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诱她》 第1章 刁难 初冬,天晴,微凉。 望着眼前这栋巍巍高矗的纪氏集团大厦,林珎犹豫着不想进,但她很清楚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又是一个深呼吸后,她调整心态,步履从容地走进了这幢富丽堂皇的大楼。 服务台主要负责接待访客的lily率先注意到了来人,只见对方妆容素净,却难掩立体清丽的五官夺人心魄,饱满的胶原蛋白让这张带着五分冶艳的脸既清纯又魅惑,显然是一个十分青春漂亮的女生。 只可惜—— 冬天是最难掩饰贫穷的季节,一个在冬天里一身穿着都不到四位数的女生,长得漂亮要么是实现自我的负累,要么就是让自己面对更多诱惑的挑战。 lily是一个专业的接待人员,所以她见来人走近,主动询问:“您好,请问您找谁?” 林珎坦言:“我找纪徐清。” 来人的声音和容貌反差挺大,不妖,甚至还意外的甜美,可这并不能增加lily对她的好感,年轻漂亮但穷酸的女人来找纪徐清?lily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又是一个纪徐清的梦女。只不过这个梦女和其她梦女的区别,大概是比其她看起来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梦女要懂那么一点礼貌。 lily脸上挂着职业笑容,半分不显内心的鄙夷,继续问道:“请问您贵姓,和纪总有预约吗?” 林珎点头,“我姓林,和纪总约了10点。” 一听有预约,lily也并不显得意外,她脸上的笑容不变:“好的,麻烦您稍等,我和秘书处确认下。” 电话转到总裁办,接电话的是其中一位秘书。 lily对着电话转述了林珎的话,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很快给出答复,lily仔细听着,中间似有深意地看了眼林珎。 等挂掉电话,lily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耐人寻味:“林小姐,不好意思,和纪总秘书处确认过,纪总今天的日程安排里,没有和您的预约。” 旁边一直安静看似各有各忙的其她两位总台小姐在听了lily这话后均是变了脸色,一个还能强忍笑意,另一个已经“噗哧”一声笑出来。 花痴的女人一时头脑发热跑来找纪徐清,也不是第一回了,装作和纪总有预约就能上去见到纪总,未免太天真。 接下来,熟悉的场面该是女人或羞或恼,或忿忿不平地离开。 让她们都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似乎还是学生的年轻女人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倒不像是对这个回复不满,更像是觉得意外。 林珎确实是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是他反悔爽约?还是他忘记了? 临进大楼前做过的一番心理建设鼓动着林珎找他问个清楚,所以她拿出走开几步,拿出手机拨通了其中一个号码。 嘟嘟嘟的电话铃声是转动着她命运的齿轮,林珎十分清楚这一点,她的内心既忐忑,又期待。 然而,连打两个,电话都没人接。 lily当然不介意看有人出丑的热闹,但她更不想让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挡着她办公,所以她主动提醒道:“林小姐,下次请务必和纪总确认好时间再过来,免得白跑一趟呢。” 任谁都看得出是这个自不量力的女人自作多情,这番看似劝导的话不能不说讽刺意味十足。 林珎犹豫了。 明明是纪徐清自己说的十点来见他,如果是他反悔,是不是说明上天也在给她机会重新选? 她要重新选吗? 一片浓郁的血色和那张苍白清俊的脸闪入林珎的脑海,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十根已经被磨出薄茧的手指,还在动摇的心顿时变得坚定。 她没得选! 她看向lily,平静说道:“我和纪总确实有约,不过我现在打不通他的电话,我会坐在那边沙发上等。” 会客区的沙发倒是不限制人坐,只要这个人不是来故意闹事。 lily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愈发亲切的语气:“那等纪总接了您的电话,我这边再帮你做登记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来到了中午午休时间。 三个总台小姐轮流吃过午餐后回到工位一交流,才知道这个女人压根没出去吃饭,一直坐着没动。 看了半天热闹的几人讨论:“看她长得也不傻,总不能以为光靠坐在这儿就能等到纪总吧?” “可能是以为自己长得漂亮,能吸引纪总吧。” “确实,刚才我去吃饭,进出口部,销售部,财务部,好几个部门的男同事都来找我打听坐在会客区的女人是谁。搞不好纪总真的会看上她。” “别逗了,纪总这种家世,这种长相,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长得好看能被纪总看多两眼,so what?难不成纪总还能因为这两眼娶她啊?” “不然还是把人请出去,老这么坐着影响也不好。” lily是个行动派,听到这里已经拿过座机打了保安亭的内线电话。 不多时,两个高大强壮,穿着安保制服的人来到林珎面前,第一句话还是很客气地请她出去。 林珎确信纪徐清跟她约的十点见面这件事并不是她的幻觉,她同样也坚定要努力达成自己想要和他做的这笔交易,无论是谁的为难,都不会动摇她的决心。 自然她也不会让保安把自己劝走。 面对眼前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林珎淡淡反问:“你们确定要轰走纪总的客人?” 来的两个保安知道大概的情况,并不觉得这话有多少可信度。 其中一个保安笑眯眯地反向威胁:“这位小姐,别逼我们动粗。” 另一个保安:“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们真要动起粗来,怕是谁都不好看。” 林珎抬头看了眼四处不在的摄像头,想到自己手机里超过十个未接通的电话,她赌自己不会被轰出去。 她又瞥了眼正对着她的摄像头,淡定说道:“见不到纪徐清,我不会走。” 两个保安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林珎不卑不亢:“我坐在这里,也没有妨碍其他人,你们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我离开?” 一个保安不自觉地往总台方向看去,像是在用目光寻求帮助。 暴力拉扯驱赶一个未知身份的客人,和允许对方安静坐在会客区哪个影响更大? lily一个厌恶的眼神望过来,拿不定主意的保安有了指引,当然是听吩咐做事。 他给眼前这位漂亮的女生下了最后通牒:“这位小姐,最后再说一遍。你再不走,别怪我们拉你出去。” 林珎坐着不动,倔强的眼神再一次扫过对着她的摄像头。 两个保安见她这么不听劝,正准备上手拉人,忽地听到不远处一声隐含威严的“住手”。 这个声音他们自然熟悉,是纪总裁的总助范程为。 只见平常桀骜高冷的范助理从电梯间走廊出来急匆匆地迎向林珎,对她连声抱歉:“不好意思,林小姐,您和纪总的私人约会我忘记备注,让您久等了。请您这就跟我上去,纪总在三楼的餐厅等您。” 林珎站起身,扯了个微笑看向范助理,既没接茬,也没抱怨,客气地说了声:“麻烦你了。” 无论这些把戏是不是纪徐清给她的下马威,总之,林珎知道自己赌对了。 第2章 只要你能娶我 跟着范助理进入总裁专用电梯后,林珎对着电梯镜面快速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状态,出门前她精心准备的妆容依旧完整,自己简朴的一身穿着也没什么异常。 这样很好。 她不掩饰自己身上不甘于穷酸的野心,才方便纪徐清看到她对前程的渴望,才会相信她和他做交易的诚意。 电梯很快来到三楼,林珎经由范助理带着走出电梯,穿过装修淡雅高级的员工食堂,来到了一间豪华的包厢外。 开门前,范助理贴心地交代了一句:“纪总在里面等您。”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林珎在被推开的门前短暂地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包厢。 包厢里已经坐了一个人,林珎抬眼望去,正好和男人望过来的探究眼神对上,她胡乱跳动的心脏反而平静了下来。 总归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男人眉凛鼻高,唇红似血,无疑长得很是俊美,往后梳去的三七分短发和如玉般白皙无瑕的皮肤更是将他优秀的五官衬托得愈发有冲击力,包厢里开了空调,他脱了西装外套,身上穿着扣到喉结下的白衬衫和一件浅灰色格纹的毛呢西装马甲,禁欲且矜贵。 这还是林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这个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男人望着她的眼神里透着一股了然的玩味。 “纪总。”她主动和男人打了招呼,朝他露出了一个羞涩但不做作的笑容。 来之前她对着镜子练习过几次,深以为要是卖弄风情,最好是七分勾引里加三分真诚,全然勾引激起的只有生理冲动,混着几分真诚的懵懂羞涩,才会让男人欲罢不能,生出好奇。 好奇,是两性关系建立的必要条件。 纪徐清仿佛并不将她特意展露的风情看在眼里,抬手看了眼手表,语气淡淡地提醒:“林小姐,你来见我,是为了站在那里当花瓶?” 林珎意识到自己的装模作样被他看穿,稍有愣怔后表情立刻恢复如常。 她在和对方隔着两个座位的餐椅上坐下,顺着对方的话说道:“纪总要是能准时见我,相信我不止有这十分钟的时间。” 以她一个平平无奇的艺术生,对着头顶豪门光环的纪大总裁说这话,多少带着点不知死活的挑衅,即便她的话说得再温和,再占理。 然而纪徐清一句话轻轻带过,半分没有要为自己解释的意思,“林小姐,没接到你电话以及见面时间的延迟并不会为你挣到任何在我这里有用的道德资本。” 林珎微讶,再一次见识到这位总裁的眼光之毒,自己跟他耍心眼,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够看。 她放弃弯弯绕绕的试探,开门见山说道:“我知道纪总最近为了一件事在为难,我可以帮纪总这个忙。” 纪徐清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哦?说说看。” 林珎便把前几天从周淮嘴里偶然听到的八卦大概说了一遍。 周淮在琴行里说自己有个好朋友的父亲得了重病,深知自己大限将至的老人家放心不下一大家子,尤其是家里的产业,所以提出他走之前要看到两个儿子结婚的心愿,老人家的遗嘱还未公开,并且可以随时修改,两个儿子都在为争取获得更多的继承比例四下活动,听了父亲的这个临终心愿,两个儿子立刻行动了起来,大儿子平日里就拈花惹草,身边女伴不断,要找一个女人结婚不难,二儿子平常一门心思只顾工作,身边除了工作伙伴就是从前学校认识的女同学,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找谁结婚...... “......我想您的父亲对哪个儿子在工作上更有能力这方面应该比谁都清楚,让你们尽快结婚恐怕不是为了简单地想看谁更听爸爸的话,谁更有孝心。我不懂您父亲背后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大概打听了下,他对您大哥选的结婚对象并没有十分开心。既然强强联手的商业婚姻不能让老人家满意,所以我想,纪总您一定不会再选这条路走。” 纪徐清哼笑了一声,像是被勾起了些许兴趣,“你继续。” 林珎咽了咽口水,敛容正色道:“我想向纪总毛遂自荐,帮助纪总完成您父亲的心愿。” 纪徐清长眉微挑,饶有意味地看着她,片刻后淡笑道:“你凭什么认为你作为我妻子,就能让我爸满意?” 林珎摇摇头,也笑了,伪装的纯良早就被她丢弃,狐狸般灵黠的眼神不经意地闪现,“让您父亲满意是您的任务,我只负责配合你。” 纪徐清轻描淡写:“无论哪种方式?” 林珎毫不犹豫:“无论哪种方式。” 纪徐清不语,放在餐桌上的一只手无意识地轻声敲击着桌面。 “咚咚咚” 轻微的敲击声响却一声声沉重地扣在林珎的心间。 她凭什么呢? 无非是凭自己那几分颇有姿色的外貌以及一腔孤勇豁出去的决心,抢在别的有竞争力的对手出现之前替自己争取到纪徐清的青睐。 她当然知道自己话说得再漂亮,决定权也还在是纪徐清的手上。 沉默半晌后,纪徐清重新开口,问她:“你要什么?” 这就是成了的意思?! 内心激动的林珎差点热泪盈眶,这堪比中大乐透一样的运气真的被她抓在了手里? 她努力保持镇定,嗓音却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我希望纪总成全我的前程。” “前程?”纪徐清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你的前程重要到让你把自己卖给才见第二次面的男人?” 这令人难堪的话并没有让林珎胆怯,她微红着脸,从容说道:“我来,是跟纪总您谈一笔交易,不是来跟纪总谈论我的道德品格。不过您要是需要我品德高尚,我也可以扮的玉洁冰清。” “只要我能娶你?” “是,只要你能娶我。” 男人最后意味深长的一句“那么,合作愉快,纪太太。”让林珎从这场噩梦里清醒过来,她伸了个懒腰,望了眼窗外蔚蓝的天空和浓厚的云层,摩挲着指腹上的薄茧,不经意地弯起嘴角笑了笑。 和img签约三年的她目前在行内已经有着不小的知名度,每年的巡演和商业合作的收入足够让她毫无负担地继续她热爱的钢琴事业和支持她独立生活。 前程已经稳稳被她握在手里,也是时候结束合作,跳出金子打造的牢笼,做一个真正自由的人。 何况她这也不算过河拆桥,毕竟纪徐清在她出国这几年,身边的桃色新闻也不见少。 第3章 好聚好散 飞机降落在长明机场,走出机舱的林珎望着头上一片万里晴空,和四年前她出国时候的天空一样的美,和纪徐清这段荒唐功利的婚姻结束在这样天朗气清的一天,也算是有始有终,好聚好散。 虽说她这次回国主要是为了和纪徐清办离婚手续,但四年没回国,她还是有不少故人要去见一见,带回国的手信也不少,衣物和手信装了整整一个28寸的行李箱。 带着这不算小的行李量坐地铁肯定是不方便,于是林珎一边等行李,一边开始在手机软件上叫车,她长久地没回国,不知道国内的网约车已经可以直接开进机场停车场接客,所以和接单的司机一开始的沟通并不顺畅。 就在她准备直接打电话过去问司机时,手机进来了一个陌生来电。 电话那头的人自称傅师傅,介绍自己是接到纪先生的通知特地来接机的司机,让林珎取完行李后来地下二层,他把车就停在网约车接客区对面,黑色路虎,车牌是申a。 林珎想起自己是把回国的航班信息告诉过纪徐清,单纯只是提醒他,让他提前安排好这天和她去民政局离婚的时间,毕竟继承整个纪氏集团80%股份的掌权人,会比四年前那个只是集团执行副总裁的纪徐清更加忙碌,她要是不提前预约好他的时间,恐怕连他一面都见不上。 她没想过他会安排人来接机。 能这么体贴,大概也是迫不及待要跟她结束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吧。 搭乘无障碍电梯下到地下二层,按照停车区指示牌走了没多久,一个戴着眼镜的高大中年男人笑容满面地迎过林珎,对她亲切地招呼:“纪太太,我是傅师傅。” 说完立刻殷切地接过了她的行李箱来推。 坐上车的林珎和傅师傅自我介绍:“你好傅师傅,我姓林。” 惯会看眼色的傅师傅听了立刻改口称呼她:“你好,林小姐。” 又不动声色地掩饰改称呼的说法,奉承道:“林小姐,长远不见,你比四年前更漂亮了。” 林珎抬头,从后视镜中看了眼前座的傅师傅,仔细想了想,还是对这张写满精明的国字脸没什么印象。 她是知道纪徐清不止一个司机,但四年前她和他共处的时间不多,对他身边的人自然也不怎么上心。 人精一样的傅师傅又怎么会让雇主遭遇难堪,林珎才稍稍蹙眉,他主动提及:“四年前纪先生父亲过世的时候,我开车送过你几次。大概那个时候你太伤心难过,所以对我没什么印象。” 林珎惭愧地笑笑,没多说什么。 爱打听的傅师傅一边开车一边找她闲聊:“林小姐,这么久没回国,有没有很想念家乡的人和美食?我女儿读完从英国读完大学回来第一天就指明要吃她妈烧的红烧肉,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真的喂到她嘴边都不带吃一口的。说是国外的汉堡牛排要吃吐了,就家里能吃到这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回来连续吃了三天,到第四天才说换个菜。” 林珎听出了傅师傅话里对女儿出国留学的骄傲,便夸了一句:“傅师傅你女儿一定很优秀。” 说到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傅师傅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我这个小囡从小就有个性,成绩好......” 说到最后,傅师傅笑眯眯地从后视镜里特地看了眼后座的林珎,说道:“有机会林小姐可以见一见我女儿,我感觉你们会做好朋友,你们两个一样都是大气爽朗的小囡。” 林珎面上不显,内心却略感诧异,是纪徐清没有把他们要离婚的风声放出去?还是这个傅师傅不是送她和纪徐清去离婚的司机? 她能确信的只有一件事,傅师傅不知道她这次回国是为了和纪徐清离婚,不然不会在她身上做文章,试图拉拢她替他女儿搭桥。 可惜她之所以在桥上,也是搭了纪徐清的东风,更别说她很快就不是所谓的纪太太了,傅师傅在她身上花力气属实属于无用功。 她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是吧。” 随后告诉傅师傅下了高架往市区的希顿酒店开。 傅师傅笑着问:“林小姐要先去酒店见朋友?” 林珎神色淡淡:“我住酒店。” 傅师傅暗自一惊,这怎么和纪先生交代的不一样? 第4章 失约 林珎搭乘的这一班从纽约飞长明的航班不是直飞,中间还从紫港城中转了一下,到长明是上午10:10,林珎计划的很好,先去酒店放行李,吃过午饭和纪徐清去办理离婚手续,拿了离婚证,两人也就再没关系,已经没关系的人没理由跟他住一起。 所以她又怎么会让傅师傅载着她回纪徐清的住处。 傅师傅显然是没想到林珎刚回国就和纪徐清闹起了别扭,他想这小夫妻到底是不适合异地恋,再怎么优秀的男女,不住在一起感情也就很容易淡了。 他有心替纪徐清挽回些形势,毕竟领着纪徐清开出的薪水,“林小姐,纪先生吩咐我是接你回家。你这住酒店......我不好交代啊。” 纪徐清吩咐接她回家住? 林珎愣了愣,有些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今天下午和他办完离婚,她签的婚前协议也就主动作废,他怎么会以为她还会跟他回家住? 这大概率是日理万机的纪总裁的口误。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结婚结的低调,所以离婚这件事,纪徐清也不愿意高调去办,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在他的工作人员面前拆穿两人会离婚的事实。 所以林珎只是含糊却也肯定地让傅师傅放心:“傅师傅,纪先生不会因为我住酒店为难你。” 纪徐清的交代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还言犹在耳,这让傅师傅怎么敢信? 他作为纪徐清请的司机,虽然为人爱好八卦打听,但对纪徐清和林珎的婚姻状态了解的并不多,林珎常年在国外,纪徐清这个人又寡言强势,他每次替对方开车,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保证把车开稳开妥,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和纪徐清攀聊对方的婚姻生活。 他是凭着平日里对纪徐清的观察,见对方老婆人在国外,身边也始终不见有关系亲密的女伴,不出差的日子但凡是晚归,都是因为有商务应酬,而不是为了搞莺莺燕燕那套。 别的人说这话可能没啥可信度,但他作为纪徐清的司机之一,除非对方每次“搞花头”都避开他,要么就是对方只在出门在外的时候找女人,不然以他对对方出行行程的了解,是不太有时间在别的女人身上搞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站在男人的角度,他认为纪徐清对婚姻的态度是少见的认真,想来也是跟林珎的感情很好。 他想不通,林珎难得回国,为什么不回家住?尤其是纪徐清还明说了让他把人接回家。 难道是因为吵架了? 他很想问上一问。 但一看后视镜里的林珎灵秀的眉眼间凝着一股冷色,虽然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眼神中却有一抹机敏。 傅师傅一个激灵。 他就说,能和纪徐清这种人结婚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四年前自己和林珎接触的不多,只知道她在纪徐清旁边十分听话温柔,如今被她娇美绝色的外貌所迷惑,差点当她是个光有美貌而脑袋空空的花瓶。 刚才他自作聪明替最近在找工作的女儿套近乎,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对方看穿。当下也不敢多话,顺从地往希顿酒店的路线上开去。 潜意识里,傅师傅觉得自己这时候听林珎的话和执行纪徐清的命令之间的利弊是前者大于后者。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得替自己找好后路。 “林小姐。”他笑得愈发亲切,“你和纪先生感情一定很好。” 林珎:“哦?” 傅师傅肯定地点点头,“纪先生在你出国这几年,一心只扑在工作上,身边从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林珎弯起嘴角笑了笑。 大概她的笑容过于轻松,傅师傅像是得到了鼓励,更来劲了:“真的,林小姐你不要觉得我这是在替纪先生说好话,我说的都是实话。” 要不是那份成全了自己却同样是一份耻辱的婚前协议就在那里,林珎差点就信了傅师傅言之凿凿的这番话。 即将要离婚的好心情让林珎没和傅师傅较真,她猜真正的纪太太应该会高兴听到这个话,于是礼貌性地表示了谢谢。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里进来的一条消息。 纪徐清:「我在外地出差,今天赶不回长明。」 林珎的好心情因为这一句话消失殆尽。 明明她已经提前和他约好今天去办离婚,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他还能放她鸽子? 下了飞机前她换上了几年前用过的国内的手机卡。 看到纪徐清消息的同时手机里进来一条欢迎信息:「欢迎来到长明城,三个月搞定长明话,生活更愉快。」 她随手删掉自动跳出来的欢迎短信,忍耐着气恼凝神准备回复纪徐清的短信,打算问他下次办离婚的时间。 社交app往她手机上推送了一条突发新闻:“知名艺人疑似被强逼上台表演,神秘富豪男友出手搭救。” 她看着随着新闻发送一起的配图,那小图上的男人有些面熟。 点进新闻一看,新闻配图上搂着女星的神秘富豪可不就是今天要跟她离婚的纪徐清么。 第5章 又被冷处理了 这不是林珎第一次看到有关纪徐清的绯闻。 但却是她第一次因为他的绯闻感到无奈,还是第一次以作为纪太太身份而感到的无奈。 她在国外偶有听闻有关纪徐清的绯闻,内心都没什么触动,硬要说有什么情绪,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窃喜,他身边花花草草越多,和她之间签的婚前协议应该会越容易作废。 她在见到他第一次花边新闻的时候就暗示过两人可以结束协议,他可以毫无负担地追求他喜欢的无论哪个女人,然而他压根没理会。 后来又有一次,她借着网络上营销号整理的他的花边新闻,在一次跟他通话的时候直接提出她想离婚,他直接把电话挂了。她摸不准他是什么态度,因为后面跟他的通话他的语气照旧,像是从没听过她要离婚这话一样,也像是从没有因为她要离婚这个事而不悦。 上个月她只是擦边问了一句是否可以结束关系,没想到他会主动提离婚,她高兴得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为此她好不容易跟公司协调好演出安排,特地请了两周的年假回来跟他办离婚,结果却因为他的新绯闻拖了后腿,导致他分身乏术不能来办离婚。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的绯闻怎么就非得跟她办离婚的时间起冲突呢? 让林珎更懊恼的是,纪徐清不仅放了她鸽子,连她发过去问他下次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办离婚的消息也没回。 就像前面几次她主动提及离婚的时候一样,她又被他冷处理。 看着毫无动静的聊天界面,林珎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 她这次回国只请了两周的年假,他这一爽约,除去休息天,留给他们办理离婚的时间只有六天,这六个工作日她还不能保证他就一定有时间。 她如今可以掌控自己所有的决定,唯独离婚这一项,她得求着纪徐清,靠他来成全,谁让她当初胆大妄为到求他做她的金主。 一想到这个男人,鼻尖仿佛又传来熟悉的一阵柑橘调木质淡香,冷冽清幽,近乎不近人情。 林珎对纪徐清的感觉很复杂,感激是一定的,毕竟四年前是靠着他,她才没被人断手断脚,也成功拿回了属于自己的留学进修名额;而他当初需要一个纪太太,于是她成为了他的纪太太,是一笔你情我愿的交易没错。 然而林珎骗不了自己,当初在婚前协议上签字的那一刻,隐在她心头的那种屈辱感。 这份感觉在她获得越来越多的成就时,变成了她心里愈发坚硬的一根刺。 所以只凭感激,她恐怕无法再继续做纪太太。 可她当初为了前程,把自己卖得太彻底,没想过求着他放手的这一天会这么快,如今这种局面,她还真就拿今天爽约离婚的他没有一点办法。 开着车的傅师傅从后视镜里看到林珎面色不虞,谨慎地没有再开口说话,安静地把人送到了希顿酒店。 车子开到酒店门口,傅师傅下车把车钥匙交给门口的泊车员,主动来到后车厢搬出两件行李跟在林珎身后,坚持要帮忙把行李送到房间。 林珎当他是做专职司机的自觉,也就没多说什么。 傅师傅跟林珎把行李送进房间,临走的时候特地又问了一遍:“林小姐下午确定不出去吗?我就在酒店下面,你有想去的地方就打电话告诉我,我送你过去。” 来人脸上客气但精明的表情让正要开口拒绝的林珎反应过来,傅师傅这是在问她要他的下班时间。 她不清楚纪徐清请了几个司机,但她知道他的司机每天的工作时间是八小时,超出的时间算加班,她刚才只是单纯告知傅师傅她下午不需要用车,但却没说晚上要不要用车,没给对方一句要不要他晚上加班的准话。 她只好明确说道:“傅师傅,我这边你不用忙了,我今天就在酒店倒时差,不会出去。” 对方刚经过长途飞行,留在酒店倒时差也正常,再加上自己可以提前下班,喜悦让傅师傅不疑有他,乐呵呵地和林珎道了别。 只是他到底是不熟悉林珎,他从前替政要开车,后面当纪家的司机,习惯性地以为他的雇主但凡出行都是需要司机。而林珎,不说出国在外的时候都习惯坐公共交通工具出行,就是在国内,她也没打算把自己当成纪太太用纪徐清雇的司机,即便是自己确实很快就要出门。 三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林珎在飞机上就倒了时差,已经睡过一觉的她一点不困,长途飞行捂得她身上一阵味,她去卫生间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份礼物,带上手机离开了房间。 出租车把林珎带到了位于中山公园旁的大音琴行。 质朴大方的门头一下子唤起了林珎心中记忆久远的温情。 七年前,她刚考上音乐学院,得亏在大音琴行这里找到的一份兼职,才负担得起她即便拿着奖学金也无法覆盖掉的高昂学费。 而破例留她在琴行当兼职销售员的周淮,不仅仅是她的老板,更是她的恩人。 再者要不是他无意中说漏嘴,她也不可能有机会找纪徐清做交易,又哪里能出得了国,去得了朱莉亚,更别说和img签约做钢琴演奏家。 她的人生路能往上走,一部分原因是周淮用友情替她搭了跳板,比起用出卖自己才得来的庇护,这种纯粹的友情当然更值得她花更多的心思。 第6章 你们看起来很配 刚走进琴行,就听到一阵阵轻快悠扬的钢琴声。 有人在琴行的钢琴区里弹奏《卡本良斯基》。 林珎寻声望去,是一个留着波波头穿着校服的女生在弹琴,钢琴旁站着两男一女,其中的一男一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女生跳跃在琴键上的手指。 连续几个音弹错,一旁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女人已经受不了地大叫:“搞什么?一年前才考过的曲目现在还能弹错?” 在一个突兀的破音后,轻快的钢琴声戛然而止,女生低着头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妈妈。” 一旁穿着休闲的青年男人适时开口总结:“没有曲谱就弹错不应该是一个钢琴家会犯的错误,再来不是我说,倾倾你的钢琴弹奏技巧还欠高级。” 公开场合下被这么教训,女孩愈发羞愧,脸色爆红,头也越垂越低。 一旁穿着西装的销售正要开口说这孩子其实弹得不错,弹错几个音算不得什么。 就听得一声清甜娇软的女声响起,“是吗?怎么样才算高级,你具体说说。发力点还是运动形式还是运动效果,又或者说是运动极限上,具体指标怎么样才算高级?” 明明是一把娇娇柔柔的女声,语气中却透着不容忽视的犀利和自信。 青年男人见是一个容貌绝色的女人对他发出质疑,打量两下后挺了挺胸膛自信回复:“高不高级这种事,专业人士一看就懂。” 言下之意,她一个非专业人士就别凑热闹找什么存在感。 林珎淡淡一笑,走到女孩身边,难得语气温柔,“抬起头来。” 女孩畏缩地看了眼自己的母亲,才敢抬头望向林珎。 林珎笑说道:“不是让你看我。钢琴演奏的时候坐姿身姿要挺拔,人要自信,才能让观众相信你演奏的感情。有需要就看琴谱,没需要就目视前方。” 想了想,又问:“你最近最喜欢的曲目是哪一首?” 女孩犹豫着不敢开口。 林珎劝道:“你不用说,你把它弹出来就行。” 女孩被林珎温柔的话语蛊动,不自觉地挺起胸膛,手指重新落在了黑白键上。 几段音符从女孩指尖泄出,林珎听出来了,是汉斯季默的《cornfield chase》。 看得出来,这首曲子虽然不如《卡本良斯基》对发力技巧的要求高,但女孩弹奏的明显有感情的多。 听了一小段后,林珎俯身在女孩弹奏的主旋律上加上了一段和弦。 原本清寂的原野上忽然涌起一阵微风,起于青萍之末,历经高山峡谷,横扫天地万物,又止于草莽之间,层层渐进,从平静优雅,到无束于天地的大气潇洒。 音乐是一种语言。 女孩明显受到了林珎的这番鼓舞,弹奏的同时身子往边上挪了挪,把琴凳让了大半出来。 林珎没有推诿,直接在琴凳上坐下,和女孩演奏了一出四手联弹。 听到动静的周淮从吉他区漫步走来,一眼就看到挺直脊背坐在琴凳上演奏的人。 四年过去了,那人把一头黑长直的秀发变成了亚麻色的卷发,凹凸有致的身体在一条简单的黑色连衣裙下也难掩诱惑,两条滚白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在她的钢琴演奏下充满了生机和美感。 和她的人一样,清冷淡泊却又野性难驯。 周淮静静走了过去,在一段音节结束后,也加入了自己的一段和弦,两人的四手联弹变成了三人四手联弹。 肆意潇洒的原野之风吹动了天上的云,云随风动,或卷或舒,最终一切归于荒芜。 最后一个音符止于琴键,琴行的销售连连鼓掌惊叹。 一人的掌声,两人的掌声,慢慢地,整个琴行都响起了经久不衰的掌声。 林珎带着女孩站起来,和林淮一起向周围的听众谢幕。 女孩母亲显然也是怔住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自从女儿学了钢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女儿弹琴时是这么神采飞扬的模样。 一旁有顾客拍了刚才两人四手联弹到三人四手连弹的视频,见演奏结束,连连称赞这场演奏出彩,还问扎着短马尾的周淮和漂亮的林珎是不是一对? 毕竟,“你们看起来真的很配诶。” 第7章 不方便加好友 周淮其实比林珎还要大七岁,但因为长相清俊,保养得当,平常又热爱运动,加上习惯留着个性的短马尾,今年三十二岁的他看起来和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没什么差别。 林珎嘛,一张脸生得妖艳,不化妆还好,妆感稍微浓一些,活脱脱一个能吸人精血的狐狸精,和清纯幼态丝毫不沾边。 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很有一种三好学生男主经不住狐媚女主拐带变叛逆然后一起作天作地的cp感。 再加上刚才演奏时两人又很有默契地加入不同节奏的和弦,即兴演奏能有这种默契就很容易让听得人以为这是一对灵魂伴侣。 有拍了视频的观众已经迫不及待发了社交网站,配上的其中一个tag就是灵魂伴侣。 一听这种配不配的话,周淮脑中立刻警铃大作,他朝面熟的顾客解释:“你们误会了,小珎是我妹妹。” 长久没听到的一个词让林珎想到了记忆中和她有几分相似的脸,针扎般的心痛随即缠上了她,让她浮在唇角的笑意都顿时变得僵硬。 惶然之际,有只温暖柔软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林珎侧头一看,是刚才一起弹琴的女孩。 女孩腼腆地朝她笑笑,“姐姐,谢谢你。我其实变得有些讨厌弹钢琴了,谢谢你让我知道,一个人喜欢什么,追求什么,不需要被别人左右。” 说完,女孩鼓起勇气对母亲说道:“妈妈,你帮我换个老师吧,我觉得李老师不适合教我。” 被点名的男青年涨红着脸反驳:“我一个正经科班毕业的音乐学硕士怎么没资格教你一个连《卡本良斯基》都弹不对的初中生?” 一个说的是不适合,一个自动代入没资格,显然这位李老师是一点经不起质疑。 “李老师,话不能这么说。”一旁的钢琴销售员忍不住出口反驳道,“哪怕是顶级钢琴家,不容易出错的也仅限于自己熟识的曲目,再说倾倾才几岁?一首自己并不十分喜欢的曲子,弹错几个音也正常。” 被称为李老师的男人气不过,找女孩母亲替自己撑腰:“陈太太,你来说,我有没有资格......” 陈太太正一心打量着林珎,听到女儿想换钢琴老师,立刻向林珎抛出了橄榄枝:“这位小姐,冒昧问一下,你是从事什么工作的?我女儿一周六天钢琴课,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陪她练习?课时费你开个价,一切好说。” 李老师见自己被彻底无视,不堪受辱的他急赤白脸地甩手离开了。 倾倾一脸期待地看着林珎,等着对方的回复,比起什么都要听他的李老师,她更喜欢眼前这个美艳姐姐。 “她呀。”周淮见状替林珎拒绝,拒绝的同时忍不住秀了把林珎的履历,“她叫林珎,从朱莉亚毕业后就签了img,目前是个小有名气的钢琴家,下个月在欧洲还有两场演奏会,这次也是抽空回国看看,待不了几天就要回去,怕是没时间陪您女儿练习。” 周淮这一说,陈太太望着林珎的眼神立刻肃然起敬,对林珎当她女儿陪练的意愿也更加强烈。 她殷切地看着林珎,“林小姐,我能加你好友吗?虽然你暂时教不了倾倾,但是倾倾要是在曲谱练习上有难处,偶尔能找你请教吗?” 周淮以为林珎会拒绝,他认识的林珎并不是一个慈善家。 没料到林珎居然拿出了手机,虽然话里有所保留,“可以,不过我平常大部分时间都在练琴,不一定有时间看手机。” 陈太太欢喜地添加林珎作为好友,压根没仔细把对方的听进去,只连声道:“我明白我明白,林小姐你有空再回复我,没关系的。” 加上了林珎好友,又和林珎周淮寒暄了好一会儿,陈太太找销售员开了单让下午把钢琴送家里,才带着女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周淮拦住正要走开的销售员,问道:“陈太太今天不是来调琴的?” 销售员:“陈太太买新的钢琴,说是家里那台被大儿子不小心摔了一瓶红酒进去。” 周淮无奈摇头,“这都第几回了。你去安排吧。” 销售员走开没多久,才刚离开的倾倾去而复返。 她径直来到林珎面前,拿出自己的手机二维码,红着脸请求:“姐姐,你也能加我好友吗?” 周淮以为林珎会爽快答应,毕竟她和倾倾四手联弹的时候很照顾倾倾。 然而林珎眨了眨柔媚的桃花眼,轻飘飘地开口拒绝:“不方便。” 第8章 送礼 倾倾离开的时候,两只眼眶红红的,一张白嫩小脸上写满了失落和伤心。 周淮想不通:“我以为你喜欢倾倾。” 林珎笑了笑,“倾倾弹琴有灵气,我看她小小年纪,强弱,断连,以连奏技术处理已经很好,按车尔尼599里的曲目多练练发力技术,未来在钢琴演奏上会很有前途。我当然喜欢有灵气的小姑娘。” 周淮:“那你还拒绝加她好友?” 林珎坦言:“音乐之友可以有,别的就不要了。” 周淮好奇:“什么意思?” 一抹灵黠闪过桃花眼,林珎解释道:“倾倾学钢琴,陈太太比倾倾更尽心,我已经加了陈太太好友,有什么问题,相信陈太太会比倾倾更着急找我求助。倾倾加我,就不会只是因为钢琴。” 周淮很快明白过来,她这是不想和她人有除了音乐以外的情感联结。 林珎还是那个林珎。 偶发善心却始终情感冷漠的林珎。 他宽容地笑笑,没再说什么,而是把林珎带到了店内展台上最贵的一架四角钢琴面前。 “干嘛?”问这话的时候林珎已是一脸向往。 职业钢琴家对好钢琴的向往是一种刻进骨子的本能。 周淮轻松一笑,清俊的容颜有一种别样的深意:“几年前有人花高价拍卖下来的钢琴,放在我店里当展示,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由斯坦威父子亲手打造的又保存最完整的其中一架钢琴。试试看。” 得到允许的林珎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过琴架,又随手在高音区按下几个音键,只听得发音清脆明亮,很有穿透力,显然这台钢琴的音色平日里维护的很好。 她在琴凳上坐下后,又试了试黑白键的灵动性和踏板,均显示这架钢琴性能优秀。 她不等周淮邀请,手指像是有自我意识般在黑白键上灵动跳跃着。 还是汉斯季默的《cornfield chase》 不加和弦,却依旧演奏出了曲子空灵,追逐,激昂,爆发,渴望的灵魂。 她指尖的速度和发力技术的专业度,这种超越原有曲目1.5倍速的超技化演奏速度,同时依然保持着相应的强弱控制力,除了下功夫狠练,也是需要一定的天赋在里面。 和四年前还在专业等级徘徊的林珎相比,现在的林珎可以说是顶级钢琴家也不为过,周淮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她这几年在国外吃的苦。 林珎弹了好几遍,周淮见她提速到极致后换了首曲目,李斯特的《帕格尼尼大练习曲》。 实话说,他虽然爱好乐器,也会弹钢琴,但看到她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翩飞,几度晃出残影,内心只有钦佩。 林珎在国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琴,几乎每天都至少练六小时以上的琴,再是她下个月还有两场演奏会,更是需要她技巧熟练,回国这几天她除了见旧人,也想过找周淮要场地练琴。 如今正巧被她碰到一架好琴,她这一练,完全处于忘我境界。 一首接一首,本该和周淮的叙旧彻底变成了她的日常练琴。 两个小时后,她才停手稍微休息,一旁的周淮立刻递上一支已经拧开瓶盖的纯净水,既感慨又心疼:“小珎,你还是这么拼。” 林珎接过水却没喝,而是拿过放在一旁的环保袋,把里面为周淮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递给对方:“淮哥,我的一番心意,希望你喜欢。” 素雅的包装纸包着一个正方形的盒子,顶端还别着一个温柔的蝴蝶结,看起来就是一份精心的礼物。 周淮饶有兴致地接过,拆开包装,露出棕色的木质包装盒,他颇为惊讶地看了眼林珎,对方回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当真实地看到盒子里躺着一只百达翡丽星空盘的机械表时,周淮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两下。 四五百万的表啊。 她哪来这么多钱? 拿纪徐清的钱借花献佛? 第9章 你送徐清什么 展厅明亮的灯光落在那张艳丽的脸上,一对桃花眼勾出了斑斓的妖娆,晃得让人难以直视,周淮再定睛一看,那对流光溢彩的眼里分明只有真诚。 他承认四年前自己那番话未必磊落,唯一能让他有所安慰的是现在的林珎愿意甘心情愿地花着纪徐清的钱。 至少说明她已经试着开始接受他。 难怪舍得回国,原来是培养夫妻感情来了。 他其实不介意花纪徐清的钱,但对于林珎拿纪徐清的钱送他这么贵的礼物,还是心有戚戚然。 万一...... 周淮不想让自己落入被动,盖上礼盒把表递还给了林珎,委婉拒绝道:“小珎,太贵重了,我不方便收。” 林珎把手背在身后不肯接,说得诚恳:“淮哥,没花多少钱,你就收下吧。” 对于纪徐清来说,这点钱确实不算什么。 这么一想,周淮心里轻松了许多,道了声谢后不再推诿,拿在手上细看的同时随口说了一句:“也帮我谢谢徐清。” 林珎一怔,“和他有什么关系?” 周淮皱了皱眉,委婉问道:“手表的钱,全是你自己出的?” 以他对钢琴职业的了解,即便她签了img做了职业钢琴家,不算她偶尔获得的比赛奖金,以她这几年的演出场次来说,平均一年的出场费加起来估计在一百万左右,除非她有额外的代言收入,不然这只表都够她三年的演出收入了,真要是她自己出钱买,他哪里能安心收下? “当然。”林珎答得肯定,眼里有着笑意:“我可是花了三万美金呢。” 周淮斩钉截铁地否认:“不可能。” 三万美金买这近五百万的表,不如直接去抢。 他也不相信林珎会买假表忽悠他。 “表到底怎么来的?”他问。 林珎耸耸肩,无所谓地坦白道:“手表是我一个观众送我的。” “观众?”周淮的脸色一沉,“什么观众会送你这么贵的表?” 林珎不以为意道:“不差钱的观众呗。” 周淮脸上已全无笑脸,肃声问道:“一个观众平白送你四五百万的表,还是一只男表?” 林珎解释:“不是平白,是对我的演出感到满意,来休息室见我的时候把他手上的表随手摘下来送给了我。” 周淮急声道:“这你也收?” 林珎不以为然:“为什么不收?对方当晚的飞机回沙特,他想反悔也没机会。” 周淮正想劝她一个男人平白对一个女人这么大方必是有所图,听到后半句,无奈摇了摇头,说她胆大妄为,她还真是不让须眉。 然而这表既然是这种来头,他是绝对不能收了的。 “还回去。”他直接拒绝。 林珎脸上有一种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忍着笑说道:“淮哥,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送你别人戴过的手表。” 周淮:“?” 敢情耍他玩呢。 “那人送我的手表我拿去卖了,又添了些钱订了这支表,所以这支手表是全新的,你就放心收下吧。”林珎说道。 周淮见她一身穿着朴素,身上几乎没戴什么值钱的饰品,却舍得拿三万美金花在他身上,内心既感动又心疼,隐隐还透着一股不安。 林珎见他还是不肯痛快收下,半是认真,半带俏皮地说道:“淮哥,当初要不是你收留我在店里工作,我哪里拿得出一年十几万的学费读大学。我心里一直把你当亲人看待,三万美金当做谢礼,我还嫌不够贵重,你也知道,我这人不算大方,好不容易把花大钱的心疼劲熬过去了,你可别再刺激我后悔。” “何况我现在的收入也不低,我自己的物欲又不高,还是很能攒钱的。你就别替我心疼这点钱了,把表收下吧。” 周淮的理智已经百分之八十被说动,这会儿要他松手怕是都难,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你送徐清什么?” 第10章 纪先生的吩咐 当得知林珎并没给纪徐清准备礼物时,周淮说什么都不肯收下这块手表。 他不太确信林珎和纪徐清如今的情感状态是怎么样,但他十分清楚,作为纪徐清老婆的林珎,难得回国一次没有送自己老公礼物,却送了别的男人一只价值几百万的手表,他是嫌命长了才会收下这份礼物。 林珎对周淮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感到不解,“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因为纪徐清拒绝这份礼物,我要送谁礼物,难得还要经过他的同意么?” 周淮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乐意,起先还当成是小女生撒娇一般不以为意,所以解释得颇为随意:“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引起你和徐清之间不必要的误会。” 林珎敛起笑容,脸上的和煦和眼中的温情俱已不见,淡淡说道:“我明白了。” 周淮摸不准她什么意思,见她忽然冷下脸又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才觉察出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他拿着表盒追上去道歉:“抱歉,小珎,等你和徐清见了面,我再收这份礼物。” “不必了。”林珎话里也带了情绪,“你要是不想要,扔了就是。” 几百万的表说扔掉?周淮一把拉住要走的林珎,皱眉问道:“生气了?” 林珎干脆地拉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淡,语气却仍旧免不了带着委屈:“我把淮哥你当朋友,我总以为淮哥你也是这么看我,没想到四年前的周淮看我是林珎,四年后的周淮看我,只当我是纪太太。林珎送你的礼物你能收,纪太太送你的礼物你得看纪总的意思才决定能不能收。我很好奇,哪一天纪徐清发话说你跟我做朋友不合适,你是不是就会和我绝交?” 周淮变了脸色,为她的尖锐,也为她的清醒。他比她还年长几岁,对待朋友竟然还没她坦荡真诚。 他不再推诿,举起表盒放到胸前,笑说道:“谢谢小珎的礼物,我很喜欢。” 林珎脸色稍缓。 周淮主动提出:“这几天想练琴了就过来,我给你安排个地方。” 林珎这才又笑了,“谢谢淮哥。” 忽然出现的傅师傅打破了这“兄友妹恭”的画面。 “林小姐。”刚进门的傅师傅神色莫辨地朝林珎招呼。 待林珎走近,傅师傅又看一眼站在不远处识相没一起过来的周淮,对林珎说道:“林小姐,纪先生托我转告你一句话。” 林珎表情淡淡,“什么话?” 话不是一些别人听不得的话,但傅师傅还是煞有介事地降低了些许音量,把纪徐清告诉他的话低调转述了一遍:“林小姐要是想让事情办得顺利,只能搬回家去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傅师傅故意模仿那个人讲话的声音,林珎只觉得听着这话,鼻尖仿佛又飘来一阵柑橘调的木质香味,像是纪徐清是亲口在她耳边说的一般。 她完全能想象他说这话时的语气神态,一定是一种等着欣赏被围捕的猎物临死挣扎的气定神闲。 山水有相逢。 四年前她跟他提结婚的条件,四年后换做是他跟她提离婚的条件。 只是傅师傅从接机后就说要带她回家住,所以纪徐清早就知道今天两人离不成婚? 这位纪总到底想干嘛? 车子开在路上。 开着车的傅师傅犹豫再三,开口和林珎攀谈:“林小姐,我也只是一个打工的,说说有退休工资,但是长明城消费也高的呀。我老婆退休工资是比我高,但是她年轻时在单位落下一身病,每个月看病吃药要花不少钱,再说我女儿,说说是好听的,英国曼大毕业,可惜出去见了世面,眼光更是高得不得了哇,大学刚毕业,工作还没找。你讲我要是被纪总辞掉,一家人更加不好过了......” 林珎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建筑,想到自己和傅师傅有太多共同点,一样都是汲汲营营为生活,一样都是得仰着纪徐清的鼻息。 她猜大概是自己住酒店又偷溜出来的行为让傅师傅收到了纪徐清的责难,毕竟人家领了吩咐是带她回家,对傅师傅的这通名为诉苦,实为抱怨的话语,她没再多说什么,傅师傅或许和纪徐清还有很多以后,她和纪徐清,等她这个假期结束跟他离了婚,就再没瓜葛,确实犯不着因为她的坚持让他手下的人难做。 想了想,还是说了句:“我会跟纪先生说住酒店是我坚持的主意。” 傅师傅听着松了口气,又说了一些纪徐清怎么看重林珎的话,中心思想就一个:委婉劝说林珎不要跟纪徐清闹脾气对着干。 林珎先还觉得有趣听了几句,后面索性闭起眼睛假寐。 两人回到酒店,才进大厅,就见一个男人见了林珎后,脚下生风地朝她快步迎了上来。 第11章 继兄 “珎珎!”男人上下打量着林珎,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个妹妹长得过于标致,皮肤雪白,身材凹凸有致,一头卷发风情万种,更别说一张脸长得妖媚,看一眼都像是有勾子在心里抓。 对比男人热烈的语气,林珎的语气堪称冷漠,她甚至都没怎么和男人认真打招呼,只说了一句:“我跟你不熟。” 邱小伟嬉笑道:“你是我妹。咱俩怎么可能不熟,怕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傅师傅听着这语气越说越暧昧,眼前的男人五官粗旷明朗,和秀气中又带着几分冶艳的林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不由暗自怀疑,这两兄妹莫不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 林珎冷冷一笑,径直朝电梯走去。 邱小伟伸出一只手拦在她面前,出手的动作故意慢了些,说是拦,更像是撞,她柔软的小腹撞上了他结实的手臂,她身体的幽香随之扑了他满脸。 他享受着小动作带来的福利,心中暗自懊悔,早知道把手臂再往上抬一抬,这样她撞过来的,就是她的胸,这胸部看着不小,又挺,摸起来不知道会是怎么一个好滋味...... 他想得身下起了欲火,不由暗骂了她一句妖精。 但这也就是他能占到了最大便宜了,他怕做过头,惹恼了她,最后反倒落不着一点好,赶在林珎发火前快速地道明了自己的来意:“我多余的话也不说了,就跟你说一句,你妈住院了,看情况像是要不好了,你但凡还有点良心,跟我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林珎转过头,盯着邱小伟的神色仔细打量一番,扯了扯嘴角暗讽道:“这招用过一次就不好用了。” 邱小伟“切”地一声,拿过手机打了个视频电话,拨过去,用金古城的家乡话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不多时,视频中就出现了一个女人苍白着面容,手上扎着针头,虚弱地躺在床上挂水的非静态画面。 “我骗你干嘛?”拿着手机实时视频的邱小伟理直气壮道,“你妈这回真住院了。” 林珎也不看邱小伟,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道:“你让我妈跟我说几句。” 画面中出现了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和林珎对上眼神后,布满血丝的眼里挤出一滴泪,满是哀痛地叫了一声:“珎珎啊,来看看你妈。” 林珎难掩眼中的嫌恶,忍着耐性强调:“我要看的是我妈,不是你。” “好好好。”男人一面应着,一面开始转换镜头。 男人特地把镜头朝下,造成一种把手机随意拿在手里,等进了病房才把摄像头对准女人的感觉。 实际上这摄像头照不到的几秒里,男人对病床上的女人使了眼色,确定女人不会改主意后才拿着手机逐步靠近,再把摄像头对准女人。 病床上的女人半睁着眼,对着镜头有气无力地喊:“是珎珎吗?珎珎,是你吗?跟妈妈、说句话。珎珎。” 邱小伟始终注意着林珎的脸色,想不通怎么这个女人对着要去世的妈妈还这么冷静,他爸好歹都流了一滴泪出来,他这个妹妹,神色都不见动容,冷漠地像是对着一个陌生人,出国四年,不见怎么发财,倒是把本都忘了。 林珎静静地看着视频画面,最后对叶蕙心说了一句:“妈,我会去看你。” 但没说是什么时候。 她即便猜到了这是一场有猫腻的表演,但她妈妈既然能配合演出,想必也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不然何至于跟一个自己那么恨的女儿做戏。 邱小伟一听林珎松口要回去,立刻大喜,笑脸盈盈地凑过去说道:“既然要回,那就跟哥一起回,我开车来的,一起回去也方便。” 林珎退开两步,和来人保持着一定的物理距离,再看一遍她这个继兄,身材高壮,容貌粗旷,花天酒地惯了,还不到三十,啤酒肚已经微微挺了出来,更别说人品实在没一处可取之处。 知道她这次回国的计划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林珎想不通,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吸引到杜熙茜,让这个和自己在初中时就是好朋友的人松口告诉他,自己的航班和住址。 而她才回国半天,她压根不想见的人就主动找上门来,很难说不是早有准备特地等着她。 她不会傻到和邱小伟一起回,对着他这张不怀好意的脸她不可能再像四年前那般轻信。 一旁的傅师傅早已经看清山水,主动提出:“林小姐,要么,我送你去。” 林珎淡淡道:“不忙,等我要去的时候,会找傅师傅你安排。” 第12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因为林珎的叛逆,邱小伟差点在酒店大堂就闹起来,要不是傅师傅劝着,邱小伟都打算对林珎霸王硬上弓,把人直接掳上车带走。 傅师傅多精明的人,几句话摸清了来人的脾性——一个外强中干,却也不是省油的灯的人。他装出要替林珎解决麻烦的模样,实际则是把邱小伟连哄带骗拉出了酒店好和对方八卦。 “这位先生,林小姐的脾气我知道,你跟她硬碰硬没好处。有什么话还是好好说。”傅师傅说得诚恳,仿佛和林珎很是熟稔。 邱小伟一肚子的抱怨正没地方撒,一看傅师傅这么热心,跟人打了招呼,做了自我介绍后,忙不迭地把原委道了出来:“珎珎她妈带着珎珎改嫁给我爸,我爸和我这么多年,对珎珎真的好到没话说,要不是因为有法律上的兄妹这一层关系,我和珎珎早就是一对了。” “但是你看珎珎,说句难听的,真的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爸早年做生意,家里条件虽说也不错,但现金流总归没那么充足,这个林珎,分数明明够上985,硬是报了一年学费要近十二万的长明音乐学院,我爸就慢了两天说给学费,她直接放话要跟家里断绝关系,说以后都不用家里的钱。” “现在家里妈妈生病,你刚才也看到了,珎珎什么态度,真的让人心寒。” “傅师傅,你既然帮珎珎开车,得空也帮我们劝劝珎珎,她妈现在在医院,很快就不行了,临走前就想见一见女儿,可珎珎铁了心要跟家里断绝来往,不瞒你说,珎珎出国这几年,一分钱没往家里打过,没有她这么当人女儿的。” 傅师傅越听越迷糊,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林珎的家人看来是不知道她嫁了纪徐清,不然言语中不会只揪着林珎要好处。 四年前他和林珎接触时间不久,能打听的消息也不多,只知道对方是纪徐清主动选的要结婚的老婆,能和纪家结亲的,肯定非富即贵,再加上林珎性格冷淡疏离,确实像是被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大小姐。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出身在这种腌臜事一堆的人家,母亲还是改嫁的。 纪先生居然会娶这样的女人?这样一比,自己女儿除了没有林珎长得水灵,其它哪样不比林珎好。 但他毕竟没这个胆量直接打纪徐清的主意,只好从邱小伟身上继续套话,看看有没有其它有关林珎的话柄,说不定以后哪天就能派上了用场。 他带着几许忿忿不平附和:“这样看来,林小姐是做得有些不妥。刚才你说林小姐和你是异父异母,就算不是同一个爹妈生的,那么这里面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总不会少。” 邱小伟面露尴尬,一定程度上的颠倒是非他玩得转,轻易就能被证实的既定事实,他多少有些敬畏心,不敢随口胡诌,语带保守地说道:“倒也不是一起从小,珎珎被她妈带到我家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 傅师傅精明的目光盯着邱小伟:“一般这个年纪的女人,除非是家里发生重大变故,不然不会带着女儿改嫁。” 邱小伟自是不敢撒谎,这事也没啥好避讳,直言道:“珎珎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听说是出车祸死了,她妈和她爸因为儿子去世,感情破裂才离的婚,珎珎她爸很快就再婚了,要不是我爸养着她们母女,珎珎还不定怎么受罪呢。所以我说,珎珎这人白眼狼,一点不念家里的好。她亲爸再婚后完全被后妈霸着,高中的时候就断了给珎珎的抚养费,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眼里更是没珎珎这个人了。” “傅师傅,你评评理,要不是我家好吃好喝养着珎珎,她能有这个出息考上大学么?能有这个实力出国留学么?现在境况好一点了,不仅一点不想着家里,连回家看自己生病的妈妈也推三阻四,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傅师傅随意附和一声,转而好奇道:“按理说儿子没了,只剩下一个女儿,应该更宝贝才是,怎么会闹到要离婚呢?” 邱小伟也不过比林珎大两岁,对林珎亲哥的事也不是很了解,回答得便有些敷衍,“谁知道呢,可能因为林珎他哥的死和林珎有关吧。她原来叫林知一,她哥叫林行一,她来我家后,她妈让她把名字改了,不让她再用原来的名字,本来要改成我爸的姓,林珎亲爸听说了死活不同意,折中改了名字,保留了原来的姓。” 手机铃声在此时突兀地响起,邱小伟看了眼来电人姓名,朝傅师傅歉意地笑笑,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 晚风送来一些下流言语,傅师傅听得直皱眉,他对电话内容兴趣不大,留在原地的他内心转过几番计较后,同样走开几步,拿出手机当机立断给纪徐清拨去了电话。 第13章 谁会要命 医院里,一个虽然面色苍白,却依旧难掩柳眉凤眼间风情引人的中年女人半躺在病床上出神。 在她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梳着倒背头的中年男人,和女人一样,他表情愣愣的也在出神发呆,不过要是旁人有人仔细看,还能从他微颤的手掌中看出一丝恐惧。 “怎么办?” 沉默许久,男人才从嗓子眼挤出一句,声音晦涩沉滞,带着一种难言的绝望。 突兀的声音让女人回过神来,但她表情恹恹地看了眼男人,没有搭腔。 男人忽然激动起来,走过来双手握住女人的肩膀猛力摇晃,朝女人怒吼发泄:“我问你怎么办?她林珎到底是不是你女儿?你都住院了她还不肯松口来看你?你到底是怎么当人家妈的?” 女人就是林珎的母亲,叶蕙心。 男人是林珎的继父,邱学军。 从商多年的邱学军是一个世故圆滑,八面玲珑的商人,少有在人前失控的时候,此时之所以对着妻子发邪火,是因为四个小时前收到儿子的电话,说继女林珎不确定什么时候来看望她的母亲。 天知道当他知道林珎回国的消息时有多高兴,甚至还替她安排好了接风宴,现在人不来,他的场面就不单只是难堪。 对比丈夫的激动,叶蕙心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带着她嫁给你的第一天,你不就拉着她说她长得比我还漂亮,说果然是我生得好么。她是不是我女儿,你应该最清楚啊。” 第一次面对自己言语被拆穿的邱学军有过几秒的愣怔,反应过来后软下了语气:“阿蕙,我那夸的不还是你么。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所以才随了你,长得漂亮。阿蕙,要不你再给珎珎打个电话,跟她确认下来看你的日子,我这也好早点准备嘛。” 放大在眼前的一张脸里写满了迫切的渴望,叶蕙心见识了太多次,也不耐烦再看,侧头看着病房门口的方向,冷声道:“我配合你做一场戏已经够缺德的了,让我再跟她讲好话求情,你是嫌我还不够恶心吗?” “恶心什么恶心?”邱学军对着油盐难进的妻子不自觉又加高了说话的音量,“她是你女儿。你跟你自己女儿讲话还恶心?我不理解,讲出去也没人会理解。” 叶蕙心淡淡嘲讽道:“以前你也不理解,不见你多说一句,今天倒是有良心替她抱不平来了。” 邱学军被激得就要扬起手臂朝床上的人落下一个巴掌,好难得劝自己咬着后槽牙忍住,不忿道:“我以前没劝过你吗?是谁一说起这个话题就甩脸色的?不是我说,你从前但凡对她有点做妈的样子,她今天也不至于和家里这么疏远。也不至于连你生病了也推三阻四不回来。” 叶蕙心心一揪,骤然而至的伤痛疼得她秀丽的面容一时有些扭曲,她恨声道:“我不稀罕她来。” “我真是不知道你在犟什么。”邱学军本就心烦意乱,见到妻子还不听劝,也就顾不得什么避忌不避忌,嚷嚷道:“你儿子的死是意外,跟珎珎有什么关系?你至于因为死了个儿子,就把死儿子的......” 不等邱学军说完,原本还半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叶蕙心回光返照一般忽然猛力扑向了坐在病床上的丈夫,手脚并用地甩打在他身上,厉声喊着:“那个贱人害死我的阿行,不许你把阿行和那个贱人放在一起提,她不配。” 邱学军先是伸手挡着妻子胡乱的击打,见她情绪激动,一时难以停止,只好使出蛮力,见机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腕狠狠制住,又高声呵斥了一句:“够了,别在医院里发疯。” 好在这是高级病房,单人间里没别的病友,病房门又关了起来,不然这动静非得把护士引来不可。 邱学军等叶蕙心情绪稍平,才忍着耐性劝道:“你想想你老公我好吧。要是珎珎来了,你还是这副样子,她能帮我才怪。戏都唱一半了,你换了别的本子,原来看戏的主顾可是会要命的。” 说到最后一句,邱学军连嗓音都发起了抖,哀求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叶蕙心,期待她作为妻子能有这份体谅。 还没等到叶蕙心的表态,病房的门被人敲响后推开。 漏夜赶来的林珎站在病房门口,一脸冷漠地看着邱学军反问:“谁会要命?” 第14章 救命稻草 四年没见,眼前这个亭亭玉立,清贵优雅的女人一出现,邱学军算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松开妻子朝她迎了上去,语气热情地招呼来人,像极了父女情深才会有的戏码。 “哎呀,珎珎,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邱学军把人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心中暗叹这小妖精真是愈发勾人,一条普普通通的小黑裙也能把身材勾得前凸后翘引人遐想,不知道在国外这几年,被多少洋枪洋炮开发过。 林珎在对上邱学军不怀好意的目光时狠狠瞪了眼对方,随后才淡声称呼了一句:“邱叔叔。” 她虽然跟着母亲改嫁,但是一直都没改口叫邱学军爸爸。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坚持的称呼,在她还以为母亲新找的是一个良配时。但是邱学军以为她年幼不懂事,和她母亲结婚摆酒的当晚就借着撒酒疯拉着她的手乱摸的那刻,林珎便认定这辈子不会对这个继父改称呼。 邱学军丝毫不介意这个继女的冷淡,依旧热情地引人来到了病床前,他深知即便妻子愿意做一定程度的妥协,但这母女俩要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话,少不得要他居中调和规劝,因势利导。 他主动把妻子的情况告知继女:“珎珎,你妈查出来得了直肠结肠癌晚期,好在目前病灶还没转移迹象,可以通过手术和化疗治疗......” 林珎从病房里拿过一把座椅坐在床边,静静地听着邱学军介绍病情,目光落在病床上的叶蕙心脸上,一开始她和叶蕙心还有眼神交流,邱学军的话讲了没两句,叶蕙心一副难忍苦楚的模样闭上眼睛又侧开了脸,彻底不再看她。 “......医生说了,乐观点看,治愈率也有百分之五十。”邱学军讲完最后一句,没看到预期中的女儿抱着母亲悔恨痛哭的画面,一时有些心虚起来,再一看撇开脸去的叶蕙心,暗骂原来是这死婆娘关键时候掉链子,他立刻找补,语气又哀重了三分:“珎珎,别怪你妈,这件事对她来说太难以承受,她是又想见你,又不敢见你。” 一想到要是这个说法不能说服林珎后自己的境遇,邱学军真把自己说红了眼眶,不知情的人听来,他用这副哀愁模样讲的话,再难去多心质疑话里的真假。 林珎默默听完,心情复杂地看着叶蕙心,淡声说道:“我要听我妈自己说。” 这话语气虽淡,但邱学军听着觉得有戏,便出声喊了句:“阿蕙。” 近十年的夫妻,叶蕙心不会听不出来这一句称呼里有多少恳求和多少威胁,她只好忍着厌恶重新转过脸来,几年不见,重新见到眼前这张和自己有五分相像的脸庞,对上那清朗纯净的眼神,她忽然想起了两个孩子刚会开口说话那会儿,她哄着一对儿女学叫妈妈,女儿也是这么看着她,再甜甜地叫她一声妈妈,她那个时候,是真的甜到心都快化了。 然而儿子开口喊出的那一声妈妈霎时把叶蕙心叫回了现实,她才冒头的母爱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只余下多年不见的冰冷生硬,她甚至连客套都懒得客套,生硬地直言:“现在生意难做,你叔叔的公司已经快要破产,我这个病,得靠你出钱治。” “好。”林珎毫不犹豫地答应,只是嗓子发干,开口说话时,原本听起来甜润的嗓音此刻像是刮了层沙般涩滞,“妈,你还有别的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叶蕙心摇头,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林珎默了片刻后站起身,眼中的期翼也彻底失去了光芒,她语气不见喜悲,平静说道:“妈,等治疗方案确定以后,我会把钱打到医院。”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妈,你多保重。” 要说的话还没说,邱学军哪能让林珎就这么走,他伸手拦住林珎,苦笑道:“珎珎,你妈和我也知道你赚钱不容易,这两年好不容易赚了点钱,也不忘记每年转十万给你妈当养老费,听你爸说他也收了这钱,说是你一年能赚百来万,这点钱算不得什么。你妈这个病,手术费倒是不贵,就是万一预后不理想,后面吃的特效药可是一笔大数目,一个不小心,你一年,两年,甚至所有的积蓄搭进去也不一定够。” 林珎看了眼依旧背对着她的母亲,对邱学军也没什么好脸色,“邱叔叔你想说什么?”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邱学军哪里还会犹豫,一鼓作气说道:“叔叔找了朋友帮忙负责你妈的治疗费,就是叔叔这个朋友吧,喜爱音乐,特别是喜欢看人表演钢琴,珎珎你钢琴这么厉害,只要你和叔叔的这位朋友一起吃个饭,后续你妈所有的治疗费用,叔叔这位朋友都包了。” 第15章 交易 夜风从还未完全关闭的窗户中丝丝缕缕地吹进房间,撩起一旁的窗帘含蓄晃动,这本该是一个惬意舒适的夜晚。 林珎却觉得一阵凉意扑在自己的后背上。 她不看邱学军,回头看向病床上的叶蕙心,不动声色盯着母亲的侧脸发问:“妈,这也是你的意思?” 叶蕙心只得转过头来,对上邱学军挤眉弄眼的示意,她艰难地呼了一口气,向女儿坦率承认:“是。不过就是陪人吃个饭,弹个钢琴,没什么的。” 曾经林珎以为怨恨会随着时间消散,又或者会因为距离变淡。 但哥哥死了十年,她出国四年,妈妈对她的恨并没有减少一分一毫。 林珎定定地望着叶蕙心,等了许久,不见对方有改口风的意思,终难免自嘲地笑了笑,她收尽了眼神中不自觉流露的孺慕之情,凉凉地开口拒绝:“不需要,你的医疗费我会负责。” “珎珎。”邱学军急着规劝,苦口婆心道:“这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你妈和我也是看不得你这么辛苦,毕竟你还年轻,女孩子自己身边总要留点钱傍身的是吧。你妈和我不想因为这个病把你也拖下了水。” “真贴心。”林珎语义不明地叹了一句,这才把目光落在邱学军身上,见他全身上下就腰上的一条爱马仕皮带比较显眼,但皮带既不是新款,搭扣附近也起了毛边,脚上穿的皮鞋鞋头褶皱深且杂乱,走路不像从前那般稳了,她妈至少有一件事没骗她,她的邱叔叔确实没钱了。 她对浑身上下强遮窘迫的邱学军给予了最后一丝耐心,实话说道:“邱叔叔,我和公司签的合同里写明了不能私下接商演,你的这个朋友想要让我单独为他表演钢琴,你让他联系我的公司安排。至于我妈的治疗费,既然医生都说了治疗成功率有百分之五十,未必预后效果就不好,你就不用先替我担心钱不够。” 邱学军见劝不住,索性伸出两只手来拦说完就要走的林珎,“珎珎。” 他笑得谄媚且急切,“珎珎,咱不让公司知道不就行了,哪有人会嫌钱少呢是吧?左右都是弹琴,这个钱不拿白不拿。” 林珎对这两父子动不动就上手的习惯厌恶至极,她退开两步,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附和:“邱叔叔说得有道理。邱叔叔要是想赚这个钱,现在学琴也不算晚,大不了多下几年功夫。” 邱学军尬笑:“我、我哪行啊。我没有咱们珎珎长得漂亮,人家指明要你去。” 林珎也干脆:“可以,让他找我公司联系。” 邱学军见话总是被她绕走,索性自己也不装了,直言道:“不弹琴也行,珎珎,你陪人家吃餐饭也一样可以交流音乐。” 林珎冷笑:“邱叔叔,你和我妈是想让我去陪酒么?” 话被讲得这么白,这么不好听,邱学军嗓子一噎,一时无言。 躺在病床上的叶蕙心坐起身,扫了眼不成器的丈夫,淡声道:“你不去也行,拿出两千万给我,今天晚上的这餐饭你就不用去吃了。” “两千万?”林珎惊道,“什么癌症治疗需要两千万?” 叶蕙心:“这你不用管,今天晚上要么拿出两千万,要么跟你叔叔去见他朋友。” 图穷匕见,林珎彻底明白了,哪有什么所谓的母女欢聚,不过又是一场针对如何利用她的骗局。 四年过去了,她的家人没变。 万幸的是,她变了,她已经不是四年前软弱无靠的林珎。 她淡淡地看向母亲,唇角意外勾起了一抹笑:“我没有两千万,也不会去陪酒。不过,妈,你的住院费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交了。难为你和邱叔叔还肯下这个成本,一个急性肠胃炎也搞到要住进私人病房这么矫情。” 邱学军变了脸色,慌张道:“你说、说什么?什么急性肠胃炎?你妈得的是癌。” “那你的场面还搞得不够大。”林珎淡着一张脸,冷静戳穿:“下次不说修改电脑病例,至少应该让护士站的护士跟你们对好口供,不然一个说自己是癌,一个说患者是因为急性肠胃炎,你说我信哪个?” “我知道我妈肠胃一直不太好,本来还以为是吃了不新鲜的海鲜造成的,现在看来,这个急性肠胃炎怕是人为的因素更多些,难为你们为了诓我,把命都赌上去了。” “妈。”林珎语气一转,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要是不想让我过得太顺遂,千万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毕竟,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第16章 这就是你的打算吗 林珎的话音刚落地,一个雪白的枕头砸到了她眼前。 叶蕙心声嘶力竭地斥骂:“畜生。你就是个畜生!你怎么有脸说起你哥哥?畜生!” 林珎闪身避开枕头,再从容冷静,也在听到那两个字以后有了动摇,她暗暗咬了咬嘴唇,站在一旁不作声。 邱学军见情势不对,立刻上前劝起妻子,“阿蕙,好好的,骂孩子干嘛?孩子也没说错呀,人死灯灭,人要活着才能好,才有希望。珎珎哪里说阿行了?你不要这么激动,消消气。” 拉到虚脱的叶蕙心本就没什么力气,甩出一个枕头加大骂后更是气息虚弱,被丈夫搂在怀里劝慰,好半天才平复气息。 林珎在一旁静静看着,见妈妈没什么异样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邱学军见状飞扑一般上前去拦,脚步跨得太急,差一点两条腿打起架,自己绊倒自己。 “珎珎。”他语气急迫地说道,“你别走。就当是卖叔叔一个人情,跟叔叔朋友一起吃餐饭好吧?” 林珎避开,淡淡道:“你在我这里的人情不值两千万。而且我实话告诉你,你拿我卖人情,也卖不到两千万,不管你打的是什么龌龊主意。” 眼看林珎又要走,邱学军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难处讲了,“珎珎,这几年叔叔公司的生意一直不怎么好,现金流不足,拆东墙补西墙的情况时有发生,几个月前一时周转不灵,就找人借了一笔钱,没想到公司境况不好,这几个月收不回帐,没钱还债。叔叔这个朋友也算好说话,听说你在国外当钢琴家,就说要不让你陪他吃一顿饭,我欠的这笔钱就好商量。珎珎,你就帮帮叔叔吧。怎么说你自从来到我家,叔叔衣食住行没亏待过你,你就念在叔叔对你几年的养育恩情,帮我这次吧。” 林珎听得面不改色,讽刺道:“邱叔叔,不知道是说你天真,还是说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所以好骗。” 邱学军误会林珎不信,举手作发誓状,“叔叔发誓,绝对没骗你。” 林珎厌恶地避开,“我相信你欠钱是真的,但欠钱的原因是什么,是真的为了公司周转还是其它,邱叔叔你心知肚明。至于你这位朋友,真有这么菩萨心肠两千万的债只要让我陪一餐饭抵过?” 邱学军谄媚奉承:“谁让我们珎珎魅力大呢,洪哥说了,对你一见钟情,只要你今天晚上能陪他吃餐饭,我欠他的钱都好说。” 林珎沉着脸拒绝:“我不会去,你们趁早绝了这个念头。” 邱学军哀求道:“珎珎。求求你,帮帮叔叔,就一餐饭的事。” 林珎无语,嗤笑道:“我当你是真的这么多年在商场白混一场,依旧天真,我也可以当作你和我妈真的不忍心把我往火坑里推,单纯认为这餐饭只是一餐饭。” “那我就说说你带我去见洪哥以后会发生什么。洪哥见了我,是很喜欢我,但是男人嘛,都喜新厌旧,用上手段搞到手,玩两天也就腻了,到时候你能得到什么?绝对不会是债务一笔勾销的好处,毕竟人家也说了,只是有得商量,又不是白纸黑字写下来的合同。既然是商量,那结果未必就如你们的愿,能商量成,也能商量不成。我被洪哥玩腻了,你的两千万债务还是两千万债务,到时候你还有什么筹码再跟人家去谈?总不能让我妈再生一个给你去霍霍吧?” 说到这里,林珎的语气又冷了几分,“这还得是我心甘情愿为了你和我妈献身的情况下,但是我明确告诉你们,我不愿意,我不会去见洪哥。你们逼着我去见,无论他用什么手段,我也绝对不会跟他上床,他要是用了脏手段硬来,事后我绝对会报警告他强奸,你们逼着我把我送给他,是从犯,到时候我一样告,别以为我那个时候还会给你们留情面。我妈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别指望我会对你们心软。” “到时候,你的两千万债务还是两千万债务,顺便再加上你和我妈都要喜提银手镯一副。邱叔叔,这就是你让我去陪洪哥吃饭背后的打算吗?” 第17章 我是她老公 夏夜的晚风带着白天的暑气,燥热但舒缓。 但是等林珎一番话说完,邱学军却觉得自己犹如身处坟场,身上受的是阵阵阴风,吹得他汗毛直立。 他不是意识不到这件事的风险,只是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把希望寄托在包裹成甜蜜外表的陷阱里,还心存侥幸自我安慰当见不到陷阱下的恶毒。 安静的病房里出现意外一阵声响,是有路过的护士敲门进来提醒探视时间还剩半小时,除了陪床,其余家属需要及时离院。 邱学军瘫坐在椅子上怔忪良久,等回过神来,病房里已经只剩他和叶蕙心两人,林珎早已走得不见人影。 他迅疾站起身,还想着去把人追回来,一直躺在病床上发呆的叶蕙心一把伸手拉住了他,背着女儿,她露出了今晚第一次善意,劝说道:“别追了,珎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你送她去见洪哥,绝对是弊大于利。钱的事,我们得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深受打击的邱学军发着愣,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整个人还是有些魂不守舍。 直到洗漱完准备睡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邱学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叫一声:“糟了。” 困意丛生的叶蕙心被吓得一惊,翻身嘟囔道:“什么?” 邱学军拿过手机一看时间,23:46分,霎时冷汗冒了一额头,结巴道:“完、完蛋了。” 叶蕙心听得他语气不对,索性坐起身,“怎么了?” 邱学军:“珎珎刚到医院的时候,我就发了消息给洪哥,但是到现在洪哥都不来催我要人,怕是、怕是......” 叶蕙心紧张起来,追问道:“怕是什么?” 邱学军脸色衰败,颓然道:“怕是直接来医院把人带走了。” 医院住院部十点就结束探视,距离林珎离开,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叶蕙心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潜意识觉得不用去管这事,林珎的死活跟她无关,但话一出口,却是颤声说道:“你、你给珎珎打个电话看看。” 邱学军手上拿着手机,却在划开屏保后犹豫了起来。 要是人真的是被丁洪带走的,这个时候,怕是一切都晚了。 他打这个电话,万一妨碍了丁洪做好事,那可真是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了,这边已经得罪林珎,那边还惹恼丁洪,他能落到什么好? 不打这个电话,他还能当作人是他孝敬的,丁洪那边多少会念着他的好,欠的钱就算不能一笔勾销,少个百八千万的也好。 打了这个电话,万一真是救了林珎,不就是摆明和丁洪翻脸么?明明说好把人送过去,临了却反悔,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和丁洪唱反调? 两分钟过去了,邱学军还在犹豫不决。 叶蕙心等得耐心耗尽,索性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林珎打去了电话。 嘟嘟嘟...... 单调的响铃声像幽怨的诉说,从遥远的时空连接到当下。 从前视而不见的忽视和冷淡一幕幕地快速闪过叶蕙兰的脑海,她仿佛听到女儿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地叫喊:“妈妈,我没有哥哥了。” 心脏被在指缝间溜走的时光揪起,夹杂着愧疚和不舍,唤起了叶蕙心沉寂多年的、对于林珎的母爱。 她早已经拉黑了林珎的号码,此时却无比希望,她的女儿能接到她的电话。 “喂。” 响了许久的电话终于被接起,却不是林珎的声音,而是一把沉稳磁性的男声。 叶蕙心心一紧,急声问道:“你是谁?” 邱学军终于意识到妻子在干什么,伸手想要夺过妻子手里的手机。 两人争夺间,手机被划开了免提。 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后半句话:“......我是珎珎的丈夫。” 第18章 你认错人了 护士过来提醒探视时间的时候,林珎趁机再次提出告辞,这一场本就在她回国行程中的探视,虽然不是以她所预料的开始,但是结束却不算出乎她的意料。 果然她的母亲依然仇视着她。 至于邱学军,她只当是笑话一场。 她跟他本来就没多少父女情,他所谓的养育之恩,在他对当时还未成年的她不规矩地动手动脚面前,也全都可以忽略不计。 别说她没有两千万,即便有,也不可能拿来给邱学军还债,当她不知道他的钱是因为去香山澳才输光的么。 之所以一开始拒绝邱小伟一起回金古城,单纯只是不想和这个人共乘一车而已。 难得妈妈会主动想要见她,她同样也不会让妈妈失望。 只是这次见面过后,很难说是谁比谁更失望。 邱学军父子为了钱,而妈妈愿意配合邱学军父子做戏,想必也是不想让她活得太得意,免得忘记曾经是谁用命换来了她今天的这个前程。 或许这就是她们母女同样因为失去亲人而哀痛,却无法共同疗伤的其中一个原因,因为她妈妈不会也不敢信,她没有一天忘记过哥哥的死。 出了电梯,林珎收回神思专心往医院出口走去,没走两步,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林知一?林知一。” 来人已经跑到了林珎面前,一脸惊喜地看着她说道:“真是你。我就知道我没认错。听说你去了国外,没想到居然在医院碰到你,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在国外生活四年,普通话偶有听到,这还是林珎四年来第一次听到熟悉的、亲切的吴侬软语,来人连珠炮般的话语破开了多年未见的生疏,将人一下子拉进当初一起躲在课桌后讲悄悄话的岁月。 夏格格讲了半天,不见林珎有回应,嘟起嘴嚷道:“不会是国外几年不认识老同学了吧?” 从回忆中惊醒的林珎不由莞尔,笑说道:“格格吉祥。” 这是以前几个相熟的初中同学见到夏格格时会说起的玩笑话,谁让她的名字这么有特色。 但其实她爸取这个名字主要也是因为女儿五行缺木,又希望她长大自有天地,不拘一格,所以才给她取了格格这个名字。 夏格格一听这句调侃,脸上的笑容又大了几分,一张鹅蛋脸上,细长的两只眼睛快笑没了,“知一,就知道你不会这么没良心忘记我。你还没说呢?来医院干嘛?” 林珎淡淡:“来看亲戚。你呢?” 夏格格:“我也是。我叔做了个小手术,我爸让我下了班过来看看,顺便给我叔带点生活用品。” 夏格格不是个话少的人,无论什么话题一讲起来就兴致勃勃,再无聊的话因着她生命力十足的语调,也能让人听出两分兴致来。 她从为什么来医院,讲到自己下班因为什么耽搁,开来医院的路上又堵车,拉着林珎叭叭讲了一大堆。 林珎一直安静听着,时不时出声附和,不见一点不耐烦,甚至被夏格格说得,从母亲病房里带出来的那些许心寒也随之而去,心情竟也变得畅快许多。 夏格格说得口渴,自己停了下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林珎笑了笑,自我调侃:“我现在其实话也不是那么多,主要是见到你太激动,太高兴了,自从你转学去了一中,咱们之间的联系就只能靠qq,更别说你上了大学去了长明城,算一算,咱们都快有十年没见了吧。” “嗯。” “对了。”夏格格兀的一拍手,语气变得格外高昂,“这真是太巧了,正好你回来,后天礼拜天,咱们班的班长李昊结婚,在群里发了喜帖,让看到的人都去捧个场,你也一起去呗,难得聚一聚。” 林珎浅笑着没作声,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拒绝才好。 “林小姐。” 门口一声突兀的喊叫声打断了林珎的思考,也让夏格格已经准备在嗓子眼的说服言语暂时失去了发挥的机会。 一个身材矮壮,穿着t恤,脖子上挂着一根粗金项链的男人笑眯眯地朝林珎凑了上来。 林珎不认识来人,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了男人的靠近。 丁洪见怪不怪,只当是女人矫情在拿乔,主动介绍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爸替你准备了接风宴,我特地来接你。” 林珎大概猜到了来人是谁,心生警觉,平静地否认:“你认错人了。” 说完拉着后知后觉的夏格格往门口走。 男人也不着急,往门口走正好,省得他手下的人满医院找合适的停车位停车。 他拿出手机打电话通知手下掉头来门口接他,一番交代后才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小美人总归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正餐开始前,追追赶赶也是情趣。 他出来混社会也不是一天两天,这还是第一个,他见本人是比照片还美的女人,想到美人一身的清冷疏离,不同于往日献媚讨好的其她女人,一颗心被勾得蠢蠢欲动,追起来人来的步伐不自觉地加快许多。 第19章 救美 一番你追我赶的竞走后,林珎和夏格格被丁洪彻底堵在了医院门口。 丁洪的司机将车一停,直接堵住了进入医院的其中一条车道,对着林珎拉开后座的车门。 门口收费的保安出来理论,被司机揪着领子又推搡回到了保安亭,再不敢出来,自我安慰好在晚上车少,那人要停一会儿就由得他停好了。 拦住林珎去路的丁洪笑得客气,说得也客气,“林小姐,你也看到了,这里车子不好停太久,你就当是赏脸我,跟我一起坐车去你的接风宴呗。” 夏格格从这番客气的言语中品出了不对劲,她紧了紧被林珎握住的手,低声问道:“知一,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到了这种地步,林珎知道光靠避是避不了的。 她朝夏格格笑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后看向丁洪问:“你说的我爸,是谁?” 女人清冷较真的表情引得丁洪兴致更甚,他把这当成了打情骂俏,笑眯眯地回答:“怎么林小姐连自己爸爸叫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我来介绍啊?” 林珎淡着脸不语。 对于没到手的美人,丁洪总是好脾气,他一面是哄,一面给自己了一个台阶下:“咱们邱总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邱什么总?”林珎扬眉诧异道:“我跟我爸姓林。” 丁洪吃了一个瘪,心情却一点不受影响,听着林珎又说:“你车子停在这里影响不好,最好是尽快开走,这会儿车少保安是一时不会再说什么,不过不远处执勤查酒驾的交警大概就要过来有话说了。” 别说他这会儿兴致正浓顾不上她威胁要报警,就是真来了警察,丁洪也没在怕的。 他越看眼前的女人越喜欢。 这女人不仅漂亮,还很有趣,讲话声音还这么娇甜,这要是在床上叫出来,那还不得要去他半条命呐。 心痒难耐的他好脾气地腆着脸继续恭维:“林小姐到底是在国外见过世面的人,话讲得就是漂亮。难得有人像林小姐这么合我的眼缘,这场接风宴既然让林小姐不高兴,那就不去了。我请林小姐去酒吧一起喝一杯,大家交个朋友。林小姐总不会连这个面子也不给我吧?” 林珎顺着他的话拒绝:“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是你交朋友看眼缘,我交朋友也看眼缘。” 她说话点到即止,丁洪再次碰了个软钉子,他还是没恼,不是因为他有好修养,而是抱美人在怀的渴望让他尚有耐性诱哄,“林小姐这话说得,也不给个机会试试看,也许跟我喝过酒,你就愿意跟我做朋友了呢。” 一直不出声的夏格格见状插嘴道:“我看没这个必要了吧,知一说了今天晚上要去我家住一晚,我们回家太晚也不好,我爸妈习惯等门,晚了就要打电话催。再晚,可能会去隔壁警察局报警,谁让市警察局就在开我家斜对面呢。” “是吗?”丁洪分了个眼神给站在林珎旁边的女人,身材倒是苗条,就是苗条过头有些干瘪,一张鹅蛋脸看着倒是温婉,却无半分诱人姿色,他在心里迅速打了个叉,随后继续笑说道:“市警察局的李队和我也熟,你爸妈要是真去报警,相信李队能帮我作个保。” “你......”夏格格被对方阴恻恻的笑容着实恶心到了,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有两句话同时响起。 一句来自林珎:“我不认识李队,他作不了我的保。而且我相信他替不认识的人作保,这么大的风险,搞不好明天就不在队长这个位置上。” 一句来自刚从路边一辆迈巴赫上下来的男人,懒懒的一句话,听着有笑意的语气中同样有着迫人的冷意:“李向明怕是没胆量替你作保。” 开进医院的路口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有三个男人陆续从车上下来,很快走到了林珎的身边。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美到近乎妖异的男人,男人戴着一副银丝边框眼镜,短发尽数往后拢去,距离发尾两指处扎成了一个不及拇指长的低马尾,整个人阴柔中又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强势。 丁洪见了来人,嚣张的气焰顿时萎靡。 如果说他奉承林珎的话带着讨好,那他开口对男人说的话,可以算是谄媚了,“小宫总,这么巧呢。来医院是有什么不舒服么?” 宫北潮像是听不见丁洪的话,目光扫过林珎后看着身边的男人说道:“我说你怎么好心要送我回家,中途又要到医院来转一圈,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丁洪只知道整个金古城,宫家是一点惹不起的存在。 能让宫北潮这么好声好气说话的人,来头想必也不小。 他脸上依旧陪着笑脸,朝宫北潮身旁的男人看去。 高定的白衬衫黑西裤将那男人挺拔健梧的身材包裹得愈加矜贵伟岸,就连头发的发脚都修得一丝不苟般精致,显然不是一个一般富贵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正饶有意味地看着他看中的女人。 丁洪心下一咯噔,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珎不认识宫北潮,但她认识和宫北潮站在一起的男人。 正是这头不回她信息,那头和女明星闹绯闻,回头却传话要她搬回家住,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纪徐清。 第20章 把你老公也一起叫来 从车上下来的第三个人男人,林珎也不陌生,四年前她见过几次,是纪徐清的助理,范程为。 后者看到她就立刻恭敬地称呼了她一声“林小姐”,这一声同样也打破了凝滞在空气中的尴尬与危险。 如果说之前自己的猜测是怀疑,那么这一声“林小姐”已经把丁洪心里的侥幸杀得片甲不留,他收起刚才对林珎轻佻放浪的态度,像是一个谦谦君子般礼貌起来:“没想到林小姐是小宫总的朋友呀。” 说完又忙不迭地向宫北潮陪笑脸:“小宫总,你说这巧不巧,我看林小姐和她朋友这么晚从医院出来,正要送她们回家呢。” 丁洪明白,这个时候,不针对林珎的殷勤能够救命。 宫北潮不语,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丁洪。 一阵晚风吹来,一旁的银杏树上随风飘落了几片翠绿的叶片,有一片恰好落在丁洪的肩头。 轻巧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重量的叶片点醒了丁洪,他才惊觉自己被宫北潮的眼神看得后背直冒冷汗,他讪讪地陪着笑脸,放弃了和宫北潮攀谈的打算,很有眼力地主动提出告辞:“小宫总,既然这样,我就不妨碍你和林小姐叙旧了,我先走了。” 他看得出来,宫北潮未必认识这位林小姐,但宫北潮身边的男人和林珎绝对有关系,在金古城,能有资格说是黑白通吃的家族,宫家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而这个能让宫北潮开口打趣的男人他哪怕不认识,也知道绝对不好惹,再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宫北潮和这个陌生男人面前摆威风。 不被敲打,能全身而退已经算是他走运了。 守着车门的司机一见丁洪独自坐上车,麻溜地关上后车门,迅速坐进驾驶室,把车子又开进了医院里去掉头,本来可以倒车到路边直接开走,谁让路边正停着那辆惹不起的迈巴赫呢。 车子开进去,再即时掉头,不到半分钟。 经过宫北潮的时候,因为半开的车窗,丁洪无意间听到宫北潮和林珎在作自我介绍。 “纪太太,你好,我是宫北潮。” 纪太太? 仿佛偷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丁洪的目光在林珎和那个陌生男人上来回扫了两遍,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下来。 “你好。”林珎微笑着应了一句,从容地扮演着纪太太会有的仪态。 如果她和纪徐清今天顺利办了离婚,那么这个时候她一定会纠正对方的称呼。但离婚既然没办成,即便她和纪徐清的夫妻关系不怎么样,她也知道不该在他的商业伙伴或者朋友面前下他的面子。 尤其这个朋友还不一般。能借她继父两千万赌资的人,不会是一般的高利贷,能放这么大数量高利贷的人,也不会是没有背景的地头蛇,而仅仅只在开场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就让这个地头蛇自己找话圆回场子,灰溜溜地离开,说他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怕是也很难让人相信。 纪徐清和这样的人来往,她除了按照合约扮演一个合格的纪太太,没有别的选择。 倒是一旁的夏格格因为意外大叫起来,“知一,你居然结婚了?” 林珎的户口本上有曾用名,所以纪徐清对林知一这个名字不算陌生,范助理作为当初经手林珎出国手续的人,也清楚她的这个曾用名。 只有宫北潮,一开始被介绍纪太太的名字叫林珎,乍然听到不一样的叫法,略有些惊奇地微挑了长眉,但也没多余的表示。 没有离婚带来的后遗症显然不只在纪徐清的这个深不可测的朋友身上,在老同学面前,林珎半分不想扯上她在长明城里的另一个身份,可如今这个场合,她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走过去挨近纪徐清,除了亲切地替双方做介绍,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夏格格打量着眼前这个气势不凡的男人,虽然看起来矜贵,但眉目间的疏离自然而然让人觉得他并不好相处,她不明白林知一怎么会选这种男人做老公。 出于礼貌,想到周末的同学婚宴,她还是再次发出了邀请,“周末我们初中的班长结婚,请我们同学一起去,我刚才和知一说了,纪先生,你要不要也一起来?正好跟大家认识认识,我估计没几个人知道知一结婚的事。” 林珎听得头大,她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拒绝夏格格的这个邀请,这会儿在对方说起来,倒是她已经答应的意思。 而且还帮她邀请纪徐清一起去! 他这个大忙人连跟她离婚的时间都没有,哪里会有空去参加八竿子打不着的婚礼。 不过也好,她可以趁着他拒绝的时候一并回绝了夏格格的这个邀请,毕竟她还不确定,她要见的人,会不会出现在这场婚宴上。 她正等着听到来自纪徐清的拒绝,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抚上了她的腰。 是纪徐清。 他伸手揽上了林珎幼软的腰肢,清冷的眉目瞬间变柔和,唇间甚至带了一丝笑意,看向夏格格说道:“好。我们夫妇一定来。” 第21章 我跟你住酒店 宫北潮并没有真的让纪徐清送,他的司机开着车就跟在后面,在和纪徐清一行人告别后,他就转而坐上了自己的车离开了。 夏格格十分惊奇林珎结婚的事实,拉着林珎多聊了几句,最后交换了微信才恋恋不舍地和林珎告了别。 目送夏格格离开后,林珎好半天都站着没动,搭在她腰上的手掌大且坚定,热力透过薄薄的衣裙穿透她的肌肤,惹得四周一大片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 她感到奇怪,在国外和男性友人行贴面礼的时候,她也不至于有被纪徐清搂个腰这么大的反应。 范助理看了眼手表,笑着提醒道:“我们车子路边停了有十分钟,怕是要被拍了。林小姐,先上车吧。” 巧好纪徐清此时松开了揽在她腰上的手,林珎暗自松了口气,稍作思考后应了声好,跟着一起坐上了车。 开车的是纪徐清的司机余良,皮肤偏黑,面容英挺坚毅,是从部队退役后转行做的司机。一般不算远距离的异地出差,纪徐清都习惯找余良开车。 余良不像傅师傅话多会来事,甚至可以说有些木讷,任凭一行人坐进车气氛略显尴尬,他也不会多余做些什么缓和,换成傅师傅,哪怕不知道这个时候能说什么话,大概率会在沉默的第二分钟里打开收音机,用播放实时交通的广播的方式替后座的一对男女缓缓心情。 城市夜间的霓虹在快速行驶的汽车中望去,颇有一种赛博朋克感,然而呼吸间阵阵柑橘调木质淡香又无比清楚地提醒着林珎,她眼下所处的环境有多现实,一点不赛博。 来金古城,林珎并没有让傅师傅送,她让傅师傅把她的行李带回纪徐清的家,自己则是打了车回来看母亲。 她原本的打算是看望母亲后找一家酒店住两天,趁着周末去见一见其他人,等星期一再回长明城和纪徐清办离婚的事。 纪徐清的忽然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不说周末要一起去参加同学婚宴,就是现在,她坐上了他的车,却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她心里隐约有一种猜想,却十分抗拒自己猜对。 沉默片刻,林珎斟酌着向纪徐清开口道:“纪总,我明天约了朋友见面,已经订好了附近的酒店,送我到前面路口放下就行。” 纪徐清侧头看她,见她像小学生上课一般坐得端正,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语调平平地提醒:“看来是傅师傅记性不好,没把该说的话带到。” 林珎不经意地抬头,目光落入他深邃锐利的一对乌目中,心莫名一颤,四年前向他毛遂自荐的时候,她就觉得他的眼神像是能把人看透,四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成长许多,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也应付过许多对她有好感,或者难缠的男人,却依旧只在面对他的时候不够气势,强撑着回转:“你要是忙可以先回长明,我今明两天在这里还有事。” 纪徐清将人看进眼里,勾了勾嘴角,“难得见你有做我老婆的自觉,倒是会替我安排。只是......” 他一只手覆上林珎的搭在腿上的手背,轻轻摩挲两下,“我刚才答应周末和你一起参加你初中班长的婚礼,所以这个周末我陪着你在金古。” 因为肌肤的亲密接触而引起的颤栗还在继续,林珎咬了咬嘴唇,心下一片惶然。 司机已经开过林珎说的路口,但是一点停车的意思都没有,依旧稳速地往前开着,显然也是知道这个车里他该听谁的吩咐。 林珎没有开口制止,她望着人行道上的斑马线,白色的平行线和迷离的夜色交织成网,铺天盖地之势朝她而来,囿于其中的她安慰自己网外有更广阔的天空,于是接受了这个撒网之人的条件:“好,今晚我跟你一起住。” 第22章 磨蹭毫无意义 余良熟门熟路地开车来到了位于上城区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下车前纪徐清给范助理放了假,让对方周末两天自由安排时间。 路过前台的时候不见纪徐清去办理入住,又见范助理拿出两张房间卡刷电梯,林珎这才意识到这家酒店是他们来金古城出差时入住的酒店,难怪余良开来酒店连导航都没用。 因着明天放假休息,刷完电梯后,范助理把其中一张房间卡递给了林珎,“林小姐,这是你和纪总的房卡。” 林珎脸一热,平静地伸手接过。 范助理住的是商务大床房,和纪徐清住的行政套房不在同一层楼,他在17楼先行一步出了电梯,电梯里便只剩下纪徐清和林珎两人。 林珎一错不错地盯着电梯上的楼层显示屏,17,18,19...... 17楼到25楼也才8层的,没有人出入,电梯运行速度每一层也才不到两秒,十几秒的时间,她像是捱了好几年一般难熬。 明明四年前和他独处时也不像现在这般煎熬。 而纪徐清的动作又在林珎本就烦乱的心里添了一把火。 他揽上她的腰,不轻不重地用手臂丈量着她的腰身,欣赏着电梯的镜面里那张逐渐晕出两朵红云的脸蛋。 他的脸在金黄的镜面里显得幽深难测,语气和他的脸一样让人难以捉摸:“出国四年,心野了不少。” 林珎不置可否,明知道他一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也难以移开自己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恭维:“纪总风采依旧。” 施在腰上的力道一紧,林珎被迫挨紧他,看样子像是一个受惊的小鸟躲进了能避风雨的港湾。 可知并不是所有的鸟都想一直在廊下躲风雨。 林珎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被揽在她腰上的手轻轻一压,她很快放弃了抵挡。 她在他面前,似乎从没有过反抗,见挣脱不过,也就没再继续尝试摆脱他的亲近。 美人在怀,并且美人还很温顺,纪徐清却并不显得有多高兴,俊逸的眉眼间凝着不辨喜怒的幽沉:“四年前的林珎可不会在人前称呼我纪总。” 确实。 四年前的林珎即便能大着胆子求纪徐清娶她,却始终在他面前小心翼翼,他说东,她决不会往西,她把那当成是一个“金丝雀”起码的自觉。 四年后的今天,在她满怀庆幸就要摆脱“金丝雀”这个身份,一时放松了警惕,刚才在车上,她当着他的助理和司机的面,生疏且恭敬地称呼他“纪总”。但凡她这一声称呼要是在宫北潮的面前叫出来,很难不说会给纪徐清惹来什么别的麻烦。 她自知失言,虽然此刻纪徐清的脸上没有半分不高兴,但林珎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的不乐意。 只是她不明白,对着一个就差办离婚手续的“妻子”,他较真一个称呼干嘛? 她要是还像四年前一般恭顺,这个时候应该会及时认错,然后温顺地叫上他一声“徐清”,可她毕竟已经不是四年前的林珎。 有一句他没说对,无论四年前还是现在,她的心一直很野,只是四年前,她有求于他,所以她愿意假装温良恭顺配合,如今她自恃翅膀硬了,有底气扯下这个温顺的面具罢了。 她看着镜面中那张俊美出尘的脸,眼神中有着她不自知的反叛,迎着他似笑非笑的注目回答:“纪总倒是和四年前一样不怎么守时。” 女人的声音娇软甜美,合该是一个撒娇的口吻,偏偏唇角的一抹倔强出卖了她内心的桀骜。 纪徐清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揶揄,然而他并不见恼。 电梯“叮”的一声,有悦耳的女声报数提醒:“25楼到了。” 纪徐清甚是好脾气地勾起嘴角笑了笑,就着揽着腰的姿势,不疾不徐地把人带离了电梯。 看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房间号,比起四年前能和他从容地共处一室,林珎此刻内心却充满了逃跑的想法。 她当然知道这种想法显得她很没种,可没种就没种吧,比起进去房间里可能会发生的事,没种的退缩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临到房间门口,林珎似是刚想起什么一般恍然说道:“我想起来我身上没带卸妆乳和护肤品,我要去外面便利店买一些。” 纪徐清神色一动,语气如常:“这些房间里都有。” 等到纪徐清拿出房卡,他怀里温软的躯体明显一僵。 “我也没有换洗的衣服,我去买一些一次性的内衣。”林珎依旧做着不知道是否有效的挣扎。 厚重奢华的房门被打开。 站在门口纪徐清松开了怀里的林珎,他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居高临下地望着不复桀骜低头看地的女人,话里已然带上了笑意:“这些房间里也有。” 林珎还想再说什么,纪徐清一句话终结了她的侥幸:“这是我在金古城长年包下的套房,和家里一样,该有的都有,没有的,我也可以立刻让人办好。” 房门在身后无声地被关上,于是人已经站在房间的林珎知道,磨蹭毫无意义。 第23章 那你抖什么 林珎从不低估纪徐清的财力,他说房间里什么都有,果然就什么都有。 但她还是被卫生间里连她常用的洗护用品都一应俱全给震惊到了,纪总裁会有这种闲心在每个住处替她置办她的用品? 又或者,这是用来方便他的其他女伴留宿时的准备的? 他确实今天又有新的绯闻出街,不过绯闻的事发地在落月城,他现在却在金古城。 他哪里来的好兴致一天之内在两个城市内连轴转。 他又是什么时候来的金古城?如果他能来金古城,为什么不能回长明城跟她把离婚办了? 他总不能是专门来金古城抓她回去的吧? 这个猜测让一直出神的林珎突兀地发出一声笑来,她想自己今天怕是昏了头,这种可笑的想法居然也能被她认真揣测起来。 嘲讽归嘲讽,当看着浴室镜子里全然消散的水汽,林珎知道自己这个澡洗得已经足够久。 置物架上不久前被她带进来的睡衣,她欲伸手去拿,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种欲盖弥彰的侥幸。 浴室里的水声、吹风机声、细细碎碎的其它声响陆续停止。 从浴室出来的林珎,身上穿了一件浴袍,乍一看没什么异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内里是全然真空。 反正总归是要脱光,省点力气脱衣服,她的折磨还能少那么一点。 她再心存侥幸,在看到至少半个小时前就已经洗过澡的纪徐清精神十足地半坐在床上,也只剩下悲哀的苦笑。 她一步步朝床走去,余光瞥到床头柜上放着她的手机,她和纪徐清的手机虽然是同品牌同色,但他的是最新款,她的是几年前出的老款,明显的区别是他的两支手机都没有用手机壳,裸机是能完美地展现了品牌关于机型曲线的设计美学,但是也容易磕碰,而她为了延长手机使用时间,避免手机因为有过多的磕碰用一只黑色的透明壳包裹着手机。 她记得自己的手机放在了茶几上,如今被放在靠近他一边的床头柜,想来也只有被他拿进来的可能性。 “有电话?”她猜。 纪徐清正在回邮件,闻言抬头看向她,她长得白,无论是脸上还是底下露出的那一截小腿,皆是像打发好的奶油般白润,大约是刚洗过澡,她乌黑的眼珠里也润着水意,多看一眼,轻易便能勾起心底欲念无数,偏她素净的脸上表情很是诚朴,像是狐狸精成了仙,明明是个妖媚的尤物,却兀自套了件正经的外皮,反倒更想让人将她剥个干净,看看藏在皮肉里的那颗心到底是个什么颜色。 她出国的这四年,不仅一次没回国,也甚少跟他视频通话,他见的最多的,还是以照片形式的影像。 如今生动的馨香和诱人的曲线就在眼前,看得纪徐清喉咙焦渴,开口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暗哑,“看是你妈妈打来的电话,所以帮你接了。” “我妈?”林珎没察觉男人眼底闪过的异样,难以置信道:“我妈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说话间几步走近,拿起手机看了看,通话记录上显示确实有她妈妈打来的电话。 她思忖片刻,想着此时虽然已是凌晨,但电话是二十分钟前打来的,想来她妈未必就睡着了,于是按照来电又拨了回去。 还没响铃,话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林珎愕然,她早知道自己的号码被妈妈拉黑,但没想到她妈在主动给她打了电话后会再度把她的号码拉黑。 她以为这通电话是母女和好的信号,结果熟悉的机械女声当头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我妈打来说什么?”她只能问纪徐清。 纪徐清没在看她,眼神已经盯回了面前的ipad。 林珎无意瞥了眼,是国外的合作方发来的投诉,说是有个项目的回报率远远不及合同上写明的范围,邮件转了几手,从业务经理到总经理,最后转到了纪徐清这里来。 纪徐清回复的是内部邮件,确认了几项总经理提出的解决方案,其它的让对方自行处理。 眼看着他在回复中敲完最后一个字母,林珎便又问了他一遍,“我妈打来说什么?” 纪徐清不紧不慢地把用好的ipad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惬意地往床背一靠,幽邃的目光缓缓在来人脸上巡视,少顷,懒懒道:“你先回答我,你是用什么身份问的这个话?妈妈的好女儿?还是我的好老婆?” 本就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的林珎喉咙一噎,半天没找回自己的声音:“有区别吗?” 英俊的眉眼间有着了然的笑意:“当然有,要是按妈妈好女儿的身份,那我告诉你,你妈说什么不重要,重点是她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讨厌你。要是按我好老婆的身份......” 林珎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下半句,追问道:“怎样?” 纪徐清长眉一挑:“先拿出老婆的样子来。” 林珎微顿,很快明了,要知道她妈到底说了什么,她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她咬了咬嘴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爬上床,跨坐在他的小腹上,直愣愣地看着他。 模样又憨又媚,看得纪徐清愈发有兴致,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看什么?是不会还是不敢?” 林珎嘴硬:“不就是做么,谁还不敢。” 说完才感到懊恼,事态怎么会是由她主导着来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局面? “是吗?”纪徐清故意不去看她因为松散浴袍半敞开的春光,而是伸出一只手放肆地抚过她裸露在外的瓷白小腿,像是撩拨,又像是探究,触得满手生润后,他才慢悠悠地重新开口:“那你抖什么?” 第24章 离婚的条件 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水晶灯明晃晃的,将男人蓄在眼底的玩味照得一览无余,一如四年前她主动提出要跟他结婚时,他也用这种看穿人心的眼神望着她。 四年前她能做到不惧他审视的目光与他对视,四年后,她对前程的野心并没有减少,但因为对自己的生活多了一份掌控,她无法像四年前那般放得开,献媚讨好于纪徐清。 她当初虽然豁出去为了前程嫁给他,但内心依然有着要把脱掉的衣服再一件件穿回来的志气。 如今残酷的事实摆在她面前,她的衣服能不能穿回去,决定权并不在她身上。 横竖都是要顺了他的意,林珎唯有忍住难堪,闭起眼睛寻上他的嘴唇,主动亲了上去。 亲得乱七八糟。小孩亲宠物都比她亲得有感情得多。 身下的男人大概再难忍受她这般生疏到没有章法的亲吻,背部发力,一个翻转,两人位置倒转,她瞬时被他压在了身下。 新的一种吻法让林珎开了眼界。 他伸出舌头舔一舔她的红唇,趁她一时不察把舌头伸进她的小嘴里逗弄,唇齿间满是薄荷味牙膏留下的清新气息,在他充满侵略性的亲吻下,缠绵成了情欲滋味。 林珎被动地承受着,闭起眼睛不看不觉,一张脸上满是即赴刑场的壮烈感。 纪徐清还在缠着她的唇舌吸吮,吻得深情投入,仿佛要将这个吻进行到天荒地老。 林珎有些受不了。 他要做就做,为什么还要用这么漫长的前戏折磨她。 她在一只大手沿着她的腰肢往上攀抚时趁机吐露了几个字眼:“你要做就快点。” 话音落下,压在她身上的人也停下了动作。 林珎诧异地睁开眼,见他直起上半身,眉目生冷地低头看她,一张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情欲之色。 他嗤笑道:“林珎,我想要女人,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用得着用强的?这种心不甘情不愿的戏码我不爱看。” 林珎抿了抿唇,发觉就这么会儿功夫,她的两瓣嘴唇竟被他吮得发肿,上下合在一起,还有些痛麻。 她心一横,拿大腿主动去勾他的,正要往他的腰上扣,被他伸出一只手一把按住。 倍感屈辱的林珎很难再保持平静,哽咽着说出了内心早已认定的揣测:“说好离婚又放我鸽子,还要让我回家住,难道不是为了这个?” 四年前她签了一份协议,和他领了结婚证,得到了所有的好处,而他,领着一个所谓的妻子,仅仅只是在油尽灯枯的父亲面前做了几场戏。 两相对比,林珎并不傻,这场交易里明显是她占的便宜更多。 所以他在离婚前要拿回一点好处,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理解,并不代表她甘愿。 纪徐清按住她大腿的手惩戒似地掐上一把,细腻的触感以及她微红又倔强的双眸无一不在挑战着他的理智,他嗓音沉沉地说道:“是,也不是。” 林珎哪里还有心思分辨他话里的含义,满心的绝望:“所以做了才会跟我离婚是不是?” 纪徐清盯着她盈满水汽的双眸,还是那句:“是,也不是。” 似乎有一线生机落在了林珎面前,她急切地想抓住:“什么意思?” 纪徐清把她搭上来的大腿放下,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好心给了她一个痛快回答:“什么时候你能心甘情愿跟我做,我们再来谈离婚的事。” 林珎直觉这是一句矛盾的话,她心甘情愿走入这段婚姻,并不代表她会心甘情愿跟他做,虽说做爱这种事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她进入婚姻的契机毕竟和一般伴侣不同,真到了那一步,那她这个卖身是真的卖得彻底了。 而他居然还想要她心甘情愿? 一颗弹珠从斜坡上滚落,因为惯性往下落,所以它是心甘情愿往下落的么? 他知道什么叫心甘情愿么? “我现在就心甘情愿。”她说。 极力放软的语气,却依旧难掩其中的不甘和讥讽。 “是吗?”纪徐清扯了扯嘴角,一眼看穿她的试探。 他单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探进她的浴袍,才刚碰到某处,就察觉她紧绷的身体骤然一僵,他摩挲两下后举起手指在她面前。 修长的一根中指,骨节分明,干燥清爽。 他笑着反问:“这叫心甘情愿?” 第25章 美人计 正对大床的落地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拉起了窗帘,将房内的这场暧昧和窗外绚丽辉煌的江景彻底隔绝。 然而在纪徐清用两根干燥的手指,证明即便两人热吻许久,林珎也没有半分情动之意后,房内这场脆弱的暧昧也就戛然而止。 林珎顾不得这种验身方式带来的难堪,也顾不得在意自己几乎“衣不蔽体”地躺在纪徐清身下,她迫使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略思忖后开口:“纪总,我这次回国的假期只有两周,我是长得略有姿色,但我还没有这么不知死活,认为两周时间就能引你跟我上床。” “略有姿色?”几个字在纪徐清的舌尖滚了一圈,四年前她一腔孤勇找上他,种种难堪都没把她劝退的时候,她可没这般自谦。 如今怕是耐不住要脱身,所以才恨不得把自己贬到尘土里。 只是... “即便你只是略有姿色。”纪徐清在她泛着粉红的雪颜上几下打量,闷声笑了起来,半露在睡袍内的胸腔因此渐次起伏,表明他此时的心情很是愉悦,“你也尽管可以试试。” 林珎如何不知道如今自己毫无优势,她根本没怀疑过主动提及要办离婚的他,在离婚前还会要跟她有所拉扯,一心想着能离婚的她只有示弱:“纪总,别玩了,我自认没这个本事勾引你。” 纪徐清长眉微挑,语气有着一种气定神闲的散漫:“我不着急。” 听起来一点不像是一时兴起的提议,再一想他刚才说的有关离婚的条件,林珎越想越心惊。 由于得出的结论过于惊悚,她的脸上不知是因为沐浴还是眼前的男色过于诱人而泛起的红潮迅速褪去,一张素净的瓜子脸带上了几分苍白。 她不是很敢相信自己的结论,试探着问:“纪徐清,你不想跟我离婚?” 纪徐清这回没有打哑谜,很是坦然:“是。” 林珎一怔,脸色又白上了两分,脑子也已然全乱了,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出尔反尔。 不久前提出两人可以离婚的人是他,她辛苦调整了假期回国配合他办手续,满心欢喜以为可以斩断绑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根无形的结果就得来他一句“不想离婚”?! “为什么?”深深的无力感裹挟了林珎,桃花眼里漫起了水意,娇柔温软的嗓音难掩失落:“如果你根本就不想离婚,为什么要骗我回国办手续?” 女人扬着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水意朦胧的桃花眼既媚又娇,本就十分动人的颜色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魅惑,更别说因为挣扎而半散开的浴袍下那莹白诱人的曲线。 纪徐清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即便他再有自制力,看到如此脆弱堪折的她,一颗心也难免不忍,身上的肌肤忽地滚烫起来,他分不清是想用火热融化她雪白冰凉的肌肤,还是想要让她的冰凉替自己降温。 在她盈盈泪眼的注视下,喉咙焦渴的他不假思索地低头吻上了那两瓣温软的红唇。 坚实有力的胸膛压下来,紧实的身体有意无意地蹭开她本就半散的浴袍,火热的触感在她因沐浴没多久还带着清爽凉意的皮肤上激起阵阵颤栗。 侵略感是如此的强烈,即便他的吻看起来还很克制。 一滴泪从她已经闭起的眼里滑落,专心亲吻的纪徐清并没有发觉。 甜美的嘴唇尝不够,纪徐清的吻逐渐往下。 堪堪勾在她肩膀的浴袍领被扯下,露出纤秀雪白的肩头,而他的吻还在继续往下。 以系实的浴袍腰带为界,腰带以上被浴袍包裹的身体露肤度越来越大。 而腰带以下的部分,即便没有敞开,被他壮健的身体锢在身下动弹不得的林珎也清晰地感受到他那一处已经苏醒的凶猛巨兽,跃跃欲试地想要破笼而出。 林珎没有反抗,甚至还主动用腿蹭着他精壮的腰身。 心甘情愿?一旦开始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还管什么甘不甘愿。 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还是拒绝不了唾手可得的女人? 原本在她腰间抚弄的手开始往下探,林珎的一颗心也止不住往下坠,难以接受这个婚姻会是以这么屈辱的方式结束。 却偏偏,那只她以为会放出他身下野兽的手,替她掩上了她全然散开的浴袍,从下到上。 隔着一层浴袍,那如火烧一般炙热的沉重身体再次压下来,而他这一次只是把脑袋窝在她的脖颈处,平复着粗喘的呼吸。 由绝望到侥幸再有的希望,大起大落的心情折磨着林珎砰砰直跳的一颗心仿佛要腾出喉咙。 刚才经历的仿佛是一场梦,可他那已经附着一层薄汗的火热躯体以及团在他身下欲挣脱的兽,却真切地提醒着她,自己冒的险有多大。 “为什么?”林珎不解,嗓音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暗哑。 纪徐清没有回答,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他欲念十足的粗喘声。 林珎睁着一双眼睛出神地看着天花板,静静地等着覆在她身上的纪徐清平复呼吸。 片刻后,纪徐清意犹未尽地在她耳垂上轻啄一口,轻笑着拆穿:“美人计用的不错。” 林珎一怔,原来不是因为他自制力强,也不是因为他看出她并不心甘情愿,而是因为被他看穿了使用美人计。 想到这里,她颇有些恼,“既然知道是美人计,你还演的这么投入干嘛?” 纪徐清支起身体,深幽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微肿的嘴唇,最终对上她羞恼的眼神,想到这是她在他面前第一次露出生气,嘴角不自觉微扬,言简意赅:“要点甜头。” 不知怎的,林珎听了这话更有火气,微讽道:“原来纪总对投怀送抱的女人免不了是要甜头的。” 纪徐清并不见恼,脸上笑意依旧:“别的女人投怀送抱不好说,老婆对老公投怀送抱,老公要点甜头很过分?” 林珎被堵得一时无话,要按他的说法,他刚才即便继续下去,也不过是甜头的一种。 所以他为什么又停下来? 都这么大的反应了,真就有那般可怕的自制力? 几番计较下,林珎也不得不相信他说的离婚条件并不是玩笑,而色诱这招对他来说显然行不通,不见得他是真的不近女色,而是他这种坚定自持的人,只靠色相,显然无法迷惑他。 然而她色诱失败,不也说明他根本无心于她么? 所以为什么又不肯跟她离婚? 第26章 早有预谋 纪徐清已经放开林珎,坐在一旁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比起林珎只套了件浴袍,他好歹多穿了条内裤。 面对林珎提出的为什么不愿意离婚的问题,纪徐清看向同样坐起来的林珎不答反问:“这几年,纪太太一个人在国外拼得很努力,如今事业有成,是不是应该花点时间履行作为纪太太的责任?” 虽然很不知好歹,但林珎还是反驳道:“纪太太不一定要是我。我相信只要你想娶,总有女人愿意成为纪太太。” 幽深的目光里带上了玩味,“四年前的林珎,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一副恍然的模样,“原来纪太太是想要过河拆桥。” 确实,四年前她掷地有声地说过:“只要你能娶我。” 他现在的这番指责本该让她觉得惭愧,林珎确实也惭愧了一瞬,但她还不至于被这番惭愧改变心意,她放软语气跟他商量:“明明你也有喜欢的人,难道你就不想让她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跟我离婚也不算没有好处。” 纪徐清眉眼一动,“我喜欢的人?” 林珎拿过手机,翻出早前看过的新闻,当着他的面开始念:“根据网友提供的爆料,知名艺人杨也宁在落月城参加歌唱会期间被当地社团强行扣留,要求单独为社团成员表演热门曲目《honey,honey,honey》,艺人公司和社团协调无果,据悉最终由杨也宁的富豪男友出面解决......” 说到这里,她把新闻上拍到的照片放大,整个手机举到纪徐清面前,当着一模一样的脸,他总不能否认说上面的男人不是他吧。 哪知道纪徐清看也不看,爽快承认:“阿宁这件事,确实是我出的面。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把她当妹妹,她出事,我当然会帮她。只是我和她再怎么有从小长大的情谊,我也不可能娶一个我当成是妹妹的人。” 林珎傻了眼,这人怎么完全不按路数来? 她相信以他的实力有能力解决的事情,没必要亲自出面,何况同样的时间他已经约好跟她办离婚,他宁可亲自出现陪在那位杨小姐身边,爽约跟她办离婚手续,她以为他们的感情必定很好。 可他如今又说和对方只是从小长大的情谊,拿对方当妹妹,既然如此,为什么又会让和这位杨小姐的绯闻见报? 别说是因为他控制不住营销,三岁的孩子怕是都不能信这个理由。 她本来还想搬出来从前跟他闹过绯闻的李小姐,陈小姐之流的人一下子都没了用武之地,他回答得这般坦然,搞得好像是她讲出这些人是在吃醋闹性子审他一样。 果然听他说道:“还以为纪太太一心在钢琴上,没想到也没少留意我。阿宁是不可能了的,其她你认为能够做纪太太的人选,一并说出来,这会儿我允许你跟我算账。” 已经吃过一次亏,林珎断不能再上这个当,他的风月官司真实度如何还不是他这个当事人说了算。 把握最大的牵别的红线这条路行不通着实打击到了林珎,强强联姻这个理由她只是想一想就放弃了,这话对别的豪门可能有吸引力,对于纪徐清一定不见得有,他要是希望强强联合,四年前也没可能让她有机会成为纪太太。 “想不出还有谁能当纪太太?”纪徐清率先开口,“那纪太太只好由你继续当了。” 听上去他对这个结果也很无奈。 然而林珎比他更无奈,她要是早知道他不肯这么爽快离婚,回来之后就用分居四年夫妻感情破裂为由诉讼离婚。 猛地又想到,他明明没打算离婚却又主动约她回来办手续,是不是就防着她忽然来一招鱼死网破的诉讼离婚? 只是她现在才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不对,也不是一点没希望,要是她继续在国外,大不了再拖两年再提出诉讼离婚,两年后她还是能成为自由身。 一念至此,林珎大感挫败的心情好歹有了一些安慰。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高兴,纪徐清一句话打破了她暗里的打算。 “既然要履行纪太太的职责,就不适合长年住国外。” 林珎一惊,内心冒出一个不妙的念头。 当初她在朱莉亚毕业后签了img,他那么配合帮她弄工作签证的事,她以为他并不在乎,甚至很乐意让她留在国外,和她做一对挂名夫妻,这样更方便他在国内寻花问柳,怎么现在就变成了她长年住国外不合适了? 纪徐清看着她难掩错愕的秀美脸庞,不给她留一丝侥幸:“除了巡演,其它时间你要留在长明城。” 林珎难以置信,离不成婚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要她留在国内?! 深受打击的她抓住一个理由就往外说:“公司有规定......” 纪徐清压根不等她说完,打断道:“公司没规定你只能留在纽约。要是你搞不定你居住城市的问题,我出面替你跟公司协商。” 林珎垂死挣扎:“我在纽约的房子租金按年付,还有大半年才到期。” 纪徐清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但他并没有笑,勾起的嘴角更像是一种讥诮。 直到漫不经心的目光把人望出了愧怍,他才好整以暇地开口:“既然纪太太不想有这个损失,那我来付纪太太这一年的房租怎么样?” 林珎暗暗咬了咬嘴唇,怪自己病急乱投医,怎么会拿这点小钱来和人纪总裁当谈判的筹码。 静下来一想,如今的局面,他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个时候继续和他硬碰硬自然是讨不了好。 既然已经失去先机,不如把能让他放松警惕的主动性握在手里。 她明显作出了一番犹豫姿态,然后才勉强同意:“好,等这个假结束,我回纽约收拾行李,搬回长明。” 纪徐清并不因此显得有多高兴,他的目光被她从团成丸子头里散下来的一缕碎发吸引,他很清楚这缕头发为什么会散出来,刚才的动静能维持她发型不变才是见鬼。 他定定地看了片刻,伸出两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替她理到耳后,在她略有躲闪的姿态下不紧不慢道:“下星期三有个酒会,纪太太记得把时间空出来陪我一起参加。” 到了这个时候,林珎哪里还会不明白,这人果然是早有预谋,他用离婚的借口让她回国,提醒她作为纪太太的责任。 只是,这就是要她履行的纪太太职责之一? 第27章 不介绍一下吗? 激昂强烈的音符落下,莫老师从全然投入的陶醉中久久才回过神来,连连赞叹:“当初我看你们两兄妹的钢琴,一直以为你哥会是那个走上专业钢琴家的路子的人,没想到现在是小珎你。你哥要是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林珎的父母在各自大学毕业就创业拥有了自己的服装加工工厂,在新世纪初期就已经有了近千万的资产,所以两兄妹自小就被富养。课外兴趣从骑马、击剑、网球、画画、钢琴等,但凡是两兄妹喜好或者要求,很难不被满足。试来试去,哥哥最喜欢钢琴,妹妹为了凑热闹,也说喜欢,父母就给两兄妹分别请了钢琴老师教。 莫如瀚本来是教林行一的老师,比起妹妹对学琴的随性,莫如瀚一直特别欣赏哥哥对钢琴的执着和热爱,曾经还夸过林行一在钢琴上的天赋不输李斯特。 可惜林行一英年早逝。 没想到从林知一改名为林珎的女孩会主动找上她,说什么也要跟着她继续学琴,莫如瀚那个时候已经有了编制,作为初中老师的她只有在课后尽力教导她。 她亲眼见着这个女孩一路从每当学琴就找尽各种理由偷懒,到每次风雨无阻地找她指导,从一曲没弹完就喊手酸到弹到手抽筋还不肯停下,一路不畏艰辛地追上哥哥曾经的步伐。 林珎的演出只要是被公司放上官方频道的,莫如瀚每一个都看了,每每都会庆幸自己当初看到了对方隐而未现的天赋。 如今对方在国际舞台上闪闪发光,却依旧刻苦,每天的练习也没停,这不来看望她的同时还不忘练琴,一练就是一下午。 面对对自己有着再造之恩的老师的夸奖,林珎弯起嘴角笑了笑,她相信至少在钢琴事业上,哥哥是一定会为现在的她感到骄傲。 笑完才觉出有些不好意思:“还要谢谢老师,说好是来看你,结果还要麻烦你开教室让我练琴。” “那有什么。”莫如瀚笑,保养得当的脸部肌肤笑出几条细纹。 她比林珎年长近20岁,因着总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小孩般的亲厚,打趣的玩笑话也是随口就来:“你今年送老师生日礼物的那枚钻石胸针,怕是能买下外面一间工作室了。” 说得林珎更不好意思了,“比起老师对我的教诲,这点钱又算什么。” 有的是礼轻情意重,但没人会说礼重情谊浅,这傻孩子偏还这么谦虚,莫如瀚免不了心疼。 从前的林知一,活得骄纵恣意,失去哥哥的林知一,已然是尝遍了世间的苦,可依旧不失赤子之心。 比起引人艳羡的音乐成就,这是让莫如瀚更欣慰的地方。 “小珎。”莫如瀚爱怜地摸了摸了林珎的脑袋,“老师很喜欢你送的礼物。” 说话间,她看到被林珎放在一旁静音的手机亮起了屏幕,这才想起,刚才她就看到有电话进来,本来还想着等林珎练完琴提醒对方,聊来聊去的倒给她聊忘了,这会儿及时提醒:“小珎,你有电话。” 林珎拿过手机,看到来电的名字潜意识就不想接,但她同样也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没有任性的权利,再不情愿也只能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里的纪徐清说他人已经在学校门口,等她出来以后一起去吃晚饭。 这人就是有这种本事,即便昨天晚上因为离婚的问题她把不乐意表现的如此明显,他还是可以当作两人之间并不存在龃龉。 而且上午她说要出去练琴,他只说了一句“让余良送你去”后再没多说什么,看起来是如此的通情达理,似乎除了他限定的纪太太职责外,并不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也并不在乎她做什么。 可一转眼,要她练完琴陪他吃饭的要求又强硬地不容她拒绝。 即便她已经说明她晚餐已经和他人有约。 等林珎挂了电话,把一切对话听在耳朵里的莫如瀚打量着她为难的神色关心道:“怎么了?小珎。” 林珎打心底里不想让自己和纪徐清这段婚姻见光,尤其是在自己尊敬有加的老师面前,她不想承认,又不想对老师撒谎,只能略过纪徐清不提,一脸歉意地回答:“抱歉老师,晚饭不能和你一起吃了,我有点事要处理。” 作为一个有丈夫有小孩的女人,晚餐和他人另约倒不是不行,只是难免需要提前做好规划,家里老公小孩晚上的吃饭问题,以及自己和谁吃饭,什么时候回家,都是要报备好。 所以即便是小费了一番功夫才空出来的晚餐,面对林珎的忽然爽约,莫如瀚也表达了十足的谅解:“没关系,你先忙你的。” 林珎满心羞愧,第一次觉得如果自己和纪徐清是正常的夫妻关系也不错,至少不会在这个时候介意自己的已婚问题放老师鸽子。 结果她万万没想到,她不惜放老师鸽子也要瞒着老师的事,轻易被纪徐清本人拆穿了。 她婉拒了莫老师要送她的好意,独自先行离开了办公室,她步行速度不快,等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开着车的莫老师正好也出了校门,见林珎站在路口,以为对方在等车,两人的距离不算近,比起大喊,她索性挂了空档,拉了手刹,直接下车走了过去。 一旁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莫老师看是看到了,但也只是瞥了一眼,并不以为意。即便看到林珎站在车旁,也没把这车和林珎联系到一起。 谁打车会打到迈巴赫? “小珎,别怕麻烦老师,反正也是要打车,让老师送你过去好啦。” 莫老师的提议才说完,林珎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尴尬,内心期盼坐在车里稳如泰山的那个人别出来,千万别出来。 然而旁边的迈巴赫后窗降了一半,里面的人只要不聋,自然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林珎拒绝的话刚出口,坐在后座的男人径直下了车。 走到林珎身旁的纪徐清揽过她的腰,亲密的姿势显示着两人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他甚是有耐心地问:“珎珎,不介绍一下吗?” 第28章 嫌弃我? 有几点可以让纪徐清很清楚的知道林珎和眼前这个中年女人关系不一般。 一是林珎今天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在这个学校,既然她说是来练琴,那么如何在一个没有人脉关系的学校里借来音乐教室练琴?必然是因为这里有熟悉的人。 二是虽然这个女人说的话有些不着调,什么打不打车,但是语气不失亲热疼惜,和因为对方是名人所以才有的讨好完全不同,不难猜测两人早有渊源。 至于为什么关系这么不一般的人会说出打车这种话来,很大可能是因为他的老婆接了电话以后没说实话。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说实话? 他在车里看得分明,她闪躲的表情明显就是不愿意承认两人的关系。 这可不是一个纪太太应该有的觉悟。 于是纪徐清下了车,亲自出手打破了林珎这种不该有的侥幸。 莫老师见男人仪表堂堂,英俊不凡,通身写满了气派矜贵,和林珎站在一起,般配又养眼,她想当然地觉得这是一对小情侣,一脸期待地等着林珎“官宣”。 被架起来的林珎像个做错事般的小孩一样无措,诚然她依旧不想对老师撒谎,但她同样也不想承认和纪徐清的关系,而且比起刚才的避而不谈,这会儿即便说实话,也难免会让老师伤心。 果然四年前于她而言是中大彩的运气,命运也已经在其中标好了偿还的代价。 她当年走投无路只能靠把自己卖给他求得他的庇佑,如今就要因为这种行为承受来自所爱之人的痛责。 既然避不过,林珎只能迎头硬上,她勉力笑了笑,对着老师介绍身边的男人:“莫老师,这是我丈夫。纪徐清。” “徐清,这是我恩师莫老师。” “啊?”莫老师差点惊掉下巴,她原以为小姑娘是因为谈了恋爱不好意思告诉她才没在教室里跟她说实话,居然已经是结婚了? 这几年她看着林珎一步步往上走,即便对方出了国,两人也没有断了联系,她当然高兴有人能照顾这个令人心疼的孩子,可这孩子结婚这种人生大事居然瞒着她,要说不难过是假的... 莫老师越想,伤心劲越大。 林珎第一时间认错:“对不起,莫老师,我结婚这件事不是故意瞒着你,实在是——” 真实理由没法说出口的道歉,再有诚意,也打动不了人。 “实在是——”着急上火的林珎越说越不自信,见不得老师难过的她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噎,“实在是因为——” “是因为我父亲的关系,所以我和珎珎的婚事办得低调,连婚礼也没办,领了证以后只是简单吃了餐便饭。” 说完,纪徐清把人揽得更近,显得很是维护。 四年前林珎还是大学生,莫老师想当然地以为这段婚姻发生在国外,听得纪徐清这般说,她实在不忍心看到林珎继续为难,主动给林珎递了台阶:“傻孩子,要不要让老师知道你结婚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过得好,老师只会为你感到高兴。” 殷殷真情的关怀让林珎顿时红了眼眶,她愈发为自己的不坦诚感到惭愧,“对不起,老师。” 莫老师其实有很多话想问,眼前的男人看起来虽然懂得维护林珎,但言谈举止间难掩高冷疏离,如果只是对她这个外人如此,那倒也没什么,要是私下里两夫妻相处,他对林珎也是这般,那她不得不担心林珎在这段婚姻里的处境。 只是纵然她有再多的疑问,这会儿也不方便问出口,至少当着这个男人的面,林珎怕是很难跟她开诚布公的谈。 最终莫老师也只是对林珎宽容地笑笑,“小珎,别忘记出国前还欠老师一餐饭。” 她把这话当结束语,潇洒地和曾经的得意学生告了别。 林珎目送老师离开后才坐上纪徐清的车。 车子平稳地驶离学校。 同样坐在后座的纪徐清突兀地发出一声轻笑,冷声嘲道:“真没想到纪太太居然嫌弃到不愿意向别人介绍我。” 一般人也就算了,然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平日里聪狡能言的林珎在人前表现得如此笨拙,更加让他确信两人的关系匪浅。 林珎对他刚才的解围多少是存了点感激的,所以并没有较真此时的嘲讽,默然片刻,她平静又理智地说道:“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心虚。” 刚才这人的解围林珎多少是存了点感激的,所以并没有较真此时的嘲讽,默然片刻,她平静又理智地说道:“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心虚。” 后半句林珎说得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 她不想和纪徐清继续探讨这个话题,拿出被自己静音的手机开始查看消息。 邮箱里有新邮件,其中一封是经纪人eddie发来邮件说公司收到她提出要长居长明的要求,正在开会讨论,有结果会告知。 明明她都还没跟公司开口...这人已经把她想要反悔的一条后路切断了。纽约和这里有着13小时的时差,看eddie发邮件给她的时间,纪徐清应该是趁她离开卧室去客厅倒时差之后就发了邮件联络了她的公司。 她暗叹了一口气,回复eddie的邮件后随手点开微信。 长年冷寂的微信里99+的未读消息差点把她吓一跳,看了夏格格的消息才知道,对方在今天下午把她拉进了初中同学群。 群里的人纷纷跟她打招呼问好,但她由于在练琴,手机静音且一直没看手机,就没能及时回复这些消息。 群里的气氛从一开始的热情欢迎变得有些微妙。 即便有夏格格替她解释,说她可能在忙,但还是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在对话中。 「她这么忙还能有空来班长的婚礼,真是难为她了。」 「还以为她哥走了以后她这个小姐脾气会收一收。」 夏格格:「知一在忙,她和她老公答应了明天会来就一定会来。别在那儿阴阳怪气了好不,都是同学,有必要吗?」 「林知一结婚了?」 「不会吧?我家跟她爸一个小区,没听她爸说起过她结婚的事诶」 「对啊,也没见办酒什么的。」 「总不能是老公拿不出手的关系吧」 「她本人还在群里,你们讲这些。」 「诶呀,开个玩笑嘛,不然你让她自己出来讲嘛」 「真是期待,明天班长的婚礼能见到这位老同学呢~」 ...... 林珎看到这一句,心思一动,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被她冷落半天的纪徐清半靠着椅背正在闭目养神。 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他也没睁眼,只问:“有事?” “纪总。”林珎正要开口,却听他很快打断说:“叫我什么?” 林珎咬咬牙,柔缓了语气,重新开口道:“徐清。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纪徐清还是没睁眼,简短一个字:“说。” 林珎虔诚地拜托:“你明天能不去我同学的婚礼吗?” 第29章 穿得怎么这么寒酸 九月五号这天黄历上注宜合婚订婚,是个婚嫁的好日子,李昊订的这家喜登酒店门口,挂了三张祝贺新婚的条幅,说明有三对新人在这家酒店同一天办婚宴,几波迎亲的人聚在门口,像是滚水里的饺子一般热闹。 人来人往中,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的夏格格迎来了林珎。 见她独身一人前来,夏格格不由疑惑道:“知一,你老公呢?” 不仅不见老公,连辆车子也没见着,她一路看着林珎从马路边走过来,一般坐车来的,哪怕是出租车,也都会让司机把车开到酒店门口,毕竟酒店门口本身就设有下客区。 其实余良是要把林珎车子开到酒店门口,林珎不让,说让他在外面路边把她放下就行,她是故意从马路边走过来。 听到夏格格的关心,林珎显得颇有些无奈:“他临时有事来不了。” “啊?”夏格格皱眉。 虽说她对纪徐清的第一印象是对方不是好相处的人,但对方好歹长得算是人模人样,昨天群里别人说起林珎的老公如何如何,她还在心里暗想,这真人一旦出现在你们面前,怕是一个个都得眼冒爱心。 她还想着纪徐清能给林珎大大长一回脸,没想到人居然不来了。 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都周末了,什么事这么紧要?” 明明之前都答应好了的。 林珎不失尴尬地笑笑,没再说什么。 一个人看起来不好相处是小事,毕竟每个人脾性不同。和他人相处融洽是一种本事,不是每个人都做得来。但对老婆上心是对做人老公的基本要求,做不到,那夫妻关系可就不乐观了。她以为林珎年纪轻轻就结婚,是因为遇到了真命天子,看这个情形,似乎又不像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 伴侣优越的外表,富贵的身价是能得人一时的艳羡,但不良的夫妻关系也会因此给林珎惹来更多的非议。 想到这里,夏格格不再纠结为什么纪徐清会爽约,她看得出这个问题继续被她问下去,只会让林珎更加尴尬。 她迎过林珎,把人往里带,适时转移了话题:“这次班长结婚,来的同学不少呢。” 正说着,一声娇美的喊叫让两人停下了脚步。 “林知一!” 一个长相甜美,穿着奢华的女人刚从一辆火红的阿斯顿马丁超跑下车,正是昨天在闹哄哄的群里第一个正式表态说期待和林珎见面的罗婷珊。 林珎自小性格大方豁达,从幼儿园开始就和同学们都相处的不错,初中的同学也一样,只是她之后出事转学,原来和她关系不算差的同学大多受事件的影响,纷纷用有色眼镜看她,夏格格是少有的待她如旧的人。 难得的是,和林珎初中时最不对付的罗婷珊,居然也会表示期待见到林珎。 只见下了车的罗婷珊随手把车钥匙丢给酒店的泊车员,一个打扮素净的年轻女人从车上下来后随即跟在罗婷珊身旁。 十年不见。 罗婷珊取下超大的墨镜细细打量着眼前已经十年未见的旧人,淡妆浓颜,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娇媚依旧,如此偏女性的美貌,眉眼间却依稀有着那个俊朗少年的影子。 比起十年前的活泼跳脱,不知道是不是弹琴的缘故,眼前人的气质明显偏清冷。 又或许,也不全是因为弹了钢琴的缘故,毕竟... 一时看得出神的罗婷珊很快回过神来,改用一副挑剔的眼神重新打量对方,从头到脚都看过两遍后,她发出一声哼笑,“不是吧,林知一,听说你现在走职业演奏家的路子,怎么穿得这么寒酸?” 夏格格侧头打量,林珎身上的这件夏奈尔白色针织圆领短袖连衣裙至少两万起,五位数的连衣裙,还寒酸? 她就知道这位罗大小姐说期待见到林珎不会有什么好事,果然一开口就是拉踩。 不过当年的林珎从不在衣着用度上跟罗大小姐攀比,想来现在的林珎也不会理会。 而且从前的罗大小姐每次针对林珎,几乎都讨不了好,夏格格放下心来,甚至有些期待罗大小姐再次吃瘪。 罗婷珊补充了一句嘲讽:“你的年薪不够你买一套拿得出手的首饰么?” 因为常年要练琴,手上不方便戴饰品,再加上自己也确实不喜欢戴首饰,所以林珎今天这一身,除了纪徐清送的一对耳钉,确实也没别的首饰。 其实就连她身上的连衣裙也是在纪徐清套房的衣柜里拿的现成,她没带行李,原来那条花费29刀在奥特莱斯的连衣裙不知道为什么被酒店的洗衣房弄丢了,她正想着要怎么买衣服,纪徐清让她去衣柜里直接挑。 她原以为这些衣服大概率是他为女伴准备的,很有可能不是她的尺码,没想过随手选了一件穿上,大小正好。 而纪徐清见她穿得太素,打开保险箱取出一对钻石耳钉让她戴上,说是纪太太不好这么低调。 她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鉴于这人能同意不来婚礼,她愿意配合他要求的装扮。 反观罗婷珊,手镯,项链,戒指,耳钉,一整套的dior高珠,在酒店本就稍显浮夸的奢靡装修下也毫不逊色,称得上是贵气逼人。 被有权有势的人家从小娇养出来的小公主,习惯从衣装上挑剔也正常。 林珎难得没和对方唱反调,而是顺着对方的话回答:“倒是能买,就是买了得吃西北风。” 别说是夏格格对林珎如此和颜悦色的反应感到惊奇,就是罗婷珊本人,也没想过从前懒得给她好脸的林珎如今会这般温顺。 不知怎的,她觉得这样的林珎有些无趣,不知道是受了林行一离世的影响,还是人长大了变得世故。 此时的门口忽地响起一阵异常的喧哗,已经走进大厅攀谈的几人不由循声望去。 罗婷珊朝来人投去轻蔑的一瞥,随即得意起来,看向林珎更加不客气地嘲讽道:“林知一,没想到吧,你闺蜜现在可比你有出息,人家现在做了主播,月收入分分钟过百万。” 林珎看着门口几乎可以用闪闪发光来形容的杜熙茜,嘴角慢慢弯起微弧。 第30章 怎么连我都瞒着 “奇了怪了。”罗婷珊对走近和林珎打招呼的杜熙茜嘟囔了一句,“你一个大主播怎么也穿得这么寒酸。” 夏格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罗大小姐永远都是先敬罗衫再敬人,三句话不离一个钱字。 何况人主播哪里穿得寒酸了?一身阿玛尼裙装,干练且夺人,首饰虽然戴的不多,手腕上那一只近千万的钻石手表还不够引人注目么? 优渥的物质基础让杜熙茜再不会像初中时被赤裸裸取笑时那般窘迫无助,如今的她再面对罗大小姐的取笑挑衅,内心充足的底气让她有着足够的松弛感。 她不怕罗婷珊找茬,甚至还有些期待对方来找茬,免得罗大小姐一直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任人羞辱的穷学生。 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话语间充满自信:“人人都知道我有钱,我穿破麻袋人家也只会当成是时尚。” 她垂下眼眸打量几眼眼前富贵逼人的罗婷珊,眨一眨长又卷翘的睫毛,似有所指地感叹一句:“把自己打扮成圣诞树一样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真的很像暴发户行为。” 真是了不得哇。罗婷珊对言语犀利的杜熙茜不由刮目相看,但她打心底里瞧不上对方,即便对方话中带刺,她也并不像面对林珎时那般激动,冷哼道:“参加婚宴不穿得喜庆点,难不成要穿成全白的出殡模样?说暴发户,这里谁是暴发户不是一目了然的事么?” “切~”杜熙茜不屑地哼了一声。 罗婷珊:“以前的暴发户处处要显摆自己有钱,现在的暴发户,第一时间就是改头换面,你说是不是?杜主播。” 这是在讽刺杜熙茜出名没多久就整了容,一张脸又削骨,又隆鼻,连眉弓都是做的。 她讽刺的同时还不忘玩上一套拉踩:“再怎么整也比不过林知一这种天生的美人脸,你看她,和十年前几乎没怎么变,不过是越长越有风情,从小妖精变成了狐狸精。” 拉踩的话里即便是有几句好话,罗婷珊也能做到整句话说完,变不成夸人的话。 杜熙茜反唇相讥:“我的脸再怎么人工,也是我自己赚的钱换的脸,好过有的人,一身行头全都是啃老啃来的。再说我就不信你不做微调,都是整,小整就比大整高贵了么。” 罗婷珊冷笑:“你有本事你也可以啃老啊。哦,我忘了,你爸妈是农民,没有老可以给你啃,有的也只是几亩田给你耕吧。” 杜熙茜同样冷笑:“谁往上数三代祖上不是农民,有的人当了几十年的小布尔乔亚,数典忘祖了都。” 夏格格在一旁听得头大,悄悄拉了拉林珎,示意对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哪知道这个时候两个声音同时叫住了被夏格格拉走的林珎。 一个叫的是“林知一。” 另一个叫的是“珎珎。” 两个都想把林珎拉到己方阵营里。 罗婷珊自认抓住了杜熙茜话里的把柄,嘲讽道:“怎么回事?你闺蜜名字都不记得了?” 杜熙茜不屑地瞥了眼罗婷珊,亲热地挽过林珎的手臂,面有得意:“罗大小姐怕是不知道,珎珎在转学后就改了名字了。” 夏格格此时才发觉过来,她不久前才知道林珎改了名字,但习惯性叫对方的本名,一直也没被林珎纠正提醒过,仿佛比起林珎,林知一更合对方的心意。 罗婷珊大感意外,“什么zhen?” 林珎答:“王尔珎,和珍贵的珍一个意思。” 出于一种隐秘的心理,罗婷珊很快改口,叫她林珎。 “林珎,听说你结婚了,怎么没把你老公带上?”不想自己被针对的时候,罗婷珊习惯拉别人进漩涡,说好老公一起来却独自出席婚礼的林珎就是很好的话题转移点。 “珎珎,你结婚了?”杜熙茜脸上有着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惊讶震撼,“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连我都瞒着?” 都知道杜熙茜早早退出了初中群,虽说群里的同学也是昨天才知道林知一已经结婚,但作为林知一好朋友的杜熙茜居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不得不说是一场好戏。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罗婷珊幸灾乐祸:“杜主播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林珎的闺蜜呢?那林珎怎么连结婚不告诉你?” 她尤嫌话不够重,扫了眼面带尴尬的林珎和颇受打击的杜熙茜,继续说道:“噢~说不定是这里有人暴发户,有钱之后看不上已经落魄的闺蜜了。也是,当初事事靠着林珎帮忙出头,现在位置调转,怕是恨不得自己也能对曾经高高在上的好闺蜜施恩吧。难怪林珎连结婚都要瞒着你,不瞒着你,搞不好连老公都得被你抢了,谁让有人现在是鼎鼎大名的网红主播呢,一般男人哪里挡得牢有钱美女主播的魅力,你说是吧~” “不是。”夏格格急忙纠正,“知一她老公...” 她想说林珎嫁的老公一眼看过去就不是一般的男人,然而一想到这个男人出尔反尔,说出这个人对林珎如今的处境也没啥帮助,于是说到一半又住了口。 罗婷珊成了在场最得意的人,她十年前就看这对好闺蜜不顺眼,如今十分乐见这对闺蜜离心,对于夏格格试图调停的插嘴,她自然没好气:“干嘛?林珎她老公很了不得么?” “我猜林珎长成这样也不会嫁给一般男人。”罗婷珊客观分析道,“总不能真是觉得好闺蜜有威胁,所以才瞒着的吧?难怪说好今天夫妻俩一起来,结果只来了老婆,老公不见了踪影。” 最后她恨铁不成钢地总结了一句:“林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孬种了?” 面对罗婷珊的挑衅,林珎出乎意外的既没反驳也没解释。 她的脑子里浮现出昨晚在车里自己向纪徐清提出让他别来婚礼的场景。 一直闭着眼睛的纪徐清听了她的话后蓦地睁开眼,看向她的眼神锐利且冰冷,“理由?” 她主动搭上他随意摆在后排中央扶手上的一只手,目光闪闪地看着他说道:“不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结婚的事实,而是因为我有些话要问,你在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 果然,此刻要是纪徐清在场,怕是很难让罗婷珊说出这番自鸣得意的话来。 第31章 你还帮她说话? 来参加婚宴的初中同班同学,坐了整整两大桌,除了因为李昊作为班长人缘好,所以即便初中同学如今都各有前程,大部分都不在金古城,也为了今天婚宴,特地安排了时间过来,再加上有几个留在本地的同学是带了家属一起来参加的宴席,同学桌的人数着实不算少。 在大厅里对着林珎和杜熙茜一顿输出的罗婷珊,此时特地挨着林珎坐在她身旁,不为别的,就为还没看过林珎和杜熙茜这对好闺蜜离心的好戏。 在楼下的时候以为林珎没告诉杜熙茜自己结婚的事已经够热闹的了,结果来到宴会厅发现,原来大主播是临时决定要来婚宴,新郎也才刚知道,而作为好朋友的林珎,对此一无所知。 