泄我头上啊!” 张秋夕切了一嘴,不顾他反抗,一把拽起来,换了个位置又一脚把他踹在钢筋上,打了个对称孔。 陆清这下醒了,自己爬起来,扯掉伤口里钻出来的虫子,抹了两把肚子上的血把身上的毒液残留擦干净。 张秋夕这才愿意沟通,“喂,臭大叔,这群脏了吧唧的虫子为什么没死?” 陆清瞅了一眼漫天飞舞的黑压压的虫鸦大军,随口说道:“你妈死了我也没看你跟着死,全靠它活的才跟着死。” 张秋夕长长的哦了一声,“所以我们这是切断了生产源头咯。” 陆清夸张的哇了一声,“你都会用源头啦,不错不错。” 一颗人头气球适时飘下,狰狞的五官瞪着两人。 张秋夕把宁烨的左腿系上,人头慢悠悠地飞上高空,一群乌鸦看到,发出难听的噶叫声,朝它飞去。 没曾想,人头的颜色越来越淡,乌鸦群径直穿过,仿佛并不存在,等回头时人头已经带着左腿已消失不见。 她仰望天空,问道:“接下来呢,回去吗?” “回去呗。”陆清捡起地上的一张破布擦干净脸,“那群人已经去自来水厂了,最后一个地方么……呵呵,还是他们去吧,计划没有偏离正轨就行。” 张秋夕没有动作,依旧望着天,陆清有些奇怪,问道:“咋的,变文青少女了?” “你觉不觉得,把这些怪物打回残肢,很像升三阶的时候。” “哈?你脑子坏了吧。”陆清翻了个白眼,指向远方黑漆漆的城市高楼,“这阵仗怎么可能是个准三阶干的,小葵花妈妈当初也没这么大威势。” 张秋夕这才转头看向他,“你还说她外号,不怕脑袋搬家又被她种盆栽?” 陆清不屑地切了一声,“她那是好面子,心里是惦记着我的。” 张秋夕拍拍他的肩膀,“所以才觉得你膈应的慌,又怕你没了。”说完便朝市内走去。 陆清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试图绷住那张脸,脸皮子忍不住抽抽,拧巴的紧。 缓过劲来,他手指摩挲两把下巴的胡渣,又回到懒懒散散的样子,远远跟在张秋夕身后。 第102章 祸水东引 咚咚咚。 金会计从收银台后抬头,看向门口,此时又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他转头看向后门,房门紧闭,老板没有动静。 魏磊李寻清一行人刚走,屋里只有他和老板。 熟人往往开门就进,无名的狭窄巷道,没有人烟,外面就是热闹的都市,也筛掉了迷路的人。 只可能是目的明确,初次拜访,才会敲门。 这个时候来,动机不纯啊。 咚咚咚。 第三次敲门,力气大了许多,速度也更快,透露着不耐烦。 “来了!” 金会计大喊一声,收起手机,过去开门。 叮铃。 门后站着三个人,为首的大概二十七八,戴着金丝眼镜,彬彬有礼,一身西装内敛中透露着不凡,头发打理得很是整齐。 后面两个中年男人统一穿着皮鞋黑西裤,以及淡蓝色的商务衬衫,高高挺起的肚子透过衬衫纽扣间的缝隙呼吸外面的空气,黑色毛发放纵地伸出来。 巷道出口处,一辆车挡住了入口,有四五个人把守。 心中念头百转,金会计露出礼貌的微笑,说道:“几位是……” “哦,是这样。”为首的那人露出同样的笑容,“我是周启博,在下河市做点小生意。对了,之前有个案子,是你们这边的宁烨专员帮忙处理的,我还帮了点忙,他人呢?” 金会计想起来他是谁了,某些上面的大人物在这里收赃垄断的代言人。 他耸起的肩膀放松下来,握住他的手真诚道:“原来是一家人啊,嗨,宁烨他帮忙处理城市的危机呢,现在这么危险,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周启博仰头笑了两声,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上用力晃了晃,“这不是靠这两位大哥的么。” 他让开身位,介绍道:“下河市现在危在旦夕,帝国高度重视,成立了专门的营救小组,两位正是负责物资调配的领导,调用了其他城市驻点的宿主,一路护送这儿的。” 金会计心里一沉,明白他们是来做什么了,神色如常道:“可以看看证件么?” 两个中年人出示证件和委任书,金会计看过后,周启博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你认识向阳么?” “向阳?”金会计语气有些诧异,“你是说另一个驻点的宿主?” “对,是她,她父亲的太阳集团在我们下河市开的分公司,向阳担任了分公司的总裁,她可是上一年的下河市百强企业家啊。” 周启博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据她本人所说,她在一处仓库内存储了大量物资。 本来是想作员工的过年礼物,没想到事发突然,她在出差,这份物资也没了用武之地。 但我们过去的时候,物资已经没了,根据监控显示,有一辆货车在仓库前停留了半个小时,然后开进了这条巷子。” 金会计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心里破口大骂,一下便明白了事情原貌。 帝国与邪教达成协议,邪教在下河市为非作歹,一些人趁机收割韭菜,同时暗示企业家积攒物资,可以联合收割,后续作黄雀把百姓和企业家一网打尽。 下一步怕是要把屎盆子扣在这群企业家身上,不需要明说,只要给点暗示,物资都被放在某些公司的仓库里,真正剥削的人就可以隐藏到幕后了。 向阳本想做个顺水人情,没想到递过来的却是个烫手山芋。 其中一个中年人眼神不善,用略显暴躁的语气说道:“我们接到命令,向阳同志已同意将物资捐给帝国,没曾想被你们拿走,现在奉还帝国资产,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不愧是领导,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是业余能比的。 金会计心里嘲讽一句,有些疑虑为何老板不出面,这是让自己全权处理,还是在做什么事? 现在来不及犹豫,但也没什么可怕的,他不慌不忙地笑了笑,绕过周启博,走到两个中年人面前。 两人脸色变化,齐齐后退一步,金会计顿时更安稳了,两个酒囊饭袋,笃定他们不敢干什么,所以让护卫在远处警戒,周启博不挡着就露了怯。 他嘴角扬起友善的微笑,颇为惊喜地握住刚发话的中年人的手,说道:“嗨呀,我说呢,哥们儿,咱们是一家人啊。” 中年人咽下口水,惊疑不定道:“一……一家人?” “对啊。”金会计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们也是收到上级指令,前往接收物资的。” 中年人念出名片上的字眼,“下河市神教教堂神父,陈洪友。” 金会计搂住他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说,另一位中年人和周启博对视一眼,只得跟上。 “没错,你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吗?” “我知道他,什么另一个身份?” “他是神教在帝国的总负责人,总负责人,明白吗?他管理帝国境内所有的神教成员。”金会计右手在空中挥舞,好似镶着金边的大字在他手底下浮现。 中年人点点头,“我知道,然后呢?” “为什么他要来下河市,嗯?为什么要抛下帝国中枢的总统套房,24小时全天供应更新的自助餐,每天参加一次大臣轮番殷勤奉承的会议,还有每晚不同风格的女人用娇嫩的手指敲开你的房门,就像幼儿园老师安排的每日午餐,五天要五种菜式,免得哪个小混蛋吃不下去哭喊着叫妈妈。 那些女人要一年365天不重样,哈,她们恨不得穿成奥特曼,或者把自己扔进绞肉机,只要能引起他的兴趣,进入他的卧室。 所以你觉得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一个人来这里?” 中年人大脑极速运转,也是啊,陈洪友好歹是顶级外宾,国籍是妥妥的超国民,级别可比自己上面那位……不好说,那他来这里是为什么? 中年人似乎明白了,磕磕巴巴道:“为了……为了这次……” “嘘——” 金会计竖起手指放在嘴前,中年人立马捂住嘴,会意地点头,“明白,明白,我懂。” “不,你不明白。”金会计一反常态,反驳道,“我们做这些不过是喝口汤,神父想要的,我也没资格知道。” 中年人若有所思地微微点点头。 两人快要走到巷道出口,停下脚步,金会计松开抱住他的手,敞开胸怀,坦然道: “我没要求你信任我,谁会相信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像您这样的帝国中流砥柱更不会。” 中年人急忙摆手,“称不上,称不上。” “打名片上的电话。”金会计真诚劝诫道,“或者直接去他的教堂,他会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 中年人转头看向身后的同伴,两人眼神交流后,他握住金会计的手,诚恳道:“好的,金先生,我们一定会核实。” 目送一行人上车,周启博落在最后,金会计好心提醒他,“别陷太深。” 周启博颇为意外地转过头,笑了笑,“做这个的,没有别的方向,只有往前走,走到哪是哪。” 车子消失在转角,金会计回到店里,老板正悠闲地坐在位子上泡茶,手里拿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报纸。 见他回来,老板随意道:“回来了?” 老板略带调侃的语气让金会计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刚才怎么不见你出来?” “这个嘛……”老板翻到下一版面,“看你站哪边咯。” 金会计挑起眉头,脸色古怪,“你不会以为我站你这边吧?” “哈哈。”老板忍不住笑了,“那你给小陈当排头兵,怎么当着当着把锅扔给他了?” “他能搞定,当然就让他来处理。” 老板耸耸肩,看金会计要被自己的态度惹毛,于是说道:“我知道这次的事和你没关系,但我不确定这件事之后你会是什么态度。” 金会计莫名其妙,“我什么态度,我态度很好么?” “陈洪友对宁烨的态度不对。”老板收起报纸,没再开玩笑,认真道: “他一开始跟我说,一年内要宁烨升到三阶。宁烨算半个主教,我本以为他是想等升高点收割,多换点好处,但现在看起来又不像。 有时候想尽办法让宁烨升上去,保他平安,有时候懒得理会,直到现在也没管过宁烨死活。” 金会计皱眉沉默半晌,说道:“你认为是他干的?” “他肯定有参与,还有一点。”老板压低身子,缓缓说道:“宁烨可能只是他手里的项目之一,被推出去吸引目光。” “你有什么证据?” 老板两手一摊,“没有,我猜的。”随即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金会计嫌恶地躲到一旁,“滚。”说罢,躲到收银台后去了。 老板笑了笑,该说的说了,起身回屋。 …… 一批黑色的警用装甲车开到自来水厂的大门外,装甲车后门打开,全副武装戴着防毒面具的警员鱼贯而出。 确认安全后,车内下来了几个男男女女,看向警员注视的方向,不由得沉默。 自来水厂有数百亩大小,阳光下一览无余,地面,草坪,厂房,宿舍,停在路边的巡逻车,都被刷上了一层厚重浓稠的血液,灼灼烈日下散发着一股淡红色的腥气。 水厂里的水井和旁边的河流被染成鲜红,高低水位冲下的水宛如血泉瀑布。 这里看不到任何人影,甚至连人存在的痕迹也看不到。 不少警员吐在面具里,也不敢摘下,刀疤干脆跪地上大吐特吐,来之前他可是在水龙头底下好一顿喝。 “呃……咳咳,自来水厂里有这么多人吗?” 邓明玉从震撼中回过神,看向一旁的警员,沉闷的声音从面罩里传来: “偏远地段,也没听说有过来避难的,员工总共就一千多人,打碎搅匀也不够染红这里的绿化带。” 她咽下口水,说出众人心中的疑惑。 “那这些血是谁的?他们的尸骨呢?” 魏磊咧嘴一笑,“这需要我们自己调查了。” 说罢,他走上前去,一脚踹在栓住铁门的超大铁链上。 轰隆隆!!! 铁链应声而裂,两米多高的巨大铁门被一股巨力踢开,猛地撞到墙上。 空旷的厂区里一遍遍回荡着响声,声音渐渐小了,重回死寂。 他转头望向众人,“带路的回去吧,没事了我们会找你们。” 带头的队长问道:“你们没回来呢?” 刀疤拿袖子擦干净嘴,拍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道:“没回来就再抓一批送进去嘛。” 队长短暂沉默后,回道:“抱歉,问了个傻问题,不过除了你们……也没人了吧。” 刀疤刚要走,听到他的话一愣,被剑客明晃晃鄙夷的眼神激得怒火中烧。 他冷哼一声,当作没看见,毕竟他现在是个半残废,无法动用能力,这种级别的灾难只能用符咒打打辅助。 几人踏进厂区,鞋底像是踩在粘稠的积水上,很是难受。 关上大门,剑客用地上的血均匀涂抹断掉的铁链,扶在门上,刀疤贴上几张定身符固定好。 李寻清走进保安室,找到一张厂区地图。 众人合计一番,先去掉住宿区,已经没有找幸存者的必要了,就算有,帮助也没这张地图大。 厂区分为抽取水源的水源区,去除树叶水草等杂物的除杂区。 加入凝结剂沉降灰尘及细小颗粒,将其送入沉淀池的沉降区。 通过过滤层再一次过滤灰尘,细菌病毒,有机物等的过滤区。 最后是注入氯气杀毒的消毒区。 工艺是如此排序,由近到远刚好相反,他们决定先去最近的消毒区一探究竟。 第103章 呼唤 吧唧,吧唧,吧唧…… 令人不适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无人的红色工厂内,除了淡蓝色的天空,悠闲飘荡的云彩,与无法直视的太阳,一切都流淌着滑腻腻的红色,或是在红色中流淌,在灼眼耀白的阳光下蒙上了一层炫目的屏障。 地上表层的棕黑血痂被踩破,下一层的粘稠血液便随着脚步优雅地在空中飞舞,就像是餐盘上勾画的酱料,突破淡淡飘起的白烟中被烤熟的腥臭,带起一阵弥而不散,清新微甜的铁锈味。 比起市内的怪物缭绕,这里死寂铺上红漆的风景别有一番滋味。 一群人翻过厂区的伸缩门,李寻清拿起地图看了一眼,随后看向离他们最近的厂房。 厂房大概有六米高,百米长,没有镜子,大门关闭,里面传来机器运作的嗡鸣。 邓明玉打着遮阳伞,站在一旁,注意到李寻清紧皱的眉头,在她耳旁低语:“怎么了?” 李寻清环视一圈,眼神同样有些疑惑,左手一翻拿出手机打字。 “不知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应该和这里无关。” 邓明玉瞪大眼睛,一脸惊喜道:“你也觉出来啦,我就知道有问题。” 李寻清:【问号脸】 “那群乌鸦和苍蝇蚊子不是一伙的。”邓明玉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摇啊摇,分享智商同步的秘密。 “苍蝇和蚊子身上都有一圈圈螺纹,小白蜘蛛和医生脑子里的蜘蛛都有大黑蛛退化的黑毛,越小颜色越淡毛越短,可是乌鸦看不到相同的特征。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宁烨的两条肢体的小弟产生接触了却什么也没发生?” 随着李寻清的沉默愈加冗长,邓明玉的笑容渐渐消失,原来只有自己看出来了,与之相对的,一股高处不胜寒的孤傲在心中悄然绽放。 咚。 “诶哟。” 邓明玉不甘心地捂住脑袋,李寻清收回手,低头陷入沉思,这么一打岔,之前的疑惑感转瞬即逝,再也找不回来了。 如果邓明玉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这些衍生物是真的独立的个体,断肢只是宁烨力量的体现,并没有操纵衍生物的能力? 李寻清摇了摇头,突然想起来,这群衍生物本身是用来捕食并促进消化用的,甚至它们的胃与本体所化的怪物之间存在空间联系。 虽然不一定能操控,但肯定有感知,这场灾难是宁烨本能挣扎求生的体现,他的肢体和衍生物都在贯彻他的求生本能,疯狂屠杀进食,转化为诅咒气息,等待复活。 可它们产生接触了,为什么不见面,哪怕是手足相残,一吃一也要大于一才对。 到底是什么阻拦他的复活?经过这一路的冒险,李寻清似乎隐隐抓住了一点宁烨的内心世界。 没有其他人阻拦,只能是他自己,他的意识选择死亡,与本能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她不意外,每个宿主都有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痛苦,只能将苦咽在肚子里。 “婊子。” “舔地上的血。” “嘶——嘶——” “快回去。” “给我去死!” “让他们开个瓢,说出来,你知道你可以的,扒开看看他们的瓤有多鲜艳。” “我不在这里。” “割腕吧。” “啊啊啊!!!” 李寻清微微侧头,看向厂房角落的阴影,黑暗里似乎有几道模糊的轮廓,发出悉悉索索的恶毒诅咒。 随着她强行晋升三阶出现问题,一部分肉体彻底变成鬼相,诅咒对她的侵蚀到了另一个级别。 她知道,这些人并不存在,有且只有她能看到,甚至连这片阴影可能也是假的。 同时它们无所不在,没有固定数量,尖叫,怒吼,争吵,耳语,陪伴她,质疑她,诋毁她,羞辱她,惹怒她,嘲笑她,否定她。 无数恶魔般的呓语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如同周末早晨突然出现的装修噪音,直到她无法忍耐的那一刻,说出那个字,用最讽刺的方式还她自由。 这是她应得的,她已学会忍耐。 那宁烨呢,如果他们在做的是抵抗他的意志,复活他的本能,那活过来的会是谁? 哒哒哒哒哒—— 刘丹青突然伫立在原地,脑袋疯狂颤抖,甩出数道残影,发出怪异的,木头碰撞的声响。 众人被她的异动吸引目光,魏磊眯起眼睛,直视她发散的双眼,一只手张开,放在她的头顶,五指抓住脑袋。 晃动渐渐停下,他松开手,刘丹青的眼神重新聚焦,像是突然被叫醒似的浑身猛地一抖,往后退去,一个没站稳,被李寻清从后面扶住。 她惊慌失措的喘息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描述:“宁烨……他在……要我……加入……”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厂房大门。 空转师耸耸肩,“看样子门后是他的正统徒子徒孙了。” 说罢,他站到门前,刀疤和剑客对视一眼,扒住门的两边,缓缓拉开。 咔拉拉—— 大铁门打开一道缝隙,机器的嗡鸣声更加清晰,阴冷的气息从里面透出来,吹得他透心凉,底部缓缓溢散出浓浓的绿色气体,如同一头警惕的野兽试探洞穴外的情况。 空转师眼睛眯成一条缝,阳光偏偏从头顶落下,照不进去,里面是纯粹到没有任何异色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见状,他也不怵,后退三步,在邓明玉鄙夷的目光下,从她手里拿过伞挡住阳光,兜里掏出强光手电筒一照,剑客刀疤不再犹豫,将铁门彻底打开。 “嘶——” 众人倒吸冷气,震惊地看着里面令人作呕的场景。 成千上万面条状的黑色人体彼此交缠蠕动,疯了似的游走钻洞,像是袋子里活过来的方便面,又像是塞满整个箱子的黑蛇,占据了厂房内的每一处角落,充斥着泔水粪尿的臭味,狰狞扭曲的五官在黑暗中发出无声的哀嚎。 黑色油光形似油漆的不明物质从他们摩擦的身体上流下,融入处理过的自来水中,流向下河市的每一处管道,进入千家万户的体内。 “吱吱吱!” 强烈的光线照射在它们身上,霎时间这群黑色的面条人身体崩溃成无数只老鼠,如山洪崩泄,躲进机器设备后面与水池中不见踪影。 魏磊把空转师推到一边,拿出手电筒,照射厂房最里面的阴影角落,一只人脚后缩,消失不见。 一道苍老沙哑的妇人声音从里面传出,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孩子,是你吗,把灯关上,妈妈受不了。” 一时间只剩下机器的轰鸣声,诡异的安静了一阵,魏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道:“您认错了,我只是路过的,您是谁的母亲,把孩子名告诉我,我帮您找。” 厂房里安静了一阵,只有机器的轰鸣声嗡嗡作响。 “宁烨,我的孩子叫宁烨。” 魏磊回过头,看向李寻清,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他踏入厂房内,缓缓靠近,右拳肉皮逐渐失去颜色,和颜悦色道:“伯母,我是他朋友,您出来,我和您一起去找他。” 老妇人的声音隐含激动,“真的吗?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魏磊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嘴角咧开狰狞嗜血的笑容,“当然是真的,快出来,我带你去找他。” “太好了,我儿子饿坏了,小伙子你人高马大的,他一定能吃个饱。” 听到这句话,他脸上的笑容一僵,停在原地,环视四周,数不清的黑色人影从黑暗中浮现。 “好壮实的肌肉。” “我想吃心脏,切成片凉拌。” “脑浆还是热乎的,给我嘬一口。” “我要吃眼球刺身。” 腾! 一只苍老枯瘦的手从黑暗中突然伸出,死死抓住魏磊的手腕。 这只手的手臂上长着一撮撮细长的白色毛发,尸斑覆盖住腐败发黄的萎缩皮肤,黑黄藏垢的指甲尖锐弯钩,如同鹰爪。 黑暗中传来一个卡着浓痰的男人的沙哑声音。 “行行好,给我儿子一口吃的吧。” 魏磊顿了一下,没有挣脱,说道:“伯父?” 黑暗中的人没有理会,自顾自道: “以前不明白儿子的苦,现在他把病传染给我们,我明白了,实在是太饿了。 一开始有人,我们吃人,可是吃完了都还没尽兴,实在饿得发慌,就互相吃,可怎么也吃不饱,怎么也填不满,死也死不掉,到头来还是要吃人。 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过的这么苦啊。” 黑暗中诡谲的哭泣声如泣如诉,肝肠寸断,那只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仿佛想把魏磊的手腕直接拧断。 魏磊淡定的站在原地,直到老人尖锐的利爪在他手上抓出一道火花,叮的一声,一小截指甲掉在地上。 黑暗中的人抬起手,小拇指的指甲明显缺了一块,白色的缺口在手电筒的灯光下灿灿生辉。 一时间周围安静下来,厂房内只有机器在引吭高歌。 魏磊抬起在灯光下刺眼闪耀的手臂,咧嘴一笑,“想吃?我喂给你好了。” 一只硕大的,长满触须的老鼠脑袋从黑暗中钻出,它是由无数只肥大的老鼠攀附交缠组成,肉色的触须是一根根疯狂甩动的老鼠尾巴。 它张开血盆大口,冲近在眼前的魏磊怒吼。 “吼!!!” 嘭! 魏磊毫不犹豫,左脚向前猛然一踏,压低身体,气沉丹田,右拳如同一发炮弹轰然爆射。 气流在拳头前急剧扭转,压缩,形成模糊不清的空气炮。 拳头未到,老鼠脑袋已然感受到一股凝而不散的巨力重重打进嘴里。 轰隆!!! 巨响在厂房内不断回响,叠加的声音几乎要震破耳膜。 老鼠身后的机器设备被打出一个直径超过三米的光滑大洞,一路通到厂房外面,嘹亮的警报声不绝于耳。 老鼠头消失不见,断裂的脖颈里不断喷射出鲜红的血液。 无头身躯晃了晃,径直倒在地上,散成老鼠消失在阴影里。 魏磊满意地甩掉手上的血水,嚣张地环视一周,就差说一句“还有谁!” 周围轮廓逐渐清晰的鼠头怪物又重新消失不见,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 咚咚…… 魏磊愣了一下,抬脚看地,刚刚地面好像振动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门口的众人,都是一副没察觉到的样子。 咚咚咚…… 地面振动越来越频繁,远方传来似有似无的轰鸣。 嗤。 “嗯?” 刀疤身体一歪,扭头看去,他的手臂上突然飙射出一截超长的刀身,捅进远处的地里,极速收缩,将他拉到远处。 其他人看向被带飞的刀疤,站在边缘的空转师余光好像注意到什么东西,反方向瞟了一眼,随即便收回目光。 过了两秒,他感觉有点不对,特意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便再也挪不动脑袋,抬手扑棱几下邓明玉。 “你干……” 邓明玉转过头,嘴里的话不由得咽下去,目瞪口呆看着远方,抬手扑棱几下一旁的李寻清。 剑客死死拽住被刀拉走的刀疤,魏磊扒住铁门,走出厂房,随着众人的目光,转头望着同一个方向。 轰隆隆…… “吱吱吱吱吱!!!” 至少五米高,看不见边界的鼠潮如山崩海啸般疯狂奔涌而来,数不清的老鼠翻涌,飞起,攀爬,如同卷起一波波海浪向前扑杀,尖锐的嘶叫无限叠加变成剧烈的蜂鸣。 若是仔细看去,里面大批大批的老鼠被同类撕咬吞食,剥皮拆骨,血水挥洒,但声势规模完全不见减少,反而愈演愈烈,铺天盖地,将众人笼罩在庞大的阴影下。 李寻清摘下口罩,鼓起全身力气大喊:“魏磊,带我们走!” 在巨大的声响下她的声音小到了极致,诅咒的力量勉强传递到周围人的身上,除了魏磊外都定在原地。 魏磊冷哼一声,掰住巨大的铁门,手臂肌肉一块块鼓胀到极限,像是撕纸一样将其撕扯而下,甩到天上。 他紧接着又拔下几根钢筋甩出,唰唰唰唰钉在铁门上。 随即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众人被一股强势但不伤到身体的力量抛飞到空中,咚咚咚咚摔到铁门上。 轰的一声,魏磊在下方接住铁门,看向自来水厂的出口,紧接着调转180度,面朝不到五十米的铺天盖地的鼠潮,嘴角咧开兴奋的弧度。 李寻清摔到铁门上后赶紧抓住钢筋,她感觉到魏磊调转方向,终于松了口气,脑袋又晕又胀,身上的死人皮有揭开的迹象。 这不过是缓兵之计,要处理好还需要想想办法。 呼—— 铁门几乎呈垂直朝天上飞去,众人抓住钢筋,看到极速接近的鼠潮,放松下来的表情渐渐发生变化。 “魏磊,你搞什么!!!” “哈哈哈!!!” 铁门越过鼠潮顶端,嘭的一声落在鼠堆之上,一道巨大的身影紧接着从天上落在众人身边,兴奋大笑。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前方的老鼠想要爬上来,魏磊后脚一踩,将其挡在下面,后面的老鼠紧跟而上,又被他前脚踩得四处翻飞。 空转师提供动力,魏磊握住钢筋调整方向,其余人打走爬上来的老鼠。 就这样,一行人踏在鼠潮之上,迎着浪潮,向深处冲去,尖叫与大笑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灰鼠漩涡中。 第104章 铤而走险 新希望中学坐落于下河市靠近中心城区的老城区,学校的斜对面是下河市第二医院,街边都是琳琅满目的店铺,错综复杂的村镇建筑隐藏在高楼大厦间。 因此这里的人车流量十分庞大,然而现在只剩下空旷与寂寥。 此时此刻,大门紧闭的学校门口反常地停满了车辆,还有人步行前来。 一群顶着硬纸板,鬼鬼祟祟,抱头鼠窜的学生钻进学校门口的保安亭,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人用鹰一般的眼神扫视每一个人,刻薄的嘴唇有规律地开合,重复念叨着。 “安全码拿出来。” “安全码拿出来。” “安全码拿出来。” 学生们纷纷拿出一张a4纸,上面是一张彩印绿色二维码,写着登记名的姓氏,和二维码时间,只有拿着这张纸才可以进入学校。 帝国中枢的某家刚成立的公司于下河市灾难爆发后的第二天,悄无声息在微讯上线了一款小程序,经用户同意后可记录当前用户是否患病。 灾难被曝光后第三天,小程序以火箭般的速度通过了数十道审查,成为官方认定的健康认证码,大肆报道,用以对抗鼠疫,无数公司扼腕叹息。 有人询问这款小程序是否能承受的住压力,功能是否适应外界一无所知的下河市。 小程序的负责人表示,小程序经过大量测试,可以应对全帝国市民每日高频使用的压力。 发布消息十分钟后,消息删除,十五分钟后,新消息表示小程序经过大量测试,足以应对当前压力。 下河市市长金武辉在第五天发布来自帝国中枢的命令,下河市全体市民需注册信息,方便人员管理。 临时市长陈光接到命令,指挥部迅速讨论,给出方案。 绿码为安全人员,继续居家隔离。 黄码为疑似感染人员,与感染人员曾在相近时间距离不超过五百米,需专车接到附近的医院隔离观察,一周后无反应可返回。 红码为感染人员,出现初步病症,出现头晕,发烧,瘙痒,呕吐,溃烂,无缘由疼痛……等症状,即可认定为感染,需与其他人保持至少五百米的距离,等待专车接到医院重度隔离区。 由于人手紧缺,每辆专车至少需要一名医生,一名护士,两名配备规定装备的警员司机,与若干志愿者,且严格按照规定身穿隔离服与特制的防毒面罩。 很快,学校前的车辆陆续开走,一个不剩,路上也没有行人,重回死寂。 教学楼的每一间教室都拉上所有窗帘,隔断天上怪物的视线,里面坐满了人,讲台上方挂着红色横幅。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多学一分钟,甩下十个人!” “高考不努力,人生就玩完!” 咚咚咚。 班主任手指敲打讲台,下方的吵闹一瞬间安静下来。 她心里满意,面上不显,从左至右看向每一个人,在一处空桌椅上停顿了不到一秒便继续看向其他人,缓缓开口道: “同学们,下河市此时此刻正经历前所未见的重大灾难。 警察,军人,消防人员,医生,护士,等等,都把个人安危抛在身后,决心拯救这座城市。” 她停了一会儿,整理好腹稿,继续说道: “所以我们也不能就此懈怠,将大把时间浪费在其他地方,这也是你们的父母不顾个人安危,把你们送来的初衷。” 班主任抬手指向头顶灯光下闪闪发光的横幅。 “跟我念。”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台下参差不齐地回复,班主任十分不满地敲打黑板,大声道: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多学一分钟,甩下十个人!” “多学一分钟!!甩下十个人!!” “高考不努力,人生就玩完!” “高考不努力!!!人生就玩完!!!” “同学们。” “同学们!!!!” 班主任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笑出声来,下方的同学们也跟着笑出来,氛围轻松了几分。 “不重复哈,现在是我一个人讲。” 众人的表情重新肃穆,班主任说道: “现在,帝国的每一所中学都在上课,你们成了被甩下的那一批人。 高考是很残酷的,一步慢,步步慢,我知道现在市里很危险,但时间来不及浪费,我们必须迎难而上。” 随即,她话头一转,“当然,如果不想来,现在就说,或者等会儿来我办公室说明情况,我会跟你们的家长沟通好。” 她双手放在讲台上,俯视学生,“但是,不要将学校的情况和任何人说,或者放在网上,不参与,可以,但要尊重同学们的选择。 不参加补习的举手。” 台下的同学们来回转头,过了许久,没有一人举手,突然有一个男生站起来。 “老师,宁萌没来怎么办啊?”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男生身上,然后转到那张空桌椅上,随即看向班主任。 班主任笑着抬手作打状,男生嬉笑着缩起身子。 “整天在教室后面玩,你给我考个年级第一,不用她那样每周第一,考出来一次,我就给你放假。” 男生这才坐下去,其他人也表情放松下来,没再作声。 中学成绩为重,名列前茅的成绩换点特权可以理解。 班主任又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开始自习,回到办公室,瘫在椅子上,其他同事见她回来,便急不可耐地转过椅子聊天。 “14班有两个学生说来没来,家长也联系不上了。” “我听说六班有七个学生因病去逝,太惨了。” “诶,你们班怎么样?” “我们班运气爆棚,都来了。” “8班班主任好像已经离世了。” 这话一出口,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众人很快便没了兴致,垂头丧气。 “唉,学校怎么这样,鼠疫这么严重了还让我们过来。” “对啊,说是自愿,恐怕不来的以后评优评先都没资格,你们看通知的最后一句话没,明明白白的暗示加明示。” “这群狗领导自己不来,就让我们来,我看啊,就是编制名额太少,找个理由去掉人选。” “连返校发言的草稿框架都给了,不就是早有预谋。”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抱怨,到最后鸦雀无声,互相看看,转头写报告去了。 班主任叹了口气,拿出报告纸开始撰写。 一开始有人打印报告,会上被严肃批评,对待工作十分懈怠,因此之后的报告都是手写。 她打开电脑上的音乐软件,随便点开一个歌单,伏案工作,淡淡悠扬的歌声传来。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刀疤抱住一条钢筋,破锣嗓唱得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一只老鼠跳上铁门,张口咬住邓明玉的小拇指,身体迅速扭动,狠狠咬下来。 邓明玉的惨叫被淹没在鼠潮尖锐的嘶叫中,她紧咬后牙,拽住它的尾巴,用力甩向刀疤。 “海面倒映……诶诶,我靠。” 刀疤一脚飞踹,踢飞张开血盆大口的老鼠,骂道:“你干嘛,想死是吧。” 邓明玉冷哼一声,甩甩刚长好小拇指的手,保持警戒。 刀疤不再理会,正想继续高歌,一道杀人的眼神投射在他身上,山崩海啸的压力扑面而来,顿时不敢再唱,心里暗骂,感觉自己白升阶了。 魏磊收回目光,注意到远处的鼠潮凹下一块,正适合一冲而下,加速冲出围困。 他的两臂肌肉猛地膨胀一圈,拉住钢筋狠狠往左边拉动,脚下的铁门迅速抬起一边,几乎呈九十度,所有人都挂在钢筋上。 一群耗子被遮天蔽日的大手覆盖,随即被扔向刀疤,如天女散花将他覆盖,几乎无处可逃。 “魏磊你卸磨杀驴!” 刀疤吓得大叫,撒开双手朝下掉去,魏磊大笑一声,在下方接住他,往鼠潮的凹陷处狠狠抛去。 那里的老鼠顿时高高汇聚,与他双向奔赴,刀疤瞪大眼睛,心中大喊吾命休矣。 嘭! 四周的鼠群突然爆发,如同一道龙卷高高飞起,就要将他笼罩。 刀疤脚心里钻出一截长长的锁链,发出咔啦啦的声响。 魏磊一把抓住,狠狠往后一拉。 刀疤闭上眼,已经能闻到面前老鼠的口臭,带着一股子血味的下水道的味道。 下一刻,他感觉身子在往后飞,等回过神来,已经回到大铁门上,身体早就自动抓住钢筋。 “魏磊!” 后面的怒骂当作没听到,魏磊神情严肃,与李寻清对视一眼。 这群老鼠竟然还会设伏,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人话。 让它们止住嗜血本性的代价李寻清不可能承受的住,数量过于庞大,或许可以试试喊一声互食。 有的会理解为互食,有的会理解为护食,都会在顺应天性的前提下,把攻击的第一优先级转为同类,减轻他们的压力,寻找新的转机。 至于这几个人里面,只可能刀疤会出现问题,其他人听到这两个字,大概率会因为无法理解而失效。 略有些拧巴,所以小时候的李寻清很无奈地将能力命名为“理解万岁”,沿用至今。 轰。 突然,无边无际的鼠潮在同一时刻强行违背惯性,停在原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众人不知所以,紧接着鼠群纷纷藏进下水道,躲进阴影里,不到半分钟,只有一只老鼠站在他们面前。 这只老鼠转身向远处跑去,李寻清率先跟上,还在犹豫的其他人也不得不跟上步伐。 他们来到厂区的最深处的厂房。 这里靠近河边,吸取水源,并进行初步过滤。 老鼠钻进厂房门缝后不见踪影,魏磊扒住铁门,强行拉开,里面站着两个朴素的中年人,一男一女,女人抱着一条人腿。 阳光止步于他们的脚前不得寸进,黑暗如影随形,将他们彻底笼罩,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轮廓。 一时间两边谁也没有出声,就这么默默看着。 终于,中年女人似乎忍不住了,缓缓说道:“我在你们身上,闻到了我儿子的味道。” 没人出声,她继续说道:“你们要拿我儿子的腿,往哪里走?”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问题……有点难度。 刀疤一脸不耐烦,“当然是往回走咯。” 剑客看向旁边的邓明玉,邓明玉看向李寻清,李寻清拿出手机准备查,这时后面传来闷闷的声音。 “西北方向。” 所有人纷纷回首,看向最后面的空转师,空转师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 中年女人听到这个答案,十分激动,嘴里不停念叨。 “没错……没错……是这个方向,我感觉到了,是这个方向。” 她把人腿放到阳光下,与中年男人转身走进黑暗,像是准备离去。 魏磊沉声道:“你们去哪?” 两人的身影融入黑暗中消失不见,只有一句幽幽的话语从里面传来。 “儿子他啊,长大了。” 李寻清抱起人腿,谨慎朝外面慢慢退去,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解除警戒。 她将人腿递给邓明玉,掏出手机,拨打老板的电话,交给魏磊。 魏磊脑子转了一圈,回过味来,电话一接通便问道:“邪教又送来一截宁烨身子?” “你怎么知道?” “从哪来的?” “中街的西南方。” “哪块。” “左腿。” 滴……嘟嘟嘟。 “我靠你姥姥的。” 魏磊干脆挂断电话,听不到老板抱怨,他走进厂房的黑暗,宁烨父母的消失处,蹲下身子,看向被咬开的地板里断裂的下水管道,陷入沉思。 邓明玉神情激动,对李寻清道:“就差个头了,在哪,到底在哪?” 李寻清愣住,仔细回想陈光给出的地点。 1,2,3,4, 5,6。 六个地点,在其中五个找到了五截人体,第六截在哪? 对啊,到底在哪? 剑客见两人表情不对,询问情况,刀疤听到一半捧腹大笑。 “哈哈,你们还说我傻,你们一个个傻不拉几的,当然是最后一个地点咯。” “对啊。”邓明玉表情有些诡异,眼睛瞪的滚圆,问道:“最后一个地点在哪?” 刀疤还想笑,然而看着两人疑惑不解的神情,他的笑容越来越小,到最后消失不见,难以置信道: “不是,你们怎么了?地图上不是标了,布鸡大酒店啊,我还想你们舍近求远先来这里干什么。” 邓明玉情绪不快道:“对啊,地图有标,但我是问宁烨的头在哪,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感觉肩膀一沉,李寻清右手搭在她身上,左手紧紧摁住脑门,紧锁眉头,很是痛苦的样子。 李寻清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打字,拿给邓明玉看。 邓明玉愣愣地看着手机,一字一字念道:“地图上标的就是宁烨断肢的所在地,最后一个地点在布鸡大酒店。” 随即,她醍醐灌顶,脑海中无形的束缚被扯断,如同一根扯到极限的橡皮筋打在脑子上。 剧痛让她痛苦地双手抱头,五官扭曲,缓了好一阵才恢复意识,她怒不可遏,气愤道: “江姝静那个死丫头,她竟然敢动我们的脑子,太不是东西了。” 剑客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李寻清递给他手机,他看着上面的字,表情僵硬道: “搅脑分身在那,我们打?” “还有宁烨的头,他也很能打。”邓明玉补充道。 剑客一脸正色,“我们还是讨论一下逃出去的可能性吧。” 邓明玉笑了笑,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要不过去打静静和宁烨,要不突破帝国封锁打帝国部队,二选一啦靓仔。” 魏磊走出厂房,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剑客,随口问道:“怎么了?” 等李寻清解开他脑海中的束缚,他感觉大脑被一只跳蚤踹了一脚,不快得踹了剑客一脚,说道:“还等什么,回去拼上,去酒店。” 第105章 寄生 三辆装甲车极速行驶在空旷的大街上,后面跟着乌泱泱的漆黑云雾。 仔细看去,里面是一只只脸盆大小的巨型蚊蝇与红眼乌鸦,高速扇动的翅膀发出令人不安的嗡嗡声。 三辆装甲车上安装的喷火器喷射出大鼓大鼓的火焰,被点燃的怪物甚至来不及哀嚎,就被海啸般的同类碾压成泥,火焰顷刻间熄灭。 机枪不要钱似的肆意挥洒子弹,形成一片密集的弹幕,阻挡快要赶上车子的怪物。 每辆车交替换弹换燃料,警员有条不紊,显然早已习惯这种节奏。 “什么?!大姐你大点声!我听不清!” 剑客青筋暴起,脸色涨红,鼓起全身力气,怒吼咆哮,不这样根本做不到正常通话。 “飞机来?过的来吗?很快就到?我们要去布鸡大酒店! 布!鸡!大!酒!店! 对,上面有邪教和宁烨!赶紧过来干他们! 什么?驱散周围建筑内的群众?你要干什么? 哦!好!” 挂断电话,刀疤抱住他的肩膀大吼道:“大姐来不及到了,我们先去!” 而在另一边,布鸡大酒店周围的空地上架起一座座高高的巨型帐篷,建筑与建筑之间用钩索固定不透光的黑色幕布,将天上的视野完全遮挡。 帐篷下用荧光棒摆出一条撤离路线,警员在两旁护送百姓,如同一条条搬家的蚂蚁线。 场面出奇的安静,没有一人讲话,警员只是不断摆动手势,不时示意头顶写的“绝对安静”四个大字。 哭泣的婴儿被喂上奶瓶,递上玩具,脏了的纸尿布直接丢到路边,裹上浴巾之类的布,基本上没哭两秒就歇了。 至于走在路上的孩子,在生死存亡的情况下不敢出声,安安静静牵着父母的手。 即使有少数几个躁动不安,也在家长阴沉暴怒的眼神中停止乱动,甚至有的被父亲直接掐住脖子,母亲朝多名疾步而来的警察鞠躬表示歉意。 但凡有任何人在消极情绪下崩溃大喊,周围的警员可不是吃素的,一枪托砸过去,小推车直接推走。 数千人的性命在此一举,极端情况使用极端措施,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大多数百姓的生命安全。 布鸡大酒店方圆一公里开外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都有数辆车呼啸而过,车顶挂着震耳欲聋,红蓝光交替的警铃。 大股怪物跟在后面,司机每个都全神贯注,怒目圆睁,稍有不慎,他们便会落得比死亡还要凄惨的下场。 资源十分有限,时间十分紧迫,怪物无穷无尽,他们没有电影里所谓的自杀手雷,燃料,只有屁股底下轰鸣的老车。 即便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情况,他们也是在一众同僚的争抢下拿到的任务,四条路线,十二个人,军队拿下两条,剩下两条被民警和武警分掉。 其他人只觉得错过了机会,还来不及告别,行动已然开始。 这场大撤离计划是在指挥室得知主教搅脑正位于布鸡大酒店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布置安排的。 陈光与魏磊等人认真讨论过后,认为搅脑不会干涉他们撤离的可能性极大,只要都还在市内,在它看来都是死路一条。 无论如何,停留在纸面上的可能性和无限大的风险,也要比什么都不做,被波及等死强。 布鸡大酒店内的顾客大部分是刘莹莹纪念演唱会的参演明星及随行的工作人员。 不知为何大部分人幸运的没有受到袭击,迅速撤离,躲入最近的防空洞内。 在百姓顺利撤离到周边区域后,指挥室里的人都松了口气,脸上紧张的表情多了一丝放松。 虽然只是第一步,但是是仅次于解决危机的相当重要的一步。 “东三收到请回复,东三收到请回复。” 位于角落的联络员最后一次确认后,悄然起身向高层汇报,作诱饵勾引怪物的军警已全员牺牲。 陈光面色不显,叫来另一人,认真嘱咐后,宣布散会。 将领与警局副局长注意到他的眼色,没有起身,缓慢收拾桌上的文件。 直到其余人走光,只剩下陈光与他们二人,以及汇报的联络员,一名警员与一名士兵,年龄都很年轻。 门口把守的两名士兵将门关上,继续站岗。 出来的人像是没看到这副阵仗似的,很快便走得干干净净。 陈光的脸阴沉下来,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沉声道:“情况有多严重,先从军队开始吧。” 年轻的士兵看了一眼将领,在将领微微点头后,才惴惴不安地说道: “情况很糟糕,电网恢复后,我们收到了大量士兵妻子的线上离婚申请。” “大量是指多少?” “这……”士兵张开嘴,却始终说不出话。 陈光顿了一下,换了个说法,“你就说,被申请离婚的数量,占下河市士兵中的多大比例,我只要个大概数字,嗯,包括牺牲的。” 士兵咽下口水,在陈光与将领的双重目光下,咬牙道:“抛去单身,大概占所有已婚的73%。” 嘭! 将领猛拍桌面起身喝道:“你说多少?!” 士兵低下头,苦涩低声道:“百分之七十三。” “你知道队伍的单身率是多少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吗?你敢拿性命保证数据没有错误?” “我敢拿性命保证!” 将领脸色铁青,几次深呼吸,颓然坐下。 陈光不动声色,看向警员,警员眼神瞟到一旁,抿抿嘴,低声说道: “我们这边少很多,六成吧,但是……” 副局长猛然下沉的心又提起来,紧张道:“但是什么?” 警员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团,摊开后放在桌上,副局长拿起皱皱巴巴的纸,游移不定道:“这是……” “一名警员妻子的银行账户资金变动记录。” 副局长仿佛被电流穿过似的,屁股从座椅上弹起来,又坐下,抬头看向他,严肃道:“你知不知道你在犯罪?” 警员抬头挺胸,眼神没有丝毫偏移地与副局长对视。 “知道。” “那你是知法犯法!” 副局长厉喝之后,也没再吭声,闷头看着纸上的资金变动。 警员见状,开口说道:“老李当年带我巡街,被小混混捅了一刀,人就要不行了,他老婆立马把老李一辈子的积蓄转到她妈账户里,上诉法院老李家暴,申请离婚。 他娘的老李每天累得天昏地暗,还打的了那头肥猪?没有任何证据,就背网上看的文章,一个字没改。 律师就要把文章拍到那个女法官脸上了,还是判他老婆胜诉,孩子归她,老李背上家暴的骂名,净身出户,每月需要支付前妻和孩子的抚养费。 老李父母提交司法申诉,却告知女法官合法合理,不存在偏袒或受贿,呵呵,这就是法律,这就是新时代女性。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他老婆退庭后趾高气昂地指着他父母的脸,说孩子根本就不是老李的,等离婚证一发,就跟偷情对象结婚。 dna鉴定没有女方同意就没有法律效力,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了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还好我钱白花,老李硬撑了好些日子,终究是没睁开眼,不然等他醒来发现人财两空,身败名裂,下半辈子还要被吸血,就自己跳楼了。 他被追封烈士,那个女人还有脸跳出来说自己是烈士家属,英雄爱人,要不是我从中阻挠,她连老李的抚恤金都要拿走。 保家卫国……呵呵,保家卫国,卫我们的国,谁保我们的家?” 年轻警员大口喘息,面色狰狞,怒到了极点。 副局长沉默许久,用沙哑的嗓音问道:“有多少?” 警员嗤笑一声,“她们有很多群,因为老李的事,我潜伏进了一些,这几天非常活跃,但很谨慎。 最大的那个群的群主刚拉了一个新人,从发表言论上看大概率是法律工作人士,在讨论如何合法的转移财产。” 副局长目光投向将领,“你们那边呢,有什么办法,军婚应该有相应的保障吧?” 将领沉默许久后,说道:“没有。” “嗯?” 他叹了口气,解释道:“法律是法律,现实是现实,不能混为一谈。出轨是道德问题,财产转移是丈夫久不归家的经济补偿,上诉就败,上诉就败,一次都没赢过。 我们不能公开谈论这些问题,影响部队的稳定,只能劝受害者尽量保护好自己的财产,还是不缺人受害。” “这……这怎么可能?” “出的乱子都压下来了,你们自然不知道,这位小伙子说的事,帝国建立初期可以说到处都是,现在也没有办法。” 场面一下子沉寂下去,会议室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将领突然抬头看向陈光,凝重道:“这件事必须要最高级保密,封闭各单位与外界的通讯,否则会出大乱子。” 陈光不动声色,点点头,算是应下,想了想,看向年轻警员,“我知道你在为同伴鸣不平,但现在千万民众的生命安危是第一优先,明白吗?事后我会给你个交代。” 警员愣了一下,理所应当道:“明白,我不会把私人情绪放到拯救人民群众的工作当中。” 陈光听得懂潜台词,但没有影响,于是没再说话。 等其他人出门,他看向联络员,“你说说吧。” 联络员是市长办公室一起被抛弃的职员,年轻,愤怒,懂事,天然成为了陈光的心腹。 哪怕灾难还没到一个星期,由于上面某群人的垄断,居民只能用大量钱财换取无法充饥的食材,如洋葱,香菜,大葱等,还有各种过期变质的食物。 已经有大量居民处于饥饿状态,多数为年轻人,没有食物来源,没有食品安全,没有外出权限,只能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谋生。 但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最多再过三天,绝大部分人都会陷入无米下锅的困境。 怕是到时候,支援物资中会逐渐冒出劣质可充饥的食物或者饮料,一点一点将百姓的财产蚕食殆尽。 陈光站起身,点燃一根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冒着火光的烟圈猛地往里缩了一截。 他将烟气咽进肚里,两眼无神地望着墙上的下河市地图,喃喃自语。 “力挽狂澜……” 一条毒计在脑海中浮现,手指无意识松开,半截烟落在鞋上也毫无所觉。 他的半张脸躲在阴影里,另外半张脸的表情逐渐阴狠,联络员默不作声地看向角落。 第106章 恶男 布鸡大酒店的楼顶,狂风呼啸,猎猎作响,上面坐满了漆黑红眼的乌鸦,安静地坐在地上,时不时梳理羽毛。 这里仿佛与世隔绝,与下河市的一切格格不入。 坐在房顶边缘,抱着面罩人头的江姝静看上去随时会被一阵风吹下去,但始终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头发随着大风四处飘飞。 她听到身后传来异响,转头望去,魏磊站在最前,表情冷漠,脚底下的乌鸦被踩得骨骼碎裂,嘴里冒出血泡,怕是活不了了。 其余人站在后面,表情各异,无视,复杂,谨慎,畏惧,但目光都汇聚在戴着鸟嘴面具的头颅上,没有人看她,周围的乌鸦安静待着。 江姝静嘴角扬起淡淡熟络的笑容,挥手示意。 “嗨,好久不见。” 魏磊两手按压手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把头给我,这事就这么完了,不然……” “你能怎样?” 江姝静头歪到一边,很是好奇的样子。 魏磊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眼前这个人随时可能变成假的,她选在大风紊乱的楼顶,根本捕捉不到细微的行动轨迹,更何况还有一群乌鸦虎视眈眈。 唯有大范围攻击才可能测出她的大概位置,但恐怕试不了几次,江姝静留一个假象在上面,自己跳楼,就能让他白费力气。 见魏磊不说话,江姝静耸耸肩,开出自己的条件。 “把宁烨的身体带过来,就把头还给你们。” 李寻清本能皱起眉头,没等他们说话,江姝静抓起宁烨头发,将头颅举到房檐外的高空,大风吹得到处乱晃。 “我能让他死的不能再死,时间不等人,快去吧。” 她看了一眼楼底,警员组成的黑点在酒店下缓缓朝远处移动,轻笑道: “你们也搜过一遍,反正我也没有援军,何必怕我?”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经过一阵讨论,邓明玉转身打电话,其他人依旧保持警惕。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江姝静脸上的笑容消失,平静回头,将头颅抱在怀里,两只脚搭在高空,望着令人头晕目眩的城市发呆。 单薄的白色衬衣灌入空气,又被外面的大风挤出,依稀可以看到瘦小的身躯,身影萧瑟孤单,仿佛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喂。” 发呆被打断,江姝静没有转头,只是听着。 邓明玉等了一阵,见她不回头,撇了撇嘴,说道:“半小时内,等着吧。” 咚。 “嘎!嘎!嘎!” 江姝静后脑一痛,转头怒目而视,抄起摔在地上挣扎的乌鸦,瞄准邓明玉一把扔过去。 邓明玉躲到一边,质问道:“你扔我干嘛?” 江姝静微微眯眼,难不成不是她干的? “我是怕你没听见才扔的,狼心狗肺啊你。” 听到这个回答,她不由得睁大眼睛,深呼吸两口气,随即面无表情地盯着邓明玉。 邓明玉体内一股寒气上涌,正要躲到魏磊身后,突然右手甩过,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一颗牙齿带着血迹在空中抛飞,地上的乌鸦张大嘴巴,一口吞入。 邓明玉嘴角的血迹缓缓流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一道微不可见的黑影闪过,她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将她完全笼罩的高大身影,额头浮现出一条横着的血线。 噗嗤。 鲜血喷了魏磊一脸,他毫不在意,眯眼注视脑洞大开的同伴,右手闪电般探出,双指从里面夹出一节污物。 李寻清看清他手里的东西,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节人类的手指,只有中间的指节,没头没尾,在魏磊手中不断扭动挣扎,试图逃出控制。 他的大手慢慢握紧,里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鲜血从指缝里流出。 等松开手,一小团肉泥落到地上。 魏磊转头看向李寻清,凶猛的杀意化作实质,朝她刺去。 李寻清身体猛地僵住,不能动弹丝毫。 魏磊压迫性的身躯在她的注视下慢慢走近,中指敲敲她的脑袋,咚咚闷响。 随即李寻清感觉额头一凉,魏磊手上又多了一根带血的手指头。 慢悠悠碾碎手指头后,他张开大手,朝自己面门狠狠一拍。 嘭! 脑海中传来叽的一声,他晃晃头,好像轻松了一些。 魏磊有些奇怪的看了江姝静一眼,不明白为何特意让他知道他们脑子里的东西,至今只见过这么一个左右互搏,前后矛盾的人。 江姝静早就没看他们了,抱着宁烨的脑袋,轻轻抚摸,眺望远方。 “魏磊,你帮帮我们,赶紧拿出来!” 刀疤惊恐地抱着脑袋,拉着两边的剑客与空转师。 剑客毫不犹豫地撒开他的手,后退两步。 空转师感觉有一道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朝他投射而来,张嘴想要拒绝,他知道这个家伙恐怕不会对他们有这么温柔。 但犹豫了一瞬,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万一他们脑子里也有呢? 魏磊冷笑一声,他顿觉不妙,想要逃跑,下一刻,蒲扇大的巴掌挥击过来,与他的脸亲密接触。 他甚至没有感受到疼痛,只觉得仿佛有一座小山砸过来,重压如山崩海啸扑面而来。 嘭!嘭! 两人应声砸在地里,深深陷进去。 剑客咽下口水,感受到头顶的目光,低头不语。 等两人从地里把自己扒出来,空转师立马走远两步,这个没脑子的让自己白挨一巴掌,丢死人了。 下次怕不是要被魏磊一屁股坐死。光是想一想,空转师就要被恶心吐了,打了个哆嗦,找个空地坐着。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消逝,一只木手出现在接近两百米的高空楼顶的边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成年人大小的木偶爬上来,背上用绳子捆着一具无头男尸,男尸的四肢被粗绳绑紧固定。 木偶爬到魏磊身前趴下,便一动不动。 江姝静怀里的鸟嘴面具人头突然张开嘴巴,发出难听的喊叫。 “嘎!嘎!嘎!” 见到身子,江姝静露出淡淡的笑容,随手将头颅抛过去。 魏磊稳稳抓住,惊疑不定地盯着她,江姝静坦然面对,笑得很是古怪,像是在等待什么。 邓明玉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问道:“你装神弄鬼这么久,真就是为了让我们把身体带过来?” 江姝静捂嘴轻笑两声,说道:“我可是为了你们好。” 她停顿一阵,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当然,他也是我翻身的本钱。” 说完她也没解释,静静站在房顶边缘。 李寻清与魏磊对视一眼,其余人也感到不对劲,悄然后退。 只有邓明玉蹲在一旁,喃喃自语,“没事,他还有我们,不会伤害我们。” 李寻清拽了她一把,她惊醒过来,后退到一半便怎么也不肯动了。 魏磊不再理会,挥挥手,无头男尸身上的绳子断成两截,再将头颅安在赤裸的无头男尸的断颈上。 哒哒哒哒哒。 尸体突然疯狂颤抖,脑袋磕在身下的木偶头上,鸟嘴面具迅速延伸出衣服,将身体覆盖,很快尸体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变成了中世纪鸟嘴医生的模样。 魏磊刚刚眯起眼睛便悚然睁开,地上的宁烨像是被抹去一般突然消失不见。 “cacacacaca……” 他猛地一激灵,看向另一边,一道黑袍身影背对众人,身躯略微畸形,歪歪扭扭地站着,脖子以一种奇怪的弧度扭曲,头埋在怀里,自言自语,面具里的声音闷闷的听不清楚。 “宁烨?”邓明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强忍害怕,慢慢走近,“你说什么,见到大家很开心吗?” “catcatcatcatcat……” 噔。 宁烨突然如同没有骨头般,后背强行扭转90度,脑袋倒过来与她对视,冰冷的鸟嘴面具缓缓转动,深邃漆黑的镜片透出一丝绿光,投射到邓明玉脸上。 “小猫咪不好好在家供主人玩弄,为什么跑出来,是被抛弃了吗?” 邓明玉心里一寒,不由得停下脚步。 没等她进一步动作,宁烨双手放在眼前,食指与大拇指合成一个长方框,将邓明玉笼罩其中。 “catch.”(抓住了。) 他扣动大拇指,如同按下快门。 噗嗤。 邓明玉抬起右手,此时手腕以上不翼而飞,切面光滑整齐,血液疯狂喷涌。 钻心的疼痛紧随而来,扼住她的咽喉,无法出声,她跪倒在地,脸色苍白,愣愣地看着伤口逐渐长出肉肢,酸疼到极致的麻痒感几乎让她窒息。 一只乌鸦扑棱翅膀,缓缓落在宁烨身旁,将嘴里叼着的断手放在地上。 “啊……猫爪出框了,只能切掉哦。” 宁烨捡起断手,放在空中,银色鸟嘴朝天张开夸张的弧度,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锯齿与蜈蚣扭动一般的舌头。 他松开手,断手掉入口中,鸟嘴狠狠闭上,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天台响起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咀嚼声,他的喉咙上下耸动,将断手咽了下去。 宁烨身体狠狠一颤,四肢如橡皮泥般交缠在一起,扭曲旋转,就像是厨师手里弹跳的面条,在跳一支无人理解的舞,肆意扭曲自己的身体。 “cutcutcutcutcut……” 他的脑袋疯狂乱颤,高频率地重复音节,好似不断回放的两帧录像画面。 “没有主人只能我收养你了啊!过来过来过来给你一个温暖热情的家,以后再也不用出来挨饿了哦。 好香,是妈妈的酱油炒饭,妈妈是什么?嘻嘻,好吃吧,只要好吃就好,咦咦咦咦咦咦——” 疯狂病态的呓语让邓明玉瞠目结舌,这时,两道绿油油的光线射在她刚刚长好的手上。 一道身影挡在她身前,李寻清眼神复杂地望着扭曲不成人形的宁烨,心中百感交集。 庞大的身影出现在最前方,魏磊冷哼一声,体型瞬间膨胀一圈,直接从两米变成接近三米。 大理石般壮硕根根盘虬的肌肉迅速失去颜色,露出里面的器官,他的鼻孔处喷出两道白色蒸汽,喷到地上,剧烈的高温使得碎石子极速升温,不停跳动。 剑客走到李寻清身旁,刀疤紧随其后,鄙夷地望着躲到远处的空转师。 江姝静站在角落,一副饶有兴致地表情,周围的怪物仿佛看不见她,却会自动绕开, 宁烨四肢极速翻卷回原形,发出舒爽的长叹,右手一转,手里多出一根黑色手杖。 遮天蔽日的乌鸦,巨型蚊蝇汇聚到他身后,贪婪地盯着前方的众人。 他脑袋歪向一旁,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透过缝隙看向心有余悸的邓明玉,面具里传出欲求不满,只剩下无尽空虚的笑声。 “猫有九条命,让我吃掉几条也是不要紧的吧。” 手杖噗嗤一声插进腰里,大风吹得黑袍猎猎作响,冰冷嗜血的目光快要从镜片里溢出。 他双手放在眼前比作相框,将众人笼罩其中。 “catch.” 第107章 掠血 轰! 无数黑漆漆的怪异生物不要命地直冲楼顶,顿时血液飙射,碎肢横飞。 一大团黑影从楼顶一跃而下,露出血红肌肉的巨人抱着一群人,从接近两百米的高空一跃而下。 他正面朝上,两手抓着一个黑袍男子放在胸口,男子一手朝上,一手朝侧方喷出强烈气流,极速从高空坠落而下。 呼呼的烈风在耳旁炸响,其他人只能躲在魏磊的胳膊怀里,忍受高压带来的强烈痛楚。 耳膜破裂,肢体被强行扭曲,脑海中一片嗡鸣,但他们强忍着不敢乱动。 任何异动都可能导致被气流扯到天上,而上方遮天蔽日的黑色大网以同样的速度紧随其后,落入其中必死无疑。 魏磊两颗空空的眼球转动,望向远方,看到附近最高但仍在下方的建筑后,便不顾空转师感受,抓住他朝上的手强行落下,朝侧方喷涌气流。 手臂手腕的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空转师痛叫一声,知晓是关键时刻,只得咬牙坚持。 魏磊暂时没管暴走的宁烨,手指点进他体内的超高浓度诅咒,应该能拖住好一阵子。 他向来只做表面君子,为的就是地方情况不明时背后下毒下绊子,只要能一击建立巨大优势,那么敌人就会被他不断放风筝骚扰削弱,直至可以一拳打死。 如果顺利的话,下水道反而能成为他们的优势。 房顶上,戴着鸟嘴面具的皮革兜帽人一动不动,镜片下的绿光忽闪忽闪。 仔细看去,他眼中的绿荧色瞳孔不断分裂成更小的瞳孔,无限分裂下如同窜动的蠕虫,迅速填满整个眼白,倒映着那个全身血红肌肉的人型背影从楼顶一跃而下。 忽的,他感觉体内有几股强烈的灼烧感,器官内脏急剧升温,烧到没有知觉。 宁烨跪倒在地,鸟嘴张开,吐出一口灼热的水蒸气,沾到地上瞬间便将石子表面烤成焦黑。 体内的灼热点就像是懒得寻找出口,以一种极其霸道的姿态,强行烧开他的骨骼器官和皮肉,从他体内出来。 噗噗噗噗! 皮革大衣鼓胀起来,又缩回去,上面多了几团鲜红的印记,衣摆下散出大量蒸汽。 鲜血混合着高温蒸汽从口中大鼓大鼓涌出,撒到地上已炙烤熟透。 几滴散发七彩荧光的奇异血珠从衣服里流出,落到地上。 周围的空气扭曲变形,散发令人不安的彩色光线,光是靠近这几滴血液便能感觉到被无数根细小针刺扎透皮肉,实际上是被辐射照射,细胞大量病变坏死。 宁烨状若疯魔,以头抢地,将地上的辐射血液连着地砖一起吃进嘴里,用泥土和石子包裹住血滴后强行咽进肚里。 他抱着肚子打滚哀嚎,浑身散发烤熟的白色蒸汽,带着微妙的熟肉味,夹杂美拉德反应下越发浓郁的微焦香气。 他强行闭上鸟嘴,将从胃里涌出的七彩血液和未消化的人类肢体强行咽下去,又不断啃食地板,将周围的地面啃的一片狼藉。 时间仅过去短短几秒,又仿佛过去了很久,他的体温从巅峰缓缓滑落,肚子高高鼓起,随后缓缓收缩,回到正常。 皮革长衣上长出细长湿滑的黑色毛发,分泌出散发恶臭的黑色黏液,将消化后的物质排除干净。 宁烨大口喘息,粗重的声音如同野兽,口水四溢落到地上,如此狼狈不堪。 “好吃……呼,呼……真好吃……” 啪嗒,啪嗒。 一双沾满鲜血的人类赤脚踩在乌鸦裂开的脑壳上,他恍若未觉,冒光的瞳孔中没有这双脚的踪影。 江姝静蹲下来,在他耳旁低语:“血在体型最大的猫体内,追上去吧。” 宁烨疑惑地抬起头,四处张望,什么也没看见,喃喃自语道:“是那只猫啊。” 突然,他转过头,与近在咫尺的江姝静贴脸对视,锋锐的鸟嘴毫无阻碍地划开她的头颅。 “你是哪只猫?” 江姝静发出尖叫,不断退后,双手捂住脸,指缝里流出红白之物。 过了一阵,她放下手,脸部完好如初,但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看向脑袋扭转超过90度的宁烨,直到现在仍然吓得浑身汗毛倒竖,止不住地颤抖。 冰冷锋利的鸟嘴面具给人一种森寒战栗的不安感,而面具下的也不再是人,而是比野兽更加残忍的,无法言说的未知生物。 嗡嗡嗡…… 头顶传来细小尖锐的嗡鸣声,江姝静忍不住缩起脖子,一只脸盆大小的蚊子落在宁烨肩上,两肢打理锐利的尖长口器。 江姝静瞳孔一缩,没想到还有一只漏网之鱼没有被抹掉脑海中她的形象。 “只有它能看见你,听见你的呼吸,感受你的温度,好奇怪。” 闷闷的声音里透露着疑惑,但想法与理智也只停留了一瞬,便被无法抵挡的,无底洞般的饥饿感冲得支离破碎。 他的身体瞬间崩溃为无数只老鼠,消失不见。 血淋淋的楼顶上,呼啸的大风将江姝静恐惧的喘息淹没,一切重回寂静。 嘭。 一团巨大的黑影撞破玻璃,摔进房间,滚了四五圈后直接撞在墙上,黑影抱着的人口中不要钱似的喷出鲜血。 魏磊只看了一眼,便确定是一间办公楼的房间,转瞬从墙上起身,抱人逃离,顺便带上门。 不能再飞了,速度快到他也感受到压力,真落地上,还没开打就只剩自己站着。 轰隆隆! 无数怪物冲破脆弱的玻璃,强行挤进狭小的房间,左冲右突,一时间全是嘎嘎的乌鸦叫声和让人耳朵发痒的昆虫翅膀扑棱声,重重叠加之下可以震裂耳膜。 而外面的怪物如同出现恶性bug的程序,无视建筑的承受能力,依然不断涌入。 吧嗒。 门锁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碎成两半,就在这一瞬间,怪物们横冲直撞,不要钱似的从门口疯狂涌出,填满楼道和所有房间。 轰隆隆! “嘎嘎嘎!” 嗡嗡嗡—— 紧急通道内,跑在后面邓明玉听到异响,抬头看去,一群苍蝇从楼梯缝隙直冲而下,尖叫道:“它们来了,快跑!” 空转师两手摊开,画出一个与通道平面等长宽的高压风墙,朝上方推去。 “叽!” 飞在最前的怪物冲势一缓,不到一瞬便被上方的怪物挤成酱汁肉沫。 但也仅仅挡住三秒,风墙便被更加庞大的力量强行压散,紧随而来的是另一堵风墙。 嗖。 一只苍蝇穿过无法看清的风墙缝隙,瞬间穿过一众人,没有丝毫减速,义无反顾地撞在下方某层的栏杆上,爆出粘稠污秽的绿色汁液,身体碎了一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下逃离。 一只穿着皮革手套的手从苍蝇碎尸中伸出,紧接着是另一只手,两手扒在地上,爬出一个浑身裹着透明黏液的人。 标志性的鸟嘴面具看向众人,宁烨站起身,热情地敞开胸怀道:“别怕生嘛,快到我这里来,有好吃的哦,尤其是你。” 他的目光放在魏磊身上,眼神贪婪暴虐。 “我可是很爱猫的。” 说罢,他俯下身子,朝众人极速冲来。 魏磊冷哼一声,右手食指在空中连点三下,宁烨迎头撞上,强大无比的力量刹那间透过衣物皮肉,打进他的眉心,心脏和肺部,将里面的器官震成肉泥。 宁烨浑身一颤,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魏磊冷哼一声,知晓宁烨真身不可能这么弱,正要跨过去,这具尸体的伤口里莫名散发出一股过于浓郁的诅咒气息的味道。 腐败,酸臭,腥气,憋闷,粪尿等等,汇聚在一起,名为不祥的味道。 魏磊心中警铃大作,没有丝毫犹豫,扑在尸体身上。 嘭!!! 紧急通道里闷雷炸响,魏磊身体猛地往上一突,又落回地面,地上被炸出一个直径接近两米的坑洞。 其余人被震得头晕脑花,耳膜胀痛伴随着强烈的蜂鸣,只能扶住墙壁或扶手才能保持站立。 嗤—— 大量绿色烟气从血红肌肉状态的魏磊身下冒出,他站起身,两只手怎么也抹不完脸上的液体,反而越来越多。 他的前半身被粘稠的绿色液体完全包裹,隐约能看出一张模糊的人脸在上面蠕动哀嚎,液体具有极其强烈的腐蚀性与毒性,试图破开他的皮肤。 “我靠,鹅蛋!” 刀疤瞪大眼睛惊呼出声,随后意识到什么,立即捂住嘴。 邦母(音译)在更高维度也是极其敏感的话题,说多了哪怕是主角也要被捕。 魏磊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张嘴吸气,他身上死死黏住的毒液与周围飘散的致命毒气像是有意识般,拼命地朝他嘴中涌入。 他来者不拒,全部吸入口中,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咔啦,咔啦。 头顶的巨型苍蝇纷纷从内部裂开,伸出宁烨的头和手脚,扒在周围的苍蝇身上,无视被风刃切开无数条深深的沟壑,疯狂地挤进风墙。 “这只是我的!” “我要这只。” “好大的胸肌。” “肌腿!肌腿!肌腿!” “我要吞下口罩猫的舌头。” “肉肉肉肉肉——” 空转师额头流下一滴冷汗,他的两条手臂仿佛在抵抗一股无形的力量,缓慢地向外翻动,关节嘎吱作响。 李寻清一把抓住邓明玉,邓明玉看到她手机上的文字,急忙喊道:“风墙打开一条缝隙,魏磊你打爆一只,其他的应该也会炸,我们跳下去死不了。” 魏磊走上前,凝重道:“照做吧。” “好!” 空转师紧咬牙齿,勉强吐出音节,放松手上的力道,风墙中间顿时露出一个大裂缝,数之不尽的鸟嘴兜帽从中间爬出来。 他心中大急,正要合上风墙,只见魏磊两只手成爪化成虚影,虎虎生风,朝头顶掉下的人群点去。 他们甚至没有看清什么东西打在身上,便被一股巨力猛地打了回去,比下来的速度快了无数倍。 其余的宁烨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刚下去的宁烨又被打了回来。 轰隆。 一名警员听到远处传来的震荡回响的轰鸣,两手放在腰间随时准备抽枪,他转头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一栋高楼大厦中间靠上的位置冒出滚滚绿烟,不断有玻璃墙皮脱落,从高空掉下。 其他警员纷纷走上前,抬头望着远处的景象,其中一人咽下口水,问道:“刚我就看见了,天上的怪物都往那边飞,现在又发生爆炸,绿色……是毒气鹅蛋?生化武器袭击?” 旁边一人直接给他一巴掌,呵道:“少说两句,还嫌不够乱是吧。” 他赶忙闭上嘴,不敢多说。 一名中年警员拍打警车车门,吸引他们的注意,说道: “我们已经成功撤离群众,封锁区域有相应部门处理,我们要确保的就是不要给他们添麻烦,防止一切可能的麻烦进入封锁区域影响他们的工作。” “明白。” 众人应和,一开始的警员凝视那栋高楼,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应对这种天灾级别的灾难。 真的能解决么? 心里涌出莫名的不安,他拿出手机,给母亲发送短信。 “妈,你们还好吧?” 过去许久没有回复,警员心急如焚,就在这时,一条消息弹过来。 “好的很呀,怎么了儿子?” 警员顿时松了一口气,打字发送。 “没事,妈,下次直接发语音消息吧,你这么久不发消息我都害怕。” “嗯嗯[爱心]” 他又想了想,问道:“诗诗还好吗?刚结婚我就出勤了,现在还没回过家。” 消息发出后过去许久,母亲发来一大段文字。 “你还记得你媳妇啊,和你谈了这么久,终于结婚了,结果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人又不见,知道婚礼对一个女孩子意味着什么吗?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人家小姑娘哪受得了,每天以泪洗面。” 警员赶紧告饶,“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不是没办法么,百姓安危,帝国需要,我必须顶上啊,那这样妈,我给她发个两百的红包,等我回来好好补偿。” 说罢,他痛心疾首地把一部分私房钱发给了新婚妻子,还说了一大段甜言蜜语。 家里一直是母亲把持财政大权,也多亏了母亲不顾反对,花掉大半积蓄提前买了大批生活必需品,在偏远城区租了一套房,他们家才在这场灾难中比其他普通人好过许多。 母亲得意洋洋地数落他们父子俩,数落是形式,主要是吹嘘。 要不是她加了一个高官小三的微讯,为了八卦跟人家好好打交道,因此城市封锁时收到消息,囤积物资,否则现在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妻子收款后,对他一阵嘘寒问暖,不断询问外面的情况,警员安抚了好一阵才消停。 出乎意料的是,母亲又发来一条消息。 “两百块打发谁呢,这是你老婆,不是你仇人。” 警员愣了一秒,只得回道:“那妈你要我拿多少?” “是我要你拿?是你要用多少来补偿她!” 警员想了许久,长叹气,把剩下的私房钱全转给了妻子。 妻子理所当然地发出疑惑,警员解释他妈觉得实在对不起你,所以他把钱都发给你了。 妻子哭笑不得,温柔安慰,警员心里宽慰许多,这钱给了也是舒心啊。 放下手机,妻子蹲坐在厕所的小板凳上,把手机放到一边,用力搓洗衣物。 厕所没开灯光,全靠门外走廊的灯提供光源。 妻子披头散发,一身洁白如雪的长裙,不停搓洗手中一半红一半白的衣服,盆里的水已经被洗得红到发黑。 厕所的一边被帘布挡住,后面的浴缸被换成冰柜。 周围摆满了冷冻的食物,现在都已经解冻融化,散发淡淡的臭味。 妻子瞥了一眼帘布,苍白怔然的脸色霎时间转为狰狞,手上越发用力,衣服被撕扯烂掉也恍若未觉。 她嘴里不停嘀咕什么,入了魔似的,不停搓洗衣物,仿佛自己就是那件衣服,要把里面的污秽揉搓出来,重新回到洁白的样子,但是怎么也搓不干净。 走廊上的光线渐渐黯淡下去,低头洗衣的她没有注意到,帘布上多了两道黑影,直直站着,身影僵硬。 就好像被冻住一样。 第108章 陀螺 轰轰轰轰轰!!! 大楼内,连锁爆炸将周围的一切炸为虚无,魏磊护住其他人,头顶的冲击波打在背上,他甚至无法抵抗,身体冲破一层层楼梯,极速朝下方坠落。 砰——砰——砰—— 坚硬的一层层地板像是纸糊的,被他庞大的身躯撞碎,眼看不到十几层就要落地,他腰间力量狠狠一拧,身体翻转过来,将众人护在上面。 咚! 地面骤然砸出深坑,周围满是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纹,上方紧跟着掉下来大片灰尘石土和建筑材料。 李寻清脑袋顺势砸在魏磊胸膛上,脖子猛地一扭,只听到脖子里面嘎哒一声,眼眸瞬间失去光芒,颈椎断成两半。 过了两秒,断裂的颈椎重新接好,眼神恢复神采,她一手扶脖左右扭动,忽然感到有些不对。 她不安地抚摸脖颈前边,微微有一点凸起,里面似乎多了圆圆的硬物。 喉结? 李寻清默默放下手,不再多想,身体的异化带来的不仅仅是外形的改变,力量也会有足以让人不安的大幅提升。 旁边的邓明玉干脆脖子断成两半,这个部位似乎比普通人还要脆弱,但恢复的比李寻清更快,皮肉飞速黏连合上。 她一言不发站在一旁,调整好脖子的位置,裹紧围巾。 空转师似乎没有任何问题,飘然起身,从容落地。 至于剑客和刀疤,他俩被摔到坑外,身形惨不忍睹,但也很快恢复过来。 滴滴滴。 鲜血淋漓的剑客从裤兜里掏出完好无损的军工级砖块手机。 “喂,大姐,有事赶紧说。” “啥玩意儿,你开飞机?直升机吧,啥?真客机?” “嘎!嘎!嘎!” 嗡—— 众人猛地抬头,乌鸦和蚊子穿过浓厚的毒烟,如五彩斑斓的黑色油漆将回转环绕的楼梯一分为二,他们不敢犹豫,继续逃亡。 “我们到底去哪里?”刀疤大喊。 魏磊没有回答,一脚踏在楼外的地面上,扫视一圈,看见马路边上的排水篦(bi)子,立马调转方向冲刺。 厚重的石头栅栏被胡萝卜粗的手指塞进孔洞,一把拉起,魏磊随手把它甩到地上,刀疤捏着鼻子念叨:“下去干啥,下水道不是一堆老鼠?” “也许还有别的。”魏磊面色平静,继续说道:“我想办法削弱了地下宁烨的小宠物,不知道有没有辐射到这里,但总比外面四面楚歌强。” 邓明玉“啊”了一声,说道:“宁烨没追过来,可能本体也在下面,老鼠多的地方。” “也许吧。”魏磊不置可否,看到怪物从大楼里出来,便喝道:“抓紧。” 一伙人跳进下水沟,趴在污水秽泥里前进,魏磊体内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骨声,身体骤然缩小两圈。 他脚尖轻点石砖边缘,使出一股巧劲,跳入井中,飞到空中的石砖旋转翻飞,正正好好落在缺口上。 嗡—— 乌泱泱的怪物在石砖上方飞舞,汇聚成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黑球,但没有一只下去,回到天上鸟兽群散。 它们属于天空,地下的世界自有它兽。 嘀嗒……嘀嗒…… 下水道墙壁上的污水渍汇聚成水滴,从头顶落下。 得益于十年前的洪涝灾害,地下系统得到了全面扩张升级。 里面勉强可以通人,稍微高点的则要低头垂肩。 下水道内的空气中无时无刻不充斥着繁杂无序的恶臭,大便的浓臭,尿液的骚味,食物腐败变质的异味,苔藓的腥味,这里的每一滴混浊污黑的水都凝结着味道的精华。 空转师低头抬脚,看着从脚下飞速爬走的几只蟑螂,还有从母蟑螂体内踩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蟑螂,与脚底黏着的十几粒老鼠屎,食道狠狠一抽,扶住湿滑的墙壁呕吐。 “唔,呕——” 好不容易吐了个干净,擦掉嘴角的黏液,一股极强的屎味扑鼻而来,他呆呆地看着手套上黏的老鼠屎,强忍恶心用另一只手擦掉,心里有股想哭的冲动,深呼吸两口气才压下来。 他第一次杀人就是送人上天,傻呆呆在下面抬头看着,然后被黏糊糊的血和大便淋了一层又一层,怎么也洗不干净,从此还多了一点洁癖,杀人灭口总要全副武装。 同时开发出了骤反空杀,和真空包装有异曲同工之妙,区别是一个装的各类保质保鲜的东西,另一个装的人血混合有机肥。 刀疤注意到他的异状,拿他一屁股摔下来时拍了黑色污水的手拍打他的肩膀,笑嘻嘻道:“你还怕这玩意儿啊,以前没被打出过屎来?家中常备婴儿纸尿裤知不知道。” 除了魏磊,其他人脸色一变,纷纷看向他,眼中带着不善。 剑客立马抽了他一耳光,朝其他人鞠躬道歉,“对不起,他嘴巴太臭,我让他少说话。” 这时他想起来向阳的话,赶忙说道:“向阳小姐她正开飞机赶来,她有办法把飞机武器化,威力应该很大。” 魏磊挑眉,“应该?” 剑客耸耸肩膀,“我也不知道被一架飞机撞是什么感觉。” 魏磊沉吟片刻,果断道:“看情况,如果能控制住宁烨,可以联系向阳撞向指定地点,如果来不及或者没有条件就算了。” 这时邓明玉后知后觉,来回转头,这里虽然脏了点,黑了点,臭了点,但意外的很是安静,疑惑道:“诶,怎么这里没有耗子什么的?” 魏磊没有卖关子,解答道:“我在自来水厂的下水管道里滴了几滴血,那些怪物应该都往那边去了。” “那么……”空转师看向没有尽头,四通八达杂乱无序的下水管道,“我们要面对的,只剩下盯上你的宁烨?” 李寻清举起手机,播放温柔女声,“不要放松警惕。虽然他没有到四阶,但下河市的受害者都被转化成诅咒气息,保存在他体内,存储量无法预估。 从药补的原理来看,他的诅咒气息补充远远超过复活所需,导致醒来后神志不清。 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次摧毁他的本体,把多余的诅咒气息消耗掉,他的理智应该会恢复过来。” 其他人点点头,表示明白,李寻清正要收起手机,没想到手机继续播放语音消息,女声高亢嘹亮,充满激情。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被他吃掉,被他吃掉,被他吃掉,被他吃掉……” 李寻清心里一寒,把手机甩到远处,吧嗒一声摔到地上,似乎摔坏了,不停重复念一个字。 “吃吃吃吃吃……” 一只穿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捡起手机,回到黑暗中。 里面的人狠狠一吸,闻到人肉的芬芳,死死捂住嘴,不让任何一丝味道逃出体内。 “我找你们找的好苦啊……” 哀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如泣如诉,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两道绿光在黑暗中点亮,戴着鸟嘴面具的黑袍男子缓缓走出,每一步都踏在众人心头,两片镜框内只有深入骨髓的黑暗,那黑洞仿佛要把人吸进去。 庞大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空气扭曲,旋转,宛如漩涡。 魏磊不得不站在最前,抵挡他自然发散,仿佛无穷无尽的辐射。 “我明白,我明白,放一块奶酪骗走老鼠,谁愿意被吃呢,鸟吃鱼,鱼吃虾,生来如此,一成不变,无聊的像肥皂剧。 你们一定觉得我疯了,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我为什么要与众不同,我为什么要有所改变,变得不像我,变得不是我。 可我没有疯,你们也没有自认为的正常。” 宁烨举起一根手指,伸进空气漩涡,随着旋转的节奏摇晃手指,摇晃……摇晃…… “我来告诉你们疯狂的定义,疯狂,就是一只不断旋转的陀螺,旋转到死亡的那一刻,仍止步不前,却一厢情愿,期待结果有所改变。” “无论我往哪里看,无论我在哪里看,全都是同样的人,做同样的事,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做完全一样的事,认为这一次,结果会有所改变。 我不会犯错了,这次一定可以。 不不不,求你了,你看,就差一点,就一点,这次一定会不一样。 已经走了这么远,怎么能半途而废?绝对是最后一次。 等等,我在看什么?一只陀螺,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以为离终点只差一步之遥。 只要你们朝同一个方向旋转,一切都被抛之脑后,无论我走了多远,在你们眼里都是过眼云烟。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1】 黑暗的下水道安静下来,只有头顶的水滴滴在地上的吧嗒声。 魏磊无声地笑了笑,恢复原态,平静道:“自怨自艾,惺惺作态,不服就打,打不过就怂,强了再打,哪那么多废话。” “呵呵……” 宁烨缓缓退入黑暗,只能看到肃穆惨白的鸟嘴面具。 “不如进我的肚子,让我带你们看看我的世界。” 【1】《孤岛惊魂3》反派vaas台词.[化用] 第109章 朝凤 咔咔。 面具张开鸟嘴,露出里面丑陋不堪的锯齿和蠕动的舌头。 魏磊似有所觉,目光边缘察觉到脚前钻出一根粗壮坚硬的黑色尖锐物体,他猛然抬头,无形的黑暗中,一排更深沉的漆黑巨齿猛然咬下。 嘭! 两根牙齿咬在魏磊手上,爆出一连串的火花,他一脸平静,身体膨胀到两米五,泰山压顶的巨大压力扛在身上,恍若无物。 “嘶~” 脚下钻出六条黑蛇,紧紧缠绕他的身体,蛇身猛然一紧,试图将他绞成碎骨烂肉。 不曾想包裹住的并非肉身凡躯,魏磊气沉丹田,全身刀枪不入的肌肉瞬间膨胀一圈,与向里的力量碰撞,黑蛇发出痛苦的嘶吼,尽数断裂。 “啊!” “该死。” 其他人就不像他一样轻松惬意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悄无声息包围了这里,其中参杂的微量诅咒让黑暗如同活鱼一般游动,吞噬掉存在的一切光线。 身形轨迹难以追踪的黑蛇,会从视野盲区的黑暗中突然窜出,完全来不及反应。 李寻清咳出大口血痰,左手自动断裂,被她扔到远处,左手五指站立,朝远处飞速爬走,吸引群蛇的注意力。 邓明玉试图用吊绳掏出魔爪,没想到头顶也钻出数条黑蛇,上下两边各自笼罩住她的半边身体。 就在她深陷绝望之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一股无形气流在她与黑蛇之间强行鼓胀开来。 “噗。” 邓明玉不要钱似的大口喷血,腹部几乎塌陷成馅饼。 群蟒重新缠绕之时,一只手从缝隙里伸进来,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拽,她感觉脸上划过滑溜溜冰冰凉凉的触感,紧接着身体周围的紧缚感顿时一松。 空转师随手把奄奄一息的邓明玉扔到一旁,眼睁睁看着剑客和刀疤被黑蛇包在一起,无动于衷。 一不认识,二不是香香软软的妹子,生死随缘。 从黑蛇的嘶叫和包围内的鼓动来看,估计脱困问题不大。 而在他看不到的背后,黑暗中伸出一双戴着皮革手套的手。 手心的皮革自动朝两边裂开,钻出一颗肉瘤鼠头。 两只手离他越来越近,鼠头躁动不安,嘴角强行撕裂到脑后,血盆大口几乎覆盖了整颗鼠头。 空转师似有所觉,正要回头,就在这时,两只手径直摸在他的腰间,轻抚上滑,就像是恋人的爱抚。 被摸过的部位皮肉消失不见,露出血淋淋的内脏和骨架。 空转师猛地一个激灵,撕心裂肺的痛楚与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血脉偾张,几乎无法控制身体。 他本能在周身爆发出混乱强烈的气流,那双手顿时窜回黑暗不见踪影。 空转师突然意识到什么,大急道:“救人!” 邓明玉被喷发的气流吹到空中,迷离的眼神望着不断旋转的神秘黑暗,愈加头晕目眩,仿佛要被黑暗吞噬。 上下左右钻出无数条冰冷嗜血的黑蛇,其中一条冲在最前,颜色更加深沉,眼眸泛起淡淡的绿光。 “找到了。” 三根钢管粗细的手指掐住这只绿眼黑蛇的七寸,其他黑蛇发出刺耳的尖叫,缩回黑暗。 刀疤和剑客终于脱困,此时刀疤样貌大变,身上多了一具厚厚的荆棘铠甲,口中不断重重吐出白色烟气。 他怀里是被刺得满是血洞的剑客,鲜血的芬芳钻入鼻孔,剑客就像是磁铁一样,他怎么也无法甩开,只想把他砍成烂泥才能发泄胸口中的熊熊火焰。 “你……松开。” 剑客勉强开口,刀疤如梦初醒,立马松手,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迷茫。 十多米长的绿眼黑蛇不断挣扎,那三根手指如同一座五指山,怎么也逃不出去,身子绑在水桶粗的手臂上,细得像是纹身。 魏磊一只手扛住头顶的巨口,风轻云淡地将它捏到面前,黑蛇张开腥臭大口,尖牙喷出脓绿的毒液,喷了魏磊一脸。 毒液接触到表皮的一瞬间激发出大量气体,强烈的腐蚀性试图烧开他的皮肤,却丝毫未见伤口。 魏磊伸出又粗又长的舌头,舔掉嘴角的毒液,里面蕴藏的精纯诅咒令他深深着迷。 他一口咬住蛇头,蛇身拼了命地疯狂窜动,他嘴角扬起狰狞的弧度,狠狠扭动头颅,活生生将蛇头一口咬下。 大手抓起还在挣扎的蛇身,三两下便被他吃进嘴里,与蛇头汇合。 咕咚。 魏磊回头看向凝固在黑暗中的鸟嘴面具,心里愈发笃定,顿感无趣。 “拥有几乎无限的诅咒气息,却只能发挥三阶的实力,对单更是只有三阶一段的力量。” 他右脚猛踏,堪比猛犸巨象的力量将地上的漆黑尖牙踩碎,双手扒在头顶上用力一撕。 刺啦。 上方咬合的牙齿被撕得四分五裂,散入黑暗。 “太弱了,实在太弱了。” 魏磊面色平静,不疾不徐靠近鸟嘴面具,笃笃的脚步声仿佛存在某种韵律,心脏跳动频率被强行与之合拍,那怎么也吐不出口的痛楚能让人躁动发狂。 “主教?暴走?这点实力就敢出来显摆自己的存在感,贻笑大方。” 噌。 魏磊脚步一停,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他抬起右手,小拇指上破开一道伤口,露出里面粉嫩的肉和星星点点的血迹。 固若金汤的防御被轻易突破,就像是在用chef knief(西式厨师刀)切一块黄油。 冰冷诡异的鸟嘴面具,那深邃漆黑的镜框直直盯着他,没有丝毫变化。 他环视四周,诡谲游动的黑暗包裹住这里的一切,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又像是错觉。 “有趣。” 魏磊提气凝神,五感提高到极致,身体尽可能放松下来。 “下午好,朋友们!我是主持人男主持!” “下午好!我是主持人女主持!”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对年轻男女热情标准的普通话,声音隔着一层膜,夹杂微微的电子噪音,像是从收音机里播出的广播电台。 “我们的节目时隔多年终于回来了,是不是很想念大家?” “是啊,我们都很想念大家,这一次,我们将带来期待已久的经典内容!” 两人的声音不知来源,回荡在空空荡荡的下水道内,冰冷的温度与热情的语气格格不入,听得瘆人。 魏磊心里有些不安,一步一步缓缓后退,靠近众人。 “那就是——” 男声停顿一瞬,与女声齐声道: “老鹰捉小鸡!” 咚! 魏磊心里咯噔一声,大喝道:“到我身后!别乱跑!” 电台背景音乐霎时间换成了尖锐急促的小提琴、小号与扭曲阴森的大提琴,搭配疯狂敲打的细密鼓点,恐怖感被急剧拉升到巅峰。 众人心中警铃大作,汗毛倒竖,拼尽全力跑到魏磊身后。 男主扯着嗓子点评道:“小鸡们很有活力啊!母鸡强壮好斗,为了保护小鸡更会不留余力,可是给老鹰出了个难题。” 女主持接上话头,“但老鹰绝不会善罢甘休,鲜嫩多汁的小鸡,醇香敦厚的老母鸡,无论哪一只它都不想放过。” “没错,它们不知道老鹰在哪,只要从最后一个开始吃就好,防御最薄弱,更会自乱阵脚。” “可以看到老鹰目光灼灼盯着老母鸡,看样子老母鸡才是它的最终目标。” “呵呵,我可是好久没有喝炖窝汤了,你呢?” “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记得,自从大学后杀流浪猫都是一窝一窝杀,做成鲜肉汤,感谢每一位虚伪自私的大学生!” “我已经忍不了了,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 “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 铺天盖地的喊叫与毛骨悚然的音乐无孔不入,焦虑,恐惧,犹疑在众人心中悄无声息地滋生。 李寻清不再犹豫,理清思路后摘下口罩,用嘶哑难听的雌雄同音道:“电台静音。” 刀疤只听到嗡的一声,脑瓜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往上飞飞飞。 心中的杂念被清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念头。 「电台静音」 怎么静音? 他一脸迷茫,对于未知的指令完全免疫,其余人也都是他那副表情。 电台此时像是信号被屏蔽,只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不……怕……技……调……滋滋……” 吧嗒。 按钮响动,周围彻底安静,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的那一刻,魏磊感觉被一股森然的杀机死死锁定,山崩海啸的庞大压力凭空出现,扑面而来。 他冷哼一声,身体瞬间从两米五膨胀到三米,皮肤透明硬质化,左脚向前猛踏,深深踩进地里,爆出一圈气浪,右手握拳,身体向后蓄力,绷紧到极限的瞬间连带腰部扭旋,猛然轰出。 砰砰砰! 拳头接触空气,夸张的高压扭曲了周围的景象,接连爆出三圈气旋,甚至与空气摩擦,燃起一串火花,无数飞尘碎石被拳头周围坍缩的真空吸起,宛如真空黑洞。 一条纤长的黑色大手从黑暗中极速冲出,抓住他的拳头,靠近的过程中不断被高压挤成肉沫骨渣,榨出大量血水,又瞬间恢复,崩溃了十余次才握住拳头,霎时间崩溃速度翻了一番。 “不自量力。” 魏磊一脸狞笑,以雷霆之势将汇聚的力量强行碾压过去。 这一瞬间,对方的身体被无法抵挡的高压吸力极速吸引,又瞬间被碾成肉泥。 魏磊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他身前的碎肉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这不是被丢弃的部分,而是对方不断恢复的身体,崩溃的速度不断减缓。 里面是什么东西? 深沉的黑暗中传来野兽粗重贪婪的喘息,那声音的来源…… 三米的魏磊缓缓抬头。 一只五米高的巨大鸟型生物从黑暗中显形。 鸟型生物体态修长,一身墨绿渐变漆黑的羽毛,羽毛纹路里数不清的痛苦哀嚎的灵魂挤在一起扭曲蠕动。 羽毛下是一层光滑的蛇鳞,腹部张开,两边长满了狰狞崎岖的啮齿,露出里面混乱无序的消化系统。 口器长在胃袋上,喷出具有强烈腐蚀性的胃酸,就像是里面插上大量刀片的巨型绞肉机。 胸口处长着一只人类的嘴,吐出黑色蛛网,凝结成手,抓住魏磊的拳头。 它的脖颈内长出三条纤长的脖子,脖子上是三颗惨白的鸟兽头骨,随着喘息大口大口流出脓绿粘稠的涎液。 身上的六根肉翅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球,眼眸中心的孔洞喷出带有强烈致幻与安定成分的粉末。 无数黑蛆虬结纠缠出它的腿脚,尾部伸出十二条十余米长的甲壳蝎尾。 这只鸟型生物展现出一种极具冲击性的,畸形丑陋的异样美感,赤裸裸的侵略性与攻击性让它有着无与伦比的恐怖压迫感。 魏磊痴痴望着它,加上空气中微不可见的迷幻毒气,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小了。 带着皮质手套的蛛丝瞬间坚硬如铁,力气猛然暴增,握着他的拳头朝面门狠狠砸去。 唰—— 魏磊仿佛预知般提前侧头,躲开致命一击,眼神刹那间恢复清明,怒目圆睁,扯住失衡无力的蛛丝冲向怪鸟,左手成刀,朝腹部狠狠刺去。 “啊啊啊!!!” 他怒吼咆哮,左手噗嗤一声捅进鸟腹,整条手臂没入其中,疯狂搅碎里面的一切。 鸟型生物静静站立,俯视下方的人类,胸口的人嘴咬断蛛丝,露出平静的笑意。 “本体弱得可以?” 魏磊瞳孔骤然一缩,记忆回到第一次见到宁烨的时候,为了试探他的能力,出言不逊,事后随意评价的这句话。 他一脸凝重,看向那张嘴,缓缓说道:“你醒了?” 人嘴轻佻愉悦地说道:“呵呵,是「我们」,而不是「他」。” “对了,你的小鸡们呢?” 听到这句话,魏磊立即抽回手臂,脚尖连点三下向后方急退,直到感觉安全了才分心看向众人。 蛛网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化为半实半虚的物质,穿过他们的身体,挂在空中。 无论是空转师的风,还是刀疤的刀,邓明玉的吊死绳,亦或是剑客与李寻清的精神攻击,都无法对它造成影响,只能被动承受寄生蚕食的伤害。 丝线规律地律动,每一次鼓动,就会从他们体内抽出肉汁,身体明显缩小一圈。 抽吸的肉质顺着蛛丝流入鸟嘴面具后,鸟嘴面具缓缓漂浮,戴在怪鸟胸前的人类口器上。 魏磊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愤怒,平静的抬起右手,说道: “我们在下水道,无论你用诅咒制造了多大的空间,物质上我们依然在狭窄闭塞的下水道,囚禁在牢笼里的鸟怎么也张不开翅膀。” 没人回应。 “这里是我为你选好的坟墓,爬出来,我们再打一场。” 说罢,他汇聚全身诅咒气息流入右手的两根手指,手指皮肉,骨骼,神经逐层化为透明。 一滴银色从里面渗出,这一刻,魏磊瞬间突破三阶,来到四阶一段,他脸色涨红到发紫,青筋暴起,肉身无法承受强大的力量,吹气球似的极速膨胀,长出硕大的肌肉瘤。 双眼的毛细血管破裂,眼白猩红,他一脸狞笑,狠狠打了一个响指。 哒。 噌—— 魏磊瞬间抱住众人消失,无视头顶坚实的土地强行突破逃离。 一丝晶莹的火花在空中绽放,这一次没了真空,在四阶诅咒气息的疯狂助燃下急剧膨胀,和下水道内的瘴气接触,点燃。 怪鸟的三头发出刺耳的嘎嘎叫声,想要张开翅膀,然而下一瞬—— 轰隆隆!!! 第110章 xiii∞death 下河市的一处偏僻城区,一辆朴实无华的老旧面包车行驶在路上。 面包车无法从窗户看到里面,车速均匀,在空无一车的道路上可以说有些缓慢。 好在它所在的地方没什么怪物,即使被注意到了,也能立马加速将怪物甩下。 过去许久,面包车开到一处无人老宅的院子里,后车门打开,一群全副武装,配备枪支的壮汉鱼贯而出,迅速进入老宅内静谧行动。 “客厅安全。” “卧室安全。” “茅房安全。” “厨房安全。” 所有人员迅速在客厅集结,两名成员确认无碍后爬上屋顶,一人警戒,一人拿出望远镜看向远处的一处厂房。 厂房表面有大量铁锈,附近只有几个破旧废弃的木房子,周围杂草丛生,像是弃置有一段时间的建筑。 成员一边看望远镜,一边拿出对讲机汇报。 房顶下的领头默默听完他的汇报,从脚边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地形图。 这时对讲机再次响起,“a队,我是b队,我队未找到入口,你们那边有发现吗?” 领头按住语音键,“b队,我是a队,厂房西南角侧面有特殊纹路,疑似入口。” “……能确定吗?可否远程排除非入口或陷阱的可能?我们不能失败。” 领头犹豫不到一秒,回复道:“无法远程排除,时间紧迫,敌方情况不明,不能再耽搁,按照原计划执行任务。” “收到,我队会用微型炸药强行突击,注意时机。” 领头放下对讲机,看向周围队员,“各位,准备行动。” “是。” 厂房内,大量生活用品,饮用水等物资堆积如山,周围摆满空调低温制冷,厂房角落还有一间冰库。 冰库对角的角落,有两个人正躺在垫子上刷手机,手机充电线连着墙上的插座。 一人腿上穿毛裤,百无聊赖的看小说,长叹一口气,说道:“好无聊,明天就有人来了吧?” “嗯呢。”另一人干脆穿了件棉袄,他全神贯注,突然坐起身,两手疯狂操作,准备从重重包围中逃脱。 砰砰砰! 毛裤男立马抄起地上的面罩,从垫子上跳起来,却看到入口闯进一群手持枪械的武警,赶忙举手投降。 “该死的,谁啊,等会儿。” 棉袄男双手手指甩出幻影,从数只小队的枪火雷阵中极限逃生,躲到石头后面回血,这才抬眼看了下情况。 这一看,一群神色冰冷的大汉将他团团包围,攥紧的手机便从手里掉下来。 “我靠,不是游戏里的声啊。”他后知后觉,举手投降,几名队员面面相觑,有些无奈。 爆破突击的b队毁掉了所有监控,顺利汇合,看到满仓崭新无尘的物资,所有人脸色涨红到泛青,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两队领头互相看了一眼,随即看向逮捕的两人,那两人浑身一激灵,纷纷大喊:“我招!我都招!” 两人被分开审讯,大致确认情报无误后,毛裤男小心翼翼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说说来路,也许咱们是一边的呢。” 说到这里,他将之前不断暗示的内容完整摆到台面上,“我们的来路你们可能不知道,但无论你们是天上飞的,还是地里游的,我们后面的人都认识,都能管,除非你们是皇帝陛下的人,否则大家都是一路的。” 一名队员突然冲出来,抓住他的领口高高拽起,他赶忙摆手道:“我错了我错了,别动手。” 队员阴沉低吼:“你们把我们经营多年的城市毁了,现在却说是一路的?” “诶。” a队领头拍拍他的肩膀,队员狠狠瞪了毛裤男一眼,松开手退了回去。 毛裤男倒在地上,心有余悸,低下头不敢说话。 “抬头。” a队蹲下身,等那人抬起头时,他露出奇怪的笑容,拿起一只地上皱皱巴巴的脏面罩,戴在自己头上。 打游戏那人两眼突出眼眶,只觉大事不妙,刚要开口,脖子前闪过冰冷的刀光。 “呃……呃……”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痛苦死去,面色青紫,狰狞扭曲。 四名队员出列处理尸体,两队领头对讲机指挥司机开车前来,其余人配合装运物资。 b队领头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毛裤男的袖口,随口用十分担忧的语气说道:“辉哥让我们黑吃黑,没问题吧?” a队领头吐了口唾沫,一脸冷笑,“天高皇帝远,还能管到我们头上?这群狗东西把辉哥这么多年的经营毁了,我们不拿点利息,岂不是白干了。” 两人又聊了点其他的,直到尸体被搬出厂房,他们表情才放松下来,沉默不语地看着一袋一袋物资被搬进车里。 “回不了头了。” b队领队突然开口。 a队领队面无表情,许久没有回复,只是看着载满希望的面包车驶向远方。 这份希望有价,但至少比其他所有物资的价格更低,份量更大,能给百姓一条活路。 …… “人齐了?” “齐了。” 从指挥室出来的陈光接过助手递来的文件,简单看过后,走出市政厅,上了一辆朴实无华的老车,缓缓驶离,来到不远处的一家老旧宾馆门口。 宾馆大门紧闭,助手拉开侧门,带陈光上楼,来到靠楼梯的201房。 房门打开,房间被一群穿盔戴甲的壮汉完全填满,所有人在门外传来脚步声的瞬间,便默不作声地看向门口。 推门而入的助手被这群人严肃冰冷的目光盯的呼吸一窒,赶忙站到一边。 陈光神色如常,没有丝毫畏惧地扫视一圈,笑道:“如果不是仔细筛选过,我都觉得你们年纪都和我一般大,当然,两位队长和我差不多年纪。” 没人说话,气氛依旧沉闷,所有人沉默地看着他。 不到四十的陈光形容槁枯,头发白了小半,状态虚浮,更像是六七十岁的人。 他停顿了一会,说道:“你们是否困惑,这场灾难到底从何而起,那些怪物是哪里来的。” 依旧是沉默,但所有人的眼神都有变化。 “用你们可以理解的话来说,一个名为‘邪教’的反社会组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自己邪教,总之他们研发了一种生化武器,投放到这座城市。” “不可能。”有人突然起身反驳,“哪来的资金,哪来的研发人员,公然向帝国开战,全都不要命了?” 回应他的,是陈光漠然的眼神,那麻木不仁的冰冷让他不寒而栗。 “投放到下河市,应该是帝国与邪教共同协商的结果。” 轰! 屋里的大汉全都蹦起来,一时间全是质疑与不信任,吵闹声快要突破房顶,已经有人准备离开这场闹剧。 陈光高高举起手机,点击播放键。 嘟。 “陈市长,呵呵,临危受命,卓尔不凡啊。” 屋里霎时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台手机上。 “我是陈秘书,五百年前我们可是一家人。呵呵,不用打听我是谁,能打通你的电话,就能证明我不是什么底层牢百姓。 半小时后,一个叫周启博的人会过来,接管你们的物资,他由帝国任命,帝国管理,你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看到他的中枢委任书就明白了。 物资管理,运输,定价,都由周启博任命和管理,只有中枢有干涉权。 言至于此,好自为之。” 滴。 陈光放下手机,说道:“类似的电话,我接了十一通,指挥室里的其他人都接到过,时间紧迫,就不给你们放了。” 屋内一片死寂,有人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是你……” “所以你上帝国新闻,说的是假消息?”一名中年大汉打断他的话,问道。 陈光打开手机短信,展示给他,“未知号码发来的稿子,无法追踪。” 中年大汉看过后,神色不变,沉声说道:“物价飞涨我们都知道,本来以为是物资紧缺,但你目前仍然没有给出实际的证据,证明你不是背后搞事的人,或是其中之一。” 陈光安抚道:“别急,听我说完。” 等没人躁动了,他继续说道:“这个周启博是黑手套里最大的负责人,还有大量本地官员作为分销商。 他们的资金分散流入大量挂名或不记名账户,转进西大陆周边多个小国的洗钱公司,拍卖行或银行,洗白后打入安全的不记名账户。” 说到这里,陈光吸了一口气,众人以为他已经说完了,没想到他语气平缓继续说道: “这些不记名账户归属于白手套,也就是前往邻省金摩市参加经济民生论坛的官员学者等人的账户。 至于他们提走属于自己和黑手套的分成后,剩下的钱如何进入更上层的口袋,我就不清楚了。” “嘶——” 屋里一片倒吸冷气,有人忍不住发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陈光自嘲地笑了笑,“我之前是市长金武辉的秘书,像我这样没有背景的人,只能主动献出把柄,负责其中一条洗钱线,才能上位秘书,有竞争市长位子的可能。” 场面沉寂了一阵,另一位中年大汉说道:“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别急。”陈光抬手,“我已经完了,下河市数万民众的冤魂都会算在我的头上,垄断贪污的罪名也一样。” “但是。”他眼里燃起怒火,“我愧对死去的民众,我死不足惜,可我绝不接受被安上垄断贪污的罪名,也绝不接受大量百姓仅仅一个星期,在现代社会的发达城市,进入大规模饥荒的现状。” 他手指向一个个沉默的,看上去年纪很大的年轻人,“你们都收到过百姓的支援,巧克力,牛奶,面包,糖果,水果,饮料,他们从屋里扔下来,表达对你们不顾安危保护民众的尊敬。 那是他们的救命粮,少一点,他们饿死的概率就会指数级上升,现在登记在案的就有三名百姓活活饿死,这才一个星期,你们明白这个概念吗?! 你们不明白,现在有一群人正冒着巨大的风险处理灾难源头。 但无论是邪教还是帝国,都不希望灾难只维持一周,这场灾难如果顺利解决,他们还有一场正在策划的灾难即将到来。 他们还嫌赚的不够多,不够快。”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调动情绪,满脸涨红,眼中燃烧着一团火,呼吸声越来越重。 一人怒吼道:“你到底要我们干什么!” “我要你们陪我一起死!我要你们当金武辉的狗!” 此话一出,所有人不由得瞪大眼睛。 然而陈光不等他们反应,快速说道:“现在应该要到饥荒的临界点,正是大规模发放物资的时候。 我需要你们以市长金武辉手下武警的身份,抢夺物资,和其他势力打价格战。 为百姓争取时间,也为我争取时间!” 最开始发问的中年大汉看着他的半头白发,笑道:“为你争取时间?我看你这样子,用不着上法庭就猝死了。” 听到他的嘲笑,陈光不怒反笑道:“省的活着遭冤枉,也是给老百姓赔罪了。” “呵呵。” 屋里的气氛为之一缓,其余人都敬佩狂热地望向陈光。 然而中年大汉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沉默片刻,阴沉道:“所以你不想背这个罪名,就让我们背?让我们警队身败名裂,永远成为耻辱?” 咔哒。 陈光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支手枪,瞄准他的眉心。 中年大汉瞳孔猛地一缩,表情不变,没有动作。 “没错。”陈光眼中没有怒火,没有凶狠,眼眶通红,只剩下哀求。 “我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了,内鬼,同流合污的贪官,不听调的能人,无力帮忙的老先生。 我死定了,我害死了成千上万人,他们的死都是我的错,但我没时间了,百姓也没时间了,只有我可以带领所有人迎接下一次灾难。 你们听话就好,不想听也得听!不然就给我死!” 中年大汉平静地看着他,随后转头,与屋里的每一位队员对视。 他站起身,身材并不高大雄壮,却穿着奇重无比的装备闲庭信步。 “这活我们接了。”他的眼里古井无波,“你个将死之人没必要骗我们,又不会改变你的命运,正好亲眼确认到底有没有物资。” 陈光迟疑地放下手枪,低下头颅,不敢看他的脸,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谢谢。所有文件都放在楼下的面包车里,另一辆在隔壁栋楼下,你们负责其中一处仓库。” 中年大汉拍拍他的肩膀,“下次记得装上子弹。” 一位位武警经过,拍打他的肩膀,沉默地走出房间,直至只剩下陈光和他的助手。 陈光抬起头,整个屋子挤满了人,没有一丝缝隙,像是方便面条般扭曲纠缠,堆叠在一起,只能看到他们的后脑勺,没有一丝声音。 里面多了一群人,只有他们露出正脸,这群人刚刚离开这个房间,他们与其他背身人缠绕在一起,铁青僵硬的面目满是憎恶与怨毒。 “对不起,我害死了你们。” 他喃喃自语,在助手担忧的目光下恢复正常,擦干眼泪,平静道: “去下一处。” 第111章 饿杀 往常冷清的布鸡大酒店变得嘈杂吵闹,外墙爬满了黑漆漆的巨大鸟虫,分泌的绿色黏液糊得到处都是。 噔噔噔噔噔…… 酒店门口整齐大块的石砖地板微微颤动,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丛同一频率前后摇晃,不远处的路面缓缓裂开一道裂缝。 轰!!! 根本来不及反应,五条庞大的火龙突破地面,速度丝毫不减,直接冲到十余米的高度,将酒店团团包围,周围的温度迅速升高。 一个小黑点被顶到更高处,魏磊睁开猩红的双眼,吐出一口白烟,随着地心引力朝下方落去,背部肌肉扭动,背上的黑灰被强风吹走,变得干干净净,露出晶莹剔透的红色肌肉。 嘭。 地上砸出一个小坑,魏磊甩手把其他人扔到一旁,将身体缩成球,紧紧抱住双腿,蜷缩在坑里。 他的五官扭曲,眼白中有细小的银色线虫游动,体内的诅咒气息宛如浪潮,时而消失不见,时而汹涌澎湃,几乎完全失控。 瘦得皮贴骨头的李寻清还没站稳,便爬到看起来像是炸弹的魏磊身旁,摘下口罩,一遍又一遍在他耳旁低语,魏磊表情逐渐放松,体内诅咒慢慢缓和。 反观李寻清身体逐渐充盈的同时,全身渗出鲜血,逐渐汇聚成血泊。 高高的火焰浪潮一股接着一股从地里喷出,地底下,一个绿色黏液组成的类人生物黏在石壁上,不断朝上方蠕动。 它的面孔不断哀嚎,身体逐渐被火焰高温蒸发,被烧到只有一半大小时,面孔几乎透明到看不清楚。 下一刻,另一副面孔从里面顶出,绿色黏液的躯体膨胀至原先大小,哀嚎着往上爬去。 不知道爬了多久,换了多少副面孔,它终于从地底爬出,重见天日。 背后冲天的火焰依旧散发灼热难耐的高温,水分蒸发,地面干裂。 它的背部裂开一道缝隙,紧接着六条肉翅从缝隙里伸出,展翼。 里面的未知物种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一圈粗绳绳索捆住类人生物的脖子,紧紧缠绕它蠕动的皮肤,猛地往后一拉。 类人生物朝后方倒去,粗绳内圈被迅速腐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灼烧变细。 邓明玉跪倒在地,头埋在怀里,两只手死死攥着无形绳索。 十几张符纸飙射而来,类人生物身上冒出同样数量的孔洞,正好穿过它的身体,打在地上。 嗤…… 其中几张符纸闪过微弱电流,在火龙的动静下根本微不足道。 砰砰砰砰砰! 连续爆炸将本就脆弱的地面炸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沙被火焰吞噬。 被轰到天上的类人生物背部彻底裂开,一道黑影从里面窜出。 类人生物的人类五官发出无声的哀鸣,望着天上的黑影,落入掺杂四阶诅咒气息的火焰中,化作飞灰。 一道巨大的黑影在空中展翅,朝天空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 “叽!!!” 嘭! 一块巨石突然从下方以极其夸张的速度撞在巨鸟腹部,鸣叫卡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巨石表面燃烧着一层火焰,沾染到它身上后剧烈膨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侵蚀它的身体表面。 它赶忙扇动翅膀,准备逃离,地上的魏磊嘴角扬起狰狞的弧度,双手轻而易举插进地里,整只手臂都埋了进去。 “嘿。” 他上半身猛然抬起,抓起一块不规则的椭圆巨石,放到冲天火龙中炙烤,石头表面迅速焦黑,不稳定的部分掉落到半空便烤成焦炭。 魏磊将带火的石头举到头顶,瞄准空中极速飞翔的巨鸟,将巨石高高抛起,身体后倾四十五度,腰肢狠狠一拧,脸盆大的拳头一拳砸在石头上。 嘭! 椭圆巨石如同被高射炮击发,加速度瞬间拉满,朝巨鸟袭去。 石头表面与空气摩擦,火势不断增大,宛如天外陨石。 巨鸟眼看流星火石就要和自己在空中会面,极速的惯性无法刹住,于是三颗白骨鸟头喷射出海量绿色毒液,几乎完全把火石淹没。 表面的诅咒火焰根本顶不住如此规模的毒液,火势眨眼间便被冲得干干净净。 巨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快速腐蚀,缩小。 就在这时,躲在石头下方的空转师翻身而上,左手瞄准正中间的骷髅鸟头,厉喝道: “骤反……” 呼! 正中间的骷髅鸟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吸力,猛地往下一沉,连带着旁边两颗鸟头歪斜,不得不停止喷毒。 空中的毒素朝空转师手中聚集,遮天蔽日,几乎无处可逃,但他丝毫不慌,一道高大身影挡在身前,能将金银化水的腐蚀毒素却只能黏着在体表。 魏磊双脚在石头上用力一踏,蹦到空中,空转师抓准时机,右手狠狠打出。 “空杀!” 嘭! 魏磊如一颗冲出枪膛的子弹,强行撕裂空气,突破空气屏障,朝已经飞过头顶的巨鸟疾速射去,几乎看不清轨迹。 他宛如饿虎扑食,一头撞在巨鸟胸口,双手扒在它的羽毛上,与胸口上的鸟嘴面具面对面,眼中的暴虐与兴奋呼之欲出。 “想我么?” 魏磊咧嘴一笑,下一秒,巨鸟双翅一扇突然加速,上下翻飞,旋转扭动,然而他的两只大手没有接触滑溜溜的蛇鳞,而是直接扒在羽毛上,愣是没被甩下。 羽毛上的高浓度腐蚀性毒液根本烧不开他的表皮,锋锐剧毒的十二根蝎尾戳在他身上,只能勉强破开表皮,划开最表面的肌肉。 注入毒素如泥牛入海,无论注入多少都不见踪影,相反,魏磊兴奋得甩开臂膀,将手臂塞进它腹部开合的活体腹腔中,完全放开防御。 周围的尖牙口器一拥而上,即使是不设防的皮肉也极其坚韧难咬,它们疯狂噬咬,旋转,吐出腐蚀性更强的酸液,很快便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魏磊不断运转体内的坐标,将流入体内各处的毒素吸食干净,转化为大量纯粹污浊的诅咒气息,恢复受损部位。 “呕——” 被巨鸟胃袋吞掉的碎肉快速分解成散发强烈高浓度诅咒辐射的细小颗粒,颗粒宛如微型黑洞,不断吞噬周围的血肉。 巨鸟胃袋大开,将里面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 魏磊大手一甩,将呕吐物全部接下,细小颗粒融入血肉中不见踪影。 他感觉到巨鸟抵抗的力度大幅缩小,明白刚刚的消化不良消耗了它的大量体力,于是扒开恶心作呕的胃袋,里面无数根肉条张开前口,露出崎岖生长的尖牙,魏磊哈哈大笑,一头钻了进去。 “叽!” 巨鸟腹部不断鼓动膨胀,它发出虚弱的哀嚎,双翅收拢,朝下方落去。 嗖—— 嘭! 巨鸟没有丝毫降速,直直摔在无人的马路上,庞大的身躯砸出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坑洞。 浑身浴血的魏磊从它的肚子里爬出,他爬到巨鸟胸口,冲着鸟嘴面具,一拳又一拳落下,咆哮道: “就你有苦难?” 砰! “就你活不下去?” 砰! “被你杀的有几个好过?” 砰! “他们只想活下去,每天拼尽全力学习工作,才能赢得喘息的机会,然后整个人生被你轻而易举用橡皮擦随便擦掉? 我不是再说几个人, 你他妈杀了数十万! 你把整座城屠了!” 砰!砰!砰!砰! 李寻清,邓明玉,刀疤,剑客,空转师走到附近,停下脚步,看着坐在奄奄一息的巨型怪鸟上的魏磊,不断重拳砸在它胸口的面具上。 “去你妈的, 狗屎, 人渣! 所以你才是主教,无药可救,烂到骨子里了,满脑子想的吃人,你还是不是人,你告诉我,啊,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面具碎裂,人类口舌重新暴露在阳光下,它不复之前的笑容,只是喃喃自语道: “我只是饿了……实在太饿了……” 魏磊喘着粗气,沉默许久,回道:“回来吧,老板等我们回来吃……” 噗嗤。 他愕然低头,一只鸟喙穿过他的胸口,又缩了回去,留下一个一分米宽的血洞。 紧接着,三颗骷髅鸟头化作幻影,将魏磊庞大的身躯戳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透过中空的脑袋可以看到灰暗的天空。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我要……” 三颗鸟头瞪大漆黑的眼洞,看着坐在自己身上还在晃悠的残尸,人类口舌的声音越来越小,话语堵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 什么鬼,还在晃。 嘭! 残尸突然暴起,抓住一颗鸟头,不顾夸张的体型反差,疯狂塞进人类口舌中。 白骨鸟头顺着口舌腔道,直达胃袋,被里面饥渴难耐的肉条撕咬分食。 残尸转眼间恢复原状,魏磊脸上的笑意愈发狰狞,大喊道:“不把自己吃光就别想停!” 第112章 核爆 “呕……呕……” 巨型怪鸟的巨大头颅被不断塞进胸口的人类口器,强行撕裂成两半。 无论另外两颗头如何攻击,魏磊屹然不动,缓慢而坚定地把头塞进人类口器中。 渐渐的,另外两颗头颅的攻击频率降低,人类口舌莫名从抗拒变得迎合,越张越开,咬住进嘴的身体不停往里送。 在魏磊异样的眼神下,十米高的巨型怪鸟被蛇吞入腹,只剩下一个封死的胃袋留在原地,有规律地跳动,如同心脏。 噗。 突然,胃袋身上张开一只眼睛,莹绿色的眼眸直视魏磊。 他心里一寒,蒲扇大的巴掌拍去,没成想巴掌直接穿过胃袋,好似它并不存在,只能略微感觉到一丝凝滞。 胃袋表面如同传染病一般张开密密麻麻的眼睛。 咚。 胃袋猛地向上挺起,里面传来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里面出来。 “二阶段……” 魏磊目光凝重,不怕打不过,就怕打死一次复活一次,光是想想宁烨手底下的物种排列组合的数量就头皮发麻,那得打到何年何月去。 几乎无法杀死么…… 他不敢想,放任宁烨升到四阶乃至五阶后,帝国是否有可以彻底杀死他的手段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现在,还有机会,不试着杀了他就不要想挽回他,真死了只能归咎于实力不济。 魏磊转头喝道:“刀疤,向阳还有多久?” 刀疤一反常态,没有回答,而是愣愣地指向天空。 魏磊也感觉到不太对劲,周围的温度正在缓缓升高,甚至体感就能感觉到。 他抬起头,瞳孔猛地一缩。 灰暗的天空边界泛起鲜红如血的夕阳,不断朝市中心的方向覆盖,夕阳无法直视的中心,一个近乎透明的光点逐渐清晰。 里面是一架散发刺眼光芒的客机,好似一轮太阳。 “怎么把她引到这里?” 魏磊大声吸引众人注意,他能肯定,诅咒浓度如此浓稠的攻击,大概率可以达到宁烨躯体所处的维度。 “啊,我打个电话试试。” 刀疤手忙脚乱地拨打向阳的电话,却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剑客赶忙站出来,“大姐她估计没法分心,用什么明显的标志引导她,或者外力操控飞机。” 他一说完,魏磊便将目光放到空转师身上。 空转师身体一激灵,立马摆手道:“我做不得,宁烨死之前我先死了,打死也不做。”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能打。” 魏磊思考片刻,环视周围的小区大楼,说道:“如果把这里都毁掉,她能不能看见?” “这……”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开过飞机,怎么能确认。 咚。 胃袋内又传来一声闷响,表面浮现些许细小裂纹。 魏磊不敢再做犹豫,事到如今,只能试着选择最危险的方法拼一把。 “空子,把我送到飞机底下,你把我托起,我来控制方向,能不能做到?” 空转师思维停滞了一瞬,在其他人的注视下,面色逐渐狰狞,咬牙道:“妈的,净找我麻烦,你行我就行。” 魏磊咧嘴一笑:“好,寻清安抚住宁烨,尽可能拖延,剑客,你帮忙看着,刀疤,我不管你怎么办,找最近最高的楼,等空转师给信号,把它炸了。” 安排好其他人,他看向神情萎靡的邓明玉,郑重道:“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我需要你。” 眼睛快要闭上的邓明玉强行打起精神,迷糊道:“说吧。” “我需要你在最后,在每个人头上套上绳子,就这样。” “哦……好。” 邓明玉答应完,又开始时不时点头瞌睡。 魏磊只得嘱咐李寻清和剑客:“见机撤离,看好她,绳子套上我就带你们撤。” 也不管其他人反应,他拽住空转师的衣服,转眼间消失不见,马路上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 嗡———— 下河市东南方边缘,一轮离地面仅有数百米高的微型太阳正缓缓朝市中心移动。 地上的野草从枯黄到枯萎仅仅过去一秒,草尖燃起火焰,不到片刻便只剩下一撮灰烬。 微型太阳所过之处火灾四起,水分被蒸发得干干净净,天空被炙烤得万里无云,而在后方,倾盆大雨,电闪雷鸣紧随其后。 向阳坐在客机驾驶舱,浑身浴火,五官不断喷出火焰,一头散发耀眼金光的发丝在空中飞舞,如同某种古代神明。 她身形挺直,双手死死扒住操纵柄,传渡诅咒气息与客机融为一体,两只眼孔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飞机自动巡航,不需要她把控方向,她只是安静坐在那里,空空的眼洞注视着没有边界的黑暗。 没有光影,没有明暗,什么也没有,只有纯粹的黑暗。 她的能力十分简单,将身体或某个部位转化为生化熔炉,散发高温辐射。 除了眼睛,只有眼睛无法转化,稍有不慎或使出全力,眼球就会烧成灰烬,除非眼部不受到高温辐射影响,否则只能一直保持失明。 倚仗与生俱来的天赋与聪慧,向阳很快将转化部位精细化,通过诅咒气息裹挟转化后的鲜血,包裹无机物,使之成为半无机半有机的生化熔炉。 一项局限于个体的能力被她改造为可以不断叠加和放大的恐怖攻击。 而她没头没尾地将飞机转化为武器,自然有她的理由。 父母被她所杀,其他寄生吸血的亲戚也靠不住,于是她花钱买下一些走投无路的宿主,进行赌命式的算命。 算出来没死,拿钱走人,没算出来也可能死,直到算出来为止,不管你有什么花活,承受多大代价,只要能完成任务,不要影响到公司就行,钱我照给。 世态炎凉,至少她还能给这群人一个机会,或者给他们的家人一个机会。 至于发展到后面,有多少是自愿,有多少是被邪教弄来,以换得她对公司内部分人的异动不闻不问,她照单全收,打多放少。 就这样,名义上还在父亲手里的商辉集团蒸蒸日上,没人想过一个只在电话里出现的老板是不是还活着。 父亲买下的私人飞机出现在算出的命运轨道中,让向阳松了一口气。 这只销金兽还是毁了好。 于是她金钱人脉双开路,让机场临时换掉一架飞机的飞行计划,自己开私人客机前往下河市。 “到了。” “到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魏磊点头示意:“我上去了,控制好我的高度。” “嗯。”空转师勉强点头,全身汗如雨下,很不舒服。 二人位于飞机行驶的轨迹上,这里的光线都被高温扭曲,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烧起来。 嘭! 魏磊压低身体,猛地跃起,如同微型导弹直冲头顶上方的耀眼飞机。 随着距离接近,温度指数级飞速升高,他的体表燃起烈火,剧烈的辐射照在身上,只觉得被万千钢针扎进皮肉,极致的痛楚会持续到死亡前的最后一秒。 嗡!嗡!嗡! 飞机突然发出警报,没等向阳反应,驾驶舱门就被一股巨力捅穿,一道声音传到她耳中。 “是我,可以坠机到指定位置吗?” 向阳长舒一口气,嘴角扬起微笑,“我做不到,飞机无法操控,只会按照既定的路线飞行,没有外力介入的情况下可能会永远飞下去,接下来就靠你了。” 魏磊嗯了一声,问道:“伤害范围能控制到多小?” “要多小?” “半径不超过三米。” 向阳思考许久,说道:“最小要二十米,所有伤害的辐射范围,这是我可以控制的极限。” 二十米…… 魏磊心中大定,“那就拜托了。”说完他转身跳出机舱。 呼! 脚底生出一股强烈的气流,将他托起,魏磊吐出一口浊气,水汽在接触空气的一瞬间被蒸发。 刺眼的光线给眼前的一切裹上一层浓厚的滤镜,几乎无法看清。 他的体表皮肤迅速失去颜色,露出里面的红色肌肉,身躯不断膨胀。 两米五…… 三米…… 三米五…… 四米。 膨胀到如此巨大的魏磊活动手脚适应身体,这个大小的各项数据远低于三米高的状态,但正合适这个时候。 他双手微微托住机头,高温与辐射渗透进去,畸变灼烧体内的一切,由内而外的麻痒酸痛让他的五官狰狞充血。 “嘿。” 魏磊略微用力,两只超大手掌尽可能整个覆盖在机头上,增加受力面积,飞机方向出现极细微的偏移。 确认机头没有凹痕,他一点点加大力度,朝着市区中心方向一点点向下倾斜。 李寻清坐在复眼胃袋旁边的地上,摘下口罩,胃袋上的眼睛纷纷看向她。 她没有慌张,只是平淡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邓明玉和剑客,还有在周围高楼上蹿下跳贴符咒的刀疤。 “宁烨,是我,李寻清。” 胃袋没有反应,不知道是没有听到声音,还是不受她能力的影响,至少没有过激反应。 “大家找了你好久,这一周基本没合过眼。” 她叹了口气,伸手抚摸胃袋,没有感觉到实体,只能摸到有些凝滞的空气。 但她注意到,抚摸的那只眼睛悄然闭上,像极了等摸的狗头。 “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变成这副模样,比之前的你丑,嗯,中肯评价。 托你的福,除了魏磊其他人体重都下去了。 嗯……明玉应该胖了,腰围粗了一圈,最近她翻冰箱的次数多了好多,得看金会计有没有补货,冰淇淋啊,奶油蛋糕啊,瑞士卷什么的。 她差点被你吸死,但免费抽脂机会难得,她以后会感激你的。 金会计最近连连看消消乐玩腻了,换成肉鸽游戏,手机电脑两不误。 他拿增强相关部门联络通讯的理由忽悠特事办,弄来一台十万块的电脑,可能驻点里一万的电脑玩的不够爽,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批的,可能我们业务好,给的好处吧。 他还以为用电饭锅的箱子装就能瞒过我,我看不过眼,偷了他一个硬盘,以他的名义邮寄给特事办,呵呵,一个屋檐下,你们男生那点事,藏在哪里我都知道,不过还没找到你的,以后重点观察。 我没进你们房间,就是观察你们的反应,金会计总是用一副轻松的表情抓紧回屋,等出来后又是一副被吸尘器吸干的萎靡样,一点没有掩饰他的猥琐。” “我……” 说到自己,她停顿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忆的一角偶然浮上心头,一发不可收拾。 “我听你的建议,不看复杂的书了,先从小说看起,确实好理解很多,没有那么多概念性的东西。 恋爱小说离我太远,一开始还好,后面看得不敢看了,怕沉浸在这种幻想里无法自拔,上学,读书,正常人,朋友,帅哥美女,最疼的伤是打巴掌,我上到二年级就没读书了,也算是填补了一部分我本该过上的人生吧。 不知道书里的是不是普通人的恋爱,嗯……挺拧巴的,多边形恋,狗咬尾巴绕圈圈似的。 怀孕,流产,车祸,癌症,同性,太多莫名其妙的事发生在两到三个人身上,用旁观者的视角看还是挺好玩的,给人一种浮在表面的趣味,像是豆浆上的浮沫,横竖是一个「嗯」的评价,不能再多给一个字。 你给我的推理小说单,我读了挺多,主要是西日的,西大陆的看不惯,名字记不住,我有看到太多英文名就想睡觉的病。 不过比起西日细腻琐碎的笔触,西大陆展现更多的是对事物与人物心理的客观描写,有一种没有温度,但说不上冰冷的感觉。 西日的推理小说废话太多,不知道现实里他们是不是这样说话的,我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的话,能力大概率会失效。 但这些小说对细节和情感的描写让我很有感触,人性的冷暖与推理的逻辑交织在一起,情绪在不寒而栗与恍然大悟之间来回变换。 不知道是不是黔驴技穷,我总觉得杀人手法与推理总在重点边缘徘徊,突出人性险恶反映社会现实更像作者的主要目的。 其实说起来,大多数推理小说的推理原来和我们的工作完全不同,犯人用常人根本想象不到的手法出谜题,侦探又总能通过驳杂晦涩的知识和敏锐的观察力找到破解的线索,根本学不来。 我们只想知道鬼生前的认知是什么,需要什么,骗它们人生圆满,离开人间,真正的真相是什么都无所谓,想一条可能验证一条,错了就再想一条。” 说到这里,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突然想到什么,笑道:“你说,如果我是书里的角色,这堆废话是不是也属于塑造人物了。” 胃袋没有回应,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眸垂下,撇开因汗水粘在脸上的头发,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不撞了,你能感受到吧,是冲着你来的……为什么不反抗?” 下河市至今存活的人们,都纷纷站在窗边,注视远方耀眼灼目的烈日撕裂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阴云,露出上方小了一圈,遥不可及的太阳。 无法理解的景象如今已司空见惯,但这一次,所有人都有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 要结束了。 只是看着地上的那轮太阳,耳旁充斥着某种反应炉的聒噪,没人能说出这句话,不安像是墙缝里的虫卵,越长越多。 空转师热得看不清楚前方的路,眼前的一切都在高温中流淌,黏在身上的衣服只有扯动时才可以感受到,连脚步声也无法听见,只能听到头顶太阳的声音。 类似于微波炉加热的嗡嗡声,响度再增加十倍,乃至几十倍,让人心头发慌,狂躁,忍不住想要摔什么东西。 但他想到了让刀疤收到信号的方式。 比放在水桶里滚几个来回还湿的衣服离开皮肤,无形的气旋在周身环绕,不断聚集,不断压缩。 一颗半透明的空气圆珠浮在他的食指上,空转师瞄准前方上空,轻轻一点。 嘭! 空气圆珠迅速消失在要眼前,随着时间推移,结构愈发不稳,直到被压缩到极致的空气胀开一丝裂缝,汹涌狂风朝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感受到一波一波不自然的风力,刀疤接连引爆贴在四周高楼上的符纸。 轰,轰,轰。 东西北三边各一栋高楼侧边发生爆炸,倒塌,掀起一阵烟土。 