这两个人,一个瞒着结婚的事,另一个瞒着对方打算惊艳出场,怎么不是一场好戏呢? 只是罗婷珊这一坐,搞得跟她一起来的梁书静面上有些尴尬,毕竟当初在学校里,她才是那个一直跟罗婷珊要好的人,而且因为杜熙茜的临时加入,这已经满员的一桌,不得不有人让出一个空位,梁书静首当其冲被罗婷珊指挥去了备用桌。 直到有人提醒,说既然林知一的老公没来,这桌正好空出一个位子,梁书静这才又被留下。 坐在林珎另一边的是杜熙茜,坐下没多久就对林珎解释:“珎珎,我是工作太忙,不确定今天是不是有空来,所以才没提前和你通气。” 她说话音量不小,隔着林珎的罗婷珊也听到了,她讲起风凉话:“这种话骗骗自己得了。谁还是个三岁小孩,由得人哄骗呢。” 杜熙茜当没听到,转而继续向林珎探问:“你呢?珎珎,为什么连结婚这种大事,你也没告诉我呀。” 她们虽然从林珎转学后就不在一个学校,但情谊一直没断过,这么多同学里,只有她知道林珎改了名字,知道对方出了国,也只有她,这么多年一直和对方都有联系。即便随着她工作愈发忙碌,两人的联系有变少,但再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好朋友,不至于连结婚都不告诉她一声。 她潜意识里不相信是罗婷珊说的那个理由,但几年不见,两人际遇天差地别,林珎要真是因此转了性子,开始忌讳她这个朋友的魅力...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杜熙茜内心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而林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再加上确实老公没出现,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虽说这明显是一种吃瘪,但看得罗婷珊直冒火,十年过去了,这个林珎已经成了软脚虾了么? 眼看着气氛又要僵着,坐在杜熙茜旁边的夏格格赶在旁人开口前,指着圆桌上的茅台扯开话题:“诶?茜茜,我听班长说,酒席上的茅台全部是你赞助的。” “哈哈。”罗婷珊像是找到了绝佳的出气口,风凉话说得更得意:“怎么回事呢?不确定来不来还能赞助几十支茅台酒啊。暴发户有了钱,就喜欢玩用钱砸人这套。笑死人。” 杜熙茜理直气壮:“无论我来不来,这是我一番心意祝福班长新婚。” 罗婷珊:“你的心意还真是间歇性上线,连班级群都退了的人,跟谁演同学情深的戏码呢。” 杜熙茜:“我确实是没有像啃老族那么闲,天天有空在班级群里找存在感。” 罗婷珊:“果然人有了钱,底气到底是足。以前跟在林珎身边连个屁都不敢放的人,现在也能伶牙利嘴起来。” 杜熙茜:“伶牙利嘴是当主播的基本条件,你要有这个本事,我们公司还招人,要不我推荐你来试试?好过你一天天地在家啃老。” 罗婷珊:“我就奇了怪了,我家有钱是碍着谁了?怎么说你现在也算是能赚点钱的人了,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仇富啊?还是说,其实你不是仇富,你只是仇那些祖辈父辈就有钱的富豪人家,因为这些人的子女不需要辛辛苦苦一天到晚在网上直播赚钱也能有钱花,也不用为了上镜好看,花个几十上百万地去整容遭罪。更不用因为父母是个农民被人说了两句就觉得自卑。最后,大概率也不用因为父母取的名字太土气,需要自己给自己改名,你说是吧,杜芳。” 这番话下来,不仅同一桌的老同学注意力被吸引,连隔壁桌的也都闻到了火药味,纷纷竖起八卦的耳朵看戏。 意外被掀底的杜熙茜涨红了脸,一双杏眼里蓄满水汽,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 夏格格内疚地劝阻道:“别说了。” 她本意是想帮林珎转移结婚话题才主动提及茅台赞助的事,没想到最后场面会搞成这样。 罗婷珊见状,语气愈发轻蔑:“讲不过就哭,这就是你以前糊弄林珎装可怜的手段呗。” 都是老同学,从来没人敢和罗婷珊争辩,以前只有林行一兄妹,现在多了一个杜熙茜,但她被罗婷珊毫不留情地羞辱了一番,旁人更是不敢开口劝。 “适可而止。”一直沉默的林珎忽然开口,“躺在前人功劳簿上享福的人还是宽厚些比较好,你和茜茜换个身份,你未必有她今天这个成绩。” 比起杜熙茜如今的嚣张,罗婷珊对林珎忍让的态度更火大,这哪里是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林知一会有的样子? 气愤难当的罗婷珊掉转枪头,一双美目恶狠狠盯着林珎,恨不得把人看出两个窟窿来,“林珎,你还帮她说话?” 夏格格想拦一拦,架不住一腔怒火的罗婷珊吐露真相:“你知不知道她在你转学以后跟那个追你的何嘉舒在一起了?” 周围不了解情况的人越听越来劲,纷纷把目光投向杜熙茜。 而知道些内情的人,看向林珎的目光多少都带着点复杂。老同学都知道,当年林珎之所以转学,是因为和隔壁班的男同学出去开房被林行一抓包,结果害死自己亲哥的缘故。 “真好笑。”一个身形颀长英挺,着一身海军蓝休闲西装的男人走近。 他径直来到杜熙茜身旁,看也不看林珎,凉凉的语气里似是充满恨意:“我跟谁在一起,什么时候轮得到林知一管?” 第32章 所谓反转 吉时未到,场上司仪还未就位开场,围绕着林珎这一桌,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看戏,。 旁边一桌有几个一开始只当来凑人头吃餐饭的同学家属,纷纷拉着自家亲属探问隔壁这么热闹什么情况,各自的人物关系又是怎样,方便不了解情况的人吃瓜。 一个男同学被老婆烦得受不了,简短总结道:“那个长得最漂亮的,以前是我们学校的校花,男的以前追过她,后来女的转学了,男的就跟旁边的杜熙茜谈起了恋爱。” 男同学老婆没好气地反问:“长得最漂亮是吧?排队追她的人怕是也有你一席之地吧。” 男同学顿生警觉,语带埋怨:“你说你,明明是你自己要问,我告诉你了你又扯那些不相干的话。” 有吃瓜群众追问:“看来是个三角恋,话说女的为什么转学啊?” 有知情的女同学插嘴:“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被吊起好奇心的几人纷纷表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就说嘛。” 女同学觑了眼隔壁几人,压低声音说道:“长得最漂亮的那个,叫林知一,以前确实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很多人追求她。隔壁班有个男生非常迷恋她,甚至把她带去了酒店打算迷奸她。” 她适时一个停顿,引得吃瓜群众好奇心更甚,连连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女同学满意于自己说书般的效果,把一件悲剧说出了一种喜剧的兴奋:“林知一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叫林行一,长得帅,成绩又好,还弹得一手好钢琴,他们两兄妹,说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也不为过。是他及时赶到,救了林知一,但是他被那个带林知一去酒店的男同学打伤了,送医院的过程中不治身亡。出了这种事,家里人大概是怕她身上风言风语太多,就安排她转学了。” 有人表示:“对她也太不公平了,明明是受害者,出了事却总是比男性遭受更多的非议。” 有人惋惜又好奇:“她哥哥太可惜了。那个带她去酒店的男同学呢?” 女同学回答:“打伤林行一后跑了,逃跑的时候没看路,被车撞了,当场死亡。” 有人问:“那旁边这个男的又是怎么回事?” 女同学合理猜测:“他以前喜欢林知一,林知一转学后,他和作为林知一好朋友的杜熙茜大概是日久生情了吧。” 有人不屑:“啊?男人的心变起来也挺快的。喜欢的人发生了这种意外,居然转头跟别的人在一起了。” 有人讥讽:“难怪现在会帮着新欢踩旧爱,毕竟新欢是人气主播,旧爱就算长得再漂亮,跟钱比又算什么。我说你们男的现实起来,真是毫无底线。” 这一棒子打死一群人的结论让其中一个叫黄迪超的男同学听不下去了,他冷笑道:“还真以为她林知一是什么好货色?什么被人带去酒店迷奸?明明是她和隔壁班的孙飞宇暧昧不清,两人约好了去酒店开房,被她哥哥抓了个正着,才有了后面的祸事。” “啊?” 这一个大反转让刚才还在站在林知一立场帮她说话的几个女生大跌眼镜,不敢相信之余纷纷朝先开口八卦的女同学投去求证的眼神。 女同学急红了脸:“你胡说八道。” 她倒不是为了维护林珎,而是不高兴自己的言论被质疑。 黄迪超一脸高深莫测:“不然怎么解释那封情书,她哥哥可是看了情书找去的酒店。” 女同学据理力争:“就算情书是孙飞宇写的,那也不代表上面写的就是真的,警察调查也证明林知一是被下药的,而且也有杜熙茜替林知一作证,是她约了林知一在奶茶店见面,她是因为临出门的时候忽然被其它事绊住了才晚了时间出门,才让林知一遇上的孙飞宇,谁知道孙飞宇会在林知一的奶茶里下脏东西之后把人带去酒店。” 黄迪超冷哼一声,讽刺道:“说你天真你还真是天真。情书上写的不是真的,那林行一怎么可能凭借伪造的情书真的找到酒店?谁吃得空把写着酒店地址的情书给林行一,让他去捉奸?明明就是林知一自己没把约炮的情书藏好,才让她哥找过去捉奸。什么奶茶里下脏东西,或者人家玩的就是情趣呢?还杜熙茜作证?杜熙茜那个时候是林知一的好朋友,她说的话能不向着林知一么?反正孙飞宇也死了,正话反话还不都是林知一说了算。” 黄迪超最后凉凉道:“你以为老何为什么会和杜熙茜在一起?人家那是看穿了林知一水性杨花的本质,及时止损。” 第33章 真就一团乱麻 “啪啪啪” 是罗婷珊反讽意味十足的鼓掌声。 突兀地响起,即便是在闹哄哄的婚宴场合,也吸引了不少侧目。 “林珎,想不到吧。”罗婷珊无不可怜地看着林珎,本想着在对方心口上撒把盐,更恶劣的话却莫名其妙变得说不出口,唯有恨恨道:“你曾经的追求者如今捧着你曾经闺蜜的臭脚。” 出场时还颇有气势的何嘉舒并没有被这话激怒,要说激怒,这话还不如林知一对他的言语并无半分态度来得更让他生气。 确实是他连看都没看林知一,但林知一怎么可以对他真的毫无反应? 他清隽英朗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自禁地看向林珎求证:“林真?” “哈哈哈。”罗婷珊夸张地大笑起来,“林珎,你这个闺蜜真的不太行诶。” 眼神瞥向杜熙茜:“她知道你转学后改了名字,但是从来没跟何嘉舒提过,怎么,是怕好不容易骗到手的男朋友回头去找白月光么?” 杜熙茜在被揭开家庭隐痛后,讲话气势就再也强硬不起来,此时只能弱弱地分辩:“你别胡说。” 何嘉舒从一直未和他有目光接触的林珎身上收回视线,看着罗婷珊皱眉不悦道:“罗婷珊,你别欺人太甚。” 罗婷珊秀眉一挑,“看看,林珎,拿你当白月光又怎么样?看到有的人换了张脸,有了钱,立刻主动贴上去。” 不知道哪句话终于挑动到了林珎的痛点,她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明显克制的不解和恼怒,她看着杜熙茜不语,后者朝她摇摇头,试图否认这种粗暴的定论。 罗婷珊将这一切暗流涌动看在眼里,看到闺蜜离心戏码的她本该更加得意,实际上她却没有半点高兴劲。 什么时候林珎轮得到被杜熙茜这样的人压着打? 这种憋屈的火气被她发泄在了何嘉舒身上:“何嘉舒,知道你现在自己开了公司了不起,不过一个初创公司,抱紧资金充足的甲方爸爸是不奇怪。我就是提醒你,帮人也要掂掂自己的份量,这个世界还是有东西比钱更有威力。你别舔狗做习惯了,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何嘉舒轻笑一声,英俊的眉眼舒展开来,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再怎么有钱,也比不过手握权势的人。只不过,罗婷珊,我也劝你一句,别这么嚣张,怕是你爸本人都不敢这么明晃晃地拿权势来压人,你一个受长辈庇荫的人,还是低调点的好,别一不小心做了那些反腐靠子女的官二代。” “倒是看不出你和杜熙茜在一起,嘴巴也变得这么毒。”罗婷珊冷笑,从前的何嘉舒是一个老师眼里十足完美的三好学生,不仅学习成绩好,还从不叛逆惹是非。 要说叛逆,最大的叛逆恐怕就是林珎出事以后他跟疯了一样四处找人打听她的下落。 那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原来这个安静斯文的三好学生,心里也有着林珎。 只不过再情深又如何,还不是眼见无望后转投别人的怀抱。 罗婷珊才不管当初的何嘉舒严格来说只是对林珎的单相思,她打心底里瞧不上这种见异思迁的男人,这个男人为了杜熙茜出头,就更可恶。 “别跟疯狗一样,见人就咬。”杜熙茜眉目生冷地怒叱,“听风就是雨,谁说舒嘉是我男朋友了?他只是在珎珎转学以后跟我走得近了些,我们从没在一起过。” 战斗力十足的罗婷珊不由挖苦道:“好闺蜜被我说老公拿不出手,你一声不吭,我不过说了何嘉舒几句,你倒是发起疯来了。怎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居然比你闺蜜还重要啊?还是说你们早就是塑料姐妹情了?” 后一句她是对着林珎说的,她实在看不惯林珎如今这副毫无心气,任人拿捏的模样,这话说的虽然不重,但总能激一激对方的斗志吧,如果对方还有的话。 然而林珎的表现再度让罗婷珊失望了。 她看了眼杜熙茜,十分平静地说道:“茜茜,哪怕你们是真的在一起,我也是祝福你们。” 听得罗婷珊差点气到吐血。 这哪里还是她认识的林知一? 混乱的场面似乎被林珎一句话终结,因为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但变故来得又太快。 本来安静站在一旁的何嘉舒忽然走到林珎身后,不由分说拽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直到两人快要走到门口,被意外震惊的众人才陆续回过神来。 罗婷珊在窃窃议论声中忽觉扬眉吐气,“还真是对白月光念念不忘呀。” 说完不忘朝面色不虞的杜熙茜补上一刀:“我为刚才不信任大主播的话道歉。原来你和何嘉舒是真的没在一起。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人家看不上。” “啧啧。有的人即便站在风头起飞,又是改名又是整容的,再有钱都好,也不如天生是美女还有人格魅力的好闺蜜呢。” 议论声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杜熙茜怎么都没想到今时今日还能被罗婷珊成功羞辱,放在桌下的一只手,此时终于忍不住握紧微颤,她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眼神有种捉摸不透的深意。 第34章 十年帐 夏末日长,傍晚六点,远处的天空中还悬着半枚咸蛋黄,不时有几朵浮云飘过,缀在咸蛋黄或旁或下,变成了像是切开一半的流心奶黄包,可爱又亲切。 夕阳透过彩色花窗,将走廊上铺着红地毯的地面也染出了些许哥特教堂的神圣,即便作为连接不同宴会厅的走廊上如今正人来人往。 林珎踩上地毯上的一块蓝色色块,不见前面的何嘉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她只得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你放开我。” 男人的一只大手像是焊在她的手腕上,既紧又热,她实在是挣不脱。 她又穿了一双高跟鞋,男人腿长,跨步大,她不得不快走才能跟上被他拽着走的步调,几次差点崴到脚。 何嘉舒像是把她的话听了进去,终于停下了脚步,只是拽着她的手却依旧没松开。 他冷不丁地停下脚步又转身,林珎一个不留心,没及时收住脚步,差点往他的怀里撞上去。 堪堪站稳,离男人的距离不过一尺,她微微蹙眉,往后又退了两步。 “把手放开。”她冷着脸警告,丝毫不见席间的容让模样。 十年了。 何嘉舒看着眼前这张冶艳绝色的脸,清冷的眉目让他感到陌生,那一抹倔强的唇角异常熟悉,让他瞬间回到了十二年前第一次见她时就被她吸引的悸动心情。 事实证明,无论她是活泼还是冷情,他还是会被她吸引。 或许是因为她在他心里根深蒂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总是能认出她来。 又或者是因为她是这世界上,于他而言,最独一无二的林知一。 他攒了十年的话想要对她说,她欠了他十年的账,他要跟她好好算一算。 可明明一肚子的话要说,此时的他却不忍开口,既是看不够眼前活生生的林知一,也是怕一开口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只是如以往无数次的错觉一般终究会让他失望。 林珎印象中,何嘉舒虽然话少,但品行端正,谦逊有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野蛮霸道? 刚才罗婷珊一句“何嘉舒追你”的话里,到如今他灼热真切的目光,林珎算是从中品出了一些奥妙,她稍稍缓和语气说道:“有什么好好说,没必要动手动脚。” 熟悉的声音让何嘉舒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依旧是没看过眼前这张脸,也没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在确认她有这个耐心听他说话后,他才缓缓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放开之际,他下意识看了眼她皓白的手腕,发现就这么会儿功夫,一片粗重的浓红已经印在了上面,显然他是抓狠了。 他见她面有懊恼地活动着手腕,顿生一丝悔意,自己刚才不该这么用力。 可同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偏执的念头:她的身上有了他的印记,他和她终于有了生理上的牵连,两人是不是就再不会走散? “十年前孙飞宇真的得逞了吗?”他问,英俊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恨意,几乎是从后槽牙里蹦出的字眼。 这个时间,这个名字,林珎不可避免地想起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她在医院里面对她哥没有温度的身体,消毒水味和那一大片刺目的白冲击着她的神经,她在哥哥的尸体旁大吐特吐,吐到最后连苦水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也停不下呕吐的动作...... 很长一段时间里,林珎只要想到这个把她的世界带入灰暗的人,就会产生生理性呕吐。 她知道十年前的这件事对很多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值得反复讨论的八卦,但她没想到就连何嘉舒这种三好学生过了十年也还要来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本可以直接甩脸走人,然而她不想让别人认为这个名字可以是她的软肋,所以她忍着恶心厌恶,冷冷道:“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被她冷淡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何嘉舒忽然提高了音调,一张清隽的脸因为激动变得有些狰狞。 “如果他没有得逞,你就不会因为流言蜚语太多而转学。如果你没有转学,我就不会因为找不到你,又没有你的消息,把我对你的一句告白藏在心里十年。林知一,我的整个青春给了你,到现在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你告诉我,这叫作跟我无关?” 一丝愤恨出现在男人灼热的目光中,还陷在对孙飞宇的仇恨中的林珎此刻已然明白眼前的男人矛盾行为的背后是因为对她的求而不得。 因为长相关系,哥哥很早就未雨绸缪对她灌输一些“一个男人要是还没有哥哥对你好,那这个男人就不适合我们小知。”的言论,林珎都是当作耳旁风,漫画、游戏、美食那么多,她都顾不过来,哪有什么心思拿别的男生和哥哥比。即便是情窦初开的青春年少,她在男女情事这方面上也是偏愚钝些。 林珎记起很早之前杜熙茜似乎是对她说过,说学校里期末考唯一赢过你哥考第一的那个何嘉舒,好像对你有意思。 杜熙茜也问过她对何嘉舒的印象如何,说何嘉舒长得也很帅,成绩又好,那你会不会喜欢他? 第35章 看好你离婚 当初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林珎已经不记得了,但她记得杜熙茜问她这话时,一张鹅蛋脸上有着殷殷期许,一些从未被她着意的细节从往事的浮尘中逐渐闪现直至变得愈发可疑。 她从前以为那是杜熙茜因为八卦所以表情显得有些兴奋,现在看来,有些东西一开始就被她忽略了。 她沉默片刻,重新开口的她变得平和又有礼貌:“你介不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 漫天的彩霞透过彩窗将眼前的女人浸出不似真实的迷离感,她像是从密林浓雾处走来的精灵,又像是从他无数次梦境里的徘徊而来幻影。 何嘉舒很清楚,自己乱掉分寸,脱口而出的告白,最主要的原因,是害怕她的出现,又只是他的南柯一梦。 她的客气让他略感不喜,面对他如此直白的示爱,她不该是这么平静的回答,但也正是因为她身上存了一种要跟他保持距离的疏离感,让他彻底结束了是幻想还是现实的摇摆,因为她在梦里,不会对他如此无情。 他稳了稳心神,敛去几分对她而言堪称冒犯的神往,只当寻常对话,“你说。” 林珎求证道:“我转学以后,你和茜茜走得近,只是为了能在她身上得到我新学校和新家的地址?” 何嘉舒点点头。 多年的心思一朝被安抚,还是被她安抚,他心底蓦地涌上一阵委屈,混杂着甜蜜纠缠在心间,原本感染力极强的磁性嗓音带上了一抹柔软:“但是她一直守口如瓶,说是答应了你,谁都不告诉。” 林珎坦然承认:“嗯,是我让她跟谁都不要说。” 顿了顿,她问:“刚才那个问题,你就没问过茜茜?” 何嘉舒一下子想到刚才自己有失风度问的第一个问题,摇摇头道:“没有,这是你的私隐,我不想问除你以外的人,怕别人知道了我的问题让你身上的事实变得复杂。” 林珎似是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很快转移话题:“那你都问了她哪些问题?” 何嘉舒浓眉微动,他从她在这个问题上似有逃避的态度中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他即便对她有怨恨,此时也被强烈的心疼冲击地一丝不剩,于是他无比配合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问她你去哪里,为什么又要转学又要搬家。” 林珎莞尔:“只是问?” 何嘉舒心一颤,实话说道:“是问,也是求。” 他那个时候是明明白白地开口求杜熙茜告诉他,林知一去了哪里。 林珎静思一瞬后,问:“茜茜怎么回答的你?” 何嘉舒面上难掩遗憾:“所有问题都是同一个回复,她不能说。” 林珎问:“别的呢?” 何嘉舒不解:“什么别的?” 林珎挑明:“你缠着茜茜问我的事情,她不好奇你对我是什么感情吗?” 何嘉舒面上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既有一种少年心思被戳破的害羞,又有一种因着成年人的稳重而有的克制,那句十年前未亲口说出的告白淌过时间的长河,终于还是宿命般地摆在了她的面前:“她知道我喜欢你。” 比起他因为激动而微红的眼角,林珎的回答着实没心没肺,她再一次无视了他珍而重之的告白,纠结起细枝末节:“在你问她我为什么转学的时候,你告诉的她?” 何嘉舒暗自叹了口气,心知他们之间横着十年不知彼此的时光,不好在此时跟她计较,唯有无奈地配合道:“不是,很早之前,我写了一封信,拜托她转交给你。” 林珎蹙眉:“信?” 何嘉舒已经没了脾气,当她不知道那封信是情书,他像是在说别人的遗憾般平和:“她说你要考虑考虑,暂时没办法答应我,所以我就耐心等着你的答案,但是我没想到你会出事,会就此消失不见。” 林珎暗自惊讶,她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何嘉舒的情书,更别说让杜熙茜转告回复给何嘉舒。 她才确认杜熙茜不喜欢何嘉舒,却又被这个意外的情书事件搅得乱了思绪。 她从未想过,在她曾经最信任对方的时候,她的这位好友身上已经有了这么多的疑点。 情书,又是见鬼的情书! 她暗忖片刻,转身要走。 何嘉舒为她的无情无心感到震惊,这人是林知一,但好像又不是林知一。 从前的林知一鬼灵精怪又活泼热情,就算不和男生亲近,但待人接物从不冷漠。 他恍惚一瞬,记起眼前的人叫林珎。 “林珎。”他叫住她,语气坚定又霸道:“十年前你欠我的答案,我今朝已经不再需要知道,我只要你补偿我,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林珎终于不再逃避面对这笔她无心惹上的风流债,坦言道:“我结婚了。” 何嘉舒扫一眼她仿若葱白的细长手指,不见婚戒,传言要一同出席的老公也不见踪影,就连她说起已经结婚的话,眼神中也不见神往,这段婚姻的质量可见一般,他像是一眼看穿,淡淡语气中却难掩狂妄:“这年头因为没感情,结婚又离婚的多的去了。” 即便她那个有钱的丈夫似乎想用一对近百万的钻石耳钉让那些觊觎自己妻子的男人知难而退。 是的,何嘉舒不用知道林珎嫁了谁,也能知道她嫁的人必定是有钱人。 以他了解的林珎,是从小就大咧咧的性格,在青春期这种尤其爱美的年纪也很少见她在自己身上摆弄首饰;以她的个性,更不会用百万的钻石耳钉来博出风头。所以这对钻石耳钉出现在她耳朵上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的丈夫要求她佩戴。 不可否认会有男人见到漂亮美貌的女人动心,然而当这个女人显得很有钱的时候,会劝退大部分因为自卑自身财力不够而放弃追求。 所以她的丈夫可以仅凭一对钻石耳环,不费一份力气就替她挡掉了大部分对她有好感的男人。 可那又怎样?如果对方是真心爱护林珎,完全可以陪同一起出席,抹杀一切的可能性。 毕竟钻石耳钉再贵,也不是就能拦住所有喜欢林珎的男人。 第36章 还不是怕她老公知道她过去的丑事 特地请了师傅算的吉时已近,司仪站上了宴会厅的舞台,在他慷慨激昂地一番陈词后,吉时随着全场灯光聚拢在入口处就到。 身披白纱的新娘在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中,挽着父亲的手臂迎着圣光走向舞台尽头处的新郎。 新娘的表情隐在面纱后,隐约可见微扬的喜悦嘴角。 一个在形式大于意义的场合不仅没有紧张尴尬,还能如此真情流露的新娘,可见和新郎之间的感情有多好。 走过初中同学这一桌的时候,有几个和李昊关系亲近的男同学对着新娘发出一声声口哨,还有人喊着“嫂子你真美”“班长这臭小子癞蛤蟆吃天鹅肉”。 听得周围哄笑声顿起。 新娘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也就是因着这一片热闹的插科打诨,好多人的关注点都落在这两桌上,所以哪怕是隐身在昏暗灯光中先后回到座位的林珎和何嘉舒也受到了不少旁人的注目。 原本的打趣声逐渐停止,因为小声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男的怎么这么喜欢往女人身上泼脏水。” “可不是,明明是手段肮脏迷奸未成年少女,因为一封所谓的情书就自以为高深地猜测女生是主动和男人去开房。” “就是,还用另一个男人的移情别恋来证明一切都是女人的错。” “可惜啊,就算这会儿灯不亮,有眼睛的人也都看得出,这男人明明还喜欢着白月光呢。” 之前还信誓旦旦说林珎不是什么好货色的黄迪超听了这些议论,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好在这会儿只有舞台中间的一束光,他气恼的表情能在昏暗的视线中好歹遮上一遮。 他不服气地反驳:“既然不屑用老何的感情来证明什么,你们这会儿又扯什么老何还喜欢林知一来推断她当时是无辜的。” 有人回他:“你这位男同学喜欢谁不能说明当年在林知一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至少可以反推,你凭想象他的移情别恋的这个阴谋论林知一的话,都不可信。” 黄迪超还待反驳,但由于和女同学的争论声太响,已经引起了隔壁桌的侧目,再加上此时台上已经结束交换婚戒的仪式,全场灯光大亮,他怕引起更多的注意,只能生生把话憋了回去,只是内心一直不忿,旁边这些仿佛结成一股绳,一直碎碎念替林知一打抱不平的声音可实在太令人心烦了,他想着总得找个机会替自己挽回些颜面,让这些臭婆娘闭嘴。 宴席吃到一半,李昊带着新娘来敬酒。 行至初中同学这一桌,李昊身上一下子少了很多拘谨,也不端着酒杯公式化地喊一个名字敬一杯酒,而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满面春风,在和众人一一寒暄后,豪爽地举起倒满整杯的红酒,一饮而尽。 金古城是之江省的省会城市,是全国出了名的富庶之城,能在城内排名第一的中学上同初中,除了特招生,家庭条件都差不到哪儿去,不少同学高中就开始出国留学,大学毕业才回国,兜兜转转,最亲切的竟然是曾经年少不知愁,肆意张扬的初中同学。 李昊就是作为高中就出国留学,前年大学毕业才回国的其中一员,他从回国到现在,见了不少初中同学,哪怕经过岁月洗礼,他也能依稀辨出老同学从前的影子,只一个人,他有些犹疑。 来人容貌倒是没怎么变,甚至比从前更冶艳,就是身上的气质彻底大变样,从前这人也弹钢琴,身上也依旧有着犹如太阳般热烈的活泼鬼马,她的美是灵动的,肆意的,哪像现在,连笑都到不了眼底,不仅美貌被她封印在恬静清冷的表情下,浑身上下也有着拒人千里的淡漠气息。 他猜是十年前的那件事带给她的毁灭式打击,难怪她的性情会如此大变。 他本来满心怜惜,对上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凛凛,才知自己对她的心疼过于自作多情且冒犯。 他朝她歉意地笑笑,特地对她道了声谢谢,又柔情地看向妻子给两人介绍:“老婆,知一和你表姐一样,都是钢琴演奏家。” 林珎正要举杯敬酒致意,隔壁桌闹哄哄地响起一句嘲讽:“为什么出尔反尔不带老公来?那还不是怕老公知道自己过去的丑事。” 第37章 你骨头软了 黄迪超的讽刺没有指名道姓,但在知情人眼中,他一句句针对的,都是林珎。 当他说到“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初中就饥渴的骚货。”这话时,阴沉着脸的何嘉舒站起身,耐着性子拍了拍黄迪超的肩膀,邀他出去说话。 黄迪超不明就里,得意洋洋地看了眼林珎,跟着起身一起走到了大厅外。 门外很快响起惊叫声。 有人奔走求救,有人劝阻。 李昊听闻后用眼神示意几个好友,让他们出去拦架,婚宴这种场合,摄像头也还在,他不好撇下新娘出去劝架。 这一变故让罗婷珊看得目瞪口呆,她本来听黄迪超在那边嘴碎议论林珎时,内心已经憋着一股火,在看到何嘉舒竟然是在替林珎出头后,这股火好歹是消下去了些。 等她瞥了眼看起来并不好受的杜熙茜,内心这股火全然消了下去。 她故意表情夸张地对林珎说道:“天呐,林珎,我真的有点佩服你,何嘉舒这种脑子里只知道念书的人,居然会为了你跟人打架诶。我的妈呀,今天这场饭局真是来对了。” 稍一停顿,她挑衅地再看一眼杜熙茜,“你说是吧,杜主播?我以为何嘉舒为了你跟我呛声已经很了不得了呢,没想到他为了林珎居然连斯文都不要了。啧啧。” 杜熙茜佯装喝饮料回避了罗婷珊的这个挑拨。 林珎神色不见动容,平静地仿佛罗婷珊说的是别人的事,淡淡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要把人叫出去打吗?” 罗婷珊不以为然:“不就是忌讳这里有摄影师在,怕影响李昊的婚礼么。” 林珎:“你既然知道,就别再说这些煽风点火的话。” 说完,林珎借口要去洗手间,离开了座位。 留在座位上的罗婷珊在兴头上被怼,哪里忍得了。想了想,站起身跟了上去。 洗手间门口,罗婷珊把林珎拦了下来。 她既气愤又不满,上上下下再一番打量后恨恨道:“林珎,你骨头软了,以前的你可没这么好说话。” “你也会说是从前。”林珎回答,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脆弱,“以前我有哥哥,有一个完整的家。现在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今晚战意盎然的罗婷珊第一次避开了林珎望过来的目光,略有些不自然地劝道:“都过去了。” 林珎并不领情,“对你而言是过去了,毕竟你和我哥只是同学,对我而言远没有过去。” “你没听黄迪超信誓旦旦说有一封可以证明是我主动和别人约会的情书么?我到现在还被人说成是因为自甘堕落跟人开房所以才害死我哥,你觉得我能过去么?” 罗婷珊目光微闪,强装硬气道:“别人是别人,你自己不知道这封信是真是假么?你就不能强势点,非得由着黄迪超这么糟践你?” 林珎眼神一黯,语气饱含委屈:“该说的话我十年前就跟警察说过了。我没有跟他交往过,我更没有收过那封害死我哥的情书,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封所谓的情书出现在我哥手里。” 罗婷珊默然不语。 林珎看一眼对方的神色,猜测道:“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把情书给了我哥。” 罗婷珊依旧沉默。 一个嘴上不肯吃半分亏的人,如此沉默已经是反常,更别说她根本不敢对视林珎望过来的目光。 林珎仿若不察,犹自控诉:“也许当初把这封情书给我哥的人就是黄迪超,可我想不通,他既然这么乐见炒作我的名声,又怎么会把情书交给我哥,直接宣扬出去让别人知道,不是更能败坏我不自爱么。这个人到底是想害我,还是害我哥?你说我要怎么当没事发生一样过去?我哥还死得不明不白呢!” 说到动情处,林珎红了眼眶。 一滴泪流过她如玉般的脸颊,直直垂落在地,无声地隐入地毯,却是重重地垂在了罗婷珊心口。 那张青春张扬的脸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罗婷珊脑海里,拉扯着她的心脏隐隐作痛。 这大概是罗婷珊第一次说真话,却是说得理屈词穷的真话,她安慰林珎:“也许这个人只是好心,不想让你干出糊涂事,所以才把信给你哥让他来阻止你。” 林珎心如刀割,悲咽道:“可是我哥死了!如果那个人不是想害我哥,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林珎性格大转变的刺激,再加上累积多年的内疚冲垮了罗婷珊,她红着眼眶镇定道:“你哥的死,也许真的只是意外。” 林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尽后,她稳了稳心神,敛去满脸的哀痛,敏锐地瞥了眼不远处的红点闪烁的监控,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按下了手机录音,才看着情绪激动的罗婷珊问道:“信是你给我哥的吧?” 第38章 催命符 十年后的现在,大部分同学看待林珎,是年轻不自爱,小小年纪发骚跟人开房,结果害死自己哥哥的祸害。 只有林珎自己最清楚,十年前,自己差点被隔壁班的男同学孙飞宇迷奸,是哥哥及时赶到救了她。 然而等她在医院里完全清醒过来,面对的却是哥哥逐渐冰冷且没有气息的身体。 她追着爸妈问发生了什么,妈妈只用仇恨愤怒的眼神望着她,爸爸红着眼睛哽咽着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才知道,她在酒店昏迷不醒的时候,哥哥为了把她从酒店房间带出去,在和孙飞宇的缠斗中被烟灰缸击伤了后脑勺,送医途中不治身亡。 她脑海中隐约有哥哥倒在血泊里和自己说话的画面,却怎么都想不起具体的情形。 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居然失去了哥哥,追着爸爸问各种细节,试图证明躺在病床上已经被医生宣布死亡的人不是她哥哥。 在她发疯喊叫的时候,她一直沉默的妈妈像是骤然醒悟一般,朝她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问她为什么要犯贱?小小年纪为什么要跟男人去开房? 无法接受哥哥离世的她木然地开口解释说自己没有。 于是她的妈妈又甩了她一巴掌,清脆响亮,恨不得把她整张脸打下来。 随后举过一封情书朝她脸上猛扇,说「你自己不要脸就算了,为什么要连累我儿子。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从你哥哥尸体上取下来的催命符。你这个小畜生害死我儿子啊!」 她在妈妈痛苦嚎叫中颤抖着手把信拿过来看,越看越震惊,越看越恶心。 这封情书上,通篇写的是孙飞宇对她接受他做男朋友的喜悦,最后写了一句,约她何时何地见面细说。 她拼命向爸妈解释,说这封信不是真的,她根本就没答应过跟这个人交往,她今天约的是茜茜,碰巧在奶茶店遇到了这个人,她喝了一口奶茶后人犯晕,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医院里醒过来。 像是只要她解释得够真诚,哥哥就能活过来一样。 然而无论她怎么解释,她的妈妈都不肯相信,认定她就是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 在警方介入调查后,事件舆论更是去到了更不利于林珎的方向。 她坚称没有收到过这封信,也否认信上所写的事实。 调查和她相熟的同学,纷纷作证,尤其是杜熙茜,当着警察的面发誓说林珎绝对没有跟孙飞宇交往; 但同孙飞宇相熟的好友作证,说孙飞宇有一次透露过在和林珎互通情信,不过她要他把两人的关系保密,暂时不公开。此人说得信誓旦旦,并且通过了测谎。 而且经过笔迹鉴定,情书确定是孙飞宇亲手写的,虽然警察翻遍了孙飞宇的住所,连他在学校储物柜都找了,没找出一封林珎写给他的情书。 不过情书一般只给当事人,如果孙飞宇情书上所写的不是真的,这封信怎么会泄露出去? 如果当事人没有收到情书,又为什么会真的出现在信上所说的地点? 事件中的三个当事人,一个送医途中已经身故,另一个在事发后仓皇逃离出了车祸也过世了,还有一个在事发时昏迷不醒。 随着调查的深入,虽然查到孙飞宇之前有多次跟踪林珎的事实,还有孙飞宇在医院精神科的就诊记录,警方对情书上所写的内容也产生了一定的怀疑,猜测这封情书有可能是孙飞宇的臆想。 然而法证也只能还原孙飞宇杀害林行一的犯罪事实清楚,并不能替林珎证明她没收到过这封信的清白。 所以案子最终也以孙飞宇故意伤人罪结了案。 孙飞宇那天对林珎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一场根据臆想策划的蓄谋已久,还是真的因为和林珎互有好感而上的酒店,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至少官方层面没有给出确切的定论。 舆论上有人更偏向于相信情书就是林珎对孙飞宇养鱼的一个证据,她对外没公开和孙飞宇交往,不代表她私下没勾引、没暗示孙飞宇,所以才会收了孙飞宇的情书,结果玩脱了,妄想严重的孙飞宇居然对她下药把她带去了酒店,偏巧,这封情书被她哥哥看到,再加上她哥因为这件事而死,所以她一口咬定自己无辜,死不承认和这封情书的一切。 普通人相信后一种,不过是出于一种八卦心态。 对林珎而言,最可悲的是,她的妈妈也对后一种说法深信不疑,认定是她不自爱,才连累害死了哥哥,从此和她母女情断。 那封莫名其妙的情书,让林珎成了妈妈口中的畜生、贱人,最重要的是连累她哥哥没了一条命。 没有人愿意相信她,只有她自己坚持的真相,也就只能由她一步步走下去,找出这个背后送情书的人,为哥哥,为自己,要一个公道。 第39章 我没有要害你 哥哥的死带给林珎的打击巨大,哪怕她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收过这封害死她哥哥的情书,很长一段里,她也受到了调查结果的暗示,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被人塞了情书而不自知,又把情书带回家,才会让哥哥看到,成了哥哥的催命符。 然而时间越久,林珎越觉得不对劲。 先不说孙飞宇靠臆想写下的情书,是不是真的会交给她; 情书要真是被她无意中带回家,也只能是被人塞进她的书包,可哥哥从来不会趁她不在家的时候随便进她房间乱翻东西,要怎么才能这么巧地从她书包里找出并且比她先看到这封情书?因为她对待情书的处理方式是看到就撕,她要是先看到了情书,绝对不存在情书还能让哥哥看到的机会。 而且她周五晚上做作业的时候没发现书包里有这封情书,周六和杜熙茜约了外出看展不在家,她哥哥就正好在她书包里发现了这封情书? 退一步说,真有人在她书包里藏了情书她没发现,她哥哥也不会无缘无故去翻她书包找情书。 一定是有这么一个人,故意让她哥哥看到了这封情书。 情书既然不是被她带回家的,那一定是有人特地把这封情书送到了哥哥手上。 谁会拿到属于孙飞宇私下写的情书?交给哥哥这封情书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个送信的人在事发当天来送信,是巧合还是故意? 出国这几年,林珎也没放弃寻找这个一直隐在暗处的人,思来想去,有能力躲避当年警察的侦查,又同时和他们兄妹有瓜葛的人,左不过三四个。 她请的私家侦探在她的提示下,最近跟她报告了一条新的线索,她本来就想趁着这次回国,好好把人约出来谈一谈,班长的婚礼给了她这次机会。 林珎以为经过席上的一些铺垫,自己对罗婷珊问出“信是你给我哥的吧”这话,对方或多或少会露出一些马脚,即便是表情尴尬的否认,也能让她有信心沿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没想到罗婷珊在她问出这句话后居然情绪崩溃地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得毫无形象,身上惯有的嚣张跋扈全无踪迹,她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小公主,而像是一个四处寻找忏悔室,迫切需要忏悔祷告的信徒。 “我没有要害你。”她泣不成声地回应,“更没想过要害你哥。” 林珎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女人,心情复杂地说道:“罗婷珊,有人说你到现在都听不得林行一三个字,我想知道为什么?” 罗婷珊“哇哇哇”地痛哭出声,悔恨的眼泪流了满脸:“我要是知道这封情书会害死他,我死都不会去翻你的储物柜,把找出来的情书拿给他。” 一丝不对劲掠过林珎的心头,这封被警察猜测是孙飞宇臆想写下的情书,间接成为了孙飞宇有迷奸她计划的证据,孙飞宇居然是把这封情书堂而皇之地放进她的储物柜?他是真的疯得毫无理智,不怕她真的把信拿出来看然后找家长警告他么? 她从前只是想不通背后的人是怎么拿到这封孙飞宇的私信,现在更是没想到,信居然是从她的储物柜里找出来的。 事情无疑变得更复杂。 如果只是表示好感的情书,孙飞宇或许是有可能往她储物柜塞,可这种明显是有过来往的情书往她储物柜里塞? 她即便相信孙飞宇发起疯来不顾一切,罗婷珊又是怎么知道这封信会在储物柜里? 她一直以为递情书的人就是背后害他们兄妹的人,甚至已经做好拿着证据和罗婷珊拼到底的准备,可听罗婷珊的意思,她也是受人暗示去翻的储物柜。 林珎迫不及待地想要罗婷珊多说一些,可大约是她刚才的话太严厉,对方只顾着哭,再不理会其它。 林珎眼里还是有对罗婷珊的怀疑,只是缓和了说话的语气:“我相信。送情书的人是你。” 罗婷珊哭得更大声了。 林珎细细一想,叹口气道:“只不过你要是有心要害我,那封情书就不可能被我妈看到,被警察列作证物之一,你家绝对有这个能力替你处理这个首尾。我猜,你是完全没想到我哥会就这么没了,太过内疚害怕,再加上说出来情书是从我储物柜里拿的,对我当时的舆论不利,所以你才一直对送情书的事闭口不言。” 十年来,罗婷珊做的唯一的噩梦,都和这封情书有关,和林行一的死有关,她一度把自己当成害死林行一的凶手,这封她随手一给的情书,成了她人生中最懊悔的一件事。 所以在得知林知一改名为林珎后,她尤其配合地改口叫她的新名字,为的就是能少一些联想到林行一的可能。 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光的心思居然被林珎说中,内心压抑许久的愧疚和痛苦终于无所顾忌地冲破牢笼,将她彻底淹没,她像是抱着救命的浮木一般抱住林珎大哭。 林珎任由对方抱着,等到对方哭声逐渐变小变呜咽,她才开口问道:“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储物柜里有情书?” 罗婷珊抽噎着,说得断断续续:“我在网球场休息室里...听到有人在说你和隔壁班的孙飞宇在谈恋爱...还说你们俩要去开房,说孙飞宇每次给你的情书都塞满了你的储物柜。” “我就趁周六没人的时候回、回了趟学校,想要从你的储物柜里找那些情书。” “我看到、看到那封孙飞宇约你在酒店见面的情书。” “我承认,我把情书给你哥,一方面是想看你乱交男朋友出丑,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你哥对我能有些好感,从小到大,就没人像你们两兄妹这么瞧不上我。” “所以我才把情书拿给你哥让他来酒店阻止你。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更没想过要害他没命。我要是知道他去酒店是一去无回,我当时怎么样都要跟着一起去,哪怕他再不许我跟着。” 林珎静静听着,任凭心痛如绞,也极力保持着镇定,一个深呼吸后,她在痛苦中理清了思绪:“每个人的柜子都有锁,警察调查说我在学校的一切都没异常,既然我的柜子没被撬过的痕迹,你怎么开的柜子?” 罗婷珊睁着一双难得显示无辜的大眼,“我去翻你柜子的时候,你的柜子正好没锁。” 第40章 你没说实话 送走好不容易平复情绪的罗婷珊,林珎没再回宴会厅,而是独自在酒店大堂处的会客沙发上呆坐良久。 她以为,等了这么多年,私家侦探那一句“罗婷珊似乎很怕听到别人提起林行一。”这句话会让自己在今晚抓到一些真相的曙光,没想到曙光是出现了,可围绕在真相上的迷雾也更大了。 很明显连送情书的罗婷珊都是被有心人设计的其中一环。 千辛万苦找跑腿送情书,哥哥的死,真的是被人有心设计的? 不对,如果转交那封情书是冲着害死她哥的目的,死无对证,根本不用怕对质,亲自送也一样,没必要额外费心机找人跑腿。 如果不是冲着害死她哥的目的,那就只能是冲着她来的? 可林珎这么多年也没想通,如果当初的事是冲着自己来的,为什么最后哥哥会死? 罗婷珊说过的一句「想看你乱交男朋友出丑」忽地闪入林珎的脑海。 难道背后的人针对她,只是想让她出丑吗? 如果只是想让她出丑,让孙飞宇得逞,不是更能让她出丑,为什么又要特地安排人通知哥哥?还是说对方就是要哥哥亲眼目睹她出丑? 那么哥哥出现的这么及时,是对方有意的安排?还是仅仅只是巧合? 到底是什么人对他们兄妹的恶意这么大? 她正想着这个人会是谁,无处着落的目光里蓦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珎珎。” 不远处的杜熙茜一手拎包,一只手臂轻捂在胸前,朝林珎一路小跑而来。 “找你半天了。”来到林珎面前的杜熙茜跑得有些气喘,看到对方的眼神并不聚焦,不由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微笑着提醒:“嘿,回神了。” 林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眼中的机敏稍作收敛,同样朝对方友善地笑了笑。 杜熙茜把两人的包放在一旁,在她身旁坐下后问道:“话套出来了?” 林珎点点头,“罗婷珊承认是她把情书拿给我哥。” 杜熙茜恍然中又带着兴奋,“果然是她。” 又夸:“珎珎,幸亏你聪明,要让罗婷珊这样从小被家人里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说实话,威逼利诱一定没用,也只有靠满足她心里的那一点胜负欲才能让她放松警惕。还好这个罗婷珊从来看我和你不顺眼,每次见到我们俩一起,一定会有话挑拨咱俩的关系,不让她以为我和你真的被她挑拨成功,她还未必肯对觉得被她拉拢过来的你讲真话。” 一句话说透刚才两人在罗婷珊面前的种种不和不过只是一场表演。 是林珎的计划没错,可她却说:“不是胜负欲让罗婷珊说的实话,是她埋在心里十年的负罪感,让她招了个干净。” 见林珎脸上并无得逞后的笑容,杜熙茜不由关心道:“珎珎,怎么了?不会是没录下来她自首的话吧?” 她可是还等着罗婷珊的认罪录音被公开后看戏呢。 林珎叹了一口气,把罗婷珊带来的新疑惑说了出来:“罗婷珊承认情书是她拿给我哥,但她之所以送情书,是因为听了其他人的煽动。” “啊?”杜熙茜表示意外,“她有说是被谁煽动的吗?” 林珎摇摇头,“她说声音很陌生,听不出来是谁,她是听了那人的煽动才去我的、课桌里拿的情书。” 话音刚落,只听杜熙茜发出“切”的一声嘲讽,一双美目里难掩不屑:“罗大小姐的话也不能全信。未必她说受人煽动就是真话。” 林珎反问:“这话什么意思?” 杜熙茜脱口而出:“因为她说——” 说到一半生生转了口风:“......因为她不想担关系呗。” 林珎更加好奇:“怎么说?” 杜熙茜缓缓道来:“咱们不是分析过么,这个送情书的很有可能是想害你哥。不是都说孙飞宇那个时候妄想症很严重,受不得刺激么,他那么喜欢你,你哥要把你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肯定会惹他发狂,这人就是想利用孙飞宇针对你哥。罗大小姐要是不说自己是被人煽动送的情书,那最大嫌疑人就是她,罗大小姐怎么可能愿意承认自己是害死你哥的凶手。” 林珎听后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地看着杜熙茜。 杜熙茜被她看得心里莫名发毛,清了清嗓子后问:“珎珎,你干嘛这么看我?” 林珎抿了抿唇,平静的眼神中隐含锐利,在杜熙茜被她看得眼中有过一丝惊慌之色后,她才笃定说道:“你没说实话。” 第41章 你也没说实话 罗婷珊形容杜熙茜整容大变脸,用来羞辱杜熙茜假模假样,除去她讲的整容是事实以外,更大的原因是整容后的杜熙茜真的很漂亮,一下子把最多只敢打肉毒和玻尿酸的罗婷珊比了下去。 整容后的杜熙茜原本矮塌的鼻梁垫高垫挺,但也不是那么地高挺,是秀气又骨挺,嘴唇打了丰唇再加做了微笑唇,再加上削了下颌骨,整个脸盘子变小,五官变更精致,她特地保留了单眼皮,只在需要的时候贴双眼皮贴,这样一来,单靠化妆,她的单眼皮和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一起,能呈现出不落俗流的娇媚。 整容后的杜熙茜,于脸来说,除了一点点僵硬的后遗症,其它是真的完美无缺。 就连她微笑的弧度,因为医生精巧的技术,只要她笑,别人就难以从她的笑容中看穿她的真实情感。 所以现在的杜熙茜很爱笑。 和人相处的时候她只要稍稍动动嘴角,身边的人就会觉得她亲切可信,再加上她有钱,围在她身边的人比以前围在林珎身边的人还要多。 她一度非常推崇这位医生的专业技术,但此刻她恨不能控制调动全脸的肌肉,来表现她难以置信的疑惑和受伤,她最想调动唇部的肌肉,好让她下垂的唇角为她的委屈再添几分佐证,可惜她的唇角只有往上扬的份。 她稳住心神和嗓音,尽力和额头的肉毒做周旋,想皱一皱眉表示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可最终呈现的效果,在林珎眼里看来,就是她僵硬着脸无措地反问。 林珎显得很是平静:“我确信罗婷珊没有撒谎,因为光是我点破她送情书给我哥这件事,她就已经内疚到崩溃,如果她真的有心针对我哥,不可能到现在都接受不了我哥去世的事实。” 杜熙茜对此表示不理解:“珎珎,她随便说两句辩解的话,你就被她说动了?也许这是她惺惺作态呢。” 顿了顿,杜熙茜想起从前的林珎敢和官二代叫板,现在的林珎,失去了富贵家庭在背后的支持,可未必还有这个胆量,再开口,话里忍不住就带上了讽刺:“珎珎,你是不是怕了她背后的省长爸爸?” 林珎默了一瞬,肃声道:“我是很想找出那个人,告慰我哥的在天之灵。可我也不想只为了让自己的内心得到安宁,就去冤枉一个人。” “我一直想不通背后那人把情书拿给我哥的目的。如果是要害我哥,我相信没必要攒这么大一个局,牵扯这么多人。” “如果是针对我,我哥只要看到上面的内容,就会找我了解情况,早一天交给我哥,我哥直接报警抓孙飞宇都有可能,晚一天交给我哥,这封情书也起不到什么提醒的作用,那个时候孙飞宇都已经得逞,可能这封情书还会成为我自愿和孙飞宇交往的证据之一。” “为什么正好是出事那天交给我哥?真是为了让孙飞宇借刀杀人,害死我哥吗?” “对呀。”杜熙茜赶忙出声肯定:“我们之前不就是这么分析的么。” “先不说这么做的动机。证据呢?”林珎反问。 杜熙茜蹙眉:“罗婷珊不都亲口承认了嘛。” “问题就出在这上面。”林珎说道,“十年前警察都找不出证据,如果真是罗婷珊故意想要害我哥,她今天咬死不认,我要想理清事件背后的弯弯绕绕,恐怕还会很多路要走。可罗婷珊在我问了没几句以后就崩溃承认了,她当年要真有这个心机害死我哥,今天面对我说起我哥时的心理素质不会差成这样。何况......” 见林珎一直若有所思状,杜熙茜坐不住了,急忙追问:“何况什么?” 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因为并不能很好地控制整容后的肌肉,倒是显出有几分尴尬了。 林珎定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淡淡道:“何况她喜欢我哥,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杜熙茜断然否认:“我怎么会知道?” 林珎此时才弯起嘴角笑了笑:“所以我说你没说实话。” 杜熙茜脑子飞速转动思考,很快坦白承认:“关于这点,我道歉,我确实早就知道罗婷珊喜欢你哥,那个时候她三不五时招惹你们俩兄妹,很多同学都在猜测,她就是为了在你哥面前找存在感。我那个时候也听说了一些流言,但因为她本人从没说过什么,所以捕风捉影的话,我也就没当回事。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敢确认她是真的喜欢你哥。” 人工脸和整容脸的区别,就是人工脸上,即便再怎么掩饰真情实感,瞬间的微表情也很难被遮掩。 和人打交道打得多了,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就算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杜熙茜也能在林珎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怒中看出对方其实并不相信她的回答。 既然这个时候说多错多,不如反客为主,毕竟也不是只有她林珎对今晚的结果感到不满意。 在和林珎拉开一定距离后,杜熙茜奇异地笑了笑,“珎珎,你也没说实话。” 第42章 暗流涌动 林珎自己心里很清楚,哥哥去世以后,自己的生活重心就全部放在了钢琴上面,和杜熙茜的友谊,大部分时候是靠对方主动维系,即便对方当了主播以后越来越忙,也依旧会抽空回应自己的需求。 比如每逢大赛她觉得紧张的时候,对方总会适时给予她鼓励安慰; 比如她在国外有了稳定的收入后要找私家侦探查当年的时候,对方二话不说帮忙推荐了合适的人选; 再比如最近因为私家侦探好不容易找到的新线索,对方为了配合她,难得请假弃播出席本不打算现身的班长喜宴。 反观自己,不仅结婚瞒着对方,从何嘉舒口中意外知道对方隐瞒了他的情书开始,到罗婷珊一番话里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位好朋友瞒下的不仅是何嘉舒的情书,还瞒下了罗婷珊喜欢哥哥的事实。 就因为几个微不足道的隐瞒,自己居然荒唐到怀疑对方另有所图,也不怪被罗婷珊形容是塑料姐妹情。 这个时候被杜熙茜指责没说实话,林珎是心虚夹杂着愧疚,语气自然放软了许多:“你指哪方面?” “看来你瞒着我的事情有很多咯。”杜熙茜俏皮地开起玩笑,继而埋怨道:“连罗婷珊都知道你结婚了,我却还不知道。” 她刚才演的大部分戏都是假的,只有对林珎已经结婚的消息感到震惊是真的。 她想要知道,林珎对为什么老公没来表现出的为难,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会真的像罗婷珊说的那样。是因为忌讳我才没让你老公一起来吧?”杜熙茜依旧俏皮地试探道。 林珎一怔,讶异道:“你这么想?” 杜熙茜也觉得这个问题根本问不到答案,林珎再坦荡,难道就会当面承认自己对好友的嫉妒? 怪罗婷珊的这个暗示误导性太强,害得她这么沉不住气问出这么一个犀利又不友好的问题。 为了不让林珎误会,她赶忙拉着对方解释:“我开玩笑的,珎珎。” 和纪徐清合约婚姻的事一直是林珎心里的一根刺,她清楚不好对外说,刚才却有冲动告诉杜熙茜,她四年前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段婚姻。 然而对方拿出罗婷珊的话来试探,林珎隐约意识到自己再愧疚都好,关于自己这段婚姻的真实原因,也最好继续瞒下去。 于是避开核心挑重点回答道:“罗婷珊会知道,是因为昨天群里格格提了一嘴我和我老公会一起来。至于为什么我老公最后没来,是因为怕他在,罗婷珊估计就没那么容易在我哥这件事上松口。” 诚然对方脸上有着真诚,杜熙茜还是不理解:“就算你没有主动告诉罗婷珊,但是夏格格为什么能比我先知道你结婚的事?珎珎,你偏心。” 林珎解释:“是格格正好遇到纪、遇到我和我老公,所以才知道我结婚的事。” 杜熙茜不罢休:“除非你和你老公才刚结婚,不然我不理解这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林珎回答得模棱两可:“确实夏格格是前两天才遇到我和我老公。” 杜熙茜哪里会看不出林珎这会儿子的心虚,她这个好朋友她最清楚不过,对着外人惯会装模作样,但在亲近的人面前,连撒谎这种小事都能做得十分拙劣。 她本可以继续占领道德高地质问对方,但她不想表现的太过激进,至少不是在对方还拿她当朋友的时候。 所以她配合地转开话题,关心道:“你和谁结的婚?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对你好不好?” 纪徐清的名字在夏格格这里就已经不是秘密,林珎也就没想瞒着杜熙茜,“他叫纪徐清,他对我、很好。” 这里林珎在说到老公对她很好,主要是想到了这几年纪徐清对她的支持,从她和他建立合约婚姻的约定以后,他就替她出面解决了她当时被人威胁要断手的警告,还帮她把出国进修的名额争了回来,后面更是一力办妥她出国的事宜,还负担了她第一年的生活费,直到她后面自己能赚钱,每个月他也依旧会往她的银行卡里转账,而且这四年来,他也从不过多的干涉她的选择。 如果把老公当成是合作伙伴,凭良心讲,纪徐清确实对她很好。 “那什么时候把你老公介绍我认识一下?”杜熙茜笑得亲切又大方。 这大概没有可能。 林珎在心里第一时间否决了这个提议,即便她想,纪徐清又怎么可能配合她的安排。 所以她答得并不十分肯定:“看有机会吧。他平常工作比较忙。” 杜熙茜还是笑,“看来格格比我运气好,你才回国几天啊,她就能遇到你和你老公。说起来,她是在哪里遇到的?” 林珎:“在医院门口。” 对方说得随意,在杜熙茜耳中听来,犹如惊雷,点醒了她还自以为可以侥幸隐瞒的一件事,一番思考后,她主动坦白道:“对不起啊,珎珎,是我把回国的消息告诉你哥的,因为他说你妈住院了,说得情况很严重,想要让你去看看她,我一时没忍住,把你回国的航班和酒店地址告诉了你哥,本来想跟你说一声的,但是转头忙起来,就忘记了。” 对于早就猜到的事实,林珎并没有什么特别表示,比起杜熙茜对自己的好,这点小事她也并不想计较。 所以她开起玩笑:“知道大主播你现在工作量大,贵人事忙。” 大约是林行一走后,林珎性情大变,即便是对着自己,也少见林珎会有开玩笑的时候,乍然一听这话,杜熙茜内心第一反应就是非常不爽。 有钱的这几年,习惯了被人仰视,被人奉承,杜熙茜对同情以及类似上位者对下位者调侃之类的词十分应激,她已经这么优秀,比她矮一大截的人有什么资格来阴阳怪气? 当她真的有这个美国时间来陪林珎做戏么? 她是等着看林珎把罗婷珊钓出来,亲眼见证这初中就不对付的两人互相扯头花,曾经她需要仰视的人,如今她可以俯视看戏,她不愿意错过这个热闹,才安排出的这时间,谁能想到林珎带了脑子,在知道罗婷珊是背后的送信人以后还能相信罗婷珊说的有关情书的来历。 比起在短信里的落落大方,当面接触过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再想忍,金钱带给她的强势和傲气也很难让自己再继续把好朋友的戏码演下去。 她冷然地一声附和:“是吧?” 也是极力忍着,才把真心话咽了下去。 对方忽然疏离的气息让林珎始料未及,她在这一刻意识到,时间和距离不会令人生分,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才会让她在认清事实后有物是人非的感观。 时间宝贵的杜熙茜说完这话打算离开,正要和林珎告别,就听对方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杜熙茜挤出一份耐心示意对方先接电话。 倒是没料到,这份耐心让她意外获得了见林珎老公的机会。 她听得分明,电话那头是个男人,说要来接林珎。 第43章 蠢蠢欲动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s580低调地停在酒店门口,一个中等身高,面色黝黑,神情恭谨的男人立在车旁,见到林珎从酒店出来,及时打开了后车门。 见到男人的第一眼,杜熙茜已经在心里迅速给男人做了人物侧写,举止这么恭敬的男人,不会是林珎的丈夫,不过她并不否认,要是这个看起来样貌普通的男人真的是林珎的老公,她会更高兴。 等跟着林珎走到车门附近,杜熙茜忽然从这个一丝不苟的普通男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不可捉摸的高深气场,不张扬,却冷冽如千年雪松。 再定睛一看,这种气质分明是来自坐在车后座上的一个男人。 公司里签了不少长得帅的男主播,商务往来中,杜熙茜也接触过不少相貌英俊的男人,但这些男人,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因为皮相优秀而自满的浅薄,没有一个是帅而不自知,更没有一个是帅而不卖弄,眼前的男人,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意外。 优异的骨相,内敛矜持的气质,淡漠又锐利的眼神,分明是一朵圣洁不容侵犯的高岭之花。 她再不想承认都好,也知道这样的男人会喜欢林珎,一点不奇怪。 杜熙茜有些高兴不起来,脸上的表情差一点就垮掉。 然而她还是努力装出亲切但不暧昧地朝坐在车里的男人笑了笑,看向林珎说道:“珎珎,不介绍下?” 亲昵的姿态丝毫看不出她刚才差点就忍不住要翻脸的戾气。 林珎想到自己在老师面前否认两人的关系时,被纪徐清毫不客气地拆穿,前车之鉴就在那里,再是杜熙茜已经知道了她结婚的事,就更必要扯谎掩饰纪徐清的身份。所以她朝对方眨眼示意,对方果然下了车,绕过车尾朝她走了过来。 等人站到跟前,林珎替两人做介绍, “徐清,这是我初中时的好朋友,杜熙茜。” “茜茜,这是我老公,纪徐清。” 第一次见面的两人互相道了一句“你好”。 杜熙茜是极力掩饰兴奋后强自镇定的语气。 纪徐清,是平淡有礼但也透着一股疏离的语气。 不服输的个性让杜熙茜充满了斗志,她姿态优雅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纪徐清,带着一种自得又骄傲的微笑说道:“纪先生,方便交换下名片吗?我是靓尔控股的cmo,目前主要的工作内容是主理自己的直播频道,纪先生的公司要是有产品需要推广营销,可以找我合作,看在珎珎的面子上,营销费我可以私人给你打个折。” 只要是思维正常的人,都看得出眼前这个男人非富即贵。 之所以不叫纪总,称呼对方是纪先生,是因为杜熙茜想让自己区别于其他急于攀结对方的势利者,给对方留下一个不同寻常的印象; 而转头又说起‘纪先生的公司’,却是过于忘形地彰显自己的能力。 纪氏集团是一家生物技术及策略性投资公司,旗下的兴泰生物科技公司主营生物制品和生物制药,消费受众精准,无论是制定短期还是长期的营销目标,直播这一行都不在考虑范围内。 旗下的宏钲资本倒是投了几支网红公司的股,但也轮不到他出面和一个cmo直接谈合作。 然而纪徐清还是收下了杜熙茜的名片,只是轮到该他拿出名片交换的时候,他淡淡地表示:“我身边没带名片。” 对此,杜熙茜持怀疑态度,她下意识往车里的前后中控台扫了眼,怎么可能做老总的身边不带名片? 但她看纪徐清也没有要解释为什么身上没名片这回事,很快换了思路,拿出手机让对方扫码,轻快地说道:“没带名片也没事,先扫码加个好友,名片可以通过企业微信推送。” 看看,她是多么地能屈能伸,从容得体。 纪徐清伸出一只手,不是从西装口袋里拿手机用来加好友,而是十分自然地揽上了林珎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同时对杜熙茜说:“杜小姐,我有你的名片,如果有找你们公司合作的需要,我的助理会联系你。” 杜熙茜看清男人冷淡的态度,暗道一声不妙,她有些后悔越过林珎好朋友的身份,顶着公司cmo和眼前的男人结交,对方把她当生意伙伴对待,态度不说高高在上,却也是寡淡疏离。 这个时候要再用林珎好朋友的身份去要对方的联系方式,反而落了下乘,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杜熙茜不明白,自己又漂亮又有能力,言语也大方得体,为什么一点都吸引不了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眼睛不好还是哪方面有问题? 杜熙茜心思一转,改向林珎说道:“对了,珎珎,刚才忘记跟你说了,舒嘉伤得挺重,他毕竟是为了你和黄迪超打的架,你要不要上去看看他?” 话是对着林珎说,杜熙茜的余光一直留意着纪徐清的表情,见他居然还是一副沉稳模样,内心不禁觉得有些异样,这个男人是不在意别的男人对林珎示好,还是过于相信林珎不会跟别的男人暧昧? 而林珎的回答,也没能让杜熙茜有进一步的试探,因为林珎只是淡淡地表示:“不用”。 车子停在酒店正门口,后面还有要下车接客的车辆,叙旧的话说不了几句,司机余良适时出声提醒雇主差不多时间得走了。 杜熙茜再不情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珎和纪徐清坐上车离开。 等到连车尾灯都看不到,她才回过神来,开始在手机上搜索纪徐清的名字。 杜熙茜越看越有兴致,在企查查里有着关联一百多家企业的男人,到底是怎么被林珎搭上的? 纪氏集团并没有上市,在官网和企查查上也查不到公司年报,但显然这是一个庞大且资金流充足的商业集团,财经和商业新闻上能看到不少纪氏集团的身影。 她把纪徐清的名字发给合伙人谢伟荣打听,等回复的时间里,她随意点开一家和纪徐清有关的上市公司,这家企业打造的饮品饮料,属于走在路上随便拉一个问都知道的水平,而纪徐清在这家国民饮料公司的个人持股比例是5.6%,她灵机一动,搜了这家市值超千亿的上市公司的年报,因为她知道在上市公司里持股比例超5%的股东是有义务公告婚姻状态,一查之下更是大吃一惊,根据年报上披露的有关纪徐清的婚姻状况,他在四年前就是已婚状态。 这几年林珎一直没回国,四年前就已婚?那时林珎连大学都没毕业,居然和纪徐清结婚了? 既然林珎嫁的老公这么好,为什么当自己问起有关结婚话题的时候,林珎的态度会这么暧昧? 林珎和纪徐清的婚姻,一定有猫腻。 这么一想,杜熙茜沉寂已久的内心忍不住蠢蠢欲动。 第44章 别是白忙活一场 车子驶离酒店,汇入夜间晕着红光的车流。 车内有一股淡淡的酒气,大概是纪徐清在饭局上沾上的气息,虽不难闻,却昏沉沉地诱得人想要不清醒。 林珎望着窗外迷离夜色,降下自己这边的车窗,夏夜干燥而温暖的晚风混着路旁热闹的人声涌入,截杀她以为朋友离心只是一场梦的侥幸。 这人只会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主动,其它时候恨不得在他面前当隐形人。 纪徐清从前一直纵着,这会儿却不想她过于安静,于是主动开口问道:“初中时的好朋友?”。 并不严肃的语气显得他此时颇有兴致聊这个话题。 还陷在自己思绪里的林珎一时没听出他话里的玩味,下意识地回答:“是,我刚上初中没多久,就和茜茜做了朋友。” 显然她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纪徐清又补了一句:“所以现在已经不是好朋友?” 林珎这才从窗外的大排档上收回视线,在车厢内不甚明亮的光线里,纪徐清微微含笑的英俊脸庞依然夺目,而他的眼里有着看透一切的了然。 刚才把杜熙茜介绍成是初中时的好朋友,林珎内心既遗憾又愧疚,此时听纪徐清问起,她才想起杜熙茜当时的反应,像是对这个介绍并不在意。 即便再有遗憾,她也不得不黯然承认:“似乎是的。” 纪徐清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试探:“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因为物理距离上的遥远就和好朋友疏远的人,中间是不是有别的事发生?” 十年前唯一知道她改名,到如今少数几个知道她回国的好朋友,忽然被她定义成了初中时的好朋友,这中间当然有事发生,而且大部分就发生在今晚。 然而今晚发生的事真要说起来,又岂止是一两句话说得完的,更何况她也并不想和一个契约丈夫聊这么私密的话题。 忽视他的问题不太现实,她便笼统回答道:“是,后来我们上了不同的高中和大学,来往不多,关系就稍微淡了些。” 这和夫妻离婚是性格不合一样,也是万能的理由。 事实上,恐怕确实是她和杜熙茜变得陌生的原因。 各有各忙,她专心钢琴,对方的事业重心是直播,她练起琴来日旰忘食,少有通信;对方的直播事业就更不用说了,忙得昼夜颠倒,每天晚上直播,直播结束后开复盘会,选品,对接商家,往往忙到凌晨五六点才离开公司,早上八九点睡觉,完全是拿命在赚钱。 再浓厚的情谊,没有双方的细心维护,有朝一日也会消散,会变样。而她们两个能把这段友谊持续这么久,乐观点想,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珎不想和纪徐清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一句话转移了话题:“我看你对茜茜表现得很冷淡,没想到你对她居然这么感兴趣。” “哦?”纪徐清微扬浓眉,语气依旧平静:“你觉得我是因为好奇她?” 林珎顾左右而言他:“其实茜茜这人挺能吃苦,有野心有追求,现在事业做得这么好,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女性,她长得也漂亮,男人会对她感兴趣再正常不过了。” “是吗?”纪徐清凑近,伸出一只手轻轻钳住林珎的下巴,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漫不经心地重新开口说道:“你和我签的婚前协议里,我记得并没有一方出轨就可以离婚这一条。纪太太别是白忙活一场。” 木调橘香的气息混合淡淡的酒味如有实质般包围上来,林珎一是没想到纪徐清会忽然挨得这么近,二是被他看穿自己的意图,她确实想通过发现纪徐清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好让自己在这段婚姻里脱身。 她忙不迭地扯开捏在她脸颊上的一只大手,颇为心虚地垂下眼,低声道:“当我说错咯。” 这人好像会读心术一样,她实在不想说话了。 纪徐清难得看她一副做错事的乖巧模样,有一种质朴又生动的可爱,说话不由也软了语气,“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等对方终于重新抬头看他,他继续说道:“不过为了避免纪太太多想,我还是说明一下。” 他话说得郑重其事,眼神里却流露出一抹玩味,“我对外表光鲜,内里刻着毁灭的女人没兴趣。” “你们做不成朋友一点不奇怪,你和她本来就不是同一类人。” 听得林珎直皱眉,“你才第一次见茜茜就这么草率地评价她,我不认为你的判断有多客观。” 纪徐清无意为无关紧要的人跟她争辩,尤其当她还有心维护对方时,他没必要强行纠正她的想法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 他看得出她对今晚发生的事不想多说,也就不再勉强。 转而交代道:“我明天一早回长明城,你要是不跟我一起回,我叫傅师傅过来替你开车。” 有过琴行的事,林珎并不认为这个安排只是让傅师傅做司机那么简单,何况她也没那么娇气,没道理她在国外都能照顾好自己,回了国要专属司机带着走。 她直接拒绝道:“我要过几天再回去,有需要我自己可以打的。傅师傅的老婆身体不好,他估计出不了这种在外地过夜的差。” “看来傅师傅这张嘴是真能说。”纪徐清不咸不淡地说道,“一两天没关系,酒会在周三晚上,最晚周三中午你要到长明。” 林珎懒得绕弯,“我除了接受你这个安排,有其它的选择吗?” 纪徐清笑得温和地摇了摇头:“没有。” 林珎抿着唇,没再开口。 这是不高兴了,静了片刻,纪徐清颇为无奈地叹口气,“让傅师傅来,是他人情世故懂得多,你这么久没回国,要是有你继兄一样的人找上来,留傅师傅给你多少能帮到你一点。当然,傅师傅确实需要跟我汇报你的行程去向。” 林珎觉得难以置信,这个人难不成真的会读心术?怎么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她一脸惊奇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呆,纪徐清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软嫩的脸蛋,清俊的眉眼间满是笑意:“小傻子,心思都写在脸上。 第45章 债已经还掉了 从长明城到金古城,一路走高速,最少也要三个小时。 傅师傅一大早从长明出发,8点半刚过,已经将车子停在了林珎所住的莱德酒店楼下。 经过短短一个周末,再见到傅师傅和那辆申a的黑色路虎,林珎的心情已全然没有上周五刚下飞机时的激动和期盼,有的只是一种无法摆脱的宿命感。 傅师傅再见她,态度也是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在机场接到林珎,奉承她说纪先生跟你感情一定很好的时候,确实是习惯性地讨好大于其它。 但当他主动把林珎在酒店遇到继兄的事报告给纪徐清后,难得受到了后者的赞赏,他就知道这对夫妻之间确实是不简单。 纪徐清又特地交代他这两天来金古城替林珎开车,傅师傅当然会比在机场接林珎的时候更用心。 无奈林珎的行程实在过于单调,周一这天上午去了墓园,下午找了一家琴室练了一下午的琴,傅师傅一腔讨好的心思竟无半点用武之地。 傍晚接林珎回酒店的路上,傅师傅听她接了个电话,像是要跟人见面吃饭,才觉得自己又有了精神。 为什么傅师傅会听了这通电话后又来了精神,因为林珎拒绝了电话那头的人提出要回家吃的邀请,而是主动约在了外面的餐馆。 傅师傅一听就知道,这是有矛盾哇。 八卦心起的他,哪里还会不精神。 而且比起林珎回家吃饭,他只能在外面自己解决晚餐,根本不可能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选择在公众餐厅吃饭,他好歹还能自己去旁边单开一桌,他相信无论多贵的餐厅,只要他听到的话有价值,那么这餐饭的钱,回头一定能找纪先生报销。 傅师傅自诩也是见过风浪的人,但就是想不通,这位林小姐在跟纪先生倔什么?两夫妻看起来感情淡淡的。 换做是他,老公是纪徐清这样一个大富豪,讨好都来不及,哪里还会离开,更别说还要在国外待四年才回国。 他也不理解,纪先生似乎也吃林小姐这一套,林小姐遇到难题不愿意主动说,纪先生想方设法要从别的地方入手打听。 也好,便宜了他赚外快。 于是傅师傅一路精神抖擞又满怀期待地把人送到了餐厅。 晚饭的餐厅是林珎做主定的,一家开在悦容商场里的本帮菜餐厅,她回酒店正好经过这家商场,她的母亲从家里出发,离商场也不远,于两方都方便。 是的,约林珎吃饭的,不是别人,正是把她电话拉黑的叶蕙心。 林珎对母亲居然会主动给她打电话感到意外,毕竟在医院的时候双方已经闹僵,她不会替继父背这个两千万的债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她的母亲应该知道,再用其它花招,对她而言也是无用功。 然而在看到一起来吃饭的人里还有继父邱学军时,林珎不由怀疑,她的母亲难道是真的不择手段想要逼她走绝路? 她看了眼放在手边的首饰盒,礼物是她精心挑选的一条珍珠项链,从纽约带回来准备送给母亲。 因为很早以前,有人说过,等自己能赚钱以后,一定要买一条贵重的珍珠项链给妈妈当礼物。 她周五来的仓促,放首饰的行李箱又被傅师傅拿回了纪徐清的家里,今早才由傅师傅从长明城又带了过来。 她知道自从哥哥死后,自己和母亲的关系一天比一天糟糕,她不怨母亲对她的憎恨,在母亲认定她是害死哥哥的凶手后,她也不再为自己辩驳解释,即便母亲不止一次地骂她不知羞耻,下贱,淫荡,该死。甚至可以说,母女关系失和至此,有一部分原因是林珎的纵容默许。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可以很好地在母亲恨她,和她做好女儿应尽的孝顺之间取得平衡。可在面对母亲为了丈夫再三挑战她的底线时,林珎看着礼物,难免觉得自己的心意有些可笑。 有了这种心理准备,在叶蕙心接过她递上的首饰盒却什么话都没的时候,林珎已经很想得开了。 反倒是邱学军,一个劲儿地夸林珎,“珎珎,就知道你有孝心。你别看你妈模样冷淡,但其实心里也是高兴的。” 叶蕙心冷冷道:“就你长嘴巴,要你替我说。” 林珎没理会夫妻俩的一唱一和,服务员等在一旁点菜,她晚上吃得不多,点了两个素菜后,示意服务员其它的让对面两位点。 邱学军一边点菜,一边打趣:“珎珎,你老公这么有钱,你还需要这么省啊,怎么只点素菜呢。” 林珎顿时生出警觉,她骤然想起纪徐清曾经和她的母亲通过电话,并且他说已经把他们的关系告诉了母亲。 她恍然大悟,既然她的母亲知道了,只要稍稍一打听纪徐清的身份,又怎么会放过成全她的继父那两千万的欠款。 一想到她的母亲配合丈夫向纪徐清要两千万还赌债,林珎的脸色瞬间冷了几分,“他的钱是他的钱。不是自己的钱,少惦记。” 邱学军也不知是听不出来林珎的讽刺,还是点菜心情过于美好的关系,他依旧笑嘻嘻地说道:“珎珎,什么时候把你老公带出来给你妈和我见一见?” 林珎想也不想就拒绝:“他很忙,没空。” 在知道林珎结婚以后,邱学军并不认为自己就有了一个金龟婿,是丁洪放宽了他的还债日期,还调侃他说有这样的好女婿还欠债,不应该啊。 邱学军一番打听,这才知道自己这个继女攀上了怎样一个高枝。 于是磨着叶蕙心极力促成了这场见面。 邱学军笑容不变:“一家人,见个面,吃餐饭的时间总有吧。再说你都结婚这么久了,我和你妈连你的喜酒都没吃上,做事情不好这么没规矩的吧。” 林珎毫不留情地拆穿:“要是为了你那个两千万的债,我劝你别白费功夫。” 邱学军笑得谄媚:“债已经还掉了。我就是想见一见我的女婿,也不行啊?” 林珎不敢相信,皱眉道:“他脑子抽风了替你还赌债?” “怎么说话呢。”邱学军不乐意了,“人家好歹跟你也是这么多年的同学,多仗义啊,听说我有困难,主动慷慨解囊......” 林珎听着觉得不对劲,打断道:“同学?” 点完餐的邱学军喜滋滋地说道:“是啊,给我两千万还债的人,说是你好朋友,跟你初中一个班的,叫杜熙茜。我打听了下,听说是现在蛮有名的网红主播呢。” 第46章 这是拿你当垫脚石了 林珎的确意外母亲会主动约她吃饭,但心里也有宴无好宴的心理准备。 她想不到的是,那一晚纪徐清在酒店里接了她妈妈给她打的电话后,埋下了这样的隐患,她的继父在背后促成了这餐饭,目的是为了想要结识纪徐清这个大财主。 她更没想到,席上听说了杜熙茜帮她继父还掉两千万欠债的事。 按照邱学军的说法,今天上午,杜熙茜主动联系的他,要帮他解决这个欠债的问题,跟他打完电话后,下午两千万就到了他的银行卡上。 饶是邱学军把整件事如何发生讲的再清楚不过,直到吃完饭,林珎还是想不出杜熙茜这么做的理由。 她不至于天真到相信杜熙茜只是因为听说她的继父有欠债,就主动提供两千万供她继父还债。 她相信哪怕是纪徐清这样有钱的人,要拿出两千万给一个人,至少也会问一问背后的原因,杜熙茜这几年再怎么能赚钱,两千万也不是小数目,拿来给一个陌生人还债? 杜熙茜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这笔钱是因为什么才产生的欠债,背后不可能没有调查,知道是赌债还帮忙还? 而且是帮曾经性骚扰过她的继父还? 她唯一把对继父的感受真实相告的人,只有杜熙茜,对方最清楚她有多厌恶这个继父,有多厌恶这个重组家庭。 明明知道她讨厌继父,还要帮忙? 就算两个人做不成朋友,杜熙茜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来恶心她吧? 只是拿两千万恶心她?杜熙茜不会这么任性。 到底是为了什么? 坐上车的林珎出神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夜景,默默思考着杜熙茜这么做背后的目的。 傅师傅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一番林珎的神色,思忖半晌后,试探着劝道:“林小姐,我冒昧讲一句,你和纪先生当初结婚的时候虽然没办婚礼,再怎么样,让你父母和纪先生见一面也是应该的。我看得出来你和父母有点矛盾,但道理不是这么个道理,在我们长明城,要是女儿结婚,父母没出现,那这个父母和女儿可以说是直接断交的关系,老严重了哇。要么,你再考虑考虑?问问看纪先生的意见,万一纪先生愿意见呢。” 林珎不为所动,表情淡淡:“他不会傻到去当我继父的提款机,他不会见的。” 傅师傅不是很赞同,好声再劝:“我想不会的。纪先生有分寸。” 林珎笑了笑,“我不说,傅师傅你也会帮我去说。反正纪先生最后总会知道,是吧。” 傅师傅打哈哈,“不好这样讲。林小姐,纪先生是关心你的。” 林珎不语,又转头看起了窗外的夜景。 傅师傅哪里会任由话题就断在这里,他不仅一点没替自己赚到林珎的好感,还差点点惹恼她,他怎么样都要把局势转到于他有利的势头上去。 想了想,他又说:“林小姐,我还要冒昧讲一句,你这位朋友,脑筋怕是有点不太灵光。” 林珎刚有了点思路,听到这话就随口回了一句:“怎么说?” 傅师傅认真分析:“能欠到两千万赌债的人,你要讲没有一点赌徒心理是不可能的。你朋友帮你家里还这笔赌债,说难听点,是在害你继父。赌惯了的人一旦知道有人会轻易替自己的债兜底,下一次再赌,欠的债就不止两千万。你朋友这么一帮忙,反而更加麻烦。” 他是一点不装自己刚才就坐在林珎后面那一桌,把八卦听了个全程。 林珎也没跟他计较这点,反问道:“要是你,会不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傅师傅挑了挑眉,略得意道:“我想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呀。” 林珎低喃了一句:“她也不会。” 车子隔音好,傅师傅耳朵又尖,自然听得清楚,忙追问道:“林小姐,你说的是啥意思?” 没等到林珎的回答,傅师傅唯有自己猜,想了一会儿,他才稍微有些苗头:“你这位朋友是项庄舞剑?” 再一想,傅师傅很快明了,略惊讶道:“两千万的人情不为林小姐你,是为纪先生?” 想通这点,傅师傅原本清晰的思路立刻转了个弯,朝着另一个方向探索下去,他自言自语:“难怪。这样就讲得通了,拿两千万敲开纪先生的门,好一道同纪先生做生意赚钱?还是想从别的地方找纪先生拿便宜?” 先一步想明白这点的林珎心底一片清明,她问:“纪氏集团成立多久了?” 傅师傅不明所以,但还是仔细计算了下年份,“从纪先生爷爷辈算起,七十年有了的。” 林珎淡淡道:“七十年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作为首席执行官,在商言商,一个两千万肯定是敲不开他的大门,源源不断的两千万才有可能。” 傅师傅听着觉得有道理,对这位脑筋不灵光的朋友给出了更不客气的评价,“林小姐,那你这位朋友不来三,直播卖货我多少知道点,不是长远行业。趁着风头狠狠赚一笔退下来是最聪明的做法。但人在势头上,少有知足懂进退的,即便有自己想退的,后面跟着一起赚钱的人也会推着你继续往前走,最后就是,啪嗒,登高跌重。难怪要找纪先生做靠山。” 顿了顿,傅师傅再看一眼林珎的脸色,见对方依旧淡着一张脸,便大着胆子又补充了一句:“但是这么做不道义,林小姐,我讲句难听说话,你朋友这是拿你当垫脚石了哇。” 车子在繁华的街区里行进,40码的限速下,给了傅师傅很好的机会能够分心观察后视镜里的一张脸,他想要知道在他这番有着八分站队,两分拿捏的话以后,林珎会是个什么态度。 街边路灯明亮的光线一部分落进车里,将林珎如瓷如玉般精致的脸照得时而明亮时而斑驳,傅师傅时不时看上一眼,却将她看得越来越面目模糊,他探究的目光像是针入大海,根本无处着手分辨。 傅师傅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位林小姐虽然比纪徐清生动许多,但谁说她就好拿捏? 别是自己又讨不了好,还惹得人厌烦。 想到这儿,傅师傅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林珎的沉默就是一种态度,自己怎么还会傻兮兮地追着要答案。 他再不敢发散思维,专心开起车来。 第47章 g弦上的咏叹调 这头林珎刚和叶蕙心和邱学军吃过饭,第二天,她的亲生父亲林承潜也找了过来,以替女儿接风为由,请她去外面吃饭。 这次林珎反而不想在外面吃饭,提出就在家里吃,她听得出电话里的父亲对她这个提议有犹豫,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林珎便知道,这大概率也是一场鸿门宴。 自从哥哥去世后,母亲对她是不加掩饰地厌恶和憎恨。她的亲生父亲林承潜,倒是从没说过一句怪她的话,只是以受不了叶蕙心性情大变为由提出离婚并且很快搬离了这个家。不到三个月,另找了一个女人结婚,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关于林珎的抚养权,从始至终,他没有要和叶蕙心争的打算,谈妥离婚以后就十分爽快地把林珎到18岁以前的抚养费一次性转给了叶蕙心,颇有一种旧情旧识就此斩断的意味。 事实上,林承潜的第二任妻子夏招娣在和他刚结婚时,是十分懂得笼络林珎的,三不五时会邀请林珎去家里小住,以向亲戚朋友们证明,林承潜这个父亲并不是寡情少义,她这个继母也绝不是刻薄好虐的人。 直到半年后,夏招娣为林承潜生下儿子,她对林珎的态度才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不仅再不对外夸林珎学习好懂事有礼貌,反而开始向亲朋好友们灌输继母难做的思想,说她这半年的心血都白费了,林珎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些话偶尔会传到林承潜的耳朵里,不过他就像没听到一样,既不附和妻子,也不为女儿解释。久而久之,亲戚们说起林珎,总是伴以摇头皱眉,有的甚至还会背着林承潜替他惋惜,当初死的为什么是那么优秀的儿子,而不是这个不懂感恩的女儿。 林珎大学考到长明音乐学院,每年的学费要十二万,她拿的全奖能覆盖学费的三分之一,其它的学费,她不仅向自己的母亲开过口,也试过向林承潜开口。 那一天是夏招娣接待的林珎,对方以要看看林珎有多少的诚意为由,让她跪在被阳光炙烤后的客厅地板上接受考验。 当时18岁的林珎跪了,她没有别的选择,母亲不愿意出钱让她在钢琴上深造,继父私下暗示要和他发生关系才会出这笔学费,亲生父亲让她找他的老婆,也就是她的继母聊,说家里的钱归妻子管。 于是她在8月烈阳天的中午,在继母特地关掉中央空调的客厅里,跪了整整一个下午。 最后带着儿子一起睡午觉醒来的夏招娣来到客厅,见林珎单薄的身体依旧不屈地跪着,笑着松口说可以赞助一万学费,多的给不了,因为:“你爸最近资金也紧张,家里更是到处要用钱的地方......” 林珎揉着跪麻了的膝盖站起身的那一刻,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哥哥去世以后,她再也不是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女。她看似有两个家,但在两个家庭里她都是外人,除了自己,她谁也指望不上,自己的亲生父亲,母亲,也一样无法再让她依靠。 她没拿夏招娣施舍的钱,从父亲家里离开后,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和简单行李提前去了长明城四处找工作。机缘巧合之下,她走进了大音琴行,试琴的时候弹了一首《g弦上的咏叹调》。 这首曲子不难,但被周淮意外相中,他赞她说“难得见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琴弹得这么忧伤孤独,但琴声里又始终有一股不服输的傲气和冲劲,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就这样,林珎才有机会留在大音琴行兼职当销售,除了经她手卖出的钢琴有提成拿,还有一位客人不定期地会找她做私人演出,靠着这些收入,她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才有了支撑。 而她的父亲,直到她留在纽约签了img,才仿佛记起还有她这个女儿一般开始慢慢恢复和她的联系,只不过她这次回国,并没有提前告诉自己的父母,他的父亲在她回国第三天提出要帮她接风洗尘,不知道又是从哪里得知她回国的消息。 第48章 讨喜 林承潜三年前新置换了这套位于上城江边,拥有一线江景房的大平层。 傅师傅车子开到林承潜所居住的阳光海岸小区门口,站在哨位亭的安保人员管理看到车型和车牌,体贴地上前来替林珎开车门,客气地邀请她做访客登记。 一个脆如银铃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姐姐。” 只见一个穿着一条粉色泡泡裙,头发梳成双丸子头的小女孩跑得像个小旋风似地朝林珎扑了上来。 林珎吓一跳,矮身把扑到她腿上的人拉开细看,对方跟她有几分相似的鼻子和嘴巴让她很快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六岁的女孩,是她同父异母的继妹,林美花。 林承潜给自己的一对双胞胎子女分别取名林行一,林知一,是因为妻子叶蕙心推崇王阳明提出的知行合一的哲学理论,知为行之始,行为知之成,也是希望这两兄妹长大后能始终相亲相爱,戮力同心。 然而林行一的英年早逝让林承潜对后得的孩子舍弃取大雅之名,取的名字大俗,反而好养活。 所以他和夏招娣的儿子叫林天佑,女儿叫林美花。 林美花长得更像林承潜,鼻子秀挺,嘴唇饱满,肤色继承了妈妈夏招娣,像是炒了半熟的糯米粉,看着白,放在没炒过的糯米粉前一对比,能看出其实是带着温润的淡黄。 林美花没见过林珎真人,但她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她的妈妈会把姐姐在台上表演钢琴的视频放给她看,作为激励她努力学琴的手段,所以一听说姐姐要来,本就性格热情的她听了妈妈的吩咐,特地来门口迎接姐姐。 傅师傅从后备箱里拿出两袋礼物交给林珎,把自己当成专车司机一般,送完客人就走,林珎在车上就说过不用开车进去,他不好再多待。 林美花看见林珎拎着两个袋子,扬着一张笑脸:“姐姐,让我帮你拿一个,你一个人拎着太重。” 林珎不喜欢夏招娣,但她不讨厌眼前这个继妹,甚至还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亲切。 她很难想象夏招娣会教出这么讨喜的女儿。 讨喜? 林珎微微蹙眉,看来她父亲这次要开口的,怕不是小事。 她哪能让一个六岁的小孩帮她提东西,借口说东西不重,她一只手都可以拎。 林美花一双大眼眨巴两下,不再勉强,而是趁势拉住了林珎空出来的一只手,甜甜地说道:“姐姐,那我跟你手牵手一起走。” 一只小小的,柔软的手缠上来,在林珎心里引起一阵轻微的激荡,她低头看了眼妹妹,对方脸上纯真热情的笑容让她无法拒绝,她柔声应了一句:“好。” 话说出口,她恍惚觉得自己的语气很熟悉,在记忆中几下翻找,很快记起,从前哥哥跟她说话就是这种温柔的语气。 她主动紧了紧和她牵在一起的小手,心间像是有一股细细的暖流经过,将她从过去几欲溺毙的内疚中捞出。 林美花平日里其实还有些泼辣,但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真人漂亮过仙女的姐姐,立刻温婉了许多,她问林珎:“姐姐,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林珎当然知道,她们的父亲在夏招娣生二胎后群发短信,告诉所有认识的人,他喜获爱女林美花,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讽刺,她作为他的女儿,也在一群商业伙伴和亲戚朋友这一类的群发短信里面。 “你叫林美花。”她说。 “姐姐叫我美美就行,大家都这么叫我。” “好。” “姐姐,我看过你弹钢琴,你钢琴弹得可真好,我最喜欢看你弹琴的视频了。” “谢谢。” “姐姐,你长得也好漂亮,你是我认识的人里面,长得最漂亮的。” “......谢谢。” “姐姐,我可不可以跟你自拍?我幼儿园的同学都不相信你是我姐姐。” “......好。” 一路上,林美花精怪的问题不少,对林珎的彩虹屁更是不少,林珎几乎是听着这些赞美来到了父亲的家里。 门铃声响了两声,夏招娣亲自来开的门。 见到林珎和女儿之间气氛不错,内心满意的同时殷勤地提醒林珎换鞋。 “小珎长成大姑娘了。”夏招娣在打量了一番对方后颇有些不是滋味地夸道,“越长越漂亮。” 林珎换上客用拖鞋,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略显丰腴,吊眼拱眉,依旧一副精明样的继母,淡淡地叫了声“阿姨”。 对方只比她大六岁,她叫不出妈,连叫阿姨都觉得勉强。 多年富太太的生活让夏招娣如今对轻慢这种态度愈发难以忍受,放在从前,她早不客气地开口教训林珎态度不礼貌,但非常时刻,想着还有求于人,她不得不硬装大方,继续用热情的语气招呼林珎,请对方进去客厅坐。 再看到林珎提在手里的两个袋子,她不由又暗自揣测,还知道上门来要送礼物,看来还是念着父女之情,她们夫妻要开口的事,想来成功的几率也大。 第49章 帮帮你爸爸 负责煮菜的保姆把刚蒸好出锅的东星斑端上桌,向已经围坐在餐桌旁的众人,主要是夏招娣说了一句:“太太,菜齐了。” 夏招娣随意地“嗯”一声,今天情况特殊,她不好留保姆一起在同一桌吃饭,也就没像平时一样说一句“丁阿姨也坐下一起吃。” 等了片刻也没得到主人家发话,丁阿姨也不好意思主动坐下来,囧着脸又回到了厨房。 坐在主位的林承潜指着东星斑对林珎说:“小珎,知道你爱吃鱼,你阿姨特地嘱咐保姆去买的,你尝尝。” 从走进这个家以后,每个人对林珎都很热情,连一直对她话不多的父亲也变得亲切起来。 看到父亲浓黑的头发里,几簇发根明显已经发白,再看父亲养尊处优养出来的细腻肌肤也明显缀着不少深深浅浅的纹路,一双有神有威势的眼睛里难掩疲惫,四年不见,父亲见老许多。林珎心想。 她没拒绝林承潜的这番好意,她确实也喜欢吃鱼,所以吃掉碗里的一片娃娃菜后,换了公筷要夹鱼肉。 坐她斜对面,今年十岁的林天佑见她伸筷夹走一块鱼肚,立刻沉下脸不高兴,他眉眼间似足夏招娣,吊眼拱眉一副精明样,脸一沉,舒展的五官立刻呈现出一种凌厉冷酷感,他的嘴唇像是基因突变,不像林承潜也不像夏招娣,厚得像鱼肠,再一抿嘴,肥壮的身体像是一只气鼓鼓的河豚,看起来很不好惹。 他把筷子一扔,不满地大叫:“我要先夹。” 他也喜欢吃鱼,事实上他喜欢吃的东西很多,只要是他喜欢的,都不喜欢别人跟他抢。 林承潜光顾着讨好林珎,一时没记起儿子的这个习惯,被儿子这么一叫唤,颇有些难堪和心酸。林珎不在眼前的时候,他想不起自己曾经还有过一个叫林行一的儿子,林珎在眼前,他不由就会想到林行一,那个乖巧知礼的儿子只会主动帮妹妹夹菜,从来不会和妹妹争。 他板起脸教训:“姐姐难得来一次,让她先夹怎么了?” 林天佑对威严的父亲感到畏惧,但他知道找谁可以替自己撑腰,一双眼睛立刻蓄满水汽,委屈巴巴地看着母亲,扁嘴撒娇:“妈~” 夏招娣当然是心疼儿子,也是为了试探林珎如今的性格是不是好拿捏,于是一边安抚儿子,一边说道:“没事没事,姐姐是知道你也喜欢吃鱼,所以要夹给你呢。” 同时拿眼睛觑林珎,看对方是个什么反应。 要是反手把鱼肉夹回来,说明就是看重和林承潜的父女亲情,那他们夫妻所求之事,势必能成,也许还能额外再要求些别的好处; 要是不夹回来,那也没关系,她继续哄着这位大小姐也就是了。 鱼肉刚被林珎夹进碗里,她像是没听到夏招娣的明示,又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坐她旁边的林美花碗里,微笑着说道:“美美,姐姐请你吃。” 林美花甜甜地应了一声:“谢谢姐姐。” 至于碗里的鱼肉,林珎毫不犹豫地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长到这么大,林天佑没受过这种打击和侮辱,他也想和这个漂亮的大姐姐亲近,可这个大姐姐不仅不像家里其他人一样哄着他顺着他,居然还转头去讨好妹妹。他嘴巴一张,就要嚎叫,被眼疾手快的夏招娣一把捂住嘴巴,连扭带拉把人弄回了房间。 嘹亮的哭嚎声从关起的卧室门里传出,林珎神色不变地继续吃饭。 林美花在一旁小声说道:“姐姐,我这个哥哥太霸道,你不用理他。” 林珎笑笑,“美美你还喜欢吃什么?我帮你夹。” 林美花也不客气,“我喜欢吃鲍鱼红烧肉,麻烦姐姐再帮我夹一块鲍鱼,和一小块不要太多肥肉的红烧肉。谢谢姐姐。” 卧室里的哭嚎声还在继续,餐桌上两姐妹却有说有笑,吃饭气氛十分融洽,林承潜看在眼里,内心一阵唏嘘。 过了一刻钟左右,林天佑被夏招娣哄好,母子俩从卧室出来,也不知道夏招娣和林天佑说了什么,再坐回餐桌的他明显老实了不少,不再盯着别人的筷子夹什么,而是夏招娣给他夹什么,他吃什么,异常乖顺。 在儿子表演乖顺后,夏招娣开口和林珎套近乎,“小珎,你弟弟平常也是被我宠坏了,有些没规矩,他还小,你别往心里去。” 林珎低头顾着吃饭,没响。 夏招娣和林承潜对了个眼色,斟酌着开口:“小珎啊,你爸爸这里有个事......” 林珎咽下嘴里的饭,打断道:“让妹妹把饭吃完再来说这种话。” “哎哎。好。”夏招娣尴尬地应道,是她欠考虑了,这些话确实不好当着家里两个小孩子的面摊开来讲。 第50章 她想干什么 林承潜的父亲林叔春在八十年代末靠着企业解散后的安置费做起了买卖服装的生意,并且累积了人生第一桶金。九十年代后期,在人民普遍不富裕的环境下,金古城大学毕业的林承潜和同班同学叶蕙心靠着家里提供的本金共同创办了一家承心制衣有限公司的服装加工厂。 依靠父亲累积的人脉和凭借在刚兴起的互联网上寻找国外客户,工厂内外销的订单如雪花般涌来,公司成立的第一年,就做到了年营收超百万,几年下来,凭着累积的初始资本,夫妻俩一边拿出一半的积蓄转投房地产,一边扩大工厂的规模寻求转型,把原来单一的代加工模式,逐渐转变成半代加工半贴牌加工的模式。 因为工厂品牌形象良好,且始终保持技术领先,是之江省大型企事业单位指定服装定点生产企业之一。 工厂鼎盛时期,员工一度超过一千五百人。 随着东南亚各国以低廉的人工成本承接越来越多的制造业产能,以及近两年来不断上涨的原材料价格再加上美国对新疆棉的制裁,承心的产能也逐年降低,接到的大部分外贸订单,也被要求必须采购非新疆棉织造的面料,有些严谨的公司还会在下单前让工厂签一份产品不含新疆棉的保证书。 事情就出在这上面。 工厂接了一笔十万件工作服的订单,成衣出口英国,应对方的要求,开始生产前,工厂也签了保证书。结果采购的一批面料,号称使用的是澳棉,在十万件成衣全部完成后,被发现面料无法提供bci证书,再一查,面料厂在生产面料时采购的棉花根本不是澳洲棉花。 更糟糕的是,事发后再找面料厂的负责人,对方搬迁了两年的工厂因为环保审批一直没过,已经将工厂低价转卖给了别人,靠着卖地卖设备的几亿现金,半年前就办好投资移民的一家人索性搬去了新西兰生活,林承潜要打官司都找不到人。 英国这边,因为承心违反合同和承诺书,十万件成衣剩余两万件的尾款不仅不付,还要求退回已支付的货款并且按照合同总价的三倍索赔经济损失。 如果说英国这边还只是赔钱能解决的事,那么因为不用新疆棉讨好欧美订单这个事,经有心人的宣扬,承心很快失去了本地政府企业服装的指定加工厂的资格。 蝴蝶效应很快出现,伪澳棉事件让承心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国外订单,而政府的取消合作,也让承心再难接到国内其它订单。 为了求变,林承潜再度想到了转型,毕竟工厂还有两百多个人等着开工吃饭。 工厂积压了不少取消订单的成衣,他试过跟随潮流开直播低价卖货清库存,也就是这次清库存的卖货,让他发现瑜伽服不仅卖的最快,不仅不亏本,还能小赚一笔,其它的成衣就没那么好卖了,他按照之前替欧美运动品牌的制作经验,开始生产工厂自有品牌的瑜伽服,打的也是薄利多销的销售模式,然而再怎么压价,原材料的成本价一天天在涨,衣服的价格也回不到清库存那时候,而价格一高,本就不多的直播间流量更是断崖式下降。 他试过投入成本做营销,也试过找其它流量更大的主播卖货,然而无论那种,总有好事者在背后科普他当初的“卖国”行为,投入的营销成本是血本无归,大流量的卖货主播又不肯接他这个烫手山芋。 “......工厂现在天天开天窗,工人大部分都是日薪,计件工资做多得多,没活干,工厂都留不住工人,再这么下去,工厂就要倒了。” 作为丈夫发言人的夏招娣讲到最后,无不痛惜地总结了一句。 林珎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她能在这件事上帮什么忙,她的父亲难不成也听说了纪徐清是她丈夫?想要靠着纪徐清这棵大树帮一把? 家里两个小朋友被保姆带去了小区儿童乐园玩耍,她讲话也就没再有顾忌,直接问道:“跟我说这些,想要我帮什么忙?” 夏招娣笑得谄媚,“有名气的主播不是没有,就是得卖你的面子。” 林珎挑了挑眉,“我爸在商场上打拼了这么多年,不至于这点人脉都没有吧?用的着卖我的面子?” 一直一言不发的林承潜脸上浓眉一皱,他让妻子当代言人向女儿开口,无非是不想破坏自己在女儿面前的权威感,即便他此刻遇到的危机是事实,但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让女儿知道工厂的困境是为了让女儿能出手帮忙,并不意味着他需要让女儿全方位地见识到自己的窘迫。 他又嫌弃妻子的讲述不提重点,便看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想来想去,还是只有靠电商流量打开销售渠道,才好破工厂的这个死局。” 林珎已经隐约意识到等待她的是什么,只是不太确定造成这个局面的背后,杜熙茜到底占了多少比例的主动。 思忖片刻,林珎平静问道:“爸,你想要我做什么,直接说。” 夏招娣收到丈夫递过来的眼神,主动说道:“那个杜熙茜,是有名的主播,听说她跟你是初中同学......” 林珎打断:“听谁说?” 夏招娣抑制着被打断的不满,说道:“她自己说的呀。你说巧不巧,我昨天在longee广场逛街的时候遇到了她,觉得她眼熟就多看了她两眼,结果她人蛮好,主动跟我打招呼,随口聊了几句,发现她和你认识,还是你初中同学,你说这不是巧了么。” “是巧。”林珎笑了笑,眼里却尽是一片锐利之色。 第51章 人情 林珎确信自己从前在杜熙茜面前没有提过这个继母的名字,只有一个代号“那个阿姨”,所以一个忙到连睡觉都没有功夫的女主播,会有空去逛街并且拉着偶然遇上的陌生人聊到自己的初中生涯? 事实摆在眼前,林珎不得不重视,她和杜熙茜不仅仅不再是好朋友这么简单。她可以理解杜熙茜为了争取纪徐清的青睐,拿她继父做饵;可针对她父亲的这出戏呢?又是为了什么? 离开父亲家的时候,林珎没答应父亲让她找杜熙茜帮忙的请求,只说自己要考虑下,出了小区门口,她拨通了杜熙茜的电话。 电话不是杜熙茜接的,来人自称是杜熙茜的助理,说茜茜正在化妆,五分钟后要开播,她现在没空接电话。 等在路边的傅师傅来替林珎开车门,人刚走近,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熟悉的气场,坚定又霸道,他不由浑身一哆嗦。 只听林珎对着电话那头人的人说道:“你转告她,她的人情要想卖个好价格,最好现在就接电话,过时不候。” 关车门的时候傅师傅看了眼坐上车的林珎,发现她含笑凝神的表情很像一个人,难怪他觉得熟悉,他在纪徐清身上也见过这种表情,看起来气定神闲,周身气势却足够摄人,有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绝对力量感。 有好戏看了,坐上车的傅师傅想。 电话那端有大概半分钟的静音时间,半分钟后,杜熙茜甜美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珎珎,抱歉啊,快开播了,手机我都交给助理保管,听说你找我,有事吗?” 林珎没响。 经由助理转告的一句话还言犹在耳,杜熙茜耐着满腔的兴奋继续问:“珎珎?有什么事吗?” 林珎还是没响。 一丝不对劲浮上杜熙茜的心间,明面上她毕竟是还没和林珎闹翻,沉默片刻后,她主动解释,“是不是因为伯父那两千万债务的事?我听你哥说伯父做生意遇到了难处,资金周转不过来,连员工工资都快发不出了,我手上刚好有,就帮了伯父一把,你和我毕竟是朋友,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等伯父生意上周转过来,有钱再还给我就行。” 林珎依旧没响。 杜熙茜继续试探:“还是因为你爸要上我直播间的事?我听你继母说了,具体怎么安排,我已经让我的团队在出方案,确定好了就联系会联系你爸那边。” 林珎始终没响。 过于窒息的安静让杜熙茜信誓旦旦的笃定被忐忑取代,一旁的助理朝她做手势,提醒她还剩下不到一分钟,直播就要开始,她摆摆手,示意对方先顶上。 她意识到自己说多错多,这一场博弈在对方始终沉默的应对下,她输了先机。 她没再多说,而是同样沉默了下来。 在这样的沉默中,杜熙茜被迫面对那上面早已布满斑驳裂痕,而她一直极力想要在林珎面前伪装纯真如初的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究竟还有没有必要伪装? 林珎看着通话时间,十分钟过去了,对方在她的沉默无响应下,却依旧没挂断电话,足以见得对这个“还人情的方式”有多期待。 认清现实的她终于开口,语气冷淡:“明天晚上6点,托普公司在长明金贸酒店举行上市答谢酒会,不少政府高层和公司股东以及合作方都会参加。纪徐清也在受邀名单里。” 杜熙茜听得一颗心怦怦直跳,甜美的嗓音因为激动带着点颤,“可我没有邀请函。”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理所当然的回答暴露了自己一直隐而未宣的意图,她试图说些什么替自己遮掩,半天也只有来回几句: “珎珎,我这......” “珎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多认识些企业主,好拓展自己的业务。” “珎珎......”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拙劣的演技很可笑,索性不装了,直接问道:“珎珎,邀请函,你有办法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林珎仍免不了为此感到心灰。 她想问问为什么,可两个早已经走远的人,问为什么不是朋友也是多余。 林珎闭起眼睛,再睁眼,眼底一片清明,已不见半分情绪,她平静说道:“两千万你都能随便给,一张邀请函而已,我相信难不倒你。” 第52章 婚戒 这天上午林珎从金古城离开,回到长明城的时候是中午12点。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纪徐清的住处,在路过的餐厅里买了一份汉堡外卖当午餐后,她让傅师傅开车来到大音琴行,在里面练了一下午的琴。 等到特地设置好的闹钟响起,她才结束练习,找了一家商场的试衣间换了身行头。 傅师傅按照纪徐清的要求,带上换好衣服的林珎去公司接对方和范助理。 去的路上,傅师傅提醒林珎,说林小姐你身上太素了。 就一对钻石耳环当装饰,说难听点,是寒酸。 林珎不以为意。 在纪徐清送她的那些裙子里,她选了一条看起来最温婉贵气的白色混金丝细毛呢圆领短袖礼裙,为了配这条礼裙,刚才还在商场里斥巨资一万六千九买了一双rv的钻扣尖头高跟鞋,已经够有诚意的了,这是她迄今为止买过的最贵的鞋。 要不是因着纪太太这个身份,她连衣服都懒得换,自己身上这条无袖素色的连衣裙就很好。 再说只是一场商务酒会,也没必要真浮夸到把自己当成派对女王那般去打扮。 不过她也知道傅师傅的意思是说她身上饰品不多,要是再搭一条项链或者手镯,会更合适。这也不是不行,只是刚才的奢侈品商场里,随便看看都是动辄六位数的饰品,她实在下不了手去买。 有了这些个饰品锦上添花是不错,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她身边站的是纪徐清,已经是最有价值的“饰品”了。 坐上车的纪徐清看到这般穿着的林珎,并没有给出和傅师傅一样的评价,他和范助理穿的都是日常商务装,也没有特别换装出席。 相反,林珎懂得装起纪太太的派头,他很是欣慰。 坐上车的他在看到林珎十指纤纤的一双素手时,忍不住拿起一只握在手中细细摩挲。 林珎一惊,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更加用力地握住。 她看了眼坐在前座的两个人,不确定纪徐清这会儿是不是要乱来什么。四年前他也没这么喜欢对她动手动脚,怎么现在什么都来?除了最后一步。 “别动。”纪徐清嗓音沉沉地提醒她。 林珎没再动,盯着他耳旁修得整齐的发脚和利落的下颌线出神,她很早就知道,他长得好看。 不多时,纪徐清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钻戒,仔细套在了林珎的右手无名指上。 戒指主钻是一颗2.16克拉仿蜂巢形状的六边形钻石,主钻旁边各有四颗同样切割方式的0.2克拉的小钻,其余部分是规整的白金素戒,一戴上手,切割完美的钻石闪耀的迷幻光芒惊得林珎霎时屏住了呼吸。 她这才发现,纪徐清的左手无名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戴上了一只戒指,款式要比她的素得多,一圈素戒中只有一颗同形状的钻石,大小同女款上的辅钻,低调且精巧。 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一对婚戒。 四年前,他也送过她婚戒,她戴着它去见了他时日无多的父亲,到后来送走他的父亲,一直到她出国前,她才把戒指取下来,留在了她暂住的主卧里没带走。 已经有了婚戒,她想不通纪徐清为什么还要重新送她一个,大概是有钱人钱多烧得慌吧。 她再度试图把手抽回来,意外还是没抽动。 她抬眼望去,纪徐清不知是不是被她手上的钻石闪到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他那浓黑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影响了她对他表情的判断。 她不知道什么东西让他这么出神。 她只看到,在他扣得板正的衬衫领扣上,那突出的喉结像是被什么东西撩拨着,重重地滚动了一下。 林珎暗自疑惑,这个戒指难不成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特殊到居然会让纪大总裁这般失态。 第53章 酒会 托普公司为庆祝上市成功举行的答谢酒会,邀请了超过三百个嘉宾参加酒会,除了少数政府官员和证监会相关人员,以及内部一些高层,绝大部分与会人员是和托普长期保持良好关系的客户,除此以外,还有特邀的近三十家国内平面、电视、网络媒体。 不到六点,陆续有衣着华贵的男女步入金贸酒店2楼宴会厅。 金贸酒店在另一个城区,晚高峰交通再顺畅,从纪氏集团开过去也需要至少一个小时,更别说长明城的晚高峰是出了名的堵,为了错开晚高峰,林珎四点就从琴行离开,半小时后接上纪徐清,一个小时过去了,车子还堵在出城的高架上。 等到傅师傅车子开到酒店,距离酒会开始已经有二十分钟。 经由工作人员指引,在台上的集团高层正在激情致辞的背景下,范助理在后几排的其中一桌入座,林珎和纪徐清来到了主桌左边的一桌贵宾席上坐下, 十人位的圆桌,在他们坐下后,还有三个位置空着,显然有人比他们来得还迟。 林珎对于这类社交活动没什么参与感,还把自己当成在国外那会儿的隐形人,和同桌与会的人互相打过招呼就算,然而其他人显然要比她以为的热情。 夸完她气质美貌后,开始说一些调侃或者说是讨好纪徐清的话: “难得看纪总和夫人一起出现。” “这么漂亮的老婆放国外一放就四年,咱们纪总这格局,一般人没得比。” “要我绝对舍不得。这说明纪总和太太感情好。” “老婆回来了,纪总的和尚日子可以结束了。” ...... 台上的集团高层正在发表一番感谢加展望未开的话语,和林珎同一桌的却没人在听,一个劲儿的打趣她和纪徐清。 她以为纪徐清这么高冷挂的人很快会出言制止,然而并没有,他甚至偶尔还附和几句别人对于老婆在身边有多好的调侃。 诚然富贵如纪徐清,也有需要应付的社交场合,林珎对此无话可说,只能时不时地配合笑一笑。 从集团高层致辞到客户代表致辞到证监会领导致辞,在主持人宣布上市庆典仪式开始后,属于这一桌的三位贵宾姗姗来迟。 桌上关于林珎和纪徐清的话题这才停止。 林珎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有些惊奇。 迟来的三个人里,有一个是看上去才四五岁的小女孩。女孩黑亮的头发留成波波头,一双眼睛大且精灵,长得玉雪可爱至极,穿一条无袖的白色纱裙,被一个长得高壮英俊带着一丝痞气的男人抱起来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可以看到小女孩的脚上并没有穿皮鞋来配这件仙女纱裙,而是穿了一双黑金相间的休闲鞋。 一般小女孩不太会用休闲鞋配公主裙,更不太会选黑色配件,林珎一下子来了兴致,从这个小女孩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不自觉地就对对方生出了亲近之意。 她正想着,小女孩目光正好看向她,一双大眼睛扑闪闪地,对她说:“阿姨你好。” 纪徐清已经站起来主动向这家人介绍:“珎珎,这是小江总,这是小江总的夫人,沈小姐,这是小江总的女儿,珠珠。” “小江总,沈小姐,这是我夫人,林珎。” 林珎也站起来和一家人一一打招呼致意。 男人长得英俊袭人,她只是一眼看过,被称为沈小姐的女人,她反而更有好感,对方齐肩秀发扎成低马尾,一张娃娃脸灵秀又沉静,大而有神的眼睛里闪着从容坚毅的光,看起来和一般富太太的气质一点不像,更别说对方穿着衬衫西装裙,完全是一副职业丽人的形象。 林珎觉得惊奇又有趣。这看上去大有来历的一家,和一般的富豪人家很不一样。 男人柔声提醒女儿重新叫人,“要叫什么?” 珠珠便重新叫了一次:“林阿姨,你好。” 声音甜软,偏扬起的嘴角带着一丝倔强意味。 林珎打从心底里喜欢珠珠,露出了参加酒会时第一个真诚的笑容,她笑着应一句:“你好”。 讲完发现,小女孩也跟纪徐清打了招呼,再是旁边的男男女女,原来对方是和一桌的长辈轮流打招呼。 打完招呼后立刻翘起嘴巴看着坐在身边的男人,小声嘟囔了一句:“爸爸最讨厌。” 林珎听到坐在她旁边的沈小姐轻笑了一声。 旁人打趣:“小江总,现在知道女儿包治百病了吧?” 被叫作小江总的男人用浓稠到化不开的眼神看了眼女儿旁边的妻子,才看向说话的人无奈笑说道:“为了去接老婆下班,提早结束了女儿的滑板训练,小鬼头给我看了一路的脸色,哄都哄不好,老婆还不肯帮忙。” 林珎听得更觉惊奇,看样子是男的更有实力,不然旁人不会借着打趣来讨好这个男人,纪徐清也不会把男人放在最前面介绍,这种按财富值划分的场合,能和纪徐清列入同一桌贵宾席的人,肯定不是普通的有钱人。 而有实力的富豪男和工作型的精英女这种家庭搭配,还真是少见。 少见在,男人毫不掩饰对女人的迁就和欣赏。很少能看到一个高位者的男性对女性发出真正的认可。这比因为荷尔蒙而有的宠爱更让人动容。 林珎好奇心起,这一家可比台上的演讲和表演要有趣的多得多,要不是有旁人在,她真想找纪徐清打听一番,当然要是纪徐清愿意说的话。 没多久,两个人的出现成全了林珎的这份心思。 晚宴开始后,台上还在进行活跃气氛的抽奖活动,台下的好些人,顾不上吃饭,举着酒杯花蝴蝶一般全场翩飞,寻人社交,比起所谓的抽奖礼品,哪里比得上结识场上的人脉重要。 林珎所在的这一桌,是社交重灾区。 一个身材矮圆,顶着啤酒肚的男人端着酒杯拨开挡在前面的人来敬酒,第一个喊的就是小江总。 深怕这声小江总不够有竞争力,又把身旁穿一条有着繁复刺绣香槟色抹胸礼裙的美女拉到小江总面前,自作聪明地替两人介绍:“小江总,给您介绍下,这是靓尔控股的cmo,也是当前有名的人气女主播,杜熙茜。” 第54章 出丑 来敬酒的男人叫边宏波,是延宏房产的老板,靓尔控股的ceo谢伟荣费尽心思搭上的这条线,请对方照顾杜熙茜,在这场有着长明城大半富豪的聚会上,让杜熙茜能混个脸熟。 全场最有身价的人,不在主桌,而在主桌旁的贵宾桌,边宏波作为从古越城闯荡到长明城,并且在这座超一线城市有那么一席之地的老板,其实在一般富豪圈都混得有些吃力,更别说断层级别的顶级富豪圈,他看杜熙茜长得漂亮,说是卖人情给谢伟荣让杜熙茜在有钱人面前混眼熟,私心也是为了自己能借着女人当跳板,搭上比他更有钱的人的东风。 长明小江总谁不知道呢,哥哥是家族继承人,兢兢业业一心扑在家族事业上,为人十分低调,已婚已育而且从不见花边新闻。 独立于家族企业外创立中义资本的弟弟,则是长明有名的花花公子。 确切来说,曾经是,现在不是。 虽说边宏波也知道小江总结了婚,但婚姻对于一个花花公子来说,又哪里会是寻花问柳的阻碍呢,他自己也结婚有了两个小孩,照样在外面胡来,比他更有钱的小江总,自然不可能对婚姻有什么敬畏。 不知就里让他弄巧成拙,以为献美女是一种男人都懂的讨好,殊不知自己这一举动,正好犯上了对方的禁忌。 有旁的人看热闹,同情地看一眼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似笑非笑地说道:“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小江总的老婆孩子可都在呢。” 更有看好戏的不客气地嘲讽道:“哪里冒出来的蠢货?咱们二哥好不容易把嫂子从曼哈顿追回来,能让你带来的这种野鸡整容货色给毁了么。” 一句话不仅骂了边宏波,连带着才刚开口说“你好”的杜熙茜也被骂了进去。 林珎听后不由皱了皱眉,她和杜熙茜虽然已经不再是朋友,但眼前这个陌生男人对于杜熙茜的这种荡妇羞辱实在让人反感,她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帮杜熙茜解围,就听坐在她旁边的沈小姐开口说道: “女主播啊,我有个助理也喜欢看直播,你与其找小江总,不如收下我这张名片,有机会或许我们还能合作呢。” 杜熙茜的脸虽然因为整容而有些肌肉僵硬,但她涨得通红的脸很能够说明她从自信满满地出场到此时的羞愤。 林珎看着拿过名片的杜熙茜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个沈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 小江总从老婆身上收回目光,看向边宏波,一张俊脸当即沉了两分,冷笑着开口:“你哪家的?” 边宏波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小江总的老婆这是什么意思?要说是替男人扫除别的女人的障碍,但看起来又不像对杜熙茜有恶意,他老婆对他外面的女人,就绝对不可能有这种态度;这会不会是笼络别的女人讨好自己老公的一种方式?毕竟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个女人会好心去帮另一个可能对自己婚姻造成影响的女人。 小江总的问话就在眼前,他来不及想清楚,唯有谄笑着回答:“我是延宏房产的边宏波。” 只见小江总当着边宏波的面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旁的人看不到小江总发的是什么消息,但就站在小江总身后的边宏波看得清楚。 旁人从边宏波瞬间变灰白的脸色也可以知道,那信息上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林珎听到身后有人笑着在说:“这人要倒霉了。” 后知后觉的边宏波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握着酒杯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他试图挽回颓势,磕磕绊绊又语无伦次地解释:“小江总,我......我这......是误会。我、我没。都是误会......” 一条什么短信能让一个地产老板怕成这样? 其实不难猜。 多数是扼住了这位老板生财的命脉。 小江总发给助理的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边宏波,延宏房产,一年内不能有进账。” 没等边宏波断断续续说完,小江总看也不看他,冷声打断:“是误会才给你一个小小惩戒当教训,要不是误会,等你明天醒来,你就只是边宏波,而不是什么延宏房产的边宏波。” 看好戏的人里有人哈哈笑说道:“别杵在这儿了,也就是嫂子心宽看得开,你刚才要是惹恼了嫂子,明天你不死二哥也能给你脱层皮。” 体会到被财富值数百数千倍于自己的人在实力上的绝对碾轧,一身冷汗的边宏波听了这话后茫茫然地离开了,根本顾不上一起带来的杜熙茜。 有人目光大胆地上下扫视着杜熙茜,见她容貌不俗,便存了几分试探,语气暧昧地提醒:“你靠山都走了,你还不走?” 有一个十分便捷轻易的方式让自己留下且不会受到旁人看异类一样的眼光,那就是承认自己是林珎的好朋友,凭着林珎和纪徐清的关系,这些人自然会把她当成同类接纳她。 从前的杜熙茜或许可以,现在的杜熙茜,自认为比林珎优秀,不能触地的自尊不允许她在这种场合靠巴结林珎让自己被人看得起。 这一场费尽心思得来的露脸机会,落到是自己出丑的结局,杜熙茜只恨自己刚才没拦着边宏波要讨好小江总的心思,如果一开始就冲着纪徐清去,结局一定和现在不一样。 然而即便是要退场,杜熙茜也不允许自己看起来过于狼狈,于是她微笑着向刚才帮她解围的女人递上名片,说道:“沈小姐,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有机会能跟你们公司合作。” 她看着沈小姐收下名片,心底多了一分底气,这才像只骄傲的孔雀般优雅地离场。 只不过还没等她走远,身后就冒出一句破坏她离场气氛的嘲讽:“还挺能装。真要是为的做生意,穿得这么招摇做什么。” 有人立刻接上一句满是讨好的话:“嫂子,你心也别太大了,刚才那女人一看对二哥就不怀好意。” 还没走远的杜熙茜听了这句话,后背像是中了一根暗箭,公众场合,她得尽力保持仪态,虽然对着旁人还在笑,但她实际上已经气得牙痒痒,又气又嫉妒,恨不得下一秒就金手指开爽文,让自己成为那个被众人奉承的沈小姐,让这些看不起她的人向她跪地道歉。 然而生活多荒谬。 杜熙茜知道自己的金手指技能还没攒成,却不知道刚才自己出的丑只是一盘前菜。 第55章 受辱 酒会预计8点结束,8点不到,一些露了脸就当捧场的人就已经转场另作安排。 林珎所在的这一桌,小江总一家在女儿吃完饭后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一时间纪徐清成为了其他人重点讨好巴结的对象。 和林珎坐同一桌的,虽然一开始也调侃她和纪徐清,但还算有所收敛,其他上前来恭维的人,那真是什么好话都能往外说。 借着讨好纪徐清的名头,夸林珎长得漂亮有气质,把她的美貌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打听到她是个钢琴演奏家后,更是拍马奉承她这样有才有貌的夫人难得,仿佛她是绝世仅有的天才。 签了img,成为正式的钢琴家以后,经纪人eddie也会带着林珎外出社交,但次数不会很多,因为知道她更愿意花时间在练琴上,而且遇到的人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热情,多数只是针对她的表演聊几句。哪怕是在年会上面对专门冲着她来的赞助商,对方对她表示欣赏的话语即便热情,也多少存着点边界感。 骤然面对这么多吹捧她的人,实话说,林珎有些招架不住,倒不是说她被这些吹捧的话吹得自己飘飘然,就是因为她心存谦卑,所以才没那么理所当然地应承这些夸张的好话。 具体表现在,别人来找她社交,两句话聊下来她都用主动敬酒的方式打断对方的吹捧,红酒杯里装的酒不多,就底部浅浅一层,她虽然每次喝酒只是抿一口,架不住来敬酒的人一波又一波,服务员至少替她添了三次红酒。 最后是纪徐清看不下去,见她双颊泛出红晕,替她回绝了接下来的敬酒,又把范助理叫过来应付那些赶着上来攀关系建立联系的人,自己带着林珎先走一步。 林珎酒量一般,虽然喝得脸色泛红,但人还是清醒的。 她跟着纪徐清往电梯走的同时问他:“我们就这样走了,不会对你有影响么?” 别说席上都是好话,就是难听的话,她一想到自己是作为纪徐清太太的身份出席,也不得不敛起真实的自己。 当她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讨好的人么?白纸黑字签过的婚前协议,没理由她只享受好处,不承担责任和义务。 而且纪徐清说得很清楚,要她留下来,是为了尽身为纪太太的责任。 眼前的女人一双醉眼泛着迷蒙,水汪汪的桃花眼风情又迷人,看得他不由心神一荡。 这个女人大部分的时候都很精明,但有时候也会憨憨的冒着傻气。他没法准确地判断这到底是不是好事,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反感。 他把人揽在怀里,淡淡的语气里显得有些无奈:“要你做好纪太太,不是让你给自己灌酒。” 林珎能自己站稳,但搂在腰上的臂膀力道强硬,她也就没试图挣扎,任由他搂着走进了电梯。 电梯来到一楼,两人刚走出电梯,就听到酒店大厅里传来热闹的叫骂声。 一个衣着华贵,身材丰腴的女人正气势凶悍地拉扯着一个身着香槟色礼裙的美女大骂:“臭三八。你不心虚你走什么?” 一旁还有两个同类型衣着的贵妇在帮腔,穿礼裙的美女不见怯弱,一样气势汹汹地以一斗三,但无奈对方人多,她越是辩驳,受到的羞辱越多,连身上的礼裙都被对方扯的差点走光,她只能用还有自由的一只手竭力护住前胸。 林珎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定睛一看,着香槟色礼裙的人正是杜熙茜,不过这会儿她的礼服已经被人扯得差点走光。 她一下甩开纪徐清揽在她腰上的手,快步走过去拉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她把有走光风险的杜熙茜拉到身后,迎着一脸要杀人的女人说道。 女人打量着林珎,见来人身量纤纤,容貌冶艳,心中恶气更甚,嚣张骂道:“小娼妇还有帮手呢,这又是哪里来的......” 闺蜜团里的其中一个女人打断了她,友好招呼:“林小姐。” 这一声把欲上前把老婆拉走的纪徐清止住了脚步,他四顾一番,朝站在服务台看热闹的酒店迎宾走了过去。 女人及时止住了叫骂,因为知道能让自己闺蜜这么好声好气说话的人,一定有来头,缓和了语气问闺蜜:“梅香,这人你认得?” 黄梅香走近两步,对着林珎客气说道:“林小姐,你不要见怪,我这位姐妹是气不过老公带小三来酒会,所以才这么激动。” 女人一听闺蜜对林珎这般客气,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消了大半,忿忿不平地替自己解释:“这女人好不要脸,仗着自己年轻皮相好,抢别人的老公,破坏别人的家庭。” 原来女人是边宏波的妻子,她的好闺蜜在酒会上看到边宏波带着一个年轻姑娘出现,发消息告诉了她,她拉着另一个闺蜜黄梅香一路杀了过来,势要让这个不要脸的小三好看。 杜熙茜在离开酒店之际正好被认出来,于是两方就闹了起来。 杜熙茜一开始态度高傲地回呛了几句,说自己的公司和边宏波有合作,自己只是作为合作伙伴的关系和边宏波一同出席的酒会。 但边太太不认可这个解释,又见她态度嚣张,便指着她骂狐狸精,杜熙茜也不是任由旁人羞辱的人,也就同样不客气地回骂起来。 两人从骂战升级到动手动脚,杜熙茜被闺蜜三人团拦着,想走走不了,这才落得大庭广众被闺蜜团三人联合羞辱的场面。 她的抹胸礼裙胸口已经被扯松,边太太再多拉两次,她绝对走光,围在她四周的人很多,但大多都在看她热闹,她没想到,第一个走上前来帮她的人,会是林珎。 望着挡在她身前的纤薄身体,杜熙茜内心滋味复杂。 第56章 羞辱 说来也是巧,边太太的闺蜜团之一,被叫作黄梅香的人,是林珎刚回国那天,在大音琴行遇到的陈太太。 黄梅香自从见识了林珎在琴行的那次惊艳亮相,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只恨对方不在长明久居,任她开出再丰厚的条件,也打动不了对方。 难得有机会和对方拉亲近,她当然要好好把握。 她在替姐妹解释完以后,又向两边互相介绍,对着姐妹夸林珎:“阿玲,这是林小姐,就是前两天我跟你说起过的,把李老师完完全全比下去的那位钢琴表演家,我们家倾倾自从和林小姐一起四手联弹以后,现在弹琴跟以前完全两个样。” “林小姐,这位是我朋友,延宏房产老板的太太,她是听说老公没带男助理,而是带了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过来酒会,所以过来了解下情况。” “可不是。”听闺蜜夸过林珎的边太太立刻把林珎当成了自己人,诉苦般对林珎说道:“林小姐,你是不知道,你身后这个女人刚才的口气有多狂,说什么她手上的现金流搞不好比我老公还多,不需要傍我老公这种肥头大脑的矮冬瓜。你说气不气人。” 林珎淡淡道:“这话说得是不好听,但当事人说的未必不是真心话。” 边太太没想到会被怼,嗓子一噎,一肚子的恶气一下子变得发不出来。 杜熙茜从恍惚中惊醒,她以为林珎装腔作势冲过来帮她,是因为想在她面前展示她做纪太太的威风,好出一口被她用两千万比下去的恶气;她也以为林珎被和颜悦色对待的原因是因为对方是纪太太,旁人卖的是纪徐清的面子,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凭着林珎钢琴表演家的身份和林珎有了交集,并且因此欣赏林珎。 她心里一时更不是滋味。 不甘心被小瞧也不甘心受到羞辱的她气愤冲脑,口不择言地说道:“本来就是,你老公这种矮冬瓜也就你会拿着当宝。我们公司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我要想睡男人,多的是男人主动贴上来。别以为你们门面装得漂亮了点,就真当自己什么有钱人,有钱贵妇了。你老公刚才得罪了人,你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老公得罪了人?边太太被这个消息吓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另一个闺蜜太太帮腔:“你这种翻箱倒柜凑出一身行头的捞女,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你要真像你说的那么清高,怎么一见到有钱人就两眼冒光,嘴巴差点流口水?你要是不清楚自己刚才见到小江总是个什么模样,我倒是不介意拿出照片来让你看一看。” 说着拿出手机把刚才拍的照片展示在林珎和杜熙茜面前,转头又安慰边太太:“阿玲,或许人家是看不上你家老边,毕竟人家瞄准的是小江总。你家老边只是人家的一块跳板啦。” 杜熙茜瞥见照片里的自己,内心一惊,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刚才自己笑得有这么暧昧多情。 被激怒的她避开小江总的话题,挑自己有把握的攻击回怼道:“什么翻箱倒柜凑行头?你自己穷酸就算了,别肖想我也跟你一样穷酸。我九位数的存款,不需要像你这么苛待自己。” 对方的言语明明就是针对圈外阶级的一种霸凌,没钱但是穿得隆重,被认为是媚上,穿着随便,则会被取笑寒酸,不懂得尊重主办方。 反正只要是没钱,怎么做都会被人说。只不过这些人看错了,她偏偏就是有钱。 有钱的底气让杜熙茜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一抹得意之色。 “我还当有什么了不得的。”黄梅香发出一声冷笑,对着杜熙茜翻了个白眼嘲讽道:“乡下人发了一笔横财就把自己当成人上人的成功人士啦?那怎么看到比自己还有钱的人,会是这么舔呢?暂时的成功虽然能像除臭剂遮盖你身上过去的臭味,却掩饰不了你骨子里对比自己更有钱的人的那种奴性。少装清高,多赚钱,真有本事,别靠着一个连自己都看不上的小老板带你进酒会呀。” 这一番直白嘲讽击碎了杜熙茜内心自从变有钱以后开始膨胀的骄傲,一下子剥去了她一身华服,将她打回从前那个被父亲家暴离家,由母亲给人家当保姆赚钱来供养读书生活的穷女孩。 她以为有钱就可以让自己被人看得起,她确实也实现过爽文情节,在她从事直播事业大火后,她让司机开着公司给她配的埃尔法把母亲从罗婷珊家的保姆房里正大光明地接了出来,她忘不了罗婷珊当时看着她那种无可奈何的嫉妒模样,那种美好的感觉大大地喂养了她想要更加风光的野心。 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罗婷珊在全班同学面前戳穿她母亲在她家当保姆时无力反抗,任人嘲笑的穷学生。 但是在这些或许并不比她更有钱,却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太太面前,她居然还会被看扁,被她们用所谓的阶级优越碾轧。 杜熙茜不服气。 她气疯了,她听到林珎在开口说些什么劝拦的话,但她气得理智全无,根本不想听,一把推开林珎,打算上去跟让她尊严扫地的黄梅香拼了。 手才刚挥舞两下,还没碰到对面的人,就被人拦了下来。 是纪徐清让人叫来的一群安保人员,见状终于懂得发挥职责拦开了吵闹的几人。 还在气头上的杜熙茜被拉开,还待要用脚踹,脚刚伸出,胸前骤然一凉,她的抹胸礼裙经过拉扯终于撑不住,被她脚力一带,顿时往下掉了一半,将她胸前的春光泄露殆尽。 “啊!”她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叫,双手因为被人拉着,压根来不及护住走光的部位。 “哈哈哈哈哈。” 是边太太毫不留情的取笑声。 杜熙茜羞愤难当,两只手被人放开,得以护住胸前的时候,她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一件带着木质幽香的黑色西装很快披在她身上,将她不该外露的春光都护在了里面。 第57章 房间号码 收到召唤的傅师傅把车开过来接人,见到原来的两男一女变成了两女一男,不由多看了几眼披着纪徐清西装外套的女人,他很好奇忽然多出来的这个陌生女人是个什么来路。 怎么林珎居然会让对方披着自己老公的衣服? 坐上车的纪徐清吩咐傅师傅先开车,不用等范助理。 傅师傅应声开车,同时还不忘用余光观察坐在副驾驶的陌生女人,见对方扣安全带的时候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暗自揣测这女人平时怕是没什么机会坐豪车,虽然看起来长得漂亮,但身上还是有一股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家子气。 其实杜熙茜只是贪恋西装上的温暖,所以才格外小心扣安全带。 车子并入酒店门前的车流,坐在后座的林珎开口让杜熙茜报酒店地址。 已经从刚才的第三者拉扯事故中冷静下来的杜熙茜淡淡回答:“外江路上的宝丽酒店。” 她身上的西装是纪徐清的没错,但要是西装是纪徐清给她披上的,她不会是现在这般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的心情。 刚才她在酒店大厅里走光,是林珎拿着纪徐清的西装披在了她身上,她以为会看到对方对她的同情怜悯,没想到对方会在带她到酒店门口时对她说:“别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今天走光的是那位边太太,我也会借她这件外套。” 她以为即便林珎说得这般嘴硬,这里面多少有一点是纪徐清的心意,可在等司机的过程中,她几次朝纪徐清投去试探的目光,他却根本不往她身上瞧上一眼。 她不服气的是又被林珎装到了,对方又是借她西装,又是提出要送她回酒店,其实她本也可以拒绝不用对方送,没得再蹭边宏波的车,她也可以手机叫车送她回酒店,但她很难拒绝和纪徐清同一车的机会,所以才装作不情不愿地同意。 同时免不了回想,刚才她的走光,有没有被纪徐清看在眼里? 如果要真是因此吸引了他,那她也算是塞翁失马,他故意不看她,或许只是因为当着林珎的面不好意思。 如果没有...... 有没有都好,她总是要另外再想办法试探他的心意,这一次来长明,她不能没有一点收获就回去。 长明城主城区的晚高峰可以持续到八点半以后,这会儿才七点半,车子往主城区开,各处都是一片车尾红灯。 车子被堵在慢如蜗牛的车流里,车厢里又没有一点声响,傅师傅打算开个广播,手刚要动,瞧见余光里的陌生女人,眼珠一转,问林珎:“林小姐,是要听音乐还是听广播?” 林珎答:“广播吧。看看走哪条路不堵一点。” 作为长明土着,有着近三十年司机经验的傅师傅笑了笑,面上带着一抹神气:“这个我比广播清楚。现在只要去外江都堵,大约再过一个半小时会好一点。” 杜熙茜对司机的称呼方式很感兴趣,这里的不都是习惯把结了婚的贵妇叫某太太的么,为什么这个司机称呼林珎不是纪太太? 是因为林珎和纪徐清的感情并不好? 那这个司机为什么对林珎这么客气?不先问纪徐清,反而先问林珎的意见?她惯常知道林珎收买人心的本事,看来这个司机也是被林珎收买了,而林珎收买纪徐清身边的人大概率也是为了讨好纪徐清。 一念至此,杜熙茜内心忍不住感到欣喜,对林珎的求而不得,她总是乐见的。然而快乐的感觉没持续多久,就被忽然出声的纪徐清打断。 “林小姐?”坐在后座的纪徐清不悦皱眉,“傅师傅这是跟谁学的规矩?” 被点名的傅师傅一惊,握着方向盘的手顿时紧张起来,他从后视镜里打量纪徐清的脸色,对方不高兴的很明显,但他多少也算了解些纪徐清,真要不高兴,旁人不用看他的脸,心理素质一般的人凭他周身散发的冷冽气场都会下意识发抖想逃,不会像现在这么浮夸地流于表面让人识破。 何况纪徐清不是第一次听他称呼林珎是林小姐,怎么这会儿来发难? 想一想这种反常也就只可能跟副驾驶上的陌生女人有关系,于是傅师傅立刻乖觉改口:“好的,纪先生,我以后会注意称呼纪太太。” 林珎没看出这两人在后视镜里的眼神官司,见傅师傅因为听了纪徐清一句话就改口,颇为不满地看了眼纪徐清,“我姓林,傅师傅叫我林小姐很正常,你这也要管?” 她以为纪徐清会强势地坚持,没想到对方伸手在她腿上摸了摸,柔声说了句:“好。” 又对傅师傅说道:“傅师傅,就听林小姐的。” 傅师傅十分配合,赞赏道:“林小姐到底是在国外待了好几年的人,男女平等的思想就是了不得哇。” 林珎有些懵,男女平等的思想跟国外生活有什么关系? 还有这莫名其妙的一顿夸是个什么情况? 这两人到底唱的哪出? 她看不明白,傅师傅却看得清楚,副驾驶上的女人听了他的话后,两瓣嘴唇抿得死紧。 傅师傅内心不由冷笑,他已经猜出这个女人是谁了,十有八九是那个仗着两千万人情,没收到酒会邀请函也要上来蹭一蹭,林小姐那位不来三的朋友,杜熙茜。 车子开到宝丽酒店,被迫见识纪徐清和林珎暗戳戳秀恩爱而暗自不爽了一路的杜熙茜忽然跟换了个人似的,语气亲密地对林珎说道:“珎珎,要不要一起跟我上去?我换身衣服,把你老公的外套换下来给你。” 衣服毕竟不是自己的,于是林珎看向纪徐清,用眼神询问对方的意见。 纪徐清淡着张脸点了点头,看向傅师傅吩咐道:“傅师傅,你跟这位小姐上去,把她换下来的衣服拿回来。” 杜熙茜好似并不将这个软性拒绝放在心上,下车后特地俯身朝后座的纪徐清道了谢。 夜风吹进她披在身上却微微敞开的外套,罩杯之间的一条深沟明显有了凉意。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这会儿有着怎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 她笑得十分甜美,邀请林珎:“珎珎,这两天我都在长明,你要有空就来找我一起玩呗。我住4602。” 第58章 欢迎回家 从外江路到纪徐清住的河湾庄园,正常车程是50分钟左右。 这一路,车子开了多久,傅师傅就憋了多久,要是车上只有林珎,他一定要好好发表一番对刚才那个女人的看法意见,别的不说,当着林珎的面勾引纪徐清这一点,就值得他站在道德制高点大大痛斥一番。 其实要说起来,也亏得这位杜小姐,他更加庆幸自己当初没替自己女儿找机会勾搭纪徐清,且更加确信攀着林珎绝对不会错,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要借着对杜小姐的看法好好表一表自己的忠心。 然而林珎旁边还坐着纪徐清,对方不开口,傅师傅一肚子的话只能憋着,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纪徐清八卦。 直到把两人送到家,他才稍微揣测到了一些徐清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 对方其实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下车的时候瞥了眼那件借出去又拿回来的西装外套,傅师傅很清楚地看到对方蹙了蹙眉,然后下了车,任由衣服留在车上。 于是傅师傅大概就明白了。 衣服不用留,车子也最好重新精洗一下。 他一边把车停回车库,一边暗暗做了相应的打算。 停好车后他拍了张照片,用来记录自己今天的加班时间,然后来到车库外一角,找到自己那辆开了有十五年的桑塔纳,收工下班回家。 河湾庄园一面紧邻国家森林度假区,另三面环湖,小区里的每一栋别墅四周种满茂密的树木,不仅很好地保护了别墅主人的隐私,更使得每栋别墅都像是一座座被茂林隔开的孤岛。 在林珎眼里,也像是牢笼,让她不由生出一种抗拒。 她跟着纪徐清从正门进入别墅,一个中年女人率先从客厅迎了过来。来人鹅蛋脸,戴一副眼镜,眉舒眼亮,嘴边两条法令纹使得人看起来和蔼中又带着严肃,年过半百的她因为有染发的习惯,所以盘成髻的一头黑长发里,不见一根银丝。 林珎认出来人,客气有礼地叫了声:“秋月姨。” 李秋月是纪徐清外公钱自德派来给纪徐清的管家,这别墅里大大小小的内务,都由李秋月负责,细到包括核对傅师傅每个月的加班时长。 她管理家务有一套,治下严谨但也张弛有度,连傅师傅这种人精也轻易不敢在她面前显摆。对上,她从小跟着钱自德,她们三姐妹除了大姐嫁了人又离婚,她和三妹直到现在都没结婚,早就把养大她们姐妹三人的钱自德当成亲人。对纪徐清,她除了将他视作雇主般恭敬,更有几分长辈对晚辈的亲切。 看到林珎,她亲切之余也松了口气。林珎不回国,她总是替纪徐清发愁,这牛郎织女每年还能见一面,这对夫妻是怎么做到一直不见面的?她从三妹李冬菊那里得知,老爷子对纪徐清夫妻之间的状态早有意见,纪徐清向来敬重外公,可想而知为此受到的压力有多少。 眼下终于等到林珎回国,纪徐清身边总算不再空寂,夫妻合体也能了却老爷子一桩心事,她自然感到欣慰。 “林小姐,长远不见。欢迎回家。”李秋月亲切温和地跟对方打招呼,随后把家里两个新面孔的帮佣从身后叫上来,给林珎做了介绍。 两个新面孔都是别墅的家务保姆,一个叫丁小莉,一个叫赵雯雯,两个都是秀鼻大眼,长相机灵的年轻人,一个29,一个28。 丁小莉活泼些,和林珎打招呼的时候嗓音里都带着笑意。 赵雯雯则文静许多。 等林珎和她们两个打过招呼,身后一排四年前就见过的熟面孔异口同声说道:“林小姐,欢迎回家。” 早已经习惯独自生活的林珎被这个阵仗弄得有些窘,看向他们,微红着脸回应了一声:“谢谢。”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地往纪徐清的方向靠近了些许。 有时候命运惯会捉弄人,这个把她带进牢笼的人,却也成为她在牢笼中最可能会有的信赖。 李秋月笑呵呵地解释:“也是怕林小姐不好意思,本来小莉还建议拉个横幅挂门口,铺上红毯,摆起花墙做欢迎仪式呢。” 幸好没有。林珎暗叹,不然也太尴尬了。 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忽然被另一只大掌握住,她弹琴,只在十指指腹有薄茧,手掌其余部分都保养得很好,他大概是器械练得勤,手掌中间有硬茧,在她柔滑软嫩的肌肤上磨蹭一番,此时莫名有种异样的暧昧。 她听他低沉着嗓音吩咐:“秋月姨,都叫散了吧。” 然后握着她的手穿过挑空十米的客厅,经过走廊,来到屋内自带的电梯上到了二楼。 其实不用纪徐清牵手带路,林珎也知道主卧怎么走,她对于四年前在这幢别墅生活的那段日子并没有忘记,甚至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当被纪徐清牵着手走进主卧套房的时候,她和四年前一样,外表装得再镇定,手心也是起了汗。 四年前她和纪徐清签的婚前协议补充协议里,注明她有和他不过夫妻生活的自由,四年后,两人婚前协议里的补充协议依旧有效,纪徐清还明确说了他不会强迫她,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坦然地面对和一个并不熟的男人同处一室,共睡一床。 经过一间小型起居室来到主卧,林珎看到自己的行李箱被规矩地放在不远处的衣帽间,那一片属于女主人的衣帽间没有她以为的那般空旷寂寥,只瞥见一角,也是密密麻麻摆满了衣物,看颜色和款式,明显不属于男装,更别说套房里有男主人专属的衣帽间。 这般贴心的布置,只能说明,纪徐清对于她住在这里,有势在必得的把握。 纪徐清已经松开握住她的手,站在她面前,当着她的面开始解领带。 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抚弄着喉结下的领带,颇有几分令人脸红的禁欲气息,林珎退后两步,深呼吸一口气后对扯着衬衫领口活动脖子的男人说道:“纪徐清,我们谈谈。” 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后,脸上惊慌未散的林珎被纪徐清摁在了身后两米二的大床上。 他两只胳膊撑起上半身,俯视着身下的林珎,说了一句她一时听不懂的话。 他说:“连名带姓的叫,看来不是想好好谈的意思。” 第59章 愿者上钩 维持了一天的发型因为头部姿势的忽然转变,由发胶辅助定型的三七分短发中,原本尽数往后梳去的刘海有几缕散落在了额前,弯月状的刘海在他净白饱满的额头前微晃,让这张俊脸平添了几分妖孽感,往下的一双细长凤眼也被晃出几分深情来。 林珎看着半悬在她上方的脸,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稳住心神说道:“我是要好好谈。” 纪徐清淡着脸,眼底隐有笑意,“那应该怎么说?” 林珎见他红唇似血,莫名有种自己要是说错一句,下一秒就会被他吃拆进肚的错觉。 她哪里想得到连名带姓的叫法在他眼里会是一种挑衅行为。 该死。她明明可以好好说的,怪她晚上多喝了酒,神智有些昏沉,也怪对面这张脸压迫感太强,害得她说话也不利索。 她缓了缓心神,换了个称呼重新说道:“徐清,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纪徐清身体不动,简短应声:“好。” 林珎友好地提醒他:“你可以先让开吗?” 本来他这人身上的气场给人的压迫感就强,这种姿势下,明显会更加影响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的严肃性,更别说她对酒店那一晚的遭遇一直心有戚戚。 她说得这么有礼貌,然而看眼前人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没动作,林珎只好又说了一遍。 纪徐清眸光深邃,盯着身下的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缓缓说道:“你似乎并没有跟我谈条件的权利。” 语气清浅至极,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林珎一怔,以为他在强调婚前协议上,他是更有话语权的一方,可他似乎也不曾因此对她摆谱。 她刚想问,就听他又是不咸不淡的一句:“毕竟你是这么想要把纪太太这个身份让出去。” 林珎立刻想到自己没多久前触过的逆鳞,再联想到今晚发生的事,她大概猜到对方意有所指的是什么,举过三指信誓旦旦道:“我发誓我刚才借你衣服给茜茜绝对没有要把你跟她牵线搭桥的意思。我只是不忍心看她走光,送她回酒店也是担心她作为一个女性衣衫不整万一被有心人占便宜。” 刚才在酒店大厅那群女人厮打的时候,他光顾着护住她免受殃及,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听了她的话随手脱下西装,下一秒就被她拿去披在别的女人身上。 她倒是知道自己有做得过分的地方,然而这解释并不让纪徐清满意,他淡着声让她继续坦白:“还有。” “还有?”林珎不解。 哪里还有? 借了一件衣服而已,这么大祸吗? 她此刻脸上表情越无辜,纪徐清心里越不爽,他松开一只手捏一把她的脸颊,看她一侧脸颊像进食的仓鼠般鼓起,莫名有一种喜感,加上细腻柔滑的触觉让他心情稍感愉悦,他的语气不再冷感,而是带着一种隐晦的引导:“她当着你的面勾引我,你也无动于衷。” 林珎想了想,试探着问:“因为房间号?” 果然,不是因为看不出来,“原来你知道。”纪徐清反常地笑起来,眼底没有笑意,只有若有似无的审视,“这算不算是纪太太的一种失职?”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巡视,林珎丝毫不怀疑,他要是一只野兽,现在的自己就是等着被撕碎的小羊羔,毕竟两人此时的姿势已经足够形象。 “这个我可以解释。”林珎忍着对方迫人的气势开口说道。 纪徐清身形不动,语气也未松动分毫,依旧冷淡:“说说看。” 眼前这张俊脸莫名有着一种不好惹的气息,林珎斟酌片刻,实话说道:“茜茜对着我报房间号给你听,我看不看得出来是一种勾引不重要,你要是想去,我即便看出来,你也会想尽办法去找她。你会不会被她吸引,并不取决于我对你的态度是否放纵,而是取决于你对她是不是感兴趣。” 俊颜不见恼怒,林珎便继续说了下去:“这不过是愿者上钩的游戏。今天可以是茜茜,明天也可以是别的女人。你又不是一个傀儡,我即便能控制你的人身自由,也没办法阻挡你要靠近别的女人的心。你会被别人吸引,那人勾引你的手段就是情趣,她吸引不了你,使出的手段勾引你,那才叫骚扰。” 顿了顿,她还是补上了最后一句:“作为一个成年人,你在面对骚扰的时候,应该拿出你自己的态度,不应该抱着一种靠另一半替你拒绝骚扰的投机心理。