一圈圈粗绳绑在众人脖子上,吊到空中,剑客抓起粗绳绳头,拼了命地拽着他们朝南边跑去。 李寻清挣扎着回头看向胃袋,那只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和其他眼睛一起,一眨不眨地望向她。 她张开嘴,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胃袋只是望着她,几乎无法直视的光芒没有让它偏移一丝视线,直至她彻底从视野中消失。 忍受强烈痛苦的魏磊屏气凝神,不敢有一丝放松,体内存储的海量诅咒气息不断修复体内的畸变与伤势。 高温不仅扭曲了视线,还将时间延长到无限,他能感受到每一个器官的每一粒细胞被撕裂扯碎的痛楚。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很久,也许不久,直到某个时刻,他的耳尖耸动,听到细微的异响,是高楼倒塌的动静。 魏磊的两颗眼球逐渐失去颜色,露出空空如也的眼窝,他的视力得到大幅强化,透过光芒,看到不远处的一圈高楼倒向同一地点,指向中心的绿眼胃袋。 最后调整一次航向,他进入飞机,无视急促尖锐的警报,抱起向阳,从空中一跃而下。 一伙人汇合,来不及寒暄,魏磊背起空转师空气加速,带着一伙人火速逃离。 胃袋注视着朝它飞来的火焰客机,一如既往,无动于衷。 一朵直径超过四十米的巨型蘑菇云缓缓升起,将吞噬掉的一切彻底毁灭。 “新人第一次表现动静还挺大,希望别死了。” 站在山顶的女人放下望远镜,看向身后的娇小女生。 “小汪,搅脑进度如何,她可别掉链子了。” 身着米黄色正装的小汪从胸前的小包里拿出保温杯,递给女人,笑吟吟道:“请放心,一切顺利,搅脑女士很快会和您汇合。” 女人脸色霎时间冷若寒霜,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竟硬生生抬到空中。 “她办完事了,你不告诉我?” 小汪双腿乱蹬,两只手握住女人的右手,却不敢用力,脸色涨红,只能挣扎着吐出字眼。 “您……呃……吩咐……不用……汇报。” 女人眼中凶芒一闪而过,右手缓缓用力。 “不……要……求……” 小汪说不出来话了,她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皮肉硬生生凹进骨头里,骨头裂开一条缝隙。 女人左手正手掐在小汪的脖子下方,两手用力一掰,撕拉一声,尸首分离。 小汪狰狞的五官与女人对视,她的脸上乃至眼睛上长出无数根肉质根茎,根茎上流下令人作呕的黄腻油脂。 根茎两旁伸出一上一下两根叶子,头上鼓起一张花盘,边缘长了一圈花瓣,花芯上密密麻麻的瓜子迅速由白变黑,皮壳脱落,露出里面一模一样的人类脸庞。 无数个小小汪睁开双眸,脆生生喊道:“妈妈!妈妈!” “选哪个好呢?” 女人陷入纠结,干脆两眼一闭,随便揪起一颗,剩下的在小汪们的惊呼尖叫中扔到地上狠狠踩两脚。 向日葵头下血汁四溢,女人将手上的那颗小小汪埋进土里,一具女人躯体转眼间从里面钻出。 新小汪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米黄色正装,脸上洋溢着典雅温和的笑容。 女人指向远方的蘑菇云,“去,如果新人的脑袋还能再生,就带过来。” 小汪微微躬身道“是。” 第113章 不归 噔。 刀疤听过这个声音,每次去向阳公司的足球场踢球,操场上所有人全神贯注,盯着开球的人。 开球手放下球,后退几步,选好方向后,冲刺一脚开球,脚背与球接触的一瞬间,他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然后大家拼了命地跑。 只是这一次,声音仿佛是从心口里传来的,体内的每个器官都跟着震了一下。 他扒住魏磊肩膀,从手臂下方的缝隙看去,无法直视的光芒剧烈膨胀,卷起地皮,垃圾桶,车辆,房屋,以及其他可视的一切,疯狂追逐他们的身影。 明明极速奔跑的大风吹得他耳朵生疼,身后毁天灭地的景象看得心底发寒,却什么也听不见,好似那噔的一声成了世界的绝响。 名为死亡的恐惧将莫名其妙的足球霎时间抛之脑后,生物的求生本能让他撇过头不再看。 魏磊强行顶住后方的狂暴气流,才能不至于被吹到天上。 他把身体压低,如一头猎豹全速向前方跑去,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不断向前,加速,加速,再加速。 遮天蔽日的灰色风浪沙尘越过他的身影,朝远方覆盖,震耳欲聋的呼啸轰鸣这才姗姗来迟。 轰轰轰轰轰!!! 与世界的隔膜在这一刻被戳破,刀疤重新听到声音了,然而一晃神,他不知怎么的躺到地上,眼前一片漆黑,身上压着重物,压得密不透风,几乎无法呼吸。 重物一点一点变轻,直至最后一个重物从身上起来,他才意识到那是人,但宕机的大脑还没想清楚自己是垫背的。 魏磊出现在他面前,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白白嫩嫩的,刀疤不由得扬起笑容,手指刚抬起来,就被魏磊扒拉到一边。 魏磊俯下身,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刀疤有点懵,完全感觉不到疼,看着魏磊嘴唇开合,像是在说什么,却听不到声音。 啪啪啪! “别打了!别打了!” 强烈的痛感瞬间带动全身知觉回归,刀疤双手捂脸大喊,过了一阵,没有巴掌落下,才怯怯地透过手指缝隙往外看,魏磊早就走人了。 刀疤努力起身,周围的一切都被染成灰色,但仅此而已,远方的光火吸引了他的注意。 刚刚他们撤离的地方,数十米宽的圆形火球缓缓升空,变成一朵黑不溜秋的蘑菇云。 地上留下一个光滑的大坑,而他们离大坑边缘仅仅不到二十米。 魏磊跪在地上,摸了摸接近一百度的光滑切面,回头看了一眼被剑客抱在怀里陷入昏迷的向阳。 坑洞中心距离这里大概有一百米,和向阳说的二十米差别有些大。 这时他目光一凝,埋在浓厚黑烟的爆炸中心似乎还有光亮。 有人抓住他的手臂,他回过头,李寻清搂着邓明玉,冲他点点头。 “我会小心。” 说完,魏磊一脚踩进坑洞里,奔逃过程中被踩得稀巴烂的鞋子发出嗤嗤的哀鸣,彻底烧穿报废。 他一无所觉,注意力全放在远处黑烟中的光亮上,小心翼翼靠近。 距离一米一米缩小,他终于看清里面的是什么东西了。 一颗金黄的圆球静静躺在爆炸中心,上面遍布繁复华丽的赤红花纹,细小的光斑在圆球表面缓慢游动。 “持续性攻击么。”魏磊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默默调高这一发炸机的危险度。 咔咔…… 圆球表面裂开一道缝隙,蛛网状的裂纹弥漫开来。 嘭! 圆球轰然炸裂,浓稠的金色液体接触外界空气,瞬间将周边五米范围内变成火场。 一颗半透明的金色凤头从火焰中伸出,魏磊心里一突,淡淡的危险预警在心中响起。 然而下一刻,火场中心莫名冒出无形黑洞,将崩散飞溅的金黄液体与火焰一瞬间吸的干干净净。 一名赤身男子站在那里,两眼无神,愣愣地看着前方。 魏磊下意识脱口而出:“宁烨?” 宁烨瞳孔涣散,没有回应,过了几秒,他举起右手,轻轻拍打右脸。 嘭! 他的脑袋瞬间炸成血雨,像是有人朝他脸上砸下一座液压机。 魏磊目瞪口呆地看着伫立的无头男尸,星星点点的血液飞到脸上。 无头男尸从脖子上捡起一块碎肉,颈椎骨骼向上生长,延伸,肌肉组织不断增生,组成新的头颅。 血液流过身体的每一处,幻化为宽大的黑色皮革大衣。 宁烨仰起头,右手高高举起那团碎肉,松开手指。 咕噜。 碎肉滑过喉咙,掉入腹中。 “啊……” 他似有所悟,舔掉天上落到嘴角的鲜血,喃喃自语道:“质量增加了。” “宁烨!” “我靠,你小子终于回来了。” “好烫啊。” 其余人看到宁烨身影后,大呼小叫地跑过来,然而一只粗壮有力手臂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渐渐停下脚步,沉默笼罩这片土地。 蘑菇云升上高空,灼热的温度使得水汽上升,凝结成积雨云。 空气一下子变得厚重粘稠,弥漫着微妙的水汽味,冰冷的白光闪过宁烨面无血色的枯瘦脸庞,嘴角扬起难以理解的笑容。 嘀嗒……嘀嗒……哗啦啦…… 轰隆隆! 震天雷响姗姗来迟,倾盆大雨一股脑砸在地上,掀起一层薄薄的水幕,地面急剧降温,水汽蒸发的刺啦声被死死压在瓢泼大雨下,微不可闻。 宁烨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脑门上,显得十分狼狈,他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麻木与失落,瞳孔中不见人影,只有脚下的泥土。 “你是谁?” 不远处的魏磊大喊道。 宁烨许久没有动静,就在众人以为不会有回应时,他转过身,踉踉跄跄朝远方走去。 李寻清脑袋一空,身体本能绕过魏磊的大手,大喊道: “宁烨!” 她后知后觉赶忙闭嘴,雌雄同音的声波已然传到清醒的人耳中。 空转师呼出一口气,为任务完成感到轻松。 刀疤哇哇大叫,嘴里念叨着“他不是宁烨”,“干掉他”之类的字眼。 魏磊不再阻拦,一把揪住刀疤的后脖颈抬到空中,狠狠瞪了他一眼,刀疤抖了一下,恢复清明,立马偃旗息鼓。 宁烨停下脚步,侧身回望,李寻清不明白那是怎样的眼神,柔弱与思念转瞬即逝,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什么也没有,干净的像是死人的眼睛。 与李寻清对视良久,他张开干裂破皮的嘴唇,用嘶哑的嗓音说道:“我能感觉到外面的虫兽,它们不会做什么,很快回来,瘟疫我没办法。” 他顿了一下,目光垂落到一旁的空处,呢喃道:“放我走吧。” 李寻清掏出手机,焦急地点击键盘,雨水一遍遍冲刷屏幕,怎么也点不到想要的拼音,于是关掉屏幕,用衣服擦拭,然后把手机放在衣服里打字。 宁烨抬手想阻止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放下手,安静等待。 “为什么走。” 温和的智能女声如微风般轻柔,被雨水打得支离破碎,她调高音量到最大,再次播放。 “为什么走。” 面对李寻清的目光,他脸撇开到一旁,说道:“我不属于这里。” “你妹妹在这里,我们在这里,这里是你的家。” 听到这句话,宁烨脸上浮现戏谑的笑容,让李寻清的心掉入谷底。 “这是宁烨的家,不是我的,我不是宁烨,我也不是其他人,我……” 说到最后,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不是人,而是一条从厉鬼口中钻出来的,令人作呕的啮齿肉条。[1] “我不是他。” 一只冰凉的小手抚摸他的脸庞,宁烨心里一惊,逃似的后退,却被抓住手臂,不得不停下脚步。 李寻清温润如水地望着他,千言万语化作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温柔的抚摸他的脸颊。 她内心灼热的温度传递进宁烨心里,心脏泵压不再是无情的机械作业,而是生机焕发的波动,体内流淌的鲜血冰河破开坚冰,灌入腐烂破损的器官,枯木逢春般恢复活力,迟钝麻木的皮肤传来密密麻麻针刺般的疼痛,和外界重新建立联系。 留下来吧。 宁烨眼神霎时间恢复清明,小心翼翼地用最小的力气握住李寻清纤细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脸上拿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瘦成皮包骨头,明明以前很健康。 过去了多久? 发生了什么? 是我的错。 只有这个答案,他想不到别的答案,罪恶感不断噬咬他脆弱的神经,只想逃离,不想看人,不想看物,什么也不想看,不想听,缩进阴暗发霉的纸箱里就好,怎么样都好,让我走吧。 “让我走。” 李寻清无法忍耐宁烨哀求的眼神,通红的眼眶流下泪水,宁烨想为她抹泪,却不知道抹掉的是雨还是泪,只觉得她的脸好冰,愧疚堵在嗓子眼里,冰得他心如刀绞,无法呼吸。 他想离开,瘦弱的小手却死死抓住他心口的衣服不松开,宁烨深呼吸两口气,将一切情绪塞进角落,他太知道玩弄人心了。 这是他的人生。 “说吧。” 冰冷客观的语气让李寻清抬起头,她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用「理解万岁」对我说回家,我不会抵抗。” 李寻清心里一突,摇头拒绝,宁烨无动于衷。 她犹豫许久,摘下口罩,露出清冷素美的脸庞。 无数思绪闪过心间,她双手抓住宁烨的衣服,踮起脚尖,凑到宁烨耳旁,呼出温热的湿气。 “我们回家吧。” ………… 噔噔。 噔噔。 噔噔。 规律的心跳声在她耳旁响起,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甚至无力抓住他的衣服,摔倒在地。 “没有家的人自然没有回家的概念。” 宁烨居高临下俯视,语气中没有夹杂任何情感,转身离去。 暴雨戛然而止,一切重回正轨。 ———————— [1]原为恶魔呕吐物,河蟹为地狱生物 第114章 屉笼 江姝静睁开眼,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平整的白色,连天空也是,就像是被关进抽屉里。 她迈开脚步向前走去,空空荡荡的天地间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分外寂寥。 哒……哒……哒……哒…… 不知道走了多远,不知道过去多久,周围渐渐显现人和景物的虚影,仿佛是她的前进将这里的万事万物从虚无中拖出来。 耳旁出现微弱嘈杂的人声,越来越清晰,直到某一刻,这个世界与她的隔阂彻底消失,每一个人都清晰的展现在她眼前。 江姝静环视一圈,她位于某处老旧的农贸市场,站在十字路口,周围全是老头老太太在挑选菜品肉蛋,湿滑的地面走得虎虎生风,颇有种谁也别挡我前面的气势。 “倒是适合藏人。” 江姝静喃喃自语,右手一伸,随机抓住一个老太太,拉到自己面前,在老太太诶哟一声前问道:“我找宁烨,知道他在哪么?” “诶……”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诶哟,你干嘛。” 江姝静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老太太心里发毛,试着抽回手,这小姑娘手劲还挺大,怎么也扯不出来,无奈道:“我就是宁烨,找我干嘛?” “哈?”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江姝静不由得质问道:“你?宁烨?” 老太太趁着江姝静放松一把抽回手腕,甩了甩,嗤笑一声,上下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 “还宁烨,谁不是啊。” 旁边一对年轻男女听到他们的对话,女生说道:“我们两个也是宁烨,你找哪个?” 江姝静转头看向女生,又看向男生,男生挡在女生前面半步,点点头。 “你们……”江姝静后退一步,这时她手旁的一颗白菜上下扭动,里面传来沉闷的男人声音:“我是宁烨,找我做什么?” “我是宁烨。” “我也是。” “你是找我吗?” “您哪位,报我名字干嘛?” 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农贸市场的人和物都停下来,声音一瞬间消失,偌大的菜市场鸦雀无声,连笼子里的鸡鸭都不再叫唤,盯着笼外的那个女生。 一束不含丝毫温度的白色阳光正好穿过屋顶的漏洞,直射江姝静头顶,好似她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盯得头皮发麻,她进过许多人的脑子,不是简单的动动手指把他们的脑子搅成烂泥,而是在他们的灵魂里留下一个后门。 趁着对方心神不定,一口气带着肉身突入后门,进入他们的内心世界,学术一点,哲思一点,就叫心相世界。 没有人能做到这点,用灵异层面上的物质改变意识。 原本这是搅脑独有的力量,不过帝国亦或是邪教有了什么手段,似乎能进入某种东西的心相世界,让搅脑的地位出现了一丝波动。 她进过抑郁症病人的脑子,进过小国元首的脑子,进过达官贵人的脑子,进过职业杀手的脑子,进过婴儿的脑子。 但无论多么自大,多么无知,精神出了多大问题,也没有一个人,心里所有人的身份都只有自己。 可能有淫魔官,政客官,贪财官,戾气官,爱家人官,邻里和谐官,但邻居还是邻居,家人还是家人,蔬菜就是蔬菜,不会说话,更不是蔬菜官。 “宁烨你脑子有病吧。” 江姝静心里破口大骂,对宁烨的认知有所改变,上次来的时候直接能找到本人,对她言听计从,没想到这次直接不当人,还躲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 她强行冷静下来,大脑极速运转,最起码这群人对她没有敌意,所以后门没有问题,她被认定为这里的一员。 强行修改这种级别的人的认知,她可以做到,但未知风险太大,就怕被宁烨的潜意识反将一军,把自己整残。 当然,也可能外强中干,但她没胆子试,只能智取。 于是她想了想,小心翼翼试探道:“我想找……不愿意见我的宁烨。” 哗。 农贸市场瞬间回到人声鼎沸的状态,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走停停,为几毛钱的便宜争吵不休。 面前的老太太又用怀疑的眼神扫视她,但终究还是开口道:“他不在这儿,出去吧。” 说完,老太太随手捡起一把韭菜,跟菜贩子问价去了。 江姝静松了一口气,虽然没问到具体位置,但最起码知道她认识的那个宁烨有实体,能被找到。 她走到农贸市场门口,便被迫止步,出口站了一排人,将路堵死,他们与外面的白色世界仅一线之隔。 “宁烨……” 江姝静看着由小到大,面容几乎一样的人站在面前,不由得脱口而出。 这群宁烨形态各异,有看上去乖巧的小孩,阴沉怨毒的小学生,平淡如水的初中生,温暖柔和的高中生,人畜无害的大学生。 但都不是她认识的他。 江姝静透过缝隙,看到了他们身后的沙坑,一道思绪化作闪电划过脑海,立马边跑边大喊道:“宁烨!是我!静静!我是江姝静啊!” 宁烨们拦住她,不让她过去,将外面的景象通通遮住,她不管不顾,不断大喊,周围的其他人仿佛没看到似的,做着自己的事。 “嘿咻……嘿!” 江姝静右手插进两人之间的缝隙里,再将左手伸进去,强行扒开一个小缝,把半边身子卡出去,顺便弹了小孩宁烨一个脑瓜崩,小孩宁烨被弹倒在地,捂脸大哭。 小学生宁烨眼中闪烁凶芒,从垃圾桶里掏出一个装满垃圾的黑色塑料袋,一把甩过去。 江姝静瞪大眼睛,立马缩回几个大宁烨怀里,随即令人作呕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趁着一团乱,她捂住口鼻强行钻出来,回过头时,那群宁烨凭空消失,好似从未来过,菜市场的吵闹声霎时间安静下来,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她知道,不是自己挣脱开的,而是宁烨心底有一丝犹豫,而她不过是让这一丝犹豫变成决定。 沙坑里坐着一个穿着皮革长袍的男人,旁边放着鸟嘴面具和一对手套。 他如同电脑程序,一遍遍用玩具铲挖出沙子,放进玩具货车上。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没有转头,抄起玩具货车,把挖出来的土又倒回去,随手扔掉玩具铲,看向白茫茫的远方。 江姝静走到他身边,安静坐下,一同望着洁白平整的天与地。 “好久不见。” “你睡了很久。” “多久?” “一周。”江姝静偏过头,看向宁烨的侧脸,脸上平静如水,浓重的黑眼圈和没有打理的胡渣透露出心底的疲惫。 “这么久啊……我以为我就睡了几个小时。” 他感叹一声后,沉默许久,问道:“那你这次来是想干什么,搅脑。” 江姝静抿抿嘴,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合作。” 宁烨挑起眉头,瞟了她一眼,“和你们?” “和我,江姝静。” “直接把搅脑的真名告诉我真的好么?如果我醒了你得想办法办假证了。” “我说了是我,不是搅脑,不是邪教,是我,江姝静!” 宁烨拍拍右耳,从她震耳欲聋的咆哮中缓过来,不解道:“有区别吗” “你正眼看看我。”江姝静正色道。 宁烨又瞟了一眼,“看不出来。” “你认真点!” 他撇撇嘴,转头与江姝静对视,江姝静却一反常态,眼眸垂到一旁。 宁烨眼神逐渐变化,在他眼里,江姝静的面貌扭曲得不成人形。 她的半个脑袋依然正常,另外半个脑袋像是被打蛋器搅拌出来的漩涡。 漩涡里狰狞扭曲的漆黑五官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垂下的眼珠转动,与宁烨对上视线,满是恶毒与讥笑。 搅脑。 他面色不变,往下看去,江姝静的身体多处存在畸变,简直像是用两个人拼凑出来的丑陋不堪的手工失败品。 “你的灵魂看上去不太妙。” 江姝静抬手遮住面容,放下时异状便消失不见。 “你帮我,我帮你,如何?以后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宁烨兴趣耗尽,眼皮子耷拉下来,“你走吧,我只想待在这儿。” “你说啥?”江姝静眼睛瞪的滚圆,抓住宁烨的衣领咆哮道:“你知道你在外面惹了多大麻烦吗?整个下河市都沦陷了,还在这里叽叽歪歪,赶紧醒过来啊!” 宁烨任她摇晃,眼里只剩下一无所有的死寂,“无所谓,只要我死了就没事了。” 江姝静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手里的动作渐渐停下。 “你妹妹呢?” “我尽力了。” “驻点的大伙呢?” “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 “你到底怎么了?” “……” 宁烨沉默许久,喃喃自语道:“你也是主教,应该明白吧。” 然而江姝静撇撇嘴,说道:“我就是个炮灰分身,论身份不是完整版,论资历没有全部记忆,更没那么强的实力,本来分身就低人一等,我这个小透明根本没人搭理,要我共情你?你能不能共情一下我。” 没有回复,宁烨只是失神地望着前方。 江姝静气急,两只手撑地,把自己挪到宁烨面前,宁烨偏过头去,她干脆两只手抓住他的头强行对着自己,认真道: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既然你这么说了,说明你的经历就是主教的必修课。” “必修还不加学分。” “哈?你说什么?” 宁烨投去诧异的目光,没有解释。 “总而言之,”江姝静把他的脸揪成麻花,“魏磊他们欺下瞒上,在其他人都放弃你的时候还在坚持把你带回来,现在正和你的本体打得你死我活,你还不明白吗! 不要让他们的努力白费,赶紧振作起来!” 宁烨第一次主动聚焦视线,眼神复杂,“为什么要救我。” “他们需要你。” “需要我什么?” “需要你,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问到底爱我哪点,救你要那么多理由吗?给我清醒一点!” 宁烨哑然失笑,笑容转瞬即逝,只剩下一点勾起的嘴角自嘲。 “救错了……他们要救的人已经死了,我不是他……我谁都不是。” 江姝静呼吸一窒,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放下来。 如果这个人不是宁烨,真的宁烨在来驻点之前就已经死了,那他是谁? 谁都不是……不是谁,那是—— 什么? 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异样感,她打起精神,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灵光一闪。 “呵呵。” 江姝静歪下脑袋,目光深邃,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缓缓起身。 “如果你真不是宁烨,而是他的复制品或者别的什么,那我还真得感谢他,省了很多麻烦,说白了,你们只想活在他人的期待下。” 哒。 她打了一个响指,手上变出一个棕色的文件袋。 “你不醒来的话,之后帝国派遣清查下河市的巡查组会发现,桌上莫名其妙出现这些资料,里面罗列了特事办中街驻点秘密谋划与邪教合作,制造灾情的证据。” 宁烨猛然抬头,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江姝静怡然不惧,反而捂嘴轻笑,“呵呵,光是一个邪教可不能平民怨,总要搭上点有官职的人,他们正好能兑掉几个名额,老板主导,李寻清计划,金会计运输,魏磊和邓明玉行动,你说,这份资料会不会采纳?” “哦,对了。”她眼睛滴溜转了一圈,手上又多出一套文件袋,“还有你的好妹妹,我怎么忘了她,知情不报,充当中街驻点与邪教的传话筒,造成巨大的人命与财产损失,实在是罪大恶极,不死不足以平民怨啊。” 宁烨面无表情,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托起,“你是在玩火。” 江姝静两手一甩,文件袋飞到空中,纸张漫天飞舞,燃起火焰,化作灰烬。 “我不想这样,只要你醒过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也是为你好,如果你想听点好消息,最起码我是真的需要你,而不是我不认识的宁烨,更何况,我给了你醒来的理由。” 最后一点是她的杀手锏,令人不适的白色,空旷死寂的内心,表面上是他人,实质上都是他的人们,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了。 “噗嗤。” 宁烨突然笑出声来,嘲讽与鄙夷的意味满满溢出,明悟道:“看样子你被逼上绝路了啊。” 江姝静不怒反喜,蹦哒到宁烨身边,笑嘻嘻道:“你回来啦,之前都是一副死人样。” 宁烨不搭理她,转身站在菜市场门口,遥望里面的人与物。 “抱歉。”他开口道。 菜市场的人们在某一刻同时停下脚步,叫嚷,纷纷看向他,里外之间的屏障消失不见。 “我……”宁烨想了许久,说道:“还没走到最后。” 一个勾着腰的老爷子朝他走来,和蔼地想要拍拍他的肩膀,手却没有落下:“没事,没事,你不用说,孩子啊,是你受苦了。” 他迈出脚步,走出菜市场,下一瞬便不见踪影。 “辛苦了。” “没事。” “坚持住,我们挺你。” 越来越多的人和肉菜禽兽走来,消失在出口,直至最后一人。 老太太站在宁烨面前,似笑非笑,右手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 “hypocrisy.”(虚伪) 说完,她大步迈出,消失在宁烨面前。 他面色不变,快步走进只剩下框架的菜市场。 “她什么意思?听起来是在嘲讽你,她不是你吗?” 江姝静紧跟脚步,疑惑不解,却没有人回答她。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座菜市场是假的。”宁烨边走边说,不断左右观察。 江姝静扫了一眼身旁的空货架,“我觉得你说过。” “它是投影,一个副本,用抽象的形式展现我认知的世界。 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作用于物质,所以它把肉身所见的一切转换成菜市场,但我一定还有一点希望在这里,一点人性,它没有消失,还在我的脑子里。” 宁烨突然止步,看向角落的杂货铺,一颗鸡蛋静静躺在破旧的木板上。 “等等,不管你要做什么,这里不是假的吗?你确定现在是你醒来的契机?”江姝静脑子里有些乱,连忙开口阻止。 宁烨拿起那颗鸡蛋,手指轻轻摩挲,“你没明白,我的欲望没有听从理智,而是屈服于现实,恰逢其会罢了。” 鸡蛋被举到空中,随即狠狠砸下。 咔嚓。 “是时候出去了。” 第115章 会面 “给我站住!” 李寻清站起身,一把揪住宁烨的衣领,拽到面前,两人的脸庞距离不到两厘米。 “你以为你很聪明? 你以为你能耍我?” 李寻清凄凉的喊叫没让宁烨的表情有一丝动容。 “你在乎宁萌么?” 他的左脸颊飞速抽动一下,没有回应。 “你在乎我们么?” “你……在乎我么?” 少女的脸颊冻得酡红,宁烨呼出的热气中含有大量鼠疫病毒,经由眼鼻进入体内,让她的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宁烨看着她的双眸,里面的两个自己也在看着他。 他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李寻清笑了,笑得很是开心,阳光撕裂乌云,撒在她的脸上,青春明媚,沉鱼落雁。 “说话啊。” 一张张死人皮从身上狠狠撕下,鲜血渗进湿透的白色衬衣,见不到一点白。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三四个重影叠在一起,她身子晃了晃,好不容易稳住,再睁开眼时,天旋地转彻底让她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清醒过来时,眼里只剩下宁烨的身影,他跪在地上,将她抱在怀里,一脸晦暗。 李寻清有气无力地抓住宁烨的长袍,他无奈俯身下去。 “不管你是谁,和我们生活的是你,宁萌只有你可以依靠,不要走,老板和陈神父一定能帮你遮掩过去,不是你的错。” 宁烨苦笑两声,长叹道:“我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老板多半做不到,神父唯独这次不会帮我。” 李寻清沉默半晌,沉重的大脑让她难以思考,但可以听出来这句话的潜台词。 宁烨信任老板,但老板多半帮不了忙,更不信任陈神父。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留下来。 李寻清嘴唇嚅动,不知道该说什么,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 “嘿,别哭啊,他还有我呢。” 一颗小脑袋从宁烨身后钻出来,江姝静笑嘻嘻地冲她打招呼。 李寻清思维凝固了三秒后,眼神瞬间犀利,带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疯狂,张口就要…… “呜呜……” 宁烨捂住她的嘴,赶忙解释道:“没事,不用担心,至少现在她没有敌意。” 李寻清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变换,心里衡量着什么。 “解释解释?” 魏磊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两手搭在宁烨和江姝静的肩膀上。 江姝静笑得很是勉强,一只手偷偷拽宁烨衣服。 宁烨没有回头,给李寻清解释道:“她算是盟友吧,情况有点复杂,怎么说呢……嗯……三分之一的邪教分子?” “二分之一。” “二分之一?” “二分之一。”江姝静再次强调。 “好吧,二分之一,邪教编制外,连合同工都不是,顶多算个临时工。” 江姝静呲牙咧嘴,挣扎许久后,切了一声直接摆烂,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不在乎。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魏磊微微挑眉,“她自称是搅脑分身。” “残次品。” 魏磊噢了很长一声,江姝静脸色阴沉下来,一言不发。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宁烨点头应道:“权宜之计,我会小心。” “喂,都当我不存在是吧!”江姝静心情极度不爽,大喊抗议。 没人理会,李寻清在宁烨搀扶下起来,从衣服内兜里掏出口罩戴上,手机打字写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宁烨沉吟片刻,说道:“我对外界一无所知,只有模模糊糊的意象,你们继续你们的事。” 他抬头看向满目疮痍的城市,“我想看看,我做了什么。” “在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之前,能不能看看我们啊?” 宁烨看向一旁,只见刀疤两条腿外八字站着,双手叉腰,一副很是得意的样子。 刀疤朝一旁努努嘴,宁烨歪过头,看到了远处的剑客与昏迷的向阳。 “我们可是为了你炸了一架私人飞机,大姐差点挂了,你可要时刻记住大姐的恩情。” 宁烨转头看向李寻清,她右手偷偷比了个八。 八成是对的,八成功劳是他们的,八成人民同意油价上涨,八成房价同意翻番…… 他一瞬间想了很多,没摸清什么意思,不过无所谓,宁烨似笑非笑,说道: “我可以欠你们一个人情,只要你们敢用。” 刀疤想说什么反驳一下,却一时语塞。 好像说的挺对,现在宁烨就是一坨屎,跑都来不及,何必上去摸一把。 而且大姐看他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对,自己过来图啥,图他肤白貌美给大姐暖床? 想到这里,他毫不留恋地转头跑了。 宁烨一时间更加迷茫,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走出大坑,宁烨按住想要跟上的李寻清,耐心劝说道:“静观其变,邪教大概率还有动静,我不会有事,你们一定要稳住。” 魏磊拍拍她的肩膀,一同注视着宁烨和江姝静的背影渐行渐远。 天上掉下来一个人,他稳稳接住,邓明玉浑身抖了一下,微微睁眼,见是魏磊,于是擦擦口水继续睡了。 他瞟了一眼跟上去的身影,问道:“不拦着?” 李寻清没有回答,只是拍拍他的手臂,转身离去。 魏磊左手使劲挠头,抓出大片火星,很是不爽,说好的你叛变了大家真刀真枪杀一把看看谁死谁活,结果你俩腻歪完了,放其他人鸽子。 江姝静落后宁烨半步,悄悄侧脸看他,重获新生之后,他的脸庞比过去更加光滑细腻,惫懒冷漠的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和刚刚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她能看出来之前冷漠是装的,这次是真心实地的,但她明白是为什么。 他在乎李寻清,魏磊,所以把他们推开,不在乎她的安危,又有利用价值,所以不介意一点点风险,放在身边。 江姝静虽然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心头还是有些堵,她撇头看向一边,嘟囔道:“也不知道体谅下女孩子。” 宁烨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没有反应,继续向前走。 街道上空无一人,道路两旁堆满了车辆,他伸手在其中一辆上一抹,灰尘积累了有一段时间,其他车辆上的基本差不多,应该是差不多时间放在这里的。 往两旁望去,车辆延伸至道路两边的尽头,相比起来,街道反而看起来干净很多。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目的很明确。” 宁烨突然开口,让江姝静精神一振。 “无非是通过什么形式,把江姝静的部分变成搅脑,保留一定个性化,又要有正牌分身的力量。” 江姝静做了个鬼脸,“略,所以和你关系不大啦,我肯定不会打扰你。” “那你完全没必要跟着我,你的目的必然和我有关。”宁烨瞥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朝城市外围的方向走去,江姝静笑而不语,默默跟上。 “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只要不影响到我,我会睁只眼闭只眼,如果我需要邪教的力量和资源,你要保质保量提供。” 江姝静没有丝毫犹豫地蹦到宁烨面前,嘻嘻笑道:“好呀,我听你的。” 宁烨自然而然止步,转身看向后方,空转师远远的跟在后头,见宁烨回首,他没有惊讶,走近后干脆道:“跟我干如何?” “有什么好处。” 空转师被他的直接说得一愣,朝江姝静歪歪头,“你想通过她躲在黑暗里?” 宁烨一动不动,好似雕塑。 他有些无奈,只得说道:“我有些人脉……这么说吧,只要不做太过出格的事,你能自由站在阴天下,阳光不直射的地方你可以随意走动。” 空转师顿了顿,没有等来想要的反应,继续道:“等风头过去,可以跟我往南边走,咱们试着接几单,看看效果,如何?” 馋啊,他实在是眼馋,虽然这家伙发疯很吓人,但这不是邪教的错嘛。 宁烨的名字肯定会大范围传播,只要散播下合作的消息,单子价格不知道能翻几番。 反正先拐过来干两单,不行就一拍两散,行就细水长流,反正没有任何承诺,他一个板上钉钉的通缉犯要是想找自己麻烦,呵呵。 风紧扯呼! “可以。” 宁烨不在乎他的空头支票,只要情况不对,直接控制住,逼问出方法,这家伙死活就无所谓了。 两人相视一笑,十分礼貌而默契地握手言和。 空转师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时潇洒地在空中留下一串气流组成的号码,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只蚊子钻进他的裤腿里。 “等你没事了打这个号码,会有人给你临时身份的资料和车票,回见。” 宁烨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沉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至从视野中消失,他才转身走进一个老小区,江姝静赶忙跟上。 这座小区的建筑大约有二三十年的历史,一排排六层长方体楼房排列整齐,排与排之间种有绿植,楼与楼之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 楼上的几处窗户外的铁栅栏上摆满了花草树木,如今却枯黄坏死,无人打理。 偌大的小区回荡着两个人的脚步声,死寂空旷的世界悄无声息地腐蚀内心的安全感,挠的人发慌。 宁烨止步于一号楼三单元的门口,黝黑的楼道里弥漫着淡淡的绿色雾气,酸臭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进去看看么?” 江姝静站在后面,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宁烨抬起右脚,踩进阴暗潮湿的楼道内,江姝静正要进入,黑暗中突然冒出无数绿油油的眼睛,盯得她头皮发麻,右脚僵在空中,与楼道的黑暗仅一线之隔。 嗡嗡嗡…… “吱吱吱!” 出走的虫兽跨过大半座城市去而复返,一股一股宛如浪潮般从四面八方钻进宁烨衣服。 他一无所觉,跟随空气中的病毒上到三楼,靠下楼侧的301房门门口,病毒浓度已然高到阻挡视线。 防盗门上交叉贴上了黄黑条纹的警告贴条,门缝裹着几层厚厚的胶布。 一群老鼠堆成高高的鼠潮,咬开门周围的墙皮,咬断钢筋水泥,将整个门从墙上强行拆下来。 随后鼠潮向内汇聚,压缩,凝结成人型鼠兽,肩膀用力一撞,防盗门轰然倒塌,溅起大片绿汤。 宁烨站在门上,尽管有所预料,但依然被自己的所作所为惊骇得无以复加。 客厅地面覆盖了一层墨绿色汁水,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绿色雾气,但勉强能够视物。 屋里的东西被打理的很整齐,桌子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盯着地上人体融化成的绿水,里面仿佛有一家三口的面目流淌,哀嚎着,祈求放一条出路,让他们一家瞑目。 胸口中的闷气快要炸开胸膛,宁烨只觉得手脚冰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多少……有多少人过世……我杀了多少人?” 江姝静脸上裹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红花布,小心翼翼踏过溢出房间的绿水,站在楼梯口上方。 听到宁烨的问题,她迟疑一阵,答道:“不知道,太多了,帝国虽然应该会统计,但不说数据有多大失真,肯定不会公布真实数据。” “我读的大学,全校学生有一万多人。”宁烨喃喃自语,嗓音沙哑。 “几万人?” …… “十几万人?” …… …… “可能吧。” 江姝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宁烨明白她不是心不在焉,而是答案很可能比他所说的更加恐怖。 他的胸口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不得不右手按压消解痛苦,心脏不要命的剧烈跳动,脑海中只有咚咚咚咚的回响。 我也不想……是我杀的……为什么是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宁烨转身离开,依然是那副疲惫冰冷的表情,江姝静盯着他的脸,什么也看不出来,耸耸肩,右手撑住栏杆跳到楼下,跟在宁烨屁股后面。 走出楼道,明媚的阳光五彩斑斓,仿佛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宁烨脑海中闪过一瞬恍如隔世的茫然,随即脸色阴沉下来。 一辆黑色的高级长款轿车停在门口,旁边站着一位管家打扮的高大壮汉,西服被他的身材撑到极限。 后车窗拉下,里面坐着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人,他将手伸出车窗,平静和顺的语气让人很是安心。 “你好,我是皇帝五世下令成立的帝国鼠疫灾情临时检察委员会委员,绍特。” 第116章 本邪 宁烨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想要逃离,大脑硬生生拦住手脚,疯狂运转。 两个人,普通人?不可能。 二打二,江姝静目前没显露正面作战的能力,现在气势已经被压了一头。 既然被帝国锁定,杀了这两个人也于事无补,更何况不知道周围有多少人盯着。 杀也不是,跑也不是,车里这人似乎没有敌意,不能握手,先试探一番,尽可能寻找逃生的机会。 想了不到一秒,宁烨不动声色,角落的黑暗中冒出几只老鼠,朝远处侦查,自己则平静的点点头,回道:“你好。” 绍特笑了笑,不在意地收回手,颇有一番风度,顺便拿出一张证件展示给他看。 “请放心,我没有敌意,只是顺路见见你。” 宁烨心底一沉,这个男人仅仅说了两句话,就透露了太多信息,太多可能,让他疲于应付,徒增不安。 “我只是下河市特事办管理的一个小办案员,绍先生听说过我?” 绍特摆摆手,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是皇帝特批,其实就是一个负责背锅的老家伙带几个纨绔镀金,没你想的那么高大上。” 说完,他没有任何防备,在宁烨眼皮子底下打开另一侧车门,温和道:“上车吧,其他人和武警军队很快会来接管下河市,只要你没被抓到,你的亲人朋友就不会有事。” 没有外围看守。 老鼠反馈的信息让宁烨心头稳定些许,他不可能上这辆车,把自己的姓名全权交给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我……” “答应他。” 宁烨猛然转头,看向江姝静。 江姝静没有看他,而是盯着那个中年人,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不等宁烨反应,乖巧的坐进车里,绍特满意地笑了笑,目光投向一动不动的宁烨,感叹道:“我年轻时可是和你一样风华正茂……好吧,我脸上贴金了,不过也差不了多少。” 宁烨思索许久,转头看了一眼街道,满满当当看不到边的人们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弯下身子进入车内,壮汉回到驾驶座,发动引擎,轿车缓缓驶离空空如也的街道。 绍特穿着一身干部风的白色衬衫和西装裤,他拉开座位旁的酒柜,挑了两瓶果汁扔给二人,自己则拿了一杯鸡尾酒,倒进高脚杯中。 车子四平八稳,没有丝毫抖动偏斜,舒缓的钢琴乐曲从音响里传来。 “我要说什么来着,哦,对,这场瘟疫,你能控制住吗?” 宁烨盯着他盯了许久,缓缓说道:“做不到。” “哦。” 绍特哦了一声,随即似乎觉得有点平淡,又加上一句,“这样啊。” 他的食指轻轻敲打高脚杯,发出叮叮叮的声响。 “那据你所知,有人能控制吗?” 宁烨看着他的手指不断敲击,再次强调:“我只是下河市中街驻点的一个小人物,帝国和邪教都不缺手段处理它吧。” 绍特扬起和煦的微笑,安慰道:“是我唐突了。” 看起来他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纯粹是兴趣所致。 敲击停止,他轻啄一口杯中的酒,目光涣散,落在空中,似乎在思考什么。 宁烨并不满意他的回答,问道:“帝国可以在散播到其他地区之前控制消灭鼠疫吧?” 绍特如梦初醒,顺口回道:“为什么要控制这么赚钱的大项目。” 宁烨的表情一瞬间凝固。 “哈?” “你以为我们是来干什么的。”绍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仅仅过去一周,下河市多年的积累都被榨出大半,还促进了帝国的经济流通,创造了新的庞大产业链,医药,卫生,通行码,口罩等等,朝廷各方势力各显身手,早就准备好了,蓄势待发。 初次效果就如此惊人,再迭代优化下岂不是可以促进全民大消费,把银行里的存款全都逼出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颗平平无奇白色药片,接着道:“而负责此次灾难的帝国医务大臣们,依然联合推荐这款多次疫病大灾中拯救危难的帝合药,菏叶祛疫方。 该方使用了四十余年,传统帝方草药搭配西大陆医药,效果众所周知。” 在宁烨莫名其妙的注视下,他大拇指一弹,药片蹦进嘴里,边嚼边解释道:“其实就是类似鸡蛋补充蛋白质的帝国药方,加入微量的西大陆感冒药。 治不了病,甚至不一定能缓解症状,但吃不死人,不会因为它出现医疗事故,吃个无糖糖豆能有什么事。 不过不要单独对它抱有偏见,直到世界毁灭也不会有比它效果更好的帝合药。 这种每年几十亿利润的项目,不到一定级别根本分不到羹。” 宁烨沉默许久,俯下身子,凝视他的双眼,“为什么?” “why not?” 绍特耸耸肩,眼神比他更加不解,“你知道帝国部门采购一张桌子需要多少么?五万,本国货币,不需要换算汇率,不用谢。 电脑,二十万一台,和原价只差了二十多倍的物件,性价比不高,哦,a4纸是多少来着?” “五块一张,先生。”前座开车的壮汉回答。 “是的,五块一张,五百张一份,每月每部门一千份。”绍特又倒上一杯酒,“你知道重点是什么吗?” 见宁烨没有反应,他干脆公布答案: “税。仰仗于全体帝国国民所创造的财富,帝国得以富裕至今。 你买的每一件商品,你用的每一件物品,都有你支付给帝国的税款。 所以如果有小孩说月薪三千交什么税,你大可以告诉他,我所使用的一切都向帝国支付了税款,我是百分之一百的良好公民。 呵呵,说回正题,我们用你们支付的税收公款给予公司上百倍利润的项目,前提是公司可以给予我们十倍的……嗯,私人咨询费用,相信我,十分之一只是准入门槛。 如果不把这笔过于庞大的预算花掉,部门就会被归类为「不必要」,削减预算,移交权柄,换成另一个部门做同样的事。 想一想,是不是有点像大学生的生活费,钱是天上掉下来的,但是要花光,花的一分不剩,否则下个月生活费就少了。 那么,为什么非要拿那笔咨询费,直接选一个合适的不就好了? 你不收当然可以,但总有人会收,你们不收,家人也得收。 公司需要创造优势,落后就要挨打,同步形势不定,快一步就要快两步,快两步就要快五步,资本逐利不择手段是永无止境的。 那么,所有人都不收会怎么样? 产业内斗严重,部门无益于资源合理配置,放任情况恶化,其他部门参与并推动产业发展,接管权柄,拿走预算。 明白了吗,这是系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就是「必要性贪污」。” 绍特看着沉默不语,眼神逐渐变化的宁烨,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腿。 “只要经济增长像熵增一样永不停歇,那么我们永远可以借未来的钱发展现在,借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眼光放长远一点,没人会小题大做,揪着这点不放。 可惜,这并不现实,但没有人不愿意做春秋大梦,西大陆梦过,西日也梦过,提供了相当丰富的历史经验。 所有人都沉浸在不断上升的美梦里,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即使意识到快要醒来也不愿意醒来。 直到意识彻底回到身体,清醒到可以摸清床上有多少纹路,被子有多少褶皱,却不愿把自己从床上挪下来,而是裹紧被子,紧闭双眼,期待可以再次进入这场美梦。 哪怕身体的每一颗微不可见的细胞都在告诉你,你所感受的外面的一切都透露着客观存在的冰冷,但你只会说: 「去你妈的,管好你自己的事」 说实话,谁会在乎细胞的感受,它每时每刻都在死亡和诞生,遵循自然之理。” “直到……”绍特用食指指尖敲打太阳穴,“你开始感觉不太对劲,大量细胞临死前的哀嚎汇聚为电信号,在大脑皮层中传导,告诉你无论把自己裹得再紧,痛苦与寒冷由内至外,无所不在,你想做什么,却为时已晚,除了裹紧被子别无他法。” “经济停滞倒流,就业伴随生育岌岌可危,社会财富聚集上层,无法流通,社会结构彻底僵化,阶级矛盾激化。 导弹被发明出来之前,盛极而衰的王朝走到这一步总会被推翻重来,重新分配卡在顶层的财富,推动社会系统重新运作。 但现在,无论手脚多么纤细,就算是泰山也要背起用力前行,背上的山头掌握着权力的源头,绝对武力。 这也是此行的缘由,税收已经证明了国民几乎无限的消费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我们看到了未来的前景,准备开发一条新的堪比税收的必需消费产业链,迎接梦醒后的冲击。” 宁烨忍不住笑了,“让形势更糟糕算什么准备。” 绍特风轻云淡,“立场不同罢了,你只看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又是另一番风景,僧多肉少,能者得之。” 两人互相对视,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江姝静把身子缩在角落里,低头一声不吭。 “你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他话很多,很嚣张,但不像有脑子说出那些话的人。” “继续。” “她知道你是谁,结合她的背景,你是邪教的人。” “继续。” “帝国还没派人追捕,你却能第一时间找到我,背景通天,身份可疑。” “继续。” “……” 绍特挑起眉头,一副不解的样子,“你已经把线索都列出来了,为什么不说答案,说出来又不会改变什么,往最坏的情况想,往最糟糕的情况想,我可是和你神交已久的老熟人啊。” 宁烨面色凝重,缓缓吐出两个字: “刑官。” 十二月初的寒风带着秋天的萧瑟与入冬的冰冷,无暇耀目的白光不含一丝热量。 车内空调排出恒温热风,维持26摄氏度的人体适宜温度,伴随着高质音响演奏的钢琴曲,给人带来如沐春风的温暖。 司机缓缓转动方向盘右转,如果没有亲眼看着外面的景象变化,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惯性,无人在意的时间被离心力甩到身后。 绍特朝两边看看,摊开双手,一副我早就告诉过你的表情。 “你看,什么也没变,我说了,只是顺道看看你,没有敌意,我比任何一个顺道拜访的亲戚都要友善,不过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伊凡。” 宁烨没有说话,只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绍特叹了口气,掏出证件甩给宁烨,在他谨慎拿起检查的时候说道:“如假包换,旅游镀金。” “嗯……”宁烨归还证件,盯着他的脸,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要老一些。” “哦,这个啊。”绍特轻描淡写地撕开脸皮,露出血淋淋的另一张年轻许多的英俊面庞。 “喜欢吗?” 宁烨不为所动,看着被揭开的脸皮后肆意甩动的血肉触须,淡淡道:“cosy?” 绍特把面皮贴回脸上,撇撇嘴道:“cos我哥。” “你哥享受荣誉,你负责擦屁股,真是兄友弟恭。” “哈哈。”绍特指了指他,“如果我有被父母忽视被兄弟遮住光芒,家庭校园暴力,内心极度不平衡的过去,观众们一定很吃这套,虽然你很变态,但你的变态有了说得过去的理由。 很抱歉,我的人生幸福美满,衣食无忧,全世界比我更幸福的孩子屈指可数。” 宁烨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喜欢躲在阴暗的角落,追求刺激加入邪恶组织,做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 绍特捂住胸口,一副很是受伤的表情,“邪恶?” 宁烨挑起眉头,“你还有宗教信仰。” “不不不。”绍特摇摇头,诚恳问道:“如果我们是邪恶,谁是正义?” 第117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宁烨张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一切都是混沌的,似黑似白,分不清谁多谁少,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他是不含丝毫杂质的邪,会成为众矢之的。 “帝国?草菅人命的不是我们,搜刮财富的不是我们。 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有趣的是,水不需要船,但他们不能,没有船他们甚至不知道该流向哪里。 所以告诉我谁是正义,我很好奇。”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答,绍特没再穷追猛打,而是给宁烨倒了一杯酒,恢复温和的模样。 “帝国很不堪么?横向比较,扶贫,医疗,农业,工业,基建,治安,环保,技术,上进心,综合考量下来,你找不到第二个能和它比肩的国家,保障了绝大部分国民的基本生活,帮扶最后那一撮国民砥砺前行。 纵向比较,迈入现代化的国家优化改进了奴隶制,地主制,分封制,皇权专制等封建制度的方方面面,使之效率更高,更稳定,更适用于现代社会的生产效率。 永远不缺傻子以为西大陆会是救赎,对手里起码有个几千万的人当然是,没有的话最好,我不希望家人病危的时候缺少可移植的新鲜器官。” “但是……”在他停顿的时候,宁烨很贴心地补上一句,作洗耳恭听状。 绍特食指有规律地敲打大腿,他轻啄一口鸡尾酒,平淡道: “帝国自以为与西大陆,西日等一众国家不同,规避了它们的缺陷,蒸蒸日上,太阳永不落下。 不过真相是,世界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在一起,帝国正摸着他们曾经的辉煌,朝着既定的,无法改变的落点前进,他们的彷徨,卑鄙,挣扎,丑态会一个不落,没有丝毫反省,抱有侥幸地一一验证在自己身上。 纵观历史,你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点,无论社会如何发展,其中变化的只有生产力。 你可以披上各种各样的皮,述说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有多先进,现代,文明,与之前截然不同。 当然,你在飞速发展,你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但发展停滞之后,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认清停滞的事实,这时就会明白,一切都没有变,奴隶,奴隶主,贱民,贵族,不过包了一层文明的包装就能让人自欺欺人。 一百多年前每天18小时轮班生产钢铁,现在每天12小时轮班生产手机,是更文明了吗?不是,是优化调整,可持续的前提下最大化汲取劳动者的生命,不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之前决不允许停止。 而你需要感恩,是先进的现代文明给了你养家糊口的工作,每个进厂轮班到死的工人听到帝国的伟大都会骄傲的挺起胸膛。 总有人跳出来反驳,他们在文明社会,没人限制强迫他们,和过去不一样,当然了,一百多年前在蒸汽机旁挖煤的工人有被限制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有人豪车别墅,有人为吃上饱饭奔波,而后者越来越多,前者永远是前者的亲友,贫富差距永远随着发展越来越大,1%的人迟早会掌握99.8%的资源。 我告诉你我们的工作是什么,我作为帝国官员,负责把上级通知复制粘贴给下级处理,上级负责把他的上级通知复制粘贴给我处理,下级负责把我的通知复制粘贴给他的下级处理。 你问我通知是哪来的,发起人口头说两句方向,下级扩写成通知下发,所有人都是这么发的,包括我。 我实际掌控的多家公司,作为其中几家的背后老板和几家的实际最大股东,我负责与其他公司股东或老板在聊天群里比拼每日收入,每日结算战绩,赢的人得到其他人的恭维马屁,进群的最低条件为每小时收入1000,也就是每日两万四。 我们不负责任何事,不参与任何事,钱自动按时入账,这就是生活,而不是你们的「生活」。 不断有人前仆后继,提出一个又一个理论模型,号称资源丰富之后,号称发展起来之后,号称未来一定之后,挂着未来共富贵的皮卖着现实剥削的肉,与他们所唾弃的一般无二。 但贫穷和资源的多寡无关,和分配比例无关,你知道它和什么有关吗? 贫穷,是维系社会运转,资金流动的基础能源,你想煮一锅水,首先你要有水,那就是贫穷。 如果大家都生活无忧,谁来生产,谁来服务,谁来让社会资金运转起来,继续用未来换现在的击鼓传花。 只要你还在为生活奔波劳碌,你就要生产什么,服务某人,或者充当其中的开塞露,做财富的搬运工,给你刚刚好坚持继续工作所需的报酬。 如果你吃得饱就让你穿不暖,如果你穿得暖就让你居无定所,如果你一切顺利就抓你的子女软肋,你停不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在推着你,不能停,停就是死,你承受苦难所维系的一切就会崩盘乱套。 只有水足够多,不停加,这壶水才能继续烧下去,否则水烧干了,壶就会坏。 就这样,系统正常运转。 everything will be just fine.(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车内安静了许久,宁烨看着夸夸其谈的绍特,眼神略有变化。 “我从陈洪友那里听过你以前的言论,和现在的调调冲突有些大。” 绍特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瞬,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陈神父,我上过他的课,他是唯一走下讲台叫醒我的老师,他和你说了我?” 宁烨惊疑不定,陈洪友曾是刑官的老师,是不是有些太巧了,还是某种必然,这让他想到了自己。 大脑极速运转,除了对神父的恐惧感进一步加深别无他用。 “父母送公司,压榨员工,路上突然发疯杀人,如果不了解你的过去,我会以为你是个得到超能力的网络愤青。” 绍特很是失望的啧了一声,“他就是这么跟你介绍我的,太失礼了。” “我相信他介绍的已经足够全面了,你只是个杀人为乐的疯子,包了层悲天怜人的皮就以为自己还是正常人。” 绍特夸张的撇下两边嘴角,怪叫道:“天啊,原来我是个怪物,多谢提醒……哦,我差点忘了,刚刚你拜访的那户人家,他们一家三口,父亲是一家小公司的程序员,母亲是初中老师,他们是相亲认识的,程序员不喜欢老师的命令,老师不喜欢程序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懂得用仪式感来取悦她。 万幸,他们有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儿,给生活增添了一点弥足珍贵的色彩,小女孩刚刚上幼儿园,他们想等明年新家准备好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有一天女儿回家,她说:妈妈,幼儿园的朋友们身体都不舒服,老师也不舒服,我也有点不舒服。 你猜接下来是什么?惊慌,挣扎,不甘,绝望,不舍。 很遗憾没有摄像头拍下来,不然可以拿下今年电影节的各大奖项,最后一个镜头,怼脸拍摄,夫妻紧握彼此的手躺在床上,身上满是女儿的脓水,空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直至咽气,尸体迅速腐烂分解,一家三口融为一体,他们幸福美满的照片静静立在桌上。 妈的,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忍不住思考,人性,道德,环保,法律,社会,历史,未来,粪便的组成成分,你总要思考些什么,来证明你的同情心。” 说到这里,绍特看着宁烨,突然笑了出来。 “噗嗤。哈哈,对不起,我开了个玩笑。” 没有人笑,宁烨忽然意识到,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切换成了舒缓的小提琴。 “我是说,为什么非要等同伴看不到了才让老鼠把他们喝掉,为什么要隐藏自己怪物的本质,像一个虚伪的人类。 到底是人类的怜悯抵不过动物的本能,还是说人类的你不过是你的幻想,是弱小时不由自主衍生出的保护自己的惯性,让你下意识对他们的遭遇表现出同情,以免被人发现异常。” 江姝静猛地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宁烨,他的面皮抽动一下,目露凶光,没有回应绍特的戏谑嘲弄。 为什么刑官会知道,某种手段,还是没有被发现的人,无形的压力一点点将他挤到角落,连动手的念头都被死死压住。 至于吃光那一家人,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仿佛出自本能,又不希望被人知道。 等回过神来,深不见底的罪恶感填满了他的心,但于事无补,温馨暖和的饱腹感与舌尖回甜的甘香让他昏昏沉沉,想要好好躺一会儿,最好睡个午觉。 他强忍住不去看江姝静的灼灼目光,沉声问道:“杀的人有问题,还是杀的目的有问题?高高在上的你突然下凡,像个人类一样破防嘲讽,只可能是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骄傲。” 绍特脸色微变,鼻子里长长的喷出一股气,摇头晃脑道:“难得有人听我念叨,却没有昏昏欲睡,努力思考,我欣赏你。” 迎着宁烨无语的目光,他说出答案: “那是一场很简单的对比实验,测试维系社会稳定的基础规则。” 番外篇其一 宁烨:“你以为你想就会实现?公司任你揉捏,毫无反抗?” 绍特:“哈哈,你以为我很天真?天真的是你。 不要把运营一个超大型公司想的多么高大上,多么复杂,把它替换成任何一家你知道的公司,一切看似深谋远虑,无法理解的操作你就能理解了。 营收3000万,领导层工资两千五百万,其余成本两百六十万,剩下240万就是今年报表上的利润。 赚的钱少了,它就会要求员工付费上班,无偿加班,兼职求活。 快无法承担两千五百万的工资,就会裁员降本,提出各种要求压缩员工的休息时间,降低收入水平,并让员工购买本公司的产品来维持营收。 当你想要抱怨时,就会高强度开会宣扬公司优秀文化,警告不良言论,监视器实时监控,禁止上下班讨论,禁止休息时间娱乐,并告诉你能在这里上班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当项目失败,公司会把一切责任归咎于员工,辞退并拒绝支付应有的报酬,不管员工下个月会不会饿死,然后拿着员工创造的资源再利用,开新项目招兵买马。 它会找一个部门经理注册一家公司,背后实际控股,在楼下的仓库放满床,要求员工高价租赁床位,以便及时应对各种情况。 为了保住位置,公司会声称为了「更长远的利益」,把听话的基本盘放在角落,大力发展一般向。 在某个寻常的一天,高管儿子过来玩耍,他不喜欢美术岗画的画,不喜欢文案岗按时工作只写了一半的故事,没有不吃饭不喝水不上厕所不呼吸,一口气全部用在完成写作上。 于是他如实告状,高管知道他们都是没有背景的社畜,空有一身书卷气,铜臭味想粘粘不到,高帽太大戴不住,属于各部门的软柿子,谁都欺负他们,来证明自己或者自己的部门不是一无是处。 正好,不少退休的文案美术大佬不喜欢他们,这群大佬虽然现在没了本事,跟不上时代,还眼红在岗的年轻人,奈何人家很久以前风光过,认识人啊,可得给人家舔舒服咯,位子要给,礼也要给。 一令之下,文案美术岗空降领导,员工必须戴上写有坐便器,尿池涂鸦的特制呼吸机工作,每人按绩效分配空气呼吸,业绩不达标就减配额,直到这个部门死亡殆尽。 假如有一个员工超额完成工作,这位高管就会拿走他的成果向老板邀功,部门重新填满员工,成为高管的关键业绩,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如果不在这里上班,你就要自行承担高昂成本去遥不可及的其他公司,人生地不熟,难以交流,不受信任,遭受排挤,面对相同的竞争,一切都没有变,没有救赎,没有灯塔。 当你年纪到了无法承担业绩压力的时候,它会给你颁发毕业证书,证明你经历过如此伟大的公司的辉煌,甚至不愿意承认你的贡献,然后滚吧,有的是人坐你的位子。 公司不会倒闭,更不会被员工推翻,它有保安,有电休克枪,你的一切都是公司给的,公司有权随时收回。 你只能乞怜摇尾,卑躬屈膝,曲意逢迎,欺软怕硬,欺上瞒下,贪污受贿,觥筹交错,坐享其成,权倾朝野,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否则无法和他们平等交流,上去了也没人听你的话。 即使是这样,你也是万中无一的天纵奇才,是棋子里最好用的那一颗。” “那就这样了?” “还能怎么样,开始写吧。” 第118章 it's so fxxking fun “这是我的毕业论文,我很好奇,权和钱需要花多大的成本才能避免杀人的刑事惩处,没有权和钱又如何避免。” “很有趣的课题。”宁烨被提起兴趣,迎合评价。 绍特不知从哪里掏出的电子平板,写上几个数据。 “我找了十几个有兴趣的同学测试权钱,花钱找了大量无背景人士测试各种可能性,测试了西大陆各地的数据,得到可以作为重要参考的结论,作为本科生毕设已经足够了。 杀流浪汉,难民黑户不属于犯罪,只要不大张旗鼓引起关注,那会引起邻居们的担忧和抱怨。 贫困家庭任意一员,排除报导舆论影响,完全避免刑事诉讼,需消费3万-50万刀,或家中有当地执法司法部门主管或副主管及以上,还有一个5000刀的特殊案例,不计入统计。 中产家庭成本直线上升,需消费50万-500万刀,或当地执法司法部门主管及以上,如任意市州议员,联邦议员。 成本在30岁以下与受害者年龄成反比,随着年龄减小成本指数级上升,30岁以上无明显联系,50岁以上成本略高于30岁以上50岁以下,所谓的道德审判。” 宁烨看着平板上黑白分明的数字,人命被简单的分为便宜与昂贵,摆在货架上,就像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那种寻常的微微苦涩让人不寒而栗。 绍特抬起笔指了他两下,提醒注意力集中,“光用这些足够完成论文,但说实话,有点无聊。 西大陆每年有上万婴儿和几十万人失踪,做人口贸易,病毒测试和器官摘取,还有数千件高额赔偿避免刑事诉讼的案例,更不要说不会记录在案的,各种违法与合法之间的操作,我做的最多只是对当前情况的一个复现与总结。 论文最重要的就是创新点,哪怕在试剂里加入一块脚皮都说得过去。 我的创新点源于陈教父上的一节课,感谢他让我好好学习。 他的大致意思是,一个人可以通过向信念模拟出的造物主诉说罪状来洗清罪孽。 我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宗教是一群人约定俗成的规矩,你不信,就要信,你信,就不要被发现违反教律,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在很多方面,宗教与法律都有共同之处,如果宗教可以,那么法律有没有这样一种途径,来达到真正的完美犯罪。 我找到了,零成本,零难度,零后果。” 他一笔一笔横撇竖捺,写下字。 性别身份。 宁烨皱起眉头,思考许久后说道:“我不明白。” “哈哈,没错,就是这个表情,没有人能预见,就没办法抵挡,即使知道也于事无补。”绍特指着他一脸困惑的表情说道。 “在西大陆,只要你宣称心理认知为性少数群体,杀人?不用这么粗俗,你可以猥亵他,攻击他,给他一枪也可以,完全合法,但如果他骂你一句,报警,警察法官还有陪审团会保障你的合法权益,让他这辈子都烂在监狱。” (lgbtq+为性少数群体,如:同性恋,心理变性人,非二元性别,即不可用男或女定义的未知流体性别,等) 绍特从内兜里掏出一张西大陆的驾驶证,性别那一栏清清楚楚写着“they\/them”。(它们) “嘿,我想问一下最近的公交站在哪里。” “沿着这条路到路口左转,你会看到公交站台。” “谢谢。” “没问题,哥们儿。” “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嗯……没问题。” “还有。” “哥们儿?” 绍特瞪大眼睛,认真说道:“这就是事情经过,我不是男,更不是女,为什么他要假定我的性别羞辱我,我只能掏出水果刀捅死他。 由于该中产家庭男子率先挑起事端,对我的人格进行了极端羞辱,陪审团判我执行200小时的社区服务,罚款3000刀,没有犯罪记录。” 宁烨想都不想便说道:“然后你交了三千刀罚款,又花两千刀雇人替你执行社区服务。” 绍特打了个响指,赞叹道:“你开始懂我了,仆人在下面劳作,我躺在房车顶的躺椅上,旁边架着遮阳伞,手敲键盘写完这篇论文,完美的西式美感,带着没有意义的讽刺与批判。” 宁烨摇摇头,否定了他在西大陆的过往,“但在帝国行不通,这里没有那么多性别。” “啧啧啧。”绍特摇摇手指,一副很是欠揍的模样。 “不需要,帝国自有答案,只需要一个答案。” 他缓缓转头,宁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江姝静面对两人直视,惊慌失措的双手捂脸,又下移捂住胸口,发现没人低头后恼羞成怒,把脸塞到沙发里用屁股对人。 “无论时代如何变化,文化政权如何不同,女性主义无一不会呈现出依附性,背叛性,剥削性,脱产性,包装性,欺骗性,无理性,恨国性等特征。 事实上,西大陆性少数主义就是照搬盛行的女性主义,官方注意到了,并准备将它们的声音放到最大,确保堪比珍稀动物的人群可以盖过普通人的声音。 当你要为生活竭尽全力却没有人看到你的挣扎,那就继续创造价值直到死亡,上层阶级与之下的人群彻底固定。 所以我们接下了西大陆的委托,恐袭帝国的同时,邪教西大陆分部袭击军事基地泄露病毒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阻拦,神教和官方虽然没有预见,但放任如此。” “等等等等。”宁烨突然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匪夷所思道:“你称呼你们组织什么,邪教?” 绍特哈哈大笑,“难不成是圣教天教白莲教?组织就叫邪教,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名字。 我们有正常人的伦理观念,杀人就是杀人,放火就是放火,这种反人类信仰,成员不人不鬼的组织当然是邪教。 我们从不反驳,从不遮掩,自诞生之初便以如今的面貌示人,某种意义上,称得上光明正大。” 这思路太过逆天,宁烨哑口无言。 绍特用平板点开一个文件,交给宁烨,他拿起平板,上面罗列了大量案件,试着往下滑,注意到一旁几乎没有挪动的侧边划屏栏,只得放弃,认真看上面的信息,绍特介绍道: “女性拥有帝国的话语权,定义权,解释权,高于儿童,老人,男人,低于黑白人,商人,官员。 随便一个女人,小孩,青年,壮年,老妇,可以报警诬陷任何一名低于一定高度的帝国男性猥亵强奸,让男性锒铛入狱,可以通过恋爱和婚姻合法拿走男方大半或全部名下财产。 当然,女性不代表善恶好坏,也有不打女性权力的女性,甚至还有不少不了解这种事,但有多少?多大年纪? 我们有爱我们的妈妈,她们想杀爱她们的爸爸。 总是不缺脑子里意淫自己的女神的男性,还有劝别人大度的男性说,一切都是互联网的错,现实里大家都是很友善的人啊。 这群只有小脑和下体的弱智不想想,网上或真人或非人的发言,得到了谁的点赞和支持,你确定你自以为你了解的女孩,她每天都在看些什么? 综艺,影视剧,小说,短视频,无论年轻女孩们再怎么强调自己有多独立,不靠男人吃饭,女性生来优于男性,弱于男性,不结婚,不生孩子,只靠自己,她们也只会光脚踩在母亲擦过的地板,坐在男人制作的沙发上打开男人制作的电子设备,吃着父亲赚钱买的薯片,咬一口母亲洗过的苹果,观看「恋爱」,「结婚」,「生育」,「男性压迫」,「女性受害」,「欺诈骗钱」,「攀附权贵富商」。 这是她们的致富经,是她们认知中的一切,活在这座信息茧房里,一切都是恋爱,一切都和恋爱有关,通过贬低男性和编造只在口中存在的压迫来实现自我满足,即使再好的女生看得多了,也不可能完全避免陷进去。” 宁烨翻看其中一部分案件,里面甚至有他听过的知名案子。 被冤枉强奸入狱的老人得到全体帝国国民的支持和构陷者的坦白也没有成功申冤,死不瞑目。 被新婚妻子骗光家产,负债累累的男人屠光妻子全家,潜逃只为见母亲最后一面,让她举报自己,拿到悬赏令养老,民众之间大肆传播的同时一片噤声。 他抬起头,淡淡道:“所以你收集了清晰的数据。” “bingo.”绍特以酒润喉,继续道: “这些是没有任何物证,或被判有罪的人有明确的不在场人证物证,或受害人承认撒谎诬陷的案件。 不需要任何证据,哪怕当时身处不同时空,甚至另一个宇宙,只要现在能抓到你,正义与法律会关掉监控,24小时高强度审讯,确保你会承认刚刚写好带着油墨香的事实。 不能休息,没有水喝,没有吃的,强光打在脸上,一旦你的眼皮往下垂哪怕一纳米,就会有人把你喊醒,喊不醒就拍醒,完全醒不过来就揪起头发不让下去。 如果你直到最后还能撑下去,恭喜你,他们会给你一小杯喝剩下的冷水,一包干硬的饼干,送你拘留,第二天重复一遍,直到你愿意背诵他们给的事实,打开监控,记录证词并让你在早就写好的笔录上签字。 现在实在太文明了,不给留一点把柄,但如果还是不认,好啊,犯罪分子罔顾事实,拒绝认罪,性质恶劣。 拷栏杆上,棍子裹上杂志厚布给我打,打完用手铐不停扭动,钻你的虎口,磨人的疼啊,疼得喊不出声,身子拧成虾形,瞪大眼睛看着手铐一点一点把你的精神磨碎。 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经济腾飞的这几十年来,不断有女性利用强权给予的特权,骗不到钱就诬陷,谈不到恋爱就诬陷,肉没卖到价就诬陷,要不到钱就诬陷,拿不到男方家产就诬陷,心情不好就诬陷,每一次都得手,每一次都满载而归,成为梦寐以求的黑白男的奴隶,并洋洋得意地向其他没被污染的女生们传授经验。 等你到了法庭,在场只有你和法警是男性,被检察官指定的女律师无动于衷,女法官看着手上空空如也的白纸,宣判罪行成立,将你的一切赠予原告。 法律不是秩序,而是可以自定义的致命枪械。 不会有翻案,决不能翻案,你知道你出来后判决你的人现如今是什么身份吗?你知道你见到的每一位正义与法律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吗?你知道法律的定义与解释都由他们决定吗? 呵呵。 我告诉你某些人是怎么想的。 他们身居高位,每天四五个女佣负责各项家事,要求树枝长度,桌布角度,灰尘密度等等达到他眼中的完美才能停下,妻子情妇是他的发泄工具,子女比普通人的全家还多。 所以他们一定要这样制定规则,来抵消歧视妻子,情妇的一点点罪恶感,并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歧视女性,只要调教好她们,甚至给予一定权力,就永远不缺孩子,红利只有熵增,帝国蒸蒸日上,永不停歇。 因为他们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做的,他们所处的世界就是如此运行,不知道为了钱财地位乐得被支配剥削的女性,正十倍百倍的污名化,剥削男性,即使知道了也无所谓,你是男性,你生来就要承担压力。 这是一个礼乐崩坏的时代,我敢说牧马人的主角许灵均放到今天,他就是个强奸犯,变态狂,趁一个小姑娘流离失所就要娶她,用一个小土堆房和清汤寡水就想让她为奴作婢生孩子,嘿,瞧他那个穷酸样,他配么,我呸。 诶哟,你怎么不答应你爸,泼天的富贵你不拿,我嫁给你这穷酸东西图什么。” 绍特阴阳怪气活灵活现的语气略显幽默,引得宁烨心里有些想笑,但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明白。” 绍特顿了顿,轻哼了一声,回答道:“时间滚滚向前,人们总说丢失的时间再也找不回来,如果把视野放宽一点,你会发现时间就在钟表上,无论如何前进,终究会回到原点,这就是我理解的历史。 每一段以文字,图画,物品为媒介存在的历史,都曾切实存在于这个世界,我们的文字,图画,物品也终将扔进历史的垃圾站,时不时有垃圾佬从里面捡出有趣的东西。 黑格尔说,历史给人的唯一教训,就是人们从未在历史中吸取过任何教训。 有人认为,是人类短暂的寿命才会让我们的发展如此短视,坎坷曲折一遍又一遍重复,如果我们有无限的寿命,就能做出最长远的选择。 但我可以肯定,我们已经做了我们寿命区间内最长远的选择,一点又一点的短视汇聚成长远的失败与成功。 稍微想想就知道了,对无限寿命的人来说,任何选择都是短视的,是他们生命中拉进下水道的粪便,甚至还没来得及注意到它们便永远分离。 不重要吗?排污去垢功德无量,重要吗?甚至不需要见一面。 当我们又一次造成同样的,无可挽回的错误,阻碍了绝大多数人的生存与发展—— 我们就会重来。 人类最大的错误是重蹈覆辙,人类最大的勇气是重新来过。 这就是时代。” 他从左至右缓缓挥动右手,仿佛历史的长河在他面前铺开绘卷。 “时代是一瓶倒流的沙漏,下面的沙子落到上方,直至一点不剩,翻转重启。 我们的祖先彼此攻略战争,兼并侵吞,一统江山,成就无上基业,奋斗过,发展过,辉煌过,然后无可避免的衰落,起义,镇压,分崩离析,一切重新来过。 颠覆时代,创造时代。 我们生在帝国发展后期和辉煌的巅峰,才刚刚看到衰落的苗头,却从未亲眼看过其他时期,一切都在循序渐进,科技井喷式发展将时代更迭,自我净化的轮回无限延长,一条路走到黑。 你不好奇么,历史的过去与未来就在我们面前,要做的仅仅是跨出那一步。 十室九空,饿殍遍野。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 黑云压城,金戈铁马。 尘埃落定,万象更新。 我们会加速这个进程,女性力量是最好的催化剂,让每一个男性,农民,工人,员工,管理层,商人,公务员,军人都笼罩在恐惧和不信任中,切断供给上层的经济,耳目,武力,掀起一场……输了就是叛乱,赢了就是歌名。” 宁烨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已经拥有了一切,歌自己的名?” 绍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不是,哥们儿,你没玩过游戏吗?” 他提起之前说的哥们儿,试图增加幽默感。 “策略类游戏,你生来就是国王,君主,指挥官,管理一个国家,人民只是地图里的一个单位,你要做的就是……嗯,玩,尽情的玩。 这一次试试全员奴隶,下一次把尸体做成食物供给劳作单元,下下次把化粪池建到山顶把城市淹没。” 绍特指着自己的脸,煞有介事道:“我永远是国王,君主,指挥官,他们无论不满到什么程度,哪怕推翻我,也永远是被我指挥的「单元」,无论重复多少次都是如此。 别误会,我们玩的是现实,而不是电脑模拟的虚假。 winner always wins,not the opposite.(赢者通赢,非翩其反矣。) 我会让帝国重新开始,再次伟大!” 虽然他的屁股陷进沙发里,气势却仿佛高到天上,然而下一秒,他突然肩膀一松,垂下头颅,抬起眼眸,嘴角泛起邪恶的笑容。 “and it''s so fxxking fun.”(并且这太踏马的好玩了。) 绍特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口袋巾,认真擦干净手,伸出向宁烨示意。 “虽然很多人不喜欢你,不过我更不喜欢阻碍,你有着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之一,为什么不和你的同类一起见证历史?” 宁烨哑然失笑,一会儿高雅一会儿低俗,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把这些矛盾的东西揉在一起的。 他不再掩饰眼中的失望,说道: “我拒绝。” 第119章 循循善诱 绍特的表情第一次失控,出现无法控制的抽搐,“拒绝?” 宁烨连一丝客气都欠奉,直接道: “比起刑官,你可能更合适叫史官,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破烂事,不过是你的其中一张面具。 你们把面具放在邪教的盒子里,供众人唾骂围攻,自己则隐藏于大众之上,俯视所发生的一切,甚至朝邪教丢几个瓜子皮,一切都是邪教的错。 邪教死了就换邪帮,邪帮死了就换邪团邪众,你们并不坦诚,更不单纯,令人作呕。 还以为你们能有什么手段,结果就是点上不得台面的下三路。” 听闻此言,绍特嘁了一声,大拇指反手冲着窗外,说道:“我没告诉你吗?你知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他们来了,即使各种派系不能拧成一股绳,但没有人站在你们那边,他们会不择手段达到目的。” “控制。” 部分小区突然出现大批便宜的物资,比起之前官方配送的劣质过期的稀少物资要好上无数倍,价格却比原价还低了一半。 每家每户派出代表,相隔一米排队购买,物资按每户人口定量,不能多买,确保所有家庭都有分到。 男人感激地握住两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大汉的手,热泪浸湿了口罩,嘴里不停念叨着谢谢,鞠躬离去,抱着满满当当的食物和生活必需品。 他已经吃够了洋葱和烂菜叶子,还有变质的豆制品罐头,用够了一擦就破的纸,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嗤!—— 四周的路口突然开出几辆警车,一群人从车里钻出来,朝两名大汉冲去。 两名大汉对视一眼,合力掀翻放满瓜果蔬菜和肉蛋奶的桌子,一人一脚踹倒堆叠的纸巾粮油,放下货车不管,分头跑路。 排队的民众安静了一秒,下一刻轰然而散,弯腰争抢地上的物资。 两名大汉不出意料地被顺利抓捕,除了逃跑以外没有对峙反抗。 一名警官站在围观民众前,拿起喇叭喊道:“不要聚集,不要聚集,放下手上的物资,这些都是被偷窃的官方物资,请大家理解,之后会把物资及时发放给大家。” 一名小伙子忍不住开呛:“去你妈的,你每天吃山珍海味,我们吃的过期垃圾,物资全都落到你们手里,我们老百姓就在这里等死。” 有人冲锋,其余人立马帮腔。 “是啊是啊。” “真不是东西,呸,狗官。” 眼见形势愈演愈烈,警官赶忙解释道:“我也吃的烂菜叶子,我老婆把豆腐罐头炒热乎了,才和我孩子一起吃,大家都很艰难,请相信我们,好日子很快就来了。” 听到警官过的也是一个苦日子,吵闹声顿时熄了。 一位老太太颤颤巍巍从人群里走出,带着哭腔说道: “他们不是小偷,他们东西比你们给的好得多,卖的比原价还便宜,你们逼我们花千百倍的钱买假冒伪劣,买空气,你摸着良心说,到底谁是小偷?” 无数双眼睛盯着警官,等待答案,现场一片安静,警员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默默低下头颅。 “谎言。” 潮海市大大小小的超市人满为患,整座城市陷入半瘫痪状态。 都是因为一道莫名其妙的聊天记录,下河市的神秘病毒已传播至潮海市,三天内全市就会封锁,抓紧囤购物资。 警方神速抓捕散播源头,并发布通告确认为谣言。 市长站在亲民的老巷街头,面对新闻媒体的长枪短炮,诚恳请求道: “潮海市的市民们,散播我市出现感染病例,即将封锁传言的人已被警方抓捕,确认该男子言论系谣言。 如果你们正在采购物资,物资没有用,只会在家里腐烂发霉,请停下来,恢复应有的秩序,城市的发展与秩序离不开你们的帮助,潮海市不会封锁。” “我承诺,潮海市不会封锁!” “诬陷。” 砰! 陈光猛地转身,指挥室的大门被一股巨力撞开,两排全副武装的黑衣大汉鱼贯而入。 “全部举起手!” “蹲下!蹲下!” “不准动!我说了不准动!” 歇斯底里的怒吼和咆哮把一切可能的意外撕碎,没有人反抗,迷茫地被推到角落,蹲在一起。 陈光平静地双手抱头,蹲在最前,注视着为首的中年队长缓缓走近。 队长止步于陈光面前,像是看栏里的畜牲似的面无表情地扫视一遍,最后直直盯着他,试图让他惶恐不安。 但已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陈光来说,这点小手段不会放在眼里,古井无波的表情反而让中年队长心里一突,感觉有些棘手。 队长用脚尖踢他的小腿,低喝道:“知道犯什么事了么?” 陈光笑呵呵道:“既然你们来了,危机应该初步解除了,这话到底该问困在下河市幸存的我们,还是灾难之前就收到消息逃离的市长。” “别给我胡搅蛮缠。”队长骂完后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我们已经查到了你的多个境外账户,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别以为能瞒天过海,尽早坦白才是你的出路。” 陈光心里顿时一定,起码说明这伙人不是市长的手下,账户里都是他的钱,很可能是他自断一臂,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所以是中枢派来的人,而且没有伪造的证据证明他参与了散播瘟疫,还在吓他。 大概率是他派出的那三名宿主起了作用,他们不知道掌握了什么把柄,让这群人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为什么他会知道,呵呵,永远不缺两头下注的人,一点蛛丝马迹和时间点就让他猜到了真相。 帝国选择保他,还是保金武辉,全看手上的筹码多少,他要拼尽全力得到帝国和本地各个系统的政客与下属的支持,把所有的屎都扔给金武辉和他的死忠派。 他很是认同的点头道:“非常合理的假设,我出身不算富贵,但家里从来都不缺钱,如果没有入仕,现在大概在开豪车办派对,享受生活。 作为当年湘澜大学经济学院硕士毕业代表,官场摸爬滚打这些年,我突然脑子一抽,冒着重大生命危险和无法与外界沟通的情况,为了无法知道有没有到账的不明来源资金犯下你认为的罪行。” 中年队长表情镇定,置之不理,转头与其他队员沟通情况,陈光无所谓,他知道这人已经听进去了,否则根本懒得听他废话。 人多眼杂,诬陷的话不能说,先把逻辑盘清楚,也许会得到某些人的帮助。 该做的已经做了,能否转危为安,戴罪立功,就全看天意了。 “毁尸灭迹。” 呲,呲呲,呲砰。 男人用大拇指摩擦打火机的滑轮,出火口冒出火花,第三次时终于点燃火焰。 他饶有趣味地蹲下来,看着被捆绑手脚的两名看守人员,左右摇晃打火机吸引他们的目光。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周围的同伙们在空空如也的仓库内倾倒汽油,最后一部分物资被装填上车。 地上的两名仓库看守人员浑身浴血,散发着难闻的汽油味,两手手指整齐地拦腰截断,他们死死咬住绑绳,强烈的痛楚让他们忍不住呻吟。 一名看守人员注视着摇摆的火苗,意识出现一丝模糊,随即身体猛地一抖,立即反应过来,看向调戏他的男子,眼白布满血丝,充斥着对即将到来的命运的惊恐与愤怒。 “追踪到了。” 一名同伙放下连接手机的电脑,抬头示意。 砰。 火焰熊熊燃烧,将整座庞大的建筑完全吞噬,黑色浓烟滚滚升空,带着里面的一切,随风而去。 男人最后看了一眼,关上面包车后门,五辆车驶离此地。 “大势滚滚而来,我们不需要做任何事,该发生的也必然会发生,何必多此一举,弄巧成拙,惹上一身骚? 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加速这个进程,尽可能减少帝国的损失。” 绍特摇摇头,完全否定了宁烨。 宁烨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他坐起身,与绍特脸对脸,注视他的眼睛。 “最让我失望的是,我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谁,是什么东西,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的未来在哪里。” 他一次又一次戳绍特的肩膀,“而你们,先于我出现,却洋洋得意地玩着不知所谓的游戏,试图站在人类头顶上来证明自己客观存在,你们是高智商,有超能力的新新人类,而不是被恶魔吓出了魂,肆意使用权势钱财搅乱别人生活的胆小鬼。” 绍特的呼吸愈发急促,还没来得及反驳,一只手便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起。 “如果你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你们邪教群英荟萃,没有你说的那么废物,不是一群多管闲事的居委会大妈,那就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绍特下意识问道。 宁烨的瞳孔漆黑如墨,深邃到仿佛可以看见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朝下看,那里才是我们的归宿,不是么。 恶魔一直在盯着你,为什么不看一眼?” 绍特咽下一口口水,脑袋缓缓朝左转动。 脚明明沾着地,却感觉下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黑不见底的虚无。 不,里面有什么东西,比黑暗更加漆黑的,无法形容的东西,在蠕动,伸展,扩张,分裂。 绍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里面,血丝如蛛网般攀上眼球。 再近一点,就看清楚了。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 咔。 黑暗中传来一道清晰的齿轮转动声,绍特猛然惊醒,心中警铃大作,几乎化作实质的危机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到了。” 司机拉起手刹,如此说道。 无形的压力霎时间烟消云散,绍特被拉回现实,大口呼吸,出了一身冷汗。 宁烨友善地笑了笑,欣慰道:“我错了,你确实是条汉子,我为我的言论道歉。” 他的一颗眼球掉出眼眶,变成老鼠,钻到黑暗中不见踪影。 “不过,爹不亲娘不爱,只能自己求活。” 一只只老鼠从衣服里钻出,宁烨逐渐融入黑暗。 他不在乎绍特之前想要怎么投资自己,他知道,绍特之后会更加重视和自己的关系。 “最后一句话。”绍特试图平缓呼吸,宁烨抬头,示意自己在听。 “我们创立邪教,是因为我们选择戴上这副面具,没有邪教,还有邪帮邪团邪众,但这副面具没了,面具后的人也一定会死。 一点骂声没有任何影响,反而能保全自己,选好别的面具,否则你不会有任何余地。” 宁烨若有所悟,点头道:“多谢提醒。” 江姝静一把扯住宁烨的头发,焦急道:“喂,别把我留在这啊。” 黑暗中钻出一只一人高的巨大鼠头,张开血盆大口,将她一口吞掉,迅速窜回黑暗中。 绍特调整好自己的衣领,从酒架里拿出一瓶啤酒,对天狂饮,喝下一半才放下,爽快地呼了一声。 司机放下手刹,踩下油门,说道:“老大,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能干就别说话,不缺聪明人能摆脱你的洗脑,反过来给你下绊子。 你终究还有人性,只是比我们特殊一点的宿主,身后的恶魔不会站在你这边,只会趁你病捅你腚。 我们打不过又说不过,忍就忍了,你又不会害我们,就是唾沫星子脏了点。 之后呢?这位小哥,或者其他聪明人动动嘴,你一不小心就进了人家的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绍特捂住耳朵,大喊道:“我知道我知道,别念叨了。” 一副中年人的样貌这样做,看起来很是滑稽。 司机无可奈何,只得道:“接下来呢?他不去你给他的庇护所,给他留个地址?” 绍特给予否定的答案,“他不会放心把命交给我,就让他飞吧。” 他摩挲手中的酒瓶,喃喃自语道:“不过这家伙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太沉浸游戏了,有点忘了本。” “所以?我们撤离吗?” “切,该咋样咋样,我只是来给妹子捧个场。” 刚说完,他腾的一下突然坐起,“有了。” “哪个怀了?确定是你的?” “去你丫的,我是说我有主意了。” 绍特脸上扬起邪恶的笑容,“女人总说想要惊喜来毁掉男人的兴致,不如给他一个惊喜,我可是很懂他的。” “老太爷不介意你喜欢男的,老爷就不一定了。” “去你丫的!” 第120章 坠落 高楼大厦间的一处狭窄小巷里,宁烨走出黑暗,辨认所处位置。 江姝静连滚带爬从黑暗中逃出来,扶住墙角呕出酸水,直到食管一抽一抽的疼才停下。 她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看着蓝色的天空和乳白色的云朵,以前下河市的天从来没有这么蓝过,让她的心里一下子平静下来。 眼角瞥到宁烨离去的背影,她赶忙起来跟上,嘴里抱怨道:“观众看不到的地方,没人关心人物是怎么转场的,我再也不要进老鼠嘴里,太恶心了。” 宁烨随口回道:“你不是帮它做了清洁?下次就好多了。” 江姝静脸色微变,胃酸冒到一半被她强行拦截,又掉了回去。 她勉强露出热情的笑容,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骨架子拽起耷拉着的皮肉,表现出当事人主观上不乐意客观上很乐意的意愿,和时刻主动的决心。 “你终于愿意和我讲话了。” 宁烨瞅了她一眼,平静道:“正牌邪教的老大之一和我搭上线了,作为备胎的你还不急?” 江姝静顿时应激,激动大喊:“我先来的,凭什么我是备胎!” “那你哪点比他强?” “我……” “资源比他多?” 她的头低下去一点。 “情报比他好?” 她双手环抱,给予自己温暖。 “人手比他足?” 她的身子矮了一截。 “综合素质比他强?” 她膝盖一弯,就要走不动路了。 宁烨见她还不上道,马上就要委屈跪了,立即明白谨小慎微隐藏在驻点已经是她的智商巅峰,说不定还不是她自己的主意。 于是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江姝静一激灵,结果腿突然使不上劲,在宁烨惊愕的注视下立马就给跪了。 “诶,不是……” 她一时羞恼,脸红得像是烤猪皮,急忙双手撑地,想要把自己支棱起来,结果肩膀上的手一沉,根本起不来。 宁烨斟酌片刻,补上刚刚的话,“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哈?” 两人大眼瞪小眼,宁烨跟她推心置腹,认认真真道:“忠诚,明白吗?你比他更忠诚。” 江姝静嘴唇撅起,两边嘴角往下撇,委屈道:“我当然比他听话,他凭什么听你的,要不是我弱,我才不来找你呢,早就……” “好了。”宁烨不耐烦地打断她,一把把她拽起来,继续向前方走去,“既然如此,跟我说点什么有用的。” 江姝静收拾心情,把鼻涕吸溜回去,跟在旁边,比刚刚离他的距离多了十厘米,空旷宽敞的街道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上面只有两人的脚印。 砰! 宁烨脚下突然踩空,心里一惊,身体重心立马调整过来,他转身看向身后,刚刚经过的地板十分平整,没有任何坑洞缝隙,周围连一颗石子都没有。 江姝静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他表情凝重,没有理会,刚刚并没有踩到其他东西,而是什么也没有踩到,仿佛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掉下去的也不是前脚,是两脚同时接触地面时踩在实地上的后脚。 为什么会这样? 他蹲下来,手指拂过后脚踩过的地面,指尖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无论踩过多少脚都不可能把灰尘都踩走。 这块地板上只有一个干干净净的脚印,其他地方依旧蒙着灰尘。 刚刚好合脚的坑洞么? 宁烨心里一冷,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谨慎的环视一圈周围的地面,迈出一步。 哒。 脚尖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坚硬平整的触感让他心里松了口气,甚至一时间忘了不合理的信息,以为是自己过度紧张了。 他摇摇头,继续上路,“比……” 砰! 前脚猛然踏空,强烈的失重与坠落感让他不顾一切的敞开双臂,尽可能抓住周围的物体。 江姝静赶忙拉住他,未知的恐惧在心中积累,焦虑与惶恐直接写在脸上,她重复道:“到底怎么了!” “你看到发生什么了吗?”宁烨一脸阴沉,冒火恼火到了极点。 江姝静皱眉道:“看到了,你走在平地上摔跤,还是两次,以前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宁烨看着朴实无华的地面,此时却只觉得危机四伏,“那时候我脚下有没有出现一个洞?” “什么洞?” “不知道,反正是一个洞。” “没有,你刚刚摔倒的全程我都看到了,你就是在平地打滑。” 宁烨抿抿嘴,握住她的肩膀,说道:“接下来一直和我保持接触,走吧。” 江姝静没动,笑嘻嘻道:“那你保证以后对我跟以前一样好。” 宁烨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夸张的哈哈大笑两声,扶着宁烨走向远方。 叮铃。 正门打开,老板抬头透过眼镜间隙看了一眼来人,没有丝毫意外,又低下头写着什么。 “寻清留下来,其他人该回哪回哪。” 魏磊把邓明玉放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准备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金会计蹲下来轻轻晃动她的肩膀,邓明玉回以一个悠长的堪比汽车引擎的呼噜,他无奈双手把她抱起,扔后面的电影房盖个毯子得了。 李寻清坐在老板旁边,摘下口罩,安静地看他列举宁烨在驻点和办案期间的种种罪状,驻点人员在他的骚扰下都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老板写完草稿后又想了很久,加了两条,改了两个错别字,转头问道:“怎么样?” 李寻清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 老板翻了一个白眼,撇撇嘴道:“看什么看,你们是去铲妖除魔的,不是去救人的,还活不活啦,这点妥协算的了什么。” 他拿起桌上的告白信,一点点解释,“首先,陈神父是他的推荐人,是不是担首责?宁烨是不是潜在的精神变态?我觉得是。 他怎么也逃不了责任,不如给我们多担点,债多不压身,更何况以他现在的本事,天下哪里去不得。 咱们帮他帮了那么多,他是不是会记在心里?你觉得他希望见活人还是死人,还是想连累你们被弄进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心理咨询室,他能找到你们吗?” 注意到李寻清放松下来的肩膀,知道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回答,于是老板把纸塞进她手里,扬起商务的微笑。 “你带刘丹青回特事办,只要宁烨上了内部通报,立马把这份报告打上去,你比小邓聪明,比我们形象好,还是女生加哑巴,到时候别手机打字,用手语,谁敢不看你说话。” 李寻清一把拽过他手里的纸,看着上面的字,沉默着。 过了许久,她才用男女同音的嗓子轻声问道:“你早知道?” 老板听到她的话语,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他抬起眉梢,嘴唇抿起,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随着话语悄然而逝。 “陈洪友把他交给我,让我把他一年内送上三阶,这小子把进度加快了一半。 嗯,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并且以这个速度晋升,杀了这么多人,他的真身长成什么东西都有可能,你应该深有体会,技术上他不可能被认定为人类了。 现在只有一个披着人皮的恶兽,只要世人看到它真实的模样,就会不惜一切代价要把它杀掉。” “可……” “没有可是。”老板神情严肃,和他脸上的沟壑一样客观而冰冷。 “这是他的必经之路,这是每一个主教的必经之路,他们没得选,我们也没得选。 通告发完,系统内部就认定事情结束了,记录留档,以后的事从通告发出之后就和他没关系了,懂吗。 系统内的不会闲的找他麻烦,系统外的找不了他麻烦,他只是需要以另一个方式和身份继续生活。” 他双臂挂在椅子靠背上,不爽道:“让你去你就去,你就不去我就让魏磊穿女仆装过去。 你知道他穿女仆装的意义在哪吗?没有!但能让老子笑一下,帮你们这群小屁孩擦屁股还给我拽起来了,靠。 运气好,人家严重警告,运气不好,你们全被抓去为奴作婢,与其担心那个赔钱货,不如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 李寻清给了他一个“我也没说什么”的眼神,起身去找刘丹青。 滴滴。 一辆电瓶车行驶在路上,娇小女生坐在驾驶座,后面坐着一个男生,紧紧抱住她的腰间,时不时屁股从很可能是设计师从自己家中秘密房间的特殊玩具得到灵感设计出来的狭小座椅上滑下来,好在抱住了女生的腰。 女生左右晃动方向,电瓶车甩出一发神龙摆尾,抵消男生晃动的力量,顺便绕过被扔在地上的自行车。 宁烨扭了扭屁股,终于卡进座位,大声道:“我们刚刚见到的确定是刑官?” 江姝静目视前方,回道:“货真价实。” “你怎么确定的?” “我以前见过本人,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给我的感觉完全一样。” “噢。”宁烨顿了一下,问出他真正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我没有感觉,没有那种看到天敌的本能反应,他应该强到变态才对吧。” 江姝静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没有亲眼见过他出手,只会认为他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官二代。 “你自己有答案吧。” 宁烨表情凝固了一瞬,这是他无法接受的答案,“鼹鼠无法对天上的星空产生恐惧,它看不到。” 江姝静点点头,宁烨只能看到她的头盔上下晃动。 “他在邪教内部被称为完美生物,战争绞肉机,邪教正面最强战力。 虽然我不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但肯定和嘴炮无关,只是长久以来的控制欲让他养成了爱说教的习惯。 反正不要小看他,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知道。”宁烨顿了一下,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陈洪友以前的学生…… 他在暗示什么,还是单纯的提起旧识,毕竟如果我没说,他也不会提,但他也没必要提起这段过去。 那他只是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问一声自己愿不愿意加入他的阵营,不愿意就放走?这怎么可能,还是说他笃定自己迟早会加入他这边。 说起来,刑官所做的无非是大势所趋时顺势而为,让火力更大,烧的更猛。 危情到来,有人选择保守应对,有人选择赌一把,但他选择把所有人拉下水,好让自己上位。 坏就坏在其他国家必然衰落的那个时间点,是否是帝国的衰落点,如果赌错了,对他的势力恐怕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损失。 不过,陈洪友同时认识两名还未觉醒的邪教主教,到底是巧合,还是命运? …… 命运么。 宁烨似乎明白了什么,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最初的原因仅仅是神父选择了他,不对,如果自己没有做过过去的那些事,他也不会被吸引过来。 但陈洪友和宁烨的相识,而不是李大友或宁次,就是命运了。 刑官同样看到了命运的趋势,或者是命运选择了他在这个时候助推,确保衰落无可避免的加速到来。 那么,他是不希望自己找神父,还是希望自己去找呢?既然自己依然在去教堂的路上,那么就是提醒了。 一路上,他一直在纠结,甚至没有想清楚该说什么,只有开车的江姝静愉悦地哼着开心的歌。 不知过了多久,电瓶车突然一个急刹,宁烨本能踩住地板维持平衡。 “怎么了?” 他侧头看向前方,十字路口车行灯变红,站在路口中间的交警举牌,两旁密密麻麻的路人交错而过,中间还有斜向人行横道交叉,一时间马路上人群如洪水般挤得满满当当。 指示灯发出哒哒哒哒的声响,催促行人过马路,人群安静得只有脚步声,没有一个人讲话,只是看向前方走路。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哒哒哒的声响越发急促,人行道灯的绿色圆灯闪烁五次后转红,最后一人的脚离开路面。 绿灯通行,肢体僵硬如同玩具的交警放下牌子,路边没有丝毫减少的人群纷纷看向仅有的那一辆电瓶车。 冷风吹过,安静得可以听到灰尘飞舞的声音。 哒……哒哒……哗啦啦—— 一滴雨水落到路上,下一刻倾盆大雨一股脑砸下来。 头发被打湿,遮住视线,没有人打伞,没有人动,只是站在那里,注视着两人,好似在迎接他们通行。 江姝静默默咽下一口口水,面对仅仅一线之隔的雨幕和无数人的注视,一动不敢动,两边仿佛是两个世界。 宁烨在她耳旁低语,“坐稳。” 他浑身紧绷到极限,一只手抱着江姝静,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车子,抬脚下车。 过程中没有丝毫意外,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敢放松,握住江姝静的手和握把,另一只手放在后座上,缓缓后退。 人群的头颅缓缓转动,目光透过湿透的头发死死盯着他们。 咔嚓。 宁烨猛地转头,一片干枯的树叶被车轮压碎,头皮瞬间传来针扎的刺痛感,一下子便麻得感觉不到头顶。 空气凝重得要化为实质,他缓缓回头,雨幕里的人一片死寂。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手里出现异动,他的眼珠子转向江姝静,在她的眼神不断示意下才注意到,后视镜有些过于亮了。 后方不知何时同样阴云笼罩,空空如也的马路上突然出现大量车辆,在他看后视镜的那一刻突然打开远光灯,强烈的光线刺入眼球,让他下意识抬手挡光。 嗡! 车辆极速发动,飙射而来。 就在这时,两人前方的路口车行灯由黄变红,人行灯发出急促的哒哒哒哒声,交警举牌,两边的路人走到马路上,不到一秒就塞满了整个路口。 宁烨脸色转为狰狞,却愕然发现无法传送,带有空间移动的能力都像是消失了一样。 砰! 右脚突然踏空,深不见底却看不到的坑洞几乎吞掉了他的半条小腿。 “该死的!” 他紧咬后牙,腰部肌肉狠狠一拧,强行在空中转向,握住江姝静的手腕,两边冒出两米高的巨大鼠潮,将两人和电瓶车举到高处,朝右侧街道用力一投。 下一刻,无数辆车狠狠撞进鼠潮,以无可阻拦之势冲入雨幕中。 宁烨从地上爬起来,原本所在的街道风清气朗,一片祥和。 暴雨,人群,车辆,转眼间消失不见,连他呼叫的鼠潮也联系不上,就好像转移到了另一个世界。 “它们……去哪了?”他沉声问道。 江姝静大口呼吸,还没缓过来,一顿一顿说道:“灵异空间,绝对是四阶以上,至少需要足够的怨气或死人。” 四阶…… 宁烨的心不断往下坠,走在路上就能看到一个,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邪教在灾难之前就已经在下河市各处放满了诅咒气息,就等他爆发屠城。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的建筑,最终停留在一栋居民楼的某个阳台。 晾晒的一件衣服掉到阳台围墙上,不知道罩住了什么东西,托起一颗头型,与他对视。 风吹过,衣服飞到空中,里面是一个盆栽,但他明白,刚刚有什么东西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若有若无的注视感始终如芒在背,他不想节外生枝。 “赶紧走。” 陈洪友站在教堂前,悠哉地拿着水壶给花花草草洒水,看到逐渐接近的身影,表情从微笑转为微妙。 小电瓶停到面前,他放下水壶,平静道:“本以为你我的见面会更……有画面感一些。” 宁烨摘下头盔,长出一口气,“一样。” 然后一个脚滑,不得不拽住江姝静才稳住身体。 面对陈洪友疑惑的眼神,他只得道:“出了点问题,无伤大雅。” 陈洪友身体一震,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什么问题?” 没等宁烨说话,他自顾自道:“幻觉?视觉偏移?重力压身?” 宁烨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回答道:“身子底下会出现一个看不见的洞。” “呵呵。”陈洪友拿起水壶,打开盖子,随意泼到花草上,转身进入教堂。 “进来吧,我们好好聊聊。” 第121章 红茶 教堂正厅的木椅上只有宁烨一人,江姝静被一名修女带到别处接待,他谨慎的握住木椅的靠背边角,以防掉入洞里。 一身神父黑袍的陈洪友从后门走出,从茶壶里倒出一杯红茶,递给他,宁烨说一声谢谢后抱在手里,没有喝,升腾的水蒸气带着微微的怡人茶香。 “这是我从中枢的一位大臣手里拿到的茶叶,不试一试么?据他所说,这是非卖品,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分到。” 宁烨看了一眼茶水,清澈见底的深红映射出自己的脸,手指轻微的抖动掀起微不可见的波澜。 陈洪友微微一笑,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到他旁边,先喝为敬。 宁烨略微放下戒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如丝绸般温润,红茶特有的醇香并不厚重,但在唇齿间久久不散,咽下后口腔由里到外感到一丝悠然的清甜。 “很好喝。”宁烨评价道。 “如同少女的芬芳,是不是?” 陈洪友说了一句既不符合教义又很符合外界看法的话,宁烨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道:“可能吧。” 陈神父看着怀抱耶稣的无头上帝像,突然说道:“绳子太重了。” “嗯?” “恶魔套在你脖子上的绳子。”陈洪友解释道。 “你会不时感觉视野边角有什么东西走过,飞过,爬过,幻觉比过去以往更加强烈。 可能会有物品的真实位置和你所看到的存在一定偏移,产生视觉错位,类似于散光。 如果你没有忍住选择其中一个伸手,你会拿到它,却依然能在那个位置看到它,也可能拿到了,那里也没有了,但你一定会拿到。 每个人每次看到的都可能不同,但想一想,如果这个物品是人,或者鬼呢? 你会突然看到所见的一切都在上升,只有自己留在漆黑的世界,无论你走了多远,时间过去了多久,回过神时却站在原地没有移动。 或是莫名降临的重力压在你身上,无论你是八十老汉还是肌肉大汉,都会产生被鬼压身的错觉。” 宁烨有些疑惑,“我没有这些感觉。” 神父的眼神带着些许怜悯,说道:“这是初升四阶时肉身无法承受诅咒的副作用。 灵魂中的诅咒气息过多,与肉身出现互斥,导致的感知错乱,你有时是正常感知,有时会切换为恶灵感知。” 宁烨眉头猛地一抬,脑袋无意识摇晃,试图拒绝他接下来的话。 “我不明白。” “刚升到五阶,还没有稳定境界,你的灵魂几乎约等于恶鬼,不再局限于肉身,而是与现实互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在心底悄然滋生。 “比如坠落,你的灵魂会一不小心踏空,如果没有抓住现实世界的东西,那么你真的会掉下去,西大陆那边普遍认为洞里是人间与地狱的过渡通道,但到达不了地狱,永远只能在里面坠落。 世界薄膜,你的感官与现实中间多了一层屏障,附带迟缓,模糊,等多种效果,随着时间推移,屏障逐渐增厚,你开始失去知觉,最终灵魂完全与现实隔离,处于虚无地带,成为植物人。 每个人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症状,我说的只是一部分。” 陈洪友喝茶润口,等待他消化完毕。 宁烨斟酌许久后道:“其他教主也和我一样三阶就遇上五阶的症状?怎么消除?” 陈洪友一动不动盯着他,直到他心里发毛才说道:“见过刑官了?” 宁烨瞳孔猛地一缩,没有回答。 “我猜猜看,他向你抛出橄榄枝,被你羞辱一顿后还在示好。” 陈洪友嘴角扬起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他就喜欢玩这套礼贤下士的路数,对付他看好的人,或者路上的绊脚石。 答应了,就把你哄骗进自己的地盘改造你,不答应就留一个人傻钱多的好印象。 不要相信你的意识,只要没在他手上吃过亏,你本能依然会放松下来。” “我是说,”他摆出右手示意宁烨手中的茶杯,“即使吃过亏也一样。” 嘭。 宁烨瞬间从椅子上跳起,甩掉茶杯,茶杯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陈洪友保持微笑,正厅内一片安静,针落可闻。 他脸色突然一变,露出一副“你看”的表情。 “你看,无论你被我耍过多少次,简单的表演就能让你放松警惕,以为我是受人尊敬的长辈,你的指引者。 不过我确实值得你的尊敬,你喝下的东西可以让你免于坠落。” 宁烨回味口中的味道,给出一个童真的猜测,“魔力红茶?” “高度浓缩后的人体组织与灵魂碎片,帝国叫它「茶包」,西大陆称之为「咖啡」。”陈神父给出的答案让他嘴角一抽。 “既然鬼的成分过高,那就提高人的成分。 普通人只能吃到普通的蛋白质,但对我们来说,把人浓缩到一杯茶里已经足够避免诅咒渗透,并考虑到了部分人的心理不适,不带有诅咒气息的灵魂可以短暂缓解灵魂鬼化。 生前年纪越大的灵魂对精神的干扰越多,我给你的是几乎无害的最高品质。” 对于吃了一小半城市人口转化为诅咒气息的宁烨来说,这点连甜品都算不上。 少女的芬芳,几乎无害的最高品质,进入肚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但是…… “你们哪来的尸体?” 神父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想了想,意有所指道:“即使是新鲜的尸体,也不会有多少灵魂残留。” 宁烨心里发毛,立即想到了之前遇到的案子,校园,跑道还有医院妇产科离奇失踪的人口,只有医院妇产科失踪的婴儿成了悬案。 “是你?” 陈洪友回复,转而换成另一个话题,“你知道你们道教和邪教的区别么?” 他没有停顿,自问自答道:“人型度。道教认为诅咒是对人与世界的腐蚀,通过各种方法降低诅咒气息的消耗来减少身体与灵魂异化,尽可能让真身保持大部分人类,他们被称为保守派。 邪教,也就是激进派,认为诅咒是科学发展至今,人类沉迷工具,进化陷入停滞后新的进化方式,选择最大程度地使用诅咒,以异化为荣,平常以人类模样示人,展示异化躯体是他们小圈子的爱好。 两派发展至今,理念不断扩展延伸。 道教视诅咒缠身的普通人为污秽,为了贯彻理念并获得帝国的支持,与帝国合作创办了心理咨询室,供帝国上层和道教人士发泄恶欲。 他们为了把自己和邪教,神教区别开来,称呼体内的诅咒核心为灵根,他们是得道成仙的仙人,境界从阶,段,换成凝气,筑基,结丹,前中后期,大圆满等等。 你们只是拜入外门的求道者,不被内门仙人认可。 邪教视诅咒为人类的解药,对于只想将好处纳为己有,坏处靠人体实验剔除的道教与帝国上层嗤之以鼻,选择将诅咒核心散播到活人体内,诅咒气息种在将死之人身上,把世界变成亡灵帝国。” 宁烨冷笑一声,质问道:“你们难不成是人类的救赎?” “谁说不是呢。”陈洪友摊开双手,“神教传播上帝的荣光,不对信徒有任何限制,一视同仁,更不会把他们变成鬼,希望信徒长命百岁。” 上帝是除恶魔以外唯一被认定为真实的超自然存在,然而相关信息少之又少。 据说上帝的神谕可能传到任何一个信徒耳中,想成为上帝信徒,只需要在神教人员认定为上帝化身的人像或耶稣像面前做一点简单的仪式。 老板说无论是西大陆或是帝国,都曾多次派遣情报人员进入神教,神教没有任何察觉。 但意外的是,经过长期监控,没有人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反而发生了一起意外。 某位fbi探员偶然注意到,他对接的一名情报人员家中有一座手臂大小的无头人像,进而引发了一场大清洗,所有人震惊于不仅没有探知到神教内情,反而伪装进入神教的情报人员通通反水,泄露了大量情报。 他们绝对忠诚于那只名为上帝的,虚无缥缈的生物,用诅咒喂食,以诅咒驱动所谓的上帝之力。 “那你们何必帮邪教传播诅咒,减少受众。” 陈洪友很是不理解他的想当然,摇摇头道:“无论如何,人类的总数都是极大且无限可再生的数字,无论削减多少都无关紧要,只需要关注信教的比例与效率就够了。 天灾人祸,人们可以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可以负重前行,甚至可以一跳了之。 但如果被鬼或是恶魔盯上,这些选项就不会被纳入考虑之中,只能选择用迷信对付迷信,不幸的是,恶魔存在,幸运的是,神教也在。” 宁烨知道他是对的,但这是基于错误的正确,和他口中的道教,邪教没有任何区别,肆意把玩无辜民众,不如都给他吃了。 不对,不吃人。 就吃人。 不对,不吃任何东西。 只吃人。 …… 他摇摇头,把脑子里不干净的东西甩掉,问道:“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 “刑官没有告诉你吗?”神父诧异道。 “唯独这方面,邪教不可信,我需要第三方的看法。” 陈洪友沉吟片刻,说道:“诅咒气息,乃至诅咒核心都不是凭空产生,而是从人间与地狱之间的缝隙掉出来的。” “缝隙?” “地狱深坑,见不到底,绝对黑暗的坑洞,无法用任何手段探测内部,出来的只有诅咒气息和极少量的诅咒核心。 想象一下,一个细小的洞口每天掉出一个碎肉块,两个碎肉块,肉块越掉越多,洞口逐渐扩张,掉出来一个小肉块。 洞口被强行扩张后缩小,由于每个小肉块掉出的间隔很久,口子逐渐缩回原来的大小。 但扩张的影响并没有消除,只是等待爆发的那一刻。 直到一块完整的,没有丝毫瑕疵的肉块掉了出来,那就是你,完美的诅咒核心。” 宁烨面色麻木的哇哦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神父见状调侃道:“从技术角度来说是这样,当然,你也可以说你是恶魔的领头羊,地狱的排头兵,或者撒旦信使之类的,比较能吸引信徒。” 宁烨不理会他的调侃,说出最后一个目的,“我要带走宁萌。” “嗯……” 见神父沉吟不语,他心里一突,沉声问道:“她怎么了?” “哦,是这样。”陈洪友像是被打断思绪,直接干脆道:“她染上了病毒,万幸及时发现,问题不大,只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息。” “感染?” 宁烨的食指轻轻点在木椅上,缓缓朝他走去,指甲逐渐伸长,在木椅上留下清晰的划痕,没有丝毫停滞。 宁萌有多大的本事,能骗过神父,自己逃出来。 不过是找个理由继续控制她罢了,甚至可能有陈洪友暗中帮助。 想到这里,宁烨胸口内的满腔怒火瞬间爆炸。 陈洪友似无所觉,摆手解释道:“我阻止了她一次两次三次,第三次的时候跟我说,要么送她出去,你死了她跟着死,你没死就欠我一个人情,条件任我提,她是你的家人,你绝不会放手。 要么不送她出去,她会自残,自杀,如果我拘禁她,她就要趁和你接触的时候告诉你她的遭遇。 所以我不管了,直到她刚出门走到路口,就开始咳嗽,我又把她接回来治疗。” 听到他的辩解,宁烨在他面前止步,眯起眼睛,盯着他无辜的眼神,说道:“麻烦带我去见她。” “我不推荐。”陈洪友生硬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你感觉不到么,周围全是你自然散发的病毒,宿主只会感觉诅咒气息消耗速度变快,普通人就是死啊。” 宁烨怔怔地望着空气,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 陈洪友耸耸肩,“我也没办法,没人能受得了小女孩心碎哭泣的表情。” …… “尤其是意识到你就是那只怪物,而这全都拜她所赐。” 宁烨瞳孔猛地一缩,一把拽起神父,咬牙说道:“你做了什么!” “选择,我让她做了一个选择。”陈洪友举起双手,不做反抗。 “要么让她哥被利用完死的像个人,要么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不过她没想到你会变成那种东西,只是一盒录像带而已,哈哈。” 他双手突然扒住宁烨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语,“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是你杀了她哥,对吧?就像你们每一次对死者撒谎,都这么多次了,对活人撒谎也不难。” 宁烨心中的愤怒,自卑,惶恐一瞬间消失不见,只有空白。 眼前的神父和所看到的一切都抽象为一根根线条,蠕动着向上方游去,如掉帧般留下一道道残影,随着时间逐渐消逝,留下他和黑暗相伴。 神父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衣领,看到宁烨的异状无动于衷,一边说道:“你就是个可悲的小丑,沉浸在一个死人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像个男人一点。 没有一个主教醒来后是你这张娘炮脸,他们比以前更残忍,更果断,证明自己是来自地狱的精英。 也许他们算出来了,你就是个失败品,所以抛弃了你。 或者——” 他眼珠子一转,语气诡异道:“你比他们更像人,相对的,你还有更多潜力可以挖掘。” “卡捷丽娜。” 咔哒。 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从后门走出,她的表情冰冷而僵硬,如同一具木偶,或是机器人,手里端着盘子,里面摆放着几颗白色药粒和一个遥控器。 她走到神父面前,恭敬的跪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低下头颅,手中的盘子没有丝毫抖动。 陈洪友接过盘子,放在椅子上,拿起遥控器,打开远处的电视机,调整接收信号后,画面里是教堂公共区域的实时监控。 他点开病房区的监控,里面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女生,宁萌沉沉睡去,呼吸均匀。 “假设,你幸运的没有陷入听觉错乱,现在应该可以听到我讲话。” 陈洪友把宁烨按在椅子上,调整脑袋角度,让他血丝蔓延的眼睛一点点调整到可以看到餐盘上的药物。 “这些是精神类药物,有治疗精神疾病,躁郁症,抑郁症,安定等作用,吃下去,你的症状就会提前消除大部分。 以防你不知道,现在电视里放着监控,里面是你的妹妹。 卡捷丽娜需要一分钟到达二楼的病房,12秒掐死她。 你要做的,就是吃下这些药,它们就在你眼前,喊一句停下,电话另一端的卡捷丽娜就会停下。 陷入感知错乱不代表不能动,只是你意识上需要保持用力到极限,才能让一部分指令传导入你身体各处的神经中。 唯一的问题是,每当意识决定物质时,人力有时尽。” 陈洪友拨打电话,铃声从兜里穿出,他掏出第二部手机,点开计时器,设定好时间后,放到女人恭敬托起的双手上,用像是在说上课了一般的平淡语气说道:“3,2,1,开始。” 滴。 滴答滴答滴答…… 卡捷丽娜听到计时声响起,不急不缓地转身离去。 陈洪友来到宁烨身边,背手围观,轻笑道: “证明你是天命所归,是更强的那一只,时间可不多了。” 宁烨的脑袋微弱的震动了一下,以微生物蠕动的速度缓缓接近身旁的餐盘。 陈洪友眼神略微聚焦,声音实时传入大脑,不过没陷入听觉错位的概率也属于正常。 卡捷丽娜走过楼道,看到她的修女下意识低头,快步走过或回到房间。 挪动……挪动…… 她踩上第一级阶梯。 宁烨猩红的双眼无神地望着盘中的药物,幻觉里头顶的线条变换颜色,耳旁不断响起秒针转动的嘀嗒声,勾起焦急的情绪。 他感觉陈洪友所说的就是这些线条,正好在头顶正中的位置,一定要游过去,一定要…… 卡捷丽娜上完一半楼梯,慢慢转身,爬剩下一半楼梯。 肩部多用力,用力,把身体带上去,该死的,快点。 陈洪友微微摇头,精神分散后更不可能移动,不知道要多久才会意识到。 呼——好累,呼——不能休息,太累了,呼——呼——不能停。 卡捷丽娜爬完楼梯,走向病房,距离宁萌确认死亡还有22秒。 15秒…… 咔哒,病房门开,宁萌紧闭的眼皮下眼珠转动,不知道在做什么梦。 宁烨望着头顶遥遥无期的斑斓线条,毅然决然地扭头朝下拼尽全力冲向黑暗,头顶的线条随着他的举动剧烈波动,彼此纠缠,成了一团乱麻。 “啊啊啊!” 现实中的他身子僵硬坐直,伸着脖子,嘴巴微张,像一只公鸡一般试图啄盘里的药片。 突然他猛地一个仰头,身子向后扬起,直到某个角度停止,随即脑袋朝餐盘直直冲锋。 “咳!” 宁萌瞬间被脖子上的重压惊醒,两手扒在掐住脖子的手上,怎么也扒不开,眼前一片昏暗,根本看不清是谁,身体不停扭动,徒劳挣扎。 “嗬——嗬——” 嘴巴不停张开,冰凉的空气进入口中,却根本下不去,令人绝望的窒息感瞬间压垮她的精神,黄色液体浸湿了被子下面的床单。 “停下!” 脖子上的重压突然一松,宁萌扒住床边向下剧烈呼吸,用力咳嗽,咳出粘稠的口水,带有腐蚀性的胃酸顺着食管倒流。 她想要伸腿,两条腿却抖个不停,双手一个用力,摔下床头,朝门口爬去,惊恐扭曲了她的五官,痛苦让她的脸色通红,泛起淡淡的紫色。 卡捷丽娜目视前方,保持直立,没有任何动作。 “你找死。” 宁烨确认女人停下后,眼中带着森然的杀意,眼角流下一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他的脸皮中间撕开一道裂缝,头颅朝两边缓缓打开,有什么东西在扭曲,躁动,想要从里面出来。 就在这时,上帝人身像空空的脑袋处突然绽放钻石般的夺目光芒。 宁烨的头颅瞬间闭合,他惊骇地发现,体内的诅咒气息如春雪消融般消失不见,诅咒核心瞬间躲藏到最深层的位置。 但他只觉得光线有些刺眼,还很温暖,就好像妹妹在他疲惫时抚头安慰一样。 另外,空气清新了许多。 陈洪友走到神像面前,闭上眼,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光芒逐渐减弱,消逝。 他没有丝毫防备地把后背留给宁烨,说道:“我喜欢这种好莱坞爆米花式的情节,通过设定一个短暂的时间和困难的任务,来让人们相信,主角就是天命所归,他身上有一种冲破一切的使命感。” 陈洪友转身看向跪倒在地,浑身被汗水打湿的宁烨,如此狼狈。 “我开始相信你了,我发自真心,可以向上帝发誓。” 他把宁烨扶到椅子上,俯身对视,用最真诚的语气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无论你遇到了任何困难,任何问题,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但出自一个长辈,一个朋友的身份,我希望你认真考虑是否带走宁萌,以你现在的身份。” 