当然如果你认为这是纪太太要履行的职责,我也会配合。” 纪徐清听后不为所动,随意道:“你倒是有理。” 见他还是没让开,林珎意外自己这番漂亮话居然没起到一点作用,大约是她的错觉,但她真的感受到眼前人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里,涌动着一股令她越来越不自在的幽深,他看到哪儿,哪儿的皮肤都像是有着火焰在舔舐。 这也许就是他怎么都不肯让开的原因,在这种姿势下,她心理压力平白增加不少,真话说一半都觉得是在受刑。 纪徐清等了片刻,不见她再有补充,才轻描淡写地哼笑道:“所以这就是你让你这位初中好朋友来酒会的原因?看看我是不是会做愿者上钩的那条鱼?” 林珎一愣,继而微囧,她并不相信纪徐清对茜茜的评价,但并不否认,当她告诉茜茜有这场酒会的存在,没有抱着一丝他所说的这种猜测的希望。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傅师傅总不能连她打电话讲了什么也要汇报吧? 沉默,以及意外却毫无愧疚的表情,无疑是火烧加油的表现,纪徐清内心少见的气火攻心,但转念一想,这股火又被他按了下去。 她毕竟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最好是打消替他做媒的这个念头。 “和傅师傅没关系。”几乎一眼看穿林珎机敏的眼神里转动着什么念头的纪徐清淡淡说道,“你的这位朋友虽然是个有些名气的小网红,在你回国以前,别说在长明城,就是在金古城,我也没在任何社交场合见过她。” “一桌人里边宏波只认小江总,说明他在长明混得不怎么样,更别说他当着沈小姐的面给小江总介绍你的这位朋友,估计也是只知小江总曾经的风流。小江总一家虽然两年前才回国定居,但他和沈小姐三年前就已经领了证。但凡近期和小江总有过来往的人,做不出边宏波的这种蠢事。” “两个和酒会格格不入的人奔着贵宾桌而来,这里面会没有一点猫腻?” 第60章 已被触及的灵魂 眼前的身影挡去了房间里大部分的光亮,那些光勾勒着他的轮廓晕出令人心生荡漾的朦胧流光。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说出来的话却让林珎听得越来越心灰。 原来她以为的读心术,只是他的见微知着。 原来无论傅师傅有没有打报告,她背地里的小动作依旧瞒不了他。 而他居然会这么耐心跟她讲这些,林珎内心不由浮出一丝不妙。 她打定主意要转移话题。 “你能让开了吗?”这次她娇软的语调里带着几许恳求,“我不太习惯穿着外出的常服躺在床上。” 也不是只有脱了衣服才叫美人计。 纪徐清如果是个绅士,这会儿就会起身让开,毕竟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自己的小毛病。 但显然他不是。 至少这会儿在林珎面前的他,不是。 可他还是让开了。 只不过他并没有如林珎所愿让开后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把人禁锢起来——在两人先后从床上起身后,他直接把人搂在了怀里。 挣脱不得的林珎不得不用双手抵着他的胸腹,好撑开一定的距离。 “你有话好好说。”她连抵抗的话都没办法说得理直气壮,毕竟婚前协议里不仅写明了她可以拒绝夫妻生活,也同样规定了她作为伴侣,不能拒绝来自另一半一定程度上的身体接触。 怀里这具温软的身体有着明显的抗拒,纪徐清只当未知,轻扬了一下眉,淡声道:“你自己说,纪太太失责了吗?” 微仰着头的林珎抿了抿唇,再不说什么漂亮话,干脆认错:“是我做错了。” 纪徐清不问她是不是还会犯同样的错,他知道即便问了,她的保证也算不得数,除了做不到他开出来的离婚条件,她不可能放弃其它任何一种可能跟他离婚的方式。 与其应付层出不穷的套路,不如就给她指一条明路。 “这样,你但凡能拍到一张我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的照片,我就同意无条件离婚。”他说得既云淡风轻又郑重其事。 林珎眼前一亮,暗想刚才那种不妙的预感或者是自己想多了,抑住欣喜平静说道:“明天让聂律师把这条加进协议里。” 只有白纸黑字写进协议里的东西,她才能安心。 “可以。”纪徐清应声,“只不过如果这个人是你蓄意安排的,那么——” 顿了顿,纪徐清噙着嘴角微笑,“婚前协议里的补充协议全部无效。” 林珎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后背泛起一阵细微寒栗。 当初她和他签的婚前协议主要内容是按照她公公的意思由律师草拟,最后由集团法务过目核准,意在保障整个纪氏集团的权益不因为她和纪徐清的婚姻关系存续与否受到损害,有关于他们合约婚姻相关的条款只添加在除他们和两个见证律师以外不被第五人所知的补充协议里。 补充协议的条款全部无效,意味着她和纪徐清就是一对正常夫妻,她因为追求钢琴事业而四处演奏的这点就再得不到保障。 这哪里是在给她指一条能离婚的明路,分明就是在变相威胁她别再乱来。 果然她刚才没料错,纪总裁哪会这么好打发。 但是比起心甘情愿跟他做,拍到他和别的女人在床上这点可能性更大,怎么样都是一个希望,她不能放弃。 “我同意。”是林珎思考一番后的回答。 女人从欣喜变黯淡又重燃亮光的眼神已经很好地说明她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纪徐清内心感受着实复杂,说不上是无奈更多还是欣赏更多。 想必这就是他一开始把她困在床上的目的,话既然都说完了,林珎再一次试图挣脱他的桎梏,本以为这次总能轻易挣脱,没想到被他按着后腰又贴了上去。 林珎是真的有点恼了,“你——” 话没说完,俊脸在她面前骤然放大,温热的双唇将她还未出口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他很有耐心的辗转厮磨,她再想无动于衷,也在他强硬的坚持以及猛烈却不失温柔的攻势下渐渐放下了抵着他胸腹的双手。 纪徐清再清楚不过,她此刻的柔顺乖巧,不过是因为协议里有这个条款,并不是真的投入,可他依旧吻得忘我热烈。 几丝无意识的喘息化成类似呻吟的语调从稍有放松的唇齿间溢出,无疑是落在久被压抑的情欲上的那一点星火。 纪徐清不得不停下来,主动放开了她,却也不是完全放开,低着头的他轻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相闻间,彼此纷乱的心跳逐渐趋于一致。 “一点小小惩戒。”平复呼吸后的纪徐清说道,“免得纪太太再费心替我拉红线。” 果然他这话说完以后,她隐去了眼里那种将他看做兽欲大发的嫌弃眼神。 四年前明明他表现得像是一个性冷淡患者,连两人领证以后,他都以她还小为由,和她分房睡,林珎不明白现在的纪徐清为什么动不动就贴上来。 分房睡? 一念至此,林珎一个激灵,想起自己要谈的话来,激将道:“虽说拍到纪总和别的女人的床照能离婚,但我也不可能有时间跟在纪总身后去抓奸,纪总要是有需求,实在不必非得在我身上一棵树吊死。” 这种情况下的身体反应最直观,林珎绝对不相信他是个性冷淡,既然不是,何必对着她这个看得着吃不着的老婆。 “而且你这样——”她暗示地往下看了眼,语带关心:“一直忍着对身体也不好。” 纪徐清忍耐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并不羞耻自己在她面前有了生理反应,只是对她用这个来当说辞稍稍感到有些意外。 “离婚你就别想了。”他丝毫不受激将,呼吸间也已是寻常语调,“良好的家庭形象有助于我建立更多的商业合作。” 无论真心与否,这一个最不容反驳的理由足够让林珎理解他维持婚姻的必要性。 “至于你的考虑——”他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轻笑一声,“确实是为了我好。” 明明主动提及这话的人是她,这会儿倒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纪徐清好心终结了她的忐忑,“今天晚上先将就一起睡一晚,明天我让秋月姨把旁边的客房整理一下,我搬过去。” 再一次被他看穿心中所想,林珎却没有像之前几次那般高兴,当然她心里还是高兴不用跟他同睡一间房,但她也知道,他其实没必要这么做,毕竟协议上也没规定两人要分房睡。她第一次意识到,或许因为他是她的合约丈夫,所以很多时候她不会像普通人那般真诚地欣赏他的付出。 诚然这场合约婚姻中,拥有更多社会资源和钱财的他是强势的一方,但细细想来,从签完婚前协议到现在,他对她并不是事事都强势,甚至有些时候,他对她有着她难以想象的包容。 比如现在他主动提出分房睡,至少她绝对不会天真地以为是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 “谢谢。”这种矛盾心情下,一声谢被林珎也说得有些别扭,他含笑的眼神让她越来越不自在,她不想让自己带着这样的状态入睡,尤其等下两个人睡的是一张床。 她想了个话题转移:“你刚才说小江总和沈小姐是三年前领证结婚,但我看他们的女儿好像不止三岁。” 虽说她对这个也确实有好奇,但她猜纪徐清不会有这个耐心跟她八卦科普,内心做好了高低得磨他一阵的准备。 没想到纪徐清居然真的说了,虽然说得简略,但足够让听的人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对于一个生来就什么都有的人,容易对最朴素的真心失去敬畏,等到最终明白过来,很多时候为时已晚。但在小江总追去曼哈顿以后,沈小姐给了他第二次机会。至于他们的女儿珠珠,现在都知道是沈小姐去曼哈顿之前就怀孕了,听说小江总也是去了曼哈顿才知道他和沈小姐有了一个女儿,算起来,珠珠今年虚岁五岁。” 短短几句话,结合她在酒会上听了几耳朵的八卦,这个故事里吸引林珎的并不是小江总的浪子回头,而是这位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沈小姐,行事是如此有魄力,当初为了去曼哈顿发展事业得不到小江总的支持所以两人分手,后来小江总主动飞去曼哈顿挽回,她也可以潇洒复合,更难得的是,她并没有因为小江总的家世就落入俗套地当一个世俗意义上的豪门太太,至少她cl副总裁的位置是靠她一路去到曼哈顿打下来的基石。 见她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钦佩神色,纪徐清等了片刻后,轻咳一声示意,“所以你看,也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需要其中一方失去自我来将就,即便是我们这种人家。” “嗯。”还沉浸在对沈小姐的欣赏中的林珎随口附和道:“沈小姐真的我辈楷模。” 见她无心于此,纪徐清不再勉强,任由她沉浸在对另一个女性的欣赏里,自己转身要往浴室走,刚抬起脚,他想了想,还是对她说了一句:“不用太佩服沈小姐,你和她一样,都是心中自有天地的人。”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林珎显得有些呆呆的。 她看着他走开的高大背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她隐在心底深处的盒子撬开一角,泄出一些些被她刻意忽略的情愫,令她怔忡许久。 直到余光瞥到纪徐清随手放在床尾椅上的其中一只手机屏幕亮了亮,她才回过神来。 与此同时,外江路宝丽酒店4602房,一脸兴奋的杜熙茜拿着手机,斟酌着措辞,向刚拿到的一个手机号码发出了一条足以改变她人生的短信。 第61章 华袍下的众相 从车上下来的林珎,看到眼前这一广场的豪车,再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纪徐清作为纪氏集团掌门人的不易。这么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交到他手里,靠他凝聚人心,任用人才,延续纪氏集团的辉煌,才有这整个家族一如既往的奢华生活。 四年前和纪徐清结婚时,即便和纪家其他人来往不多,林珎也觉得其实纪徐清的父亲纪盛泉根本没必要设计一个结婚题来考验两个儿子,因为很明显,在纪徐清这一辈,甚至是纪盛泉的同辈里,要挑选一个集团的继承人,这个人也非纪徐清莫属。 其他的人,要么不如纪徐清对工作的专注,要么没有纪徐清对事业的远见,而且纪徐清身上还有一个在竞争继承权时很容易被忽略的优点,那就是他对集团,对家人的责任感。 后者这一点,也是林珎当年成功取得纪盛泉好感的一点。 她会这么说,除了因为这句话是实话,不否认也是为了在纪徐清的继承权上添加砝码,至少能够对这一点感到欣慰的纪盛泉,不会轻易偏好纪徐清那个只知风流的大哥纪锦麟。 也因为这一点,在和纪徐清的补充协议上,她才多了一层筹码加上那一条她有拒绝夫妻生活的权利。 一晃四年过去,从不认为自己除了离婚还会和纪徐清产生任何关联的林珎没想到自己会有再次来到这幢和他父亲有关的别墅,并且是再一次,和纪徐清是手牵手走了进去。 两次都是因为需要在家人面前显得他们夫妻关系不错。 不同的是,四年前,是纪徐清主动带着她来家里送走他的父亲。 四年后,是她的婆婆,也就是纪徐清的继母,得知她回国的消息,邀请两人来家里吃餐便饭,一家人可以好好聚一聚。 除了本身就和许英凤住在一起的大儿子,儿媳,许英凤还邀请了纪徐清的姑姑纪盛蓝一家。 纪盛蓝作为拥有8%股份的集团董事,早已把集团一应事务交给丈夫孙君枫帮忙处理,自己安心在家当一个以照顾家庭为主的富太太,今天的聚餐,她是在和其他富太太一起逛完街以后由司机直接开车送来的别墅。 孙君枫作为纪氏集团主管采购的副总经理,则是在下班后,自己开车来的别墅。 两人的儿子纪驰麟今年28岁,为人放荡不羁,在国外混了个大学毕业证书后回国,一直靠大学毕业后生效的集团股权分红以及父母提供的零花钱度日,前两年磨着纪盛蓝给他本钱,开了一家叫飞驰影投的公司,两年下来,公司靠投资影视虽然也有盈利,但大部分盈利都被他用来追女明星,约网红,其余的供他日常吃喝挥霍,到了年底,公司账上还有超过八位数的亏空。 今天晚上纪驰麟本来是佳人有约,但考虑到难得和纪徐清有私下见面的机会,不得不放了佳人鸽子,给佳人买了条二十八万的手镯当安抚,两人又温存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酒店离开,开着他的玛莎拉蒂mc20来到了别墅。 他的妹妹,纪玉麟,比他小5岁,今年刚硕士毕业,比林珎早一星期回的国,回国后她主要忙着完善简历,挑选公司,这天是从家里开车出发来的大舅妈家。 他们一家,四个人,四辆车,先后停在了别墅外的广场上,林珎和纪徐清到达的时候,是广场上排着队的第七辆车,还有两辆分别是纪徐清大哥纪锦麟和大嫂王琳如的车子,两人晚上都各自有安排,所以车子索性都停在了外面,没开进车库。 加上平日里许英凤的几辆用车,这也就是一下车的林珎第一眼就会注意到一广场的豪车。 因为确实多到足够吸睛。 一个白嫩斯文,穿着衬衫工装背带裤的小男孩在纪徐清走入客厅时无意撞上了后者的大长腿。 抬眼一看,原本还笑嘻嘻的小男孩立刻敛容肃目,乖巧又怯恭地喊了一声:“二哥。” 小男孩叫纪宝麟,是纪盛泉的第三个儿子。当初纪盛泉自知自己大限将至,要为集团选定继承人的时候,纪宝麟才三岁,因为年龄太小,所以内外都能理解为什么他没有被纪盛泉列入继承人的候选中。 由于没有和纪徐清住在一起,不常和纪徐清有接触,且每每见到对方都被对方的冷肃所震慑,纪宝麟对这个同父异母的二哥,比自己同父同母的大哥还要惧畏恭敬。 放眼望去,除了远亲,纪宝麟是纪盛泉兄妹这一系里年龄最小的孩子,大哥纪锦麟和二哥纪徐清虽然四年前都结了婚,但两对到现在都没孩子,二姐纪瑞麟今年虽然也有28了,但一门心思在美国读博,至今没有婚育的打算,姑姑家里,表哥游戏人间抗拒婚姻,表妹才刚毕业,也都没孩子,他作为一个才7岁的儿童,理应是这个家里长辈的团宠。 事实上,他自认为自己确实也是所有人的团宠,除了在纪徐清面前,他不敢有这个奢望。 他叫了声二哥,要按以前,他肯定是在二哥应声后就立刻找理由跑开,但这次见到二哥旁边的漂亮姐姐,他一时看呆了眼,半天没挪得动脚。 林珎出国前见过三岁的宝麟,她对他还有些印象,但显然后者对她已经毫无印象,她看着傻愣愣望着她的宝麟,主动自我介绍:“你好呀,宝麟,我是你二嫂。” 宝麟望着眼前这个美得像天仙的嫂子,一张小脸一下子像个熟透了的西红柿一般唰地红了。 一旁的纪徐清淡淡提醒一句:“不知道叫人?” 宝麟顿时惊醒,夹紧屁股蛋,羞红着脸喊了一声:“二嫂好。” 说完看一眼厨房的方向,留下一句:“二哥来了,我去喊妈出来。”后立刻快速闪人。 为了今天的聚餐,怕家里的厨师应付不过来,许英凤特地请了一个五星主厨在厨房,自己也是时不时过去查看指导,十分有心,这会儿她就在厨房查看最后的准备工作。 因为这一个小插曲,一应人中因为乍见林珎本来还有些凝滞的气氛立刻轻快了许多。 “上一秒还跟小霸王似的闹天闹地,二表哥一来,立刻夹起尾巴做个人了。” 说话的是纪驰麟,继承了父母优良的外貌,面如冠玉,身形高大,只是长期的酒肉生活以及日常缺乏锻炼让他的面部肌肤显得有些松弛,整个面容的紧致度还不如比他大一岁的纪徐清。 一个一头齐肩卷发的女人从沙发上站起身,理了理身上被压皱的真丝旗袍,一双笑眼弯成月牙,掠过眼角少许几丝皱纹,重度依赖医美让肌肤保持紧致使得纪盛蓝的这个笑容温柔中带着一丝僵硬,“我看宝麟要是过去和徐清住个十天半个月,保管比学校老师教一年还顶用。” 王琳如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这话我妈可不爱听。她这么宝贝这个小儿子,哪里舍得放给别人带。” “话不是这么说。”随即站起来的纪锦麟长得人高马大,英气勃勃,他鄙夷地看一眼单独坐在单人位沙发上的妻子,话里夹枪带炮:“徐清是集团的大忙人,哪有这个美国时间带小孩。” 年轻时貌比潘安,如今年过半百有四,依旧英挺的孙君枫不说话,只是朝着纪徐清和林珎微笑点头致意。 他作为世俗意义上的“赘婿”,虽然有着优秀的外表,但大多数时候,在这个大家庭里是一个低调隐去自己存在感的人。 只有纪玉麟没参与关于宝麟的话题,穿着白色真丝短袖小礼裙的她妆容清淡,身材苗条,优雅地站起来时,像一朵随风摇摆的清荷。 她的笑得落落大方,看向来人分别称呼道:“二表哥,二表嫂。” 四年前她在英国读大二,纪盛泉过世的时候她特地向学校请假回国,意外得知林珎成了她的二表嫂,和林珎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 她显然对林珎印象深刻,所以哪怕四年没见,也一下子认出了对方,并且友好地向对方表示了她作为一个小辈的礼貌。 有了这个提醒,众人纷纷和林珎打招呼。 晚餐还没开始,聊天内容除了打招呼,自然还有别的,尤其林珎和纪徐清结婚没多久就出国四年,这次回来,众人除了问候她在国外的生活,还问及了她之后的打算。 当听到她说这次回国不是小住,而是打算自此从纽约搬回国内生活后,在场几乎所有人,脸上表情各不一。 包括闻讯从厨房走来,下一脚正要跨进客厅的许英凤,原本的笑容霎时凝在了脸上。 第62章 催生 听说林珎自此要常住长明,唯一能从脸上看到高兴的人,是因为医美还在恢复期的纪盛蓝,她甚至兴奋地拍了拍手,语带期盼:“哎呀,这下好了,以后这个家就更热闹了。” 以前家里人也不是对林珎一直在国外没有意见,但架不住纪徐清本人是由着林珎的态度,所以除了他的外公钱自德,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对他的婚姻多有置喙。 更别说纪徐清的继母许英凤,思想一向开明,不仅从不对纪徐清催生,而且很多场合都公开表示,同样作为女性,她支持林珎发展个人事业。 因此林珎在国外四年,耳边一直很清净。 林珎原以为纪盛蓝这话的意思是说家里多了她,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 饭桌上看到她和纪徐清“恩爱有加”的王琳如皮笑肉不笑地叹了一句:“弟妹,看你和二弟这么恩爱,明年估计家里又能有新成员了。” 林珎脸一热,才明白纪盛蓝说的“家里更热闹”是个什么意思。 大概也只有纪徐清的这个姑姑,才会见面没多久就当着纪徐清的面这么直白地催生。 不说这是她压根没想过的问题,就算她有答案,也得看纪徐清的意思才能往外说,她只好装作害羞的模样朝他看了眼,像是在无声地求助。 餐桌用的是十二人位的电动转盘,转到面前的是一盘清蒸野生大黄鱼,纪徐清正从盘里夹起一块鱼肉,听了姑姑的这话后,余光很快感受到林珎的注目,他不紧不慢地把鱼肉放进林珎的碗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继而对纪盛蓝说道:“姑姑先别想得这么好,我集团事忙,珎珎明年演出的排期也都满了,我和她暂时不打算要孩子。” 不算一个合格的理由,但既然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想必也有足够的说服力,林珎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至少这两年她都有合适且官方认可的理由面对其他人对她为什么还不生孩子的疑问和好奇。 纪徐清有句话还是说错了,谁说她住国内和住国外一样?住国外的她即便被人得知已婚,也没人问她为什么还不生小孩这种问题,即便有人问起,她也可以凭心情回答她认为还不到时候或者她不想生诸如此类的借口。 搬回来跟他一起生活,作为已婚夫妻,被问什么时候要小孩这个事就无法避免,而她的回答永远都是次要的,旁人眼中,重要的是作为丈夫的他怎么想。 因为纪氏话事人的这个身份,旁的长辈或畏惧或讨好纪徐清,只有把他当作对着犹若半子的纪盛蓝,偶尔会忽视他高冷难近的性情,对他谆谆教导: “徐清,过了年你可就三十了,你爷爷在你这个年纪,你爸都能打酱油了。你爸虽然晚了几年,在你这个年纪也已经有了你,你不趁着现在年轻好生养,等晚几岁再生,遭罪的可是小珎。” 这话她其实老早想说了,只是林珎一直在国外,她作为姑姑的这番话只说给纪徐清听意义不大,总归男人一个人生不了孩子。 这会儿她虽然是对着纪徐清说,但话里也有敲打林珎的意思,结了婚四年不见人,这个婚结来干嘛? 只是纪徐清人前太护着自己这个妻子,从来由不得旁人多置喙半句,她是他姑姑,也不好犯他的忌讳。 所以她是对着纪徐清讲,说完却不忘看一眼林珎。 要说这个家里,第二个不会因为纪徐清的身份就说好话的人,不是作为长辈的许英凤,而是他的大嫂,王琳如。 她见纪徐清脸上并没多少反感,又见林珎面有羞色,遂附和道: “是呀,别看林珎比你小四岁,等你过五六、十年再想要生,林珎可就是高龄产妇了,到时候你精子质量好,林珎能正常受孕还稍微好一点,就吃个高龄产妇怀孕的苦,要是你精子质量不好,那林珎无论是走体外受孕还是找代孕,打促排卵针必不可少,那才是比怀孕还受罪呢。” 纪驰麟不由笑说道:“大嫂你懂得真多。” “你闭嘴。”作为丈夫的纪锦麟则是毫不客气地对妻子低吼一声制止,“饭桌上讲话稍微有点礼貌行不行?” 王琳如冷笑,要不是纪徐清在场,估计她丈夫的话还会更难听。 谁能想到这是四年前死活要求娶她的男人会说出的话? 两人婚姻的开始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商业联姻。 她的父亲想通过这次联姻用女儿嫁妆的礼金换取纪锦麟继承纪氏集团后的部分股权,所以不顾她的反对,强行把她许给了急需要一个家境富贵做妻子的纪锦麟。 她明知这场婚姻目的不纯,因为纪锦麟殷勤的讨好付出,最后还是妥协嫁给了她。 然而婚后没多久,她的丈夫就亲手打碎了她对这段婚姻才有的美好期望。 喜欢的时候用尽心思讨好,不喜欢的时候弃如敝履。 这就是她这段可笑婚姻的真相。 当她逐渐接受这个现实以后,也就开始放飞自我。 生活上,她每天潇洒度日,反正有着父母给的嫁妆和婆家给的彩礼,以及她作为纪家的一份子,年底还能拿到不少集团的盈利分红。 除了出去旅游的日子,其余她在家的时间,上午睡到自然醒,午餐要么和姐妹约,要么就自己出去吃,下午购物、和姐妹喝下午茶、或者约教练练习普拉提,晚上参加朋友聚餐,之后转战酒吧或者会所,兴致好的时候,凌晨四五点回家也是有的。 她的丈夫因为有一份在公司任职的工作,所以作息比她稍微好一点,大部分日子都会准时上班打卡,不过夜生活和她一样丰富。 感情上,他们夫妻两人,他不管她生活散漫,她也从不管他在外花天酒地,寻花问柳。距离产生美这一个命题也不适合他们,他俩几天不见,即便难得碰到一起,也免不了总会有一顿争执。 反正因利结合的婚姻,只要她的娘家还有风光,她这个婚就离不了。 所以她对着纪家人,尤其真性情,谁也不怕得罪。 许英凤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作为纪锦麟的母亲,她一直对此采取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总归两个都是大人,性格脾气都已经长成,次次靠她来劝,哪里劝得过来。 只是如今儿子媳妇当着所有人的面,尤其是当着纪徐清的面闹,她脸上到底有些挂不住,难得严厉地出声表态:“都少说两句。徐清和小珎两个人什么时候生小孩他们自己有分寸,不需要旁人的指点。” 许英凤一张鹅蛋脸丹凤眼,笑起来温和中又有些精明,她虽然也做医美,但不像纪盛蓝那么追求极致,她脸上只做一些紧肤美白的光电医美,虽然效果达不到二十几岁的紧绷,但也不会出现打针后的表情生硬。 她像是一块被盘润的玉,虽然时光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但反而使她愈发温和醇浓,独具一种熟妇魅力。 她对外向来笑眯眯好脾气,此时脸色一沉,一下把还在剑拔弩张的儿子儿媳给震得没了声响。 同样受了敲打的纪盛蓝也忍不住自嘲:“大嫂到底还是偏心徐清,听不得别人说徐清一点不好。” 第63章 反差 催生明显不是一个好话题,连七岁的宝麟看到老妈发火都忍不住吓得一哆嗦,随即又看一眼他那漂亮的二嫂,心底好生敬佩。 不为别的,就为这满桌子里坐着的人里,就二嫂对二哥是少见的寻常,不刻意讨好,偏偏他二哥对她还十分温柔体贴,他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二哥到底是不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冷清寡言却威势凛凛的二哥了。 可以的话,他真想向二嫂取取经,不奢望二哥对他像对二嫂一样和煦,至少要知道怎么样才能做到不怕二哥。 他嘴里塞进去一只帝王蟹腿肉,此时一嘴蟹肉的他鼓着腮帮子偷偷打量起林珎,心里盘算着,等下找个什么机会跟这位漂亮二嫂套近乎。 二嫂真漂亮啊。宝麟心想。 本来他觉得家里面的玉麟表姐最漂亮,长得白,一张脸上的五官没有一个不精致不好看,组合在一起更是加倍好看。 他三姐其实也漂亮,就是一门心思顾着读书,从不化妆打扮,他每次跟她视频,对方都是一脸素面朝天的模样,而且他三姐脸上又架着一副高度近视的眼镜,把最好看的眼睛都挡去了光彩,也只有作为弟弟的他,才会欣赏他三姐身上这种全然不同于通过外貌技术获得的气质。 但是他看二嫂,美得比表姐纪玉麟还要有侵略性,身上那种沉静专注的气质也不见得比他三姐少,原来二哥喜欢这样的女人,二哥眼光真是高。 宝麟自以为偷偷的打量,其实早就引起了林珎的注意,她没说什么,只是夹菜的时候沿着目光望过去,顺便朝坐在她斜对面的宝麟笑了笑。 这下宝麟的一张白嫩小脸更红了。 纪徐清见状问他:“老这么盯着你二嫂看干什么?” 还在因为林珎的笑容感到乍喜的宝麟一吓,差点被嘴里的蟹肉呛到,好在蟹肉被他咽得差不多,他又极力控制着自己过于激动,最后只是轻微咳嗽了两声,平复后立刻回答对方:“二嫂好看。” 老实得过于诚恳。 纯真童言逗笑了众人,一扫餐桌上因为催生还留有的沉闷气氛。 连纪徐清都被四弟这个老实话给逗乐了,弯起嘴角闷声笑了笑。 活到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二哥笑的宝麟傻了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笑呵呵的纪徐清,像是丢了魂一般。 少有见纪徐清脸上有这种毫无负担笑容的纪玉麟见状也有些愣怔,趁着对方心情好,她索性主动开口试探道:“二表哥,你看我适合进纪氏工作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纪玉麟的身上,只见她微红着脸看着纪徐清,脸上的表情既羞涩,也隐有期盼。 她的声音轻柔,比起母亲纪盛蓝大咧咧的讲话方式,她不急不缓的语气更像淑女。 纪徐清很快收起笑意,眼神稍显冷肃地思考片刻,很快说道:“你虽然已经读完mba,毕业成绩也够优秀,但你性格太软,很容易让别人的话影响你,进了纪氏集团,人人都知道你姓纪,是纪盛蓝的女儿,对你只会有奉承,你很难听到让你有进步的话,久而久之,只会耽误你培养良好的企业管理思维。姑姑说你最近准备了简历打算去投其它公司,我也觉得先不进纪氏集团,去别的公司练练手,累积经验后再进纪氏工作会更好。你有没有属意的公司?” 纪玉麟难得开起玩笑:“有,去当二表哥你的助理,要是我做错事,想必整个纪氏只有你会不留情面的教训我,跟着二表哥你,学到的东西肯定比在别的公司还要多。” 闻言,她哥纪驰麟呵呵冷笑。 她爸孙君枫状似无意地抬头,余光却不放过纪徐清的任何表情。 只有她妈纪盛蓝,立刻叫嚷道:“徐清那么忙,哪有空亲自带你?把你放在秘书处,由着别人带你,那还不如去别的公司学到的多。少胡闹。” 外表柔弱的纪玉麟登时红了眼眶,强颜欢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我已经想好去中义资本试一试。” 纪徐清颔首,问道:“需要我先跟小江总打声招呼吗?” 纪玉麟摇摇头,“我准备好的简历上全都隐瞒了我的实际家庭情况,我刚回国没多久,这张脸在社交圈里也不熟,二表哥你要是事先和小江总打了招呼,不等于让我进另一个纪氏么。” 纪徐清于是不再勉强,低头喝起汤来。 许英凤放下刚用完的筷子,不咸不淡地夸赞道:“谁说我们玉麟没主意,我看我们玉麟虽然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心里的主意可正着呢。盛蓝,你的女儿养得比我的好,我那个瑞麟一心只知道死读书,别的心窍是半分没开。” 受了夸奖的母女俩反应各不相同。 纪盛蓝欣然收下许英凤对她教养有方的夸奖,只是大嫂话里有自谦,所以她只是很是含蓄地笑了笑。 被夸心里有主意的纪玉麟脸上没有半分笑容,而是暗暗咬着嘴唇,一副委屈交关的模样看向纪徐清,希望她这位表哥能出来说两句,可惜后者正垂头吃菜,对此毫无知觉。 围观全程的林珎看在眼里暗自惊奇,心想纪家果然是个大家庭,吃一餐饭的功夫,也能看这么多热闹。 不过看热闹的她很快就体会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是个什么滋味了。 第64章 沦为笑谈 繁奢的水晶灯将一桌的珍馐美食照得更引人食欲,但围在桌边的大部分人显然对讲话比对吃的更感兴趣。 纪玉麟进纪氏集团的话题刚结束,纪锦麟这个集团的财务副总忽然也变得有话要说,“徐清,有关万威的收购案听勇杰说你打算搁置了?” 纪徐清闻言抬头看一眼大哥,淡淡说道:“集团法务团队查出万威有隐匿未报的不良资产,目前交到我手上的只有一个memo,等确切的报告交给我之前,这项收购案都不会推进。” 纪锦麟急切道:“可我听说外面好几家也在向万威抛橄榄枝,我们动作慢一步,先前打下的优势可就都没了。” 许英凤不动声色地觑一眼纪徐清的脸色,见对方神色清冷,并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便朝自己的大儿子语带埋怨地制止道:“好啦,难得徐清和小珎过来吃饭,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谈公事了。” 纪锦麟不甘心,他私下和万威的老总拍了胸脯保证这个收购案不会有什么意外,也收了对方不少好处,如今收购案被搁置,他耳边可没个清净时候,他不得清净,纪徐清这个始作俑者自然也没这个便宜置身事外,他正要开口继续委婉说服纪徐清点头这项收购案,就听到跟他不对付的妻子王琳如插了句嘴,不仅打断了他想要一鼓作气的势头,也彻底把话题转了开去。 王琳如看向林珎说:“弟妹,你前两天和二弟参加托普上市的酒会,是不是见了一出笑话?” 意外被点名的林珎抬头,“啊?” 王琳如目光一一扫过饭桌上的其余人,重点是女性亲友,最后落回林珎的脸上,意外道:“你们都没听说么?” 纪盛蓝和气催促道:“你别卖关子了,赶快说。” 王琳如面有笑意,语气则带着一丝嘲讽:“我听我出席酒会的姐妹说,有个做房地产的小老板带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主播去找小江总献殷勤,还是当着小江总老婆女儿的面,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别人看风向,这两天把这个小老板逼着连门都没敢出,因为公司里全是来要欠款的人。” 纪盛蓝微叹了一句:“只能说江家树大招风。” 被打断的纪锦麟本就不爽,闻言更是毫不客气地发出一声嗤笑,“我当是有什么大新闻呢。这算什么狗屁笑话?因为对小江总瞎巴结而自食恶果的人又不是今天才有。” 林珎没作声,她知道话既然是对她说的,势必还有后话。 果然听王琳如继续说道:“小老板就算了。这个女主播被这小老板介绍给小江总的时候当众被下了脸,是小江太太给了她一张名片,让她有了个台阶下,这个女主播也算聪明,收了名片就走了,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不好,被这个小老板的老婆堵在酒店门口,说她勾引别人老公,差点把她衣服都扒了。” 林珎静静听着,王琳如看着她的眼神明显是还有话没说完。 “更夸张的来了,这个女主播不知道从哪里拿到小江总的手机号,当天晚上发了条消息给小江总,约人家出来喝酒,说要当面谢谢他们夫妻。” 林珎一怔,显然是没想到杜熙茜会有此一举。 王琳如此时才从林珎脸上转开目光,看向旁人说道:“可惜啊,这个号码是小江总对外的工作号,一向由他的助理十一管理,听说十一第二天直接拿着短信问小江总对方是什么身份,需不需要安排一场私人聚会。笑死啦,谁不知道十一和小江太太是好闺蜜,这话问出来明显是在打小江总的脸,气得小江总当场爆粗口,说鬼知道这个女人是谁。转头又让十一给小江太太通个气,说这个女人的公司没必要合作。” “小江太太这头还帮了这个女主播呢,女主播一转身就发短信勾引小江总,明明有小江太太的电话,却找小江总要把约人出来喝酒。要说现在的女人确实有手段,只要能为自己挣点好处,底线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低。也真的是防不胜防,好心都未必有好报,弟妹,你说是不是?”王琳如看着林珎,眼神意味深长。 除了纪徐清,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地带着或多或少的审视目光看向了林珎。 第65章 劝你小心点 因为王琳如含沙射影的最后一句话,餐桌上出现了瞬间的安静,连一旁侍酒的帮佣都恍了个神。 吃得差不多的纪盛蓝拿过餐巾擦了擦嘴唇,看向王琳如发问:“干嘛这么问小珎,跟小珎有什么关系?” 王琳如满意被刚才被自己引起的紧张气氛,虽然只有片刻,她笑了笑,随意说道:“不知道弟妹跟这个女主播是个什么关系,但是我听说那天晚上这个女主播被老婆揪着差点扒掉衣服的时候,是弟妹替这个女主播出了头,还把人送回了酒店。人家能勾引小江总,未必不会勾引二弟,所以我才让弟妹小心点咯,毕竟弟妹在国外这么些年和二弟的夫妻感情都这么好,可别回了国,被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心机女给挑拨得夫妻不和。” 还有着审视目光的一众人听了这话脸色各不相同。 有人看好戏,有人担忧,有人心思盘算了一大堆,面上却不显,有人傻愣愣的。 纪盛蓝点点头表示赞同,一句催生的话差点又要说出口,余光瞥到丈夫嘴角噙着笑,脸色却微冷,这才又把话咽了回去。 许英凤不以为意,只一脸微笑看着林珎说道:“感情的事,相信小珎和徐清会处理好。对了,小珎,听说你前几天回了金古城看望你爸妈了,说起来,四年前你和徐清结婚的时候因为徐清爸爸病重,你俩的婚事一切从简,不仅酒席没办,连你爸妈都没请来聚一聚,这次难得你回来,请你爸妈过来,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好不好呀?” 话题转的太快,林珎一时有些愣怔,犹豫着没作声。 下一秒,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覆上了她握着水杯的手,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凤姨说的是,这事是我欠考虑,等我和珎珎回去和岳父岳母约个时间,到时候看是在长明聚还是在金古聚。” 四年前林珎向纪徐清毛遂自荐没多久,她就向学校申请了自己随学迁入的户口本,拿着和纪徐清去领了证。 至于她的父母在哪儿,为什么没来等等一应问题,纪徐清都替她准备了一套说辞,她本来也没打算让她的父母参与到她这场婚姻交易里,便也拿着这套说辞应付他的家人。 四年前,在她和他领证的时候,她用这套父母离异,各有家庭,飞国外出差的出差,忙生意的忙生意,一时凑不好时间的说辞推脱了两家人见面的安排,万万没想到四年后,她本着和他离婚的心情回的国,却还要再面对一次亲家见面,而且这次因为她在国内,明显不好再推脱,甚至可能此类的聚会不止会是一次,她的继父自从知道纪徐清的来历,正愁没机会和这位来自富贵豪家的女婿攀交情呢。 林珎不相信她和金古时和傅师傅在车上的对话会没传到纪徐清的耳朵里,那他还主动促成两家人见面?总不能是他太蠢,不知道和她继父搭上后会是atm机的命运吧? 后者的可能性太小,林珎宁愿相信这是纪徐清的缓兵之计。 所以她也配合着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许英凤就林珎父母的近况又做了一番关心,餐桌的气氛也变得平和许多。 直到纪玉麟见原有的话题告一段落,一副后知后觉地懵懂模样问林珎:“二表嫂,你和那个女主播认识吗?为什么要帮她出头?还要送她回酒店啊?” 林珎答:“只是看她被几个人拉扯,差点衣不蔽体,所以才站出来帮了她一把。” 纪玉麟淡淡地笑:“二表嫂没回答我你和她是不是认识呢。” 她说是在问,但其实并没有给林珎回答的时间,而是顾自说了下去:“你们要是认识,她会不会是顶着你朋友的名号去和小江总攀交情啊?要是让小江太太知道背地里勾引小江总的人是二表嫂你的朋友,不会影响二表哥和小江总之间的情谊么?搞不好,两家人这么多年来的友好关系都会被离间。二表嫂,你身边要是有这种朋友,确实是应该小心点呢。” 这番话成功把刚才王琳如只当作笑谈拿出来讲的事升了等级,自不量力勾引小江总的女人很多,但这个女主播要是被拿来做文章挑拨江纪两家的关系,那事情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王琳如皱了皱眉,话题虽然是她开的头,但她也不想被人用作是伤人的道具,便想当然地帮腔道:“总不能看弟妹帮了那个女主播就说她们认识吧?更不能说因为弟妹帮了那个女人,那女人勾引小江总就是弟妹授意的吧?这要说起来,酒会上小江太太也出面帮过那个女主播呢。我看明明是那个女主播自己不要脸,你别在那儿扯别的阴谋论。” 纪玉麟看了眼纪徐清,耸了耸肩做无辜状澄清:“我可没这么说。” 考虑到被这件事的严重度,许英凤面有担忧地看向林珎:“小珎,你和那个女主播认不认识?要真是有来往的话,也好让徐清心里有个底,回头别真的因为这种小事搞得两家闹僵了关系。” 场上所有的目光再一次不约而同聚集在林珎身上,这回连纪徐清都看向了林珎,不过和其他人聚在林珎脸上探究的目光不同,他的眼神里明显有着戏谑。 第66章 不是有心针对 侍酒的帮佣眼观四路,瞧着纪锦麟的红酒杯快要见底,恭敬地上前来替他续上些许红酒。 因为周围实在太安静,所以林珎连轻不可闻的倒酒声都听进了耳朵里。 要回答她和杜熙茜认不认识不难,难的是她也在考虑,茜茜发消息给小江总的目的到底是单纯为了勾引对方?还是有着纪玉麟说的挑拨两家人的关系? 茜茜跟纪徐清无冤无仇,要挑拨两家的关系,那只能是因为她。可她想不通,自己和对方哪里来的这么大仇恨?即便是最近两人都默认好友关系不在,那也不到互相仇恨的地步。 她见许英凤实在担心,正待要委婉回答,就听到纪宝麟稚嫩的童声嘹亮响起:“妈妈你说得不对,二嫂是二嫂,二嫂的朋友是二嫂的朋友,自己做的事情要自己负责,二嫂朋友做的事情跟二嫂有什么关系?” 王琳如笑说道:“谁说你二嫂跟人家就一定认识,你倒好,先帮你二嫂把朋友给认了。” 纪宝麟看一眼林珎,心中勇气无限,红着脸强硬回道:“是不是二嫂的朋友根本没关系,谁做错事,谁就要自己承担做错事的后果。” 气定神闲的纪徐清举杯抿了一小口红酒,嘴角挂着笑夸道:“宝麟最近长进不少,比一些大人还要明白是非观念。” 少有被二哥夸赞的纪宝麟听了这话,脸色爆红,脸上的表情是止不住的欣喜和忐忑。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珎承不承认和杜熙茜认识已经不重要,对号入座的人已经收到信号,不再拿这个事对她发难。 不过林珎还是承认了:“我确实认识她,她是我初中同学,如今在金古城是一个颇有名气的电商主播。酒会的事,也是我告诉的她,她作为公司的cmo,有心要替公司争取更多的资源。” 说得真好听。纪徐清不动声色地端过酒杯又抿了一口红酒,帮他澄清之余倒是还知道遮掩要帮自己丈夫拉红线的这种行径。 王琳如恍然大悟,“就是说嘛,即便这女人和弟妹认识,勾引小江总这种事也不会是弟妹的主意。弟妹,你这是被你这位初中同学骗了。现在有的女人就喜欢营造自己是个女强人,是个独立女性,来装点自己的门面,显得自己和其他妖艳贱货不一样,其实是对要钓的男人的一种挑选,本质上,还是为了让男人对她们刮目相看,好在男人这里拿到更多的好处。你这同学,明摆着就是利用你过桥,靠近上层阶级呐。” “就你懂。”纪锦麟轻叱一句,收获了妻子的一个白眼。 纪盛蓝对此深有感触:“这种事对我们这种家庭的人来说,难免的。小珎,既然你以后都要在国内生活,要慢慢习惯旁人这种别有目的的接近,免得再上当。” 纪驰麟对着林珎遥遥举杯,讨好道:“二表嫂,你别怪我这妹妹,她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不是有心针对你。” 纪玉麟瞪一眼看自家大哥,丝毫不领情:“我哪有针对二表嫂?” “是是是。”纪驰麟随口应道,他倒不是怕被自己妹妹威胁,只是懒得跟对方计较。 王琳如没理会这对兄妹的争执,以一种八卦的态度继续对林珎说道:“弟妹,你这同学利用你混进酒会,无论她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反正她的公司在长明城是不会有好前途了的。” 纪玉麟为了撇清自己哥哥看似帮腔,实则替自己扣上了一顶针对林珎的帽子,此时故作好奇地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王琳如看她一眼,复又看向林珎说道:“这几天都在传有关她勾引小江总的事,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长明城,这个主播的名头在长明城算是打响了,可我是她就不会高兴。谁都知道她勾引小江总不成被对方软封杀,即便有别的男人看她美貌被她勾引,引来的男人也只是存着不玩白不玩的心态,谁会傻到为了她去得罪小江总。而且小江太太帮过她,她却在背后勾引人丈夫,这种罔顾恩义的行为,有点长远眼光的公司都不会选择跟她的公司合作。你看着好了,她这朵花,花期没多久了。” 第67章 与众不同的徐清 这大概是林珎至今吃过的最漫长的一餐饭,不仅因为时间长达两个多小时,更是因为吃完饭还没罢休,又被拉着去客厅聊了一个多小时的家常和八卦,最后她不得不抓着一个机会朝被纪锦麟拉着说公事的纪徐清望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希望他能大发慈悲赶紧带她离开,谁让俩人现在是作为夫妻共同体出席的家庭聚餐,她要走也只能拉着他一起走。 等两人坐上车挥手和许英凤告别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10:36。 车子开出君庭一号,林珎的脑袋里还回荡着嗡嗡作响的话语声。 长期练琴的关系,她无论坐姿还是站姿都很挺拔,但此时坐上车的她,脊背骨像是被人抽走一般,整个身体软靠在了座椅上。 不同于一般的社交,家人间的社交尤其累人,因为即便她不熟,为了配合纪徐清,她也只能扮演好纪太太的角色。 纪徐清将她的疲累看在眼里,眼底有过一丝无奈,随后捡起餐桌上提及的话题,打算跟她说上一说:“关于凤姨说的两——” 她压根没等他说完,突兀地打断,“纪徐清。”这个名字在她的唇舌间轻声翻滚一遍,被她说得有种别样滋味,“为什么你这一辈的兄弟姐妹名字里都从麟,你却叫徐清呢?” 这一点其实四年林珎就已经注意到了,只是那个时候的她虽然敢主动跟他谈关于婚姻的一场交易,但关于他的了解大部分都比较被动。 像是住在公公家里的有一晚,她因为要跟他同一张床睡所以睡眠很浅,凌晨二点被他的说话声吵醒,起床后发现他在旁边的起居室里开视频会议。 他在极力说服国外客户和兴泰生物的这笔年度超五亿美金的交易,他并不一味说服对方兴泰生物的产品有多好,而是站在对方的立场建议,兴泰生物给出的价格以及对方和兴泰生物合作后在国外市场同类型产品的市场占有率会上升最少15%。 所以她知道他不仅工作努力,在商业谈判中还很有手段。 他的大哥纪锦麟在失去继承权后,一度以为自己会被纪徐清剿杀出集团,甚至在纪盛泉灵堂前对纪徐清发难的狂悖举动,为的就是在所有家人面前,替自己在集团博一线生机。 她记得很清楚,纪徐清那时刚替纪盛泉守了两晚的灵,整个人憔悴不堪,双眼布满红血丝,面对他大哥和众多亲友的质疑和吵闹,他缓缓站起身,挡在纪盛泉的遗照前,向着众人凌厉说道:“我爸是怎么对你们,我就是怎么对你们。聪明的人做好本职,我不会亏待他。嫌生活太安逸,想要挑战我作为集团总经理的权威,不建议你们用这种方式闹,倒是可以试试看收买公司法务,否决我爸在律师行公证过的遗嘱有效,成功了再来让我退位。随便你们谁想要走这条路,今天我只有一点要求,让我爸能安安静静地走。” “谁敢让我爸走得不安宁,我就让谁活得不安宁。” 满屋的人被他慑得没了声响,一室寂静里,她瞧见他高大的背影逆着光,一身桀骜煞气悍然,威凛如狮。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纪锦麟更是在纪徐清接下来对他的一句耳语后,于无声中后退两步,低下去的脑袋藏不住他一张悚然生畏的脸。 一次次的立威后,不仅他的继承人之位已无人敢质疑,就连他的集团ceo身份,关联亲属中也无人不拜服。 他在腥风血雨中登顶,却并没有将曾经反对他的家人赶尽杀绝。 所以她知道,他这个人即便商业上再怎么杀伐果决,手段神通,面对心不齐的家人,他也只会采用怀柔手段,而不是像大哥纪锦麟那样采取你死我活的斗争方式。 毕竟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最浅显不过的道理。 他的名字为什么不从麟字这个问题说隐私也算隐私,林珎没打算纪徐清会理她,他要是不理,她就继续追问,反正有这一路可以耗。 然而纪徐清一点不避讳,甚至没什么犹豫,语气如常地给了她一个回复:“我从小由外公带大,直到大学毕业才回的长明。名字是外公给我取的,取自道德经的一句“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外公希望我无论何时都不要自满,去故更新。” 如此真诚又及时的回答打了林珎一个措手不及,她怔了怔,脸上莫名有些窘,不甚走心地附和一句:“哦。原来是这样。” 接下来要问什么? 为什么他会被外公带大? 他的父亲为什么能够允许儿子不从家族的名,是打算放弃这个儿子吗?那为什么最后又让他继承家业? 为什么她婆婆作为公公的续弦,生的儿子却比他还要大两岁? 这些话倒是能消耗这一路的时间,只不过她并不是真的关心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不回答还好,要真像刚才那个问题回答的这么爽快,到最后看出她问的敷衍,会不会恼羞成怒? 纪徐清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看了她片刻,忽然叫了她一声:“珎珎。” 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他要么带着距离感十足的称呼她“林小姐”,要么就是连名带姓地警告她,要么就是用“纪太太”这几个字提醒她的身份,少有用这种黏稠的语气称呼她,骤然听到从他嘴里喊出这两个叠字,林珎内心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悸颤。 “怎么了?”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问,眼神下意识的有些闪躲。 余良今天开的车是路虎揽胜,后座中间没中央扶手,两人坐的虽然有些距离,纪徐清也轻易就把林珎放在腿边的手抓过来握在手里,放在他的腿上细细摩挲。 “想转移话题,就问一些你真的有兴趣知道的事。”他轻轻捏了捏欲从他手中挣脱的柔胰,微扬着眼尾似笑非笑,“这样比较不容易被看穿。” 第68章 放个威胁 天气近秋,深夜的气温尤其宜人,得了雇主意见的余良于是在开车的途中半开着窗。 既温又凉的晚风呼呼吹进车内,吹不散林珎再一次被他看穿企图的尴尬。 不过他虽然看破说破,却依旧把话题的主动权丢给她,起码说明了一点——她问的问题并不惹他反感。 只要不是讨论什么两家要一起吃饭的话,其它的她也不是不能跟他聊。 她垂眸思索片刻,直起背脊端坐问道:“茜茜给小江总发短信邀约这件事,真会被人拿来做离间两家的文章么?” 纪徐清再一次按住她想要趁机从他掌中逃脱的手,不答反问:“你认为呢?” 又一次挣脱不得,林珎只得由着他继续握着她的手,颇为懊恼地回答:“可是我在问你。” 听起来倒还有些撒娇的意思,纪徐清略一讶,随即笑了笑,话语中有着别样的蛊惑:“我想珎珎心里有答案。” 看这样子就是让她非说不可。 林珎静思几许,装作才想通的样子小心猜测:“我猜只要一直以来共存于两家的核心利益不变,江家和纪家就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闹翻。” 她是这么想的,只是不好当着许英凤问话的时候直接这么回,因为这话多少带着一些不敬长辈的忤逆。 况且她不信在场的其他纪家人没这个意识,拿这个事来做文章,多少总是带着点警醒她谨慎处事的意思。 她这个时候要纪徐清的一个肯定,除了因为要避开两家相聚的话题,也是买个安心,总归让杜熙茜来酒会是自己惹出来的事。 纪徐清点点头,声音难辨喜怒:“确实。” “不过——”他略一停顿,话语中带上了明显的揶揄意味:“对两家关系没影响,不代表对家庭没影响。” 林珎有点懵:“什么意思?” 纪徐清浓眉一挑,说得极为随意:“凤姨要是知道珎珎你让你的这位初中好友来酒会,是为了给我牵红线,你说对家庭有没有影响?” 这话可以是可以当着外人的面说的吗?林珎下意识看了眼开车的余良,见对方始终面目沉静地专注开车,一点不像傅师傅那种随时竖起耳朵听动静的状态,便猜测余良大概不仅仅只是纪徐清的司机。 既然话是由纪徐清起的头,她也没什么好顾忌,只是他一口一个“珎珎”,叫得越来越顺口,却听得她头皮发麻,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想到那天晚上被他说成是‘小小惩戒’的画面。 罚都罚了,总不会这事在他这里还没过去吧? 私以为问出这个好奇有引火上身的风险,所以林珎选择性忽略,再联想到听说茜茜得罪小江总的事,她不由关心道:“小江总不会真的针对茜茜,封杀她吧?” 纪徐清斜睨她一眼,“你同情她?” 林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语气中隐有伤感:“她最讨厌别人同情她。” 她这位朋友一点不是罗婷珊形容的那样喜欢装可怜,她想起刚和茜茜做朋友那会儿对方就严肃说过「我不喜欢让别人看到我的苦难,我更讨厌别人同情我,因为同情背后就是轻视,人一旦轻视你,你就很难再获得尊重。」 她只是觉得对方披荆斩棘走到今天这位置,因为一条短信就断送前程实在荒谬。 纪徐清没有能令她安心的话可说,而是正色道:“人做错事,总有后果。她有勾引小江总成全自己的野心,甚至不惜踩着你和沈小姐对她的好意往上爬,行事如此背信弃义,总有人会让她吃苦头,就算现在不吃,以后也会吃,而且时间越久,这苦果酿的就越大。她要想走得高走得远,现在吃个教训,也不算坏事。” 见她眉宇间稍有放松之色,纪徐清继而补充道:“就是你这个朋友......” 他话说一半又止住不说了,林珎追问:“怎么?” 纪徐清发出一声嘲讽:“估计是没这个心性记这次的教训。” 果然成功令她再次紧张起来。他可不想因为这种无用的安慰让她对她这位朋友的前途心存侥幸。 林珎怔了片刻,随后笑了笑,十分肯定的语气:“茜茜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倒的人。” 纪徐清也笑了,俊美的脸庞忽地染上一层似隐晦又似露骨的暗示:“珎珎,你自己的教训记住了吗?” “什么?”林珎一时没反应过来。 纪徐清不出声,就着握住她的手,两只手一起缓缓地从她的膝盖处往上攀。 她的裙摆在昏暗的车厢里一点点地被带着撩起,他的动作越慢,被他手指抚过的肌肤上战栗感越强。 似乎有微弱的电流通过他的触碰去向了她的心里。 “别。”在他的手指只要稍稍一伸,就能去到危险禁忌地方的时候,林珎终于还是开口制止了他。 看来是想起来要记住的教训是什么,于是纪徐清手不再往上,只在原处摩挲,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还敢不敢?” 在这种无声的威胁下,林珎哪里还会不老实,点点头认栽:“以后不会了。” 纪徐清并不沉溺于这种掌控他人情绪的得意,见林珎显然没心思继续聊下去,他话锋一转,对着后视镜中的余良问道:“家里最近有什么新闻?” 第69章 不良女友 晚上的聚餐厨房同样替司机们准备了餐食。 余良和别的司机在饱餐一顿后照例抽烟闲聊,互通有无。他其实并不是像林珎看到的那么寡言,至少在和这些司机打成一片的时候,没人会把他当成人冷话不多的同伴,甚至每个司机都愿意跟他多聊几句,听一听纪家这位当家人私下有什么八卦。 林珎出国的第一年,纪家的司机们都不相信余良嘴里说的纪徐清没乱七八糟的私生活,毕竟男人做到他这种位置,长得英俊身材好又有钱,女人还不是不要命似地往上扑,但就真没被旁人撞见过他带女人回家或者去酒店。 直到第二天,第三年,司机们私下聚在一起的时候,总算愿意承认,这个纪徐清和纪家其他男人不太一样,但也不相信这么有钱的男人会洁身自好,便又在揣测他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白瞎了这副好躯体。 这方面余良没啥立场替纪徐清解释,司机们追着他问,他看似随意透露了一句,说自己一次出差在外的时候碰巧和纪徐清一起去卫生间,对方那玩意对得起他这身高,也不像是不能用的样子。 这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司机们硬要余良说大小。 余良不言语,用两只手比了个尺寸。 司机们纷纷惊掉下巴,表示不敢信,说余良太夸张,有需要用到两只手来比划么? 余良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司机们于是又发挥了一些粗鄙想象,一些人还可怜起纪徐清,说他明明老婆也不在身边,自身条件又这么好,何苦当一个清水和尚?赚这么多钱,还不如他们这些人活得快活。 余良听着没响。 这次听说林珎回了国,一群司机碰到余良,几乎一个个都是挤眉弄眼地问起纪徐清和这么漂亮的老婆春风几度,美娇妻有没有受不住?纪徐清这几天有没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情况?走路的时候这双大长腿是不是都发着软? 有人判断,第二天没把老婆搞得下不来床,说明纪徐清能力还是不行,再好的枪不常磨也容易生锈。 还有人主动请缨,说自己手上有些好东西,保准用了以后一晚上都金枪不倒,大家兄弟,便宜你拿去讨大老板欢心。 余良一边应付着这些低俗话题,一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打听,几个司机在纪家都做了有些年头,本就聊的荤素不忌,久而久之,一些主人家的隐私话题也就没那么忌讳松口往外讲。 无关紧要的话题被余良一一筛掉,值得留意的他才会报告给纪徐清。 余良很快得知,纪驰麟最近新换的女朋友是一个网红。 “......这个女朋友和小驰总之前那些女朋友最大的不同,是她曾经因为吸毒被行政拘留过。我上网查了,确实有被吸毒拘留五天的记录。余优那边还查到,这女人和慕容家的儿子也一起溜过冰,闹到了警察局,是慕容家那边派人把两个人捞了出来。”余良平静说道。 本来还意外纪徐清居然会让司机私下打听家里其他人的情况,听到这里,林珎也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女网红显然已经是个吸毒成瘾的惯犯,这样的人和有钱男人交往,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有更稳定的毒资,要想让对方乖乖提供毒资,势必会拉人下水一起吸。 要真是这样,怕是纪驰麟也会被带进去,又或者已经被带进去了...... 她侧头看纪徐清,见他浓眉低压,一脸沉肃,料想对方肯定也是想到了纪驰麟不太妙的处境。 纪徐清沉默片刻,很快肃声吩咐道:“你这两天不用替我开车,和余优两个人去把这件事查清楚,看看这个女人接近驰麟除了是因为要钱,还有没有别的目的。” 余良干脆应声:“好。” 顿了顿,余良正想要开口提醒纪徐清是不是有必要先敲打下纪驰麟,就看到后视镜里的纪徐清原来早就拿过手机在打电话,不由暗叹是他自作多情操这个心,这位纪总必定想得比他周全。 电话很快被接通,纪徐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沉稳:“在哪儿?” “走之前你说的星焕投资案,我现在有时间听一听,给你一个小时,拿着资料来河湾庄园找我。” 第70章 救命电话 从君庭一号到女朋友住的山岛酒店,走内陆高架,此时导航给出的达到时间预计需要24分钟。 纪驰麟驾驶着他的跑车一路风驰电掣,打算创造新的到达记录。 最高限速80的高架上,他飙出了150的速度,尤嫌不够,油门轰得愈发起劲,车速来到了180,190......极速的控制欲带来的快感让他肾上腺素飙升,但不知怎的,今天始终都有一种痒挠不到实处的不满足感。 正常导航24分钟的路程,纪驰麟只用了15分钟。随着飙车结束,肾上腺素回落,心中那股不得劲愈发明显,接过他车钥匙的酒店泊车员也无辜受了他的冷脸。 走进电梯的纪驰麟还在感慨人生: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欲望随时都能被满足的人生,实在是无聊啊。 想到女人,纪驰麟脑海中闪过那双明光耀亮的桃花眼,鉴于纪徐清也在场,他其实没怎么敢打量林珎,但此时却将她一副清冷又冶艳的模样十分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要是她没结婚,不,没嫁给纪徐清就好了,那她将会是他人生中下一个需要拿下的挑战。他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要有趣的多。 他交往过的女朋友里也不是没有冰山美人的类型,将冰山美人调教成床上荡妇,是他乐于实践的挑战,但从没有一个女人像林珎这样,他只是光看她一眼,就已经想把她脱光扔上床,甚至他完全没考虑过床上的她会是什么调调,她存在的本身,就已经能激发他最大的欲望。 不能再想了。纪驰麟看了眼身下鼓出的一个大包,暗暗警告自己,那毕竟是纪徐清的女人。 可越是这么警告自己,脑子里的林珎越是挥之不去。 一眼看她好像是有些瘦弱,短袖连衣裙下那两条白藕般的手臂有着优美不粗俗的肌肉线条,挂在他身上的时候,一定能很好地抓牢他; 白色的小礼裙偏宽松,胸前的两团还能将它顶成一个令人心痒痒的优美弧度,以他十二年的御女经验来看,这罩杯在b+到c之间,考虑到她纤薄的后背,下胸围和上胸围造成的差值势必会有一个很好的手感; 那两条白瓷纤柔的小腿,要是挂在他肩膀上,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幅神迷魂摇的画面; 更别说他一只手就能随便扣起来的骨感脚踝,扣住它,将那两条勾人魂魄的腿举起来...... 就在纪驰麟想得自己裤裆都快要炸了的时候,电梯到达楼层的指示声让他总算回过神来,他懒得再揉胯下,反正现成的女人就隔着一扇门,他的欲望很快能得到纾解。 等在酒店房间里的白静贞第一次拒绝了男人的求欢,即便男人看起来是如此猴急。 她一边假意抗拒男人要来撩她裙子的手,一边在男人耳边蛊惑道:“阿驰,你先住手,等我给你变个魔术,你会更快乐。” 纪驰麟一只手搂紧女人使得两人像黏成一体的糖块一样密不可分,另一只手照旧探入女人的裙底,“宝贝,情趣内衣留着下一场,先让我爽一把,没发现你老公我下面已经在敬礼了么。” “哎呀。”失去重心的女人摇摆着婀娜身体,歪头躲开了男人的亲吻,娇滴滴的一句话吊起了男人的胃口:“才不是情趣内衣这么低级的手段呢。我的魔法,保管比情趣内衣刺激百倍千倍。” 纪驰麟停下动作,心中隐隐有着兴奋的期盼:“不会是催眠我,让我以为你是另一个女人吧?” 白静贞朝他眨了眨眼,荡在一双杏眼里的情愫欲说还休,欲拒还迎。 她红唇轻启,一字一句说得轻柔又暧昧:“这个魔法,可以让你把我变成你想要的任何一个女人。” 纪驰麟双眼冒光,仿佛已经看到赤裸的林珎站在了他面前,任他予取予求。 “快,是什么魔法?快拿出来。”他急不可耐道。 白静贞抿着嘴笑,一只手勾上他的裤腰带,朝他抛了一个媚眼,从嘴里说出的话如魔音般煽动人心:“跟我来~” 客厅的大理石茶几上摆了几瓶快乐水,旁边放着一支蓝色塑料小瓶,看起来像是药瓶。 白静贞优雅地拿起药瓶打开,从里倒出一颗约莫有两粒米大小的蓝色药丸,再把旁边已经打开的啤酒一同递给纪驰麟,看着他柔声煽惑:“保管你快乐似神仙。” 纪驰麟皱了皱眉:“伟哥?我还需要吃这种?” 白静贞眨眨眼:“这个酒和这个药一起喝,有你绝对没试过的刺激。” 被激起的好胜心以及对林珎的渴望让纪驰麟失去了理智,他正要接过药丸和啤酒,丢在一旁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突兀的铃声像是纪徐清甩在脸上的凌厉巴掌,将纪驰麟从林珎的旖旎幻想中打醒,一个激灵后,他随口说道:“我先去接个电话。” 白静贞不让他走,磨着他先把两样东西吃下去,“不是说要先爽一把么,电话不接也没事。” 面对娇媚如水一般的女人的撒娇,纪驰麟身子骨一酥,差一点就要脱口答应,然而一旁犹自响不停电话铃声像是一道道凶厉的驱魔符,催醒了纪驰麟的神智。 又仿佛没有,他走过去接电话的时候再看白静贞,想要用眼神安抚躁动不悦的她,忽然有种错觉,觉得她好像是一个吸人魂魄的妖精,他又是不是一个甘在牡丹花下死的色鬼? 第71章 别有所图 车子往纪徐清住的河湾庄园开,纪驰麟已经不敢再往死里轰油门,虽然纪徐清给了他一个小时的时间抵达,这不算宽裕也不算紧迫的时间,正好适合纪驰麟让秘书把资料准备好,他顺路接上对方以后,让秘书一路上再跟他详细讲解这项有关星焕娱乐的投资案。 坐在副驾驶的刘文斌已经尽力简洁明了地把执行这项投资案的必要性复述给了纪驰麟听,架不住纪驰麟一直情绪亢奋,心不在焉,压根没听进去几个字。 做了纪驰麟两年助理的刘文斌了解自己的这个老板,唯一能让对方对公司业务感兴趣的,只有女人。 他见对方不在状态,索性岔开话题问道:“纪总,白小姐都已经被你收入囊中了,这个星焕娱乐的投资案不搞也没所谓吧?” 纪驰麟对挑选秘书的要求比女人低得多,这个秘书只要能帮他把合同上繁复的条款翻译成简短的大白话告诉他就成。 当初个头不高的刘文斌顶着一副黑框眼镜来面试的时候,虽然有三年娱乐公司的工作经验,但平平无奇略显烦闷的外貌在面试的时候一开始本是入不了纪驰麟的眼。 让刘文斌最终入选的是他在回答了纪驰麟问的一个问题。 纪驰麟问:如果一群女人穿着比基尼,但是蒙着脸,你会看哪个部位来挑选你认为最可能是美女的人? 刘文斌的回答是:脚踝。是不是美女不一定,但脚踝粗大的女人,那个部位一定没什么趣味。 纪驰麟瞬间明白自己是遇上了一个内行,立刻拍板定下了刘文斌当他的秘书。 就这样,纪驰麟有了一个在工作上能帮的上忙,私下又能和他一起探讨女人身体秘密的秘书。 也就不奇怪刘文斌如今会对着纪驰麟说出刚才那一番有关白静贞的评价,实在是贴心地在为纪驰麟省麻烦。 星焕投资案确实是白静贞一手促成的买卖,纪驰麟能答应,除了因为想哄美人开心,也是因为对星焕方提供的投资回报率感兴趣,快年底了,公司帐上实在不好看,他不想又拿年底的集团分红去填公司的窟窿,免得再被老爸训斥一顿。 有句话他还是说得早了,他是要钱有钱,但也不是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有的人被一分钱逼死,他是被五千万逼死。 公司账上是凑不出五千万来投资的,难得纪徐清那里有希望,他当然要全力把握,就算不为这个投资案,从对方手上拿个五千一亿的当零花也好啊。 稍作思考的他很快否决了刘文斌的提议,而是改口说道:“等下到了门口你不用走,跟我一起进去,我说不清楚的,你来补充。” 这下刘文斌也有些激动起来,真要是被他说服纪徐清出这个钱,他下一步就是毛遂自荐跳槽去跟着纪徐清干了。 毕竟良禽择木而栖。 在娱乐公司做了有些年头的刘文斌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当他跟着纪驰麟一起来到河湾庄园的时候,还是被庄园里的豪华气派给小小震惊了一把。 让他更意外的是,他跟着纪驰麟走进一栋意式风格的别墅客厅时,客厅里居然有不止纪徐清一个人等着。 有一个穿着一身休闲西装的儒雅男人冷静地盯着他看,他可以当成是纪徐清的另一位客人。 那么,那一个穿一身白大褂,戴口罩的矮胖女人,又是为什么也会在客厅里? —— p.s. 刘文斌对于女性脚踝的那一番话是一种恶趣味的偏见,不用听。 第72章 你干不干净 穿着家政工作服的丁小莉端来两杯水,放在纪驰麟和刘文斌中间的小边几上,然后沉默地退了下去。 纪驰麟端过水喝一口,试图掩饰自己过于紧张的心情,他知道客厅里的那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是纪家的家庭医生冯卿南,穿白大褂的女人,大概率是冯卿南的助理护士。 这纪徐清和林珎也不过刚吃完饭回家,冯卿南和护士就已经等在家里,是为了什么? 也就是现场有刘文斌这个外人,不然纪驰麟早就忍不住开口问一句,怎么见着他来,纪徐清也没有让冯卿南回避的意思? 纪徐清没再给纪驰麟机会发散思维,他解开西装扣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淡着脸沉声道:“既然连秘书都一起叫来了,想必是件大案子,说吧。” 刘文斌见纪驰麟还一副自得模样,不由嘴角微抽,纪徐清压根没给场上两拨人做介绍,自家老板又连话里的嘲讽都听不出来,看来说服纪徐清的任务是只能靠自己了。 纪驰麟拿起文件,清咳两声当开场,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对面纪徐清的气场迫人,他盯着文件上的字看,总觉得纸上的字像活过来一般在自由跳跃,他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就是理解不了是什么意思,更别说开口概括出来。 “星焕娱乐公司,是一家大型艺人企划和经纪的公司。” 这说的是个什么鬼?纪驰麟暗自咬了下嘴唇,自己居然照本宣科念出来?怎么对着纪徐清,自己还是会像个小学生一样没胆。 冷静片刻,他又找到底下一段概括,重新说道:“星焕娱乐手上有一个项目,关于策划一个养成类的自制综艺,打算找一些年轻帅气的男青年,和各地有特色的商家合作,一边拍这些帅哥在当地的旅行游记,一边通过讲述商家品牌背后的故事来带动品牌销售。综艺前期先营销一波靠颜值吸粉,再通过与粉丝互动增加线上互动活动价值,最终通过与商家合作的营销收入以及粉丝经济为资方带来巨大收益,在综艺成功推出后,保守估计这项poi最低200%+。” 纪徐清皱着眉头打断,淡声道:“提醒你一句,要是下句话还没有能说服我的点,你这个案子就留着自己玩。” 纪驰麟看一眼手中的策划案,不由有些怀疑人生,明明他当初听完这个投资回报率,已经差不多心动了。 他看一眼纪徐清的神色,再看一眼策划案,眼神从惶恐,到不自信,他不安地看向一旁的刘文斌用眼神求助:下一句话说什么? 纪徐清不动声色地将他这副模样看在眼里,帮他把话说了出来:“要让你秘书来告诉你这句话是什么?” 说话间他看了眼刘文斌,目光锐利又凛冽。 这下换刘文斌心怀忐忑了,但他深知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一句话是不是定这个项目的生死他不在意,一句话能让纪徐清认可他,招他入纪氏高层,那才是这句话最大的作用。 一时之间,他哪里想得到这句话该是怎么说才最好,只能目光犹疑地朝纪驰麟微微摇了摇头。 纪徐清抬手看一眼手表,语气略显厌烦:“我没时间在这里等你们想,既然现在想不到,给你两天时间,想好了给程为打电话,你说服得了他,我再考虑跟投。” 范程为在作为纪徐清的助理前,原是在集团的财务部任职。纪徐清进入纪氏集团任职的第二年,把他从财务部提拔到了自己身边做助理,如今范助理也叫范总助,集团里的人都知道范助理这个身份的份量。 纪驰麟如劫后余生般大喜,刚要起身准备离开,又被纪徐清出声叫住,“我让严明送你秘书,你先留一留,家里有个事我要问问你。” 不同于傅师傅这种8小时制的司机,严明是24小时的住家司机,主要作用是平常接送用人买菜或者其它需求出行。 纪徐清随意的语气让纪驰麟不疑有他,刘文斌一个外人自然也不会对人家的家事多有置喙。 挂在客厅里的时钟分针跳过两小格时,落地窗外的汽车远光灯一闪而过,意味着不相干的人已经被送走。 纪驰麟脸上堆起笑意,看向纪徐清问:“二表哥,家里什么事要问我?” “师兄。”站起身的纪徐清侧头朝冯卿南看一眼,“麻烦你了。” 冯卿南会意,领着助理护士朝纪驰麟走去。 纪驰麟笑意僵在脸上,不明所以地看着靠近自己的冯卿南,“冯医生,你要干嘛?” 冯卿南微微一笑,精明的眼神在镜片后一闪而过。 得不到回应,纪驰麟转而望向纪徐清,声音里已然带上了慌张:“二表哥,你要让他对我干什么?” 纪徐清淡着一张脸,言简意赅道:“白静贞吸毒,我特地请了师兄来告诉我,你干不干净。” 第73章 悲喜交加 纪驰麟大惊,思绪混乱之余全然忘记替自己喊冤。 直到一个消毒针头刺进纪驰麟胳膊上的静脉血,轻微的刺痛感让纪驰麟回过神来,他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惊醒。 早在他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被朋友带着吃过一两次大麻制品,感受并不好。再加上国内的父母一直对他耳提面命,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碰毒品,不然断他一切经济来源,大学四年,他早就习惯父母安排下的每月一次的尿检,对毒品也早就失去了尝试的兴趣。 白静贞一个外表清纯如少女,只在床上是荡妇的女人,居然是个吸毒的? 如果她碰毒,那他临走前差点吃下的酒和药? 纪驰麟越想越觉得可疑,他满脸后怕地看向纪徐清,也不称呼对方为“二表哥”讨好,而是难得正经的语气对他严肃说道:“徐清,我没碰。” 纪徐清没响,敛眉凝肃地看着冯卿南和护士助理把收集的一管血摆在试管架上,后看向纪驰麟,示意对方跟着冯卿南去一旁的客用卫生间检查身体。 过了半晌,冯卿南用收集到的纪驰麟头发证明了对方至少三个月内无吸毒史。 白静贞才跟自己交往了不到一个月,听闻检测结果的纪驰麟顿时放下心来,无论对方是否有意,自己身上到底没沾上毒。 “只不过。”冯卿南淡淡看一眼高兴写在脸上的纪驰麟,继续说道:“结合几项性病检测和刚才对驰麟的体表检测,驰麟肛周附近长出的细小丘疹,初步估计是感染了hpv6型或11型,也就是俗称的菜花,学名尖锐湿疣。” “什么?” 听清楚性病字眼的纪驰麟人生第一反应是冯卿南搞错了,第二反应是绝不可能,最后才是感觉到天塌了。 前一刻还是玩世不恭的人,在听到医生宣布他大概率得了尖尖后,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完全失去了精气神,连总是神采奕奕的一对凤眼,也变得黯淡无光。 冯卿南相信自己的医疗判断,但为了让纪驰麟能及时接受治疗,他说了一句能让对方暂时安心的话,“准确的诊断结果,等明天你到我的诊所做了更全面的检测后再说,驰麟,即便真的得了,这也不是什么绝症,配合激光和药物治疗,是能治愈的。” 然而纪驰麟想到自己一开始和白静贞交往时的几次无套性行为,心又凉了半截,再说他又不是不知道这种病虽然能治愈,但复发率也高,真要得了,他这么大的心理阴影,以后对着哪个女人还举得起来? 冯卿南一眼看穿,作为男人,他不屑与纪驰麟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同类为伍; 作为医生,他极少对患者进行道德审判,只从医者的角度给出专业意见:“注意挑选性伴侣,不要进行高危性行为,多多运动,增强自身抵抗力,也是可以有效避免复发几率。” 某个字眼戳中了纪驰麟,他写着生无可恋的一张脸上出现了一丝狠戾神色,“我要让那个女人也一起做检查。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害的我。” 冯卿南对纪驰麟换女朋友的速度早有耳闻,听了对方这话后,冷静说道:“这个病潜伏期是三周至八个月,平均三个月,去年年底你的身体检查还没有问题,保险起见,你要性伴侣一起做检查的话,最好是把你去年年底到现在交往过的女朋友都安排上,你把人员告诉我,我会安排她们错开时间检查。” 一个“她们”让纪驰麟又变了脸色,并不是他惭愧自己和女性交往频繁,而是他一时想不起来,从去年年底到现在,他交往了几个女人。 要记起这些女人的名字,更是令他为难。 第74章 你在等我? 再怎么不想进行道德审判,在看到纪驰麟脸上的犹疑神色,冯卿南也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他颇为嫌弃又无语地看向师弟,等着对方裁决。 今晚无论是什么结果,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弟是一定会负责的,不然何至于大晚上特地把他叫来家里给人做身体检查。 他这个师弟弃医从商进入纪氏集团,面上虽然高冷不近人情,行事终究是以整个家族利益为先,就是别人领不领情,那就另当别论了。 对于表弟回国后的种种作风,纪徐清早有听闻,只要不闹出大麻烦,他都懒得去理,几次出手替对方收拾无伤大雅的闹剧,他也从不指望对方能因此收敛。 心性不定的人,哪里是几句教训能说得好的。 他看一眼神色恍惚的纪驰麟,没什么情绪地淡声说道: “三点。一,你明天先去师兄的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你那些女朋友的名单慢慢想,眼前的这个先带过去一起做检查。” “二,白静贞诱你吸毒这件事背后是不是还有内情,我在让人查,你心里再有火,不许打草惊蛇。” “三,姑姑心脏不好又重脸面,你的事哪怕检查结果再不好,拿人泄愤这种事不能闹大。” 冯卿南就见纪驰麟脸色几番转变,惧、惊、怒、愧皆有,听到白静贞相关时明显想暴起发怒,又因为忌惮纪徐清的威势而霎时蔫了下去,最后只剩下惶惶无措。 他懒得再看,带着助理向纪徐清提出告辞。 送走师兄,回到客厅的纪徐清见纪驰麟还是一副恍惚不知醒的模样,缓和了语气说道:“今晚你状态不好,不要开车了,我让小莉把客房整理出来,你今晚就住我这里,明天我让严明送你去师兄的医院。” 纪驰麟在第一次见到比自己只大一岁的纪徐清时,是对方作为集团最年轻的执行副总裁出现在公司,他对这个22岁才回到家里的表哥谈不上有什么亲情。 对方严谨自持的性格让他不喜、不屑,他一开始只觉得对方太能装,这几年真就没听说对方身边有什么花边新闻,他也只当对方或许身有隐疾。 而对方身上自带的一种天然上位者的疏远气质也让他对其敬而远之,等到对方成为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后,他对他的情绪变得复杂,既不喜与之为伍,但又莫名有些敬畏和讨好。 星焕投资案不是纪驰麟第一次问纪徐清要钱的理由,被拒绝其实也在纪驰麟的预料之内,所以他拿着计划案过来找纪徐清之前,始终忐忑。 但他没想到,这投资案居然只是一个借口,纪徐清要查的是他有没有被白静贞带着吸毒。 纪驰麟更没想到,自己会得病。 这一波三折的一晚,着实让他无力应对。 他骨子里已经是纪徐清说什么就是什么,潜意识里也认为纪徐清留他住家里并没有恶意,真要想让他难堪,不必先把刘文斌支走。 “好。”纪驰麟惶急着一张脸答应了下来,他现在确实没力气抓方向盘,也不想一个人待着。 而纪徐清直到吩咐小莉整理客房时,才想到自己和林珎分房睡的现实,他能确信的是这个家里的人即便知道他们夫妻之间有猫腻,也不会随便往外说,然而对纪驰麟,他没把握。 最后,纪徐清还是站在了主卧门外,当初林珎选的是客卧,但他坚持把主卧让给了她住。 抬手打算敲门之际,纪徐清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已经近凌晨两点。 就在他以为她可能已经睡下,他这会儿把人吵醒不太好的时候,还没听到敲门声的林珎却像是心有灵犀般走过来开了门。 她穿着睡衣睡袍,明显已经是做好了睡觉的准备,但来开门的她脸上却没有一点瞌睡。 纪徐清难以言喻此刻看到她出现在面前的感觉。 他仿佛一个趁着雾色登山的使徒,他知道无论是谁,只要有耐心,肯吃苦,登上山顶就会看到日出,迎来圣辉。他从未想过,在他还在半山腰的时候,他要在顶峰见的那个人提前拥着万丈光芒的朝阳,破开眼前重重迷雾,奔他而来。 他既恐惊醒这场美梦,又不甘心承认它只是梦,他总要抓住问一问:“你在等我?” 第75章 留宿 作为这个家名义上的女主人,林珎之所以没参与客厅里的这场交锋,倒不是因为纪徐清有话让她回避,而是因为她在回到家没多久就接到了经纪人打来的电话,她走去花园聊电话,电话结束后要再想回客厅时,纪驰麟带着助理已经开始聊投资案的事。 她不好冒昧打扰,也无意深入参与这个家庭的种种纠纷,想了想,还是径直回了楼上的卧室。 一开始她并没有打算等客厅里的这件事有个什么结果,回房以后正常洗漱结束,正常睡前阅读结束,却不正常的没有睡意。 纪徐清那张沉肃冷厉的脸在她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四年前她在未来公公面前形容纪徐清有责任心,只是粗浅观察下的一个结论,讨好她公公的意思更多。没想到今晚的种种,纪徐清生动地让她体会到了她曾经不走心的定论。 他或许是人前高冷不可亲近的纪总裁,有所担当的人通常也十分有魅力,但不知怎的,她想到他在车上微微皱眉的那一瞬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左右在床上睡不着,林珎起身来到卧室外的露天阳台,满天星空下,隐约可见纪驰麟那辆骚包的红色玛莎拉蒂跑车依旧停在不远处的车道上。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楼下到底是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还没完? 困意全无的她拿出手机给小莉打去了电话。 她知道今天晚上家里是小莉值班。 小莉在电话里说情况似乎是不太好,但自己不敢多打听,因为纪先生不喜欢家里人多话。 林珎没再勉强,只让小莉在客厅的事了了以后给她来个消息,她好心里有个数。 没多久,小莉回了消息,说是客厅里的谈话已经结束,但驰麟少爷今晚会留宿在家里。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珎心里就有预感,纪徐清会来找她。 他能当着余良的面说她替他拉红线,但不会冒险让纪驰麟知道对外是恩爱夫妻人设的两人没睡在一个房间。 她算着他上楼的时候,正要开门出去找他,没想到一打开门,他就站在门外。 林珎显然没见过这样的纪徐清,鲜少情绪外露的他表现得如此赤诚直接,她看到他深沉似海的眼底闪动着不加掩饰的欣喜,像是沉静许久的湖泊终于起了波澜。 林珎不解,他们不过是合约夫妻,这几天的相处也是不温不火,他对她哪里来的这么浓烈的感情? 刚才的纪徐清仿佛更像是她的错觉,因为等她定睛一看,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 只是突兀的寂寥一笑,嗓音平平地又问了她一遍:“在等我?” 林珎点头,也不隐瞒:“我看楼下驰麟的车一直没开走,就问了小莉,她说你留驰麟今晚在家睡。他没什么事吧?” 纪徐清垂眸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作声。 他的眼神像是能穿透人心,林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可她怎么都是顶着纪太太这个名头,有这个关心不应该么? 她想不通:“我不该问?” 纪徐清一言不发,把人带进房间,门在他身后被关上,他才开口回答:“驰麟没沾上毒,但是沾了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林珎蹙眉,听他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要不是知道他在车上听闻纪驰麟有可能沾毒出现的忧悒神色,只听他这些霹雳手段,林珎也会以为他是个不近人情的冷面修罗。 她又想起晚上的那一餐饭,高门大户看着一团和气,里头混着杀气的打机锋也不少,真真假假得用心分辨,她只是吃一顿饭就觉得累,可想而知他这么多年来所面对和承担的有多繁累。 她问他为什么要把事情揽下来? 他语气寻常地回答:“对我而言,这是可控制变量,由我出面处理最合适。” 林珎微微挑眉,不得不说,她的公公还真是找了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欣赏完她眼里的敬佩,纪徐清浅浅一笑,“你既然知道驰麟今晚在这里住,想必也有准备我会跟你一起睡。” 话是这么说,他平淡的语气也不至于让人产生无谓的旖旎遐想,但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会留他在卧室里睡?明明旁边的起居室里也有床。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勉强没能逃过纪徐清的眼睛,他似乎也没有什么体贴的想法,而是干脆地绝了她另作它选的计划,“这个房间里是不止一张床,但无论是你还是我去睡起居室的床都不合适。” 林珎微郝,强自争辩:“可你说这是我的房间,我的房间我不能做主吗?” 倒是令人意外的回答,纪徐清眉梢微挑,身体逐渐靠近林珎,声调降下去,低低的带着一种别样的暗哑:“那么,珎珎,作为丈夫的我,和恩爱有加的妻子分开睡,合适吗?” 来人身上的压迫感太强,林珎不由往后退,只是无论她怎么退,总也避不开他欺身亲近,最后被他困在一面墙前,后背抵着墙,她的身体和她的处境一样,均是来到了让她退无可退的尴尬地步。 看着在眼前放大的一张俊脸,她终是妥协,娇软的声音里难掩羞窘:“我没说不让你睡卧室的床。” “那就最好。”纪徐清干脆地将人放开,举步走向了卧室。 等他洗漱完从洗手间回到卧室,床上的林珎已经背着他的方向睡在了最边边上。 纪徐清无奈失笑,他要真打算做什么,都在一张床上,她睡得再远又能起什么作用? 他欲伸手把人抱回床中间一点,免得她睡到后半夜翻个身就掉下去。 结果一只手才伸过去,刚要碰到她的后脖颈,就听她用十分清醒的声音淡淡质问了一句:“你想干嘛?” 第76章 我可以做得更过分 “你想干嘛?” 林珎转过身来,好巧不巧,正好把自己睡在了纪徐清伸过来的手掌上。 意外方便了纪徐清连人带毯一把抄起。 他在床上膝行两步,放下她以后顺势双手双脚撑在她身体两侧,低头看她,似笑非笑地发问:“防我?” 男人的头发没了发胶塑型,松散的刘海遮去一半浓眉,眉眼间少了平日里常见的凌厉,多了几分温柔缱绻,鼻间充盈着沐浴乳和洗发香混合的木质冷香,混合着男人身上的热度,将这种香氛烘托成了令人脸红的暧昧。 林珎被他看得耳根发烫,想不通他为什么总喜欢用这个姿势跟她对话。 脱去纪总裁的这层身份,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甚有美色,而她同样是一个和其他人一样会欣赏帅哥的普通人。 忽地似醍醐灌顶,他这难不成也是美人计?不、美男计? 因为一般人很难在这种情况下一心两用。 只是他就算不用这种方式,按照她先前几次经验,她也不太能成功在他面前扯谎,所以他这是多此一举。 有过经验的林珎同样知道,得不到他满意的答案以前,她再有礼貌请他让开,也是一句废话。 她不想再做这种无谓的尝试,迎着他幽深的目光,老实承认:“防人之心不可无。” 纪徐清弯起嘴角,沉沉嗓音中带着一种别样的低哑和性感:“防君子还是防小人?” 防君子,她要是信他是个君子,就不会躺得这么远。 防小人,小人是躺得远就能防得住的吗? 知道自己踩进坑里的林珎垂下眼眸不响。 她不出声,纪徐清也没开口。 安静的空气里有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最后还是林珎先忍不住。 都折腾这大半夜了,他难不成还有这么好的精力在她身上做平板支撑? 想到这里,林珎欲开口提醒他早点休息,就见他喉间凸起的喉结似是难耐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她沿着他滚动的喉结缓缓抬起视线,突兀地落进那不知何时变得炙热又危险的眼神里。 喉咙莫名有些发干,林珎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当是缓解,殊不知她这副不自知的媚态落在男人眼里,是浑然天成的诱惑。 喉结又一次重重的一滚。 纪徐清思考着就这么吻下去的后果。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自制力产生了怀疑。 两人的姿势是暧昧,但林珎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面的暧昧几乎被涌动在纪徐清眼底的浓重情欲覆盖。 她很清楚地看到他的嘴唇几次跃跃欲试,似就要吻上来。 胸腔里的一颗心剧烈跳动,慌乱中的林珎灵机一动,“你表弟的事是个前车之鉴,你也要注意。” 就算拍不到他的外遇,也不代表他没有别的女人,他这么大一个人,总有生理需求需要解决,以他这种社会地位,她不觉得他会在这方面上委屈自己,更别说她和他只是合约婚姻。这个话题虽然败兴,但她同样也是出于好意提醒他注意两性卫生。 纪徐清的脸上有过一霎的愣怔,眼里翻滚的情欲在瞬间停滞后复又更加汹涌。 “说得不错。”他极淡的应了一句,仿佛极力克制的蓬勃情欲依旧被他关在理智的牢笼里。 然而下一秒,他对准那两瓣倔强的粉嫩嘴唇吻了下去。 她大概是吓了一跳,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纪徐清不急,很有耐心地将唇舌化作汹涌的掠夺在她唇间肆虐。 直到意料之中的抗拒到来,并不恋战的纪徐清果断地放开她如蜜一般甜香的嘴唇。 气息不稳的林珎涨红着脸,要骂不骂:“你无赖。” 幽幽清香中,朦胧的水汽迷上了她的一双桃花眼,妩媚之余更显楚楚可怜,两瓣红唇倔强的抿在一处,看得纪徐清差点理智崩断。 饮鸠止渴,惩罚的是谁? 纪徐清侧开脸去,几个深呼吸后才又重新低头看她,暗哑的嗓音多少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心绪:“珎珎,你不应该暗示我私生活混乱。” 几次被占便宜的林珎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吻得晕了头,气恼道:“我就算暗示了又怎样?有话不能好好说么?干嘛动不动就亲我?” 大约是真的把她惹急了,从不见她当着人会有的小脾气也使了出来,纪徐清理智回拢,淡淡反问:“婚前协议上写了我不能亲么?” 没想到他居然能把这条堂而皇之拿出来堵她的嘴,林珎暗自咬牙,要真的有写,她何至于这么被动。 像是看不够她这幅勃勃生机的鲜活模样,纪徐清火上浇油一般慢声道:“只要不到最后一步——珎珎,你知道我其实可以做得更过分。” 林珎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护住自己的身体,他整个人挡在面前是个很大的阻碍,她不假思索地用力推开了他。 第77章 倒也不是不行 临睡前,林珎留了暖黄色的一圈灯带当照明灯,深夜时分,这种分散在卧室四周的暖黄色灯光不至于亮到晃眼,也不会黯淡到让人看不清脚下的地板,实用且环保的灯光,因为床上多了一个人,这寻常灯光都不对劲起来。 漫漫一层黄光镀在身旁的人身上,他仿佛是蛰伏在暗夜里的一只兽,已经兴起了捕猎的意趣。 被他用手脚外加薄毯困在身旁的林珎,就是当仁不让的猎物。 刚才她是成功推开了他,但随即又被他换成这个姿势禁锢得无法动弹。他的大腿十分有力,即便隔着一层薄毯,林珎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在她挣扎时,他紧实的腿部肌肉下蕴藏的绵厚力道,她不由一阵气苦,“你放开我。” 侧躺在她身旁的纪徐清用空闲的一只手撑着脑袋,闻言不为所动,看着她俏丽生姿的脸庞,他悠悠说道:“话先说清楚,你的暗示有什么凭据?” 林珎简直无语,到底什么人会三更半夜不睡觉来讨论私生活混不混乱的问题啊? 她随口一说的暗示需要这么揪着不放么? 眼珠几下转动,林珎就要开口,被他沉声打断:“不许敷衍。” 见鬼了,他怎么就知道她打算就拿‘是猜的’这个理由来糊弄他。 “珎珎。”纪徐清勾了勾嘴角,“我记得我给过你机会让你跟我算账。” 林珎一怔,完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在这个事情上这么较真。 而且他这句话一说,无论她接下来的回答是什么,最后一定逃不开被他教育一通,搞不好又要受一些莫名其妙的惩戒。 既然顺着思路解不了题,不如就逆向思维考虑下? 他这么在乎她有没有给他贴‘滥交’的标签,总不能是怕她往外说。 会不会——或许她暗示的内容根本不重要,他只是需要让她知道他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 虽然林珎同样搞不懂为什么他要强调这点,但她还是采取了这个思路反问道:“纪总难不成是想要告诉我,你跟我结婚以后,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吧?” 说完,林珎内心都忍不住为自己这记反杀叫好,这下这位纪总裁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流光溢彩的一对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灵狡,淡粉的嘴唇微抿,她看起来多少有些得意。 不难想象,她或柔顺乖巧,或冷淡疏离的面具底下,还有着他未曾见过的一面。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得罪他不是一个好主意,但占尽优势的林珎自然要乘胜追击,适时的掌握主动权不至于打草惊蛇。 她修长的秀眉稍挑,“纪总要是不方便回答,不如就放开我。大家早点休息。” 连威胁都用上...对此纪徐清既不恼怒,也没有急着反驳,扣在她腰间的手轻缓地摩挲,细微的颤栗自掌下而生,原先仅做桎梏的掌控已然变了意味。 他淡淡一笑,意外的亲切和煦:“你大可以试试。” “试、试什么?”腰间经他极富技巧的抚摸,肌肤酥麻不止,偏她又躲不过,他平和的语气分明有着一种危险气息,她的挑衅似乎适得其反。 轻薄柔软的睡衣被一只大手蹭开一角,细腻柔软的肌肤触手可及,纪徐清的动作不紧不慢,话语也同样慢条斯理,“无论我的回答是什么,我猜珎珎你只会选择自己相信的答案。” 大掌逐渐往上,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拘起那两处浑圆,他却依旧慢慢悠悠地在别处流连:“既然如此,不如你亲自试试怎么样?” 身体从未有过的奇异燥热被他的手指挑起,这不可思议的变化让林珎既惊又恐,好在她理智尚存:“你说过做了就可以离婚。” “珎珎,你漏掉了一个前提。”纪徐清不慌不忙地点破,“前提得是你心甘情愿。” 意思是不心甘情愿的话,做了也离不了?! 林珎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慌乱中她提醒他:“协议上规定了你不能——” 话未说完被他截断:“所以珎珎是想要尝试下我能够做到哪种程度的过分?” “倒也不是不行。”他轻飘飘的说着,游离在她腹部的手掌分出一只手指,眼看着就要挑开那条脆弱的内裤。 “我错了。”欲哭无泪的林珎忙不迭地认输。 那只手依旧有着跃跃欲试的企图,林珎只好说:“我刚才不应该暗示你和驰麟一样风流。” 那手还是没放开她,林珎败下阵来,“我信你洁身自好,从不滥交。” 手这才从她的腰腹间撤离,林珎终于松了一口气。 才得了喘息,又听他漫不经心地说:“信不信的这种东西,自由心证。” 林珎不解,他原来也不是想要立牌坊,那跟她较什么劲? 那悄然漫上她素净脸庞的一抹粉红已经逐渐散去,纪徐清无不惋惜这过于短暂的停留,撤下来的手不自禁地抚上其中一侧的脸颊,悠然谑道:“只不过,珎珎你要是想见识什么叫做过分,下一次尽可以再做这种暗示试试。” 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原来他不管她信不信,她只是不能这么想,但凡她对他表露出一丝怀疑,有什么后果都是她自找的。 她算是见识到了纪总裁杀人诛心的手段。 腿上的桎梏也已撤去,林珎不及多想,就要挪开身体和他保持距离,结果腰上又被他一只手扣住。 “你——”她的气忿还未发挥,被他一句话制止:“睡觉。” 她是要睡觉没错,但她又不是他的人形抱枕,“你松开。” 半侧着身体的纪徐清调整着自己的脑袋,不知不觉陷在了她的颈窝处,她的身材看着凹凸有致,曲线曼妙,但还是有些偏瘦,这会儿凸出的锁骨就有些硌人,他又挪了挪,终于找了一个角度把自己的脑袋埋舒适了。 今晚的种种于他而言稀疏平常,甚至都算不上是一场难打的仗,本已经习惯自我调节的他却在搂过她之际瞬间放松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温柔乡。 林珎见他不动,试图用手拉开他放在她腹部的手,没能成功。倒是被她挪开了,但是在她用手推开他脑袋的时候,他的手又覆了上来。 她专心推开他的脑袋,无果,推开前只是他火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部,推开后他再靠过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嘴唇有意无意地贴住了她的肌肤。 他淡淡的警告声响起:“好好睡觉,别勾引我。” 林珎都快气笑了,颠倒黑白怕也是纪总裁的长处。 终究他只是抱着她,没再做其它的动作,林珎也只能作罢。 她百思不得其解,四年前,她跟他也有过几次不得已同床共枕的经历,那时他们虽然躺在同一张床上,当中却有一条看不见的三八线,他从不越界。 怎么四年后的纪徐清会这么黏人? 今晚应酬他的家人,其实她也挺累的,听得他均匀的呼吸声,她很快也有了睡意。 瞌睡虫完全打倒了林珎之际,一阵温和的凉风吹到她身上,迷迷糊糊的她下意识转身,抱住了与她挨在一起的那具火热身体。 第78章 别想着溜 第二天一早,在别墅里走动的用人但凡和林珎打了照面,都看到了她脖子上不止一处的草莓印。 别墅的男女主人分房睡,要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有钱人毛病多,神经衰弱睡不好,不习惯睡觉时床上有别人,所以分房睡;或者夫妻感情一般,反正家里房间也多,一人一间房也没什么所谓。 虽然夫妻俩分房睡这个事被李秋月严令外传,但架不住家里用人们私下议论这背后的原因。 林珎脖子上草莓印没出现前,大部分人猜的是夫妻俩感情不好,毕竟老婆在国外四年,感情好的夫妻怎么可能一直不见面; 草莓印出现以后,猜测是夫妻感情不好的一拨人有了动摇,有的人说三颗草莓印啊,这晚上得是多激烈,有的人反驳,明明是四颗。 因为不好意思盯着林珎细看,所以没人敢肯定的说一句她脖子上有几颗草莓印。 坐在餐桌旁的纪驰麟认真数了数,五颗,他这二表嫂的脖子上有五颗或浓或淡的草莓印,很明显不是同一时间段弄上去的,印子淡的估计是昨晚有的,印子深的就是今早才有的。 他二表哥看起来一副清心寡欲,风尘外物,没想到居然也是这么重欲的人,不过想一想林珎的姿色,又有几个男人抵挡得住,他纪徐清再怎么是高岭之花,终究还是不能免俗地沦为林珎的裙下之臣。 “咳咳。”纪徐清一声轻咳打断了纪驰麟的思绪以及还流连在林珎脖子上的目光,后者立刻老实地转开眼。 由冯卿南带来的噩耗让纪驰麟半晚上都辗转难眠,对自己的人生也有了新的感悟。 他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从前花花公子的生活,深以为人生无趣,要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走这条路,毕竟享受是真的享受到了。 他唯一恨的是自己大意,国外的时候还懂得问约会对象要体检报告,回国来以后,交往了几个处女,对这方面也就大意了。得了菜花,让他像是被阉割的太监一般,如今看女人都再难有冲动。 今天以前,他对林珎还有着禁忌幻想,此时,他更多的是作为亲属身份调侃:“二表嫂,你今天看起来气色真好。” 只是再真诚的夸奖,也难掩其中的旖旎暗示。 林珎淡淡地笑了笑,似是有些羞赧地横了眼纪徐清。 如果被气到脸红也算气色好的话,她倒是愿意接受纪驰麟的这番夸奖。 今早醒来以后,她照常走进卫生间洗漱,没想到一开门,不远处由透明玻璃隔开的淋浴间里,刚冲完澡的纪徐清正要往外走,好巧不巧,他身体是面对着她的方向,更不巧的是,他身上什么都没穿。 精壮优秀的身体线条极富冲击力地映入眼帘,毫无心理准备的林珎吓得发出一声惊叫。 下一秒,她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立刻背过身去跟他道歉。 没曾想这个人居然很好脾气地笑了笑,还大言不惭地让她随便看。 对她一个堪比陌生人的合约妻子,他这种态度简直大方到离谱。 她羞得拔腿就要走,身后却欺上来一具潮湿温热的身体,她一下跌进他的怀里。 他俯首在她耳旁问她躲什么? 她只不过回了一句让他先把衣服穿上,结果这人不仅说让她以后最好习惯这具身体,还趁机在她脖子上啜了几颗草莓。 理由还十分冠冕堂皇——总不能让驰麟以为咱们夫妻感情不好,生出什么事端来。 然而等到她洗漱的时候发现,脖子两边加起来深深浅浅一共有着五块红痕,显然他不仅仅只在早上对着她动手动脚。 想起来就觉得憋屈,但是当着旁人的面,林珎不好发作,于是转开话题关心道:“听徐清说你的年度体检提前了,一切都还好吧?” 坐在主位上正在喝咖啡的纪徐清闻言目光微烁,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珎。 纪驰麟没想到纪徐清会替他保守秘密,连林珎都没告诉,而是用体检的说法掩饰他可能得了性病的事实,顿时对纪徐清又生了几分亲切之意,感动之余对林珎说道:“没什么,谢谢二表嫂关心。” 又和林珎闲聊:“二表嫂,我记得你是签了公司的,这次回国以后,还会满世界演出么?” 寻常妻子或许会先征求下丈夫的意见,林珎却是点点头,一语双关道:“当然,合约还在有效期。” 纪驰麟闻言有些诧异,清俊的眉眼间难掩欣赏,笑说道:“我本来以为徐清把漂亮老婆放国外一放四年是心大,没想到二表嫂你格局也不小,就这么放心徐清一个人在国内啊?你要知道往我身上扑的女人就不少,往徐清身上扑的就更多了。” 有过昨晚的教训,林珎当然不会否认:“当然。” “我们纪总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话学足了纪徐清的语调,听起来霸气十足,在她娇声的打趣中,平白多了一种戏谑,“但他还不是娶了我。说明他就不是一个普通男人。” 说完,林珎微扬着眉看了眼纪徐清,“是吧?” 纪徐清还没说话,纪驰麟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二表嫂,没想到你看起来冷清,个性居然这么有趣。” 顿了顿,他又说:“你们夫妻都是人不可貌相,真是绝配。” 哪来的绝配?林珎腹诽,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口美式炒蛋避开接这个话题。 即便不能有风流遐想,纪驰麟对林珎也有着不少的好奇,很快又另起了话题问:“二表嫂,你和徐清是怎么认识的?” 他也想用这种方式去碰一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机会遇到第二个林珎。 然而林珎没说方式,只说了地点:“琴行。” 纪驰麟恍然大悟,记起来纪徐清似乎是有一个一起玩的朋友开了家琴行,只是一时想不起那家琴行叫什么名字。 能在琴行认识,也难怪纪徐清这么理解支持妻子的钢琴事业。 换了是自己,肯定做不到只守着一个虚名看得着吃不着,不对,要是女朋友是林珎,他未必不能陪着她满世界飞,他毕竟不是纪徐清这种肩负整个集团兴盛的掌舵人般不得自由。 这么一想,纪驰麟顿时又有了兴致,“二表嫂,你下一场演出什么时候?我来给你捧场。” 这样就有理由认识她同公司的人,相信一群演奏家里,总能找出一两个像她一样的人,比在外面大海捞针的强。 林珎:“十月底在德国我有两场演奏。” “简单。”纪驰麟眼前一亮,“我回去看看签证有没有过期,肯定来捧场。” 他似想到什么,“我知道演奏前大多要排练,所以你是不是很快就要飞德国?” 林珎摇摇头:“我在纽约还有东西没收拾好,过两天会先飞一趟纽约。” 纪驰麟同情地看一眼纪徐清,这又是纽约又是德国的,老婆怕是又有一两个月见不到人,“徐清,你也是有点惨,和老婆没聚几天就又要分开。” 纪徐清放下咖啡杯,灼灼目光看向林珎,淡声道:“不算惨,这次纽约我陪珎珎一起去。” 林珎一惊,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走得开?”她不动声色地问道。 纪驰麟当是小两口打情骂俏,上赶着当电灯泡:“二表嫂,很明显徐清这是舍不得你哇。” 纪徐清显然也并不介意这个说辞,微挑着眉看向林珎,清浅的语气十分耐人寻味:“再忙也总能抽出时间陪一陪老婆。” 第79章 因为你不老实 机场外,傅师傅将最后一个行李箱从越野车的后备厢中拎下来,交给范助理,脸上带着笑,颇有一种依依惜别之意向夫妻俩道别:“纪先生,林小姐,一路顺风。” 纪徐清淡着脸没出声。 只背着一个随身背包的林珎点点头,“傅师傅回吧,路上开车小心。” 送客区即停即走,傅师傅也不好多待,目送着三人走进贵宾厅后,油门一踩,迎着下午的烈阳,哼着小曲离开了。 因为机票让纪徐清安排延期又升了舱,林珎少有的没有提前两小时过来机场候机,她走进贵宾厅的时候,距离5点半直飞纽约的航班还有40分钟。 工作人员拿着他们的证件和行李去安排了值机和托运,五分钟后,工作人员拿着他们三人的机票,用专车把他们送到了机舱门口。 所以所谓的抽时间陪老婆,其实是正好要去纽约出差,所以才带了范助理和其他助理随行。 林珎一开始并不怎么相信,来机场的路上,她随口问范助理,这次出差你们纪总就带你么? 范助理回答还有两个同事,不过他们订的是经济舱,所以已经先去了机场值机。 听起来似乎纪徐清这次和她一起去纽约真的是巧合? 范助理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说起来,上一次纪总去纽约出差的时候,林小姐你正好在英国有演奏会。” 是么? 为什么理由越正当,她心底的疑虑越大呢? 飞机载着林珎挥散不去的疑惑在近14个小时的飞行后把她带到了纽约。 头等舱下飞机和等行李的时间和经济舱不一样,林珎还是没见到范助理口中的另两位助理,不过范助理说他们已经订好了在第六大道上的希尔顿酒店,他会留在机场等其他两位同事一起过去。 言外之意,他们这天晚上的行程和纪徐清不是一路的。 林珎知道纪徐清在纽约也有房产,而且不止一处,离她最近的一处豪宅在moma对面,她去朱莉亚念书的时候,他试过说服她去那里住,但她当时以太过招摇为由,自己找了学校附近的公寓住。 她不确定,这会儿纪徐清没和范助理一行人一起住酒店,是要回他的豪宅住,还是跟她一起回公寓。后一种可能性是她绝不想见到的场面。 一个高大健硕的金发白男在出口处迎过纪徐清,间接解答了林珎的疑问。 这位叫做albert的中年男人是纪徐清在纽约的管家,他接过纪徐清手上行李箱的同时,和夫妻俩分别打了招呼,albert告诉纪徐清,司机已经开着车子在机场外面等,他又说了几家已经预定好的餐厅名字,问纪徐清是要先去吃饭,还是先去jane的公寓。 jane是林珎的英文名。 于是林珎意识到,纪徐清背着她和albert沟通过今晚会跟她一起住公寓。 她想到公寓里自己那张一米五的床,立刻如临大敌,提醒纪徐清:“我那地方不大,住两个人有些挤。” 她说的是中文,也算是给纪徐清在albert面前留了情面,总不能当着他管家的面跟他分辩为什么夫妻不睡一张床。 纪徐清却并不领情,他告诉albert先去林珎的公寓放行李,他们飞机上用过晚餐,这会儿还不饿。 林珎继续用普通话说道:“我那儿真的住不下。” 纪徐清眉目淡淡地看她一眼,“你要是不想去回公寓住,albert会让司机直接开去我那儿。”,说的依旧是英文,颇有一种无论她怎么说,只能听安排的意思。 坐在副驾驶的albert听到后回头看向林珎,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恭敬问她,“jane,我们还有时间,你想好了告诉我。” 林珎想了想,同意去53 west,也就是纪徐清那儿。 既然无法避免住一起,他那儿的房间至少比她的一居室要多且大,可以避免两个人挤在一张一米五床上的尴尬。 正常车子从机场开到曼哈顿中心预计要一个半小时,晚高峰耗时就更多些。 林珎始终不放弃探问纪徐清此行来纽约的目的,出差当然是一个十分正当的名头,但他这种级别的人,真要有了不得的生意洽谈,不可能只带范助理这么几个人,连一个总监都不见影子。 而且涉及到要让他亲自出动的合作,不可能没有划在他的日程表上,她先前可一句都没听纪师傅或者范助理提及这几天纪徐清也会来纽约,更别说秋月姨记录日程的ipad上,这几天也没体现纪徐清会出差不在家。 他当然也可以是临时起意来纽约出差,她只是在怀疑,这个临时起意,跟她有没有关系? 林珎到底是心虚,车子开了半路,她忍不住问纪徐清:“你是来出差的,和范助理他们分开住,会不会不方便?” 纪徐清始终语气淡淡:“程为他们住的酒店离我们也近,不碍事。” 诚然他平日里就是一个高冷的人,但林珎还是觉得他和自己飞纽约的这一路都有些不对劲。 无论是从家里出发还是已经落地纽约,总感觉他身上气压有点低,像是谁惹了他一样。 谁惹他都好,这个人就千万别是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措辞试探:“反正我们也不睡一个房间,不如我还是回我自己的公寓住吧,也方便我收拾东西。” “谁说我们不是睡一个房间?”纪徐清反问道。 林珎愣了愣,在他不辨喜怒的语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为什么?在国内我们明明说好了。” 纪徐清眉头微抬,嘴角似乎是噙着一丝笑意,眼底却一片锐利,“因为你不老实。” 第80章 我为什么不能 夜,明月悬空,抱拥星光万千。 从高层楼往外俯瞰这座城市,远近不一的城市灯火亦如星光般闪烁不歇,令这白日里钢铁森林般冷酷的大都市呈现出少见的浪漫。 林珎第一次觉得吵闹的曼哈顿也有清静幽雅的时候。 然而她没有心情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只是望着窗外漫无边际的璀璨灯火默默发呆。 她几乎可以肯定纪徐清已经知道了她的小九九,她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露的马脚? 跟他回家的第二天,她是在去楼下琴房练琴的时候订了今天回纽约的机票,中途没旁人在场,手机也一直在她身边,谁会知道她订了提早回纽约的票? 她和经纪人eddie沟通的时候用的是邮件,中间只在其中一个深夜和对方有过电话沟通,都是私人通话,谁会知道对话的内容? 最后,纪徐清说她不老实,是看出她跟他玩“除巡演外”这几个字的文字游戏,还是在诈她主动坦白她没有长住长明的打算? 她有没有必要再追问下去?他这么机敏深沉的人,她有把握从他嘴里套话的同时不会不打自招么? 身后响起开门声和脚步声,陷入沉思的林珎没有察觉,直到一具火热的身体贴上她的脊背,她才骤然回神。 却也是来不及躲开,男人两条钢铁般坚硬的手臂箍在她的腰间,半分撼动不得。 林珎看得出来自从她没有回应他的那句“你不老实”后,他周身散发的气场就阴沉沉地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当时在车里她不是很明白他发怒的点,因为心虚,也没心情追问。 此时却不得不问上一句,“你怎么了?” 因他的嘴唇在她的脖颈间流连撩拨,这种与她亲昵的行为十分地不正常。 没听到他的回应,她侧开脖子想要躲开,哪知道原本还算有些缱绻的亲吻忽然变成了啃咬。 他真的没有在跟她客气,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白嫩细长的脖颈弯出一抹勾人弧度,嘴里漫出腥甜,纪徐清本就不平静的心陡然生出一股暴虐,有一种就这么咬死她的冲动。 “别。”林珎轻呼一声。 只是因为疼喊叫了一声,身体也稍稍躲了躲,但到底是老老实实地没过多的挣扎。 纪徐清却清楚,她这会儿的温顺不是因为不敢反抗,只是没看出他的目的前不作妄动而已。 不过乖巧如此,还是让他内心的暴躁稍减,他不再用力,在留着他牙印的肌肤上缓缓舔舐着渗出来的几缕血丝。 他变得温柔又耐心,每一颗印记上都反复舔弄,直到暴涨的情欲开始统治血腥。 他火热的气息喷在她颈间,烫得林珎全身的肌肤都隐隐战栗,在他唇下的肌肤更是像要融化一般,她看着玻璃窗上两人交缠在一起,几乎合二为一的身体,内心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让她既不安又兴奋。 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仿佛就响在她的耳边,不知为何,她从他沉稳的心跳中听出了几分慌乱,怎么会呢?他遇事向来从容不迫的人,会慌什么?这大概是她的错觉。 复杂纷乱的感觉惑住了林珎,她一时不知反抗,任由纪徐清充满爱欲地吻着她的脖颈。 直到他的一只大手扯开她的睡袍,欲撩起她的睡裙探进她的身体。 “停。”林珎大叫,自那晚以后她可是再没说过暗示他风月不少的话,为什么突然让她体验他能做到有多过分的事? 然而被撩拨过后的身体,说话的语气再正经,暗哑的嗓音也多少让她的拒绝显得有些暧昧。 纪徐清果然没停。 没能阻止他的进一步动作,林珎挣扎着大声制止:“纪徐清,你不能这样。” “我不能?”纪徐清将她的身体转成面对他,一只手紧紧扣在她的后腰上,强势且不容抗拒,另一只手却轻佻地在她已经晕出桃花粉红的脸上轻捻,极力压抑后才有的平静语气:“你能说话不算话,我为什么不能?” 第81章 挟恩以报 窗外是璀璨如星河般恢弘的灯火,不及那一对低压剑眉下,似有千言万语待人说的眼睛来得摄人。 离得近了看,才发现这人的左眼眼尾睫毛根部隐着一颗浅棕色的泪痣,他凛锐精致的眼眸因此多了一丝的魅惑,素日里总是威严凛凛的气势外也意外有了几分俏皮之感,他变得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不可接近。 然而翻涌在他墨黑瞳仁中的风暴让人很难看不出他此刻十分不好惹的气息。 林珎拿手抵在他胸前,主动拉开些和他之间的身体距离,强自镇定地仰视着他,“我怎么说话不算话?” 眼前的女人仰着一张素净的小脸,柔媚多情的一双桃花眼里,并没有她不自知流露的慧黠,而是安静地映着他的脸。 很好,看她的神情,至少这个时候,这女人终于没再想着耍花样。 他或许应该放开她,同她坐下来面对面认真严肃地谈一谈,但他不确定离开当前的环境,她还会不会老实。 所以纪徐清索性两只手都揽上了她的腰,垂头看她:“我问了eddie你接下来的计划,他告诉我,你要求他帮你增加商演的次数,为什么?” 林珎微微蹙眉,“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纪徐清说的随意:“eddie姐姐的公司,宏钲有持股。” 林珎默然,她总算知道马脚露在哪儿了,没想到她的经纪人和纪徐清也有交情,难怪他会知道她来纽约之后的计划。 “回答我。”他问,幽深眸光一错不错地摄着她的一双眼睛。 林珎有些气恼地撇开脸,“你不是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 “我要你亲口说。”他话语中带了令人胆寒的严厉。 事已至此,林珎也不再回避,稳了稳心神,迎着他迫人的目光坦荡承认:“是你说的,我除了巡演以外的时间要留在长明,我让eddie帮我增加商演的场次,是为了减少我留在长明的时间。” “我这次回纽约,除了是因为想要提早准备下个月在德国的演奏会,也是为了避免继续留在长明。” “不仅仅是这次,在你和我离婚前,我不会再回长明。” “你既然不肯离婚,我只能用这个办法跟你保持距离。” 出尔反尔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纪徐清也算是见识了,而且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没有完全老实,他怒极反笑,见她无意继续,替她把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所以是跟我玩文字游戏是吧?你知道按照合约,为了巡演,我不能阻止你离开长明,所以打着要表演的旗号,打算全世界飞,就是不留在长明。飞够两年,好名正言顺地跟我诉讼离婚是不是?” 林珎一怔,并不显得十分意外,无畏无惧的眼神坦然与他对视,倔强的不发一言。 两不相让的对峙令空气中都漫着紧张。 纪徐清十分清楚,撕开乖巧柔顺的面具,此时的林珎才是最接近真实的她。 良久,认清她不会退让的纪徐清重新开口,“林珎,签协议之前,你说自愿嫁给我,换我成全你的前程。” 说这话时的纪徐清盛气全无,语气也略显疲惫,全然不似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纪总形象,更像是一个劝妻子回家的普通丈夫。 听得林珎内心一凛,他不像是会翻旧账的人,而且连名带姓的叫她,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柔和了语气主动道谢:“是,我很谢谢你。这几年,你给了我最大限度的自由做我自己想要做的事。” 给他带了一顶高帽,她才接着说道:“我想纪总也不是挟恩以报的人。” 纪徐清轻笑,笑意却没到眼底,高帽被他丢在一旁,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卑劣:“我就是。” 林珎双眸微烁,并不意外于他的回答,更意外于她的讨好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你也知道我给了你四年自由。”纪徐清眼眸凝着光,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就换你接下来的四年做好纪太太的本分。很公平不是吗?” 他学着她的论调反将一军:“珎珎你这么知恩图报的人,我想,不会跟我玩忘恩负义的把戏,对不对?” 高帽被轻易地递回来,林珎算是明白原来不是她的讨好不堪一击,而是这顶高帽没有说服力,因为连她自己都不乐意戴。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她十分无奈,“明明有——”、 “我想这没必要争辩。”纪徐清懒得再把过河拆桥摆上台面,因为显然她就是这么做的,而且她要是会因为愧疚这点就放弃跟他离婚,早就松口应允下来,他再一次强调了一个事实:“因为四年前跟我结婚的人是你。” 林珎不放弃:“离婚了可以再娶。或许你下一任跟你更恩爱,更有助于你对外的商业形象呢。” “听起来倒像是为了我好。”纪徐清冷笑,“不如你说说,为什么一定要离婚?” 秀美的双眸里在今晚第一次现出闪躲,纪徐清便知道被他抓住要点,他不急着追问,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半晌后,林珎避开他越来越炙热的眼神,“我要弹琴,没办法一心二用再做好纪太太。” 纪徐清嘴角牵出一抹笑,平淡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缱绻蛊惑:“协议就在那里,我不能也不会用婚姻约束你继续弹琴,这本就跟你做纪太太不冲突。” 既然被他看穿,她知道分居两年这个条件就很难再成立,即便她有意避开他,他随便一次主动来找她,她辛苦攒的日期就得全数作废。 再加上本身就是合约婚姻,她签的协议里,能主动切割这段婚姻的主动权全在他身上。 明知自己有着不懂感恩的理亏,有着过河拆桥的不义,林珎还是梗着脖子坚持:“我就是一定要离呢?” 这倔脾气是万般说不通,纪徐清终是说道:“国际演奏会,一年不能超过10场,国内演奏会,不限你想开几场,但是你离家的日子,有一天算一天,都要补回来。直到你在我身边待够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天,你才有条件跟我谈离婚。” 眼前的女人在听了这话后,一双明眸璀璨神采一下变得黯淡,纪徐清看在眼里,一颗心被牵扯着有些钝痛,但他并没有因此心软。 “我不要有条件。”垂眸思索着的林珎喃喃道,片刻后重新抬头看他,眼中已聚着猎猎光采,她一字一句道:“我要一定能离。” 真是个令人伤心的回答,却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无论是她过河拆桥要离婚,还是她挟恩以报不同意离,他知道只要有一线希望,她总是不会放过。 他展颜一笑,俊美的面容里有着说不尽的轻快得意,“那么,合作愉快,纪太太。” 第82章 不破不立 林珎要搬回国内居住的消息一确认,eddie特地从俄亥俄州飞过来替她饯行,同时带来了一个最新的工作安排。 eddie出生于纽约,比林珎大五岁,顶着一头浅棕色的自然卷短发,一张尖下巴的娃娃脸让他看起来既有亲和力,又有杀伤力。 他手底下不止林珎一个演出家,因着纪徐清和姐姐的关系,他对林珎虽说有额外的照拂,反而没有像其他人一般亲近,至少他的happy hour派对,从不试图邀请林珎一起参加。 这天他穿着高尔夫球衫外套和卡其色休闲裤,手上拿着一个纸盒状的礼物,直接按响了林珎公寓楼下的门铃。 林珎接起来,语气淡淡,说家里现在一团乱,等她收拾好了再出去见面。 她讲话向来淡淡,eddie一时没听出异样,想着她或许是整理行李累着了,于是开玩笑道:“嗨,那有什么关系,也许我还能帮上点忙呢,在整理行李这方面。或者你有什么不打算带走的,可以优先让我保管。很早以前,我记得老板送你一支96年的唐培里侬香槟当作你签约公司的礼物,我知道你对酒没什么兴趣,可以的话,让我帮你处理掉这支麻烦的家伙。” 这人就是废话有点多。林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开门让他进了公寓。 一进门,eddie立马献宝似地挥了挥手上的纸盒,向林珎介绍:“jane,这是我整理的你在公司三年演奏会合集cd,老板还在上面签了名,大家都舍不得你。” 林珎微微挑眉接过,“你整理的?” 其实她住纽约,公司大部分同事都在俄亥俄,平日里见面的机会也不多,这句舍不得是客套话的可能性更大。 “好吧。”eddie耸耸肩,实话说道:“是我让andrew整理的。” “谢谢。”林珎当场拆开了包装纸。 透明的亚克力的cd盒下,是一张印有她第一次签约后的钢琴演奏侧影的cd,cd空白处还有老板龙飞凤舞的几个字:“for wonderful jane”。 林珎端详来好一会儿,才把这张cd放进地上一个已经打开的28寸行李箱,那里面已经放了一半的书籍。 “看在cd的份上。”她看一眼笑嘻嘻的eddie,“我会继续跟你合作。” eddie夸张地大叫:“老天,我做了什么让你想跟我解约?” 林珎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知道的。” 说完没再理他,管自己收拾起了行李。 合作三年,虽然私下来往不算多,但eddie很清楚林珎较真的个性,她但凡说得出口这种话,必然是真的考虑过和他解约的可能性。 他收起笑意,娃娃脸上满是严肃,“jane,我希望你能直接告诉我。” 林珎又理了两本书放进行李箱,长吁一口气,转身看向eddie,表情同样严肃,“我也希望你能告诉我,作为我的经纪人,你没有在跟kingsley报备我的行程。” 都知道这里的kingsley指的是谁。 eddie不解,摊手道:“kingsley是你丈夫,你的行程对他来说是秘密吗?” 林珎:“不是秘密,但有需要,我会自己告诉他。我不认为你有必要参与进来。” eddie为自己喊冤:“kingsley说你总是练琴练到忘记时间,他不方便打扰你,偶尔会找我问你的工作安排,我这也是做错了?” “偶尔?”林珎问。 “偶尔。”eddie肯定道,忽地想起什么,他拧着眉头问道:“总不能是这一次你对于商演的安排其实并没有和kingsley取得共识吧?难怪老板在我来之前说不用急于跟你确认有关商演的安排,让我慢慢来。” “等下。”林珎后知后觉地听出了不对劲,“你说他来找你?每次都是他主动找你,不是你主动跟他报告的么?” “这太荒谬了。”eddie大叫,“他又不是我老板,我为什么要主动跟他报告有关你的事?” 林珎默然。 她想起来前天晚上和纪徐清争执的时候,他说的的确是他问了eddie她接下来的计划。 所以不是eddie透露了她的安排导致她策划的离婚计划没成功,而是纪徐清本来就在怀疑她不安分,才会去跟eddie确认她的行程? 他又是什么时候看出她不打算长留长明的? 难怪他一开始说起她不老实,指责她说话不算话的时候,语气那么笃定。 eddie看着她几度变化的脸色,老娘舅一般说道:“jane,说这话或许有些冒味,但允许我这次就表法下我的看法。我不知道你们这对夫妻是怎么回事,但你看起来真的太不在乎kingsley了。我认识一个很棒的婚姻咨询师,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推荐你认识。”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越界,似乎已经暗示了他对他们夫妻关系不好的肯定,于是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不希望我以后和kingsley有过多的接触,他对你的好奇,我可以让他直接来找你。” “我不在乎他。”林珎淡淡地重复一遍,好奇道:“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他很在乎我?就因为问了你几次我的行程?” “拜托。”eddie苦着一张脸,“我说的是我认识一个很棒的婚姻咨询师,我没有说我就是这个很棒的婚姻咨询师。我有演出经纪资格证,不是心理治疗师资格证,你们的婚姻问题,我没办法给你合理的建议。” 林珎偏还要继续逗他:“至少你看出来kingsley和我的婚姻是有问题。” eddie激动起来有些口无遮掩:“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没有一对正常的夫妻会是夫妻异地四年,从不见面的。老实说,我是舍不得你回国,但我想,既然你和kingsley能做出以后你住国内的决定,应该是想要给你们的夫妻关系有一个新的开始。” 林珎本来还是以无所谓的心态看待eddie对他们夫妻关系的猜测,听了他最后一句话,似醍醐灌顶,这一个她从未想过的角度似乎是纪徐清这次一定要坚持让她留在长明最合理的理由。 但好好的,他为什么要让他们的夫妻关系有一个新的开始? 他和她是契约婚姻,一个出于商业形象考虑的婚姻,有什么必要更新这个关系,重新开始? eddie看着她表情从随和变困惑又变深思,似真似假地感叹了一句:“老天,也许我有这个潜力考取心理咨询师。” 林珎听后笑了笑,来到厨房把那支瓶口还系着蝴蝶结的唐培里侬香槟找了出来,递给他:“无论如何,谢谢你,eddie。” 第83章 第五级领导者 夜,佛罗里达州棕榈滩。 平常在纽约和亚特兰大两头飞的别墅主人难得在工作日邀请了一群伙伴来家里开派对,理由是庆祝别墅主人19岁的大儿子henry刚拿下了地区高尔夫锦标赛最远距离奖的冠军。 自带泳池的别墅里,冠军宣布今天是一场露天泳池派对,与众者大多都穿着清凉的泳衣,稍稍保守些的,会穿一件度假风的花衬衫当外套。 henry除了业余参加高尔夫比赛,还是一个正经的大二学生,除了俱乐部的朋友,他同样邀请了玩得好的同学一起在参加派对。 年轻人玩得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穿着比基尼或者泳裤一个个地往泳池里下饺子。 henry游了两圈,和女朋友歇在躺椅上聊天,不一会儿几个受邀而来的女同学也凑了过来,问henry,怎么你的派对你爸还邀请生意伙伴来参加啊? henry毫不避讳地回答:“谁让我爸是个享乐主义的资本家呢。” 其中一个女同学问:“你确定被你爸邀请来的朋友也都是享乐主义?” henry一头雾水,还是女朋友提醒的他:“alice是在问,她看中的那个亚洲男人,今晚是不是有机会共度春宵。” “是哪个幸运儿?”henry四下张望了一番,笑着问道。 alice嘴角朝酒水自助区的方向努了努。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个长得高大英俊,浓眉挺鼻的亚洲男人,他正端着酒杯与人交谈,举手投足之间矜贵沉稳,令度假风的花衬衫和齐膝短裤穿在他身上,也有着和西服套装一样的禁欲感。 “他挺高的。”henry耸了耸肩膀,“我之前没见过他,不好说。” 有人响应:“我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戒指,应该结婚了。” “不管了。”alice挺了挺胸,颈部有未擦干的水珠经这一动,乖觉地流入了她胸前的一条深沟,“我要过去打个招呼。henry,我不会做得太过火让叔叔难堪,我保证。” 虽说是父亲用私人飞机接来的客人,但在同个派对里,两帮人互相认识认识应该也无所谓,henry这么想,也就没拦着alice绕过泳池去找那个亚洲男人。 范助理结束和旁人的闲聊,看了眼不远处各自与人私聊的两位同事,不见有异状,于是走到酒水自助区拿过两杯加了气泡水的伏特加,正要朝斜对面的纪徐清走去,一个穿着桃红色比基尼的金发女郎带着周身的香气赶在他前头来到了纪徐清身边。 对于可以预见的结果,范助理不认为自己有需要避开,依旧走了过去。 果然当他走近的时候,听到纪徐清无情的拒绝:“我已经结婚了,以及我对你不感兴趣。” 原本落落大方的比基尼女郎像是忽然被人剥去了身上仅存的两片衣料,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变得赤裸而觉得羞愧,她哪里想得到她只是含蓄说了一句“要不要一起过去玩个游戏”,这个男人居然会看穿她的意图并且直接冷血的拒绝,不是讲东方人都很含蓄么? 换做是其他男人,她势必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可这个男人的眼神实在太冷,她可以想尽办法去挑逗一个冰山男人,会用略带嫌恶的眼神看她的冰山男人除外。 她怏怏不平之余连多余的一句反击都说不出,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消失在他面前。 回到一群朋友中间,旁人关心起她的泡仔进度,alice不想说实话,说因为这个男人有一双能看穿让人心的眼睛,她得到了毫不留情的拒绝。 她只能无所谓的笑笑,说确认这是个已婚男人,但是她今晚忽然没了兴致搞已婚男。 朋友们纷纷哄笑,又找起了别的乐子。 范助理递上酒杯给纪徐清,换掉对方手中已空的酒杯,轻松的派对气氛让他难得开起了老板的玩笑,“林小姐怕是不会领情。” 当助理这几年,范程为见过无数女人主动向纪徐清示好,也见识了无数次纪徐清对待这些投怀送抱女人的态度,那就是无一例外的拒绝。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越是有钱,越能见世面,受到的诱惑也多,纪徐清这么有钱还能洁身自好,在这一点上,范程为对纪徐清的自制力无比佩服,无论这份自制力是出于对妻子的尊重,还是出于对自身的道德约束。 说到林珎,纪徐清冷淡的脸色略显动容。 个性使然,他拒绝别的女人并不只因为她。然而他同样知道,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她都不会因为这种事领情,有过他前面的教训,她不会再轻易替他牵线搭桥,但不代表她就会就此作罢,所以此刻她要是在这里,搞不好会亲自替他准备安全套,自然不会领情他拒绝别的女人; 跳出两人的‘合作’关系,以他所知的林珎,概念里对伴侣忠诚是最基本的条件,另一半要是拿这个来邀功,只会徒增可笑。 他那晚的要挟诚然起了作用,但俩人如今的‘合作’可并不算愉快,小狐狸又倔又狡猾,被他设计不得脱身,显然是在恼他,不过来日方长,总归能等她气消。 他不欲与范助理多言林珎,岔开话题问:“你和louise聊了聊,感觉怎么样?” 别墅主人bruce是全美排名前十以内的一家糖果公司bucandia的老板,他这次邀请一些商业伙伴和律师顾问前来,是想了解各方对于收购bucandia的想法。 纪氏旗下的宏钲资本是一家独立投资公司,累计投资金额已超35亿美金,这是实打实给出的资金,并不全是像这里玩杠杆收购,只有一千万美金的本都敢出价250亿美金收购一家排名前五的合资集团。 显然宏钲的实力是得到bruce甚至是华尔街的认可的,要是真有一方能收购bucandia,这个买家也不是没有可能就是宏钲。纪徐清会受邀并且前来这个派对,一点都不奇怪。 louise是l&r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也是bruce针对收购案请的顾问之一。 范助理作为纪徐清的首助和louise聊收购案,看起来也正常。 旁人看来,这是宏钲对bucandia有意向收购的信号。 范助理却在和louise聊完以后,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他毫不避讳地直言:“纪总,我听louise的意思,只要bucandia的股价能上去,bruce不一定会卖它。我们做的收购计划案,恐怕没什么胜算。” 纪徐清微微颔首,表情淡淡地说道:“还有呢?” 范助理:“我担心这是bruce刺激股价的一种手段,华尔街上不少银行和证券公司都闻风而动,却不见有对bucandia作出相应压低股价的措施。” 纪徐清眼风不动:“还有呢?” 范助理沉思片刻,朝周围看了看,确认近身处没有旁人后,压低声音试探:“纪总,宏钲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参与这个收购案?” 纪徐清唇角溢出些许笑意,赞许道:“你差点让我以为把你从财务部调过来跟我是个错误的决定。” 范助理用食指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心知得到老板的这个认可很不容易,内心澎湃的同时,面上表情倒依旧淡淡。 宏钲资本请了专门的职业经理人管理,这人叫崔泽文,真要收购,策划案上至少应该有崔泽文的签字,收购案由他们三个助理做,没有崔泽文签字,也不见崔泽文前来。这是最大的可疑点。 但范助理想不通,既然压根没有收购bucandia的计划,纪徐清为什么要特地带着他们三人飞一趟纽约。 纪徐清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疑惑,肃声道:“不算白来,你、司雅和姚磊总有一天要独当一面,多经历些,对你们有好处。尤其是你,程为,我没打算让你一辈子做我的助理。” 作为一路从职场摸爬滚打上位的人,范助理很清楚,一个领导愿意诚心认可下属的能力,已经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品质,而愿意提供更大的舞台让下属翱翔腾飞,更是一种百不一遇的格局。 跟在纪徐清身旁越久,心底愈发对纪徐清这个“第五级领导者”感到敬重,听对方这么一说,眼眶不禁隐隐发热,沉声道:“我明白了,谢谢你,纪总。” 第84章 马屁不穿 傅师傅推开门走进表演厅,就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眼神在舞台上扫视一圈,最后锁定在一身黑裙坐在钢琴前演奏的林珎身上。 大概是距离比较远,她又穿的是黑色的连衣裙,身子看起来更显单薄了,然而挺直的脊背以及两条有肌肉线条的手臂让她整个人有一种纤柔却不失坚韧的美感。 在舞台的白炽灯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素冶沉静的脸庞和滚白手臂镀上了一层不食烟火的清冷梦幻。 随着指挥家手势的变化,弦乐声应声而止,只剩下悠扬欢快的钢琴声还在缓慢地跳跃着。 傅师傅看到林珎的十指如切,悠哉地聚合交错,她投入地微晃着脑袋,被她束高的马尾荡在她纤薄的后背上,晃出生命力无穷。 指挥手势一变,管弦乐澎湃加入,乐曲变得恢弘壮丽,与刚才的轻快相比,也显得有些压抑,而那穿透乐团的钢琴声像是破开乌云的一抹阳光,在恢弘的洪流中依然倔强,灵巧的乐调却也浪漫。 音乐声停,傅师傅的深思还飘荡在战斗民族的广袤大地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看到舞台上的林珎和指挥在讨论着什么。 一个拉小提琴的男人收起弦弓,也凑过去和林珎说些什么,林珎听后朝他笑了笑,两人还伸手互相握了握。 傅师傅看在眼里,内心免不了又生出一种怪异滋味。 单纯看林珎和纪徐清相处,他理解是夫妻四年不见,一时比较生疏,在加上纪徐清本就是话不多的高位者,林珎待人接物又比较冷淡,所以即便这对夫妻一起坐在他车里,他也少有感觉到两人的亲密。 可分开来看,明明林珎都可以和乐队的一个提琴手都相处的那么自然,为什么对纪徐清却总是淡淡的? 这次从纽约回来以后更加,他偶尔在车上说到有关纪徐清的话题,林珎连如今面对提琴手一半的热情都没有。 他私心觉得就算是这对夫妻闹了矛盾,林珎也应该先服软,纪先生看起来再怎么吃她这一套,她要是一直这么搞,可防不住别的女人来撬墙角,男人见了不一样的风情,难免对原来的生腻,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决定等下得委婉提醒下林珎。 eddie来送别时,带给林珎的其中一个工作安排就是让她和长明交响乐团合作,后者正在策划拉赫马尼诺夫的纪念演奏会,她是作为特邀的钢琴演奏家候选之一。 这是和乐团的第二次排练,结束后,乐队的首席祝贺林珎,对她说合作愉快。 得到认可,拿下这次的合作,心情不错的林珎在见到来接她的傅师傅时,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 傅师傅打量着她的神色,明显很高兴,估计那个搞小提琴的不是简单和林珎互相认识,而是说了什么好事,所以林珎才会这般好心情。 稍作思考后,傅师傅试探道:“林小姐,你选中了?” 林珎含笑点头,应了声“嗯”。 “哎呀。”傅师傅立刻笑着恭维,“我就知道林小姐你一定可以。” 两人上了车,傅师傅发动引擎,观察下周围的路况,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一边继续跟林珎聊着:“上次陪林小姐来,我也听了其他人的表演,没有林小姐你的好。我是个大老粗,其他人的钢琴就没有林小姐你弹的吸引我。” 林珎笑笑,没说话。 傅师傅还待要说:“真的,演奏会开始放票后我一定要让我女儿也来听一听,陶冶下情操,顺便让她向林小姐你学习学习。” “你女儿也学琴?”林珎问。 傅师傅一脸无奈:“小时候请老师来教过,吃不惯这种苦,弹了一年,说不要弹了。” 转而又奉承道:“哪里比得上林小姐你这么刻苦。” “我算见得太太多了,没见过哪个太太像林小姐你这么刻苦的。” 傅师傅从后视镜中瞥一眼林珎的反应,话锋一转,“纪先生也难得。很少有像纪先生这种这么大方支持老婆事业的老公。” 后视镜里的人稍稍变了脸色,傅师傅暗道不妙,难不成自己马屁没拍成功? 他肚子里可还有别的话要说呢,这一下,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后视镜里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眨了眨,傅师傅心中忽然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只听后座的林珎说:“傅师傅女儿的简历要是在手边,我不介意帮忙拿给范助理,不过能不能进纪氏,能进哪个部门,就看傅师傅你女儿自己的本事了。” 再次被看穿企图,傅师傅先是一愣,再是一喜,难得有些窘迫地说了一句:“谢谢林小姐。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我有条件的。”林珎嘴角牵着笑,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傅师傅以后没事别总提纪先生,你也知道他不喜欢八卦的人。” “哎哎。”傅师傅点头附和,“我明白的。” 然而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纪徐清不喜欢用人话多他当然知道,但对着林珎话多,他想纪先生总不会怪责。 再是林珎刚刚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自己怎么都要投桃报李一下。 略思索片刻后,傅师傅再度说起了和纪徐清相关的事:“林小姐,我来接你的时候看到家里来了客人,说是纪先生的朋友,这事你晓得的吧?” 林珎眉间有着疑惑:“朋友?” 看样子是不知道哇?!傅师傅一下子又来了精神,“是个女明星呢。” 林珎似有所感,拿出手机看了看,果然见到有来自纪徐清的未接电话和短信。 「珎珎,晚上阿宁找我们吃饭,我介绍你们认识。」 第85章 存心添堵 和乐团的排练结束得不算晚,金黄的夕阳洒满了林珎回家的这一路。 等她到了家,下了车,果然看到那辆早上载着纪徐清出门的黑色宾利已经停在车道上。 再拿过手机看一眼时间,18:36。 难得纪徐清回家这么早,看来和这个来吃饭朋友关系果然不一般。 听到动静的小莉在门厅迎接林珎,一见面,立马说明了纪徐清和客人的位置。 原来这位客人是女的,也没和纪徐清在客厅叙旧,而是两个人一起去了厨房。 林珎听得好奇,“去厨房干嘛?” 小莉娱乐新闻刷的勤,所以对纪徐清这位第一次上门的朋友一点不陌生,她难掩脸上的兴奋报告:“说是要给纪先生做他小时候爱吃的鸡蛋汉堡。” 不仅女明星不是生来就是大明星,大总裁也不是生来就是高高在上不可亲近的天龙人。 要不是事件的另一位主角是纪徐清,她作为这个家里的用人签了保密协议,她等下就可以把大明星这段如此接地气的故事发到网上去,估计连大明星的粉丝也不太能见到她有着这样的一面。 林珎无甚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兴味,原来不仅是朋友,还是发小。 还没走进厨房,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银铃笑声,伴随着娇嗔的一句:“那我确实不能跟阿姨比。” 听得出来对话的人关系一定亲密。 林珎愈发有了兴趣,抬脚走近。 半开放式的厨房里,一个穿着宽松t恤和热裤,长发由一只卡其色的毛绒鲨鱼夹固定在脑后,只在耳朵旁零星散出几缕碎发,随性又俏皮,姣好的脸庞上,一对星目弯成月,正对着一旁站着的男人笑。 男人脸上的表情虽然一如既往的淡然,但望过去的眼神里有着明显的亲善。 他们俩个,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小俏丽,很是一副般配模样。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四年前就知道纪徐清有这样一位发小,自己恐怕会少一些能说服得了跟她交易的把握。 四年后才知道对方的存在,可能也不算晚?青梅竹马的发小,感情总比一般朋友要深得多。 林珎油然而生一种亲切,微笑着走近向对方打招呼:“你好。” 杨也宁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女人,淡妆轻抹,却依旧美艳到不可方物,衣着淡雅,身姿优雅挺拔,一双美目正含笑望过来。 一丝疑虑从杨也宁的眼中一闪而过,她很快掩饰过去,也笑着上前和对方打招呼:“你好,小珎。” “你知道我?”林珎显得有些惊讶。 走近林珎的纪徐清伸手揽上她的腰,十足亲昵的姿势,顺势替两人介绍: “珎珎,这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阿宁,杨也宁。” “阿宁,这是我老婆,林珎。” 说完又向林珎解释:“阿宁看过你的照片。” 照片? 一道灵光闪过,林珎想起来对方是谁了。 是她回国之初看到那则和纪徐清的绯闻中的女主角,似乎纪徐清是有解释过和对方的关系如何,她当时的心思没在这上面,就没怎么记。 他好像是说只把对方当妹妹? 林珎看着杨也宁微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只是当妹妹未免有点太可惜了。 “好巧。”她主动提及了当初的误会,“我也看过杨小姐你的照片。” 纪徐清比自己大四岁,和纪徐清是发小的人,大概率也比自己年长,加上刚认识,林珎也不好意思直接喊对方‘阿宁’,就用了普通的杨小姐称呼对方,当然如果对方愿意跟她亲近的话,相信很快会纠正她的称呼。 杨也宁的余光还停留在搭在林珎腰上的那只手上,听了这话噗哧一声笑出声,“叫什么杨小姐,你比徐清小四岁,比我小三岁,要是不好意思跟他一样叫我阿宁,就叫我也宁,千万别为了礼貌叫我宁姐,我工作室的同事都这么称呼我,我都听烦了,好像我真的是什么大姐大一样。” 一对秀眉几不可见地有所上挑,柔媚的桃花眼里闪着光,林珎听话地改了称呼:“也宁。” 杨也宁再度打量了一番林珎,笑说道:“小珎,我看你照片的时候就觉得徐清会喜欢你一点不奇怪,他这个人从小就闷,眼光又高,普通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林珎不置可否,同样夸赞道:“也宁你长得也很漂亮啊。而且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定很好。” 杨也宁的目光从林珎转向纪徐清,来回转了两圈,最后停在纪徐清脸上,调侃道:“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有这个荣幸让你对我青眼有加了?” 调侃的是纪徐清,却是一语击破了林珎可能对她存在的敌意,不见得是个漂亮女人都能让纪徐清动心,这位纪太太未免有点太小心翼翼。 一直处于话题中心,却始终插不上嘴说话的纪徐清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他低头在林珎额头上轻轻一触,浅笑道:“珎珎知道我和你的兄妹情。” 林珎像是拈酸吃醋的妻子,根本不接丈夫递过来的台阶,小嘴一瘪,“可是我回国第一天,就看到了你和也宁的绯闻。” “这个是我的锅。”杨也宁站出来解释,大方承认:“每次我需要热度的时候,就会炒一些绯闻,所以上次徐清帮我的时候就顺便也炒了一把。” 她说得既坦然又愧疚:“我没想到你正好回国,更没想到你会看到这个绯闻。” 话锋一转,她含笑看向林珎:“但我想,你和徐清的夫妻感情这么好,你都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国内四年,应该就不会因为这一则小小的绯闻就影响跟他的夫妻关系吧?” 第86章 鸡蛋汉堡 家里难得来客人聚餐,晚餐却不见得比平日丰富,因为客人一早说明,作为艺人的她要控制体重,吃不了太多,做得太丰富也是浪费。 所以餐桌上,杨也宁面前的餐盘里摆的是一小段紫薯,三根拇指大小的水果胡萝卜,五朵西兰花,五片生菜,半个拳头大小的鸡胸肉,三片牛肉,以上这些除了牛肉是卤的,其余全部都是水煮,只简单加了盐和橄榄油调味。 至于搞了一番大阵仗的鸡蛋汉堡,因为制作失败,压根没出现在餐桌上。 但鸡蛋汉堡虽然失败,却是很好的一个聊天契机。 说到鸡蛋汉堡,杨也宁自然而然地问起林珎,“小珎,你知不知道徐清小时候最喜欢吃哪家的鸡蛋汉堡?” 真夫妻都未必会知道的事,她这个合约妻子就更没可能知道,林珎只能装作略显遗憾的模样问道:“是哪家?” 杨也宁一眼掠过坐在主位上安静喝汤的纪徐清,笑说道:“根本没有固定店铺,他追的是人。” 林珎这下是真的感到了好奇,“啊?” 杨也宁也不卖关子,爽快说道:“那个阿姨本来是我们放学路上摆摊卖鸡蛋汉堡,后来因为小孩转学,就换到了向南路摆摊,徐清就每周六一大早坐公交车去向南路找那个阿姨买两个鸡蛋汉堡,这不是追着人买是什么。” “向南路?”林珎有些疑惑,她初中的学校就在向南路,可纪徐清不是生活在长明城么?怎么会在金古城的向南路买早餐?还是说长明城里也有一条向南路? “对呀。”杨也宁浅啜了一口香槟,不是很明白林珎为什么会特别提到这条路,倒是被她联想到发生在这条路上的一些趣事,“那个时候徐清刚升高中,他长得又人模狗样,走到哪儿都有女生问他要号码,他被烦得受不了,后面居然给他想出一个损招,把达野也叫上一起去买,让达野帮他吸引注意力,但他们俩个一起,分明更加惹眼。旁边初中周六都不上课,还是有女同学为了见他俩一面,特地赶到学校来,你说好不好笑。最后他没办法,每次把我拉上给他挡桃花,即便是这样,居然还是每周不拉地去向南路买鸡蛋汉堡,你就说他有多爱吧。” 学过表演的杨也宁自然知道怎么把话说得生动,显然作为听众的林珎是听进去了,她因此得以欣赏林珎脸上露出的一丝迷茫,本就萦绕在她心中的猜疑又多了一分。 停了片刻,杨也宁才略显诧异地问林珎:“徐清没跟你提过?” 林珎稍作思量,瘪了瘪嘴,略有些委屈地抱怨:“他跟我说的,还没有跟你说的多。” 饶是杨也宁有所准备,这个时候也是愣了愣,要撒娇不是应该对着自家老公撒娇么,对着她一个旁人示好干嘛? 林珎显然很会抓重点,她先是顺着话头叹了一句:“真羡慕你们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 接着才问:“也宁,徐清一直找你帮忙挡桃花?” “也不是一直啦。”杨也宁摆摆手,放下另一只手中的香槟杯,“后面他总结经验,拒绝女孩子很有一套,就不再需要我假装是他女朋友。” 林珎莞尔,十分轻松又亲和的语气:“但他有需要的话,你还是会愿意帮他这种忙的,是吧?” 确定对方不是因为吃醋,杨也宁看了眼纪徐清,这才坦白:“会吧,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呢。” 林珎赞同的点点头,她想到一个类似的事例,“我有遇到过同事被家里催婚,但他不是异性恋,家里人又比较保守,没办法只能找自己朋友假扮女朋友先结婚,最后用他生不出孩子作为理由和女方离婚,之后家里人就再没提让他结婚的事。” 杨也宁听得咂舌,“这也行?” “是呀。”林珎一副老实模样,继而问杨也宁:“也宁,如果是你,以你和徐清的感情,你会为了他做这种牺牲吗?”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浓眉微挑,眼里蓄了玩味,但他没出声,继续当着一个安静的听众。 “这个...”杨也宁陷入了思考,半刻沉默后,她狐疑地看了眼纪徐清,语气莫名有些不肯定:“首先徐清他也不是gay吧。” 连她自己都不敢想,思考的结果会是对纪徐清的性向产生怀疑。 林珎笑笑,“他当然不是,不然怎么会跟我结婚。” 这话在杨也宁听来总觉得怪怪的,一般来说是这个逻辑没错,可刚才对方举的例子里,那个男同事明明是gay,不也结婚了么。 而且和纪徐清朋友这么多年,她也从没见过他身边有女朋友之类的生物。 她越想越不放心,小心翼翼地措着辞:“徐清,你...你应该是...”,她咽了咽口水,“是异性恋吧?” 俊脸上有着一股邪气,漂亮的眼睛斜睨了眼林珎,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珎珎最清楚。”嗓音被他压低两分,带上了不算隐秘的暧昧:“毕竟珎珎你是每天晚上跟我睡在一起的人。” 大言不惭。 林珎内心暗嗤,面上却忽地一热,害羞似的附和:“他绝对不是弯的。” 夫妻俩的眉目官司杨也宁看在眼里,她开启了一个新话题:“小珎,你和徐清结婚以后为什么四年都不回国一趟啊?真就那么放心徐清么?” 纪家的人估计也有这个疑问,只是忌于纪徐清的威势和对她的维护,所以没人当着她的面问这个问题,杨也宁作为他的发小,大概不吃他这套,寻常借口也容易被出拆穿... 想到刚才纪徐清语带威胁的暗示,林珎索性把难题抛给了纪徐清:“徐清,你说呢?” 纪徐清咽下嘴里的一口红酒,一派镇定,嘴角带笑,“你不知道,我和珎珎有一个四年之约,我放她出国求学升职,换她四年后回来安心当纪太太。” 这人颠倒黑白真是有一手。不过林珎也不得不承认,这番说辞能堵住大部分关心他们夫妻分离四年的亲朋好友的好奇。要不是他在纽约的时候才对她说过这话,她真的会怀疑这也许就是他一早计划好的。 不对。 林珎微微蹙眉,结合eddie给出的那番揣测,这个男人四年前那么大方地送她出国,四年后却强势地要求她留在国内,说这一切都是他早有预谋,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为了商业形象考虑的理由站不住,那又是为了什么? 要往最不可能的方向猜,纪徐清对她一见钟情?可当初明明是她主动找上才见过两次的他提出一场合约婚姻,成全他们彼此互惠互利,这算得上哪门子的一见钟情? 目光无意识的扫过杨也宁的餐盘,林珎猛地一个激灵——鸡蛋汉堡?向南路? 第87章 雾里看花 韩雯雯端来餐后甜品,三份椰汁雨露燕窝。 甜品也是参考了客人的意见,减糖减甜,味道清润中稍微带点回甘。 杨也宁虽说要控制饮食维持身材,但并不完全虐待自己,因此偶尔吃几口甜点并不会产生任何负罪感。 到底是经她亲手指点的做法,她吃得特别满意,接连吃了两口,才重新接上原来的话题:“可也不至于四年一次都不回国啊。” 纪徐清酒量不怎么样,但他今晚特别有喝酒的兴致,又是一口红酒喝下,他才曼声道:“珎珎是学业忙完忙职业,四处演奏,我那个时候全权接手集团没多久,也是忙。”顿了顿,他嘴角牵起一丝笑,低沉的嗓音似染上了红酒的迷醉:“好在珎珎和我都能互相理解,所以我俩之间不存在婚变。” 要不是当局者,她恐怕就真的相信了这番说辞,因为听起来实在是逻辑闭环,无懈可击。 以他这种身份地位,结婚前签婚前协议再正常不过,她也确实忙着进修,忙着在钢琴演奏上闯出一条路;而他虽然在父亲去世前已经进入集团,但失去父亲这个最大的支撑者,要全权掌握集团,肃清异议,树立威信,凝聚人心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比如他的大哥从他父亲一去世就按捺不住,在葬礼上就开始挑事,像这样的行为自然不是一时冲动,也不会仅仅只是个人行为。有的是挑战等着他,而他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要一一战胜这些难题,还要维持集团的正常甚至比从前更优的运转,显然也不会再有多余的心思谈恋爱。 