宁烨脸色阴沉,那诡异的光芒让他立马变回躺在案板上待宰的人类,这种完全失去掌控的极度不安全感几乎快要把他逼疯。 “你,还是刑官,或者哪个自以为掌握大势的杂碎。”他的面部由于极度愤怒出现转瞬即逝的抽搐。 “我不在乎你们说的那些半真半假,说一半藏一半的鬼话。 很多人都喜欢向我倾诉,因为我善于倾听,并在思考后发表看法。 很多假装朋友的女同学来找我聊天,听她们抱怨1+1为什么不等于口红,不要和那几个女生讲话,她们都是又当又立的碧池,电视剧综艺里的女主女明星好独立好觉醒,男主男明星好帅好想生猴子。 无论她们的相貌有多大差异,胸部规模堪比太阳系八大行星,她们都会说出一模一样从夜壶里倒出来的废料,甚至把+改为x都做不到,因为等于号后面的答案会是数学老师的脸。 我会回答,也许为了让你下单那只口红,他们把两个1拼了起来。 但我不想从任何人口中听到那些话,如果其他人说你,我也会说同样的话保护你,我会替你保密,放心,你随时可以找我聊天,你保持独立思考的样子已经很厉害了,相信你可以找到符合心意的对象。 你尽管把夜壶里的宏伟计划,邪恶念头倒出来,我会用百分百的专注让你们心情愉悦,表现出我被你们影响,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宁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对你们还有价值,别摆出一副施舍的样子把自己都骗了。我的底线,别碰她,还有驻点的人。” 陈洪友没有犹豫,用力握住他的手。 “成交。” “哦,感知错乱。” “嗯?”宁烨有些疑惑。 陈洪友笑得很寻常,唠家常似的说道:“其他主教三阶时的症状是感知错乱。 你比他们严重了整整一个大阶。” 第122章 新世界 一头白发的陈光闭目躺在一间干干净净的酒店房间里。 窗户只能打开三分之一,门外有两人看守,包括洗漱,用餐在内的一切活动都需要专人带来特殊的一次性用具。 屋内一片安静,他没有播放摆在桌上的唱片,只能通过一次次沉睡来放松神经。 笃,笃,笃。 他睁开眼,起身看向门口,两名看守进入房间,其中一人透过口罩说道:“还需要问几个问题,请来。” 陈光很有耐心地答应,简单收拾后,被夹在中间带进一个大屋子。 屋里的窗帘都被打开,外面的阳光把里面照得一览无遗,只觉得有些冷。 一张长条桌摆在最里面,桌子后面坐着一男一女,没有戴口罩,年纪在系统里属于年轻了,桌上只有一个牛皮纸包裹的文件袋。 他愣了一下,之前坐在桌子后面的有三个人,比这两个年纪大了至少一轮。 女人好奇地看了一眼他头顶没有任何杂色的白发与比真实年龄老了二十岁的容貌,放在桌上的手微微示意,“请坐。” “好的。” 陈光坐到桌子对面的椅子上,暗暗提神,内心的焦灼到达顶峰。 是我,还是金武辉,谁落马谁升迁,答案就在牛皮纸里。 男人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问道:“陈光,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嗯?什么意思? 陈光心里一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慌,但掩饰的很好,平静道:“灾难发生后我一直留在市政厅工作。” “有联系过你父母吗?” “没有,怎么了?” 陈光手脚冰凉,僵坐在椅子上,全身都是麻的,胸口扑腾扑腾,心脏快要炸开,可以等炸完直接开胸急救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男人看了一眼女人,女人鼻子里沉重地喷出气流,她抓住文件袋的一角,拖到自己桌前,说道: “很抱歉,你的父母意外感染下河市的病毒,离世了。” 离世了。 离世了。 离世了。 陈光呆呆地看着她,看了许久,大脑从宕机中恢复过来,恼火道: “你们要诈我也别拿我父母开玩笑,他们在……” “他们放心不下你,开车来到下河市,想去找你,但路上感染了病毒,两位老人在一家旅馆里驻留,病发离世。”男人开口打断他。 “呵呵。” 陈光冷笑两声,胸口剧烈起伏,被他们明目张胆的诈骗惹得怒火中烧。 他们不会拿这种事骗人。 “我爸老花眼,背痛,我妈腿不好,他们两个老人怎么开至少12个小时的车,说啊……哼,有点最起码的道德底线!” 女人抿抿嘴,眼里没有被他吼叫后的不舒服,只有同情,解释道: “根据监控显示,从你父母家到下河市城区边缘的路是他们请求几位路人开的,最后一段路是你父亲开车,母亲指路,用比较慢的速度进入城市,期间你母亲晕倒,你父亲带她到附近的旅馆休息。” 陈光抬起嘴角的肌肉,试着嘲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麻木的皮肉逐渐失去知觉,耷拉下来,女人的面孔渐渐模糊,只能看见模糊的色块。 他无法想象,一向骄傲自大的老爸会低头求人,体弱多病的老妈怎么受得了一路颠簸。 如果不是老妈的原因,他早就不顾老爸面子,把老两口接到下河市了。 为此他还有过庆幸,庆幸只有自己在这里,一度有过罪恶感,因为还有许多人受苦受难。 不能这样。 不知道不能哪样,只是想到了,只能想到这个,他站起来,食指指着女人,走近两步,强大的正确本能硬生生抑制住他继续前进的脚步。 “我不顾个人安危带领下河市的百姓抗争疫情,你们怎么说的出口,你们……” 空白的大脑打印不出任何话语,他说到一半,嗓子眼堵得发疼,指了半天,一个音节也说不出来。 他恍惚中后退,坐回椅子上,身子木木的,由内至外只剩下一片虚无,唯有体表因血液重新流过产生的强烈刺痛提醒他,这具身体由他掌控。 脑海中不断浮现父母的记忆,又迅速沉到想不到的地方,只有一片空白可以减轻胸口汹涌澎湃的剧痛。 桌子后面的两人撇开目光,把仅剩的空间与尊严留给他,窗外冰冷的阳光照在身上,他的心里莫名升出感悟。 透过烛火的微光,只能看到漫无边际的黑暗。 过了很久,陈光喃喃道:“我爸……我爸妈……我想见他们。” 男人斟酌片刻,说道:“你经历过下河市的灾难,应该明白感染的后果吧。” 尸骨无存。 陈光沉默半晌,平静道:“你们要我来,不只是说这件事吧,快点的。” 男女对视一眼,男人说道:“根据我们的调查,金武辉在此次灾难的犯罪事实已确认,人赃并获。 投毒人宁烨目前失踪,扔在搜寻当中,你的助手董鑫民暗中栽赃你,并利用权柄通知金武辉的人手偷窃救援物资,杀害管理人员。 至于你,陈光,与市长办公室多人,协助金武辉通过多项不合规项目,涉及房地产,医疗,水利,绿化工程等十四个领域。非法盗窃,挪用多项社保资金,扶贫资金,环保资金等共计二十一项专项资金。 前市长金武辉共计获利三百二十七亿七千五百八十万五千零一块三毛五帝元,价值五十一亿两千四百五十万的礼物,一千零四十六栋房产,一万三千九百二十一辆豪车。 而你们不断得到跳级升迁,实际掌握多个领域的经济命脉,以顾问,委员会成员等多种形式获得巨额报酬。” 男人继续骄傲地施展全文背诵的本领,陈光遭受失去双亲的巨大打击,两眼无光,倒也用不着起立鼓掌,大脑为了逃避痛苦极速运转。 金武辉被抛弃了,想想也是,一个抓住所有人把柄,从地狱里活下来的人,还是一个可以妥协的自己人,没有那么难选,众叛亲离只需要几秒。 但自己并没有脱离危险,只是中枢来人掌控局势,他们难以栽赃陷害,或直接定罪关押,只能暂时合作,合作结束立马分生死。 可惜小董了,但这是必要性牺牲,只要当上市长,捞出来很简单。 听上去给自己的罪责很多很恐怖,实际上是群体罪责,只是为了给他施加压力,好让他妥协。 只有把市长的位子坐稳当了,拉拢一批打压一批,才能谋得生路,迎接下一次邪教的挑战。 中枢天高皇帝远,只舔他们死路一条,加舔他们多一线生机。 尽管把事情想明白了,心情却没有好起来,陈光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那么组织对我的安排是?” “官复原职。” 男人被打断,有些不爽,但立即挺直身子,语气比之前郑重许多,如同向跪倒在地的大臣宣旨的太监。 “上面看到你不畏灾情,抗击鼠疫有功,决定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你继续作为市长秘书,辅助临时市长与中枢派来的新任市委书记控制鼠疫,重振下河市。” 陈光抬起头,麻木的脸上出现一丝波动,“我没有听清,麻烦你再说一遍。” “你继续作为市长秘书,辅助临时市长杨爱美,中枢派来的新市委书记张志枫,控制鼠疫,重振下河市。” 陈光盯他看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杨爱美是哪位?也是中枢来的领导?” 没料到,一石四鸟,靠中枢的自己人掌握全局,不需要考虑与金武辉一同离市的人可能背后捅刀,用完熟知当前形势的自己就丢,一切包括未来的问题都可以丢给金武辉和自己。 就不想想会有人配合吗,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脸上难看的可就不是他和金武辉俩难兄难弟了。 男人和女人对视一眼,女人疑惑道:“杨,爱,美,杨树的杨,爱情的爱,美丽的美,杨爱美,你不记得她吗?” 听女人这么一说,陈光本能嘶的一声,吸进一口凉气,总觉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还是说女人的暗示让他以为听过,但好像没见过这个名啊。 指挥室名单里……没见过。 武警中高层名单里……没见过。 民警中高层名单里……没见过。 军队中高层名单里……没见过。 工商……地产……劳动……食品安全……没有。 难不成是个男的?不对,男爱美,他要是见过肯定记得。 是不是这段时间太忙了,见的人太多,一下子忘了?不对啊,其他人我记得清清楚楚。 这几把谁? 见陈光脸上第一次出现表情,还是明晃晃的疑惑,男人明悟道:“一定是你这段时间太忙,忙忘了吧,杨爱美杨市长,之前是下河市法院副院长。 此次鼠疫中,她把个人安危抛在脑后,独自前往下河市第一人民医院,成功救援三十余名孕妇。 之后通过多地转移,充分利用被丢弃的物资供给孕妇,并灵活使用网络,集结落单的困难女性,实施了一次堪称完美的灾难救援行动,为下河市做出了有力示范,充分展示了她的反应力,决断力,战时指挥能力,行动能力,分析能力,为国为民的责任心。” 听完后,陈光静止了足足半分钟,脸部不自然地抽搐两下,跟整容失败或者干吃半碗盐似的。 他俯下身子,认真看着男人,缓缓道:“下河市第一人民医院?” “对。”男人点头。 “下河市,第一,人民医院?” 男人犹豫一会儿,过目不忘的大脑又来回扫了三遍档案,还从袖子里抽出材料小抄检查一番,确认一的上下没另一个横,这才认真点头道: “对。” “前后共进去两只队伍,一只武警,一只军队,全军覆没毫无音讯,第一天就被围墙封锁,被记录留档为特殊地点,后面由特事办手下的一只特殊小队清理,确认没有生还者,至少有两百人见证的,下河市第一人民医院?” “对呃……”男人下意识回复,赶忙停嘴,低头掩饰嘴角抽动的丑态,女人悄然咽下口水,脑袋撇到一旁当透明人。 我靠,这么夸张,没人核实记录吗,他娘的这要是真的,我可不背这口锅。 男人内心狂吼,危机感爆棚,他抬起头,神态自若的拿出小抄,翻到背面写下记录,解释道:“好的,我们会详细核实,向上汇报。”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己在中枢,但要说影响不到,临时市长委任被自己证实出了问题,这得打多少人的脸,如果是乌龙,这种时候的乌龙可以直接社死,系统内全员皆知,仕途告急。 绝对不能写报告,直接交给领导定夺,赶紧忙别的事,物理隔绝的不粘锅才是真的不粘锅。 假如查出来是真的,大概率所有人都会装死,除非杨市长犯错,本地派可能反水,但她犯错被撤只会归咎于这个污点。 陈光的表情也有些微妙,万万没想到,这人自己还真认识,以前还通过她摆平过麻烦。 有些人东窗事发狗急跳墙,试图用起诉的方式威胁他们,哦,他们是指市长办公室的人。 有时候拨打区法院电话,有时候拨打市法院电话,看事情的严重程度,上级法院往下拨打电话相对更容易沟通一点点,这是他们处理麻烦多了得出来的小经验。 结果就是不予立案,之前立案了也不会上庭。 往往到了这个时候,咬人的狗就会松开嘴,自己躲到无人的角落舔舐伤口。 没想到是她跳出来虎口夺食,自以为指挥室的人都被调查,比她高的都已撤离,可能只是想拿点功劳,没想到被上面注意到了,抓住机会冲到市长的位子上。 孕妇,呵呵,据陈光所知,下河市的一部分法院并没有它们表现的那么忙碌,放产假比放屁还勤,有悖于普通人与部分行业内人士的认知。 法律更像是一种文学,而不是文科,一可以写作一,可以写作1,可以写作壹,可以写作幺,怎么写怎么用来自于群体或个人习惯,并非精准计算得到结果的算式。 如何操作呢,庭外和解。 庭外和解类似于指定居所监视居住,可操作性极大。 许多案件并不需要做多余的工作,选择其中的弱势方进行暗示施压,明显弱势的群体直接明示,或者当熟络的强势方进行上述操作,装作不知,拖延上庭,直到和解,打打电话,点点鼠标键盘就够了,比起法官更像个客服文员。 熟练下来一天就可以处理十件乃至二十件案子,比看起来要简单许多,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 直到某位刚入行的超人想放个小长假,一天解决了五十件案子,把法律用成了法器,成功引起上面的注意。 有小道消息称,某位祖籍湘澜的大臣放言,湘澜省任何录用她的法院都会进入每年的严格审查名单。 法院迫不得已,将大法师列入录用黑名单,潜规则的极限数字就是二十五,不是特殊情况绝不会逼近这个数字。 法律只有法院遵守时才是法律,案子能解决就行。 尤其是法院公然与大量容易与普通人产生纠纷的行业集团建立合作,促进下河市经济发展,获得明面暗面的经济支援后,各种操作更是多如牛毛。 类似于手机评测产业的盈利方式就是获得手机制造商的注资持股,在某种程度上,本就倾向于公司集团与帝国部门的司法在下河市实现了一定程度上的公有转私营,不再局限于潜规则上的倾向。 即使成功将法官或检察官举报,当一个档案上的污点可以被当地体系无视时,举报就形同虚设。 这也导致下河市的司法臭名昭着,却无法改变,市长办公室也替法院挡下了许多来自上面的麻烦,所以算是互惠互利,没有经济往来,处理起来更隐蔽。 下河市法院上庭的主要业务为离婚纠纷,为什么没有流畅或生硬的转折直接说到这个呢? 你别管,免费的才是最贵的,看到这里不付出贞操怎么行,跟着作者君在节操的道路上策马奔腾,现代背景异世界任意行。 一方面随着经济发展,人心浮躁,闪婚闪离成为离婚人士中的主要群体,人工阻离成了每年指标中的主要任务,机器阻离,科技阻离,玄学阻离等蓬勃发展,依然阻止不了假离婚率逐渐接近并超越假结婚率。 另一方面女性在世界范围内的文明社会获得了强势的正确地位,离婚实现终生盈利的难度指数级下降。 下河市法院的女法官在长期空闲的工作中更愿意接受离婚诉讼作为上庭案件,要不压根不办,拖字决,完成任务,要不避免和解,尽快上庭,笑谈渴饮匈奴血。 通过判决丈夫的财产剥夺大部分给予妻子,未来依然要以一定的比例将收入上交,获得女性互助的成就感与碾压男性的优越感。 一件看上去没关系的事,陈光的一名同事同时与某领域中介和部分法院以及许多部门保持着良好关系。 该领域中介的工作有两种解释。 第一种,他们负责帝国境内的女性自助业务,按月收取境外黑白男一定的会员费,可以随意选择任意数量的帝国女性,双方达成意向后,黑白男持中介机票前往指定城市,就生物领域的育种业务进行上亿资金注入。 第二种,他们负责帝国境外的黑白男自助业务,按次收取高昂费用,助力顾客实现天人合一,与自我和解。 由于双方都对该项目持信任态度,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同时备孕可放产假,备一阵子再流产,也看不出痕迹。 鱼类记忆的丈夫不会记得隔几个月妻子食欲好一次,被发现了,丈夫想离就要做好大出血的准备,姐妹们可不是吃素的。 这大概率是那些孕妇的由来。 另外哪来的被丢弃的物资,就是丢根抽过的烟头都有人捡起来闻。 中枢试图利用杨爱美打消当地势力的不满,棋差…… 不,不对。他突然反应过来。 这样一个浑身都是破绽的傀儡,很难有自我意志,但面子上又过得去,她几乎是最好的人选,脏活累活自然有自己和其他人做。 陈光心中不屑,表面不显,反而诚恳道:“可能杨市长在封锁之前就把孕妇们转移走了,抗击鼠疫重振下河才是我们的重点,先带我去见见市长吧。” 现在他只想进入工作状态,只要工作,其他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男人愣了一下,回答道:“好,好。” “最后一件事。”女人起身,将资料袋递给陈光。 “我们在旅馆内发现了你父亲写的信。” 两人走出房间,关上门,在门口等候,陈光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资料袋。 他用右手两根手指揪住绑紧的绳子,一圈一圈转动,解开系带。 嘣,绳子绷直,手指松开绳子,任其静静躺下。 陈光不知道该不该打开,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这个问题,还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有些想不明白。 只是内心的最深处有一股冥冥中的恐惧,就像每一次有人进入指挥室,提交报告的时候,只要没有看,一切都还正常,看了,心就止不住地往下沉。 哗啦。 打开袋子,里面有一个笔记本,他没有见过,翻开第一页,里面有密密麻麻的记录。 是旅馆的经营账本。 陈光想到了,合上本子,翻到背面,大脑还没有思考,在猝不及防的时刻不由自主打开它,上面的第一行字映入眼帘。 “儿子,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妈妈。” 老爸老妈的面容浮上心头,理智恢复时又变得有些模糊,实在许久没有和他们面对面聊天了。 心脏咚咚咚得跳,即将砸出胸腔,闷气又一次堵在嗓子眼,唯有哭出来才能让空气通过。 陈光只是落寞地,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不敢碰,怕摸花了,他仿佛可以看到老爸坐在面前,写下一撇一捺,从字里行间感受他人生最后一刻的虚弱,不舍,愧疚,难过,孤独,无助和委屈。 他一个字也没有跟儿子说,只是让照顾好自己,有机会一定要跑,但陈光能感受到。 他没有哭,只是累了,想回家。 大门打开,那佝偻的身影让女人恍惚间以为出来的是一个七十岁的老人,而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 “走吧。” 年轻的声音把她带回现实,男人走在前面,女人走在后面,把陈光夹在中间,朝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门打开,只有陈光一人进入,里面只有一张长桌与投影仪,桌子周围坐满了人,看着一个中年女人在投影仪旁侃侃而谈。 中年女人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道:“我们要勇于承认正在被调查的上一届领导组存在重大问题,过于突出男性力量,男性权力,导致了结构性错误,使得救援行动,镇压行动出现根本性问题,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 下一步,我们要从人性化,知性化的角度出发。 第一点,将女性管理者的比例提高到至少50%,以挽救节节攀升的死亡率。 第二点,促进市场化发展,减少公共部门开支,通过招标的形式决定各区安保,医疗,物资配送,餐饮等队伍的领头,我们只需要宏观掌控。 第三点,由于之前的错误,现在局势低迷,急需一针强心剂刺激活力,我记得有一批文艺工作者前来参演什么文艺演唱会,现在都还在下河市吧,干脆举办一场歌舞会好了,做好防护措施,一定要设置观众,让电视机前的观众有代入感。 第四点,我更想放在第三点前面,让上一届领导组的负责人陈光向皇帝五世,全体下河市居民以及全体帝国居民道歉谢罪,把所有的怨,恨都释放出来,再感受美好与未来的希望。” 陈光无声地笑,为自己之前的猜测感到荒谬,果然是放松了,连猜两次,竟然还是没有猜对。 没有那么多精妙绝伦的算计,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好运。帝国有些人中饱私囊,没曾想有些人想做实事,却选错了人。 fxxk. 第123章 聪明药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 女孩睡眼惺忪,一个挺身抓到闹铃,关掉后,茫然地坐在床上,闭上眼又睡了。 “起床了。” 门外传来母亲的呼喊,女孩身子晃了晃,眼睛快要睁开的时候又紧紧闭上。 “起床了王珂欣。” 下一秒,呼唤在耳旁响起,她陡然一惊,睁开眼,母亲忙碌地把衣服扔到她身上,确认醒来后又匆匆出门。 躺在枕头上的闹钟一刻没有停歇,距离关掉时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时间来到5点15分26秒。 穿衣,洗漱,背上书包,拿上口罩和面包。 穿鞋的时候,母亲已经开车来到楼下,等她下来。 坐在车上,王珂欣麻木的看着外面的黑暗,啃下一口冰冷干硬的面包,淡淡的苦味让她简单嚼两下就咽进肚里。 “珂欣啊,药我放在书包小兜里了,记得吃,啊,别忘了。” 她嗯了一声,倚在靠背上,打开保温杯,喝下一口热水。 “少和住宿的同学接触,他们的感染风险很高,千万不能得病,知道吗?” 知道鼠疫很危险不让我住宿,又从家长群里问到城市管控后的安全路线偷偷把我送进人堆里。 她心里很是不舒服,但还是嗯了一声,母亲同样承担了风险。 下河市教育局认为,鼠疫灾情严重影响了本市学校的教学进度与学习节奏,因此决定取消元旦假期,将春节假期缩减为三天,疫情居家学习天数算作放假,在未来的周末补齐。 学校根据情况,自行决定解封时间。 时间来到5点25分,校门口下车,向门卫安保出示路上打印的绿码,进入一片死寂且黑暗的学校,教室窗帘紧闭,边缘都露出一圈白晃晃的光线。 她进入灯火通明的教室,班主任坐在讲台上,确保没人大声说话,下面的学生有的正默读单词,有的在写试卷,有的在记笔记。 坐到冰凉硬板的椅子上,从书包下面的小兜里拿出一板药片,抠出一颗吃下。 她抬起头,一名女生正看着她,两人对视一眼便挪开目光。 王珂欣拿出课桌里放的一张空白试卷,注意力高度集中,开始做题。 帝国正式接管下河市,物资前所未有的丰富和流通起来。 尽管价格依然高昂,比起不久前市面上不明人士售卖的物美价廉的高质量物资远远不如,但比之前几百上千的烂菜剩饭要好上不少,几乎一上架就被销售一空。 也因此,母亲才重新买到药片。 听过西大陆青少年热爱和朋友们聚在一起开派对,广交朋友,性格比帝国人更勇敢,更活跃,更热情吗? 很多大人都爱讲,认为有了辈分的自己可以传授致富育儿经,要求小孩多交朋友,多参加聚会。 有人说文化不同,有人说人种不同,有人说发展不同,种种复杂因素造成的优劣差异,是帝国人民自古以来的劣根性。 甚至有很多向往并留学西大陆的青年也深以为然,看不起帝国种种。 但许多复杂的社会问题往往只有一个简单的答案。 杜品。 大多数西大陆初高中以及大学的青少年,他们的生活费不允许长期自给自足高昂的「糖果费」。 如同皮条客发明了秋天的第一杯奶茶,杜犯发明了派对。 初高中生与大学生们可以通过参加派对的方式获取糖果。 举办派对是为了聚集大量同性异性,因为吃掉糖果后,神经系统受到强烈刺激,长期高度活跃,需要发泄过剩的精力。 一方有糖果,一方有身体,各取所需,反正只有爽感,爽完什么都不记得。 所以西大陆的生理卫生课相当先进,类比潮汕的寄生虫科。 由此,西大陆的性病病毒活跃发展,弯道超车,一举超越几十亿年病毒发展史的原始大陆,成为科技改变生活的典范。 每当吃糖比例接近总人口的80%,就会触发反弹机制,通过反思,降低到一定比例,然后重新升高,周而复始。 由于他们需要糖果,所以以反思为荣,只要反思了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可以继续吃,情况会改变的。 虽然理解起来有些难度,但情况就是这样。 而糖果使得神经系统过度兴奋,病变,坏死,每个过程都会引发强烈的致郁作用,也就是抑郁,狂躁,精神分裂,多重人格等神经系统疾病,自砂率伴随性病率同步起伏。 几十年前,第一个使用糖果提高注意力学习的西大陆学生应该没有想到,自己引发了一场遍及整个西大陆从小学到博士的商业热潮,以及无数学生组成的自砂潮。 王珂欣吃的,就是包含糖果成分的药物。 严格剂量的药物可以缓解特定病人的症状,而正常人使用与吸食糖果无异。 许多家长通过伪造小孩疾病,或找披着药贩皮的杜犯,购买治疗神经疾病的药物。 她以为,自己长期以来比其他同学更敏感,更孤独,更脆弱,更空虚,感觉不到快乐,感官抽离身体,以为所有人都在看她,幻觉,癫痫,骨质疏松,体质变差,多次想要轻生等等,是学习压力的问题,是自己的问题,没有想到过药片。 她也不知道呼吸困难,浑身麻痒,好像有小虫子在爬,是没吃糖果的戒断反应。 甚至她曾看到母亲和其他男人在家中亲热的同时,母亲从厨房里拿来一盘削好的苹果,她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也不敢问,只能埋在心里。 因为其他同学跟她一样,敏感,孤独,脆弱,麻木,自己只是程度更重一点罢了。 所以她更依赖于药物带来的专注力,让成绩突飞猛进,以此获得成就感和他人仰慕的虚荣心。 尽管由于药物导致的神经病变,她已经感受不到这些了,他人的眼神只会让她恐惧。 所有购买的家长都十分清楚药物的副作用,因为他们都有一台可以上网的手机和相当充裕的时间,忍不住查询相关信息。 就吃一年,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高考一生只有一次,二战谁知道能不能赢,如果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这辈子就完了。 我家孩子天天傻乐呵,不可能的,这群人自己心理阴暗脆弱,扛不住压力,还怪到药上了,活该被淘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哪有那么简单。 出于某种心理,他们把生物问题转化为心理问题,并向孩子隐瞒下来,甚至还会关心一句。 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跟我讲。 然而孩子得到的回复是: 再坚持坚持,之前的努力不能白费。 一部分学生猜到了吃的是什么,与家长的决定一样,选择继续下去。 糖果会让你提前倒下,但高考决定了你倒在哪里。 “挺好。” 王珂欣身体猛地一震,从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中抽离出来,转头看向身后的班主任,后座的同学被她的震动吓了一跳。 班主任脸上戴着颜色极具冲击力的小丑面具,头上顶着红色卷毛假发,鼻子上是一个圆圆的红鼻头,两腮涂抹红到发紫的腮红,戏谑夸张的笑容与深邃意味深长的眼神让这张脸变得有些狰狞。 王珂欣咽下口水,怯生生地撇开目光,小声道:“老师。” 班主任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很喜欢这个胆子小但成绩很好的孩子,这份喜欢也转化为实质的奖励,她不需要听课,因为她每次考试都是第一,每时每刻都在做题。 王珂欣低头注视着班主任离去,确认安全后松了口气,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和吃人的眼神几乎让她窒息。 只有做题才能让她放松下来。 叮叮叮叮! 下课铃响,早自习结束,十分钟后正式上课,外面的天依旧黑着。 王珂欣一无所觉,直到与她对视的同学拍醒了她,刺眼的阳光和教室门口的钟表提醒着她,时间已经来到中午。 两人来到食堂,闻了一遍饭菜,挑选了两个没有酸臭味,里面也没看出异物昆虫的菜,两人一起挑选可以确保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 食堂承包商是校长的外甥,另外三个投标商户分别是副校长的儿子,校书记的老婆,还有一个自己报名的外来户,这三个是凑数用的,只有一个外来户有效减少了被声张的可能性。 事情是副书记的儿子课间闲聊时讲的,他在职工食堂吃饭,用他爸的饭卡。 食物是十几块一吨从xx食品公司进的货,该公司从全市的农贸市场近乎零成本收购过期变质菜肉,再以批发的形式卖出去,买的人不问身份,只谈生意,老板有副市长那边的关系,所以生意被他垄断了绝大部分。 事情是公司老板亲戚的儿子课间闲聊时讲的,他多花五块钱跑腿费,从副书记的儿子手里买职工食堂的饭菜。 抓紧吃完,把餐盘扔进回收点,转头朝着与教学楼相反的方向走去。 学校后面的一棵大榕树下聚集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有大有小,大致有五十多人。 王珂欣很自然地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坐在石凳上,与他们交流,同班女生和另一个女生聊天去了。 他们都是吃药的学生,从初一到高三,在学校的尖子生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聊天内容不外乎学习,以及吃药感受。 哪种药效果更好,更舒服,从哪个渠道商获得的,如何骗过或贿赂医生。 但对药的副作用,以及它的本质,所有人心照不宣,避而不谈。 知道的人装不知道,不知道的人不会知道。 说出来有什么用呢,不可能停止用药,只会打击信心,可能让副作用更上一层楼。 交流到最后,一个男生突然说道:“你们进度怎么样?” “快了。” “我办事你放心。” “还差两个。” 王珂欣和同班同学对视一眼,齐声道:“完成了。” “很好。”男生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 交流结束,鸟兽群散,回到各自的教室继续学习。 第124章 眼看他楼塌了 听到神父的话,宁烨愣了一下,惊奇道:“盯上我的鬼这么强?” 陈洪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也可能是比人家多。” 没等对方说话,他继续道:“还记得你被那个开公交的撞爆吗,你那时候又站起来了,不过是以另一种形态。” “全身冒出黑色火焰状的不明物质,能力未知,威力未知,对单水平极强,应该和瘟疫诅咒是同级别,也就是第二枚主教级别的诅咒核心。” 宁烨不安地捏紧手指,不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也是你干的?” 陈洪友摆手否认,“谁干的也不是我干的,要是没达成平衡,而且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平衡,其中一个直接变成养分,我才不会干这么蠢的事。 可能是哪个家伙也看上了你,在你体内种下的诅咒核心,和我种下的碰巧达成了平衡,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巧合与奇迹,在你身上实现。 结果你也感受到了,三阶的双主教诅咒叠加起来,差点砸穿地心送你下地狱。” 宁烨陷入沉思,神教没必要,邪教不应该,难不成是帝国? 他轻抚肚子,里面的那只老鼠发出悠闲的吱吱叫声,将心里的不安平复下来。 什么也做不了,又能怎么办呢?管他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要带宁萌走,有什么办法么,朋友?” 陈洪友露出喜悦的笑容,“每次你有疑惑的时候,我都会给你解答,这次也一样。” …… 你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时一定很高兴吧? 花光积蓄,背上三十年的债务,但你拿到了房产证,拥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从这一天开始,你在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地盘。 但很遗憾,事情不是这样。 等等,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完。 我知道,七十年产权,过期了再交钱就能续产权,你有房产局开给你的房产证。 但我们把视角抬高一点。 帝国的土地归帝国所有,它授予建筑在这片土地上存在的权力,明白吗? 不明白?好,帝国的土地属于帝国,帝国是皇帝五世的帝国,这点没有疑问吧。 房产局替皇帝五世管理他的土地,开发商是中间商,负责建起楼房,再把楼房卖给你们。 你们花钱买的是居住权,而不是所有权,也就是说,帝国是你们的大房东,开发商是你们的小房东,你们只是花钱租房。 所以帝国想在这里建立商业广场,你们的居住权就会被收回。 什么?我们不是公务人员,凭什么说这些? 呵呵,你尽可以打听打听,下河市这些年有多少被强拆的建筑,都是我们帮老爷们办的。 我呢,收了开发商的钱,接了房产局的令,大家都是要发财升官的,你们挡了多少人的道,更是阻碍了帝国的发展进程。 我扯虎皮?哈,千万别,这虎皮可是帝国送过来的,我们想今天拆,就今天拆,想晚上拆,就晚上拆,想从哪边拆,就从哪边拆,这栋建筑现在是我的,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没错,当然违法了,违法的是你们,我们守帝国的法,执帝国的命,合法合规,你们随便找法院告,下河市的,湘澜省的,帝国最高法院,都可以,想告就告,我们是守法公民,帝国不会冤枉任何一位守法公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名罪犯。 我们是帝国的狗,你们是帝国的奴,还想不清楚谁高谁低。 明天早上八点之前,全部搬离,八点正式开工拆掉,谁来也没用。 当然,你们随便找关系,找谁都行,把人叫来,他不叫我一声哥我跟你们姓。 李建国呆愣愣地站在远处,和其他人一起,望着自己的家被推土机一点一点夷为平地,掀起大片灰蒙蒙的烟雾,耳中回响着昨晚那个戴大金链子的高大胖子的话。 没有赔偿,没有通知,只来了一个房产局领导认识的小混混,自己手写了一张通知,贴在墙上,警告过后直接离去。 认识人的,找完后一个人回来,说这是下河市的发展计划,谁也不能拦,那个胖子有背景。 不认识人的,有人打市长热线,有人打举报热线,有人找举报渠道,有人找记者媒体。 不到半小时,一群人来了,有警察,有官员,有开发商,齐心协力把举报者通通抓起来调查,效率高到惊人。 唯独没有跑的最快的记者。 你大可以换手机,提交别人的信息,但别以为我们查不到你。 举报者熬了12个小时,出来后谁也不说话,默默收拾行李。 认了。 其他人也明白了,大势不可挡,抓紧收拾一切可以拿走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八点,开来两辆推土机,准备强制拆除这栋楼房。 房产局领导穿着一身黑色正装,遮不住圆滚滚的肚皮,索性不系口子,让里面的白色衬衫承受一切。 他领着一众手下站在施工现场,在记者的长枪短炮下挥斥方遒。 未来这里会是下河市新的商业中心,所有居民已妥善安置。 “停下!快停下!” 一辆车突然开到附近,从上面下来一个蓬头垢面的青年,慌慌张张地跑向一看就是领导的人那里。 房产局领导摆摆手,记者立马收起话筒摄影机,招呼着准备回去把领导话语整理一下,直接上报。 一群房产局的员工把男人拦住,抓住他的手脚,抱住腰,嘴也被捂住。 男人一口咬在捂嘴的手的食指上,捂嘴那人嗷的一声把手抽回来。 他顾不得别的,焦急喊道:“赶紧停下来!我爸还在里面,我带他出来,你们赶紧停下!” 领导一脸不相信,驳斥道:“我们早就下了通知,里面不可能有人,再敢造谣就蹲局子去吧。” 男人泪流满面,只是发出哀恸的悲鸣,“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领导听得心烦,让下属把他丢出去,再敢进来就报警抓人。 嗡! 一辆灰扑扑的老车冲进现场,男人怒目圆睁,紧咬牙关,油门踩到底,直直冲向即将被推平的楼房。 领导心中的怒火顿时爆发,通知有人发了,谁赶着送死留在房里,事情已经定下,谁拦谁就是打他的脸。 在下属纷纷畏惧远离的时候,他站在车子行进的方向上,激扬的风吹起衣摆与刘海,一时间天地之间尽在掌握的豪迈让他心情激荡。 我是领导,谁敢碰我! 吱!!! 男人顿时惊醒,狠狠踩在刹车上,离领导的肚皮不到一米的距离强行刹停。 领导扬起自信的笑容,冷哼道:“别执迷不悟,与帝国作对,我就站在这里,谁也不准进去。” 说完,他指着一名下属吩咐道:“报警!现在就给我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看看还有谁敢在法治社会乱来!” 男人麻木地看着他,缓缓倒车。 领导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想好了,等警察抓完人,立马把这段光辉事迹上报,升职不是妥妥的。 嗡! 老车忽然发出轰鸣,速度不断飙升,一往无前,朝着领导撞去。 领导气极反笑,不退反进,朝着车头扑去。 砰! 他扒在车头上,对着男人大喊:“停下!你给我停下!” 男人不管不顾,直直看着推土机又推掉了一截承重墙。 即使和开发商带来的小妞厮混,领导也是躺在床上的那个,他扒在车头的手逐渐无力,身子朝车子底下缓缓掉落。 趾高气昂的话语消失不见,领导的眼睛瞪到极限,看着没有看他一眼的邋遢男人,想呼救,却怕一口气泄了力。 就在某一个瞬间,这具膘肥体壮的肉体被卷进车底,车轮没有丝毫迟滞地碾过他的骨肉,传来令人牙酸的肌肉撕裂和骨头折断声。 承重墙再也无法承担这栋楼的重量,楼房轰然倒塌。 男人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脚上的力没有一点松懈,毫不迟疑地冲进正在倒塌的楼里。 “啊啊啊!!!” 轰隆隆!!! 一声平地惊雷,响彻天地,将一切声音压下,黄灰色的烟气高高卷起,再向四周覆盖。 居民,房产局的人员目瞪口呆地看着车子冲到楼下,被上方的建筑砸成烂铁,掩埋在最底下。 被碾成两半,难以辨出人形的领导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一动不动,彻底咽了气。 其中一名下属醒悟过来,现在他是最高的那个人了,只要把事情办好,位子就是他的。 “老郭,报警。小谢,小金,封锁这里,谁也不准走。” 肩膀被人点,新领导不断涌现的念头被打断,恼火地转过头,表情瞬间和周围的人一样变为呆滞。 两个浑身赤裸的男人手牵着手,从废墟里缓缓飘到天上。 一老,一少。 烟雾倒吸,倒塌的建筑重新拼合,时间仿佛被拨回到八点之前。 新领导一个晃神,出现在一个莫名的屋子里,里面的家具地板整洁如新,周围一片死寂,仿佛世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轰隆隆。 外面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不安与惶恐在心中不断滋生,他跑到窗边,打开窗户,高空的风吹得他眯起眼睛,忍住不适朝楼下看去。 一辆推土机正在楼下,男人坐在里面,畸形扭曲的脖子伸出车外,铁青扭曲的脸上,夸张狰狞的笑意与极度恶意的眼神,直直盯着他。 让他想起了刚刚死去的老领导。 他出了一身冷汗,一步一步后退,突然转头,疯狂朝门口跑去,扒住门把手用尽全身力气转动,门锁打开,他心里一喜,然而大门纹丝不动。 咚。 门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他吓了一跳,往后退去,后腰撞到餐桌桌角,疼得他喘不过气。 咚。 又一声闷响敲在他心头,新领导盯着那道门,咽下口水,脚尖一点一点往前探。 咚。 刚伸出的右脚猛地往回一缩,他咬咬牙,一口气冲到门口,眼睛靠在猫眼上,看看到底是谁在外面。 一个老人的身影站在门口,头顶的白炽灯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照清他的样子。 老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眼神,缓缓抬头,与猫眼中的眼神对视。 他的上半边脑袋深深凹陷进去,血肉模糊,像是还没搅拌好的火锅蘸料,两颗眼球还有一撮灰白的头发漂在上面。 咚咚咚咚咚! 视线对接上的一瞬间,老头扒在门上,脑袋以一种极其怪异的速度疯狂撞门。 “艹!” 新领导锁上门,死死扒住门把手往里拽。 噔。 就在这时,他脚底突然一歪,平整的地面塌下去一块,男人熟练的开着挖掘机,挖去一大块承重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新领导哭着道歉,全身都压在门把手上,祈祷奇迹降临。 空间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沉重无比的餐桌砸在他身上,紧接而来的沙发,电视机等等把他埋到底下,动弹不得。 撞门声消失不见,新领导不断挣扎,想要从夹层中脱身,就在这时,有两颗东西砸到脑袋。 软软的。 他想到了什么,浑身剧烈颤抖,泪水止不住地流下,缓缓抬头。 防盗门上裂开了一道缝隙,老人扒在缝隙边缘,碎成烂泥的脑袋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尖叫。 “啊啊啊!” 屋内彻底安静,一个样貌普通的老人离开房间,站在已经是地面的墙壁上,走到上一层。 惊魂未定的老领导从窗边缓缓后退,随即转身朝门口冲去,疯狂转动门把手想要出去,门外却好像有什么人死死顶住不让他出去。 他咽下口水,紧咬牙关,脑袋慢慢靠近,右眼顶到猫眼上。 一个面色铁青的老人站在门口,露出狰狞的笑意与满口黄牙。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第125章 你是谁? 宁烨手上拿着一个暗金色的十字架项链,上面遍布繁复华丽的鲜红花纹,令人头晕目眩。 他在陈洪友的眼神示意下,把项链戴在脖子上。 一股体感温和的力量以极其霸道的姿态覆盖全身,他十分难受,却强行忍住,直到这股力量严丝合缝将他覆盖。 “感觉怎么样?”陈洪友剥开一颗花生丢进嘴里。 宁烨摸摸自己,身上糊了一层东西,有些不太适应,“像是西日小电影的女主角。” 陈洪友气的一口咬到嘴里的肉,疼得呲牙咧嘴,牙上都是血,这个小杂种绝对不是在自嘲。 见他这个样子,宁烨呵呵一笑,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自然散发的病毒应该已经抑制住了。” 陈洪友没好气道:“你知道一个可以常态抑制你的圣器有多珍贵么?” “肯定没我贵,这个小玩意儿是从道教获得的灵感?”宁烨随口回道。 陈洪友噎了一下,做了一个随你怎么想的表情,说道:“道教的仙器结合神教的技术,切片并复制异源的上帝之力,来抑制中和宿主本能散发的诅咒,显着提高了续航能力,比一般仙器效果更好。” “听起来成本比四阶以下的宿主贵。” “在高阶宿主中也是典型的奢侈品,单纯为了防止感染普通人而开发出来的产品,每次充满后可以用一个月。” 宁烨有些嫌弃地弹了两下,对于神教的东西依然有些抗拒。 陈洪友并不在意,解释道:“这上面有我的印记,可以给你优惠,以后你到任意一处教堂,付出三阶以上至少一千克重的诅咒气息,那里的神父会为你补充能量。” 宁烨眼神一凝,“我没说要带她走。” “当然。” “你觉得我会?” 陈洪友脸上是平静的笑容,“不知道。” 宁烨盯他盯了一阵,转头看向后门,说道:“开门吧。” 陈洪友似乎认为比起充满敌意的帝国和不明目的的邪教,他更充满安全感,于是不再阻拦。 或者说他算定了,宁烨离不开神教,命运将两者绑死。 他的手扶在门把手上,最后说了一句,“警方已经在往驻点和这里赶了,抓紧时间。” 后门打开,宁萌被一个乐呵呵的胖子抓住胳膊,形容槁枯,瘦到脱相,身上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衣,将整个身体遮住。 她一把甩开束缚,唐清福顺势放开,免得她自己拉伤,抓着她仅仅是怕她摔了,等陈洪友进来后识趣地关上门。 宁萌红着眼睛,光脚跑在坚硬的地板上,一头冲进宁烨怀里。 怀里的温热让他突然踏实下来,紧接着则是来自身份上的罪恶感与羞耻,怀着复杂的心情轻轻抱住她。 “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怀里传来宁萌的哭腔,宁烨迟疑地抚摸她的脑袋,心中千回百转,最后放开她,狠心扒开想要拽住他衣服的手,凝视宁萌红了一圈的眼睛。 里面满是困惑,还有隐藏在深处的,对于未知的恐惧。 “是我该说对不起。” 宁萌拼命摇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如同曾经在小巷里看见他的那一刻。 “不要道歉,你来找我就好,是我对不起,把你变成……那个样子,陈神父说那是你的本体,但我们两个一起一定能找到什么方法,把你彻底变回来,一定可以。” “我不是宁烨。” 说出这句话,宁烨感觉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又少了一层,那种瘆人的孤寂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宁萌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她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不明白。” “那盒录像带,里面记录了他离世前的画面,他那天回家途中,已经死在一辆公交车上……我杀了他,进入他的体内,继承了他的样貌和记忆,遵循本能回到你家里……对不起。” “不对,你是我哥,你记得我,你不可能是别人,是不是……” 宁萌不断摇头,试图否定他的话语,迈出一步,想要抓住宁烨的胳膊,却被他后退一步躲开来。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副许久才能见一次,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后退一步抱住自己,试图让自己温暖起来,冰冷的现实却冻得她瑟瑟发抖。 不能理解,不可能,但如果是真的话,这个人就是杀她全家的仇人,他没必要撒不利于自己的谎,没人会揭露他,要杀自己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老哥也死了?和爸妈一起。 只剩我一个人了。 都是他杀的。 宁萌捂住嘴,用尽全力抑制住哭泣的声音,最后一个她可以抱着哭的人也死了。 宁烨沉默站在一旁,倾听她的哭泣用来惩罚自己,感受她的痛苦,感受她的孤独,感受她的绝望,她和自己一样,但她的现状都是因为自己。 撕心裂肺的痛楚由内而外将他吞噬,他默默忍耐,这是他应得的。 他注意到教堂的彩色窗户颜色随着光线角度变换而变化,嗯,没什么,就是注意到了,哭泣的声音似乎小了些,或者被大脑过滤掉了。 大脑咆哮着让他去看,看看窗户上有多少颜色,白色的光线折射出多少颜色,地上的光影有多少颜色,它们毫无意义,无聊透顶,但为什么不去看。 你尝过她的味道吗?年轻的身体,几乎没有什么汗毛,很少出汗,嗯,没有体味,洗的很干净,不知道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带着清纯的柠檬清香。 我可以听到,她的臀部随着抽泣抖动,荡起一阵阵波浪,血液加速流过每一根血管,吹弹可破的肌肤正等着你撕咬,品尝至亲美味。 不试试吗? 宁烨不断调整呼吸,尽可能把这些东西抛到脑后,把坏掉的脑袋拧回正轨,把不让自己逃避。 他突然想起那个穿着婚纱的女人,她也是如此渴望吧。 现在她寄生在我的大脑里,肆意玩弄。 “你是谁?” 宁萌咳嗽两声,清理咽喉,尽管如此,她的声音依然有些沙哑。 念头被打断,让他从内心的斗争中挣脱出来,感叹于宁萌的适应能力之强,不知道是不是负罪感和愧疚作祟,他没有隐瞒。 “从地狱里出来的某种生物,我不知道,只记得宁烨的记忆,但我可以确定我不是他,只是……成为他。”(原文为被新娘啃食呕出的呕吐物,过于血腥,修改为地狱生物) 更细节的内容被隐瞒下来,太过血腥。 宁萌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不希望得到这样的答案,她本以为会是某个和她哥一样的人,或者和神父一样的人,而不是某种生物,甚至连过去的记忆都没有,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宁烨。 它只是出生了。 “所以你不是我哥。” “嗯……嗯。” 宁萌慢慢走近,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宁烨心里无端生出慌乱,撇过头不敢看她。 “你很迷茫,但为什么会难过?” 宁烨愣住了。 为什么会难过,难过分为为他人难过和为自己难过,以她的洞察力应该能看出来,我是为自己难过,那么为什么要为自己难过。 因为不是人类?不,正常来说,我这个年纪的人恨不得变成地狱领主之类的大杀四方,有超能力为什么要难过。 因为不是宁烨?不,这个人类并非善类,从虐杀动物,到偷食人类,再到大学挑拨斗争,以谋得人体器官,表面却一副好人作派,然而两个都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被父母发现后不断打压也压制不住其兽性的一面,他绝对不是「最想成为的人」之中的一员。 怕不被爱么,这是说的过去的理由,很符合宁烨人性的心理特征,或者说兽性可能是他人性的极端化延伸。 自幼年起父母优胜劣汰的教育方针加上异食癖被发现却没有正确引导,癖好在不断压抑中膨胀为主导人格,脑神经出现病变,极端缺爱,将对方纳为己有来达到永远被爱的目的,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题目,扫描他的大脑大概率可以得到一篇医学论文,但解释不了一件事。 为什么不瞒着她,这件事想瞒下来很简单,对陈洪友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很有用的控制手段,反而更容易激怒我,那么为什么不瞒着她,逃离李寻清和魏磊,明明可以瞒下来,让他们都向着我。 …… 我爱他们。 这不是一个地狱生物应该有的情感,那种令人作呕的扭曲生物更不可能拥有这种情感。 我还拥有理智,是因为我融合了宁烨,内心的某个部分仍然属于人类。 身体已经没有任何一个部分属于人类,是人类吗? 人类的意识依然主导这具身体,算人类吗? 到底是恶魔变成了人类,还是人类变成了恶魔,谁拥有主导权。 如果我是人类,我到底是宁烨,还是拥有他记忆的另一个人,只是植入了他的记忆,本能地扮演他。 我是谁?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个终极命题,宁烨怎么也不可能想明白。 可能有人会用我就是我的唯心诡辩来定义自己,甚至领悟什么至高规则拳打众神,但并不适用于他。 而且他确实试过,并没有变强。 可以人类做恶魔的事,也可以恶魔做人类的事,前提是你是人还是恶魔。 你偏恶魔,那你就是恶魔,你偏人类,那你就是人类,必须要有一个倾向,无论任何一个人或恶魔都会以此认定他是人是鬼,包括他自己,现在他就是妥妥的两面派,邪教不待见,帝国成敌人。 她是怎么看我的?我在她眼里是人是鬼? 宁萌不知道眼前这个宁烨在想什么,只是沉默不语,但她注意到,他的身体略微向后倾斜。 在怕我么? “我记得小时候的记忆。”她开口说话,吸引了宁烨的注意。 “我躺在婴儿床里的时候,我哥用很怨毒的眼神看我,那时我不明白这个表情的意思,只是很害怕。 他差点掐死我,但没成功(原文已删减),我猜老哥总是偷吃生肉,虐杀动物,爸妈彻底放弃了,把所有希望放在我身上,他很嫉妒吧。” 宁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回道:“他也记得,很后悔。” 宁萌勉强露出笑容,泪痕在她憔悴的脸庞上清晰可见。 “这样……我就知道。 他把我骗到巷子里,但他还是回来了,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再坏也会保护我,之后再也没有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有时候非常讨厌自己的癖好,让他很自卑,但又戒不掉,只能想办法不被看到,过的很矛盾。 每次明明很难过,却总是一副我没事的表情,不希望我跟着他一起难过,我只能装作没有看出,希望他能开心一点。” 宁烨抿起嘴唇,嘴角微微上扬,疲惫的眼神里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和,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事。 “我知道。” 两人都愣住了,宁萌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似乎给了她虚无缥缈的希望。 她伸出手,指尖接触到宁烨的脸庞,迷离的双眼一刻也没有从那张脸上离开。 “为什么你用他的眼神看我,你是谁?” 我需要是谁? 宁烨的大脑一片混乱,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选择成为宁烨,带妹妹逃亡,不可避免地两人都会不断怀疑他的本我到底是谁,或者什么。 另一条,留下宁萌,让她充当吸引注意力的靶子,自己的压力骤减,继续寻找自己身份的线索。 该选哪条,哪条都不想选,但第二条对双方都是正确的选择。 不是选择哪一条路,而是决定是否放弃第一条路。 狠下心,只能狠下心。 警察要来了,没有时间了。 为什么都在逼我,为什么都想逼我。 “别逼我……” 宁萌没有听清,“什么?” “我说了别逼我!” 宁烨撇开她的手,与她保持距离,发出痛苦的咆哮。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逼我,那两个老东西在逼我,把我当成怪物,你以为我愿意变成这样?谁关心过我,谁试过救我? 没有,我没有看过医生,没有任何治疗,他们只会拿你为什么还不去死的眼神看我。 我只能忍忍忍忍忍,忍到必须要大开杀戒,杀路边的猫,把蚂蚁窝塞进开水壶,吃怀孕的母蟑螂。 他们生下我这头怪物,却不想负任何责任,甚至不愿意杀我。 哦,我可太了解这两个人渣在想什么了,凭什么要为这个变态承担杀人的罪责,只要逼他自杀就好了,他只是一个孩子。 那群女学生也在逼我,她们每天课间写彼此和我的淫秽小说,交换观看,并把她们认为理所当然的标签安在我身上。 我必须符合她们心目中白马王子的模样,否则就在背后咒我赶紧去死,把这张脸送给下一个人。 我只能保持笑容,做一个供人娱乐的玩偶,不这么做她们就会写威胁信,把她们做的事栽赃给我汇报老师,不断在我的书桌里放扎满牙签的娃娃,把粘血的内裤塞进我的书包。 陈洪友在逼我,邪教在逼我,让我走在他们预设的路上,背上几十万人的血债。 我也在逼我自己,我是谁,我属于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没人告诉我,可能不会有答案,但我必须要一个答案。 现在连你也在逼我,求求你,别逼我了,别再逼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我真的不知道。” 宁烨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抱住隐隐作痛的脑袋。 宁萌默默俯下身,一遍又一遍轻抚他的后背,直到他的抽泣平复下来,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 “没有为被你杀害的人们流泪,却关心我的想法,你和我哥一样自私啊,你们两个可能比我想的还要恶劣。” 宁萌透过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你会伤害我吗?” “不会。” “带我走,我想继续看看,你是谁。” 第126章 控制 新市长杨爱美的部分极不合理方针被书记张志枫否决。 但考虑到不能全面否定她的方针,这样完全和市长对着干,不利于接下来的工作,于是默许了相当部分不合理的要求和政策,其余人见风使舵,吹市长马屁吹得她心花怒放,背地里笑得合不拢嘴。 陈光情理之中的免于公开谴责,杨爱美并不在乎,他只是用来减少书记抵抗的筹码之一罢了,还能言语暗示一番,让所有人知道新市长的态度和决心。 随时可以决定陈光命运的人正是市长和市委书记,所以他只得暂时屈服。 下河市法院法官刘心怡,检察院副检察长唐清,妇联主任黄玥,兼任市长助理,确保市长的命令得到贯彻执行。 黄玥作为非相关部门同事,率先表达衷心,联系多家媒体并利用自家妇联的各个媒体号呼吁保护女性权益。 并定性以陈光为首的临时团队存在残害女性,刻意忽略女性的行为,造成了巨大的生命与财产损失,甚至多人有在西大陆参加各种活动的经历,引得多家媒体乃至帝国官媒报导转载,为妇联摇旗呐喊。 本市警队军队力量全面歇息,只保留几名重要人员,抽调外省武装力量支援,并公开招标,召集宿主团队入驻下河。 书记本以为这是临时政策,本地军警经过长期斗争,疲惫不堪,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 没曾想,爆发了一场巨大的内部丑闻。 由于之前事态紧急,军,警高度紧张,加上陈光等人为首的高层刻意隐瞒,以及施害者的虚与委蛇,直到他们解除武装,全面消毒与观察,确认没有感染病毒后才放回家,发现家中干干净净,人去楼空。 下河市名警察与6000军队,伤亡率高达67%,结婚率分别为87%与92%。 共有9961名警妻与4273名军妻提交离婚申请,上诉理由涵盖家暴,出轨,久不归家,家庭角色缺失,未经同意转移夫妻共有财产给男方父母,重复率高度一致。 在名妻子中,灾情期间通过各种方式转移财产的比例为98%,在微讯,微短等app发布与其他同性或异性或多人亲热,不雅的文字,照片,视频的比例为31%,欠下巨额债务的比例为16%,诈骗男方父母财产的比例为18%,杀害男方父母至少一人的数量为13,提交理由涵盖家暴,出轨的比例为100%。 检察院以人身安全为由对妻子采取保护措施,共有72名警察与9名军人自杀身亡,6名警察与28名军人被父母,同僚,邻居及时发现,自杀未遂,3名警察袭击妻子,遭到逮捕,造成一名妻子当场死亡,2名妻子重伤,其中一名不治身亡,12名法警受伤,同车的其他妻子由于未参与保护受害者,因此没有受伤。 而这些仅仅是离婚诉讼的一部分,大量起诉丈夫家暴出轨的离婚案井喷,法院高度负荷,将警,军与普通市民的离婚诉讼分为两部分,警,军诉讼由于情况特殊,身份特殊,市长下令,采取院方指定双方律师进行集体诉讼的方式,其余案件照常。 在妻子方无实证,无伤情报告,提交大量伪造记录,甚至还有五例威胁并勒索丈夫父母的语音和三例女方外遇暧昧的视频,丈夫方提出大量实证驳回的情况下,军警离婚案毫不意外的以妻子方全面胜利告终,全部已婚警察与居家或留伍察看,重新鉴定与审查,再决定是否留职。 除去被定性为合法转移的财产,部分家庭不得已将儿子的丧葬费用作赔偿。 民间离婚诉讼相对情况较好,38%的案件以男方无重大经济财产损失的情况下离婚。 由于不利于下河市形象,所以市长下令通知各媒体平台不得报导,所有相关新闻以市长办公室的名义举报下架。 相对于这些隐秘信息,另外四则消息被广泛报道。 下河市各医院的医生护士遭受重大伤亡,同时还有大量人员因为超时工作猝死,幸存者陷入某种集体情绪,在外援到来后依然拒绝撤离医院,一时间全网陷入悲痛的情绪。 潮海市率先遭受西大陆病毒冲击,警方调查时本以为是奢侈品携带,没想到挖出一条庞大的产业链,大量权贵及资产阶层家庭的女性付钱给中介,与西大陆男性寻欢作乐,导致感染西大陆病毒。 同一时间,山岛市山岛大学为西大陆的留学生举办欢送派对,庆祝学年结束,参会人员分别为12名留学生,120名在读女学生,5名外语院老师,以及10名校级领导。 其中一名留学生曾回过西大陆,导致大部分人感染,另有多名女学生网上联合披露感染梅毒,艾滋等多种疾病,校方不予置评,其媒体号全部禁言,披露视频很快以校方举报造谣遭到下架。 还有一则消息,西大陆以不到十分之一帝国人口造成了十三倍的死亡数,西大陆官员,资本家集体消失,超过12小时没有任何代表性官员发表言论,龟谷各企业员工超过一周没有见过老板。 南方某军事基地附近的小镇全员感染病毒,且死亡率奇高,热搜屡禁不绝,各医疗机构报告显示,帝国与西大陆的病毒并不同源,白房子依然认定为帝国所为。 “就这样?” 宁烨第二次询问。 江姝静第二次点头,脸上依旧是震惊的表情,回答道:“反正我从他们脑子里看到的,就是这样。” 一旁的陈洪友和唐清福疯狂吃瓜,陈洪友嗑瓜子,唐清福吃蛋糕。 宁烨转头看向停在教堂门口的警车,只有一辆,向坤还有一位民警正站在车门后持枪警戒。 他没想过是这个待遇,按道理至少要来三四十辆车,上百全副武装的武警士兵,最好加个直升机和坦克化身洛杉矶战场才配得上自己,虽然也是砍瓜切菜。 但现在只有见过几面的向坤和一名年轻的民警,孤零零地拿枪瞄准他。 宁烨想了想,耸耸肩,松开宁萌的手,没有丝毫避让地朝向坤走去。 “停下!我叫你停下!” 向坤两次警告,不敢有丝毫松懈,紧张地瞄准他的胸口。 宁烨置若罔闻,神态自若,脚步没有丝毫停滞。 一旁的年轻民警表情越来越狰狞,愤怒将他彻底吞噬,食指颤抖着按下扳机。 砰! 硝烟从枪口袅袅升起,民警瞪大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宁烨脸上被打穿了一个孔,鲜血从孔里汩汩流出,后脑勺爆开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蠕动的器官,他却没有任何表情,平淡地继续向他们走来。 民警心中完全被恐惧,疑惑,愤怒所填满,他又举起手枪,紧闭双唇,目光两点一线瞄准宁烨的身体,不断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砰! 宁烨的头颅,胸口,大腿被打得血肉横飞,他却依然迈着同样频率的脚步,走到跟前,在民警的恍惚中拿下他的手枪。 向坤回过神,赶忙大喊阻止,“等等,不要!” 宁烨仅剩的半张脸上洋溢着无法理解的,冰冷麻木的笑容,举起手枪,扣下扳机。 砰! 子弹穿过自己的脑袋,他又扣了几下,确认没子弹了,于是还给呆滞的民警,顺口问道: “你师傅呢?” 向坤沉默半晌,收起手枪,脸上的凝重逐渐化为一抹难以看清的,压抑麻木的忧伤,“他离世了,病毒感染,和他的亲人一样。” 宁烨看了一眼那名回过神的民警,垂下眼眸,又抬起来。 “哦。” “哦?!”民警听到他的反应,堵在胸口的怒火顿时疯狂爆发,激动道: “杀了这么多人,一声哦就完了?你还是人吗!” 宁烨指着自己迅速长好的肢体器官,“不如你告诉我。” 民警看着他的血肉骨骼自动翻卷再生,不由得一阵反胃,扶住车子大吐特吐。 向坤强忍住不适,问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什么一切?” “瘟疫,怪物,整个下河市。” “你还好吗?” “什么?”向坤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还好吗?”宁烨重复道。 江姝静从一旁钻出来,抢答道:“还不错,父亲在抢救病人的手术台旁心脏病发,成了植物人,其余家人平安,女友没受闺蜜蛊惑抢劫他的父母,没结婚所以没被卸下职务控制。” 向坤礼貌地笑笑,悲伤的事情很多,大脑已经适应了,“请让我自己说。” 江姝静立马举起双手投降。 他想了想,补充道:“没别的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不知道为何宁烨并没有敌意,但无所谓,他想为弟兄们和下河市的百姓讨回一个真相。 宁烨抬头望天,过了许久,平淡道:“可以这么说,是我做的。” 向坤的眼皮睁开的一瞬又低下来,不断压制心中的愤怒才让自己不至于动手,沙哑的声音从牙缝里钻出来。 “你之前不顾性命查案,拯救生命,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如果你知道了,就会想还不如不知道。” “我想知道。” “好,我只说别人的说辞和个人经历与看法,真假不知。”宁烨坐到车头上,看着远处微笑摆手的宁萌,一边回应一边说道: “邪教宣称接下了西大陆的委托,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委托,但大概率不是这种袭击,只是想散播一点病毒,不想造成实质冲突。” 向坤有些懵,不知道怎么扯到西大陆去了,“我还没听出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很快了,别急。”宁烨安抚道。 “邪教没有全盘接受西大陆的要求,而是看上了我的能力,掠走我,把我切成几块,改造成某种生化武器,同一时间袭击了西大陆的军事基地,泄露了里面的病毒。” “所以你是被迫的?”向坤听出了弦外之音。 但宁烨却没想为自己辩解,只是阐述事实。 “当你杀死了成千上万人,这些还重要吗?” “嗯……” 宁烨继续道:“有些人提前知晓,没有预警,反而从中获利,这些就是我了解到的情况。 不过外省的警察呢,他们怎么没来?” 向坤苦笑着吐露实情,“他们还不清楚我们的下场吗?谁敢出力,一旦有个意外,也怕被兔死狗烹。 新市长还以为只要当了市长谁都要听她的,包括外省,现在沉迷于婀娜奉承根本不知道下河市的情况。” 宁烨拍拍他的肩膀,欣慰道:“挺好,免得我担惊受怕。” “凭什么要相信你?” 另一道声音传来,年轻民警不断摇头,不相信他的说辞。 宁烨无所谓,随意道:“随你信不信,人都是我杀的,这些事又不会减轻我的责任,更何况你们两个小警察能改变什么。” 民警握枪的手无力松开,枪掉到地上,他却一无所觉,一屁股坐到地上,茫然的看着宁烨。 “接下来呢,你准备做什么?”向坤问道。 宁烨忍不住笑出来,“告诉你不就出事了,不用担心,我很快会离开下河。” 向坤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带着魂不守舍的民警。 宁烨拉着宁萌的手,向陈洪友道别。 陈洪友碎嘴嘱咐道:“你妹妹身体不好,清淡少量饮食,多吃蔬菜。还有,适量运动,总躺着不好。还有,我帮她办了转校手续,可以去任意一家神教学校继续上学,也可以自行报考高考,反正你操点心。还有,我往她书包里放了几张银行卡,上面有密码。还有,这个行李箱里放了……” 无论观感再怎么不好,对于陈洪友长期布道锻炼出来的嘴皮子,宁烨还是相当佩服的。 他认真记下这些事,带着宁萌和大包小包打车离开。 坐在后座,宁萌问道:“我们去哪?” 宁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说道:“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我想见一个人。” 第127章 预备 “哥们儿,那块儿有人感染,我就开到附近行吧?” “可以。” “谢谢啊,你们到了那也要小心,这瘟疫吓人得很,你们运气够好,我们今天才上路,就被你们碰上了。” 即使戴着口罩,也无法阻止中年司机讲话。 他后知后觉地瞟了一眼后视镜里坐在两边看向窗外的两位女生,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闷,意识到自己多言了。 坐在副驾的宁烨感觉到了他的尴尬,开口道:“外面还很危险吧。” 司机立马把刚刚的想法扔到车窗外,诉苦道:“咱们小老百姓没得选啊,出来开车不一定有事,没钱一定会死,对不对,还不如赌一把不会感染,你们不也出来了。” 宁烨应和道:“都没有办法。” “唉,是这个理。还好我老婆抢到两盒荷叶祛疫方,靠了,我拿三个手机没抢到,我老婆一个手机就抢到了,我吃了两粒药才出来的,你们有渠道买药吗?” 宁烨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扭头看了一眼司机,神色难明,司机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却看不到他口罩下的表情。 “没有,抢的人太多了,根本弄不到。” 司机又靠了一声,“那你们还敢出来,不要命了,我好歹吃了两粒药,十多年前你还是个小孩儿吧,那个时候闹瘟疫,我们也吃这个药。 帝国的一个医务大臣说什么来着?哦,这个药能提高人体免疫力,在之前的几次瘟疫都有效果,这一次也一样。 听人劝吃饱饭,当心点啊,我说句不好听的。” 司机冲外面扭了下头,“喏,抬头看。” 后座的宁萌与江姝静朝两旁抬头看,除了空空如也的商业楼,居民楼上面许多窗内摆满了白色的纸花,另一部分如常,但很少,白色是如今下河市的主色调。 “家人离世,火葬场又不开门,尸体只能堆在医院,又不能为他们举办葬礼,只能在家里办丧事了,不想让你爸妈担心就呆在屋子里。” 宁烨看着这条路上每一栋建筑的每一个窗口与他对视的人,那密密麻麻的视线几乎将他淹没。 他知道那里没人,但他可以看到,可以看到他们占领了街道,教堂,建筑,目光所及之处被他们占领了。 但他明白,不是他们找上了他,而是他刻意回避自己的所作所为,尽可能不去想。 当你不去想着麻烦,麻烦会离你而去,但终究会不可避免地碰上。 这证明了内心深处,最深处的一点良心在提醒他,折磨他,质问他。 如果你真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为什么还不行动?任由自己的罪行继续发散。 受害者的灵魂都躲在他所庇护的黑暗中,等待,等待下一次捕猎,享受最纯粹的捕猎的欢愉与吃下的第一口肉。 就像他的童年一样。 唯一的问题,他会是怎样的父母? “没办法,就出这一次门,我们就离开下河。” 他没有说这款药是淀粉丸子,绍特说的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不是他有能力或者渠道去了解判断的,即使是真的,些许心理安慰多少也会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至于帝成药到底哪些成分有效,哪些成分无效,哪些药合成效果更好,哪些药滥竽充数,在庞大的利益驱动下至今仍是薛定谔的猫,无论真相如何,结果都是效果更好,并用一套混合唯心与形而上学的说辞混淆视听。 这说明他们很早,早到人们还没有意识的时候就知道事情的真相,编织了数十年的谎言,不断为自己的贪婪寻找借口。 这是帝国的根,需要用人民的水去浇灌,才不至于腐臭发烂。 可能需要一件爆发性的帝成药事件才能推动帝国审查,那意味着可被证明药物导致的大量死亡,但证明需要既当裁判又当球员还是举办方,赞助商的他们去开。 如果绍特说的至少有五分对,那么一款无害无效,价值连城,由医务大臣背书的淀粉丸子根本不可能有这一天,即使有人说出真相,也会不断有医务大臣站出来为它正名。 宁萌看着街道上稀稀落落排队,检测病毒的人们,还有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与志愿者,呢喃道:“但我们都在自救,一定会挺过去吧。” “当然了。”司机听到有人加入对话,有些兴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只是需要再忍耐一阵。” “找到了。” 江姝静突然开口打断聊天,把手机递到前座,宁烨接过来,看着上面的笔记道:“查到了什么?” 她用力眨眼,缓解疲劳,嘴里念叨着,“就你让我查的,朝阳什么的医务有限公司,帝……” “朝阳医疗科技有限公司。” “对,帝国招标委托制作病毒检测试剂的承接量最大的一家企业,一个月前刚刚成立,信息几乎为零,公司法人和高管名单没看出来问题,没有人露面,没有网站平台,网上查到的电话也不接。 我按你说的,又查了几家保险公司一个月内披露的合作项目,还有最近新起的,制作检测病毒试剂的企业名单,以及制作行程码的公司。” “企业之间的高层名单都有一定重叠,另外都有和保险公司合作?” “没错。”江姝静长舒一口气,从书包里抽出一瓶水大口喝下,以前都是围观群众,头一次被使唤干费神费力的活,半条命都快没了。 宁萌侧头看着她的天鹅颈,对她的身份有些好奇,宁烨的心情则不太美妙。 看样子绍特至少说对了一部分,有些人通过企业的白手套为自己牟利,企业通过上层获取更详细更全面的用户信息用以牟利,都是冲着钱去的。 再加上邪教里应外合,让出这个城市,里面应该还有不为人知的交易,才导致下河市直到现在才解除各种封锁,回到正常疫情应该有的严格管控。 献祭一座城市给邪教作游乐场,用来换取什么? 未来?永生?飞升?科技?进化? 人口是一项复杂的资源,西大陆利用病毒加速人口迭代,巩固阶级,促进资源流转到上面,并吸引外邦人士填补空缺继续这个循环。 帝国把人口视作可再生的廉价资源,用来保持自身的经济发展速度。 舍弃这个根本性目的,用来换取的只能是更重要的东西,他并不清楚是什么,但一定有什么事情把帝国逼上了这条天怒人怨的路。 “你们是……记者?警察?” 司机小心翼翼的询问,听到这些信息心脏都要炸了,要不是还在开车,他立马掏出手机就要往家族群里发。 宁烨并没有说明身份的打算,更何况之前的证件都不在了,随意解释道:“都是网上可查的信息,帝国这方面还是相对透明的,只要你费心思查。” 司机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见宁烨扯开话题,急忙补救,“金武辉那个狗崽子,丧心病狂,跟老外勾结放毒,还有那个宁烨,简直是个畜牲,真把那管病毒摔路上,图什么啊你说。” “确实,这谁能知道,变态的世界普通人不懂。”宁烨十分认同的点点头,把拉到半边鼻子的口罩往上提了提。 “那个谁,陈光,这个狗几把肏的,趁着鼠疫一边救灾一边发大财,肯定有他一份,剥削我们老百姓,结果呢,姓金的蹲牢,手下被通缉,他却当了临时副市长,现在还是他发号施令,我是真被整怕了。” “熬过去,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就怕熬不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身份对换,宁烨又反过来安慰司机。 他知道,帝国真正的上层已经注意到了,必然在实施补救,现在情况也在好转,除了陷落的下河,感染西大陆神秘病毒的潮海和山岛,其他地方严防死守,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病毒的感染者。 至于西大陆,哪怕是他们自己的新闻媒体也遮掩不了恐怖的死亡数。 物价全面上涨,整体涨幅超过80%,这意味着包括日用品在内,海量物品价格几乎翻了倍。 百姓无法承担高昂的物价,社会动荡不安,水深火热,抢劫与随机杀人案层出不穷,白房子当即推出互不干涉政策,让警方远离这些案件,等平息下来后再收拾残局,有效保护了警方力量。 武器公司迅速推出新促销,新款式,更便捷,更小巧的枪械,赚的盆满钵满。 医保公司集体协商,取消疾病相关的保险,无数人面临数十上百万刀的医疗账单。 本该送往医院的基本物资和急救物资全部被截流,送往上层权贵,财团家族手中,医务人员被迫重复使用一次性物资,还有的用塑料袋包裹来保护自己,对重度危险的病人几乎等于不设防,甚至因为缺乏工具药物无法施救。 而普通病情的病人也无法得到任何药物,医院只能提供紧张却不断空出来的床位,上面还有死人的余温,以及一张倾家荡产的账单。 西大陆的白房子正努力推进一切不是帮助的努力,维持投资方的利益,并继续泼脏水混淆视听。 就这样,西大陆除了极少数人在专业医疗团队的保护下无伤大雅,病毒几乎展开了无差别的大屠杀。 普通人中80岁以上的老人差点灭绝,中产家庭一夜之间回到底层。 就在这时,老牌药企辉日集团推出了抗病毒疫苗,所有人都以为是福音,但仅仅过去一天,每个医院里的人都能意识到不对劲,全年龄段的死亡率肉眼可见的急剧升高。 最终以一位卧底记者被伪造自杀,传递信息的妻子右腿截肢为代价,真相大白。 打入人体的辉日疫苗就是杀伤力最强的版本的病毒本身,只经过了简单灭活,甚至动物实验都没有做完,为了抢占市场提前推出,没有被认定为生化武器仅仅是因为封口费足够丰厚。 信息雪藏,市面上的疫苗被迅速回收,低价卖到西日与弯岛。 神教的信徒数量飞速增加,每十五分钟,一处教堂就会有一名新教徒,不是平均十五分钟会来一人,而是平常为了仪式感而繁琐的仪式,再怎么精简也要十五分钟。 神教推出《信神教有利于抵抗病毒》的调研报告,并把刚刚花钱刊登的论文放在自己网站最显着的通知栏上。 邪教经此一役在西大陆名声大震,一跃成为仅次于花尔街,白房子,财团家族,医保公司,枪械公司等等之后的又一个混蛋组织,并被百姓广泛认为,白房子在其中有着深度参与,事实上确实没错。 这样一对比,差距立马就上来了。 但邪教绝不会就这样罢休,让帝国平安落地。 到达目的地不远处后,司机不愿意继续前进了,三人卸下行李,住上了没人来住,为了挽回所谓的损失疯狂抬价的普通酒店,他们没得选。 宁烨给宁萌买了一杯小米粥和一点咸菜,她被鼠疫摧残身体,吃不了太多东西。 “那我呢?陪你妹还是跟你走。” 江姝静脸上洋溢着姨母笑,凑到宁烨旁边低语。 “去见你的老情人?我不会打扰你们吧,可是把我放在这,不担心我给你妹洗脑?当然,我也可以把她做成符合你心意的完美妹妹。” “跟我走吧,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宁烨十分无语,虽然知道她在开玩笑,但保不准会做什么小动作,这种自绝后路的脑残话只有她会说了。 “咳咳,呕咳咳,什么老情人?” 宁萌站在他们后面,猛吸小米粥,偷听到奇奇怪怪的东西,被呛到干呕,但阻止不了她询问。 宁烨心头火起,一个脑瓜崩弹在江姝静脑门上,她痛呼一声立马跑远。 “诶哟,不是老情人,不是,嘿嘿,我也没见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宁烨撇撇嘴,向宁萌解释道:“一个朋友,之前拜托我一点事。” 宁萌缓和下来,小嘴抿住吸管又嘬了一口小米粥,看了一眼江姝静,大方道: “要是要紧的事就让她陪你去好了,不要紧的话和我待在这。” 宁烨思考片刻,脸色认真地走到江姝静面前,嘱咐道:“你留在这里。” 江姝静立马换成一副被欺负的小媳妇的样子。 宁烨翻了个白眼,她又开始嘻嘻哈哈。 “电话给你了,联系空转师,等我办完这件事立即离开。” 江姝静听出来有些不对,没再开玩笑,瞅了一眼门外,小声道:“你不会还想搞事吧,大家都乐乐呵呵的,没想死抓着你不放,别又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这里。”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我不信你的保证。” “但你阻止不了。” 宁烨立马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 江姝静双手抱胸,义正言辞道:“不要执迷不悟,少年!” 宁烨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她,江姝静被他的眼神盯得手足无措,慌慌张张道:“你也要考虑你妹吧。” “当然,所以就拜托你了,之后我会想办法汇合。” 宁烨的信任还有被他拍打的肩膀让江姝静哑口无言。 他走到宁萌面前,宁萌率先道:“很重要吗?” 宁烨的眼眸瞥到一旁,想了许久后道:“我不知道。” 重要吗?好像不重要,自己也没有答应什么。 但不重要?说不出口。 只是杀一个人,这种事他在沉睡中已经干了无数回了。 “但你已经决定要去做了,去做吧。” 宁萌柔声说道。 她哥想要向善,她就会保护他的善良,这个宁烨继承了他的性格,善良的时候被人攥在手心里肆意把玩。 同学,老师,学校,神父,经历了大量灵异事件,她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真实的颜色。 如果只有比正义更邪,比邪恶更恶,才能保护自己,那么她也会保护他的邪恶。 …… 滋滋滋—— 下河市中街广场,布鸡商业大厦楼顶正风风火火的搞装修,工人们热火朝天,加班加点的工作,舞台的雏形基本已经建好。 新市长杨爱美坚决维护举办歌舞会提振信心的决议,甚至愿意用其他条件交换。 书记不明所以,在列下诸多限制后放行,期间必须严格管理,防止病毒蔓延感染。 一位年轻的副导演正焦急地在大厦门口等待,事情太多,工期太紧,一团乱麻,这时候了还要他来接人,但来人确实大牌到需要一位副导演接待。 一排车围绕着开到附近停车,下来一群人,将一名女子围在中间。 副导演看到来人,精神一振,赶忙走过来,并举起自己的工牌示意身份。 保镖总管检查证件后放行,副导演心里嘀咕,面上依然热情礼貌。 女人穿着性感紧绷的红裙,华丽耀眼的金色线条遍布裙身,一头火焰般的红发惹人注目。 她微微摘下墨镜,眼带笑意,说道:“您好。” “您好您好,是夏仟阳夏女士吧,您辛苦了,请跟我来。” 副导演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把她领到酒店的总统套房休息,随行人则住在普通套房。 夏仟阳身后站着一个只有薄薄一层黑色丝绸包裹的身材火辣的女性,她的脑袋被黑色纱布完全包裹,没有一丝缝隙。 跟着一起进入总统套房后,她嚣张的坐在沙发上,两只脚搭在桌子上,一点也不遮掩露出来的风情。 夏仟阳从包包里拿出手机,对着一顿猛拍,看到手机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影,叹气道: “我也想有这么方便的诅咒。” 搅脑咧开狰狞的笑容,嬉笑道:“我可以让你这么幻想,在外面裸奔,应该可以上头版头条,为帝国分忧。” “切。”夏仟阳摆摆手,躺到大床上,随口问道:“那个分身是你安排的?跟在被抛弃的小朋友后面。” 搅脑举起双手,“和我无关,我哪管的着那么多没达标的产品。” 屋里安静下来,夏仟阳冷笑一声,说道:“一个个跟癞皮狗似的,看见屎就冲上去舔别人的屁股,恶心。” 搅脑完全没有恼火的样子,笑嘻嘻道: “先做好你的事吧,小太阳功率全开,把帝国烧个底朝天。” 第128章 超脱 月亮街是下河市人口密度最大的商业街,看不到尽头的街道两旁伫立着各色各样的商业建筑,特色美食店铺。 解除高压封禁后,大部分人依然无法离家,即使可以也不敢。 一条街都看不到几个人,但仍然有警员巡逻警戒,维护治安。 宁烨站在街道的角落,注视着心理咨询室的入口,不时会有人走进这栋外表老旧无人的建筑旁的小巷,从侧门进入。 数量比过去都要频繁,看样子很多人忍了许久没有释放心中的恶欲了。 一边是被收割韭菜的普通人躲在家里,为了生存不得不豁出性命,另一边是纸醉金迷的富商官员外出寻欢,进食人类。 在这里不用担心染病,里面的男男女女都是先削掉身体长出新的,再砍掉头颅,确保每一位客户都能享受新生的人体。 既然陈洪友说这里是道教的地盘,那么一定有人把守,就是不知道多少人,实力几何。 没有全城抓人是一回事,跑到人家面前得瑟是另一回事。 特事办驻点的身份不能用,做一个单纯的土豪,口罩戴好,交钱见面谈谈心。 绑定好神父给的其中一张银行卡,看到上面的数字,宁烨嘶的倒吸一口冷气,数了两遍上面的数字才数清楚。 平常不显山不露水,露出点就吓死人,信仰加赎罪券的威力不可阻挡。 他不再迟疑,只身步入心理咨询室,没有人阻拦,心里的忐忑少了一些。 进入内门,恒温适宜的空气让人耳目一清,与外面的凌冽寒风形成了鲜明对比,心情顿时舒畅。 低调奢华的装饰,宽大空旷的屋子,坐落于房间中心的服务台,戴眼镜低头玩手机的大妈,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 看到来人戴着口罩,大妈见怪不怪,抬眼瞟了一下就没理会了,态度差的很。 但除了各地的心理咨询室,没有任何其他地方可以提供如此血腥的服务。 宁烨没有废话,递上手机支付码,大妈扫码收款后递上平板。 他点击选择姚千尺,提示前面还有两人。 大妈拿出一张手牌挂链放在桌上,说道:“右转休息室,进红灯没亮的单间,一切用品免费,到你了电子手牌会提醒。” 宁烨拿起手牌,它发出秒针转动的哒哒声,上面的数字从02变到01,意味着前面还剩下一人。 他把手牌挂在手腕上,走向休息室,正要开门的时候门却先开了。 一个男人走出房间,没有避让,肩膀撞在他身上。 宁烨被撞得退后两步,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没有戴口罩,典型的西大陆容颜即使在异国他乡也是帅的惨无人道,他的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嘴角扬起戏谑邪恶的微笑。 “嘘。” 有什么东西从他另一只手上弹过来,宁烨下意识接过来,是一颗彩衣包裹的糖,橘黄的主色调让人想到橘子的清香酸甜。 男人转身走了,他抬手想要阻止,却发不出声音,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时间被无限拉长,脚步从空中缓缓落到地上。 噔。 云爆。 他要去找姚千尺。 为什么? “有人在想我?” 绍特的脑袋从后面搭在宁烨肩膀上,他的假脸皮被掀开贴在头皮上,露出被血浆糊得只看得出五官的,令人作呕的面容,无数血丝像蠕虫般向外伸展扭动。 宁烨强忍住动手的本能,绍特不会以这种面貌示人,这是他的想象。 “别想我,快没时间咯。” 噔。 他要杀姚千尺。 要阻止么?可这不就是她一直期望的,别人做也一样。 “你纠结了这么久,让我帮你一把。” 你只想控制我,推我到你设置的轨道上。 但如果阻止他,自己真的能下定决心吗? “不会的。” 噔。 不对,绍特不会简单派一个人来,他算过命,就像陈洪友。 算命本身也是命运的一部分,他命中注定要派出手下杀姚千尺。 那么自己该不该阻止,可他算到这一步,我的决定也在命运之中,阻止可能在命运之中,不阻止也可能在命运之中,直到作出决定的那一刻才知道哪一条才是命运。 噔。 或许我阻止会导致道教出面,姚千尺会活到她绝不想活到的那天,或许我成功阻止,但依然杀了她,一切都没有变,或许我带她逃亡,被帝国和道教通缉,浪迹天涯,或许我放任自流,却导致云爆刺杀失败或者成功,回到结局一结局二,也可能是结局三。 “你的选择不是命运,结果才是,纠结这么多有意思么?” 噔。 但我还没有向她道别,可是也不知道说什么,之前那一面就是道别吗? “每一场离别都是意外,你能做的只有接受。” 她希望的是什么,是由我杀她,还是其他人杀也行,我是唯一一个被请求的么,我之前有没有别人? 噔。 不,这些都无所谓,她希望得到解脱,就这么简单,但现在她成了我和绍特博弈的工具。 用来控制你的武器,可怜的羔羊。 噔。 “要阻止云爆,还要杀了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真的?你真的准备杀你的朋友?她和你的利益无关,只是跟你聊聊天,没有招惹你,没有影响你,只是喜欢聊天的朋友,你下得去手?哈哈,你可真是个畜牲。 噔。 之前脑子不清醒不小心杀了几十万人就算了,这次可是你真心实意要杀人,还是和你推心置腹,一心为你好的朋友。 “她想死,但她要为自己而死。” 噔。 别想控制我。 “那你呢,一个杀害朋友的人,真的还能交朋友么,被杀已经成为和你交朋友的后果之一了,好害怕呢。” 像个男人一点,不要想,去做,阻止他,拯救她。 噔。 “谁在做决定?宁烨还是那团臭肉。” 噔。 死后的猫身体会凉,原来人也一样。 噔。 “小男孩是由什么做的?老鼠和青蛙,还有小狗的尾巴。 小女孩是由什么做的?糖和香料,都是那么的美好呀。” 噔。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噔。 “喂。” 宁烨抬起头,绍特狰狞恐怖的脸庞与他贴面,他甚至能感受到血丝触须蠕动的瘙痒。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没算什么狗屁的命,我只是确认一点。” 宁烨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绍特食指指尖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指甲扣进肉里不断旋转,手腕逐渐扭曲,表面的皮肤崩裂,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我们就是一群无可救药的人渣,甚至连地狱也看不下去,前进的方向只有坠落。 不是吗?” 噔。 停下脚步,外面湿冷阴寒的风吹进衣服里,让人脊背发凉。 宁烨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空旷的马路,剥开糖衣,吃掉里面那颗白色糖果。 甜甜的,有点酸。 轰!!! 身后咨询室二楼轰然炸裂,橘黄色火焰带着融铁化钢的高温与剧烈爆发的冲击力冲出窗户,将周围建筑的玻璃震碎。 漆黑的浓烟将整座楼笼罩,火焰疯狂燃烧一切可燃的物体与人,楼内传来凄厉的哀嚎与求救。 “叽叽,叽叽叽!” 宁烨低头看去,脚下多了一个破破烂烂的鸟笼,一只青色的小鸟在笼中挣扎,半只翅膀的羽毛烧成焦炭,尖叫着撞击鸟笼的空隙,星星点点的火星落在它的身上。 扭曲的鸟笼终于承受不住,被撞开一个缺口,鸟儿挣脱囚笼,朝着自由的天空展翅翱翔,清脆的鸣叫透露着重获新生的喜悦。 未曾想,顽强的火星被风一吹,顿时如野火燎原之势熊熊燃烧,将它团团包裹。 鸟儿惨叫着,翅膀扇动得更快,火焰越来越凶猛,最终无声地从天上坠落,摔到地上,无人关心,散发着迷人的肉香。 自由,囚笼,自我,人类在思考,但人类的灵魂毫无意义,燃烧的火焰将一切吞噬殆尽,它是存在的世界到最后唯一存在的。 她死了。 淡淡的悔意与惆怅在心中久久不散,最后一面终究没有见到,但他明白,即使见了也不会有好结局。 可能没有见到自己,对她来说是一个遗憾,但少一秒痛苦比什么都重要,灵魂终于脱离那具非人的躯壳,在物理意义上得到了升华。 宁烨跪倒在地,将烧成焦炭的鸟尸埋进碎石砸出的土坑里,双手合十为姚千尺念诵往生咒。 刑官此举真的有目的吗?惹恼自己只会干扰他们的计划,邪教没必要在这时候再多一个敌人。 你无关大局。 呵呵。 那他就不会特地拜访,看样子接下来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只想再混乱一点,多一点乐子,倒是符合邪教一贯的尿性。 宁烨起身,小声呢喃道: “对不起。” 没有为什么,他不欠她的,只是身为她仅有的朋友,和与她有过交集的人里唯一不带恶意的人,他很想说出这句话。 正要离去,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不准动!” 他回过头,几名警察持枪瞄准,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宁烨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们。 视野尽头黑色的东西在移动,警方和军队已经将这里包围,天上传来若有若无的机翼的呼啸。 债多不压身,这份罪责理应由他担着。 一众警察面对极端危险的恐怖分子依然悍不畏死,一边警告一边缓缓靠近,准备一拥而上把他压在人堆下。 下河市的人民需要一个交代。 该走了。 就在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的那一刻。 砰! 宁烨有些疑惑地抬起双手,眼前一片黑暗,身体使不上力气,脖子以上感觉不到阴冷湿寒的空气,横截面冰冰凉凉的。 他的脑袋炸了。 第129章 指标 前进的警察们停下脚步,惊骇地看着目标的脑袋突然爆炸,像是摔在地上的西瓜,红的白的四处飞溅。 一颗牙齿精准射穿一名警员的眼睛,躺在他的脑子里。 “趴下!趴下!” “注意隐蔽!” “有狙击手!” “什么口径的枪能把脑袋打爆?!” “老李受伤,呼叫救援!” 现场一片混乱,恐慌的情绪飞速蔓延,楼顶布置的狙击手迅速寻找开枪点,未曾想耳麦传来命令。 “友军开枪,继续瞄准目标,保持警惕。” 五百米外,某个无人的商业大楼的六楼天台,一个衣着老旧普通的中年人趴在地上,手上拿着一把半自动大口径狙击枪,微不可见的淡灰色气流环绕枪体。 他透过瞄准镜注视着那具径直摔到地上的无头尸体,说道:“目标已击倒,暂无反应,是否补充射击。” “停火,转移位置,自己判断开火时机。” “羚羊收到。” 他迅速收起风速仪和弹壳,站起身,把枪背在身后,利用事先钉好的钩索转移到另一栋楼内。 一个穿着咖啡色大衣的墨镜女人从十字路口出现,朝着宁烨走去,嘴里说道: “蜗男,一起上。” “呜呼!” 一只成年人大小的巨型蜗牛壳从巷子里冲天而起,蜗壳洞内喷出大片粘稠滑腻的透明液体,铺满整条街道。 一个刺猬头的男人从蜗牛壳里钻出,他的皮肤皱得像是年过百岁的老太太,长满了不规则的凸点,眼睛突出到眼眶外,细长的肉条顶着人类的眼球到头顶,两眼戴着特制的单片墨镜。 他的腹部贴地,在粘液上肆意飙车。 女人双手往后一甩,随手把大衣扔到身后,拿出一把射网枪,握住长满针管的握把,血液流入枪内,她一边接近,一边瞄准宁烨的身体扣动扳机。 嘭。 一张大网在空中展开,网上贴满了还带有新鲜血液的符纸,精准笼罩无头身体。 蜗男双手抬起,同后尾猛地往下一砸,砸出三个小坑,身体随着反作用力弹到空中,脖颈直到下腹裂开一道缝隙,张开露出重重叠叠无限嵌套的尖齿巨口,牙齿上的紫色诞液毫无疑问带有剧毒。 咔嚓。 宁烨大半个身体被他咬在嘴里,牙齿深深插进骨肉中,诞液流到他身上,顿时冒出浓烟,响起嗤啦的声响,腐蚀溶解每一颗细胞。 女人见事情差不多了,向羚羊传递消息,“收容完毕,我去和当地部门交涉一下,准备撤离。” “好的鬣狗,冲镜头笑笑。” 女人冲着他的方向竖起中指,转头捡起地上的大衣,从里面掏出名片,递给封锁现场的军队指挥官。 “广云国际安保有限公司,我们为杨市长发布的通缉令而来。” 没等指挥官说话,一名警官强行推开拦截的士兵,走到两人附近被抓住,他伸出脑袋,声嘶力竭道: “你们没有预警突然袭击,我的兄弟受重伤,还在抢救,你们……” “关于这点,”女人很平淡地打断,“虽然到年底了,不过我司今年的意外指标还没用完,如果警官不幸离世,请尽快打报告给我,不要拖到年后浪费资源。” “你!”警官怒发冲冠,拦截的士兵也被她的回答震惊到大脑短路。 警官趁势抽出右手,指着女人的脸,愤怒使他的五官扭曲涨红,他咬牙说道:“你们和这个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 女人装作认真的样子思考了两秒,回答道:“我们合法。”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蜗男,他一副很满足享受的表情,腹部不断蠕动,缝隙里不时喷出骨渣血水。 “不满意可以和他讲道理。” 她看着腕上的手表,静静等待,一旁的士兵死死捂住警官的嘴,眼神用力示意不要说。 三秒过去,没人说话,女人放下手,脸上是礼貌的微笑,看起来更像是嘲弄,“和我想的一样,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她激起一背鸡皮疙瘩,耳麦中传来羚羊的惊呼。 “蹲下!” 意识想动,但身体被吓得动弹不得,肾上腺素疯狂分泌麻痹了神经。 一只戴着皮革手套的左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张开,手心处的手套如菊花绽放,露出里面液压机极速开合的啮齿,和疯狂甩动长满绒毛小舌的肥大舌头。 这只手按住她的头顶,那一刻,女人全身绷直,癫痫发作似的极速颤抖,山崩海啸的恐怖感几乎将她压垮,逼迫她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尖叫。 “啊啊啊!” 宁烨一身黑色皮革大衣包裹,鸟嘴面具的镜框下闪过一丝凶芒,右手狠狠按下的同时,手心的口器疯狂进食,像是按压肉饼一般将她从头到脚吃了个干净,海量血浆四散飙射,喷了周围人一身。 手掌接触到地面,女人悬在空中的手臂才反应过来没了支撑,跟随地心引力落到地上。 这里瞬间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所见之处都是混合油脂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红色。 宁烨脑袋一歪,再度爆炸,转眼间又从脖子断截面里钻出无数只老鼠组成头颅。 他指着周围端起枪的士兵,面具下传来低沉的警告:“谁开枪谁死。”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他直接按死,正面全是血污的指挥官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全员士兵在同一时间疯狂倾泻子弹。 砰砰砰! 枪口喷出黄色火焰,枪林弹雨把宁烨打得满身窟窿大洞,几乎没一块好肉。 他有些无奈,但也能理解,但这时,他惊异于诅咒气息的消耗速度竟然正在加快。 从体内抠出一颗子弹,用刚长好的左眼仔细观察,上面遍布难以理解的符号文字,但和道教所用的符纸有异曲同工之处。 但没有尝出来其他人血液的味道,要不是通过其他方式驱动,要不就是射进他体内后利用他的血液驱动。 “有点意思。” 消耗再快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低质量的普通人体他想长回多少次就长回多少次。 宁烨没有再看一眼,右脚一踩,地下冒出一只硕鼠,张口将他整个吞下,缩回地里消失不见。 另一边,蜗牛男躺在地上,全身泛紫,瞳孔翻白,口吐白沫,抖筛糠似的抽搐,肌肉逐渐溶解成脂肪水。 一只巨型蜈蚣从他的腹里钻出来,几十只步足紧紧抱住他的身体,头部钻进他的口中,不断吮吸着什么。 每吸一口,他的身体便萎缩下去一圈,瘦得不成人形。 一分钟前。 羚羊注视着鬣狗和当地部门交涉,再眨眼,鬣狗身后突然多出一人,全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缝隙,暗银色的鸟嘴面具缓缓转过来,与他对视。 他呼吸一窒,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看见那个怪人伸出手时顿时惊醒,按住耳麦惊呼道:“蹲下!” 羚羊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杀,瞄准怪人的脑袋,耳畔响起一道声音。 “开枪。” 砰! 他下意识扣动扳机,下一秒反应过来,被吓得转身又开一枪,掏出手枪迅速射击,一边朝后方瑟缩。 “啊啊啊!给我死你个狗娘养的!” 楼内空无一人,白色的假人模特形态各异,好似在随着他的怒吼舞蹈。 咔哒,咔哒。 子弹射光,羚羊举枪的手抖个不停,依然死死握住枪托,扣动扳机,仿佛这样做下去,还会有子弹出来。 噔,噔,噔,噔…… 微弱的脚步声逐渐清晰,在空旷的商业楼里回荡,一个戴着鸟嘴面具的黑袍男人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从瑟瑟发抖的中年人手里拿过狙击枪,很是好奇地摸了一阵。 羚羊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右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没有吐出,全都咽了下去。 这是最后一支烟,他格外珍惜。 “别看了,就是普通的枪,加上我的能力,道教的法器可轮不到我们这种小人物。” “法器?” 宁烨想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个人,背后自行转动的圆球,还有飞剑。 常翊,好像是这个名字。 羚羊见他好奇,诧异道:“你不知道?” 宁烨懒得废话,直接道:“还有多少队伍在找我?” 羚羊又沉醉地吸了一口烟,从鼻子里喷出烟气,看着地板说道:“杀了我吧。” 一只老鼠攀上他的膝盖,绿油油冒着荧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何必为了我迟早会知道的消息挣扎,你不说别人也会说。” 羚羊脸色不变,只是重复道:“杀了我吧。” 宁烨沉默不语,假设每个省份只有三支队伍前来,一支队伍只有三个人,只算三个省份,二十多名宿主绝对会给他带来天大的麻烦。 这次测试出来,三个二阶的小杂鱼完全是砍瓜切菜,打三阶中下段应该不会很费力气,四阶就要躲着点了。 现在先杀掉三个。 “如你所愿。” 黑暗中忍耐许久的鼠群终于没了限制,一拥而上,男人惨叫中挣扎,很快没了声息,等鼠群散去,地上只剩下几粒骨头渣子。 宁烨转身离去,脚步突然一顿,他注视着远处的假人模特,总感觉不对劲。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刚刚是九个吗? 还是姿势不对? 假人的无脸头颅仿佛也在注视着他,黑暗模糊的视野里它们似乎活过来了,四肢好像动了,又好像没动。 他屏气凝神,缓缓后退一步,踩进鼠口里就能离开。 比起还有人类意识的宿主,虚无缥缈的厉鬼无疑要难缠很多,除非找到源头根除。 城市这么大,不至于他到一个地方就碰上一个吧。 嘎哒。 宁烨心底一颤,猛然转身,一架惨白的假人模特站在他身后,背光的身影被无限拉高,没有五官的平整面部没有一丝偏斜地盯着他。 “哼。” 他冷哼一声,直接散去分身,皮革大衣瞬间垮掉,里面钻出无数只老鼠。 假人模特静静站在原地,地上的几颗碎骨渣不见踪影,漆黑的商场重回寂静。 第130章 barry, let's talk “陈市长,法院那边的经费申请报告,麻烦您签个字。” “陈市长,杨市长认为当前的通缉力度不够,需要加大资金投入,请您签个字。” “陈市长……” 陈光麻木地接过一本本报告,粗略看过后签字盖章。 杨爱美完全放权给他,现在实际上仍是陈光这个名义上的副市长掌管城市,书记从旁辅助。 他被攥在杨市长和书记手上,书记曾试图插手事务方向,却掉入一个粗浅拙略的陷阱。 他找了其中一个事务的联络文员,询问正在做的一些事情,文员说不如直接带他去看文件。 两人进入一间无人无监控的房间,紧接着就是一声尖叫,杨爱美的手下立即冲进来,将书记围住。 “没监控没录音没物证,你拿什么证明你没动手?被你们男性侵害的女性就是最好的证据,没有女性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 妇联主任仗着把柄在手,加上书记不敢动手,招呼众人把他绑在桌上,强行喂药,就这么把他强奸了,现场取证留存,让书记袭击骚扰女性的事实坐实。 就这样,书记被收编了,没有进一步参与她们的贪污弄权,但会在上面问询时提供一定遮掩。 如果刚上任就找上面求助,说出实情,无能的名声会毁了仕途,更何况他百口莫辩,继续遮掩还有活下去的可能,不遮掩必死无疑,和那个陈光一个下场。 帝国建国至今,还没有一个男人能在性骚扰或强奸的罪名下证明无辜且完全脱身,官场上更是如此,他不会例外,以后也不会有。 陈光敏锐注意到书记对杨爱美的态度放软,她的嫡系在她的授意下发来一份又一份无厘头的文件,索要资金,索要权力。 现在他的自由和生命完全受杨爱美掌控,他只能待在指定的房间,见她安排的人,做她安排的事,不做也没关系,有人可以模仿笔记。 一切罪行和错误都是他的授意,兜兜转转,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陈光不在乎,爸妈走了,自己被软禁,同僚们死的死,伤的伤,调查的调查,卸任撤职换岗,清水衙门一条龙的结局一目了然。 回顾自己的职业生涯,一直在为钱权奔波,至于自己想要什么,这种幼稚不切实际,完全与时代脱节的问题,他只记得刚进市政厅的时候想过,现在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过一个答案,至少之前他能肯定,曾经有过,如今只是随波逐流。 黄金可以溶于硫酸,他溶于水也不是什么很羞耻的事吧。 只是经此一役,他又想起了这个问题,虽然不记得自己当初想的是什么,但只有这个问题,支撑着现在的他继续活下去。 从大局来看,他必须担起绝大部分的罪责,下河市的指挥系统才能继续正常运转。 外地调遣支援来的军人与警察在保卫人民生命财产的情况下十分负责,要不是杨爱美发疯,说不准还能更进一步。 “我们物资这么紧缺,为什么要给他们提供支援,他们从自己的地方拿东西补给不行吗? 物资又不都是他们单位捐的,捐给我们就是我们的,给他们岂不是白捐了? 我是下河市市长,来我们市就要按我的方案来,谁有意见,让他来找我谈,我倒要看看,哪个人民子弟兵敢置人民安危于不顾,盯着百姓的救命粮不放。” 她以为自己当了总指挥就掌握了权力的最高峰,所有人都得听她的,每个人都要在自己的岗位上尽职尽责。 不知道何时才会迎来反噬,陈光能做的只有等待。 咚咚。 门外的人没等他回应就冲进来,焦急恐惧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机会来了。 咚咚咚。 “来了。” 中年虚胖的男人放下手里的吸尘器,跑到门口,透过门口的监视器观察。 门外站着六个人,一个紫青炫彩头发的皮衣酷拽娇小女生;一个穿着黑色背心,满脸横肉,面无表情的高大中年壮汉;一个礼貌笑容的白色西装青年;一个平淡无奇的,戴着黑色墨镜的老人;一个提着公文包的眼镜男;还有一个抱着洋娃娃的络腮胡胖子。 白西装青年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率先问候道;“请问是杨市长家吗?” 屋里的中年虚胖男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们是谁?” 青年不太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两旁的歪瓜裂枣,说道:“我们是邻省前来支援的特事办下属驻点代理公司代表,有事需要和杨市长商量,这是证件和红头文件。” “请去单位谈。” “单位的副市长和书记定夺不了,杨市长这两天都在家,我们只能特地过来拜访了,请见谅。” 中年虚胖男看向屋内卧室的房门缝隙,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接待一下,我收拾收拾就出来。” 杨爱美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一点点惊慌,整理好仪容,用手势示意床上没穿衣服的年轻小鲜肉不要出声后,从容走出卧室。 客厅沙发上坐满了人,姿态各异,但都不像好惹的角色。 中年壮汉盯着她脸上的酡红吹了个口哨,杨爱美装作不知,见皮衣女坐在主座上欣赏手指上粉嫩的美甲,没有丝毫让位的打算,其他人也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她端庄地坐到侧边的单座沙发上,平静问道: “各位来是有什么事?” 白西装青年简单介绍众人:“这位女士是关西省代表胡蕊芳,这位老先生是普贵省代表赵传心,这位壮士是干越省代表黄山,这位斯文先生是荆楚省代表梁希,这位好好先生是山渝代表吕桂雪。” 最后,他自我介绍道:“我是广南省代表陆殷,共14队43人,我们是为您通缉的恐怖分子宁烨而来,其中一支队伍已经收到线索,先行前往摸点。” 杨爱美保持着礼貌亲切的笑容,点头道:“哦,这样啊,欢迎你们的到来,先让我丈夫为你们倒茶,招待不周,请见谅。” 虚胖的中年男人在一旁倒好茶水,端起盘子,将茶杯放到桌上,淡淡的烟气带着温润的茶香。 陆殷礼貌且不容置疑地拒绝道:“不用,我们很快就走,谢谢。” 杨爱美没有说话,就这么盯着他,那眼神仿佛想要把他吸进去,面部下半边依然是同样的笑容。 “杨市长如何对自己城市的人与我们无关,但您对待他省同志的方式让我们很是担忧,通缉令的赏金是否真实并且可以领取。” 杨爱美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水,不急不缓道:“你们是各地特事办驻点代理的公司?” “是的。”众人齐声道,声音叠加在一起,仿佛是一个人说话。 她端茶的手轻轻颤了一下,从两人对话的空间里抽离出来,陷入少对多的情景中。 “通缉令是在公安系统和特事办系统内的,公安确认罪犯已经抓捕,特事办就会把通缉令承诺的法器交给你们,我不参与其中的任何一个关节,不知道你们是否满意。” “嗤。” 杨爱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看向横躺在主座笑出声来的皮衣女生胡蕊芳,“我不知道哪里有好笑的地方。” 胡蕊芳耸耸肩,大拇指指向墨镜老人,“那个糟老头子说,如果我们不来这一趟,你就会以保卫帝国与人民是特事办应该履行的职责否认通缉令的承诺,并以需要特事办直接沟通对接为由不断拖延,特事办不会为我们的利益努力,直到我们放弃要账。” 杨爱美摇摇头,否认道:“没必要,法器已经进了悬赏系统,现在更是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们不会为了一时的利益放弃长远的目标。” “但你会兔死狗烹。” 老人喉咙里卡着浓痰,声音异常嘶哑,墨镜下看不见他的眼神。 “你无凭无据,凭什么指控我?” “厕所内洗手池上梳妆柜夹层有一盒来源不明的特制雪茄,等我们离开后你会进厕所抽一根,好好放松一下。” 杨爱美花容失色,起身指向老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纷纷起身,一言不发离开这里,目的已经达到,之后就各凭本事了。 丈夫送客,打开门时看到走廊两旁站满了人,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 他僵在原地,张嘴想要尖叫,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法呼吸,缺氧导致脸部涨红,青筋暴起。 一根手指戳在他的背上,让那口气通畅流转,丈夫立马让路,后面的皮衣女生没有看他,走入黑暗中。 等人走光了,丈夫赶紧把门关上,脑门靠在门上深呼吸,试探着从猫眼往外面看了一眼,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 杨爱美一脚狠狠踢在桌腿上,茶水微微荡起波浪,随即平缓下来。 她面目狰狞,捂着肿胀剧痛的右脚,一挥手将桌上价值数万的茶杯摔在地上,碎得满地残渣汤水。 “收拾干净。” 留下这句话,她径直走入卫生间,打开梳妆柜,从夹层里拿出一个盒子和一个打火机,盒子里面大部分是空的,只剩下两根细雪茄。 她拿出一根,把盒子粗暴得塞回去,坐在马桶上,点燃雪茄,深深吸了一口,过了一阵,她靠在后面,眼神迷离地望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 白灯在眼前折射五彩斑斓的彩光,飞虫趴在墙壁上梳理毛发,水龙头里面轰鸣的流水声,楼下的小孩趁爸妈不在带女同学回家做作业,隔壁栋的夫妻争吵不休。 她低下头,看着至少有五米远的马桶,马桶盖不知道为什么打开了,茶水在里面搅动,旋转,龙卷风越来越大,将她笼罩其中。 杨爱美想到了什么,从兜里掏出手机,弹掉上面带血的牙齿,拨打电话。 蚊子在跳求偶舞。 嗡—— “喂,把中街驻点的人带到警局,试试看能不能把人钓出来,继续挖陈光,肯定还有东西。 什么?通缉犯跑了?一支外援全灭? 艹,等我回来,我马上回来。” 杨爱美挂断电话,依依不舍地又吸了一口烟,灵魂随着烟气飘散。 “明天吧。” 她两眼一翻,昏睡过去。 第131章 噩梦骰子 一处无人的老旧房屋挤出的巷道里,宁烨走出黑暗,抹了一把身上黏糊糊的血肉。 对方的诅咒核心化作汹涌澎湃的激浪,还没来得及兴风作浪便被体内的那只老鼠吞噬殆尽,力量上限提升了微不足道但货真价实的一点点。 热血散去,紧接而来的则是恶心与后怕。 他没有明确具体的想做什么,只是遵循本能,要把那个女人干掉,但他没想到会如此血腥,令人作呕的同时带着让他欲罢不能的芬芳。 像是一体两头的双胞胎,无法不见另一个,那强烈的冲突与矛盾勾动他的肠胃食管,引起痉挛抽搐。 “吐吧。”其中一颗脑袋说道。 “呕。” 宁烨瞪大眼睛,躬腰扶墙,吐出混合口水的胃液。 “吃吧。”另一颗脑袋说道。 他咽下仅剩的口水进入干涩生疼的喉咙,抓起身上的血肉往嘴里塞,大脑传达抗拒的指令,进入胃里的碎肉又要喷出来,被他死死捂住嘴咽下去。 宁烨跪倒在地,大口喘息,看着飘在空中的无脸双胞胎状的畸形肉块,狰狞的面孔难以抑制内心的愤怒。 人性和兽性都在他的体内活过来,影响他,控制他,身体的舒缓甚至嗨到癫痫的爽感,和精神上的悲凉与厌恶让他无法呼吸。 这一刻他只是一台被自己操纵的机器,但自己不是自己,机器不是机器。 下一秒,视野内的景象模糊分解为颜色各异的色块,双胞胎肉块从视野中消失。 他捂住剧痛涨裂的脑袋,一张张老鼠口器撕开头皮,从头上冒出,剧烈喘息,想要把压力排解出去,大脑高压运转,如同蒸汽机作业排出大量水汽。 “哟,这不是变态小兄弟么。” 宁烨猛然抬头,鸟嘴面具瞬间出现在说话那人的面前,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冒出数之不尽的老鼠。 “喔喔,冷静,冷静兄弟,是我啊,你的泡妹僚机,外白内黄的帝国情圣。” 云爆伊凡嬉皮笑脸地举手投降,他光着上半身,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肩膀上的布料碎屑证明之前有穿衣服,长裤只能遮住半截大腿,一只鞋子不翼而飞,另一只底部破了个大洞,脚丫子伸出来大半只。 见距离不到五厘米的宁烨停手,老鼠将他团团包围,于是双手一扒脱下裤子,露出自己的白色三角内裤。 洁白如新。 “我可是诚意投降,假一赔十。” 面具下传来嘶哑阴沉的声音,“刑官连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算,不怕被反噬?” “嗨呀。”伊凡一边穿裤子,一边否认道:“您这种大人物的一举一动都是大因果,可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大哥他一个电话,优化算命公式,一批人付出代价,得出您什么时候出现在哪里,惨的我都不敢看,这么冷血的事在你口中怎么轻描淡写的。” 你的讽刺显得你们更冷血。宁烨十分无语,摘下面具,直接问道:“什么事。” 伊凡像是被点醒了似的,又脱下裤子,蹲下来,手往屁股后面伸,表情痛苦中夹杂着酸爽。 随着一声解脱和失落的哀嚎,他掏出一个带着丝丝黄褐色的透明包装袋,里面装着一个紫色黑点的骰子。 “色(shai三声)子?”宁烨疑惑道,没有放松警惕。 伊凡打开包装,小心翼翼地把骰子拿出,捧在手里,鄙夷道:“骰(tou二声)子才是正规用语。” “一个东西,不同叫法,口语大多叫色子,现代帝国语修编后统一叫它骰子,同音投。” “哦,它是你的了。” 装逼被打脸,伊凡心情不太好,但还是双手捧到他面前,宁烨两根手指夹起骰子端详。 骰子圆润光滑,更像是一枚收藏品,紫黑的颜色透露着不祥的气息。 “噩梦骰子,结界类法器,可提取并存储授权使用者的记忆副本,副本随时间产生不可逆的扭曲畸变。 每三十天需清空并重新填充,否则副本严重失真,无法使用,每次需填充六段记忆,每段记忆不可重叠,不可雷同,否则无法使用。 抛投后除非使用者解除效果,否则永不停止翻转,不断随机创造有利于使用者的场景结界,无差别袭击结界内其他生物,影响极限范围500米,效果随范围减弱,诅咒气息消耗速度大约为每分钟体重的十分之一。 注1,同时有且只能有一人得到授权可使用,需保持一分钟不间断供血获得授权。 注2,不同体重对效果影响为零,不同阶与段效果强弱不同,不同宿主之间效果强弱不同,怀疑与恶魔所下诅咒品质存在关联。 注3,一分钟耗光一名常规三阶宿主,三分钟耗光一名常规四阶宿主,六分钟耗光一名常规五阶宿主,诅咒气息耗光会极大增加宿主的异化程度,不推荐持续使用。 注4,结界内时间流速随不同副本存在随机速率变化,请对诅咒气息储量保持关注。 副作用,精神创伤,创造的环境会不定期不同形式干扰使用者,干扰程度随时间增强,干扰在结界外依然生效,使用期间未以任何形式进入其中可阻断干扰。 新增副作用,残影,括号,过度使用,扩回,干扰在关闭法器后依然会存在一定时间,存在时间随诅咒气息品质提高而增加。 新增副作用,地狱之门,括号,过度使用,扩回,使用者开门,门后极小概率为法器结界内,使用者进入结界后法器自动施法至极限范围,经大量测试,暂未得出概率大小。 新增副作用,折射,括号,长期受多种诅咒气息污染,扩回,结界内任意体积超过一立方厘米的生物,其身体,记忆,灵魂中的任一非完整部分可能折射到半径一米内任一其他体积超过一立方厘米的生物非完整部分,身体只能折射身体,以此类推。 暂未发现折射邻近两个及以上生物或更小生物,暂未发现诅咒气息出现折射现象,暂未发现唯心定义不同的物质之间或与非物质之间存在折射现象,暂未发现完整折射或完整被折射现象,暂未发现折射触发条件与频率。” 宁烨虚眼看着,伊凡切了一声,把说明书扔给他。 从头到尾确认一遍基本没有错漏,说明书没有分一二三四,没有裂痕后,宁烨用轻松的口吻说道:“群战我不怕,有没有更有针对性的法器?” 伊凡瞪大眼睛,抄起他的衣领吼道:“有你麻痹,这是老子从拍卖行仓库抢到的,差点被一群人打死,那个道教老鸨(bao三声)还想用卫星瞄我,你能不能有点数。” 明明是咆哮,听起来更像委屈,宁烨一把推开他,完全不相信,“得了吧,不知道几手货了,不见得比爬你床的女人少。” 听到这话,伊凡顿时眉开眼笑,“哈哈,那还是差的远,你眼光没我的长。” 插科打诨结束,他认真解释道:“如果不是残次品也不会流落到外面,你能在非道教内门人士手里见到的都是这类货色,真好货别说流出来了,抢都不一定抢得到。 那群道貌岸然的狗道士一个个都是人型军火库,看法器跟太监看那啥似的,宝贝的不得了。 不同法器相互组合,效果bo(连击),副作用抵消或者变成纯增强,可以把你打回微生物时期,他还是满状态,打个喷嚏你就寄了。 这个骰子能让你提前体验五阶才能用的结界,副作用是多了点,严重了点,但也是极品次货啊。” 宁烨不由得郑重起来,他还是玩过点游戏的,肉鸽游戏的不同道具各种效果叠加,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再加一可能会大于十,再减一莫名其妙涨到二十。 这套规则搬到现实,他说不定也得戴个安全帽趴在战壕里。 当然,打不打得过还是要实际对上,没人能有百分百的把握获得胜利。 至于这个法器他肯定要收入囊中,只要处于主动地位,他就能规避这些副作用,消耗更不怕了,按伊凡的说法,可能还很强。 “谢谢,我感受到了你们的诚意。” 宁烨把骰子塞进手心肉里,认真道谢后戴上面具,转身离去。 一滴脓液滴到伊凡脑袋上,烧开他的头皮,冒起一缕青烟。 他抬起头,狰狞的人型鼠兽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伊凡的头颅极速旋转撕咬。 周围的老鼠一拥而上,将他完全掩埋,看不到一点缝隙,只有老鼠扭动宛如沙虫的身影。 他能感受到伊凡的虚弱,气息虚浮,夸张的语气也掩饰不了萎靡的精神,还想用武力虚张声势,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一个法器就以为能恩怨了结,姚千尺的仇还没报呢,死了正好,没死下次继续报。 而且谁知道他有没有耍手段,把锅都扔给自己背,先报复回来就不怕想报仇找不到人。 合作是合作,关系是关系,把他们打得越痛他们越开心,至少宁烨是这么理解的。 嘭! 一只手突然伸出鼠潮,直指宁烨的背影。 “哈哈!你以为那三个人怎么来的,兄弟们上啊!” 鼠潮一哄而散,将里面的伊凡吃得一干二净,但显然他没有真的死掉,只吃到了身体,没吃到灵魂和诅咒核心。 宁烨心里一寒,危机感让他瞬间想通自己被卖了,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刚刚生出,身体本能撞进墙内张开的鼠口中紧急转移。 嘭! 他从空中突然出现,猝不及防之下摔倒在地。 宁烨缓缓转身,自己还在巷子里,巷子前后和建筑上方站满了人,将他全方位彻底封死。 站在巷口的白色西装青年背对阳光,身影高大而神圣。 他嘴角扬起优雅的笑容,双手敞开,平静道: “那么,谁来吃第一口?” 第132章 你好 “那么,谁来吃第一口?” 话音落下,周围瞬间安静,没有人动,就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宁烨,额头两边的青筋鼓起,精神高度紧张,然而没有聚焦的瞳孔暴露了他们在观察其他人的小心思。 没人敢上,这对宁烨来说算不上一个很好的消息,说明这群人有最基本的思考能力,一旦他露怯,这群人会毫不犹豫地一拥而上。 但另一方面,这个首领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睿智,与其装逼耍酷,不如喊一句“诸位同僚,一起上,不用跟这个魔头讲江湖道义。” 人心不齐,大概率是临时凑起来的团队,人数比他预估的多了将近一倍。 噩梦骰子不断吸收他的血液,强烈的吸力让血液环绕成旋,不过几乎不会对他造成影响,只是还需要时间,时间到了就能多一个杀手锏。 但他没有谱,一次性对付几十名信息不详的宿主,自己大概率处于绝对劣势,且来路不明的东西只能等到最危急的时刻才能拿来自救。 嗯……很难挑拨离间,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姑且试试。 陆殷笑容消失,冷峻的脸庞如同雕塑,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问题出在敌人。 第十位主教,宁烨,引发下河市鼠疫,死伤无数。 根据最近的资料显示,他的实力为二阶三段,但现在看来中街驻点的一名普通宿主只是他的遮掩身份,资料基本没有参考价值。 需要试探,唯一的问题是该怎么试探。 咔啦。 就在两人头脑风暴的时候,一名站在瓦房上的人脚下一滑,瓦片晃动发出声响,所有人的心脏都随着这一声骤缩到停止跳动。 氛围瞬间凝固,每个人的表情定在脸上,死死盯着一动不动隐藏在兜帽面具下的宁烨。 “动手!” 不知道谁说的,不知道谁第一个出的手,几乎是同一时间,宁烨周围挂上吸收一切光线的黑色幕布,数不清的奇诡凶物将他团团包围。 黑色绷带缠住他的身体,封死任何一点缝隙,不远处,一只破烂吊绳的布娃娃翩翩起舞,肢体扭曲纠缠,宁烨的身体也跟着强行扭动关节,撕裂肌肉,双手合十朝着一个方向不断旋转,直到最后一点骨头被彻底拧断。 精神鞭笞,心神控制,物质抽象,还有一堆难以言喻的或是无法理解的东西在黑暗中抵消,中和,剩下的几乎只有最强的几个诅咒。 宁烨肉身瞬间被碾成碎渣粉末,像是被捏爆的橙子榨出漫天鲜红的血浆,近战的宿主根本不敢接近,怕被误伤。 第一轮进攻的战果让所有人愣住了,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同伴,三人一小队聚拢,小队再聚拢,分成了清晰的六股势力。 这是敌人被消灭后准备内战的本能反应,即使大脑不相信能够攻击一座城市的恐怖宿主会被如此轻易地降服。 就在这时,异变突现。 嗤—— 绷带捆绑的肉身突然干瘪下来,浓烈的绿色气体从里面源源不断地大量喷涌,很快便将狭窄的巷道笼罩,并朝外界蔓延。 “后退!后退!” “保持队形,听我指挥!” “不能退,不能给他可乘之机,把毒气压制住,大家一起上啊!” “慢慢后撤!听指挥,妈的别吵,都回来,散开就是找死!” “听我的,不能走!” 众人一片混乱,没人听各省的指挥,有小队脱离,有人乱跑,有隐去身形想摘桃子,少数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各种各样,乱成一团。 嘭! 一道黑影从毒雾中钻出,凌冽的风带着具有腐蚀性的绿烟,黑影双脚用力踏在地上,朝着头顶右方的青紫色头发的皮衣女生极速冲去。 女生周围的人群顿时鸟兽群散,陆殷等人目光闪烁,默不作声地朝远处后退。 事实上他已经开始觉得不对劲了,那个瞎子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仔细回忆也没有丝毫印象,老头所属的普贵省宿主也是最乱的大队,根本没人管的住。 至于其他队伍的想法大家都心知肚明,淘汰一个竞争队伍,削弱目标,保全自己,一箭三雕。 胡蕊芳面无惧色,反而因为同伴逃窜恼羞成怒,她轻轻往后一跳,从两米高的墙上跳下来,蹲下扶地,右手从地里拽出一排惨白的荆棘骨链,狠狠往上一扬。 “给我起!!!” 哗啦! 骨链越拉越长,黑影右脚往侧边一踹,整个人翻滚到一边,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下方突起的骨链。 白得发冷的阳光照在背上,宁烨抬起头,露出银白色没有丝毫温度的鸟嘴面具,绿油油的光线透过镜片直直射在眼前那个不良少女脑门,少女回之以冷笑。 嗡嗡嗡! 五辆红色摩托冲天而起,摩托通体由血肉肌体和筋膜骨骼构成,车身前端顶着森然的人头骨骼,头骨眼窝里投射出两道血色光芒,车尾连着成年男性大腿粗细的白骨链条。 胡蕊芳狞笑着,整个身体完全融化为一摊肉泥,流进骨链内,五辆疾驰的摩托座上长出一架骷髅骑手。 摩托猛地一打转,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轮胎印,齐齐对准一个方向,拧动油门,摩托体内血浆抽泵,发出躁动的轰鸣。 嗡……嗡嗡! 正前的头骨张开嘴,尖叫出声。 “啊啊啊!” 轰! 血肉引擎轰鸣到极限,轮胎伸出尖利的骨刺,以每秒二十圈的速度飞速转动,与地面摩擦出火花。 宁烨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是立了几十年的雕塑。 摩托的轰鸣由远及近,在他的耳旁轰鸣,他心中没有任何恐慌,只有宁静,像是草坪上的草,随风飘舞,等待被撞得四分五裂。 倏! 倏倏倏倏! 摩托忽的从他身旁冲过,大风姗姗来迟,吹动他的皮革衣衫。 乌合之众。 宁烨心里有些好笑,怪不得要摆pose,原来是还没统一好意见。 里面不是没有聪明人,只是一旦加入集体,行为便不再受自己控制,尤其是这个集体并不团结的时候,愚蠢程度更上一层楼。 但麻烦并不在生命安全,而是难以摆脱这群跟屁虫。 只要他没能甩掉他们,就要时刻警惕,四处逃亡。 最好邪教来整个大事件,把全体目光吸引走,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想到这里,他立马意识到自己成了吸引目光的工具,到时候自己身上又多了一口黑锅,撤离的心思越发涌动。 无论刑官的目的是什么,有没有疏漏,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他未必是为了这个,否则没必要特地派人来惹怒自己。 但帝国不会这么想,除了逃跑别无他法,就像是这个女的,动手只是给人做嫁衣。 摩托上的骷髅车手突然散架,五条骨链末端连在一起,骨髓里冒出一颗脑袋,紧接着一只手伸出来,扒住地板从骨髓里整个爬了出来。 胡蕊芳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看到聚上来的同伴与同省队伍,她没有犹豫,直接说道:“小杨,老齐,我们撤。” 两个站在最前面的一老一少愕然了一瞬,表情瞬间恢复正常,点头赞同。 另一支小队的某个人质问道:“走?大家伙都把这贼孙子围了,要是因为你们的原因我们没拿下人头……” “欢迎上门报仇。”胡蕊芳不耐烦道,挥挥手,带着同伴离开。 其他人见他们真的要走,不是闹情绪或者提分成之类的,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想叫人回来,谁也落不下面子。 等走远了,胡蕊芳小声道:“目标不太对劲,我搞不清他体内的情况。” 老齐不受控制地瞪大眼睛,“我以为你只搞不清鬼的。” “显然他不是正常人。”胡蕊芳不再多说,只想赶紧订机票回自己的地盘。 她的摩托可以在高速运动中感知气流,放大感官,这个能力一开始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一用起来耳旁便是山崩海啸,吵得耳膜破裂。 所以她是少有的不喜欢诅咒所带来的掌握一切的力量感的宿主,直至不可避免的,听觉在多次严重受损后得到针对性的巨幅强化。 她能分的清声音有多少来源,甚至能听到其他宿主体内激荡翻滚的诅咒气息,这让她除非到了紧急时刻,否则绝不会使用能力。 诅咒气息顺着血液流淌至身体的每一处,悄无声息地污染改造着细胞器官,体内不正常的蠕动却一无所觉。 这让她可以精准把握敌人动向,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群狼战术,放风筝把敌人生生耗死。 她听到了宁烨的心跳脉搏,还有其他器官跳动摩擦的声响,唯独听不到诅咒气息,就像是普通人一样,死寂的如同一潭死水。 除了纯精神袭击的鬼,她只在高阶宿主和体内含有海量诅咒气息的宿主出现这种状况,无论是哪种情况,出现在这个所谓的新任主教身上都不奇怪。 