如果不是有那份补充协议在,他的这套说辞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站得住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加上最后一句明显是在点她,她这个做人老婆不得不一起配合增加说服力。 林珎配合了,但也不算十分配合,因为她回的是:“现在是,以后可不好说。” 柔媚的桃花眼半弯,笑盈盈的话语似玩笑,似撒娇:“异地有异地的好,距离产生美,老是待在一起,容易有摩擦,摩擦多了感情就容易生变。” 杨也宁听出话里背后的抱怨,附和道:“确实,我反正从小没见过徐清哄女孩子。对了,你俩吵架都是谁先低头?” 前一句已经暗示他不会哄人,后一句又问谁先低头,毫无此类经历的林珎不及多想,不好意思地承认:“我。” 事实上,她确实也是这段婚姻里的弱势方。 杨也宁的眼神在这对夫妻身上各自停留了几秒,顿时来了兴致:“小珎,你说说你一般都是怎么哄的?我完全想象不出来,徐清这样的人还能哄。” 怎么哄纪总裁?林珎也想象不出来,但胡诌的话也不是只有他会。 她歪着脑袋略一思索,笑说道:“顺毛捋咯,必要的时候做低伏小,他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怕平常不许他做的事,这个时候也可以破例让他去做,只要他玩得开心满意,很快就能哄好。” ? 杨也宁一时无语,满心惊疑。 这哄法乍一听像是在逗狗,但纪徐清毕竟不是狗,可如果是对人,玩什么、什么样的玩法能让丈夫开心满意?这里头的暗示未免也太黄暴了吧。 让她意外的是,纪徐清对此居然没有反驳。 表演学需要想象力,而她的想象力从来也不差,此时脑海中已经开始逐渐出现十八禁的画面。 脑袋被杨也宁轻轻甩了甩,极力避免那里的画面成型。 她们俩个,问的人脸色微红,神色含羞,答的人神色自如,还有心情好奇:“也宁,你和徐清从小一起长大,有吵过架吗?” 杨也宁颇为丧气地摇头:“没有。他们俩兄弟我一个都吵不过。” 没吵过架啊...林珎有种说不出的遗憾,哥哥和她感情这么好,也免不了总有吵架的时候,一点争吵都没有的情谊,要想制造点波澜都无从下手。 那就只能从第三个人身上下手突破了,“大哥倒是也能说,但也宁你应该更厉害。” 这里林珎理所当然地认为两兄弟是纪锦麟和纪徐清,说这话主要是想恭维杨也宁。 杨也宁被她说迷糊了,“哪个大哥?” 林珎察觉出不对劲, 不答反问:“你刚才说的他们俩兄弟是指?” 杨也宁:“徐清和他二表哥钱达野啊。” 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让林珎心生警觉,但她见纪徐清始终镇定,丝毫没有出来打圆场的意思,稍稍放下心来,只尴尬地笑了笑。 纪徐清的老婆居然不知道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的名字? 杨也宁直接问了出来:“小珎,你不认识达野?” 还是没出声解围,那就是不介意被拆穿咯?林珎摇摇头,说得很遗憾:“我和徐清结婚没多久就出国了,他的家人有很多我都没见过。” 倒是也有可能,毕竟那个时候钱达野在部队,一时见不上面也正常,可杨也宁还是觉得不对劲,认不认识和见没见过面是两个概念,感情好的夫妻恨不得睡个觉都要分享下睡眠质量,而林珎的表现是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纪徐清连自己兄弟的存在都没让林珎知道? 像是知道杨也宁心中的疑惑,一直旁观的纪徐清开口道:“野哥年底有假,到时候我会带珎珎一起去见他。” 杨也宁蹙眉不满:“我怎么不知道他年底回金古?” 纪徐清了然地笑笑,“多保持联系,你也能知道。” 一直表现得大方疏朗的杨也宁此时脸上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语带轻嘲:“他可比我忙多了。” 看着杨也宁的表现,林珎内心隐约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钱达野? 她在心里默念了遍这个名字,再联想到对方年底回金古... 金古?!钱达野?拉着达野一起去买鸡蛋汉堡?向南路? 林珎越想越心惊,怎么纪徐清小时候真的不是生活在长明城,而是在金古城长大的吗? 第88章 谁在荒唐 有一开始的一句“徐清跟我说的还没有跟你说的多。”再加上好奇他们小时候的生活,林珎的怀疑在杨也宁的几段讲述中得到证实。 那就是纪徐清由外公带大的背后,是他跟着外公生活在金古城,和他一起长大的不仅有杨也宁,还有他的二表哥钱达野。在他初中的时候,他的外公调去了洛北城,他也一直在金古城由秋月姨照顾着生活学习,直到大学毕业来到长明城,弃医从商进入集团做事。 可林珎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就算纪徐清和她一样从小生活在金古,就算纪徐清爱吃的鸡蛋汉堡是在她的学校附近,当时的纪徐清撑死了一个高中生,会对还是初中生的她心生好感一见钟情? 绝对没可能! 退一万步说,这个不可能的可能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发生,他在琴行里遇到她的时候怎么不提?她来主动找他合作的时候怎么不提? 哪怕是她找上他以后,他对她也从没有表现出所谓的喜欢。这算是哪门子的一见钟情? 一定还有其它的原因。 话题已说到几个人发小各自的发展,纪徐清大学毕业弃医从商;钱达野在海军服役,只比纪徐清大一岁的他不久前刚因荣立个人二等功升了中校;杨也宁因为自小喜爱文艺,所以播音专业毕业的她进入了电视台实习,第一年台里举行晚会,她一首《love takes time》技惊四座,被现在的经纪人看中,包装成了歌手出道,人气在演艺圈不温不火。一年前对表演产生了兴趣,开始上表演课学习,商演的次数相较从前也有所减少,但久不露面对维持人气不利,所以公司会替她炒一些绯闻保持热度,免得她最后表演是学会了,演的戏没人看。 “所以也宁你现在有接触剧本吗?”比起计较纪徐清为什么不肯离婚的原因,显然杨也宁的存在更重要,林珎对她也更感兴趣。 几段故事讲得杨也宁喉咙发干,她点点头,端过柠檬水喝了一口。 “你呢?”杨也宁心念一动,问林珎:“想过不弹钢琴以后做什么吗?” 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话,却见林珎原本柔和的表情忽地一僵,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不可能放弃弹钢琴。” 声音意外的轻,像是喃喃自语。 就是没上表演课,女人的第六感也告诉杨也宁这句话不简单。 她想进一步探问,余光瞥到纪徐清放在桌上的一只手伸过去握住了林珎的。 他的眉眼间凝着些许肃然,声音却格外的温柔,“当纪太太和弹钢琴并不冲突。” 手背上多了一层干燥的热度,林珎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想要甩脱的时候,纪徐清的手像是跟她的焊死在一起,钳制得她无法动弹,当着第三人的面,林珎颇有些羞赧:“别这样,也宁看着呢。” 这种时候,场内的第三人一般会有一种电灯泡的自知之明,但杨也宁对自己电灯泡的感觉并不强烈。 借着手上还没放下的水杯,她再度打量了一番林珎的神色,内心几番计较,她忽然甜甜一笑,问:“徐清,我要真是拍电影去了,拉不到投资能找你么?” 眼前人被问话吸引了注意力,纪徐清松开握着的手,淡道:“得看你是什么身份?凭你是一个电影参演者的演员,宏钲有专业的投资评估团队,能不能投,投多少,我只在最终预案上签个字的作用。” 杨也宁笑得灿烂明媚,话语中平白多了几许傲娇:“要是凭咱俩这么多年交情的身份呢?” 纪徐清看了眼林珎,嗓音里带了笑意,“我和珎珎是联名户头,账上超八位数的私用支出,需要珎珎的签名。” “小珎,你怎么说?”杨也宁一脸期待地看着林珎,“你会同意吗?” 林珎有些迟疑,说的是联名户头,她可是从没有往里面存过钱,那还不都是纪徐清的钱。 明明他和杨也宁感情十分不错,这个忙帮就帮了,特地把她扯进来干嘛? 静思一瞬,林珎点点头,又笑了,“帮你当然可以。你和徐清情分不一般,我不好这么小气。” 八位数的投资说拉就拉,杨也宁却没显得有多开心,追问道:“要是我和徐清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呢?” 柔媚的桃花眼轻眨,闪过一丝灵狡,娇软的声调有着理所当然的冷酷:“那就另当别论了。” 杨也宁更加迷惑了。 聊到现在,似乎这真的是一对因为需要各自发展而不得不分居四年的夫妻,丈夫爱重妻子,妻子能理智地看待丈夫身旁的女性朋友。 可杨也宁内心始终疑惑不减。两人要真是因为个人发展的问题分隔两地,纪徐清的外公何至于每每说起心爱外孙的婚姻问题就动肝火。 老人家并不是只重门第,思想守旧的人,和纪徐清同一辈的子孙中,有的是比纪徐清年纪大还没结婚的,也有在外留学娶了外国人的,只要是自己欢喜,行事不过于偏激荒唐,老人家鲜少多置一词。 独独对纪徐清这段婚姻,话题每每涉及,老人家对一向宠爱有加的外孙会疾言厉色教训。 是因为这场结合中,纪徐清过于荒唐?还是林珎别有所图? 第89章 开门见山 吃过饭,杨也宁打着吃多了的借口把林珎叫去了花园散步,并且特别申明不许纪徐清跟着,她要来一场girl’s talk,对此纪徐清没有意见,在两人步入花园后,他端着一杯红酒走进了书房。 夜色像是深蓝色的丝绒,闪烁的星星是丝绒上点缀的钻石。晚风席席,天气既不燥热也不阴寒,空气中还隐隐飘着一阵淡淡的桂花香。 是秋天中常见的,舒缓又自在的夜晚。 又走过了一盏镶嵌在草坪里的地灯,杨也宁为自己的忽然来访正式说起缘由:“小珎,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不然今天来你家之前,我一定会事先征求你的意见。” 林珎徐徐踩过草坪,两条手臂轻轻晃在身侧,很舒展的走路姿势,她看向杨也宁,脸上挂着不浓不淡的笑意,“也宁,你是徐清一起长大的朋友,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况且我多少也能理解名气傍身的坏处,那就是走到哪儿都没隐私。现在人人都是新闻制造者,在外面再怎么注意,也是防不胜防,不如在家来得方便。” 和纪徐清一样的思路,但杨也宁并不买账。 “我上表演课的时候,教我的老师说高明的演技是情绪内化,不要生气就是大吼大叫,悲伤就是哗哗掉泪。”她停下脚步,直视着林珎,“眼睛很重要,一个人的眼睛可以演出很多情绪,包括真心,所以演员入戏太深的时候,会人戏不分。” 林珎静静听着,坦然与之对视。 晚风又送来一阵桂花香,两人之间些许紧迫感被消弭,杨也宁笑道:“小珎,你的表演不算好。” 说的是肯定句,似是早已看出了演员的表演痕迹。 妖娆的脸在夜色中似真似幻地沉默,过一会儿,粉唇牵起一弧笑,娇软的声音不轻不重,淡然的透着一股笃定,“这就是也宁你从进门开始就试探我会不会因为你吃醋的原因?” 说的是问句,但能这么说,是不是问句已经不重要。 “从进门开始?”杨也宁默默地重复了一遍,其中意味在唇间咀嚼一番后,她肯定道:“你果然不喜欢徐清。” 林珎不语,既不承认,也不辩驳,轻抿的嘴唇显得无辜,又似一种隐秘的暗示。 杨也宁也沉默了下来。 既然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在试探,那么对方的反应也就不能拿来做判断的参考。 不对,也不是完全不能。 愿意配合演,到最后也不介意露出是演戏的马脚...... 杨也宁品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你也想知道我是不是对徐清有意?” 她有些困惑:“如果是想要知道别的女人对自己丈夫是否有意思,一般的妻子多少会存在敌意去试探,可你却一直表现的这么友好,为什么?” 林珎浅浅一笑,还是不说话。 杨也宁明白过来,回头朝别墅的方向看去。 几扇窗里透出光亮,本是死物的建筑像是被注入灵魂,犹如一只敞开怀抱迎接游子的巨型宠物,透着一种别样的亲切。 “我明白你的担心。”收回目光的杨也宁说道,“你和我第一次见,我和徐清的感情比我和你的感情要深得多,自然更容易偏向他。” 林珎只是笑,并不开口。 杨也宁叹了口气,秀丽的脸上凝着思虑后的真诚:“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小珎,恕我冒昧,我不看好你和徐清的这段婚姻。” 林珎偏了偏头,并不意外,“为什么?” 杨也宁知道自己不说点什么‘有用’的话,怕是不好撬开纪徐清这位太太的嘴,自然也找不到切口劝纪徐清结束这段注定悲剧的婚姻。 她也承认,林珎虽然长得冶艳,但交往中下意识反应出的真挚和友善说明其品性不坏,自然而然会让人生出亲近之意。 杨也宁又是一声叹息,“你知道徐清被他外公带大,但你知道为什么他不跟着爸爸,却跟着外公生活么?” 她猜林珎并不知道,所以主动接着说下去:“因为徐清的妈妈在生他的时候大出血,他一落地,一天不到,他妈妈失救而亡。” 林珎眼里有所动容,她只知道纪徐清妈妈早逝,却不知道是因为难产而死。 “纪伯伯生意很忙,徐清一开始是被保姆带着,长到一岁多刚会走的时候,被纪伯伯发现他身上有保姆虐待的淤青,纪伯伯不敢再留保姆,给徐清找了一个新妈妈照顾,就是徐清现在的继母。有一次徐清被带出去玩,据说是太顽皮,看到游乐园里的天鹅一定要下去抓,他的继母一直拦着,可一个没看住,纪徐清掉进了湖里,还好当时旁边有人,把他捞了上来。纪伯伯说是虚惊一场,然而钱爷爷、就是徐清的外公知道了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让徐清继续留在纪伯伯身边,把三岁不到的徐清接回了金古。” “钱爷爷对徐清非常好,虽说管教也严厉,但只要徐清喜欢的东西,钱爷爷几乎都纵着他,连钱爷爷的警卫都说,怕是有天纪公子往天上捅了个窟窿,钱首长都会想办法替他补上。” “徐清初中的时候,钱爷爷调去了洛北城,徐清不习惯北方的气候,说是去了两天鼻子流血没停过,那边气候干,干掉的鼻血堵在鼻腔里,呼吸都不好受,钱爷爷再不舍得,也只好把徐清留在金古城,中间纪伯伯来要接走徐清,钱爷爷不同意,只肯让秋月姨照顾徐清,徐清就也没回长明来,之后每年春节也都是飞去洛北和钱爷爷一起过。” “徐清小的时候虽然叛逆顽劣,也一度胡作非为,但他十分爱重钱爷爷,胡闹事钱爷爷说他最多两次,徐清一定不会再犯。钱爷爷去洛北之后,纪伯伯不止一次跟徐清提出,要带他回长明,你别看徐清被钱爷爷一手带大,在他心里,对纪伯伯并不是毫无感情,但钱爷爷说他还不适合回长明,所以无论纪伯伯怎么说,徐清就是没回。” “所以你能了解徐清和钱爷爷的感情有多好吧?”杨也宁问。 林珎肃着张脸点点头。 杨也宁继续说道:“跟你结婚的事,徐清和钱爷爷提了,然而钱爷爷大发雷霆,徐清任凭钱爷爷再怎么发脾气,都不让步,听说最后是跪下求的钱爷爷。我本来想不通为什么钱爷爷会这么反对,今天见到你,才算明白当初为什么钱爷爷会这么说。” 林珎想象不到这个从未见过面的老人家会怎么评价自己,语气分外诚恳:“外公怎么说?” 杨也宁目露怜悯,深知这话不好听,这会儿也是不得不说。 “据说钱爷爷不同意你和徐清的这段婚姻,骂的是——”她顿了顿,眼中多了一丝不忍,“是投机取巧,害人害己。” 第90章 害人害已 投机取巧,害人害己。 所以纪徐清的外公也知道她和纪徐清的婚姻是一场合作,投机取巧是说她接近纪徐清的目的不纯,害人害己又是什么意思? 林珎表现的很谦虚:“外公为什么这么说我?” “说你?”杨也宁情绪上还有些自责在,一时没反应过来,“钱爷爷没说你啊,这八个字骂的是徐清。” 林珎糊涂了,四年前是她主动找的纪徐清,说她投机倒把她可以理解,纪徐清做了什么用的上这四个字? 杨也宁不愿再多说,只是劝:“小珎,虽然我不知道你四年前是为什么和徐清结婚,但你既然不爱徐清,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你是对自我有追求、热衷钢琴的人,你有没有想过——” 虽说有劝和不劝分的俗话在前,杨也宁也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多造孽,大概是短暂的接触下来林珎给她的感觉不错,她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稍显得有些为难,“想过和徐清结束这段婚姻呢?” 林珎默了默,一言概括:“因为我不爱徐清?因为徐清娶我的目的不纯?因为徐清娶我忤逆了他最敬重的外公?” “差不多就这些原因。”杨也宁把自己说得尴尬起来,可如果不是看出林珎对纪徐清无意,又看出林珎试探她是不是喜欢纪徐清的背后不寻常,她大概率也不会开这个口。 她承认:“我也知道忽然对你说这些话很唐突很没分寸,更别说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但我和钱爷爷一样,实在不想看徐清越陷越深,越错越多。” 地面的景观灯散发着柔和又不失明亮的光线,四散的光亮照着附近修理整齐的草坪,也让逐光而舞的小飞虫无所遁形。 昆虫趋光是天性,人类趋利避害是本能。 林珎一直觉得这场交易是各取所需。 四年前的她遭人威胁要断她双手,原本属于她的留学名额也被人夺走,四处碰壁走投无路之下才寻求纪徐清的庇护。彼时的纪徐清需要一个妻子让父亲安心,让他在继承集团中得到更大的优势,所以同意了她的结婚要求。可他既然如此敬重外公,和外公的感情又如此深厚,为什么要为一段交易婚姻忤逆外公?因为要得到纪氏集团自带的利益? 通过杨也宁的讲述,林珎能猜到外公的身份背景不一般,在权力面前,利益只是个小弟,她都明白的事,纪徐清更不会如此短视,为了获得集团的继承权,违抗位高权重的外公的意见。 无论是从感情还是利益考量,外公的份量明显比父亲更重,一场合约婚姻再目的不纯,也不至于让权力场上纵横捭阖的老人家说出“害人害己”的评价。 或许这段合约婚姻后面有着她并不了解的一面? 林珎忽地想起那天纪驰麟在家里借宿的一晚,她在半夜打开卧室门,开门后纪徐清那个炙热欣喜的眼神,与平日里冷静自持的他完全不同...... 他明明不受束缚,却不允许她质疑他对婚姻的忠诚; 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宁可把她一个一心想要跟他离婚的女人留在身边; ...... 他不是执着于这段婚姻,而是执着于她?! “也宁。”从几只飞虫上收回视线的林珎抬眸看向杨也宁,微笑道:“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但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你说你不清楚四年前我为什么会嫁给徐清,但你却那么肯定我有能力结束这段婚姻,认为我可以阻止徐清越陷越深,越错越多,是为什么?” 自己的要求确实不是能够轻易回答的问题,所以杨也宁可以理解自己说完后林珎长久的沉默,但她没想到林珎会这么一针见血指出问题的关键。 她以为被她看穿林珎是在表演爱意,且对比这段婚姻,林珎明显更在乎钢琴事业,她的这个请求即便冒犯,对方也总会认真考虑下可行性,为什么要来在乎徐清怎么想?对方不是不爱徐清么? 看出杨也宁的犹豫,林珎也不催促,只缓声道:“以徐清的家世身份,我相信他娶谁做老婆,大概率也不完全由他自己说了算,你也会说外公不同意他跟我的这门婚事,可徐清还是坚持要跟我结婚——” 桃花眼里凝着光,柔缓的语调里是肯定的语气:“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很爱我。” “我...”杨也宁从犹豫变成纠结,两条秀眉差点拧在一起。 林珎还在继续:“所以我即便不是那么爱他,他有也耐心慢慢感动我。但外公和你觉得他这么做是自轻自贱,是不值得,应该当断则断。” 柔媚的神色中露出几分向往:“你们就没有想过皆大欢喜的可能么?或许我不仅仅只是因为徐清的家世身份而嫁他,最后我对徐清也会有他对我一样的感情呢。” 娇软的嗓音里似有陶醉,“徐清长得好,人也不错,追求艺术的路很辛苦,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一直陪着自己,其实也——” “不可能。”一直踌躇的杨也宁断然道,语气严肃凌厉,恨不得一盆冷水击碎林珎的幻想。 林珎眼里闪过一丝了然,话语上依旧在畅想:“没有那么绝对吧,难道你对徐清的魅力这么没信心么?” “小珎。”杨也宁欲言又止,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别墅,思索着她要是把话说出口,那份安宁是否还会存在? 虽说她和林珎才第一天认识,她也不希望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失望,但她更不忍心看着注定会有的悲剧发在林珎身上。 几番挣扎后,她似下定决心般长吁一口气,决绝地打碎了对方不切实际的妄想:“大概五六年前,我有一次无意中看到徐清的手机壁纸,是一个女生坐在钢琴前弹奏的背影。我随口调侃是不是他的心上人,他很爽快地承认了。我问什么时候带来给大家认识认识,他说没可能。我追着问才知道,他说这个女生根本追不动,因为对方心里只有一个死物。” 她用看透一切的悲悯目光看着林珎,“小珎,你和徐清结婚以前,他追过你吗?” 答案显然是没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林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纪徐清不肯离婚的原因。 为什么他的外公会说他跟她的结婚是害人害己; 为什么杨也宁会断然打破自己对纪徐清的幻想; 因为那份感情根本不属于她,因为纪徐清只把她当成了他求而不得的替身。 第91章 大出所料 一朵乌云从一轮圆月上飘过,窗外夜色暗浓,缀在天空的几颗星星反倒更亮了。 洗漱完站在卧室阳台上的林珎望着天空发起了呆。 她想到今晚发生的种种,想到杨也宁离开前当着众人的面抱了抱自己,说了句“小珎,认识你很高兴”,相信看到这一幕的人应该都认为纪总的发小和妻子这次的见面十分融洽。 晚风习习,被她披散下来的长卷发边缘被风撩动,也将她头上吹风机残留的几许热意吹散。 等了一会儿,她抬手随意抓了几把头发,一手的柔顺干爽,另一只手加入,两三下把已经“放凉”的长卷发扎成一个丸子头盘在她脑后。 她边伸懒腰,边做了个深呼吸,吐气完毕后,从卧室来到了起居室。 从纽约搬家搬回来8个28寸的行李箱一直放在起居室里没整理,秋月姨提过两次,要让用人帮忙整理,林珎都说不着急,和杨也宁聊完以后,她有了整理的决心。 刚打开箱子整理没多久,卧室门被人敲响,林珎没抬头,扬声应了一句:“进来。” 穿着睡衣的纪徐清推门而入,循声来到起居室,就见地上摊着三只对半打开的行李箱,穿着家居服的林珎坐在行李箱前的地毯上,往外整理书籍。 他眉眼意动,不露声色的淡道:“怎么晚上整理行李?” 林珎随手将挡住视线的碎发一抚,抬头看他:“正好你来。你反正以后住客房,你这里的书要么搬去书房,要么搬去客房,把书柜空出来给我,我得放我的书。” 纪徐清走近,垂头看她,眼前的女人一头长卷发被一根皮筋随意盘在脑后,白嫩的小脸上晕着浅浅的一层粉红,说完这话后便没再看他,自顾自又忙开了。 从在纽约摊牌以后,她对自己就不算客气,大概是清楚装温顺也离不了婚,索性就懒得装了,纪徐清对此并不介意,这种表演不仅装的人累,看的人也一样累。 只见她一边看书名一边将书往周围摆,几垛低矮的书墙有序地铺在她脚边,随着她不断的累加,书堆不断变多。 动作间宽松的t恤衫从她一边的肩头滑落,露出里面的背心吊带来,黑色的一根吊带贴服在瓷白骨感的肩膀上,有一种令人心痒难耐的禁忌感。 起居室不仅有沙发电视和投影,还有一个缅甸柚木的书桌和两个书柜,纪徐清看到其中一个书柜里的书已经被她移出垒在书桌上,看得出来她这项整理工作已经进行了有一会儿了,他提醒她:“这些事留着让秋月姨来安排就行。” 林珎手上的动作不停,也没抬头,“你的书我会让她们来处理,我的书我自己摆,找起来方便。” 纪徐清没再坚持,指着围在她脚边的书墙,“这些是按顺序放上去?” “对,但是我可以自己放。”林珎依旧是没抬头。 “举手之劳。”纪徐清俯身就要搬过其中一垛书。 手刚要碰上去,一只手修长白皙的手忽然出现,按住最上面的一本书,制止了他的帮忙。 素净的脸侧过来对着他,不轻不重地强调:“我自己来就可以。” 两根手指捏上她的一边脸颊,揉捏两下后,纪徐清笑说道:“这有什么好跟我犟的?” 空气中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林珎这才发现眼前的男人两边颧骨浮着一层淡粉,双眸润着平日里少见的温柔。 她内心生出几分警觉,拂开脸上那只干燥温热的手,上半身往后退了退,蹙眉道:“你酒量不好?” 英俊的脸庞展颜肆笑,眸光微闪,低沉的嗓音里闷着笑意,“珎珎,我酒量是不怎么好,但不至于这几杯酒就能让我酒后乱性。” 话是这么说,但他俯身的姿势忽地晃了晃,仿佛就快要站不住。 林珎心中警铃大作,这人倒下来要么弄乱她已经分门别类理好的书,要么她成为他接触地面时的肉垫,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所愿。 她很快站起身,刚刚跨出书本的包围圈,他同样仰起的身子有了更大的摆晃,她没来得及避开,起立的身姿成了他稳定身形的拐杖,他微晃的身体扑将过来,把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离得近了,鼻间的酒意更浓,林珎等了片刻,肩臂上的缚力不见松动,似乎还有越揽越紧的趋势,她淡淡的出言提醒:“我想借酒乱性也不是纪总的作风。” 纪徐清不响,任由怀里的清香侵入自己的身体,片刻后他松开怀抱,唇间笑意未减,看着眼前的女人低低道:“得给你立个规矩,以后不许你叫我纪总。” 看出他眼里的醉意,林珎心下一计较,放柔了语气说道:“人前我演的很好,私下叫叫都不行吗?” 酒精多多少少麻醉了纪徐清的神经,他的反应稍显迟缓,浓眉微动,而后得出一个结论:“所以珎珎是把私下叫我纪总当成是一种情趣?” 林珎怀疑他已经醉了,因为正常人的脑回路理不出这样荒唐的逻辑。 她一方面觉得和醉酒的男人共处一室有一定的危险,另一方面又不想错过可能从醉了酒的纪徐清身上得到“酒后吐真言”的机会。 犹豫片刻,她看着眼前目光略显迷离的男人,试探着叫了一声,“徐清。” 纪徐清一眼看穿,轻笑道:“珎珎,我还没醉。” 林珎神色未变,本就娇软的声音又柔了三分,有着比美酒更令人神醉的魅力:“你真的对鸡蛋汉堡那么情有独钟吗?” 嘴角噙起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硬,幽深的目光似有不解闪过。 “不方便回答?”林珎循循善诱,“还是不想回答?” 俊美的脸上出现了犹疑,令人尴尬的沉默中,林珎于是以退为进,“不方便说就算了。” 出游的神思回笼,纪徐清定定地望着那一对有着期待的桃花眼,轻缓的语气似有自嘲:“那个时候觉得她像妈妈。”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林珎一下子呆住了,她没想过这件事居然会牵扯到他的母亲。 她想到他一出生就没了妈妈,后面又是由外公带大,生命中从来没有一个母亲的角色,在他还没有成为纪总裁,还只是纪徐清的时候,大概也是有着普通人的七情六欲。 她无意揭起他心中的隐痛,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本就扶在她两侧胳膊的手臂微微用力,纪徐清再一次把她搂进怀里,嗅着令他安心的清香,略有起伏的心潮逐渐平静,他缓缓道:“小时候不懂事,以为看几眼别人的妈妈,好像自己的妈妈也在身边一样。” 林珎失去过挚爱的哥哥,非常明白这种失去独一无二的亲人的感受,她为引起他悲伤的过往感到抱歉,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下意识地就要抱抱他以示安慰,举到一半踌躇起来,几番犹豫,最终还是放了下去,只是任由他抱着自己不动。 纪徐清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他似醉未醉,似醒未醒,像是陶醉在对她的拥抱里,说话的语气却是一贯的冷静:“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我现在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是吗?林珎低垂的目光扫到刚才被自己按住的一本书,是她从旧书店里淘的《玩偶之家》,听着他说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还在为勾起他的思母之情而感到愧疚的同时莫名添了几分讽刺。 第92章 帮帮我 “酒后吐真言”没能让林珎在纪徐清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仅如此,当晚她还不得已收留了纪徐清在她的床上睡觉,因为微醺的纪总认定那是他的床,躺上去就不肯下来,连她都被他拉着一起上了床,又是被他当成人行抱枕睡觉的一晚。 隔了一天,林珎来到大音琴行,不为练琴,为找周淮打听纪徐清的曾经。 她来的不巧,周淮正在接待一个老客户,暂时没空见她,她去了一旁的琴室内边练琴边等。 纪徐清的别墅里也有琴室。 她在被纪徐清接回家的第二天,见识到了建在别墅地下一层的一个练琴室。房间大概有三四十平方,一架已经调律好的施坦威钢琴放在房间的中央,房间三面墙都做了消音防护层,墙上挂着她近几年来大大小小演奏会的照片,对着下沉式庭院的这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无论是谁,练琴的时候都能看到窗外四季不同的风景。 平心而论,家里的练琴环境更好。有过比较,再加上她本就是练了琴再出的门,这会儿在连窗户都没有的密闭房间里,她弹了一会儿都找不到感觉,索性走出门来到了外面的大“卖场”。 刚走没两步,忽然有一个声音叫住了她,亲切热情地喊她:“林小姐。” 林珎循声望去,看到了不远处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是陈太太。 陈太太对林珎的印象很好,发出过好几次邀请请林珎当女儿的钢琴老师,意外得知林珎是纪太太的身份后,她反而沉寂了下来。一方面是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请不起纪氏集团的总裁夫人来当钢琴老师,另一方面又庆幸和林珎有相对纯粹的交往,毕竟和对方认识的时候,并不知道对方还有纪太太这一层身份。 陈太太心中窃喜,刚要上前和林珎联络感情,一阵香风扑过,有人抢在她前面扑到了林珎面前。 等看清来人是谁,陈太太欣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不知道眼前这一出到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她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扑在林珎面前的人,是她曾经玩在一起的姐妹,张琼玲,更为人熟知的身份,是边宏波的太太。 大半个月前,边太太还是一个十分光鲜的称呼,如今,因为小江总一句话而暴露出公司财务危机的延宏房产已经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边太太自然也不是一个有人追捧的香饽饽。 陈太太记得自己明明早就已经明确拒绝过自己这位姐妹找林珎搭线求助,万万没想到,对方压根没死心。 “林小姐。”边太太三分丰腴七分肥壮的身体猛地制住林珎,从前眼睛长在头顶的面孔如今变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凄惨清苦的表情中甚至还能看出几分可怜卑微,“林小姐,求求你,帮帮忙,让你朋友把我老公还回来吧。我求求你了啊!” 林珎穿着短袖,两条手臂被来人肉贴肉地抓得生疼,她试图挣脱无果,只得平静说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我帮不了你。” 边太太怎么肯放?这是她目前能抓到的最有力的救命稻草了。 “林小姐。”她双眼一红,眼泪立刻流了出来,“我老公已经半个月没有回家了,打电话一听是我的声音就挂断,发消息不回,偏偏还要在朋友圈发和那个小贱人的照片气我,林小姐,你帮帮我,你跟那个小贱人是朋友,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你先放手。”林珎皱着眉头说道。 “我不。”边太太哭得毫无形状,双手愈发用力地扣着林珎的手臂,嚎啕恳求:“林小姐你先答应帮我。” 喧闹的动静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目,有爱热闹的人已经拿出手机对准事件中心的人物在拍摄。 和老客户在办公室聊天的周淮也被店员叫了出来,在看到林珎被一个身材高壮的女人拉住不得动弹,脸色一紧,立刻大步赶了过去。 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只苍白骨感的手,迅猛如电地扣住边太太的手腕,她手腕麻痛难当,不自觉地发出尖叫,一只手被迫松开了林珎。 周淮正好赶到,顺利把林珎的另一只手从边太太的五指下解救出来,等把人护在身后才有空细看,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的两条滚白胳膊泛出了紫红指印,暴力的痕迹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张牙舞爪般狰狞,看得他好不心疼。 陈太太顺势拦住边太太,一边劝对方冷静,一边对冷着脸扣着边太太一只手的高瘦少年说道:“阿宸,把人放开。” 她无比庆幸,还好带了儿子来,不至于让林珎怀疑边太太的出现是自己的安排,更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平日里有严重情绪病的儿子居然会出手帮林珎。 能让林珎欠自己人情,陈太太简直有种塞翁失马的后福感。 第93章 得罪不起 边太太没有机会把自己的委屈好好跟林珎说上一说,也没有得到林珎答应帮忙的允诺,琴行的总台找了物业的保安过来,把她客气地请了出去,并且阴阳怪气地劝了她一句:“这位太太,琴行现在恐怕不方便招待你,你要是再进去,弄到我们要报警,到时候大家都难看,你讲是不是?” 哪里会是大家都难看,难看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活到中年,又是享受过富贵的人,边太太比任何人都想要留有体面,可消失的丈夫和摇摇欲坠的公司带走了她的风光,她已经不管不顾地在里面闹了一场,现在再要来讲体面,已经晚了。 “噗通”一声,边太太挺直着背跪在了琴行门口,西下的太阳将她的背影照出斜长一条,富余的身材变成了勾勒填充在门口石板间的缝隙。 她赌好姐妹口中的林小姐不会这么狠心。 “林小姐。”她高声大叫,“求求你帮帮我。” 保安人员被她这副壮烈模样唬了一跳,原本还存着看好戏的心态,这会儿却是有些于心不忍,讲话也不再阴阳,诚心劝说道:“这位太太,你还是起来吧。” 另一位保安也劝:“你这样反而让林小姐为难。” 边太太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她连自己最在乎的体面都不要了,还去管她林珎为不为难。当初要不是林珎替那个贱人出头,她也不至于现在被那个贱人反咬一口。 现在要为难,也是她林珎该受的。 “林小姐。”边太太蓄足力气又高声叫了一遍,“我求求你啦!” 旁边路过的行人不少人驻足观看这突发的一幕,拿出手机来拍热闹的人变得更多了。 听到动静的陈太太从琴行里急步走了出来,忍着厌恶低声劝道:“阿玲,你先起来,你这样太难看了,传出去你以后还要不要做人啦?” 边太太不理,继续高喊:“林小姐,我求求你啊!” 看不过眼的陈太太假意安抚,因为心存厌恶,所以说得难免咬牙切齿些:“你的事我会帮你跟林小姐说,你先起来。” “别了吧。”边太太看都不看一眼陈太太,言语间有着看透人情冷漠的心灰:“我又不是没求过你让你帮忙约林小姐出来,你次次拒绝,这个时候倒是愿意帮我跟林小姐讲了?怕不是先拿这话哄我,好让你自己在林小姐面前邀功拿赏吧。” “你!”陈太太被气得差点心梗。 都是千年的狐狸,她也不玩什么聊斋了,再度压低声音恶声道:“你也知道巴结着林小姐有好处,你今天让她下不了台,你想过有什么后果没有?你自己体面不要,难道还嫌你家老边死得不够快?你们俩夫妻一个得罪小江总,一个得罪纪太太,都嫌安稳日子过得太长久是吧?你爱跪就跪,跪死了出的也是你们老边的丑。” 蛇打七寸,丈夫边宏波就是边太太的七寸,她的体面风光连同爱情都系在丈夫身上。 陈太太这番话唤醒了边太太为数不多的理智,一想到自己可能替丈夫招致更大的灾祸,她脸上顿时没了无所畏惧的泼辣,而是惶恐后怕地站起身,扶着陈太太的手臂哀求:“梅香,看在咱俩曾经一场姐妹的份上,你帮我向林小姐说句好话,我刚才那是急糊涂了。” 陈太太冷冷一笑,刚想着要趁机摆谱给个教训,就见周淮走了出来。 不同于旁人或阴阳怪气,或恶声恶气的劝阻,来到边太太身旁的周淮,语调温和中带着一丝悲悯:“边太太,你回去吧,你的事,小珎帮不上忙。” 边太太从周淮的言语中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和林珎非同一般的交情,她像是又找到了救星,一把抓住眼前这个高大儒雅男人的手,极力克制地说道:“我保证不再动手动脚,我就跟林小姐说几句话。” 周淮好修养地抚开边太太的手,嗓音依旧柔和:“边太太,你的事我刚才大概听了些,你与其找小珎劝她的朋友,不如想一想,谁能劝得住你丈夫。毕竟对婚姻不忠的那个人,是你的丈夫。只要边总能管住自己,别的女人再好,他想着这个让他有些忌惮的人,也不会随便花心出轨。你说呢?” 边太太愣了愣,自己老公发达以后几乎就是家里的土皇帝,哪里有人还能劝得住他? 周淮凑近,低声在边太太耳旁说了一句:“有句话难听,但小珎的这位朋友看不上边总,边太太不如沉住气耐心等几天。” 边太太呆怔未语,眼睁睁看着周淮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陈太太也打算进去,临走前不忘轻飘飘地来一句幸灾乐祸的话:“林小姐哪怕能帮,你又是闹又是跪的,她也变得不能帮了,要不然以后谁有事都来跪一跪,林小姐还用干别的么?阿玲,不是我说你,你做事真的太不经脑子了。” 第94章 错恨 细白的肌肤上被抓肿的五条指印从一开始的红肿变成透着紫青色的淤肿,可想而知刚才边太太抓人的力道有多大。 周淮是吩咐人找冰袋的工夫再出去劝的边太太,等他回到办公室,陈太太的儿子陈宸正拿着冰袋专心在替林珎的手臂消肿。 陈宸此人,周淮多少了解一点,因为情绪病,前年考上大学就辍学在家至今的少年,情况好的时候会回应别人的问话,也会主动开口跟人聊几句,情况不好的时候,恶言相向,打砸毁物都是轻的,拿刀自残,过量用药求死也不是没有过。 陈太太之所以对女儿要求这么高,有一部分原因是把对儿子的指望用在了女儿身上。 这个儿子实在太消耗父母的感情和生命力,以及钱财,别的不说,就去年一年,光是女儿的钢琴,被儿子蓄意破坏掉的就有三架。 琴行的店员上门调试钢琴,三次里有两次遇到陈宸在房间里发怒摔砸物品。 以至于周淮只是偶尔听到陈太太说起儿子时无奈的叹气声,也能体会到对方的心酸。 以前陈太太也不是没有带儿子来过琴行,那时候的陈宸,是个张扬爱笑的篮球少年,来琴行陪妹妹选琴,有着比大人还多的耐心。 这还是周淮第一次见得了情绪病的陈宸来到琴行。 大概是最近的治疗见了成效。 可即便如此,周淮也很是意外见到陈宸对林珎的这份善意。 少年墨黑的眼,苍白的脸,微微带着自来卷的短发已经快要盖住耳朵,散落的刘海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周淮是凭着陈宸手上轻柔仔细的动作判断他对林珎并无恶意。 林珎本可以自己用两只手各自按着冰袋对手臂冰敷,但这个沉默的苍白少年跟着她进了办公室,二话不说拿过冰袋按在她其中一只手臂上,她委婉拒绝说可以自己来,少年也不听,她只好客气地跟对方说了一句谢谢。 见到周淮进来,林珎按着手臂的同时随口问:“把人劝走了?” 周淮笑笑,“你的话是难听了点,总归是一针见血,边太太有点脑子都该好好想一想。” 他和所谓的林小姐的朋友压根不认识,哪里能针对性地劝住边太太,最后那句话不过是他主动做了林珎的传话筒。 林珎“嘶哈”发出一声抽气声。 “怎么了?” “怎么了?” 她挪了下部位冰敷,冰块碰到肿胀的地方,刺激得她下意识地发出抽气声,她对出声询问的两位男士作了一番解释。 周淮略放下心来,眼里还有着在听到陈宸开口关心林珎时的惊讶。 “林小姐,你怎么样了?”晚一步走进办公室的陈太太亲热地发出关心。 林珎开起玩笑:“接下来两天估计得穿长袖了,不然走出去容易被人以为我被家暴。” “林小姐真会开玩笑。”陈太太谄笑奉承,“纪总长得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怎么可能会对老婆动手,别人肯定不会把你受伤的原因归结到纪总身上。” 话一说完,陈太太才意识到自己在门外对着边太太说了那番话后太飘,自己也是没带脑子,这一句话说出口,不就再难掩饰自己接近对方,并不是只为女儿的钢琴,而是另有目的么。 林珎淡淡的笑着,没说什么。 “你结婚了?”沉默着的少年再次开口说话。 陈太太如梦方醒,既惊又喜,走近向林珎介绍:“林小姐,这是倾倾的哥哥,陈宸。” “阿宸,这就是妹妹口中那位天仙似的钢琴家,林小姐。” 坐在沙发椅上的林珎仰头看身边的少年,不期然撞进他墨色一般黑沉的双眸,微微笑说道:“刚才在外面你帮了我,还没谢谢你呢。谢谢你,陈宸。” 黑沉沉的眼眸压抑着风暴,少年带着粗砺的嗓音再度响起:“你结婚了?” 陈太太这才意识到儿子开口的不同寻常,她正跟林珎确认人情呢,儿子这番不着调的问法,怕是她还没讨来人情,就已经先把人得罪了。 她正要开口替儿子挽回局势,就听得林珎的一声“是的”和一个醇厚磁性的男性嗓音同时响起。 第95章 叫板 “怎么弄的?” 纪徐清一进办公室就注意到了林珎手臂上的红肿,脚下稳健的步伐不由加快,几步来到了林珎面前。 林珎耸耸肩,“不小心被一个情绪激动的人抓了下。” 一旁的陈太太看清来人,西装革履矜贵优雅的男人不正是纪氏集团的总裁纪徐清么,内心不由激动万分,早已经按耐不住地想要替自己,替陈家在纪总裁面前找一下存在感,听林珎说得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生怕自己儿子帮林珎的这份功劳也犹如泥牛入海,不了了之,赶忙自告奋勇向纪总裁补充说明事件因由: “纪总,是边宏波的太太不见了老公,说是林小姐的朋友勾着边宏波不让他回家,来找林小姐帮忙,一上来就抓着林小姐不放手,把林小姐抓得死紧,这女人指甲又长,好险把林小姐掐出血来。好在我们阿宸动作快,出手制住了那个女人,不然林小姐今天怕是要见血了。” 正在查看林珎伤势的纪徐清听得直皱眉,侧头看向周淮,语气略有不满:“你在干嘛?” 周淮比纪徐清年长几岁,又是对方的学长,即便纪徐清权势数倍于他,前者对他也少有摆谱的时候。 乍然受到纪徐清的质问,周淮心知这是对方真急了眼,林珎也是他关心在意的人,他没介意纪徐清的态度,主动举过双手投降:“是我的错。” “你别动她!” 一声突兀的喝止声在刚巧安静的时刻响起。 没人想得到苍白寡言的少年会在纪徐清查看林珎伤势的时候制止他。 就连惯常不露形色于人的纪徐清本人也愣了片刻。 上一秒还喜滋滋等着向纪总拿赏的陈太太这一秒额头冷汗直冒,她这打不得骂不得的儿子喂,这会儿又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会跟纪大总裁叫上板? 她顾不上周全随时可能犯病的儿子的情绪,忙不迭地上前欲扯开儿子的手,哪知道她这个儿子,看着消瘦,身上的力气不小,她扯了半天,硬是没把儿子捂着冰袋放在林珎手臂上的手给拉开。 她又气又急又惧怕,谄媚温和的语气陡然尖利起来:“阿宸,你放手!” 毫无血色的修长手指纹丝不动。 看着儿子始终执拗的表情,陈太太恍惚意识到什么,向儿子解释:“林小姐是纪总的太太。” 然而这话也只是让陈宸凉凉地看了眼纪徐清,手上依旧是保持着为林珎冰敷的动作。 陈太太看着儿子胆大包天,不知利害的言行,急怒攻心,差点白眼一翻当场厥过去。 纪徐清还是一副喜怒不显的模样,显然并不打算和这个脾气乖戾的青葱少年计较,柔声问林珎:“现在回家吗?” 眼下的情形显然是不方便再跟周淮打听有关纪徐清那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林珎唯有对纪徐清点点头:“先回吧。” “你手还肿着。”不同于喝止纪徐清时的粗暴凶狠,劝说林珎留下的少年语气异常温和。他低垂着头,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他苍白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泛出了淡淡的红晕。 陈太太既是没眼看,也是不知道该拿这个儿子怎么办,打量着纪大总裁不像是会跟小儿摆威风,索性捂着胸口倚在墙边“哎呦哎呦”地叫唤,表现自己无奈的同时试图再博取一些同情,她知道性情仁厚的周淮不会袖手旁观,任由局面失控。 余光果然瞥到周淮已经动手搭上纪徐清的肩膀,“小珎,我有些话想跟徐清聊,你在这里再坐一会儿。可以吗?” 少年眼中炽热真诚的恳求让林珎确定对方没有恶意,她想周淮既然能为这个少年出面打圆场,又见圆滑世故的陈太太已然一副愁容满面的颓丧样,想必这个少年身上有些难以示人的缺陷。 左右她也不着急回家,加上少年刚才还帮了她,此时林珎也不想强行违逆少年的意愿,于是对着周淮爽快应了声好。 倒是原本眉目间隐有不悦的纪徐清轻易被周淮叫了出去,让林珎有些小小的意外。 第96章 难追 作为大音琴行背后的股东,纪徐清占的股份并不多,他也并不插手管理琴行的一应事务,琴行真正的管理人是周淮。 当初入股,更多是因为和周淮在同一家桥牌俱乐部的会员建立的私交。 玩得来桥牌,头脑好是基本条件,能成为常胜将军的搭档,气魄胆色以及能互相配合的默契均不能少,仅从这方面来看,周淮这个朋友也值得纪徐清尊重,更别说两人一聊天,发现居然曾经念的是同一所高中,年长几岁的周淮还有着学长这一层的身份。 一般来说,周淮的话对纪徐清来说,还是很有份量的。 当然很大的前提是纪徐清本人并不打算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计较对方对林珎的遐想。 在周淮委婉地解释不好刺激陈宸的最大原因是对方有情绪病时,纪徐清神色懒懒,不见波动。 周淮好奇道:“你到底是看不出来还是并不在意他对小珎的情感?” 少年反常的表现已经很能够说明林珎在他心中的不同,虽然周淮也不明白为什么才见第一面,陈宸对林珎就有了好感,不过转念一想,以林珎的出色的外貌,得到异性一见钟情的喜爱也很正常,陈宸是有情绪病,但他同样是个已经成年的男人,自然也会有一般男人对女人的渴望。 俊美的脸上现出轻嘲:“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这会儿已经带着珎珎走了。” 周淮失笑,“到底是总裁大人,轻易不会把别的男人当成竞争对手。” 纪徐清嗤笑一声,“我把这么一个姑且算做是男人的小毛头当对手?太抬举他了。” 这似曾相识的话让周淮想起了一个人,他看着纪徐清,颇为暧昧地说道:“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的...” 说话间,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张年少清俊的脸庞。 多年前林珎在大音琴行勤工俭学没多久,伴随她每次出现和离开,都有那么一个年纪相仿的清俊少年的身影。 很快琴行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长相帅气,性格阳光,家世也优秀的男孩在追求林珎。 琴行里的所有人也都知道,林珎不止一次拒绝了这个男孩的告白。 然而林珎的拒绝再干脆利落,不留余地,也阻止不了男孩对她继续散发热情和爱意。 几乎所有求爱的手段男孩都用上了。 任劳任怨,风雨无阻地陪同林珎上下班,哪怕林珎从没有一次上过他的车,他宁可一起坐公共交通出行,也要跟在她身边。林珎但凡提出他的陪伴影响到了她的自由,男孩就远远跟着,绝不上前打扰; 生日节假日送礼豪爽大方,并且很乐意花心思钻研林珎的喜好,林珎随口对室友说了一句你的笔记本蛮高级的,第二天同款笔记本就放在了她宿舍的桌上; 林珎练琴,一练几小时,男孩一有空就等在琴房外,她练多久,他就等多久,等她练得手累肚饿从琴房出来,哪怕有时男孩自己没在现场,也会让人准时递上点心餐食,一次不落; 陪伴和真心得不到林珎的反馈,男孩故意带着另一个女孩亲密地出现在林珎面前,期望能引起林珎对他的注意,最后又是男孩自己受不了林珎对此的无动于衷,主动向林珎解释那个女孩不过是他故意找来刺激她的; 然而无论男孩怎么表真心,如何用尽手段,始终得不到林珎的点头。 最后男孩的猛烈又长情的追求攻势引起了家里的注意,他的母亲出面找了林珎,给了林珎一张五百万的支票,条件只有一个,希望她能成全她儿子的心思,哪怕就当陪他儿子玩两年。 林珎没什么情绪地退回了支票,说了一句:“管住你的儿子,让他别再来骚扰我。” 男孩其实也在现场,听了全程对话的他依旧对她不死心,追着她来到琴行再次跟她表白。 当时琴行里所有店员都见证了男孩红着眼睛对林珎诉说的一番真情告白,他说:「珎珎,我知道你不是无情的人,你现在拒绝我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弹钢琴,我愿意等你,等你有空回头看一看,看到我就在你身后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走到你身边。珎珎,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才18岁的女孩冷静地说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拒绝:“不要因为得不到就觉得我好,也别为你一厢情愿的喜欢自我感动。你的喜欢再真心,你妈妈眼中的价码是两年五百万,但在我眼中,它一文不值。我之前不会为它留恋,之后也不会,你愿意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这种虚无的感情上,那是你的事,只是别再来烦我。方皓哲,我连讨厌你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男孩离开时的灰白脸色没有一个人忍心看,像是一个人活生生被夺去了赖以生存的阳光,以后都只能活在黑暗里那般的绝望。 连周淮都不理解林珎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狠绝,男孩无论在哪一方面,在同龄人里都是佼佼者,林珎又正是花一般青春正好的年纪,年轻人谈一场恋爱又有什么所谓,合则聚,不合则散,人生路还很长,重在体验嘛。 他私下问过林珎为什么不谈恋爱的原因,花季少女给出了一个令他实在难以理解的回答。 她说「因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人生。」 周淮还要再问,林珎却是不肯再说。 但从那之后,琴行里的人都清楚地认识到说林珎一心只有钢琴这话不是开玩笑,偶尔有因为她的美貌而对她动心的顾客,都会被委婉劝上一句小姑娘心里已经有人了。确切来说,也不算是人,毕竟钢琴并不算是一个生物。 再想到当年那个男孩的遭遇,周淮不由叹了口气,惋惜道:“那孩子,可惜了。” 浓眉一挑,纪徐清清冷的语气中隐含危险,“注意你的言辞。” 周淮忍不住想翻白眼,“我不是说可惜方皓哲那小子和小珎没成,而是他好好的一个小伙子......” 话说到一半,说的人停住没再往下说,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听的人也明白,但毫无半分怜悯,“得不到就要毁掉,他自找的。” 周淮惋惜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对方手上的手表在他眼前晃了不止一次,纪徐清随口夸了一句:“手表不错。最近没见你出国,什么时候让人带的?” “这手表啊。”周淮从怜悯方皓哲的遭遇中回神,举起左手摆了两下,很是欣慰地说道:“小珎送我的。” 也就是话音刚落的这功夫,周淮准确无误地看到坐在对面的纪徐清有一瞬间僵了脸。 “她送你的?”纪徐清目光骤缩,语气依旧十分平淡。 周淮看出不对劲,故作轻松道:“不贵,就三万美金。” 纪徐清淡着张脸,仿佛还有些笑意。 “别这么小气。”预感大事不妙的周淮开起玩笑,“真就三万美金,小珎拿客人不要的表又加了这钱换的。” 瞧他都把这珍贵无比的表作践成什么样了,他都不敢想林珎要是在当场,听到这番话会有多心塞,但好像他说的越轻巧,对面那位纪总脸色越不对劲。 周淮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没用,这位纪总绝不是嫌弃林珎送的表贵,而是大概率没有收到林珎的礼物。 回国礼物,别的男人有,作为丈夫的纪总没有,周淮忍不住为林珎捏一把冷汗,这大小姐怎么虎成这样? 而纪大总裁也是没耐心再继续听下去,嚯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大步朝林珎所在的办公室走去。 第97章 手拿开 陈太太七上八下的一颗心在周淮带走纪徐清以后,好歹是落回了肚子里。 出发来琴行前,她还在考虑约着一起来的姐妹,没想到听到她约人的电话,儿子主动提出要跟她一起出门,她还当这是最近儿子治疗见效,一时过于欣慰,就没多想其它。 尤其在儿子还出手帮了林珎以后,她甚至还庆幸带了儿子出门,哪知道儿子上一秒帮她赚了林珎的人情,下一秒居然跟纪徐清杠上了。要不是周淮好心把纪徐清请走,她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局面要怎么收场,光是情绪失控的儿子会闹出的风波就已经足够让她这个陈太太在旁人眼中再难有威势,更别说失控的儿子要和纪徐清较劲,这画面她简直不敢想。 她差一点就变成了第二个边太太。 趁着纪徐清离开这会儿,她自然是要竭力想办法在林珎面前为儿子有失分寸的行为尽可能地取得最大的谅解。 然而不能直言儿子有着抑郁症和双相,她的道歉听起来总是不够有说服力,“林小姐,让你见笑了,阿宸和倾倾一样,都不是让我省心的孩子。” 林珎温和地笑了笑当作回应。她想起从前每每拉着哥哥一起闯祸被发现后,妈妈也爱念叨一句「你们俩兄妹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么?」 她有一次抖机灵说「妈妈我们家缺吃点心的钱么?那以后让哥哥少吃一点,哥哥胃口太大了,吃那么多也不长肉。」 把本就气得冒火的妈妈惹得要按着她打屁股,好在哥哥动作快,拉着她跑出了家,因为她一句嫌哥哥吃得多,哥哥还把她带去了超市大采购一番,结账的时候说她了一句「小没良心的,哥哥什么时候少着你吃啦?」 “你怎么了?”陈宸问。 嗓音带着点粗涩,语气却十分温柔。 每次想到哥哥,林珎心里就是一阵钝痛,她猜大概是自己刚才的脸色不好,站在她旁边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的表情变化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应该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林珎抬头看他,语气浅浅的,不答反问:“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限制我在哪里冰敷?” 陈太太心一揪,要不是林珎的语气神态都很温和,她差点以为这是要兴师问罪。 她不确定儿子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回答,赶忙代替回道:“林小姐,我们阿宸有一点小小的强迫症,从小就见不得喜欢的东西受一点点损坏,就连他爸也拿他没办法,每回都是依了他,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会想办法恢复原状。” 然而讲完以后陈太太才意识到后面一句话说得不妥,林珎是人,又不是东西,这么打比方,不是得罪人么。 她打量着林珎的神色想要看出对方有没有因为她这番话觉得受到冒犯,余光却瞥见儿子苍白的侧脸上团着红晕。 仿佛是有一道雷劈在脑中。 惊得陈太太把垂在身侧的双手倏地攥紧。 要了命了,儿子难不成喜欢林珎? 陈太太极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儿子的这种喜欢是恋物移情的可能性多一点还是一见钟情,她仔细回想着儿子来到琴行后的表现,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不敢再放任儿子靠近林珎,替林珎冰敷,冒着有可能激怒儿子的风险,趁其不备,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手,“阿宸,不早了,我们得回家了。” “我不!”陈宸拒绝地很干脆。 “跟我回去!”陈太太拔高音量,就差对着儿子吼了。 陈宸:“我不!” 陈太太低吼道:“你!我、我就是平时太惯着你,给你脸了是不是?” 陈宸:“是你自己要来琴行见她的。” 作为琴行的大客户,买通一个前台给她通风报信,轻易就能制造一些令人惊喜的巧遇,纯粹又别开生面的缘分能为自家公司带来不可估量的好处,陈太太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的底牌会被儿子冷不防地掀开。 她已经顾不得管理面部表情,更顾不得保持素质,要不是面前还有林珎,她都想直接当个泼妇骂出来,她死拽着儿子的手,大吼:“你再胡说八道,以后都别出门了。” “你放开!”一只手被禁锢的陈宸情绪愈发激动,猛力挥甩试图挣脱,下一秒,他还得自由的另一只手在混乱中推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 他没收住力道,就这么把正好站起来要劝阻的林珎猛地一把推开。 失去重心的身后往后一倒,后腰猛地磕在圆弧形的桌角上,林珎不禁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还在争执拉扯的母子俩一下子没了动作和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 陈太太看着林珎被桌角撞到的痛苦表情,脑中飞速飘过一串独白:完蛋了,果然闯祸了,要死了,刚才真的不该出门。这个纪总的交情没攀到,倒是把纪太太给推了。要命了,真是要命! 被这个意外吓得不轻的陈太太甚至都不敢走上前去慰问一句。 是陈宸先反应过来,扯开被母亲拉住的手,两步来到林珎面前,焦心愧疚地连声问道:“对不起。你有没有事?是不是很痛?我们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 他说着就把手揽上了林珎的肩。 林珎侧过身体躲开了他的搂抱,她不想和这个看起来明显有情绪问题的男孩子计较,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房间,忍痛说道:“不用,我要跟我先生回家了。” “你看起来很不好,我带你去医院。”陈宸坚持,再度伸手搂住了林珎的肩膀。 “不用。”林珎拒绝,但这回她没能躲开这个男孩带着钳制意味的搂抱,她刚要发火,就听一个低沉磁性的嗓音再次在门口响起,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只听这含威的语气就知道来人明显动了怒。 “手拿开。” 男人只是从她身边走过,陈太太甚至没看到他的表情,就已经被他周身笼罩着的低气压吓得两腿发软,再定睛一看,走到林珎身边的男人,明明还是那个谦谦君子模样的纪徐清,不过是嘴角弧度过于平直,眼神凛凛了些,将英俊的面貌衬出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和他对峙的陈宸比陈太太更能体会纪徐清带给人的压力。 他握住林珎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许力道,等他回过神来想要再度抓紧,主动躲开的林珎正好被对面的男人搂腰抱在了身旁。 “你放开她!”陈宸大怒,就在他要伸手夺过林珎之际,只听得男人轻哼一声,冷淡的语气中隐有杀意:“连自己的情绪都没办法控制的人,就不该有什么妄想。” 后知后觉回过神的陈太太踩着两条发软的腿赶过来拦在儿子面前,“阿宸,跟林小姐道歉。” “不用了。”林珎拒绝,她既说不出没关系,也不想跟陈太太在这里继续拉扯,她看向纪徐清:“我们走吧。” 第98章 谁哄 林珎出门的时候是傅师傅开车送她来的大音琴行,回家路上的司机,变成了余良,因为她算是顺道被下班的纪徐清接回的家。 余良今天开的是宾利添越,suv的车型有着足够的空间让坐上车的林珎微斜身体揉她被桌角撞到的后腰,难为她两条手臂还都伤着,还得用伤臂去按另一处伤处。 车子被堵在高架上,如火的夕阳光洒进车厢,给身旁沉默的男人身上镀上了一层威严不可犯的圣光。 林珎揉了片刻后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难得太阳没落山就见到这人下班,上一次他提前下班回家,还是因为家里来了杨也宁。 她拿过手机看了看,只有被她漏掉的一条他发来说要来接她的消息,所以今天到底有什么特别? 她没等来他的回答。 林珎记起来,纪徐清从坐上车以后就没开口说过话,她听他最后一次说话还是上车前打电话给冯卿南让对方来家里。 林珎立刻想到了纪驰麟,难道是纪驰麟的身体又出了什么新的状况? 见纪徐清不理,林珎便问了开车的余良,“余良,驰麟的事,你和余优有查到什么线索么?” 她记得之前在车里,纪徐清吩咐的是让余良和余优两人一起去查一查纪驰麟新女友背后的事。 听到问话的余良瞥了眼后座的纪徐清,对方没什么反应。 余良黝黑沉稳的脸上难得有过一丝犹豫。 “抱歉,太太。”他对后视镜里的林珎说,“这我不能说。” 林珎一怔,没想到会得来这么一个回答。 叫的是太太,眼里却只有纪总,纪总不发话,自然是什么都不能说。明白过来的林珎顿时没了兴致,沉默着别过脸看着远处天空中悬着的半颗夕阳。 之所以只有半颗,是因为厚重的云彩遮去了一半。 一半明朗,一半晦暗,就像她和纪徐清的婚姻。 所有人都当她是纪太太,但恐怕也只有纪徐清自己清楚,为什么要选她当纪太太。林珎只知道,别人叫她的这声纪太太,于她而言着实没什么含金量。 真不知道纪徐清玩这种替身游戏有什么乐趣,要是今天没遇到陈太太,她或许已经从周淮嘴里问到那个让纪徐清求而不得的人是谁。 林珎正发散思维想着,就听身旁的男人突然开口:“怎么跟我说的,就怎么告诉太太,以后太太问你什么,不用有隐瞒。” “好的,纪总。”余良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林珎问他,纪徐清又没反应,他是真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办,硬着头皮开口拒绝的林珎。 “太太,只知道白静贞勾搭小池总确实是为了钱,别的暂时查不出什么。” 这个答案结合刚才的“不能说”的拒绝,着实让林珎无语,纪徐清开口的那一句应许,在她听来更是有些可笑。 “谢谢。我知道了。”林珎转过脸,淡淡地对着余良应了一声。 她说得客气,余良却听出了她言语中的疏离,想来自己最开始的拒绝还是让太太心里不开心了,内心不由泛出一阵苦涩。 余优要是知道了,绝对会笑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招惹太太不开心,让太太和纪总生了嫌隙。 然而刚才的情形,由得他选第二个处理方式么? 余良现在只求后面这对夫妻能正常点,明明开来琴行的路上都还好好的,接了太太上车后,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后面就一直扑着冷气,他哪怕脑袋后面没长眼睛,也知道纪总和太太之间不对劲。 他只希望两人能尽快恢复正常,他有预感,这把纪总的心情如何全仰仗着太太能不能哄好。他可不想接下来几天开车的时候脖子一直发冷。 高架上的车流又一次被按了暂停。 余良得以有空观察后座的情况。 太太还是侧着脸看着窗外。 一旁的纪总则是转头盯着太太看。 “怎么想到关心起驰麟?”纪徐清问。 他可以无视她的问题,但她得回答他的疑问,林珎心中不知怎的冒出一股火,再开口,话语中多少带着些许赌气的轻嘲:“作为纪太太,关心一下纪总的亲戚是应该的。” 纪徐清轻哂,拿起她放在腿上的右手,正要说有关婚戒的事,冷不防被她抽手挣脱。 撤得太心急,手一下子撞在了车门上,发出不小的一声闷响。 林珎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倒霉透了,出个门就一直在受伤,先是手臂,再是腰,再是右手,不用说,肯定会影响明天练琴的状态。 疼痛造成的生理性泪水被她抑了又抑,双眼仍旧是泛起了红。 她捂揉着右手侧过脸,恨不得把脸和脖子侧成钝角,身体更是直往车门靠,压根不想理会身旁的男人。 一只硬实的手臂忽然揽上了她的腰,稍作用力,她整个人都被抱离了座位,下一秒挨着男人火热的肌肤坐在了他的腿边。 林珎转头瞪他,一颗眼泪就是这个时候从她的眼睛里甩了下来,滴落在他扶过来的左手背上。 “你干嘛?”林珎故意粗着嗓子凶巴巴地说道,不想让人听出她刚才其实有点想哭。 但她眼泪都落下来了,不哭也是哭。 哪怕她以为自己是疼哭的。 落在手背上的眼泪像是扑过来的一团火,灼进纪徐清的心里,他敛起周身冷厉,温和说道:“珎珎,你怎么老是不记得戴结婚戒指。” 粉红的嘴唇微抿,倔强的不开口。 纪徐清难得感到无奈,暂时把对那支手表的计较按下,语气愈发柔和,“明天开始国庆假期,今天下午没什么事,秋月姨说你来了大音琴行,我就顺路过来接你一起回家,给你发了消息,可能你没看到。” 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受了刺激开始叛逃,尤其是右眼,串成线流在林珎的右脸上。 纪徐清侧过身,伸手十分有耐心地替她抹去眼泪,两人脑袋挨得很近,逆着夕阳,他清楚地看到她长而卷的睫毛被眼泪浸得湿漉漉的,闪着细碎的金光,桃花眼汪着泪,风情又可怜,看得他心疼不已,又躁动不已,底下的倔强红唇开开合合,是她哽咽着在开口解释:“我弹琴、不方便戴首饰,那戒指太贵,我怕哪一天取下来忘记戴回去,丢掉了你会让我赔。” 纪徐清忍住了想要吻上去的冲动,弯起嘴角笑,“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小气的人?” 林珎抽噎两声,平静后看着他问:“你刚才、到底在气什么?” 第99章 雷区 俩人结婚以来,纪徐清就没见过林珎在除了和钢琴有关的事物上花什么大钱,他们俩的银行联名户头,她一次都没用过上面的钱,给她的信用卡也不见她刷,他以为她是不想让他知道她钱花在了哪里,便同时给她的私人账户转账,让她能放心花钱。 然而据他所知,她在国外的生活始终过得节省,吃穿用度上讲究有限,一年到头单笔钱款超一万美金的支出一只手数得过来。 就这么一个轻易不肯花大钱的人,却舍得花三万美金给另一个男人换一只奢侈品手表当礼物送出去。 更讽刺的是,手表是他老婆为了跟他离婚特地回国的时候送出去的。 看到自己的老婆对别的男人这么用心,他作为丈夫没被刺激得当场暴走,就已经够有涵养的了。 她流在脸上的眼泪已经被他抹干,他的手还不舍得从她的脸上离开,半只手搭着和脖子耳朵,拇指和食指还流连在她脸上,问得柔情又和气:“你四年没回国,这次回来,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他的五官轮廓在她的汪汪泪眼和金黄夕阳中带了一层迷离色彩,看不真切,然而夺人的侵略性丝毫没减。两人挨得近,鼻尖充盈着他身上的木质橙香,低调清雅,如此美色当前,林珎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警觉性,老实回答:“有。” 纪徐清显得有些意外,浓眉微挑:“那怎么没给我?” 林珎看了眼坐在前面开车的余良,犹豫着没有开口。 女人闪躲的态度让纪徐清不爽,他哪里还会想不明白,不由冷笑:“原来送我的是离婚礼物。” 林珎瞪大了眼,下意识又看了眼余良,后者挺胸抬首,仿佛一心只在开车。 但装的再正经,前后就这么点距离,不听到是不可能的,所以连离婚这种话也是可以当着余良的面说? 脸上的手指加重了抚摸的力道,一张俊脸清晰地放大在她面前,金黄色的夕阳一半洒进那一对黑白分明的双眸,闪着漂亮又危险的光芒,林珎这才注意到面前的男人在生气,身体下意识要往后躲,还没拉开和他的距离,搂在她腰上的手臂忽然收紧,她被迫再度靠近他,要不是她有意抗拒继续往前,她的嘴唇怕是就是贴上他的。 她不太明白,他难道是在不高兴没收到离婚礼物? 可这也不能怪她,不是她反悔不想送,他都猜到是离婚礼物,还没离婚,她要怎么送? 况且她准备给他的礼物,如果没有离婚这个前提,收到的人怕是会更加莫名其妙。 她一时想不好,这礼物到底要不要送,不送,惹恼纪总没好处。 不然就当是提前送的离婚礼物算了,反正离婚也是早晚的事。她略侧开脸,险险避开两人快要碰在一起的鼻尖,低声道:“回去就给你。” 唇角勾起一抹笑,纪徐清语调微冷:“给我什么?” “离——”剩余的话被林珎吞了回去,她意识到现在不适合把离婚两个字挂在嘴上,“礼物。” 但纪徐清没放过她,手掌贴着她的脖颈,令她不得不正视着他,他盯着她微笑,“什么、礼物?” 听着这冷到能冻死人的声调,林珎不由一个激灵,她还没有天真到以为纪徐清问的是礼物的内容是什么,她蓦地想起在纽约的那一晚,她跟他摊牌坚持要离婚的场景,自那以后她知道离婚这两个字是纪徐清的雷区,她至少四年没有提这两个字的资格。 所以连礼物都不能冠以离婚两个字。 自然她的回答不能是离婚礼物。 一个巨型的广告牌竖在商场外墙,从高架上望过去,能看到广告牌西装革履的外国男模自信地凝视过来,林珎计上心头,柔声道:“原来的那份礼物估计不合纪总的心意,我重新选一份送你。” 巍然的冰山似有松动,俊秀的眉眼间迸出一抹奇异的神采,平直的语调里有种淡然的畅意,“我可不像淮哥那么不挑。” 林珎一怔,前后一联系,愈发不明所以,显然他知道了她送周淮手表的事,所以他这是在暗示三万美金的礼物他看不上?三万美金还觉得少?这下自己怕是要大出血了。 纪徐清望着她纠结哀怨的神色,猜到她估计是想歪了,不由失笑,额头轻触了她的,好心给她指了条明路:“礼物不在贵重,只一点,给我的不能是二手的。” “好。”林珎松了一口气,没计较纪徐清刚才亲昵的动作,腰上沉滞的痛楚提醒了她,她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实在过于近,微微蹙眉道:“我腰上还有伤。” 纪徐清很清楚自己是避开她受伤的部位搂的腰,但也担心她刚才这一撞有可能伤到内脏,闻言松开了怀抱,等人坐回位置,他再一次拉过她的手,大拇指在她右手无名指上轻缓摩挲,“以后出门时把婚戒戴上,能替你省不少事。” “也不见得。”在国外呆了几年的林珎对露富这件事一直很警惕,尤其她还是一个亚裔女性,更容易成为一些抢劫犯,飞车党的目标,她住的上西区治安相对好一些,去欧洲城市演出的时候,她甚至会特地打扮的邋遢些出行。 有过手机放在室外咖啡桌上都能当着她的面被抢走的经验,她自然不想因为身上的贵重物品引起注意,很是感慨了一句:“这也就是在国内,在国外戴着它更容易惹麻烦。”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接话能力让纪徐清忍俊不禁,双眸溢满温柔,笑说道:“那就在国内好好戴着婚戒出门。” 对于戴不惯首饰的人,身上忽然多出来的饰品不可避免会被弄丢,这戒指又那么贵,保险起见,林珎觉得自己得先要个免责申明:“万一不小心被我弄丢了呢?会让我赔你吗?” 纪徐清笑得更畅快了,“弄丢了就再买,就是订做上要花点时间。” 林珎才不理订做要耗时多久,她关心的是:“是你买哦?” 纪徐清大笑:“我买。” 第100章 什么道理 两人刚走进家门,李秋月迎了上来,说冯卿南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林珎想着就算对方是为纪驰麟的事而来,自己也该过去打声招呼,于是跟着纪徐清一起来到了客厅。 这回冯卿南没带助手,只是一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看手机边等,见到夫妻俩人走进来,他即刻站起身迎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纪太太看起来明明好得很。” “冯医生好。”林珎微笑着和对方打招呼。 面对师兄的打趣,纪徐清并不接招,淡着声反问:“她两条手臂紫成这样也叫好?” 见冯卿南朝自己走来,林珎才后知后觉地说道:“冯医生是为我来的?” “可不是。”冯卿南打开医疗箱,拿出医用手套戴上,颇为无语地控诉道:“我听有人在电话里的语气,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 说完深怕旁人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还特地暧昧地看一眼站在一旁的纪徐清,然后才动作温柔地举起林珎的一只胳膊细细检查。 他对这位仅仅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纪太太不熟,但他知道纪徐清不会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回家,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在林珎面前的说话也就难免随意了些。 一番检查后,他得出结论:“问题不大,普通的毛细血管出血,纪太太皮肤白,看着比较吓人,24小时内冰敷,防止淤青扩大,48小时后进行温热敷,注意不要过热,一个星期左右就能好。” 看到林珎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冯卿南又补充了一句:“纪太太有运动健身的习惯吗?有的话这几天也尽量别做手臂力量训练,不然会加重淤青。” 要只是加重淤青,林珎倒觉得无所谓,她下个月中旬有演奏会,这个时候不可能停了每天的钢琴练习。 所以她没说什么,虚心道了声谢谢。 冯卿南转头看向纪徐清,意味深长地笑说道:“要不然我安排护士每天来纪总家里值班?” 他这个师弟学医的时候就比同龄人要稳重,弃医从商后,七情六欲不上脸的本事更是练到巅峰,少见对方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倒是也终于有些活得有人样了。 像是要佐证他的这番猜想,纪徐清在听到护士字眼后眼神微闪,语气居然有些懊恼,“她后腰上也有伤,师兄你也帮忙看一看。” 要不是师弟的眼神隐含警告,冯卿南实在憋不住要好好嘲笑一番,对方好歹是正经上过四年大学的医学生,在学校里什么人体组织没见过。这会儿放在自己老婆身上,倒是要和他这位师兄讲究起男女有别了,他都不知道说自己这位师弟是越活越回去,还是太过紧张老婆。 林珎今天穿的不是裙子,而是t恤牛仔裤,倒是方便她撩起衣服让医生看伤势。 她打量着自己可以半趴在沙发靠背上方便医生查看她后腰的伤势,只是做这个动作前,她朝纪徐清使了两下眼色,示意他先避一避。 纪徐清不理,解开西装扣后径直在旁边沙发上坐了下来,沉着脸无声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老婆的腰医生能看,他不能看?天底下没有这种道理。 林珎无奈,想着只是一处腰,让他看了也就看了,没必要当着冯医生的面暴露这段合约婚姻的本质,于是背过身去靠在沙发靠背上,一只手往后撩起了自己宽松的t恤衫。 冯医生一只手代替她的手撩开t恤,看到后腰莹白的肌肤上突兀地泛出一处紫红色鸡蛋大小的淤青,略皱了皱眉头,另一只手往淤青周围按了按,边按边询问林珎的痛感如何。 林珎一一作答。 “还好。”冯卿南最后说,“只是伤到了些肌肉,内脏都好好的。” “但是这处淤青得尽快散。”他转头朝纪徐清说道,“你家里药箱里应该有师父配的那支治跌打的活络油,你找出来让你老婆用,最好一天用两次。” “谢谢冯医生。”林珎主动接过话头,“是早晚擦一遍就可以了吗?” “擦?”冯卿南愣了愣,显然对于这个动词不太认同,耐心解释:“涂上得按开才行,按到伤处发热发麻才算有效。你要是忍不了痛,让我师弟代劳。” 林珎面露尴尬,闭口不言。 在旁人以为她这番犹豫是因为害羞。 纪徐清主动接过话头:“知道了,谢谢师兄。” 冯卿南不打算留下吃饭,替林珎做完检查后就要走,临走前背着人颇为痛心地念了师弟一句:“你说你好歹也是学过医的,这点外伤处理水平都没把握么?” 不等师弟回答,他又恍然道:“还是对着自己老婆,很难维持一个医生的客观?不过你这个客观的底线未免也有点太......” 太容易小题大做了。 纪徐清任由师兄调侃,不作声响,嘴角噙着笑把师兄送出了门。 第101章 看山不是山 这天吃过晚饭,林珎让小莉帮忙把家里的药箱找出来,她要里面的一支活络油,准备晚上洗了澡以后替自己上药。 结果等她洗完澡,小莉才过来说药箱里两支活络油都不见了,问了秋月姨,说是纪先生让拿到他的房间里去了。 林珎随口问了一句:“你能帮我拿一支过来吗?” 小莉显得很为难,惯常俏皮的神色突然正经起来,“林小姐,纪先生在家的时候,家里的人只有秋月姨才能进他房间,其他人不允许进。” 第一次听说有这个规矩的林珎不解道:“这是什么说法?” 背后的原因小莉倒是知道,但是她不敢随便说,虽然她看得出这位纪太太人看着冷淡,处事却很宽和,但她也不敢冒险当面嚼纪徐清的舌根,只能委婉告知:“这我说不好。” “算了,不为难你。”看出对方为难的林珎耸耸肩,打发人离开了。 拿走医生特地提到的药油,肯定不是因为小气不给用,难道是要她主动去找他帮忙上药? 后腰上的淤青只要不碰就不痛,不擦药不过也是晚两天痊愈,林珎扁扁嘴,没再计较药油的事。 起居室的两个书柜上差不多摆满了她的书,要说她带回来的这些书,其实大部分在国内也能买,但她实在舍不得把真金白银买的书留给房东,不留给房东就要被albert拿去纪徐清在纽约的家,所以她宁可多付行李的超重费,也要把这些书带回国。 放在书柜偏上架子里的书都是她看过,近期内不打算重读的书,书柜偏下架子里的书也是她已经看过,但想到的时候随时会拿出来回味的书,书柜中间部分,大部分放着她买来还没看过的书,她的眼神在这一行缓缓看过去,挑选着今天晚上的睡前书本。 书本还没选好,倒是被她想起回家路上的一件事来。 书柜的最下面的格子自带密码锁,被纪徐清用来放一些相对机密的商业文件,她占用了起居室后,这些文件被纪徐清带去了一楼的书房,如今柜子里放着的,是她精心包装的一个礼盒。 如果她在上一次回国的时候和纪徐清顺利离婚,这个礼盒现在应该已经交到了纪徐清的手上。 原木色的麻绳捆着淡绿色的包装纸,纸张四角高低不平,很明显里面的内容物不是一个整体。 林珎的手在麻绳系成的蝴蝶结处流连,心下百感交集,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这份礼物的重量。 有人敲响了卧室的门,陷入思绪的她随口应了一句。 等到来人站在她面前,她再想要把手上的礼物放回去已经来不及,心里莫名一阵慌张,本能将东西掩在身后,故作镇定地问来人:“有什么事吗?” 着实拙劣的演技,纪徐清微微挑眉,“藏什么?” 看到纪徐清手上拿了支药油,林珎略找回了些许思绪,吁了一口气后平静回答:“我自己的东西。” 俊颜挂着淡笑,“你的东西我不能看?” “当然。”林珎理直气壮。 纪徐清故意逗她,“我硬要看呢?” “你——”林珎一时词穷,见对方大有一种非要见识的意图,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纪徐清缓步欺近,低沉的嗓音难得带上了一股痞气,“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好人?” 后腰抵上书桌,林珎已经退无可退。 她仰着一张已经有些微红的脸看着还在靠近的纪徐清,一只手始终掩在身后,微郝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纪徐清举起手上的药瓶晃了晃,略有轻谑道:“知道药在我这里也不来找我,那只好我主动来找你,难不成要看着我老婆腰上肿了那么一大块不理么。” 他在距离她半步之距时停下了继续往前的脚步,清浅一笑,“身后的东西不让我看也行,乖乖去床上躺着。” 林珎一脸警惕:“你要干嘛?” 纪徐清笑起来,“当然是给你上药。” 略一停顿,含笑的嗓音带上了暧昧的暗示:“不然珎珎你以为——我要对你干嘛?” 二选一? 或者她也可以什么都不选。 林珎望着眼前的棕色玻璃瓶装的药油,思索了一秒,趁对方一时不备,用空闲的一只手把药瓶抢过来握在手中,颇有些自得道:“不用麻烦纪总,我自己来就可以。” 然而没容她为自己的小巧思得意多久,下一秒她整个人被纪徐清打横抱起。 而她因为一手抓着礼盒,一手拿着药瓶,两只手都不得空,压根没办法挣扎。 光是她用嘴巴说的反抗也不顶用,她喊,“放我下来”,没多久,纪徐清是把她放了下来,就是人被他从起居抱到了卧室的床上。 人被他放上床以后,淡绿色的礼盒也就无所遁形。 看着明显有着礼物意义的包装,再想到她刚才不肯示人的行径,纪徐清心下一动,“是原本打算送给我的离婚礼物?” 既然已经被看到,林珎也没再藏,随手把礼盒推远,才看向纪徐清反问:“什么、礼物?” 柔媚的桃花眼里闪过灵黠,含笑的语气略有挑衅,真难为她以前在自己面前装的那么温顺。 被反将一军的纪徐清丝毫没动气,甚是好脾气地承认:“确实,这两个字我也不该说。” “不过。”他话锋一转,俯身长臂一捞,轻易把礼盒拿在了手里,轻笑道:“无论它是什么,你总归是打算送我的,那就是我的。” 林珎伸手要夺,只是手臂不及他长,又因为起身的时候用力过度,一下子牵动了后腰的伤,身子一麻,原本要够礼盒的手臂往下一带,礼盒没拿回来,倒是勾住了纪徐清的脖子。 一勾,一带,一摔。 两个人如同粘在一起的胶带,一同跌落在床。 意外之下,纪徐清看着身下已然涨红的脸,默了片刻后,意味深长地总结:“想不到珎珎你这么热情。” 身上压着来人沉重的躯体,心知躲不开的林珎勉力镇定地驳斥,“你让开。” 纪徐清不动,偏要再问一句:“礼物能不能看?” 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林珎不自然的侧开脸,沉默许久,终是回答道:“里面是我这几年在国外获奖的所有证书。” 原本拿在手上的礼盒在他没有防备被带到的时候下意识被他扔开在一旁,免得倒下去的时候伤到她,听到她说明礼盒的内容,纪徐清含笑的脸上蓦地一僵,淡漠的语气中免不了有着负气的嘲弄:“这些说明你已经前程在手的证书,作为离婚礼物倒是再好不过。” “不是的。”林珎侧回脸看他,不想他误会自己对他有着真诚的谢意,解释道:“送你这些是想谢谢你,四年前没有你帮我,我已经不能弹琴,更不可能有机会走出去。你同意跟我离婚的时候,我想这些证书作为纪念送给你,也算是...” 她说到这里又住了口。 纪徐清轻嗤一声,替她把话说了下去:“也算是你和我的交易并没有那么不堪的一种证明?” 英俊的脸上此时的嘲讽尤其刺人,林珎垂下眼睫,不再看他。 低洌的嗓音听起来分外残酷,“交易就是交易,没必要美化它。” 林珎心头一窒,随即涌出阵阵酸楚。 “傻瓜。”低沉的语气意外宠溺,温柔地蛊惑着:“四年前你遇到的难题困不住你,难道交易两个字就能限制你?” 林珎抬眸,对上一道幽深灼热的目光。 只听他又说:“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头顶的虚名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他意味深长的引导:“你把我当成交易的对象,这就是一场交易;你把我当成——” 一只白嫩修长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林珎像是再难忍受一般,惨兮兮地求饶:“你压得我的腰,好痛。” 第102章 上药 一番整理后,趴在床上的人只露出了一截雪白纤薄的腰身。 白腻的肌肤在深灰色的床单的衬托下像是发着光般摄人心魄,纤薄的毛毯包裹着她挺翘的臀部,将她裸露的蜂腰显得更是盈盈一握,纪徐清正要倒药油的手一顿,目光逐渐黯沉。 他得承认,她刚刚用毯子遮住身体其它部位不是小题大做,而是一种先见之明。 片刻后,手掌上的五滴药油被他用双手揉开揉热,他弯腰将一只沾满药油的大手毫不犹豫地按在她腰上那处淤青。 浓烈的药油味驱散了他脑海中的旖旎遐想,他的按压变得专心且毫不留情。 伤到肌肉的淤青就是得用药油辅助尽快疏通,心软不得。 他按得用力,林珎一直闷声忍着,半分钟后,嘴唇快被她咬出血。 她背对着他,纪徐清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从她不自觉绷紧的肌肉反应里可以看出,她很疼,同时她也在忍。 “疼就叫出来”,明知她疼得厉害,纪徐清也没手软,在她被撞淤的伤处顺利肌肉纹路一下又一下接连不断地按揉开。 然而无论她身体的反应有多强烈,他始终没听到她叫出声。 下一秒,他故意加重了手势,五分力道变成了七分,她还是忍着不叫,只不过下意识地扭动着身体要躲开。 卧室里的床不高,纪徐清一米八八的个子弯着身子替躺在床上的林珎按腰,始终觉得姿势别扭,她这么一躲,他想也不想,长腿一跨,直接上床跨跪在她身体两侧。 床垫受到压力往下一沉,林珎下意识要转身查看,刚有动作,屁股上就挨了一记打。 不轻不重的手势,和她盖着毛毯的臀部接触后发出既不脆也不闷的一声“啪”。 鸡皮疙瘩以臀部为中心,登时布满全身,再加上感知到臀部上方散发的强势热力,林珎整个人都不好了。 “趴好,别动。”纪徐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平静至极的语调让林珎稍稍放下心来,再加上他又开始按揉她腰上的淤青,她顾着忍痛,没空再有别的心思。 一旦感知在腰上的专注力变多,被他按揉的痛楚也同时放大,林珎痛到开始恍惚鼻尖有股铁锈味萦绕。 林珎算是知道了,这人下手是真的狠。 疼到受不了的林珎下意识扭着腰想躲开,身体隔着薄毯突兀地碰到一大团软肉。 她知道纪徐清有健身的习惯,无论是他的手臂还是大腿,又或者是腹部,甚至是胸部,都有线条优美利落的肌肉痕迹,他这么用力地按着她的腰,按理说发力的部位肌肉都会硬挺贲起。 她正疑惑这软肉是个什么东西,就感觉那东西忽地发力贴上来—— 林珎一下子懵了。 这人为什么要坐在她身上?! 再一想他坐在她身上的画面,但凡初中上过生理课的都知道刚才那团软肉是个什么东西。 这下林珎是彻底不好了。 她可以忍着痛不叫,但她忍不了他坐在她身上。 “你下去。”她又羞又急,身子扭得更厉害了。 纪徐清不动,不响,静静地看着眼底下这条像是剥尽外物的白蛇放荡地扭动着身躯。 于林珎而言,挣脱不了他的桎梏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抵着她臀部的那团软肉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破笼而出的巨兽。 她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变化,她不敢动了。 “这下老实了?”纪徐清冷声嘲弄,暗哑的嗓音也是一种隐形的威胁。 “我不动了。”林珎的回应听上去十分心虚,“你放开、啊!” 纪徐清趁她不备,用沾了药酒的左手代替原来的右手按在她后腰的淤青处,她没来得及忍,痛叫声自然也就毫无障碍地从嘴里喊了出来。 然而只是喊了一声,下一记他揉得还是七分力,她却不再叫唤。 “谁教的你?”纪徐清往手上又加了一分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把她的腰揉碎,他在心疼和气恼两种情绪交集下咬牙又问了一次:“谁教的你连痛也不会喊?” 林珎没想过这个问题。 硬要说的话,是哥哥死后,她支离破碎的家庭关系把她雕琢成了苦痛独自咽的个性。当一个人失去所有的依靠,不会有精力再去喊苦喊累的撒娇,那东西不仅无用,也会把人拉入自怨自艾的泥潭。 谁教的? 根本不用谁教,不认命的背后,就是身上或多或少都会留下被命运调教后的痕迹。 她不明白纪徐清为什么要在意这一点,她被他按得哇哇乱叫,他就高兴了? 又是一记重揉后,她忍痛拽紧脑袋旁的枕头,终于开始妥协,颤声求饶:“你轻点。” 眼里那具泛出粉红微微发抖的身体,身体主人甜柔娇媚的嗓音在讨饶,再看他骑坐的姿势,这下换成纪徐清不好了。 不仅不好,还很要命。 这会儿浓烈刺激的药油味都无法平复他奔涌而出的欲望。 后背的皮肤仿佛是要烧起来,林珎温和建议:“明天我还是找小莉帮我上药,我看她力气也挺大的。” 又是一个深呼吸,纪徐清堪堪收回一些理智,就着手上剩余的药油,继续按揉着她腰上的淤青,随口问起别的事:“听说你找了程为帮忙转交傅师傅女儿的简历。” 这次他用的力道适中,也有可能是酸痛的肌肉经过药油的作用后得到了缓解,林珎不用再费力忍痛,如常地应了一声“嗯”。 纪徐清语气淡淡:“这种事怎么不找我?” 痛楚减弱,林珎略平了平心绪道:“把简历交给你就不是开后门这么简单,而是直通车了。集团里有谁会不卖你的面子。” 浓眉微微上挑,纪徐清平静地叙述道:“程为的面子也不小。” 林珎想了想,闷声道:“抱歉,这种事我下次会先跟你商量。” 臀部上面没有了压力,意味着男人已经从她的身上离开,林珎转过身体拉过毯子半坐了起来,抬头静静地看着重新站在床边的纪徐清。 她以为他说起这件事是提醒她不要擅作主张,但这会儿看他的表情,好像也不是不高兴,她有些不太明白。 纪徐清弯腰凑近,勾起的嘴角有着笑意:“这种事纪太太自然能做主。当然纪太太要是愿意跟我商量,我也很乐意听一听。” 听到对方搬出了纪太太的名号,林珎顿悟,这就是让她安心做好纪太太,让他能更沉浸地体验到拥有“她”的美好的意思。 第103章 纪太太的选择 清早,林珎顶着一身药油味下楼吃早饭,看到往餐桌上摆放早餐的人居然是李秋月而不是丁小莉或韩雯雯,颇有些意外地同对方打招呼:“早,秋月姨。” 走在她旁边的纪徐清也跟着打了招呼,“早,秋月姨。” 刚摆好鲜榨橙汁的李秋月转过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这对夫妻客气恭敬地招呼: “早,林小姐。” “早,纪先生。” 早上在有事需要和纪徐清商量的时候,李秋月会代替旁人履行端菜上桌的这个职责,在他用早餐的时间,把突发或者既定的一些事情报给他让他定夺。 林珎在这个家的时间短,不知道秋月姨有这个习惯,纪徐清是一看就知道。 所以他在坐下后直接问出口:“秋月姨,家里有什么事吗?” 李秋月用食指扶一扶眼镜,看一眼望过来的林珎,朝她笑笑,再看向纪徐清:“纪先生考虑好了和林小姐父母的见面安排在哪儿了吗?我建议不如在家里聚,家里和外面一样方便,长辈们看了林小姐嫁过来的生活,也能更放心。” 纪徐清不置可否,看着坐在一旁正在吃美式炒蛋的林珎问:“珎珎,你的意思呢?” 几天前,林珎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主打一个拖字诀,但被纪徐清一眼看穿,「再怎么拖也拖不了四年」一句话让林珎不再抱有侥幸心理。 她一直想不通他是如何看出她不打算长留长明城,这个时候多少也明白了些。 是因为她对所有能加深他们婚姻羁绊的事件都怀有消极态度,无视许英凤提出的双方家长见面这一提议就是最明显的表现。 她一周后就要飞德国准备钢琴独奏会,月底才会回国,纪徐清在昨晚给她上药的时候提过一嘴,双方家长的见面最好是安排在她这次出国前,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她问不利什么,他说不利于让她的父母认为她在纪家不受欢迎。 林珎对此并不以为意,她的父母要是关心在乎她,四年前她何至于走投无路找上他,跟他签协议做有名无实的纪太太。然而她纪太太的名头一时半会儿摘不掉,也只能按一般的世俗习惯继续扮演下去。 秋月嫂说得入情入理,林珎要是使性子驳了她的好意,大概率会让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看起来更不合理,她不知道秋月嫂对她和纪徐清的婚姻状况知道多少,但作为“纪太太”,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是该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 纪徐清问她意见,无非是让她自己权衡,要不要在亲友面前和他表演举案齐眉。 她有得选么? “好。”林珎朝秋月姨笑笑,“就在家里办吧。” 李秋月喜上眉梢,“林小姐,我拟了几份菜单,等你吃完饭,我拿给你选一选。” “嗯。”林珎并不推辞,一口应下,“定几号?” 李秋月早有准备,“我跟两方的家长都打了电话,六号或者七号都可以,林小姐,你看呢。” 连她父母的电话都打过了?并且还跟他们约好了时间? 林珎惊叹于秋月姨作为纪徐清生活助理的能耐的同时,也意识到这件事其实也由不得自己拒绝。 不过妈妈居然会来? “我妈也来?”林珎问。 “当然”,李秋月礼貌地点点头,同时做了一番委婉的解释:“林小姐的继父十分乐意两家见面,对于见纪先生的热情也非常高,不过他作为继父,撇下林小姐的母亲独自前来终究是不妥。” 林珎明白了。妈妈的确是不想来,然而架不住继父要来,想必秋月嫂一定是暗示了要是她妈妈不来,她的继父也没必要来这种话,所以妈妈才会妥协。 林珎忽然想起来,四年前她和纪徐清签协议结婚的事,根本没对她家里人提,妈妈知道自己结婚是因为有一晚纪徐清接了她的电话,她没跟爸爸说过已经结婚的事,忽然被告知她已经结婚,不知道爸爸是个什么反应。 李秋月作为打电话约局的人,最是清楚林承潜的反应,对方大概是把她当成了男方家长,一听说是双方父母的见面,第一句先问的是什么时候结婚?紧接着第二句就是嫁妆他准备的不多,最多给女儿准备一辆20万的车做陪嫁。 等到她有机会说小两口结婚证已经领了,如今只是单纯两方家长吃个饭,对方又忽然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说时间上有些不凑巧,这个国庆假期正好要带孩子们出去玩。 她把林珎和纪徐清接下来的行程大概说了下,直言这次要是聚不成,下一次最快见面也要下个月。对方这个时候估计听出了男方的经济实力不俗,才答应提早结束孩子们的旅程,6号一定会准时到长明。 几个电话打下来,李秋月看得出来,林珎的父母到底是各自有了重组家庭,对原有家庭的女儿都不是那么在意。也难怪林珎四年前在没有大学毕业的年纪就嫁给纪徐清,所谓的自由恋爱也就是骗骗外面不知情的人,怕是大部分原因是当时没人给林珎托底。 在不让糟糕的家庭关系绊住自己手脚这点上,李秋月是欣赏林珎的,当然要是林珎能对纪徐清再上心一点,她会更高兴。 一个上午,李秋月和林珎敲定好了聚会的时间和菜单,也安排好了当天要找的外援厨师以及需要提前订的顶级海货,连餐具都按照20人份的重新订购了一套,在丁小莉的建议下,还额外订了装饰大门的气球拱门和红毯,势要把那天的聚餐安排得越亲切热闹越好。 第104章 有手段的人 在林珎日日勤勉的钢琴练习中,时间很快来到了被李秋月称为大日子的6号。 这天天清气朗,惠风和畅,连万年历上都写着是一个十分适合聚会的日子。 聚会午餐定在12点半,10点左右,家门口的行车道上陆续开始热闹了起来。 十月份的天气白天在不下雨的时候多半还留有夏天的燥热,晚上才会有秋天的凉爽。陆续来到河湾庄园的来客们,女眷大多随夏日的装扮一样穿着清凉,清一色的穿着小礼裙,连六岁的林美花穿的也是be同款的公主裙。 男眷里除了纪驰麟是穿着高尔夫短袖和休闲短裤,其他清一色的西装革履,连年龄最小的纪宝麟都穿了戗驳领的正式礼服。 许英凤带着纪宝麟是第一批到的家属。 彼时纪徐清在书房办公,林珎在琴室练琴。 许英凤见了装饰在门口罗马柱上梦幻浮夸的气球拱门,以及拱门两边底部堆起的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对着等在门口迎客的李秋月笑说道:“到底是老婆回来了,这个家难得有这么热闹的装扮。” 李秋月恭敬地附和:“确实,纪先生比林小姐更满意今天的布置。” “你倒是会办事。”许英凤脸上笑容不减,只是语气淡了一分。不认真听的话,只会当她是在真心夸人。 由洛可可色系气球组成的拱门看得纪宝麟眼前一亮,他对两旁的礼物盒也颇感兴趣,站得板正的他问李秋月,“姨姨,这个礼物是准备送给我们的吗?” 李秋月笑着点头,“宝麟少爷猜对了。等吃完饭,有看中的你都可以带走。” “徐清呢?”许英凤打断问。 李秋月答:“纪先生在书房。” 听到二哥名字就免不了心慌的宝麟追问:“我二嫂在哪里?” 李秋月答:“林小姐在琴房练琴,她后天要飞德国准备演奏会的事,这两天趁着有空就练琴,很是刻苦。” 宝麟脸带恳求地看向许英凤,“我要去看二嫂弹琴。” 李秋月刚要开口劝阻,许英凤已经应允:“也好,宝麟你是该学学刻苦。去吧。” “太太,林小姐练琴的时候,旁人不好打扰,要不......” 许英凤收起眼角笑意,淡着脸色反问:“怎么?你觉得我的宝麟是这么不懂事的人?” 一句话给她扣上了小瞧纪家少爷的帽子,李秋月待要解释,就听许英凤说道:“去书房告诉徐清一声,说我到了,也不用他来招呼我。听说最近家里的花园重新修整过,我去花园走走,等亲家们到了你来通知我。” 李秋月强撑着笑脸,应了声好。她把林珎之所以没出来迎客,以及时间花在练琴上的原因说得那么清楚,本以为能为林珎争取一些谅解,从结果来看,显然她做得还不够成功,内心只求那位宝麟少爷是真的懂事,别是真的打扰到林珎。 宝麟没直接进琴房,他被丁小莉领着来到了下沉式庭院,正对着琴房的一处地方。 他在大大的落地窗外看着室内坐在琴凳上演奏的林珎。 他的二嫂还穿着t恤瑜伽裤,头发随意一扎,绑了个松松垮垮的马尾在脑后,她挺拔的背影在宽松的t恤下看起来是如此纤柔,然而下一秒,随着她手臂在琴键上流畅地动作,她纤柔的身体立刻迸发出一种野性又蓬勃的生命力,像是以她身体为中心产生了一个漩涡,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被折服,被靠拢。 他自己也学钢琴,也见过不少名师在他面前表演钢琴,可从未见过像二嫂这样,不羁野性大于优雅,并且让人难以抗拒。 宝麟一下子看呆了眼。 演奏会的曲目林珎已经和公司确认好,这几天重点练的就是曲目上的钢琴曲。 她正在练习的是李斯特的《浮士德圆舞曲》,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在琴键上落下,她随意抬头,看到了落地窗外目瞪口呆望着她的宝麟。 穿着考究礼服的宝麟白嫩清秀的脸上,一张粉红小嘴不自觉地微张,眼神恍惚,表情像是出了窍,她被他的憨态逗笑,暂停了ipad上的录像,随后站起身走过去打开了做成可开关的落地窗。 “宝麟。”来到室外的林珎矮身跟他打招呼,“你来了。” 一阵不知道的幽香充盈在鼻尖,回过神的宝麟看到近在咫尺的二嫂,脸色一下子爆红,说话也结巴了起来,“二、二嫂好。” 又真心赞道:“二嫂,你琴弹得好棒啊!” “谢谢。”林珎莞尔。 她看到一身正装的宝麟出现,意识到距离今天不同寻常的午餐宴开始估计没剩下多少时间,而且宝麟到了,多半意味着她的婆婆也到了,按理她是要出去迎接招待一番的。 她问小莉:“现在几点?” 小莉看一眼手表,报了时间:“10:26。” “我先去换身衣服,再去见我婆婆。”林珎说。 宝麟拉住了要直起身的林珎,“二嫂,我妈妈去逛花园了,她说先不要打扰她。” 林珎看向小莉,后者用眼神肯定了宝麟的说法。 宝麟拉着林珎的手不放,“二嫂,我也想跟你一起弹琴。” 林珎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同时告诉小莉,“跟我婆婆说一声,就说宝麟在琴房练琴,她感兴趣的话可以来给宝麟打个气。” 小莉应声退下。 林珎带着宝麟进了琴室。 宝麟想学刚才的《浮士德圆舞曲》,林珎让他先弹一首自己认为表演得最好的一首曲子。 宝麟弹起了莫扎特的《g大调奏鸣曲第一乐章》。 初初在林珎面前表演,宝麟有些放不开,原本已经弹熟的曲目经他两只手演奏,一开始欢快的节奏都变得有些拖沓。 坐在他旁边的林珎既不开口指教,也不喊暂停,趁着停顿伸手弹了几拍,帮他适应了一下节奏,之后宝麟的情绪被带入,弹得就流畅多了。 亲家们还没到,逛着花园的许英凤经由小莉报告,缓步来到了琴房外的下沉式庭院,很快见到了和林珎一起在表演四手联弹的儿子。 看着满心欢喜沉浸在和林珎互动中的儿子,许英凤一脸安慰地抿唇轻笑,内心却在感慨。 先不论她和纪徐清的“母子情”如何,她并不奢望日理万机的纪徐清会站在门口迎接她的到来,但作为纪徐清的老婆也一起消失,没来迎接长辈,还是在双方家长第一次见面的这个日子,这件事其实是可以让她拿来做一些文章的。 然而纪徐清的这位老婆,外貌冶艳,性格看着冷清,该有的手段也并不见少。 这不就让她这个做婆婆的主动来见了么。 反正只要等下她们是一起出现,谁还会去考据是谁先见的谁,她作为纪徐清的好继母,也不可能主动提及林珎这个儿媳妇光顾着练琴没空来迎她这个婆婆,毕竟,对方还在教她亲儿子弹琴呢。 再加上上一次来家里吃饭时她言语吓唬对方,对方却不恐慌,几句话化解了窘境,后面她的试探也被对方一一消除。 她早该明白的。纪徐清挑来做老婆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只有外表,不长脑子的傻白甜。 第105章 所谓团聚 在结束和宝麟的四手联弹后,林珎上楼重新换了衣服。 长卷发被她扎成利索的高马尾,t恤瑜伽裤换成了夏奈尔的白金毛呢格子短袖连衣裙,一直被纪徐清念叨忘记戴的婚戒也被她找出来戴上,脖子上还戴了一串有着双c标志的珍珠五花长链,主打一个端庄得体。 为了防止来客参观的时候乱入,纪徐清住的那间客房让秋月姨上了锁,林珎换装的时候纪徐清也来到了主卧,说是要把身上的休闲家居服换下来,也要换一套正装。 虽然他搬去客卧住,但主卧里他的衣物依旧留有不少,林珎没理由拒绝他的进入,两个人便各自换了装扮。 等林珎把珍珠长链叠成两层戴在脖子上,换好衬衫西裤的纪徐清走过来,说她最好再戴一副耳环。 说完拉开另一边的柜子抽屉,从中拿出一个红盒子,品牌名字被外面一张拍立得的成胶相片遮了去,不过仔细看相片,还是能知道这个首饰的品牌,因为相片上显示的不仅有品牌名,还有包装盒里的内容。 里面是一对单颗一克拉的钻石耳钉,看款式,和她在金古城戴的那一对有所不同。 林珎略蹙眉,平白生出一种鸠占鹊巢的感觉,因为她压根不知道这个柜子里放着首饰。 整个抽屉被纪徐清拉开,里面放满了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首饰包装盒,乍一眼看,每个包装盒上都有相片,照片上显示这里不仅有耳环,还有戒指,材质不仅有钻石,各色宝石也不见少。 又是一个抽屉被纪徐清拉开,这一层里的盒子明显要大许多,看照片是各种的项链。 旁边的抽屉再打开,满抽屉放着的是架在摇表器上的女表。 看到这里,林珎不由瞪大了双眼,自己天天在衣帽间进出,居然一点没发现这里放着这么多豪华手表以及珠宝。 纪总壕起来真的没有人性,就不怕她带着这些珠宝手表逃之夭夭么。 “珎珎。”纪徐清看得好笑,淡声轻嘲道:“你不会天真到以为靠这些首饰就能摆脱纪太太的身份吧。” 凝着光的桃花眼一愣,纪徐清心知又被自己猜中对方所想,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过柜员专门放进盒子的酒精棉片替钻石耳钉消了毒,捏着另一片酒精棉片凑近林珎就要替她的耳垂也消个毒。 面对他的靠近,林珎下意识要躲。 纪徐清欺身上前,用身体把她困在了首饰柜前。 “躲什么?”他微矮着身体低头凑近,低沉的嗓音里带了笑意。 来人高大的身躯像座山一样堵在她面前,稍一动作就会显得她在投怀送抱,林珎不敢妄动,避无可避的她只能侧开脸,堪堪避开那两瓣似乎就要迎面贴上来的嘴唇,低声道:“我自己戴就可以。” 纪徐清不语,见她老实待着没动,举过拿着酒精棉片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耳垂,莹白小巧的耳垂被他用酒精棉片不轻不重地揉捏着,玉色底下逐渐沁出淡粉,指尖冰凉的棉片仿佛受火炙烤,忽地滚烫起来,就连他的鼻间,似乎已经感受到她要烧起来的那股热浪。 他本意只是简单替她的耳洞消毒,见了她这般反应,顿觉十分有趣,指尖的揉捏悄然生了变化。 林珎对此毫不自知。 她只觉得耳边响起如擂鼓般响亮的心跳,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另一个人的,大概是周围的环境太安静,又太私密,这种心跳声不知怎的就和周围的空气产生了共鸣,声波漫进她的脑海里,晃得她一阵恍惚。 忽地一股异样的酥麻自被他捏揉的耳垂开始逐渐蔓延全身,她在恍惚中不知怎的竟软了身体,双腿一麻,差点就要站不住。 一对有力的大腿心有灵犀一般顶住了她的。 薄薄的西装面料下包裹着的像是沸热的岩浆,她从未觉得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与已不同的温度,再开口,林珎的嗓音都有些哑,“我自己来就行。” 始作俑者此刻表现出一副全然事不关己的无辜模样,充满温情地关心道:“珎珎,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见他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林珎不得已伸出双手抵在他胸前,好歹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身体酥麻的感觉有所减少,她看着他,强自镇定着又重复了一遍:“我自己戴。” “举手之劳。”纪徐清仍是没松口,只不过这次说完,他十分干脆地替她戴上了耳钉。 干脆的让林珎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已经戴好了一颗。 再由他戴剩下的一颗耳钉也就理所当然。 林珎偷偷觑向一旁的化妆镜,镜中的纪徐清神情泰然专注,自己则是脸红到了耳后根,刚才的旖旎暧昧果然只是她心智不坚的遐想,她不由暗暗鄙视了自己一番。 穿戴好的夫妻下了楼,就听说叶蕙心一家已被秋月姨迎进客厅。 一家三口,分别是淡着脸一脸无谓的妻子,兴高采烈的丈夫,以及兴奋四顾的儿子。 两拨人碰上面,林珎刚要开口给双方做介绍,一旁的邱学军已经迫不及待地几步上前。 “哎呀,纪总,你好你好,久闻大名啊。”热情万分的邱学军伸出的两只手突兀地僵在半空中,因为对方并不接招,微凝的剑眉似还有些漠然。 邱学军回过味来,转而看了林珎一眼,“小珎,你看你这么不懂事,给纪总介绍介绍我们呀。”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不忘上下打量眼前这位矜贵优雅的好女婿。 看到继父急着讨好纪徐清未果,林珎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于纪徐清会成为继父atm机的猜测完全是多虑了,他但凡不想搭理一个人,有的是办法让人自讨没趣,怎么可能由人摆弄让他自己陷入两难困境。 她由着继父找了自己当台阶,按照流程替双方一一做了介绍。 一家人回应的态度,依旧是表情淡淡没什么特别表示的妻子,热情如火的丈夫,以及自讨没趣的儿子。 仗着自己和纪徐清年龄相仿,介绍到自己的时候,邱小伟想当然地上前欲和对方勾肩搭背以示亲切,然而还没等他伸出手,对方含威的眼神淡淡扫视过来,一股冰冷的寒意瞬时摄住了他,令他一下子居然迈不动腿。 不知怎的,邱小伟忽地想起自己曾经对待林珎的方式,见了这般不易亲近的纪徐清,他后背悚然一凉,再看向自己这位继妹时,眼神莫名安分不少,至少不敢再把目光聚焦到她有着令人心痒的弧线上。 这边凝滞的场面稍显尴尬,就听不远处响起一阵喧闹。 一个男童嘹亮的嗓音响起:“我靠,妈,姐夫家也太有钱了!” 第106章 登时轻佻的继母 毫不掩饰内心对这处豪宅感到羡慕的男童,自然是林珎同父异母的弟弟,林天佑。 他本来还在不爽因为要见姐夫提早结束在紫港城的旅行,更别说今天一大早连懒觉都没得睡就被老妈叫醒装扮一番,但车子开到姐夫家,看到这偌大的一座庄园别墅,他所有的不满立刻烟消云散,恨不得立刻抱上他姐夫的大腿,看学校里谁还敢说他们家只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小老板。 他姐夫家住的可是长明城里的大庄园呢,怕是整个学校都没有像他姐夫这么有钱的人了吧。 被丁小莉通知林珎家人已经到了一方的许英凤从地下的娱乐室上来,电梯门一开,正好听到林天佑这满是艳羡的一声赞叹。 她内心暗自鄙视,脸上却是有着一副淡笑,改变计划没去林珎母亲所在的客厅,而是悠然来到了玄关处。 一家四口正颇有些拘谨地站在玄关处和李秋月客套。 夏招娣在知道聚餐地点是河湾庄园的时候,就已经向玩在一起的小姐妹们做了打听,知道这里的一套房子最低起步价是四千万,内心并不以为意,她住的大平层也要过千万呢。 不过她还是准备了一身战袍来应付今天的会面。 先是特地找了顶流奢牌的sales,让对方留一条今年的早春新款价值近五万的小礼裙给她,她在5号一下飞机就去店里取了货,今天出门的时候她还把她压箱底的爱马仕bk25大象灰金扣给抬出来做搭配撑场面,再加上五万的卡地亚玫瑰金手镯,混搭四万的梵克雅宝五花手链,以及脖子上近八万的玫瑰金吊坠项链,近五万的钻石耳钉,以及食指和无名指上两只加起来近十五万的戒指,她用自己这一身近五十万的装扮让自己在面对如此奢华的庄园时不露怯。 然而儿子的一声呼叫让她泄了底气,心里莫名发虚,强撑着笑容和站在门口迎宾的管家客套。 当迎面款款走来一位风姿卓约,气质娴静优雅的妇人时,尤其这个妇人身上的首饰材质以翡翠为主,耳环项链就不说了,手上那只高冰正圈玻璃种的翡翠要是真品,仅凭这件就能吊打自己全身上下加起来的饰品总值这点,让夏招娣更是瞬间生了怯意。 管家替双方介绍,夏招娣勉力维持镇定和对方打招呼,然而在对方的目光似有不屑地扫视过她全身,尤其是她手上的爱马仕包时,夏招娣内心隐约又有些不服气。 全身上下实打实的五十万给了她底气,她暗自壮了胆色,表情自在地和来人对视对话。 许英凤打完招呼后笑着夸道:“没想到小珎的继母这么年轻。” 夏招娣以为自己年轻貌美让对方折服,不由底气更足,笑得颇有些轻浮得意:“我就比小珎大六岁。” “难怪呢。”许英凤似有所悟地又看了眼对方手上的手链,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四叶草这类的饰品,也就年轻人喜欢。” 夏招娣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正要应答,身旁的林承潜在她背后扯了扯她的裙子,她不解地侧头看去,却见到了对方暗含警告的眼神。 林珎和纪徐清此时已经从客厅迎了出来,许英凤敛起脸上不自觉流露的轻嘲,温和地看向林珎,让对方做介绍。 “徐清,这是我爸,这是我阿姨,这是我弟弟林天佑,这是我妹妹林美花。” “爸,阿姨,这是我老公,纪徐清。” “这是徐清的妈妈。” 林珎一介绍完,林美花就立刻扑过来抱着她的腿,甜甜地喊了她一声:“姐姐。”又朝旁边的纪徐清喊了一声:“姐夫好。” 林承潜夫妇看到英俊盛气,矜贵伟岸的纪徐清,具是有些吃惊,尤其是夏招娣,她平常就喜欢追浪漫韩剧,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像是从偶像剧中走出来的英挺男人,瞬间心跳都漏了几拍。 纪徐清跟着林珎一起称呼来人,“爸,阿姨。” 忐忑了一路的林承潜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他趁机吁一口气,大方地伸出右手和对方握手,坦然地拿出了长辈的架势,“你好,徐清。” 处于晃神中的夏招娣不自觉地也伸出了右手,想要和对方握一握手。 纪徐清表情淡淡地看着她伸出来的一只手,没回握,没搭理,转身指引着林承潜往客厅去。 林珎被美花拖住了脚步,索性就拉着美花的手走在后面。 落在妈妈身后的林天佑自觉受了冷落,姐夫领走了爸爸,姐姐拉着妹妹,他什么都没落着,他又是一个惯会想要受到人群关注的人,此时不由闹起性子,朝夏招娣大吼一声:“妈”。 他希望妈能来哄哄他,而不是撇下他管自己一个人走。 陷入美色中的夏招娣回了神,转身朝还站在玄关处的儿子走去。 好言好语安慰了半晌,儿子还是不肯跟她进去。 “除非姐夫来带我进去。”林天佑谈起条件。 夏招娣不知怎的就失了理智,还真的考虑起进去叫纪徐清来带她儿子进去,这样她还能有名正言顺跟他单独说说话的机会。 此时门外的入户广场上响起了引擎的轰鸣声,声响停止,不一会儿,一个面目同样英俊,嘴角噙着轻浮笑意的男人走了进来。 夏招娣听得女管家称呼对方:“驰麟少爷。” 纪驰麟朝秋月姨点头示意,看到夏招娣和林天佑时,原本的脸上的笑意愣了一瞬,试探道:“没听说二表嫂的姐姐要来啊。” 夏招娣为这声姐姐心花怒放,她自认没林珎长得漂亮,但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能把她当成林珎的姐姐,多少说明她即便是生育了两个儿女,身上魅力也不小。 她开心地弯起嘴角笑了起来,面对英俊的男人,眼神中不自觉就带了媚态,“我是小珎的继母。” 此话一出,夏招娣顿时感受到了男人看着她的目光骤冷,她以为对方是遗憾她不是单身的身份,对方却淡淡说了一句:“看起来不像有个母亲的样子。” 夏招娣听出这不是一句好话,不知怎的她想起许英凤刚才夸她年轻的话,难道对方也是在暗示她轻佻不稳重? 说她和年轻人一样喜欢戴四叶草,是嘲讽她的饰品过于大众且廉价? 第107章 愿化身成她的父兄 陆陆续续到来的客人在偌大的客厅里相聚,从一开始各自的身份介绍,到好一阵客套寒暄,客厅里的聊天内容来到了考据林珎和纪徐清为什么四年前结婚不公开的环节。 一直候在客厅外的李秋月此时发了消息在群里,让丁小莉和韩雯雯分别把人叫进来吃午饭,自己则是适时走进了客厅,正好打断了林珎继母的这个询问。 于是几家人浩浩荡荡地移步到了中餐厅。 家里有两个餐厅,一个中餐厅,一个西餐厅,纪徐清平常一般在西餐厅里用餐,这还是他买了这幢别墅后第一次用到中餐厅。 为了这次的聚餐,中餐厅里原来直径一米八带转盘的大理石餐桌被换成了同色系但直径两米六的圆桌,已经有一部分冷菜放在直径一米八电动转盘上,随着人员纷纷落座,穿着专业厨师服的厨师开始往餐桌上摆放热菜。 纪家的人对此见怪不怪,林珎的家人,除了她妈,其他人对六个身穿厨师服的厨师轮流来上菜这一幕显然是吃惊不小。 倒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世面,怎么说邱学军和林承潜都是经商的人,出去应酬要说大场面也见识过不少,他们只是再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林珎嫁的老公有多富贵,并且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嫁了这么有钱的老公,林珎还这么低调。 邱学军想到了自己两千万的债,林承潜想到了自己工厂运营不良,他们都想不通,明明就是林珎一句话能够解决的事,为什么她当时就是不肯点头。 两人内心不约而同打定主意,林珎不愿意帮衬家里无所谓,这餐饭自己势必要巴结好这个富贵女婿,以后何愁赌钱没人兜底\/生意做不开。 桌上香槟,白酒都有开,红酒也已经在醒酒壶里醒好,邱学军不等用人伺酒,径自取过绿瓶的茅台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先敬纪徐清,“徐清,来,这杯酒我敬你,我们珎珎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经过刚才短暂的闲聊,他不至于看不懂脸色,已经把称呼从偏商业化的纪总,变成了长辈对晚辈的徐清。 只是他虽然换了称呼,但言语中的谄媚丝毫不见少,话一出口,餐桌有一瞬间的安静。 除了几个小的,是个大人都看得出邱学军对纪徐清的热络不是因为拿对方当女婿。 对于他们这种长在富贵家庭的人,从小到大见的最多的就是笑脸,记过几次教训,就知道这笑脸背后意味着巴结。 在场人当中,要说对类似的情形最有体会的,非纪锦麟莫属。 在纪氏集团继承人未明朗之前,他的岳父曾经也是这般奉承他,直到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接管了集团,继承拥有了集团80%的股份,坐稳集团首席执行官的位置后,他的岳父开始在彻底继承无望的他面前摆起了长辈的架子。 看来纪徐清娶的这个老婆,家里人也一样势利,估计也是一群指着女儿发财沾光的吸血鬼,没一个能看的。 内心不由猜测,估计就是知道亲家太奇葩,所以拖了四年才安排两家人见面。 想到这里,纪锦麟难得同情起自己这位要什么有什么的二弟,另一面,他也乐意见到他这位高高在上的二弟被奇葩的亲家折腾,要是能当场闹翻,那可就真是一场好戏了。 场内大人的目光齐齐望向纪徐清,各有心思地等着他如何应对。 对于有的人来说,这对夫妻为什么会在四年前低调结婚无所谓,只看如今纪徐清对待林珎家人的态度,就多少能知道这段婚姻的含金量。 只见纪徐清优雅地端起手边的香槟杯,脸上挂着微笑,犹如最寻常不过的晚辈,举杯向叶蕙心和林承潜致敬,再是一扫而过起了这个话题的邱学军,态度很是诚恳,“谢谢爸妈养育了珎珎,让我有这个荣幸能照顾她。”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不忘用空余的一只手握住林珎放在桌上的手,同时给她一个热烈的注目礼。 林珎随即也笑了笑,配合着表演夫妻情深。 众人见了这出,心里多多少少有了底。感到欣慰的有,等着继续看好戏的,也有。 面对不算熟悉的女婿,叶蕙心举起酒杯,略牵了牵嘴角,一张经过岁月沉淀,却依旧秀美的脸上还是没能展露半分笑意。 一样举起酒杯的林承潜则笑得很是开怀,眼风扫过一旁的邱学军,颇有嫌弃意味,他的女儿轮得到做继父的用来邀功么? 无形中被落了面子的邱学军和夏招娣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神色。 前者是因为被有钱女婿无视。 后者是因为听了纪徐清那番荣幸娶林珎的话。 邱小伟见状主动奉承起许英凤:“要我说纪太太的功劳更大,能把我妹婿培养的这么优秀。” 他一直在娱乐厅跟着纪锦麟他们玩,没参与客厅里的聊家常,并不知道许英凤作为纪徐清的继母,并没有参与纪徐清的成长。他见自己的父亲都没落着好,只是作为林珎继兄的他只能另辟蹊径找别的方式恭维纪徐清。 他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感到得意,目光有意落在对面的纪玉麟上,却见对方清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神色。 他不是很懂,只是心里略感到不妙。 不等纪徐清开口,许英凤倒是先笑了,大大方方地更正:“徐清不是我带大的,他能长得这么优秀,除了自己有本事,主要也是他外公教养的好。” 她说话轻柔有序,谦和得体,对比叶蕙心的冷淡,林承潜的作态,邱学军的谄媚,夏招娣的轻浮,可以说是两家长辈里谈吐最得当的一位。 她看了眼纪徐清,给后者一个定心的眼神,端起酒杯,用主人家的姿态招呼一众人:“还是让我们一起先敬徐清和小珎,两个人结婚这些年,终于结束了牛郎织女的生活,以后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纪驰麟最先响应:“对,徐清终于可以不用再过清水和尚的日子。” 秒懂的纪锦麟跟着笑,向对方投去一个男人间心照不宣的眼神,笑斥道:“要你起劲。” 宝麟仰着懵懂的小脸问纪驰麟:“表哥,为什么说我二哥是和尚?” 纪锦麟拍拍小弟的肩膀,笑得暧昧地劝阻:“小孩子问那么多。” 其他人跟着举杯敬这对夫妻,说说笑笑间,餐桌上的原还有些严肃的气氛变得缓和不少。 相对和谐的气氛中,夏招娣并不买许英凤的账。 在得知许英凤只是纪徐清继母后,夏招娣对她的感观就打了个折扣,都是做小上的位,谁比谁高贵呢? 她此时懒得听这些人奉承恭维的话,更不想听什么夫妻恩爱的祝福,认定林珎四年前不公开婚姻状态是因为内心有鬼的她继续揪着客厅里的话题不放,又问了一遍:“小珎,怎么四年前你和徐清结婚的时候没告诉我们呐?” 第108章 各有心思 两个厨师推着餐车走进了餐厅。 不锈钢餐盘盖子掀开,可以看到餐车上放着一个装有刚焖煮出锅的十只双头溏心鲍的长方形白色餐盘,还有一叠五寸的瓷白圆餐盘。 一个厨师在餐桌旁拿刀叉开始分切鲍鱼,一只双头鲍被切成两半,半只鲍鱼被淋上香浓炖汁配以两根煎芦笋装在五寸的瓷白圆餐盘上,由另一个厨师分发到每个人面前的餐盘上。 吃着好吃的溏心鲍也挡不住夏招娣要找林珎难堪的兴致。 但她也懂得自己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刻薄,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看你就这么嫁出去了,家里连嫁妆都没给你准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爸妈不待见你呢。这在亲家面前多失礼啊。” 听起来话说得入情入理,但除了几个没成年的小辈,连一旁分发鲍鱼的厨师助手也听出了这话背后的别有深意。 纪盛蓝闻言脸色当即垮了几分,不过她不针对林珎,只问纪徐清:“徐清,怎么回事?亲家们既然不知道小珎嫁给了你,你爸去世那时候,以亲家名义送来的吊唁花圈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纪徐清开口,夏招娣已经迫不及待把枪头从他身上移开,“这事得问小珎,当年到底为什么瞒着我们?” 她可不想让纪徐清以为她这是在找他的晦气。 邱学军也帮嘴:“就是,一看就是我们珎珎做事欠妥当,跟徐清有什么搭界。” 林承潜同样表示了谴责:“我这个女儿,有时候做事是不懂分寸。” 一家长辈中,除了没开口的叶蕙心,没人想到要给林珎在琴家面前留些颜面。 纪徐清神色含冷,刚要开口,林珎用手碰了碰他放在桌面上的手,用眼神示意他别开口。 她的目光扫视过母亲,继父,爸爸,继母,在一片不算善意的注视中,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故意不说的。” 看戏的人里,有几个不动声色地暗自挑了挑眉,静静等待着下文。 听到这话的夏招娣来了劲,心想就知道这小妮子不公开婚姻的背后肯定有猫腻,步步紧逼地追问:“到底当年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特地瞒着家里?你爸总说你不服管,没想到你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纪驰麟冷哼一声,半分客气也没懒得装,话语间满是嘲讽:“训起人来倒是像个能摆谱的长辈了。” “阿驰!”孙君枫凝眉低斥了一声。作为纪盛蓝的丈夫,一直低调的赘婿,这是他在这次聚会中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也是少见的声色俱厉。 一旁的纪盛蓝后背霎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的孩子或许很少见识到父亲严厉的一面,但她对丈夫这种暗怒的语气最为熟悉,最是宠爱儿子的她这个时候硬是说不出一句劝解的话,安慰自己儿子这话确实也说得不敬长辈。 纪玉麟淡淡一笑,仿佛一朵清秀的百合开了花,清丽秀雅,过于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就连语气也有着些许高高在上的寒凉,“哥,二表哥还没说话呢。” 是啊,坐在这餐桌上的大人哪一个不知道旁人对妻子的质疑,作为丈夫的纪徐清的态度才是最重要。 人家老公都没开口,旁的人贸然帮腔,可不一定会得到纪总的感激,万一弄巧成拙,反而还得罪了纪总,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邱小伟早就被冰肌玉骨,清秀可人的纪玉麟迷的心神荡漾,此时见她声色冷酷,又觉另有一番勾人风情,望着她的眼神便愈发火热,恨不得能当场把人掠了去,成就一场鱼水之欢。但他还算懂得收敛,没敢把自己的意图表现的太过明显,毕竟相较于一时的欢愉,能娶到纪玉麟才算是走上了人生赢家的道路。 作为一个从小被夸着长大的人,邱小伟对自己的认知与普世对他的看法有些许出入,过于自信自己男性魅力的他,看到纪玉麟望过来一眼,就认定对方对自己有意。而女人嘛,不管多高高在上,只要男人愿意哄,还怕拿不下么? 对林珎这位年轻漂亮的继母,纪锦麟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一个长得稍微过得去点的女人,听她这般气势迫人的追问,倒是对她另眼相看了一番。 真不怪他内心的m体质,他们这种见惯了柔顺体贴的女人,难得遇到一个这么泼辣的小辣椒,当然会觉得稀奇,也难怪对方能搞定比自己年长快二十岁的林承潜,想必床上的花招也不会少。 平日里话多的王琳如,把饭桌上这些暗流涌动看在眼里,却一反常态地保持了安静。 她和林珎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分别嫁给纪家这两兄弟,这种结合的婚姻是什么性质,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一度当林珎是自己的同类,一个不被丈夫所爱,只是单纯完成婚姻任务的可怜女人,对她的善意也是出于此,但是随着林珎回国,她开始了解到对方享受于自我建立的事业,每每谈及钢琴都会发亮的眼神就是很好的证明,再看如今对方不卑不亢地和原生家庭做对抗,巨大的落差感让她意识到自己把对方归成同一类人,过于自以为是。 她看着脸上挂着淡笑,从容不迫应对继母发难的林珎,忽然意识到即便同样是目的不纯的结合,婚姻中相对弱势的一方,人生也会有着另外一种可能性。 和林珎一对比,她难免自我怀疑,到底是失败的婚姻搓磨了自己?还是自己本就没有勇气踏上另外一条前路未明的路? 大人们各有心思,小孩子也被这餐桌上异常的气氛感染,林美花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气氛转变的开始是由自己的妈妈一句话引起的,便隔着哥哥小声劝妈妈:“妈,你别这么说姐姐。” 宝麟早就忍不住了,顾不得餐桌礼仪,差点就要站在椅子上大声反驳:“我二嫂哪里不好啦?” 林珎朝两个小朋友笑笑,轻松的表情表明她并没有将这个令人难堪的问题放在心上,随即她的目光再次扫视过长辈,缓缓开口:“四年前我为什么要故意瞒着自己的事,你们不是很清楚么?” 第109章 立规矩 四年是一个十分奇妙的节点。 几人在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后,对这个节点最印象深刻的邱小伟忙不迭地应承:“啊对对对,是误会是误会。” 说着对自己老爸狂使眼色。 邱学军明白过来,赶忙附和:“是,是是是,那个时候是我们对珎珎关心不够,不怪珎珎跟家里赌气。” 一贯独立的继女难得向家里求助说自己遇到了难处,面对陷入绝境的小玫瑰,是个男人都想着能趁机折下来好好赏玩一番,如果不是突然折返的妻子,他们父子早已享受过另一种禁忌的“天伦之乐”。 时光和距离冲淡了他们的记忆,也以为能冲淡曾经犯下的罪恶,毕竟他们最终也没得逞。 或许换一个场合,他们还能和林珎好好辩一辩,四年前的一件事有必要记到现在么?然而现在的林珎身上贴着的最大标签,是纪徐清的所属物,这对夫妻感情好不好另说,在纪徐清这种有着绝对实力的男性面前,他们父子哪里敢提及四年前的哪怕一个字? 恨不得当场给林珎跪一个,只求她千万别把话说出来。 两父子才附和过夏招娣,此时却横眉冷对,做起了林珎体贴的娘家人。 父亲说:“小夏你也是,都过去的事了,还提起来说干什么,现在徐清和珎珎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呗。” 儿子说:“夏阿姨,一直听说你生了儿子以后对珎珎不怎么样,今天果然长了见识。我和珎珎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我心里一直把她当成我的亲妹妹,你说话最好客气点哦。” 夏招娣对场上忽变的风向感到莫名其妙,邱家两父子怎么忽然都调转指向了自己? 还是林承潜先想到四年前女儿曾经向他求助,说有人夺了她的留学资格,还有一个追求者因为她自杀,被救回来以后,她收到了匿名警告,有人要来拿她的两只手做赔罪,她希望作为父亲的他能帮她把留学资格要回来,她要出去发光发热,不可以被人压制着弹不了琴,然后泯然于众人。 他当时是怎么说来着?劝她不是公主的命,就别想着学人出风头,毕业后安心当一个钢琴老师也没什么不好。 再说法治社会,什么人敢行凶断人手?小年轻求爱不得一时说的气话用不着当真。 总之是把女儿劝了回去。 如今回想起来,林承潜莫名有一种感觉,或许四年前女儿说的话并没有夸大,她是真的受人威胁,走投无路,而显然纪徐清这样身份的人,能够替她处理这些棘手的麻烦。如果真的是这样,女儿会瞒着家里人结婚的事也就不奇怪,毕竟当初家里人没能帮上忙,有了大靠山,自然也不想让家里人跟着沾光。 不过这些还都是其次,两家人现在已经碰了面,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在女婿面前被女儿翻出自己四年前见死不救的旧账,当然或许女婿已经知道了,但至少不能当着这里这些人的面翻出这笔旧账。 他第一次觉得温婉可人的小娇妻针对女儿是这么地不懂事,他像是一个真心爱护女儿的父亲见不得女儿受委屈一般,柔着神色偏帮道:“四年前珎珎不说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现在我们知道了也一样,不妨碍以后两家多多走动联络感情。” 夫妻十载,夏招娣不会看不出丈夫暗中递过来的眼神警告,虽然还是想借由询问林珎四年前为什么不公开结婚的理由找对方晦气,眼下也是不敢再贸然继续,脸上殷殷笑意看向邱小伟:“我哪里敢对小珎不好?你没见她爸爸有多宝贝这个女儿么?” 围观了几位亲家心怀鬼胎的表演,坐在纪徐清旁的许英凤此时才浅笑着开口:“四年前,先夫还在的时候,想着要看到两个成年儿子结婚才肯闭眼,为了成全我先夫的临终遗愿,当时还没毕业的小珎才同意嫁给徐清,两个人结婚之所以低调,也是因为先夫刚刚去世,不适合大操大办。亲家们,小珎即便是真瞒了你们关于结婚的事,肯定也不是因为不懂人情世故。真要怪,也是得怪我们徐清,欺上瞒下。” 她的一番话说得宽严得体,既替林珎解释了结婚不公开的原因,还把主要责任放在更有话语权的纪徐清身上,对比一开始娘家人对林珎的针对,她作为婆婆对媳妇更偏爱的形象一下子立了起来。 在尽是对纪徐清示好的一众长辈中,她成了一股帮宠不帮亲的清流。 对邱家父子来说,此时开口的许英凤简直是活菩萨,巴不得能上去抱紧大腿。 他们并不在乎四年前林珎为什么不公开结婚的事,估计这里也没人在乎,追着林珎要答案,不过是想借机拉拢纪徐清罢了,暗踩妻子,明捧丈夫,不一贯是这圈子里的社交方式么。除非暗踩妻子会损及自身利益,那就另当别论。 比起不见得能讨好丈夫的质问,他们当然更希望把这个话题终止,并且十分后悔一开始为什么要附和夏招娣,看如今林珎的模样,估计早就知道他们压根不敢把四年前的事摊开来讲。 有了许英凤的劝解,席间气氛骤然一松,眼看着就又要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合家欢,沉默许久的纪徐清忽然开了口。 他先是主动接过了许英凤对他的微斥,略羞愧的神色像极了受教育的晚辈,沉稳的语调显示他诚恳的认错态度:“结婚要低调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主意。” 众人一怔,没人想的到他会附和许英凤的教训,毕竟长辈说这话极有可能是一种自谦,看许英凤的模样,也不是真的要较真所谓的欺上瞒下。 高高在上的纪总裁有什么必要接话? 他接话也就算了,居然还当着大家的面安抚妻子,“抱歉,珎珎,让你受委屈了。” 聪明人在这个时候已经嗅到了危险来临的气息。 这对夫妻要真是那么恩爱,那么身为丈夫的纪徐清,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妻子被针对而没有作为。 果然接下来纪徐清话锋一转,脸上仿佛还有着浅浅笑意,望过去的眉眼间却是一片幽寒,清朗的语调如有魔力一般,一字一句扣在人的心尖,听得人不由遍体生寒。 然而纪徐清只不过说了一句:“各位要是对我和珎珎的婚事有什么疑问,大可以来问我,对家里人,我耐心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过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前事不提,往后谁要是让我老婆不痛快,翻脸不敬长辈这种事我也不是做不出来。” 能对着长辈说出这种赤裸裸威胁的话,已经够大逆不道的了,再加上高位者自带的威势,哪里还有人会怀疑得罪林珎的下场。 长辈里唯一对这话毫不介意的只有纪盛蓝,在短暂的错愕后,她一脸欣慰地看向林珎,笑说道:“小珎,你该早点回国来,徐清也只有在你身边的时候,才让人觉得可爱一些。” 纪驰麟跟在母亲之后发言,表情夸张地给纪徐清比了个赞,“徐清,真男人。” 举过香槟杯喝酒的王琳如偷偷打量着不怒自威的纪徐清和略有薄羞的林珎,忽然顿悟,原来今天这餐饭,不是为了亲家相见,而是纪总要给不懂事的人立立规矩,要让他们知道即便他们夫妻分居四年在先,他对林珎也依旧有着毋庸置疑的宠爱,他们夫妻一体,谁给林珎难堪就是给他难堪。 再想想自己,王琳如不免觉得悲哀,她的丈夫别说替她出头,连跟她说几句好话都少见,对着她这个商业联姻的妻子,她的丈夫连半分尊重都无。 诚然她对生活不如林珎有勇气,她嫁的人和林珎嫁的人也完全不一样,然而同样是别有目的的联姻,婚姻质量会天差地别的原因,也仅在于夫妻之间有没有爱。 睡美人的故事发展至今,能吻醒公主的人从一开始的王子到最新改编的教母,唯一不变的主题是爱,这一种耳熟能详,却越来越少被信仰,能破除一切魔咒的感情,终究是稀有。 第110章 浮花浪蕊 餐桌上的就餐氛围几度变化,在纪徐清的一番表态后,最终落入了持续的和谐当中,用其乐融融来形容都不为过。 吃完饭,这次聚餐的人群就分了四波,一波以纪驰麟为首,懒得和长辈社交,要自寻乐子的,先行离开了; 一波以邱学军为首,缠着纪徐清来到娱乐厅打牌; 还有一波被宝麟带着,在李秋月的看管下,去到了地下室的私人影院看动画片; 最后一波,以许英凤为首,带着林珎和其她女眷坐在花园里有着遮阳篷的凉亭,闲话家常。 茶水点心水果已经由用人准备好,放在凉亭中间的木质长桌上。 一行人坐下没多久,韩雯雯走过来请示林珎,说纪先生今晚和朋友约好的紫罗兰法餐是6点半,要求携眷出席,家里的客人要是不急着今晚赶回金古,他可以安排订酒店,晚餐客人们要是还想留在家里吃,他也可以着人安排。 韩雯雯是问林珎要确切答复,以及想留在家里吃晚饭的人数,好做准备。 夏招娣听后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赶在林珎之前说道:“还订什么酒店呐,这房子这么大,难道还住不了我们几个人么。” 韩雯雯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她当然听到了夏招娣的这番话,然而她并不搭腔。倒不是因为她势利眼,看明白纪太太的这位继母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是她受雇于纪徐清,自然是听雇主的吩咐,旁的人再热情,主人家没点头,她哪有权利应和。 许英凤早看出林珎这位年轻继母是个轻骨头,一对吊梢眉看着精明,但也仅限于对同性,一看到稍微有点姿色的权势异性就恨不得把眉展平,好露出十分魅力来勾引人,浮花浪蕊一个,不值得她放在心上,倒是对方浅薄的个性还有点用处,她在餐桌上的几次试探,对方次次跳进坑里,蠢得着实让人心惊。 想到这里,许英凤勾起嘴角嘲讽地笑笑,等着看林珎的安排。 虽说吃饭的时候林珎看起来颇有手段,但她也想瞧瞧,离了纪徐清,林珎会不会被胡搅蛮缠的继母拿捏。 有的女人,在男人面前和在女人面前,那可以是天使与魔鬼的差别。 午后的秋风带来阵阵混着阳光味道的草木香,给凉亭送来一阵惬意悠闲。 明亮的桃花眼里带着笑,林珎看向自己的母亲:“妈,你晚上留下吃饭吗?” “不留。我肠胃不好,晚上不太吃饭。”叶蕙心语气淡淡。她的座位离夏招娣最远,但她还是能听出对方一番话背后的弦外之音,对于这位前夫的现任妻子,她不是很看得惯,但也从不和对方计较。当年因为儿子去世,家庭已经破碎不堪,丈夫是不是出轨才要离婚对她而言没什么区别,这个家里,早就没有人是正常人。 “亲家。”坐在一旁的纪盛蓝第一时间关切道:“我认识一个中医看肠胃不错,你在长明多留两天,明天我带你一起去看一看。” 叶蕙心摇摇头拒绝了这份好意,“不用麻烦,我就是晚上吃东西容易消化不良,看了医生,平时有在吃药调养的。” 靠在椅背上拿着手机发消息的纪玉麟闻言浅浅一笑,不带温度的眼神看向夏招娣:“我二表嫂亲妈都不留,你们还留么?” 被虚荣心冲昏头脑的夏招娣一时没意识到话里的机锋,一副大咧咧毫无心计的模样说道:“难得来一次,再说明天也是假期,多待一天也没什么。” 顿了顿,她自以为聪明地用上了道德绑架:“小珎不会是不欢迎吧?” 纪玉麟轻蔑地瘪了瘪嘴角,看向纪盛蓝:“妈,我们和二表哥时常能见,晚上就不留了吧?” 又笑着问许英凤:“舅妈,你应该也不留了吧?” 约了双方家长见面的这一天,主人家要是想继续留客,不会在晚上另有单独行动的安排,有点情商都知道这是在委婉谢客,就这个两眼写着花痴的夏招娣搞不清楚状况。 许英凤点点头,一副长者端庄做派:“那是,徐清和小珎都不在家,我们这些外人在他们家蹭吃蹭喝不像话。” 她说话的同时瞥了眼夏招娣,眼神里含了笑意,至于这个笑意是亲切的,还是嘲讽的,全凭对方自行领会。 夏招娣这会儿听出来了,这些人是在讽刺她不识时务。 不过她可不管这些,她相信哪怕是丈夫林承潜,也会想要多一些的机会能和富贵女婿多接触接触。 她不觉得自己留宿的要求有多过分,腆着脸对林珎要挟:“小珎,来之前美美就在说这次一定要和姐姐待得久一点,你不会就这么狠心让她吃了一餐饭就回去吧?” 第111章 做派 很早以前,林珎就见识过夏招娣的变脸艺术,她也从不相信对方以17岁的年龄差嫁给她的父亲是因为爱情。 结合林天佑的出生时间推算,她的这位继母明显是有心勾搭当初还已婚的父亲,能勾搭成功,说明她的父亲选择和夏招娣展开第二段婚姻,和爱情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即便夏招娣看起来再主动,和她父亲的这段婚姻里,掌握更多经济收入的父亲始终是更有话语权的那一方。 她有多恨夏招娣破坏她父母的感情,就有多恨当年父亲对母亲的不忠,她猜对方这般腆着脸要留下,多半也是为了父亲的事业在筹谋。 于是她看向韩雯雯交代道:“跟秋月姨说一声,晚上家里我爸我阿姨一家会留下吃饭,让她顺便安排订一间酒店,两个大人两个小孩,订一间套房。跟严明说一声,万一我爸晚上吃饭要喝酒,要他安排开车送我爸他们去酒店。同时打个电话给余良,让他五点到家里,纪先生和我随时可能出发。” “至于美美。”林珎笑了笑,转头看夏招娣:“等会儿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外面吃,徐清的朋友里也有带孩子来的,我们带美美去,相信也就加个椅子的事。” “不...哎...”夏招娣给林珎一通吩咐说得乱了阵脚,她把女儿这张王牌打了出去,是为了替全家争取留下住宿的机会,不是为了替女儿争取和纪徐清相处的机会。 她试图纠正林珎的说法,但是得了林珎吩咐的韩雯雯已经转身离开,她说什么都迟了。 老天大概是还嫌夏招娣不够心塞。 不一会儿,许英凤的手机响起铃声,她嗯嗯应了几句,转而告诉林珎,让她通知秋月嫂给庄园门口的品牌车放行。 “店里新上了几件款,上次听你说你不常逛街,我想着你要去德国办演奏会,就让送来给你挑几件。”许英凤对林珎如是说。 被德国演奏会几个字吸引的叶蕙心侧头深深地看了眼林珎,复杂的情绪短暂掠过眼底,她继续保持沉默。 夏招娣则是好奇,什么店?纪徐清的继母自己开服装店?不会吧?穿得这么贵妇,结果是做这么小家子气的职业的吗? 等穿着有双c logo制服的三个店员带着手套推着一排衣服来到花园,夏招娣才意识到所谓的店里,所谓的新款是什么意思。 她从没见识过,奢侈品店里的店员会是这般亲切温暖的态度,她原以为自己嫁给林承潜后走进奢侈品店可以做到随时让看不起她的店员被打脸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看到平常把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奢牌店员对着林珎毕恭毕敬。 她也是在今天长了一个新见识:顶级vip的特权,就是足不出户,也能让世界上的顶奢品牌把新款送上门来挑。 许英凤一脸和煦地让林珎随便选:“小珎,不用跟我客气。都是让店里按你的尺码拿的,有选中的就留下。” 听在夏招娣耳朵里,这话简直比针扎还刺耳。 十一年前她凭借自己年轻的身体和颇为优秀的姿色吸引了虽然人到中年,长相依旧英俊,气质依旧儒雅风流的林承潜,成功挤掉叶蕙心,成为了林承潜的妻子,从此飞上枝头,她一直把这当成是自己人生最大的战绩。 她对林珎其实说不上恨,就是一种天生自带的讨厌。 讨厌对方只比自己小六岁却从小生活优渥;讨厌对方有相亲相爱的哥哥;讨厌对方连名字里都带着宠,长得还比自己漂亮;讨厌自己汲汲营营谋取的生活,对方却生来就有。 她也不认为自己针对林珎,当一个人手握对讨厌的人的生杀大权时,她不相信世界上有人可以忍住不体验这种权力碾轧带来的快感。 对林珎前后两幅面孔,在亲戚面前讲林珎的不是,不允许丈夫对林珎过多的示好关心,让来要学费的林珎跪在客厅践踏林珎的尊严等等这些作为,是夏招娣能真实体会到自己成了人上人的一些表现。 她乐此不疲地用这些行为供养自己作为上等人的优越感,并且迷恋成瘾。 她绝不肯承认自己嫉妒林珎,一个被两个家庭遭嫌,连学都上不起,只剩下一张脸蛋的穷学生,有什么好值得她嫉妒的。 但就是在此时此刻,在看到表面宽和实际高傲的许英凤对林珎示好,那些平日里鼻孔朝天的奢牌店员笑容可掬地对林珎提供服务时,嫉妒呈狂浪之势冲击着夏招娣的内心,十一年来,她第一次后悔当初勾引了林承潜,如果她没嫁给林承潜,只比纪徐清大两岁的她也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和林珎争一争高下。 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珎享受这些自己远远够不上的特权,满心忿恨的夏招娣紧紧捏着手中装着气泡水的玻璃杯,仿佛那就是林珎,而她,恨不得把它捏碎。 第112章 主宰 花园里的女人们正热闹地选着衣服,衣服尺码虽然是按林珎的身材准备的,但许英凤也说了,在座其她人有喜欢的款,她可以让店里按照来人的尺码之后再送上门,除了叶蕙心兴致乏乏,其她人连纪玉麟都认真选了起来。 心情复杂的夏招娣自然也不会谦让,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她又不傻。 地下室的娱乐室里,邱学军父子,连同林承潜,拉着纪徐清在玩时下流行的一种扑克牌玩法,叫掼蛋。 这是一种有两副扑克牌为基础,四人组局,俩俩合作,谁先出清手中的牌谁就胜出的纸牌玩法。 在这种玩法中,每一局都是纪徐清最先清光自己手上的牌,无论他的对家邱学军是不是作为二游。 牌局刚开始的时候,作为对手的林承潜和邱小伟都会放牌给他让他做头游,直到纪徐清主动对林承潜说起,说他听说对方的服装工厂最近销路受阻,工厂日常运营难以为继。 他开玩笑说只要接下来的牌局能赢他,他可以提供一些热销的门路给对方。 这话说暗示也是暗示,说明示也可以是明示,反正作为他对手的俩人一下子明白过来,想要让纪徐清带飞,势必不能只一味捧着他。 于是在场其余三人都铆足了劲认真对待这个牌局。 只不过纪徐清在理牌、记牌,摸牌路这三方面都做到了无出其右,作为对手的两人无论怎么绞尽脑汁,也不及纪徐清来得快清牌。 又是一局。 庄家还是纪徐清,邱学军是他的对家,邱小伟和林承潜分别是纪徐清的上下家。 这局以对手抗贡,最大牌升级到a,红心a作为任意配开局。 牌局临近结尾,纪徐清手上还剩6张牌,邱学军手上还剩10张牌,邱小伟和林承潜分别还有17和11张牌。 上一轮里,纪徐清是以三个十出牌,让邱学军清掉了手上的三个k,对手分别都没有跟,因为前面已经出了五个a,除了炸弹不会有比三个k更大的牌。 考虑到邱小伟又已经出过一张大王,此局又是以抗贡开局,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如果出单牌,剩下的大王肯定是还在邱小伟或者林承潜手里,出单张又不打算用炸弹压的话就容易拿不到出牌权。 纪徐清手上是6张牌,邱学军粗粗估算,应该是一个炸弹再加一副对子,理论上他应该出对子让纪徐清先把手上的对子清掉,况且逢十打双也正常,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出了一张单牌五。 邱小伟跟了一张方块八。 纪徐清跟了一张黑桃j。 林承潜用一张大王赢得了出牌权,并且随后又出了一副对六。 邱学军用对a绝杀。 然后邱学军在己方七张牌,对家五张牌的情况下,出了一个对八。 把林承潜和邱小伟都看懵了,按照邱学军之前的出牌策略,对家六张牌的时候出单牌,五张牌的时候却来打对子,这是对家还是对手?还要不要让对家走牌了? 不过他们看纪徐清的脸色,依旧淡淡地不显山露水,半分看不出有跟不了牌的焦灼或者对家没配合出牌的愤恨,作为看客的他们也只好把疑惑吞进肚子里。 邱小伟随后用对十跟上。 纪徐清选择不要。 其余三人对此都表示并不意外,纷纷猜测他的五张牌就是一副炸弹加张单牌,而且这张单牌不可能是任意配,不然就是五炸弹,这个时候早跟牌出清了,况且牌面上之前出现的一张任意配红心a就是被纪徐清凑成顺子打出来的,他还出过三个a,四张同点数的牌拆开来整牌是常见,谁会在没有六张以上炸弹的情况下,拿着五张同点大牌和小王在手后还把五张大牌分开打? 综合来说,他手上还有红心a的几率微乎其微。 林承潜打出对j跟上,手上还剩六张牌。 按掼蛋的规则来说,对方只剩六张牌的情况下,是一定要想办法出牌压制了的。 邱学军手上还有一副炸弹和一个单牌,按照已出的牌来看,他的四张九组成的炸弹应该是没有敌手了的,打出炸弹再跟出一张单牌,理论上他就是这局的首游,然而他选择了不出。 作为林承潜对家的邱小伟自然也是选择不出。 来到纪徐清这里。 其他三人都默认他会喊不出,尤其邱学军,盯着纪徐清看的脸上笑出深到能夹死蚊子的道道褶子,作为对家他不仅不见着急,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也就是在林承潜摩拳擦掌准备打出手上的对三时,纪徐清慢条斯理地打出了手上的黑桃同花顺3456a。 第二张万能配红心a居然也在他手上! 没人要得起这副同花顺炸弹。 按照接风的规则,出牌权就来到了邱学军手上。 这个时候,无论他出单还是出炸弹,这局牌就会以双上结束通关,牌局会进行到下一轮,也就是从头开始,重新选对家开始新一轮。 而邱学军像是脑袋被驴踢了一般,居然把炸弹拆开,出了一对九。 结局自然是林承潜做了二游。 掼蛋规则是打到a以后同一对的两位玩家连续三次没有双上通关,那么这轮牌局就还会以原有对家的形式继续从2开始打起。 邱学军是打定主意哪怕输掉牌局,也要和纪徐清继续组队。 他知道无论自己有没有把手上的牌露出来,纪徐清都算得出来,甚至对方在邱小伟的对10后没有立刻出顺子炸弹清牌,可能就是为了逼他压林承潜出了对子后只剩下的6张牌,让他主动促成这次双上。 但他还是带着挑衅意味地摊出没走掉的2手牌,耸了耸肩表示抱歉:“我真是一时昏了头脑。” 邱小伟习惯性地理牌,看到父亲手上的三张牌,吓得身子一抖,都不敢再伸手收牌,他完全想不通父亲为什么好好的炸弹要拆开来打,为什么忽然要和纪徐清对着干? 纪徐清叫住了邱小伟,“小伟,不用理了,牌局到此结束。” 试图拿捏纪徐清失败的邱学军变了脸色,强撑着阻止:“玩到一半退出要扣分。” 林承潜在心里粗略一算,这会儿退出算是扣10分,这场牌的赢家是谁也一目了然。 纪徐清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下垂的眼风轻轻扫过还坐在椅子上的邱学军,语气清浅:“对有的人来说,游戏里最重要的是规则。对我来说,当游戏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时,最大的规则就是我高兴玩就玩,我想退就退。我能理解邱叔叔想跟我一道组队的兴致,但邱叔叔似乎忘记了,我才是那个有资格说停的人。” 邱学军早已懊悔万分,自己不该在纪徐清还算客气的态度上心急出招拿捏对方。 此时的他第一次反思起自己性格里过于旺盛的赌性。 让他更心塞的是,牌局结束后,纪徐清不是一个人离开的娱乐室,而是把林承潜一起请了出去。 邱学军在娱乐室里捶胸顿足地表示懊悔,儿子还要来一句风凉话:“爸,我服了,不是说这次来怎么样都要让妹夫出个千八百万,好清一清你手上刚冒出来的三百万债么,你怎么钱还没说起就先跟妹夫杠上了?” 好巧不巧,动画片看到一半的美花出来上卫生间,经过娱乐室门口,正好把这句话听了进去。 第113章 偏帮 纪徐清把林承潜请到了书房,不同于对待邱学军的迂回婉转,在小莉端来一杯现磨咖啡和一杯冲泡好的龙井茶并且退出书房后,纪徐清就开门见山地问林承潜,关于承心制衣厂的现状。 林承潜不傻,一看对方这个架势,就知道自己这位富贵女婿是要出手帮自己,有了刚才在娱乐室里邱学军自作聪明试图拿捏纪徐清的前车之鉴,林承潜凝神拿出了更为正式的态度,把对方当成甲方爸爸一样,一五一十地把自家制衣厂如今的困境道了出来。 上一次找杜熙茜帮忙带货试图挽救工厂经营困境的这事自然也是没有隐瞒。 纪徐清听完后静思片刻,淡淡的语气中隐有嘲讽:“我听珎珎说她这位同学拼得很,忙到一天就剩下吃饭睡觉的时间,其它时间都扑在了直播事业上,怎么夏阿姨逛个街,还能遇到这位大忙人?” “这......”林承潜一时失语。 杜熙茜的确在之后的直播里给了他工厂的自有品牌带了二十分钟的货,工厂也因此增加了销量,不过算上给主播的坑位费和提成,再加上高出平时一大截的退货率,这一场买卖实际上他也没赚到什么钱。 一场带货结束,销量又受了限制,再要找杜熙茜带货,走的不是薄利多销的路线,更像是肉包子打狗。 虽然不是一笔好买卖,但他还是感激杜熙茜能在别的主播对他的品牌避之不及的情况下伸出这个援手,把奄奄一息的工厂死马当活马医去找杜熙茜带货的林承潜真就完全没想过,带货会是杜熙茜主动做的局。 靠着沙发背而坐的纪徐清翘起二郎腿,一只手在叠起的长腿上无序地敲了几下膝盖,随意问道:“爸,那十万件的工作服订单是老客户下的单还是别人介绍的订单?” 林承潜从富贵女婿的语气里听出了猫腻,一下子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神色一凛:“你是怀疑——” 说到一半,他住了嘴,要不是富贵女婿说了不抽烟,忍了半天烟瘾的他此刻真想抽上一根好让自己的脑子有个清醒。 没有烟,他只能靠喝两口龙井提神,慢慢回忆起订单的种种细节来,边回忆边介绍:“不能算老客户,也不能算新客户,这个客户工厂几年前有过合作,因为厂里几次延误了出货期,最后一次交货后就没再合作了。这次给我们的订单,说的是常合作的那家制衣厂产能不足,要分一部分订单给我做,我手上正好没什么大单,就接了过来。” “哦!”林承潜想起一处关键点,“合作的那家染色厂,是经朋友介绍的。这家染厂业内也算有名气,厂址没搬迁之前,我也合作过几次,两年前因为政府征地搬的厂,把原来在古越城的工厂搬到了落月城一个犄角旮旯的市里,确定合作后我去考察过,染厂的规模还是有的,我去的时候,还正好遇上了来验厂的第三方。” “这谁能想到,这混账居然悄无声息地准备在卖厂,我也是后来跟人打听才知道,这混账玩意早在政府有意向征地的时候就转头准备办移民。” 纪徐清听完,心中已经大概有数,“爸,这件事我会让人好好查一查,有需要您配合的地方,我让人直接来找你,不打扰吧?” “不打扰。不打扰。”林承潜一脸的受宠若惊,心想这个富贵女婿可真可靠。没想到下一秒,富贵女婿又带来了一个惊喜。 “爸,找主播带货提高工厂销量不是长远之计,不仅退货率远高于一般的卖货渠道,而且主播的坑位费和提成也会削弱产品的利润。依我看,还是要找能长期合作的服装品牌,拿到能满足工厂日常开销的订单量,再逐步扩大规模盈利。” “是是是。”林承潜十分赞同。道理他也懂,可不就是难在没人找他合作上么。 纪徐清淡笑道:“爸,我跟cl的周总也算有些交情。” 说着起身从沙发上离开,几步来到书桌前,拿起放在书桌上的一张名片,走回来递给了林承潜,“这是cl素材部主管的名片,爸,你先拿着。cl对合作的加工厂有要求,起码要通过品牌指定的第三方验厂以及实验室认证。你和名片上许总先沟通,看看工厂在成为合作商之前还要做哪些举措,尽早满足cl对于合作加工厂的要求。周总答应第一年会先给20万的成衣数给承心,后面的合作如何展开,就看承心第一年提供的品质以及成衣交期是否达标。” 激动万分的林承潜接过名片的手都在发着抖,他难以置信自己还没开口求,富贵女婿就已经准备好了一条发财的生路给他。 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经商多年,大大小小也算是个有钱老板,却依旧在超级有钱的富贵女婿的身上长了见识,对方手指间漏下的一点渣,都能让他沾上光。 女儿这是走得什么狗屎运,找了这么一个大宝贝女婿。 “爸。”重新在沙发上坐下的纪徐清身上忽然就没了作为施予者的高贵感,而是像寻常女婿对岳父那般充满恭敬。 感受到对方态度愈发和善的林承潜正要飘飘然,就见对方笑了笑,态度谦卑地自称“小婿。” 纪徐清偏着头笑:“小婿之所以会主动帮忙,是因为您是珎珎的爸爸。在我看来,珎珎和您虽然不算亲近,但她待您是尽了女儿本份的,我不忍心看她在要怎么帮您上为难。” 不知怎的,这般恭敬有礼的语气让林承潜不由头皮发紧,他有预感,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很快,不中听的真话来得直接且不留情面: “爸,您虽然有了新家,但珎珎始终是您的亲女儿,您不应该对她区别对待,更不应该在我面前表现出一丝对她的不尊重。珎珎是我爱重的妻子,我不喜欢有人在我们夫妻面前自以为是用拜高踩低这一套当作对我的奉承。” 林承潜额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几十年商场沉浮的经验让他知道难听的话还没完,果然听他那富贵女婿继续说道: “我今天把话跟您说清楚,下一次再要小婿帮您的忙,能且只能凭珎珎一句话。她觉得该帮,我就帮,她要是对您不满意,不想帮,那我绝对不会来多管这个闲事。您这次回去以后,最好也让夏阿姨长个记性,刻薄自己的继女,实在不是一个体面的继母应该做的事。” 第114章 隐痛 一缕干燥温和的秋风从两面墙里微开的落地窗里吹了进来,好歹让身上冷汗热汗交替冒出的林承潜有了一丝踏实感。 他望着眼前这个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富贵女婿,刚见面之际只是折服于对方矜贵气质的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对方,面容白净,五官端正立体且英俊,眉眼间不见显贵人士惯有的傲气,倒是有着超出年龄许多的稳重,以及显贵人士身上很少兼容的谦卑克己,偏三言两语间又能看出其杀伐果断的处事风格。 这次见面,与其说林承潜见识了自己社交圈里没接触过的顶豪人士,不如说他见识到了男人堆里的一个新物种。 自己也是从年轻创业者一路走来,扪心自问,林承潜得承认,他在女婿这个年纪的时候,虽然财力不及女婿,但事业上的成功和由巨额财富带来的优越感,让他变得浮躁狂妄且贪图享受,远没有女婿来得沉稳智慧,心性坚定。 曾经,他和妻子倒是也培养出了一个品格优秀的继承人,然而天不垂怜...... 思及英年早逝的儿子,林承潜骤然醒神,从纪徐清恭敬的语气中品出了对方未宣之于口的意图,诚然对方这般恭敬是为了让告诫他的一些话听起来不是那么地大逆不道,给他保留几分长辈的颜面,但对方未必不是没所求。 既然对方的和颜悦色是建立在他是林珎的父亲上,能对他有所求的事,估计是和女儿林珎有关。 女儿不愿意主动开口谈及的话题,林承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只能是和他早逝儿子的死因。 果然就听到说完一番警告后,纪徐清转了相对谦逊的语气问他:“爸,我想知道珎珎哥哥出事的背后是否有别的隐情。” 关于林珎从前的往事,纪徐清知道的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她父母离异,她在两个家庭里都成为了外人,生活的颇为艰难。 四年前,她的父母对她遭遇的困境爱莫能助,他猜一方面是因为实力比不上背后针对她的人,另一方面是因为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拥有了新的后代,对原有家庭的女儿无心看顾。 说冷血无情算不上,但亲情淡漠是一定的,所以他能理解,为什么四年前林珎跟他签协议以后,不愿意对她的家人公开已婚的事实。 他不理解的是,一向有主见的妻子不仅没有和这俩个家庭做切割,甚至还会每年固定汇钱给自己的父母,她每年的年度账单上,支出金额最大的两笔,是支付给父母的赡养费。 纪徐清着实好奇,是什么原因让林珎这般无怨无悔,显然这不是简单的孝顺两个字能够概括。 尤其那天半夜接到她母亲的电话,她的母亲在电话里得知她结婚后说的是「她哥死了,她倒是还有福气能结婚开始新生活。」 留在警察局的档案固然解答他的部分疑惑,但他还是想要从亲历者身上听一听更为真实的版本。 听了问话的林承潜意外地沉默下来。 商海浮沉多年,林承潜自认自己早就被钱财驯化成趋炎附势之辈,迫于权势者的威严,即便这个权势者是自己的女婿,是自己的小辈,他也会习惯性地顺从。 在富贵女婿上一刻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在他确认自己得罪不起这位富贵女婿,打算听从对方的警告反省自己对于女儿的态度;在他明知抱紧富贵女婿的大腿会让自己之后的生意更旺盛发达......他居然会犹豫要不要满足对方关于他儿子的好奇?! 林承潜抬头望了眼吊着奢华水晶灯的天花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早逝儿子的死因原来是自己身上仅存的唯一不能触及的逆鳞。 “我这个儿子啊~”他叹道,说着又自嘲地笑了笑,一直挂在脸上或多或少的谄媚完全消失不见,有的只是一个父亲对失去令自己骄傲的继承人的痛苦和隐忍。 每每想起那张青春张扬的笑脸,总会和妻子疯狂的哭喊辱骂以及女儿崩溃茫然的脸混在一起出现,他只能刻意逼自己去忘记。 丧子之痛带来的后遗症之一,就是他索性当作没有林珎这个女儿。 久违的锥心之痛袭来,林承潜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稳了稳心神,把目光从墙上挂着的照片里转而看向对面的女婿,缓缓说道:“徐清,不管四年前珎珎是因为什么跟你结婚,我看得出来,你对珎珎是用了心的。” “你很好。”林承潜夸奖道,第一次露出了作为长辈对晚辈的和蔼笑容,那里面没有谄媚奉承,只有宽容欣赏,“我的阿行还在的话,知道你是他的妹婿,估计对你也挑不出毛病。” “不过也很难说。”林承潜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脸上的表情骄傲中又夹杂着痛心,“阿行对他这个妹妹亦兄亦父,很多时候比我还要紧张,就算珎珎对你满意,要过到阿行这关,留给你的考验也绝对不少。” 话讲到这里,林承潜已经红了眼眶。 花天酒地的生活将他曾经英俊潇洒的一张脸喂得发腮又凡俗,此时这张脸上难得露出了气节铮铮:“人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不在的原因也没什么好讲。” 纪徐清微讶,他想过岳父可能会因为事件中涉及到自家女儿的清白所以不便明说,没想到会完全拒绝回答,尤其还是在他几次表示对林珎的爱重后。 仔细一想岳父身上的反差,倒是也不奇怪,要真是虚荣冷血的家庭,也养不出林珎这样的女儿。 林承潜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茶多酚平复了他难得的煽情情绪,也让他品出一番后怕来。 他刚才居然拒绝了富贵女婿的问题? 该要的帮忙已经要到,在女婿迫人的气势下,林承潜也不愿意多待,站起身主动告辞,语气中再度有了讨好:“徐清,你邱叔他们估计憋坏了,两个人也不好组局打牌,我先下去陪他们玩玩。” 纪徐清没拦着,脸上也不见被拒绝后的恼怒,平静地站起身送客:“我就不送了,爸。” 关门声响起,书房里剩下纪徐清一个人,只见他一开始还在房间里不疾不徐地单手插裤兜踱着步,没走两圈,他在书柜面前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给余优打去了电话:“余优,关于珎珎哥哥的死因,我要警察局里没有的资料。另外,你再查一下珎珎的继父,我要知道除了赌,他还有没有做过其它不该做的事。” 第115章 男色 到了晚间,得了富贵女婿帮忙的林承潜死活不同意小娇妻对于留在女婿家里吃晚饭、并且要他出面说服女婿让他们一家四口今晚留在家里过夜的请求,无论妻子怎么闹怎么甩脸色,他铁了心就要当天回金古城,于是夏招娣万分不情愿地成为了最后一波离开河湾庄园的亲属之一。 至于邱学军,在纪徐清面前受挫的他压根没机会让叶蕙心配合他说出要主动要求留下吃饭并且过夜的要求,因为后者借口他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喝了酒,怕三四个小时酒气散不了,在旁人提出告辞的时候,她主动坐进了驾驶室,发动了汽车请他们父子上车。 最终就是这一天晚上,谁都没有留在庄园里吃晚饭。 但这场相聚结束以后,除了邱氏父子没能讨到好处,其余参加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收获,就连几个小朋友,回家之前也分别在气球拱门旁挑了礼物,当中以选的礼物两只手都捧不下,最后跑了两趟才把喜欢的礼物搬上车的林天佑最为突出。 家里的热闹结束,应酬了一整天的林珎在晚上聚完餐回到家以后,才有时间和纪徐清好好谈一谈。 平常都是纪徐清临睡前来主卧跟她道晚安,今天她心里藏了太多疑问,不等他来,洗过澡以后率先来到客卧敲响了他的房门。 “咚咚” “咚咚” 敲了两次,门内始终无人应答。 两人一起回的家,人肯定是在家里,林珎猜他也许是在洗澡没听到,刚要往回走,蓦地想起杨也宁说起过的手机壁纸,脚步一顿,改变了主意。 她大着胆子推开门不请自入。 熟悉的冷冽淡香迎面而来,霸道地充盈着她的鼻腔,禁忌与危险无声地侵扰,令她有一瞬间的犹豫。 客卧也是个套间,虽然面积没主卧大,但独立的卫浴设施以及衣帽间也是有的,林珎屏息小心翼翼地环顾,室内开着灯,目光所及不见有人,凝神静听,隐约能够听到关着门的卫生间里传来淋漓水声。 果然是在洗澡。 她暂时放下心来,一边继续浴室的动静,一边蹑手蹑脚地走向不远处放着手机的床头柜。 刚走近,还没来得及拿起细看,其中一部手机忽地响起一个信息提示音,好险把她吓一跳,然而也就是屏幕亮起的这一下,让她看到了手机屏保。 照片是四年前他们领证那天,工作人员说拍证件照的时候有一张废片,送给两位新人,于是把纪徐清低头让林珎整理衣领的照片隔空投送分享给了两人。 手机壁纸用白月光的照片,手机屏保却是和合约妻子的合照,林珎微微挑眉,心想这纪总的癖好到底不一般。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两下另一只手机的屏幕,屏幕亮起,屏保照片看得她一怔,居然是她在朱莉亚进修时期第一次登上林肯中心大卫格芬厅的演出照,明亮的舞台上,一人一琴在画面正中无比和谐,浑然自成一个世界。 她第一个念头是自己在公司的官网上有放这张照片么?因为看照片的构图和焦距,不像来自观众席,更像是现场摄像摇臂的角度。 唤醒屏幕的后果就是显示人脸认证失败,屏幕上跳出了数字键要求输入密码解锁。 对于一个不甚了解的人,林珎连猜他密码会是什么的思路都没有。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在两人合照的屏保上输入了两人的领证日期,结果是失去了一次试错机会。 不用说,输入相应的表演时间在另一个手机上也没能成功解锁。 综合自己对纪徐清为数不多的了解中,林珎继续思考着可能会是密码的数字,依旧毫无头绪之际,过于安静的房间让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像是要回应她的不安,站在卧室门口的男人略带轻谑地叫了一声:“珎珎。” 做贼心虚的林珎下意识地背过手转身,下一秒才省起,自己压根就没拿他的手机,手上根本什么都没有。 暗自懊恼的她循声看向来人,略有不安的眼神倏然发直。 没有剪裁精良的西装和衬衫包裹着的男性躯体,以绝对吸睛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发梢未擦干的新鲜水珠在他暖白的肌肤上放肆地游走,一些沿着他的下颌线,流过他凸起的喉结,健阔的肩膀,精悍的胸肌和码得整齐的八块腹肌,一路往下,直至隐入卷起的浴巾边缘。 谢天谢地,他不是全裸。林珎松了一口气,目光往上,对上了纪徐清的脸,俊美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冒犯而生气。 不知怎的,林珎想起自己在纽约的时候被同学带去麦克秀,现场lilian极力怂恿,指着台上刻意展露着男性雄风的男模对她说,让她不要做一个无趣的书呆子,多看看这个世界,美好的事情很多不是嘛。 激昂的音乐下,雄健的男性躯体的男模在台上做着挑逗暗示的动作,惹得不止lilian一个女客嗷嗷叫唤。 lilian不知道她结婚的事,见了她全程都近乎无动于衷的表现,并且对她给出的理由「那仅仅只是肉体,更确切来说,是线条优美的肉体,那又怎样?人不会因为一段线条优美就想要和它发生性关系。」大受震撼,于是含蓄打听她是不是lesbian。 交错的记忆让林珎有了一种错觉,如果是眼前的这具肉体舞在麦克秀的舞台上呢? 高冷禁欲的男人半裸着身体,端庄地坐在一把木椅上,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牵过他戴在脖子上的黑色领带,那是他上半身有且仅有的一件服饰,男人像一条忠诚的狼犬,由着一条脆弱的领带牵引逐渐站立、精壮的身体缓慢有节奏地扭出wave...... 光是想一想这个禁忌感十足的画面,热血就已直冲脑门,林珎一下红了脸。 等到纪徐清走近,林珎的一张脸已然爆红。 望着她那一对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半裸的男人嘴角噙着笑,欺身凑近,故意低了两分的嗓音勾出暗靡:“珎珎,你难道是在想对我做过分的事?” 第116章 看来你想 沐浴后清新冰凉的水汽带给林珎一丝清醒,一个决定在她脑海中瞬间形成。 纪徐清还在看着眼前的女人微笑,忽觉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他的后腰,贴着他的皮肤缓慢又随意地徘徊,蓦地陷入腰窝,轻抚之下,指尖多了几分轻佻,骤然的刺激让身体突兀的一僵,红唇轻启,平日里更加娇软的声音漫入他的耳朵,犹如海上塞壬的歌声,诱得人丧失理智, “那你想不想?”她浅笑着问。 盈着水光的桃花眼轻轻一眨,贴在他腰上的那根手指愈发的不安分。 理智告诉纪徐清事出反常必有妖,然而这时候他的理智似乎少得可怜。 那根手指放肆地从他的后腰逐渐往上攀,仿佛将他的背当成了琴键,随着加入的其余两指,悠悠地奏出一曲靡乱。 从未有过的奇妙颤栗自她指尖而起,撩拨着他脑海中那根名叫理智的弦。 一个不留神,她只是轻轻一推,他便倒在了一旁的床上。 她随即撩起裙摆跨坐上来。 她的双手撑在他胸前,察觉到他迅猛升起的反应后,隐含笑意的语气里是略有些懵懂的肯定:“看来你想。” 一层暗红浮上俊颜的两处颧骨,精致的眼眸里闪着深幽的光芒,不见被挑起兴致的恼怒,纪徐清淡淡一笑,平静暗哑的语调隐着未知的危险:“只是这样?” 林珎柔媚地眨了眨眼。 他缓声道:“珎珎,对过分的定义,恐怕我和你有不同的理解。” 下一秒,腰背肌肉发力带动着他整个身体翻转,两人轻易变换了位置。 男上女下的姿势对林珎而言自带一种压迫感,然而她只是短暂地惊慌一瞬,很快便微笑着点破了殊途同归的结局,“可是...”素净的脸上红润未消,清甜的语气无辜又狡猾:“又不能真刀真枪,最后辛苦的还不是纪总你么?” 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纪徐清眉梢微动,默然对视片刻后,他对着那两瓣诱人的红唇吻了上去。 温柔却也侵略性十足的吻自她的唇间辗转,林珎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一双大手隔着睡裙探索着她的身体,林珎也可以置之不理; 她知道他追求的是和“白月光”之间的互动感,所以需要她心甘情愿,不情不愿的戏码又如何能证明他完完全全拥有了“她”呢。 在他的手拘起那两股弧线时,她猜他差不多要停下来了,结果没有; 在他的手撩起她的裙摆,肆意地抚揉着她的身体,她猜他应该要停下来了,结果没有; 在他的手指勾开她的内裤,她想到这里总该停了吧,结果还是没有。 林珎这时候才生出惧怕,想要出声制止,然而未出口的话语全数被他用湿热的舌头堵了回去,只余柔靡的呜咽,她推在他身上的两只手也被他轻松按在她头顶制住,他甚至还能用另一只空余的手继续在她身上作乱。 那只手四处撩拨起的危险让林珎的挣扎逐渐剧烈,扭动的身躯像是被打捞上岸的一尾鱼,极力挣脱着压在身上的束缚。 被迫中断的亲吻结束时,两个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粗喘。 “真的不想?”意犹未尽的男人在她的耳畔轻语,脑袋还有意无意蹭着她的。 淡然含笑的语气听在林珎的耳朵里显得莫名恶劣,她算是明白过来,自己认定他不会在她不情不愿的条件下硬来,可他同样也清楚她不会让他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两个人之间拉锯的重点,无非是谁先喊停。 而她错误地估计了他对替身的挑剔度,才让自己陷入如今这种尴尬的地步。 呼吸稍作平复后,她用已获自由的双手撑开他赤裸的胸膛,缓声道:“我来找你是想谈一谈今天家庭聚餐的事。” 女人素净的脸上满是潮红,红唇犹如开得最盛的鲜花一般饱满鲜艳,眼波流转间,无意识的荡出阵阵媚意,看得纪徐清意兴盎然,才被按下去的躁动再次不安分起来。 她想避开他的话题,他偏没让她如愿,幽深的目光在她鲜艳欲滴的唇上几经巡视,而后才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一副恍然模样:“原来是要聊这个。” 有着优美唇形的线条微扬,漫不经心地说着他的遗憾,“我还以为你刚才声东击西的一招,是为了不让我问你为什么想要看我的手机。” 说不出的羞愤还是后悔,林珎只觉得这一刻体内气血上涌,连耳根都热了起来。原来连所谓的拉锯都没有,他一早看穿她的企图,坦然地享受着她的投怀送抱,沉浸式体验的程度已经到了无论她一个替身做什么他都不挑? 林珎心里一口气咽不下去,不服气地反驳:“我为什么不能看你手机?难道你手机里也有那种发给小江总的裸照?” 两人晚上和几个朋友聚餐,聊天过程中有人提及当初小江总和沈小姐刚开始交往没多久,两人一起出去参加生日派对,有一个女人在散场后把自己的裸照发给小江总,宣称自己的身材比沈小姐好,让小江总大可以亲自试一试比较。 而纪氏夫妇分居四年的事实大家也不陌生,作为妻子的林珎被问到要是遇到这种事怎么办? 纪徐清扬眉笑道:“所以你在席上说‘这种事你情我愿,靠管是管不好的’只是一句漂亮话?” “是。”林珎干脆应道,“纪总的漂亮话说得比我好听,你要不是心虚的话,让我看下手机又怎样?” 纪徐清失笑:“我还没说不给看,一顶心虚的帽子就给我扣下来了?” 如玉的细颈微微扬起,无声地表明她不退让的坚持。 纪徐清静思片刻后起身,拿过两支手机分别操作起来,手机的屏幕先后在林珎的脸上晃过,随后他把两支已经解锁的手机递给已经半坐在床的她,含笑的语气意味深长:“我的手机里恐怕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第117章 本份 有杨也宁的提示在前,林珎确实对纪徐清的手机产生了兴趣,但她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达成的事,一方面是在刚见过杨也宁没多久,自己就针对他的手机,很容易就被他猜出中间有杨也宁的关系,她不能就这么背刺一个看好自己和纪徐清离婚的‘同盟’;另一方面是她根本想不到要用什么理由让纪徐清同意把他的手机拿给她看,真夫妻都未必肯做的隐私让渡,她这个合约妻子有什么立场去要求。 今晚席上谈及的这个女人发裸照给小江总的故事,不过是她急中生智下的胡搅蛮缠,她知道他看得出来,也做好了他看穿以后并不接招的准备,她甚至还贴心地给他准备了下来的台阶——毕竟是纪氏集团的总裁,手机里总有一些不能被外人看到的商业机密。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不仅把两支手机都解了锁任她看,甚至还把她的人脸录入到了他的手机里,也就是说今后她想什么时候看他手机都行,看来纪总的沉浸式替身体验对她而言也不是全无益处。 面对这种意外之喜,林珎却之不恭,她拿出捉奸的气势兴致勃勃地翻察起他的聊天记录,然后再是邮箱,最后才是她最想看的图库。 相册里的照片属于人像类的不多,她一目十行的扫过,没看到所谓的白月光弹琴的背影照,而两个手机的壁纸也和各自的屏保照片一样,那张杨也宁提及的关键照片,不知道被他隐藏在了哪个文件里。 她掩下失望,把手机递还给他,不算高兴的语气:“这次算你过关。” 对上的湛湛目光似笑非笑,隐约有种危险气息,再一次被他按倒在床上的时候,林珎猛然想起那一晚并不愉快的关于“洁身自好”的讨论,灵机一动,镇定地补充了一句:“我看你手机里有没有别的女人发给你裸照这件事跟你是不是洁身自好没关系,普通夫妻之间偶尔也会查岗。” “查岗?”纪徐清微微挑眉,仿佛第一次觉出这个词的有趣之处。 默了片刻,他对这个解释深以为然,淡笑着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既然是夫妻之间的查岗,那么珎珎你也有义务配合,是吧?” 能说出这个词,林珎就已经做好了自己的手机也要拿给他看的准备,听他这么一说,便坦然地应了声“是”。 纪徐清点点头,轻笑道:“正好把你不爱接视频通话的毛病改了。“ 林珎:? 俊美的脸上唇角微勾,纪徐清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后但凡你跟我各处异地,每晚睡觉前要接受对方的视频查岗。” 想到自己过两天就要飞德国,林珎指出这个要求的不合理性:“没必要吧,有时差的话不好操作。” 纪徐清轻巧地给出了解决方案,将她隐性的拒绝扼杀在了摇篮里,“德国和国内将近7个小时的时差,德国晚上时间,我这边是下午,用来查岗,时间上很方便。至于你要怎么查我的岗,这个时间由你说了算。” 查岗两个字被他特地加重了音量,听得林珎内心发苦,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作茧自缚,离开了长明还无法摆脱他。 “不愿意?”纪徐清俯低身体,淡淡的话语似有疑惑:“原来你对查岗也没什么兴趣,那你刚才看我手机——” “我愿意。”林珎及时出声制止了他的联想,极力平稳的语气像是她刚才不过是晃了个神,并不是不情愿。 就在她以为顺利化解这个可能会牵连到杨也宁的危机之时,眼前的一张俊脸毫无预警地就势俯吻下来,吻得林珎目瞪口呆,一下忘却了推拒。 好在他并不留恋,在她的唇舌之间肆意掠夺一番后干脆地结束了这个吻。 感受着胀麻的嘴唇,林珎深觉无语,他这种沉浸式替身体验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为什么她明明没主动挑逗,他也能这么有兴致? 修长的手指轻抚上她水润的红唇,似是恋恋不舍,“一点小小甜头。”低沉的嗓音有着一种暧昧的慵懒,纪徐清含笑道,“毕竟你过两天就要飞德国,我们夫妻俩大半个月都见不到面。” 林珎觉得奇怪,不肯定地试探道:“你不想我问今天聚餐的事?” 不然为什么老做一些惹她反感,好激她离开的行为? 闻言,纪徐清略一顿,随即眉梢微扬,脸上似有一种奇异的笑,“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爸爸?还是想劝我小心你那个嗜赌的继父?又或者,你还在想不通,跟我结婚的事既然能瞒四年,为什么不能再瞒四年,反正四年后你也要跟我离婚,有什么必要现在让两家人见面,平白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等到四年后还要找理由圆为什么离婚?” 林珎一下子愣住,所以她又猜错了?他根本无所谓她问今天聚餐的事?而且他居然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 既然问题都被他猜出来,林珎也不再迟疑,干脆问道:“是,所以是为什么?” 指尖贪恋着她脸上柔嫩的肌肤,几度徘徊,纪徐清的心思也似乎只在那上面,曼声道:“帮你爸爸不过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至于你继父......” 仿佛想起什么,他淡然的语气陡然多了一分冷厉,“我断了和他的联系容易,让他在金古城再也借不了赌资也不难,只不过他只要还是你继父,你怕是很难对他完全置之不理,毕竟他身边还有你放不下的妈妈,是吗?” “你怎么...”林珎说到一半住了口,他怎么知道的无所谓,这也不是她想要跟他说的重点,重点是:“你没必要这么做。” 清甜的语气似无奈,似愧疚,“这毕竟是我家的事。你和我签协议的时候,没有规定你要替我处理我的家事。” 流连在她唇间的手指忽地变化姿势,缓慢却也干脆地钳住了她的下巴,她垂下的眼眸因此被迫抬起,对上他幽深炙热,隐有怒火暗涌的眼神。 片刻后他又无所觉似的一笑,“怎么没必要?”他说,“关心妻子是我作为丈夫的本分。” 红润的嘴唇在他的钳制下有种过分诱人的温顺,他低头在上面印了一个吻,一触即离,低缓的语气道出了她所有问题的答案:“既然要演四年恩爱夫妻,做戏总要做全。” 第118章 别有用心 “砰”地一声,关门声既轻又柔,家里阿姨知道女主人这几天心情不佳,做事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应对,在房子里走动更是恨不得把自己是隐身人。 然而走出保姆房经过客厅的阿姨,还是被女主人拧着眉头数落了一句。 “吵死了,关门这么大声是给我看脸色啊。” 从长明城回来,女主人的情绪就愈发反复易怒,阿姨也是从男女主人的几句对话里,听出原来是男主人和前妻的女儿如今在长明城嫁得很好,女婿还帮岳父解决了生意上的困境,所以男主人这几天去工厂的时间比往日里要勤得多,每晚的应酬也多,每次不到半夜见不到人。 比起前段时间几乎每晚都在家里吃饭,陪着妻小享受家庭生活,这几天的男主人着实可以说是拿家当旅馆,所以阿姨能理解女主人的这种深闺怨。 理解归理解,内心深处对女主人不免鄙夷:没能力留住老公,只会对用人出气,活该守空房。肚子里腹诽再深刻,表面上她还是得有一副温顺的模样,好言提醒对方:“太太,差不多是接美美的时间了。” 夏招娣没好气地瞪一眼:“要你说。” 一提起接女儿放学这事,夏招娣就想到两天前在幼儿园门口,自己被那位方太太拉着闺蜜团一顿羞辱的事。 对方背了一只新到手的爱马仕bk25亮面黑色鳄鱼皮,得意洋洋地在一群太太前显摆,她只不过多看了一眼,就被她们特地针对,说她背着两万三的包太寒酸。 都知道她的老公工厂运转不灵,生意不见起色,所以逮着机会就对她冷嘲热讽一番。 夏招娣无可避免地又想起在长明城时,见识到顶奢品牌工作人员上门服务的事,便不客气地对方太太回呛了一句,说自己身上穿的是这件连衣裙是夏奈尔的最新款,是店里专门派人送上门的,你这包配个货谁都能拿,但是你有本事让夏奈儿的人把店里的最新款送上门来给你挑么? 方太太被怼得脸色发红。 旁边的闺蜜回怼:“方太太没这个本事,你就有了?你要是有,也不会拿个普皮当个宝,是个场合就拿出来炫一下。” “就是,也不知道沾了谁的光,得了两件衣服也能当自己的能耐来显摆,当别人都像你似的没见过世面么。” “听说你前两天去了长明,怎么,你家老林在长明也有人啊?” “是不是都好。把别人的东西当成自己的来炫耀才是最搞笑的。” ...... 这些话和林珎的脸搅合在一起,把夏招娣心里三分的蠢蠢欲动催成了七分。 虽然眼前她看林承潜越看越不顺眼,但既然以前能在叶蕙心眼皮底下成功勾引林承潜,未必不能在叶蕙心的女儿面前再用一次。 成王败寇,只要她成功了,那些人即便背地里骂她再难听,当面还是得恭恭敬敬叫她一声纪太太。 「纪太太」 光是想一想被人叫这个称呼,夏招娣就已经产生了颅内高潮。 女主人一会儿恼恨,一会儿含春的表情看得阿姨十分费解,她又担心晚了出门的时间又被女主人找晦气,只好硬着头皮再提醒了一遍:“太太,美美快下课了。” “美美?”夏招娣下意识重复着,吊眉微动,心下已有了主意。 “知道了。”她掀起眼皮闲闲看阿姨一眼,等对方走开后,她拿出手机,先是上网搜了下时差,然后拨通了一个联络人的电话。 十月的柏林天气不怎么样,难得今天有一个还比较明媚的阳光,穿着t恤牛仔裤和一件冲锋衣的林珎戴一顶鸭舌帽,休闲惬意地走在规整石块铺成的马路上。 从音乐厅出来已是下午一点半,饿过头的肚子已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再加上住的酒店离得近,她决定先去附近购物广场里的超市逛一逛,买些水果带回酒店。 经过路边的一家土耳其烤肉汉堡店,她被门口的烤肉香吸引,肚子里的馋虫登时苏醒,不意外地改变了她原本要走向购物广场的步伐。 依赖于这附近有不少出名的旅游景点,像是勃兰登堡门,巴黎广场等,来自世界各地旅游的人一多,比起大部分的德国店主,老板的英语也被训练得不错。 林珎要点一个基础的汉堡套餐,走近柜台,长发扎成马尾,留着诺里斯船长风格胡子的老板用带着口音但还算流利的英文,和一个英文讲得并不利索的亚洲男人在收银台前互相对牛弹琴。 老板摆手说:“我不要你的钱,这个汉堡送给你吃。” 亚洲男人说:“不行,我有钱,请你收钱。” 老板问:“年轻人,你住哪里?” 亚洲男人:“我来自中国。” 老板扶额:“老兄,请你收下吧,当作是我送你的礼物。” 亚洲男人:“不行,我需要给钱。” 林珎听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估计不耐烦的老板要报警了,于是走上前对老板说,“再来一份汉堡套餐,和他的算在一起,零钱不用找了。” 说着递给老板一张20欧的纸币,老板转头朝厨房方向吩咐,接过纸币的同时差点热泪盈眶,“谢谢老天,谢谢你,小姐。” “是你。” 亚洲男人认出了她,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喜,“好巧。” 林珎抬了抬鸭舌帽,待看清来人,颇有些意外道:“你好,陈宸。” 见他还是保持着伸手递钱的姿势,就提醒了一句:“把你的五百欧收起来,老板说他找不开。” “啊?”跟在她后面走的陈宸露出恍然大悟脸,带着一丝羞赧:“我说怎么老板不肯收我的钱。” 林珎在店外的露天餐桌旁坐下,桌前竖着一顶遮阳篷,替她挡去了部分过于恼人的阳光。 出了国的陈宸和国内悒郁寡言的陈宸不同,又或者是刚才她帮了他,总之林珎发现他突然之间一点都不含蓄地表达对她的依赖,甚至连话也多了起来。 一开始问她为什么来德国,到主动说起他来德国玩的契机,还把自己住的酒店也告诉了她,说自己也就昨天才到,在酒店里睡觉倒时差,一不小心就睡到了这个点。 林珎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听着,听他说起酒店和她是同一家,咽下口中的汉堡,提醒他:“这家酒店提供免费的换钞服务,你出去玩尽量带小面额的纸币,也带一些散碎硬币,给小费或者上公共厕所的时候用得着。” 她只当是年轻人热血冲动,出来旅游连攻略也不稀罕做,才会带着大额纸钞进小吃店买东西吃。 经她一说起,陈宸微红着脸邀请:“林珎,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刚才帮我。” 他母亲称呼她「林小姐」,他妹称呼她「珎珎姐姐」,他觉得连名带姓地喊她最合适。 只有这样,他的刻骨铭心才不会搞错对象。 第119章 无情的人 阳光正好,室外的空气中有着淡淡的咖啡香和食物香,隐隐有奏响的小提琴声传来,为这闲暇的午后时间添加了更多令人沉醉其中的魔力。 要是此刻只有独自一人的话,林珎或许会买杯咖啡继续在户外坐一会儿,但是眼前多出来的一个人,让她无心闲想这些。 之前在琴行被陈宸错手推开撞伤后腰,陈太太又是发短信,又是打电话,甚至提出要上门来,亲自替家里这个情绪不稳定的儿子向林珎道歉。 为了取得林珎的谅解,陈太太没隐瞒自己儿子因为情绪病已经在家里养了两年,连考上的大学都没去上的事实。 示弱当然是为了博同情,而博同情,并不只是为了要替儿子道歉。 等到林珎在电话里说出自己不会再回复有关倾倾钢琴问题的话,这才让陈太太停止冗长的道歉。 被陈太太认为情绪问题不适合独自出门的陈宸,居然会单独一个人来德国自由行? 林珎实在意外。 陈太太一家,林珎只对倾倾有相对较好的印象,这也是她虽然知道陈太太对自己另有所图,却仍然会回答有关倾倾在钢琴学习上的疑问的原因,对陈太太和其儿子陈宸,她并不想有除钢琴以外的接触,纵使心里有疑惑,她也没过多发问,对陈宸提出的要请吃饭,她更是没有回应。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拿过店家提供的免费冰水喝了一口,才干脆地出声拒绝:“不用了,只是一个汉堡而已。” 陈宸当然不肯就这么作罢,坚持要请,同时还表示:“刚才要是没有你,我感觉这个老板快要报警抓我了。” 不远处的广场上有一个扎着脏辫,穿着邋遢的街头艺人在拉小提琴卖艺,他摊开的琴盒就摆在面前,不时有走过的路人驻足听上一段后往里投钱币。 林珎指了指拉小提琴的艺人,淡淡说道:“等你兑了零钱,把我请你的汉堡钱当赏钱送给他吧。” “这怎么能一样。”陈宸清秀的脸上有着不容拒绝的倔强,“你是你,他是他。” “我知道你是好心。”陈宸说这话时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林珎,像是深怕她不知道他看得出她是外冷内热的品性。 林珎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便没再继续跟他争辩。 有路人向小提琴艺人点了首歌,林珎边吃汉堡边欣赏这首由小提琴演奏的《贝多芬第五交响曲》。 等吃完汉堡,又把剩下的半杯水喝了,这才对着一直不放弃说服她要共进晚餐的陈宸说道:“陈宸,我之所以会替你结账,是因为你挡着收银,浪费了我结账的时间,并不是因为我好心,我如果只是从外面路边走过,绝对不会进来凑这个热闹。” 她说着站起身,冶艳的脸上有着不近人情的淡漠:“让你把钱给那位街头表演家,是作为拒绝你请客的前提下成全你一定要把钱花出去的执念。” “你当然也可以不领这个情。”离开座位前她这么说。 陈太太要是见到这一幕,估计都想给林珎跪下磕几个头求饶,无论是谁对她这个宝贝得打不得骂不得,只能一边看医生一边精心养着的儿子唱反调,陈太太都想给人跪下。 她不能想象随时可能发病的儿子在受到一个人真心实意的拒绝会爆发出怎样疯狂的做法,毕竟这是个在家里她只是说了一句「妹妹弹琴的时候,你电脑音响可以轻一点吗」,就获得了儿子随手拿过整瓶红酒砸进钢琴的局面。 然而陈太太要是看到儿子接下来的举动,估计会惊掉下巴。 她的儿子不仅没当场发作,还跟个没事发生过的人一样,平静着脸跟在林珎身后一起走进了购物广场。 林珎对跟着她一起来到地下超市的陈宸感到不解,“你跟我干嘛?” 陈宸此时没了刚才硬要回请她吃饭时的执拗,脸上也没有被拒绝后的恼怒疯狂,而是像一个在茂密幽深的丛林里同家人走失的幼崽,对一个遇上的好心同类表达出的脆弱和依赖。 他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解释:“我想在超市里买些东西,找出的零钱可以拿来给那个拉小提琴的。我不知道他明天还会不会来。” 林珎耐着性子问:“你要买什么?” 陈宸想了想,回答:“买个手机,买个剃须刀,还要买一些零食和水果。” 顿了顿,他无辜又可怜地低声补充了一句:“我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了。” 他不相信自己适当表现出的软弱,会博不到一个正常女人的怜爱。 林珎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说她会带他去这些区域。 陈宸今年20岁,青少年时期打篮球猛窜个子,一直冲到182才止住势头,因为保持运动,他身上本来有着扎实匀称的肌肉,现在生了病,又喜欢闷在家里不出门,挺拔的身躯退化成了病娇的苍白瘦弱,加上他清秀的长相,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再小两三岁。 再加上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气场淡定的林珎身后,从货架上拿什么都要问一问林珎的意见,更让人觉得他是一个还需要监护人的少年,任何一个有责任心的成年人都不会把这样一个脆弱无依的少年推开不管。 林珎是一个有责任心的成年人,她也的确在超市里帮忙替陈宸找到了他要买的东西,直到结完账离开超市。 虽然陈宸和她住一个酒店,但她潜意识不想让他知道这点,她在购物中心外面的马路上跟人道别。 尝过甜头的陈宸哪里肯这么轻易跟她分开,鼓起勇气问她接下来要去哪里? 林珎冷淡且直接地表示:“这跟你没有关系。” 突然而至的无情说意外也意外,说不意外也不意外,陈宸并不在这点上纠结,他不掩饰自己面上出现的失落和受伤,但说出口的话并不急躁,平缓的语调中透着恳求:“我能不能加你好友?接下来如果有事要请你帮忙的话,我可以找你吗?” 他担心自己说得还不够可怜,画蛇添足又加了一句:“我对柏林不是很熟。” 异国他乡,面对来自同乡的求助,一般人出于礼貌,不太会拒绝,尤其求助者还是一个有情绪病的年轻人。 所以林珎说出口的一番话,显得她格外无情:“陈宸,首先你已经是个成年人,相信你爸妈对你的金钱教育也不会浅薄,你出钱找个地陪,就能解决你刚才提出的所有问题。” 她似乎对自己的冷酷无所觉,继续说道:“另外如果因为你自身原因不愿意轻易相信陌生人,所以在柏林这里逛不开,那么我给你两个建议,一是你可以买最近的航班回国,待在你的舒适区;二是联系你爸妈,让他们飞过来陪你在柏林玩。” 柔媚的桃花眼在鸭舌帽底下闪着坚定又不近人情的光芒,清甜的嗓音道出最后一句不耐烦的拒绝:“我来柏林不是为了玩,更不是为了帮你解决你自由行遇到的麻烦。” 胸腔里的一颗心脏剧烈跳动,熟悉的愤怒涌遍全身,陈宸用极大的意念才控制住不让它自爆,他看着面前清冷坚定的林珎做了一个深呼吸,最后羞耻地接受了她的建议。 走在回酒店的路上,陈宸终于体会出几分前辈说林珎不好追的挫败感,霸道这招使不通也就算了,装可怜居然也会被拒绝,这个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然而被激起的征服欲燃起了他对对生活久违的热情,小小的碰壁带来短暂的愤怒以后,反而让他越挫越勇。 第120章 遇险 柏林的演奏会完美落幕,eddie张罗一众工作人员去酒吧开庆功会,林珎象征性地喝了两杯后,照旧提前告辞,eddie对她这种不热衷派对的个性已经习以为常,绅士地把人送出门,看着她上了的士后才回去重新加入了大家的happy hour。 作为一个白人男性,eddie对所谓的人身安全问题少有意识,他也不是对所有女性都这般体贴,是因为见识过几次林珎在酒吧受到的骚扰,以及一次因为安排不当,送她回酒店的司机不是主办方的人,导致她差点出事,这之后,他才稍稍意识到,即便林珎追求的事业已经超过大部分的钢琴从业者,然而在欧美社会的普通人眼里,她仅仅只是一个美丽又弱小的亚洲女性,属于人类社会食物链的底层,所以他不得不多操一份心在她的安全问题上。 不过今晚,还是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酒吧离林珎住的酒店不算远,大约二十分钟不到的车程,司机一路开得又稳又安静,然而车子距离酒店还有两个路口的时候,司机在路旁停了车。 对面的街上有些异常。 几个或高壮,或矮胖的人围着一个瘦弱的亚洲男人在调戏。 林珎定定地望过去,几人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不停有人伸手往亚洲男人身上摸上一把,确实是性骚扰没错。 司机是个膀大腰圆、个性拘谨的中年德国男性,他同样看到了街边的异常,但不确定后座的客人让他停车是想干嘛,总不能是想下车去帮忙吧? 无论人数还是体力的明显差别让他不免替林珎捏一把汗,真要下车去帮忙,只会从一只小羊羔变成两只,并不会改变那位亚洲男人的结局,而且那几个男人看起来不是喝高了就是瞌嗨了,除了绝对的武力压制,根本不可能和平解决。这也是偶尔路过的几个路人没敢上去介入的原因,万一这几人从兜里掏出一把刀或者一把枪呢?或者再暗黑一点,万一这是一局仙人跳呢? 他犹豫着想劝一句,就听到一个娇软冷肃的女声:“现在报警,警察多快能出警?” 司机意识到这是在问他,便同样用英语回了句:“这里距离政府很近,附近有巡警。” 他话音刚落,一支手机已经递到他手边,她说:“麻烦你先帮忙报警。” 用德语顺利报警后,司机得到了一个相关位置事件已经有人报警,警方也已出警的回复,他把警察大概还有三分钟左右到的消息告诉了林珎,想着这下总该走了吧? 结果被突兀地问了一句:“你的车多少钱?” 司机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把自己的开的这辆奔驰e w210的价格报给了对方。 “好,无论等下有多严重的损坏我都赔你。”林珎说。 司机更加觉得莫名其妙,刚要问为什么,就听她冷酷地说了一句:“撞上去。” 司机大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新来了一辆车停在路旁,那几个男人正在把亚洲男人往车上拽。 这...司机犹豫了一瞬,心里明白这种情况别说三分钟,连一分钟都等不了,等人上了车,警察再要追,这个亚洲男人的结局也是凶多吉少。 而他作为主办方安排的司机,自然也知道车上这位乘客是名头不小的钢琴演奏家,车子真有损失,他也不怕找不到人负责。 当即心一横,踩下油门猛地冲了过去。 七人座的面包车的车头被司机用车尾甩得撞向一旁的路墩,突然的意外把几个欧洲人吓了一跳,一时松开了对亚洲男人的钳制。 趁着混乱,身体还处于撞击后的震荡里的林珎打开车门,朝后面大叫了一句:“陈宸,上车!” 几近绝望的陈宸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国语,激动的差点流下泪来,铆足了劲就要朝四五米开外的车子跑去。 才跑开一步,差点和从面包车驾驶座摇摇晃晃下来的司机撞上,陈宸身子一侧,险险避开,却也因此失去了重心,整个人扑倒在地。 艰难地起身后,腿上多了几块被撞碎的车前灯玻璃,有血色在他卡其色的休闲裤上陆续晕开,显然他的腿受了伤,因此大大减少了他的行动力,拖着腿没走两步,已经被回过神来的几个男人重新拦住。 好好的车子被撞,男人们的怒火也烧到了前面这辆开车后车门的奔驰车。 看着应该上车的亚洲男人没上车,却惹来逐渐靠近的五个男人,司机心生怯意的同时骂了一句脏话。 他转头看向后座的林珎,快速说道:“我们先走,警察就要到了。” 几步开外的陈宸拖着两条伤腿,一脸不甘地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制住,既不出声求饶,也不出声求救。 血迹斑斑的两条腿看得林珎双眼激红,她飞速打量了几眼即将走近的五个男人,面色冷肃地对司机说了一句:“我还没赔你的车,所以配合我。” 黑色奔驰大概率是市内的模范出租车,五个男人对此警惕心不强,哪怕车子忽然不正常的抖动起来,也没能制止他们上前的脚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就要伸手去拉打开的后车门。 忽然听得一声响,仿佛是枪声。 几个人顿时止住了前进脚步。 仔细辨别着声音的来源,似乎就来自奔驰车里。 此时车内响起一个粗犷的男声,怒气冲冲地用德语说着:“小姐,你喝多了,把枪给我,这很危险。”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酒精麻痹了他们的神经,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不敢再轻易上前。 就着明亮的路灯,他们看到了车子抖动的原因,是因为前后座的两人在互相争夺着什么。 车内又响起一声枪响,伴随着男人发出的一声痛苦哀嚎:“啊!” “啊!”几个酒鬼也不由大叫,有着先前的暗示,此刻他们几乎肯定司机是中弹了,为了躲避那能夺命的子弹射在自己身上,他们慌不择路地往回跑,但也没就这么离开,而是躲在面包车旁继续关注着奔驰车的情况。 随着男人的惨叫声消失,奔驰车的动静也小了下来,慢慢的整个车子停止了抖动。 几个醉鬼观察着动静,犹豫着要再次上前查看。 就在这个时候,奔驰车的后座上下来一个人。 是一个穿着白色小礼服的亚洲女人,纤柔漂亮,像是一朵堪折的百合花。 几个醉鬼见了,却纷纷发出凄厉恐惧的大叫,好像车上下来的不是一个美女,而是一个厉鬼。 长发凌乱,手上仿佛还拿着什么东西的“厉鬼”朝他们悠悠走近一步,他们发出的叫声就惨烈一分。 “厉鬼”停下脚步,冰冷的眼眸一一扫过争先恐后要上车的男人,对着一张亚洲面孔冷冷说了两个字。 几个醉鬼在大喊司机开车,压根顾不得女鬼说了什么,反正他们也听不懂。 轻易摆脱控制的陈宸看着几步外半张脸上都是血的林珎一时愣住,内心说不出是震撼还是恐慌,听到她对他说“过来”,才拖着伤腿朝她艰难地走去。 面包车的发动机大概是被撞坏了,怎么都启动不了,几个男人缩在车里惊恐四顾,哪里还顾得上那个亚洲男人。 当警车闪着灯,拉着警报声驶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从未觉得刺耳的警报声是如此的亲切。 有了依仗,几个男人纷纷下车,争前恐后地向控制他们的警察报告,说前面发生了命案,那个女人杀了人。 查看奔驰车情况的警察听到这话,既好笑又无奈地对着“厉鬼”说道:“女士,还不到万圣节,不要用口红当血浆来吓人。” 第121章 负责 收到消息匆忙赶到的医院eddie看到额头沾血的林珎,开口就是一句:“jesus.” 拉过她上下打量,不住的发问:“你不是说你没事么?” “你的脸怎么了?” “这个男人是谁?也是中国人?你认识他?” “jesus,我会被kingsley暗杀的。” ...... 林珎只好把聒噪的经纪人往病房外拉。 “我没事。”她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把沾了口红的手指展示给eddie看。 在见到出警的警察以后,她拿了湿巾草草处理了画在脸上的口红,之后从录口供到帮陈宸沟通办理住院,到和司机协商如何赔偿对方的损失,她忙得没停过,也就顾不上仔细处理自己的脸。 eddie见她确实没其它异常,稍稍松了一口气,让她好好讲一讲事情经过。 当听到她用手机播放枪声音效用来试探并威慑那几个人,仅仅只是因为猜测那几个人身上没有携带杀伤性武器, eddie又蹦出了一句:“jesus.” 他一脸后怕地说道:“就算你的猜测是他们身上有武器早就可以威胁那个谁上车,但是万一有呢?你知道万一他们身上有枪的后果吗?你不知道害怕吗?” 演出成功带来的喜悦感一直激荡在林珎心里,面对当时的情况,害怕似乎只占了一小部分,她当然也想过万一自己猜错,他们身上真的有枪或者其它武器, “...那只能算我运气不好。”林珎心有余悸的说道,“至于害怕,也许是因为那两杯马提尼发挥了作用。” 听得eddie直摇头,“去他的酒精,你以后不要再冒这种险。” 说完他朝病房里看了眼,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这种傻帽身上带着大额金钱还大半夜出来逛,难怪会被那群人盯上。” “嘿。”林珎蹙眉,“不要受害者有罪论。” eddie耸耸肩,“好吧,算我说错。你认识这个男人?” 林珎点了点头,“我拜托你的事完成了吗?” “当然。”eddie对里面的男人产生了兴趣,颇为八卦地说了一句:“我不认为kingsley会高兴你为了这个男人冒险。” 林珎没理会,“所以你找的人呢?” eddie低头看了眼手表,“他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到。” “真是太感谢你了,eddie,我说认真的。”林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遇袭后的陈宸整个人情绪特别不稳定,几秒钟不见她就开始大叫。 “林珎。” 譬如这个时候,明知道她的包包还在病房,她不过走开几分钟,他又开始发作。 “林珎。” “林珎。” 夺命一般的连环叫喊声让林珎只能往回走。 陈宸受伤的两条腿已经让医生处理完毕,万幸这些割伤没有伤到大动脉,他只需要住院休养两天就行,但他易受波动的情绪让医生也觉得头疼,因为大家语言交流不顺畅,医生也很难有效地帮到他。 在看到苍白瘦弱的男人像迷途的羔羊一般抓住林珎的手,eddie立刻皱起了眉头,他总算知道刚才林珎的道谢为什么如此真挚——她需要从这个简直把她当成了救生的浮木般依赖的男人中解脱。 “陈宸,放手。”无论刚才救人的时候冒着多大的风险,这会儿林珎的语气并不见因为对方刚受了刺激而有多少温情,依旧平淡如常。 “林珎。”陈宸苍白着一张脸,秀气的面容上惊恐未消,拉着她的手委屈又卑微地恳求:“你别走。” “嘿,放开她。”看出端倪的eddie上手欲帮忙扯开,哪知道这个亚洲男性看着瘦弱,手上的劲倒不小,一时间他竟拉扯不开。 两人角力的后果就是林珎不断受力的手腕快要被捏断,她忍着痛,对陈宸平静说道:“我手要被你捏断了,放手。” 陈宸不肯松手,睁着如小鹿般无辜的双眼狠盯着跟他角力的另一只手的主人。 林珎只能劝eddie先放手。 眼前这双投保三千万的手,eddie比谁都知道它们的珍贵,当即松开了手,又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了,我放开,你也放开。” 陈宸卸了几分力,依旧不肯放。 林珎看了眼已经被抓出红印的左手腕,想到这多少会影响自己弹琴的状态,心中难免不满,“陈宸。”考虑到对方是一个有着情绪障碍并且因为刚才的意外受惊不小,她耐着性子问,“你在害怕?” 陈宸沉默地点点头,紧绷的情绪一松,秀气的脸上满是委屈。 林珎问:“所以你需要有人陪着你?” 陈宸又是点头,随即又很快摇头,纠正道:“我要你陪我。” 林珎弯起嘴角笑了笑,仿佛对这个请求还有商有量,“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 陈宸没想过,在他的理解,这个要求的结局就两种,一种是林珎同意,一种是她不同意,她同意就最好,她不同意,他也可以闹到她同意,反正家里人都是这么对他妥协的。他的家人只会问他「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满意」,从不说凭什么对他妥协。 看穿他的犹豫,林珎平静说道:“没有理由,因为你想让我陪,我就得陪。是这个意思吗?” 虽说这是自己的心思,但陈宸直觉这不是一句好话,心虚地摇了摇头。 林珎:“不是的话就放手。” 陈宸想放,又不敢放,将自己的脆弱尽数展露在她面前,长长的眼睫轻颤,无声地恳求。 林珎盯着他看了片刻,继而说道:“陈宸,你是个成年人,你往后的人生难道都要依靠别人的善意生活吗?” 冰冷的语调让陈宸心下一惊,他蓦地想起她半脸血色下车的画面,不怪那几个男人害怕,当时的她周身气息冷冽如霜,眉眼间凝着摧毁这世间一切的凛然杀意,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使者,那样的林珎,会是任他拿捏善意妥协的人吗?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时候控着她的力道不自觉又松了两分。 又听她说道:“我帮了你,所以你觉得只要你表现出脆弱依赖,我一定不忍心扔下你不管,或者你认为你的情绪病可以为你获得所有的谅解,所以哪怕把我手捏断,也要满足你让我留下来的要求。你认为我应该送佛送到西,但你知道我对你这种行为怎么想吗?” 理智让陈宸内心生出了一丝惭愧,想要就此放手,但另一种更刻骨的情绪让他不愿意松开。 林珎淡着一张脸,平静的语调略有自嘲:“我觉得我这是好心没好报。” “陈宸。”林珎最后说道:“你只会用耍赖来留人吗?” 眸光湛湛的这双眼是如此的漂亮,然而她望过来的冷傲眼神却仿佛能直击人心,陈宸有一瞬间的胆怯,回过神后,内心却只余另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不断滋生,陆续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有什么东西冲开了困在仇恨里沉睡许久的本我,令他恐惧,又令他欣喜。不知不觉中,他松开了她的手。 此时,一个高大阳光的男生来到病房,环视一圈后,径直走到了eddie面前,做起自我介绍。 看到eddie的眼神示意,林珎主动接过话题,把人介绍给了陈宸,“陈宸,这是方响,是在德国的留学生,同时也是你住院这几天的陪护,他会中英德三语,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他。” “林珎。”陈宸心慌起来,“你还会来看我吗?” 林珎拿过放在一旁的包,淡淡一笑,有一种事了拂衣去的洒脱,“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 个性开朗负责的方响出去和医生对接情况,刚刚还热闹的病房里一下子走得只剩下了陈宸一个人。 他望着林珎离开的方向,内心十分不是滋味,有不甘,隐约也有不舍。 病房里响起一阵铃声惊扰了他的思绪。 用眼神一番查找后,陈宸一直丧气的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笑容。 他起身拿过林珎落下的手机,当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两个字后却冷不防一下子愣住。 这是一个闹钟提醒,而闹钟的名称是两个字——查岗。 第122章 查岗 一番洗漱后,坐在沙发上的林珎拿过ipad拨通了和纪徐清的facetime,进行每天的“查岗”。 视频并没有如常被接起,而是在响了两声以后被对方掐断,这会儿国内是早上九点多,林珎猜他或许正好在忙,不方便接。 她的ipad主要拿来拍摄练习录像,除了自带的facetime,她没有下载其它的即时通讯软件,于是她点开邮箱,准备发个“查岗”失败的说明给他。 被规定好的查岗时间,以及被查岗的人反而要主动向对方汇报,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透着荒谬两个字,但林珎配合的很好,不仅因为这是她自己承诺过的事,更是因为彼时纪徐清在床上用身体无声地对她做了警告——无故拒绝查岗的后果会是什么。她为了更好地配合,还特地设置了一个“查岗”闹钟。 她心里清楚这种连时间都规定好了的查岗,早就失去了查岗这两个字的字面意义,他会这么要求,一方面是对她会“过河拆桥”玩消失心存顾忌,所以用这种方式确认她是否一切如常,另一方面,大概也是为了所谓的沉浸式体验感。 所以来德国的这些天,她都会按规定的时间像汇报工作一般,跟他讲述自己当天的行程。 拒绝查岗会是一个能很好打击他沉浸式体验恩爱夫妻的机会,他或许会因为体验感不佳而想要提前结束四年之约,但林珎目前还不敢轻易尝试。 一想到他警告的方式,她写着“查岗”失败说明的手忽地一顿。 比起四年前那阵冷冽的松木香,关联那个男人形象的元素已然多了起来,比如那一双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眸看向她时的别有意味的深幽,比如他温热的嘴唇在她耳畔发出的轻喘...... 仅仅只是“查岗”两个字,仅仅只是不到两个月的短暂相处,她的思绪已经不受控地发散成这样,这个男人的侵略性可见一斑。而她一直拿四年前他冷淡疏离的态度揣度他的心思,也难怪之前在处理离婚这件事上,她会输得这么惨烈。 如今被她抓住一个已知是替身的先机,她当然是谋定而后动。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她都会配合他。 邮件刚写完还没来及按发送,对方回拨了facetime。 林珎接起,一张英俊立体的脸极富冲击力地占满了大半的画面,画面背景不是家里,而是公司。 “珎珎。”视频里的男人眉眼间隐有笑意,清朗的嗓音中似有温柔,“今天的演出顺利吗?” 林珎呆了呆。 她都已经准备好说因为手机丢了才晚了今天的查岗,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居然问的是她的演出。 很早以前,每逢她的哥哥有钢琴比赛,妈妈来接他们的时候也会问一句:“我的大宝贝,今天的演出顺利吗?” 妈妈不习惯说比赛,因为不想让他们两兄妹在小小年纪就把输赢看得重过事情本身的乐趣和体验的过程。 所以每次哥哥的回答也不会只有简单的还行或者完美两个字,而是绘声绘色地讲诉自己表演的心态。 然而等到她开始参加钢琴比赛,她的妈妈却没再对她问出同样的话,那个时候只有莫老师会关心她的比赛情况,等出了国,eddie跟她签约之前说的是「你这个小天才」,从来不担心她的演出,因为在他看来,「小天才」不会失败。 她没想过这一句来自家人对她演出的关心有一天会由纪徐清问出口,毕竟过去四年他也从没问过,真就当她是断线的风筝一般,任由她在外肆意飞腾。 画面里的人眉稍微扬,明显还在等她的回答,回过神的林珎笑了笑,回了两个字:“顺利。” 即便知道她是如此为自己的钢琴事业自豪,所以说出顺利两个字的时候眼里也难掩意气,然而那一瞬间的愣神后脸上流露的悲伤神色明显是有故事,纪徐清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她的了解看来还是不够深,他不动声色地稍作试探:“顺利也要想一想才能回答?” 林珎面不改色道:“想到eddie每次在我表演完夸我小天才的事。” 果不其然得不到真话,纪徐清不再勉强,转而问道:“手机怎么回事?” 顺利的演出过后,她的经纪人应该会组织happy hour,而她一贯不热衷参加这类聚会,大多意思意思喝两杯就会离开,距离音乐厅和酒店都不算远的酒吧路程最多一个小时,理论上她会在一个小时内回到酒店,稍作洗漱后给他打电话“查岗”,一般这个时候他刚好起床,然而今天的查岗不仅时间晚了,他主动打过去的电话还是被一个男人接的,那个男人喂了一声以后就挂断了电话,再打就是关机提醒。 虽然余优没有向他报告异常,但毕竟两地有着时差,纪徐清还是打电话确认了一番,得知她正和eddie一起,才算放心。 当看到她用facetime打来电话,他猜大概率她的手机是丢了,但为什么丢,他想听她亲口说。 今晚发生的事林珎就没想过要告诉纪徐清,听他问起手机的事,便简单总结了一句:“不知道丢哪儿了,所以才晚了给你打电话。” 还是没老实话,纪徐清看着眼神略有闪躲的女人,嘴角微勾,笑说道:“所以在外面找了大半夜才回酒店?” 林珎对他透着了然的玩味眼神并不陌生,听出他话里的戏谑,便明白这个时候无论是撒谎还是糊弄于她而言都没好处,略一思索后,缓缓说道:“晚上回酒店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意外。” 纪徐清不响,一副等着你继续说下去的耐心模样。 林珎便知道瞒不过,把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eddie刚才的一句话提醒了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省略了开车撞车,拿枪声吓唬人的事。 深幽的眸光微闪,低沉平直的语气有着轻讽:“珎珎,你是要我一句句问?还是你一次性把话说完?” 事情都说完了,他非要揪着细节问,林珎颇为无语,“这重要吗?” 纪徐清脸上的笑意愈发轻淡,“对于一个丈夫而言,自己老婆冒着危险帮人,帮的还是一个愚蠢的男人,这件事的性质重不重要,珎珎,你说呢?” 林珎一怔,“你怎么...” 纪徐清淡淡说道:“你住的酒店靠近勃兰登堡门,一个旅游胜地,即便是晚上,人也不会少,什么样的麻烦会让周围身强力壮的欧洲人都不敢出手,你一个亚洲女性能成功解决又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深幽的目光依旧透着玩味,“还要我继续吗?” 隔着屏幕,林珎也能感受到此时他身上散发的冷厉气息,她看着那一双仿佛已经看透一切的眼睛,内心忽然生出一股气馁,两个人讨论的重点不在一个纬度,对错本没有那么绝对,可他却已是一副要让她认错的霸道行径。 有那么一瞬间,林珎放弃了继续跟他交流的欲望,然而那张英俊的脸上凝着的傲慢神色,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叛逆。 “有件事纪总一定不知道。”她淡着声,眼中似有烈火熊熊,娇软的声音异常冷酷,“当五个体型比自己大一倍的男人把自己堵在暗巷里的恐惧,当有人路过却对此视而不见的失望,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上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的绝望。” 她想努力保持冷静,上扬的语调却出卖了她的内心在说起这个话题时有多不平静,“对于纪总来说,顶着纪太太名头的林珎要衡量谁该帮,用什么样的代价去帮。对我来说,四年前没有那个奋不顾身的人出手帮我,今天我还能不能站在这里,还得两说。” 她吁了一口气来平静内心,最后说道:“纪总如果非要教训我今天的事是我做错了,那就当我错了,但我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还是会这么做。所以这个话题实在没有必要继续争论下去,很晚了,没别的事我要睡觉了。” 俊美的脸上闪过短暂的错愕,所谓的玩味傲慢被尽数敛去,看着那张因为心绪激动而微红的脸,那张不经意间流露出委屈,却始终倔强的脸,纪徐清很有一种冲动想要把人抱在怀里。 然而这该死的异地...... 眼看她就要挂断视频,纪徐清柔声制止道:“还有一件事。” 画面里的人暂时住了手,他便继续说道:“珎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幽深的目光热烈且真挚,他笑了笑,十分温柔的语气:“你月底在慕尼黑的演奏会,我会来。” 第123章 跨国哄 第二场的演奏会在慕尼黑,距离举办演奏会前三天,林珎迎来了半个月前说好要来观赏她第二场演奏会的纪徐清。 在此之前,公司给她订的酒店已经由纪徐清安排自费升级了房型,从普通大床房升级成了总统套房。 eddie听说后,曾满脸艳羡地对着她调侃了一句:“老天,有机会真想体验一次你身上的婚姻危机。说真的,我早就计划退休了。” 林珎听了也就笑笑,总统套间有两间卧室,她猜这是因为远道而来的纪总还记得遵守分房睡的口头约定。 然而跟着纪徐清一起出现的两个男人轻易揭下了她给他戴上的高帽。 上次纪徐清和她一起去纽约,因为不是单独出行,再加上纽约有他的管家,一起来接机的司机同时也兼保镖,他出行的派头就没那么高调。 这次由于是私人行程,从坐上飞机开始,就有两个中高个,一身肌肉虬结的保镖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两个保镖来自纪氏集团下面的一家国际安保公司,由余优主管的这家安保公司招募来自世界各地的退伍特种兵,在优先满足纪氏集团高层有安保要求的出行安排外,公司也接受各国富贵商贾对安保有要求的出行护卫订单。 之所以升级总统套房,不是为了纪总能更好地享受酒店的服务,所谓的分房睡更是没在纪总的考虑范围内,纯粹只是为了要留一间房给同住的两个保镖。 在把行李箱推进林珎的卧室后,纪徐清对她做了如上解释。 不同于柏林冬天常常下雨下雪,阴雨天多过天晴的天气,位于南德的慕尼黑更偏向地中海气候,即便是下雨,也多是阵雨,过去了就能见到明媚的阳光。 今天没有下雨,阳光也非常好。纪徐清站在卧室的窗户旁,朝阳流金一般镀在他五官英挺的脸上,这张俊脸上丝毫看不出有刚坐了近十四个小时飞机的疲累,只有一如既往的矜贵优雅,自然也不存在因为破坏口头协定而会有的歉疚,真就理直气壮的登堂入室。 人到了才说有保镖同住,又有所谓的外人保镖在,林珎没再做无谓的挣扎,准备出门去文化宫排练的她淡淡说了句:“那就麻烦纪总晚上睡觉安分点。” “胆子不小。”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似有不快。 林珎只当未闻,往外走的脚步不停。 忽地腰上多了一股力,霸道遒劲的力道生生将她整个人带离了地面,再落地,她已经从背对改成了面对纪徐清,他缓释了力道,改用两条手臂把人困在怀里,俊颜隐有无奈,垂眸看她:“还跟我置气呢。” 这莫名讨好的语气有些熟悉,林珎想起来,从前和哥哥吵架以后,哥哥也会用这种语气主动求和,但哥哥表现的更明显,又哄又求的,只要她这个妹妹不生气,要他怎么都可以。眼前的这位,可是威不可犯的纪总,他也会哄?林珎不怎么相信,微讶一瞬后,她回道:“我哪里敢。” 纪徐清微微挑眉,“当着自己老公的面把冒险救别的男人说的那么理所当然,还要为了这个跟自己的老公吵。你哪里不敢?” 没想到整件事他的关注点还在“别的男人”身上,林珎内心说不出的气馁,她不想把视频里争论的话题在现实中再继续,挣扎着要走又走不成,抿了抿唇,无奈说道:“你知道我说的那个话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是。”纪徐清很快接上,神色逐渐柔了下来,“作为一个丈夫,我当然最关心我老婆的安危。” 他把她整个人拥入怀里,抱着她稍作缓息,才俯首在她耳边说道:“一件事你有你一定要做的理由,在你冒险之前,总也要为我想一想。” 声音越说越柔,语调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浓稠:“万一你有事,我怎么办?” 林珎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听语气,觉出了他的不安,他仿佛真的很害怕失去自己的妻子。 有一件事她想错了,她这个名义上的纪太太不仅仅是要履行纪总夫人的职责,对他而言,她身上的“替身”作用一样重要,他当然不想轻易失去一个难得的替身。 在被他越拥越紧的这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脆弱,她一时形容不出陷入偏执的纪徐清,是可怜还是可悲,大概更多的是可怜吧,毕竟求而不得。 那么自己作为一个替身,那一晚跟他争执不下,还可以说是要败坏他的体验感作祟,这些天过去了,为什么会让他发出“还跟我置气”的感叹? 林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纪徐清还轮不到她来同情。 那晚发生的事她本就无意跟他一定要争个对错,如今他又主动服软,即便这份退让多半是借了他“白月光”的光,林珎也知道“适可而止”,她说不出能让他完全放心的承诺,再加上又急着出门去排练,便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句:“我以后会注意。” 身上的力道又是一紧,林珎刚想开口劝他放手,他已经干脆地松开了怀抱,只还是虚虚搂着她。 “不生气了?”他看着她问。 林珎一怔,颇有一种见鬼了的感觉,敢情他是真的在哄她啊?已经沉浸到这种程度了么?可不知道怎么的,“我不生气了。”这五个字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见她面有犹疑,纪徐清换了一种问法:“还是恩爱夫妻?” 果然一切为了体验感,林珎内心莫名一松,应声附和:“嗯。” 清俊的眉眼蓄起玩味,纪徐清淡淡一笑,“珎珎,小别胜新婚的说法想必你也听说过。” 林珎:? “何况是恩爱夫妻。”纪徐清说得轻快,眼中的笑意越发浓厚。 林珎内心忽地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阳光让她脸上细腻的绒毛带上了一层光晕,透过这层光晕,底下瓷白润亮的肌肤像是剥了壳的水煮蛋一般惹人垂涎,水煮蛋上摆了颗红嘟嘟的草莓果冻,还没吃就能想象的到那股清甜滋味,纪徐清早就看饿了,在她愣神的下一秒,就势吮住了那两瓣草莓果冻。 林珎下意识就要反抗,也顾不上当着外面保镖的面是不是会让纪徐清下不了台,伸手就要推开纪徐清,一只手推他的腰,一只手扯他按在她后腰上的手。 结果自然是两只手都没成功,他毕竟比她高壮许多,她的力气也没他的大。 不仅仅是两只手,连她想要用舌头抵开他偷溜进来的舌头也失败了,他用他的舌头缠着她的,在她的唇间兴风作浪,亲到忘形,真真切切地让她体会到了“小别胜新婚”的渴望。 第124章 沉浸式 举办演奏会文化厅和林珎住的瑰丽酒店不到两公里,没有特殊情况她都是步行来回,演奏会还没开始,提前到的纪徐清成了她的特殊情况。 应付恩爱夫妻的表演已经让林珎力不从心,在纪徐清提出要跟她一起去文化厅,陪她排练时,林珎脱口而出就是拒绝:“我排练的时候顾不上你的。” 旁的她都可以尽量配合,和钢琴有关的一切,她没办法做到分心配合他的表演。 两人出行的行李都是由秋月姨整理,纪徐清在衣柜里挑了一件和林珎身上同款的冲锋衣换上,不紧不慢地说道:“珎珎,我只是去看一看你的排练,不用表现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消片刻,穿着冲锋衣和休闲裤,戴着一顶鸭舌帽的男人出现在林珎面前,一张五官立体的俊脸和平日里穿着高定西装的模样一样气派矜贵,只是多了些许少见的随性,松弛。 比起一个要在人前表演恩爱的丈夫,他更像是一个单纯想要陪伴的情人。 林珎不解:“你很空吗?集团没事要你忙吗?” 纪徐清淡淡一笑,伸手揽上她的肩,两人并肩往外走去的同时耐心解释道:“我进入纪氏集团工作到现在,从来没休过高层年假。再说我请了那么多人才精英为纪氏工作,作为总经理的我要是连几天假都请不了,那只能说明我管理不善,识人不明,才会让底下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明白了,忙里偷闲。”林珎总结道。 “你明白什么?”纪徐清把人揽近,用空余的一只手朝她柔嫩的面颊上捏一把,含笑的语气隐有轻谑:“一般来说,老婆会对老公特地空出时间的陪伴感到喜悦,而不是把它定性是老公忙里偷闲。” 又演上了。 林珎着实无语,她敢打赌后面两个保镖压根不关心他们聊什么,只关心周围的环境状况如何。所以有必要演给后面这两位状况外的保镖看么? 她看杨也宁的表演课不如让纪徐清来教,他演技比老戏骨还好。 这人到底为什么这么有戏瘾?眼里看到的和心里想的不是同一个人,体验感真的会好么? 然而这一天的排练,除了她一开始把他介绍给此次演奏会相关的工作人员,其它时间,他真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观众席里当一个合格的听众,她在排练间隙朝他望去,立刻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似乎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结束的时候,同事来提醒林珎,说你丈夫中途似乎拍了照片,记得提醒他正式演出前不能外泄。 向来死板的同事突然变得和气,不仅是因为对方是林珎的家属,更是因为今天的午餐由对方出钱请所有人在人均近两百欧的餐厅用餐,到底吃人家的嘴软。 不过也因为中午的大餐吃了快两个小时,下午的排练时间也因此有所延迟。 等排练结束后从文化厅出来,已近下午四点。 纪徐清提出去附近的玛丽亚广场走一走,凑巧的话,应该能赶上观赏市政厅钟楼上五点那一场的木偶秀表演。 午餐的时候有同事邀请他晚上出来喝酒,说夜生活可比单调的午餐丰富多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更希望美好的晚上是两人世界,不仅委婉拒绝了同事的邀请,也是一种预告,林珎自然明白,所以对他提出两人一起逛一逛毫无异议,再说他这趟来慕尼黑之旅是来捧场她的演奏会,冲这份用心,她也该投桃报李一下。 工作日再加上不是旅游旺季,这个时候的玛丽亚广场上人不算多。 两人就像寻常游客漫步在哥特式建筑风格的玛丽亚广场,走走停停,观光游览。 骑马的巡警路过,有游客提出要一起拍照。 走在一旁的纪徐清听了,心下一动,拉着林珎说也要拍照。 不远处就是市政厅大门,且门外还有一处喷泉,林珎表示疑惑:“在马蹄前拍照?” 浓眉一挑,纪徐清笑得一派轻松:“当然不是。” 他等那两个游客和巡警拍完照后,对其中一个拿着自拍杆的棕发女生提出请求,问对方能不能帮他和林珎拍个照。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天空阴沉沉的不见阳光,要拍游客照实在考验掌机人的拍照技术,但纪徐清相信,能带自拍杆且拍照兴致高昂的人,比即兴抓一个路人来拍要有谱的多。 他拉着林珎站在新市政厅的正门口,两个保镖控制着无关路人靠近,拿着纪徐清提供的相机为两人拍照的棕发女生十分老练地指点两人的站位和姿势。 “小姐你再靠近些。” “先生你别搂这么紧,衣服搂皱了不好看。” ...... 不一会儿,棕发女生拿过相机让纪徐清和林珎检验她的拍照成果,同时还恭维说:“你们俩长得都这么好看,怎么拍都出片。” 照片拍出来的效果比林珎想象的要好,她和纪徐清穿着同款同色的冲锋衣,双双站得笔挺但随意,靠在一起的姿势亲密自然,说说是阴天,拍照的时候倒是有一道破开乌云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他脸上有着惬意温和的笑,一侧的下巴抵着她的脑袋,而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不僵硬,就是平日里自在的笑容,甚至她的脑袋也微微偏向他。 拿给别人看,真就是一张普通的情侣游客照,谁能看得出这里面他当她是替身,她当他是拿钱办事的大金主。 看了照片的林珎着实没想到,自己的演技居然也不错。到底是近墨者黑。 纪徐清十分满意这组照片,拿出两张五百欧,作为棕发女生接下来当他和林珎旅拍摄像师的酬劳。 棕发女生回头和同伴商量,纪徐清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也包你们食宿。” “成交。”棕发女生和同伴立马异口同声地答应了下来。 这个快速成立的交易把林珎看得目瞪口呆,背过人她低声问他:“有必要吗?拍两张可以了。” “怎么没必要。”纪徐清搂过她,当众在她一侧脸颊上啵一口,淡然的语气里隐有遗憾:“珎珎,你和我的合照太少了。” 又是为了满足这该死的体验感?!林珎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终是没再说什么。 两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石廊下站着一个熟人。 腿伤才好的陈宸看着眼前这“打情骂俏”的一幕,平直的嘴角讥讽地微扬,炙热的眼神里泄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的妒意。 第125章 煽风 距离演奏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穿着礼服的观众陆续进场就座。 一身黑色燕尾服的纪徐清坐在eddie特别安排的贵宾席,两个保镖坐在他身后。 被请来当旅拍摄像师的棕发女生和她的同伴在纪徐清的礼服赞助下也一同列席在旁,预备抓拍在舞台上弹琴的林珎的美好瞬间。 如果能抓拍夫妻两人更有意境的照片,奖励另算。反正昨天的纪徐清在看了她抓拍到一张他和林珎的亲吻照以后,就是这么鼓励她的。 能得到出手大方的金主这般肯定,棕发女生都在考虑回去要不就改行做旅拍摄影师,能用自己的兴趣赚到钱,生活应该会是另一番景象。 面容英俊,气质矜贵绝尘的纪徐清吸引了不少路过他身旁的女人的注意。 一个穿着黑色露背礼服,留着齐肩波浪卷的金发女郎走近,自信满满的她刚要弯腰和纪徐清搭讪,他身后的保镖伸手一拦,操着流利的英文劝阻:“女士,请和先生保持距离,他不希望有人打扰,谢谢配合。” “他结婚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一句话,听在金发女郎的耳中,便觉稍稍有些扫兴,睡一晚而已,她倒是不介意对方有没有结婚,只不过要搭讪的对象从始至终没侧头看她一眼,让她明白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成年人没必要为了勾搭一夜情失败这种事丢了体面,所以哪怕她心里万分舍不得这款高冷禁欲的男人,也只能不甘心地留下一句:“你的损失”后转身走开了。 时刻拿着相机的棕发女生见此和同伴对了个眼神,多年的好友默契让她们一下子明了对方眼中的意味。 短短一天的相处,已经让她们十分深刻地体会到,这位有钱雇主的眼里,只有他漂亮有趣的妻子。 金发女郎走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人向着纪徐清走近。 保镖看清来人明显是亚洲人的长相,还是用英文说了同样的劝告。 来人苍白着一张脸,扯了扯嘴角,坦率说道:“我听不懂。” 保镖要换成中文警告,来人抢先开口:“我就跟纪总说几句。” 端坐在座椅上的纪徐清听到这略感熟悉的声调,大概猜到了此人是谁,但依旧淡着脸注视着舞台的方向,即便那上面还没有人,他也没有转头看陈宸。 保镖见纪徐清不表态,下一秒说出口的阻拦就严厉许多:“先生,请你和纪总保持距离,别再靠近。” 陈宸便站在保安用手臂拦出的警戒线外,用确保纪徐清能听到的音量说道:“纪总,半个月前林珎在柏林请我吃饭,我一直说要还她钱,但她不要,我把钱给你,你帮我还给她行吗?” 半个月前两个人在柏林见了面,她主动请吃饭,如今两人又一起在慕尼黑。凭这几点,这个毛才刚长齐的小屁孩以为就能对他们夫妻造成一定的挑拨? 纪徐清嗤笑一声,终于转头看向装得一脸真诚的陈宸,淡声道:“昨天我老婆在玛丽亚广场遇到一个拉手风琴的街头艺人,捐给他五十欧,请你吃的这餐饭未必比捐的这个钱要多,也不见得人家艺人追着我老婆来还钱。” “但林珎对我毕竟不同。”陈宸扬眉,分外真挚的语气有着别有意味的挑衅,“那天晚上,要不是她舍命帮我,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哦?”俊美的脸上有着清浅的笑意,毫无波澜的语气:“这事珎珎倒是跟我提过,见死不救不是她的个性,但你...”语调一转,难以忽视的轻蔑呼之欲出:“居然还能为自己的无能沾沾自喜,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犹如被人当头一击,陈宸脸色骤变,羞愧之余毫无半分还手之力。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上不了台面的挑拨不仅没起作用,还平白惹来一顿羞辱,这个说他不能控制情绪就不配喜欢林珎的男人,真的很不好对付。 保镖眼看着这个清瘦到不能很好撑起一套西装的年轻人被激怒得面红耳赤,深怕对方行为过激引起骚动,好心劝了一句:“先生,演奏会就快开始了,请你回自己的座位就座。” 犹自挣扎的陈宸做了一个深呼吸,情绪稍有平静,血色从脸上褪去,恢复了他一贯的苍白如雪。 他安慰自己:一时的挫折不算什么,一次的挑拨不成功也没关系,两次,三次,十次,二十次...只要次数一多,即便纪徐清对林珎再有热情,也会淡下来,离开她也就是早晚的事。 他多的是时间,不怕找不到下一次的机会。 完全平静下来后,陈宸对着已经不再看他的纪徐清镇定说道:“既然纪总表了态,那我就不纠结这份饭钱了。林珎到底是帮了我,相信以后我总能找到机会报答她。” 这回纪徐清连冷笑都懒得敷衍,像是压根没陈宸这号人的存在一样。 观众席的灯光开始调暗,陈宸带着满脸执拗神色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舞台灯光亮起,梳着精致的半丸子头,穿着一身米白色v领无袖收腰礼裙配同色小羊皮平底鞋的林珎从后台缓步走到舞台正中,她一旦正经起来,灵秀的五官便呈现出传统东方的优雅清贵,娉婷婀娜地往那一站,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也像是从密林幽谷处走出来的精灵。 相机不离手的摄影师立刻抓拍这超然绝俗的一幕。 台下响起掌声表示欢迎,林珎微笑着朝台下鞠了一躬,随后在掌声中走到钢琴前坐下。 她用拉赫玛尼诺夫的《g小调前奏曲》作为演奏会的第一首曲目。 纪徐清贵宾席的位置,正对着舞台正中的钢琴盖方向,也就是说他不仅能更好地听到经由钢琴演奏的高音旋律,也能看到表演时林珎的正脸。 音乐显然赋予了她这张脸更别样的动人,纪徐清在时而轻快轻盈,时而紧凑激昂,始终清晰的音色中仿佛看到了她隐在面皮底下那个桀骜不羁的灵魂。 几乎满座的音乐厅让纪徐清想起林珎作为离婚礼物送给他的那一叠证书,他一直知道她很优秀,当时纠结在“离婚礼物”几个字里,似乎忘记了要对她说,他为她用实力获得的成就感到骄傲。 从林珎出现在舞台上以后,纪徐清脸上的冷淡就全然不见,此刻他的嘴角更是不自觉地扬起。 这样美好的人,自然容易惹人觊觎。然而于她而言,仅仅只是喜欢,远远不够格,所以陈宸这样试图用引人同情而不是令他妻子尊重的方式引起她注意的男人,根本不用他出手,也注定只会成为他的妻子生命中微不足道的过客。 第126章 暗燃 演奏会圆满结束,eddie照例要替林珎庆功,以往林珎象征性喝两杯就走,这次因为是纪徐清出面请客,早早订好了附近一间爵士酒吧的卡座,所以她也就陪着他留在酒吧没走。 酒吧里有乐队现场表演,拿着吉他的主唱唱着改编成爵士风的《billie jean》,一些男男女女在喝了酒起了兴致后忍不住走进舞池随着音乐起舞。 棕发女生的同伴喝了两口兑了蔓越莓的威士忌,体内的舞蹈因子蠢蠢欲动,但又不忍心丢下好友一人,毕竟好友当纪氏夫妇的旅拍摄影师获得的酬劳,是和她三七分账。 喝着radler的林珎看出这位在座位上已经开始晃动身体的白人女孩内心的蠢蠢欲动,对她的同伴说道:“你们去跳舞吧,这里灯光昏暗,也没什么照片好拍的。” 拿着纪徐清提供的单反相机的棕发女生摇摇头,做生意要讲究诚信,她既然收了报酬,自然是要把事情做好。 她的同伴出声表示理解,但言语间难掩脸上的失落。 “来吧。”林珎站起来,心情同样不错的她给出了一个最优选:“我跟你一起去跳。这样你可以享受舞蹈,你的伙伴也可以做好她喜欢的工作。” 女孩压根不等纪徐清表态,雀跃地拉过林珎的手,两人一起落进舞池。 嗨起来的人跳舞就不讲究什么舞姿不舞姿,主打的就是一个随性,摇头晃脑,胸转胯转,身体波浪,随机组合着来。 女孩举起双手扭了两下腰后,对着林珎做了一个身体波浪,虽说她出席演奏会的一身穿着由纪徐清赞助,但是她本人自选的一条黄色紧身抹胸礼服,姣好的身材在这条短礼服的包裹下本就一览无余,身体波浪一出,更是为这具身体晃出了风情无数。 身边口哨声,叫好声立响无数。 她怂恿着林珎也做一个。 林珎穿着长至小腿肚的礼服,跟着节奏随便扭扭身体倒是还行,要做身体波浪的效果可不会好。 她想了想,笑着伸出一只手搭上了女孩的肩膀,一边随性缓慢地扭动身体,一边靠近对方,在对方身侧时忽然贴近,靠紧女孩的身体,以女孩的身体曲线为主,带着对方一起扭出了几个wave。 像是一白一黄两根茎蔓扭在一起开出了同一朵花。 她细软的腰身和魅惑大方的神态令周围尖叫声更甚,有人猜她也许是个蕾丝。 被保镖护在卡座里的纪徐清虽然没跟着尖叫,但难得见林珎露出如此野性一面的他看得双眼发直,表面上还是一副镇定模样,实际上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随着她肆意大胆的扭动,自己身体里一股热血下流地聚在某处,嚣张地挑战着他的理智。 eddie同样也看到了今晚明显奔放许多的林珎,笑着感慨:“很少见jane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纪徐清回过神,拿过加了气泡水的伏特加喝了两大口,暗哑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依旧:“演奏会很成功。” eddie耸耸肩不置可否,她哪次演奏会不成功? 喝了一口威士忌后,eddie颇为认真地看着纪徐清问道:“kingsley,你介不介意我问一句,为什么你之前愿意让jane在纽约四年,现在却要她搬回国内?” 他是真的好奇:“似乎jane也不理解你这种做法,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夫妻之间是什么情况,但是兄弟,jane差点因为你要跟我解约,我想也许这里面是不是有一些我应该知道的事实。” 纪徐清又看了眼在舞池里自在扭动的林珎,脑中的思绪乱飞,说出口的话却是淡而平静:“第一个问题,当一只鸟想飞的时候,你不能因为想留她在身边,就折断她的翅膀。” 东方人到底就是含蓄,eddie领悟片刻,才明白对方话里的含义,随即又好奇:“现在怎么不许她飞了?” “没有不许。”纪徐清微微一笑,“只是要求她飞完以后要记得回家落脚。” eddie越听越觉得这对夫妻不像有什么婚姻危机,似乎一切都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掌握中。 他朝对方举杯,“怎么样都好,kingsley,别让jane跟我解约。我不能失去她。” 英俊的脸上眸光微闪,纪徐清同样举杯,两两相碰后,他始终平静的语气难得透出一丝不甘:“放心,我想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说服她放弃钢琴。” 当乐队开始演奏pink floyd的《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时,eddie脸上露出兴奋向往,邀请纪徐清一起加入未果后,他独自下场进入了舞池。 很快,在舞池里玩得尽兴的林珎回到了卡座。 纪徐清及时递上一杯柠檬水,她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喝完想起来跟他说了声谢谢。 两人坐的是近,但也不是十分近,酒吧里音乐和人声沸腾,纪徐清脑袋微微一偏,像是没听清楚她说的话,伸出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单手把人从座位上抱到挨着他腿的位置。 林珎刚放下玻璃杯的手一挥,差点就搂上他的脖子。 “怎么?”她面有不解地看向他。 纪徐清望着近在咫尺的桃花粉面,混在外国人堆里的她身上沾染了许多杂乱的香味,但独属于她的那一抹幽香始终最为突出,勾着他把体内才被压下去的欲火一下子又蹿升至顶。 对于自身的自制力,纪徐清虽有着自信,但从不因此为傲,他属实没想到会在她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是因为今夜的她真实又野性?还是因为他的内心已经积攒了太多太久无处宣泄的迷乱? 深幽的目光逐渐火热,他望着近在咫尺的水润红唇,喉结难耐地一番滚动,极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咬上去的冲动,他知道无论是那上面残留的水液还是她的血,都是仅有能消除他体内欲火的良药。 “珎珎。”他终是开了口,被酒意染醉而分外暗哑的嗓音:“跳得真好看。” 这人火热的目光像是要吃人,林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身体不自觉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谢谢。” 他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腰不让她再动,像是根本不在意她说什么,幽亮的目光不住在她的红唇上巡视。 极近的距离,淡淡的酒意萦绕在两人呼吸间,加剧了林珎本就有的不自在,激光魔球五彩的灯光扫过两人,那张俊美的脸似乎离她又近了些。 此时此刻全世界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音乐声再吵,他们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林珎的心跳开始莫名变得剧烈,她不可抑制地生出想要逃离的冲动。 而那张几经试探,终于越凑越近的脸就要贴上自己时,她像是被定住的身体忽然有了反应,头一撇,正好避开了他凑上来的吻。 “我有电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好,侧开脸的时候刚好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人给她打电话。 喧闹的音乐声和人群的欢呼声骤然涌入两人之间的小小世界,唤起了刚刚情不自禁的纪徐清些许理智。 他放开了对林珎的钳制,在她走开接电话的同时给身边的保镖递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保镖立刻会意跟了过去。 看到人是被保镖护着走开的,纪徐清这才又端过还未喝完的伏特加猛灌了一口,然而心中焦渴丝毫未减。 卫生间里,林珎刚按下接听键,就听电话那头传来罗婷珊的咆哮:“你干嘛这么久才接我电话?” 之前在班长婚宴上,她设计逼得罗婷珊说出当年隐而未报的事,对方就说要找人细查,两人因此一直保持着联系。只是国内这会儿天估计才刚亮呢,罗大小姐这般火急火燎,林珎猜大概是哥哥的事有新的进展。 习惯于对方情绪大起大落的林珎语气平平:“刚才身边有人,不方便。你有什么好消息吗?” 得到几许安抚的罗婷珊这才作罢,语气里难掩兴奋:“我收到消息,当年替孙飞宇作证的好哥们,姜易,过几天要回国。咱们可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好好问一问他当年为什么那么肯定孙飞宇在和你交往。” 第127章 套话 天气越来越无常,日历本都已经翻到十月中旬,江南地区白天还能穿着单衣出门。 邱小伟体胖气盛,本想就穿了一件短袖t恤出门,为了表示对见面人的尊重,又套了一件轻薄的休闲西装在外面,毕竟对方好难得才抽出时间来跟他见面。 他开着两年没换的宝马m2来到了清河路上的谷咖啡店。 工作日的下午三点半,这家平日里火爆非常的咖啡店里只坐着一个人。 她散着一头亚麻色的卷发,穿着普通的t恤衫牛仔裤,精致的面容即便是在如此普通衣物的衬托下,也不影响其优越性。 邱小伟脸上带笑,脚步飞快地迎上前,“哎呀,茜茜,不好意思,还要让你等我。” 杜熙茜没什么表示,但她因为做了微笑唇,所以哪怕只是和对方对上一个眼神,亲切感总不会少。 她的面前已经放了一杯卡布奇诺,邱小伟坐下后朝服务员招了招手,要了一杯加了冰的气泡水,好缓一缓他身上的燥热。 直到水送上来,猛喝几口进肚,邱小伟才开口说起无关紧要的话题,“咦,这家店是不是要倒了?怎么这个点一个人都没有?” 杜熙茜端起咖啡优雅地抿一口,想要装出一副淡然模样,只是难掩语气中的得意:“我让助理把咖啡店今天下午包了场。” 她把咖啡杯放下,扬着一张精致的脸看向邱小伟:“小伟哥,我的时间不多,你有什么事还是快点说比较好。” 邱小伟要是没那么自负,或许就能从这两句话里听出矛盾端倪来,但他没这个智力,情商也被打了折扣,自我感觉良好的他当真以为忙到脚不沾地的女主播是为了他特地空出时间安排了这次的见面。 他猜想或许对方是喜欢他也说不定,要不然怎么每次找她聊有关林珎的事,她都那么主动。而且还拿两千万替他父亲还债,他本人都没敢想,只是作为和林珎念同一所初中不到两年的同学,会肯帮忙拿出两千万还债。 如果说是因为暗恋他,那这种种上心的行为就比较说得通了。 他对女人整容持无所谓的态度,只要不让他看到原生脸。偏偏他见过曾经的杜熙茜长什么样,虽然她现在是整得很尤物,但只要一想到她的原生脸,他就容易萎掉。不过对方既然有钱,又对他心生爱慕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将就。 想到这里,邱小伟不禁挺了挺胸,做出伟岸姿态,想象着自己此刻该是一副风流倜傥姿态,分明是求人,话语间却丝毫没有窘迫:“茜茜,我爸公司最近周转不灵,你看你能不能再借我五百万。” 杜熙茜依旧淡淡笑着,忍着厌恶反问:“两千万月初刚转给你爸,怎么这么快又缺资金了?” 邱小伟面露尴尬,讪笑道:“这不刚把欠的货款还上,又有一笔新的欠款到期了么。” 他平日里吃喝玩乐习惯了,老爸公司的事从来不理,有时候被老爸看不过眼骂几句,才会装个样子安分去公司坐班,但是这种状态也不会维持很久,大概一星期左右他就又恢复原样继续和朋友潇洒度日。 好日子是在两年前老爸被带去香山澳赌博之后开始慢慢变味的。邱小伟一直在想,如果老爸不是第一次去赌就赢了一千万,赢的钱不到一小时就让赌场的负责人安排转款到账,或许他爸后面也不会这么沉迷于再赌再赢。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爸沉迷赌博,不仅家里多年积蓄被掏空,除了自住的这套大平层,其它房子商铺全部都输了进去,现在新债又滚到了五百万,没钱还的话,要么卖公司,要么拿现在住的房子抵债,真要动了这两样,那他们邱家这么多年赚的体面可真就一点不剩了。 这回不用老爸提点,他也要想办法帮老爸筹钱,杜熙茜上一次的两千万给的这么爽快,自然是要找她再碰碰运气。 他观察杜熙茜的表情,见她并不是一口答应下来,于是自作聪明地替自己加码:“茜茜,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孩,你看以前珎珎出事转学,就你还愿意和她做朋友。我、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咱俩要不试试?” “噗”杜熙茜仿佛听到了什么绝世大笑话,她的微笑唇也难掩她此刻嘲弄非常的表情。 要不是还留着话没问,她真想送对方两句话: 「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男人有时候真是让人难懂的生物,什么样的自信让他觉得她看得上他这么一个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的无业游民? “你——你笑什么?”邱小伟窘着脸问,他一直觉得像林珎这样长得漂亮,性格高冷的女人才看不上男人的示好,他没想到,在他眼里一直温柔可亲的杜熙茜,居然也有这么刻薄的一面。 “没什么。”杜熙茜转开话题,语气落寞:“就是觉得我自己挺傻的。一片好心被你们兄妹当成驴肝肺。” “没有的事。”邱小伟强硬反驳,男子气概十足地说道:“我怎么会不念着你的好呢。” 杜熙茜露出一副寒心模样:“你也说珎珎出事以后,就我把她当成好朋友,但她连结婚也不告诉我,有她这么做好朋友的么?” “小伟哥,我借给你爸两千万的时候,是不知道珎珎嫁的老公这么有钱,我是觉得毕竟曾经是那么要好的朋友,能帮就帮才出的钱。谁知道你的好妹妹不是这么想,她嫁了有钱老公不往外说,不就是怕人找她借钱、要好处么,我没想到她连我都瞒着。” 邱小伟见美人泫然欲泣,似是十分伤心,顿时心生怜悯无数,忙道:“都是误会,误会。珎珎不是只瞒你一个,她结婚的事连我们家里人她都没说,还是月初请我们和她爸一家去了长明,我们也才和她老公家里第一次见面。” 杜熙茜抽噎一声,盈在眼中的泪水很好地掩饰了她充满算计的眼神:“你当我好骗么?她结婚了怎么可能不告诉家里?而且既然嫁的老公这么有钱,为什么要瞒着你们家里人?” “这......”邱小伟犹豫起来。 第128章 不配 为什么林珎嫁人要瞒着家里人,邱小伟大概猜得出是什么原因,多半是为了报复四年前她的父母对她想要出国留学深造的不支持,所以嫁的老公越有钱,她越不想和家里有来往。 为什么父母会不支持?她亲爸应该就是舍不得钱,她亲妈心里只有死去的儿子,哪里顾得上她。 他和他爸这里其实是可以商量的,他找了个她妈住院的理由让她回家,把支持她出国留学的条件说给她听,差一点点就得逞了,可惜...... 犹豫再三,邱小伟决定还是不给自己和老爸贴这层表示支持的金,免得被追问后续为什么没出钱。 他只能似是而非的圆着来说:“当年珎珎说要出国留学,她爸嫌贵,不给钱。她妈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去国外,不同意,她们母女的事,我爸和我也不好插手。可能就是这样,所以珎珎对家里人就生了怨气。再加上她婆婆说,她和她老公结婚的时候,她公公癌症晚期快过世,两人连婚礼都没办,结婚的事变相也低调了一些。” “不过。”他话锋一转,义正言辞地表示谴责:“珎珎连你都瞒着,确实不应该。这事是她做得不对,你别伤心了啊,回头我帮你说她。” 他说得很有气势,一副林珎必定会听他讲的派头。 杜熙茜抽出一张纸巾挡在眼前,假装是在拿纸巾擦泪,底下的眼珠几番转动,自觉摸到了林珎和纪徐清结婚的真相,“你说她和她老公结婚,是她公公快过世的时候?她不告诉你们她结婚的事,是因为你们之前不支持她出国留学?” “是啊。”邱小伟大咧咧地点头,见美人依旧用纸巾遮眼,好心安慰道:“你也别难过了。” 杜熙茜配合着又抽噎了一声,又问:“可是据我所知,珎珎上大学是半工半读,她在琴行里赚的钱也不少,不仅能覆盖掉她的学费和生活费,还能有剩余,她有这个本事,出国一样能半工半读,为什么要找家里人要钱?” “这个啊——”邱小伟仔细回想,也不是太久远的记忆,但脑子长久不动,机能迟钝不少。 他甚至没意识到半工半读这个话说出来,已经是对他所塑造的一切都是他这个继妹心胸狭窄,忘恩负义的形象有所背驰。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听说那个时候有人把她的留学名额夺走了。” “不过这话你听听就算了。”他又想起一件事,语气登时变得讽刺,“她为了让她爸出钱给她出国留学,还编谎话说长明城里有人要断她两只手呢。你说可笑不可笑,她一个还在大学念书的大学生,谁能跟她有这种深仇大恨,要断她两只手?” “嗯?”杜熙茜眨了眨被纸巾遮挡下的眼睛。 眼底的兴奋藏不住:这个在长明城里同样看林珎不爽,同时又有能力断她手的人是谁? “茜茜。”邱小伟没心情追溯过往,按耐不住的他满心想的都是钱,“珎珎跟家里是这个情况,她老公再有钱,也是不会出手帮忙的。你看这五百万——” 杜熙茜拿下纸巾,一张俏脸上只剩冷静,她点点头,“可以。五百万我可以借给你,但我有个要求。” “你说你说。”喜上眉梢的邱小伟忙不迭道。 “上一个两千万我是看在珎珎的面子上才借的,虽然让财务安排打款的时候也备注了借款,但想着对方是珎珎的爸爸,所以才没要你们写借条,这次五百万借给你,你得让你妈给我写张两千五百万的借条。” 邱小伟脱口而出:“可是我妈已经死了。” 杜熙茜弯起嘴角笑笑,轻飘飘地提醒:“你和珎珎不是有一个共同的妈妈么。珎珎不管你爸,难道还会不管她妈?对我来说,两千五百万的借条让她妈来签,我能拿到欠款的可能性比你爸签的借条要多的多。其实她妈来借的话,别说五百万,就是再借一千万,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邱小伟一想确实是这个理,不由喜出望外,借五百万给一千万,他这是遇上了什么神仙女孩啊! 他一刻都难等,立马站起身,粗声承诺道:“我现在就回去让我妈写借条,晚上就拿给你。” 杜熙茜歪着头笑,显得很是宽容:“不着急,我让财务准备现金转账也要时间,你明天再拿借条给我也不耽误。” “好好好。”邱小伟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连连应声,愈发觉得她是个世间难得的仙女。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他始终是心急拿到钱,所以很快告辞离开了。 几乎就在他转身之际,杜熙茜就朝他的背影翻了一个大白眼,她等人走得没了影,收拾心情做了深呼吸,才拿过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舒嘉。”她说话的语气已经没了刚才面对邱小伟时的冷静,而是带着一种令人不免揪心的楚楚可怜,“你一定不要放弃珎珎。” 电话那端的何嘉舒原还平静的脸色听到这句话,还以为林珎出了什么事,急声问道:“她怎么了?” 这种紧张的态度是杜熙茜所乐见的,她抽噎一声,显得自己很是难过,缓缓说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珎珎嫁给她老公,是因为四年前有人威胁要断她的手。” 何嘉舒心一揪,声调都高了两分:“怎么回事?” 杜熙茜内心冷笑,把自己猜测的缘由仔细说给他听:“四年前有人夺走了珎珎留学的名额,还威胁要断她的手,她爸妈不管她,她才找了纪徐清结婚。” 顿了顿,她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自责:“我早该想到的,珎珎如果是心甘情愿和纪徐清结婚,怎么可能瞒着我。一定是当时她担心把有人要断她手的事实告诉我,我一个学生做不了什么,反而还会增加我的心理负担,所以才瞒着我,自然也不好把和纪徐清结婚的事实告诉我。” “舒嘉,珎珎的婚姻不幸福。”低柔的声调听上去简直快要心碎,“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她,请你一定不要放弃她。” “嗯。”何嘉舒郑重应道,十年前他没想过要放弃,现在重遇了她,更不可能放弃。 卷而翘的睫毛轻轻一眨,无甚表情的脸蛋,声音却带着哽咽:“她过几天回国,你有时间的话,去见见她吧。” “谢谢,我有数了。” 挂了电话,杜熙茜盯着庭院的绿植发了好一会儿呆。 店里的服务员刚要来提醒咖啡需不需要续杯,就听她突兀地“哈哈”笑出声来。 笑声里颇有些阴森歹毒的味道,激得她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理解眼前的这个有钱的甜心大美人哪里来的这种恨意,她要是有钱又长得漂亮,怕是压根无法体会恨是个什么滋味。 庭院里一只长得肥嘟嘟的虎皮猫跳上一棵发财树,在小腿粗的树干上磨起前爪,好好的树干上又加了许多条抓痕,一些树皮更是被扒落,将挺拔的树干弄得斑驳狼狈。 这就是她林珎该有的下场,杜熙茜冷笑,眼里闪着她不自知的疯狂—— 傍着纪徐清这个大金主又怎么样?她林珎一样过不了安生日子。 第129章 不怕犯法 窗外华灯初上,一条条由街灯组成的曼妙长龙盘在繁华的城市里,锅盖一打开,透过不断飘出的水蒸汽,外间盘旋的长龙似是腾云驾雾要起飞。 蒸锅里蒸的是梅菜扣肉,住家保姆曹阿姨收回落在窗外的眼神,刚要把蒸好的菜端出来,就听外间餐厅传来男主人的一声怒吼: “怎么就不能签?” 看起来这会儿气急败坏的男主人已经是顾不上避讳家里还有外人在了。 说起来她在这家工作也有快三年了,以她所知,男女主人的关系不见得有多好,但在她印象里,少见男主人有对女主人发飙的时候,哪怕是这一年听说男主人的事业上有些波折,她也从不见夫妻俩为钱起争执。 到底为什么男主人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曹阿姨这会儿不敢端菜出去,只能继续躲在厨房里听动静。 但她凝神静听,外间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她等了片刻,戴上隔热手套端着梅菜扣肉来到了餐厅。 男女主人和男主人的儿子呈三角之势坐在餐桌上,父子俩均凝着不愉之色,女主人倒是一如既往地表情冷淡。 “曹阿姨也坐下吃。”女主人招呼她。 “哎。”曹阿姨应声,盛了饭后在女主人旁边坐了下来。因着餐桌上这奇怪的气氛,她夹菜的动作比以往要拘谨许多。 “阿蕙。”梳着大背头的邱学军声音柔和了下来,夹了两根清炒芦笋放进了妻子的空空如也的饭碗里,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不在乎餐桌上是不是有外人在,出口就是道歉:“我跟你道歉,刚才不应该对着你吼。” 邱小伟也跟着劝:“妈,我爸刚才是着急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叶蕙心神色不变地拿过筷子把碗里的两根芦笋吃进嘴里,几口咽下后淡淡说道:“我吃饱了,你们父子俩慢慢吃。” 说完起身离开餐桌下了楼。 她晚上有在小区散步的习惯,父子俩都知道。 见她离开,父子俩面面相觑了一瞬,很快各自扒饭吃,吃完后默契地走进书房,锁了门开始商量对策。 邱小伟率先问道:“爸,你说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以往不是你说什么她应什么的么,连装病骗她女儿回家她都肯答应,怎么这次让她签个借条还给她装上了?” 站在窗前缓缓踱步的邱学军闷声不响,默默思考着这回的事要怎么才能办成。 “爸。你倒是说句话呀。”心急的邱小伟追问道。 邱学军示意儿子安静,自己继续踱步思考。 三千万借条金额是大,不怪乎他这个半路妻子会犹豫,她不肯签也正常。他只是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有杜熙茜的这个脑子,都能想得到用妻子逼林珎现身,怎么就没想到利用妻子逼林珎就范?既然林珎不可能不管她妈,那作为林珎老公的纪徐清的钱袋子还不是随便他掏? 自己真是蠢啊,手里握着一棵摇钱树还不自知。 一番计较后,邱学军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几步走到保险柜前,用身体挡着儿子按了密码后,把保险柜里叶蕙心的护照本拿了出来。 邱小伟一头雾水,见父亲拿着护照本来到办公桌前坐下,盯着护照上有照片的一页半天不动。 “爸?” 他这一出声,邱学军才有了动作。 只见他从一旁的打印机上拿过两张白纸,随手抓过一支圆珠笔,开始在白纸上仿写叶蕙心护照上的签名。 邱小伟惊掉下巴的同时,同样看得热血沸腾,“爸。”他咽一咽口水,“这——这犯法。” 邱学军没理,管自己低头认真仿写着妻子的签名,他小时候一手毛笔字练得不错,仿写别人的笔迹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许久没提笔,手势生疏很多。 他此刻无比有耐心,比学习练字的小学生还要认真,一遍又一遍地在纸上仿照着妻子的签名。 等到终于写得有五分像样时,他才抬头对儿子说道:“你别愣着,重新给我打印两张借条。” 邱小伟不解,“为啥还要重新打印?刚才那两张能用啊。” 尽管兴奋非常,邱学军依旧还保持着两分冷静,他停下练字的手势,刻意慢声说道:“你现在打给杜熙茜,问她能不能再借三千万。就说你妈愿意写五千万的借条。” 第130章 赌狗没有心 “爸!”邱小伟登时傻了眼,“那女人连三千万的借——” “别废话。”邱学军不耐烦地打断,“让你打就打,快点。” 不夸张地说,邱小伟掏手机的手都在轻微发着抖,他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完全依照父亲的指示磕磕绊绊地把话向杜熙茜说了。 挂完电话,邱小伟变得开始怀疑人生。 他爸敢开口再要三千万,杜熙茜居然也肯借。 要知道连以放高利贷为主的丁洪都不肯再借他父亲一分钱,凭着叶蕙心的面子,杜熙茜居然肯借三千万?! “可是......爸。”邱小伟还是有着担心,“你这行得通么?” 他指的是仿写签名。 邱学军以为儿子问的是为什么杜熙茜肯借这么多钱,便好心解释:“我不知道那女主播打的什么主意,但她既然能主动说出看你妈的面子能多借五百万,我想再问她借三千万,只要她有,或许也肯借,果然——” 他哼哼阴笑两声,得意道:“要是没有敢拼敢赌的魄力,你爸我也赚不了这份家产。” 脑子早就被多年酒肉生活腐蚀得失去思辨力的邱小伟目瞪口呆地看着父亲,内心说不出是佩服更多,还是担心东窗事发后的恐惧更多。 满脸红光的邱学军目露贪婪,连笑容都变得有些癫狂:“我不相信我有了三千万还翻不了本。” 邱小伟心一颤,才有的热血骤凉,内心深处隐约冒出一种大难临头的警示。 但他毕竟没这个魄力反抗父亲,何况他的富裕生活全凭父亲提供,于是胆颤心惊地走过去,在电脑上改了借条的金额,重新打印两张后交给了父亲。 邱学军看了眼借条上的金额,确定是五千万后随意说道:“等着,明天给你。” 邱小伟内心即便疑惑重重,也已经不敢再问,耷拉着脑袋离开了书房。 邱学军一直心无旁骛地在书房里刻苦练签名,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 他以为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又要来问东问西,压着怒火回了一句:“有什么明天再说。” “学军,是我。”叶蕙心在门外柔声说道。 邱学军一个激灵,一把把桌面上的纸张和护照扫进书桌下的抽屉里,又看了眼书桌,确定无异样后才说:“进来吧。” 长发拢成髻,披一件宽松毛衣的叶蕙心推开门,缓步走到了邱学军面前。 她见丈夫涨红着脸,以为对方还在为债务烦忧,便把自己在散步时已经想好的打算说了出来:“学军,我和你虽然是半路夫妻,但凭良心说,结婚这几年,你对我还算不错。” 邱学军不响,静静等待着妻子的下文。 “这两年你一心扑在赌博上,拆东墙补西墙的,家里留下的东西也不多,小伟也大了,这个年纪差不多也该是找对象结婚生子了,你得为他想想。” 邱学军心里难得柔软的一处蓦地被戳中,心潮涌起微波,这会儿不出声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叶蕙心走过来握住他的手,眉眼间满是温柔:“我名下还有两间商铺,本来是打算拿来养老用的,明天我就找人把它出掉,再加上我手上的积蓄,差不多能还掉你那五百万债。学军,答应我,收了这个钱以后,就别再赌了,好好经营公司,争取早点把杜小姐那两千万还掉,也好让小伟没后顾之忧地娶妻生子。” “阿蕙。”坐在椅子上的邱学军就势抱住妻子的腰,在她怀里神色动容地感慨:“阿蕙,你好久都没这么好好跟我说话了。” 从一开始因为对方惊为天人的外貌而求娶对方,这是第一次,邱学军真正感受到对方和自己是夫妻一体的时刻,这简直比洞房花烛夜还让他来得心神激荡。 是夜,明月皎皎,疏星闪烁,万物归于静谧。 兴奋到睡不着的邱学军悄声起床,从书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份借条和一罐红色印泥,蹑手蹑脚地重新走回卧室。 床上的叶蕙心吃了安眠药早已沉睡,过于兴奋的邱学军只看了妻子沉睡的睡颜一秒,就毫不犹豫地轻轻抓过妻子的手,撑出她的拇指按在已经打开的印泥上,然后把粘着印泥的拇指分别盖在借条上已签名「叶蕙心」处。 月光洒进卧室掩着白纱的窗户,将两份有着签名和手印的借条以及邱学军咧嘴痴笑的疯狂照得一览无余。 狂喜略收,他再度看向沉睡的妻子,神神叨叨地低声轻喃:“阿蕙,你放心,这把翻身后,以后我们一家就好好过日子。” 天上的皎月此时隐入一片云层,天地顿时暗淡许多。 第131章 当然是来出风头 日历翻过一页又一页,罗婷珊在望穿秋水中终于等来了回国的林珎。 白天不觉秋风起,夜晚秋意已凉如冬。 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罗婷珊穿一件火红抹胸吊带针织长裙,特地做造型卷的长发用一顶线条简洁,中间镶着一颗三克拉红宝石的皇冠束着散在后背,娴静站着的时候任谁见了都会感叹一句好一个雍容华贵的千金大小姐。 可惜她娴静不过三秒。 一开始是在宴会厅门口不耐烦地来回踱步,哪怕有人见着她通身气派的穿着想要上来搭讪,也会被她用高高在上的鄙夷眼神吓退。 直到走廊尽头出现一个面容娇美,卷发扎成马尾的女人。 罗婷珊立刻提起裙摆迎了过去,走至近身才语带不满地抱怨:“怎么来得这么晚?” 稍稍平复了因为急走而带着些许喘的气息,林珎淡道:“我练完琴立刻坐车过来,够赶的了。” “你等下。”罗婷珊一把拉住要往宴会厅里走的林珎,蹙着秀眉打量着她的穿着,表情是赤裸裸的嫌弃:“你就穿这样进去?” 平底鞋,九分牛仔裤,打底衫和一件夏奈尔的经典毛呢外套。 越看越不顺眼,“去证券公司上班的白领穿得都比你时髦。” 林珎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无语道:“首先这是个老人家的寿宴,不是奥斯卡颁奖礼;其次我主要是来见姜易问当年的事,不是来走秀。” 姜易从高中就出国留学澳洲,大学毕业后留在澳洲工作定居,后又结婚生子,难得这次全家回国,是为了出席他太奶奶的九十九岁寿诞。 罗婷珊一收到这个消息就立刻打电话通知了林珎,深怕她在国外再多待几天会错过这次和姜易的碰面。 “说起来。”林珎有些不解,“私下把姜易约出来见面聊也一样,为什么非得赶着他太奶奶做寿这天来见他。” “我看你真是弹钢琴弹得人傻了。”罗婷珊一脸傲娇地扬了扬眉,难得让她抓住对方言语中的漏洞:“你想想看你在他眼里是个什么身份?是当年间接害死他好哥们的凶手诶,他能轻易被你约出来见面?” 娇俏的语调愈发得意:“当然是趁着人多,尤其是在他长辈亲戚们面前,他不好轻易跟你翻脸的时候来见他合适啊。” 林珎默默点头,“算你说得有道理。” “什么叫做算?”罗婷珊挽起林珎的胳膊,对方身高167,即便穿着平底鞋也和穿着高跟鞋的她差不多高,她紧了紧对方的胳膊,娇声道:“有道理就是有道理。” 林珎颇有些无奈,这位大小姐自从当着自己的面哭过以后,好像再不把自己当外人,随时都能朝自己撒娇痴缠,也不管自己是否有所回应,始终热情不减,初中时期也不见对方和梁书静是这般相处的模式,但两人目前既然是同盟,她也没怎么抗拒对方的亲近。 一声娇甜响亮的嘲讽在林珎身后响起,“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林珎和罗婷珊双双回头。 只见穿着隆重的杜熙茜挽着何嘉舒的手臂,娉婷袅娜地站在离她们四五米开外。 罗婷珊愈发殷勤地把住林珎的手臂,炫耀似地看向杜熙茜,娇蛮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刻薄:“你来干什么?” 杜熙茜弯起嘴角,巧笑倩兮的脸上是云淡风轻的随意:“当然是来出风头。” 第132章 蠢货 米色混金线圆领斜扣毛呢小西装配香槟粉纱裙,一身衣服是阿玛尼最新秋冬高定,银色闪钻高跟鞋看起来是jimmy choo,身上没戴珠宝,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倒是值点钱。 靠这一身行头来出风头? 罗婷珊看得想笑,这杜熙茜说说是赚了钱,怎么眼界还是这么窄? “钱不够我多,长得不够林珎漂亮。”罗婷珊得意地挑了挑眉,毫不掩饰言语中的猖狂:“有我们在,能有什么风头让你出?” 她的眼神在西装革履的何嘉舒上悠悠扫了两眼,想到了前一段时间杜熙茜身上的一件风流韵事,不客气地讽刺道:“出丑的风头吗?” “那我和林珎肯定争不过你。”她笑,“毕竟我和林珎都不够你这么厚脸皮,明知道别人有老婆,还不要脸地贴上去跟一个要身材没身材,要相貌没相貌的矮冬瓜搞暧昧。” “搞什么暧昧?”杜熙茜一脸无辜,清甜的语调分外诚恳:“边总和我们公司有业务往来,我作为他的合作伙伴在他来金古城的时候招待了他几天,尽一尽地主之谊,怎么就变成和他搞暧昧了呢?” “人家老婆都找到你们公司门口拉横幅在喊了诶。”罗婷珊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嫌弃表情,“你怎么能够做到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杜熙茜露出一副受冤枉的委屈表情,“那个女人自己管不住老公,非得说别人是小三。大街上随便找一个比她漂亮的女人都是她的情敌,都能被她拿来当小三打,我也很无辜的好吗。” 罗婷珊喉咙一噎,既是没想到杜熙茜拿无耻秀下限,也是一时被驳得不知道怎么回。 她杜熙茜去长明城勾搭小江总不成,反遭对方警告的事又不是什么新闻,没勾搭上小江总,退而求其次勾搭什么边总,居然还有脸说大家只是合作伙伴? 这人脸皮怎么能厚成这样? 林珎无意陷入这种争吵,拉了拉罗婷珊的手臂,出声劝她:“你是要留在这里继续吵还是跟我进去?” 罗婷珊一想也是,今天来是有正事,哪里好把时间浪费在这个网红身上。拉着林珎就要往里走,就听身后传来杜熙茜轻飘飘的一句:“知道自己没理呢,就别老是犯贱主动挑事,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好脾气,被人造谣成小三,也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如此有容人之量的。” 林珎心头微动,忽然意识到杜熙茜的反常,刚才她就觉得奇怪,走到这个位置的杜熙茜,哪里会理会流言蜚语去自证。上一次对方以好朋友的身份配合她故意挑衅罗婷珊,是为了做一场戏向后者套话,这一次对方故意挑衅罗婷珊,又是为了什么? 上次配合她出席班长的婚宴,已经是百忙之中挤出的时间,这次来参加一个老人家的寿宴,是真的和对方有交情?还是也有着别的目的? 她有心提醒罗婷珊不用理会这话,然而受不住激的罗婷珊已经甩开她的手,叉腰面对杜熙茜,阴沉着脸反问:“你说谁犯贱?” 还没等她开口,对面的杜熙茜红唇一勾,平淡的语调充满嘲弄:“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谁接我的话,谁就犯贱咯。” 寿宴已近开席,有礼仪要来关宴会厅的厅门,看到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四个人,温和开口提醒他们尽快进来入席就座。 林珎又拉了拉罗婷珊的手,软声劝道:“先进去。” 罗婷珊不理,反劝她:“你先进去,我今天非得让杜芳把话给我说清楚。” 她调侃对方时会称呼对方杜主播,一旦要和对方较真,势必叫杜熙茜的曾用名。 心急去见姜易的林珎见实在劝不动罗婷珊,只能先行走进了宴会厅。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直任由杜熙茜挽着手臂的何嘉舒悄然松开了对方的手,大步跟了上去。 当着罗婷珊的面,杜熙茜并不掩饰自己看着何嘉舒离开的背影时的惆怅神色。 此举成功吸引了罗婷珊的注意,刚才还有些气恼的罗婷珊立刻多了几分神气,讥笑道:“看什么?明知道何嘉舒喜欢林珎,还敢带着他出现在林珎面前。干嘛?装大方装贤惠博好感啊?我告诉你,这招没用,他要喜欢你早喜欢了。连你整了容都看不上,可想而知,他对林珎的感情有多深。” 她以为这话能成功羞辱了杜熙茜,却见对方只是冷笑一声。 杜熙茜都懒得翻白眼,忍着嫌弃轻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罗婷珊,娇美的脸上已然带上了鲜明的恶意:“罗婷珊,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挺蠢的。” 第133章 雄竞 布置华丽且温馨的宴会厅里,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寿星被子孙拥坐在主桌。 老人家子孙颇多,其中不乏玉树盈阶之辈,有孝心有实力的小辈总想着替活到白寿的老人家庆贺一番,再加老人家一生育人无数,不少受她教授之恩的学生从各地赶来祝寿,舞台上还特地搭建了戏台,请了名角来唱戏。 台上演员穿着戏服,装扮各有神韵,咿呀吟唱,生动演绎着老太太特地点的一出《五女拜寿》。 台下人声鼎沸,喜气盈盈。 望着如云的宾客,林珎一时有些傻眼,她没想到一个寿宴人会多成这样。更不妙的是,过了十年,在本就长得相似的一群亲戚中,她无法准确的认出坐在主桌里的哪个人才是姜易,走过去当着老寿星的面问,怕是扫兴。 就在她犹豫之际,忽然感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林珎转身,看到了身后丰神俊朗的何嘉舒。 上一次两人的见面不算愉快,他单方面宣布她的婚姻不幸,并且预判她迟早离婚,再加上他暴力抓起她的手,害她第二天练琴的状态都受了影响,见了是他,她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开跟对方保持距离,同时眼神掠过他四周,不见同来的杜熙茜,林珎内心的疑惑更甚愈。 桃花眼里一闪而过的警惕让何嘉舒心下一怔,他也是没想到再见面,她居然对自己存了防备,看来上次见面的印象是真的不好,“珎珎。”他主动示好,伸手指了个方向,示意她看过去:“站在那边那个圆胖脸,穿红黑色格纹衬衫的人是姜易。” “但是你先别去。”何嘉舒把就要走过去的林珎拦了下来,柔声道:“这会儿刚开席,他肯定走不开,等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带你过去找他。” 这番体贴的话听得林珎微微蹙眉,她眼中的警惕更甚:“你怎么知道我来找姜易?” 十年前的林珎不通情事,一心只在玩乐上,异性的讨好很难打动她,两人重逢以后,何嘉舒已经对此有了心理准备,但他这会儿一时看不透,对方的抗拒是因为已婚的身份,还是仅仅只是因为比十年前更难讨好,毕竟她哥的死对她造成的影响巨大。 他比往常表现出了更多的耐心,缓声解释:“茜茜跟我说了,你上次参加班长婚宴找罗婷珊谈话的事,你要查你哥的死,势必不会放弃接触当年和案子相关的人。姜易作为孙飞宇方的关键证人,他难得回国,我就猜你一定会来找他。” “珎珎,我会帮你。”他望着她,清秀的长眸里凝着异常坚定的光芒,温润如玉的脸庞沁着微红,沉稳的语调如常,很好地掩饰了他已超十年的刻骨,“和你一样,不计一切代价。” 幽幽目光似有极浓烈的情绪翻涌其中,熟悉的眼神让林珎不由想起了纪徐清。 片刻后她凝神说道:“何嘉舒,如果你的帮忙是因为跟我哥的情谊,那我谢谢你,如果是为了其它,那么我再说一遍,我已经结婚了,你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长眸扫过她修长的手指,那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何嘉舒清浅一笑,“珎珎,我帮你,两样都有。但你不用有压力,我不会让你成为婚内出轨的过错方。” 他长得俊朗,脾气又温和,笑起来总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亲切感,一般女孩子很容易就陷入他的这种柔情里。他知道自己的笑容有着怎样的杀伤力,所以轻易不对异性展露,即便是笑,也总是带着一定的疏离客套,免得替自己招惹多余的桃花。 独独对林珎,他不吝啬充分展露自己的男性魅力,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要比得过林行一,才有可能令她刮目相看。 捕捉到他似不经意地瞥过自己的手,林珎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纪徐清说让她以后戴着婚戒出门能够省很多麻烦,她当时只顾着计较婚戒的价格,压根没往避桃花这方面上想。即便之前答应过他在国内出门要戴着戒指,但她嫌来回戴上取下的很麻烦,今天练完琴又急着往金古城赶,就没想起把摘下的戒指戴回去。这个时候要是戴着婚戒拒绝何嘉舒,估计能让他不该有的希望更早破灭。 “凭你?”林珎反问,清冷的语调充满距离感,似是半分不在乎曾经的同学情谊,说出口的话既无情又刺人,“有机会你见过我老公就会知道,他比你优秀。” 何嘉舒并不恼怒,他早知自己走的这条路有不易,平静戳破:“他要是不优秀,你也不会选择嫁给他。珎珎,你有你一定要嫁给他的理由,但我知道那绝对不是因为爱,不然你也不会嫁给他四年,就出国了四年。” “你好像听不懂我说的话。”林珎冷冷说道,“我劝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却一定要让我相信你能赢过我先生,那我说的再明确一点,何嘉舒,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我没通过你的好友申请,还不够让你明白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吗?” 清俊的脸庞有所动容,何嘉舒无比清楚自己的对手并不是她的老公,而是她本身——比十年前更难以接近的林珎,他柔缓了语气,“珎珎,十年前我错过一次,十年后我不想再有遗憾,你当然可以拒绝我,但你无法说服我放弃在意你,喜欢你。” “随便你。”娇甜的声音粹了冰一般冷冽,美艳的脸蛋不见半分动容,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一副懒得跟你继续争,转头就是要走。 恰在此时,一个戴着银丝边框眼镜,扎着低短马尾的高大男人从两人身旁走了过去。 强大又不容忽视的气场让林珎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她隐约记起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一时间却没想起对方的名字来,只记得这个人似乎和纪徐清有点关系。 第134章 祸害 寿宴是拟了宾客名单的,操办寿宴的主人家担心有遗漏,或者一些一开始回复不明确的人后面又确定出席,所以一般会准备一两桌备着。 林珎的名字不在邀请的宾客名单里,但固定桌上有她的位置,因为受邀参加的罗婷珊把她作为家属一同列席。但因为罗婷珊顾着和杜熙茜在外面争高低,林珎一时找不到自己要坐的桌号,只能寻着边上的预备桌走了过去。 预备桌离主桌太远,她挑了一个最方便观察主桌角度的位置坐了上去。 跟在她身后的何嘉舒顺势在她身边坐下。 俊男美女本就引人注意,更何况一桌只坐了他们两个人,愈发引人注目,不乏有旁边桌的人投以注目礼,伴随着一些交头接耳的议论。 心思只在姜易身上的林珎对此不以为意,反倒是何嘉舒主动向她提出,“珎珎。要不要换一个位置?” 林珎淡淡地拒绝:“不用。” 何嘉舒笑笑,轻柔的语气不紧不慢:“珎珎,你该明白,凭你这张脸,姜易不会有好话留给你,更别说让他实话告诉你一些只有他知道的隐情。” 林珎自然知道这点,罗婷珊和她一起来,本就打算两人软硬兼施让姜易开口,她打算再等等,等罗大小姐在外面出完气后一起过去找姜易。 早猜到她不是那么轻易能被说服,何嘉舒又摆出了另一个让她难以拒绝的理由,他看着她,尽管眼神始终热烈,表情却是极为沉肃:“珎珎,行一也是我朋友,帮你也是为他。” 美艳的脸上冷淡的表情有所松动,林珎稍一思索,问:“你有更好的办法?” 何嘉舒一脸沉静地点点头,开出一个不算威胁的条件,“你跟我坐过去。” 罗婷珊受邀主要是凭其父的官级,何嘉舒受邀,是因为家里和姜家有生意往来,不同渠道的人脉,在这种场合自然是坐不到一桌,所以何嘉舒把林珎带到了自己所在的那一桌。 「离主桌近,不仅能够随时知悉姜易的动态,也更方便过去和姜易搭话,你总不希望罗婷珊还没回来,姜易人从你眼皮底下离开了吧。」 看到就在不远处和家人叙话的姜易,林珎对何嘉舒给出的这个理由深以为然。 席上有和何嘉舒相熟的长辈,见他和一个容貌绝尘的女人相继落座,免不了要打听一番,“嘉嘉,你妈前些日子还在跟我说让我帮你留意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你这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何嘉舒看了眼身旁的林珎,朝对面的长辈温和有礼地回复:“珎珎是我初中同学,现在还不是我女朋友。” 你要说这话澄清了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反正席上的人听了这话,对林珎的打量愈发明晃晃。 虽然看穿何嘉舒回复的话里有猫腻,但林珎并不在意,直到耳边的议论声逐渐离谱,一开始说话的阿姨更是直接问她「是不是考虑下当嘉嘉的女朋友」。 她才不客气地拆穿他的小心思,对着问话的阿姨淡淡一笑,“我已经结婚了。” 有老公还吊着别的男人?!烫着时髦短发的阿姨皱起眉头明显不满这种混乱的男女关系。 只是不等她发作,何嘉舒已经率先开口更正道:“李姨,是我刚才没说清楚,珎珎是我初中同学,她和朋友一起来的,我和她好久没见,所以拉她过来叙叙旧,你别多想了。” 年轻人这番坦率让李阿姨稍稍收敛了些许对林珎的嫌弃,只是眼里的打量不见减少。她越看越觉得这个人长得妖里妖气的,跟个狐狸精似的女人,实在不像是一个安安份份的人,也许真的能做出家里有老公,外面又勾着别的男人的事来,何家怎么都不算小户人家,更别说自己姐妹的这个儿子长得又好,平常就招女孩子喜欢,李阿姨思来想去,心中愈发不安。 她可不能让好姐妹的香饽饽儿子给一些不知耻的狐狸精勾去了,正好这个时候旁边有人给她递眼色,暗示旁边桌有人有话说,李阿姨过去听了一耳朵,回来脸上立刻带上了笑。 她颇有些得意地瞥了眼林珎,和气地对着何嘉舒说道:“嘉嘉啊,李姨这里有个女孩子,你要不要认识认识?模样较关水灵,工作也好,是重点小学的老师。” “这就不用李阿姨替我操心了。”依旧是对长辈那种温和的语气,清俊的脸上挂着淡笑,何嘉舒毫不避忌地暗指:“我有喜欢的女孩子。” 吃了个软钉子的李阿姨没好气地横了眼林珎,但又不想主动把话题往对方身上扯,便佯自镇定地说道:“是哪家的?我怎么没听你妈说起过。” 说完也不等何嘉舒回答,又立马补充了一句:“哪家的女孩子都好,千万别是私生活不检点的那种狐狸精。嘉嘉,这种女人就是祸害,咱们可千万不能沾呐。” 话里话外明显在针对林珎,何嘉舒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不管林珎对自己是否有意,自己在人前泄露出对她的情意,会给已婚身份的她招致无妄的指责,即便他不在乎她的已婚身份,即便是他先主动,在世俗眼里,也是她的错处更大。 他不在乎世俗的看法,可当世俗之见针对她时,他还能无动于衷吗?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重重地冲击着他内心对她已逾十年的感情,他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等着她离婚才能做些什么吗? 李阿姨的话说冒犯也是冒犯,他正要开口跟林珎道歉,却发现她全然没留意席上说了什么,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主桌的方向。 一个头上盘着传统发髻,脸上却能明显看出混血儿痕迹的女人正拉着姜易在说些什么,女人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似乎和姜易起了争执。 两人话没说几句,女人掉头就走,姜易原地僵了一瞬,在一旁家人的劝说下,迈开步伐追了上去。 姜易要走?!林珎急得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没礼貌。李阿姨用鼻孔哼了一声,心里对长得过于漂亮的女人愈发没好感。 她转头想向何嘉舒吐槽,一个晃神,后者也已经没在座位上。定睛一看,竟然是追在那个漂亮女人身后走了。 李阿姨气得猛翻白眼,她就知道这个狐狸精是个祸水。 不同于行动不便的礼服,穿牛仔裤和平底鞋的林珎十分敏捷地追上了先她离开的姜易,在距离宴会厅出口不到五米的墙边,她干脆地出声拦下他,“姜易,你先别走。” 这次回国,见到一些身材走形,样貌大变的老同学时,都让姜易生出一种时光匆匆如流水的感概。 然而面对和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妖孽的林珎,姜易心里唯有一个念头,“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第135章 拿捏 中印混血的谢安娜久居澳洲,思想西化,一头挑染亚麻金姬的长卷发特地盘成中式发髻,是她对于这次参加老公太奶奶寿宴的最大诚意,她没想到桌上还有人硬要教她说中文,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来祝老人家寿诞安康。 她实在忍不了,更让她受不了的是,老公姜易居然也不站她的立场,她留下一句「这里的人到底有没有人权意识?」后愤然离开。 林珎的一声「姜易,你先别走」留住了谢安娜。 她顾不得自己还在气头上,转身来到老公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这个容貌美艳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谁?”谢安娜以一种大婆气势问姜易,说的自然是英文。 姜易特地用中文回:“谁都不是,一个祸害。她——” “姜易。”何嘉舒沉声制止了姜易接下来会有的言语羞辱,语带警告:“你最好是知道你在说什么。” 几天前两人才见过面,姜易自然认得这会儿站出来的男人是谁。 十年前他替孙飞宇作证的证词,警方那边是保密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他是那个死咬林珎和孙飞宇在交往的证人。 当年的何嘉舒也不是没来找过他要证据,但每次都被他咬死用“不能说”这个理由挡了回去。 这次他回国,对方再次找上门来,问的还是同样的问题,姜易一开始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揪着不放十年前的事,看到眼前出现的林珎,比十年前还要亮眼的林珎,他顿时明白了,有人是在为美人抱不平。 还是一贯的手段引得男人为她不计代价呗,姜易对此十分不屑,向妻子补充说明:“一个曾经害死我好兄弟的贱人。” 这次他说的是英文。然而如此浅显易懂的词汇,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能听得懂。 “姜易!”何嘉舒沉下脸,语气冷厉异常,“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姜易摇摇头,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老何,大家都是男人,你听我一句劝,离这个祸水远一点对你只有好处。你为她劳心劳力,你以为她会感激你么?不会的。玩弄男人是她从小就有的本事。” 趁情势还没失控,林珎赶忙拦住双眼激红的何嘉舒,先他一步走近姜易,平静淡漠的语气:“说清楚,谁害死谁?” 姜易不屑地冷哼一声,圆而胖的脸上五官挤出了滑稽的形状,“林知一,你真有本事。”他上下打量几眼,对方出落的比十年前还要迷人,难怪总有男的为她前扑后继,他无不讽刺地说道,“以前吊着阿宇,现在吊着何嘉舒。长得漂亮就这点好是吧?勾勾手指,想要哪个男人都能拿捏是吧。” “我是答应你和林知一见一面。”他瞥了眼在林珎身后忿忿然的何嘉舒,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现在见到了,不算我失约你。只是,为了这种女人,值得吗?她不就长了一张好脸么,你难道还少女人喜欢?” “我心甘情愿。”何嘉舒强压心中怒火,冷冷道:“你的好兄弟呢?是心甘情愿还是痴心妄想?” “你——”姜易仿佛看到了曾经一样上头的好兄弟,怎么喜欢上这个女人的男的都跟着了魔一样,分不清楚好赖呢。 “老何。”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对方,“想想阿宇的下场,你难道不怕步他的后尘?” 林珎先何嘉舒开口,她盯着姜易,本是妖娆的桃花眼里凛凛生威,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说清楚,谁害死谁?” 她浑身散发出的凌厉气势让姜易有片刻的惊惧,然而下一秒,他像是要为自己瞬间的胆怯找回颜面,挑衅般把回答也说得字字清楚:“当然是你林知一害死孙飞宇。” 霸凌是一件有瘾的事,当一个弱者在你面前表露过恐惧后,你会毫不犹豫地持续在ta身上体验并享受这种主宰他人的掌控感,并且引以为傲。 何况他确实是在为好兄弟鸣不平,“林知一,你知道为什么警察找不到你给阿宇写的情书也无法证明你的清白吗?因为你他妈就是给阿宇写过情书,你用手段骗他看完就收回去,所以他手上才会一封你的回信都找不到。” 纠结了十年还放不下,那就也不能怪他话说得难听,“明明是你自己主动提出要跟阿宇开房,结果因为被你哥发现他给你写的信才说你被下药,你哥真该看看你在信里是怎么和阿宇打情骂俏,他看了就会知道你就是一个下贱的淫妇。你哥压根就不该管这个闲事,他要不是多管闲事,就不会赔上自己的一条命,阿宇也不至于被车撞。” 漂亮的脸蛋极力隐忍着哀痛,看得姜易愈发不爽,当他意识到这些情绪是由他掌控者的时候,难免越说越激动,提高了音量斥骂道:“你说谁害死谁?他妈的还能有谁害死谁?当然是你这个贱人害死我好兄弟阿宇。” 林珎确实气得不轻,紧抿的红唇微微发着颤,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何嘉舒见状心疼不已,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做一些会给她惹来非议的行为,即便此时他是如此地想要把她抱在怀里。 这番义正言辞的痛骂让姜易找回了刚才差点丢失的男人尊严,他越说越有瘾,还想要继续发挥,“林知一,你——” 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略微发着抖的声音里似乎还有不甘心的愤怒:“你说我把给孙飞宇的情书当场收回?你看到了?” 听得姜易一脸鄙夷:“我干嘛告诉你?” 他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怕是早在九泉之下的好兄弟也没想到,当初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女神,有一天居然会为了他的死在人前如此低声下气,而他居然可以凭此轻易拿捏她?! 果然是天道好轮回。 他对她的羞辱算羞辱吗?简直算是替天行道。 这么一想,他甚至都嫌自己骂得太客气。只不过还没等他发起新一轮的羞辱,眼前的女人神情忽然有了变化,漂亮的脸蛋上哪里还见得到半分脆弱无措,倒是原还有的迷茫眼神变得愈发锐利。 姜易心下一怔,听到一把冷静至极的声线:“你恐怕得说实话。” 林珎举起手里的手机晃了晃,那上面显示刚结束一段录像,“凭你刚才那段话,你是要我告你诽谤,等你在法庭上举证自证清白呢?还是现在就告诉我,你手上有什么证据。” 第136章 黄雀 舞台上的演员换了戏服,吊高了嗓子咿呀吟唱: 「早知人情比纸薄,我懊悔,留存诗帕到如今。 万般恩情从此绝,只落得,一弯冷月照诗魂。」 原来戏剧已经是唱到了红楼梦。 台下人声喧嚷,照旧一团喜气。 因着林珎和何嘉舒优秀的外表,来参加寿宴宾客里,也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他们所在的角落,时不时投来两眼。 主桌旁的一桌坐满“重要政商人脉”的宾客,有人见宫北潮往门口瞥去一眼,立即小意问候:“小宫总,美人如此多娇,今晚——” 他话还没说完,宫北潮已经冷声打断:“朋友妻不可戏,丁总慎言。” 宫北潮此人长得俊美,但又过于俊美,不是混血,却有一双令人一望之下生出惊艳的蓝眼睛,他淡着脸的时候像是供在案桌上的上仙,一旦他噙起嘴角微笑,又像是千年幻出人形的妖孽,身上总有一种不似真人的邪气。 淡着脸的宫北潮不一定难讲话,微笑着的宫北潮也不一定就好说话。 但是板起脸来的宫北潮,一定是不好惹的。 被叫做丁总的男人意识到自己的殷勤用错了地方,哪里还敢再打趣,立刻敛容正色地道歉:“抱歉抱歉,小宫总见谅,怪我这嘴太快。” 宫北潮淡淡扫一眼丁总,端着酒杯哼笑了一声,大大方方往林珎所在的方向看去。 他这个“朋友妻”倒是挺得人惦记,就是不知道他这位朋友知不知晓。 看到对面的男人在林珎举过手机说了几句话后脸上的表情从洋洋得意变惊恐,宫北潮不由勾了勾嘴角,漂亮老婆得人惦记还不算,看起来手段也不少,做她老公怕是不太能睡得安稳。 不过能把人放出国四年,想必安稳觉睡得足够多,偶尔睡不安稳,可能还有益身心健康。 想到这儿,他拿过手机给不在现场的某人发去了一条信息。 另一边现场,林珎告诽谤的话一出,其余三人都变了脸色。 十年前只知她天真烂漫,第一次见识到她如此坚毅的一面的何嘉舒虽说暗松了一口气,望着她的眼神却愈发不可控的热络。 姜易夫妻则是肉眼可见地慌了神。 谢安娜人前不说中文,不代表她不会说,更不代表她听不懂,毕竟她的老公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她看到眼前这个冶艳冷静的女人拿着手机说出威胁的话,立刻摆出外国人的谱来:“我老公已经移民澳洲,中国的法律管不到他。” 担心林珎听不懂,谢安娜说的是中文,当然说之前她特地张望了四周,不见身边有人,才开口说的中文。 听着有口音,但确实是普通话。 “是吗?”林珎轻飘飘地一句反问,回的英文:“你老公是澳洲总理,还是高级外交人员?你确定他有外交豁免权吗?” 明眸扫一眼夫妻俩,轻淡的语气做着说明,却难掩其中的嘲讽:“以防你们夫妇听不懂中文,不够清楚我的意思。” 告上法庭的话听起来是有威慑力,但想到自己大后天的机票回澳洲,不想就这么被吓唬住的姜易自然要搏一搏,他迅速思考起敌我双方的势力差距,双方家庭都经商,但林家靠着做服装生意起家,财力肯定是比不过搭上房地产东风的自家,即便真闹到打官司,自己家里也能找到人运作;唯一难办的是和林知一站一边的何嘉舒,对方家里在政界的人脉比自家深厚,要是对方也牵扯进来,那结果还真不好说。 怎样都好,首先气势不能输,他硬气对抗道:“你拿一段视频就想告我?天真了点。” 说完又点何嘉舒:“老何,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同意见的林知一,你就由着她这么闹?” 清俊的脸上既无奈又心酸,“她也不是我的谁,我哪里管得了她。” 姜易要的就是这句话,“你管不了就算了,你别掺和进来就行。” “这可难办。”何嘉舒露出明显的为难,直白的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炙热:“我是管不了她,可我也没法拒绝她。” 姜易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是又遇上了一个恋爱脑,怎么被林知一一张漂亮脸皮迷得成痴的人个个都是恋爱脑? 眼前这个何嘉舒是劝不住了,姜易正绞尽脑汁想着用别的理由威吓林知一放弃提告,却听得她淡淡说出一句更惊人的话, “只说服何嘉舒也没用,罗婷珊就在门外,你不妨说给她听一听,看看天真的是谁。” 本就是商讨好的对策,林珎用起来也就得心应手。 当年初中全校谁不知道天之骄女罗婷珊呢,父亲政府高官,母亲企业总裁。即便是家里如今在国内的生意,也有不少和她家有牵连。 一个何嘉舒的掺合已经够令人头大的了,再来一个罗婷珊? 自问不敢和掌握家族命脉的商业伙伴对着干的姜易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一片空白的大脑别说想对策,能控制自己不露怯就已经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然而他也不想就这么屈服于林珎几句话的威胁,涨红着一张胖脸,硬是没吭声。 何嘉舒适时给对方递了个台阶:“姜易,孙飞宇真的有收到过知一的回信么?当年你是怎么跟警察说的?” 忐忑难安的姜易当然是顺着台阶就下,装作有一番犹豫,但话还是被他说出了口,“我跟警察说阿宇和林知一有私下交换情书,具体是在哪里交换的,我不知道。” 他又怕这话没啥说服力,分外真诚的眼神看着林珎说道:“真的。不信的话,你让罗婷珊去调我当年的证词,我真是这么说的。” 孙飞宇已死,林知一咬死不认,没有人知道两人是在哪里交换的情书,所以交换情书也变成了无法证实的一家之言? 无人在意的坐席上,一个细眼乱眉,一脸阴柔长相的男人把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全程。 第137章 少来挑拨 因为被杜熙茜当面羞辱骂成蠢货,罗婷珊气得直接跳脚。 她以前看不上杜熙茜,是因为对方个性敏感自卑,乡里乡气,还要扮成善解人意的知心好友缠在林知一身边。 她没想到如今在钱财上稍有发达的杜熙茜,敏感自卑依旧,还多了从前她没看出来的恶毒。 罗婷珊敢说,自己旁观了这么多次她爱他,他爱她的三角恋戏码,就没见过像杜熙茜这种赤裸裸把狠毒写在脸上的女配。 这人的恶意像是凝聚了世界上最毒的毒物,阴沉沉地散发着一股死黑之气。 有那么一瞬间,她被对方身上的阴厉气势惊到,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但她毕竟不是一个轻易能被吓唬的人,何况对方还是她一直瞧不上的杜熙茜。 她当即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说我蠢?” “好呀。”她冷笑,“我倒是要听听看,你能说出什么冬瓜豆腐来。” 杜熙茜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像是看多一眼对方都嫌烦,“你不蠢?你要是不蠢,上次也不会被我和林珎做戏的几句话把情书的事招了个一干二净。” 一丝狠戾出现在甜美的脸蛋上,软甜的声线骤然冰冷:“你不蠢?你要是不蠢,怎么还会跟林珎两个人自作聪明地来查姜易,林珎老公什么人你不知道是不是?让姜易主动去见他,也不过是他纪总一句话的事。你们绕那么大弯来找姜易,怎么,玩上等人平等尊重每一个人的那一套啊?又或者说,是林珎不想让她老公知道她有这么一段差点被人迷奸的过往?” “不对。”她勾起嘴角笑了笑,掩饰不住的恶意:“有没有迷奸成功还不好说。” “还是说,林珎压根没告诉你她老公是谁?噢——我知道了,你不仅蠢,还犯贱,厚着脸皮贴上去,你看林珎搭理你么?她连自己老公是谁都没告诉你。你说她是不是也怕你抢她老公才瞒着你?堂堂纪氏集团的总裁,倒是真要看紧些。” 杜熙茜十分满意看到罗婷珊此时脸上的错愕之色,嘲讽之意更甚:“你不蠢?你要是不蠢,怎么会看不出何嘉舒是何嘉舒,我是我?” 她说一句,逼近一步,最后一句,话几乎就是对着罗婷珊的脸在说,冰冷的语气像是要把人凌迟:“你要是不蠢,怎么会把情书给行一?他又怎么会被你害死!” 说到这里,察觉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的杜熙茜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继续说道:“罗婷珊,你也就是投胎投的好,不然像你这种彻头彻尾的蠢货,早就被这个社会淘汰了。” 林行一的死,林珎的友情,这两样几乎是罗婷珊的软肋,如今居然被这歹毒的杜熙茜拿捏,她忿忿不平,想要出口反驳,喉咙却像是被塞满了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几句挑衅,几句羞辱,在杜熙茜眼里都是小儿科,她切身体会过,只有在对方心里最在意的事情上落刀,才能真正打击到对方。 只要找到一个人在意的痛点,再狠狠戳上去,饶是再理智自持的人也会由她操控着情绪发疯。 她早就不是十二年前被人嘲笑妈妈是保姆的穷女孩了。 看到罗婷珊双目蓄泪,还极力隐忍的模样,一丝残忍的笑意出现在杜熙茜脸上:“罗婷珊,我真想把你哭的这一幕拍下来给大家看看,当年你在同学面前说我妈妈在你家里当保姆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你也会有在我面前哭的这天吧。” “呵。”逐渐找回理智的罗婷珊冷笑了一声,自己毕竟也不是被吓大的。 “就这么一件破事你记到现在”,她吁一口气,不在意地抹掉已经挂在脸上的两行泪,瘪了瘪嘴角,淡声反问道:“杜芳,到底是我看不起你妈?还是你自己看不起你妈?你要是不觉得做保姆这份工作低人一等,又怎么会以为我说出你妈是我家的保姆就是让你出了丑?” 杜熙茜原还得意的脸色一僵,一时无语。 已然稳住心神罗婷珊又是一句:“我看你是幼儿园里就没学好,劳动最光荣不知道么?光有野心,不接地气,你这种人就算是有钱,也不会长久。” “野心?”杜熙茜嗤笑道,“你问问她林珎有没有野心?她的野心大到能卖身求荣呢。” 罗婷珊傲娇地哼一声,很是不以为意:“少挑拨我和林珎的关系,林珎就算有事没告诉我,她至少没拿来诓我。也少拿你和林珎比,林珎野心再大,她也是个有志气有骨气的人,不像你,有钱没钱,都是一个软骨头。你除了野心,你还有什么?” 杜熙茜毫不示弱:“我好歹还有野心,你有什么?” 罗婷珊随口就是一句:“我有良心。” 杜熙茜冷笑:“讲出去笑掉大牙。” 罗婷珊气短了一瞬,很快坦然承认:“好吧,我就算良心不是那么好,也学不了你的恶心。” 她鄙夷地看一眼杜熙茜手上的百达翡丽,“你这样的人就不该有钱,世界上哪一个领域里被你这样的人掌握话语权,都会是一种灾难。” 杜熙茜不客气地反讽:“真不愧是有正部级的老爸,讲话就是能上价值。” 罗婷珊了然的笑笑,“我就知道我的家世戳中你肺管了。杜芳,我要是你妈,当初死活要和有暴力倾向的老公离婚时就不带你这个不懂感恩的拖油瓶,免得辛辛苦苦在外赚钱养家供你上学,还要被你嫌弃给人当保姆赚的钱低级。” “你!”这回是杜熙茜被气得花容变色。 罗婷珊带着不敢置信发问:“还有啊。林珎怎么说都是你曾经的好朋友,你就是这么看她的?在你眼里,她是一个能卖身求荣的人?” “啧啧。”罗婷珊似惋惜地一句调侃,“我就说林珎这个人有时候脑子不太好,身边的人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是吗?怎么都会比自己得人心的林珎在别人眼里就做什么都对么? “她脑子会不好?”杜熙茜冷冷一笑,话里带着了然一切的嘲讽,“她脑子不好能勾搭上纪徐清?” “茜茜!” 一把低沉严厉的男声喝止了杜熙茜。 厅外的两人双双转头看过去,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宴会厅的门已经被打开,本该在宴席上和姜易周旋的两人正站在门口。 也不知道门外的争吵被两人听去了多少,一个清俊的脸上神色复杂,另一个陷在话题中心的人,淡着一张脸,看不出半分情绪。 第138章 不想装了 罗婷珊几乎是第一时间快步走向林珎,走得太快,裙摆又长,身形一晃差点栽跟头,好在离她身形高大的何嘉舒长脚一迈,及时扶住了她。 罗婷珊心不在焉地说了声谢谢,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林珎解释:“我先说啊,什么卖身求荣这种话我只是重复了杜芳说的,绝对不是我想出来的。” 前一秒还傲娇地像一个开屏的孔雀,下一秒就变成了蹭着主人撒娇的比熊,罗婷珊求生欲满满的变脸,也是让刚把手从她手臂上拿开的何嘉舒看得惊奇。 “我知道。”林珎顿了顿,似有所感地看着罗婷珊问:“你不介意我没告诉你我嫁的人是谁?” 能问出这句话,就知听到的对话内容不少,对于如此真实的自我暴露,杜熙茜内心有过一瞬的忐忑,然而在看到林珎居然不是第一时间就对话的内容来跟自己对峙,反而关心起罗婷珊是否介意她对婚姻的隐瞒,熟悉的妒意泛出,伴随着一种酸涩的心塞。原来过了十年,她们还是成为了朋友。 杜熙茜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在听到罗婷珊傲娇的一句:“你嫁给谁都好,你不都是林珎么。我又不是跟你老公交朋友。”后,心中更不是滋味,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最后还是只能成为别人生命里的过客。 “不过你的嫁的老公——”这个名字在罗婷珊的记忆中并不陌生,刚才她听杜熙茜提起就局的耳熟,只是暂时还没来得及全部关联起来,看到站在一旁的何嘉舒,她忽然一个醒神,皱眉道:“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林珎红润的唇角微牵,清冷的话语里隐有自嘲:“你以为茜茜为什么要跟你在这里争。” 