贪婪的梦醒了,唯有现实的冰冷和一身冷汗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陆殷知道再不发话就完了,这场行动直接变成笑话,于是振臂一呼: “各位!全帝国都在看着我们!如果再不联合起来,丢的不仅是我们的人,更是丢家乡的人!必须要让恐怖分子伏法!” 见没人说话,他干脆发布指令:“各位以我为中心聚集,远程骚扰,近战保护,不要靠近,敌人想逃,拖的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其余人听到他的话,如同肌肉收到了脑神经元突触的信号,纷纷行动。 宁烨心底一沉,右手张开,缓缓抬起收拢手指。 唰。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穿过他的手指,手指底部浮现一丝血线,手掌继续收拢,手指一歪,散乱地掉到地上,断截处滋滋冒血,糊了一手。 钻心的痛楚让宁烨脸色涨红,青筋暴起,心脏极限泵压,手不受控制地颠颤。 比起脑袋或整个人被打爆直接断片的茫然,这种伤害更影响他的状态,再顽强的精神也抵抗不了生理上的反应。 他握住手腕极速后退,一个披头散发的邋遢男子闭上左眼,右眼聚焦在逃离的宁烨身上,周围视野的景象朝自己的方向迅速移动,连带着宁烨在他眼中不断放大。 宁烨直到过去两秒才意识到周围的建筑没有丝毫变化,跑了半天竟然还在原地。 一颗肉芽从他脚旁的石板间隙里钻出,转眼间疯狂生长,宁烨两脚失衡,倒在油光滑亮的树枝上,眼角瞄到一点黑影,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不受控制地反关节成一团乱麻。 “啊啊啊!” 宁烨怒火攻心,大声怒吼,霎时间崩裂为无数只灰黑老鼠四处逃窜,独留天上的布偶不知道该选哪一只。 肉树长成参天大树,树枝飞速甩动,尖锐的枝节穿过一只只健硕灵活,极速闪躲的耗子,树枝将它们吸得只剩下薄薄一层皮,长出一颗颗人头大小的包菜样的肉质果实。 然而阵亡的数量对于鼠群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这时上方传来一道声音。 “呵呵,小帅哥别走啊。” 虎背熊腰,穿着粉色棉袄的络腮胡男人从天而降,腼腆地用小蒲扇遮住嘴,夹着嗓子说道:“让哥哥好好疼你。” 说罢,吕桂雪一只手放到后股,撕下一张布条,露出长满黑毛的屁股,他穿的竟然是开裆裤。 砰。 他踩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树枝弯折到极限,发出嘎吱的呻吟,却顽强得挺住,狠狠把他甩到天上。 “爱如潮水。” 男人螺旋飞转,几乎看不清里面的人,一股白浊液体挥洒而下。 山渝省的人纷纷捂住眼睛,或把头撇到一旁,实在受不了这辣眼睛的一幕,太丢人了,其余人整齐退后,怕不小心沾到。 汁液撒到老鼠身上,渗透进体内,老鼠肉眼可见地像是吹气球似的飞速膨胀,漂浮到空中,前爪扣住树身才不至于飞上天。 天上的旋转陀螺反方向喷出一股气流,强行止停,露出令人生理不适的原型。 粉红色的衣服只剩下几根布条,他的身上凹陷出大大小小的圆形孔洞,孔洞周围长满褶皱,像是呼吸一般开口张合,嘴巴以上被一个巨大的褶皱孔洞所覆盖,漆黑深邃的孔洞不知通向哪里。 他浮在空中,张开四肢,狰狞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回来吧,我的爱人!” 嗡。 无形的电波以他为中心朝四面八方辐射,大量鼓胀成球形的老鼠感受到无法抵挡的强大吸力,簌的一声飞上天,吸进黑洞里不见踪影。 咔咔……咔啦…… 地表浮现裂纹,肉树拔地而起,缓缓升空,露出蜿蜒缠绕形似人类五官的根部。 “喂,你别搞我!”一名宿主焦急喊道。 然而吕桂雪丝毫不理会他,大笑着,将一切沾染体液的生物吸进洞里。 一只老鼠张开嘴,里面伸出一双手,扒住嘴的两旁狠狠一撕,宁烨钻出来,从天上坠落。 他摘下面具,面部从额头到下巴浮现一道血痕,朝两边裂开。 不管了,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但被这群人惹得烦死了,干脆大杀一通,看谁还敢跟着。 “你们好。” 一道雌雄同音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到每一个人耳中,一瞬间脑子嗡的一声,认为在喊自己,于是看向声音来源。 “不是我。” 宁烨脑海中浮现这个想法,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处的两道身影。 李寻清拿着喇叭,靠在魏磊身上,手指甲扣进手心肉里,强忍住影响众多宿主导致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不至于喊出声,眼神迷离地望着天上坠落的宁烨。 魏磊笑呵呵的,将李寻清护至身旁,诚恳道:“不好意思,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陆殷脑袋一颤,猛然转头,后面的宁烨消失不见。 上百具枯瘦赤裸的人型老鼠干尸手拉手肩并肩,一圈又一圈围起来。 干尸同时睁眼张口,空洞深邃的五官仿佛要把一切都吸进去。 它们的腹部自行撕裂,流出粘稠恶臭的黑绿色泥浆,接触空气的那一刻发出嗤嗤的声音,浓度高到令人发指的毒气大量挥发,朝着外围弥漫。 另一边,警方持枪瞄准,大声喊道:“双手抱头!蹲下!蹲下!” 魏磊从善如流,没有任何反抗,非常配合警方行动,还帮忙把李寻清拷起来,对怒目而视的宿主们回以微笑。 一名警官见情况不对,赶忙解释道:“抱歉,我们是押送这两人去市政厅的,他们突然从车里逃出来,非常抱歉。” 天上的吕桂雪款款落地,随手扯下路边的一张破布包裹自己。 陆殷顾不上其他人,脸色阴沉地将手探进浓雾里。 雾里的能见度无限降低,耳边若有若无的嗡嗡响,晦暗变化的雾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另一只手捂住口鼻,尽可能避免吸入,毒雾悄无声息地腐蚀掉手上的皮肤,宛如活物般争先恐后钻入皮肉里。 陆殷脑子里嗡的一声,体温升高,内脏阵痛,眼角流下两条血泪,肌肉溶解成半液半固的状态。 体表迅速鼓起无数颗由肉色渐变为透明的脓疱,纷纷炸裂,流出绿色的汁水,一根根疯狂甩动的细长肉条钻出来,尖头张开,露出畸形尖锐的牙齿,撕咬周围的身体,并注射毒素。 他伸回手,上面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肉,白漆漆的骨头被染成绿色,颜色逐渐往上方移动。 “帮我切掉。” 刀光闪过,绿色的骨手落到地上,他依然冷静,体内的诅咒核心极速运转,一股股庞大精纯的诅咒气息流转至身体各处。 将入侵的诅咒气息抵消后,身上的肉条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齐齐死去,病毒被迅速消灭,随着呼吸排出体外,彻底坏死的肌体脱落,长出新生的皮肉。 “一阶扛不住多久,二阶勉强可以抵抗,但挡不了多久,三阶才能维持正常水平,诅咒气息消耗得有点快。” 他惊异于毒雾之浓烈,不由得想到,“领域?” “领你妈妈个头,就是个冒牌货。” 中年壮汉破口大骂,脸上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大手一挥,喊道:“这个小瘪三搁这儿唬人呢,哪位高手能把毒气弄掉?” 陆殷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哈哈大笑道:“黄山兄高见,大家齐心协力,他逃不掉的。” 众人互相看看,议论纷纷。 “用风吹走可以吧。” “就怕他一直吐毒,不知道在里面搞什么阴谋诡计呢。” “干脆一把火烧了了事。” “诶,有道理,毒雾里应该有胀气,炸死他。” “要不扔惊雷符,他也看不到。” 每个人都蠢蠢欲动,但没有动手,黄山冷哼一声,掏出一把大左轮,填装惊雷符包裹的子弹,朝着雾气扣动扳机。 砰! 子弹在众人的目光中射进毒雾,在空中留下淡淡的烟雾轨迹。 1……2……3…… 没有爆炸,什么也没有发生,黄山面无表情地举起左轮,又打了三枪,毒雾里安静得有些瘆人,翻滚的烟气与变化的光影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伸展躯体。 “装神弄鬼。” 他脸上闪过恼意,冲动之下径直撞进毒雾里,消失在众人眼中。 黄山浑不在意吸入的海量病毒,他没有显露初入四阶的境界,装成三阶三段和其他人混在一起。 原本打算抢功的时候起到奇效,不过现在也一样,只要把这个小东西打死,其他人都得跪下。 “别藏了,跟叔叔见一面。” 他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感受气流变化,环顾四周,耳听八方。 砰。 走着走着,他的脚好像碰到了什么重物,这时他感觉毒气的浓度好像淡了一点,心里闪过一丝不妙。 很快他便意识到这不是错觉,毒气四处飘散,能见度逐渐恢复到清晨起雾的状况,看不太清晰,但只要不开车就没那么影响视野。 四周只有他一个人,空空荡荡,没有宁烨,没有老鼠,脚旁被挪开的井盖像是在嘲笑他是个傻子。 黄山面部抽搐一阵,迅速涨红,右手对准井口,蜕下皮肤,露出藏在里面的,血肉为体,骨骼为架的血肉等离子重炮。 “啊啊啊!” 一抹红光一闪而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进井洞。 地面颤了不到半秒,汹涌澎湃的力量冲天而起。 轰!!! 无可阻挡的地下水冲破地面,喷到十米高,再重重落下。 浑身湿透的黄山喘着粗气,双眼血红,大吼道:“这附近传送不了,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 一公里开外的某条不起眼的小路角落,井盖突然凸起一截,朝一旁移动,一只老鼠探出头张望,见没有问题,一群老鼠从里面窜出来,跑到黑暗中聚集成人类的模样。 宁烨睁开眼,神色难明,他只能相信魏磊,相信老板,帮他们只会害了他们。 李寻清吼这一嗓子,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现在想来,她晋升三阶恐怕出了什么问题,宁烨至今只见过她使用能力需要付出有些高昂的代价。 路旁一个白发苍苍的流浪汉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整理好自己的口罩,带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狗朝远处走去,担心被这个没戴口罩的家伙感染病毒。 宁烨思忖片刻,打算从出省的车辆与公共交通混出去,最后考虑步行。 事实上最后一个方案安全性最高,操作性最简单,但耗时最长,他不敢一个人独处太久,他有种预感,自己的心理会出现很严重的问题,尽早和妹妹待在一起是最佳选择。 接下来…… “你好。” 宁烨愕然抬头,面前站着刚刚离去的流浪汉,他右手从大衣内衬里掏出一柄破破烂烂的锈迹长剑,朝宁烨脖子砍去。 “你……” 宁烨瞪大眼睛,不知道为何自己动得那么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可能碰一下就碎掉的刀身砍在脖子上。 嘭。 一颗脑袋落地,身体跪下,化为一片齑粉,随风飘逝。 流浪汉神色复杂地拽起头颅,一旁的小狗叫得十分欢快。 “刚好赶上,我没得选,你也没得选啊。” 他把头颅放进大衣里遮住,匆匆离去。 第133章 审问 “姓名。” “魏磊。” “年龄。” “15。” “嗯?” “你什么眼神。” “……没什么,咳,交代一下吧。” “什么胶带,你们拿两个大铁墩铐我。” 陈光瞅了一眼快把审讯椅挤爆的强壮男人,面无表情地悄悄咽下一口口水,弄得咽喉有些痛。 魏磊一脸无所谓地靠在椅子上,铐住自己的巨型手铐像是玩具一样跟着手左右晃动。 “我们需要知道宁烨的位置,或者他会去哪里,既然你们愿意过来,说明你们依然站在帝国这边,对吧?” “嗯哼。”魏磊呲牙咧嘴,舌头怎么也舔不下来塞牙的肉丝,有些烦躁。 “为了人民的安全,帝国安危,还有宁烨自己的安全,你得帮我们找到他。” 魏磊啧了一声,随口一舔,肉丝竟然出来了,他解脱似的瘫在椅子上,嚼两下肉,没有味道,就咽了下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非常愿意解答这个小不点的困惑,居高临下看着陈光,说道: “你知道我们工作的性质,嗯,比较私人化,彼此之间不会问隐私,因为你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因此多了一个对付自己的杀手锏。 更何况你们不也去找他了,把我们押过来,查神教教堂,查他妹妹的学校,还有他的生平,你可比我更了解他。” 最后,他补上一句,“还有,我们可是发了声明,对于宁烨的所作所为,真实身份并不知情,我们愿意以身作则,打击该名恐怖分子,保证帝国的纯洁性。” 陈光嘲讽地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在路上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哈?”魏磊难以置信地瞪眼瞅他,“那么多人,我们哪知道他们在追捕宁烨,一堆宿主在那里放烟花,我们不站出来谁站出来。” 陈光盯着他盯了许久,低下头查看资料。 房间角落的摄像头闪烁红灯,记录着里面的一切。 前下河市法院法官,现市长助理刘心怡躺在躺椅上,用勺子狠狠挖出一大块冰淇淋塞进嘴里,外面的寒冬,屋里的中央空调,嘴里冰冰凉凉,香甜软糯的味道让她心情愉悦,口齿不清地念叨: “都给我仔细看啊,任何不正常的举动都要记录下来,我之后要向市长汇报的。” 监控人员一言不发,认真记录。 她眉头一皱,提高音量。 “听到没有?” “听到了。” “收到。” “好的。” 凌乱紧张的回答并没有惹怒她,反而有种掌控人性命和未来的爽感,不再吃一大口冰淇淋不足以发泄。 嗷呜。 啊啊啊啊啊软软糯糯叽叽的好甜好香好美味好吃到跺脚脚太爱了。 监控里,陈光一言不发离开审讯室,走进另一个房间,李寻清平淡地望着他,身姿挺拔,憔悴清冷,像一支孤独的百合。 面对陈光的问题,她打手语一一回答,手语老师翻译,无非是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但我们全力支持抓捕宁烨。 审讯无疾而终,审讯方陈光不愿纠缠,监控方只管记录留档,没人关心这件事,李寻清和魏磊被软禁到陈光的办公室。 事实上如果他们没有帮助宁烨逃脱,也不会戴上镣铐,而是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聊。 现在市政厅里氛围已经变了,每个人都提心吊胆,不敢说话,不敢做任何工作以外的事,连上厕所都要注意与自己部门的人分开上。 你不能信任任何一个人,每一双眼睛都可能悄悄盯着你,一个不小心,手伸太长,本职工作没做好,干扰工作等等的举报就会接踵而来,某位同事以无厘头的理由升职加薪。 市政厅的物件几乎无人能修,水龙头,厕所,电脑,打印机,因此她们审批通过了采购大量物资的计划,但桶装水只有第一桶是送水的装好,剩下的都放在饮水机旁边,每个人都从家里带水上班。 中高层几乎以女性为主,男性想要往上爬需要向女性全面效忠,念读男性自古以来对女性的种种压迫与罪行,与女性在各方面优于男性的优越论和女性在各方面弱于男性的弱势论,一切都向着刑官所说的方向狂奔。 以杨爱美市长为首的女性势力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大规模内部斗争,以及攀炎附势者的贪污腐败。 所幸外省支援的武装力量与医务人员除了简单的报告以外几乎与下河市官方没有任何联系,努力维持现在的相对稳定。 而市政厅也乐得如此,只安排了一名文员负责收集报告并分类归档,文员发现没人在意后,只管把弹出来的邮件附件下载到总的文件夹里便不管了。 李寻清被请进陈光的办公室,靠在沙发上闭目歇息,魏磊给她盖上一张从不知道哪个办公室随手偷来的毛毯,环视一圈房间,调侃道:“看样子某人不太受重视哦。” 陈光无言以对,他这里是少有的没有摄像头的地方,门口上方的摄像头是坏的,没人修。 毕竟他被捏得死死的,当处理事务的工具人就好。 他指了指办公桌下面,说道:“不要想着对抗,我们是一个阵营的人,说出来对大家都好。” 魏磊躺到桌子底下看,桌底下黏着几个黑色的圆坨坨。 他从桌底下出来,陈光拿出手机,上面写着三个字。 窃听器。 带头的人不在乎,底下的总有些小心思。 魏磊同样掏出手机,打字道:“有话就说。” 陈光略微松了一口气,写道:“我很担心邪教的第二次袭击,你们能否说动宁烨抵抗?” 魏磊眯起眼睛,注视着眼前的苍老男人,为他的惊人想法感到诧异。 陈光的心脏跳动没有异常,只是很疲惫,于是魏磊微微摇头,解释道: “我们确实联系不上他,至于抵抗邪教?他只要不傻绝对不会干这种腹背受敌的事,这不是友谊问题,或者人性问题,是智力问题。” “但你们在这里,雇来的宿主不会卖命,他会。” “你在威胁我?”魏磊一脸和气,考虑干掉他可能会导致什么后果。 陈光被他的眼神盯得脊背发寒,四肢麻木到失去知觉,手机摔到地上。 吧嗒。 这一声将他震醒,血液重新流至身体各处,强烈的惊吓让本就体弱不堪的他眼前一片昏暗,扶桌勉强挪到椅子旁边,瘫倒在椅子上,紧闭双目做深呼吸,平复下来后,缓缓说道: “我在与不在,情况都不会变,好好考虑吧。” 就凭他们几个的所作所为,这个宁烨绝不可能见死不救。 他亲身经历过这个男人给下河市带来的如同天灾的末日景象,只要引导宁烨鹬蚌相争,下河市仍有一线生机。 …… 宁烨睁开疲惫的双眼,脖子上仿佛压了千斤重的铁石,呼吸困难,酸痛到了极致。 空气中浓重的灰尘更让他喘不过气来,鼻子里全是干涩的鼻屎,不得不用口呼吸。 他想要活动,却发现双手被锁住,动弹不得,心里呼唤鼠群,却没有任何回应,这时才悚然清醒。 一个老旧的木枷卡住他的脖子和双手,他坐在一家小宾馆房间的床上,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人。 白发苍苍的老头裹着打满补丁的粗布大衣,坐在高脚板凳上,对身后墙上的大蜘蛛视而不见,高高举起高度白酒,灌进自己嘴里,打了一个长长的,充满酒味的嗝,蜘蛛被吓跑了。 他注意到宁烨的动静,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只是两眼无神地望着地板。 宁烨盯着他的脸,似乎看出来什么,脖子往前伸,仔细观察后,试探着问道: “你是常翊的爹?” 老人的眼球缓缓转动,看向疑惑的宁烨,嘴角扬起,露出一口银牙。 “邪祟恶鬼,不认得我了?” 六颗黑色圆球在他背后浮现,顺时针转动,一柄生锈的宝剑从袖口飞出,剑尖顶住宁烨的咽喉。 他站起身,衣服无风自动,白发飘飘,无形的气势不断汇聚,如同得道成仙的仙人。 “吾乃帝国巡察使,常翊。” 第134章 颠覆 “阿嚏!” 厚重的灰尘挑拨鼻毛,宁烨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被铁锈剑戳进脖子,疼得他立马挺直脖子,然而鼻子还是痒痒的,忍不住又打了三个喷嚏。 “阿嚏阿嚏!阿阿——阿嚏!” 四个喷嚏下来,屋里的气氛被搅得稀碎,宁烨涕泗横流,侧躺到一边,头埋下去,把鼻涕眼泪擦干净,用力呼出一口气,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赶紧的,说完给我解开。” 常翊愣了一下,铁锈剑从他的脖颈旁离开,收进袖口,说道:“有那么明显吗?” 宁烨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种在和月球上的兔子聊天的既视感。 见他不说话,常翊明白了,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又喝了一大口酒,小狗趴在他脚旁睡觉,舌头伸出来舔一圈,吧唧吧唧嘴,前爪换了个姿势,不知道梦到了哪只小母狗。 “我让绍宇想办法拖住你,等我赶过来。” 绍宇,绍特的哥哥吧。 “联合邪教,你们道教也不是那么冰清玉洁啊。” 绍特摆摆手,宁烨依稀能看到他年轻时的身影,意气风发,目空一切,而不是现在的老态龙钟,仅仅过去几个月罢了。 “我不管他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把事办好就行。” 宁烨嘴角抽搐一下,本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或者两大教派摩擦联合,没想到他多少有点纯良。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酒瓶里的酒水微微晃动,阳光下的灰尘像是精灵般肆意飞舞。 宁烨很不开心,脖子好累好痛,明显感觉到颈椎有几节压迫错位。 “觉醒的感觉怎么样。” “哈?” “一觉醒来,成为超自然生物,飘飘欲仙又踩在比人类高的地板上,爽文男主也就是你这个待遇吧。” “换成你就知道难受了,你以为邪教主教都是自愿的是吧。” “……” …… “怎么?”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一切都是假的,你自己,他人,一花一草,整个世界,过去,未来,都不是你以为的模样,不是任何一个人以为的模样,被遮掩在一个合乎逻辑,没有漏洞的谎言下……” 宁烨眼神一凝,总感觉他在内涵自己,但语气又不像。 “这种题材已经写烂了,不加点不一样的东西很难提起观众兴趣,楚门的世界,禁闭岛,道诡异仙,求魔,都是经典,自己看。” “活在故事里呢?” 宁烨长长的哦了一声,“内景唐人街啊,女主的门牙挺性感。” 噔! 常翊一拳砸到墙上,散乱的头发下,攀上血丝的眼睛里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低沉沙哑的嗓子说道:“一切都乱套了,他们疯了,一定要算出真相,即使屠城也在所不惜。” 宁烨怔怔地望着他,甚至忘了脖子的疼痛。 “邪教?” “帝国。”常翊顿了一下,补充道:“一部分人,欺上瞒下,伙同邪教献祭下河市。” 宁烨消化完信息,表情有些微妙,“你们算出来了?” 谁最会算,不就你们道教,大数据是这样的,上层必然有一部分势力提供掩护和支持。 常翊没有看他,缓缓说道:“算命是寻找一个合适的杠杆,放上筹码,诅咒气息或其他超自然能力驱动,撬动世界自然的力量,得出一个结果。 可以要模糊的结果,可能的结果,精准的结果,付出的成本各不相同,一旦开始就不能结束。” “你们要的什么结果?” 常翊沉默不语,两眼放空,陷入回忆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右脸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突然开口。 “筹码不够。” “什么?”宁烨以为自己没有听清,心脏极速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膛。 “几十万人死的太少,和这次算命有直接关联的人也成了筹码。 如果不是我介入,强行改成可能的模糊范围,和他们有关的间接关联人也会成筹码,和间接关联人有关联的人也会成筹码,直到算出来为止。” 常翊的腮帮鼓起,脸色泛红,强忍住汹涌的悲意。 “我只碰了一下,大半寿命耗尽,他们……想要抵抗死亡,被转化为某种无法理解的存在,死不掉,活不了,成了具象化的唯心概念,差点,就差一点,他们就酿成大错,沦为帝国的罪人。” 现在,他只剩下这个曾经为敌的小人物可以倾诉。 宁烨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发现,将数十万人活祭也无法探寻其中的秘密。 只是立场不同,虽然自己一样反社会,但你们的手段更卑鄙无耻。 “所以呢,你跟我说这些真的好吗?” 常翊抬起嘴角,算是自嘲了,“道教几乎全军覆灭的消息瞒不了多久,三方对立失衡,邪教和神教会加大腐蚀的步伐,帝国内部暗流涌动,我还要收拾烂摊子,无暇顾及其他,需要一切可能的力量守护帝国。” 他举起三根手指,“三个进入内门的名额,和对你最低级别的通缉,作为交换,守护下河市,阻止邪教的下一次袭击,我以道教第三十六代掌门人的身份与你签下协议。” 宁烨微微摇头,“不够。”摇的时候就后悔了,骨头嘎巴嘎巴响。 常翊微微低下头颅,抬眼看他,第一次展现出压迫感。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我猜我是唯一一个值得你倾诉拉拢的对象。” “你也是唯一一个走投无路的。” “真走投无路还用得着铐我?天下之大我随处可去。” 两人对视,谁也不服谁,气氛瞬间凝固,然而过了几秒,常翊靠在墙上,神情失落。 眼见他气势萎靡下来,宁烨心里叹了一口气,去掉强大的势力和力量,他连最基本的谈判都做不到,试探一句就应,说两句就认输,混淆概念也分不出来,更不要讲唬人了。 不说装两下,常翊敢找过来,就是仗着自己被迫害,至今仍没有加入邪教的迹象。 他给的条件完全是赏赐,左右逢源,关系暧昧总比两面不是人强,只要帝国勾勾手指,宁烨就得哈巴狗似的追过来舔。 把道教人手急缺换成招揽人才,提供限定名额很明显是之前就想好的,其余的实践下来一塌糊涂。 但宁烨敢讨价还价,也是仗着他失势破防,说得太多,可能是想礼贤下士?还是想唤醒良知?宁烨总觉得切错频道了,我们宿主界不应该毫无廉耻吗,你们道教做的畜牲事也是一件接着一件。 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明,道教的情况最少也和他说的一样糟糕,甚至需要清纯的年轻子弟来应付局面,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绝不会找自己这个邪教的半个帮凶。 “我需要足够的武力支援,其他宿主团队,法器,符纸,情报。 事后道教仍需向我提供符纸和情报资源,一年一签,最少给我一年的支援,以上不能有一点缺斤少两。 三个内门名额由你直接负责,不能假手于人。 最后,我要你的友谊。” 常翊鄙夷地望着他,嘲讽道:“友谊,这是能交易和量化的吗?你们这群外面的野道士还真是毫无廉耻之心。” 妈的,被骂了还反驳不了,人家真比自己纯良,道德谴责伤害翻倍。 宁烨面不红心不跳,主要是缺氧导致的,信誓旦旦道:“我不够格你根本不会来找我,更何况我没落井下石还帮你一把,你多不要脸才说的出这种话。” “……” 不知道是摆烂还是什么,常翊被说服了,点两下头算是应下。 “目前有两名四阶,再加上你,法器提供不了,内门弟子才有资格拥有,你又进不来,其他的都答应你。” 宁烨晃动枷锁,咬牙道:“你先给我解开。” “哦,别动。” “嘶,轻点轻点轻点。” “你脖子歪了。” “帮我切下来。” 宁烨扭动新长出来的脖颈,有种重新做人的新生感。 常翊掏出一支毛笔,一张黄皮纸,将双方条件写下,违反代价为幽闭恐惧症,宁烨瞟了他一眼,这个条件简直是逼宿主去死。 确认无误后,他又拿出一柄小刀,划开大拇指,摁在自己的名字上,看向宁烨。 宁烨没有动作,静静等着他说明。 常翊压下火气,解释道:“这属于算命的衍生用法,杠杆双方需要在期限内履行契约上的内容,否则某一方达成条件而另一方没有,未达成方需承担违反代价和全部的算命成本。” 宁烨默不作声地割破手指,在自己名字上按下血手印,冥冥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注视自己。 常翊伸手,他用力握住,露出友善的笑容。 “合作愉快。” “嗯。” 一切都在往有利宁烨的方向发展,但常翊的示弱和君子言论也让他忽视了一点,只要他死了,常翊除了收徒外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徒弟是资源,可以养,可以废。 他真的像表面一样单纯吗?毕竟宁烨的立场和忠诚度天然弱一筹,何必推心置腹。还是会确保宁烨必死无疑,所以知无不言,发泄情绪。 常翊开门告辞,宁烨突然问道:“你说了这么多,不给我透露点细节吗?” 他还没意识到问题,但敏感的本能先一步察觉到了什么,强烈的不安全感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多了解一些东西。 “嗯……”常翊稍微思索片刻,说道:“谜题或谜底都不能告诉你,但是可以给你一个忠告。” “小心神教,他们不一样。” 第135章 备战 “设备组,3号音响音质有问题,话筒怎么还是上个批次的,会不会干活,不会就滚蛋。” “那个谁,老庞,舞台底下怎么还没有遮,我说了多少遍了,什么?材料还没到?你他妈合同问题还有理了,给我去人面前催,今天必须弄好,弄不好换供应商。” “灯光!灯光!你们瞎了眼了,那么大个灯泡坏了看不到,赶紧给我换。” “运营我艹泥马,老子没让你们给明星搞饭圈,还敢阴阳怪气嘉宾,谁给你们的胆! 给我处理好,相关人员全部滚蛋,以后哪个明星敢伸手到这里直接终止合同,节目太多本来就要裁几个。 解释你麻痹,别以为我不懂,老子干这行的时候你们还穿开裆裤呢,说的越少对你们主子越好,到财务那领工资吧。” “诶,超哥,你说,哦哦,夏姐想来现场再试试音啊,欢迎欢迎,放心吧,现场差不多布置好了。 超哥,能不能让夏姐帮我女儿录个高考视频,我们一家老喜欢她了。 嗨,我害羞什么啊,之前不是工作忙嘛,没来得及。别别别别,我错了超哥,真不好意思跟人当面说。 好,好好,谢谢啊,回头请你吃饭,不是我跟你吹,我能干到今天,老婆孩子占六成,我占一成,夏姐占三成,我听了十几年她的歌,从她十五岁出道…… 诶,不说了超哥,我这儿还有事儿,好,好,谢谢啊。” 王志成笑得合不拢嘴,一挂断电话,脸色立马冷了下来,指着不远处的箱子吼道: “谁他妈放这儿的,堵住急救通道了知不知道,找死啊。” 他是下河市众志成城文艺汇演的总导演,现在人手紧缺,团队是拼凑而来的,磨合得很差劲,需要他事事操心,不吼不骂就不会做事。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齿轮转动得再生涩,机器都要继续运转。 敲打的差不多,该上润滑油了。 啪啪啪。 他使劲拍打手掌,乱中有序,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抽出一点精力听他讲话。 “动起来,各位都动起来,全帝国人民都在等我们交出答卷,只要活动顺利,每人一个大红包,布鸡大酒店开宴,吃饭k歌按摩洗脚一条龙,都听到没!” “一条龙!”有人大声喊道。 王志成手指指他,“没错,同志们加油!明天最后一次彩排,大后天就是检验工作成果的时候了。” 至于运营部没有红包就不用说了,负责人会内部通知的。 另外明星插手是他说着玩儿的,敢在帝国官方节目搞事的明星最多也就玩玩潜规则,明目张胆搞破坏的都是脑残粉,只要将明星利益绑定就不敢作妖了。 入口处,一抹靓丽的红色款款而来,王志成老脸一红,赶忙过去接待。 夏仟阳穿着红色的蓬松羽绒服,下半身则是紧贴的保暖裤,这次没有戴墨镜,锐利精神的大眼睛活力十足,很是可爱,像一只福气满满的洋娃娃,看到来人,朝气蓬勃地挥手打招呼。 “嗨,王导,辛苦啦。” “哈哈,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手底下的人在忙,我就是个喊口号的。” 夏仟阳拿出一个大保温杯递给他,笑嘻嘻道: “您谦虚就没意思了,喏,大麦茶,润喉暖胃,我平常就喝这个,不贵,老家买的,十五一大包,好喝的很,杯子刚洗了,没用过。” 王志成紧紧抱住杯子,说实话,上层特供的茶,十万一瓶的酒都收过,情绪价值竟然没有十五块一包的大麦茶高。 他要变脑残粉了。 “谢谢,谢谢啊。”王志成有些口吃,以往都是要推脱一番的,从来没这么直接过,但这是人家最真挚不夹杂一丝利益的关心,换你你能拒绝? 面前的大叔脸色由黑黄逐渐转红,夏仟阳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您孩子是要高考了是吧?给您孩子录个视频?” 王志成如梦初醒,脸色迅速恢复正常,直着的腰弯下去一点。 “对,我家孩子学习很努力,成绩也很好,明年高考目标是top5以上的大学,她每天都听您的歌,您是我家孩子的精神支柱。” “哇,这么厉害,我要是没有唱歌就只能去打螺丝了,小姑娘叫什么呀?嗯……小汪,给我件白衣服,不带字的,先给她写个祝福。” “王珂欣,珂是左王右可,像玉的美石,欣是欣喜的欣。” “哪个学校的?” “下河一中。” “高三理科一班?” “对……啊?” “哇,缘分啊!她给我写过信的呀大叔,我们还写信聊过天呢,太巧了吧!” “这……这真是缘分啊,我们一家都超喜欢你,只要有时间你的每一场演唱会我们都没错过,我也是向日葵!” 王志成笑得合不拢嘴,脸红得发黑,或者黑的发红。 向日葵是夏仟阳粉丝的自称,她是太阳,他们就是向日葵。 夏仟阳拍拍胸脯,笃定道:“我是正能量歌手,大家追我准没错啦,嘻嘻,不开玩笑,谢谢王导您一家的支持,我一定会开好每一场演唱会,严格把控每首新歌的质量,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她接过助理手上的衣服和水性笔,笔走龙蛇,在衣服上写下对孩子的祝福,抬起头,王导依旧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他很少见过这么正常人的明星,甚至有点像自家闺女,亲民接地气,自黑开玩笑手到擒来,毕竟他说得再大,也就是个节目导演,没有这次杨市长和帝国一台的支持,连话语权都不见得有,不过这些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夏仟阳把衣服递给他,再拿过他的手机亲自录视频。 “哈咯,珂欣,是我呀,夏仟阳,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你的一路上有我,去实现目标吧,少女!” 自己检查一遍,少女元气十足,将手机交给王志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检疫合格,可放心观看……哈哈,我上去唱两句哈王导,回见回见!” 王志成接过手机,忙不迭地点头,轻轻挥手告别:“诶,小心点闺女。” 夏仟阳转过头,有些愣神,下一秒阳光灿烂,高高举手,“回见!” 王志成笑了笑,下一秒立马变脸,指着周围呆滞的工作人员,吼道:“看什么看,工作干完了吗,欠检查了是吧!” 身着寸缕的搅脑跟在夏仟阳身旁,张开占据了半张脸的狰狞巨口,揶揄道:“要是他知道是你卖给他老婆杜品,会是什么表情?” 夏仟阳似无所觉,走上舞台,和乐器老师沟通,几名乐器老师一只眼睛盯着她,另一只眼球扭动,盯着搅脑,瞳孔里只有舞台。 “不让我控制他,还让女儿做那种事,呵呵,最毒女人心,我已经忍不住想看他到时候的表情了。” 夏仟阳言笑晏晏,嘴里说道:“一个只知道赚钱的男人,和一个委身男人的女人,令人作呕,让他们生不如死反倒成我的错了。” 搅脑没有回复,扯下身上半透明的黑丝绸,站在舞台中央肆意伸展,明亮的灯光照射优美性感的躯壳,每一寸光滑细腻,吹弹可破的肌肤都在灿灿生辉,美艳而又危险。 没人看她一眼,仿佛被整个世界隔绝,她高高扬起头颅,掐住紧绷的天鹅颈,沉醉于窒息濒死的朦胧里,眼前五彩斑斓的光影巧夺天工,是艺术细胞的极致投射。 “真美啊。” 一双纤纤玉手搂住她的细腰,夏仟阳穿着恨天高的高跟鞋,站在她身后低头深吻。 …… 老板坐在驻点的餐厅里,没有开灯,黑暗中只有香烟的点点星光,烟火缭绕得像是在打仗,依稀可以看到他疲惫麻木的五官。 警方搜查,同意了,外省宿主,赶跑了,采访记者,没进来。 刘丹青带着一伙人进来,请走了魏磊和李寻清,邓明玉被她以后续补充侦查的理由搪塞过去,毕竟这次行动的目的并不单纯,其他人反对一阵后便撤离了。 金会计不敢这时候触他的霉头,躲进后屋。邓明玉醒过来没多久,还躺着。 这里冷清了许多,可能就这样了。 叮铃。 门口的铃铛响动,有人推门而入,光芒照进屋里,刺瞎老板的双眼,眼角顿时分泌眼泪。 他眯起眼睛,用手挡住阳光,透过缝隙看向那人坐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愣住,叼在嘴里的烟在嘴唇上做跷跷板。 “好久不见。” 宁烨抬脚把垃圾桶里的垃圾踩扁,清空堆满的烟灰缸,从他嘴里抽出只剩一截的烟头,碾灭进烟灰缸里。 老板撇了两下嘴角,摇头道:“翅膀硬了,想平起平坐了。” 宁烨笑呵呵道:“还没见过老板神力,不敢,其他人呢?” “魏磊和李寻清被警方带走,可能想用来钓鱼,邓明玉状态不好,小金在找人。” 说到这里,老板身体前压,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宁烨垂下眼眸,又重新透过重重迷雾看向他。 “我需要帮助。” 第136章 算命 老板听完宁烨的讲述,下意识嘬了一口嘴里的牙签,口感和烟截然不同,充满木头的生涩。 喉咙干涩得生疼,他张开嘴,却发现嗓子眼堵得紧,说不出话,使劲咳嗽两下,往垃圾桶里吐出一口浓痰,用质疑的口气问道: “道教……全灭?” “常翊说中高端战力只剩下他一只独苗。” “绝对不可能。”老板断然道,“光我知道的,道教至少有二十位五阶宿主,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宁烨咽下一口口水,干巴巴道:“他说他是第三十六代掌门人。” “那个四阶的小朋友?” “嗯……老板以前也是道教内门的?” “……” 老板没有说话,拿出一根烟,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没有吐出,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他喃喃自语: “一切都是假的……神教不一样,他们是真?不对,道教发现了什么,和一切有关,除了神教,所以神教不一样,涉及面和深度超出预计。” 老板无意识地摩挲手指,下一秒如梦初醒,停下动作,严肃道: “这件事以后不要提,不要问,甚至不要想,因果太大,太敏感了,一碰就动。” 宁烨正要说话,他抬手制止,“你想了,并且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正好跟你说说。” 老板从嘴里抽出牙签,立在桌上,说道:“算算它会往哪个方向倒下。” 宁烨前伸脑袋,迷茫道:“怎么算?” “随你。” “我不知道啊。” 老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手从筷子筒里抽出一根筷子扔给他,转头捂住眼睛。 “自己想,然后丢筷子。” “哦……” 宁烨心里问牙签会倒向哪边,随手丢出筷子,体内的诅咒气息有微不足道的一丝消逝于无形之中,转瞬又补充回来,如果不是他在紧张状态,甚至会以为是错觉。 筷子摔到桌上,指着右斜方。 “好了没?” “好了。” 哒。 牙签倒下,尖头贴上筷子头。 宁烨皱起眉头,盯着筷子和牙签,没有做声。 “这是最基本的,算命,不是谁的命,而是命运。” “如果它没贴过来呢?如果它说的是那个方向而不是和它对上呢?”他无法理解。 老板微微摇头,“重点不是它在暗示什么可能,而是让你想到什么,明白吗?” 你的选择不是命运,结果才是。 宁烨突然想起这句话,似乎异曲同工。 说话的是谁,我吗? “那如果我不想要精准的答案呢?” 老板脱口而出:“拿根粗棍子喽。” 见宁烨不说话,他继续说道:“这种无关紧要的小把戏积累的反噬,即使是个普通人,可能只是命途多舛了一点,直到垂垂老矣才会一口气报应回来,但这件事不一样。” 他捡起那根筷子,又从桶里拿出一根摆在两边,拿起茶壶倒水,水流顺着两边筷子中间流淌,落到地上,但没人理会,地面的灰尘被淋成落汤鸡。 在宁烨疑惑的目光中,老板指着水道:“这是时间,裹挟着一切向前流淌。” 说完,他把手指放进水中,挑出水,又放到离水壶更近的地方。 “通过算命,得知未来的信息,从而调整行动,反馈到未来。” 他的手指顺着水流回到之前的方向,宁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圆环的形象。 “莫比乌斯环。” “对喽。”老板打了一个响指,“它没有先后次序,而是一直存在于那里,时间依然向前流淌,只是在某个位置有滴水打了个转,没有变化。” “但这是有代价的。” 老板的手在空中摸索着,“每次挑水,都会将自己暴露到外界,沾染杂质,杂质无法解析,无法理解,无法抵抗,从唯心到物质层面影响你,改变你。” 他把手指伸进水流中一挑,水滴又跳回原来的位置,这时他指着筷子外被细微水渍淋到的桌面,说道: “也许是泼回来的水,也可能是正常流的水,甚至可能不是你的水,总而言之,有一部分不可避免的误差永久性流失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迟早会来报应。 不说小把戏的积少成多,要是抛的水太多太重,多到误差比你们本身都大呢,或者无法负担,导致泼不到自己这里甚至直接泼到外面呢,连答案都见不到,代价还要付,这也是某个更大的命中循环的一部分。” 他拿起茶壶直接对嘴猛灌一口,舒爽的哈了一声,脑袋突然抬起,皱眉道:“邪教的袭击有预谋,通过算命知晓了道教的情况,不对,他们也可能因此死光,不用这么麻烦,有的是方法可以找到让袭击效果最大化的时机,更何况还有西大陆的帮助。” 老板摇头,不再想这件事,“偏题了,回到算命,一旦你上了桌,不到水滴落回河里的那一刻就别想结束。” 他举起手,手指拧作打响指的样子,“你有问题,认为一个响指就能得到答案,你打了,就会有回应,就是这么简单。 不要觉得不知道怎么算命就不会发生,只是很多并不重要,或者以为是臆想,知道的秘密越多,越可能阴沟里翻船,你小子又是玩的花的主,所以查案要仔细查,超度要小心超,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就当耳旁风,别想着往里探,一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要想,不要动,明白么。” “明白。” 宁烨一脸凝重,总感觉这算命的画风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 上手难度低,风险多且大,甚至有种邪魔歪道的感觉。 看了可能反而不利于自己,改变的未来也在必然发生的未来之中,一切都没有变,自然的流水一去不复返,逝去的终将逝去,无非是落下的樱花腐烂化泥后,是否开出脓臭作呕的花。 似乎一切非常人所能及的手段都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纯粹,只会让他们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那为什么还要……”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便意识到问题的答案。 “谁不想看看未来,直接抄答案,甚至逆天改命呢?”老板耸肩,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尤其是性命攸关的时刻,我最多帮忙看看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可不敢看重要点的,怕死的难看。” 场面一时间沉寂下来,宁烨从兜里掏出复印的合同,递给老板。 “喏,帮我看看。” 老板瞅了他一眼,是那种“签之前为什么不给我看”的眼神,粗暴地扯过来,戴好眼镜一条条看。 过了一阵子,他砸吧砸吧嘴,眼带笑意,揶揄道:“都是为了合同?” “什么?”宁烨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露出厌恶的表情。 “留在这里。” “对。” “哦。”老板没在意他的嘴硬,评价道:“人家不一定傻,你是被卖了也没处说理。” 宁烨笑了笑,并没有失落,“协议的条件很宽松,容易搞小动作,但不可能指望帝国放过我,只要把最大的矛头指向邪教我就心满意足了。” “倒也是。”老板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虽然知道宁烨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但还是希望他能多给自己拓宽一点生存空间。 什么?他杀了好多人?关我屁事,你们变成鬼了才关我事,就是双标狗,汪汪汪。 话题揭过,老板紧皱眉头,陷入思索中。 “道教覆灭绝对是弊大于利,很多珍贵的实验经验还有没有记录的信息永久性丢失,但从个人角度讲,机遇与危机并存,大量空余法器需要分配,不能排除吸收成员是为了重新算命的可能,这种事看个人选择吧,你有人选吗?” “李寻清,魏磊,邓明玉。”宁烨毫不犹豫道。 老板此时却摇头说道:“魏磊不能去,他有特殊情况,她们两个我问问。” “这样啊……”宁烨思考了不到半秒就想到了人选,“金会计。” “滚。”这次老板都懒得解释,“最后一个名额留着当筹码用。” “他们俩的下落去问刘丹青,她应该知道,不肯说就找她师傅,你看看还有谁能打,一起和邪教干去吧。” “您老人家不出来?这么大个城市总有几个五阶吧,都想坐吃山空。” 老板没理他,起身走到门口拿了一个塑料杯,从桌上舀起一点点水,放到筷子外边。 “这就是五阶,很难死,但出手越多死得越快,一般有仇有怨也不会亲自动手。 所以别妄想五阶帮你们,你们死了也就死了,还会长出来,我们死就是生不如死,魂飞魄散都是奢望。” 宁烨注视着杯里还在晃荡的水,一个想法从脑海里冒出,“跳出三界五行之外,老板,你得道成仙了啊。” 老板擤了擤鼻子,很是无奈道:“差不多,除了脖子上还套着恶魔的镣铐,把恶魔也拉上去一截,更多诅咒气息,更多受害者,更多宿主,世界多灾多难也有我们一份功劳,非常的鸡犬升天。” 听到这些话,宁烨反而松了口气,“所以邪教主教也是四阶,还有挣扎的空间。” 老板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当老大才四阶,怎么可能,妥妥五阶,但他们不怕死。” “为什么?” “可能他们只是单纯的诅咒,不怕永久性的畸变,好在实力在五阶中垫底,数量不多,不团结,幼稚的没边还自以为是,但彻底杀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没人愿意搭理一群打不死的狗皮膏药。” “那怎么办,我就是个刚三阶的菜鸟。” 滴滴滴。 老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宁烨,点击接通,并且开了扩音。 “喂,你周围有人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捂嘴说话的声音。 “宁烨在我这。”老板一开口,对面立即陷入冗长的沉默。 “没事,他一不傻二没疯,就是被人下套了,现在好好的,还在幻想拯救下河市,你继续说吧。” 刘丹青咽下口水,深吸一口气,压下惊慌的神经,撇了一圈四周,再次确认没人后,小声说道: “市长怀疑李寻清和魏磊也参与了此次鼠疫袭击,正商议联系媒体,私下透露捕风捉影的官方消息,可能想栽赃给你们驻点,引蛇出洞,就这样。” 电话挂掉,两人对视,宁烨心底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冷笑道:“玩手段都一股子小家子气,搞宫斗呢。” 他现在可以肆无忌惮耍脾气,老板则眯起眼睛,说道:“可能有人故意泄露消息给她,引你上钩,既保全了公信力又达到了目的,也可能有人对市长不满,从中作梗,但确实打到蛇七寸了,这一趟你去了,罪名成立,不去,罪名一样成立,政治立场上我们天然处于不利地位。” 宁烨不由得冷静下来,思考片刻后有了主意,“无论是哪种可能,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逼我出来,那我就闹出点动静,拖到邪教袭击再说。” 这样一来,自己的行为就是为了邪教行动,而不是为了驻点,驻点反而成了迷惑人的手段,未来最多受到冷落,而不是惩罚。 但邪教袭击又怎么办呢? 宁烨想到了之前阻截自己的那伙人,各家心怀鬼胎,就这么让他跑了,不如把他们留下来,生死关头不会不出力。 说出主意后,老板恨铁不成钢道:“傻了吧唧的,你之后怎么混,想把圈子的路走绝啊。” 他思忖许久,眼神霎时间犀利起来,凝重道: “杀主教我自有办法,你只管拖住,无论如何都要拖住。” …… 道教总部位于帝国中枢的边缘城区,是一座上百亩地的工业园区,坐落着大大小小的现代化办公楼和厂房,黑白相间的主体配色显得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崭新平整的柏油路上没有一辆车,一个人,整片园区一片死寂,如同鬼城。 一辆豪华的加长轿车驶入园区,来到园区中心的建筑门口。 那是一栋其貌不扬的纯白色建筑,除了几个巴掌大的窗口没有一丝缝隙。 白发苍苍的常翊从后座下来,望着眼前的建筑,眼神复杂,不愿意向前一步。 时间过去许久,他做好心里建设,迈上台阶,仅仅三级台阶仿佛在攀越高耸入云的山岳。 他来到门口,脸部对着镜头,大门自动打开,进入另一个世界。 里面同样安静,带着工牌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人多如牛毛,却像是空旷的广场。 门口的动静霎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常翊面无表情,目中无人地走进这栋建筑,周围的人站在原地,向他行注目礼。 “大师兄。”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问候道,其余所有人在同一时间说道: “大师兄。” 重重叠叠的声音不断在房梁下回响,常翊一无所觉,笔直走向最里面的宗主办公室,四周的人盯着他,只有他一个人移动位置,其他人像是脚下钉了钉子一样,只有眼球随着他的身影挪动。 直到房间的门隔开视线,他们重新做回各自的工作。 常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单膝跪地,低头禀报:“弟子常翊拜见师傅,师祖,师叔。” 一棵怪异的大树扎根在房间中央,宽到几名大汉合抱也抱不住。 无数具浑身赤裸的无头无手的人体互相纠缠在一起,层层叠叠,他们身上插着工业抽吸的设备,密密麻麻的管道连接房间四角的储存罐,一股一股从裸体人的体内抽出某种黑色粘稠的液体。 人体长到上面,空空如也的脖颈里伸出一双腕部紧贴十指开花的灰白人手,手心里开出一颗人头,人头洋溢着夸张的,狂热迷离的狰狞笑容,口中伸出一双口中再伸出人手,人体树身,人手树枝,头颅果实,共同组成了主干直径超过五米的参天大树。 树顶上一颗最大的人头,一个慈眉善目的白毛老头,他的口中没有伸出手,见到来人,伸长脖子,从上面落下来,组成树身的身体伸出一只只手,托起他十几米长的脖子。 常翊感受到头顶的气息,将头埋进胸口。 “师傅。” 老人乐呵呵道:“小翊,辛苦你了,如今我等行动不便,外出巡游要仰仗你了。” “弟子不敢。” 一只手适时伸过来抚摸老人的胡须,他面色沉静,胸有成竹道: “我道教上下九九八百一十人,共有八百零九人以肉体凡胎,鬼神恶魔之力,容纳宇宙洪荒之精华于己身,成就自然根本,道教势颓,此乃轮回天道,就该我道教一统江湖,打下无上基业。” 突然,他五官猛地一抽,笑容有种抑制不住的欲望,循循善诱道: “常翊,还不快快与我等融为一体,在无边无际的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咔咔咔咔咔——” “小笨蛋,我的身体你最熟悉,和我抱在一起吧,嘻嘻。” “妈妈,我想吃红烧肉。” 老人五官剧烈抽搐,口中传出男女老少的声音,树顶上二十多颗口中无手的苍老头颅垂下,围住老人,伸出舌头舔舐,极尽污言秽语。 突然老人脸色一怔,平静下来,其他头颅如梦惊醒,纷纷停下动作,缩回肉欲疯长的人体树枝中不见踪影。 “小翊,让你看笑话了。” 常翊神情悲悯,两眼通红,嗓音沙哑道:“帝国各地的宿主正踊跃赶来,各位师叔不必心急,等他们成为正式子弟,必为道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有一处地狱深坑,我已秘密转交给邪教。” 老人微微点头,恢复慈祥的模样。 “你办事,我放心。只要有足够的人力,我不信我看不透这……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在所不惜,这关乎全人类的未来。 但不排除邪教和神教有类似我等的存在,万万不可懈怠。” “弟子遵命。” 常翊一步一步恭恭敬敬地退出房间,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这栋建筑。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通红的眼白转眼间恢复正常,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冰得透心凉。 “对了。” 常翊浑身一颤,缓缓转头。 一颗脑袋从门口的地里钻出,年轻的男人扬起微妙的笑容。 “小常翊吃饭了吗?饿了的话,随时来小姨这里。” “好。” 常翊强忍住动手的冲动,离开此地。 第137章 存在 一则视频引起了全帝国人民的关注。 镜头由上到下,聚焦在一条躺在路边的黄毛大狗上,可以看出拍摄者被封锁在家中。 它神态萎靡,两只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呼吸急促,不断吐出舌头哈气散热。 一辆救护车从对面马路极速驶过,没有停留。 视频加速,一辆又一辆救护车闪烁着耀眼的红蓝灯,呼啸着跑在空旷的马路上。 由于加速播放,只能看到红蓝光线一闪而逝,静止的大黄狗疲惫地闭上双眼,呼吸越来越微弱,舌头伸不出去,胸口偶尔鼓动一下,还没有彻底死去。 天色逐渐转黑,狗嘴边上溢出墨绿色的沫沫,彻底没了呼吸。 在含有微量诅咒气息的病毒带领下,辛勤的微生物努力分解被快速腐蚀的尸体,肉化水,骨分解,除了一地毒水什么也不剩。 画面陷入黑暗,视频标题,《无人在意的生命》,收录于下河市见闻的合集中。 视频一经发表便在互联网上引起轩然大波,无数人质疑下河市官方是否作为,医护力量又是否用在正道。 “我是本地人,以前在下河市第一人民医院看病,那里的医生态度十分差劲,看都不看患者一眼,简单问两句话就让你出去开药,姐妹们避雷了。” “很难想象一群漠视生命的医生会珍视陌生人的生命,一想到躺在他们的手术台上我就不寒而栗,我是绝对不会去下河市看病的。” “反对的人都没有孩子,如果有小孩或者家里养猫猫狗狗,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希望你们爸妈死了还笑得出来。” “官方呢?医护人员呢?不是说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医护点吗,都中饱私囊去了吧,严查!” 谴责,怒骂高居评论榜首,收获数十万点赞和上万评论,而质疑和反对声在出现的一瞬就被大量举报,触发平台机制自动删除。 官方无人回应,各医院爆满24小时连轴救人。 本来到这里,事情该不了了之,但意想不到的是,远在边陲外省的大明星董娇恩连发两条微博强烈谴责,往刚刚有所减小的火势里又倒了一桶油。 “我希望世界上的毛孩子 都是真的被疼在心上的毛孩子 我希望所有的毛孩子 [爱心]都能真正被爱着[爱心]” “昨天半夜在微博 见证了一起谋杀案 亲眼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死在近在咫尺的救护车前 那种震撼和愤怒 令我整个彻夜的悲伤 人能有多么的虚伪和恶 好气 我希望对动物见死不救的恶人 都能死的比动物还要凄惨一万倍 安息 小狗 [爱心][哭][哭]” 谴责一出,还附上了各种狗的精修图,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动物保护协会,小动物保护协会,宠物协会,大量动物相关的基金会,以及数名小明星纷纷发声力挺,无数人有力没处使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汹涌而出。 有人根据视频街道对面的店面门牌找到了拍摄地点。 有人根据地点,光照,影子偏斜度判断出具体时间。 有人根据具体时间,排查出了第一辆救护车的信息,车上的病人及家属信息被扒出,发布到互联网,全网超过千万的浏览量,对病人及家属使用短信、电话、微讯等全平台轰炸。 有人根据第一辆车的时间和视频加速速率,查出了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 相关医院的平台陷入瘫痪,直到市长助理,兼妇女主任紧急指令,将下河市官网的全女管理者的图片与公告下架,替换为中性无暗示性别的图文,捐钱给各路协会与基金会,调派人手拍摄并发布医院急救的视频。 医生36小时多台手术只有半小时休息,心肌梗塞猝死在手术台,护士每人面对上百急性病号疲于奔命,过度操劳,累晕在路上,病毒急火攻心死无全尸,舆论才从一边倒到势均力敌。 董娇恩在被舆论反攻时设立评论精选,只显示自己同意显示的内容,并再次发帖。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问心无愧。 如果在路边看上看到流浪的猫猫狗狗,我会把它们带走。 因为既然被我遇到了,我就不会不管。 骂人之前,在公众号写下文章之前, 希望也能理清事实,给予公平的尊重。” 由此,舆论到了新的阶段,女性被舆论压迫,吸?的女明星,滥交的女明星,出轨家暴的女明星,违法犯罪的女明星,诬陷明星丈夫家暴出轨,妄图离婚窃取财产失败的妻子群体等等,大量年轻的女性民众纷纷为其发声,试图在这个压迫女性五千年的旧社会为她们正名。 …… 一辆出租车正跑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后座的两名女生由于颠簸,白噪音,封闭空间呼吸导致的二氧化碳浓度升高而睡去,副驾的女生蜷缩靠在门上,脸色苍白,神情紧张,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两手捂着的手机。 司机一无所觉,熟练地绕过匀速行驶的车辆,免得耽误乘客登机。 即使发现了,他也只会加大油门,毕竟乘客说过快迟到了。 女生偷偷瞄了司机一眼,见他没有看自己,打开手机的正面摄像头,作出自拍的样子,实际却在看后座睡着的朋友。 连医生都不能相信了,没素质没文化做着低贱工作的男司机呢? 他在车里放了迷药,自己吃了解药,我这里有空调吹所以效果小很多。 “我必须救她们。” 女生心中不断默念,稳住紧张的心情,目视前方,右手一点点挪动到手包上,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所幸上车的时候让司机开快点,不然就迟到了,现在车的声音大到盖过拉链的声音,司机根本听不到。 她摸到最底下的手工刀,心中大定,脸色瞬间狰狞可怖,宛如人间厉鬼,掏出刀子,狠狠捅进司机的脖子里。 “给我去死啊啊啊啊啊!!!” “呃……” 司机脖颈一痛,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一次又一次进入体内,他全身疯狂颤抖,双手死死把住方向盘,稳稳开到紧急车道停车。 鲜血喷了女生一脸,狰狞的面貌可以让婴儿止啼,她大笑着,一刀接着一刀,捅进司机抬起的胳膊里,后座的两个女生从睡眠中惊醒,目瞪口呆地望着前面的同学瑟瑟发抖。 “看什么看,快报警,司机要杀我们,快报警啊!” 一名女生立马醒悟,拉着另一名女生下车,再把鲜血淋漓的副驾女生拉下来,报警呼救。 即使同学看起来很恐怖,但是她不会无的放矢,一定是司机做了什么引起了她的警觉,女生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任何一个男人。 司机奄奄一息,捂住脖颈,视野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脑海中浮现妻子做好饭菜,女儿从卧室里出来洗手的场景。 ………… 知道帕累托法则吗? 百分之二十的人掌握着百分之八十的社会资源。 是的,一个叫帕累托的经济学家提出的二八定律。 事实上,二八定律也适用于其他领域。 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发展,我们不得不意识到,这是一个大弱智时代,什么大数据,大模型ai都得往后稍稍。 百分之二十的人达到了八十以上的智力,百分之八十的人,或是天生智力低下,或是后天养成,在八十,乃至符合智力缺陷的七十以下。 他们热衷于高级用词,只要别人说一句“底层逻辑”,无论再傻逼再弱智的言论也会摇身一变,成为维系社会的基石。 甚至他们也跟着说,屎会被拉在厕所里,是因为这是人类社会的底层逻辑。 一部分人争论原始社会和猴子乃至更早时期的情况,另一部分人为新的底层逻辑站台反驳,但他们都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这个连笑话都算不上的“底层逻辑”。 这个词和十年前的成功学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字数。 再回顾一下,二八定律和帕累托法则,哪个更不明觉厉,高深莫测,让人觉得高级感十足。 这不仅是语言学的终极魅力,更是社会学的核心出装,如同射手的枪箭,坦克的盾牌,刺客的匕首,法师的法杖。 它能让金主漫天撒币,上司沉默不语,下属战战兢兢,弱智摇旗呐喊。 但大部分人不会意识到,更不会承认自己是弱智的一份子,甚至还会为自认为的与众不同而洋洋得意,就像有人说百分之八十的女孩子属于百分之二十的漂亮,虽然截然相反,但道理相通。 比如为写下这一大段话而沾沾自喜的作者,他就是一条躲在臭水沟的臭虫,内心阴暗自命不凡,文青病发作却在现实里无处发泄,只敢在网上写完美体现他庸人自扰的三观的小说。 我敢向你保证,他的智商绝对不超过80,至于70以下有待商榷,脑残也是分等级的。 …… 呵呵。 你觉得作者在自嘲?他站在某种特别的角度对读者教诲? 因为没有这个对吧。 “这样看是不是舒服多了。” 提醒你某个角色在既定的故事里对其他角色说着安排好的话。 我跟你们说话,作者不能加,尊重是相互的。 至于之前对作者的评价,多一点就是侮辱,少一点良心不忍,这样刚刚好。 作为回报,我会按照他的故事继续下去,这就是职业道德,也是对他的尊重。 回到正题,弱智这么多,有哪些能归我所用。 我要求的不多,愿意为了没有具体指向的集体利益发出声音,愿意为了不存在的东西发出声音,在谎言被揭穿之后,仍然愿意发出声音,压过揭穿谎言的真相。 至于是哪些人,呵呵,已经玩过一次了,就想给你们看看。 滴滴滴,滴滴滴。 夏仟阳接通来电,亲切道:“小恩恩呀,你还好吗?” 电话里传来熟络的嗲嗲声,“夏姐,我没事的啦,都是为了毛孩子的未来。” “嗯。”夏仟阳声音略微有些低沉,郑重道:“你放心,新星会绝不抛弃任何一位同胞,你受了多少委屈,新星会还你多少资源。” “哈哈,有您这句话,夏姐,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跟他们斗个天昏地暗。” “你还想要多少啊你。”夏仟阳笑骂了一句,嘱咐道:“这段时间安静下来,也不用躲着藏着,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明白了夏姐。” 挂断电话,夏仟阳居高临下瞥了一眼读者。 资本主义汲取了封建主义最精华的养分,有人将它注射进体内,只为了看一场自己绽放的烟花,并认为这一定有什么意义。 每个人都喜欢看自取灭亡,不人道,不积极,不正面,但每个人都爱看。 即使没有被烟花震撼,也依然会露出笑容,这就是意义,哪怕烟花不认同,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随即进入角色,倒上一杯助理准备的清润护嗓的热茶,不疾不徐地小口微啄。 …… 医院的地板踩起来有点响。 宁烨站在角落的石柱旁边,不知道是地板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这里人太多了,像是蜂窝里的蜜蜂,耳旁的脚步声一刻不停的嗡嗡作响。 他没有生过病,从出生后他就没有过任何一个学术上可以被定义为疾病的症状,除了轻微的异食癖,但很多动物都会同类相食,他也许只是遗传了某个祖先的食人基因片段罢了。 即使在高中每周七天十四小时的高压作业下,身体免疫力也没有下降,注意力高度集中,精神疲惫感比周围的人明显小很多。 因此他确实相对轻松的获取了大多数考生无法取得的成绩,只是为了爸爸妈妈的欢心,他选择了离家最近的一所普通院校,读计算机专业。 因为他们觉得高深的知识可以转移他的思绪,而办公桌和电脑可以压抑人的本能,性格,精神,还有身体,人类百万年的进化都是为了塞进合身的办公桌椅,不然生物进化是为了什么,适应环境就要依赖环境,成为环境的奴隶,这是一种文化。 如果没有走上这条危险的道路,也许他会像其他人一样,正常的毕业,正常的上班,正常的吃掉不顺眼的上司和同事,直到被逮捕,上新闻热搜,成为一周左右的全国谈资,死刑执行时再上一天热搜,上警察院校的教材,青史留名,比起毫无意义的芸芸众生还是优越一点。 这点优越同样毫无意义。 什么有意义,他不是人类,这是有意义的,人类天生失去了我是什么的疑惑,钻研我是谁,我由什么组成,和我为什么由什么组成,什么又是由什么组成的。 他需要寻找自己是什么,比起前面几个问题,这个问题还算好回答,如果他是一团诅咒,那么他想知道自己是什么诅咒,来自地狱的哪里,有没有认识他的诅咒或者恶魔。 世界在他面前蒙上了一层又一层面纱,等着他揭开。 不然能怎么样呢,孤独的虚无比死亡还要让人绝望,这是他掉下悬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只要它还在,他就在,以人类的意志,保持理智,永远好奇。 人类捡起火把一定是为了照亮前方的黑暗,火焰没有熄灭,就继续向前。 我们自出生以来大概都是孤独的,有时候这种孤独只能独自面对。 但他还在被爱,哪怕随时可能消失,或是无法接近,也给了他不要放弃的勇气。 “哥,回家吧。” 宁烨回过头,年幼的宁萌正牵着他的手,父母站在家门旁依偎在一起,静静看着他。 一束光线打下来,他们身上都带着迷离目眩的光晕,仿佛上了天堂。 他跪在地上,抱住这个很久没见过的妹妹,宁萌低头轻轻抚摸他的脑袋。 “我们都好想你,回家吧。” 宁烨没有回应,而是掏出陈洪友给的药片,一股脑吃下,妹妹的脸逐渐模糊,随后像是突然掉线一般消失在眼前。 他希望家人都在想他,但只有宁萌会这么做。 医院大厅的保安注意到角落里站着个人,戴了兜帽,低着头,将脸都挡起来,那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悄然后退。 保安一边拿起对讲机通知同伴,一边朝他包围。 “西南角石柱旁边,有个戴黑色兜帽的,大概一米七五左右,可能是男性,行迹可疑。” 保安瞪大眼睛不敢眨眼,精神高度集中,横向移动,尽可能将视野优势放大。 走到一半,他停下脚步,眨巴眼睛,确认角落空空如也,转头望向望不到头的拥挤人群。 宁烨站在急救科手术室外的角落,三个手术室闪烁红灯,正在手术,外面只有三位家属等候,一女两男,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地望着地板,依稀可以看到脸上干涸的泪痕。 哒。 一间手术室灯光转绿,三名家属同一时间抬头,两人又失落的低下头,其中胖胖的中年眼镜男噌的一下站起来,走向手术室门口。 一名老医生和一名年轻医生走出来,年轻医生目光瞥到角落阴影中的男人,目光没有丝毫停留,看向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久坐,血液凝固,脚步有些蹒跚的男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男人怔怔地望着两名医生,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只能呼吸。 老医生握住他的手,喃喃道:“对不起,请节哀。” 男人两腿一软,瘫在地上,泪水汹涌而出,年轻医生从后面抱住他,老医生跪下来,紧紧握住他的手。 没有愤怒,只有突如其来的茫然和令人窒息的悲伤,他泣不成声,抱住老医生的肩膀,哀求道:“我……我想见她,求求你,让我见她,我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求求你……” 医生带他到隔壁的观察室,留下两名更加惴惴不安的家属继续等待,女人捂住口鼻,眼睛通红,但硬是顶住没有哭出来。 宁烨退到黑暗深处,转眼间来到观察室的角落,还有几名护士和一名医生正在收拾打理,将病人尸体收入抗腐蚀的袋子里,只留了一张脸在外面。 男人死死捂着嘴,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妻子的面庞,只有泪水不停流淌。 他的肩膀垮下来,身体微微轻晃,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散了,被医生带走也没有任何反应。 老医生看到角落的年轻男人愣了一下,问道:“他是您孩子吗?” 中年男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宁烨,没有反应过来。 宁烨却看着那个躺在手术台上,像是睡过去的中年女人,喃喃自语道:“不是,我看到的都是死人和?水,想来看看我对活人做了什么。” 年轻医生总觉得他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但在医院里他见过的多了去了,于是怒气冲冲地朝他走来,口中说道:“不是病人家属禁止入内,赶紧出去。” “你不是看出来了,还没想起来我是谁?” 宁烨拿出手机,上面是一张通缉令,摆着他大学入学时的大头照。 “你……” 年轻医生大脑停滞了一瞬,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着另外两人逃离房间,顺便还关上了门。 宁烨打一记响指,黑暗中窜出数十只老鼠,飞到玻璃上,用全身最坚硬的牙齿咬穿屏障。 他跨进手术室,嘿了一声,惊醒一旁吓傻的医生护士,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外面很快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他拉开藏尸袋的拉链,从胸口掏出十字架,放在女人的眉心处,坐在麻醉师的专属小板凳上看时间。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女人的尸体没有腐烂的迹象,连尸体身下渗出的绿色液体也变得透明清澈。 宁烨目光凝重,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 救人,还是不救? 第138章 假象 杨爱美市长站在街道旁,周围围了一群人,一个年轻的穿着志愿者背心的男生正在为她讲解什么。 她戴着口罩,眉头紧皱,时不时点头,口罩耸动传出声音。 “爱马仕,香奈儿,嗯,普拉达,对,古驰,圣罗兰,路易威登。” 周围的人频频点头,还有人写字记录。 “咔!” 听到场外喊话,讲解的志愿者男生停下手中的动作,周围的人不再点头和记录,杨爱美抬手遮住头顶的灯光,走出搭建出来的场景。 周围的工作人员收拾道具灯光,和各种器材,导演确认镜头画面没有问题后,笑呵呵地走到杨爱美面前,转身跟在她身后说道: “辛苦市长,没问题了,我们稍微剪辑一下就能用。” 杨爱美头也不回,边走边说道:“我不希望看到什么瑕疵失误,一切都要做好。” “诶,明白,明白。” 导演停下脚步,一大帮人从他身边走过,其中一位女生掏出一款造型奇特精致,但称不上好看的包包递上,并附上说明。 “香奈儿最新的冬季款。” 女生身旁一个中年女人立马抢嘴道:“是冬季的最新款,会不会说话啊你。” 杨爱美扭头瞅了女生一眼,一言不发接过包包背到肩上。 女生的脸色顿时煞白,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身边的人没有丝毫停顿,快步超越她。 她立马回过神想要跟上,后面的人却撞在她的肩膀上,正正好踩在她的落脚处,直至最后一人走过,她都没有走出一步。 女生失魂落魄地停在原地,转头看向那个同样停步的导演,却发现他早就走了,没有人看她,各自热火朝天地忙着自己的工作。 一个肤色偏白的矮小男子接过她的位置,递上某个奢侈品牌的白色绒毛大衣。 杨爱美看了一眼衣服,随意脱下外套扔到后面,被人接住,矮小男子将大衣披到她身上,恭敬地将步伐频率降到落后她一个身位的速度。 虽然才刚刚上任市长,但杨爱美仿佛本能似的掌握了当法院副院长时还不会的高阶权御之术,将每个人的心思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她还没指哪,他们就知道打哪,明明都没认识几天。 至少说明自己是个不错的家主,呸,市长。 刚买的一大堆包包衣服项链化妆品来不及看,忙得连每天在床上的男生是哪个都不记得。 坐上防弹专车,她接过不知道谁递过来的平板,扫视一遍关键词后,问道:“他们还是不肯招?” “不肯,但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中街驻点的人参与到投放鼠疫的犯罪活动中,陈光坚持他们无辜的观点,并声称邪教会进行第二次袭击。” 坐在旁边的不知道叫什么的中年女人答复。 杨爱美盯了她一阵,还是没想起来她叫什么,索性放弃,干脆道:“大是大非面前没那么多程序,音频已经足够定罪了,这一男一女从头到尾协助投毒犯逃窜,形迹可疑,拒绝与官方合作,证据确凿,尽早宣布,把罪犯逼出来。 既然他们这么讲情谊,那就看这个宁烨讲不讲情谊,讲情谊就得出来,不讲情谊他们扛不住审讯,抓住他,邪教的计划不攻自破。” “好……” 滴滴滴,滴滴滴。 手机来电,杨爱美脑袋撇到一旁,中年女人接通电话,听完后立马抬头。 “下河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传来警报,有人自称宁烨,出现在一楼急救科手术室旁的观察室。” 砰! 杨爱美条件反射般蹦起来,脑袋撞到车顶,顾不得疼痛,大叫道:“外省的军队,警察,还有宿主,全都给我派过去把人毙了,为下河的人民讨回一个公道。” 有这份泼天功绩,不出三年,她绝对能调入中枢任职。 中年女人赶忙找出各种群聊发布信息,管不住人,但他们看到消息不得不去,这是帝国的下河市。 杨爱美拍打驾驶座,命令道:“加速,赶紧回市政厅。” 中年女人意识到什么,本能机灵道:“我们回市政厅,万一被他找过来怎么办?” 杨爱美优雅一笑,端起玻璃杯,让她倒上红酒,智珠在握道:“瞧你笨的,那一男一女还清清白白,他也为了他们的清白冒生命危险,既然如此,他绝对不会过来,更何况,为何不让他们保护我,他们的职责不就是保护人么。” 中年女人正给她倒酒,听到她的分析立马瞪大眼睛。 “好厉害,您是怎么想到的?” 人渣。 她心中暗骂,果然如此,不过并不同情那两个人,只是不爽杨爱美罢了。 杨爱美微微抿一口醇厚温润的高端红酒,唇齿间绵柔顺滑的涓涓细流抚慰身心,酒不自醉人自醉,她一时间被自己的智谋折服得飘飘欲仙,顺口说道:“小敏啊,多学着点,不要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讨好我。” 中年女人身体一顿,随即语气正常道:“是,杨市长……我是刘心怡。” 杨爱美愕然转头,问道:“小敏呢?” 刘心怡思忖片刻,不确定道:“我记得是您以前在法院带过的实习法官……嗯……黄……张,张悦敏?” 杨爱美五官不自然地抽搐一下,没有说话,一眨不眨地盯着驾驶座靠背。 …… 救还是不救。 宁烨心中犹豫,神教的东西效果拔群,但刚刚被常翊和老板警告过,他对神教高度警惕,不知道用在普通活人身上会有什么影响。 陈洪友给他十字架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吧。 但反过来想,并非十字架压制诅咒病毒,而是两者互相抵消,只是消耗的量各不相同。 人活着总比死了好。 他不信这句话,想活的人怎么说都是对的,死人反驳不了,但现在数之不尽的病人想活,却正被他一点点杀死,割麦子也就这么快。 可活下来的是他们吗,还是某种更高意志的载体,他们的身体或灵魂是否会出现某种不可逆的畸变,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道教重创,五阶不出,神教吃尽红利,不得不轮到他这个罪魁祸首出头。 “该死的。” 宁烨抿住嘴唇,神情凝重,后退掉入阴影遮蔽的墙壁中。 隔壁的手术室里,麻醉师正费力地将一张桌子推到门口,堵住唯一的出入口。 其他人仍然紧张地进行手术,时不时冒出点黄段子调节心情。 病人的肝脏病毒含量过高,需要切除病变坏死的部分,那里已经成了病毒的培养皿,麻烦的是病人高烧不退,各个器官的机能大幅衰弱,这场手术是不得不做。 他们注意到了门口微微闪烁的警示灯,麻醉师看到了群消息,但正在紧要关头,总不能把病人开膛破肚放在这。 麻醉师过来看了一眼仪器表,病人有点危险,但没他的事,于是又跑到门口堵门去了。 他咽下口水,一个释放病毒毁掉一座城市的狠人,现在随时可能来敲门,可能直接拿c4开门,或者火箭筒,还是说拿到了核弹发射密码准备在医院殉道。 不对,他是生化狂人,应该背着毒气桶穿着防化服,冲人喷黄绿烟雾。 麻醉师感觉旁边有人拍他,转过头,一张惨白的鸟嘴面具出现在他面前,刚想大叫出声,有一个硬物顶住他的肚子,把他马上要从喉咙里冒出的声卡回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枪身,举起双手投降,大脑极速运转,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宁烨一言不发,转到他身后,用手枪顶他的后背,示意往手术台走。 一名护士注意到他的异状,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其他人不由自主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一个戴着鸟嘴面具的黑袍人站在麻醉师身后,一只手抓着他的肩膀,完全没有掩饰身形的意思。 “都别叫,不要动。” 正在做手术的中年医生立马明白了身后发生了什么,保持镇定对同事下达命令。 等其他人没动静了,他背对着宁烨,继续说道:“先等我做完手术,反正你被困在医院,和我们这群人质要待很久,不如先让我把他救回来,你还多一个筹码。” “好。” 出乎意料的,身后传来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宁烨放开麻醉师,走向手术台的另一边,主治医生抬眼瞟了一眼出现在视野中的恐怖面具,手里的动作一顿,调整好呼吸后才继续动作。 “先别动。” 还是这个声音,他没有听从,平静道:“很快就好,你不要急,人命第一。” “退后。” 咔哒。 枪口对准自己的脑门,黑漆漆的枪口仿佛要吸走自己的灵魂,医生后背被冷汗浸湿,他举起手,缓缓后退。 宁烨拿枪指着他,另一只手拿出胸口挂着的十字架吊坠,放在病人手中。 十字架发出微弱的光芒,在手术台的灯光下完全看不清,仪器中的各项数值迅速从危险边缘滑落,掉到接近正常的范围。 他收起吊坠,冲完全看呆的医生问道:“他好了么?” “呃,我看看……”医生等他放下枪才敢靠近,认真检查病人状况,还在低烧,除了完全坏死的肝脏部分需要切除,其他器官逐渐恢复正常指标。 “他还有事么?” “呃,把他坏死的器官切除就没事了,还好,不会太影响生活。” “嗯。”宁烨点头,问道:“你们把鼠疫病人都放在哪里?” 医生盯着他藏在圆框镜片下的眼睛,“你……是电视里的那个宁烨,对吧。” 冰冷的面具一动不动,没有声音。 “你没想过害人,我明白,如果你有疫苗,交给我,我会上交给中枢的研发团队,一定可以拯救更多人。” 咔哒。 宁烨举起手枪对准他。 “在哪。” “隔壁二栋六楼。”医生立马从心,不敢再多说话。 宁烨转身离去,举起枪冲地板扣下扳机,伴随着护士的尖叫声,一颗颗五颜六色的小糖豆射出来,直至打光弹匣,扔到一边。 这是他随手从一张病床上拿来的。 麻醉师下意识接过从天而降的玩具手枪,嘴角抽搐,心里有气不敢发,鬼知道这人手里有没有毒气手雷,或者糖豆手雷。 “抱歉。” 宁烨走入黑暗中,消失不见,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主治医生回过神,立马招呼道:“别看了,把手术做完。” 此时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那或许不是疫苗。 第139章 强攻 第139章 强攻 嗡——嗡—— 黑夜中,四架直升机环绕医院,探照灯打在建筑上,军队封锁,警方在最外围警戒,无数记者媒体争相报道。 年轻的女记者站在摄像头前,神情严肃,用清晰的嗓音大声报道里面的情况,减小各种嘈杂声的影响。 “现在,如我们所见,投下鼠疫病毒的犯罪嫌疑人此时正躲藏在这栋建筑中,医院的大部分医护人员和病人已成功撤离,但患有鼠疫的病人仍在里面,救援方向嫌疑人喊话解放人质,但没有回应。 我们的军人和警方正紧锣密鼓地制定计划,最大程度地保护好无辜民众,把人民生命安全为首位,让我们为他们祈祷,为人民祈祷。” 坐在车中后座的黄山笑呵呵地点开另一个媒体的直播间,胳膊肘轻轻顶一旁的陆殷。 “诶,咱们这是要上电视了啊。” 陆殷很是无语,“车子是单面玻璃。” “等下车呢?可以给个镜头吧。” “我们直接开到封锁线里面,飞机上也没记者。” “靠。” 黄山骂了一嘴,关掉直播间,打开游戏。 陆殷很是随意的靠在一旁,望着窗外的熙熙攘攘。 “不想管了?” 陆殷很是平淡地反问道:“管什么?我算哪根葱。” 黄山很是不屑地撇撇嘴,“这就被打击到了,不就让人逃了,算个屁。” 陆殷摇摇头,把话说开,“你还在装什么傻,我们就是被忽悠过来的棋子,那个宁烨被卷入了另一个层面的是非,不是我们能掺和的。” 黄山打游戏正在紧急关头,来不及说话,等把敌人干掉后才回复道: “哥们儿,你说的对,你算老几啊,管那么宽。” 陆殷没有生气,也没说话。 “咱们是来撑场子的,懂不懂,刷履历镀金,之后牌匾往外一挂,咱在业界的知名度不是咔咔往上涨,生意不就来了么。 那个小瘪犊子也是棋子,他也够不着那么高,人家明白啊,就干自己手头的,高处的自己搞事,关我们屁事,关他屁事,但我们这些基层做的肯定会影响到高层,平常心就好。” 陆殷诧异地看着他,随即释然道:“我当局者迷了,还是你看的清楚。” “对嘛,我是看开了,别死盯着那劳什子法器,那老头就是个江湖骗子。 咱们往外头一站,跟这臭小子打嘴炮,打完一回家,哇,你们能干恐怖分子,还是官方亲聘,太几把专业了。” 黄山最后一句用尖细的娘娘腔嗓音说出来,给陆殷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好好好,你说得对,别这么恶心。” “这话你跟老吕说去。” 车子停下,门锁打开,两人下车,后面的车辆陆陆续续下来二十多人。 这些是选择留下来的宿主。 陆殷扫视一圈周围把守的士兵,论实力,宿主依靠诅咒之力可以以一顶百,但论精气神,战术配合,他们也不过是没有章法的普通老百姓,和军人根本比不了。 一群人进入帐篷搭建的临时指挥中心,里面的人正在讨论什么,见到他们进来便安静下来。 为首的中年军官露出友善的笑容,招呼道:“感谢各位前来,我会向上面汇报,给你们先记上一功,这里条件有限,我就不多废话了。” 他指向身旁白板的地形图,讲解道:“这栋楼有六层,已经确认人类的热源信号全部位于六楼,我需要你们在六楼的b,c,d三个位置把守,我方会从多个方向进入内部,你们的职责就是守住这三个地方,除非我本人下令,否则不能放任何一个人出去。” 我们不是主力? 陆殷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回复道:“明白。” 军官点点头,说道:“各位到隔壁休整一下,十分钟后开始行动。” 一行人走出帐篷,互相对视一眼,所有人都有疑惑,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们来到附近的帐篷下,这里只有顶部遮挡,放了两摞塑料凳。 没人拿凳子,陆殷先发话,“按他们说得来,我们不用做什么也有功劳,失败了也和我们没关系。” “功劳也是最小的。”有人说。 “这和我们单独追击罪犯的性质不一样,肯定要听上面的话啊,各司其职,咱们又不是官方人员,就是个打工的,犯不上,插手分外的事反而要担责的好不。” “那法器你们不想要了?” “谁承诺咱们法器了,军方吗?市长啊,你看市长进的来吗,那个算命的糟老头子早跑了,肯定吃了别人好处。”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只是部分人心有不甘,但在争论中也说不出什么,逐渐停嘴默认了。 争论停止,陆殷从左至右扫视至最后一人,说道:“那就这样,我一组,黄山一组,吕桂雪一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无论成败都有我们一笔功劳,但谁要做多余的事,就是拦我们所有人的财路和未来,别怪我们不客气。 休整一下,准备出发。” 就在外省宿主走后,军官面色瞬间冰冷,用锐利的视线足以刺穿每一个人的心防,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以人民安全为第一目标,各队伍再检查一遍装备,不要留任何遗漏。” 最后,军官看向坐在角落的中年人,他穿着宽厚的棕色大衣,英俊成熟的面庞带着一丝叛逆的气质。 男人手肘撑在椅子上,捧着自己的脸,瞳孔涣散,望着地板,心思到了另一个世界。 “刘殿生,不要让我失望。” 男人瞳孔收缩,鼻孔扩张,意识回到现实世界,他耸耸肩,躺进椅子里,整个帐篷所有人的视线带来的压力随着这一躺落在地上。 “我只是中间人,有问题可以帮你反馈,请对帝国研发的装备多一点信心。” 听到帝国研发的时候,许多人略微松了一口气,刘殿生双手撑在扶手上起身,郑重道: “这是第一次实战,只要成功,就证明了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可以驱逐甚至杀死中高阶的宿主,无论是道教还是神教,都要和邪教并排挤在帝国脚下,拜托各位了。” 噔噔噔,噔噔噔。 几点清脆的钢琴声后,悠长细腻的小提琴如涓涓细流连绵不绝,敦厚重音的大提琴穿插其中。 一只母耗子和一只公耗子两肢站立,双臂合抱,跳上优雅的交谊舞。 短小灵活的双脚左哒哒右哒哒,公耗子提供支点,任由母耗子随着舞曲节奏,在他的前后左右翻飞跳跃,伸展躯体。 母耗子朝外飞速旋转,公耗子牵住她的一只手,两鼠神情对视,公耗子轻轻一扯,母耗子顺势旋转,躺进他的怀里,舞曲在这一刻停止。 啪啪啪啪啪。 围观的小孩拼命鼓掌,大人们目瞪口呆,咽下口水,不得不跟着鼓掌,跳的确实不错。 两只老鼠手牵手弯腰致谢,躺在手机旁的老鼠百无聊赖地播放下一首歌曲,母耗子走t步优雅退场,公耗子跳起了机械舞。 周围还有撑杆跳的耗子,鱼缸蝶泳的耗子,拔河的耗子,小黑板教学鸡兔同笼的耗子,比武切磋的耗子,当观众围观鼓掌的耗子。 这里的人身上都穿着病号服,但脸色正常,只是有些虚浮泛黄,林林总总有数百人,屋里摆满了间隔不到一米的简易病床。 他们饶有兴致地四处跑动,围观表演的老鼠。 戴着一张惨白色鸟嘴面具的黑袍人站在角落,默默看着这里的人,漆黑的皮革长袍在白炽灯下泛着冷漠的光芒。 一群各种年纪的男人聚在一起,朝他靠近,走在最前面的瘦猴中年人戴着眼镜,他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小心问道:“哥们儿,来一根?” 鸟人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一个中年的高大胖子推开前面的人,暴躁道:“你是不是那个散播病毒的人,给个话。” 锋锐的鸟嘴面具如同机器一般缓缓转动,对准他的脸,那镜片后深邃的黑暗如同黑洞,不可抑制地要把一切都吸进去。 男人呼吸一窒,眼睛紧张地眨动,不由自主往后挪步,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 “艹你妈!” 男人心头火起,压过恐惧,一脚踹过去。 鸟人微微侧身,右手顺势抓住他的小腿,猛地一扯,男人感觉腿部传来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仿佛大人在玩弄小孩,身子呼的一声被扯过去,紧接着一只手卡住他的下巴,单手强行举到空中。 众人惊骇欲绝,这绝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力量。 “咳……咳……” 他脸部瞬间充血涨红,双手使劲掰脖子上的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鸟嘴面具冰冷尖锐的弧线仿佛在诉说腐肉与死亡,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嘿!嘿!” “放开他!” “撒手!” 其他人大声喊叫,引起屋内所有人的注意。 鸟人松开手,高大肥胖的中年男人摔倒在地,捂住自己的下巴大口呼吸。 屋内瞬间一片寂静,老鼠们静静站在原地看着,没有动静。 “如果掐的是脖子,你的体重会先把骨头折了。” 面具后传来沉闷低沉的声音,男人抬起头,在人脚前仰视让他的自尊心严重受挫,手脚并用往后爬了几米,熊熊燃烧的怒火从嗓子里爆发。 “呵……呵呵,还想让我感激你?你他妈配吗,啊?!你有种打死我!” 男人破口大骂,其他人赶忙压住他,捂住他的嘴。 瘦猴中年人神情紧张,问道:“你叫宁烨,对吧?你为什么来这?” “人质。” 他眉头一跳,一时间被噎住,好一阵才缓过来。 “那为什么给我们治病?” “活人质。” “你……说得对。”中年人想了想,好像没错。 一个小年轻下意识问道:“那你也没必要治几百人吧。” 他后脑勺一凉,忍不住缩起来,扛不住几百道视线的压力。 然而所有人目光一转,看向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小年轻话糙理不糙。 鸟人一言不发,如同站在鸟笼里的独鸟。 “是有坏人害你吗?”一个小女生大声问道,被身旁的母亲拉到身后,母亲脸上勉强露出歉意的笑容。 宁烨没有看她,免得她更紧张。 “哼。”高大胖子冷笑一声,“还想赚我们眼泪,让我们同情你?杀人犯,我呸,有本事你把死人都救回来啊。” 场面一时间陷入沉寂,没人会为宁烨辩护,包括他自己,瘦猴中年人从激动的情绪中冷静下来,想起最初的目的。 “所以……你要做什么?” 没有回答,远处的老鼠吱吱叫,吸引人们的注意,继续卖力表演,人们见他不回答,无论说什么都没反应,于是惴惴不安地散了。 这是宁烨的小发现,压制老鼠的嗜血性,可以让它们多少恢复一点生前为人的理智,玩玩以前的花活。 副作用会像压死的弹簧,加倍反馈到他身上,不过无所谓,让小孩儿开心一点,就当玩了,很快他和邪教还有一战。 突然,他耳朵一动,低头看向一旁的墙壁,目光仿佛透过墙壁看到外面。 “来了。” 噔。 就在这一刻,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骤然陷入黑暗。 全副武装的士兵分布于东南西三处入口,入口两侧站满了人,他们头戴多功能成像仪,面部由防毒面具包裹,全身上下严丝合缝,宛如某种类人生物。 门右侧第三人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另一只手朝外伸出三根手指。 三。 二。 一。 嘭! 三方入口被同时被手持的破门锤强行撞开,战术小队鱼贯而入,四周的高楼上跳下多人,张开四肢,风力托起身上飞鼠装,朝医院房顶飞去,直升机内飞出多架武装无人机。 陆殷等人神情复杂地跟在最后面,看着他们的阵仗逐渐展开,露出狰狞的面貌,却不知危险出自哪里。 他们现在哪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军方行动的见证人,更是被威慑的对象。 一只老鼠缩在深处的阴影里,注视着闯入的人群。 小队成员将头上的成像仪从热成像切换为热成像模式,一楼的热源尽收眼底,包括那只老鼠,随后切换声波成像再次检查,确认无事后,汇报给队伍指挥,队伍指挥向上级指挥汇报。 “a队,一楼1到3区仅有一只老鼠,可能是眼线。” “收到a队,b队、c队进度一致,保持阵型,除非确认危险,否则到达六楼之前不要开枪,注意,确认危险之前不要开枪。” “收到。” 一路无话,路上的活物在黑暗中注视着这三支安安静静的队伍,没人关注它们,三支队伍上到六楼门口,站在大门两侧。 透过门上的玻璃,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看不到人,更听不到声音,上百人没有一丝动静,透露着令人不安的诡异。 房顶上的战术小队已在下楼口的门上安上微型炸药,四周玻璃外被无人机团团围绕。 通过热成像可以看到,室内只有一人站着,其他人都蹲在地上。 这就是断掉供电的目的,让目标感觉到安全。 军官望着播放各视角镜头的大屏幕,发布命令:“确认目标,允许开火,以保护人质安全为首,开始行动。” 轰! 房顶门口的炸药瞬间爆炸,两侧小队冲进楼梯。 咚!咚!咚! 三侧大门被同时撞开,士兵鱼贯而入,蹲下的人群发出惊呼尖叫。 为首的四名士兵极速包围,后方的士兵卸下胸前的夹板,拉出支架固定在地面,打开内层朝两侧延展拼接,形成了一个数十米宽的防御工事,将周围的人质护至身后。 突然,空气中传来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哒哒哒哒。 一颗颗圆球打在站立的目标身上,圆球开裂,冒出比黑暗还要漆黑的光芒,将周围的一切覆盖。 不到半秒,黑光消失于无形,目标同样消失不见,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喊出来。 四名士兵立即聚首,背靠背警戒,上下左右的一切信息都尽收眼底。 “目标触发反应,确认为宿主,暂未发现目标,请指挥部确认室内人数。” “收到。” 无人机拍摄的画面传输至指挥部的计算机中,通过算法确认室内的人数,除去友方单位,人数刚好减少一人。 “目标已消失,不要放松警惕,带领人质撤离。” …… 没有回应,指挥心里涌出一股不安,再次命令道:“各单位注意,带领人质撤离!” 嗤。 一个老太太露出狰狞的笑意,从兜里掏出水果刀,狠狠刺入身旁持枪冲外的士兵大腿上,士兵猝不及防痛叫出声,抓住老人的肩膀。 他的手套立即浮现黑光,将老人完全笼罩,消失不见。 “还有宿主!” 根本不用他说,几名指挥的通讯设备被人质毁掉,在团团包围中声嘶力竭地大喊:“射击!射击!” 人群中不断冒出黑光,将整个人吞噬,周围人被黑光照射到的部位也直接蒸发消失。 部分子弹打在同伴身上,微微一晃便稳住身体,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子弹弹射到人群中却立即炸裂黑光。 然而数百人近在眼前,还没打出几枪便被前仆后继的人群打掉枪支。 他们身穿的护甲不断散发淡淡的黑光辐射,靠近的人来不及攻击便莫名消失,但一个人无法靠近就两个人,两个人无法靠近就十个人,一层层人肉护盾飞速消失,直至最后一人狠狠将手中的物件送进士兵体内。 就在这时,无人机迅速冲进屋内,进行无差别射击。 三根枪管冒出火光,疯狂扫射,上百发子弹在不到五秒内倾泻而出,士兵们蜷缩在一起护住要害,而发疯的人群没有任何遮掩,一瞬间便被扫除干净。 五秒后,惊如雷鸣的枪声戛然而止,场地内的人群被清空,只剩下躺在地上的士兵。 守在门口的陆殷突然惊醒,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从门内退到了门外,其他宿主同样如此,如同惊弓之鸟躲在门后。 一颗黑漆漆的圆球弹丸滚出门,某人吓破了胆,惨叫出声。 “跑啊!” 啪! 他一巴掌拍在那人脸上,把他扇倒在地,其他人刚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去。 但陆殷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们不是宁烨,没有那么多手下替身,鬼知道一发子弹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被抹除的身体能否重新长出。 发疯的人群纯粹靠刀具棍棒造成伤害,身体碰到对方的护甲便会触发效果,被不知名的力量抹除。 它们应该是单纯的诅咒之力合成的假人,那么就是说,只能用诅咒之力携带外物才能造成伤害。 这不是针对恶鬼的武器,是专门针对宿主的武器。 心念不除,恶鬼可以近乎无限重生,甚至不断变强,它们是唯心概念性质的活死物,但宿主不是。 啪,啪,啪。 不知何人在身后鼓掌,陆殷脸色剧变,骤然转身。 楼梯转角处慢慢走出一人,漆黑的皮革长袍融入黑暗,白漆漆的鸟嘴面具仿佛飘在空中,很是瘆人。 陆殷神情凝重,后面的未知武器万分危险,此刻决不能后退,形势瞬间反转。 他死死盯着那张象征着死亡的面具,缓缓说道:“你怎么做到的?” “把人质送到楼下,这里换成我的人,简单的随机应变,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宁烨张开双臂,身后的黑暗中不断走出脸色惨白麻木的人,数之不尽的老鼠从楼下爬上,将楼梯口彻底覆盖。 镜片下的目光平静如水,一切尽在掌握。 “欢迎,我的新人质。” 第140章 和平的距离 第140章 和平的距离 陆殷举起双手放到脑后,平静道: “我投降。” “你……” 其他人瞪大眼睛,全都惊了,他却解释道: “他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用分身把你们推到屋里,那些人觉得我们的命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 众人的态度立马犹豫起来,这时陆殷的耳机里传来总指挥的低语。 “支援正在路上,三个出口都有他,小心应对。” 陆殷像是没听到似的,靠在墙面上,继续说道: “不用紧张,他捅破了天还留在这里,只能是为了那两个朋友,他不想朋友死就要让我们活,别为了自尊把命搭上。” 所有人沉默不语,脸色阴沉地靠在墙面上,陆殷身旁一人在他耳旁低语。 “上次不是把他打得屁滚尿流,现在不得不打了,还不动手?” 陆殷直视前方,没有说话。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不要把人放出去,又没说闯进来的人,没好处的事一概不做,执行命令就好。 宁烨有些疑惑,明明之前挺嚣张的,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 不过这群宿主人数锐减,还分散开来,威胁大大降低,反倒是这次来的军队很明显和之前的完全不同,他从士兵身上的装备闻到了小黑的味道。 看样子常翊带走一只后,帝国开发出了了不得的成果,瞬间让普通人有了严重威胁宿主的实力。 诅咒之力无法造成伤害,无法防御攻击,只能借力打力,如果被击中,大概率会被送入心相空间,沦为阶下囚。 这时,他猛地低下头,一楼老鼠的视野突然丢失。 咚! 楼下的大门传来巨响,砸在墙上反弹,一名士兵手持发射器,站在楼梯口中央瞄准上方,扣动扳机。 嘭。 一颗拳头大小的黑球从枪口中喷出,穿越层层楼梯,打在六楼房顶上。 黑球反弹到宁烨召唤的人群里,他瞳孔收缩,瞬间退到黑暗中,一丝诡异的黑光透过人群的缝隙散发出来。 陆殷汗毛倒竖,心中警铃大作,大喊道:“跑!” 黑光霎时间膨胀爆发,悄无声息地将五米内的光芒吞噬殆尽。 光芒中心有无形的孔洞不断收缩,直至将黑光也吸入进去,楼梯口内一人不剩,干干净净。 楼底的士兵换成步枪,左手动作发出信号,周围警戒的队员警惕地朝上方移动。 陆殷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爬起来,随即愤怒地拽住身旁一名士兵的脖子,怒吼道:“你们不在乎我们的命,就别怪我们反戈!” 其他处理完伤口的士兵自顾自地利用周围的病床建立防御工事,完全不在乎他的话。 那名士兵戴着防毒面具,看不到表情,他伸出一只手想要反掐脖子,陆殷冷哼一声,随手拽住,却摸到一颗坚硬的小圆珠。 他如坠冰窟,大脑一片空白,全身僵硬得如同死尸。 不知道过去多久,意识逐渐回到大脑,感知麻木得像是在另一个人的体内,他茫然地看着士兵手里的子弹,医院空气中的消毒水味简直比淋满黑胡椒酱汁的牛排还要香甜。 士兵均匀的呼吸从面罩里吐出,陆殷仿佛能透过面罩,看到他一成不变的扑克脸。 士兵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友军标记,被照到也没事。” 同样跑进六楼屋里的黄山适时出现,把陆殷的手从士兵脖子上拿开,嘿嘿憨笑,“哈哈,您别介意,我这哥们儿脑子缺根筋。” 士兵没有看他,面具下传来沉闷而平静的声音,“我们都没你聪明,黄博士。” 黄山一点也没有被揭底和警告的难堪,反而哈哈大笑,“所以我站你们这边嘛。” 士兵没有理会,转身离去,陆殷自嘲一笑,对自己胸口砸两拳,吐出一口浊气,心态勉强调整过来。 咚咚。 “友军。” 两处出口同时传来敲门声,分别有三名士兵应对,两人警戒,一人对接,确认身份后将两支队伍放进来,只有陆殷负责的出口一片死寂。 “开火!” 唯一没人进来的门后传来重叠回荡的枪声和怒吼声,屋里的士兵立即抬枪对准门口。 然而仅仅过去几秒钟,门外回归死寂,一排黑漆漆的枪口对准白色大门,没有丝毫抖动。 咚咚。 “友军,是我,李鹏。” 门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过去片刻,三名士兵走出防线,其中两人靠在门的一边。 第三人戴上成像仪,门后几人的身体散发冰冷的蓝光,正中间一人却是显眼的绿光,身形诡异的僵直。 “稍等,指挥部传来的是另一支小队的信息。” 他比划手势,门旁的一人高举起手,对着防线后的队员比出03的形状。 李鹏气喘吁吁,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他的右手被急救绷带裹紧,刚刚在三楼,一个娇小女人从黑暗中突然跑出,一刀划开了他的手背,还好伤势不严重,仅仅是皮肉伤。 女人直到被子弹迸发的黑光吞噬的最后一刻,脸上仍是狰狞夸张的笑意,那恐怖的姿态深深刻进他的心里,让他不寒而栗。 他能感觉到,女人本来是冲着脖子来的,那个眼神,眼球几乎要脱出眼眶,死死盯着自己的脖子,但动手时却只是轻轻划了一刀手背。 他不明白为什么,但疑惑只能等到任务结束后再去想。 “李队长,仔细听好。” 耳麦中突然传来总指挥的声音,李鹏呼吸放松,没有任何异常。 “你的四点钟方向有一人,站在所有队员中间,允许使用手枪射击,或近身攻击。” 他不耐烦地喊了一声:“快点,还没弄完吗?”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转身,扑倒黑暗中僵硬站立的人影,冰冷刺骨的寒意透过护甲传导至体表,冻得他手臂没了知觉,下一刻护甲冒出强烈的黑光,将那人吞噬。 大门立马打开,队形迅速收拢,两名队员拉起队长的防弹背心冲进大门,剩下的队员依次进入,直到断后的两人进入,一旁的队员狠狠关上大门,并插上钢管锁死。 期间只能听到李鹏扑倒,大门开关,还有队员的脚步声,动作整齐有序,没有因为神神鬼鬼的东西有丝毫错乱。 一名小队指挥发出指令,“全体人员保持警惕,两分钟后赤土,月草,白芽三支小队把守通道,与后续队伍对接,每半小时轮换,直到六层楼全部占领。” 吕桂雪靠在黄山肩膀上,小扇遮嘴,轻声道:“他们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人家想跑就跑了。” 黄山摇摇头,显然并不认同,然后看向陷入沉思的陆殷。 陆殷感觉到他恍若实质的目光,回过神来,低沉道:“如果不是一栋楼,而是一座城,甚至一个国家……” “这……怎么可能。”吕桂雪瞪大眼睛,一时失语。 “即使现在做不到,他们也迈出了第一步,宿主圈子要大变天了。” …… 与此同时,突然出现在一楼的人质被紧急撤离到楼外的指定建筑里圈禁。 “我们没事了,病好了,放我们回家。” “我们的病好了,你看。” “你们什么单位,我要跟你们上头打电话,我告诉你们,你们谁也惹不起我。” “相信我,那个人是个孬种,他不敢动我们,肯定也不敢真的对你们动手,看到他直接开枪,你们听我的就对了!” 一群人堵在大厅,对着门口的士兵自说自话,闹得震耳欲聋,就在这时,出口的门打开,进来几名穿着没有缝隙的,白色防护服的人。 其中一人拿出喇叭说道:“安静一下,请依次排队检测是否患有鼠疫,检测完毕后领取门牌,回到指定房间休息,免费提供饮水食物,房间内有厕所,经过三次测试,确认没有隐患后由专车接送回家,请大家配合。” “滚,明明就是想收集我们的基因做基因武器。” “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我们刚刚被恐怖分子劫持,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们还这么对我们。” 还有几个上年纪的中老年人在吵闹咒骂,年轻的都已经排上队了,骂人的老人见没有人理会他们,便赶忙扒开周围的人,抢占靠前的位置,指着比他们年轻的人的鼻子骂不尊老爱幼。 其他人一脸嫌恶,但没说什么。 没有人注意到,出口的门关上时,一只屋里的蚊子被关到外面,它晃晃悠悠地朝着远处的帐篷飞去。 总指挥在帐篷里,看着监控里活蹦乱跳的人们,不敢置信道:“他们痊愈了?” 一名副手犹豫半天,说道:“看症状似乎是这样,但三次测验后才敢下定论,另外没有人激发反应,都是普通人,也没有携带老鼠一类的动物。” 总指挥看着医院内的镜头视角,说道:“所以目标大概率还在楼内,那么他放走人质的目的是什么?” 他眉头皱起,转身拿起桌上的资料,上面印着宁烨登记特事办时的大头照。 他一条条看过经过层层审核的情报,陷入沉思。 大二学生,父母被他所杀,参与处理过多起超自然事件,能力突出,觉醒为主教,展开大屠杀,和邪教人员有过接触。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他散播的病毒,收回来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那么他为什么要救回普通人,这伙人里面谁是他想找的人? “你知道大学生有多闲么?” 总指挥悚然一惊,霎时间身体本能地窜到角落,举枪瞄准陌生声音的方向。 帐篷内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纷纷举起手枪,瞄准坐在本是给总指挥的椅子上的年轻男性。 “放下枪!” “举起手,给我他妈举起手!” “不要抵抗!” 宁烨姿态惬意地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肘肘在扶手上,举枪瞄准指挥官的胸口,继续说道: “影视剧里总有人嘲讽,你的保险没开,你的枪里没有子弹,我闲的没事,就查枪的保险怎么开,如何确认枪里还有子弹。 期末微积分考试的时候,我忘了公式怎么写,莫名想起枪的保险怎么开,你说是不是闲的?” 总指挥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心脏剧烈跳动,胸膛快要炸开。 此时他的大脑极速运转,怎么来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不开枪。 然而宁烨一点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突然朝天射击。 砰!砰!砰!砰!砰! 有人下意识扣下扳机,子弹接触到宁烨的眼膜,瞬间将整颗眼球挤压进脑子里,随即射穿脑仁,炸开后脑勺,留下一个五厘米宽的洞,软烂白腻的大脑从里面一点点流出来。 他转头看向刚刚开枪的人,露出平静却惊悚的笑容,漆黑的眼窝里大股大股地冒出黑红的血液,“看样子我赌对了。” 砰! 又一声枪响,宁烨愕然低头看向胸口,下一秒就被胸前的黑光吸进去。 刘殿生面无表情地收起枪,把磕完的瓜子皮扫下桌,又拿出一袋核桃。 总指挥立马反应过来,厉声道:“全员警戒!全体人员装备‘饕餮’武器,无人机全体出动,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 下一刻,帐篷外冲进川流不息的人群,人手一把手枪,将众人团团包围。 他们脸色白得吓人,身上长着一块块斑驳黑紫的尸斑。 没人投降,面对这群活死人,他们遵循身体本能,举枪就要射击。 “停火!停火!” 总指挥大喊,没人放下枪,同样没有扣下扳机。 “外面还有百姓,不要冲动,不要开枪。” 宁烨不急不慢地走进帐篷,来到唯一坐在座位上的刘殿生身旁,从他手里抢过刚剥好的核桃,一口塞进嘴里。 刘殿生没有害怕,反而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抱歉,差点弄死你,等下次吧。” 宁烨品味着唇齿间核桃的醇香,说出心中的疑惑,“你好像不太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们」。” “有宿主害死了你的家人?” 刘殿生嘲讽地冷哼一声,反问道:“看看你们的所作所为,和人类还是一个物种么?” “哦,这样啊。”宁烨点点头,没有评价,走到总指挥面前。 总指挥临危不惧,将枪口对准他的脑门。 宁烨拿过一人的手枪,同样将枪口顶在他的脑门上,直视他的眼睛,瞳孔中的倒影也在看着他。 “这就是和平的距离吧。” 他的嘴角逐渐扬起,仿佛胜券在握,总指挥紧咬牙关,心中怒火冲天,想把他千刀万剐。 “别紧张,我是来帮你们的。” 第141章 笼 第141章 笼 总指挥看不出他是在调侃还是真心实意,但如今敌强我弱,形势逼人,于是斟酌许久,缓缓说道:“你这样可不是帮人的态度。” 宁烨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不拿枪指着脑袋,你们就听不懂人话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举起两根手指,“对于这场灾难的死者,我很抱歉,死者不能复生,但我可以让病人痊愈。 五个城区分别位于城区中心的五所医院,我只能帮这么多。” 总指挥反问道:“我怎么能确定你是在治病,而不是下另一种毒?” “不救就是死,死的越多越对我有利。” “啧。”总指挥嗤笑道:“损己利人,你想让我相信你是什么圣人?” “不,接下来是我的要求。” 宁烨收回大拇指,说出目的:“以五所医院为中心,展开一公里范围内的严格审查,居民,公司,机构,单位。” 总指挥本能觉察到不对劲,“打草惊蛇?” 宁烨皮笑肉不笑,眼神带着嘲讽的失望,“说实话,虽然能理解你们立功心切,但连邪教都不管,专心来抓我,你们是一点没把人民的生命安危看在眼里啊,逼得我不得不出面。” 总指挥心脏猛地一突,顾不得他极为严重的指控,心中千回百转,时间却仅仅过去不到半秒,便用沉稳的语气回应: “你是他们的一份子,抓你就是打击邪教。” “呵呵。”宁烨气极反笑,“怪不得下河市成了这副模样,罪过我占五成,你们和邪教共占五成。 邪教准备发动第二次恐袭,你们还在这里过家家,是觉得快死了,所以干脆摆烂?” 然而眼前那人瞳孔迅速涣散,鼻孔张开,面庞由黑转红,却紧绷五官的模样,让他不由得一愣。 “中街驻点不是早就告诉你们了?陈光对吧,之前的代理市长,他知道。” 指挥官脸色迅速阴沉下来,转头看向同样脸色大变的刘殿生。 他浑身一激灵,从凳子上窜起来,摇头道:“我之前不在,不清楚情况,我马上问下。” 帐篷里突然陷入安静,过了一阵,有一个人举手,小声道:“我看过市政厅发过来的文件,中街驻点之前和代理市长陈光所带领的领导班子通过电话,在里面提到过邪教很可能有第二次袭击,陈光也倾向于肯定。” 指挥官勃然大怒,怒斥道:“为什么没有向我汇报?!” “这……”那人吓得倒退一步,左右摇头想要求助,被看到的人纷纷避开目光,他只得道:“市政厅并不关心这条信息,我也是从一堆没有重点标记的通话文件里找到的。 我打过报告,还以为这次的行动就是针对袭击。” 指挥官盯了他一阵,很明显,一些人同样没有当回事,情理上可以理解,性命相关的头等大事,连本地人都不在乎,要不是无稽之谈,要不已经被解决。 但现在不仅仅是追究包括他在内的几个高官责任的问题了。 “多大把握?” 那人犹豫许久,他的下一句话决定了自己的未来,最后将目光放在宁烨身上。 “据录音记录,邪教在鼠疫最严重的时候却在想办法控制影响,很可能是灾难严重到影响到他们本来的计划。” 指挥官没有作声,心却止不住地往下坠,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转头看向刘殿生,却见他面色沉重,微微点头。 “录音和报告现在给我。” “是。” 总指挥不再多想,来到贴在一旁的,原本计划封锁宁烨逃逸路线的下河市地图面前,吐露一部分实情: “我们是外省前来支援的力量,你们下河市的领导层……由于事发突然,可能还在钻研人事变动方面的问题,所以城市安全全权由我们负责。” “哦……哦。”宁烨嘴角抽搐一下,原来被现任市长恶心到的不只是他。 “有任何关于袭击的情报么?” “一概不知,所以只能冒险试试。” 指挥官紧锁的眉头皱成川字,“那么你怎么肯定邪教会以医院为目标?” 宁烨翻了个白眼,走到地图旁,手指用力戳了几下地图,“所以我说了,五个市区中心的医院,这是个由头,你们以调查病患为由收集人员信息,装作调查什么事的样子。 既然邪教过去这么久了还没动手,他们一定在准备什么,而且用到了现实中的身份,你们的行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越是这时候越要清除不稳定因素,你们是官方力量,对你们动手得不偿失。” 总指挥眼神一凝,“他们会冲你来。” 宁烨耸耸肩,“事关重大,不能功亏一篑,他们没得选。” “为了什么?” “嗯?” “你用病毒杀害了接近二十万的无辜民众,以为这样就能逃脱制裁?” 宁烨沉默许久,说道:“我不在乎你们想对我怎么样,邪教把我做成生化武器,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也当做是我对下河市百姓的道歉吧,道歉解决不了任何事,但我有这个责任。” 指挥官扫了一圈周围的手下,每个人都看着他,没有表情,但都像是在说,答应他。 下河市军、警家庭大规模背叛的问题严重,但是仍有挽回的余地,然而他们被自己人在背后狠狠捅了一刀。 这一刀维护了社会的秩序和稳定,让无数孤芳自赏的妻子们一夜之间赚得盆满钵满,也剥下了支撑拳头的骨骼,只剩下软塌塌的烂肉。 如果不是刘殿生带来的新式武器,也不会勉强通过决议,这么顺利的带人前来。 没人想奉献完血与汗,却回到四分五裂的家,从帝国的护卫变成帝国的敌人,如果他不同意,就是他们的敌人。 总指挥盯着宁烨的眼睛,微微摇头,“我们不会与罪犯合作。” 宁烨举起双手,“我自首。” …… 银晃晃的手铐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宁烨低下头颅,躲避闪光灯,踉踉跄跄地被士兵按头推进车里,周围的记者情绪激昂地大声报道。 “据可靠消息,投放鼠疫病毒的嫌疑犯宁烨已被军方抓捕,并有治愈特殊鼠疫的疫苗! 目前正由警方掌控,送往医院紧急实验,如果成功,那么全帝国很快就能重新解封!” “yes!yes!yes!yyyyyes!!!” 杨爱美高举双手,手里的电视遥控器被捏出电池,掉到沙发底下。 她的秘书团队和男女朋友们,还有一个会说不标准帝国语的黑人与白女,坐在比沙发矮一截的沙发椅上,恭喜和奉承不断。 魏磊靠在墙边,津津有味地跟着看,李寻清和陈光则坐在办公桌旁读书看报,安安静静。 杨爱美从沙发上蹦起来,跨过桌子,走过一排排不知道该站着还是坐着的男男女女,激动地抱住电视,光线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异常苍白。 “给我审判!投毒,杀人,纵火,抢劫,乖乖认罪还能让你有个好死!” 魏磊抠抠耳朵,吹走小拇指上的耳屎,随意道:“投毒和杀人确实是他,纵火抢劫是什么玩意儿?” 杨爱美猛然转身,深陷的眼窝鼓出圆溜溜的眼球,她用食指用力戳他的胸膛,却摁得指尖生疼,像是摁在钢筋铁石上,这更激起她的怒火,歇斯底里道: “我说他纵火,他就是纵火犯!我说他抢劫,他就是抢劫犯!我说他强奸妇女,他就是强奸犯! 他抢劫银行,取走了政府资金,买了价值上亿的奢侈品和别墅豪车,你们男人自古以来就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把世界搞得稀巴烂,如果这个世界只有女性一定会更美好。 他死定了,我说的,谁也救不了他!” 相比起来,她更愿意冲这个大个子耀武扬威,有点小聪明,但总体上憨憨的,傻不愣登,就喜欢挑衅他还不敢对自己动手的感觉。 那个小女生总是一副冷清平淡的样子,那种精神上低人一等的感觉让她尤为恼火,明明都这个年代了,学历还是小学二年级,自己是本科学历,竟然还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贱婢。 但却不敢说刺激她的话,每次有这种冲动的时候,那个女生往往未卜先知,一直盯着她,眼底深处隐藏着什么,毛骨悚然的寒意让她无法开口。 至于陈光,呵呵,手下败将,替罪羔羊。 魏磊很是厌恶地躲到一旁,“这不是你么,臭不要脸。” 杨爱美脸色一下子便冷了下来,冷哼一声,平静道:“权力就是法律,法律就是权力,权力定义法律,法律服务权力。 谁有权,谁定罪,谁没权,谁有罪,高低贵贱,长幼尊卑,帝国五千年来,无论朝代更替还是制度换新,规矩都是这个规矩,一群贱民跟着皇帝推翻旧政权,还真以为翻身做主人了,井底之蛙。 无论换多少颗羊头,肉还是那坨狗肉,再过几千年还是那坨肉,爱吃不吃,不吃就赶紧去死,帝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我是地方官员,虽然不在中枢,但换算一下,可以算得上皇帝的远房小妾,和这群奴隶贱民自然不是一个阶级。 杨爱美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即使刚刚到眼前这个大个子的肩膀,也十分自然地扬起头颅,垂眼俯视他。 “喔喔喔。”魏磊赶忙摆手躲到一旁,“太尖锐了,我可不敢听,您自个乐呵吧。” 没人说话,或者说,手底下人的奉承被当成了寻常的背景音,是下午透过薄窗帘投射的微暖阳光照在被子上,模模糊糊听不清楚,引人入睡的白噪音。 杨爱美的情绪逐渐平复,她茫然地看着读书的李寻清,看报的老爷子陈光,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偷走遥控器换台到游戏频道的魏磊,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丝荒唐。 “为什么你们不担心?你们的努力白费了,不明白吗?” 明明自己智珠在握,害他们朋友被捕,还能仗着市长的身份,趾高气昂地在他们面前挑衅,为什么没人伤心? 魏磊一边切台,看到经典电视剧《东游记》便放下遥控器,一边很没有诚意地回道:“担心的很,我心都碎了。” 从小学到高中毕业虐杀分尸了快十年的流浪猫,还没有被警方抓到,现在被潦草抓捕,谁信啊。 话说回来,《东游记》原着作者放到那个年代,也是个反动分子,《土浒传》一样,如果没有吃到改朝换代的红利,大概要被软封杀。 不感恩戴德,反而阴阳怪气,造谣污蔑,诋毁祖国,这种人活在同一个年代就是典型的公知罕见,人嫌狗厌。 比如某木人,离得太近了,就要慢慢从课文里删除。 “我更担心你,杨市长。” 甜美的播音电子女声响起,杨爱美转身看向坐在远处的口罩女生,她正在手机上打字。 “我听说了你拯救孕妇的事迹,很勇敢,令人感动。 但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不太对劲?” 杨爱美心里一颤,冷笑道:“呵,怎么,中枢认可的事实还轮得到你来质疑?人是我救的,物资是我几经周转得来的,白纸黑字记得清清楚楚,东西都在屋里放着,倒是你们这群潜在的罪犯,可经不起查。” 李寻清没有理会,在她说完后直接播放写好的下一段话。 “武警在外界全副武装都可能感染病毒,全城物资短缺,甚至有人饿死。 你们怎么能做到大量人员频繁转移却没人生病,那些能够供给大量孕妇的物资又是哪来的?” 杨爱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吞咽口水,按照正常的逻辑反驳道:“难不成你还盼着我们患病死亡?没得病就是没得病,我们运气好。 物资是我一家一家上门求的,有人病死了,我拿走物资理所应当,谁也指摘不了我。” 冷汗从额头流下,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重复,挤压侵占思考的空间,但有种被人注视的恐惧感如影随形,挥之不去,让她如鲠在喉,想要不顾一切逃离这里。 自己可以主动忽视,一旦被人提起来,恐慌就像被挤压到极限的弹簧加倍返还。 如果追寻真相意味着毁掉现在的美好,那么真相一定是不正确的。 然而美好又是相对的,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所以我们发明了新闻,以现实为蓝本构建事实,定义美丑好坏。 “都要记下来吗?” 杨爱美倏忽转身,苍白狰狞的面目宛如厉鬼。 “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记不利于我们的内容,你都给我记狗肚子里了是吧!” “呼……呼……呼……” 她急促喘息,胸口如同鼓风箱一般剧烈起伏,脸上的表情在某一刻突然冻结,抱住脸发出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啊!” 杨爱美撒开腿跑到魏磊身旁,将脸死死埋在他的肩膀里,颤抖的手指指向站在那里畏畏缩缩,戴着圆框眼镜的年轻女生。 “鬼,有鬼,快点动手,快点啊!” 魏磊疑惑地望着她手指的方向,一如既往的空空如也。 这时,他想到了以前的案例,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揪住杨爱美的脸颊用力往外一拉。 “啊啊啊!” 杨爱美痛叫一声,倒在地上,抱住的两边脸颊通红肿胀。 “没有第二层皮。” 魏磊的一根眉毛高高抬起,不知道她哪里出了问题。 “你他妈干什么!” 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大喊一声冲过来,在离魏磊两米远的地方立即刹车止步,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其他人忙不迭地跟上,女人破口大骂,男人冷笑比划,就是没人敢再进一步。 “哼。” 魏磊冷哼一声,一脚踹在第一个走过来的男人肚子上,与其说是踹,不如说是脚踩在肚子上用力一推。 男人细胳膊细腿,诶哟一声,向后倒去,后面的人咦咦啊啊跌得七倒八歪。 魏磊被这莺莺燕燕的场面恶心的五官歪曲,绕路而行,李寻清轻轻抱住蜷缩在沙发底下的杨爱美,播放写好的文字。 “鬼长什么样子,在哪里?我们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她轻轻捂住杨爱美的眼睛,只露出一点小缝,不断轻声安慰,杨爱美几次平复呼吸,终于冷静下来,抓紧李寻清的手臂,缩进她怀里,从缝隙中窥视。 突然,她身子猛地一颤,紧闭双眼扑进李寻清胸口,用颤抖带着哭腔的语气说道: “她还在那里,是我在法院带的助理,无端举报被调离到其他地方,她不可能还是我带她的样子,绝对是鬼。” 说到这里,她冲着那个女生的方向大吼道:“不是我的错!你饶了我吧,和我没关系,我还给你说过好话……你饶了我吧。”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门口,陈光放下报纸,黯淡的眼神亮起一点光芒。 咔哒。 房门打开,一个让陈光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 交通局的小领导十分不文雅地弯腰弓背,脸上是讨好的笑容,进门后站在一旁。 之前审查过陈光的年轻男人神色如常地走进屋内,没有理会小领导,看到衣衫不整倒在地上的人群,脸上霎时间落下一层寒霜。 “我刚下回中枢的飞机又马不停蹄地飞回来,知道是为什么吗?” 哒。 他打了一个响指,笑着摇摇头,只是那看起来算不上笑容,“一个电话,我的上级没说任何理由,告诉我需要再来一趟,立刻,马上。” 杨爱美右手扶住沙发起身,脸上没了惊恐,更没有害怕,只有一种莫名的平静。 “我花了好一阵才了解,中枢的某位大臣得到消息,邪教近期有二次袭击的可能,而下河市还没做好严肃对待袭击的态度,因此上奏举报。 当我们说可能的时候,意味着做好百分之百的准备。” 男人没有看杨爱美,只是盯着那群茫然听讲的年轻男女,随后抬指指向陈光。 “代理副市长陈光,暂时作为顾问参与预防工作,即刻出发,杨市长给予能够给予的一切支持。” 他又指了指魏磊和李寻清,“你们两个,我已经跟特事办聊过,你们直接去那边报到。” 最后,男人横移一步侧身,把交通局小领导带出来,介绍道:“交通局的王博,他是你们抗击鼠疫的老同事了,也有相当多的经验,所以由他向我直接汇报你们的进度。” 总书记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能让篓子坏到这种地步,既然指望不了他,那么一个露出肚皮的流浪狗也是可以接受的选择。 说完,他拍拍王博的肩膀,转身离去。 王博恭恭敬敬地送他到门口,直到身影渐行渐远,才挺直弯下的腰背,转过身,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挥手打招呼。 “陈市长,杨市长,好久不见,之后请多多关照。” 他不在意陈光的模样大变,也不在意陌生的新市长,这里的一切都由他监视,但与他无关。 陈光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回道:“好久不见,都审查完了是吗?” 一旦事情有脱离自己掌控的趋势,或者已然失控,那么只能接受所有人在自己的道路上不断推进到某个节点的结果。 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的领悟,之前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铤而走险,现在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坐等结果,不过这个意外的结果仍在更高层面的意料之中,并不重要。 “没错,干干净净,问心无愧,不过只有少部分人选择继续留在这里。” 王博心安理得道,审查不针对灾难前的贪污腐败等劣迹,陈光也了解。 “我想大部分人无法承担第二次压力,你有能力,有心态,有精神,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恭喜高升了。” 陈光走过来恭喜,握住他的手用力晃了两下,一副忘了之前他有多狼狈的样子。 王博哈哈大笑,“过奖过奖,如果不是在陈市长您的带领下,我也熬不到这一天啊。” 两人绵里藏针地客套完,王博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问候杨爱美,“杨市长,这段时间多亏了您稳定局势,之后也麻烦您了。” “照顾后方是吧。”杨爱美阴沉着脸,权力被中央夺走,移交给同样是本地官员的陈光,她成了舞台边缘的看客。 无论私底下做的再过火,也不能把事情摆到明面上,下河市是她的王国,但中枢是她的国王。 说完,她像是忘了之前的种种,朝门口走去,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熟悉的电子播音女声。 “鬼在哪里,你们为什么没有感染,物资是哪里来的。” 杨爱美转动扶手,打开房门,在门口扭过头,平静地看着李寻清,“可能是灾难导致的ptsd吧,至于其他的,都在报告上。”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门外的白色灯光像是清晨的初阳,给世界带来了第一缕光芒。 “她不对劲。”魏磊说道。 陈光没有反对,但是说道:“她的问题可以往后稍稍,先关注主要问题,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上,等邪教解决了再解决她的事……话说回来,我要去哪?” “军队。”王博说道,“他们正拉着宁烨到处兜风,有兴趣见他一面吗?” “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