她这位曾经的好朋友用了迂回战术,与其挑战勾引纪徐清,不如让纪徐清主动放弃对婚姻不忠的妻子。这么深的恨意,仅仅只是因为俩人不再是朋友?林珎不怎么相信,十几年的朋友做下来,到底是自己心盲眼盲看不透,还是对方隐藏太深,背后一定有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原因足够颠覆这段友情的性质。 连“卖身求荣”这个话都骂出来了,看来对她这段婚姻的性质也了解不少,这恐怕就是对方和自己父母两家走得近的好处。 听了这话的罗婷珊一个愣怔,表情呆呆的:“什么意思?” 何嘉舒解释道:“是我拜托茜茜拖住你,我认为你不合适陪着珎珎去见姜易。”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几乎每一个字都犯了罗婷珊的忌讳。 什么叫做有人比自己合适陪着林珎去找寻当年隐在林行一死亡背后的真相? 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 更让罗婷珊气愤的是,自己居然真的如此沉不住气被杜熙茜几句话牵制住,变相印证了何嘉舒的话,难怪杜熙茜一开始就如此得意。 极怒之下,罗婷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人家把话都挑明了,她还能任由这对狗男女牵着鼻子走么? 她涨红着一张脸,扫了眼准备看笑话的杜熙茜,心思一转,想到了离间这对狗男女的话术:“何嘉舒,你跟这种女人狼狈为奸来阴我?你长没长脑子?杜芳这女人一看就知道对林珎没安好心,你跟她打配合?你就不怕有一天林珎让她给害了么?” 幼稚!杜熙茜内心冷笑,这么明显的挑拨她就不信何嘉舒会上当,更别说他们之间还有着超过十年的情谊。 然而她漏掉了一点,几乎围观了大半过程争吵的何嘉舒显然已经不是一开始主动请求她陪着一起出席寿宴时的何嘉舒,所谓超过十年的情谊在她全盘否定林珎的为人时,何嘉舒对她的人品也有了质疑。 所以当她自信含笑等着何嘉舒为自己辩解时,等来的只有一阵尴尬的沉默。 “嘉舒?”精致的脸上有着不解,在持续的沉默中生出了愤怒:“你信罗婷珊?” “茜茜。”何嘉舒不为所动,清俊的脸上只剩下严肃:“别的先不说,你说珎珎的那些话,你要向珎珎道歉。” 杜熙茜的目光从看好戏的罗婷珊脸上慢慢扫过,落在有审视,没有半分柔情的何嘉舒脸上,最后落在神色淡淡的林珎脸上。 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是如此刺眼。 这个世界上,似乎总少不了为林珎出头的人,而自己总是落得要被罗婷珊看笑话的下场。 唯一的一次意外,在自己在被罗婷珊当众指出母亲是保姆时,那个人站出来制止了罗婷珊的奚落取笑。 她生命里如此珍贵的一道光,却因为林珎消失了。 而她居然要向林珎这个杀人凶手道歉?! 实在荒谬! 杜熙茜深呼吸了一口气,逐渐想明白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一个个都当她是跳梁小丑一般等着看她笑话是吧? 也好,她实在是受够假装了。 当她真的在意何嘉舒对自己的看法么?要不是为了哄着他能继续追求林珎,她才没这个精力放着有钱不赚,配合他出来跟罗大小姐演戏。不过看他对林珎舔成这样,有没有她在旁边煽风点火也一样。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无语,喜欢林珎的人,似乎总是死心塌地。 而所谓的姐妹情深,所谓的善解人意。除了给她带来难堪耻辱,没让她得到一点好处。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索性做回自己?大大方方的恶好过虚伪造作的善。 “呵。”她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看似温和的眉眼间露出凌厉煞气:“何嘉舒,你要搞搞清楚,我是为了帮你,才拉着罗婷珊在这里周旋。你知道我直播一天赚多少钱么?你以为我很有空出来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么?我不说这些话,能吸引罗大小姐的兴趣么?你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让我向林珎道歉?” 说到这里,杜熙茜顿了顿,冷怒的眼神死死盯着林珎,发出了困扰自己十年之久的诘问:“你问问她,她林珎配吗?” 第139章 露马脚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雨势不大,细微的雨丝只是像机器里吐出的糖丝,轻盈地黏附在玻璃窗上,模糊了初冬夜里的冷意。 一身衣着华贵的杜熙茜临窗傲然而立,心绪激昂的她像是冬夜里凝成的一块冰,浑身气息阴寒逼人,直冻人心。 她眼中有着奇异的光芒,势要让眼前这三个曾经与她羁绊最深的旧人好好见识一番全然不同往昔的自己。 一个不需要依傍他人、不需要假装贴心,不需要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生存的杜熙茜。 现在这个杜熙茜有钱有颜,是给予别人依傍,得人奉承讨好的明星网红,怎么就没资格表现自己的敢爱敢恨呢? 她环视众人,掷地有声地发问:“当年要不是行一,林珎就是一个自甘堕落的不良少女,行一用命替林珎换来的前途,她林珎有好好珍惜么?” 她得意地欣赏着场上几人或多或少的错愕表情,这些人在想要戳穿她伪装的友善的时候,就得做好面对她真实一面的准备,而她发自肺腑的真心话,还远不止这些,“她不过是凭着自己有几分好颜色,勾住了纪徐清的心,凭着纪太太这个身份博光鲜。还真以为她是什么厉害的钢琴家啊?没有纪太太这个名头,谁会捧她出道?” 她冷冷地看向已经沉下脸来的何嘉舒,内心既有为两人十几年情分几句话被了断的不甘,又为他如此轻易地站队林珎而愤恨,“这种虚把式一堆,连结婚都不敢公开的人,我凭什么要跟她道歉?” 在罗何俩人的眼里,杜熙茜和林珎怎么说也是做了十几年的朋友,饶是他们再明白人心善变,一时也难以理解一个人可以把打心眼里瞧不上的人当成朋友十几年。爱恨从来不会无缘由,如此忍耐十年,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在支撑? 作为当事人的林珎,被曾经的好友如此唾弃,反应倒是要比另两位还显得平静些,只是微微发着抖的声线出卖了她平静外表下的震撼,“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 杜熙茜嘴角一扬,“真的不能再真。” 她凑近一步,毫不掩饰自己的怨恨:“林珎,在我心里,你就是害死行一的凶手。我管你到底有没有写信约孙飞宇,你要不是长得那么招摇,又作出一副天真活泼的模样,孙飞宇会迷你成痴么?没有你勾引孙飞宇,行一会是这个下场么?” 朋友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当的,杜熙茜知道往哪一个地方下手,最能让林珎痛不欲生,此时的她已然“杀疯了”,那些出现在桃花眼里的痛苦还远远不够不够填平这些年来她内心日益增长的仇恨,她有多恨当年死的为什么不是林珎,就有多恨当年自己的心软。 所有错都是林珎引起的,她的恨也只有用林珎的痛苦来消减。 一把能直刺人心的刀被她甩了出来:“你这些年不放弃调查那封情书的来由,真的是你为了要帮你哥讨回公道么?” 她冷笑:“林珎,这不过是你为自己害死你哥找的借口。背后有这么一个人递送了情书,就能减轻你害死你哥的负罪感了是吧?” 她趋近一步,脸几乎都快怼在林珎面前,被罗婷珊一拦,她也不生气,慢慢悠悠的开口:“但你要是没招惹孙飞宇,行一又怎么会死?” 她不放过那对桃花眼中越来越深的悲痛,冰冷的声音是她毫不迟疑送上的致命一刀:“林珎,还用找什么?你哥的死,最主要的杀人凶手,是你。” 即便强自抑制,漫天漫地的痛苦依旧肆意撕扯着她的整副身躯,哥哥闭目冰冷的身体,母亲悲痛欲绝的哭号,父亲悲不自胜的沉默,林珎永远忘不了哥哥在医院逝去的那一天。 这一切真的都是她的错吗? 见她神色有异,何罗两人都担心不已,一个想要伸手抱住她安慰,举起的手却犹豫着不敢放上去,另一个直接对着始作俑者回骂:“杜芳,你别太过份了!林珎也是受害者,你——” 话没说完被林珎拦了下来,她抑下翻涌的心潮稍作平复,已然泛红的一双眼睛看向杜熙茜,说得很平静:“十年前,你在我哥的墓碑前,跟我说的是‘小知,别让你哥白死,你要好好活着。’” 杜熙茜一怔,得意之色僵了僵。 平直的嘴角坚忍又克制,林珎稳住心神:“这句话,我一直不敢忘。它也是你的真心话吗?” 喉咙一哽,杜熙茜忽然说不出话来,自己敢爱敢恨的人设原来走不彻底,因为总有些实话,说不出口。 对方这会儿的沉默比刚才的嚣张更让罗婷珊愤怒,忍耐良久的她发出一声嗤笑,“十年前的杜芳有这个胆说今天这番真心话么?” 她特地在真心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不屑之意盈满整脸,“杜芳凭着你好朋友的身份,让不止何嘉舒一个人对她另眼相看。你转学以后,她简直是把自己当成第二个林珎,享受旁人对她的追捧呵护,她装开朗亲切还来不及,哪里会在人前说出今天这种刻薄话。” 杜熙茜冷笑一声,没响。 林珎打量着她的神色,内心始终不解:“十年前你有你的原因没说今天这番真心话,既然已经对我不满,为什么还要跟我装十年的朋友?” 十年间,出于真心的维护是假?失落失意时的安慰是假?得意时的鼓励肯定是假? 林珎不敢想,一个人是怀着什么样的情感做着这么割裂的事情。装了十年,为什么现在又不装了? 一缕缕掩在记忆中的不对劲逐渐串联成丝,林珎脑海里有了一个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真相的头绪。 她看着一言不发的杜熙茜,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茜茜,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你也知道我一直对我哥的死耿耿于怀,我却不知道原来你也这么在乎我哥。所以你和一些人一样,恨我连累我哥,害死我哥。但你同样清楚情书这件事的可疑,你也想知道背后到底是谁,所以迫不得已跟我做朋友,好知道我查到哪种程度。” 看到长而卷的浓密睫毛下,那一双水亮的眼睛似有失神,一丝不对劲浮上林珎心头,娇软的声音变得冷又淡,“如果是为了这个理由,你在做了主播走红以后,比我更有资源找人调查,真要是迫不得已才跟我做朋友,那个时候完全可以说出今天这番真心话,结束你的‘迫不得已’。可你没有,所以你的‘迫不得已’还有别的原因,是吗?” 杜熙茜越听越心惊,自己怎么就忘记了,能做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解都是相互的,不仅是自己知道林珎的软肋在哪里,对方同样清楚自己的行事逻辑,短短几句话,几乎就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揭露了出来。 脑内紧紧绷着一根弦,她哪里还能由着对方继续说下去,立刻出声反驳:“少自作聪明。” “是吗?” 轻轻的一句疑问,杜熙茜却被扰得心头大乱,脑中的一根弦像是就要崩断。她避开林珎如电般的目光,强自镇定:“本来就是。” 慌不择路的她立刻找了一个现有的‘替死鬼’证明自己的正确性,“你以为罗婷珊是什么好东西?那情书明明是她从你的储物柜里拿的,她说从你书桌里拿你就信。她在你面前哭几声,说她喜欢行一,所以不可能害他,你就把她的话信了十足十。还不是自作聪明是什么?” 第140章 打死不认 走廊一端不知道被谁打开了一扇窗,凉风伴着寒意从窗缝里悄然溜进暖气丛生的走廊,不期然扑在人身上,平白惹出一身颤栗。 只穿着吊带礼裙的罗婷珊第一个受不住,双手抱臂抖了抖。 何嘉舒见状,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给她披上,就听她吩咐:“我的披肩在第三桌,你去帮我拿来。” 这个时候何嘉舒实在不想丢下林珎自己走开,耐不住罗婷珊又催促了一句:“去啊。” 使唤人使唤的十分自然。 一些绅士风度让何嘉舒没跟她计较,他看了眼表情还算镇定的林珎,内心始终觉得不放心,然而冻得发抖的罗婷珊存在感实在太强。 强到连小孩都看得出来这拙劣的演技。 所以何舒嘉最终还是听话地走开了,因为他意识到罗婷珊故意支开他的目的怕是因为接下来的对话不方便让他知道。 他对那段林珎遭逢大变的历史当然好奇,可罗婷珊出言维护林珎的模样犹在眼前,他内心不期然生出了一种信任,莫名觉得对方支开他是为了林珎好。 于是他不再犹豫,转身走向了宴会厅。 几个女人都很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等着何嘉舒走进宴会厅的下一秒,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由罗婷珊率先引爆。 她原还娇蛮的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锐利,连声音都带着一种要撕碎对方的怒意:“杜芳,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我从课桌里拿的情书?我明明——” 话没说完,被林珎打断:“你怎么知道情书是从我储物柜里拿的?” 罗婷珊这才注意到,林珎的脸白了又白,血色尽褪,连惯常沉稳的语调也似粹了冰般寒凉,只一双桃花眼始终灵动锐敏。 到了这个时候,杜熙茜哪里还会意识不到自己说错了话。 罗婷珊说情书是从哪里拿的根本不是重点。 重点是自己怎么可以一口咬定对方是从储物柜里拿的情书? 何况看罗婷珊的反应,情书就是她从储物柜里拿的,林珎偏说是从课桌里拿的。 杜熙茜想起彼时在酒店大厅里林珎的回答,心里不由一阵胆寒,她的这位好朋友,原来早就对她设了防,故意骗她说成从课桌里拿的情书。 自己真是蠢,居然跳进了对方预先设下的坑里。 敢爱敢恨的真性情,果然是要付出代价。 为今之计,也只有打死不认,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林珎步步紧逼,厉声问道:“听谁说?” 杜熙茜清浅一笑,语气冷漠至极:“我干嘛告诉你呀?” 此刻她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急智,一切都是听说,谁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呢?反正没人证,没物证,想怎么说,还不是随人乱编乱造。 这么一想,她顿时放下心来,“我不说,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呢?” 主场似乎又回到了自己手上,杜熙茜无不嘲讽地暗示道:“还是要跟你那位富贵老公再做一次交易,借他的权势来教训我?” 话锋一转,她的语气陡然狠戾起来:“林珎,这就是你的好好活着?卖身求荣,你就是这么报答行一为了你没的那条命?” 站上道德制高点,内心的沉重顿时消散,杜熙茜开始有些得意,“林珎,你或许应该庆幸行一不在了,不然像他这么清白正直的人,怕是不会想要认你这种贪荣慕利、自甘堕落的妹妹。” 从哥哥到丈夫,这是要全盘否定林珎这个为人?! 虽说不意外杜熙茜的恶毒,但罗婷珊实在听不下去了,扬起手就要往杜熙茜脸上招呼巴掌,被眼疾手快的林珎一把拦下。 林珎抑下复杂的心绪,好声劝道:“别动手。” “你别拦我。”罗婷珊气到一张脸差点变形,她忍了又忍,已经忍得够久了,几下甩手,还是没能甩脱林珎,急道:“林珎你放手,我今天非打烂她这张假惺惺的脸。” 几乎是整个人扑在罗婷珊身上的林珎始终拦着,“你别冲动。” “你打好了。”退开两步的杜熙茜脸上有着嘲讽的笑,别说以暴制暴不是林珎的个性,就算是,这个时候跟自己动手,不就是恼羞成怒的表现么。 自己早不是十几年前无力自保的杜芳,自然也不会怕外强中干的罗大小姐。 她扫一眼看上去义愤填膺的罗婷珊,轻飘飘地说道:“我就站在这里让你打,绝对不会还手。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把这单方面的殴打定性成互殴。别以为你有当官的爸爸了不起,我六百万的粉丝,你要敢背地里搞小动作暗箱操作,我就敢把你这些行为公之于众,到时候民意沸然,啧啧,罗大小姐,别最后害得你爸的青云路因为你惹上污点哦。” “你!”被堵得没话说的罗婷珊气得脸色涨红,挣扎着的动静到底小了一些。 看着怒火滔天却又无可奈何的罗婷珊,杜熙茜体会到了类似屠龙的快感,自己也有这么扬眉吐气的一天,还是在罗婷珊和林珎面前得的威风,怕是今天晚上做梦都要笑醒。 这种爽感当然不能就这么断了,她继而看向一直忍耐的林珎,讥讽道:“我有说错吗?你为什么和纪徐清结婚?不就是因为他是纪氏集团的总裁么?你大学都没毕业就急着勾搭上他,我骂你一句贪荣慕利有骂错吗?” “林珎。”罗婷珊简直要气炸了,她想不通平常能言善辩的林珎居然会跟个哑巴一样任由杜熙茜羞辱,气愤道:“你骂回去啊,你就任由这个贱人这么侮辱你么?” 林珎轻吁一口气,片刻后淡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旁人骂两句我就要上去自证的话,我人生不用干别的事了。” 旁人? 这个名词让罗杜两人一时没了言语。 一个是暗赞林珎终于认清楚杜熙茜的嘴脸,和对方划清界限; 另一个,心中滋味着实复杂,她以为自己无惧双方全然撕破脸,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她似乎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在意。 这种软弱的情绪让杜熙茜十分厌恶,显露在林珎面前,更是一种耻辱,在她占尽优势,大杀四方的场合里,绝对不会让林珎用这种诛心的方式轻易赢过自己。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刚要重新开口找回主场优势,就听不远处响起一声低沉中充满磁性的男声:“纪太太。” 一个扎着短辫,面容俊美非凡的高大男人随即走近。 来人身上混着一股乌木和烟草的古龙香,不浓不淡,但像他的样貌一样让人难以忽视。 看着美艳清冷的友人妻子,他不由噙着嘴角微笑:“似乎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总是有麻烦。” 第141章 不是免费午餐 在杜熙茜用自己的粉丝数作为警告之时,拿着披肩的何嘉舒和宫北潮出现在了宴会厅外的走廊上。 两人之所以会一起出现,是因为宫北潮见了回去拿披肩的何嘉舒,主动与之搭话,得知披肩是为罗婷珊拿的,前者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似笑非笑地问起两人的关系,几句话聊下来,意外得知几人是初中同学,别有意味地回了一句:我也该和纪太太去打声招呼。 见了走廊上的纷争,宫北潮当先一步来到林珎身边,何嘉舒还在震惊于杜熙茜口中林珎的婚姻性质,这和之前跟他打电话的时候讲的说法完全不同,所以即便是同一件事,对着不同的人,杜熙茜也能颠倒来讲?那么过去十年中,对方对自己讲的话里有真话吗? 他十分不解,眼前这个前一天还是温柔明理的朋友,一天之间,居然变成了另一个刻薄傲慢的人?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人。 他把披肩递给罗婷珊,怀着困惑和疏离的复杂眼神看向了一旁的杜熙茜,像是多这几眼,他能更加看透她一般。 而杜熙茜,自从宫北潮出现后,尤其是罗婷珊还亲切地喊了一声“北潮哥”,内心莫名不安起来。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 金古城的小宫总,正邦集团的副总经理,长得俊美如天神,行事手段凶狠如罗刹,是金古城首富宫青云的弟弟,因为两人年龄相差太大,也有小道消息传他其实是宫青云婚前的私生子。 杜熙茜在整容后最完美的状态时请人搭线和宫北潮见过一面,短短一面让她至今印象深刻,因为对方在她说完自我介绍后,回的一句话是:「你在我这里不值钱。」 她忘不了他冷淡着脸,用能看穿人心的眼神望了她一眼后轻闲地下了这句结论。 她在那一瞬间赤裸到甚至想不到合适的话语替自己掩盖或者说是解释她靠近他的目的。 她对他狠戾无情的手段也早有所闻。 而他居然也认识林珎,且话语间仿佛很熟络,如果他站出来替林珎出头... 杜熙茜不敢想自己的下场。 然而老天大概还嫌她不够窘迫,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宫北潮问了林珎一句:“纪太太,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杜熙茜后背一紧,她十分清楚林珎但凡答“有”,那么自己以后在金古城的日子就决不会好过。 她建立在人气以及金钱之上的自信,这个时候似乎一点都派不上用场,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好像又被打回了当年那个无所依又自卑的女孩。 然而要她向林珎求情,她也绝对做不到。 杜熙茜没想到林珎会拒绝。 “几个老同学叙旧而已。”林珎是这么说的。 宫北潮看破不说破,上挑的长眸淡淡扫了眼杜熙茜,轻笑道:“我倒是没想到杜主播是纪太太你的同学。” 只一眼,看得杜熙茜头皮发紧,而让她更意外的是,刚才还张牙舞爪的罗婷珊在宫北潮面前也收敛了许多,她本以为即便宫北潮不问,对方也会站出来让宫北潮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结果这两个人居然都没做这要求,而林珎更是说完以后就是一副转身要走的姿态。 走之前,林珎对罗婷珊交代了一句:“婷珊,我先回去了,你作为主人家邀请的客人,一直不露面也不太好。我们保持联系。” 罗婷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回了一句:“北潮哥,那你帮我送一送林珎。” 直到宫北潮和林珎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杜熙茜才惊觉自己后背竟是腻了一层冷汗。 她也无心再留下,算着宫北潮下楼的时间,确认自己不会在楼下再碰到对方,才慢慢走出了长廊,。 电梯里,打着送一送弟妹名号的宫北潮不经意地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珎,薄唇勾出一抹笑:“没想到纪太太这么心善。” 林珎默了一瞬,坦然地回视对方:“不如说宫先生心地更好。” 两人长得都不似寻常的俊美,林珎的长相带着点妖,宫北潮的长相又带着一股邪气,又都带着一股不易亲近的高冷,乍一眼看过去,难免会觉得这一对俊男靓女周边自带结界,是一种高高在上一般人不能轻易染指的壁垒,仿佛他们这类男女,天生就该是一对。 然而两人间仅有的火花,也不过是宫北潮存心调侃被林珎指出后,他带着玩味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些欣赏。 他这一句恭维即便是玩笑话,也带了三分真诚,哪曾想她会这般难以取悦,不仅没有顺着他的话把刚才的事展开来说,还给他吃了个软钉子。 他忍不住想,自己要是纪徐清,怕是也很难轻易对这样有趣的女人放手。 有趣聪明又漂亮的女人,想要讨好一个男人,怕是少有能抵挡的了的,真要利用自身美色谋求利益,确实比一般女人更有优势。然而卖身求荣?该是用尽手段保证男人的目光只在自己身上,以便让更多的资源倾斜给自己,结婚以后就把老公一个人扔在国内四年,这种“卖身”方式倒也独特。 除非......两人的结合就是双方谋求的最大利益。 看来这段婚事,还真是有猫腻。 宫北潮越想越觉得有趣,沉闷的寿宴带来的乏味此时也尽散,心情甚好的他试图糊弄:“徐清是我朋友。” 林珎看着对方看似和善的笑脸,微微一扬嘴角当是回应。 宫北潮一眼看穿,笑说道:“怎么?纪太太不信?” 见是避不过,林珎思忖片刻,说道:“宫先生,我冒昧问一句,徐清在医院门口借了你的面子驱走丁洪可以算成是朋友帮忙,那么放话给丁洪不准借贷给我继父这件事,徐清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宫北潮一顿,敏锐地意识到这两夫妻之间话没说尽,纪徐清帮妻子处理麻烦事,不邀功可以理解,但看她的样子,似乎连问出口的这件事都是凭猜测,纪徐清竟是连一句都没提? 他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商业场上这种有来有往的事,一两句说不清。” 林珎不语,看着宫北潮的目光依旧直接且谨慎。 宫北潮同样默了片刻,见她眼神始终坚定,才无奈地耸耸肩笑着投降:“确实因为你继父的事,虹达定向增发案,徐清让了300万认购股给我。” 林珎暗暗抿唇,心下滋味复杂。无论宫北潮是不是纪徐清的朋友,她都不能当着他的面和杜熙茜继续交流有关当年的事,假如宫北潮真是纪徐清的好友,那么这种私事被他知道了,也就相当于纪徐清也会知道,她潜意识不想让纪徐清过多参与自己的人生,尤其她不能让哥哥的死因成为纪徐清沉浸式体验感的道具;如果宫北潮只是纪徐清生意场上的朋友,那她就更不能让宫北潮参与进来,来自生意场上朋友的帮忙,不可能是免费的午餐,他的回复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虹达集团她大概听说过,似乎是范助理在车上提过一嘴。这是国内一家主营锂电池生产装备的上市公司,300万股,即便以每股十元的认购价,也有三千万。以未来新能源开发趋势来说,这家公司的股价盈利只多不少。这么一来,纪徐清损失的何止三千万。 无论他想要的沉浸式体验有多么不计代价,她自己的事情要解决不能牺牲他的利益。 “所以我请不起宫先生的帮忙。”林珎对着满面笑容的宫北潮说道。 宫北潮不响,盯着她看的一双长眸里兴致更浓。 不得不说,他在这点上是佩服纪徐清的,这么“有趣”的老婆,作为老公的纪徐清是怎么舍得把人丢国外四年的? 说话间,电梯已经来到了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后,宫北潮十分绅士地挡着电梯门,示意林珎先出去。 等林珎走出电梯,他又叫住了她,“纪太太要去哪里?我可以顺路送你一程。” 顿了顿,他又笑着补充:“放心,这趟顺风车绝对是免费的。” 林珎淡淡的笑,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地看向宫北潮:“谢谢宫先生的好意,家里司机在酒店外面等我,就不劳烦宫先生相送了。” 不远处酒店大堂里有人认出了宫北潮,隔着三四十米的距离就开始喊:“小宫总,哎呀,真是巧啊。” 来人矮而胖的身体灵活地穿过大堂,如踩着风火轮一般的步伐朝宫北潮奔来。 林珎趁机向他告别,举步朝酒店门口走去,路过另一个正在闭合电梯门的电梯时,她准备拿手机通知余良把车开到酒店门口,余光往身侧一瞥,透过还未完全关闭的电梯门,她看到了电梯里有一个男人搂着女人在亲嘴。 是世间寻常情侣会做的事,但林珎见后莫名觉得别扭。 等她坐上车,余良问她是去酒店还是回家时,林珎才意识到自己那点别扭是为什么。 不是因为迎面走来的矮胖男人用暧昧的眼神在自己和宫北潮之间流转,暗示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也不是因为撞破别人在电梯里这种私密空间有亲密行为而感到尴尬。 而是电梯里搂着女人亲嘴的男人,侧脸和纪徐清有几分相像。 第142章 滋生 今晚林珎没有留在金古城过夜,而是让余良直接开车回了长明城。 刚进家门,今晚值班的丁小莉迎了上来,照例问林珎有没有什么需求。 林珎摇摇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等走到楼梯口,她才有些许回过神来,随意问了一句:“纪先生在家吗?” 刚走开的小莉复又凑近,点点头:“纪先生今天在家里吃的晚饭。” 一句话把纪徐清什么时候回的家也顺便交代了。 “哦。”林珎下意识地应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酒店里那张和纪徐清有几分相像的侧脸,让她一时误以为他和别人上酒店开房。 要知道上一刻她在电梯里得知他在背后为自己做的种种付出有感愧疚,下一刻却骤然面对疑似他婚内出轨的事实,她想自己或许就是因为愧疚感太重,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要去拍能够让他同意离婚的“床照”。 这会儿确认是自己认错了人,心里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她一心想要离婚,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总不能是这段时间陪他演戏演得太沉浸,真把自己当纪太太了吧? 林珎有些搞不明白自己,满脑子乱哄哄的像是有万千头野马在其中奔腾一般。 刚走上二楼,被她拿在手里的手机响起了语音通话的提示音。 林珎随手拿过解锁查看,是纪徐清发起的视频通话。 她没猜错的话,这是他所谓的查岗电话。 换做平常,她应该会立刻接起,毕竟无故拒绝查岗的后果很严重,但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是按不下接通键。 杜熙茜的一字一句的诘问言犹在耳。 当对方说出她是害死哥哥的凶手时,尽管内心明白这句话不是真的,但林珎无法反驳,哥哥因为自己而死是血淋淋的事实。 所谓的卖身求荣、自甘堕落,她自然也知道这话不实,可她四年前和纪徐清做交易,确确实实是一种“卖身”行为。 如果哥哥还在,一定也不会接受她用一场合约婚姻替自己换前程。 无需自证的话可以拿来回复茜茜,自己敢用这番说辞回答哥哥么? 再加上那一场认错人的乌龙,林珎这会儿实在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应付纪徐清的查岗,动作先于理智,等她回过神来,视频电话已经被她按了拒接。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思考着要用什么理由编写拒绝查岗的理由,手机新进来一条信息。 来自纪徐清的文字消息:需要我帮忙的话,只管开口。 林珎看着屏幕上短短一行字,沉甸甸笼在胸口的一股郁闷忽然像是失去光芒隐在人群里却依旧被看到的孤魂,你在辨别这份注目是危险还是安心之前,潜意识认为它是一种安慰。 他知道她去了金古城,估计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所以才会回这一句。 林珎呆愣许久,直到一颗心像是再也盛不住即将漫溢的酸楚,她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急步走到他住的客卧前,举起手就要敲门。 白色的客卧门就在眼前,然而她举起的手像是有什么阻力一般,怎么都敲不下去。 来回几次,心里的那股冲动已经逐渐被理智取代,林珎默默垂下手,在门前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就在她走开没两步的时候,白色的木门在她身后没有预兆地被打开,穿着睡衣的纪徐清出现在门口,开口叫住了她:“珎珎。” 轻柔的语调全无责备,他没有当她是不配合查岗的替身情人,更像是对深夜晚归妻子的呢喃,充满了缱绻深情。 林珎忽然懂了有一天晚上,因为纪驰麟来了家里检查身体,她在半夜给纪徐清开门时,他眼中闪动着的那份欣喜。原来那个时候不是她的错觉,人是会在自觉无望的期待被意外得到响应时情难自抑。 他或许是在那一瞬间将她完全当成了白月光,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体验感,等意识到她仅仅只是一个替身,所以才会立刻敛去无可替代的欣喜。 那么她呢?刚才的冲动是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满脑子的混乱,让林珎没有第一时间回头看他。 直到她确信自己已经藏好的情绪不会被眼神出卖,才缓缓转身,娇甜的声音语气平平:“我记得纪总说的是我们两个异地的时候需要查岗,大家都在家里,所以我就没接你电话。” 原本柔和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凝重,纪徐清很清楚每次她用上纪总这个称呼时,就是一种和他保持距离的暗示,平常也就算了,偏偏是今晚,在两人这段时间愈发融洽的相处之后,她不过是见了几个老同学,对自己的态度就有了变化。 纪徐清本不怎么当真宫北潮发来的一句‘纪太太可真抢手’的调侃,这个时候却变得有些不自信,她的反常是因为她哥的事还是没有进展,还是因为重遇上了那个初中时就对她有好感的同学? 她的人生看起来一直在往前走,但似乎只有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才能让她真正在意,他第一次为此生出一种危机感,来自于那些他不曾参与的过去在她心中的份量有着超出他估计的影响。 “珎珎。”他柔声叫住了她,见她一副不欲多聊的模样,他主动朝她走了过去。 一只手才要伸出去抱过她,已被她提前用两只手抵在他的胸前阻住他靠近。 “你穿着睡衣,就别抱我了。”她说。 用的还是她自身略有洁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 纪徐清微微一笑,“我不介意。” 话音刚落,她抵在他胸前的双手一使劲,还是不许他靠近。 “不早了,早点睡吧。晚安。”她看着他,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句。 说完以后,也不理他是个什么反应,转身就往主卧走。 望着她几乎可以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纪徐清的神色逐渐凝重,他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继续追问,而是转头回了客卧。 余优那边的消息需要时间整理,拿过手机的纪徐清想了想,电话打给了余良。 第143章 混乱 因为心里藏着有事,这个澡林珎洗的有些磨蹭,平日里吹干头发以后,她会去卧室外的露天阳台上吹会儿风,赏会儿景,然后再回卧室进行睡前阅读。今天她刚走出卫生间,还没来得及走到阳台,就听到了敲门声。 随手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果然有来自小莉的‘求助信息’。 全因这个家里有一个规矩,那就是纪徐清本人在家的时候,家里工作人员除了秋月姨以外都不能随便进他的卧室,之前也有过几次晚上值班的家务助理得了吩咐要送吃的,喝的上楼,秋月姨毕竟有些年纪,白天忙的事情已经足够多,谁都不想深夜吵醒她,所以都会先跟林珎通一声气,如果她还没睡,就会请她帮忙送一送。 性格活泼的小莉尤其不见外,因为她隐约觉得这可以让分房睡的夫妻俩多一些交流羁绊,她甚至有种感觉,纪先生不仅默许,更是乐于劳烦林小姐,因为林小姐没在家的时候,纪先生少有在群里提这种需求。 今晚是要一杯温水。 门外的小莉端着水杯一脸的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林小姐。” 大约是平日里这种忙林珎帮的挺顺手,小莉甚至没等林珎回答,说话间就已经把水杯递到了林珎手上,留下一句“谢谢林小姐。”后潇洒转身走开了。 拿着水的林珎发了好一会儿的愣,几番纠结后,明白过来逃避不是办法,无论纪徐清是不是真的要喝这杯水,她今晚不去见他,明天也会见,以他的个性,他的主观意愿哪会这般轻易让对方压制。 林珎于是过去敲响了他的房门。 听到他说“进来”,林珎忍不住想,他就一定知道门口是她么?如果是小莉呢?他随口说进来,那他立的规矩还不是随时就能被打破。然而她转念一想,如果这会儿真是小莉站在门口,是不是即便听到一句“进来”,也不敢开门进去? 她猜后者的可能性更高,在他的绝对权威下,这里家里多么不合理的规矩,也会被底下的人很好的执行。 进入他房间的次数多了,林珎也就没有一开始那般忐忑,见他背对着她坐在起居室的书桌前办公,便走过去默默地把水放在他的手边。 他似乎极为专注,对手边多了一杯水,身边多了一个人都不怎么在意,只一心盯着电脑屏幕看。 就在林珎以为他要这杯水的目的是自己想多了,他的沉浸式体验感或许今晚并没有发作,正要转身离开的她,余光无意瞥到了他的电脑屏幕。 一体式电脑显示屏上,展示的并不是邮件,也不是文件类的资料,而是一张张的照片。 林珎定睛一看,他居然在看她初中时期的校园照。 一张运动会的全班留影被点击放大占据了大半屏幕,有人从屏幕前侧过身来,眉目含笑地看着她说道:“珎珎,你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 英俊的脸上明明有着笑意,林珎心里却是一点也不轻松,他怎么会忽然看起她的初中照片来?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照片? 鬼使神差的,林珎内心生出一种感觉,他完全知道她今晚去金古城是为了什么。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沉浸式体验已经进阶到连她的过去都要参与了吗?可能连哥哥的死,他都已经有所了解...... 一想到这里,林珎的脸色属实不怎么好看,语气也是硬邦邦的,“你哪来的照片?” 眼前的女人脸上的皮肤还晕着洗完澡后毛细血管充分舒张的粉,紧抿的唇却让本该赏心悦目的美色有了遗憾,纪徐清看出她的不悦,伸出一只手将人拉近,趁着她重心不稳,长腿一勾,顺利让她跌坐在他的双腿上。 他一手紧按着她扭动挣扎的身体,一手扣着她两只不安分的手,低沉的嗓音有着轻谑:“怎么跟老公说话的?” “老公”两个字跳在林珎此时正好敏感的神经上,平常她或许或许会婉转屈就,然而她此时她没有心情配合,扭动的愈发激烈,见怎么都挣脱不过,她恨声道:“放开我。” 任凭怀里温香柔软的身体怎么扭动,纪徐清一分劲没松。 在林珎从纽约搬回国内的时候,纪徐清做主扔掉了她不少陈旧的衣物,理由是这些衣服不太符合纪太太的身份,并且家里什么都有。 秋月姨替夫妻俩采购的衣服,不乏情侣款,尤其是睡衣,几乎是按品牌出的男女款全部购齐,这些睡衣的款式和花纹有差别,但材质一律是真丝。 亲肤又丝滑的材质在一具身体的不停磨蹭下,很好地传递出另一具身体的生理反应。 林珎简直不敢信,晕在脸上的淡粉逐渐变成了潮红,她停下挣扎,想骂又骂不出,又是一句:“放开我。” 纪徐清将扣在她腰上的手略一用劲,把人往前一带,一张美艳绝伦的脸离他又近了几分,一直被拒绝的他半分不见恼,嘴角甚还带着一丝笑,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珎珎,拒绝查岗的后果是什么?” 这个时候林珎哪有心情理它什么后果,她今晚心情本来就糟糕,此时因为他肆意探查她的过去又憋了一股火气在心间,再加上她对他的霸道不满已久,被他这么警告似的一问,破罐破摔般恼道:“有什么后果?最差也不就是做么?你要做就做,我心甘情愿认罚。” 纪徐清愣了愣,噙着笑没作声。 林珎的火气还没散尽,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神色愈发气恼,说出口的话夹枪带棒,“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都已经有反应了么?为什么又做不下去了?是不是人不对?你心里真正想要的人唔——” 她话没说完,嘴巴被他用湿吻堵上了。 此刻的林珎已经被混乱的情绪折磨的昏了头,不仅不反抗,还主动迎合了这个吻。 她内心有一个清楚的认知,他到最后一定会停下,比起之前笃定这个认知的庆幸,此时的她第一次感觉到一股失望之意。 渐渐的,这出意乱情迷的缠绵在纪徐清的浅尝即止下,反倒变成了林珎的纠缠不休。 他的舌头要退出去,她含着不放,接着又把自己的喂过去; 他使巧力要拉开她,她即便双手被他控着,身体也不住地贴着他的磨蹭; 他似乎是再难忍耐,索性放开了她的双手任由她动作,她直接上手拉开他的睡衣,两只手在他的身上上上下下的胡乱抚摸,吻到气喘吁吁之际,她双手直直往下, 就要扯开他的睡裤。 然而由于他是坐在办公椅上,身上又承受着她的重量,无论她怎么用力,裤腰就是扯不下去。 急火攻心的林珎跟裤腰杠上了,她停下接吻,低头专心扯起他的裤腰。 一下,一下,又一下。 一下,一下,又一下。 一开始她扯的每一下的力道都极大,越到后来,越无力。 当她意识到这一场戏她作为一个替身演的再投入,他也只会有限配合的时候,她停了手,低垂着头,半晌没作声。 纪徐清一开始只当她是临到头来心生胆怯,还笑着激将:“原来珎珎你的热情这么有限。” 等他两只手扶起她低垂的脑袋,盈在一双桃花眼的泪水因为重心偏移,瞬间串着线沿着她的两颊滚落,顷刻烫进了他的心里。 那紧抿的红唇委屈又倔强,已经揪成团的心一颤,纪徐清没有犹豫,凑近吻了上去。 第144章 推拉 或许是怕破坏气氛,两人谁都没有提出要换个场地。 这场不在意料之中的情欲也意外的没有任何拦路虎,连一开始和林珎作对的裤腰,也被纪徐清主动褪了下去。 最后就差临门一脚,因为没有套,这场升腾的情欲才逐渐冷却。 理智逐渐回笼的两人各自都觉出了不对劲。 眼泪早就被情欲蒸发的林珎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衫下半露的身体,那上面还留有纪徐清吻出来的痕迹,内心大感震撼的同时也极其困惑,都来到要用套这一步了,自己还是本着心甘情愿认罚的心态么?还是单纯已经变成了心甘情愿? 纪徐清十分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失控,他只是不清楚林珎的反常,是因为他刚才挑弄太过,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还是因为她今晚在金古城遭遇的不顺。 “你把衣、衣服穿好。”率先觉得场面有些难以收场的林珎从纪徐清身上下来,整理自己衣服的同时底气不足的对他说了一句。 纪徐清闻言站起身,在她旁边不慌不乱地穿好裤子,系睡衣纽扣的时候手一顿,轻笑道:“睡衣被你扯坏了。” 林珎跟做贼似的心虚,低垂着眼,不敢往他身上看,声音也是低低的,“回头我赔你。” “陪我?”坐回椅子的纪徐清伸手揽过她的腰,再一次把人抱坐在他腿上,“不用挑日子陪,就现在好了。” 林珎没有像上一次那般挣扎,但是明显更加坐立难安,他把她抱得这么近,无论她怎么坐,都会挨到那没有消下去的一大包,她刚才亲眼见过它的狰狞,这会儿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她的目光变得无处安放,既不敢看他的脸,也不想把低垂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下,只能瞥向一旁,乱糟糟的脑子反应也不如平常机敏,一点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说要她现在赔他衣服,她便实心眼地回答:“那我现在去给你订。” 这同样是一个她能够离开的理由,她挣扎着要从他身上起来,又一次被他搂了回去。 敢情她今天是走不了了?林珎欲哭无泪,眼神还在乱飘,“你罚都罚了,还要怎么样?” 她不说这话,纪徐清还会觉得刚才这场差点擦枪走火的情事或许是因为他挑弄太过的缘故,然而她此地无银的解释,反而让他确信一切是今晚她在金古城经历的后遗症。 那些他不曾参与的过去,在她心里居然会有如此重的份量。 纪徐清心下滋味复杂,单手揽起她,将人转到了面对电脑屏幕的方向。 鼠标点到一个清秀的男生脸上,他在她身后说道:“珎珎,上次你初中同学的婚宴我没去成,不如你跟我说说,这里哪个是那天要结婚的新郎。” 他的问题让林珎觉得莫名其妙,纪总什么时候有兴趣关心她的初中同学长什么样?而他的鼠标,好巧不巧,正好点何嘉舒的脸上,林珎愈发觉得他这话问的目的不纯,靡乱的情愫散去,理性重新回归,她不由怀疑自己一开始的反应有些过度,不见得他看照片就是对她的过去感兴趣,他也许只是对何嘉舒感兴趣,茜茜用的“迂回战术”,想来也不会只针对一方,远在长明城的丈夫如果不知道妻子和别的男人有瓜葛,夫妻离心的效果自然会打个折扣。 所以照片是茜茜发来的?为了让纪徐清更好地知道妻子身边还有别的男人? 而他,也仅仅只是因为作为丈夫的占有欲作祟,所以才借着看照片的名头给她机会做澄清? 不涉及到哥哥的事,林珎应该是觉得轻松不少,但她此刻的心里也不全然是轻松,她暗自挥去萦在心中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主动伸手移开鼠标,点上了班长李昊的脸,不动声色地说道:“这是那天结婚的同学。” 一具火热的身体自背后贴紧她,一只长臂覆上她的手,带动着她移动鼠标,点在了夏格格脸上,“这是医院门口遇到的那位?” 他凑的极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耳垂上,林珎有些受不住痒,略偏头避了避,才点头应了一句“是”。 鼠标再一次移动,停留在了杜熙茜脸上,低沉的嗓音似有调侃:“你这位好朋友这时候长得虽然朴素了点,但看起来也是个正常人,不知道后面是遇到了什么让她变得偏激?” 林珎没作声,她也是今晚才知道,自己这位好朋友之所以在这次她回国以后变脸跟她断交,是因为对方一直恨她害死了哥哥。她们朋友这么多年,自己竟然没看出来,对方原来也喜欢哥哥。这个缘由她即便已经知道,却不准备用来回答他的好奇,唯有沉默了下来。 她背对着自己,纪徐清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见她一直不出声,紧了紧搂在她腰上的手臂,两个人因此贴的更近,他附在她耳边继续说道:“珎珎,除了这些人,你还有没有别的人要跟我介绍?” 从她进入房间以来,他就不怎么对劲,林珎想了想,与其靠猜到底是不是因为茜茜透露的有关何嘉舒的存在,不如直接问:“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鼠标箭头的开始移动,慢慢来到了最后一排一个长相俊秀的阳光男孩脸上,林珎的心一颤,耳边传来纪徐清低柔的声音:“珎珎,让我帮你。” 林珎想到了那让出去的三百万认购股,想到了他当初帮她父亲公司渡过转型危机的事,他在背后帮她的事已经很多了,甚至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他从不向她主动提及,他亲口说过他是挟恩已报的人,那么大的恩情,为什么不跟她换取更有利于他在这段合约婚姻里的利益? 真的是因为他爱惨了那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所以即便她只是个沾了光的替身,他也在她身上不计代价,只为了求得和她这个替身的互动体验感? 如果照片真是茜茜发来的,那他为什么又不问何嘉舒的事,反而点着哥哥的脸对她说要帮她呢? 沉默片刻后,林珎把鼠标移到何嘉舒脸上,主动说道:“这是何嘉舒,我也是最近回国才知道他曾经喜欢过我,不过你放心,我有基本的合约精神,和你婚姻存续期间,我不会和别的男性发展出超越友谊的感情。我也懂得怎么处理那些对我有好感的男性,就不需要纪总的帮忙了。” 她的话音刚落,办公椅被纪徐清转了个方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双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转了一百八十度,又变成了面对着他。 英俊的脸上凝着沉重,但见她抿着唇,一脸的倔强,他又放软了语气,轻笑一声,说道:“你说你跟这个男人没关系,我就信你跟他没关系。” 一双桃花眼眸光闪动,显然是有些意外。 纪徐清不慌不忙,“珎珎,你知道我说的帮忙,指的是什么。” 林珎下意识就要撇开脸,避开这道令她心神不安的幽深目光,他却已经把两只手从腰间移到了她的脖子上,固定着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正视他,只听他用充满磁性的声线慢慢蛊惑:“既然你认定你哥的死不是意外那么简单,那我们就重新查。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大概他说要帮忙的话听起来过于真诚,林珎此时并不十分反感他提及哥哥,但也不想他参与进来,“我可以自己...” 纪徐清浅笑着打断:“珎珎,你这么聪明,难道不懂如何最大化的利用手上的资源?有着你老公我这么好的资源不用,是不想因为你哥的事欠我一份人情,还是你也没有那么在意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有过杜熙茜声色俱厉的指责,林珎对纪徐清这番激将说辞没作出多大的反应,她沉吟半晌,终是松口说道:“你要什么?” 第145章 亲爱的小孩 新学期报道第一天,升级为初中生的林知一信心满满地放话说不用家长接,她可以和哥哥自行坐地铁回家,林承潜和叶蕙心听后对视一笑,他们这个女儿到了急着长大证明自己是个小大人的阶段。 回家路上,林行一背着两只书包,调侃在前面走得飞快的妹妹,“你长大了倒是自己背书包呀。” 走在前面的林知一头也不回:“书包太重了,我还是个小孩子。” 林行一望着妹妹的背影无奈地笑,弯起的眉眼里满是宠溺。 也就一会儿工夫,还蹦蹦跳跳的妹妹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了,林行一心一慌,迈开步伐赶忙追跑上前。 马路上人来人往,他在商铺拐角的小巷里听到了妹妹的一句高声喝止:“住手,你放开她。” 林行一松一口气的同时朝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来到巷口,只见他身形纤弱的妹妹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与一个只有一只手,半秃顶的中年男人对峙,再一看,中年男人用仅有的一只手拉扯着穿着和他们同校服的女生。 林行一当即甩下两只书包在墙边,急步走到妹妹身旁替她撑腰。 势单力薄的林知一并没有让中年男人有危机感,长得高大的林行一一出现,身材矮弱的中年男人才表现出有所忌惮。 然而对方毕竟是穿着校服的初中生,他粗着嗓子喊:“这是我们的家事,用不着别人管。” 林知一才不理他,只问被中年男人用蛮力拉住的女同学:“同学,你跟他认识吗?” 杜熙茜摇头,一脸冷漠:“不认识。” 杜有良气得拉着女儿就要往墙上撞去,嘴里还骂着脏话:“小娘生。” 林知一冲上前去拦,一只手的杜有良不敌两只手的正常人灵活,手上的女儿很快被人拉走,他正要发作,高瘦的少年已经张开双手护住了身后的两人。 “光天化日,你是要当街拐卖少女吗?” “什么拐卖少女?”杜有良气得怒火攻心,“这她妈是我女儿。” 从林行一背后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是林知一强硬地呛声:“我就没见过向还在上学的女儿要钱的爸爸。” 她在巷口看到这个男人和穿着校服的女生拉拉扯扯,嘴里还一直说着“给钱”“不给钱别想走”这样的话,她只当是骚扰的一种,所以才挺身而出,她实在难以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父亲。 杜有良正待要斥骂,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在巷口探头探脑,只得无奈作罢,走之前用手狠狠指了指不顾父女情的女儿,咒骂道:“芳芳,你等着,我还会再来的,你和你妈休想摆脱老子。” 说完,杜有良朝地上重重吐了一口唾沫,仿佛地上是他妻子和女儿的脸,一如他从前可以任意打骂羞辱她们母女的时光。 等他一走,杜熙茜微赧着脸向兄妹两人道谢。 林知一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说不用谢,还说看你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一个班的? 杜熙茜一听变了脸色,含糊其辞后匆忙告别。 林知一又回头看了看中年男人离开的方向,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惆怅:“天底下怎么会有问自己女儿要钱的爸爸?” 林行一揽过妹妹的肩膀,把人搂在身旁,柔声安抚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从墙边拿过两只书包背上,这回林行一不敢放任妹妹一个人走,拉着妹妹的手往地铁站走去。 林知一有些闷闷不乐,心有余悸地问哥哥:“哥哥,等以后长大了,你会不会因为别的事跟我翻脸啊?” 林行一一听就知道妹妹是受了那个向女儿要钱的男人的刺激,两只手不得空,他就用额头轻轻撞了撞妹妹的脑袋,笑说道:“傻瓜,哥哥是你一辈子的靠山啊,怎么可能跟你翻脸。” 午后的阳光照在哥哥那张青春张扬的脸上,他温和又包容地对着她笑,那个笑容像已镌刻成永恒,更不曾离去。 在说出“你要什么”的时候,纪徐清的帮忙就被林珎定义成是一场交易。 即便知道这场讲诉是交易的前提,一再说到和哥哥有关的事,今晚已经受够搓磨的林珎再难平静,望着纪徐清满是真诚爱惜的脸庞,有那么一瞬间她把他幻视成了哥哥,当下再难忍耐,哽咽着说道:“纪徐清,你的肩膀能不能借我靠一靠?” 她低垂着头,纪徐清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一颗心已经猛地被揪起,他没有说话,默默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肩上很快酝出一阵热意,他知道,那是她心痛崩溃的泪水。 他开始后悔想要亲口听她说的这个决定,林行一对她越是重要,探寻林行一的死对她而言就越是折磨。 林珎沉溺在“哥哥”的怀里,眼泪无声地流了满脸,即便心中忏悔懊恼无限,她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唯恐从这难得的幻境中惊醒,这里没有骤然翻脸、冷言冷语对待自己的家人,也没有分崩离析,老死不相往来的父母,只有温暖可亲、活生生的、有着呼吸的哥哥。 纪徐清任由她抱着不动,等到她的呼吸逐渐平静和缓,他轻轻叫了几声不见她有回应,把人抱到了床上。 躺在床上的林珎闭着双眼,呼吸清浅,长而卷的睫毛上湿漉漉的挂着泪珠,鼻头通红,潮湿的脸上闷出淡淡一层红,看得纪徐清好不心疼。 他伸手要替她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手刚碰到她潮湿的脸,又被她紧紧抓住不放。 她的眼睛还闭着,红润的双唇轻启,呢喃了一句,“哥哥,对不起。” 语气是他从未见过的委屈依赖。心中涌出酸涩,他在她身边躺下,像哄小孩一般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乖宝,不怪你。” “不是你的错。”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软,小心翼翼的程度仿佛是抱着世间最珍贵的至宝。 等到终于把人哄好,看着她安稳睡去,纪徐清蓄满胸腔的戾气也几乎破膛而出,他见不得她因为失去哥哥满是懊悔痛苦的脸,也不敢想她因为失去哥哥以后受的种种艰难辛苦,人生第一次,他不管什么谋定后动,不管什么审时度势,只想要活剐背后这个人泄愤。 卧室里明亮的灯光对于刚刚躺下睡着的林珎来说有些刺眼,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是在寻找一个避光的物体。 下一秒她把脑袋埋进了纪徐清的胸口,一只手环上他的腰,整个人在他怀里缩成窄窄的一条。 纪徐清满腔的戾气被这个动作化为无形,他探手轻轻按灭了灯光的总开关,在卧室陷入黑暗之际,平和又亲密地搂紧了怀里的爱人。 第146章 出头 “嘭” “嘭” “嘭嘭” 阳光才刚抵达下沉式庭院,一声声沉闷的击打声已在别墅地下一层的健身房里响起。 一个健硕颀长的身姿挥舞着肌肉虬结的手臂,朝面前的沙袋打出一拳又一拳结实的平勾拳,他脚底的步伐灵活,距离沙袋稍远,平勾拳已经变成了一记又一记的直摆拳。 平日里眼前的沙袋只是沙袋,练拳就只是练拳,今天的沙袋更像是一个出气包,练拳再有章法,也几度失去了节奏。 随着每一次快狠准的挥拳,不停有热烫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下巴、以及鼓起的肌肉上洒落,有的落在地板上,有的闷在他的背心里,本就紧身的背心被汗湿,湿答答地显露着贲起的背肌和腹肌,随着时间过去,不仅背心,下半身浅灰色的运动裤也逐渐潮湿,将他宽肩窄腰翘臀的好身材衬托的愈发性感。 “嘭” 正好打完最后一记上勾拳,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热汗淋漓的纪徐清稍稍平复吐纳,走过去拿起了手机。 还没接起电话,只消看到来电的是谁,纪徐清就猜到这通电话的内容是什么。 划开接听键,电话里传来余优严肃清润的嗓音。 最近能让余优每天一大早找他汇报的事,只跟一个人有关。 余优先是把手上最新整理的和林行一意外过世背后的消息同步给了纪徐清。 因为姜易的出现,原本看似已经走入死胡同的调查有了新的突破口,虽然只是一点小小的、似是而非的苗头,但余优敏锐地察觉到沿着这个点查下去必定有所收获。 她把自己设计的执行方案??向纪徐清大概报告了一遍,并且习惯性地正要接着说这个方案落地需要的时间时,就听他打断说了一句: “无论你原来打算用几天时间给我答案,姜易离开前,我要知道林行一去世的真相。” 电话那头的余优难得被这种不近人情的语气惊到,好好的怎么忽然这么着急? 稍一思索,余优大概猜到了这背后的原因,估计是和昨天晚上林珎的遭遇有关。 只是她还没把昨晚发生在林珎身上的事告诉纪徐清,他又是从哪里知道林珎遭遇了什么? 总不能是林珎主动说的吧?别说他们夫妇的感情还没好到这种程度,就是以她所了解的林珎,也不会轻易跟人分享和自己哥哥有关的过往。 搞不清楚这对夫妇昨晚发生了什么的余优老老实实地把通过酒店监控了解到的事实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纪徐清。 这过程中纪徐清没再打断她说话,不过余优明显感觉到了他比在听有关林行一的汇报时更为迫人的气息。 老实说,在看事件发生的监控时,余优心里也没底,纪徐清对此会有什么表示。 杜熙茜话虽然说得难听,但说破天了也就是一种口舌之争,连林珎本人都没兴趣借着宫北潮的势打压杜熙茜,纪徐清要是为这种女人间的争执替林珎出头,多少有点太小家子气。 可林珎昨晚这遭又实实在在受了打击和委屈,以余优所了解的纪徐清,势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余优其实也在内心好奇,这位女主播能这么勇地公开和林珎翻脸,是笃定纪徐清不会替自己老婆出头,还是凭借着和纪太太多年的同学情,所以肆无忌惮?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余优听到电话里传来纪徐清冰冷至极的语调: “这个杜主播还是太有空了。” 这平淡语气中的杀意让余优听得内心一凛。 这是要她对杜熙茜出手的意思? 纪徐清居然还真的要替林珎出这个头? 普通人家的老公或许会因为疼爱妻子,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被别人这般羞辱所以替妻子出头,可他是纪徐清啊! 以她所知的纪徐清,从不屑在恃强凌弱中找寻爽感,并不是因为他有多清高,而是因为他对于能轻易用手捏死的蚂蚁懒得花时间注目。 当初能在纪盛泉的灵堂上带头对纪徐清发难的纪锦麟,事后能安分守己至今,绝不是因为纪徐清在灵堂上的“以德服人”。 余优心想或许自己是该重新评估林珎对于纪徐清意味着什么。 现在的情况是,明显在面对和林珎有关的事件中,纪总裁的底线和行事逻辑另有一套标准。 “六百万粉丝?”纪徐清对着余优汇报的数字嗤笑一声。 余优不敢大意,立刻补充道:“确切来说,主要渠道的粉丝是527万,其中粉丝的转化率稳定在3.3%左右。主要靠的是励志人设吸粉走红,粉丝用户画像的主要标签有年龄一般在16~30岁之间,关注美妆、穿搭的年轻女性。” “所谓的励志人设,是她一开始在直播间不露脸唱歌的时候给自己贴的标签,说她从小被父亲家暴,好不容易母亲带着她逃出原生家庭,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却为了救她而死。说她妈妈身体不好,做不了重活,说她男朋友在世时最喜欢听她唱歌,所以她无论怎么样,都会一直唱下去,既是怀念她男朋友,也是用这个一技之长养活自己妈妈。” “谢伟荣是一开始关注她唱歌的粉丝之一,后来谢伟荣成立了靓尔,就把杜熙茜从峡谷tv挖走,两人转战短视频渠道,用杜熙茜提供的故事拍了系列短剧,逐渐吸粉后开始转行直播卖货,直到现在成为靓尔最红的主播。” “我查了下,杜熙茜口中所谓的青梅竹马,实际上并不存在。合理怀疑这是她借用了别人的故事,替自己伪造的人设。” 纪徐清边听边缓步来到窗边,阳光漫在他身上,照不热他冷冰冰的一张脸。 听到最后,纪徐清对这个人名已是厌恶至极,偏语调轻得像是在观风赏月:“这么努力吸的粉,这么多衣食父母需要讨好,不该还有空掺和别人的家事。” 如果说刚才对纪徐清真要向杜熙茜下手还存有疑惑,此刻的余优也已经无比清楚地感受到纪徐清的怒意,她不再多言,意会应声:“明白。” 挂了电话,余优免不了为这位主播捏一把冷汗。 不知道这位喜欢标榜和普通人共情的女主播有没有意识到,在她获取财富以后,话里话外早已是一副权柄在握的上位者姿态。 要让自以为拥有财富高峰的人跌落,再容易不过,揭开她所谓的伪装也就抽掉了垫起她的基石。不用说,在享受过名利带来的好处后,失去粉丝簇拥和名人光环,对杜熙茜的打击绝对是毁灭式的。 要是再沦落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连普通人都做不成,一定比直接杀了杜熙茜还要让她痛苦。 就是不知道这位杜主播,有没有做好不仅让粉丝脱粉,连带路人盘都跌穿的准备? 第147章 偏差 从健身房做完运动上楼的纪徐清,在楼梯口遇到了从外面晨跑回来的林珎。 夫妻俩的眼神甫一对上,纪徐清率先开口道了一句“早”,眉目间神情比往日愈发柔和。 林珎也回了一句:“早”,然而她的眼神却是隐有闪躲。 如果说昨晚的混乱最终以她提出新的交易作为结束,那么今天早上在纪徐清的床上、在纪徐清的怀里醒来的事实,让林珎显然还没整理好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她在外晨跑了半个多小时,本以为运动可以醒脑,结果一看到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昨晚和他的种种,连因为晨跑出过汗的手掌上似乎都残留着他温热肌肤的触觉。 林珎觉出自己的不对劲,昨晚种种混乱给她时间她都能理顺其中的缘由,唯独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说起从前有关哥哥的事后,会脆弱到要依靠纪徐清的肩膀。 事实上,哭这件事,无论是对于从前的林知一还是现在的林珎,都不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从前她哭的肆无忌惮,稍有不合意,眼泪可以说流就流,自从哥哥去世以后,她的眼泪变得“珍贵”,想流泪的时候很多,但多数时候都流不出来。 对着明摆着是一场交易的叙说,自己居然可以对着纪徐清哭得那么伤心,在林珎看来,除了羞耻,还有一种自己不介意与对方分享自己人生的危机感。 羞耻不致命,后一种隐隐发作的危机感,才让她觉得不妙。林珎委实不敢去想,对着本该只是逢场作戏的对象生出不该有的信任,意味着什么。 或许意味着她也可以完全配合纪徐清需要的沉浸式替身体验感游戏,那早上从纪徐清的怀里醒来,她感到尴尬之余,内心深处隐隐窜上来的背德感又是因为什么? 明明配合他可以让自己在这段婚姻里得到更多的利益,为什么内心深处越来越抵触去配合他? 她虽然还想不通这个原因,但也不愿意欺骗自己不配合是因为可以破坏他想要的体验感,从而让自己能更快地从这段婚姻中解脱出来。 她只知道,这个问题搞不明白之前,自己怕是很难再冷静地面对纪徐清。 而纪徐清对昨晚发生的种种,感受显然和林珎不同,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她对他都有着比之前更近一步的亲密接触,比起一开始只会对他说只要成全前程的林珎,现在的她明显和他有了更多的羁绊。他甚至都想的到她会对这些羁绊产生怎么样的困惑,所以这会儿连正眼看他都觉得为难。 他对她向来有耐心,这时候更不会介意她投射出来的冷淡,温和地笑问道:“珎珎,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林珎想了想,“我练完琴会出去一趟。” 长眉微微一挑,纪徐清大概猜到她要见的人是谁。 “纪先生早,林小姐早。” 路过的小莉无意间打断了这对夫妻的对话。 纪徐清像粘在林珎身上的目光短暂地落在小莉身上,他朝她微微点头示意,举止间有着主人家的矜重疏淡,而平日里对家里工作人员惯有礼貌的林珎则是一反常态地简短应了一句后径直上了楼,看她脚步匆匆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躲什么豺狼猛兽。 看着纪先生不慌不忙地也走上了楼梯,小莉嘴角的弧度不由愈发扬起。 这个家里总有一些事无法变成秘密。 譬如说男女主人真实的夫妻关系。 即便不能对外透露主人家任何一个家庭成员的隐私是写进合同里,即便秋月姨对御下有术,也架不住家里几个年轻的雇员私下吃这对夫妻的瓜。 纪徐清不是一个苛刻挑剔的雇主,但为人也算不上和蔼可亲,在家里除了会对秋月姨多说几句,对其他的雇员讲话无一例外都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高冷到让人一度以为他是一个把所有热情都投向工作的机器。 然而从林珎出现在这个家里以后,她们谁都不再有这种感觉,那种明显不同于寻常的温柔,是个人都能看出纪徐清对林珎的在意。 你说夫妻俩感情不好所以才分房睡,但真正相看两厌的夫妻不会像他们这般,会有下意识亲近的身体动作,譬如早上男主人出门前,会旁若无人的亲在女主人脸上吻别;比如两人吃过晚饭外出散步,男主人会习惯性地牵着女主人的手;又比如男女主人晚上一起在影音室看电影,每每送食物进去的工作人员都会看到男主人的手要么搭在女主人的肩上,要么是搂着女主人的腰...... 所以不存在是因为感情不好才分房睡,甚至有几次她们还发现这对夫妻晚上是一起过夜的证据,有的是因为收拾房间发现男主人床上的被子没动过,有的是直接看到一大早男主人从女主人的卧室走出来。 她们想不通的是,明明看起来感情不错,身体也健康的这对夫妻,为什么要分开两个房间睡觉? 直到有人提出并不是两人的感情不错,而是男主人单方面的“欲罢不能”,因为大家习惯了男主人高冷不可一世的姿态,所以对他仅对女主人会有的态度才觉得稀奇,但这并不就代表两人感情好,那人接着发出一句灵魂疑问:你看林小姐对我们平和有礼,和她对纪先生的态度有区别吗? 当时小莉就反驳了一句:纪先生晚上有应酬晚归,林小姐明明很主动照顾偶尔喝多的纪先生。 然而说完她也觉得这个理由不怎么站得住脚,因为这个家里除了秋月姨,没有其他用人能和纪先生同时出现在他的卧室里。 她们都不能理解,这场婚姻居然是男主人一厢情愿的单恋。尤其曾经有一个老员工还说过一句:当年还是林小姐主动向纪先生求的婚呢。 不过这对夫妻之间的谜团再多,也不妨碍她们磕这对俊男靓女的cp,分析他们的情感走向。 小莉觉得很奇怪,明明今天早上林小姐是从纪先生的房间里出来,她本以为这是夫妻关系更近一步的信号,怎么刚才看两人的相处,却一点也不觉得有比之前亲近,也不像是刚吵了架在闹别扭,她一时形容不出来是个什么感觉,这对夫妻的关系似乎陷入了更浓厚的迷雾中。 但看纪徐清走上楼去沉稳有力的步伐,小莉莫名觉得,这对夫妻里的男主人绝对不是一个一厢情愿的恋爱脑,比起她们谁都看不透的夫妻关系,男主人一定比她们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第148章 她是谁不重要 林珎走进大音琴行,迎接她的不是总能听到的曼妙音乐,迎面而来的是一只浅粉色的菜篮子,她一个侧身侥幸避开,然而敞口设计的包口让从包里随着相同运动惯性飞出的口红和粉饼还是砸在了她的身上。 与此同时,一把浑厚的男声“小心”刚好落下。 周四下午的琴行正在上演全武行,男人带着职业是小提琴手的“新欢”来逛大音琴行,自称是男人妻子的女人追上门来,一方面在“新欢”面前拆穿男人伪单身的真相,另一方面指责“新欢”不应该和已婚人士牵扯不清。 从女人激动中却始终保持稳定的输出来看,显然她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状况。 高大清秀的男人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冷静地看着所谓的“妻子”一顿控诉说教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反问了一句:“倒是把我和你的结婚证拿出来?” 装扮精致的女人立刻反驳:“有没有结婚证,我都给你生了一个儿子。” 男人冷笑一声,“你看我儿子管你叫妈么。” 在这点上,生下儿子就被迫母子分离的女人辩无可辩,转而面对男人的新女友说道:“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这里,连给了生了儿子都不能留住他的心,你想想你有什么资本留住他?当然你要是打着捞一笔就走的心思,那当我没说。” 几句关键的话已经让貌美高挑的女伴摸清了两人的关系,一直沉默不语的她在听到女人带着讽刺的劝告后娇俏地一笑,清丽的嗓音里润着糖一般甜:“姐妹,留住男人的心从来不是我谈恋爱的目的。” 听了这话的女人面色一沉,心知遇到了不好对付的对手。 两人间的气氛微妙不可言,只稍看一眼女人的脸色,女伴就知道自己这局稳赢,风流在外的男人,最反感的就是身边的女人用想要长长久久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话来束缚他的自由,妄图用孩子让这种男人收心,更是天方夜谭。 但她毕竟还得从男人身上得到好处,话说得太清醒,显得她不够体贴,于是又补了一句:“以后怎么样谁说得准,至少我现在和阿全在一起很开心。” 也是这句话,让原本脸色难看的女人像初夏第一抹盛开的桃花,一下子鲜艳了起来,她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水亮的大眼睛好整以暇地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女伴,最后转向男人不紧不慢地讽刺道:“可惜啊,你换来换去,也不会有第二个沈留柳,你心心念念的柳柳要的就是长长久久。你也不是人小江总——” 女人的话终于惹怒了男人,没等她说完,男人已经迅速伸手捏住了她的两颊,清秀的脸上满是恼怒:“不许你提她!” 女人也不挣扎,嘴巴被捏到变形,也不妨碍她用眼神表露嘲讽。 她比谁都知道男人的软肋在哪里。 不是被叫妈宝,不是难得要来的儿子,也不是家业的继承,而是近在咫尺却始终求而不得、最后却被一个花花公子追走的沈留柳。 沈留柳三个字,就是男人心底最深的执念。 女伴适时出声劝阻了男人:“阿全,先放开她,你把她的妆都弄花了。” 女伴看似大方亲切的表态激怒了女人,在她眼里情绪稳定一副胜利者姿态的女伴比花心负心的男人更可恶,于是在男人放开她的下一秒,她借着挣扎的力道故意把手上的爱马仕菜篮子往女伴脸上砸去,只不过被眼疾手快的男人一把推开。 包包没砸到女伴脸上,却差点砸到刚进门的林珎身上。 一直在旁只作静观的周淮见此情形,出声警告已是晚了一步,看到林珎无辜挨砸,隐在暗处看戏的他顾不得多想,急步来到她身旁,关心道:“小珎,还好吧?” 同时招手示意助理叫保安。 当事男方也算是有来头,又是常见的桃色纠纷,不到万不得已,周淮实在不愿意叫来保安让场面变难堪。 也就是保安进内控场的前几秒,骂得已经失去理智的宋雪晴见到冶丽冷艳的林珎,又看到慕容全的眼神在来人身上饶有兴致的停留,开始口不择言地攻击:“又是哪里来的狐狸精?” “闭嘴。”已经认出来人的慕容全敛起散漫的眼神,慌乱中压低嗓门厉声制止道,“还嫌自己得罪的人不够多!” 从前的宋雪晴惯会看人眼色,自从以为自己可以凭着给慕容家生下第一个长孙就能跨越阶级以来,她对于那一阶层以上的人才会做到知情识趣,自此以下阶层分明的人,她不屑于费脑结交。 她也并不完全失去理智,看到慕容全落在来人身上的眼神从轻佻散漫变成恭敬,自然意识到对方不是一般人物,她乌黑的眼珠几番转动,随即笑得亲切地迎上去:“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没伤到你吧?” 汪依凡不动声色地先宋雪晴一步迎上去,语气热络又亲切:“jane,好巧。你没事吧?” 众人的关心让林珎从一个碰巧闯入的局外人一下子变成了事件中心,她从周淮出现的位置和一些人的变脸态度上迅速意识到这是一个结束当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剧的好时机,于是她只是默默对周淮使了个眼色,便接过汪依凡的话头说道:“yvonne,好巧,你也来看琴?” “是呀。”汪依凡应道,略为得意地瞥了眼搭不上话的宋雪晴。她是长明交响乐团的大提琴手,林珎近期和长明交响乐团有合作,两人因此有了不少交集。 “那正好。”林珎走近一步,淡淡地笑着:“淮哥这里有一架好琴,我一直想试试,你帮忙给个意见,演奏会上我要不要换成这架琴演出效果会更好。” “好呀。”汪依凡欣然应允,用眼神示意慕容全跟上。 谁知明明走在她前面的林珎忽而转身过来,强调了一句:“ yvonne,我暂时不需要除你以外的人的意见。” 是一句话客气话没错,但也是一句赶人的话。 慕容全唯有识趣地停下了正要跟上去的脚步。 汪依凡想巴结纪太太没错,但她也不想留慕容全和宋雪晴一起在吵架中培养感情,索性让慕容全先走,等她这边结束,两个人直接到地方见面,至于是哪个地方,汪依凡自然不会当着宋雪晴的面说。 事件之一的女主角跟着林珎走开了,男主角也顾自离开,剩下的一位女主角在追出去前拉住了周淮,想让自己“死得瞑目”。 “周老板,这个jane?是谁啊?” 周淮淡着脸微笑:“她是谁不重要。宋小姐记得当年文瑞集团被小江总压着打的这个教训就行。” 闻言,宋雪晴佯装友善的笑意登时僵在脸上。 当年慕容家的文瑞集团之所以被小江总压着打,究其原因,是她为了嫁给慕容全,设计了慕容全和自己上床,还拍了两人的视频,这个被她要挟要拿出去告他强奸的视频不知怎得落到了不相干的小江总手里,视频里慕容全对着她一口一个叫的却是“柳柳”的画面彻底激怒了小江总,这才让小江总的中义资本对慕容全的峡谷tv从领投到撤资随后战火蔓延到慕容家族文瑞集团的股份收购,要不是最后小江总的父亲江若拙出面,整个文瑞集团怕是要改姓江了。 虽说她替慕容家生了一个长孙,但也因为视频这件事的影响,她一直不被允许入门慕容家。 能拿她人生中影响力最大的一件事用来警告,宋雪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位jane,或者说对方背后的人,同样有能力让文瑞集团易主。 她哪里还敢多做停留,一脸心虚后怕地捡过自己的菜篮子逃也似的离开了。 第149章 她到底是谁 虽然是练过琴才出的门,但在钢琴面前一坐下,林珎又投入到了忘我的境界,汪依凡别说想找机会套近乎,就是表达自己想法的机会都没找到,还是在外面的周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借口下午茶时间到了,才把汪依凡从站立不安的窘境中解救出来。 饶是心有不满,迫于纪氏集团的实力,临走前汪依凡还是对着林珎给出了一个带着吹捧意味的建议:“我觉得jane你的琴技已经超越了钢琴本身,无论哪一种音色,你都能赋予它丰富的感情。很厉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奉承的话语,林珎还是落落大方地收下了这个夸奖,“yvonne,你介不介意跟我合一首?” 汪依凡保持着上扬的嘴唇微不可闻地抽搐了两下,这人怎么还认真上了? 周淮抬手看了眼手表,笑着劝阻:“小珎,别拉着yvonne,她刚才和慕容其实都看得差不多,两人都准备要走了。” 汪依凡即便真的急着走,也不想顺着周淮给出的这个台阶往下走,费心陪了这么好一会儿,最后落在不耐烦急着要走上面,这不是白瞎她刚才的功夫了么,便委婉解释:“其实是后天团里就有一次排练,jane,到时候大家一起,效果更好。” “好吧。”林珎耸耸肩,松口不再坚持,淡着脸目送了对方的离开。 周淮端起一盘摆着轻芝士蛋糕的黑色瓷盘送到正在放空的林珎面前,“别发呆了,尝尝看。” 一小片三角芝士蛋糕朴素地摆放在黑色瓷盘上,并不突出的外表,几乎和所有蛋糕店里卖的芝士蛋糕都长得一样,但林珎看到的第一眼,福至心灵般肯定道:“是日常一甜!” 周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说:“尝尝看。” 林珎拿过一旁的金色蛋糕叉切了一下块芝士蛋糕,才入口,浓郁的奶香立刻充盈了整个口腔,口感密实中又有一种轻盈,回味才带上了些许甘甜,和她念大学那会儿吃的略有不同。 周淮从她短暂微蹙的眉眼上觉察到了她的疑惑,“别怀疑,就是日常一甜。只是蛋糕店根据顾客反馈改善了口味,现在的轻芝士蛋糕甜度降低了不少,没以前的吃多了会腻口。” “真好。”林珎满意地叹了一句,说着又往嘴巴里送了一口蛋糕。 周淮倚在钢琴旁静静地看着,她心情轻松的时候吃东西总有一种近乎虔诚的痴憨,相反,一旦心里有事,再美味的食物也会被她吃得如同嚼蜡,所以别看她这会儿还在夸蛋糕好吃,但周淮没从她脸上的表情中看到她有在真正享受这个蛋糕。 人既然是来找他的,想必令她烦恼的事,他多少能帮上一点忙。 只是不等他开口,一口又一口已经把蛋糕吃完的林珎已经抬头看向他主动说道:“淮哥,你说刚才那些人,我根本都不认识,为什么这么给面子我?” 她的眼神中并没有疑惑,而是一种带着落寞的平静,于是周淮知道,这个问题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大概也猜到了影响她心情背后的原因,所以他只是温和地看着他,并不答话。 林珎自嘲地笑了笑,“纪太太的名号到底是好使。” “小珎。”周淮颇为严肃地出声制止了她,“不要钻这种牛角尖跟自己过不去。” 林珎又笑了,这次不再是自嘲,而是一种得势的了然,语气也略显张狂,“钱势这东西拥有越多的人,就越受到拜服,难怪像毒药,确实让人有瘾。” 周淮听完略皱了皱眉。 林珎像是没看到周淮的表情,继续说道:“纪徐清其实人也不错。” 周淮眉头皱得更深了。 “所以淮哥,到底什么样的人会拒绝成为纪总的太太?”林珎定定地看向周淮,目光中有不容拒绝的执拗。 听到这里,周淮终于有一种另一只靴子落地的感觉,事情果然是和纪徐清有关,令他没想到的是,林珎会问起这个人,她居然知道在纪徐清的生命中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别说你不知道。”林珎语气略显焦躁地试图把周淮的退路堵住,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想起杨也宁说起的那张一直被纪徐清当屏保照片的形容,“淮哥,你和纪徐清认识超过十年,而且她也弹钢琴,你不可能不认识她。” “她?”周淮宽容地笑了笑,显然并没有受到林珎焦躁心态的影响,和缓问道:“你说清楚,她是谁?” 林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遂暗自平复了荡漾的心绪,只是语气还是稍显迫切:“淮哥,你知道纪徐清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弹钢琴的女生是谁吗?” 第150章 你懂什么是知行合一 周淮眸光微烁,不答反问:“两个问题,第一个,你先回答我,这件事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徐清?” “我...”林珎想了好一会儿,她既不能说自己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是因为杨也宁,也不能和周淮直言她和纪徐清的婚姻只不过是一场交易。 周淮并不勉强她,继续说道:“第二个,我不问你念念不忘的体验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只问你过去的那个人是谁重要么?” “当然重要。”林珎几乎是脱口而出。 “是吗?”周淮笑,温柔的眉眼中染上了一层寂寥,不过一瞬,又立刻变成了通透人情的世故,“刚才那一对男女,男的是文瑞集团名义上的继承人慕容全,女的叫宋雪晴,宋小姐给慕容生了一个儿子,但慕容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娶她,yvonne是慕容的新女友,你没来之前,宋小姐是追着慕容和yvonne来的店里,打着自己是慕容家媳妇的名头来管慕容的交友,结果你也看到了,慕容根本不理她。只有在宋小姐说到沈小姐的时候,慕容才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宋小姐当着yvonne的面说沈小姐才是慕容的心中至爱,小珎,如果换成你是yvonne,你怎么看?” 眼前茶几上摆着正盛开的黄玫瑰,鲜艳欲滴的模样如同那天晚上和杨也宁一起散步时在花园里见到的淡黄蔷薇。 当时她游刃有余地应对有关杨也宁说起纪徐清的往事,一心想着知道得越多,自己能离开这段婚姻的机会就越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回味当时杨也宁说的种种,林珎的心中却不似从前那般轻松。 周淮提出的这个假设好巧不巧,正好戳在了林珎内心正犹豫不知道如何开口求证的问题上。 林珎垂下眼眸,认真思考了一番,才又看向周淮说道:“我不太清楚这几个人之间的真实关系,只从结果来看,宋小姐说的那句‘沈小姐是慕容全的心中之至爱’这话可信度不高。” 周淮:“理由呢?” 林珎慢声道:“宋小姐看到我就应激地反问我是不是也和慕容有关,显然慕容在宋小姐以后,有过不止yvonne一个新女友,而沈小姐和小江总在一起至少五年,结婚至少有四年,我不认为慕容会有胆量去追求已经和小江总在一起的沈小姐,所以他认识沈小姐一定在小江总之前,心中至爱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赞美,真的非她不可,哪里有心思一波又一波地连续换人体验五年,沈小姐大约只是慕容不想和别的女人安定下来的借口。至于宋小姐当着yvonne的面说这话,无非是为了刺激yvonne,给慕容的新恋情制造一些阻碍。” “看样子道理你都懂嘛。”周淮不掩眼中的赞赏,语重心长道:“所以‘沈小姐’是谁,有那么重要么?” 林珎默然不语,潜意识里抗拒把纪徐清和慕容全归为一类人,而且她相信杨也宁当初告诉她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是一份不忍见她沉沦的好意。 她同样看出来周淮绕了这么一圈还是没说那个人是谁,就是不想告诉她的意思。 周淮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直言道:“小珎,我实话讲,你的这个好奇是徐清的私事,我就算知道,也不能背着徐清告诉你。这和我跟谁的交情更多没关系,你们夫妻之间有矛盾,你们自己内部解决,我这个外人不好来插手。” 顿了顿,周淮又说:“自然今天你来找我问的事,我也不会告诉徐清。” 林珎还是不言语,抿着嘴角倔强地盯着周淮。 周淮被她看得心里发虚,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虽然不能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但是小珎,你懂什么叫知行合一吧?” 林珎:“什么意思?” 周淮:“就像你判断慕容其实也没像旁人以为的那么爱沈小姐的理由一样,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去争取。能轻易放手的,说明感情也就那样,往事如风不可追,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 “但是......”林珎犹豫起来,旁人不知她和纪徐清婚姻的真相,周淮绕着弯不肯说,估计也是当她吃纪徐清白月光的醋—— 吃醋?林珎一个激灵,她是吗?她想找出这个人的初衷是为了成全纪徐清也解脱自己。怎么会是因为吃醋? 骤然察觉到自己会有如此陌生的情绪,林珎整个人都发起了愣,她实在不能理解吃醋这两个字会在她和纪徐清的关系中出现。 这种感悟太过惊悚,以至于她根本不打算往这方面深究下去,耍横一般坚持:“我就是想知道她是谁。” 周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劝说道:“小珎,她是谁都好,和徐清结婚的人是你。你看宋小姐,费尽心机想要嫁给慕容,连儿子都生了,慕容娶她了吗?可见男人不爱这个女人,女人生多少个孩子都绑不住男人的心,徐清背后的纪氏集团比慕容家的文瑞集团实力不知高出多少倍,想和纪氏有商业联姻的家族多的去了,然而徐清选了你,这并不是说你不好,而是徐清当时确实很多选择。男人真想和一个女人在一起,那是排除万难都要达成的目标。” 说到这里,周淮走神一般顿了顿,然后感叹了一句:“既然你们这婚结的不容易,咱们做人总得往前看呀。” 林珎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听劝的性格,周淮能跟她说到这种程度,怕是真的把能说的都说了,如果她和纪徐清真是因为吃醋问题而有的矛盾,周淮这话是真的动听,可谁能知道当初不是纪徐清选她,而是她腆着脸主动去和他做的交易,她一度以为他之所以会同意和她结婚,是因为她求娶的话有说服力,也是因为他当时的处境的确需要有一个妻子。她也是见了杨也宁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之所以有说服力,更多的是她沾了像他白月光这份光的原因。 他们结婚的真正原因不能对外透露,以至于无论她在周淮这里怎么探问,周淮以‘夫妻矛盾’作为解题思路来的回答都不是她需要知道的答案。 夫妻矛盾? 林珎内心哀叹一声,她和纪徐清之间真正的矛盾是她要离婚但没有主动权,有离婚主动权的纪徐清却不同意离婚。如今还多了一个,她想成全他和那位正主,却无从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好吧。”林珎无奈地应了一句,配合着作出一副听劝的模样。 又和周淮东拉西扯地聊了好一会儿,林珎终是放弃在周淮身上打听‘白月光是谁’的打算,以邀请周淮下周五晚上参加她和长明交响乐团合作的演奏会作为结束语后离开了琴行。 等到林珎走得没了身影,周淮还拿着她给的邀请票怔怔出神。 助理过来汇报向他汇报:“老板,林小姐走的时候,我把装好的蛋糕拿给了司机。” 周淮陷入沉思的表情继而回神,一抹别样的光彩出现在他脸上,他嘴角噙着笑意,柔声应了一声:“好。” 专注的男人最能散发魅力,专注且柔软的周淮?跟了他一年多的助理都少有见到。 诚然周淮为人向来温和有礼,但这种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柔软,和平日里客套的礼貌完全不同,他帅气硬朗的脸庞隐在一大束盛开的黄玫瑰旁,让本就对他心存好感的助理一时看得晃了神。 “小朱。”他叫她,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黏稠味道,平白添了几许暧昧。 助理小朱心一颤,激动又兴奋的她和周淮对了一个眼神,屏着呼吸继续听他说。 “你喜欢看古偶是吧?”,周淮的眼睛看着小朱,眼神却仿佛落在了遥远的过去,“如果......如果......” 他假设了两次,说到一半又住了口。 小朱极力克制着激动,小心翼翼地轻声追问:“如果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周淮重新开口:“如果,如果你被仇人追杀,有一个门派可以收留你免受杀身之祸,你会投靠么?” 小朱一愣,这是什么新奇的告白方式? 还是说她会错意? 虽然不理解对方这么问的用意,小朱思考一瞬后还是认真回答:“当然。” “要是这个门派收留你的条件是让你嫁给他们的少门主呢?” 小朱想也不想,俏皮地玩笑道:“那得看少门主长得帅不帅了?少门主是一个又高又帅武艺超群能护我性命的人,我当然愿意。” 周淮宽容地笑了笑,像是哄,又像是一种命令:“认真点回答我。” 小朱顿时明白了这绝对不是一场告白,至少不是对她的告白。 她敛起笑意给除了遵从本心的正经回复:“好吧,认真说,又高又帅又武艺超群的少门主又不是傻子,我为了保全性命嫁给他,他难道就肯娶?再说了,为了求生嫁给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我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如果他正好中意你呢?” 小主“哼”一声,颇为傲娇地说道:“这和他喜不喜欢我无关,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多少总要有点能让自己挺直腰背做人的骨气吧。不是对方又高又帅又武艺超群,我就一定也会喜欢他啊。” 一直平静着脸的周淮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眼小朱,“假设他真的很喜欢你,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也喜欢他?” “不是吧。”小朱耸耸肩,“他都这么喜欢我了,还会不知道怎么追我么?” 周淮失笑,半晌叹道:“也是。” “那大概是他追的没有诚意呗。”小朱想当然地回了一句。 甜美的嗓音让周淮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然而小朱的回答并不是他心里的正确答案,重点不是追的人有没有诚意,而是被追的那个人,她不会信。 一开始就不堪的种子里,怎么可能开出甜美的花朵? 周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清自己是侥幸还是期待。 另一边,离开琴行的林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并不没有吩咐傅师傅开回家,而是出人意料地吩咐傅师傅目的地是纪氏集团的总部大楼。 第151章 黑色幽默 临近下班高峰点,路上的车流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初冬季节,太阳落山的早,排成长龙的车流在将黑欲黑的城市中断续亮起车尾灯,热闹且炫丽地奏响了独属于这座不夜城夜晚的节奏。 坐在后座的林珎歪着头看天边陷进厚重云层里的夕阳,隐起所有光亮的太阳看久了也不觉刺眼,她于是看得愈发出神,半天都不带动一下。 傅师傅几次从后视镜里观察林珎,每次都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好探一探她为什么心情低落的口风,然而拥有丰富人情世故经验的他直到把人送到纪氏的总部大楼,也没开口说一句闲话。 因为——没有一对感情正好的夫妻,妻子在去见丈夫的路上会是如此沉凝的脸色,他对自己劝解人的本事再有信心,也不敢在这对夫妻身上托大,于是只能生生憋了一路的好奇。 还是林珎下车的时候主动开的口:“傅师傅,你把车开回家就可以下班了,不用等我。” 一路沉默不敢开口的傅师傅终于能名正言顺地问上一句:“林小姐,那么你等下是跟纪先生一道回家咯?” 林珎不确定,但她还是应了一声:“是的。” 陆续有人下班或从大楼里走出来,或从地下停车场开车驶离大楼。 在疏落的人流中,傅师傅见到了一张亲切的面孔,下意识就要张口招呼,顾及到林珎还在眼前,才生生住了口,转而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短号。 “囡囡下班啦,正好让爸爸带你一程好不好呀?” 不远处,一个扎着马尾打扮随性的女孩正在接电话,听了电话里传来的亲切邀约,十分嫌弃地拒绝:“老爸,我讲过好几次了,老板的车不要拿来私用。” 傅师傅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对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俗世的规则总会被他抛之脑后,他对着手机笑呵呵地不以为然:“爸爸送你去地铁站正好顺路嘛。” 女孩翻一个白眼:“那么多同事看着我上老板的车,明天老爸你和我都可以失业了。” 傅师傅还待再说,电话那头的女儿快速补了一句:“地铁站这么点路我自己走过去就行,挂了。” 被挂电话的傅师傅看着女儿头也不回往外走的背影笑得宠溺又无奈,转头看到林珎已经走进集团大楼,这才终于发动车子,将车开走。 人是傅师傅看着走进纪氏集团大楼的,自然他也就没想起来向纪先生汇报纪太太的行踪。 公司前台正常下班时间是晚上六点,集团行政规定每天留一个人加班到晚上10点,接待可能在晚上到访的客户,加班薪资按正常时薪的双倍算,所以对于需要轮流值班加班的前台来说,加班并不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 今天留下加班的前台小姐于林珎而言是一张生面孔,她其实也没来过几次纪氏集团,鉴于第一次来找纪徐清的印象过于深刻,所以连带着当时接触过的相关人员也始终面目清晰。 眼前的前台小姐不是记忆里的任意一张脸,但是和记忆中的那几张脸一样,对她露出职业化的笑容,问她:“您好,请问您找谁?” 林珎答:“纪徐清。” 员工牌上写着emily的前台小姐虽然惊讶于对方的直呼其名,但还是客气地继续问道:“请问您这边和纪总有预约吗?” 林珎答:“没有,但我知道他在公司。” 提出互相接受查岗的要求后,纪徐清每天都会主动向林珎报备自己的行踪,尤其遇到晚上不能回家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总会把理由交代地很详细。 林珎的手机上还躺着没多久前他发来的最新报备:「珎珎,我在公司还有会,忙完估计要10点,晚饭不用等我。」 尽责的emily自然是不会放和总裁没有预约的人进去,不失礼貌地拒绝道:“不好意思,您这边和纪总没有预约的话,我不能让您上去。” 林珎明白对方只是在履行前台的职责,并不是在故意刁难她,所以她没再说什么,而是拨通了范助理的电话。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告诉emily自己和纪徐清的关系,是因为林珎对于自己这个纪太太的名头实在底气不足。况且emily显然不认识自己,就算她说自己是纪太太,怕是也难以令人相信,不如直接找范助理出面更方便。 想来这也是一种黑色幽默,冒牌的纪太太自然是抵不过货真价实的总裁特助。 林珎打给范助理原意只是让对方和前台通声气,好让她能顺利上去找纪徐清,没想到挂了电话没多久,范助理脚步匆匆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林小姐。”范助理恭敬地向她打招呼,替纪徐清说明:“纪总正在视频会议中走不开,您要是不着急,我先带您去纪总办公室坐一会儿,您看行吗?” 林珎答:“好。” emily是一个较真的人,她当然知道范助理是谁,也知道能让范助理亲自来领的人不会是一般人,但她始终谨记其中一条守则——陌生访客来访需要登记,所以她赶忙出声拦住了欲往总裁专用电梯走的两人,“范助理,她还没登记!” 范助理看一眼林珎的脸色,对方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甚至还发出了一声轻笑,范助理心下一惊,暗叹这个笑容实在不是一个好信号,内心自然而然替纪徐清捏了一把冷汗。 “好。”林珎阻止了范助理的开口,十分配合地转身,退回来到emily面前,在对方提供的访客名单登记册上平静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 她表现地越平静,范助理额头上的冷汗越多。 完蛋了。 堂堂纪总裁的夫人被拦在前台登记访客说明,这不仅仅是纪徐清的婚姻危机,更是他作为纪徐清特助的工作危机。 于是这天过后,第二天集团主页上就多出了一条资讯,作为总裁夫人的林珎即将和长明交响乐园合作演出的新闻挂在了集团首页,新闻内容不仅介绍了林珎作为钢琴演奏家至今为止取得的成就,还配了林珎和纪徐清最新的合照,也就是林珎在慕尼黑那场演奏会谢幕时,纪徐清上台献花并献吻的照片。 照片里纪总裁亲密地搂着怀里的妻子,带着骄傲和痴迷低头吻上了她的侧脸。 照片现世的下一秒,立刻在集团各类群里炸开了花,这下不仅没人不认识总裁夫人是谁,连总裁夫人的家世背景都被挖得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在欢快地吃瓜,只有emily,看着照片里的女人心里暗自发苦:这对夫妻低调得来,简直可以说是幽默。她一边修改了林珎的访客登记信息,一边惴惴不安地期待自己千万不要成为这对“低调夫妻”的炮灰,好几次对着偷偷存下来的林珎的联系方式想着是先主动求饶还是等自己的辞退通知确认之后再向对方求情。 风平浪静了好几天,没有一点要被辞退的迹象,emily这才放心下来,十分庆幸这位高冷不可冒犯的纪太太会这么明理地放过她。 第152章 疙瘩 把林珎迎进总裁专用的电梯前,范助理特地问了她要不要帮她准备晚餐,被林珎以还不饿为理由干脆地拒绝了。 于是电梯没在集团餐厅所在的这一层停留,而是直接来到了有着总裁办公室的顶楼。 电梯门一开,偌大的客厅率先出现在林珎面前,她环顾四周,整个办公室目测有近两百平米,装修的风格和纪徐清本人一样,理性且严谨,奇怪的是,整体色调并不冷淡。 办公室的书画装饰品不多,令林珎眼前一亮的是正对着办公桌的一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既不是新贵二代喜欢的现代艺术,也不是更得老钱钟爱的有年代感的拜占庭画作,而是一幅用小篆写着“惟人为贵”的书法字画,这副字画和整体偏意式极简风的装修风格融合得并不十分完美,但多看几眼,另有一种冲突之下的协调感。 “咚咚”两声敲门声的出现打断了林珎参观这间办公室的思绪。 林珎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意识到这里虽然是纪徐清的办公室,但他人不在,她作为纪太太,是另一个主人家的存在,所以范助理即便听到了敲门声,也没作声替她做决定。 林珎于是应了一声“请进。” 一位身着淡蓝色职业裙装的女生手上端着一个托盘,开门走了进来,托盘上是一杯刚冲泡好的美式和一小块芝士蛋糕,还有一小盘洗得水亮的车厘子。 她朝林珎露出淡淡的笑,“纪太太。”她这么称呼林珎,语气恭谨非常,“咖啡和吃食我帮您放在吧台这里您看ok吗?” “好的,谢谢。”林珎客气地回了一句,并不意外为什么现在有人会认出她来,办事没有效率的人做不了纪徐清的首席助理,更何况在楼下她被叫住要去做访客登记的时候,范助理沉稳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出现了紧张,她猜同样的错误范助理不会允许出现第二次,坐电梯上来的这几分钟,足够范助理提前吩咐人做好准备。 只是亡羊补牢的措施,更加能显露出她身上这个纪太太身份的水份有多大。 女助理放下咖啡吃食后就很有职业素养地离开了总裁办,关门出去的那一瞬,目光着意在林珎身上停留打量,好多看几眼这个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总裁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有什么魔力能让纪徐清这样的人物为她守身如玉。 老实说其实她们这帮同事私下对于纪总的夫人一直在国外深造这个传言的态度都倾向于两人是开放式婚姻,各玩各的,没人愿意相信纪总和夫人感情深厚,但自从纪太太回国的风声传来,她们作为总经办的工作人员,最是能感受到纪总裁的变化。 远的不说,最近一次让她见识到这对夫妻感情其实不错的时刻,是半个月前,她们几个助理一早在纪总的办公室里商讨几个商业合作的安排,纪总的手机响起了通话铃声,她知道这种时候没什么特别的事,纪总不会接电话,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也会打断她们的发言,先接过聊几句。她看到纪总挂断了电话,然而下一秒,纪总却把他们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让全部人等他通知再进来。 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门被她关上的瞬间,她听到了一句:“珎珎。” 她就从没见过矜贵冷静的纪总裁会用能让人软成水的温柔语气跟人讲话,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称呼。 没多少同事见过总裁夫人的真面目,但知道总裁夫人的名字人还是有的。 她才听说纪总夫人回国没多久又出了国,以为这对夫妻闹掰了呢,万万没想到会见识到这般柔情的纪总在和夫人通话。 事后她忍不住找好朋友八卦,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口中所描述的纪总会是纪徐清。 甚至还反问她:“你确定你们老板叫的是他老婆的名字?真真?哪个真真?” 还有哪个珎珎! 她早知道总裁夫人长的美,但也不敢把总裁桌上的夫妻合照私自拍下来传播八卦,此时恨不得能拉着林珎同自己拍张合照,好让死活不相信她的好朋友看看,纪总裁会被眼前这个天仙一般的女人吸引并不奇怪好嘛! 等到女助理关上门,林珎转而看向范助理,说道:“程为,我就在这里等纪总,你去忙吧。” 一方面范助理确实也需要一同与会,另一方面他也看出了林珎“赶客”的态度,于是他痛快地应声退下,离开前留下了一句:“林小姐,有什么需要,找刚才进来的fonda安排就行,她的内线是3742。” 从始至终,范助理没问上一句林珎忽然来找纪徐清是有什么事。 大概范助理认为这个问题轮不到他问,林珎倒是已经准备好了答案。 她端过咖啡一边喝一边在纪徐清的办公室里四下参观,最后来到了他的办公桌前。 桌上井井有条分门别类地放着各式文件,她随手拿起几个待审阅的英文合同看了几眼,目光很快被放在桌上的三个相框吸引。 其中一个相框里的照片看起来像是全家福,双双穿着皮夹克的青年男女,男的梳着光溜的大背头,女的烫着时髦的慵懒大波浪,两人站在一位面容英俊肃穆的中年男人身后,亲密又拘谨的合照,林珎认出来,这是纪徐清父母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中正坐在中间浓眉深目的中年男人,她大概猜到是纪徐清外公年轻时的影像。 结合旁边的一张单人照,照片上的老人家头发花白精神虔烁,手上端一只紫砂壶,安详地坐在一处葡萄架下品茗,眉眼间依稀能见到年轻时的英俊倜傥,林珎便更加肯定这是纪徐清的外公无疑。 他从小由外公带大,不难看出他最敬重的人是他的外公。 目光转到最后一张照片,林珎心下一愣,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纪徐清办公桌上唯三的照片里,其中有一张是他和她的合影,是没多久前,两人在慕尼黑新市政厅前的合照。 那个时候她还在感叹拍照时自己的演技不错,真就配合地像一对度假的情侣一般,完全看不出有丝毫勉强的痕迹,但经过昨晚的种种,林珎不得不正视自己对纪徐清内心的感受,既然从周淮身上得不到答案,或许是时候,她要亲自问问纪徐清,他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前提是她点破自己的替身身份,如此冒险的破釜沉舟,说不定纪徐清就会因为幻想被戳破,体验感被完全破坏,而选择跟她离婚;也有另一种可能,他陷的太深,比起幻想被戳破,他宁可继续沉沦在美梦中,直到四年后,体验够了再放她离开。 如果她没有点破自己的替身身份,作为纪太太的身份问他心里有谁呢?他会不会说实话?会不会提到那个人? 思及此,林珎才算意识到,本该让这场交易变得更纯粹的替身标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为了她心里的疙瘩。 “咚咚”又有敲门声响起。 没等林珎回话,来人已经推门进来,林珎闻声望去,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霎时映入了她的眼帘。 第153章 恩爱要表演给谁看 办公室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林珎内心就有预感来人是谁。在门外有着好几个总裁助理的情况下,可以不请自入总裁办公室的人,除了总裁本人,还能有谁呢。 推门而入的纪徐清一身高定,无论是定制的白色衬衫还是黑色羊绒马甲又或者是西裤,将他健硕修长的身躯修饰的更加英挺,他清俊的脸上挂着一抹淡笑,笑意润进他的双眼,望出来的眼神缱绻温柔。 “珎珎,你怎么来了?”他显得很惊喜,长腿一迈,很快走到了林珎身旁。 来人的气息一迫近,林珎莫名心烦意乱起来,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抬头正视他的脸,这张脸和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没怎么有变化,依旧英俊绝伦,但似乎又有很大的不同,想要问的话就在喉咙口,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几经犹豫,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我要回金古城待几天,趁姜易还在国内,珊珊和我都觉得可以从他身上着手找更多的线索。” 一句话要特地跑到公司来做交代?看来她的困惑确实不小,纪徐清心下一片清明,淡淡笑问道:“什么时候过去?” 林珎一抿唇,语气稍显急切:“这会儿就走,傅师傅在楼下等我。” 说完等了几秒,不见纪徐清反对,林珎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笑,“那我走了。” 转身的那一刻,林珎的一颗心依旧悬在嗓子口。 她这番看起来正当的理由,但同样有破绽的话,能博到她想要的结果么? 她不确定。 身后一直没动静,但林珎能感觉到自己后背上凝着一道火热的目光。 眼看门把手距离自己就几步远,林珎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串沉稳快速的脚步声。 林珎充耳不闻,伸出的手刚要碰到门把手,一只遒劲有力的手已经先她一步按在了门上。 熟悉的,令她心烦意乱的气息强势又无声地自背后笼罩着她。 纪徐清没说话,林珎也没回头,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暗流涌动的沉默。 沉默越久,林珎越觉自己失策,破绽一旦过于明显,很容易让人看出异样,纪徐清并不傻。 “还有事吗?”林珎面对着门,欲盖弥彰地补问了一句。 就在林珎以为纪徐清的落脚点会是好奇她看起来不对劲之际,身后的人开了口。 语气寻常地说了一句:“我听程为说你还没吃晚饭,我也没吃,正好陪我一起下去餐厅吃。” 林珎身形不动:“你不是在开视频会?” 纪徐清略凑近:“会总有开完的时候。” 林珎生理性地瑟缩避开:“我还不饿。” 纪徐清单手把人虚虚拥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叫了一声:“珎珎”。 两人之间的距离可以说几近于无,林珎甚至可以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的热气透过他的衬衫,他的马甲背心,她的毛呢外套,她的衬衫,直接作用在她的肌肤上,引起阵阵战栗。 昨晚和他亲密接触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脑海里,林珎下意识地想逃,但纪徐清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用撑着门的手去握她覆在门把手上的手,另一只手揽上她的腰,扭动门把的同时继续在她耳边说道:“不饿也要陪我吃。” 他难得用这种近乎无理的强势要求她,林珎几乎可以肯定,她的反常被他看在了眼里。 久违的,隐藏在林珎骨子里的叛逆被唤醒,血液兴奋又刺麻,林珎想也不想:“我不想吃。” 门在此时被纪徐清主导着打开,外面是还没下班的一群助理,有的人闻声作势抬头,有的人挺直腰背对着电脑屏幕,余光却在打量少见合体出现的总裁夫妇。 迎着若有似无的打量,纪徐清低头在林珎耳边慢声低语:“由不得你。” 搭在腰上的手臂甫一收紧力道,林珎被迫更加挨近纪徐清,落在不敢拿正眼看他们的人的眼中,倒显得是她十分主动黏人。 林珎就势踮脚,在纪徐清的耳边不疾不徐地说道:“纪总是要逼我在这里大叫‘放开我’么?” 纪徐清眉目淡淡,随即一笑:“你尽管试试,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叫不出来。” “你唔——” 不少看似正经办公的员工此刻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纪大总裁还真是不把他们当外人,居然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和太太接起了吻。 对此毫无防备的林珎同样也傻了眼,他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晃神让她败不旋踵,牙关被抵开,舌头被吮住戏弄,搁在腰上的手臂像是发热的烙铁,将她死死焊在他身侧,她尚且能自由活动的一侧手臂,也被他用力握住,一时之间,她除了被动承受,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舌头被吮得发麻,林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纪徐清得这个吻,并不是带着惩罚教训意味下的浅尝即止。 整个纪氏都是他的,他一旦行为放得开,谁还能阻止得了他? 只是,他真的这么放得开在旁人面前表演活春宫么? 林珎很怀疑。 她的怀疑很快得到了验证。 在她身体无法动弹,嘴巴也被他吻住无法说话的时候,她配合着他的亲吻,一声脆弱的呻吟婉转通过鼻腔共鸣发出,在众人皆是敛声屏气的办公环境里,这一声暧昧的呻吟是如此的不合时宜且冒犯禁忌。 纪徐清果然因此放开了她。 因为缺氧而红着脸的林珎抬眼看着纪徐清,淡淡一笑,“还以为纪总百无禁忌呢。” 纪徐清也是笑,笑意荡在眉梢,有一种平静理智的愉悦,他俯身凑近,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办公室里有休息室,你跟我一起进去,你会见识到什么叫做百无禁忌。” “可是里面没有人。”林珎冷静回复,娇甜的声线尽管压的低低的,也难掩其中的几分气恼:“恩爱又要表演给谁看?” 等在电梯旁的范助理朝走过来的夫妇微笑,林珎及时收住了话音,没再说话。 当她再看一眼部分张望着她和纪徐清的员工,心中难免疑惑:明明里面就有专用电梯,纪徐清为什么还要拉着她走到外面来乘员工电梯? 因为夫妻俩的话题过于私人,范助理被纪徐清用眼神示意坐了另一架电梯。 于是电梯往下的时候,电梯厢里就只剩下夫妇两人。 林珎看了眼纪徐清揽在她腰上的手臂,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自己竟然比纪徐清更不想意识到自己是个替身。 她注定是无法再很好地配合他的表演,无论他是否会在她的话说出口后选择离婚。 略略平复了下心情,林珎开口说道:“我知道纪总想娶的另有他人,我愿意成全纪总和真正的纪太太共结连理。” 也是在说出这个话的时候,林珎终于知道周淮问出那句“为什么不直接问徐清?”的背后,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某一个原因,她直视着他的双眼,明显感受到他的眼底似有汹涌波涛泛起,一股酸意悄然爬上她的心间,似雨后滋生的藤蔓,密密麻麻缠着她的心脏差点透不过气来。 原来她并不乐意从他嘴巴里听到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深情告白。 第154章 你来我往 介绍杨也宁和林珎认识的时候,纪徐清就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势必会被林珎知道,他也猜到林珎会拿“这个人”做文章。 他想过什么时候林珎会选择和自己摊牌。他其实有很多时间可以准备,可是等她真的问出这句话,他才发现自己的准备并不完全,至少现在并不是他认为可以完全坦白的好时机。 然而他的好时机是什么时候,纪徐清自己也说不好,不稳固的河堤势必会被洪水冲毁,可越稳固的河堤,伤在深处也就越难修复。 他陷入沉思的脸是林珎少见的为难,她心里愈发不是滋味,自虐一般紧盯着他刀削斧刻般的下颌线,“我比纪总更清楚我们的婚前协议里有保密条款,纪总也不需要担心我会是你们的障碍,只要纪总愿意告诉我她是谁,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努力促成你们的结合,离婚以后,我可以作为纪总并不存在的前妻消失在你们的世界里。” 不过说出了早前盘算过数次的心里话,真到了说出口的时候,林珎有那么一些底气不足,尤其当纪徐清幽深的目光望向她时,林珎的心脏猛地一抽,不是因为恐惧惹怒了纪总,而是在他骤红的双眸中莫名感受到来自他的一种委屈和惧怕。 这一刻的纪徐清,内心愤怒、恐惧、又脆弱,但他没有被复杂的心绪裹挟,胸膛有过几次弧度明显的贲起后,他如常地和林珎对话,“你不是障碍”。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沉声道:“就算以前有这么一个人,现在也只有你。” 林珎惊讶于他语气中的郑重其事,这一刻在他深邃炽热的眼神里,似乎真的只有她的身影。 那里映着紧抿着嘴唇不作声的她。 原来此刻的自己居然也是在生气。 气得她毫不示弱地瞪大双眼与他对视。 下一秒,他眼里的自己变得模糊起来,疑惑还没来得及浮上林珎心头,她腰上一紧、眼前一暗,纪徐清低头铺天盖地地吻住了她,带着凶狠和不容拒绝。 林珎此刻并没有接吻的心情,即便是配合着演的那种也不行,然而她越是抗拒,纪徐清就越是用力地把她禁锢在他怀里,她刚要举起的手臂被他反拧在她后背固定,她扭动的身躯被他顶在他和电梯镜之间,再加上他用两条结实的长腿压着她的下半身,她除了被动承受,连分毫都动不了。 身体各处都泛着酸痛,连卧在她嘴巴里的舌头都在被他抵开牙关后吸得发疼。 林珎被这本不属于她的粗暴对待激怒,哪怕一点动不了,也不能阻止她的反抗,她一边用力挣脱被纪徐清扣住的手腕,一边极力扭动着身躯侧开脸避开他的亲吻,实在挣不脱,躲不过,她发着狠要咬他在她嘴里兴风作浪的舌头,刚一稍张嘴巴,就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手牢牢捏住了双颊,她被迫微张的嘴巴更加方便他肆无忌惮地侵入。 两个人心里都有火,一个用强,一个抵抗,你来我往中,这个带着强迫意味的吻逐渐变了滋味。 “叮”地一声。 先一步等在电梯外的范助理正准备迎接电梯里的总裁夫妇,谁知道门一开,会被他看到本来应该好好站在一起的夫妇两人,居然会毫不避忌地肢体交缠在一起接吻。 只是不经意地瞥到了一眼,纪总裁被拽起的领带和总裁夫人半脱的外套这个画面已经深刻地映入了范助理的脑海中。 范助理哪里还敢多看,当机立断伸手按下了电梯关门键。 一阵微弱的喘息声在关门的当下十分清晰地闯进了范助理的耳朵里,他再恪守准则的脑子便不由他控制地遐想起电梯里的场景有多激烈。 鲜少见纪徐清这般失控的范助理内心颇感不安,稍一沉思,他拨通了安保队长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范助理冷静沉着地吩咐安保队长,关闭所有电梯的摄像头,直到他另行通知再打开。 总裁首助的吩咐哪里是一个安保队长能质疑的,讨好地应承下来,挂了电话不到一分钟,整栋集团大厦的电梯摄像头就已经全部处于关闭状态。 电梯里的情形早已经不是范助理看到的带着强迫性质,大概是从林珎试图用舌头抵开纪徐清无果,转而试图先假装迎合再脱身的时候,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气息有了变化。 假意迎合也脱不了身,愤怒和另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控制着林珎,让她开始更加激烈地对抗,但对抗的方式从挣扎变成了要强压纪徐清一头。 纪徐清只一愣,立刻软化了攻势,只在林珎以为她已经完全掌控节奏的时候,他再强势反攻。 双方一来一往,几来几往,最后由腾生的情欲浇灭了各自的怒火。 林珎微微往回收了收自己的舌头,纪徐清默契地放开了她,这个难解难分的吻终于画下了休止符。 结束时两个人的形象都算不得优雅。 纪徐清用发胶固定着的刘海散落几缕,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无章晃动,他的领带被拽扯着松开了打得方正的领结,熨烫平整的衬衫被抓得起了皱,束在西裤皮带里的衬衫下摆被拉出来一半,悬在那鼓起的一大包上,仍未平负的喘息从他那沾染了唇彩的嘴里发出,从上到下哪里还有半分理智自持的纪总样。 林珎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气愤而泛红的眼眶如今盈着一波水汽,让她那对本就显多情的桃花眼更加妩媚动人,红唇微张着吐息,无论是从嘴唇上糊开的唇彩还是胸前被扯开的纽扣,无一处不荡漾着风情妖娆,看不出一丝清冷高雅钢琴家的模样。 两个对待这段合约婚姻的态度都不算坦诚的人,在这个各自带着愤怒的接吻中,或多或少向对方展露了自己鲜少示人的一面。 心绪略有平复的纪徐清第一时间并不是整理自己的仪容,而是伸手替林珎扣上了她胸前被他扯开的纽扣,真丝衬衫被扯得变了形,好在纽扣还顽强地留在门襟上。 纪徐清低头盘弄着小巧精致的纽扣,极富耐心地边扣边整理被他扯变形的衬衫。 暧昧的动作并没有让两人间的气氛变粘腻,因为已经冷静下来的两人各自生出了别的情绪。 “珎珎,你的记性还是不够好。”扣完纽扣的纪徐清看着林珎,在她隐有怒意的眼神中,他一字一句说得格外分明:“我说过,你是名正言顺的纪太太。” 第155章 看不顺眼 电梯门重新打开,已经有心理阴影的范助理试探性地望过去,在看到总裁夫妇两人仪容正常地站在电梯里,内心暗自松了一口气,作为纪徐清的特助,他当然知道要怎么替老板做收尾,但比起处理老板的夫妻矛盾,他更希望看到老板夫妇之间没有矛盾。 晚餐已经在纪徐清专用的总裁包厢里备好,本来是要和老板一起用餐的范助理把两人迎进包厢后,识趣地从包厢里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表面看似正常,实则暗流涌动的老板夫妇,自己去了隔壁包厢用餐。 但凡总裁留在公司加班的时候,餐厅都会按照范助理的指示替纪总裁准备晚餐,备餐规模按照就餐人数餐厅自行调配,偶尔会有和纪总一起开会的商业伙伴一起加入用餐,大部分时间,都是范助理陪着纪总裁,两人一起用餐。 今天餐厅备的也是总裁和总裁特助的双人餐,在林珎出现在公司后,范助理特地吩咐餐厅让准备几样林珎爱吃的餐食,所以今天包厢餐桌上的菜色,和林珎在家里吃的几乎没什么差别。 林珎在看到熟悉的菜色后,内心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她这才明白过来,进公司时被拦下要做访客登记,当时她再怎么大方地配合前台小姐,原来心里居然是有那么一份委屈在的。 一条清蒸石斑,一份芝麻菜沙拉就能治委屈?林珎不是很明白这中间的魔力,只觉得神奇。 在周淮那里吃下的芝士蛋糕十分顶饱,被拉进电梯说要去吃饭之前林珎还在想纪徐清这是白费功夫,但不知道是不是在电梯里跟他接吻耗费了太多的热量,林珎看着一桌菜香扑鼻的美食,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有些肚饿。 林珎也没客气,拿过一旁的分餐勺,从面前的清蒸石斑上切舀了一块鱼肉放进了自己的碗里,二话不说顾自吃了起来。 纪徐清端起柠檬水喝一口,看到眼前自在进食的林珎,不由想起五年前走进这个包厢的林珎,那时候她在进门看到他的时候,即便她的表情有着忐忑,眼神中也有着看到猎物的兴奋狡猾,当然更多的是假装的亲切友善,这份假装直到跟他领证结婚也都被她很好地维持着。 直到知道要有四年才能离婚以后,她才开始逐渐卸下这份伪装,因为一心想要离婚的她并不打算好好配合他演恩爱夫妻。她或许以为只要她不配合,他就会提早结束约定的四年,包括今天的摊牌,她最后的目的还是为了离婚。 纪徐清笑自己,明明是早就料到的局面,为什么还是让自己落到了这么被动的地步。 放下水杯,心绪复杂的纪徐清也开始沉默地用起餐来。 沉默的就餐气氛没有持续多久,餐厅主管敲门走进来,问纪徐清今天的主食要吃什么,说话间眼神不经意的扫过坐在一旁的林珎。 纪徐清没给指示,而是看向林珎说道:“看林小姐的意思。”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平静,像是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怎样的冲突,有着怎样的矛盾,在外人面前,他都能扮演一个贴心的好丈夫,这让心中忿恼未平的林珎听了颇有些不爽,她不认为这是一种情绪稳定的表现,只认为他是如此擅长假装拥有一段健康的夫妻关系。 然而顶嘴的话刚要说出口,又觉得没必要特地在他下属面前给他难堪,尤其进来的这个人明显带着拘谨,估计平常在纪总面前也是不太放得开,于是她平心静气地看向来人回了一句:“主食要杂粮饭。” 主管得了吩咐离开包厢,整个房间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平静过后的林珎才愿意客观地看待自己刚刚评价纪徐清善于伪装的结论过于片面,自己即便内心不爽,不一样也没在外人面前发作么。 不知怎的,她打定主意摊牌之后,似乎哪儿都能让她有看他不顺眼的地方。 两人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一餐饭下来,厢里除了轻微的餐具触碰声和咀嚼声,以及限时出场提供主食的餐厅主管,不见其他人声。 饭吃得平静,两人在电梯间里引爆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这平静的一餐隐去火苗,纪徐清最后那一句话哪怕说得十分笃定,在林珎听来,也不过是他的嘴硬。 他明显就是有事瞒她,不想让她知道,所以才拿那一句总结性的话堵她的嘴。都这么心虚了,还指望她信他这话,当她三岁小孩好骗么。 放下抿嘴的餐巾,林珎侧头看过去,不轻不重地问一句:“饭吃完了,我能走了吗?” “等等。”纪徐清伸手拉住起身欲走的林珎。 他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被说服,他也知道她的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他只是想着离开前,好好跟她说句告别,“我明天要飞英国,估计要下周六回来,珎珎你的演奏会——” 话说一半就让林珎打断:“纪总放心,我不介意,演奏会的票本来就不够售卖,你的票不用,正好我拿来送人。” 纪徐清“蹭”地站起身,脸上表情如常,手上却已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劲:“你要拿去送给谁?” “我送给谁都无所谓。”林珎淡淡的笑,不顾被他拉着手臂,还是往外走,“你才是我名义上的丈夫。” 如此不加掩饰的挑衅,让纪徐清意识到他这个老婆,还真是一点不好哄。 不过纪徐清没生气,不仅没生气,连刚才被激得窜出的一股醋意也消去不少,他脸上再次露出了笑意,将人拽过来搂住,低头嘱咐不情愿老实待在他怀里的妻子:“我去英国出差这段时间,让余良跟着你。” 林珎不领情,梗着脖子不愿听。 然而纪徐清接下来一句话让她立刻安分了不少。 他说:“我跟傅师傅说过让他明天上午送我去机场。” 林珎心下一咯噔,很快明白自己刚才在办公室随口说的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她在撒谎,傅师傅不可能在明天上午有任务的情况下在今天晚上跟她去金古城,但凡她提出这个要求,傅师傅要么就建议她换别的司机,要么就跟纪徐清报备让纪徐清换别的司机送。 无论哪种,都不可能存在她让傅师傅送她去金古城,纪徐清不知道的情况。 他一开始就知道她在撒谎,却不拆穿她,反而一直配合着她,直到得到他要知道的答案,他才若有似无地点破她话里的破绽,难怪她压根套不出他的话,因为他早知道她在演。 然而林珎转念一想,他即便知道她在演,为什么演,也不愿意给她一个有说服力的回答,内心不由更气闷,这人居然还好意思来抱她? 林珎扭着身体就要挣脱,纪徐清紧了紧按在她腰上的手,把人更用力地抱在怀里。 纪徐清清楚她在不高兴,也知道她不信他说的。 他早就知道这是一场怎么筹谋都是输,万分之一能赢的可能性也只在她手里的困局。他不是能轻易放弃的人,他只是不敢冒这个险。在唯一不敢冒险的人面前,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害怕失去的普通人。 他嗅着她的发香,没有什么比抱着她在怀里更让他安心。 等到她终于不再挣扎,他才缓缓开口,说出即将远行的丈夫对妻子的嘱咐:“珎珎,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你的演奏会,我会尽量赶回来。” 第156章 我没什么好说的 林珎的父母都在金古城,但她来到金古城,落脚的地方却选在了纪徐清常年包下的总统套房。 一是因为父母两边她都不想住,二是因为身边还跟着一个余良,住酒店更方便。 唯一不怎么方便的是,这次得了纪徐清的吩咐的余良,除了做林珎的司机,也兼顾了林珎的保镖,无论林珎去到哪里,他都像个影子一样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罗婷珊打听出是纪徐清的安排后,揶揄了林珎一句:“纪大总裁对你这么不放心,哪里还需要你主动卖身,你要是真瞧不上他,我估计他搞不好会倒贴。” 彼时几人正坐在咖啡厅等着姜易的到来,死活不肯一起入座只肯站在林珎身后的余良听了这话,莫名被戳中了笑点,一直严肃正经的脸上憋出了笑意。 约的人还没来,罗婷珊还坐在林珎对面,说话间一抬头,正好看到站得板正的余良脸上露出的窃笑,罗婷珊哼笑一声,故作阴森地恐吓:“老板的笑话你也敢听,是不是嫌命长?” 余良神色一凛,倏地敛起笑意,愈发警惕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中仍免不了感叹一句:这大小姐果然不好惹。 罗婷珊瞪一眼余良:“还站在这里干嘛?走远一点。” 这次余良没会理会,肃着脸硬邦邦地回答:“纪总让我跟着太太。” 罗婷珊蛮横地命令道:“我和林珎说悄悄话不许第三个人听。” 余良站着不动,用沉默表达了他的态度。 “林珎。”罗婷珊见来硬的不管用,转而看向林珎告状:“你让他走远点嘛。” 心思只在入口处的林珎听了这话随口应道,“姜易快到了,你的悄悄话留着晚一点说吧。” 话音刚落,姜易壮硕的身形出现在咖啡厅门口。 偌大的咖啡厅里只有一桌客人,姜易都不用细找,一眼就锁定了坐在正中这一桌的两位得罪不起的“祖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尽后隐约看到玻璃窗上印出一个凝滞的人影,他不以为意,只步履沉重地朝室内的两人走去。 能把姜易约出来私下见面,林珎很明白这其中的不易,她知道上次见面两人之间闹得并不愉快,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她一见到来人就起身相迎,脸上还有着尽力和善的笑容。 她自认为笑得亲切无害,落在姜易眼中,心中滋味愈发难辨,他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在两人面前坐了下来。 座位前的木桌上已经放着一杯蓝山咖啡,作为咖啡爱好者,姜易只是嗅了嗅空气中的咖啡香,就猜出这咖啡的醇正金贵,只是眼前有着两个令他倒胃口的人,他实在没兴致品尝。 上一次被杜熙茜几句话绊住手脚没能陪着林珎见姜易,事后罗婷珊越想越懊悔,这次她说什么也要将功补过,务必要让姜易吐出些真东西来。 “姜易。”她同来人打招呼,语气是少见的小意温婉,“谢谢你能来。” 从来鼻孔朝天的罗婷珊居然也会有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时候,姜易原还能勉力维持的体面终究是破了功,暗讽道:“你都有能量让我坐不上回澳洲的飞机,就别在我面前装这副和蔼可亲的面孔,我看着想吐。” 从小到大就被富养的姜易,身上沾了不小的少爷脾气,有时候之所以能收敛,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比他更有钱、更有脾气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像橡皮泥一样好捏,毕竟狗急了还跳墙呢。 他不过回个国参加奶奶寿宴,于他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探亲,结果被十年前的一桩破事缠得周身麻烦,他甚至连一张机票都订不了,还要被迫来见幕后黑手,他没在一开始就翻脸,已经是够克制的了,让他再假惺惺地陪上笑脸,实在挑战他为人做事的底线。 他满意地看到对方在听到他这话以后和林珎两人面面相觑,在他看来,这多少有一种兜不住体面后的狼狈。 事实上,罗婷珊以为姜易走不了的背后是林珎的功劳,想来作为纪太太的林珎,这点能力总还是有的,她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意外,曾经那个嫉恶如仇,烂漫天真到近乎可笑的林知一,居然也会有主动用权势打压人的一天。 诚然这可以当作是一种为谋事成的手段,但罗婷珊第一次觉得已经改名叫林珎的林知一有些陌生。 而林珎则以为姜易是对那天晚上她搬出罗婷珊来压他的那句话耿耿于怀,便主动示弱:“姜易,我那天太心急,说的话不中听,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姜易完全不吃这套,他用带着鄙夷的目光在林珎脸上来回扫视了几遍,又看了眼挨着她坐,一副温良模样的罗婷珊,“呵呵”嗤笑出声,嘲谑道:“林知一,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阿宇会像疯了一样地对你着迷,看我们罗大小姐现在对你表现出的这副狗腿样,我总算是明白了,你勾人的手段到底是厉害。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上的罗大小姐也能像个口香糖黏着你,也难怪阿宇即便从没跟你当面确认,仅凭你送出来的几封信,也能对你喜欢他这点深信不疑。你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本事——” 说到这里,姜易对着林珎伸手比了一个赞,语气却是不屑:“也真是厉害。” 林珎原还显得和善的脸一沉,蹙眉道:“珊珊帮我,是因为她也想为我哥的事出一份力。我不介意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偏见,但你的偏见最多也就能针对我,别扫射到我的朋友。你今天既然能来,多少总是有些话能跟我们说的,大家的时间都宝贵,应该说什么话,你要想清楚。” 姜易心下一颤,表面上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后背却不自觉起了冷汗,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逼他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罗婷珊的安排。 他当然是不想承认自己是被林珎此刻身上的迫人的气势所摄,只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我没什么话好说的。” 看到林珎眼里露出的失落,姜易得意劲上来了:“林知一,我来,就是告诉你,我没什么话好说的。” 第157章 有意隐瞒 直到那一杯咖啡兜头淋了下来,姜易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来,罗大小姐跟温良两个字不搭边,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他刚才也不知道是脑子哪根筋不对劲,居然会当面下罗大小姐的脸。 这下一整杯的意式特浓不仅是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也浇灭了他内心的一股邪火,他的不满,不忿,不情愿在这一杯咖啡面前被冲刷地干干净净。 所以他不仅没暴起,反而就此安静了下来,任由温暖的咖啡液在他脸上画出屈辱的形状。 此时情绪最激动的人是罗婷珊,她泼完咖啡还嫌不够,站起来指着姜易大骂:“你什么东西?给你几分颜色你倒给我开起染坊来了?我和林珎什么关系,轮得到你这种傻叉来判断?你今天最好给我好好交代,不然就算林珎肯放你出国,我也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勉强维持平和的局面就此打破,盛气凌人的威胁背后是赤裸裸的实力碾轧,有人心里有再大的气性,也就此消了踪迹。 空气有半刻的沉默,一旁坐着的林珎也完全没有要出来打圆场的迹象。 “我确实没什么话好说。”姜易顶着一脸的咖啡,默默做了个深呼吸,拿过纸巾擦脸的同时看一眼林珎,又看回罗婷珊,狼狈又平静地说道:“十年前林行一的死闹得那么大,不说林家,就是阿宇家里也不是没背景,他又是他爸妈的独苗,还有你,你家的权势能做到哪种地步,你比我清楚,这么些个势力作用下去得出的调查结论,你觉得有错漏的可能性有多少?” 听到这里,原还气焰张狂的罗婷珊忽地就心虚起来。当年介入的势力虽然多,可大家未必都是冲着凶手是谁的目标给警方施压。 家里为了保护她,不许她提那封至关重要的情书是由她交出去的。这还是只是她一家,别家呢?孙家是要林珎填命的态度;林家要填命的对象出了车祸,剩下的矛盾全集中在了林珎身上;其他涉及到的家庭,谁能保证没有自己的私心? 而这么多年以来,一条道走到黑,揪着到底是谁害死林行一的人,看来看去,居然也就只有林珎一人。 罗婷珊暗叹一声,深呼吸后语气愈发强势:“谁要你说结论了?我要知道你凭什么说当初你那好哥们在和林珎交往?” 姜易用湿纸巾抹着头发:“该说的当年我都说过了,你现在再问一遍,我也还是那句话——阿宇手上有林知一亲手写给他的情书。” 林珎皱眉否认:“我没写过,更没给过。你说我和那个人是私下交换的情书,哪种场合的私下?” 姜易:“这我真不知道。阿宇说过你哥管的严,情书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罗婷珊反问:“那为什么就能告诉你?” 姜易:“不是阿宇主动说的,是有一次上体育课,你们班在练铅球,阿宇一直看着你笑,我看他笑得不对劲,再三问了他才说你和他在通信这个事,不过他说完就特别严肃地跟我交代这个事不能说出去。说你有话,一旦听到外面有传你们俩的绯闻,你会立刻跟他分手。” “不是。”差点急火攻心的罗婷珊立马点破了其中的破绽:“人都没见着的,只看几封信也能相信。孙飞宇脑子有泡吗?” 姜易犹豫一番,实话说道:“阿宇提过,信里的林知一话里话外跟他都很亲密,但是偶尔在走廊上碰到,林知一看他的眼神并不热络,他不是没怀疑过。林知一回信用约他一起去开房的理由暂时稳住了阿宇,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从未泄露的信息一抖露,场内有一瞬的沉寂与静默。 罗婷珊再度叫起来,甚至可以说是用吼叫来形容:“这不是有疑点么?为什么那个时候你要一口咬定林珎和孙飞宇在交往?” 姜易看着林珎不出声。 林珎放在桌子下的一只手已经不自觉地握紧,她同样看回姜易,犀利的眼神发出无声地质问。 “说啊!”罗婷珊不理这两人的眼皮官司,不给姜易一丝回避的机会。 姜易侧过脸,避开林珎看过来的冷厉目光,他即便再憎恶林珎,也难以消化对方累积了十年冤枉的审视,以至于他为自己的辩驳都显得有些心虚:“说到底阿宇是因为太喜欢林知一的缘故,他是因为林知一才死的,凭什么林知一可以独善其身?” 罗婷珊怒不可遏:“所以十年前你明知道这里面有蹊跷,你也没跟警察说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当年你说了这个话,可能一切都会跟现在不一样?” 这话罗婷珊说得异常严厉,不仅是在审判姜易,同样也是在审判自己。当年她没有勇气接受自己是导致林行一死亡的凶手,所以让家里人帮她隐瞒了那封情书的来历,如果她当初能勇敢一点站出来,是不是林珎也就不会痛苦这么多年? 姜易放下沾染了咖啡液后从白变棕的湿巾,也不说话,只是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林珎极力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紧盯着姜易追问道:“为什么现在又肯把这个话说出来?” 在外人看来,咖啡厅里几人会谈的气氛一开始就不佳,局势更是从倒下那一杯咖啡开始变得紧张起来,毕竟连一旁的“保镖”都下意识往被倒咖啡的人靠近,就怕男的一受刺激后暴起伤人。 快要失控的场面令正看着的人揪心,然而之后越来越和缓的场景也并不令看得人放心。 尤其两方的互动明显增多,这委实不算是一个好的信号。 谈判的优势在于信息差,要是这个信息差的源头主动泄露,那所谓的优势还存不存在就两说了。 明白这一点,男人哪里还不会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只有先下手为强,一边继续关注咖啡厅里的情形,一边拿出手机,把早已编辑好的一条消息发了出去。 第158章 引蛇出洞会不会 咖啡厅里,令人窒息的沉默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 姜易沉默,不仅是因为他无话可辩,更是受了罗婷珊一番话的冲击,他不禁怀疑,如果林知一真的无辜,如果当初他没有隐瞒这一段,是不是就能知道好友的死,究竟有没有其它原因? 罗婷珊气恼姜易,同样气恼自己,越想越气,眼泪都差点忍不住流下来。 她眼睛一闭,再次睁开后,把气撒在了姜易身上,气势汹汹地骂道:“你把林珎害得还不够惨么?肚子里有什么话都给我吐干净了。不然我要你死。操!!!” 林珎伸手拉住因为激动而一直站着的罗婷珊的手,太阳正当空的午后,两个人的手却都带着凉气,握在一起,才稍稍有些暖意。 那一丝暖意穿过回忆的沼泽,将两个有着不同痛苦的人拽出深渊,经由时间的神奇魔力,十年前面对哥哥冰冷尸身悲痛欲绝的林珎和在林行一墓碑前失声痛哭的罗婷珊在这一刻产生了一种独特的羁绊和共鸣。 两人的目光于半空相遇,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痛苦外的坚忍,慰藉和勇气悄然滋生,因此也有了从未有过的默契。 罗婷珊惭愧的情绪顷刻被抚平,乖巧地安静了下来。 “明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为什么现在又要把这个话说出来?”林珎敛起情绪,平静地看向姜易又问了一遍。 不知是被罗婷珊一开始的气势唬住,又或者是良心发现,姜易在这个本可以撒谎的问题上说了实话:“说不说对我来说没差别。” 顿了顿,姜易看一眼罗婷珊,似有深意地说道:“但有人希望我和你们这次的见面看起来至少是有进展。” “谁?”林珎和罗婷珊异口同声问道。 姜易又是看一眼罗婷珊,目光一番转动,淡淡道:“我不知道。” 这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对罗婷珊有所顾忌的两次注视自然是激怒了本人,罗婷珊就不是一个能被人当面暗示的人,立刻骂道:“你有话直说,看我干什么?” 姜易内心的怀疑被证实,也不再打哑谜,“我一开始以为是你,但是看你一副恨不得给林珎当哈巴的样子,我想你应该没这么深的心思搞这一出。” 他的话说得不中听,但语气间不像一开始那么充满恶意,所以罗婷珊也就懒得纠正。 但林珎不乐意,冷着脸回骂:“我看你才像是狗,动不动就咬人。” 熟悉的蛮横语气让姜易想起了初中时期班级间流传的一句话:隔壁班有两个女生不好惹,一个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罗大小姐,另一个是长得漂亮但有一个双胞胎哥哥罩着的林知一。 他没想到十年后的现在,这两个都不好惹的人会凑在一起针对他。 他心里憋着的一口窝囊气像是有了绝妙的安慰——谁能不在结合成魔王一样的这两人面前败下阵来? 心里舒坦了,再开口的姜易语气变得平和,甚至还有些俏皮:“算我说错,行了吧。你们俩谁我都惹不起。” “别废话。”林罗两人又是异口同声,罗婷珊看一眼林珎,主动住了口,就听林珎追问:“你的意思是你答应跟我和珊珊见面,是听了有的人的吩咐?但是你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别这么看我。”姜易看出林珎眼神中的狐疑,解释道:“我当然不会乖乖听一个普通陌生人的话,可对方手里有东西,我只能听他的。” “什么东西?” 姜易顿了顿,还是坦诚道:“我家目前最大客户的订单合同。” “所以我才以为背后的人是你。”姜易看向罗婷珊,似抱怨又似恭维:“普通人哪里有这个本事。” 林珎又问了几个问题,姜易都一一作答,并且答案听起来逻辑通顺,见是再问不出什么,才打发了人先走。 等到姜易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厅门口,林珎又开口让余良等在咖啡厅外,不让他留在跟前。 余良心知接下来的对话会有他需要知道的关键信息,他理应留在近前好收集是否有不利于余优的情报,但林珎的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他也只能听吩咐,转身走出了咖啡厅。 “还是得你说话管用。”被林珎再三维护的罗婷珊心情十分美妙,忍不住打趣。 林珎推开挨过来的罗婷珊,肃声道:“我有话问你,你有没有威胁过姜易说让他出不了国?” “威胁”听起来是一个比较严肃的指控,罗婷珊却并不介意,断然否认的同时直言道:“我还以为是你出的手呢。” 林珎不语,蹙着眉头陷入沉思。 谁在背后威胁姜易?这个人和强迫姜易出来见她们的人是同一个吗? 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 什么叫做——希望我和你们这次的见面看起来至少是有进展?针对谁的看起来? 最有可能的是纪徐清,但那天晚上她的话还没说全就已经失控地哭倒在他怀里...... “不是你吗?”罗婷珊打断了林珎的思绪,急切地求证道。 林珎想了想,“我得跟你坦白,那天我心急让姜易说实话,所以抬出了你的名头吓唬了他。” 罗婷珊一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那个正直磊落的林知一没有变,同时心里升起了一个大大的疑惑:“纪徐清这么没本事的嘛?还是你老公对你隐藏了他的实力?纪总裁的名头可比我的好使的多得多。” 林珎下意识地想把话题从她和纪徐清的婚姻关系上挪开,就没把罗婷珊的话放心上,打个哈哈糊弄了过去:“姜易毕竟出国那么多年,我哪知道他对纪氏有多少了解。再说你平常那么霸道,看上去你更吓人。” “我哪里霸道啦?”罗婷珊提高嗓门叫唤了一句,话音里自带一股亲昵娇羞。 林珎嫌弃地横一眼对方,在对方故作无辜的眨眼中,又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暂时也就理不得聚在心头的疑云。 咖啡厅外的一幢法式建筑,大约三楼的地方,有一扇窗户没关紧,西北风将白色的遮阳纱窗吹开了一条缝,两个圆形的镜片在吹起的纱窗后反射出两弧一闪而过的亮光。 底下有着胡子的一张嘴嚼着口香糖,望着镜中身影躲闪的一个人,十分不解:“不明白老板让我们跟这个男人干嘛?” 身后的男人翻了个白眼,饶有意味地说道:“线索不明朗的时候,也可以让心虚的人主动跳出来把线索送上门。” “啥意思?” “白痴,引蛇出洞会不会?” 第159章 捧场 两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先后走进演员休息室,一个面带微笑,另一个面带更大的微笑。 面带微笑的工作人员朝林珎走去,带给林珎了一句话,得到林珎的点头答应后,利索地转身离开了。 另一个有着更大笑容的工作人员手上捧着一大束圆形的白色郁金香,径直走向正在化妆的汪依凡,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奉承道:“yvonne,又有人送花给你。” 化妆师默契地停下了正在描眉的手,汪依凡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花被松软的白色宣纸包围着束在一个黑白相间的毛呢编织蓝中,绿色的枝叶点缀着未完全盛放的花朵,显得纯情又且有着别开生面的生气。 化妆师看一眼,夸了一句这花包得真有心思,男朋友送的? 夹在花里的卡片没有署名,汪依凡移开眼,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乐团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汪依凡如今和慕容集团明面上的继承人在交往,一贯懂得看风向的工作人员自认为有义务不能让这种话落在地上,立刻捡起来说:“喜欢我们yvonne的人多的很,今天的花可不止慕容少爷送的。” 化妆师环顾四周,整个化妆间确实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花束,于是也笑着附和了一句:“到底还是我们yvonne。” 正说着,刚才离开的工作人员去而复返,只是这次她没进门,开了门给跟在她身后的人让出了进门的空间。 一身珠光宝气的罗婷珊婷婷袅袅地走入,目光捕捉到林珎的身影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边走边说:“我来看看我们的大钢琴家状态怎么样?” 随意又带着些许张狂的语气引得一室侧目。 对此人秉性习以为常的林珎转过身来看着对方微笑,自信道:“自然是一如既往地好。” 诚然林珎绝对算是长得好看的美女,但此刻见她,罗婷珊还是觉察出她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一种气韵。 恍惚间,罗婷珊仿佛见到了曾经在学校联欢会上演奏钢琴的林行一,两兄妹的眼神中有着一样难以忽视的对钢琴表演的热烈,以及相信自己能带来一场好表演的一种自信从容。 确实是,好。 真好。一股暖流自胸口流向全身,罗婷珊出神地想着。 林珎对着晃神的罗婷珊摆摆手,问:“你怎么有空来?” 和姜易的再次见面带来了更多的疑问,这些疑问一时半会儿无从下手查,林珎要忙演奏会排练的事,第二天就回了长明城,罗婷珊便一手揽下了继续追查的工作,然而她这几天费了不少功夫,对于忽然多出来的一股势力,依旧毫无头绪。 在罗婷珊看来,姜易的话只不过确认了本就已知的林珎的清白,并没有吹散一丝过去的疑云。 虽说追查的进度她每天会和林珎沟通,但罗婷珊也怕她这一出现,林珎以为她带来了什么突破性的好消息,她不想在一个即将演出的钢琴家面前说一些影响人心情的话,便故意夸张地表示:“干嘛?我不能来啊?长明城排外我知道,你也没必要表现地这么明显吧。怎么说你的hometown也是金古城,我们怎么说也是老乡,你至于这么嫌弃我么。我辛辛苦苦忙完工作,连今天晚上的小狼狗局都推了,开了快三个小时的车就为了来给我好姐妹捧个场,我真是多余啊~” 林珎轻飘飘地横一眼作伤心状的罗婷珊:“你把上班不定时,工作内容是看照片选要签哪个帅哥美女当自己公司艺人,下午不是在酒店high tea就是去打网球的工作叫做辛辛苦苦的话,那我确实是失敬。” 罗婷珊委屈嘟嘴:“可我开三个小时的车是真的。” 林珎点点头,忍俊不禁:“这可真是一件好辛苦的事呢。” 话音刚落,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待平静下来,一条由钻石和珍珠母贝装饰的闪着淡雅光彩的长项链被罗婷珊戴在了林珎的脖子上。 “可不是~”罗婷珊丝毫不介意林珎的拆穿,把精心挑选的礼物套了上去。 套完还不忘发表重要讲话:“这是你在国内第一次的公开演奏会,我怎么着也要沾个光,回头你但凡回看这场演奏的视频,都能看到你身上戴着你好姐妹特地提早结束了辛辛苦苦的工作,开了三个小时的车过来给你捧场,专门来到后台送给你的表演礼物。” “你看看。”她按住林珎的肩膀把对方转向化妆镜,对着镜子里不可方物的林珎笑道:“不累赘,而且也配你今天的裙子。” 为了配合交响乐团的深色系礼服的着装要求,今天林珎选了一条圆领无袖齐膝的黑色小礼裙,最寻常不过的款式,不至于过于出众喧宾夺主。 她平常不习惯戴饰品,表演的时候更加,难得几次戴耳钉或者项链,也是eddie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苦口婆心劝说后的结果。 “求求你,别让别人以为我们公司要破产。”“你真的应该多发挥你身上的商业价值。”这两句是eddie最常用的理由。 但是今天这条项链,林珎不用罗婷珊劝。 因为对方给了她足够的理由:项链不累赘,而且也配今天的衣服。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对方的一片心意。 镜子里的林珎摸着项链,眼睛却看着身旁的罗婷珊,动容道:“谢谢。看得出来花了不少心思。” 那是当然。罗婷珊得意地挑了挑眉,心想自己恶补了这人那么多场演奏会,怎么样也能总结出她的着装喜好。 再加上要来后台见林珎的人不少,偏偏只有自己被带进了后台,这还不够她有这个自信林珎会收下这个礼物么。 人要是没进化完全,这会儿罗婷珊背后的尾巴估计已经翘上天了。 她拉过林珎的手认真端详,末了好一番赞叹:“咱这手真是好看,真跟葱白似的既白嫩又细长,除了这里有些茧,这手可以说是完美。什么戒指戴上去绝对都好看。” 听这意思,作为礼物的项链,首选应该是戒指。 林珎嘴角噙着笑打趣:“看看就行了,别给我摸坏了,公司给我这双手可是投了三千万的保险。” 话说起来,罗婷珊忽然想到一个事,一脸惊奇加八卦地问道:“我们亲爱的纪总呢?” 林珎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淡淡表示:“他在出差。” “这可是你在国内第一次表演诶。”罗婷珊不无可惜地叹道。 林珎从镜子里收回目光,特地侧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罗婷珊。 后者被她搞得莫名其妙,“干嘛用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我?” 林珎呵呵一声冷笑,故作无辜地反问:“你这是在挑拨纪总和他老婆的夫妻关系?” “少给我扣帽子。”罗婷珊不顾形象地叫起来,又引得旁人一阵侧目。 叫完的罗婷珊也蔫了下来,连带声音都小了许多:“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这就对了。”林珎脸不红心不跳地引导,“以后少在我面前提我们纪总,不然某些人很容易祸从口出噢。” 罗婷珊别开脸不服气地低声咒骂了一句,恨自己又轻易被林珎拿捏了,谁让自己真的惹不起那个纪罗刹。 虽然她隐约也意识到林珎似乎并不乐意和别人谈论纪徐清,两人不像夫妻,倒更像是有着恋爱关系却不愿意公开的明星艺人,反正林珎的身上写着大大两个字:避嫌。 演出时间临近,有工作人员推门进来提醒,罗婷珊随意侧头,就这么凑巧,在这半开的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第160章 变故 有一句算是罗婷珊没说错,作为林珎第一次在国内的公开演出,再加上头顶着纪氏集团总裁太太的名头,不少人特地来替林珎捧场,演奏会的票早就一票难求,且距离演奏会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有着1200座的交响乐团主厅除了超级vip区还有几席空位,其余位置几乎座无虚席。 知道林珎会和长明交响乐团一起合作演出拉赫马尼诺夫的纪念演奏会的消息后,罗婷珊已经买不到正常渠道的票了,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也不会开口让林珎赠票,就用了一些手段替自己要来了一张vip坐席的票。 她在离开演员休息室以后在走廊里没见到那个让她一时觉得熟悉的身影,来到vip座位准备就座时,却再度见到了此人。 居然真的是杜熙茜。 两个人的座位在同一排,中间只隔了两个座。 “你来干嘛?”罗婷珊翻着白眼对着已经坐下的杜熙茜居高临下地发问。 杜熙茜只回应了一个淡淡的眼神,一副并不打算开口的样子。 面对变得高冷的杜熙茜,罗婷珊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立刻别过脸没再看对方,当谁稀罕跟她讲话似的。 没曾想等她安静坐下,隔着两个座位的杜熙茜主动开口说道:“罗大小姐不会以为只有你买得起vip票吧?” 轻飘飘的语气中充满了高傲和得意,面对挑衅,罗婷珊反而失去了开口的兴致,她连眼神都懒得给到对方,全当这是一种狗吠。 想到这儿她甚至觉得有些好笑,谁会费心和一条狗计较? 对方居然这么快偃旗息鼓?这大大出乎了杜熙茜的意料,她难免怀疑自己的“欲擒故纵”使错了路数。 两人很快互换了角色,先开口的人变得高冷,一开始装高冷的人反而变得话多起来。 两人之间的位置还没坐人,杜熙茜索性侧过身来对着罗婷珊,语气依旧不善:“这么容易吃瘪,倒是不像罗大小姐的一贯的作风。” 罗婷珊看着还空无一人的舞台,没理。 杜熙茜又说:“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和你并排坐着看表演吧?没想到这世界上你能去的地方,我也能去吧?” 罗婷珊依旧没理。 杜熙茜看了眼位于舞台左边的一架钢琴,心念一动,“呵呵”笑了两声,似是自言自语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追在姜易屁股后面要个说法却死活没要到的结局,会不会影响我们林大钢琴家的演出。要是能现场看个错漏,这种好戏我可不愿意错过。” 罗婷珊深呼吸一口气后,情绪倒是没爆发,只是嘴巴实在忍不住,她侧头瞪了眼杜熙茜,信心满满地表示:“今晚绝对不会如你的意。珎珎状态好着呢。” “珎珎?”杜熙茜低声重复了一声,心下复杂,面上依旧嘴硬:“你和她倒是要好。只不过再要好,你毕竟也不像我了解她,她哥的事一天没解决,她的状态就算不上好。平常可能无所谓,好不容易盼来姜易,却依旧还是一场空,你确定林珎的状态能好?” 罗婷珊先是肯定:“好得不能再好。” 说完这话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你怎么知道盼来姜易的结果是一场空?” 虽说吃了个瘪,但杜熙茜并不懊恼,因为至少肯定了这两人确实没在已经过去的往事上翻出新的波澜,她勾起嘴角笑了笑,“也没谁规定只能让你们接触姜易吧。” 受不了这张写满小人得意脸的罗婷珊撇开脸,懒得再和对方废话,目光开始在周围的人群中搜索,想着找一个脸熟的人换座位,她实在不想和杜熙茜挨着,隔两个位置的挨着也不行。 扫了几眼,倒是真给罗婷珊看到几个面熟的人,她正要和其中一个打招呼,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高壮男人径直走向了杜熙茜,二话不说把人直接从位置上请走了。 这一幕看得罗婷珊瞠目结舌。 对方得意洋洋发表一番“这世界上你能去的地方,我也能去”言论的话还言犹在耳,怎么忽然就跟个鹌鹑似的被保安请走了? 谁出的手? 等到目光落在前排英俊倜傥的小江总身上时,罗婷珊这才恍然大悟。 她记起来关于杜熙茜上一次在长明城得罪小江总的一件八卦,再看到小江总正柔情蜜意地和身边的妻子低声交谈,罗婷珊内心还残余的些许替杜熙茜感到不平的同情也尽数消去。 难怪杜熙茜会这么狼狈地听话离开,可谁说这不是杜熙茜自己作的呢?如今哪怕有人推崇不择手段去上位,遇到这种被刚帮过的人背刺,怕是也很难自我消化成是所谓的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 是杜熙茜做事不地道在先。这么一想,罗婷珊半分心理负担都无,她唯一觉得有一点不好的是空出来的位置可惜了,对林珎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一天,媒体照上面当然是坐得满满当当更好看。 然而直到演奏开始,vip座上也还是有几个位置空着。 平日里罗婷珊对这种纯演奏的音乐表演不感冒,但当她看到林珎优雅从容地在钢琴旁坐下,指尖弹奏出第一个音符后,她的思绪已经不由自主地被音乐牵引着遨游在种种情绪中。 比起观看林珎演奏的视频,亲临其境让罗婷珊更直观地感受到了来自于林珎指尖的力量,以及对方的优秀。 两个多小时的演奏结束后,观众席响起了经久不衰的掌声,罗婷珊鼓得用力,充斥全身即将漫溢的感动终是化成热泪,不自觉地从眼里流下。 那个早已经长眠地下的林行一要是还在,一定也是会有这样无与伦比的光芒。 演奏厅里的掌声还在继续,有人捧着鲜花上台献花。 彼时指挥再度鞠躬致谢,捧着献花的女人却径直走向了指挥旁边的弦乐区。 乐团成员纷纷笑着调侃,指挥幽默地耸耸肩。 鲜花同样错过了乐队首席,故作无奈苦笑的大首席让观众席里也有了笑声。 这下所有人都被这束鲜花吊起了好奇,想着它最终会属于乐团里的谁。 随着众人的目光,这束鲜花来到了小提琴手汪依凡的面前。 一声充满恐惧的厉声尖叫刺破了众人的美好期待,谁都没看清一束素白脱俗的白色郁金香下,会是一把闪着寒光的美工刀。 而这把美工刀,差一点点就划破了汪依凡的脸。 不幸中的万幸,汪依凡用护着小提琴的手臂挡开了刀,好险没伤到命门。 尖叫声让周围的人一时乱了阵脚,弦乐区不是没有长得高大的男人,只是平日里把乐器当作身体一部分的演奏者在遇到紧急情况时,轻易不会舍下自己身边的乐器。 于是手持美工刀的女人畅通无阻地追着汪依凡走了好几步。 要不是舞台各个音区有台阶,估计女人还能跑起来。 几秒后,抱着小提琴的汪依凡来到了弦乐区的边缘,一架施坦威钢琴可以很好地作为避险周旋的道具。 才跟着绕了一圈却依旧刺不到脸的女人已经急红了眼,一切阻碍她要把情敌毁容的人或物都是障碍,竖起的钢琴顶盖就是最碍事的东西,一度让她有了视线盲区,再一次,即将来到竖起的顶盖旁,她正要往前推顶盖支架,前面的汪依凡余光瞥见,以为能借此机会用倒下来的顶盖压住对方的手,便主动带了一把支架。 同样不舍得乐器受损的林珎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没曾想她扑过去扶的动作让美工刀女人以为她是在和自己做对,不管不顾地就要往林珎身上刺。 意外的变故让乐团的人受惊不少,有人尖叫,有人护着乐器逃跑,等到有人反应过来所谓的安全威胁只是一把美工刀时,美工刀已经刺在了去往林珎胸口的路上。 一开始顾忌危险不敢随便出头的乐团成员此时哪怕已经意识到美工刀的威胁性不大,也来不及出手制服这个女人。 出于惯性,即便已经看到了染了血的美工刀朝自己刺过来,林珎也已经收不住身体往前扑的势头。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 就在林珎眼看着锋利的刀片就要刺进她的胸膛,一股大力袭来,她往前扑的惯性稍缓,她不再迎向美工刀,而是被带进了一个有着熟悉的松木香调的怀抱。 第161章 别怕 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有人在崩溃,有人在咒骂,有人在哭喊,有人在报警。 脑子还处于混沌当中的林珎因为不敢置信,走向那个人的脚步都是踉跄的。 她从来不知道红色可以这么刺眼。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只是一个可怕至极的噩梦。 醒来就好了。 可心里的痛是那么是真实。 真实到她连扶起这个人的力气都泛着虚。 她绝望地意识到这不是梦! 她摸到的红色是温热的。 可这个人的身体却是她陌生的冰冷。 不要!不要!不要! 这一刻她仿佛失去了声带,只能在心里无助地大喊。 入目的红色冷酷地屠杀了她一切的祈求,她是被打入地狱的孤魂野鬼,她和他在这端,鲜活的世界在另一端。 与生俱来的心灵感应让陷入昏迷的他奇迹般地睁开了双眼,看着凄迷无措的她,他用尽全力对她微笑,一贯让人安心的语气,他说:“小知,别怕。” 骚乱声代替了尖叫声,林珎从记忆中回神,耳边有人在叫她“纪太太”,有人在叫她“林小姐”,她从满是红色的手上移开眼,看向犹自逞强的纪徐清,一颗心止不住的纷乱不已。 美工刀女士已经被余良制服,收到消息的保安也开始出来维持现场秩序,从和谐到混乱再到恢复秩序,美工刀女士引发的这场变故,不过也才过去不到三分钟。 而距离林珎从死亡边缘到安然无恙,也才过去不到半分钟。 半分钟前,逆行跑向舞台弦乐区的纪徐清拽过林珎,把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冲向林珎的美工刀前,成功让她避开了可能致命的危险。 他自己的运气就差了一点,哪怕已经尽力抱着林珎往一旁偏倒以避开凶器,带着疯狂毁灭欲的美工刀还是就着势头刺进了他的后肩,再加上他只顾着护着怀里的林珎,倒下去的同时脑袋还意外磕在了钢琴上。 清冷的松木香调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抱着她的纪徐清似乎快要失去意识,林珎的一颗心忽然像上了发条一般有序。 她半扶半抱着纪徐清端正两人的身体,先是冷静地朝余良吩咐:“余良,你打电话给傅师傅,让他立刻把车开到门口,我们先去最近的仁安医院。你再打电话给冯医生,让他马上赶过来仁安,他最清楚徐清的身体状况。如果要手术,有他在一旁,我想徐清也放心一些。” 已经将美工刀女士脱手给一旁保安的余良听了吩咐,立刻行动起来。 林珎又转而对着在观众席上心急如焚赶过来的罗婷珊求助:“珊珊,我刚才看到vip席位里有人用轮椅,请你无论如何,一定帮我把轮椅借过来。我有用。” 刺目的红色让罗婷珊腿脚发软,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当年自己偷偷跟在林行一身后,眼看着他进了酒店,最后在一片“出人命了”的喊叫声中看到他倒在血泊里的场景,但受了委托的她顾不得记忆带给她的阴影,顽强地打起精神,一番观察后,果然看到vip席位里有用轮椅的人,她二话不说就朝那人走去。 她本以为是自己运气好,要么就是这个人有闲心看八卦,所以大部分人都在往外跑的时候,他还镇定自如地坐在那里。 当轮椅被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借到的时候,罗婷珊坚信是第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运气是真的好,这个用轮椅的人,原来也能站起来。 今晚过来捧场的纪家人这会儿也乌央乌央地聚集过来,见了林珎满手的血,又见意识不清的纪徐清,不少都乱了阵脚。 宝麟年纪小,见了还插在纪徐清肩头的美工刀,第一时间被吓得大哭起来,许英凤有心关心纪徐清的伤势,被纪盛蓝叫住先把孩子领开。 徐英凤似关心似无措地看向纪盛蓝,后者一心顾着纪徐清的伤势,这个眼神便被纪盛蓝旁边的孙君枫接了过去。 他朝她微微颔首,得了安慰的徐英凤这才拉着宝麟走远了些。 这边纪驰麟对着刚打完电话的余良吼:“赶紧打120啊,还愣着干嘛?” 余良回:“救护车过来要时间,太太已经安排我们自己先去医院。” 纪盛蓝急道:“徐清是不是伤到脑袋了?能随便移动么?还是等医生过来处理更保险。” 纪驰麟也说:“一般的医院信得过么?” “借过借过。”比起远在厅外的服务台,成功从vip区借到轮椅的罗婷珊挤开纪家人,来到林珎身旁,不等林珎吩咐,余良已经上手替林珎把意识模糊的纪徐清扶到了轮椅上。 只是即便已经意识不清,纪徐清也不肯轻易放开林珎,两个人自然是不好一起坐轮椅。 林珎侧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他才终于放手。 纪徐清的伤势不明,没时间等纪家人议论出个所以然来,林珎也压根没心思周旋,只是考虑到这些人毕竟是纪徐清的家人,所以在和余良一起推着纪徐清往外走之前留了一句自己和纪徐清的去向,之后就再没理这些人对自己所做决定的猜疑或者说是不确定。 纪家人当然不会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林珎带走意识不清的纪徐清,各自叫来了司机,一群人跟着傅师傅的车先后来到了仁安医院。 因为事先已经让余良打了招呼,所以一来到医院的纪徐清就立刻被等在门口的医生接手了过去。 在纪徐清做完初步身体检查后,匆匆赶来的冯卿南正好加入和其他医生一起查看检查报告会诊,几人很快得出一致结论,纪徐清肩上的伤虽然出血多,反倒不致命,要紧的是撞到钢琴的脑袋,脑震荡的程度还要住院观察几天才好明确。 趁着医生们在给纪徐清处理肩膀上的伤势时,罗婷珊拽着满手血却像是毫无知觉的林珎来到了洗手间,替她洗去了手上的红。 整个过程林珎一言不发。 罗婷珊心里担心的要命,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话都太过轻飘飘,于是只是沉默地陪在林珎身边,什么话都没说。 一直跟着的余良除了几次电话汇报情况,其余时间也都保持着沉默。 这种紧绷着弦,不敢大声喘息的安静直到昏迷的纪徐清由冯卿南牵头转到了其下医院的特护病房,跟来的纪家人追着等在病房外的林珎问情况才被打破。 冯卿南出面安慰心急不安的纪家人,说纪徐清目前情况暂时稳定,等醒过来以后根据他的临床表现能够进一步明确伤情。 纪盛蓝要求冯卿南作保证:“冯医生,你确定徐清现在是没有生命危险,是吧?” 冯卿南语带保留:“是的,徐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纪盛蓝急道:“什么叫暂时?” 冯卿南维持着医家的客观,不多做判断,只说:“等徐清醒过来,醒过来了再说。” “行。”纪盛蓝倔脾气上来,“那我就等在这里,等徐清醒过来。” vip病房其实是个套房,除了患者住的的病房,还有陪护员睡的房间,只不过医院毕竟不是酒店,配套的房间再好,一个套房也就有一个供陪护员睡的房间。林珎还在这里,纪盛蓝所谓的“等”第一时间就被儿子纪驰麟否决了。 “妈,冯医生的个性你还不清楚么,他这人话就是不喜欢说得太满,他说徐清暂时没危险就是没危险,要真有什么意外,他早就把医院里的专家都叫过来开会了。再说还有二表嫂在呢,你等在医院也没必要,退一万步讲,真当有事要拿主意,你看徐清的态度,他的事也是二表嫂说了算,我们在这里看着人多,一人一个主意反而添乱。要我说,我们还是先回家,等明天一早再过来看徐清,这样万一二表嫂今晚累着了,我们还能帮手替一下,总好过一帮人都累倒了,到时候徐清醒过来,反而还要徐清这个病人操心我们,这多不好。再说今晚伤人的事,究竟是不是冲着我们纪家来的,也不能只听警察那边的说法。你讲是吧?” 心急上火的纪盛蓝像看个陌生人一样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说不上是怪异还是欣慰,自己风流不定性的儿子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这番入情入理的话自然纪盛蓝是听了进去,已经冷静下来的她细想儿子的话,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要留下的话过于冲动。 纪徐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的伤,她作为仅次于纪徐清持有纪氏集团股份的人,要真是在这里陪一晚上,虽不至于让集团第二天就大乱,但一定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她看了眼林珎,想到对方主动安排纪徐清住进冯卿南名下的康宁医院,莫名觉得对方比她先想到了这点。又见对方事发至今始终如此冷静,心头不免闪过一丝这对夫妻关系是否良好的疑云,只是这个时候实在不是验证的好时机。 思及此,逐渐平静下来的纪盛蓝下意识地看向丈夫,见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多余的表示,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便再没多说什么,只交代了林珎一句,让她有什么情况搞不定的话,可以直接来电话。 纪盛蓝一走,旁的有什么想法的人这会儿也不敢再说类似的话。大家都不傻,局势还未明朗之前,谁在这个时候和林珎抢着拿主意,但凡纪徐清醒过来,这个人也就没什么太平日子可以过了。 于是一群说了几句安慰林珎的话后纷纷告辞。 目送纪家人走得没了影,林珎这才侧身看向冯卿南,不出意外地在后者的脸上看到一丝愁郁,一直揪着的心继续折磨着林珎,然而她的表情看起来依旧很是平静:“冯师哥。” 她和纪徐清一样的叫法。 看着亲切,冯卿南心里却一阵发苦,因为他听到对方问:“我要你一句实话,徐清到底怎么样了?” 第162章 险情 对于从小学医的冯卿南来说,对于如何向病人家属解释病情这个问题可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尤其在三甲医院当规培生那两年,耳濡目染了形形色色的病人以及家属,吃了两次亏后,他再没让陈述病情这件事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医患纠纷。 患者病情该怎么说,对哪个家属说,说到哪种程度,都是讲究。 纪徐清作为纪氏集团的掌舵人,他的病情哪里是好当着所有纪家人说的?何况在冯卿南心里,和纪徐清相关的人里,除了林珎有五分可信,其余的纪家人,他一个都不信。 而对林珎的这五分信任,也全是看在纪徐清对林珎的信任上。 要说他心里百分百能信的人,只有一个,他的师公,也就是纪徐清的外公,钱自德。 纪徐清的病情他已经第一时间抽空和对方汇报,事情没敲定下来,他本不打算对这里的纪家人说,但既然林珎问起... 因着这五分信任,冯卿南也就没打算糊弄,他把她叫进一旁的无人处,直言道:“徐清在仁安医院的ct照没看出有什么异常,但刚才我给他安排了一次mri,在他的颅内发现了一处微小的出血灶。” 眼前的林珎依旧很平静,一点不像重病家属会有的崩溃,看得冯卿南也有些困惑。他继续说道:“徐清的颅压偏高,我们已经用了药防止出血灶扩大,只要不持续出血,颅压能降下来,就算是暂时安全。” 林珎想到了最坏的可能,表情虽然冷静,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如果血止不住会怎么样?” 冯卿南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正色道:“如果出血量过大危及性命,那就需要做手术干预。但徐清目前的情况还不至于此。当然如果你想提前讨论具体手术方案,等你能平静下来后,我们再谈。” 林珎十分清楚此刻的自己实际是个什么情况,她不想逞强让情绪不稳的自己影响对纪徐清病情的判断,便没再顺着冯卿南的话说,转而问了另外的问题:“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倒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冯卿南语调微扬:“徐清主要是累的,我听说是才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飞回来,为了倒时差中间就休息了不到四个小时,再加上刚才肩上出血也不少,当然颅内的出血灶也有点影响...明天的太阳升起前,他能醒过来问题就不大。” 林珎垂头思索了一会儿,低喃了一句:“你和他最好都是没在骗我。” 声调轻得仿佛风拂过垂柳,荡起模糊不清的沙沙声。冯卿南自然是听不太清,虽然觉得过于冷静的林珎不怎么寻常,然而多余的话他不方便说,他看了眼不远处纪徐清的病房,缓和了语气劝林珎:“小珎,再怎么担心徐清,你也要先保重自己。” 林珎点点头,道了声谢后沉默地走了开去。 背后的冯卿南平静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难免嘀咕:难道就是这个弟妹遇事太沉得住气,所以才会让人以为这夫妻感情不深? 他不是没见过在医生面前强撑坚强的家属,这些用毅力迫使自己不能崩溃的家属一方面是不想给患者压力,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有责任撑起与患者之间的这片天。 可以说越是患病严重的病人,病人家属越有可能变成这种全靠毅力支撑的人。看起来刀枪不入,其实更像是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谁都不知道哪一个点就会完全击垮ta。 只是实在过于冷静的林珎让他不确定是不是这一种类型的家属。 同时他已经迷糊了,自己没有告诉她实情,算是攒功德还是减功德? 纪家人走完了,罗婷珊和余良一直留着没走。 迎过和冯卿南谈完话的林珎,罗婷珊第一时间上去握住了林珎的手以示关心,哪曾想有着暖气的医院里,对方的手居然僵冷得像冰块一样。 “林珎!”罗婷珊充满担忧地大叫一声,即便对方看上去是如此冷静。 余良是亲眼看到纪徐清抱着林珎倒下时脑袋砸钢琴上发出的偌大声响,他当过兵,清楚地知道一个人的脑袋有多脆弱,纪徐清平素里体能再怎么好,再怎么强大,一旦伤到了脑袋,一切也都变成了未知数。 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讲究,追着林珎问:“太太,冯医生怎么说?纪总没什么大碍吧?” 林珎扯出一丝微笑,对满是担忧的两人分别说道: “我没事。这么晚了,你别开车回金古城了,我让余良送你去酒店住一晚,明天让他把他给你开过来,白天你再走。” “冯医生说徐清是累过头了才一直昏睡着,说他明天早上能醒。你先送珊珊去酒店,有事我再找你。” 罗婷珊哪里肯? “我会走的。”她用故作轻松的语气玩笑道,“但不是现在。是你老公醒了以后你们两公婆你侬我侬,我不好当个电灯泡,那个时候不用你说,我就会自动消失。” 俏皮的玩笑话一时缓和了笼罩在周围的沉重气氛。 余良面上没什么表示,内心:难得这位大小姐说话中听。 眼看林珎还要开口,罗婷珊又抢先打断:“我这会儿去哪里都还是要记挂你,你就让我在这里陪你吧。珎珎,我很担心你。” “好吧。”林珎实在没多余的心力继续劝阻,“谢谢你,珊珊,我真的没事。” “别跟我这么见外。”罗婷珊不满,握着对方的手轻晃两下:“你手太凉了。” 明明对方在她的提醒下已经穿上了外套,一件不算轻薄的羊绒大衣,即便里面只穿了演出时的小礼服,也不至于在同样有着暖气的医院里双手冰凉。 “你让家里的用人拿、不,还是你回去替林珎拿一套保暖性好的冬装过来。”她不客气地朝余良吩咐道。 无奈这次余良还是没听从罗婷珊的指挥,虽然他一眼看穿罗婷珊不想让纪徐清的病情惊动更多人的目的。 “事情瞒不了秋月姨。”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他知道以冯卿南和钱自德的的关系,估计有的话早已经传到了钱自德那里,瞒着秋月姨不仅没必要,还容易闯祸。 不过这话他没必要讲,随即点到即止地表示:“纪总和太太的房间我也不方便进去,我会让秋月姨安排人送太太的衣服过来。” 罗婷珊不认识谁是秋月姨,但余良实实在在地再一次违逆了她,哪怕他理由再充分,她也免不了翻白眼:“你怎么跟头犟驴一样。” 说完懒得再看他,拉过林珎就要推开纪徐清病房的门。 她想林珎一定很迫不及待去到纪徐清的身边。 她没曾想手上会有反作用力。 她拉不动林珎。 明明两人体重差不多,她却丝毫拽不动。后者就像石雕一样矗立着,无法移动半分。 罗婷珊不解:“林珎,你...” 林珎又扯了一个微笑出来,强自镇定的表情:“我想先坐在外面休息下。” 罗婷珊看一眼纪徐清病房的方向,内心似懂非懂,但她没追着林珎问为什么,而是拉着对方在一旁的会客沙发上坐了下来。 在沙发上陪着林珎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罗婷珊才确定,林珎那双已经被她捂暖的手,好看的、骨肉均匀的,纤长的一双手,分明在不可抑制地在发着抖。 第163章 煎熬 清晨第一缕阳光无声地渗入冬日的寒气,因为不够力度,反而使得寒冷更加鲜活。 守在门边的余良透过窗户往下看,从咖啡店、早餐店出来的人,无一不在出门的那一瞬间从唇间哈出一缕白雾。 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待了一整晚,一夜未睡的余良见了这一幕,仿佛已经亲身感受到了寒冷,稍有的困意立马消了不少。 他的余光瞥到依旧坐在沙发上,如老僧入定一般的林珎,一个同样一夜未睡的人,心中很是感慨,自己的身体素质一流,这般熬夜也偶尔冒出几个瞌睡虫,没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林珎,又是凭借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守在纪徐清的病房外? 余良看得出来这对夫妻的关系不寻常,他只是不明白,这对明明心里都有对方的夫妻,为什么关系会“不寻常”? 林珎又为什么只守在门外,不进去陪纪徐清? 要说是因为在外人面前不好意思,那个说要陪着林珎一起的大小姐早就受不住睡在了陪护房,他自己虽然不能离开,但也只是守在外间,没有人会进去纪徐清的病房打扰他们,可林珎却只坐在外间的沙发上,这一夜,她连一次都没进去看过纪徐清。 要说夫妻感情淡漠,好几波人劝林珎去陪护房里休息,她一句不听。 要说夫妻感情好,连看都不进去看一眼,这又算是哪门子的“好”? 余良实在费解。 轮班的护士敲门进来,循例来查看纪徐清的情况,与后半夜不同的是,这次随着护士来的还有冯卿南。 好歹一场师兄弟,冯卿南上班第一个查看的vip就是纪徐清。 进门来的他见坐在沙发的林珎几乎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的姿势,不由大惊:“小珎,你还是没去睡觉?” 明明他临走前特地多嘴说了一句纪徐清的情况大概率是稳住了,让她先去睡,结果她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林珎抬头,一张脸色苍白,双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黑,看起来一脸倦容,声音里却是十分明了的清醒:“早,冯师兄。” 她的眼里满是渴望:“冯师兄,太阳升起来了。” 病房里的情况冯卿南比谁都清楚,这一晚的后半夜他虽然没在,不说病房里有生命监护仪,遇到意外情况会发出警报,就是护士也会每隔一个小时进来查看纪徐清的情况,这里里外外的情况,这里的有心人都能了解到。 再说新的一天的太阳早就升起来了,按照他的判断,不出意外的话,病房里的人早就该醒了,这病房里的动静怎么都不该和昨晚一样。 看着眼前苍白疲倦满眼期盼的林珎,冯卿南内心不由生出一丝惭愧,他朝她郑重点点头,说道:“徐清一定会醒过来。” 说完大步朝病房内走去,走到一半,他回头看林珎,“小珎,你要不要一起来?” 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的林珎缓缓起身,脚下却依旧不动,只是恳切地看着冯卿南:“冯师兄,拜托你了。” 病房里护士的话隐隐传来:“...生命体征正常。” 冯卿南不再勉强,转身快步走进了病房。 护士长满心担忧地向冯卿南汇报:“冯理事,纪总的各项指标都正常,按理说他应该已经醒过来了...” 可病床上的人依旧双眼紧闭,半分没有要醒的意思。 冯卿南接过报告纸,一边翻查上面的数据,一边微蹙眉头说道:“要是纪总再不醒过来,那情况确实是挺复杂。” “我是没办法了。”冯卿南谦卑地给出了另一个处理方案:“不知道是不是伤到神经了?正好我师父是神经学这方面的专家,咱们纪总要是再不醒,恐怕也瞒不了我师父,自然我师公也会知道。” 说完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同是学医的晚辈,对于神经学界的大拿,护士长并不陌生,她只是不知道原来这位泰山北斗,和纪氏集团还有这一层关系。纪徐清的情况堪忧确实让人担心,但要是因此能见到泰斗,护士长不由生出了期盼。 内心激动的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听冯卿南继续说道:“等师父来了,最好把外面那位也一起诊一诊。” 护士长不明所以,眼神往外虚虚张望了下,隔着一堵墙,她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知道冯卿南说的是谁,疑惑道:“您是说纪太太?她也生病了吗?” 冯卿南“啪”的一声合上报告单,淡着声徐徐说道:“都已经一晚上没睡了,再这么继续熬下去,就算这会儿没病,迟早也得患上。” 护士长感慨道:“纪太太这是担心纪总呢。” “是个人应该都看出来了。”冯卿南又是不紧不慢的一句,他把报告递还给护士长,拿出听诊器朝躺在病床上的纪徐清走了过去。 隔着一层睡衣,拾音器放在了纪徐清的胸口,检测仪上刚才就显示出此人的心跳变得异常,但冯卿南偏要再亲自听一听。 耳朵里充斥着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他不动声色,拿出医用手电,再次检查了纪徐清的瞳孔对光线的收缩和扩张反应。 结束后,他表情凝重地转头对护士长吩咐,“纪总的情况复杂,我先把情况跟我师父汇报,我们这边先不做任何处理。” 护士长点点头,忽然担心起外面的纪太太,“那纪太太那边怎么说?” 冯卿南垂眸想了想,说道:“看她的样子是因为担心纪总才不肯去休息,劝怕是劝不住了,你直接给她打个镇定。” 他话音刚落,护士长看到睡在病床上的人似乎在转动眼球,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欣喜地叫出来:“纪总醒了!” “醒了?”冯卿南面带诧异地回头,对上了一双无半分惺忪的深邃双眸,他也一副惊喜模样地叫了一声:“还真醒了。” 他立马朝护士长吩咐:“去告诉纪太太,说纪总已经醒了。” 护士长闻声而去,冯卿南大有深意地叹了一句:“师弟,你能醒过来可真是不容易啊。” 刚睁开眼的纪徐清没理会这话,看了一眼对方,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看。 门外的林珎听说纪徐清醒过来了,再不用人劝,立刻朝病房快步走去,身形灵动得丝毫看不出有一晚没睡的倦怠感,两三步就把护士长甩在了身后。 只是临近门口,脸上还洋溢着欣喜的林珎忽地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向护士长,眼神中有着一丝格格不入的悲痛绝望,她问:“他真的醒了?” 第164章 你来告诉我 得了护士长再三确认纪徐清已经醒了,走进病房的林珎心中依旧忐忑,她垂在两侧的手不由握紧拳头,哪怕看到半坐在病床上,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正常的纪徐清,她也犹豫着不敢上前,唯恐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她小心翼翼的期盼,悲喜交集的眼神被纪徐清看在眼里,他的心不由一紧,那天晚上她抱着他哭着说哥哥对不起的画面闪过脑海,他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犯了一个错误。 他忍着跳下床冲过去抱住她的冲动,弯了弯嘴角,极尽温柔地看着她说:“珎珎,过来。” 冯卿南看一眼欣喜中还残留着心碎绝望的林珎,再看一眼满目温柔爱惜的师弟,本还想着再嘱咐师弟几句的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气,这种时候自己就是一个大灯泡,存在感太强只会招人嫌。 于是他没再说什么,缓缓站起身,临走前对林珎再次重申了一次:“小珎,徐清这次算是有惊无险度过,但还是需要多住两天院再观察观察,你和徐清聊完,也早点去休息,别到时候徐清出院了,你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 大半颗心已经放回肚子的林珎感激地看向冯卿南:“嗯。谢谢冯师兄。” 最后一个走出病房的护士随手带上了门,病房里只剩下了林珎和纪徐清。 奇妙的是,失血又脑震荡的病人经过一夜的护理休息,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丝毫看不出一丝病容,而被救下来毫发无伤的人,看起来却神容憔悴,疲倦不堪。 纪徐清克制着按兵不动,任由林珎仔细打量着自己,等她真正松了一口气,在他床边坐下,他立刻伸手握住了她的,柔声安慰道:“珎珎,我没事。” 炙热的手掌生机无穷,丝丝缕缕的暖意顺着手上的血液回流心脏,一颗兀自跳动的心脏像是受了电击,平白惹起一阵酥麻。 林珎少见的没有抵触,她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纪徐清,终是不用再费力牵起嘴角,轻轻一笑,“你没骗我就好。我喜欢我们纪总说话算话。” 他昏迷前对她说过自己不会有事,但眼看着他失血不醒,林珎怎么可能放心,好在他现在总算躲过一劫,醒了过来。 “只是。”林珎话锋一转,原还带着些许俏皮的语气变得稍显冷冽:“别再随便为了我冒险。” 她很清楚,当时的情形困于场地问题,无论谁来救她,都没办法带着她直接往后躲,那些表演椅和台阶会是她那个位置想要完全退后的人的障碍,而要是一个不小心摔在台阶上,那整个人就是案板上的鱼,任由随之而来的美工刀乱刺。她既没想到他会犹如神兵天降地出现在她身边,更没想到他会用身体当盾牌承接刺下来的美工刀,但凡那美工刀往下再偏一偏,那被刺到的地方就不是肩膀,而是后心了...那这个后果,林珎每想象一次,心都像是滚进油锅里那般煎熬。 她身上已经背负了哥哥的一条命,实在无力承受再有一个人为了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冲击。 一些话她不用说,纪徐清也已经从她不寻常的情绪上看出她在想什么,他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是云淡风轻的微笑,针对她的话逐个反驳:“珎珎,你是我老婆,保护你是我身为丈夫应该做的事,再有下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你——”沉甸甸的过去堵在林珎的胸口,令她一时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他懂不懂生命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 纪徐清紧了紧握住的手,给出了第二个论据:“珎珎,无论我因为救你发生了什么意外,你都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他的表情依旧从容自若,望着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深意:“因为我心甘情愿。” 林珎沉默片刻,一股气始终横梗在她胸口,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像是替曾经跪在墓碑前的少女发问:“可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不能释怀。即便她内心很清楚自己会为哥哥做同样的事,可她没办法接受哥哥因为她没了一条命。 纪徐清不和她辩如何看待救人的代价,因为彼此所站立场不同,她作为一个他人用生命为代价救下来的人,即便这么多年是在认真生活,可心中的愧疚苦楚,旁人即便看得出,又能有几分感同身受? 所以他只论自己,他满目赤诚地看着她,缓慢又坚定地重复道:“珎珎,我心甘情愿。” 这四个字,无疑是林珎的心魔,她看着纪徐清的眼神逐渐变得开始失焦,没来得及陷入令人痛不欲生的记忆节点,被纪徐清握住的手又受了他的一些力道,让她不得不从自己原来的关注点上转移。 眼神再度聚焦,对上纪徐清灼热深邃的眼神,有什么东西从一直被她无视的地方冒头,林珎不由一个激灵,她定定地看着他,几分疑惑,几分不解,又或者,还有几分求证,她问他:“纪总,我哥是因为爱我,你的心甘情愿又是因为什么?” 纪徐清不动声色,隐下内心蓬勃滋生的狂喜,握着她的手慢慢移到了他的胸口上方,在正对他心脏跳动的地方轻轻按了下去,乍一看,他的心跳像是由她掌控着。 “珎珎。”他低沉的嗓音不辩喜怒,却带着一种诱人心神的魔力,“你这么聪明,你来告诉我——” 他的眼神愈发炽烈,像是要用目光将人融化:“——你说,我的心甘情愿是为什么?” 手掌下平稳有力的心跳速度明显变快许多,和他冷静的语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假戏真做”四个字第一时间闪入林珎的脑海,他在出差前一晚面对她的拆穿,难不成居然说的是真话? 林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神中有着比刚才更多的疑惑,她刚想开口,门被咚咚敲响,脆铃般的嗓音从门口响起:“...我要亲自进去看看。” 门被无声地打开,门口站着神情从担忧变懊恼的罗婷珊,她身后的余良只朝屋内看了一眼,立马惭愧地向纪徐清请罪:“纪总,罗小姐担心太太,我一时没拦住。” 屋内的情形虽然不至于让人尴尬,但是个成年人都看得到几个半个身子倚在纪徐清胸口的林珎,和纪徐清聊的肯定不只是伤势问题,这种你侬我侬的蜜意时刻被人打扰,余良都不敢想自己失责的后果。 林珎见来了人,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又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两人这副姿态于人前毕竟不得体,她欲起身和纪徐清保持距离,哪知道才刚有动作,纪徐清一手揽上她的后腰,让她一时无法从靠在他胸前的姿势上挣脱,忌讳着他身上的伤势,林珎也不敢有大动作,只能小声抗议:“让我先起来。” 纪徐清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没动,转而望向门口,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两个字送给门口的两个人:“出去。” 这下傻瓜都知道是打扰了纪总的好事,罗婷珊讪笑一声,替自己找补:“我这就消失。” 话音刚落,又一个脆亮的声音响起:“这么热闹?我是不是能插个队?” “出去!” 充满威势的一句命令从病房里传来,堵在门口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没人再敢开玩笑,更是没人敢继续留在门口,事实上除了罗婷珊有半个身子在病房里,其余的人压根就没踏进病房。 几个人正往后退,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哇,这么多人,看来二哥真的醒过来了!” 旁人倒还好,对着小朋友,林珎实在不忍心对方也被命令一句:“出去。”,她看着纪徐清浅浅一笑,“宝麟好心来看你,别让他吃闭门羹。刚才的话题,我们等下再谈也一样。” 第165章 真情流露 先不说有没有受纪家人的嘱咐,哪怕是出于不影响集团的大局意识,冯卿南也会第一时间把纪徐清已经清醒的消息告知给纪家的几位主要人员。 许英凤是在带着宝麟来看望纪徐清的路上收到消息说是对方已经清醒,到了医院后,也就没拘着宝麟,由着他出了电梯就往纪徐清的病房跑。 宝麟也不等门口的三个大人回答,急冲冲地就小跑进了病房,看到穿着睡衣半坐在病床上的纪徐清和以往一样神采焕然,半点看不出受伤的模样,不由大喜,叫过二哥二嫂后立刻看着二哥问:“二哥,你的伤是不是不要紧了?” 再三被人打断诉衷情,纪徐清的心情非常不爽,再加上他对小孩一向甚少区别对待,于是淡淡地应了声:“嗯。” 面对纪徐清本就容易心里打鼓的宝麟见状,身体不由自主地朝林珎靠近,要靠挨着二嫂的这点底气,他才有勇气和二哥继续对视,只是说话间,音量多少有些低了下去:“二哥你没事了就好。我很担心你。” 看到宝麟这般小心翼翼,林珎内心有些不忍,她尤记得对方小小年纪在当初的家庭聚会上替她抱不平,便伸手揽过他小小的身体,温声说道:“谢谢宝麟的关心,你二哥已经好多了。” 离得十足地近,宝麟轻易就闻到了二嫂身上有着二哥常用的香水味,他内心对这股淡淡的冷木香调一度很是敬惧,但如今这味道穿在二嫂身上,不仅没让他望而却步,反而让他心里无端生出了一种温情,他看向二嫂,才发觉二嫂的气色不怎么好,一张白嫩精致的小脸忽地就皱了起来:“二嫂,你是不是光顾着照顾二哥了,自己没有休息好?” 林珎微笑安慰道:“我没什么...” 说话间,许英凤走了进来,一个拎着保温饭盒的用人跟在她身后,一起走了进来。 “我们宝麟都担心了一晚上,想必小珎你在医院肯定也很煎熬吧。”徐英凤边说边指挥用人把餐盒放在茶几上,她的仪态端庄,连关心的话说得也是不紧不慢:“冯医生这里的伙食再好,总也比不上家里的用心,而且徐清这个情况,小珎你怕是没什么胃口吃饭,我让阿姨煮了燕窝人参粥,你看你要不要吃一些?” 林珎正要开口回答,一个爽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嫂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是纪盛蓝,她也带着一个用人,相继走进了病房。 不同于昨晚对于情况不明的担心,已经收到纪徐清清醒的消息的纪盛蓝整个人又恢复了一贯的松弛,一看到纪徐清的精气神,她更是彻底放下心来。 目光转到宝麟被林珎搂在怀里,一起坐在纪徐清的病床旁,乍一眼看还以为这是一家三口,心情已经转晴的她立马开起林珎同纪徐清的玩笑,“徐清,以后做事还是要顾着点自己,你和小珎现在是还没小孩,要是以后有了孩子,你万一出点什么事,小珎和孩子怎么办?” 昨天一场变故发生的很突然,混乱中也少有人看清纪徐清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舞台上,还以为他是凑巧碰上了那个拿着美工刀乱扎的女人。 纪盛蓝虽然是玩笑话,但话里话外也不是没有提醒纪徐清注意自己身上责任的意思。 两个用人已经把各自带来的餐食摆上茶几,许英凤瞥了一眼,状似不经意地扯开话题:“盛蓝这个姑姑到底是比我要用心,连咖啡都有准备。” 纪盛蓝哈哈一笑,“小珎毕竟国外待了好几年,我吃不准她现在早餐是吃中式的还是西式的,就问了月姐。就是——” 她话锋一转,略显苦恼道:“看小珎的样子是一晚上没休息好,我这咖啡准备的不是时候。” 林珎微微一笑,“姑姑,我不喝咖啡可以吃别的嘛。正好徐清也还没吃早饭,我带他去洗漱一下再一起出来吃饭。” 等两人收拾妥当再出现在病房里,病房里的人又多了一个。 是难得在早上出门的王琳如。 “我来看看你们。”她开门见山道。 纪盛蓝凝神一瞬,很快接着说道:“徐清,玉麟这几天正好在紫港城出差,你昨晚的意外我也不敢告诉她,怕她在外地着急上火。早上听说你没事了,你姑丈和阿驰都各自去了公司。也免得外面以为我们纪家要乱套了。” 徐英凤肯定道:“是这个道理。锦麟这几天在外面出差,要是知道家里出了事,恐怕也没什么心思工作。” 纪徐清心里清楚这些话背后的意思,听完以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什么特别的回应。他的右肩有伤,一只手不怎么方便用劲,刚才在洗手间一开始就只用一只手洗漱,林珎见状,便照顾着他剃须、洗脸。 这会儿他要喝粥,自然也是没办法一手拿勺,一手拿碗,于是朝与他隔了有两三个人距离的林珎投去了一个隐含无奈的眼神。 旁人不清楚,林珎却是最清楚纪徐清的伤是怎么来的,给救命恩人喂饭怎么都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这件事在人前做有什么影响,她一时也就顾不上考虑,接收到纪徐清眼神的下一秒,她就走到他旁边坐下,端过已经盛在碗里的燕窝粥,一勺又一勺,慢条斯理地喂着他吃下去。 大约两人的举止都过于自然,这种看起来是腻歪秀恩爱的行为在一旁几人看来,显得并没有那么尴尬。 纪盛蓝甚至还调侃了一句说两人看起来像对老夫老妻一样默契十足,一点看不出是新婚不久的夫妇,末了还感慨道:“难怪你们当初刚结婚没多久,徐清就愿意让小珎你出国,这几年他也一直守着你们这个家,你们俩的感情是真的好,经得起不仅是时间的考验。” 她之前哪怕有对这对夫妻感情状况的怀疑,此刻也尽数消除了。 这个时候,林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理所当然是认为“报恩”的行为里,有没有一些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真情流露? 纪徐清俊朗的五官近在咫尺,凌厉又立体的线条像是无形的丝线,不知不觉就缠上了她的心,本来挺自然的喂饭动作,因为纪盛蓝的这一句感慨,又或者说是点拨,林珎的脸上不经然地晕出了两朵红潮。 勺子再一次靠近纪徐清的嘴,那两瓣有着好气色的粉色嘴唇缓缓张开,林珎变得混乱的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居然是那天和他在他公司电梯里激狂接吻的一幕。 第166章 忠告 等两人早餐吃得差不多了,趁着用人把宝麟带去了楼下的儿童区玩耍,纪盛蓝才开口说起了另一件正事——关于昨天在音乐厅里拿美术刀袭击的女人的来历。 由于是在公众场合行的凶,伤的人又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名流,警察局在控制了嫌疑人后连夜进行了审讯,经过一夜的奋战,一大早又把当事人之一的汪依凡请进了警局,哪怕外面几百几千双眼睛盯着,但要说现在有什么确切的结论能逻辑清晰地完整串起整个事件,并没有定论。 唯一能确定的是,行凶的人和文瑞集团的慕容全有关。 外界关于慕容全是如何从一个纯情的归国学子变成一个只知寻欢作乐的花花公子背后的原因有过不少揣测,但始终不得究竟,倒不是因为没有接近真相的流言风声,只是这种推测牵扯到的是长明城第一家族的江家,甚少有人敢往里深究,毕竟没人会想因为一点八卦得罪江家。再加上后来慕容全有了儿子,儿子的妈却没被慕容家承认,这个大八卦彻底盖过了曾经的慕容全如何如何,大多数人更倾向于吃“孩子妈是谁”,以及“孩子妈为什么没嫁入慕容家”等等的这些瓜。 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自己豪门梦碎的孩子妈从一开始还抱有隐忍求全,到后来逐渐破罐破摔,索性公开承认自己之于慕容家的身份,逼得慕容全承认了她的身份,却被慕容全的母亲一句“这个女孩子不是洁身自好的好女孩,除非我死,不然绝不会让阿全娶她。”以牺牲了一部分自己的名声把“去母留子”的火力全部引上身,此举不仅彻底断送了宋雪晴的豪门梦,也让身上再没有底牌的她无计可施,毕竟真要完全撕破脸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她连一个月10万的安家费都拿不到。 但要让宋雪晴就这么放弃,她也不甘心,接触不了孩子,她就只能在管不住腿的慕容全身上想办法,于是慕容全每交往一个新女友,她都会“适时”出现搞破坏,慕容全也不全然放心上,因为一个女人走了,自然会有下一个女人借上,说到底他是不缺女人的; 慕容家对宋雪晴的行径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因为这里面的女人没有一个是慕容家会娶进门的,再是有一个宋雪晴足够,再来一个效仿宋雪晴的女人,慕容全以后的联姻对象怕是不好找,哪有门当户对的女孩子会乐意嫁给一个未婚但是却有两个同父异母小孩的男人。 结果就变成了慕容全见一个爱一个,激情消退的差不多了,宋雪晴也正好找上门来,借此同交往对象一拍两散。这中间自然有被分手分得不情愿的,但再怎么漂亮的女人,如何能痴缠得了一个绝情狠心的男人?这些女伴最后在慕容全上看不到希望,绝大部分都转头找起了下一个,甚少一部分会继续纠缠,但最后慕容家一出面,这些所谓的深情纠缠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有一个例外。 周晚。 一个普通公司女职员的她在大厦电梯里和慕容全巧遇,不意外地和慕容全陷入情网,不意外地被忽然冒出来自报家门的宋雪晴“揭穿真相”,不意外地和慕容全发生争吵,却在分手后意外发现自己怀了孕。 她抱着一种试着能挽留的心态告诉慕容全自己怀孕的真相,却被对方强压着去医院做了流产手术,受了情感打击的她频频工作失误,最终被公司炒了鱿鱼,再加上外界的流言蜚语,饱受情绪困扰的她只能一直待在家里不出门,不社交。 直到昨晚警察查了她的手机、电脑等一切通讯设备,才发现她一直保持着对慕容全社交账号的关注,出现在音乐厅的前十分钟,她还在手机上浏览了慕容全最新的一条ins,是挂在音乐厅外的汪依凡的单人照。 “...就是一桩风月事惹出来的祸水,目前看来倒不是针对我们纪家。”纪盛蓝最后总结道。 听到汪依凡也进了警局,林珎便追问了一句:“yvonne 是作为证人被传召进警局去做口供的吗?” 纪盛蓝摇摇头,“那倒不是,周晚的口供说是有人告诉她,慕容全当初之所以狠心跟她分手是因为受了汪依凡的蛊惑,她要想替自己出这口气以及挽回慕容全,拿刀毁了汪依凡的容才行。” 林珎皱眉,回想起自己不久前在琴行遭遇的往事,问道:“是宋小姐吗?” 纪盛蓝再次摇头,面上也是颇为不解:“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周晚一口咬定这个教唆她的人自称yvonne,虽然她们从不面谈。” “啊?”林珎同样不解。 许英凤淡着脸一语道破:“意思是不排除这位汪小姐故意用自导自演的方式撇清自己的嫌疑再加引起慕容全的怜爱;当然也有可能是宋雪晴故意假借yvonne的名号行事。” “哎~”纪盛蓝叹了一口气,“这个周晚精神状况堪忧,真实情况是怎么样,估计还有得查呢。” 顿了顿,又感叹了一句:“希望我们家阿驰是真的收心了,要是他也像慕容家的这个一样给我招些吃不消的女人进门,我怕是命都要短几年。” 一直静静吃瓜的王琳如这个时候来了一句:“这样看来,徐清受这伤受得还真是冤枉。” 一语惊醒梦中人,纪盛蓝回过神来,懊恼道:“也是,你看我,光顾着讲这些八卦,都影响小珎和徐清的休息了。尤其是小珎,这小脸都憔悴了。” 彼时林珎坐在沙发上,上半身和纪徐清几乎挨在一起,要不是硬逼自己强打精神和长辈应酬,估计早就靠着纪徐清昏睡过去了。 听到这里,纪徐清半分没有要挽留的意思:“姑姑,那我就不送你和凤姨了,还有大嫂。” 许英凤于是嘱咐了几句就要走,见自己大儿媳妇还站着没动,心下一动,再想起对方听到被人叫大嫂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嘲弄,脑中的思索不由又多了几分,当下的她不动声色,只是略提醒了一句,让对方也别久留,说完就先行离开下楼找宝麟。 等纪盛蓝也走了,王琳如才开始挪步作出要离开的样子,林珎接收到对方的眼神,主动提出她来送一送,纪徐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两人来到外间,不等林珎开口,王琳如主动说道:“也没什么,叫你出来只是想跟你说,我一度以为你和二弟的婚姻跟我和他大哥的差不多,越到后来越觉得,我和他跟你们没得比。” 林珎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由着对方继续说了下去。 “小珎,我想说的是,无论是不是自由选择的婚姻,既然已经生出了感情,那就好好珍惜眼前人。” 这两种猜测都让林珎不得不出声打断:“大嫂,我...” 王琳如微笑制止:“别叫我大嫂了,你要是不好意思叫我小如,叫我英文名rachel,除去你大嫂这个身份,其实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话说得很清楚,但林珎大概是睡眠不足,也没深思,应了一声:“rachel。” 王琳如没再继续往下说,怜爱地看一眼林珎:“好了,别送了,赶紧去休息,两只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送走了病房里的所有探望者,林珎看着空荡荡的沙发想到了罗婷珊,正打算打电话问对方人在哪儿,一个高挑艳丽的女人英姿飒爽地从门外走进来,见到站在客厅的林珎下一秒就笑开了脸:“你好呀,纪太太。” 第167章 两幅面孔 林珎再次推开纪徐清病房的门,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6点半,让她感到惊讶的是,早上就来过的余优,此时依旧还在,看到她的时候依然如早上一般,对着她爽利一笑,称呼她:“纪太太。” 早上已经被做过介绍知悉来人身份的林珎也是友好地打了招呼:“你好,余优。” 原本应该躺在病床上休息的纪徐清,此时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办公桌前回复办公邮件,见到林珎来,只是稍稍抬头给了一个眼神,开口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并不友好。 他说:“我还以为你这一回去补觉要补到明天早上。” 林珎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发了烧生了病,不然这种隐含幽怨的话实在不像是平常他能说出来的话。 他可是纪徐清诶。 她似有不解的扁了扁嘴,“早上可是纪总你让我回家好好睡个觉再来的。” 虽然说话的人脸上有的只是单纯的无辜,但余优一听两人的对话脑中就开始警铃大作,这种夫妻间打情骂俏的话是她一个外人该听的嘛? 纪徐清差点气笑,“所以就睡到晚上才来?” “那倒不是。”林珎理直气壮,“睡到中午就起了,下午练了琴再过来的。” 这般实诚的回答真当让人郁闷,让她先回家睡觉是不忍心她前一晚的熬夜,所以即便他心急知道她的选择是什么,他也有耐心继续等。哪知道这个人是这般不解风情,补完觉以后不是第一时间来找他,居然还有心情练了琴再过来。 可转念一想,纪徐清又认了命,她本来就是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动摇的人,做一个出色的钢琴家更是她的信仰,她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对她来说还只是名义上丈夫的人放弃自己的信仰。 最终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再不纠结她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没听她说起吃过晚饭,于是他问道:“晚饭吃了吗?” 林珎的语气同样软了下来,甚至还卖了个乖,“来之前听余良说程为在你这儿,怕你们说起公事来就顾不上吃饭,所以特地从家里带了晚饭给你。程为呢?” 一句话让纪徐清心里什么怨气都没了,他嘴角已经压不住要往上扬,声音还是很平静:“事情说完就让他走了。” 林珎看向余优邀请:“余优吃了吗?没有的话一起吃吧,秋月姨准备了够五个人吃的饭。” 说话间,余良双手提着两大盒食盒走了进来,恭敬地把食盒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一个个平铺摆好,旁边沙发上虽说坐着他姐,但他也只用眼神和对方打了招呼,放完食盒,摆好餐食就立刻退出了房间。 余优在心里大骂自己这个榆木脑袋的弟弟没点眼力捞姐姐一把,明明他都听到了林珎的话!试问谁会在这种时候愿意当这对夫妇的电灯泡啊? 林珎或许是真的不介意,但有人肯定在意。 共事这些年,余优还不至于傻到认为纪徐清会这么好脾气让人打扰他和妻子的晚餐,尤其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有了变化。 她只能拂了林珎的好意,除了实话说自己来之前已经吃过晚饭,还借口找余良有事,暂时需要离开一下。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夫妻两人。 穿着卫衣休闲裤的纪徐清从办公桌前起身,信步走到沙发上坐下,坐下的同时状似不经意地用完好的左手揉了揉右手臂,像是刚才在电脑桌前回复邮件的姿势牵扯到了后肩的伤口。气血凝滞,冷不防让人觉得不好受。 他虽然没开口说一句话,但全程看在眼里的林珎已十分识趣,把手上的筷子换成了勺子,捧过还冒着热气的一碗饭,看着纪徐清说道:“纪总要是不嫌弃,我来喂纪总吃吧?” 不是“不方便”,而是“不嫌弃”。 不介意先摆低自己的姿态,说的话不仅给了对方台阶,又让对方只能按自己的愿想去实行,纪徐清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个老婆,但凡她想要讨好一个人,怕是很难不被她拿下。 而且她称呼纪总的时候,真真有一种他之前开玩笑说的“情趣”意味,他一点不想纠正。更别说拒绝她的要求,这本就是他想要达成的目的。 秋月嫂准备的晚餐丰富但不重口,林珎先是喂了纪徐清喝了两口虫草姜丝鸡汤,接着在清炒时蔬上夹起一朵西兰花和胡萝片,用勺子整合成一嘴巴能吃下的大小,有条不紊地喂到纪徐清嘴边,等他嘴巴里的饭菜咽下,她下一勺米饭混菌菇和牛粒小炒早就准备就绪。 一勺又一勺,林珎喂得认真仔细且心无旁骛,简直比医院护工还要用心,却把纪徐清整得哭笑不得。 要是单纯想让人喂饭,他何至于费这个心思装可怜博同情? 还有一个令纪徐清不爽的点是他让她一起吃,别光顾着喂他吃,她倒是听话,就是这过程中即便她交替着自己吃饭和喂他吃饭,也没有一次跟他的餐筷混用。 他不需要也不喜欢和她之间哪怕是这种“泾渭分明”。 好在饭后甜点的时候给了他“言传身教”的机会。 南瓜布丁是家里厨师的拿手甜点之一,甜糯的南瓜和特地减了糖量的布丁搭配在一起,清甜嫩滑,三英寸大小的量,也不会给已经吃过晚饭的肚子增加太多的负担,是林珎近期最爱的一道甜点。 纪徐清一开始说不想吃,在林珎顾自吃了两口,正要吃最后一口的时候,他又反口说自己也想吃。 林珎没想太多,只当估计是自己吃得太津津有味,把人引馋了,她正要放下已经在自己嘴边的勺子,去拿他的那一份,忽然被一只大手握住了手腕,动作不得。 她不解地看向纪徐清,还来不及开口问他怎么回事,握着勺子的手已经被他抓至他面前。 “不用这么麻烦。”纪徐清浓眉一挑,慢吞吞但干脆地把勺子里的布丁吃进自己嘴里,整个过程他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林珎看,将她脸上由错愕到羞臊的变化看了个全。 他不仅没收敛,望着林珎的眼神愈发热烈,话音里也像是粹了迷幻剂般带着蛊惑:“分一口给老公吃就行。” 第1章 刁难 初冬,天晴,微凉。 望着眼前这栋巍巍高矗的纪氏集团大厦,林珎犹豫着不想进,但她很清楚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又是一个深呼吸后,她调整心态,步履从容地走进了这幢富丽堂皇的大楼。 服务台主要负责接待访客的lily率先注意到了来人,只见对方妆容素净,却难掩立体清丽的五官夺人心魄,饱满的胶原蛋白让这张带着五分冶艳的脸既清纯又魅惑,显然是一个十分青春漂亮的女生。 只可惜—— 冬天是最难掩饰贫穷的季节,一个在冬天里一身穿着都不到四位数的女生,长得漂亮要么是实现自我的负累,要么就是让自己面对更多诱惑的挑战。 lily是一个专业的接待人员,所以她见来人走近,主动询问:“您好,请问您找谁?” 林珎坦言:“我找纪徐清。” 来人的声音和容貌反差挺大,不妖,甚至还意外的甜美,可这并不能增加lily对她的好感,年轻漂亮但穷酸的女人来找纪徐清?lily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又是一个纪徐清的梦女。只不过这个梦女和其她梦女的区别,大概是比其她看起来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梦女要懂那么一点礼貌。 lily脸上挂着职业笑容,半分不显内心的鄙夷,继续问道:“请问您贵姓,和纪总有预约吗?” 林珎点头,“我姓林,和纪总约了10点。” 一听有预约,lily也并不显得意外,她脸上的笑容不变:“好的,麻烦您稍等,我和秘书处确认下。” 电话转到总裁办,接电话的是其中一位秘书。 lily对着电话转述了林珎的话,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很快给出答复,lily仔细听着,中间似有深意地看了眼林珎。 等挂掉电话,lily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耐人寻味:“林小姐,不好意思,和纪总秘书处确认过,纪总今天的日程安排里,没有和您的预约。” 旁边一直安静看似各有各忙的其她两位总台小姐在听了lily这话后均是变了脸色,一个还能强忍笑意,另一个已经“噗哧”一声笑出来。 花痴的女人一时头脑发热跑来找纪徐清,也不是第一回了,装作和纪总有预约就能上去见到纪总,未免太天真。 接下来,熟悉的场面该是女人或羞或恼,或忿忿不平地离开。 让她们都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似乎还是学生的年轻女人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倒不像是对这个回复不满,更像是觉得意外。 林珎确实是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是他反悔爽约?还是他忘记了? 临进大楼前做过的一番心理建设鼓动着林珎找他问个清楚,所以她拿出走开几步,拿出手机拨通了其中一个号码。 嘟嘟嘟的电话铃声是转动着她命运的齿轮,林珎十分清楚这一点,她的内心既忐忑,又期待。 然而,连打两个,电话都没人接。 lily当然不介意看有人出丑的热闹,但她更不想让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挡着她办公,所以她主动提醒道:“林小姐,下次请务必和纪总确认好时间再过来,免得白跑一趟呢。” 任谁都看得出是这个自不量力的女人自作多情,这番看似劝导的话不能不说讽刺意味十足。 林珎犹豫了。 明明是纪徐清自己说的十点来见他,如果是他反悔,是不是说明上天也在给她机会重新选? 她要重新选吗? 一片浓郁的血色和那张苍白清俊的脸闪入林珎的脑海,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十根已经被磨出薄茧的手指,还在动摇的心顿时变得坚定。 她没得选! 她看向lily,平静说道:“我和纪总确实有约,不过我现在打不通他的电话,我会坐在那边沙发上等。” 会客区的沙发倒是不限制人坐,只要这个人不是来故意闹事。 lily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愈发亲切的语气:“那等纪总接了您的电话,我这边再帮你做登记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来到了中午午休时间。 三个总台小姐轮流吃过午餐后回到工位一交流,才知道这个女人压根没出去吃饭,一直坐着没动。 看了半天热闹的几人讨论:“看她长得也不傻,总不能以为光靠坐在这儿就能等到纪总吧?” “可能是以为自己长得漂亮,能吸引纪总吧。” “确实,刚才我去吃饭,进出口部,销售部,财务部,好几个部门的男同事都来找我打听坐在会客区的女人是谁。搞不好纪总真的会看上她。” “别逗了,纪总这种家世,这种长相,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长得好看能被纪总看多两眼,so what?难不成纪总还能因为这两眼娶她啊?” “不然还是把人请出去,老这么坐着影响也不好。” lily是个行动派,听到这里已经拿过座机打了保安亭的内线电话。 不多时,两个高大强壮,穿着安保制服的人来到林珎面前,第一句话还是很客气地请她出去。 林珎确信纪徐清跟她约的十点见面这件事并不是她的幻觉,她同样也坚定要努力达成自己想要和他做的这笔交易,无论是谁的为难,都不会动摇她的决心。 自然她也不会让保安把自己劝走。 面对眼前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林珎淡淡反问:“你们确定要轰走纪总的客人?” 来的两个保安知道大概的情况,并不觉得这话有多少可信度。 其中一个保安笑眯眯地反向威胁:“这位小姐,别逼我们动粗。” 另一个保安:“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们真要动起粗来,怕是谁都不好看。” 林珎抬头看了眼四处不在的摄像头,想到自己手机里超过十个未接通的电话,她赌自己不会被轰出去。 她又瞥了眼正对着她的摄像头,淡定说道:“见不到纪徐清,我不会走。” 两个保安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林珎不卑不亢:“我坐在这里,也没有妨碍其他人,你们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我离开?” 一个保安不自觉地往总台方向看去,像是在用目光寻求帮助。 暴力拉扯驱赶一个未知身份的客人,和允许对方安静坐在会客区哪个影响更大? lily一个厌恶的眼神望过来,拿不定主意的保安有了指引,当然是听吩咐做事。 他给眼前这位漂亮的女生下了最后通牒:“这位小姐,最后再说一遍。你再不走,别怪我们拉你出去。” 林珎坐着不动,倔强的眼神再一次扫过对着她的摄像头。 两个保安见她这么不听劝,正准备上手拉人,忽地听到不远处一声隐含威严的“住手”。 这个声音他们自然熟悉,是纪总裁的总助范程为。 只见平常桀骜高冷的范助理从电梯间走廊出来急匆匆地迎向林珎,对她连声抱歉:“不好意思,林小姐,您和纪总的私人约会我忘记备注,让您久等了。请您这就跟我上去,纪总在三楼的餐厅等您。” 林珎站起身,扯了个微笑看向范助理,既没接茬,也没抱怨,客气地说了声:“麻烦你了。” 无论这些把戏是不是纪徐清给她的下马威,总之,林珎知道自己赌对了。 第2章 只要你能娶我 跟着范助理进入总裁专用电梯后,林珎对着电梯镜面快速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状态,出门前她精心准备的妆容依旧完整,自己简朴的一身穿着也没什么异常。 这样很好。 她不掩饰自己身上不甘于穷酸的野心,才方便纪徐清看到她对前程的渴望,才会相信她和他做交易的诚意。 电梯很快来到三楼,林珎经由范助理带着走出电梯,穿过装修淡雅高级的员工食堂,来到了一间豪华的包厢外。 开门前,范助理贴心地交代了一句:“纪总在里面等您。”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林珎在被推开的门前短暂地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包厢。 包厢里已经坐了一个人,林珎抬眼望去,正好和男人望过来的探究眼神对上,她胡乱跳动的心脏反而平静了下来。 总归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男人眉凛鼻高,唇红似血,无疑长得很是俊美,往后梳去的三七分短发和如玉般白皙无瑕的皮肤更是将他优秀的五官衬托得愈发有冲击力,包厢里开了空调,他脱了西装外套,身上穿着扣到喉结下的白衬衫和一件浅灰色格纹的毛呢西装马甲,禁欲且矜贵。 这还是林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这个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男人望着她的眼神里透着一股了然的玩味。 “纪总。”她主动和男人打了招呼,朝他露出了一个羞涩但不做作的笑容。 来之前她对着镜子练习过几次,深以为要是卖弄风情,最好是七分勾引里加三分真诚,全然勾引激起的只有生理冲动,混着几分真诚的懵懂羞涩,才会让男人欲罢不能,生出好奇。 好奇,是两性关系建立的必要条件。 纪徐清仿佛并不将她特意展露的风情看在眼里,抬手看了眼手表,语气淡淡地提醒:“林小姐,你来见我,是为了站在那里当花瓶?” 林珎意识到自己的装模作样被他看穿,稍有愣怔后表情立刻恢复如常。 她在和对方隔着两个座位的餐椅上坐下,顺着对方的话说道:“纪总要是能准时见我,相信我不止有这十分钟的时间。” 以她一个平平无奇的艺术生,对着头顶豪门光环的纪大总裁说这话,多少带着点不知死活的挑衅,即便她的话说得再温和,再占理。 然而纪徐清一句话轻轻带过,半分没有要为自己解释的意思,“林小姐,没接到你电话以及见面时间的延迟并不会为你挣到任何在我这里有用的道德资本。” 林珎微讶,再一次见识到这位总裁的眼光之毒,自己跟他耍心眼,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够看。 她放弃弯弯绕绕的试探,开门见山说道:“我知道纪总最近为了一件事在为难,我可以帮纪总这个忙。” 纪徐清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哦?说说看。” 林珎便把前几天从周淮嘴里偶然听到的八卦大概说了一遍。 周淮在琴行里说自己有个好朋友的父亲得了重病,深知自己大限将至的老人家放心不下一大家子,尤其是家里的产业,所以提出他走之前要看到两个儿子结婚的心愿,老人家的遗嘱还未公开,并且可以随时修改,两个儿子都在为争取获得更多的继承比例四下活动,听了父亲的这个临终心愿,两个儿子立刻行动了起来,大儿子平日里就拈花惹草,身边女伴不断,要找一个女人结婚不难,二儿子平常一门心思只顾工作,身边除了工作伙伴就是从前学校认识的女同学,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找谁结婚...... “......我想您的父亲对哪个儿子在工作上更有能力这方面应该比谁都清楚,让你们尽快结婚恐怕不是为了简单地想看谁更听爸爸的话,谁更有孝心。我不懂您父亲背后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大概打听了下,他对您大哥选的结婚对象并没有十分开心。既然强强联手的商业婚姻不能让老人家满意,所以我想,纪总您一定不会再选这条路走。” 纪徐清哼笑了一声,像是被勾起了些许兴趣,“你继续。” 林珎咽了咽口水,敛容正色道:“我想向纪总毛遂自荐,帮助纪总完成您父亲的心愿。” 纪徐清长眉微挑,饶有意味地看着她,片刻后淡笑道:“你凭什么认为你作为我妻子,就能让我爸满意?” 林珎摇摇头,也笑了,伪装的纯良早就被她丢弃,狐狸般灵黠的眼神不经意地闪现,“让您父亲满意是您的任务,我只负责配合你。” 纪徐清轻描淡写:“无论哪种方式?” 林珎毫不犹豫:“无论哪种方式。” 纪徐清不语,放在餐桌上的一只手无意识地轻声敲击着桌面。 “咚咚咚” 轻微的敲击声响却一声声沉重地扣在林珎的心间。 她凭什么呢? 无非是凭自己那几分颇有姿色的外貌以及一腔孤勇豁出去的决心,抢在别的有竞争力的对手出现之前替自己争取到纪徐清的青睐。 她当然知道自己话说得再漂亮,决定权也还在是纪徐清的手上。 沉默半晌后,纪徐清重新开口,问她:“你要什么?” 这就是成了的意思?! 内心激动的林珎差点热泪盈眶,这堪比中大乐透一样的运气真的被她抓在了手里? 她努力保持镇定,嗓音却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我希望纪总成全我的前程。” “前程?”纪徐清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你的前程重要到让你把自己卖给才见第二次面的男人?” 这令人难堪的话并没有让林珎胆怯,她微红着脸,从容说道:“我来,是跟纪总您谈一笔交易,不是来跟纪总谈论我的道德品格。不过您要是需要我品德高尚,我也可以扮的玉洁冰清。” “只要我能娶你?” “是,只要你能娶我。” 男人最后意味深长的一句“那么,合作愉快,纪太太。”让林珎从这场噩梦里清醒过来,她伸了个懒腰,望了眼窗外蔚蓝的天空和浓厚的云层,摩挲着指腹上的薄茧,不经意地弯起嘴角笑了笑。 和img签约三年的她目前在行内已经有着不小的知名度,每年的巡演和商业合作的收入足够让她毫无负担地继续她热爱的钢琴事业和支持她独立生活。 前程已经稳稳被她握在手里,也是时候结束合作,跳出金子打造的牢笼,做一个真正自由的人。 何况她这也不算过河拆桥,毕竟纪徐清在她出国这几年,身边的桃色新闻也不见少。 第3章 好聚好散 飞机降落在长明机场,走出机舱的林珎望着头上一片万里晴空,和四年前她出国时候的天空一样的美,和纪徐清这段荒唐功利的婚姻结束在这样天朗气清的一天,也算是有始有终,好聚好散。 虽说她这次回国主要是为了和纪徐清办离婚手续,但四年没回国,她还是有不少故人要去见一见,带回国的手信也不少,衣物和手信装了整整一个28寸的行李箱。 带着这不算小的行李量坐地铁肯定是不方便,于是林珎一边等行李,一边开始在手机软件上叫车,她长久地没回国,不知道国内的网约车已经可以直接开进机场停车场接客,所以和接单的司机一开始的沟通并不顺畅。 就在她准备直接打电话过去问司机时,手机进来了一个陌生来电。 电话那头的人自称傅师傅,介绍自己是接到纪先生的通知特地来接机的司机,让林珎取完行李后来地下二层,他把车就停在网约车接客区对面,黑色路虎,车牌是申a。 林珎想起自己是把回国的航班信息告诉过纪徐清,单纯只是提醒他,让他提前安排好这天和她去民政局离婚的时间,毕竟继承整个纪氏集团80%股份的掌权人,会比四年前那个只是集团执行副总裁的纪徐清更加忙碌,她要是不提前预约好他的时间,恐怕连他一面都见不上。 她没想过他会安排人来接机。 能这么体贴,大概也是迫不及待要跟她结束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吧。 搭乘无障碍电梯下到地下二层,按照停车区指示牌走了没多久,一个戴着眼镜的高大中年男人笑容满面地迎过林珎,对她亲切地招呼:“纪太太,我是傅师傅。” 说完立刻殷切地接过了她的行李箱来推。 坐上车的林珎和傅师傅自我介绍:“你好傅师傅,我姓林。” 惯会看眼色的傅师傅听了立刻改口称呼她:“你好,林小姐。” 又不动声色地掩饰改称呼的说法,奉承道:“林小姐,长远不见,你比四年前更漂亮了。” 林珎抬头,从后视镜中看了眼前座的傅师傅,仔细想了想,还是对这张写满精明的国字脸没什么印象。 她是知道纪徐清不止一个司机,但四年前她和他共处的时间不多,对他身边的人自然也不怎么上心。 人精一样的傅师傅又怎么会让雇主遭遇难堪,林珎才稍稍蹙眉,他主动提及:“四年前纪先生父亲过世的时候,我开车送过你几次。大概那个时候你太伤心难过,所以对我没什么印象。” 林珎惭愧地笑笑,没多说什么。 爱打听的傅师傅一边开车一边找她闲聊:“林小姐,这么久没回国,有没有很想念家乡的人和美食?我女儿读完从英国读完大学回来第一天就指明要吃她妈烧的红烧肉,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真的喂到她嘴边都不带吃一口的。说是国外的汉堡牛排要吃吐了,就家里能吃到这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回来连续吃了三天,到第四天才说换个菜。” 林珎听出了傅师傅话里对女儿出国留学的骄傲,便夸了一句:“傅师傅你女儿一定很优秀。” 说到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傅师傅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我这个小囡从小就有个性,成绩好......” 说到最后,傅师傅笑眯眯地从后视镜里特地看了眼后座的林珎,说道:“有机会林小姐可以见一见我女儿,我感觉你们会做好朋友,你们两个一样都是大气爽朗的小囡。” 林珎面上不显,内心却略感诧异,是纪徐清没有把他们要离婚的风声放出去?还是这个傅师傅不是送她和纪徐清去离婚的司机? 她能确信的只有一件事,傅师傅不知道她这次回国是为了和纪徐清离婚,不然不会在她身上做文章,试图拉拢她替他女儿搭桥。 可惜她之所以在桥上,也是搭了纪徐清的东风,更别说她很快就不是所谓的纪太太了,傅师傅在她身上花力气属实属于无用功。 她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是吧。” 随后告诉傅师傅下了高架往市区的希顿酒店开。 傅师傅笑着问:“林小姐要先去酒店见朋友?” 林珎神色淡淡:“我住酒店。” 傅师傅暗自一惊,这怎么和纪先生交代的不一样? 第4章 失约 林珎搭乘的这一班从纽约飞长明的航班不是直飞,中间还从紫港城中转了一下,到长明是上午10:10,林珎计划的很好,先去酒店放行李,吃过午饭和纪徐清去办理离婚手续,拿了离婚证,两人也就再没关系,已经没关系的人没理由跟他住一起。 所以她又怎么会让傅师傅载着她回纪徐清的住处。 傅师傅显然是没想到林珎刚回国就和纪徐清闹起了别扭,他想这小夫妻到底是不适合异地恋,再怎么优秀的男女,不住在一起感情也就很容易淡了。 他有心替纪徐清挽回些形势,毕竟领着纪徐清开出的薪水,“林小姐,纪先生吩咐我是接你回家。你这住酒店......我不好交代啊。” 纪徐清吩咐接她回家住? 林珎愣了愣,有些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今天下午和他办完离婚,她签的婚前协议也就主动作废,他怎么会以为她还会跟他回家住? 这大概率是日理万机的纪总裁的口误。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结婚结的低调,所以离婚这件事,纪徐清也不愿意高调去办,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在他的工作人员面前拆穿两人会离婚的事实。 所以林珎只是含糊却也肯定地让傅师傅放心:“傅师傅,纪先生不会因为我住酒店为难你。” 纪徐清的交代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还言犹在耳,这让傅师傅怎么敢信? 他作为纪徐清请的司机,虽然为人爱好八卦打听,但对纪徐清和林珎的婚姻状态了解的并不多,林珎常年在国外,纪徐清这个人又寡言强势,他每次替对方开车,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保证把车开稳开妥,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和纪徐清攀聊对方的婚姻生活。 他是凭着平日里对纪徐清的观察,见对方老婆人在国外,身边也始终不见有关系亲密的女伴,不出差的日子但凡是晚归,都是因为有商务应酬,而不是为了搞莺莺燕燕那套。 别的人说这话可能没啥可信度,但他作为纪徐清的司机之一,除非对方每次“搞花头”都避开他,要么就是对方只在出门在外的时候找女人,不然以他对对方出行行程的了解,是不太有时间在别的女人身上搞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站在男人的角度,他认为纪徐清对婚姻的态度是少见的认真,想来也是跟林珎的感情很好。 他想不通,林珎难得回国,为什么不回家住?尤其是纪徐清还明说了让他把人接回家。 难道是因为吵架了? 他很想问上一问。 但一看后视镜里的林珎灵秀的眉眼间凝着一股冷色,虽然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眼神中却有一抹机敏。 傅师傅一个激灵。 他就说,能和纪徐清这种人结婚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四年前自己和林珎接触的不多,只知道她在纪徐清旁边十分听话温柔,如今被她娇美绝色的外貌所迷惑,差点当她是个光有美貌而脑袋空空的花瓶。 刚才他自作聪明替最近在找工作的女儿套近乎,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对方看穿。当下也不敢多话,顺从地往希顿酒店的路线上开去。 潜意识里,傅师傅觉得自己这时候听林珎的话和执行纪徐清的命令之间的利弊是前者大于后者。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得替自己找好后路。 “林小姐。”他笑得愈发亲切,“你和纪先生感情一定很好。” 林珎:“哦?” 傅师傅肯定地点点头,“纪先生在你出国这几年,一心只扑在工作上,身边从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林珎弯起嘴角笑了笑。 大概她的笑容过于轻松,傅师傅像是得到了鼓励,更来劲了:“真的,林小姐你不要觉得我这是在替纪先生说好话,我说的都是实话。” 要不是那份成全了自己却同样是一份耻辱的婚前协议就在那里,林珎差点就信了傅师傅言之凿凿的这番话。 即将要离婚的好心情让林珎没和傅师傅较真,她猜真正的纪太太应该会高兴听到这个话,于是礼貌性地表示了谢谢。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里进来的一条消息。 纪徐清:「我在外地出差,今天赶不回长明。」 林珎的好心情因为这一句话消失殆尽。 明明她已经提前和他约好今天去办离婚,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他还能放她鸽子? 下了飞机前她换上了几年前用过的国内的手机卡。 看到纪徐清消息的同时手机里进来一条欢迎信息:「欢迎来到长明城,三个月搞定长明话,生活更愉快。」 她随手删掉自动跳出来的欢迎短信,忍耐着气恼凝神准备回复纪徐清的短信,打算问他下次办离婚的时间。 社交app往她手机上推送了一条突发新闻:“知名艺人疑似被强逼上台表演,神秘富豪男友出手搭救。” 她看着随着新闻发送一起的配图,那小图上的男人有些面熟。 点进新闻一看,新闻配图上搂着女星的神秘富豪可不就是今天要跟她离婚的纪徐清么。 第5章 又被冷处理了 这不是林珎第一次看到有关纪徐清的绯闻。 但却是她第一次因为他的绯闻感到无奈,还是第一次以作为纪太太身份而感到的无奈。 她在国外偶有听闻有关纪徐清的绯闻,内心都没什么触动,硬要说有什么情绪,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窃喜,他身边花花草草越多,和她之间签的婚前协议应该会越容易作废。 她在见到他第一次花边新闻的时候就暗示过两人可以结束协议,他可以毫无负担地追求他喜欢的无论哪个女人,然而他压根没理会。 后来又有一次,她借着网络上营销号整理的他的花边新闻,在一次跟他通话的时候直接提出她想离婚,他直接把电话挂了。她摸不准他是什么态度,因为后面跟他的通话他的语气照旧,像是从没听过她要离婚这话一样,也像是从没有因为她要离婚这个事而不悦。 上个月她只是擦边问了一句是否可以结束关系,没想到他会主动提离婚,她高兴得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为此她好不容易跟公司协调好演出安排,特地请了两周的年假回来跟他办离婚,结果却因为他的新绯闻拖了后腿,导致他分身乏术不能来办离婚。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的绯闻怎么就非得跟她办离婚的时间起冲突呢? 让林珎更懊恼的是,纪徐清不仅放了她鸽子,连她发过去问他下次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办离婚的消息也没回。 就像前面几次她主动提及离婚的时候一样,她又被他冷处理。 看着毫无动静的聊天界面,林珎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 她这次回国只请了两周的年假,他这一爽约,除去休息天,留给他们办理离婚的时间只有六天,这六个工作日她还不能保证他就一定有时间。 她如今可以掌控自己所有的决定,唯独离婚这一项,她得求着纪徐清,靠他来成全,谁让她当初胆大妄为到求他做她的金主。 一想到这个男人,鼻尖仿佛又传来熟悉的一阵柑橘调木质淡香,冷冽清幽,近乎不近人情。 林珎对纪徐清的感觉很复杂,感激是一定的,毕竟四年前是靠着他,她才没被人断手断脚,也成功拿回了属于自己的留学进修名额;而他当初需要一个纪太太,于是她成为了他的纪太太,是一笔你情我愿的交易没错。 然而林珎骗不了自己,当初在婚前协议上签字的那一刻,隐在她心头的那种屈辱感。 这份感觉在她获得越来越多的成就时,变成了她心里愈发坚硬的一根刺。 所以只凭感激,她恐怕无法再继续做纪太太。 可她当初为了前程,把自己卖得太彻底,没想过求着他放手的这一天会这么快,如今这种局面,她还真就拿今天爽约离婚的他没有一点办法。 开着车的傅师傅从后视镜里看到林珎面色不虞,谨慎地没有再开口说话,安静地把人送到了希顿酒店。 车子开到酒店门口,傅师傅下车把车钥匙交给门口的泊车员,主动来到后车厢搬出两件行李跟在林珎身后,坚持要帮忙把行李送到房间。 林珎当他是做专职司机的自觉,也就没多说什么。 傅师傅跟林珎把行李送进房间,临走的时候特地又问了一遍:“林小姐下午确定不出去吗?我就在酒店下面,你有想去的地方就打电话告诉我,我送你过去。” 来人脸上客气但精明的表情让正要开口拒绝的林珎反应过来,傅师傅这是在问她要他的下班时间。 她不清楚纪徐清请了几个司机,但她知道他的司机每天的工作时间是八小时,超出的时间算加班,她刚才只是单纯告知傅师傅她下午不需要用车,但却没说晚上要不要用车,没给对方一句要不要他晚上加班的准话。 她只好明确说道:“傅师傅,我这边你不用忙了,我今天就在酒店倒时差,不会出去。” 对方刚经过长途飞行,留在酒店倒时差也正常,再加上自己可以提前下班,喜悦让傅师傅不疑有他,乐呵呵地和林珎道了别。 只是他到底是不熟悉林珎,他从前替政要开车,后面当纪家的司机,习惯性地以为他的雇主但凡出行都是需要司机。而林珎,不说出国在外的时候都习惯坐公共交通工具出行,就是在国内,她也没打算把自己当成纪太太用纪徐清雇的司机,即便是自己确实很快就要出门。 三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林珎在飞机上就倒了时差,已经睡过一觉的她一点不困,长途飞行捂得她身上一阵味,她去卫生间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份礼物,带上手机离开了房间。 出租车把林珎带到了位于中山公园旁的大音琴行。 质朴大方的门头一下子唤起了林珎心中记忆久远的温情。 七年前,她刚考上音乐学院,得亏在大音琴行这里找到的一份兼职,才负担得起她即便拿着奖学金也无法覆盖掉的高昂学费。 而破例留她在琴行当兼职销售员的周淮,不仅仅是她的老板,更是她的恩人。 再者要不是他无意中说漏嘴,她也不可能有机会找纪徐清做交易,又哪里能出得了国,去得了朱莉亚,更别说和img签约做钢琴演奏家。 她的人生路能往上走,一部分原因是周淮用友情替她搭了跳板,比起用出卖自己才得来的庇护,这种纯粹的友情当然更值得她花更多的心思。 第6章 你们看起来很配 刚走进琴行,就听到一阵阵轻快悠扬的钢琴声。 有人在琴行的钢琴区里弹奏《卡本良斯基》。 林珎寻声望去,是一个留着波波头穿着校服的女生在弹琴,钢琴旁站着两男一女,其中的一男一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女生跳跃在琴键上的手指。 连续几个音弹错,一旁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女人已经受不了地大叫:“搞什么?一年前才考过的曲目现在还能弹错?” 在一个突兀的破音后,轻快的钢琴声戛然而止,女生低着头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妈妈。” 一旁穿着休闲的青年男人适时开口总结:“没有曲谱就弹错不应该是一个钢琴家会犯的错误,再来不是我说,倾倾你的钢琴弹奏技巧还欠高级。” 公开场合下被这么教训,女孩愈发羞愧,脸色爆红,头也越垂越低。 一旁穿着西装的销售正要开口说这孩子其实弹得不错,弹错几个音算不得什么。 就听得一声清甜娇软的女声响起,“是吗?怎么样才算高级,你具体说说。发力点还是运动形式还是运动效果,又或者说是运动极限上,具体指标怎么样才算高级?” 明明是一把娇娇柔柔的女声,语气中却透着不容忽视的犀利和自信。 青年男人见是一个容貌绝色的女人对他发出质疑,打量两下后挺了挺胸膛自信回复:“高不高级这种事,专业人士一看就懂。” 言下之意,她一个非专业人士就别凑热闹找什么存在感。 林珎淡淡一笑,走到女孩身边,难得语气温柔,“抬起头来。” 女孩畏缩地看了眼自己的母亲,才敢抬头望向林珎。 林珎笑说道:“不是让你看我。钢琴演奏的时候坐姿身姿要挺拔,人要自信,才能让观众相信你演奏的感情。有需要就看琴谱,没需要就目视前方。” 想了想,又问:“你最近最喜欢的曲目是哪一首?” 女孩犹豫着不敢开口。 林珎劝道:“你不用说,你把它弹出来就行。” 女孩被林珎温柔的话语蛊动,不自觉地挺起胸膛,手指重新落在了黑白键上。 几段音符从女孩指尖泄出,林珎听出来了,是汉斯季默的《cornfield chase》。 看得出来,这首曲子虽然不如《卡本良斯基》对发力技巧的要求高,但女孩弹奏的明显有感情的多。 听了一小段后,林珎俯身在女孩弹奏的主旋律上加上了一段和弦。 原本清寂的原野上忽然涌起一阵微风,起于青萍之末,历经高山峡谷,横扫天地万物,又止于草莽之间,层层渐进,从平静优雅,到无束于天地的大气潇洒。 音乐是一种语言。 女孩明显受到了林珎的这番鼓舞,弹奏的同时身子往边上挪了挪,把琴凳让了大半出来。 林珎没有推诿,直接在琴凳上坐下,和女孩演奏了一出四手联弹。 听到动静的周淮从吉他区漫步走来,一眼就看到挺直脊背坐在琴凳上演奏的人。 四年过去了,那人把一头黑长直的秀发变成了亚麻色的卷发,凹凸有致的身体在一条简单的黑色连衣裙下也难掩诱惑,两条滚白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在她的钢琴演奏下充满了生机和美感。 和她的人一样,清冷淡泊却又野性难驯。 周淮静静走了过去,在一段音节结束后,也加入了自己的一段和弦,两人的四手联弹变成了三人四手联弹。 肆意潇洒的原野之风吹动了天上的云,云随风动,或卷或舒,最终一切归于荒芜。 最后一个音符止于琴键,琴行的销售连连鼓掌惊叹。 一人的掌声,两人的掌声,慢慢地,整个琴行都响起了经久不衰的掌声。 林珎带着女孩站起来,和林淮一起向周围的听众谢幕。 女孩母亲显然也是怔住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自从女儿学了钢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女儿弹琴时是这么神采飞扬的模样。 一旁有顾客拍了刚才两人四手联弹到三人四手连弹的视频,见演奏结束,连连称赞这场演奏出彩,还问扎着短马尾的周淮和漂亮的林珎是不是一对? 毕竟,“你们看起来真的很配诶。” 第7章 不方便加好友 周淮其实比林珎还要大七岁,但因为长相清俊,保养得当,平常又热爱运动,加上习惯留着个性的短马尾,今年三十二岁的他看起来和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没什么差别。 林珎嘛,一张脸生得妖艳,不化妆还好,妆感稍微浓一些,活脱脱一个能吸人精血的狐狸精,和清纯幼态丝毫不沾边。 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很有一种三好学生男主经不住狐媚女主拐带变叛逆然后一起作天作地的cp感。 再加上刚才演奏时两人又很有默契地加入不同节奏的和弦,即兴演奏能有这种默契就很容易让听得人以为这是一对灵魂伴侣。 有拍了视频的观众已经迫不及待发了社交网站,配上的其中一个tag就是灵魂伴侣。 一听这种配不配的话,周淮脑中立刻警铃大作,他朝面熟的顾客解释:“你们误会了,小珎是我妹妹。” 长久没听到的一个词让林珎想到了记忆中和她有几分相似的脸,针扎般的心痛随即缠上了她,让她浮在唇角的笑意都顿时变得僵硬。 惶然之际,有只温暖柔软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林珎侧头一看,是刚才一起弹琴的女孩。 女孩腼腆地朝她笑笑,“姐姐,谢谢你。我其实变得有些讨厌弹钢琴了,谢谢你让我知道,一个人喜欢什么,追求什么,不需要被别人左右。” 说完,女孩鼓起勇气对母亲说道:“妈妈,你帮我换个老师吧,我觉得李老师不适合教我。” 被点名的男青年涨红着脸反驳:“我一个正经科班毕业的音乐学硕士怎么没资格教你一个连《卡本良斯基》都弹不对的初中生?” 一个说的是不适合,一个自动代入没资格,显然这位李老师是一点经不起质疑。 “李老师,话不能这么说。”一旁的钢琴销售员忍不住出口反驳道,“哪怕是顶级钢琴家,不容易出错的也仅限于自己熟识的曲目,再说倾倾才几岁?一首自己并不十分喜欢的曲子,弹错几个音也正常。” 被称为李老师的男人气不过,找女孩母亲替自己撑腰:“陈太太,你来说,我有没有资格......” 陈太太正一心打量着林珎,听到女儿想换钢琴老师,立刻向林珎抛出了橄榄枝:“这位小姐,冒昧问一下,你是从事什么工作的?我女儿一周六天钢琴课,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陪她练习?课时费你开个价,一切好说。” 李老师见自己被彻底无视,不堪受辱的他急赤白脸地甩手离开了。 倾倾一脸期待地看着林珎,等着对方的回复,比起什么都要听他的李老师,她更喜欢眼前这个美艳姐姐。 “她呀。”周淮见状替林珎拒绝,拒绝的同时忍不住秀了把林珎的履历,“她叫林珎,从朱莉亚毕业后就签了img,目前是个小有名气的钢琴家,下个月在欧洲还有两场演奏会,这次也是抽空回国看看,待不了几天就要回去,怕是没时间陪您女儿练习。” 周淮这一说,陈太太望着林珎的眼神立刻肃然起敬,对林珎当她女儿陪练的意愿也更加强烈。 她殷切地看着林珎,“林小姐,我能加你好友吗?虽然你暂时教不了倾倾,但是倾倾要是在曲谱练习上有难处,偶尔能找你请教吗?” 周淮以为林珎会拒绝,他认识的林珎并不是一个慈善家。 没料到林珎居然拿出了手机,虽然话里有所保留,“可以,不过我平常大部分时间都在练琴,不一定有时间看手机。” 陈太太欢喜地添加林珎作为好友,压根没仔细把对方的听进去,只连声道:“我明白我明白,林小姐你有空再回复我,没关系的。” 加上了林珎好友,又和林珎周淮寒暄了好一会儿,陈太太找销售员开了单让下午把钢琴送家里,才带着女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周淮拦住正要走开的销售员,问道:“陈太太今天不是来调琴的?” 销售员:“陈太太买新的钢琴,说是家里那台被大儿子不小心摔了一瓶红酒进去。” 周淮无奈摇头,“这都第几回了。你去安排吧。” 销售员走开没多久,才刚离开的倾倾去而复返。 她径直来到林珎面前,拿出自己的手机二维码,红着脸请求:“姐姐,你也能加我好友吗?” 周淮以为林珎会爽快答应,毕竟她和倾倾四手联弹的时候很照顾倾倾。 然而林珎眨了眨柔媚的桃花眼,轻飘飘地开口拒绝:“不方便。” 第8章 送礼 倾倾离开的时候,两只眼眶红红的,一张白嫩小脸上写满了失落和伤心。 周淮想不通:“我以为你喜欢倾倾。” 林珎笑了笑,“倾倾弹琴有灵气,我看她小小年纪,强弱,断连,以连奏技术处理已经很好,按车尔尼599里的曲目多练练发力技术,未来在钢琴演奏上会很有前途。我当然喜欢有灵气的小姑娘。” 周淮:“那你还拒绝加她好友?” 林珎坦言:“音乐之友可以有,别的就不要了。” 周淮好奇:“什么意思?” 一抹灵黠闪过桃花眼,林珎解释道:“倾倾学钢琴,陈太太比倾倾更尽心,我已经加了陈太太好友,有什么问题,相信陈太太会比倾倾更着急找我求助。倾倾加我,就不会只是因为钢琴。” 周淮很快明白过来,她这是不想和她人有除了音乐以外的情感联结。 林珎还是那个林珎。 偶发善心却始终情感冷漠的林珎。 他宽容地笑笑,没再说什么,而是把林珎带到了店内展台上最贵的一架四角钢琴面前。 “干嘛?”问这话的时候林珎已是一脸向往。 职业钢琴家对好钢琴的向往是一种刻进骨子的本能。 周淮轻松一笑,清俊的容颜有一种别样的深意:“几年前有人花高价拍卖下来的钢琴,放在我店里当展示,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由斯坦威父子亲手打造的又保存最完整的其中一架钢琴。试试看。” 得到允许的林珎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过琴架,又随手在高音区按下几个音键,只听得发音清脆明亮,很有穿透力,显然这台钢琴的音色平日里维护的很好。 她在琴凳上坐下后,又试了试黑白键的灵动性和踏板,均显示这架钢琴性能优秀。 她不等周淮邀请,手指像是有自我意识般在黑白键上灵动跳跃着。 还是汉斯季默的《cornfield chase》 不加和弦,却依旧演奏出了曲子空灵,追逐,激昂,爆发,渴望的灵魂。 她指尖的速度和发力技术的专业度,这种超越原有曲目1.5倍速的超技化演奏速度,同时依然保持着相应的强弱控制力,除了下功夫狠练,也是需要一定的天赋在里面。 和四年前还在专业等级徘徊的林珎相比,现在的林珎可以说是顶级钢琴家也不为过,周淮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她这几年在国外吃的苦。 林珎弹了好几遍,周淮见她提速到极致后换了首曲目,李斯特的《帕格尼尼大练习曲》。 实话说,他虽然爱好乐器,也会弹钢琴,但看到她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翩飞,几度晃出残影,内心只有钦佩。 林珎在国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琴,几乎每天都至少练六小时以上的琴,再是她下个月还有两场演奏会,更是需要她技巧熟练,回国这几天她除了见旧人,也想过找周淮要场地练琴。 如今正巧被她碰到一架好琴,她这一练,完全处于忘我境界。 一首接一首,本该和周淮的叙旧彻底变成了她的日常练琴。 两个小时后,她才停手稍微休息,一旁的周淮立刻递上一支已经拧开瓶盖的纯净水,既感慨又心疼:“小珎,你还是这么拼。” 林珎接过水却没喝,而是拿过放在一旁的环保袋,把里面为周淮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递给对方:“淮哥,我的一番心意,希望你喜欢。” 素雅的包装纸包着一个正方形的盒子,顶端还别着一个温柔的蝴蝶结,看起来就是一份精心的礼物。 周淮饶有兴致地接过,拆开包装,露出棕色的木质包装盒,他颇为惊讶地看了眼林珎,对方回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当真实地看到盒子里躺着一只百达翡丽星空盘的机械表时,周淮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两下。 四五百万的表啊。 她哪来这么多钱? 拿纪徐清的钱借花献佛? 第9章 你送徐清什么 展厅明亮的灯光落在那张艳丽的脸上,一对桃花眼勾出了斑斓的妖娆,晃得让人难以直视,周淮再定睛一看,那对流光溢彩的眼里分明只有真诚。 他承认四年前自己那番话未必磊落,唯一能让他有所安慰的是现在的林珎愿意甘心情愿地花着纪徐清的钱。 至少说明她已经试着开始接受他。 难怪舍得回国,原来是培养夫妻感情来了。 他其实不介意花纪徐清的钱,但对于林珎拿纪徐清的钱送他这么贵的礼物,还是心有戚戚然。 万一...... 周淮不想让自己落入被动,盖上礼盒把表递还给了林珎,委婉拒绝道:“小珎,太贵重了,我不方便收。” 林珎把手背在身后不肯接,说得诚恳:“淮哥,没花多少钱,你就收下吧。” 对于纪徐清来说,这点钱确实不算什么。 这么一想,周淮心里轻松了许多,道了声谢后不再推诿,拿在手上细看的同时随口说了一句:“也帮我谢谢徐清。” 林珎一怔,“和他有什么关系?” 周淮皱了皱眉,委婉问道:“手表的钱,全是你自己出的?” 以他对钢琴职业的了解,即便她签了img做了职业钢琴家,不算她偶尔获得的比赛奖金,以她这几年的演出场次来说,平均一年的出场费加起来估计在一百万左右,除非她有额外的代言收入,不然这只表都够她三年的演出收入了,真要是她自己出钱买,他哪里能安心收下? “当然。”林珎答得肯定,眼里有着笑意:“我可是花了三万美金呢。” 周淮斩钉截铁地否认:“不可能。” 三万美金买这近五百万的表,不如直接去抢。 他也不相信林珎会买假表忽悠他。 “表到底怎么来的?”他问。 林珎耸耸肩,无所谓地坦白道:“手表是我一个观众送我的。” “观众?”周淮的脸色一沉,“什么观众会送你这么贵的表?” 林珎不以为意道:“不差钱的观众呗。” 周淮脸上已全无笑脸,肃声问道:“一个观众平白送你四五百万的表,还是一只男表?” 林珎解释:“不是平白,是对我的演出感到满意,来休息室见我的时候把他手上的表随手摘下来送给了我。” 周淮急声道:“这你也收?” 林珎不以为然:“为什么不收?对方当晚的飞机回沙特,他想反悔也没机会。” 周淮正想劝她一个男人平白对一个女人这么大方必是有所图,听到后半句,无奈摇了摇头,说她胆大妄为,她还真是不让须眉。 然而这表既然是这种来头,他是绝对不能收了的。 “还回去。”他直接拒绝。 林珎脸上有一种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忍着笑说道:“淮哥,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送你别人戴过的手表。” 周淮:“?” 敢情耍他玩呢。 “那人送我的手表我拿去卖了,又添了些钱订了这支表,所以这支手表是全新的,你就放心收下吧。”林珎说道。 周淮见她一身穿着朴素,身上几乎没戴什么值钱的饰品,却舍得拿三万美金花在他身上,内心既感动又心疼,隐隐还透着一股不安。 林珎见他还是不肯痛快收下,半是认真,半带俏皮地说道:“淮哥,当初要不是你收留我在店里工作,我哪里拿得出一年十几万的学费读大学。我心里一直把你当亲人看待,三万美金当做谢礼,我还嫌不够贵重,你也知道,我这人不算大方,好不容易把花大钱的心疼劲熬过去了,你可别再刺激我后悔。” “何况我现在的收入也不低,我自己的物欲又不高,还是很能攒钱的。你就别替我心疼这点钱了,把表收下吧。” 周淮的理智已经百分之八十被说动,这会儿要他松手怕是都难,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你送徐清什么?” 第10章 纪先生的吩咐 当得知林珎并没给纪徐清准备礼物时,周淮说什么都不肯收下这块手表。 他不太确信林珎和纪徐清如今的情感状态是怎么样,但他十分清楚,作为纪徐清老婆的林珎,难得回国一次没有送自己老公礼物,却送了别的男人一只价值几百万的手表,他是嫌命长了才会收下这份礼物。 林珎对周淮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感到不解,“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因为纪徐清拒绝这份礼物,我要送谁礼物,难得还要经过他的同意么?” 周淮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乐意,起先还当成是小女生撒娇一般不以为意,所以解释得颇为随意:“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引起你和徐清之间不必要的误会。” 林珎敛起笑容,脸上的和煦和眼中的温情俱已不见,淡淡说道:“我明白了。” 周淮摸不准她什么意思,见她忽然冷下脸又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才觉察出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他拿着表盒追上去道歉:“抱歉,小珎,等你和徐清见了面,我再收这份礼物。” “不必了。”林珎话里也带了情绪,“你要是不想要,扔了就是。” 几百万的表说扔掉?周淮一把拉住要走的林珎,皱眉问道:“生气了?” 林珎干脆地拉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淡,语气却仍旧免不了带着委屈:“我把淮哥你当朋友,我总以为淮哥你也是这么看我,没想到四年前的周淮看我是林珎,四年后的周淮看我,只当我是纪太太。林珎送你的礼物你能收,纪太太送你的礼物你得看纪总的意思才决定能不能收。我很好奇,哪一天纪徐清发话说你跟我做朋友不合适,你是不是就会和我绝交?” 周淮变了脸色,为她的尖锐,也为她的清醒。他比她还年长几岁,对待朋友竟然还没她坦荡真诚。 他不再推诿,举起表盒放到胸前,笑说道:“谢谢小珎的礼物,我很喜欢。” 林珎脸色稍缓。 周淮主动提出:“这几天想练琴了就过来,我给你安排个地方。” 林珎这才又笑了,“谢谢淮哥。” 忽然出现的傅师傅打破了这“兄友妹恭”的画面。 “林小姐。”刚进门的傅师傅神色莫辨地朝林珎招呼。 待林珎走近,傅师傅又看一眼站在不远处识相没一起过来的周淮,对林珎说道:“林小姐,纪先生托我转告你一句话。” 林珎表情淡淡,“什么话?” 话不是一些别人听不得的话,但傅师傅还是煞有介事地降低了些许音量,把纪徐清告诉他的话低调转述了一遍:“林小姐要是想让事情办得顺利,只能搬回家去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傅师傅故意模仿那个人讲话的声音,林珎只觉得听着这话,鼻尖仿佛又飘来一阵柑橘调的木质香味,像是纪徐清是亲口在她耳边说的一般。 她完全能想象他说这话时的语气神态,一定是一种等着欣赏被围捕的猎物临死挣扎的气定神闲。 山水有相逢。 四年前她跟他提结婚的条件,四年后换做是他跟她提离婚的条件。 只是傅师傅从接机后就说要带她回家住,所以纪徐清早就知道今天两人离不成婚? 这位纪总到底想干嘛? 车子开在路上。 开着车的傅师傅犹豫再三,开口和林珎攀谈:“林小姐,我也只是一个打工的,说说有退休工资,但是长明城消费也高的呀。我老婆退休工资是比我高,但是她年轻时在单位落下一身病,每个月看病吃药要花不少钱,再说我女儿,说说是好听的,英国曼大毕业,可惜出去见了世面,眼光更是高得不得了哇,大学刚毕业,工作还没找。你讲我要是被纪总辞掉,一家人更加不好过了......” 林珎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建筑,想到自己和傅师傅有太多共同点,一样都是汲汲营营为生活,一样都是得仰着纪徐清的鼻息。 她猜大概是自己住酒店又偷溜出来的行为让傅师傅收到了纪徐清的责难,毕竟人家领了吩咐是带她回家,对傅师傅的这通名为诉苦,实为抱怨的话语,她没再多说什么,傅师傅或许和纪徐清还有很多以后,她和纪徐清,等她这个假期结束跟他离了婚,就再没瓜葛,确实犯不着因为她的坚持让他手下的人难做。 想了想,还是说了句:“我会跟纪先生说住酒店是我坚持的主意。” 傅师傅听着松了口气,又说了一些纪徐清怎么看重林珎的话,中心思想就一个:委婉劝说林珎不要跟纪徐清闹脾气对着干。 林珎先还觉得有趣听了几句,后面索性闭起眼睛假寐。 两人回到酒店,才进大厅,就见一个男人见了林珎后,脚下生风地朝她快步迎了上来。 第11章 继兄 “珎珎!”男人上下打量着林珎,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个妹妹长得过于标致,皮肤雪白,身材凹凸有致,一头卷发风情万种,更别说一张脸长得妖媚,看一眼都像是有勾子在心里抓。 对比男人热烈的语气,林珎的语气堪称冷漠,她甚至都没怎么和男人认真打招呼,只说了一句:“我跟你不熟。” 邱小伟嬉笑道:“你是我妹。咱俩怎么可能不熟,怕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傅师傅听着这语气越说越暧昧,眼前的男人五官粗旷明朗,和秀气中又带着几分冶艳的林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不由暗自怀疑,这两兄妹莫不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 林珎冷冷一笑,径直朝电梯走去。 邱小伟伸出一只手拦在她面前,出手的动作故意慢了些,说是拦,更像是撞,她柔软的小腹撞上了他结实的手臂,她身体的幽香随之扑了他满脸。 他享受着小动作带来的福利,心中暗自懊悔,早知道把手臂再往上抬一抬,这样她撞过来的,就是她的胸,这胸部看着不小,又挺,摸起来不知道会是怎么一个好滋味...... 他想得身下起了欲火,不由暗骂了她一句妖精。 但这也就是他能占到了最大便宜了,他怕做过头,惹恼了她,最后反倒落不着一点好,赶在林珎发火前快速地道明了自己的来意:“我多余的话也不说了,就跟你说一句,你妈住院了,看情况像是要不好了,你但凡还有点良心,跟我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林珎转过头,盯着邱小伟的神色仔细打量一番,扯了扯嘴角暗讽道:“这招用过一次就不好用了。” 邱小伟“切”地一声,拿过手机打了个视频电话,拨过去,用金古城的家乡话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不多时,视频中就出现了一个女人苍白着面容,手上扎着针头,虚弱地躺在床上挂水的非静态画面。 “我骗你干嘛?”拿着手机实时视频的邱小伟理直气壮道,“你妈这回真住院了。” 林珎也不看邱小伟,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道:“你让我妈跟我说几句。” 画面中出现了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和林珎对上眼神后,布满血丝的眼里挤出一滴泪,满是哀痛地叫了一声:“珎珎啊,来看看你妈。” 林珎难掩眼中的嫌恶,忍着耐性强调:“我要看的是我妈,不是你。” “好好好。”男人一面应着,一面开始转换镜头。 男人特地把镜头朝下,造成一种把手机随意拿在手里,等进了病房才把摄像头对准女人的感觉。 实际上这摄像头照不到的几秒里,男人对病床上的女人使了眼色,确定女人不会改主意后才拿着手机逐步靠近,再把摄像头对准女人。 病床上的女人半睁着眼,对着镜头有气无力地喊:“是珎珎吗?珎珎,是你吗?跟妈妈、说句话。珎珎。” 邱小伟始终注意着林珎的脸色,想不通怎么这个女人对着要去世的妈妈还这么冷静,他爸好歹都流了一滴泪出来,他这个妹妹,神色都不见动容,冷漠地像是对着一个陌生人,出国四年,不见怎么发财,倒是把本都忘了。 林珎静静地看着视频画面,最后对叶蕙心说了一句:“妈,我会去看你。” 但没说是什么时候。 她即便猜到了这是一场有猫腻的表演,但她妈妈既然能配合演出,想必也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不然何至于跟一个自己那么恨的女儿做戏。 邱小伟一听林珎松口要回去,立刻大喜,笑脸盈盈地凑过去说道:“既然要回,那就跟哥一起回,我开车来的,一起回去也方便。” 林珎退开两步,和来人保持着一定的物理距离,再看一遍她这个继兄,身材高壮,容貌粗旷,花天酒地惯了,还不到三十,啤酒肚已经微微挺了出来,更别说人品实在没一处可取之处。 知道她这次回国的计划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林珎想不通,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吸引到杜熙茜,让这个和自己在初中时就是好朋友的人松口告诉他,自己的航班和住址。 而她才回国半天,她压根不想见的人就主动找上门来,很难说不是早有准备特地等着她。 她不会傻到和邱小伟一起回,对着他这张不怀好意的脸她不可能再像四年前那般轻信。 一旁的傅师傅早已经看清山水,主动提出:“林小姐,要么,我送你去。” 林珎淡淡道:“不忙,等我要去的时候,会找傅师傅你安排。” 第12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因为林珎的叛逆,邱小伟差点在酒店大堂就闹起来,要不是傅师傅劝着,邱小伟都打算对林珎霸王硬上弓,把人直接掳上车带走。 傅师傅多精明的人,几句话摸清了来人的脾性——一个外强中干,却也不是省油的灯的人。他装出要替林珎解决麻烦的模样,实际则是把邱小伟连哄带骗拉出了酒店好和对方八卦。 “这位先生,林小姐的脾气我知道,你跟她硬碰硬没好处。有什么话还是好好说。”傅师傅说得诚恳,仿佛和林珎很是熟稔。 邱小伟一肚子的抱怨正没地方撒,一看傅师傅这么热心,跟人打了招呼,做了自我介绍后,忙不迭地把原委道了出来:“珎珎她妈带着珎珎改嫁给我爸,我爸和我这么多年,对珎珎真的好到没话说,要不是因为有法律上的兄妹这一层关系,我和珎珎早就是一对了。” “但是你看珎珎,说句难听的,真的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爸早年做生意,家里条件虽说也不错,但现金流总归没那么充足,这个林珎,分数明明够上985,硬是报了一年学费要近十二万的长明音乐学院,我爸就慢了两天说给学费,她直接放话要跟家里断绝关系,说以后都不用家里的钱。” “现在家里妈妈生病,你刚才也看到了,珎珎什么态度,真的让人心寒。” “傅师傅,你既然帮珎珎开车,得空也帮我们劝劝珎珎,她妈现在在医院,很快就不行了,临走前就想见一见女儿,可珎珎铁了心要跟家里断绝来往,不瞒你说,珎珎出国这几年,一分钱没往家里打过,没有她这么当人女儿的。” 傅师傅越听越迷糊,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林珎的家人看来是不知道她嫁了纪徐清,不然言语中不会只揪着林珎要好处。 四年前他和林珎接触时间不久,能打听的消息也不多,只知道对方是纪徐清主动选的要结婚的老婆,能和纪家结亲的,肯定非富即贵,再加上林珎性格冷淡疏离,确实像是被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大小姐。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出身在这种腌臜事一堆的人家,母亲还是改嫁的。 纪先生居然会娶这样的女人?这样一比,自己女儿除了没有林珎长得水灵,其它哪样不比林珎好。 但他毕竟没这个胆量直接打纪徐清的主意,只好从邱小伟身上继续套话,看看有没有其它有关林珎的话柄,说不定以后哪天就能派上了用场。 他带着几许忿忿不平附和:“这样看来,林小姐是做得有些不妥。刚才你说林小姐和你是异父异母,就算不是同一个爹妈生的,那么这里面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总不会少。” 邱小伟面露尴尬,一定程度上的颠倒是非他玩得转,轻易就能被证实的既定事实,他多少有些敬畏心,不敢随口胡诌,语带保守地说道:“倒也不是一起从小,珎珎被她妈带到我家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 傅师傅精明的目光盯着邱小伟:“一般这个年纪的女人,除非是家里发生重大变故,不然不会带着女儿改嫁。” 邱小伟自是不敢撒谎,这事也没啥好避讳,直言道:“珎珎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听说是出车祸死了,她妈和她爸因为儿子去世,感情破裂才离的婚,珎珎她爸很快就再婚了,要不是我爸养着她们母女,珎珎还不定怎么受罪呢。所以我说,珎珎这人白眼狼,一点不念家里的好。她亲爸再婚后完全被后妈霸着,高中的时候就断了给珎珎的抚养费,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眼里更是没珎珎这个人了。” “傅师傅,你评评理,要不是我家好吃好喝养着珎珎,她能有这个出息考上大学么?能有这个实力出国留学么?现在境况好一点了,不仅一点不想着家里,连回家看自己生病的妈妈也推三阻四,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傅师傅随意附和一声,转而好奇道:“按理说儿子没了,只剩下一个女儿,应该更宝贝才是,怎么会闹到要离婚呢?” 邱小伟也不过比林珎大两岁,对林珎亲哥的事也不是很了解,回答得便有些敷衍,“谁知道呢,可能因为林珎他哥的死和林珎有关吧。她原来叫林知一,她哥叫林行一,她来我家后,她妈让她把名字改了,不让她再用原来的名字,本来要改成我爸的姓,林珎亲爸听说了死活不同意,折中改了名字,保留了原来的姓。” 手机铃声在此时突兀地响起,邱小伟看了眼来电人姓名,朝傅师傅歉意地笑笑,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 晚风送来一些下流言语,傅师傅听得直皱眉,他对电话内容兴趣不大,留在原地的他内心转过几番计较后,同样走开几步,拿出手机当机立断给纪徐清拨去了电话。 第13章 谁会要命 医院里,一个虽然面色苍白,却依旧难掩柳眉凤眼间风情引人的中年女人半躺在病床上出神。 在她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梳着倒背头的中年男人,和女人一样,他表情愣愣的也在出神发呆,不过要是旁人有人仔细看,还能从他微颤的手掌中看出一丝恐惧。 “怎么办?” 沉默许久,男人才从嗓子眼挤出一句,声音晦涩沉滞,带着一种难言的绝望。 突兀的声音让女人回过神来,但她表情恹恹地看了眼男人,没有搭腔。 男人忽然激动起来,走过来双手握住女人的肩膀猛力摇晃,朝女人怒吼发泄:“我问你怎么办?她林珎到底是不是你女儿?你都住院了她还不肯松口来看你?你到底是怎么当人家妈的?” 女人就是林珎的母亲,叶蕙心。 男人是林珎的继父,邱学军。 从商多年的邱学军是一个世故圆滑,八面玲珑的商人,少有在人前失控的时候,此时之所以对着妻子发邪火,是因为四个小时前收到儿子的电话,说继女林珎不确定什么时候来看望她的母亲。 天知道当他知道林珎回国的消息时有多高兴,甚至还替她安排好了接风宴,现在人不来,他的场面就不单只是难堪。 对比丈夫的激动,叶蕙心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带着她嫁给你的第一天,你不就拉着她说她长得比我还漂亮,说果然是我生得好么。她是不是我女儿,你应该最清楚啊。” 第一次面对自己言语被拆穿的邱学军有过几秒的愣怔,反应过来后软下了语气:“阿蕙,我那夸的不还是你么。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所以才随了你,长得漂亮。阿蕙,要不你再给珎珎打个电话,跟她确认下来看你的日子,我这也好早点准备嘛。” 放大在眼前的一张脸里写满了迫切的渴望,叶蕙心见识了太多次,也不耐烦再看,侧头看着病房门口的方向,冷声道:“我配合你做一场戏已经够缺德的了,让我再跟她讲好话求情,你是嫌我还不够恶心吗?” “恶心什么恶心?”邱学军对着油盐难进的妻子不自觉又加高了说话的音量,“她是你女儿。你跟你自己女儿讲话还恶心?我不理解,讲出去也没人会理解。” 叶蕙心淡淡嘲讽道:“以前你也不理解,不见你多说一句,今天倒是有良心替她抱不平来了。” 邱学军被激得就要扬起手臂朝床上的人落下一个巴掌,好难得劝自己咬着后槽牙忍住,不忿道:“我以前没劝过你吗?是谁一说起这个话题就甩脸色的?不是我说,你从前但凡对她有点做妈的样子,她今天也不至于和家里这么疏远。也不至于连你生病了也推三阻四不回来。” 叶蕙心心一揪,骤然而至的伤痛疼得她秀丽的面容一时有些扭曲,她恨声道:“我不稀罕她来。” “我真是不知道你在犟什么。”邱学军本就心烦意乱,见到妻子还不听劝,也就顾不得什么避忌不避忌,嚷嚷道:“你儿子的死是意外,跟珎珎有什么关系?你至于因为死了个儿子,就把死儿子的......” 不等邱学军说完,原本还半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叶蕙心回光返照一般忽然猛力扑向了坐在病床上的丈夫,手脚并用地甩打在他身上,厉声喊着:“那个贱人害死我的阿行,不许你把阿行和那个贱人放在一起提,她不配。” 邱学军先是伸手挡着妻子胡乱的击打,见她情绪激动,一时难以停止,只好使出蛮力,见机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腕狠狠制住,又高声呵斥了一句:“够了,别在医院里发疯。” 好在这是高级病房,单人间里没别的病友,病房门又关了起来,不然这动静非得把护士引来不可。 邱学军等叶蕙心情绪稍平,才忍着耐性劝道:“你想想你老公我好吧。要是珎珎来了,你还是这副样子,她能帮我才怪。戏都唱一半了,你换了别的本子,原来看戏的主顾可是会要命的。” 说到最后一句,邱学军连嗓音都发起了抖,哀求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叶蕙心,期待她作为妻子能有这份体谅。 还没等到叶蕙心的表态,病房的门被人敲响后推开。 漏夜赶来的林珎站在病房门口,一脸冷漠地看着邱学军反问:“谁会要命?” 第14章 救命稻草 四年没见,眼前这个亭亭玉立,清贵优雅的女人一出现,邱学军算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松开妻子朝她迎了上去,语气热情地招呼来人,像极了父女情深才会有的戏码。 “哎呀,珎珎,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邱学军把人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心中暗叹这小妖精真是愈发勾人,一条普普通通的小黑裙也能把身材勾得前凸后翘引人遐想,不知道在国外这几年,被多少洋枪洋炮开发过。 林珎在对上邱学军不怀好意的目光时狠狠瞪了眼对方,随后才淡声称呼了一句:“邱叔叔。” 她虽然跟着母亲改嫁,但是一直都没改口叫邱学军爸爸。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坚持的称呼,在她还以为母亲新找的是一个良配时。但是邱学军以为她年幼不懂事,和她母亲结婚摆酒的当晚就借着撒酒疯拉着她的手乱摸的那刻,林珎便认定这辈子不会对这个继父改称呼。 邱学军丝毫不介意这个继女的冷淡,依旧热情地引人来到了病床前,他深知即便妻子愿意做一定程度的妥协,但这母女俩要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话,少不得要他居中调和规劝,因势利导。 他主动把妻子的情况告知继女:“珎珎,你妈查出来得了直肠结肠癌晚期,好在目前病灶还没转移迹象,可以通过手术和化疗治疗......” 林珎从病房里拿过一把座椅坐在床边,静静地听着邱学军介绍病情,目光落在病床上的叶蕙心脸上,一开始她和叶蕙心还有眼神交流,邱学军的话讲了没两句,叶蕙心一副难忍苦楚的模样闭上眼睛又侧开了脸,彻底不再看她。 “......医生说了,乐观点看,治愈率也有百分之五十。”邱学军讲完最后一句,没看到预期中的女儿抱着母亲悔恨痛哭的画面,一时有些心虚起来,再一看撇开脸去的叶蕙心,暗骂原来是这死婆娘关键时候掉链子,他立刻找补,语气又哀重了三分:“珎珎,别怪你妈,这件事对她来说太难以承受,她是又想见你,又不敢见你。” 一想到要是这个说法不能说服林珎后自己的境遇,邱学军真把自己说红了眼眶,不知情的人听来,他用这副哀愁模样讲的话,再难去多心质疑话里的真假。 林珎默默听完,心情复杂地看着叶蕙心,淡声说道:“我要听我妈自己说。” 这话语气虽淡,但邱学军听着觉得有戏,便出声喊了句:“阿蕙。” 近十年的夫妻,叶蕙心不会听不出来这一句称呼里有多少恳求和多少威胁,她只好忍着厌恶重新转过脸来,几年不见,重新见到眼前这张和自己有五分相像的脸庞,对上那清朗纯净的眼神,她忽然想起了两个孩子刚会开口说话那会儿,她哄着一对儿女学叫妈妈,女儿也是这么看着她,再甜甜地叫她一声妈妈,她那个时候,是真的甜到心都快化了。 然而儿子开口喊出的那一声妈妈霎时把叶蕙心叫回了现实,她才冒头的母爱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只余下多年不见的冰冷生硬,她甚至连客套都懒得客套,生硬地直言:“现在生意难做,你叔叔的公司已经快要破产,我这个病,得靠你出钱治。” “好。”林珎毫不犹豫地答应,只是嗓子发干,开口说话时,原本听起来甜润的嗓音此刻像是刮了层沙般涩滞,“妈,你还有别的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叶蕙心摇头,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林珎默了片刻后站起身,眼中的期翼也彻底失去了光芒,她语气不见喜悲,平静说道:“妈,等治疗方案确定以后,我会把钱打到医院。”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妈,你多保重。” 要说的话还没说,邱学军哪能让林珎就这么走,他伸手拦住林珎,苦笑道:“珎珎,你妈和我也知道你赚钱不容易,这两年好不容易赚了点钱,也不忘记每年转十万给你妈当养老费,听你爸说他也收了这钱,说是你一年能赚百来万,这点钱算不得什么。你妈这个病,手术费倒是不贵,就是万一预后不理想,后面吃的特效药可是一笔大数目,一个不小心,你一年,两年,甚至所有的积蓄搭进去也不一定够。” 林珎看了眼依旧背对着她的母亲,对邱学军也没什么好脸色,“邱叔叔你想说什么?”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邱学军哪里还会犹豫,一鼓作气说道:“叔叔找了朋友帮忙负责你妈的治疗费,就是叔叔这个朋友吧,喜爱音乐,特别是喜欢看人表演钢琴,珎珎你钢琴这么厉害,只要你和叔叔的这位朋友一起吃个饭,后续你妈所有的治疗费用,叔叔这位朋友都包了。” 第15章 交易 夜风从还未完全关闭的窗户中丝丝缕缕地吹进房间,撩起一旁的窗帘含蓄晃动,这本该是一个惬意舒适的夜晚。 林珎却觉得一阵凉意扑在自己的后背上。 她不看邱学军,回头看向病床上的叶蕙心,不动声色盯着母亲的侧脸发问:“妈,这也是你的意思?” 叶蕙心只得转过头来,对上邱学军挤眉弄眼的示意,她艰难地呼了一口气,向女儿坦率承认:“是。不过就是陪人吃个饭,弹个钢琴,没什么的。” 曾经林珎以为怨恨会随着时间消散,又或者会因为距离变淡。 但哥哥死了十年,她出国四年,妈妈对她的恨并没有减少一分一毫。 林珎定定地望着叶蕙心,等了许久,不见对方有改口风的意思,终难免自嘲地笑了笑,她收尽了眼神中不自觉流露的孺慕之情,凉凉地开口拒绝:“不需要,你的医疗费我会负责。” “珎珎。”邱学军急着规劝,苦口婆心道:“这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你妈和我也是看不得你这么辛苦,毕竟你还年轻,女孩子自己身边总要留点钱傍身的是吧。你妈和我不想因为这个病把你也拖下了水。” “真贴心。”林珎语义不明地叹了一句,这才把目光落在邱学军身上,见他全身上下就腰上的一条爱马仕皮带比较显眼,但皮带既不是新款,搭扣附近也起了毛边,脚上穿的皮鞋鞋头褶皱深且杂乱,走路不像从前那般稳了,她妈至少有一件事没骗她,她的邱叔叔确实没钱了。 她对浑身上下强遮窘迫的邱学军给予了最后一丝耐心,实话说道:“邱叔叔,我和公司签的合同里写明了不能私下接商演,你的这个朋友想要让我单独为他表演钢琴,你让他联系我的公司安排。至于我妈的治疗费,既然医生都说了治疗成功率有百分之五十,未必预后效果就不好,你就不用先替我担心钱不够。” 邱学军见劝不住,索性伸出两只手来拦说完就要走的林珎,“珎珎。” 他笑得谄媚且急切,“珎珎,咱不让公司知道不就行了,哪有人会嫌钱少呢是吧?左右都是弹琴,这个钱不拿白不拿。” 林珎对这两父子动不动就上手的习惯厌恶至极,她退开两步,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附和:“邱叔叔说得有道理。邱叔叔要是想赚这个钱,现在学琴也不算晚,大不了多下几年功夫。” 邱学军尬笑:“我、我哪行啊。我没有咱们珎珎长得漂亮,人家指明要你去。” 林珎也干脆:“可以,让他找我公司联系。” 邱学军见话总是被她绕走,索性自己也不装了,直言道:“不弹琴也行,珎珎,你陪人家吃餐饭也一样可以交流音乐。” 林珎冷笑:“邱叔叔,你和我妈是想让我去陪酒么?” 话被讲得这么白,这么不好听,邱学军嗓子一噎,一时无言。 躺在病床上的叶蕙心坐起身,扫了眼不成器的丈夫,淡声道:“你不去也行,拿出两千万给我,今天晚上的这餐饭你就不用去吃了。” “两千万?”林珎惊道,“什么癌症治疗需要两千万?” 叶蕙心:“这你不用管,今天晚上要么拿出两千万,要么跟你叔叔去见他朋友。” 图穷匕见,林珎彻底明白了,哪有什么所谓的母女欢聚,不过又是一场针对如何利用她的骗局。 四年过去了,她的家人没变。 万幸的是,她变了,她已经不是四年前软弱无靠的林珎。 她淡淡地看向母亲,唇角意外勾起了一抹笑:“我没有两千万,也不会去陪酒。不过,妈,你的住院费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交了。难为你和邱叔叔还肯下这个成本,一个急性肠胃炎也搞到要住进私人病房这么矫情。” 邱学军变了脸色,慌张道:“你说、说什么?什么急性肠胃炎?你妈得的是癌。” “那你的场面还搞得不够大。”林珎淡着一张脸,冷静戳穿:“下次不说修改电脑病例,至少应该让护士站的护士跟你们对好口供,不然一个说自己是癌,一个说患者是因为急性肠胃炎,你说我信哪个?” “我知道我妈肠胃一直不太好,本来还以为是吃了不新鲜的海鲜造成的,现在看来,这个急性肠胃炎怕是人为的因素更多些,难为你们为了诓我,把命都赌上去了。” “妈。”林珎语气一转,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要是不想让我过得太顺遂,千万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毕竟,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第16章 这就是你的打算吗 林珎的话音刚落地,一个雪白的枕头砸到了她眼前。 叶蕙心声嘶力竭地斥骂:“畜生。你就是个畜生!你怎么有脸说起你哥哥?畜生!” 林珎闪身避开枕头,再从容冷静,也在听到那两个字以后有了动摇,她暗暗咬了咬嘴唇,站在一旁不作声。 邱学军见情势不对,立刻上前劝起妻子,“阿蕙,好好的,骂孩子干嘛?孩子也没说错呀,人死灯灭,人要活着才能好,才有希望。珎珎哪里说阿行了?你不要这么激动,消消气。” 拉到虚脱的叶蕙心本就没什么力气,甩出一个枕头加大骂后更是气息虚弱,被丈夫搂在怀里劝慰,好半天才平复气息。 林珎在一旁静静看着,见妈妈没什么异样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邱学军见状飞扑一般上前去拦,脚步跨得太急,差一点两条腿打起架,自己绊倒自己。 “珎珎。”他语气急迫地说道,“你别走。就当是卖叔叔一个人情,跟叔叔朋友一起吃餐饭好吧?” 林珎避开,淡淡道:“你在我这里的人情不值两千万。而且我实话告诉你,你拿我卖人情,也卖不到两千万,不管你打的是什么龌龊主意。” 眼看林珎又要走,邱学军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难处讲了,“珎珎,这几年叔叔公司的生意一直不怎么好,现金流不足,拆东墙补西墙的情况时有发生,几个月前一时周转不灵,就找人借了一笔钱,没想到公司境况不好,这几个月收不回帐,没钱还债。叔叔这个朋友也算好说话,听说你在国外当钢琴家,就说要不让你陪他吃一顿饭,我欠的这笔钱就好商量。珎珎,你就帮帮叔叔吧。怎么说你自从来到我家,叔叔衣食住行没亏待过你,你就念在叔叔对你几年的养育恩情,帮我这次吧。” 林珎听得面不改色,讽刺道:“邱叔叔,不知道是说你天真,还是说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所以好骗。” 邱学军误会林珎不信,举手作发誓状,“叔叔发誓,绝对没骗你。” 林珎厌恶地避开,“我相信你欠钱是真的,但欠钱的原因是什么,是真的为了公司周转还是其它,邱叔叔你心知肚明。至于你这位朋友,真有这么菩萨心肠两千万的债只要让我陪一餐饭抵过?” 邱学军谄媚奉承:“谁让我们珎珎魅力大呢,洪哥说了,对你一见钟情,只要你今天晚上能陪他吃餐饭,我欠他的钱都好说。” 林珎沉着脸拒绝:“我不会去,你们趁早绝了这个念头。” 邱学军哀求道:“珎珎。求求你,帮帮叔叔,就一餐饭的事。” 林珎无语,嗤笑道:“我当你是真的这么多年在商场白混一场,依旧天真,我也可以当作你和我妈真的不忍心把我往火坑里推,单纯认为这餐饭只是一餐饭。” “那我就说说你带我去见洪哥以后会发生什么。洪哥见了我,是很喜欢我,但是男人嘛,都喜新厌旧,用上手段搞到手,玩两天也就腻了,到时候你能得到什么?绝对不会是债务一笔勾销的好处,毕竟人家也说了,只是有得商量,又不是白纸黑字写下来的合同。既然是商量,那结果未必就如你们的愿,能商量成,也能商量不成。我被洪哥玩腻了,你的两千万债务还是两千万债务,到时候你还有什么筹码再跟人家去谈?总不能让我妈再生一个给你去霍霍吧?” 说到这里,林珎的语气又冷了几分,“这还得是我心甘情愿为了你和我妈献身的情况下,但是我明确告诉你们,我不愿意,我不会去见洪哥。你们逼着我去见,无论他用什么手段,我也绝对不会跟他上床,他要是用了脏手段硬来,事后我绝对会报警告他强奸,你们逼着我把我送给他,是从犯,到时候我一样告,别以为我那个时候还会给你们留情面。我妈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别指望我会对你们心软。” “到时候,你的两千万债务还是两千万债务,顺便再加上你和我妈都要喜提银手镯一副。邱叔叔,这就是你让我去陪洪哥吃饭背后的打算吗?” 第17章 我是她老公 夏夜的晚风带着白天的暑气,燥热但舒缓。 但是等林珎一番话说完,邱学军却觉得自己犹如身处坟场,身上受的是阵阵阴风,吹得他汗毛直立。 他不是意识不到这件事的风险,只是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把希望寄托在包裹成甜蜜外表的陷阱里,还心存侥幸自我安慰当见不到陷阱下的恶毒。 安静的病房里出现意外一阵声响,是有路过的护士敲门进来提醒探视时间还剩半小时,除了陪床,其余家属需要及时离院。 邱学军瘫坐在椅子上怔忪良久,等回过神来,病房里已经只剩他和叶蕙心两人,林珎早已走得不见人影。 他迅疾站起身,还想着去把人追回来,一直躺在病床上发呆的叶蕙心一把伸手拉住了他,背着女儿,她露出了今晚第一次善意,劝说道:“别追了,珎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你送她去见洪哥,绝对是弊大于利。钱的事,我们得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深受打击的邱学军发着愣,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整个人还是有些魂不守舍。 直到洗漱完准备睡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邱学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叫一声:“糟了。” 困意丛生的叶蕙心被吓得一惊,翻身嘟囔道:“什么?” 邱学军拿过手机一看时间,23:46分,霎时冷汗冒了一额头,结巴道:“完、完蛋了。” 叶蕙心听得他语气不对,索性坐起身,“怎么了?” 邱学军:“珎珎刚到医院的时候,我就发了消息给洪哥,但是到现在洪哥都不来催我要人,怕是、怕是......” 叶蕙心紧张起来,追问道:“怕是什么?” 邱学军脸色衰败,颓然道:“怕是直接来医院把人带走了。” 医院住院部十点就结束探视,距离林珎离开,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叶蕙心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潜意识觉得不用去管这事,林珎的死活跟她无关,但话一出口,却是颤声说道:“你、你给珎珎打个电话看看。” 邱学军手上拿着手机,却在划开屏保后犹豫了起来。 要是人真的是被丁洪带走的,这个时候,怕是一切都晚了。 他打这个电话,万一妨碍了丁洪做好事,那可真是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了,这边已经得罪林珎,那边还惹恼丁洪,他能落到什么好? 不打这个电话,他还能当作人是他孝敬的,丁洪那边多少会念着他的好,欠的钱就算不能一笔勾销,少个百八千万的也好。 打了这个电话,万一真是救了林珎,不就是摆明和丁洪翻脸么?明明说好把人送过去,临了却反悔,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和丁洪唱反调? 两分钟过去了,邱学军还在犹豫不决。 叶蕙心等得耐心耗尽,索性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林珎打去了电话。 嘟嘟嘟...... 单调的响铃声像幽怨的诉说,从遥远的时空连接到当下。 从前视而不见的忽视和冷淡一幕幕地快速闪过叶蕙兰的脑海,她仿佛听到女儿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地叫喊:“妈妈,我没有哥哥了。” 心脏被在指缝间溜走的时光揪起,夹杂着愧疚和不舍,唤起了叶蕙心沉寂多年的、对于林珎的母爱。 她早已经拉黑了林珎的号码,此时却无比希望,她的女儿能接到她的电话。 “喂。” 响了许久的电话终于被接起,却不是林珎的声音,而是一把沉稳磁性的男声。 叶蕙心心一紧,急声问道:“你是谁?” 邱学军终于意识到妻子在干什么,伸手想要夺过妻子手里的手机。 两人争夺间,手机被划开了免提。 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后半句话:“......我是珎珎的丈夫。” 第18章 你认错人了 护士过来提醒探视时间的时候,林珎趁机再次提出告辞,这一场本就在她回国行程中的探视,虽然不是以她所预料的开始,但是结束却不算出乎她的意料。 果然她的母亲依然仇视着她。 至于邱学军,她只当是笑话一场。 她跟他本来就没多少父女情,他所谓的养育之恩,在他对当时还未成年的她不规矩地动手动脚面前,也全都可以忽略不计。 别说她没有两千万,即便有,也不可能拿来给邱学军还债,当她不知道他的钱是因为去香山澳才输光的么。 之所以一开始拒绝邱小伟一起回金古城,单纯只是不想和这个人共乘一车而已。 难得妈妈会主动想要见她,她同样也不会让妈妈失望。 只是这次见面过后,很难说是谁比谁更失望。 邱学军父子为了钱,而妈妈愿意配合邱学军父子做戏,想必也是不想让她活得太得意,免得忘记曾经是谁用命换来了她今天的这个前程。 或许这就是她们母女同样因为失去亲人而哀痛,却无法共同疗伤的其中一个原因,因为她妈妈不会也不敢信,她没有一天忘记过哥哥的死。 出了电梯,林珎收回神思专心往医院出口走去,没走两步,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林知一?林知一。” 来人已经跑到了林珎面前,一脸惊喜地看着她说道:“真是你。我就知道我没认错。听说你去了国外,没想到居然在医院碰到你,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在国外生活四年,普通话偶有听到,这还是林珎四年来第一次听到熟悉的、亲切的吴侬软语,来人连珠炮般的话语破开了多年未见的生疏,将人一下子拉进当初一起躲在课桌后讲悄悄话的岁月。 夏格格讲了半天,不见林珎有回应,嘟起嘴嚷道:“不会是国外几年不认识老同学了吧?” 从回忆中惊醒的林珎不由莞尔,笑说道:“格格吉祥。” 这是以前几个相熟的初中同学见到夏格格时会说起的玩笑话,谁让她的名字这么有特色。 但其实她爸取这个名字主要也是因为女儿五行缺木,又希望她长大自有天地,不拘一格,所以才给她取了格格这个名字。 夏格格一听这句调侃,脸上的笑容又大了几分,一张鹅蛋脸上,细长的两只眼睛快笑没了,“知一,就知道你不会这么没良心忘记我。你还没说呢?来医院干嘛?” 林珎淡淡:“来看亲戚。你呢?” 夏格格:“我也是。我叔做了个小手术,我爸让我下了班过来看看,顺便给我叔带点生活用品。” 夏格格不是个话少的人,无论什么话题一讲起来就兴致勃勃,再无聊的话因着她生命力十足的语调,也能让人听出两分兴致来。 她从为什么来医院,讲到自己下班因为什么耽搁,开来医院的路上又堵车,拉着林珎叭叭讲了一大堆。 林珎一直安静听着,时不时出声附和,不见一点不耐烦,甚至被夏格格说得,从母亲病房里带出来的那些许心寒也随之而去,心情竟也变得畅快许多。 夏格格说得口渴,自己停了下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林珎笑了笑,自我调侃:“我现在其实话也不是那么多,主要是见到你太激动,太高兴了,自从你转学去了一中,咱们之间的联系就只能靠qq,更别说你上了大学去了长明城,算一算,咱们都快有十年没见了吧。” “嗯。” “对了。”夏格格兀的一拍手,语气变得格外高昂,“这真是太巧了,正好你回来,后天礼拜天,咱们班的班长李昊结婚,在群里发了喜帖,让看到的人都去捧个场,你也一起去呗,难得聚一聚。” 林珎浅笑着没作声,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拒绝才好。 “林小姐。” 门口一声突兀的喊叫声打断了林珎的思考,也让夏格格已经准备在嗓子眼的说服言语暂时失去了发挥的机会。 一个身材矮壮,穿着t恤,脖子上挂着一根粗金项链的男人笑眯眯地朝林珎凑了上来。 林珎不认识来人,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了男人的靠近。 丁洪见怪不怪,只当是女人矫情在拿乔,主动介绍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爸替你准备了接风宴,我特地来接你。” 林珎大概猜到了来人是谁,心生警觉,平静地否认:“你认错人了。” 说完拉着后知后觉的夏格格往门口走。 男人也不着急,往门口走正好,省得他手下的人满医院找合适的停车位停车。 他拿出手机打电话通知手下掉头来门口接他,一番交代后才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小美人总归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正餐开始前,追追赶赶也是情趣。 他出来混社会也不是一天两天,这还是第一个,他见本人是比照片还美的女人,想到美人一身的清冷疏离,不同于往日献媚讨好的其她女人,一颗心被勾得蠢蠢欲动,追起来人来的步伐不自觉地加快许多。 第19章 救美 一番你追我赶的竞走后,林珎和夏格格被丁洪彻底堵在了医院门口。 丁洪的司机将车一停,直接堵住了进入医院的其中一条车道,对着林珎拉开后座的车门。 门口收费的保安出来理论,被司机揪着领子又推搡回到了保安亭,再不敢出来,自我安慰好在晚上车少,那人要停一会儿就由得他停好了。 拦住林珎去路的丁洪笑得客气,说得也客气,“林小姐,你也看到了,这里车子不好停太久,你就当是赏脸我,跟我一起坐车去你的接风宴呗。” 夏格格从这番客气的言语中品出了不对劲,她紧了紧被林珎握住的手,低声问道:“知一,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到了这种地步,林珎知道光靠避是避不了的。 她朝夏格格笑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后看向丁洪问:“你说的我爸,是谁?” 女人清冷较真的表情引得丁洪兴致更甚,他把这当成了打情骂俏,笑眯眯地回答:“怎么林小姐连自己爸爸叫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我来介绍啊?” 林珎淡着脸不语。 对于没到手的美人,丁洪总是好脾气,他一面是哄,一面给自己了一个台阶下:“咱们邱总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邱什么总?”林珎扬眉诧异道:“我跟我爸姓林。” 丁洪吃了一个瘪,心情却一点不受影响,听着林珎又说:“你车子停在这里影响不好,最好是尽快开走,这会儿车少保安是一时不会再说什么,不过不远处执勤查酒驾的交警大概就要过来有话说了。” 别说他这会儿兴致正浓顾不上她威胁要报警,就是真来了警察,丁洪也没在怕的。 他越看眼前的女人越喜欢。 这女人不仅漂亮,还很有趣,讲话声音还这么娇甜,这要是在床上叫出来,那还不得要去他半条命呐。 心痒难耐的他好脾气地腆着脸继续恭维:“林小姐到底是在国外见过世面的人,话讲得就是漂亮。难得有人像林小姐这么合我的眼缘,这场接风宴既然让林小姐不高兴,那就不去了。我请林小姐去酒吧一起喝一杯,大家交个朋友。林小姐总不会连这个面子也不给我吧?” 林珎顺着他的话拒绝:“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是你交朋友看眼缘,我交朋友也看眼缘。” 她说话点到即止,丁洪再次碰了个软钉子,他还是没恼,不是因为他有好修养,而是抱美人在怀的渴望让他尚有耐性诱哄,“林小姐这话说得,也不给个机会试试看,也许跟我喝过酒,你就愿意跟我做朋友了呢。” 一直不出声的夏格格见状插嘴道:“我看没这个必要了吧,知一说了今天晚上要去我家住一晚,我们回家太晚也不好,我爸妈习惯等门,晚了就要打电话催。再晚,可能会去隔壁警察局报警,谁让市警察局就在开我家斜对面呢。” “是吗?”丁洪分了个眼神给站在林珎旁边的女人,身材倒是苗条,就是苗条过头有些干瘪,一张鹅蛋脸看着倒是温婉,却无半分诱人姿色,他在心里迅速打了个叉,随后继续笑说道:“市警察局的李队和我也熟,你爸妈要是真去报警,相信李队能帮我作个保。” “你......”夏格格被对方阴恻恻的笑容着实恶心到了,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有两句话同时响起。 一句来自林珎:“我不认识李队,他作不了我的保。而且我相信他替不认识的人作保,这么大的风险,搞不好明天就不在队长这个位置上。” 一句来自刚从路边一辆迈巴赫上下来的男人,懒懒的一句话,听着有笑意的语气中同样有着迫人的冷意:“李向明怕是没胆量替你作保。” 开进医院的路口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有三个男人陆续从车上下来,很快走到了林珎的身边。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美到近乎妖异的男人,男人戴着一副银丝边框眼镜,短发尽数往后拢去,距离发尾两指处扎成了一个不及拇指长的低马尾,整个人阴柔中又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强势。 丁洪见了来人,嚣张的气焰顿时萎靡。 如果说他奉承林珎的话带着讨好,那他开口对男人说的话,可以算是谄媚了,“小宫总,这么巧呢。来医院是有什么不舒服么?” 宫北潮像是听不见丁洪的话,目光扫过林珎后看着身边的男人说道:“我说你怎么好心要送我回家,中途又要到医院来转一圈,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丁洪只知道整个金古城,宫家是一点惹不起的存在。 能让宫北潮这么好声好气说话的人,来头想必也不小。 他脸上依旧陪着笑脸,朝宫北潮身旁的男人看去。 高定的白衬衫黑西裤将那男人挺拔健梧的身材包裹得愈加矜贵伟岸,就连头发的发脚都修得一丝不苟般精致,显然不是一个一般富贵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正饶有意味地看着他看中的女人。 丁洪心下一咯噔,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珎不认识宫北潮,但她认识和宫北潮站在一起的男人。 正是这头不回她信息,那头和女明星闹绯闻,回头却传话要她搬回家住,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纪徐清。 第20章 把你老公也一起叫来 从车上下来的第三个人男人,林珎也不陌生,四年前她见过几次,是纪徐清的助理,范程为。 后者看到她就立刻恭敬地称呼了她一声“林小姐”,这一声同样也打破了凝滞在空气中的尴尬与危险。 如果说之前自己的猜测是怀疑,那么这一声“林小姐”已经把丁洪心里的侥幸杀得片甲不留,他收起刚才对林珎轻佻放浪的态度,像是一个谦谦君子般礼貌起来:“没想到林小姐是小宫总的朋友呀。” 说完又忙不迭地向宫北潮陪笑脸:“小宫总,你说这巧不巧,我看林小姐和她朋友这么晚从医院出来,正要送她们回家呢。” 丁洪明白,这个时候,不针对林珎的殷勤能够救命。 宫北潮不语,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丁洪。 一阵晚风吹来,一旁的银杏树上随风飘落了几片翠绿的叶片,有一片恰好落在丁洪的肩头。 轻巧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重量的叶片点醒了丁洪,他才惊觉自己被宫北潮的眼神看得后背直冒冷汗,他讪讪地陪着笑脸,放弃了和宫北潮攀谈的打算,很有眼力地主动提出告辞:“小宫总,既然这样,我就不妨碍你和林小姐叙旧了,我先走了。” 他看得出来,宫北潮未必认识这位林小姐,但宫北潮身边的男人和林珎绝对有关系,在金古城,能有资格说是黑白通吃的家族,宫家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而这个能让宫北潮开口打趣的男人他哪怕不认识,也知道绝对不好惹,再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宫北潮和这个陌生男人面前摆威风。 不被敲打,能全身而退已经算是他走运了。 守着车门的司机一见丁洪独自坐上车,麻溜地关上后车门,迅速坐进驾驶室,把车子又开进了医院里去掉头,本来可以倒车到路边直接开走,谁让路边正停着那辆惹不起的迈巴赫呢。 车子开进去,再即时掉头,不到半分钟。 经过宫北潮的时候,因为半开的车窗,丁洪无意间听到宫北潮和林珎在作自我介绍。 “纪太太,你好,我是宫北潮。” 纪太太? 仿佛偷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丁洪的目光在林珎和那个陌生男人上来回扫了两遍,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下来。 “你好。”林珎微笑着应了一句,从容地扮演着纪太太会有的仪态。 如果她和纪徐清今天顺利办了离婚,那么这个时候她一定会纠正对方的称呼。但离婚既然没办成,即便她和纪徐清的夫妻关系不怎么样,她也知道不该在他的商业伙伴或者朋友面前下他的面子。 尤其这个朋友还不一般。能借她继父两千万赌资的人,不会是一般的高利贷,能放这么大数量高利贷的人,也不会是没有背景的地头蛇,而仅仅只在开场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就让这个地头蛇自己找话圆回场子,灰溜溜地离开,说他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怕是也很难让人相信。 纪徐清和这样的人来往,她除了按照合约扮演一个合格的纪太太,没有别的选择。 倒是一旁的夏格格因为意外大叫起来,“知一,你居然结婚了?” 林珎的户口本上有曾用名,所以纪徐清对林知一这个名字不算陌生,范助理作为当初经手林珎出国手续的人,也清楚她的这个曾用名。 只有宫北潮,一开始被介绍纪太太的名字叫林珎,乍然听到不一样的叫法,略有些惊奇地微挑了长眉,但也没多余的表示。 没有离婚带来的后遗症显然不只在纪徐清的这个深不可测的朋友身上,在老同学面前,林珎半分不想扯上她在长明城里的另一个身份,可如今这个场合,她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走过去挨近纪徐清,除了亲切地替双方做介绍,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夏格格打量着眼前这个气势不凡的男人,虽然看起来矜贵,但眉目间的疏离自然而然让人觉得他并不好相处,她不明白林知一怎么会选这种男人做老公。 出于礼貌,想到周末的同学婚宴,她还是再次发出了邀请,“周末我们初中的班长结婚,请我们同学一起去,我刚才和知一说了,纪先生,你要不要也一起来?正好跟大家认识认识,我估计没几个人知道知一结婚的事。” 林珎听得头大,她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拒绝夏格格的这个邀请,这会儿在对方说起来,倒是她已经答应的意思。 而且还帮她邀请纪徐清一起去! 他这个大忙人连跟她离婚的时间都没有,哪里会有空去参加八竿子打不着的婚礼。 不过也好,她可以趁着他拒绝的时候一并回绝了夏格格的这个邀请,毕竟她还不确定,她要见的人,会不会出现在这场婚宴上。 她正等着听到来自纪徐清的拒绝,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抚上了她的腰。 是纪徐清。 他伸手揽上了林珎幼软的腰肢,清冷的眉目瞬间变柔和,唇间甚至带了一丝笑意,看向夏格格说道:“好。我们夫妇一定来。” 第21章 我跟你住酒店 宫北潮并没有真的让纪徐清送,他的司机开着车就跟在后面,在和纪徐清一行人告别后,他就转而坐上了自己的车离开了。 夏格格十分惊奇林珎结婚的事实,拉着林珎多聊了几句,最后交换了微信才恋恋不舍地和林珎告了别。 目送夏格格离开后,林珎好半天都站着没动,搭在她腰上的手掌大且坚定,热力透过薄薄的衣裙穿透她的肌肤,惹得四周一大片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 她感到奇怪,在国外和男性友人行贴面礼的时候,她也不至于有被纪徐清搂个腰这么大的反应。 范助理看了眼手表,笑着提醒道:“我们车子路边停了有十分钟,怕是要被拍了。林小姐,先上车吧。” 巧好纪徐清此时松开了揽在她腰上的手,林珎暗自松了口气,稍作思考后应了声好,跟着一起坐上了车。 开车的是纪徐清的司机余良,皮肤偏黑,面容英挺坚毅,是从部队退役后转行做的司机。一般不算远距离的异地出差,纪徐清都习惯找余良开车。 余良不像傅师傅话多会来事,甚至可以说有些木讷,任凭一行人坐进车气氛略显尴尬,他也不会多余做些什么缓和,换成傅师傅,哪怕不知道这个时候能说什么话,大概率会在沉默的第二分钟里打开收音机,用播放实时交通的广播的方式替后座的一对男女缓缓心情。 城市夜间的霓虹在快速行驶的汽车中望去,颇有一种赛博朋克感,然而呼吸间阵阵柑橘调木质淡香又无比清楚地提醒着林珎,她眼下所处的环境有多现实,一点不赛博。 来金古城,林珎并没有让傅师傅送,她让傅师傅把她的行李带回纪徐清的家,自己则是打了车回来看母亲。 她原本的打算是看望母亲后找一家酒店住两天,趁着周末去见一见其他人,等星期一再回长明城和纪徐清办离婚的事。 纪徐清的忽然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不说周末要一起去参加同学婚宴,就是现在,她坐上了他的车,却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她心里隐约有一种猜想,却十分抗拒自己猜对。 沉默片刻,林珎斟酌着向纪徐清开口道:“纪总,我明天约了朋友见面,已经订好了附近的酒店,送我到前面路口放下就行。” 纪徐清侧头看她,见她像小学生上课一般坐得端正,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语调平平地提醒:“看来是傅师傅记性不好,没把该说的话带到。” 林珎不经意地抬头,目光落入他深邃锐利的一对乌目中,心莫名一颤,四年前向他毛遂自荐的时候,她就觉得他的眼神像是能把人看透,四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成长许多,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也应付过许多对她有好感,或者难缠的男人,却依旧只在面对他的时候不够气势,强撑着回转:“你要是忙可以先回长明,我今明两天在这里还有事。” 纪徐清将人看进眼里,勾了勾嘴角,“难得见你有做我老婆的自觉,倒是会替我安排。只是......” 他一只手覆上林珎的搭在腿上的手背,轻轻摩挲两下,“我刚才答应周末和你一起参加你初中班长的婚礼,所以这个周末我陪着你在金古。” 因为肌肤的亲密接触而引起的颤栗还在继续,林珎咬了咬嘴唇,心下一片惶然。 司机已经开过林珎说的路口,但是一点停车的意思都没有,依旧稳速地往前开着,显然也是知道这个车里他该听谁的吩咐。 林珎没有开口制止,她望着人行道上的斑马线,白色的平行线和迷离的夜色交织成网,铺天盖地之势朝她而来,囿于其中的她安慰自己网外有更广阔的天空,于是接受了这个撒网之人的条件:“好,今晚我跟你一起住。” 第22章 磨蹭毫无意义 余良熟门熟路地开车来到了位于上城区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下车前纪徐清给范助理放了假,让对方周末两天自由安排时间。 路过前台的时候不见纪徐清去办理入住,又见范助理拿出两张房间卡刷电梯,林珎这才意识到这家酒店是他们来金古城出差时入住的酒店,难怪余良开来酒店连导航都没用。 因着明天放假休息,刷完电梯后,范助理把其中一张房间卡递给了林珎,“林小姐,这是你和纪总的房卡。” 林珎脸一热,平静地伸手接过。 范助理住的是商务大床房,和纪徐清住的行政套房不在同一层楼,他在17楼先行一步出了电梯,电梯里便只剩下纪徐清和林珎两人。 林珎一错不错地盯着电梯上的楼层显示屏,17,18,19...... 17楼到25楼也才8层的,没有人出入,电梯运行速度每一层也才不到两秒,十几秒的时间,她像是捱了好几年一般难熬。 明明四年前和他独处时也不像现在这般煎熬。 而纪徐清的动作又在林珎本就烦乱的心里添了一把火。 他揽上她的腰,不轻不重地用手臂丈量着她的腰身,欣赏着电梯的镜面里那张逐渐晕出两朵红云的脸蛋。 他的脸在金黄的镜面里显得幽深难测,语气和他的脸一样让人难以捉摸:“出国四年,心野了不少。” 林珎不置可否,明知道他一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也难以移开自己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恭维:“纪总风采依旧。” 施在腰上的力道一紧,林珎被迫挨紧他,看样子像是一个受惊的小鸟躲进了能避风雨的港湾。 可知并不是所有的鸟都想一直在廊下躲风雨。 林珎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被揽在她腰上的手轻轻一压,她很快放弃了抵挡。 她在他面前,似乎从没有过反抗,见挣脱不过,也就没再继续尝试摆脱他的亲近。 美人在怀,并且美人还很温顺,纪徐清却并不显得有多高兴,俊逸的眉眼间凝着不辨喜怒的幽沉:“四年前的林珎可不会在人前称呼我纪总。” 确实。 四年前的林珎即便能大着胆子求纪徐清娶她,却始终在他面前小心翼翼,他说东,她决不会往西,她把那当成是一个“金丝雀”起码的自觉。 四年后的今天,在她满怀庆幸就要摆脱“金丝雀”这个身份,一时放松了警惕,刚才在车上,她当着他的助理和司机的面,生疏且恭敬地称呼他“纪总”。但凡她这一声称呼要是在宫北潮的面前叫出来,很难不说会给纪徐清惹来什么别的麻烦。 她自知失言,虽然此刻纪徐清的脸上没有半分不高兴,但林珎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的不乐意。 只是她不明白,对着一个就差办离婚手续的“妻子”,他较真一个称呼干嘛? 她要是还像四年前一般恭顺,这个时候应该会及时认错,然后温顺地叫上他一声“徐清”,可她毕竟已经不是四年前的林珎。 有一句他没说对,无论四年前还是现在,她的心一直很野,只是四年前,她有求于他,所以她愿意假装温良恭顺配合,如今她自恃翅膀硬了,有底气扯下这个温顺的面具罢了。 她看着镜面中那张俊美出尘的脸,眼神中有着她不自知的反叛,迎着他似笑非笑的注目回答:“纪总倒是和四年前一样不怎么守时。” 女人的声音娇软甜美,合该是一个撒娇的口吻,偏偏唇角的一抹倔强出卖了她内心的桀骜。 纪徐清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揶揄,然而他并不见恼。 电梯“叮”的一声,有悦耳的女声报数提醒:“25楼到了。” 纪徐清甚是好脾气地勾起嘴角笑了笑,就着揽着腰的姿势,不疾不徐地把人带离了电梯。 看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房间号,比起四年前能和他从容地共处一室,林珎此刻内心却充满了逃跑的想法。 她当然知道这种想法显得她很没种,可没种就没种吧,比起进去房间里可能会发生的事,没种的退缩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临到房间门口,林珎似是刚想起什么一般恍然说道:“我想起来我身上没带卸妆乳和护肤品,我要去外面便利店买一些。” 纪徐清神色一动,语气如常:“这些房间里都有。” 等到纪徐清拿出房卡,他怀里温软的躯体明显一僵。 “我也没有换洗的衣服,我去买一些一次性的内衣。”林珎依旧做着不知道是否有效的挣扎。 厚重奢华的房门被打开。 站在门口纪徐清松开了怀里的林珎,他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居高临下地望着不复桀骜低头看地的女人,话里已然带上了笑意:“这些房间里也有。” 林珎还想再说什么,纪徐清一句话终结了她的侥幸:“这是我在金古城长年包下的套房,和家里一样,该有的都有,没有的,我也可以立刻让人办好。” 房门在身后无声地被关上,于是人已经站在房间的林珎知道,磨蹭毫无意义。 第23章 那你抖什么 林珎从不低估纪徐清的财力,他说房间里什么都有,果然就什么都有。 但她还是被卫生间里连她常用的洗护用品都一应俱全给震惊到了,纪总裁会有这种闲心在每个住处替她置办她的用品? 又或者,这是用来方便他的其他女伴留宿时的准备的? 他确实今天又有新的绯闻出街,不过绯闻的事发地在落月城,他现在却在金古城。 他哪里来的好兴致一天之内在两个城市内连轴转。 他又是什么时候来的金古城?如果他能来金古城,为什么不能回长明城跟她把离婚办了? 他总不能是专门来金古城抓她回去的吧? 这个猜测让一直出神的林珎突兀地发出一声笑来,她想自己今天怕是昏了头,这种可笑的想法居然也能被她认真揣测起来。 嘲讽归嘲讽,当看着浴室镜子里全然消散的水汽,林珎知道自己这个澡洗得已经足够久。 置物架上不久前被她带进来的睡衣,她欲伸手去拿,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种欲盖弥彰的侥幸。 浴室里的水声、吹风机声、细细碎碎的其它声响陆续停止。 从浴室出来的林珎,身上穿了一件浴袍,乍一看没什么异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内里是全然真空。 反正总归是要脱光,省点力气脱衣服,她的折磨还能少那么一点。 她再心存侥幸,在看到至少半个小时前就已经洗过澡的纪徐清精神十足地半坐在床上,也只剩下悲哀的苦笑。 她一步步朝床走去,余光瞥到床头柜上放着她的手机,她和纪徐清的手机虽然是同品牌同色,但他的是最新款,她的是几年前出的老款,明显的区别是他的两支手机都没有用手机壳,裸机是能完美地展现了品牌关于机型曲线的设计美学,但是也容易磕碰,而她为了延长手机使用时间,避免手机因为有过多的磕碰用一只黑色的透明壳包裹着手机。 她记得自己的手机放在了茶几上,如今被放在靠近他一边的床头柜,想来也只有被他拿进来的可能性。 “有电话?”她猜。 纪徐清正在回邮件,闻言抬头看向她,她长得白,无论是脸上还是底下露出的那一截小腿,皆是像打发好的奶油般白润,大约是刚洗过澡,她乌黑的眼珠里也润着水意,多看一眼,轻易便能勾起心底欲念无数,偏她素净的脸上表情很是诚朴,像是狐狸精成了仙,明明是个妖媚的尤物,却兀自套了件正经的外皮,反倒更想让人将她剥个干净,看看藏在皮肉里的那颗心到底是个什么颜色。 她出国的这四年,不仅一次没回国,也甚少跟他视频通话,他见的最多的,还是以照片形式的影像。 如今生动的馨香和诱人的曲线就在眼前,看得纪徐清喉咙焦渴,开口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暗哑,“看是你妈妈打来的电话,所以帮你接了。” “我妈?”林珎没察觉男人眼底闪过的异样,难以置信道:“我妈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说话间几步走近,拿起手机看了看,通话记录上显示确实有她妈妈打来的电话。 她思忖片刻,想着此时虽然已是凌晨,但电话是二十分钟前打来的,想来她妈未必就睡着了,于是按照来电又拨了回去。 还没响铃,话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林珎愕然,她早知道自己的号码被妈妈拉黑,但没想到她妈在主动给她打了电话后会再度把她的号码拉黑。 她以为这通电话是母女和好的信号,结果熟悉的机械女声当头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我妈打来说什么?”她只能问纪徐清。 纪徐清没在看她,眼神已经盯回了面前的ipad。 林珎无意瞥了眼,是国外的合作方发来的投诉,说是有个项目的回报率远远不及合同上写明的范围,邮件转了几手,从业务经理到总经理,最后转到了纪徐清这里来。 纪徐清回复的是内部邮件,确认了几项总经理提出的解决方案,其它的让对方自行处理。 眼看着他在回复中敲完最后一个字母,林珎便又问了他一遍,“我妈打来说什么?” 纪徐清不紧不慢地把用好的ipad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惬意地往床背一靠,幽邃的目光缓缓在来人脸上巡视,少顷,懒懒道:“你先回答我,你是用什么身份问的这个话?妈妈的好女儿?还是我的好老婆?” 本就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的林珎喉咙一噎,半天没找回自己的声音:“有区别吗?” 英俊的眉眼间有着了然的笑意:“当然有,要是按妈妈好女儿的身份,那我告诉你,你妈说什么不重要,重点是她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讨厌你。要是按我好老婆的身份......” 林珎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下半句,追问道:“怎样?” 纪徐清长眉一挑:“先拿出老婆的样子来。” 林珎微顿,很快明了,要知道她妈到底说了什么,她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她咬了咬嘴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爬上床,跨坐在他的小腹上,直愣愣地看着他。 模样又憨又媚,看得纪徐清愈发有兴致,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看什么?是不会还是不敢?” 林珎嘴硬:“不就是做么,谁还不敢。” 说完才感到懊恼,事态怎么会是由她主导着来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局面? “是吗?”纪徐清故意不去看她因为松散浴袍半敞开的春光,而是伸出一只手放肆地抚过她裸露在外的瓷白小腿,像是撩拨,又像是探究,触得满手生润后,他才慢悠悠地重新开口:“那你抖什么?” 第24章 离婚的条件 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水晶灯明晃晃的,将男人蓄在眼底的玩味照得一览无余,一如四年前她主动提出要跟他结婚时,他也用这种看穿人心的眼神望着她。 四年前她能做到不惧他审视的目光与他对视,四年后,她对前程的野心并没有减少,但因为对自己的生活多了一份掌控,她无法像四年前那般放得开,献媚讨好于纪徐清。 她当初虽然豁出去为了前程嫁给他,但内心依然有着要把脱掉的衣服再一件件穿回来的志气。 如今残酷的事实摆在她面前,她的衣服能不能穿回去,决定权并不在她身上。 横竖都是要顺了他的意,林珎唯有忍住难堪,闭起眼睛寻上他的嘴唇,主动亲了上去。 亲得乱七八糟。小孩亲宠物都比她亲得有感情得多。 身下的男人大概再难忍受她这般生疏到没有章法的亲吻,背部发力,一个翻转,两人位置倒转,她瞬时被他压在了身下。 新的一种吻法让林珎开了眼界。 他伸出舌头舔一舔她的红唇,趁她一时不察把舌头伸进她的小嘴里逗弄,唇齿间满是薄荷味牙膏留下的清新气息,在他充满侵略性的亲吻下,缠绵成了情欲滋味。 林珎被动地承受着,闭起眼睛不看不觉,一张脸上满是即赴刑场的壮烈感。 纪徐清还在缠着她的唇舌吸吮,吻得深情投入,仿佛要将这个吻进行到天荒地老。 林珎有些受不了。 他要做就做,为什么还要用这么漫长的前戏折磨她。 她在一只大手沿着她的腰肢往上攀抚时趁机吐露了几个字眼:“你要做就快点。” 话音落下,压在她身上的人也停下了动作。 林珎诧异地睁开眼,见他直起上半身,眉目生冷地低头看她,一张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情欲之色。 他嗤笑道:“林珎,我想要女人,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用得着用强的?这种心不甘情不愿的戏码我不爱看。” 林珎抿了抿唇,发觉就这么会儿功夫,她的两瓣嘴唇竟被他吮得发肿,上下合在一起,还有些痛麻。 她心一横,拿大腿主动去勾他的,正要往他的腰上扣,被他伸出一只手一把按住。 倍感屈辱的林珎很难再保持平静,哽咽着说出了内心早已认定的揣测:“说好离婚又放我鸽子,还要让我回家住,难道不是为了这个?” 四年前她签了一份协议,和他领了结婚证,得到了所有的好处,而他,领着一个所谓的妻子,仅仅只是在油尽灯枯的父亲面前做了几场戏。 两相对比,林珎并不傻,这场交易里明显是她占的便宜更多。 所以他在离婚前要拿回一点好处,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理解,并不代表她甘愿。 纪徐清按住她大腿的手惩戒似地掐上一把,细腻的触感以及她微红又倔强的双眸无一不在挑战着他的理智,他嗓音沉沉地说道:“是,也不是。” 林珎哪里还有心思分辨他话里的含义,满心的绝望:“所以做了才会跟我离婚是不是?” 纪徐清盯着她盈满水汽的双眸,还是那句:“是,也不是。” 似乎有一线生机落在了林珎面前,她急切地想抓住:“什么意思?” 纪徐清把她搭上来的大腿放下,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好心给了她一个痛快回答:“什么时候你能心甘情愿跟我做,我们再来谈离婚的事。” 林珎直觉这是一句矛盾的话,她心甘情愿走入这段婚姻,并不代表她会心甘情愿跟他做,虽说做爱这种事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她进入婚姻的契机毕竟和一般伴侣不同,真到了那一步,那她这个卖身是真的卖得彻底了。 而他居然还想要她心甘情愿? 一颗弹珠从斜坡上滚落,因为惯性往下落,所以它是心甘情愿往下落的么? 他知道什么叫心甘情愿么? “我现在就心甘情愿。”她说。 极力放软的语气,却依旧难掩其中的不甘和讥讽。 “是吗?”纪徐清扯了扯嘴角,一眼看穿她的试探。 他单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探进她的浴袍,才刚碰到某处,就察觉她紧绷的身体骤然一僵,他摩挲两下后举起手指在她面前。 修长的一根中指,骨节分明,干燥清爽。 他笑着反问:“这叫心甘情愿?” 第25章 美人计 正对大床的落地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拉起了窗帘,将房内的这场暧昧和窗外绚丽辉煌的江景彻底隔绝。 然而在纪徐清用两根干燥的手指,证明即便两人热吻许久,林珎也没有半分情动之意后,房内这场脆弱的暧昧也就戛然而止。 林珎顾不得这种验身方式带来的难堪,也顾不得在意自己几乎“衣不蔽体”地躺在纪徐清身下,她迫使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略思忖后开口:“纪总,我这次回国的假期只有两周,我是长得略有姿色,但我还没有这么不知死活,认为两周时间就能引你跟我上床。” “略有姿色?”几个字在纪徐清的舌尖滚了一圈,四年前她一腔孤勇找上他,种种难堪都没把她劝退的时候,她可没这般自谦。 如今怕是耐不住要脱身,所以才恨不得把自己贬到尘土里。 只是... “即便你只是略有姿色。”纪徐清在她泛着粉红的雪颜上几下打量,闷声笑了起来,半露在睡袍内的胸腔因此渐次起伏,表明他此时的心情很是愉悦,“你也尽管可以试试。” 林珎如何不知道如今自己毫无优势,她根本没怀疑过主动提及要办离婚的他,在离婚前还会要跟她有所拉扯,一心想着能离婚的她只有示弱:“纪总,别玩了,我自认没这个本事勾引你。” 纪徐清长眉微挑,语气有着一种气定神闲的散漫:“我不着急。” 听起来一点不像是一时兴起的提议,再一想他刚才说的有关离婚的条件,林珎越想越心惊。 由于得出的结论过于惊悚,她的脸上不知是因为沐浴还是眼前的男色过于诱人而泛起的红潮迅速褪去,一张素净的瓜子脸带上了几分苍白。 她不是很敢相信自己的结论,试探着问:“纪徐清,你不想跟我离婚?” 纪徐清这回没有打哑谜,很是坦然:“是。” 林珎一怔,脸色又白上了两分,脑子也已然全乱了,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出尔反尔。 不久前提出两人可以离婚的人是他,她辛苦调整了假期回国配合他办手续,满心欢喜以为可以斩断绑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根无形的结果就得来他一句“不想离婚”?! “为什么?”深深的无力感裹挟了林珎,桃花眼里漫起了水意,娇柔温软的嗓音难掩失落:“如果你根本就不想离婚,为什么要骗我回国办手续?” 女人扬着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水意朦胧的桃花眼既媚又娇,本就十分动人的颜色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魅惑,更别说因为挣扎而半散开的浴袍下那莹白诱人的曲线。 纪徐清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即便他再有自制力,看到如此脆弱堪折的她,一颗心也难免不忍,身上的肌肤忽地滚烫起来,他分不清是想用火热融化她雪白冰凉的肌肤,还是想要让她的冰凉替自己降温。 在她盈盈泪眼的注视下,喉咙焦渴的他不假思索地低头吻上了那两瓣温软的红唇。 坚实有力的胸膛压下来,紧实的身体有意无意地蹭开她本就半散的浴袍,火热的触感在她因沐浴没多久还带着清爽凉意的皮肤上激起阵阵颤栗。 侵略感是如此的强烈,即便他的吻看起来还很克制。 一滴泪从她已经闭起的眼里滑落,专心亲吻的纪徐清并没有发觉。 甜美的嘴唇尝不够,纪徐清的吻逐渐往下。 堪堪勾在她肩膀的浴袍领被扯下,露出纤秀雪白的肩头,而他的吻还在继续往下。 以系实的浴袍腰带为界,腰带以上被浴袍包裹的身体露肤度越来越大。 而腰带以下的部分,即便没有敞开,被他壮健的身体锢在身下动弹不得的林珎也清晰地感受到他那一处已经苏醒的凶猛巨兽,跃跃欲试地想要破笼而出。 林珎没有反抗,甚至还主动用腿蹭着他精壮的腰身。 心甘情愿?一旦开始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还管什么甘不甘愿。 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还是拒绝不了唾手可得的女人? 原本在她腰间抚弄的手开始往下探,林珎的一颗心也止不住往下坠,难以接受这个婚姻会是以这么屈辱的方式结束。 却偏偏,那只她以为会放出他身下野兽的手,替她掩上了她全然散开的浴袍,从下到上。 隔着一层浴袍,那如火烧一般炙热的沉重身体再次压下来,而他这一次只是把脑袋窝在她的脖颈处,平复着粗喘的呼吸。 由绝望到侥幸再有的希望,大起大落的心情折磨着林珎砰砰直跳的一颗心仿佛要腾出喉咙。 刚才经历的仿佛是一场梦,可他那已经附着一层薄汗的火热躯体以及团在他身下欲挣脱的兽,却真切地提醒着她,自己冒的险有多大。 “为什么?”林珎不解,嗓音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暗哑。 纪徐清没有回答,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他欲念十足的粗喘声。 林珎睁着一双眼睛出神地看着天花板,静静地等着覆在她身上的纪徐清平复呼吸。 片刻后,纪徐清意犹未尽地在她耳垂上轻啄一口,轻笑着拆穿:“美人计用的不错。” 林珎一怔,原来不是因为他自制力强,也不是因为他看出她并不心甘情愿,而是因为被他看穿了使用美人计。 想到这里,她颇有些恼,“既然知道是美人计,你还演的这么投入干嘛?” 纪徐清支起身体,深幽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微肿的嘴唇,最终对上她羞恼的眼神,想到这是她在他面前第一次露出生气,嘴角不自觉微扬,言简意赅:“要点甜头。” 不知怎的,林珎听了这话更有火气,微讽道:“原来纪总对投怀送抱的女人免不了是要甜头的。” 纪徐清并不见恼,脸上笑意依旧:“别的女人投怀送抱不好说,老婆对老公投怀送抱,老公要点甜头很过分?” 林珎被堵得一时无话,要按他的说法,他刚才即便继续下去,也不过是甜头的一种。 所以他为什么又停下来? 都这么大的反应了,真就有那般可怕的自制力? 几番计较下,林珎也不得不相信他说的离婚条件并不是玩笑,而色诱这招对他来说显然行不通,不见得他是真的不近女色,而是他这种坚定自持的人,只靠色相,显然无法迷惑他。 然而她色诱失败,不也说明他根本无心于她么? 所以为什么又不肯跟她离婚? 第26章 早有预谋 纪徐清已经放开林珎,坐在一旁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比起林珎只套了件浴袍,他好歹多穿了条内裤。 面对林珎提出的为什么不愿意离婚的问题,纪徐清看向同样坐起来的林珎不答反问:“这几年,纪太太一个人在国外拼得很努力,如今事业有成,是不是应该花点时间履行作为纪太太的责任?” 虽然很不知好歹,但林珎还是反驳道:“纪太太不一定要是我。我相信只要你想娶,总有女人愿意成为纪太太。” 幽深的目光里带上了玩味,“四年前的林珎,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一副恍然的模样,“原来纪太太是想要过河拆桥。” 确实,四年前她掷地有声地说过:“只要你能娶我。” 他现在的这番指责本该让她觉得惭愧,林珎确实也惭愧了一瞬,但她还不至于被这番惭愧改变心意,她放软语气跟他商量:“明明你也有喜欢的人,难道你就不想让她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跟我离婚也不算没有好处。” 纪徐清眉眼一动,“我喜欢的人?” 林珎拿过手机,翻出早前看过的新闻,当着他的面开始念:“根据网友提供的爆料,知名艺人杨也宁在落月城参加歌唱会期间被当地社团强行扣留,要求单独为社团成员表演热门曲目《honey,honey,honey》,艺人公司和社团协调无果,据悉最终由杨也宁的富豪男友出面解决......” 说到这里,她把新闻上拍到的照片放大,整个手机举到纪徐清面前,当着一模一样的脸,他总不能否认说上面的男人不是他吧。 哪知道纪徐清看也不看,爽快承认:“阿宁这件事,确实是我出的面。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把她当妹妹,她出事,我当然会帮她。只是我和她再怎么有从小长大的情谊,我也不可能娶一个我当成是妹妹的人。” 林珎傻了眼,这人怎么完全不按路数来? 她相信以他的实力有能力解决的事情,没必要亲自出面,何况同样的时间他已经约好跟她办离婚,他宁可亲自出现陪在那位杨小姐身边,爽约跟她办离婚手续,她以为他们的感情必定很好。 可他如今又说和对方只是从小长大的情谊,拿对方当妹妹,既然如此,为什么又会让和这位杨小姐的绯闻见报? 别说是因为他控制不住营销,三岁的孩子怕是都不能信这个理由。 她本来还想搬出来从前跟他闹过绯闻的李小姐,陈小姐之流的人一下子都没了用武之地,他回答得这般坦然,搞得好像是她讲出这些人是在吃醋闹性子审他一样。 果然听他说道:“还以为纪太太一心在钢琴上,没想到也没少留意我。阿宁是不可能了的,其她你认为能够做纪太太的人选,一并说出来,这会儿我允许你跟我算账。” 已经吃过一次亏,林珎断不能再上这个当,他的风月官司真实度如何还不是他这个当事人说了算。 把握最大的牵别的红线这条路行不通着实打击到了林珎,强强联姻这个理由她只是想一想就放弃了,这话对别的豪门可能有吸引力,对于纪徐清一定不见得有,他要是希望强强联合,四年前也没可能让她有机会成为纪太太。 “想不出还有谁能当纪太太?”纪徐清率先开口,“那纪太太只好由你继续当了。” 听上去他对这个结果也很无奈。 然而林珎比他更无奈,她要是早知道他不肯这么爽快离婚,回来之后就用分居四年夫妻感情破裂为由诉讼离婚。 猛地又想到,他明明没打算离婚却又主动约她回来办手续,是不是就防着她忽然来一招鱼死网破的诉讼离婚? 只是她现在才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不对,也不是一点没希望,要是她继续在国外,大不了再拖两年再提出诉讼离婚,两年后她还是能成为自由身。 一念至此,林珎大感挫败的心情好歹有了一些安慰。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高兴,纪徐清一句话打破了她暗里的打算。 “既然要履行纪太太的职责,就不适合长年住国外。” 林珎一惊,内心冒出一个不妙的念头。 当初她在朱莉亚毕业后签了img,他那么配合帮她弄工作签证的事,她以为他并不在乎,甚至很乐意让她留在国外,和她做一对挂名夫妻,这样更方便他在国内寻花问柳,怎么现在就变成了她长年住国外不合适了? 纪徐清看着她难掩错愕的秀美脸庞,不给她留一丝侥幸:“除了巡演,其它时间你要留在长明城。” 林珎难以置信,离不成婚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要她留在国内?! 深受打击的她抓住一个理由就往外说:“公司有规定......” 纪徐清压根不等她说完,打断道:“公司没规定你只能留在纽约。要是你搞不定你居住城市的问题,我出面替你跟公司协商。” 林珎垂死挣扎:“我在纽约的房子租金按年付,还有大半年才到期。” 纪徐清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但他并没有笑,勾起的嘴角更像是一种讥诮。 直到漫不经心的目光把人望出了愧怍,他才好整以暇地开口:“既然纪太太不想有这个损失,那我来付纪太太这一年的房租怎么样?” 林珎暗暗咬了咬嘴唇,怪自己病急乱投医,怎么会拿这点小钱来和人纪总裁当谈判的筹码。 静下来一想,如今的局面,他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个时候继续和他硬碰硬自然是讨不了好。 既然已经失去先机,不如把能让他放松警惕的主动性握在手里。 她明显作出了一番犹豫姿态,然后才勉强同意:“好,等这个假结束,我回纽约收拾行李,搬回长明。” 纪徐清并不因此显得有多高兴,他的目光被她从团成丸子头里散下来的一缕碎发吸引,他很清楚这缕头发为什么会散出来,刚才的动静能维持她发型不变才是见鬼。 他定定地看了片刻,伸出两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替她理到耳后,在她略有躲闪的姿态下不紧不慢道:“下星期三有个酒会,纪太太记得把时间空出来陪我一起参加。” 到了这个时候,林珎哪里还会不明白,这人果然是早有预谋,他用离婚的借口让她回国,提醒她作为纪太太的责任。 只是,这就是要她履行的纪太太职责之一? 第27章 不介绍一下吗? 激昂强烈的音符落下,莫老师从全然投入的陶醉中久久才回过神来,连连赞叹:“当初我看你们两兄妹的钢琴,一直以为你哥会是那个走上专业钢琴家的路子的人,没想到现在是小珎你。你哥要是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林珎的父母在各自大学毕业就创业拥有了自己的服装加工工厂,在新世纪初期就已经有了近千万的资产,所以两兄妹自小就被富养。课外兴趣从骑马、击剑、网球、画画、钢琴等,但凡是两兄妹喜好或者要求,很难不被满足。试来试去,哥哥最喜欢钢琴,妹妹为了凑热闹,也说喜欢,父母就给两兄妹分别请了钢琴老师教。 莫如瀚本来是教林行一的老师,比起妹妹对学琴的随性,莫如瀚一直特别欣赏哥哥对钢琴的执着和热爱,曾经还夸过林行一在钢琴上的天赋不输李斯特。 可惜林行一英年早逝。 没想到从林知一改名为林珎的女孩会主动找上她,说什么也要跟着她继续学琴,莫如瀚那个时候已经有了编制,作为初中老师的她只有在课后尽力教导她。 她亲眼见着这个女孩一路从每当学琴就找尽各种理由偷懒,到每次风雨无阻地找她指导,从一曲没弹完就喊手酸到弹到手抽筋还不肯停下,一路不畏艰辛地追上哥哥曾经的步伐。 林珎的演出只要是被公司放上官方频道的,莫如瀚每一个都看了,每每都会庆幸自己当初看到了对方隐而未现的天赋。 如今对方在国际舞台上闪闪发光,却依旧刻苦,每天的练习也没停,这不来看望她的同时还不忘练琴,一练就是一下午。 面对对自己有着再造之恩的老师的夸奖,林珎弯起嘴角笑了笑,她相信至少在钢琴事业上,哥哥是一定会为现在的她感到骄傲。 笑完才觉出有些不好意思:“还要谢谢老师,说好是来看你,结果还要麻烦你开教室让我练琴。” “那有什么。”莫如瀚笑,保养得当的脸部肌肤笑出几条细纹。 她比林珎年长近20岁,因着总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小孩般的亲厚,打趣的玩笑话也是随口就来:“你今年送老师生日礼物的那枚钻石胸针,怕是能买下外面一间工作室了。” 说得林珎更不好意思了,“比起老师对我的教诲,这点钱又算什么。” 有的是礼轻情意重,但没人会说礼重情谊浅,这傻孩子偏还这么谦虚,莫如瀚免不了心疼。 从前的林知一,活得骄纵恣意,失去哥哥的林知一,已然是尝遍了世间的苦,可依旧不失赤子之心。 比起引人艳羡的音乐成就,这是让莫如瀚更欣慰的地方。 “小珎。”莫如瀚爱怜地摸了摸了林珎的脑袋,“老师很喜欢你送的礼物。” 说话间,她看到被林珎放在一旁静音的手机亮起了屏幕,这才想起,刚才她就看到有电话进来,本来还想着等林珎练完琴提醒对方,聊来聊去的倒给她聊忘了,这会儿及时提醒:“小珎,你有电话。” 林珎拿过手机,看到来电的名字潜意识就不想接,但她同样也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没有任性的权利,再不情愿也只能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里的纪徐清说他人已经在学校门口,等她出来以后一起去吃晚饭。 这人就是有这种本事,即便昨天晚上因为离婚的问题她把不乐意表现的如此明显,他还是可以当作两人之间并不存在龃龉。 而且上午她说要出去练琴,他只说了一句“让余良送你去”后再没多说什么,看起来是如此的通情达理,似乎除了他限定的纪太太职责外,并不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也并不在乎她做什么。 可一转眼,要她练完琴陪他吃饭的要求又强硬地不容她拒绝。 即便她已经说明她晚餐已经和他人有约。 等林珎挂了电话,把一切对话听在耳朵里的莫如瀚打量着她为难的神色关心道:“怎么了?小珎。” 林珎打心底里不想让自己和纪徐清这段婚姻见光,尤其是在自己尊敬有加的老师面前,她不想承认,又不想对老师撒谎,只能略过纪徐清不提,一脸歉意地回答:“抱歉老师,晚饭不能和你一起吃了,我有点事要处理。” 作为一个有丈夫有小孩的女人,晚餐和他人另约倒不是不行,只是难免需要提前做好规划,家里老公小孩晚上的吃饭问题,以及自己和谁吃饭,什么时候回家,都是要报备好。 所以即便是小费了一番功夫才空出来的晚餐,面对林珎的忽然爽约,莫如瀚也表达了十足的谅解:“没关系,你先忙你的。” 林珎满心羞愧,第一次觉得如果自己和纪徐清是正常的夫妻关系也不错,至少不会在这个时候介意自己的已婚问题放老师鸽子。 结果她万万没想到,她不惜放老师鸽子也要瞒着老师的事,轻易被纪徐清本人拆穿了。 她婉拒了莫老师要送她的好意,独自先行离开了办公室,她步行速度不快,等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开着车的莫老师正好也出了校门,见林珎站在路口,以为对方在等车,两人的距离不算近,比起大喊,她索性挂了空档,拉了手刹,直接下车走了过去。 一旁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莫老师看是看到了,但也只是瞥了一眼,并不以为意。即便看到林珎站在车旁,也没把这车和林珎联系到一起。 谁打车会打到迈巴赫? “小珎,别怕麻烦老师,反正也是要打车,让老师送你过去好啦。” 莫老师的提议才说完,林珎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尴尬,内心期盼坐在车里稳如泰山的那个人别出来,千万别出来。 然而旁边的迈巴赫后窗降了一半,里面的人只要不聋,自然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林珎拒绝的话刚出口,坐在后座的男人径直下了车。 走到林珎身旁的纪徐清揽过她的腰,亲密的姿势显示着两人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他甚是有耐心地问:“珎珎,不介绍一下吗?” 第28章 嫌弃我? 有几点可以让纪徐清很清楚的知道林珎和眼前这个中年女人关系不一般。 一是林珎今天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在这个学校,既然她说是来练琴,那么如何在一个没有人脉关系的学校里借来音乐教室练琴?必然是因为这里有熟悉的人。 二是虽然这个女人说的话有些不着调,什么打不打车,但是语气不失亲热疼惜,和因为对方是名人所以才有的讨好完全不同,不难猜测两人早有渊源。 至于为什么关系这么不一般的人会说出打车这种话来,很大可能是因为他的老婆接了电话以后没说实话。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说实话? 他在车里看得分明,她闪躲的表情明显就是不愿意承认两人的关系。 这可不是一个纪太太应该有的觉悟。 于是纪徐清下了车,亲自出手打破了林珎这种不该有的侥幸。 莫老师见男人仪表堂堂,英俊不凡,通身写满了气派矜贵,和林珎站在一起,般配又养眼,她想当然地觉得这是一对小情侣,一脸期待地等着林珎“官宣”。 被架起来的林珎像个做错事般的小孩一样无措,诚然她依旧不想对老师撒谎,但她同样也不想承认和纪徐清的关系,而且比起刚才的避而不谈,这会儿即便说实话,也难免会让老师伤心。 果然四年前于她而言是中大彩的运气,命运也已经在其中标好了偿还的代价。 她当年走投无路只能靠把自己卖给他求得他的庇佑,如今就要因为这种行为承受来自所爱之人的痛责。 既然避不过,林珎只能迎头硬上,她勉力笑了笑,对着老师介绍身边的男人:“莫老师,这是我丈夫。纪徐清。” “徐清,这是我恩师莫老师。” “啊?”莫老师差点惊掉下巴,她原以为小姑娘是因为谈了恋爱不好意思告诉她才没在教室里跟她说实话,居然已经是结婚了? 这几年她看着林珎一步步往上走,即便对方出了国,两人也没有断了联系,她当然高兴有人能照顾这个令人心疼的孩子,可这孩子结婚这种人生大事居然瞒着她,要说不难过是假的... 莫老师越想,伤心劲越大。 林珎第一时间认错:“对不起,莫老师,我结婚这件事不是故意瞒着你,实在是——” 真实理由没法说出口的道歉,再有诚意,也打动不了人。 “实在是——”着急上火的林珎越说越不自信,见不得老师难过的她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噎,“实在是因为——” “是因为我父亲的关系,所以我和珎珎的婚事办得低调,连婚礼也没办,领了证以后只是简单吃了餐便饭。” 说完,纪徐清把人揽得更近,显得很是维护。 四年前林珎还是大学生,莫老师想当然地以为这段婚姻发生在国外,听得纪徐清这般说,她实在不忍心看到林珎继续为难,主动给林珎递了台阶:“傻孩子,要不要让老师知道你结婚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过得好,老师只会为你感到高兴。” 殷殷真情的关怀让林珎顿时红了眼眶,她愈发为自己的不坦诚感到惭愧,“对不起,老师。” 莫老师其实有很多话想问,眼前的男人看起来虽然懂得维护林珎,但言谈举止间难掩高冷疏离,如果只是对她这个外人如此,那倒也没什么,要是私下里两夫妻相处,他对林珎也是这般,那她不得不担心林珎在这段婚姻里的处境。 只是纵然她有再多的疑问,这会儿也不方便问出口,至少当着这个男人的面,林珎怕是很难跟她开诚布公的谈。 最终莫老师也只是对林珎宽容地笑笑,“小珎,别忘记出国前还欠老师一餐饭。” 她把这话当结束语,潇洒地和曾经的得意学生告了别。 林珎目送老师离开后才坐上纪徐清的车。 车子平稳地驶离学校。 同样坐在后座的纪徐清突兀地发出一声轻笑,冷声嘲道:“真没想到纪太太居然嫌弃到不愿意向别人介绍我。” 一般人也就算了,然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平日里聪狡能言的林珎在人前表现得如此笨拙,更加让他确信两人的关系匪浅。 林珎对他刚才的解围多少是存了点感激的,所以并没有较真此时的嘲讽,默然片刻,她平静又理智地说道:“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心虚。” 刚才这人的解围林珎多少是存了点感激的,所以并没有较真此时的嘲讽,默然片刻,她平静又理智地说道:“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心虚。” 后半句林珎说得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 她不想和纪徐清继续探讨这个话题,拿出被自己静音的手机开始查看消息。 邮箱里有新邮件,其中一封是经纪人eddie发来邮件说公司收到她提出要长居长明的要求,正在开会讨论,有结果会告知。 明明她都还没跟公司开口...这人已经把她想要反悔的一条后路切断了。纽约和这里有着13小时的时差,看eddie发邮件给她的时间,纪徐清应该是趁她离开卧室去客厅倒时差之后就发了邮件联络了她的公司。 她暗叹了一口气,回复eddie的邮件后随手点开微信。 长年冷寂的微信里99+的未读消息差点把她吓一跳,看了夏格格的消息才知道,对方在今天下午把她拉进了初中同学群。 群里的人纷纷跟她打招呼问好,但她由于在练琴,手机静音且一直没看手机,就没能及时回复这些消息。 群里的气氛从一开始的热情欢迎变得有些微妙。 即便有夏格格替她解释,说她可能在忙,但还是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在对话中。 「她这么忙还能有空来班长的婚礼,真是难为她了。」 「还以为她哥走了以后她这个小姐脾气会收一收。」 夏格格:「知一在忙,她和她老公答应了明天会来就一定会来。别在那儿阴阳怪气了好不,都是同学,有必要吗?」 「林知一结婚了?」 「不会吧?我家跟她爸一个小区,没听她爸说起过她结婚的事诶」 「对啊,也没见办酒什么的。」 「总不能是老公拿不出手的关系吧」 「她本人还在群里,你们讲这些。」 「诶呀,开个玩笑嘛,不然你让她自己出来讲嘛」 「真是期待,明天班长的婚礼能见到这位老同学呢~」 ...... 林珎看到这一句,心思一动,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被她冷落半天的纪徐清半靠着椅背正在闭目养神。 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他也没睁眼,只问:“有事?” “纪总。”林珎正要开口,却听他很快打断说:“叫我什么?” 林珎咬咬牙,柔缓了语气,重新开口道:“徐清。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纪徐清还是没睁眼,简短一个字:“说。” 林珎虔诚地拜托:“你明天能不去我同学的婚礼吗?” 第29章 穿得怎么这么寒酸 九月五号这天黄历上注宜合婚订婚,是个婚嫁的好日子,李昊订的这家喜登酒店门口,挂了三张祝贺新婚的条幅,说明有三对新人在这家酒店同一天办婚宴,几波迎亲的人聚在门口,像是滚水里的饺子一般热闹。 人来人往中,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的夏格格迎来了林珎。 见她独身一人前来,夏格格不由疑惑道:“知一,你老公呢?” 不仅不见老公,连辆车子也没见着,她一路看着林珎从马路边走过来,一般坐车来的,哪怕是出租车,也都会让司机把车开到酒店门口,毕竟酒店门口本身就设有下客区。 其实余良是要把林珎车子开到酒店门口,林珎不让,说让他在外面路边把她放下就行,她是故意从马路边走过来。 听到夏格格的关心,林珎显得颇有些无奈:“他临时有事来不了。” “啊?”夏格格皱眉。 虽说她对纪徐清的第一印象是对方不是好相处的人,但对方好歹长得算是人模人样,昨天群里别人说起林珎的老公如何如何,她还在心里暗想,这真人一旦出现在你们面前,怕是一个个都得眼冒爱心。 她还想着纪徐清能给林珎大大长一回脸,没想到人居然不来了。 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都周末了,什么事这么紧要?” 明明之前都答应好了的。 林珎不失尴尬地笑笑,没再说什么。 一个人看起来不好相处是小事,毕竟每个人脾性不同。和他人相处融洽是一种本事,不是每个人都做得来。但对老婆上心是对做人老公的基本要求,做不到,那夫妻关系可就不乐观了。她以为林珎年纪轻轻就结婚,是因为遇到了真命天子,看这个情形,似乎又不像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 伴侣优越的外表,富贵的身价是能得人一时的艳羡,但不良的夫妻关系也会因此给林珎惹来更多的非议。 想到这里,夏格格不再纠结为什么纪徐清会爽约,她看得出这个问题继续被她问下去,只会让林珎更加尴尬。 她迎过林珎,把人往里带,适时转移了话题:“这次班长结婚,来的同学不少呢。” 正说着,一声娇美的喊叫让两人停下了脚步。 “林知一!” 一个长相甜美,穿着奢华的女人刚从一辆火红的阿斯顿马丁超跑下车,正是昨天在闹哄哄的群里第一个正式表态说期待和林珎见面的罗婷珊。 林珎自小性格大方豁达,从幼儿园开始就和同学们都相处的不错,初中的同学也一样,只是她之后出事转学,原来和她关系不算差的同学大多受事件的影响,纷纷用有色眼镜看她,夏格格是少有的待她如旧的人。 难得的是,和林珎初中时最不对付的罗婷珊,居然也会表示期待见到林珎。 只见下了车的罗婷珊随手把车钥匙丢给酒店的泊车员,一个打扮素净的年轻女人从车上下来后随即跟在罗婷珊身旁。 十年不见。 罗婷珊取下超大的墨镜细细打量着眼前已经十年未见的旧人,淡妆浓颜,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娇媚依旧,如此偏女性的美貌,眉眼间却依稀有着那个俊朗少年的影子。 比起十年前的活泼跳脱,不知道是不是弹琴的缘故,眼前人的气质明显偏清冷。 又或许,也不全是因为弹了钢琴的缘故,毕竟... 一时看得出神的罗婷珊很快回过神来,改用一副挑剔的眼神重新打量对方,从头到脚都看过两遍后,她发出一声哼笑,“不是吧,林知一,听说你现在走职业演奏家的路子,怎么穿得这么寒酸?” 夏格格侧头打量,林珎身上的这件夏奈尔白色针织圆领短袖连衣裙至少两万起,五位数的连衣裙,还寒酸? 她就知道这位罗大小姐说期待见到林珎不会有什么好事,果然一开口就是拉踩。 不过当年的林珎从不在衣着用度上跟罗大小姐攀比,想来现在的林珎也不会理会。 而且从前的罗大小姐每次针对林珎,几乎都讨不了好,夏格格放下心来,甚至有些期待罗大小姐再次吃瘪。 罗婷珊补充了一句嘲讽:“你的年薪不够你买一套拿得出手的首饰么?” 因为常年要练琴,手上不方便戴饰品,再加上自己也确实不喜欢戴首饰,所以林珎今天这一身,除了纪徐清送的一对耳钉,确实也没别的首饰。 其实就连她身上的连衣裙也是在纪徐清套房的衣柜里拿的现成,她没带行李,原来那条花费29刀在奥特莱斯的连衣裙不知道为什么被酒店的洗衣房弄丢了,她正想着要怎么买衣服,纪徐清让她去衣柜里直接挑。 她原以为这些衣服大概率是他为女伴准备的,很有可能不是她的尺码,没想过随手选了一件穿上,大小正好。 而纪徐清见她穿得太素,打开保险箱取出一对钻石耳钉让她戴上,说是纪太太不好这么低调。 她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鉴于这人能同意不来婚礼,她愿意配合他要求的装扮。 反观罗婷珊,手镯,项链,戒指,耳钉,一整套的dior高珠,在酒店本就稍显浮夸的奢靡装修下也毫不逊色,称得上是贵气逼人。 被有权有势的人家从小娇养出来的小公主,习惯从衣装上挑剔也正常。 林珎难得没和对方唱反调,而是顺着对方的话回答:“倒是能买,就是买了得吃西北风。” 别说是夏格格对林珎如此和颜悦色的反应感到惊奇,就是罗婷珊本人,也没想过从前懒得给她好脸的林珎如今会这般温顺。 不知怎的,她觉得这样的林珎有些无趣,不知道是受了林行一离世的影响,还是人长大了变得世故。 此时的门口忽地响起一阵异常的喧哗,已经走进大厅攀谈的几人不由循声望去。 罗婷珊朝来人投去轻蔑的一瞥,随即得意起来,看向林珎更加不客气地嘲讽道:“林知一,没想到吧,你闺蜜现在可比你有出息,人家现在做了主播,月收入分分钟过百万。” 林珎看着门口几乎可以用闪闪发光来形容的杜熙茜,嘴角慢慢弯起微弧。 第30章 怎么连我都瞒着 “奇了怪了。”罗婷珊对走近和林珎打招呼的杜熙茜嘟囔了一句,“你一个大主播怎么也穿得这么寒酸。” 夏格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罗大小姐永远都是先敬罗衫再敬人,三句话不离一个钱字。 何况人主播哪里穿得寒酸了?一身阿玛尼裙装,干练且夺人,首饰虽然戴的不多,手腕上那一只近千万的钻石手表还不够引人注目么? 优渥的物质基础让杜熙茜再不会像初中时被赤裸裸取笑时那般窘迫无助,如今的她再面对罗大小姐的取笑挑衅,内心充足的底气让她有着足够的松弛感。 她不怕罗婷珊找茬,甚至还有些期待对方来找茬,免得罗大小姐一直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任人羞辱的穷学生。 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话语间充满自信:“人人都知道我有钱,我穿破麻袋人家也只会当成是时尚。” 她垂下眼眸打量几眼眼前富贵逼人的罗婷珊,眨一眨长又卷翘的睫毛,似有所指地感叹一句:“把自己打扮成圣诞树一样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真的很像暴发户行为。” 真是了不得哇。罗婷珊对言语犀利的杜熙茜不由刮目相看,但她打心底里瞧不上对方,即便对方话中带刺,她也并不像面对林珎时那般激动,冷哼道:“参加婚宴不穿得喜庆点,难不成要穿成全白的出殡模样?说暴发户,这里谁是暴发户不是一目了然的事么?” “切~”杜熙茜不屑地哼了一声。 罗婷珊:“以前的暴发户处处要显摆自己有钱,现在的暴发户,第一时间就是改头换面,你说是不是?杜主播。” 这是在讽刺杜熙茜出名没多久就整了容,一张脸又削骨,又隆鼻,连眉弓都是做的。 她讽刺的同时还不忘玩上一套拉踩:“再怎么整也比不过林知一这种天生的美人脸,你看她,和十年前几乎没怎么变,不过是越长越有风情,从小妖精变成了狐狸精。” 拉踩的话里即便是有几句好话,罗婷珊也能做到整句话说完,变不成夸人的话。 杜熙茜反唇相讥:“我的脸再怎么人工,也是我自己赚的钱换的脸,好过有的人,一身行头全都是啃老啃来的。再说我就不信你不做微调,都是整,小整就比大整高贵了么。” 罗婷珊冷笑:“你有本事你也可以啃老啊。哦,我忘了,你爸妈是农民,没有老可以给你啃,有的也只是几亩田给你耕吧。” 杜熙茜同样冷笑:“谁往上数三代祖上不是农民,有的人当了几十年的小布尔乔亚,数典忘祖了都。” 夏格格在一旁听得头大,悄悄拉了拉林珎,示意对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哪知道这个时候两个声音同时叫住了被夏格格拉走的林珎。 一个叫的是“林知一。” 另一个叫的是“珎珎。” 两个都想把林珎拉到己方阵营里。 罗婷珊自认抓住了杜熙茜话里的把柄,嘲讽道:“怎么回事?你闺蜜名字都不记得了?” 杜熙茜不屑地瞥了眼罗婷珊,亲热地挽过林珎的手臂,面有得意:“罗大小姐怕是不知道,珎珎在转学后就改了名字了。” 夏格格此时才发觉过来,她不久前才知道林珎改了名字,但习惯性叫对方的本名,一直也没被林珎纠正提醒过,仿佛比起林珎,林知一更合对方的心意。 罗婷珊大感意外,“什么zhen?” 林珎答:“王尔珎,和珍贵的珍一个意思。” 出于一种隐秘的心理,罗婷珊很快改口,叫她林珎。 “林珎,听说你结婚了,怎么没把你老公带上?”不想自己被针对的时候,罗婷珊习惯拉别人进漩涡,说好老公一起来却独自出席婚礼的林珎就是很好的话题转移点。 “珎珎,你结婚了?”杜熙茜脸上有着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惊讶震撼,“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连我都瞒着?” 都知道杜熙茜早早退出了初中群,虽说群里的同学也是昨天才知道林知一已经结婚,但作为林知一好朋友的杜熙茜居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不得不说是一场好戏。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罗婷珊幸灾乐祸:“杜主播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林珎的闺蜜呢?那林珎怎么连结婚不告诉你?” 她尤嫌话不够重,扫了眼面带尴尬的林珎和颇受打击的杜熙茜,继续说道:“噢~说不定是这里有人暴发户,有钱之后看不上已经落魄的闺蜜了。也是,当初事事靠着林珎帮忙出头,现在位置调转,怕是恨不得自己也能对曾经高高在上的好闺蜜施恩吧。难怪林珎连结婚都要瞒着你,不瞒着你,搞不好连老公都得被你抢了,谁让有人现在是鼎鼎大名的网红主播呢,一般男人哪里挡得牢有钱美女主播的魅力,你说是吧~” “不是。”夏格格急忙纠正,“知一她老公...” 她想说林珎嫁的老公一眼看过去就不是一般的男人,然而一想到这个男人出尔反尔,说出这个人对林珎如今的处境也没啥帮助,于是说到一半又住了口。 罗婷珊成了在场最得意的人,她十年前就看这对好闺蜜不顺眼,如今十分乐见这对闺蜜离心,对于夏格格试图调停的插嘴,她自然没好气:“干嘛?林珎她老公很了不得么?” “我猜林珎长成这样也不会嫁给一般男人。”罗婷珊客观分析道,“总不能真是觉得好闺蜜有威胁,所以才瞒着的吧?难怪说好今天夫妻俩一起来,结果只来了老婆,老公不见了踪影。” 最后她恨铁不成钢地总结了一句:“林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孬种了?” 面对罗婷珊的挑衅,林珎出乎意外的既没反驳也没解释。 她的脑子里浮现出昨晚在车里自己向纪徐清提出让他别来婚礼的场景。 一直闭着眼睛的纪徐清听了她的话后蓦地睁开眼,看向她的眼神锐利且冰冷,“理由?” 她主动搭上他随意摆在后排中央扶手上的一只手,目光闪闪地看着他说道:“不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结婚的事实,而是因为我有些话要问,你在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 果然,此刻要是纪徐清在场,怕是很难让罗婷珊说出这番自鸣得意的话来。 第31章 你还帮她说话? 来参加婚宴的初中同班同学,坐了整整两大桌,除了因为李昊作为班长人缘好,所以即便初中同学如今都各有前程,大部分都不在金古城,也为了今天婚宴,特地安排了时间过来,再加上有几个留在本地的同学是带了家属一起来参加的宴席,同学桌的人数着实不算少。 在大厅里对着林珎和杜熙茜一顿输出的罗婷珊,此时特地挨着林珎坐在她身旁,不为别的,就为还没看过林珎和杜熙茜这对好闺蜜离心的好戏。 在楼下的时候以为林珎没告诉杜熙茜自己结婚的事已经够热闹的了,结果来到宴会厅发现,原来大主播是临时决定要来婚宴,新郎也才刚知道,而作为好朋友的林珎,对此一无所知。 这两个人,一个瞒着结婚的事,另一个瞒着对方打算惊艳出场,怎么不是一场好戏呢? 只是罗婷珊这一坐,搞得跟她一起来的梁书静面上有些尴尬,毕竟当初在学校里,她才是那个一直跟罗婷珊要好的人,而且因为杜熙茜的临时加入,这已经满员的一桌,不得不有人让出一个空位,梁书静首当其冲被罗婷珊指挥去了备用桌。 直到有人提醒,说既然林知一的老公没来,这桌正好空出一个位子,梁书静这才又被留下。 坐在林珎另一边的是杜熙茜,坐下没多久就对林珎解释:“珎珎,我是工作太忙,不确定今天是不是有空来,所以才没提前和你通气。” 她说话音量不小,隔着林珎的罗婷珊也听到了,她讲起风凉话:“这种话骗骗自己得了。谁还是个三岁小孩,由得人哄骗呢。” 杜熙茜当没听到,转而继续向林珎探问:“你呢?珎珎,为什么连结婚这种大事,你也没告诉我呀。” 她们虽然从林珎转学后就不在一个学校,但情谊一直没断过,这么多同学里,只有她知道林珎改了名字,知道对方出了国,也只有她,这么多年一直和对方都有联系。即便随着她工作愈发忙碌,两人的联系有变少,但再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好朋友,不至于连结婚都不告诉她一声。 她潜意识里不相信是罗婷珊说的那个理由,但几年不见,两人际遇天差地别,林珎要真是因此转了性子,开始忌讳她这个朋友的魅力...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杜熙茜内心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而林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再加上确实老公没出现,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虽说这明显是一种吃瘪,但看得罗婷珊直冒火,十年过去了,这个林珎已经成了软脚虾了么? 眼看着气氛又要僵着,坐在杜熙茜旁边的夏格格赶在旁人开口前,指着圆桌上的茅台扯开话题:“诶?茜茜,我听班长说,酒席上的茅台全部是你赞助的。” “哈哈。”罗婷珊像是找到了绝佳的出气口,风凉话说得更得意:“怎么回事呢?不确定来不来还能赞助几十支茅台酒啊。暴发户有了钱,就喜欢玩用钱砸人这套。笑死人。” 杜熙茜理直气壮:“无论我来不来,这是我一番心意祝福班长新婚。” 罗婷珊:“你的心意还真是间歇性上线,连班级群都退了的人,跟谁演同学情深的戏码呢。” 杜熙茜:“我确实是没有像啃老族那么闲,天天有空在班级群里找存在感。” 罗婷珊:“果然人有了钱,底气到底是足。以前跟在林珎身边连个屁都不敢放的人,现在也能伶牙利嘴起来。” 杜熙茜:“伶牙利嘴是当主播的基本条件,你要有这个本事,我们公司还招人,要不我推荐你来试试?好过你一天天地在家啃老。” 罗婷珊:“我就奇了怪了,我家有钱是碍着谁了?怎么说你现在也算是能赚点钱的人了,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仇富啊?还是说,其实你不是仇富,你只是仇那些祖辈父辈就有钱的富豪人家,因为这些人的子女不需要辛辛苦苦一天到晚在网上直播赚钱也能有钱花,也不用为了上镜好看,花个几十上百万地去整容遭罪。更不用因为父母是个农民被人说了两句就觉得自卑。最后,大概率也不用因为父母取的名字太土气,需要自己给自己改名,你说是吧,杜芳。” 这番话下来,不仅同一桌的老同学注意力被吸引,连隔壁桌的也都闻到了火药味,纷纷竖起八卦的耳朵看戏。 意外被掀底的杜熙茜涨红了脸,一双杏眼里蓄满水汽,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 夏格格内疚地劝阻道:“别说了。” 她本意是想帮林珎转移结婚话题才主动提及茅台赞助的事,没想到最后场面会搞成这样。 罗婷珊见状,语气愈发轻蔑:“讲不过就哭,这就是你以前糊弄林珎装可怜的手段呗。” 都是老同学,从来没人敢和罗婷珊争辩,以前只有林行一兄妹,现在多了一个杜熙茜,但她被罗婷珊毫不留情地羞辱了一番,旁人更是不敢开口劝。 “适可而止。”一直沉默的林珎忽然开口,“躺在前人功劳簿上享福的人还是宽厚些比较好,你和茜茜换个身份,你未必有她今天这个成绩。” 比起杜熙茜如今的嚣张,罗婷珊对林珎忍让的态度更火大,这哪里是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林知一会有的样子? 气愤难当的罗婷珊掉转枪头,一双美目恶狠狠盯着林珎,恨不得把人看出两个窟窿来,“林珎,你还帮她说话?” 夏格格想拦一拦,架不住一腔怒火的罗婷珊吐露真相:“你知不知道她在你转学以后跟那个追你的何嘉舒在一起了?” 周围不了解情况的人越听越来劲,纷纷把目光投向杜熙茜。 而知道些内情的人,看向林珎的目光多少都带着点复杂。老同学都知道,当年林珎之所以转学,是因为和隔壁班的男同学出去开房被林行一抓包,结果害死自己亲哥的缘故。 “真好笑。”一个身形颀长英挺,着一身海军蓝休闲西装的男人走近。 他径直来到杜熙茜身旁,看也不看林珎,凉凉的语气里似是充满恨意:“我跟谁在一起,什么时候轮得到林知一管?” 第32章 所谓反转 吉时未到,场上司仪还未就位开场,围绕着林珎这一桌,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看戏,。 旁边一桌有几个一开始只当来凑人头吃餐饭的同学家属,纷纷拉着自家亲属探问隔壁这么热闹什么情况,各自的人物关系又是怎样,方便不了解情况的人吃瓜。 一个男同学被老婆烦得受不了,简短总结道:“那个长得最漂亮的,以前是我们学校的校花,男的以前追过她,后来女的转学了,男的就跟旁边的杜熙茜谈起了恋爱。” 男同学老婆没好气地反问:“长得最漂亮是吧?排队追她的人怕是也有你一席之地吧。” 男同学顿生警觉,语带埋怨:“你说你,明明是你自己要问,我告诉你了你又扯那些不相干的话。” 有吃瓜群众追问:“看来是个三角恋,话说女的为什么转学啊?” 有知情的女同学插嘴:“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被吊起好奇心的几人纷纷表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就说嘛。” 女同学觑了眼隔壁几人,压低声音说道:“长得最漂亮的那个,叫林知一,以前确实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很多人追求她。隔壁班有个男生非常迷恋她,甚至把她带去了酒店打算迷奸她。” 她适时一个停顿,引得吃瓜群众好奇心更甚,连连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女同学满意于自己说书般的效果,把一件悲剧说出了一种喜剧的兴奋:“林知一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叫林行一,长得帅,成绩又好,还弹得一手好钢琴,他们两兄妹,说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也不为过。是他及时赶到,救了林知一,但是他被那个带林知一去酒店的男同学打伤了,送医院的过程中不治身亡。出了这种事,家里人大概是怕她身上风言风语太多,就安排她转学了。” 有人表示:“对她也太不公平了,明明是受害者,出了事却总是比男性遭受更多的非议。” 有人惋惜又好奇:“她哥哥太可惜了。那个带她去酒店的男同学呢?” 女同学回答:“打伤林行一后跑了,逃跑的时候没看路,被车撞了,当场死亡。” 有人问:“那旁边这个男的又是怎么回事?” 女同学合理猜测:“他以前喜欢林知一,林知一转学后,他和作为林知一好朋友的杜熙茜大概是日久生情了吧。” 有人不屑:“啊?男人的心变起来也挺快的。喜欢的人发生了这种意外,居然转头跟别的人在一起了。” 有人讥讽:“难怪现在会帮着新欢踩旧爱,毕竟新欢是人气主播,旧爱就算长得再漂亮,跟钱比又算什么。我说你们男的现实起来,真是毫无底线。” 这一棒子打死一群人的结论让其中一个叫黄迪超的男同学听不下去了,他冷笑道:“还真以为她林知一是什么好货色?什么被人带去酒店迷奸?明明是她和隔壁班的孙飞宇暧昧不清,两人约好了去酒店开房,被她哥哥抓了个正着,才有了后面的祸事。” “啊?” 这一个大反转让刚才还在站在林知一立场帮她说话的几个女生大跌眼镜,不敢相信之余纷纷朝先开口八卦的女同学投去求证的眼神。 女同学急红了脸:“你胡说八道。” 她倒不是为了维护林珎,而是不高兴自己的言论被质疑。 黄迪超一脸高深莫测:“不然怎么解释那封情书,她哥哥可是看了情书找去的酒店。” 女同学据理力争:“就算情书是孙飞宇写的,那也不代表上面写的就是真的,警察调查也证明林知一是被下药的,而且也有杜熙茜替林知一作证,是她约了林知一在奶茶店见面,她是因为临出门的时候忽然被其它事绊住了才晚了时间出门,才让林知一遇上的孙飞宇,谁知道孙飞宇会在林知一的奶茶里下脏东西之后把人带去酒店。” 黄迪超冷哼一声,讽刺道:“说你天真你还真是天真。情书上写的不是真的,那林行一怎么可能凭借伪造的情书真的找到酒店?谁吃得空把写着酒店地址的情书给林行一,让他去捉奸?明明就是林知一自己没把约炮的情书藏好,才让她哥找过去捉奸。什么奶茶里下脏东西,或者人家玩的就是情趣呢?还杜熙茜作证?杜熙茜那个时候是林知一的好朋友,她说的话能不向着林知一么?反正孙飞宇也死了,正话反话还不都是林知一说了算。” 黄迪超最后凉凉道:“你以为老何为什么会和杜熙茜在一起?人家那是看穿了林知一水性杨花的本质,及时止损。” 第33章 真就一团乱麻 “啪啪啪” 是罗婷珊反讽意味十足的鼓掌声。 突兀地响起,即便是在闹哄哄的婚宴场合,也吸引了不少侧目。 “林珎,想不到吧。”罗婷珊无不可怜地看着林珎,本想着在对方心口上撒把盐,更恶劣的话却莫名其妙变得说不出口,唯有恨恨道:“你曾经的追求者如今捧着你曾经闺蜜的臭脚。” 出场时还颇有气势的何嘉舒并没有被这话激怒,要说激怒,这话还不如林知一对他的言语并无半分态度来得更让他生气。 确实是他连看都没看林知一,但林知一怎么可以对他真的毫无反应? 他清隽英朗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自禁地看向林珎求证:“林真?” “哈哈哈。”罗婷珊夸张地大笑起来,“林珎,你这个闺蜜真的不太行诶。” 眼神瞥向杜熙茜:“她知道你转学后改了名字,但是从来没跟何嘉舒提过,怎么,是怕好不容易骗到手的男朋友回头去找白月光么?” 杜熙茜在被揭开家庭隐痛后,讲话气势就再也强硬不起来,此时只能弱弱地分辩:“你别胡说。” 何嘉舒从一直未和他有目光接触的林珎身上收回视线,看着罗婷珊皱眉不悦道:“罗婷珊,你别欺人太甚。” 罗婷珊秀眉一挑,“看看,林珎,拿你当白月光又怎么样?看到有的人换了张脸,有了钱,立刻主动贴上去。” 不知道哪句话终于挑动到了林珎的痛点,她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明显克制的不解和恼怒,她看着杜熙茜不语,后者朝她摇摇头,试图否认这种粗暴的定论。 罗婷珊将这一切暗流涌动看在眼里,看到闺蜜离心戏码的她本该更加得意,实际上她却没有半点高兴劲。 什么时候林珎轮得到被杜熙茜这样的人压着打? 这种憋屈的火气被她发泄在了何嘉舒身上:“何嘉舒,知道你现在自己开了公司了不起,不过一个初创公司,抱紧资金充足的甲方爸爸是不奇怪。我就是提醒你,帮人也要掂掂自己的份量,这个世界还是有东西比钱更有威力。你别舔狗做习惯了,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何嘉舒轻笑一声,英俊的眉眼舒展开来,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再怎么有钱,也比不过手握权势的人。只不过,罗婷珊,我也劝你一句,别这么嚣张,怕是你爸本人都不敢这么明晃晃地拿权势来压人,你一个受长辈庇荫的人,还是低调点的好,别一不小心做了那些反腐靠子女的官二代。” “倒是看不出你和杜熙茜在一起,嘴巴也变得这么毒。”罗婷珊冷笑,从前的何嘉舒是一个老师眼里十足完美的三好学生,不仅学习成绩好,还从不叛逆惹是非。 要说叛逆,最大的叛逆恐怕就是林珎出事以后他跟疯了一样四处找人打听她的下落。 那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原来这个安静斯文的三好学生,心里也有着林珎。 只不过再情深又如何,还不是眼见无望后转投别人的怀抱。 罗婷珊才不管当初的何嘉舒严格来说只是对林珎的单相思,她打心底里瞧不上这种见异思迁的男人,这个男人为了杜熙茜出头,就更可恶。 “别跟疯狗一样,见人就咬。”杜熙茜眉目生冷地怒叱,“听风就是雨,谁说舒嘉是我男朋友了?他只是在珎珎转学以后跟我走得近了些,我们从没在一起过。” 战斗力十足的罗婷珊不由挖苦道:“好闺蜜被我说老公拿不出手,你一声不吭,我不过说了何嘉舒几句,你倒是发起疯来了。怎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居然比你闺蜜还重要啊?还是说你们早就是塑料姐妹情了?” 后一句她是对着林珎说的,她实在看不惯林珎如今这副毫无心气,任人拿捏的模样,这话说的虽然不重,但总能激一激对方的斗志吧,如果对方还有的话。 然而林珎的表现再度让罗婷珊失望了。 她看了眼杜熙茜,十分平静地说道:“茜茜,哪怕你们是真的在一起,我也是祝福你们。” 听得罗婷珊差点气到吐血。 这哪里还是她认识的林知一? 混乱的场面似乎被林珎一句话终结,因为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但变故来得又太快。 本来安静站在一旁的何嘉舒忽然走到林珎身后,不由分说拽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直到两人快要走到门口,被意外震惊的众人才陆续回过神来。 罗婷珊在窃窃议论声中忽觉扬眉吐气,“还真是对白月光念念不忘呀。” 说完不忘朝面色不虞的杜熙茜补上一刀:“我为刚才不信任大主播的话道歉。原来你和何嘉舒是真的没在一起。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人家看不上。” “啧啧。有的人即便站在风头起飞,又是改名又是整容的,再有钱都好,也不如天生是美女还有人格魅力的好闺蜜呢。” 议论声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杜熙茜怎么都没想到今时今日还能被罗婷珊成功羞辱,放在桌下的一只手,此时终于忍不住握紧微颤,她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眼神有种捉摸不透的深意。 第34章 十年帐 夏末日长,傍晚六点,远处的天空中还悬着半枚咸蛋黄,不时有几朵浮云飘过,缀在咸蛋黄或旁或下,变成了像是切开一半的流心奶黄包,可爱又亲切。 夕阳透过彩色花窗,将走廊上铺着红地毯的地面也染出了些许哥特教堂的神圣,即便作为连接不同宴会厅的走廊上如今正人来人往。 林珎踩上地毯上的一块蓝色色块,不见前面的何嘉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她只得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你放开我。” 男人的一只大手像是焊在她的手腕上,既紧又热,她实在是挣不脱。 她又穿了一双高跟鞋,男人腿长,跨步大,她不得不快走才能跟上被他拽着走的步调,几次差点崴到脚。 何嘉舒像是把她的话听了进去,终于停下了脚步,只是拽着她的手却依旧没松开。 他冷不丁地停下脚步又转身,林珎一个不留心,没及时收住脚步,差点往他的怀里撞上去。 堪堪站稳,离男人的距离不过一尺,她微微蹙眉,往后又退了两步。 “把手放开。”她冷着脸警告,丝毫不见席间的容让模样。 十年了。 何嘉舒看着眼前这张冶艳绝色的脸,清冷的眉目让他感到陌生,那一抹倔强的唇角异常熟悉,让他瞬间回到了十二年前第一次见她时就被她吸引的悸动心情。 事实证明,无论她是活泼还是冷情,他还是会被她吸引。 或许是因为她在他心里根深蒂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总是能认出她来。 又或者是因为她是这世界上,于他而言,最独一无二的林知一。 他攒了十年的话想要对她说,她欠了他十年的账,他要跟她好好算一算。 可明明一肚子的话要说,此时的他却不忍开口,既是看不够眼前活生生的林知一,也是怕一开口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只是如以往无数次的错觉一般终究会让他失望。 林珎印象中,何嘉舒虽然话少,但品行端正,谦逊有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野蛮霸道? 刚才罗婷珊一句“何嘉舒追你”的话里,到如今他灼热真切的目光,林珎算是从中品出了一些奥妙,她稍稍缓和语气说道:“有什么好好说,没必要动手动脚。” 熟悉的声音让何嘉舒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依旧是没看过眼前这张脸,也没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在确认她有这个耐心听他说话后,他才缓缓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放开之际,他下意识看了眼她皓白的手腕,发现就这么会儿功夫,一片粗重的浓红已经印在了上面,显然他是抓狠了。 他见她面有懊恼地活动着手腕,顿生一丝悔意,自己刚才不该这么用力。 可同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偏执的念头:她的身上有了他的印记,他和她终于有了生理上的牵连,两人是不是就再不会走散? “十年前孙飞宇真的得逞了吗?”他问,英俊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恨意,几乎是从后槽牙里蹦出的字眼。 这个时间,这个名字,林珎不可避免地想起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她在医院里面对她哥没有温度的身体,消毒水味和那一大片刺目的白冲击着她的神经,她在哥哥的尸体旁大吐特吐,吐到最后连苦水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也停不下呕吐的动作...... 很长一段时间里,林珎只要想到这个把她的世界带入灰暗的人,就会产生生理性呕吐。 她知道十年前的这件事对很多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值得反复讨论的八卦,但她没想到就连何嘉舒这种三好学生过了十年也还要来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本可以直接甩脸走人,然而她不想让别人认为这个名字可以是她的软肋,所以她忍着恶心厌恶,冷冷道:“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被她冷淡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何嘉舒忽然提高了音调,一张清隽的脸因为激动变得有些狰狞。 “如果他没有得逞,你就不会因为流言蜚语太多而转学。如果你没有转学,我就不会因为找不到你,又没有你的消息,把我对你的一句告白藏在心里十年。林知一,我的整个青春给了你,到现在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你告诉我,这叫作跟我无关?” 一丝愤恨出现在男人灼热的目光中,还陷在对孙飞宇的仇恨中的林珎此刻已然明白眼前的男人矛盾行为的背后是因为对她的求而不得。 因为长相关系,哥哥很早就未雨绸缪对她灌输一些“一个男人要是还没有哥哥对你好,那这个男人就不适合我们小知。”的言论,林珎都是当作耳旁风,漫画、游戏、美食那么多,她都顾不过来,哪有什么心思拿别的男生和哥哥比。即便是情窦初开的青春年少,她在男女情事这方面上也是偏愚钝些。 林珎记起很早之前杜熙茜似乎是对她说过,说学校里期末考唯一赢过你哥考第一的那个何嘉舒,好像对你有意思。 杜熙茜也问过她对何嘉舒的印象如何,说何嘉舒长得也很帅,成绩又好,那你会不会喜欢他? 第35章 看好你离婚 当初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林珎已经不记得了,但她记得杜熙茜问她这话时,一张鹅蛋脸上有着殷殷期许,一些从未被她着意的细节从往事的浮尘中逐渐闪现直至变得愈发可疑。 她从前以为那是杜熙茜因为八卦所以表情显得有些兴奋,现在看来,有些东西一开始就被她忽略了。 她沉默片刻,重新开口的她变得平和又有礼貌:“你介不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 漫天的彩霞透过彩窗将眼前的女人浸出不似真实的迷离感,她像是从密林浓雾处走来的精灵,又像是从他无数次梦境里的徘徊而来幻影。 何嘉舒很清楚,自己乱掉分寸,脱口而出的告白,最主要的原因,是害怕她的出现,又只是他的南柯一梦。 她的客气让他略感不喜,面对他如此直白的示爱,她不该是这么平静的回答,但也正是因为她身上存了一种要跟他保持距离的疏离感,让他彻底结束了是幻想还是现实的摇摆,因为她在梦里,不会对他如此无情。 他稳了稳心神,敛去几分对她而言堪称冒犯的神往,只当寻常对话,“你说。” 林珎求证道:“我转学以后,你和茜茜走得近,只是为了能在她身上得到我新学校和新家的地址?” 何嘉舒点点头。 多年的心思一朝被安抚,还是被她安抚,他心底蓦地涌上一阵委屈,混杂着甜蜜纠缠在心间,原本感染力极强的磁性嗓音带上了一抹柔软:“但是她一直守口如瓶,说是答应了你,谁都不告诉。” 林珎坦然承认:“嗯,是我让她跟谁都不要说。” 顿了顿,她问:“刚才那个问题,你就没问过茜茜?” 何嘉舒一下子想到刚才自己有失风度问的第一个问题,摇摇头道:“没有,这是你的私隐,我不想问除你以外的人,怕别人知道了我的问题让你身上的事实变得复杂。” 林珎似是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很快转移话题:“那你都问了她哪些问题?” 何嘉舒浓眉微动,他从她在这个问题上似有逃避的态度中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他即便对她有怨恨,此时也被强烈的心疼冲击地一丝不剩,于是他无比配合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问她你去哪里,为什么又要转学又要搬家。” 林珎莞尔:“只是问?” 何嘉舒心一颤,实话说道:“是问,也是求。” 他那个时候是明明白白地开口求杜熙茜告诉他,林知一去了哪里。 林珎静思一瞬后,问:“茜茜怎么回答的你?” 何嘉舒面上难掩遗憾:“所有问题都是同一个回复,她不能说。” 林珎问:“别的呢?” 何嘉舒不解:“什么别的?” 林珎挑明:“你缠着茜茜问我的事情,她不好奇你对我是什么感情吗?” 何嘉舒面上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既有一种少年心思被戳破的害羞,又有一种因着成年人的稳重而有的克制,那句十年前未亲口说出的告白淌过时间的长河,终于还是宿命般地摆在了她的面前:“她知道我喜欢你。” 比起他因为激动而微红的眼角,林珎的回答着实没心没肺,她再一次无视了他珍而重之的告白,纠结起细枝末节:“在你问她我为什么转学的时候,你告诉的她?” 何嘉舒暗自叹了口气,心知他们之间横着十年不知彼此的时光,不好在此时跟她计较,唯有无奈地配合道:“不是,很早之前,我写了一封信,拜托她转交给你。” 林珎蹙眉:“信?” 何嘉舒已经没了脾气,当她不知道那封信是情书,他像是在说别人的遗憾般平和:“她说你要考虑考虑,暂时没办法答应我,所以我就耐心等着你的答案,但是我没想到你会出事,会就此消失不见。” 林珎暗自惊讶,她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何嘉舒的情书,更别说让杜熙茜转告回复给何嘉舒。 她才确认杜熙茜不喜欢何嘉舒,却又被这个意外的情书事件搅得乱了思绪。 她从未想过,在她曾经最信任对方的时候,她的这位好友身上已经有了这么多的疑点。 情书,又是见鬼的情书! 她暗忖片刻,转身要走。 何嘉舒为她的无情无心感到震惊,这人是林知一,但好像又不是林知一。 从前的林知一鬼灵精怪又活泼热情,就算不和男生亲近,但待人接物从不冷漠。 他恍惚一瞬,记起眼前的人叫林珎。 “林珎。”他叫住她,语气坚定又霸道:“十年前你欠我的答案,我今朝已经不再需要知道,我只要你补偿我,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林珎终于不再逃避面对这笔她无心惹上的风流债,坦言道:“我结婚了。” 何嘉舒扫一眼她仿若葱白的细长手指,不见婚戒,传言要一同出席的老公也不见踪影,就连她说起已经结婚的话,眼神中也不见神往,这段婚姻的质量可见一般,他像是一眼看穿,淡淡语气中却难掩狂妄:“这年头因为没感情,结婚又离婚的多的去了。” 即便她那个有钱的丈夫似乎想用一对近百万的钻石耳钉让那些觊觎自己妻子的男人知难而退。 是的,何嘉舒不用知道林珎嫁了谁,也能知道她嫁的人必定是有钱人。 以他了解的林珎,是从小就大咧咧的性格,在青春期这种尤其爱美的年纪也很少见她在自己身上摆弄首饰;以她的个性,更不会用百万的钻石耳钉来博出风头。所以这对钻石耳钉出现在她耳朵上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的丈夫要求她佩戴。 不可否认会有男人见到漂亮美貌的女人动心,然而当这个女人显得很有钱的时候,会劝退大部分因为自卑自身财力不够而放弃追求。 所以她的丈夫可以仅凭一对钻石耳环,不费一份力气就替她挡掉了大部分对她有好感的男人。 可那又怎样?如果对方是真心爱护林珎,完全可以陪同一起出席,抹杀一切的可能性。 毕竟钻石耳钉再贵,也不是就能拦住所有喜欢林珎的男人。 第36章 还不是怕她老公知道她过去的丑事 特地请了师傅算的吉时已近,司仪站上了宴会厅的舞台,在他慷慨激昂地一番陈词后,吉时随着全场灯光聚拢在入口处就到。 身披白纱的新娘在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中,挽着父亲的手臂迎着圣光走向舞台尽头处的新郎。 新娘的表情隐在面纱后,隐约可见微扬的喜悦嘴角。 一个在形式大于意义的场合不仅没有紧张尴尬,还能如此真情流露的新娘,可见和新郎之间的感情有多好。 走过初中同学这一桌的时候,有几个和李昊关系亲近的男同学对着新娘发出一声声口哨,还有人喊着“嫂子你真美”“班长这臭小子癞蛤蟆吃天鹅肉”。 听得周围哄笑声顿起。 新娘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也就是因着这一片热闹的插科打诨,好多人的关注点都落在这两桌上,所以哪怕是隐身在昏暗灯光中先后回到座位的林珎和何嘉舒也受到了不少旁人的注目。 原本的打趣声逐渐停止,因为小声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男的怎么这么喜欢往女人身上泼脏水。” “可不是,明明是手段肮脏迷奸未成年少女,因为一封所谓的情书就自以为高深地猜测女生是主动和男人去开房。” “就是,还用另一个男人的移情别恋来证明一切都是女人的错。” “可惜啊,就算这会儿灯不亮,有眼睛的人也都看得出,这男人明明还喜欢着白月光呢。” 之前还信誓旦旦说林珎不是什么好货色的黄迪超听了这些议论,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好在这会儿只有舞台中间的一束光,他气恼的表情能在昏暗的视线中好歹遮上一遮。 他不服气地反驳:“既然不屑用老何的感情来证明什么,你们这会儿又扯什么老何还喜欢林知一来推断她当时是无辜的。” 有人回他:“你这位男同学喜欢谁不能说明当年在林知一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至少可以反推,你凭想象他的移情别恋的这个阴谋论林知一的话,都不可信。” 黄迪超还待反驳,但由于和女同学的争论声太响,已经引起了隔壁桌的侧目,再加上此时台上已经结束交换婚戒的仪式,全场灯光大亮,他怕引起更多的注意,只能生生把话憋了回去,只是内心一直不忿,旁边这些仿佛结成一股绳,一直碎碎念替林知一打抱不平的声音可实在太令人心烦了,他想着总得找个机会替自己挽回些颜面,让这些臭婆娘闭嘴。 宴席吃到一半,李昊带着新娘来敬酒。 行至初中同学这一桌,李昊身上一下子少了很多拘谨,也不端着酒杯公式化地喊一个名字敬一杯酒,而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满面春风,在和众人一一寒暄后,豪爽地举起倒满整杯的红酒,一饮而尽。 金古城是之江省的省会城市,是全国出了名的富庶之城,能在城内排名第一的中学上同初中,除了特招生,家庭条件都差不到哪儿去,不少同学高中就开始出国留学,大学毕业才回国,兜兜转转,最亲切的竟然是曾经年少不知愁,肆意张扬的初中同学。 李昊就是作为高中就出国留学,前年大学毕业才回国的其中一员,他从回国到现在,见了不少初中同学,哪怕经过岁月洗礼,他也能依稀辨出老同学从前的影子,只一个人,他有些犹疑。 来人容貌倒是没怎么变,甚至比从前更冶艳,就是身上的气质彻底大变样,从前这人也弹钢琴,身上也依旧有着犹如太阳般热烈的活泼鬼马,她的美是灵动的,肆意的,哪像现在,连笑都到不了眼底,不仅美貌被她封印在恬静清冷的表情下,浑身上下也有着拒人千里的淡漠气息。 他猜是十年前的那件事带给她的毁灭式打击,难怪她的性情会如此大变。 他本来满心怜惜,对上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凛凛,才知自己对她的心疼过于自作多情且冒犯。 他朝她歉意地笑笑,特地对她道了声谢谢,又柔情地看向妻子给两人介绍:“老婆,知一和你表姐一样,都是钢琴演奏家。” 林珎正要举杯敬酒致意,隔壁桌闹哄哄地响起一句嘲讽:“为什么出尔反尔不带老公来?那还不是怕老公知道自己过去的丑事。” 第37章 你骨头软了 黄迪超的讽刺没有指名道姓,但在知情人眼中,他一句句针对的,都是林珎。 当他说到“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初中就饥渴的骚货。”这话时,阴沉着脸的何嘉舒站起身,耐着性子拍了拍黄迪超的肩膀,邀他出去说话。 黄迪超不明就里,得意洋洋地看了眼林珎,跟着起身一起走到了大厅外。 门外很快响起惊叫声。 有人奔走求救,有人劝阻。 李昊听闻后用眼神示意几个好友,让他们出去拦架,婚宴这种场合,摄像头也还在,他不好撇下新娘出去劝架。 这一变故让罗婷珊看得目瞪口呆,她本来听黄迪超在那边嘴碎议论林珎时,内心已经憋着一股火,在看到何嘉舒竟然是在替林珎出头后,这股火好歹是消下去了些。 等她瞥了眼看起来并不好受的杜熙茜,内心这股火全然消了下去。 她故意表情夸张地对林珎说道:“天呐,林珎,我真的有点佩服你,何嘉舒这种脑子里只知道念书的人,居然会为了你跟人打架诶。我的妈呀,今天这场饭局真是来对了。” 稍一停顿,她挑衅地再看一眼杜熙茜,“你说是吧,杜主播?我以为何嘉舒为了你跟我呛声已经很了不得了呢,没想到他为了林珎居然连斯文都不要了。啧啧。” 杜熙茜佯装喝饮料回避了罗婷珊的这个挑拨。 林珎神色不见动容,平静地仿佛罗婷珊说的是别人的事,淡淡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要把人叫出去打吗?” 罗婷珊不以为然:“不就是忌讳这里有摄影师在,怕影响李昊的婚礼么。” 林珎:“你既然知道,就别再说这些煽风点火的话。” 说完,林珎借口要去洗手间,离开了座位。 留在座位上的罗婷珊在兴头上被怼,哪里忍得了。想了想,站起身跟了上去。 洗手间门口,罗婷珊把林珎拦了下来。 她既气愤又不满,上上下下再一番打量后恨恨道:“林珎,你骨头软了,以前的你可没这么好说话。” “你也会说是从前。”林珎回答,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脆弱,“以前我有哥哥,有一个完整的家。现在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今晚战意盎然的罗婷珊第一次避开了林珎望过来的目光,略有些不自然地劝道:“都过去了。” 林珎并不领情,“对你而言是过去了,毕竟你和我哥只是同学,对我而言远没有过去。” “你没听黄迪超信誓旦旦说有一封可以证明是我主动和别人约会的情书么?我到现在还被人说成是因为自甘堕落跟人开房所以才害死我哥,你觉得我能过去么?” 罗婷珊目光微闪,强装硬气道:“别人是别人,你自己不知道这封信是真是假么?你就不能强势点,非得由着黄迪超这么糟践你?” 林珎眼神一黯,语气饱含委屈:“该说的话我十年前就跟警察说过了。我没有跟他交往过,我更没有收过那封害死我哥的情书,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封所谓的情书出现在我哥手里。” 罗婷珊默然不语。 林珎看一眼对方的神色,猜测道:“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把情书给了我哥。” 罗婷珊依旧沉默。 一个嘴上不肯吃半分亏的人,如此沉默已经是反常,更别说她根本不敢对视林珎望过来的目光。 林珎仿若不察,犹自控诉:“也许当初把这封情书给我哥的人就是黄迪超,可我想不通,他既然这么乐见炒作我的名声,又怎么会把情书交给我哥,直接宣扬出去让别人知道,不是更能败坏我不自爱么。这个人到底是想害我,还是害我哥?你说我要怎么当没事发生一样过去?我哥还死得不明不白呢!” 说到动情处,林珎红了眼眶。 一滴泪流过她如玉般的脸颊,直直垂落在地,无声地隐入地毯,却是重重地垂在了罗婷珊心口。 那张青春张扬的脸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罗婷珊脑海里,拉扯着她的心脏隐隐作痛。 这大概是罗婷珊第一次说真话,却是说得理屈词穷的真话,她安慰林珎:“也许这个人只是好心,不想让你干出糊涂事,所以才把信给你哥让他来阻止你。” 林珎心如刀割,悲咽道:“可是我哥死了!如果那个人不是想害我哥,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林珎性格大转变的刺激,再加上累积多年的内疚冲垮了罗婷珊,她红着眼眶镇定道:“你哥的死,也许真的只是意外。” 林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尽后,她稳了稳心神,敛去满脸的哀痛,敏锐地瞥了眼不远处的红点闪烁的监控,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按下了手机录音,才看着情绪激动的罗婷珊问道:“信是你给我哥的吧?” 第38章 催命符 十年后的现在,大部分同学看待林珎,是年轻不自爱,小小年纪发骚跟人开房,结果害死自己哥哥的祸害。 只有林珎自己最清楚,十年前,自己差点被隔壁班的男同学孙飞宇迷奸,是哥哥及时赶到救了她。 然而等她在医院里完全清醒过来,面对的却是哥哥逐渐冰冷且没有气息的身体。 她追着爸妈问发生了什么,妈妈只用仇恨愤怒的眼神望着她,爸爸红着眼睛哽咽着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才知道,她在酒店昏迷不醒的时候,哥哥为了把她从酒店房间带出去,在和孙飞宇的缠斗中被烟灰缸击伤了后脑勺,送医途中不治身亡。 她脑海中隐约有哥哥倒在血泊里和自己说话的画面,却怎么都想不起具体的情形。 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居然失去了哥哥,追着爸爸问各种细节,试图证明躺在病床上已经被医生宣布死亡的人不是她哥哥。 在她发疯喊叫的时候,她一直沉默的妈妈像是骤然醒悟一般,朝她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问她为什么要犯贱?小小年纪为什么要跟男人去开房? 无法接受哥哥离世的她木然地开口解释说自己没有。 于是她的妈妈又甩了她一巴掌,清脆响亮,恨不得把她整张脸打下来。 随后举过一封情书朝她脸上猛扇,说「你自己不要脸就算了,为什么要连累我儿子。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从你哥哥尸体上取下来的催命符。你这个小畜生害死我儿子啊!」 她在妈妈痛苦嚎叫中颤抖着手把信拿过来看,越看越震惊,越看越恶心。 这封情书上,通篇写的是孙飞宇对她接受他做男朋友的喜悦,最后写了一句,约她何时何地见面细说。 她拼命向爸妈解释,说这封信不是真的,她根本就没答应过跟这个人交往,她今天约的是茜茜,碰巧在奶茶店遇到了这个人,她喝了一口奶茶后人犯晕,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医院里醒过来。 像是只要她解释得够真诚,哥哥就能活过来一样。 然而无论她怎么解释,她的妈妈都不肯相信,认定她就是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 在警方介入调查后,事件舆论更是去到了更不利于林珎的方向。 她坚称没有收到过这封信,也否认信上所写的事实。 调查和她相熟的同学,纷纷作证,尤其是杜熙茜,当着警察的面发誓说林珎绝对没有跟孙飞宇交往; 但同孙飞宇相熟的好友作证,说孙飞宇有一次透露过在和林珎互通情信,不过她要他把两人的关系保密,暂时不公开。此人说得信誓旦旦,并且通过了测谎。 而且经过笔迹鉴定,情书确定是孙飞宇亲手写的,虽然警察翻遍了孙飞宇的住所,连他在学校储物柜都找了,没找出一封林珎写给他的情书。 不过情书一般只给当事人,如果孙飞宇情书上所写的不是真的,这封信怎么会泄露出去? 如果当事人没有收到情书,又为什么会真的出现在信上所说的地点? 事件中的三个当事人,一个送医途中已经身故,另一个在事发后仓皇逃离出了车祸也过世了,还有一个在事发时昏迷不醒。 随着调查的深入,虽然查到孙飞宇之前有多次跟踪林珎的事实,还有孙飞宇在医院精神科的就诊记录,警方对情书上所写的内容也产生了一定的怀疑,猜测这封情书有可能是孙飞宇的臆想。 然而法证也只能还原孙飞宇杀害林行一的犯罪事实清楚,并不能替林珎证明她没收到过这封信的清白。 所以案子最终也以孙飞宇故意伤人罪结了案。 孙飞宇那天对林珎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一场根据臆想策划的蓄谋已久,还是真的因为和林珎互有好感而上的酒店,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至少官方层面没有给出确切的定论。 舆论上有人更偏向于相信情书就是林珎对孙飞宇养鱼的一个证据,她对外没公开和孙飞宇交往,不代表她私下没勾引、没暗示孙飞宇,所以才会收了孙飞宇的情书,结果玩脱了,妄想严重的孙飞宇居然对她下药把她带去了酒店,偏巧,这封情书被她哥哥看到,再加上她哥因为这件事而死,所以她一口咬定自己无辜,死不承认和这封情书的一切。 普通人相信后一种,不过是出于一种八卦心态。 对林珎而言,最可悲的是,她的妈妈也对后一种说法深信不疑,认定是她不自爱,才连累害死了哥哥,从此和她母女情断。 那封莫名其妙的情书,让林珎成了妈妈口中的畜生、贱人,最重要的是连累她哥哥没了一条命。 没有人愿意相信她,只有她自己坚持的真相,也就只能由她一步步走下去,找出这个背后送情书的人,为哥哥,为自己,要一个公道。 第39章 我没有要害你 哥哥的死带给林珎的打击巨大,哪怕她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收过这封害死她哥哥的情书,很长一段里,她也受到了调查结果的暗示,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被人塞了情书而不自知,又把情书带回家,才会让哥哥看到,成了哥哥的催命符。 然而时间越久,林珎越觉得不对劲。 先不说孙飞宇靠臆想写下的情书,是不是真的会交给她; 情书要真是被她无意中带回家,也只能是被人塞进她的书包,可哥哥从来不会趁她不在家的时候随便进她房间乱翻东西,要怎么才能这么巧地从她书包里找出并且比她先看到这封情书?因为她对待情书的处理方式是看到就撕,她要是先看到了情书,绝对不存在情书还能让哥哥看到的机会。 而且她周五晚上做作业的时候没发现书包里有这封情书,周六和杜熙茜约了外出看展不在家,她哥哥就正好在她书包里发现了这封情书? 退一步说,真有人在她书包里藏了情书她没发现,她哥哥也不会无缘无故去翻她书包找情书。 一定是有这么一个人,故意让她哥哥看到了这封情书。 情书既然不是被她带回家的,那一定是有人特地把这封情书送到了哥哥手上。 谁会拿到属于孙飞宇私下写的情书?交给哥哥这封情书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个送信的人在事发当天来送信,是巧合还是故意? 出国这几年,林珎也没放弃寻找这个一直隐在暗处的人,思来想去,有能力躲避当年警察的侦查,又同时和他们兄妹有瓜葛的人,左不过三四个。 她请的私家侦探在她的提示下,最近跟她报告了一条新的线索,她本来就想趁着这次回国,好好把人约出来谈一谈,班长的婚礼给了她这次机会。 林珎以为经过席上的一些铺垫,自己对罗婷珊问出“信是你给我哥的吧”这话,对方或多或少会露出一些马脚,即便是表情尴尬的否认,也能让她有信心沿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没想到罗婷珊在她问出这句话后居然情绪崩溃地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得毫无形象,身上惯有的嚣张跋扈全无踪迹,她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小公主,而像是一个四处寻找忏悔室,迫切需要忏悔祷告的信徒。 “我没有要害你。”她泣不成声地回应,“更没想过要害你哥。” 林珎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女人,心情复杂地说道:“罗婷珊,有人说你到现在都听不得林行一三个字,我想知道为什么?” 罗婷珊“哇哇哇”地痛哭出声,悔恨的眼泪流了满脸:“我要是知道这封情书会害死他,我死都不会去翻你的储物柜,把找出来的情书拿给他。” 一丝不对劲掠过林珎的心头,这封被警察猜测是孙飞宇臆想写下的情书,间接成为了孙飞宇有迷奸她计划的证据,孙飞宇居然是把这封情书堂而皇之地放进她的储物柜?他是真的疯得毫无理智,不怕她真的把信拿出来看然后找家长警告他么? 她从前只是想不通背后的人是怎么拿到这封孙飞宇的私信,现在更是没想到,信居然是从她的储物柜里找出来的。 事情无疑变得更复杂。 如果只是表示好感的情书,孙飞宇或许是有可能往她储物柜塞,可这种明显是有过来往的情书往她储物柜里塞? 她即便相信孙飞宇发起疯来不顾一切,罗婷珊又是怎么知道这封信会在储物柜里? 她一直以为递情书的人就是背后害他们兄妹的人,甚至已经做好拿着证据和罗婷珊拼到底的准备,可听罗婷珊的意思,她也是受人暗示去翻的储物柜。 林珎迫不及待地想要罗婷珊多说一些,可大约是她刚才的话太严厉,对方只顾着哭,再不理会其它。 林珎眼里还是有对罗婷珊的怀疑,只是缓和了说话的语气:“我相信。送情书的人是你。” 罗婷珊哭得更大声了。 林珎细细一想,叹口气道:“只不过你要是有心要害我,那封情书就不可能被我妈看到,被警察列作证物之一,你家绝对有这个能力替你处理这个首尾。我猜,你是完全没想到我哥会就这么没了,太过内疚害怕,再加上说出来情书是从我储物柜里拿的,对我当时的舆论不利,所以你才一直对送情书的事闭口不言。” 十年来,罗婷珊做的唯一的噩梦,都和这封情书有关,和林行一的死有关,她一度把自己当成害死林行一的凶手,这封她随手一给的情书,成了她人生中最懊悔的一件事。 所以在得知林知一改名为林珎后,她尤其配合地改口叫她的新名字,为的就是能少一些联想到林行一的可能。 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光的心思居然被林珎说中,内心压抑许久的愧疚和痛苦终于无所顾忌地冲破牢笼,将她彻底淹没,她像是抱着救命的浮木一般抱住林珎大哭。 林珎任由对方抱着,等到对方哭声逐渐变小变呜咽,她才开口问道:“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储物柜里有情书?” 罗婷珊抽噎着,说得断断续续:“我在网球场休息室里...听到有人在说你和隔壁班的孙飞宇在谈恋爱...还说你们俩要去开房,说孙飞宇每次给你的情书都塞满了你的储物柜。” “我就趁周六没人的时候回、回了趟学校,想要从你的储物柜里找那些情书。” “我看到、看到那封孙飞宇约你在酒店见面的情书。” “我承认,我把情书给你哥,一方面是想看你乱交男朋友出丑,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你哥对我能有些好感,从小到大,就没人像你们两兄妹这么瞧不上我。” “所以我才把情书拿给你哥让他来酒店阻止你。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更没想过要害他没命。我要是知道他去酒店是一去无回,我当时怎么样都要跟着一起去,哪怕他再不许我跟着。” 林珎静静听着,任凭心痛如绞,也极力保持着镇定,一个深呼吸后,她在痛苦中理清了思绪:“每个人的柜子都有锁,警察调查说我在学校的一切都没异常,既然我的柜子没被撬过的痕迹,你怎么开的柜子?” 罗婷珊睁着一双难得显示无辜的大眼,“我去翻你柜子的时候,你的柜子正好没锁。” 第40章 你没说实话 送走好不容易平复情绪的罗婷珊,林珎没再回宴会厅,而是独自在酒店大堂处的会客沙发上呆坐良久。 她以为,等了这么多年,私家侦探那一句“罗婷珊似乎很怕听到别人提起林行一。”这句话会让自己在今晚抓到一些真相的曙光,没想到曙光是出现了,可围绕在真相上的迷雾也更大了。 很明显连送情书的罗婷珊都是被有心人设计的其中一环。 千辛万苦找跑腿送情书,哥哥的死,真的是被人有心设计的? 不对,如果转交那封情书是冲着害死她哥的目的,死无对证,根本不用怕对质,亲自送也一样,没必要额外费心机找人跑腿。 如果不是冲着害死她哥的目的,那就只能是冲着她来的? 可林珎这么多年也没想通,如果当初的事是冲着自己来的,为什么最后哥哥会死? 罗婷珊说过的一句「想看你乱交男朋友出丑」忽地闪入林珎的脑海。 难道背后的人针对她,只是想让她出丑吗? 如果只是想让她出丑,让孙飞宇得逞,不是更能让她出丑,为什么又要特地安排人通知哥哥?还是说对方就是要哥哥亲眼目睹她出丑? 那么哥哥出现的这么及时,是对方有意的安排?还是仅仅只是巧合? 到底是什么人对他们兄妹的恶意这么大? 她正想着这个人会是谁,无处着落的目光里蓦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珎珎。” 不远处的杜熙茜一手拎包,一只手臂轻捂在胸前,朝林珎一路小跑而来。 “找你半天了。”来到林珎面前的杜熙茜跑得有些气喘,看到对方的眼神并不聚焦,不由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微笑着提醒:“嘿,回神了。” 林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眼中的机敏稍作收敛,同样朝对方友善地笑了笑。 杜熙茜把两人的包放在一旁,在她身旁坐下后问道:“话套出来了?” 林珎点点头,“罗婷珊承认是她把情书拿给我哥。” 杜熙茜恍然中又带着兴奋,“果然是她。” 又夸:“珎珎,幸亏你聪明,要让罗婷珊这样从小被家人里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说实话,威逼利诱一定没用,也只有靠满足她心里的那一点胜负欲才能让她放松警惕。还好这个罗婷珊从来看我和你不顺眼,每次见到我们俩一起,一定会有话挑拨咱俩的关系,不让她以为我和你真的被她挑拨成功,她还未必肯对觉得被她拉拢过来的你讲真话。” 一句话说透刚才两人在罗婷珊面前的种种不和不过只是一场表演。 是林珎的计划没错,可她却说:“不是胜负欲让罗婷珊说的实话,是她埋在心里十年的负罪感,让她招了个干净。” 见林珎脸上并无得逞后的笑容,杜熙茜不由关心道:“珎珎,怎么了?不会是没录下来她自首的话吧?” 她可是还等着罗婷珊的认罪录音被公开后看戏呢。 林珎叹了一口气,把罗婷珊带来的新疑惑说了出来:“罗婷珊承认情书是她拿给我哥,但她之所以送情书,是因为听了其他人的煽动。” “啊?”杜熙茜表示意外,“她有说是被谁煽动的吗?” 林珎摇摇头,“她说声音很陌生,听不出来是谁,她是听了那人的煽动才去我的、课桌里拿的情书。” 话音刚落,只听杜熙茜发出“切”的一声嘲讽,一双美目里难掩不屑:“罗大小姐的话也不能全信。未必她说受人煽动就是真话。” 林珎反问:“这话什么意思?” 杜熙茜脱口而出:“因为她说——” 说到一半生生转了口风:“......因为她不想担关系呗。” 林珎更加好奇:“怎么说?” 杜熙茜缓缓道来:“咱们不是分析过么,这个送情书的很有可能是想害你哥。不是都说孙飞宇那个时候妄想症很严重,受不得刺激么,他那么喜欢你,你哥要把你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肯定会惹他发狂,这人就是想利用孙飞宇针对你哥。罗大小姐要是不说自己是被人煽动送的情书,那最大嫌疑人就是她,罗大小姐怎么可能愿意承认自己是害死你哥的凶手。” 林珎听后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地看着杜熙茜。 杜熙茜被她看得心里莫名发毛,清了清嗓子后问:“珎珎,你干嘛这么看我?” 林珎抿了抿唇,平静的眼神中隐含锐利,在杜熙茜被她看得眼中有过一丝惊慌之色后,她才笃定说道:“你没说实话。” 第41章 你也没说实话 罗婷珊形容杜熙茜整容大变脸,用来羞辱杜熙茜假模假样,除去她讲的整容是事实以外,更大的原因是整容后的杜熙茜真的很漂亮,一下子把最多只敢打肉毒和玻尿酸的罗婷珊比了下去。 整容后的杜熙茜原本矮塌的鼻梁垫高垫挺,但也不是那么地高挺,是秀气又骨挺,嘴唇打了丰唇再加做了微笑唇,再加上削了下颌骨,整个脸盘子变小,五官变更精致,她特地保留了单眼皮,只在需要的时候贴双眼皮贴,这样一来,单靠化妆,她的单眼皮和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一起,能呈现出不落俗流的娇媚。 整容后的杜熙茜,于脸来说,除了一点点僵硬的后遗症,其它是真的完美无缺。 就连她微笑的弧度,因为医生精巧的技术,只要她笑,别人就难以从她的笑容中看穿她的真实情感。 所以现在的杜熙茜很爱笑。 和人相处的时候她只要稍稍动动嘴角,身边的人就会觉得她亲切可信,再加上她有钱,围在她身边的人比以前围在林珎身边的人还要多。 她一度非常推崇这位医生的专业技术,但此刻她恨不能控制调动全脸的肌肉,来表现她难以置信的疑惑和受伤,她最想调动唇部的肌肉,好让她下垂的唇角为她的委屈再添几分佐证,可惜她的唇角只有往上扬的份。 她稳住心神和嗓音,尽力和额头的肉毒做周旋,想皱一皱眉表示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可最终呈现的效果,在林珎眼里看来,就是她僵硬着脸无措地反问。 林珎显得很是平静:“我确信罗婷珊没有撒谎,因为光是我点破她送情书给我哥这件事,她就已经内疚到崩溃,如果她真的有心针对我哥,不可能到现在都接受不了我哥去世的事实。” 杜熙茜对此表示不理解:“珎珎,她随便说两句辩解的话,你就被她说动了?也许这是她惺惺作态呢。” 顿了顿,杜熙茜想起从前的林珎敢和官二代叫板,现在的林珎,失去了富贵家庭在背后的支持,可未必还有这个胆量,再开口,话里忍不住就带上了讽刺:“珎珎,你是不是怕了她背后的省长爸爸?” 林珎默了一瞬,肃声道:“我是很想找出那个人,告慰我哥的在天之灵。可我也不想只为了让自己的内心得到安宁,就去冤枉一个人。” “我一直想不通背后那人把情书拿给我哥的目的。如果是要害我哥,我相信没必要攒这么大一个局,牵扯这么多人。” “如果是针对我,我哥只要看到上面的内容,就会找我了解情况,早一天交给我哥,我哥直接报警抓孙飞宇都有可能,晚一天交给我哥,这封情书也起不到什么提醒的作用,那个时候孙飞宇都已经得逞,可能这封情书还会成为我自愿和孙飞宇交往的证据之一。” “为什么正好是出事那天交给我哥?真是为了让孙飞宇借刀杀人,害死我哥吗?” “对呀。”杜熙茜赶忙出声肯定:“我们之前不就是这么分析的么。” “先不说这么做的动机。证据呢?”林珎反问。 杜熙茜蹙眉:“罗婷珊不都亲口承认了嘛。” “问题就出在这上面。”林珎说道,“十年前警察都找不出证据,如果真是罗婷珊故意想要害我哥,她今天咬死不认,我要想理清事件背后的弯弯绕绕,恐怕还会很多路要走。可罗婷珊在我问了没几句以后就崩溃承认了,她当年要真有这个心机害死我哥,今天面对我说起我哥时的心理素质不会差成这样。何况......” 见林珎一直若有所思状,杜熙茜坐不住了,急忙追问:“何况什么?” 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因为并不能很好地控制整容后的肌肉,倒是显出有几分尴尬了。 林珎定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淡淡道:“何况她喜欢我哥,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杜熙茜断然否认:“我怎么会知道?” 林珎此时才弯起嘴角笑了笑:“所以我说你没说实话。” 杜熙茜脑子飞速转动思考,很快坦白承认:“关于这点,我道歉,我确实早就知道罗婷珊喜欢你哥,那个时候她三不五时招惹你们俩兄妹,很多同学都在猜测,她就是为了在你哥面前找存在感。我那个时候也听说了一些流言,但因为她本人从没说过什么,所以捕风捉影的话,我也就没当回事。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敢确认她是真的喜欢你哥。” 人工脸和整容脸的区别,就是人工脸上,即便再怎么掩饰真情实感,瞬间的微表情也很难被遮掩。 和人打交道打得多了,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就算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杜熙茜也能在林珎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怒中看出对方其实并不相信她的回答。 既然这个时候说多错多,不如反客为主,毕竟也不是只有她林珎对今晚的结果感到不满意。 在和林珎拉开一定距离后,杜熙茜奇异地笑了笑,“珎珎,你也没说实话。” 第42章 暗流涌动 林珎自己心里很清楚,哥哥去世以后,自己的生活重心就全部放在了钢琴上面,和杜熙茜的友谊,大部分时候是靠对方主动维系,即便对方当了主播以后越来越忙,也依旧会抽空回应自己的需求。 比如每逢大赛她觉得紧张的时候,对方总会适时给予她鼓励安慰; 比如她在国外有了稳定的收入后要找私家侦探查当年的时候,对方二话不说帮忙推荐了合适的人选; 再比如最近因为私家侦探好不容易找到的新线索,对方为了配合她,难得请假弃播出席本不打算现身的班长喜宴。 反观自己,不仅结婚瞒着对方,从何嘉舒口中意外知道对方隐瞒了他的情书开始,到罗婷珊一番话里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位好朋友瞒下的不仅是何嘉舒的情书,还瞒下了罗婷珊喜欢哥哥的事实。 就因为几个微不足道的隐瞒,自己居然荒唐到怀疑对方另有所图,也不怪被罗婷珊形容是塑料姐妹情。 这个时候被杜熙茜指责没说实话,林珎是心虚夹杂着愧疚,语气自然放软了许多:“你指哪方面?” “看来你瞒着我的事情有很多咯。”杜熙茜俏皮地开起玩笑,继而埋怨道:“连罗婷珊都知道你结婚了,我却还不知道。” 她刚才演的大部分戏都是假的,只有对林珎已经结婚的消息感到震惊是真的。 她想要知道,林珎对为什么老公没来表现出的为难,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会真的像罗婷珊说的那样。是因为忌讳我才没让你老公一起来吧?”杜熙茜依旧俏皮地试探道。 林珎一怔,讶异道:“你这么想?” 杜熙茜也觉得这个问题根本问不到答案,林珎再坦荡,难道就会当面承认自己对好友的嫉妒? 怪罗婷珊的这个暗示误导性太强,害得她这么沉不住气问出这么一个犀利又不友好的问题。 为了不让林珎误会,她赶忙拉着对方解释:“我开玩笑的,珎珎。” 和纪徐清合约婚姻的事一直是林珎心里的一根刺,她清楚不好对外说,刚才却有冲动告诉杜熙茜,她四年前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段婚姻。 然而对方拿出罗婷珊的话来试探,林珎隐约意识到自己再愧疚都好,关于自己这段婚姻的真实原因,也最好继续瞒下去。 于是避开核心挑重点回答道:“罗婷珊会知道,是因为昨天群里格格提了一嘴我和我老公会一起来。至于为什么我老公最后没来,是因为怕他在,罗婷珊估计就没那么容易在我哥这件事上松口。” 诚然对方脸上有着真诚,杜熙茜还是不理解:“就算你没有主动告诉罗婷珊,但是夏格格为什么能比我先知道你结婚的事?珎珎,你偏心。” 林珎解释:“是格格正好遇到纪、遇到我和我老公,所以才知道我结婚的事。” 杜熙茜不罢休:“除非你和你老公才刚结婚,不然我不理解这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林珎回答得模棱两可:“确实夏格格是前两天才遇到我和我老公。” 杜熙茜哪里会看不出林珎这会儿子的心虚,她这个好朋友她最清楚不过,对着外人惯会装模作样,但在亲近的人面前,连撒谎这种小事都能做得十分拙劣。 她本可以继续占领道德高地质问对方,但她不想表现的太过激进,至少不是在对方还拿她当朋友的时候。 所以她配合地转开话题,关心道:“你和谁结的婚?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对你好不好?” 纪徐清的名字在夏格格这里就已经不是秘密,林珎也就没想瞒着杜熙茜,“他叫纪徐清,他对我、很好。” 这里林珎在说到老公对她很好,主要是想到了这几年纪徐清对她的支持,从她和他建立合约婚姻的约定以后,他就替她出面解决了她当时被人威胁要断手的警告,还帮她把出国进修的名额争了回来,后面更是一力办妥她出国的事宜,还负担了她第一年的生活费,直到她后面自己能赚钱,每个月他也依旧会往她的银行卡里转账,而且这四年来,他也从不过多的干涉她的选择。 如果把老公当成是合作伙伴,凭良心讲,纪徐清确实对她很好。 “那什么时候把你老公介绍我认识一下?”杜熙茜笑得亲切又大方。 这大概没有可能。 林珎在心里第一时间否决了这个提议,即便她想,纪徐清又怎么可能配合她的安排。 所以她答得并不十分肯定:“看有机会吧。他平常工作比较忙。” 杜熙茜还是笑,“看来格格比我运气好,你才回国几天啊,她就能遇到你和你老公。说起来,她是在哪里遇到的?” 林珎:“在医院门口。” 对方说得随意,在杜熙茜耳中听来,犹如惊雷,点醒了她还自以为可以侥幸隐瞒的一件事,一番思考后,她主动坦白道:“对不起啊,珎珎,是我把回国的消息告诉你哥的,因为他说你妈住院了,说得情况很严重,想要让你去看看她,我一时没忍住,把你回国的航班和酒店地址告诉了你哥,本来想跟你说一声的,但是转头忙起来,就忘记了。” 对于早就猜到的事实,林珎并没有什么特别表示,比起杜熙茜对自己的好,这点小事她也并不想计较。 所以她开起玩笑:“知道大主播你现在工作量大,贵人事忙。” 大约是林行一走后,林珎性情大变,即便是对着自己,也少见林珎会有开玩笑的时候,乍然一听这话,杜熙茜内心第一反应就是非常不爽。 有钱的这几年,习惯了被人仰视,被人奉承,杜熙茜对同情以及类似上位者对下位者调侃之类的词十分应激,她已经这么优秀,比她矮一大截的人有什么资格来阴阳怪气? 当她真的有这个美国时间来陪林珎做戏么? 她是等着看林珎把罗婷珊钓出来,亲眼见证这初中就不对付的两人互相扯头花,曾经她需要仰视的人,如今她可以俯视看戏,她不愿意错过这个热闹,才安排出的这时间,谁能想到林珎带了脑子,在知道罗婷珊是背后的送信人以后还能相信罗婷珊说的有关情书的来历。 比起在短信里的落落大方,当面接触过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再想忍,金钱带给她的强势和傲气也很难让自己再继续把好朋友的戏码演下去。 她冷然地一声附和:“是吧?” 也是极力忍着,才把真心话咽了下去。 对方忽然疏离的气息让林珎始料未及,她在这一刻意识到,时间和距离不会令人生分,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才会让她在认清事实后有物是人非的感观。 时间宝贵的杜熙茜说完这话打算离开,正要和林珎告别,就听对方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杜熙茜挤出一份耐心示意对方先接电话。 倒是没料到,这份耐心让她意外获得了见林珎老公的机会。 她听得分明,电话那头是个男人,说要来接林珎。 第43章 蠢蠢欲动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s580低调地停在酒店门口,一个中等身高,面色黝黑,神情恭谨的男人立在车旁,见到林珎从酒店出来,及时打开了后车门。 见到男人的第一眼,杜熙茜已经在心里迅速给男人做了人物侧写,举止这么恭敬的男人,不会是林珎的丈夫,不过她并不否认,要是这个看起来样貌普通的男人真的是林珎的老公,她会更高兴。 等跟着林珎走到车门附近,杜熙茜忽然从这个一丝不苟的普通男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不可捉摸的高深气场,不张扬,却冷冽如千年雪松。 再定睛一看,这种气质分明是来自坐在车后座上的一个男人。 公司里签了不少长得帅的男主播,商务往来中,杜熙茜也接触过不少相貌英俊的男人,但这些男人,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因为皮相优秀而自满的浅薄,没有一个是帅而不自知,更没有一个是帅而不卖弄,眼前的男人,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意外。 优异的骨相,内敛矜持的气质,淡漠又锐利的眼神,分明是一朵圣洁不容侵犯的高岭之花。 她再不想承认都好,也知道这样的男人会喜欢林珎,一点不奇怪。 杜熙茜有些高兴不起来,脸上的表情差一点就垮掉。 然而她还是努力装出亲切但不暧昧地朝坐在车里的男人笑了笑,看向林珎说道:“珎珎,不介绍下?” 亲昵的姿态丝毫看不出她刚才差点就忍不住要翻脸的戾气。 林珎想到自己在老师面前否认两人的关系时,被纪徐清毫不客气地拆穿,前车之鉴就在那里,再是杜熙茜已经知道了她结婚的事,就更必要扯谎掩饰纪徐清的身份。所以她朝对方眨眼示意,对方果然下了车,绕过车尾朝她走了过来。 等人站到跟前,林珎替两人做介绍, “徐清,这是我初中时的好朋友,杜熙茜。” “茜茜,这是我老公,纪徐清。” 第一次见面的两人互相道了一句“你好”。 杜熙茜是极力掩饰兴奋后强自镇定的语气。 纪徐清,是平淡有礼但也透着一股疏离的语气。 不服输的个性让杜熙茜充满了斗志,她姿态优雅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纪徐清,带着一种自得又骄傲的微笑说道:“纪先生,方便交换下名片吗?我是靓尔控股的cmo,目前主要的工作内容是主理自己的直播频道,纪先生的公司要是有产品需要推广营销,可以找我合作,看在珎珎的面子上,营销费我可以私人给你打个折。” 只要是思维正常的人,都看得出眼前这个男人非富即贵。 之所以不叫纪总,称呼对方是纪先生,是因为杜熙茜想让自己区别于其他急于攀结对方的势利者,给对方留下一个不同寻常的印象; 而转头又说起‘纪先生的公司’,却是过于忘形地彰显自己的能力。 纪氏集团是一家生物技术及策略性投资公司,旗下的兴泰生物科技公司主营生物制品和生物制药,消费受众精准,无论是制定短期还是长期的营销目标,直播这一行都不在考虑范围内。 旗下的宏钲资本倒是投了几支网红公司的股,但也轮不到他出面和一个cmo直接谈合作。 然而纪徐清还是收下了杜熙茜的名片,只是轮到该他拿出名片交换的时候,他淡淡地表示:“我身边没带名片。” 对此,杜熙茜持怀疑态度,她下意识往车里的前后中控台扫了眼,怎么可能做老总的身边不带名片? 但她看纪徐清也没有要解释为什么身上没名片这回事,很快换了思路,拿出手机让对方扫码,轻快地说道:“没带名片也没事,先扫码加个好友,名片可以通过企业微信推送。” 看看,她是多么地能屈能伸,从容得体。 纪徐清伸出一只手,不是从西装口袋里拿手机用来加好友,而是十分自然地揽上了林珎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同时对杜熙茜说:“杜小姐,我有你的名片,如果有找你们公司合作的需要,我的助理会联系你。” 杜熙茜看清男人冷淡的态度,暗道一声不妙,她有些后悔越过林珎好朋友的身份,顶着公司cmo和眼前的男人结交,对方把她当生意伙伴对待,态度不说高高在上,却也是寡淡疏离。 这个时候要再用林珎好朋友的身份去要对方的联系方式,反而落了下乘,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杜熙茜不明白,自己又漂亮又有能力,言语也大方得体,为什么一点都吸引不了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眼睛不好还是哪方面有问题? 杜熙茜心思一转,改向林珎说道:“对了,珎珎,刚才忘记跟你说了,舒嘉伤得挺重,他毕竟是为了你和黄迪超打的架,你要不要上去看看他?” 话是对着林珎说,杜熙茜的余光一直留意着纪徐清的表情,见他居然还是一副沉稳模样,内心不禁觉得有些异样,这个男人是不在意别的男人对林珎示好,还是过于相信林珎不会跟别的男人暧昧? 而林珎的回答,也没能让杜熙茜有进一步的试探,因为林珎只是淡淡地表示:“不用”。 车子停在酒店正门口,后面还有要下车接客的车辆,叙旧的话说不了几句,司机余良适时出声提醒雇主差不多时间得走了。 杜熙茜再不情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珎和纪徐清坐上车离开。 等到连车尾灯都看不到,她才回过神来,开始在手机上搜索纪徐清的名字。 杜熙茜越看越有兴致,在企查查里有着关联一百多家企业的男人,到底是怎么被林珎搭上的? 纪氏集团并没有上市,在官网和企查查上也查不到公司年报,但显然这是一个庞大且资金流充足的商业集团,财经和商业新闻上能看到不少纪氏集团的身影。 她把纪徐清的名字发给合伙人谢伟荣打听,等回复的时间里,她随意点开一家和纪徐清有关的上市公司,这家企业打造的饮品饮料,属于走在路上随便拉一个问都知道的水平,而纪徐清在这家国民饮料公司的个人持股比例是5.6%,她灵机一动,搜了这家市值超千亿的上市公司的年报,因为她知道在上市公司里持股比例超5%的股东是有义务公告婚姻状态,一查之下更是大吃一惊,根据年报上披露的有关纪徐清的婚姻状况,他在四年前就是已婚状态。 这几年林珎一直没回国,四年前就已婚?那时林珎连大学都没毕业,居然和纪徐清结婚了? 既然林珎嫁的老公这么好,为什么当自己问起有关结婚话题的时候,林珎的态度会这么暧昧? 林珎和纪徐清的婚姻,一定有猫腻。 这么一想,杜熙茜沉寂已久的内心忍不住蠢蠢欲动。 第44章 别是白忙活一场 车子驶离酒店,汇入夜间晕着红光的车流。 车内有一股淡淡的酒气,大概是纪徐清在饭局上沾上的气息,虽不难闻,却昏沉沉地诱得人想要不清醒。 林珎望着窗外迷离夜色,降下自己这边的车窗,夏夜干燥而温暖的晚风混着路旁热闹的人声涌入,截杀她以为朋友离心只是一场梦的侥幸。 这人只会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主动,其它时候恨不得在他面前当隐形人。 纪徐清从前一直纵着,这会儿却不想她过于安静,于是主动开口问道:“初中时的好朋友?”。 并不严肃的语气显得他此时颇有兴致聊这个话题。 还陷在自己思绪里的林珎一时没听出他话里的玩味,下意识地回答:“是,我刚上初中没多久,就和茜茜做了朋友。” 显然她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纪徐清又补了一句:“所以现在已经不是好朋友?” 林珎这才从窗外的大排档上收回视线,在车厢内不甚明亮的光线里,纪徐清微微含笑的英俊脸庞依然夺目,而他的眼里有着看透一切的了然。 刚才把杜熙茜介绍成是初中时的好朋友,林珎内心既遗憾又愧疚,此时听纪徐清问起,她才想起杜熙茜当时的反应,像是对这个介绍并不在意。 即便再有遗憾,她也不得不黯然承认:“似乎是的。” 纪徐清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试探:“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因为物理距离上的遥远就和好朋友疏远的人,中间是不是有别的事发生?” 十年前唯一知道她改名,到如今少数几个知道她回国的好朋友,忽然被她定义成了初中时的好朋友,这中间当然有事发生,而且大部分就发生在今晚。 然而今晚发生的事真要说起来,又岂止是一两句话说得完的,更何况她也并不想和一个契约丈夫聊这么私密的话题。 忽视他的问题不太现实,她便笼统回答道:“是,后来我们上了不同的高中和大学,来往不多,关系就稍微淡了些。” 这和夫妻离婚是性格不合一样,也是万能的理由。 事实上,恐怕确实是她和杜熙茜变得陌生的原因。 各有各忙,她专心钢琴,对方的事业重心是直播,她练起琴来日旰忘食,少有通信;对方的直播事业就更不用说了,忙得昼夜颠倒,每天晚上直播,直播结束后开复盘会,选品,对接商家,往往忙到凌晨五六点才离开公司,早上八九点睡觉,完全是拿命在赚钱。 再浓厚的情谊,没有双方的细心维护,有朝一日也会消散,会变样。而她们两个能把这段友谊持续这么久,乐观点想,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珎不想和纪徐清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一句话转移了话题:“我看你对茜茜表现得很冷淡,没想到你对她居然这么感兴趣。” “哦?”纪徐清微扬浓眉,语气依旧平静:“你觉得我是因为好奇她?” 林珎顾左右而言他:“其实茜茜这人挺能吃苦,有野心有追求,现在事业做得这么好,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女性,她长得也漂亮,男人会对她感兴趣再正常不过了。” “是吗?”纪徐清凑近,伸出一只手轻轻钳住林珎的下巴,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漫不经心地重新开口说道:“你和我签的婚前协议里,我记得并没有一方出轨就可以离婚这一条。纪太太别是白忙活一场。” 木调橘香的气息混合淡淡的酒味如有实质般包围上来,林珎一是没想到纪徐清会忽然挨得这么近,二是被他看穿自己的意图,她确实想通过发现纪徐清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好让自己在这段婚姻里脱身。 她忙不迭地扯开捏在她脸颊上的一只大手,颇为心虚地垂下眼,低声道:“当我说错咯。” 这人好像会读心术一样,她实在不想说话了。 纪徐清难得看她一副做错事的乖巧模样,有一种质朴又生动的可爱,说话不由也软了语气,“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等对方终于重新抬头看他,他继续说道:“不过为了避免纪太太多想,我还是说明一下。” 他话说得郑重其事,眼神里却流露出一抹玩味,“我对外表光鲜,内里刻着毁灭的女人没兴趣。” “你们做不成朋友一点不奇怪,你和她本来就不是同一类人。” 听得林珎直皱眉,“你才第一次见茜茜就这么草率地评价她,我不认为你的判断有多客观。” 纪徐清无意为无关紧要的人跟她争辩,尤其当她还有心维护对方时,他没必要强行纠正她的想法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 他看得出她对今晚发生的事不想多说,也就不再勉强。 转而交代道:“我明天一早回长明城,你要是不跟我一起回,我叫傅师傅过来替你开车。” 有过琴行的事,林珎并不认为这个安排只是让傅师傅做司机那么简单,何况她也没那么娇气,没道理她在国外都能照顾好自己,回了国要专属司机带着走。 她直接拒绝道:“我要过几天再回去,有需要我自己可以打的。傅师傅的老婆身体不好,他估计出不了这种在外地过夜的差。” “看来傅师傅这张嘴是真能说。”纪徐清不咸不淡地说道,“一两天没关系,酒会在周三晚上,最晚周三中午你要到长明。” 林珎懒得绕弯,“我除了接受你这个安排,有其它的选择吗?” 纪徐清笑得温和地摇了摇头:“没有。” 林珎抿着唇,没再开口。 这是不高兴了,静了片刻,纪徐清颇为无奈地叹口气,“让傅师傅来,是他人情世故懂得多,你这么久没回国,要是有你继兄一样的人找上来,留傅师傅给你多少能帮到你一点。当然,傅师傅确实需要跟我汇报你的行程去向。” 林珎觉得难以置信,这个人难不成真的会读心术?怎么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她一脸惊奇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呆,纪徐清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软嫩的脸蛋,清俊的眉眼间满是笑意:“小傻子,心思都写在脸上。 第45章 债已经还掉了 从长明城到金古城,一路走高速,最少也要三个小时。 傅师傅一大早从长明出发,8点半刚过,已经将车子停在了林珎所住的莱德酒店楼下。 经过短短一个周末,再见到傅师傅和那辆申a的黑色路虎,林珎的心情已全然没有上周五刚下飞机时的激动和期盼,有的只是一种无法摆脱的宿命感。 傅师傅再见她,态度也是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在机场接到林珎,奉承她说纪先生跟你感情一定很好的时候,确实是习惯性地讨好大于其它。 但当他主动把林珎在酒店遇到继兄的事报告给纪徐清后,难得受到了后者的赞赏,他就知道这对夫妻之间确实是不简单。 纪徐清又特地交代他这两天来金古城替林珎开车,傅师傅当然会比在机场接林珎的时候更用心。 无奈林珎的行程实在过于单调,周一这天上午去了墓园,下午找了一家琴室练了一下午的琴,傅师傅一腔讨好的心思竟无半点用武之地。 傍晚接林珎回酒店的路上,傅师傅听她接了个电话,像是要跟人见面吃饭,才觉得自己又有了精神。 为什么傅师傅会听了这通电话后又来了精神,因为林珎拒绝了电话那头的人提出要回家吃的邀请,而是主动约在了外面的餐馆。 傅师傅一听就知道,这是有矛盾哇。 八卦心起的他,哪里还会不精神。 而且比起林珎回家吃饭,他只能在外面自己解决晚餐,根本不可能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选择在公众餐厅吃饭,他好歹还能自己去旁边单开一桌,他相信无论多贵的餐厅,只要他听到的话有价值,那么这餐饭的钱,回头一定能找纪先生报销。 傅师傅自诩也是见过风浪的人,但就是想不通,这位林小姐在跟纪先生倔什么?两夫妻看起来感情淡淡的。 换做是他,老公是纪徐清这样一个大富豪,讨好都来不及,哪里还会离开,更别说还要在国外待四年才回国。 他也不理解,纪先生似乎也吃林小姐这一套,林小姐遇到难题不愿意主动说,纪先生想方设法要从别的地方入手打听。 也好,便宜了他赚外快。 于是傅师傅一路精神抖擞又满怀期待地把人送到了餐厅。 晚饭的餐厅是林珎做主定的,一家开在悦容商场里的本帮菜餐厅,她回酒店正好经过这家商场,她的母亲从家里出发,离商场也不远,于两方都方便。 是的,约林珎吃饭的,不是别人,正是把她电话拉黑的叶蕙心。 林珎对母亲居然会主动给她打电话感到意外,毕竟在医院的时候双方已经闹僵,她不会替继父背这个两千万的债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她的母亲应该知道,再用其它花招,对她而言也是无用功。 然而在看到一起来吃饭的人里还有继父邱学军时,林珎不由怀疑,她的母亲难道是真的不择手段想要逼她走绝路? 她看了眼放在手边的首饰盒,礼物是她精心挑选的一条珍珠项链,从纽约带回来准备送给母亲。 因为很早以前,有人说过,等自己能赚钱以后,一定要买一条贵重的珍珠项链给妈妈当礼物。 她周五来的仓促,放首饰的行李箱又被傅师傅拿回了纪徐清的家里,今早才由傅师傅从长明城又带了过来。 她知道自从哥哥死后,自己和母亲的关系一天比一天糟糕,她不怨母亲对她的憎恨,在母亲认定她是害死哥哥的凶手后,她也不再为自己辩驳解释,即便母亲不止一次地骂她不知羞耻,下贱,淫荡,该死。甚至可以说,母女关系失和至此,有一部分原因是林珎的纵容默许。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可以很好地在母亲恨她,和她做好女儿应尽的孝顺之间取得平衡。可在面对母亲为了丈夫再三挑战她的底线时,林珎看着礼物,难免觉得自己的心意有些可笑。 有了这种心理准备,在叶蕙心接过她递上的首饰盒却什么话都没的时候,林珎已经很想得开了。 反倒是邱学军,一个劲儿地夸林珎,“珎珎,就知道你有孝心。你别看你妈模样冷淡,但其实心里也是高兴的。” 叶蕙心冷冷道:“就你长嘴巴,要你替我说。” 林珎没理会夫妻俩的一唱一和,服务员等在一旁点菜,她晚上吃得不多,点了两个素菜后,示意服务员其它的让对面两位点。 邱学军一边点菜,一边打趣:“珎珎,你老公这么有钱,你还需要这么省啊,怎么只点素菜呢。” 林珎顿时生出警觉,她骤然想起纪徐清曾经和她的母亲通过电话,并且他说已经把他们的关系告诉了母亲。 她恍然大悟,既然她的母亲知道了,只要稍稍一打听纪徐清的身份,又怎么会放过成全她的继父那两千万的欠款。 一想到她的母亲配合丈夫向纪徐清要两千万还赌债,林珎的脸色瞬间冷了几分,“他的钱是他的钱。不是自己的钱,少惦记。” 邱学军也不知是听不出来林珎的讽刺,还是点菜心情过于美好的关系,他依旧笑嘻嘻地说道:“珎珎,什么时候把你老公带出来给你妈和我见一见?” 林珎想也不想就拒绝:“他很忙,没空。” 在知道林珎结婚以后,邱学军并不认为自己就有了一个金龟婿,是丁洪放宽了他的还债日期,还调侃他说有这样的好女婿还欠债,不应该啊。 邱学军一番打听,这才知道自己这个继女攀上了怎样一个高枝。 于是磨着叶蕙心极力促成了这场见面。 邱学军笑容不变:“一家人,见个面,吃餐饭的时间总有吧。再说你都结婚这么久了,我和你妈连你的喜酒都没吃上,做事情不好这么没规矩的吧。” 林珎毫不留情地拆穿:“要是为了你那个两千万的债,我劝你别白费功夫。” 邱学军笑得谄媚:“债已经还掉了。我就是想见一见我的女婿,也不行啊?” 林珎不敢相信,皱眉道:“他脑子抽风了替你还赌债?” “怎么说话呢。”邱学军不乐意了,“人家好歹跟你也是这么多年的同学,多仗义啊,听说我有困难,主动慷慨解囊......” 林珎听着觉得不对劲,打断道:“同学?” 点完餐的邱学军喜滋滋地说道:“是啊,给我两千万还债的人,说是你好朋友,跟你初中一个班的,叫杜熙茜。我打听了下,听说是现在蛮有名的网红主播呢。” 第46章 这是拿你当垫脚石了 林珎的确意外母亲会主动约她吃饭,但心里也有宴无好宴的心理准备。 她想不到的是,那一晚纪徐清在酒店里接了她妈妈给她打的电话后,埋下了这样的隐患,她的继父在背后促成了这餐饭,目的是为了想要结识纪徐清这个大财主。 她更没想到,席上听说了杜熙茜帮她继父还掉两千万欠债的事。 按照邱学军的说法,今天上午,杜熙茜主动联系的他,要帮他解决这个欠债的问题,跟他打完电话后,下午两千万就到了他的银行卡上。 饶是邱学军把整件事如何发生讲的再清楚不过,直到吃完饭,林珎还是想不出杜熙茜这么做的理由。 她不至于天真到相信杜熙茜只是因为听说她的继父有欠债,就主动提供两千万供她继父还债。 她相信哪怕是纪徐清这样有钱的人,要拿出两千万给一个人,至少也会问一问背后的原因,杜熙茜这几年再怎么能赚钱,两千万也不是小数目,拿来给一个陌生人还债? 杜熙茜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这笔钱是因为什么才产生的欠债,背后不可能没有调查,知道是赌债还帮忙还? 而且是帮曾经性骚扰过她的继父还? 她唯一把对继父的感受真实相告的人,只有杜熙茜,对方最清楚她有多厌恶这个继父,有多厌恶这个重组家庭。 明明知道她讨厌继父,还要帮忙? 就算两个人做不成朋友,杜熙茜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来恶心她吧? 只是拿两千万恶心她?杜熙茜不会这么任性。 到底是为了什么? 坐上车的林珎出神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夜景,默默思考着杜熙茜这么做背后的目的。 傅师傅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一番林珎的神色,思忖半晌后,试探着劝道:“林小姐,我冒昧讲一句,你和纪先生当初结婚的时候虽然没办婚礼,再怎么样,让你父母和纪先生见一面也是应该的。我看得出来你和父母有点矛盾,但道理不是这么个道理,在我们长明城,要是女儿结婚,父母没出现,那这个父母和女儿可以说是直接断交的关系,老严重了哇。要么,你再考虑考虑?问问看纪先生的意见,万一纪先生愿意见呢。” 林珎不为所动,表情淡淡:“他不会傻到去当我继父的提款机,他不会见的。” 傅师傅不是很赞同,好声再劝:“我想不会的。纪先生有分寸。” 林珎笑了笑,“我不说,傅师傅你也会帮我去说。反正纪先生最后总会知道,是吧。” 傅师傅打哈哈,“不好这样讲。林小姐,纪先生是关心你的。” 林珎不语,又转头看起了窗外的夜景。 傅师傅哪里会任由话题就断在这里,他不仅一点没替自己赚到林珎的好感,还差点点惹恼她,他怎么样都要把局势转到于他有利的势头上去。 想了想,他又说:“林小姐,我还要冒昧讲一句,你这位朋友,脑筋怕是有点不太灵光。” 林珎刚有了点思路,听到这话就随口回了一句:“怎么说?” 傅师傅认真分析:“能欠到两千万赌债的人,你要讲没有一点赌徒心理是不可能的。你朋友帮你家里还这笔赌债,说难听点,是在害你继父。赌惯了的人一旦知道有人会轻易替自己的债兜底,下一次再赌,欠的债就不止两千万。你朋友这么一帮忙,反而更加麻烦。” 他是一点不装自己刚才就坐在林珎后面那一桌,把八卦听了个全程。 林珎也没跟他计较这点,反问道:“要是你,会不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傅师傅挑了挑眉,略得意道:“我想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呀。” 林珎低喃了一句:“她也不会。” 车子隔音好,傅师傅耳朵又尖,自然听得清楚,忙追问道:“林小姐,你说的是啥意思?” 没等到林珎的回答,傅师傅唯有自己猜,想了一会儿,他才稍微有些苗头:“你这位朋友是项庄舞剑?” 再一想,傅师傅很快明了,略惊讶道:“两千万的人情不为林小姐你,是为纪先生?” 想通这点,傅师傅原本清晰的思路立刻转了个弯,朝着另一个方向探索下去,他自言自语:“难怪。这样就讲得通了,拿两千万敲开纪先生的门,好一道同纪先生做生意赚钱?还是想从别的地方找纪先生拿便宜?” 先一步想明白这点的林珎心底一片清明,她问:“纪氏集团成立多久了?” 傅师傅不明所以,但还是仔细计算了下年份,“从纪先生爷爷辈算起,七十年有了的。” 林珎淡淡道:“七十年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作为首席执行官,在商言商,一个两千万肯定是敲不开他的大门,源源不断的两千万才有可能。” 傅师傅听着觉得有道理,对这位脑筋不灵光的朋友给出了更不客气的评价,“林小姐,那你这位朋友不来三,直播卖货我多少知道点,不是长远行业。趁着风头狠狠赚一笔退下来是最聪明的做法。但人在势头上,少有知足懂进退的,即便有自己想退的,后面跟着一起赚钱的人也会推着你继续往前走,最后就是,啪嗒,登高跌重。难怪要找纪先生做靠山。” 顿了顿,傅师傅再看一眼林珎的脸色,见对方依旧淡着一张脸,便大着胆子又补充了一句:“但是这么做不道义,林小姐,我讲句难听说话,你朋友这是拿你当垫脚石了哇。” 车子在繁华的街区里行进,40码的限速下,给了傅师傅很好的机会能够分心观察后视镜里的一张脸,他想要知道在他这番有着八分站队,两分拿捏的话以后,林珎会是个什么态度。 街边路灯明亮的光线一部分落进车里,将林珎如瓷如玉般精致的脸照得时而明亮时而斑驳,傅师傅时不时看上一眼,却将她看得越来越面目模糊,他探究的目光像是针入大海,根本无处着手分辨。 傅师傅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位林小姐虽然比纪徐清生动许多,但谁说她就好拿捏? 别是自己又讨不了好,还惹得人厌烦。 想到这儿,傅师傅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林珎的沉默就是一种态度,自己怎么还会傻兮兮地追着要答案。 他再不敢发散思维,专心开起车来。 第47章 g弦上的咏叹调 这头林珎刚和叶蕙心和邱学军吃过饭,第二天,她的亲生父亲林承潜也找了过来,以替女儿接风为由,请她去外面吃饭。 这次林珎反而不想在外面吃饭,提出就在家里吃,她听得出电话里的父亲对她这个提议有犹豫,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林珎便知道,这大概率也是一场鸿门宴。 自从哥哥去世后,母亲对她是不加掩饰地厌恶和憎恨。她的亲生父亲林承潜,倒是从没说过一句怪她的话,只是以受不了叶蕙心性情大变为由提出离婚并且很快搬离了这个家。不到三个月,另找了一个女人结婚,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关于林珎的抚养权,从始至终,他没有要和叶蕙心争的打算,谈妥离婚以后就十分爽快地把林珎到18岁以前的抚养费一次性转给了叶蕙心,颇有一种旧情旧识就此斩断的意味。 事实上,林承潜的第二任妻子夏招娣在和他刚结婚时,是十分懂得笼络林珎的,三不五时会邀请林珎去家里小住,以向亲戚朋友们证明,林承潜这个父亲并不是寡情少义,她这个继母也绝不是刻薄好虐的人。 直到半年后,夏招娣为林承潜生下儿子,她对林珎的态度才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不仅再不对外夸林珎学习好懂事有礼貌,反而开始向亲朋好友们灌输继母难做的思想,说她这半年的心血都白费了,林珎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些话偶尔会传到林承潜的耳朵里,不过他就像没听到一样,既不附和妻子,也不为女儿解释。久而久之,亲戚们说起林珎,总是伴以摇头皱眉,有的甚至还会背着林承潜替他惋惜,当初死的为什么是那么优秀的儿子,而不是这个不懂感恩的女儿。 林珎大学考到长明音乐学院,每年的学费要十二万,她拿的全奖能覆盖学费的三分之一,其它的学费,她不仅向自己的母亲开过口,也试过向林承潜开口。 那一天是夏招娣接待的林珎,对方以要看看林珎有多少的诚意为由,让她跪在被阳光炙烤后的客厅地板上接受考验。 当时18岁的林珎跪了,她没有别的选择,母亲不愿意出钱让她在钢琴上深造,继父私下暗示要和他发生关系才会出这笔学费,亲生父亲让她找他的老婆,也就是她的继母聊,说家里的钱归妻子管。 于是她在8月烈阳天的中午,在继母特地关掉中央空调的客厅里,跪了整整一个下午。 最后带着儿子一起睡午觉醒来的夏招娣来到客厅,见林珎单薄的身体依旧不屈地跪着,笑着松口说可以赞助一万学费,多的给不了,因为:“你爸最近资金也紧张,家里更是到处要用钱的地方......” 林珎揉着跪麻了的膝盖站起身的那一刻,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哥哥去世以后,她再也不是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女。她看似有两个家,但在两个家庭里她都是外人,除了自己,她谁也指望不上,自己的亲生父亲,母亲,也一样无法再让她依靠。 她没拿夏招娣施舍的钱,从父亲家里离开后,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和简单行李提前去了长明城四处找工作。机缘巧合之下,她走进了大音琴行,试琴的时候弹了一首《g弦上的咏叹调》。 这首曲子不难,但被周淮意外相中,他赞她说“难得见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琴弹得这么忧伤孤独,但琴声里又始终有一股不服输的傲气和冲劲,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就这样,林珎才有机会留在大音琴行兼职当销售,除了经她手卖出的钢琴有提成拿,还有一位客人不定期地会找她做私人演出,靠着这些收入,她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才有了支撑。 而她的父亲,直到她留在纽约签了img,才仿佛记起还有她这个女儿一般开始慢慢恢复和她的联系,只不过她这次回国,并没有提前告诉自己的父母,他的父亲在她回国第三天提出要帮她接风洗尘,不知道又是从哪里得知她回国的消息。 第48章 讨喜 林承潜三年前新置换了这套位于上城江边,拥有一线江景房的大平层。 傅师傅车子开到林承潜所居住的阳光海岸小区门口,站在哨位亭的安保人员管理看到车型和车牌,体贴地上前来替林珎开车门,客气地邀请她做访客登记。 一个脆如银铃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姐姐。” 只见一个穿着一条粉色泡泡裙,头发梳成双丸子头的小女孩跑得像个小旋风似地朝林珎扑了上来。 林珎吓一跳,矮身把扑到她腿上的人拉开细看,对方跟她有几分相似的鼻子和嘴巴让她很快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六岁的女孩,是她同父异母的继妹,林美花。 林承潜给自己的一对双胞胎子女分别取名林行一,林知一,是因为妻子叶蕙心推崇王阳明提出的知行合一的哲学理论,知为行之始,行为知之成,也是希望这两兄妹长大后能始终相亲相爱,戮力同心。 然而林行一的英年早逝让林承潜对后得的孩子舍弃取大雅之名,取的名字大俗,反而好养活。 所以他和夏招娣的儿子叫林天佑,女儿叫林美花。 林美花长得更像林承潜,鼻子秀挺,嘴唇饱满,肤色继承了妈妈夏招娣,像是炒了半熟的糯米粉,看着白,放在没炒过的糯米粉前一对比,能看出其实是带着温润的淡黄。 林美花没见过林珎真人,但她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她的妈妈会把姐姐在台上表演钢琴的视频放给她看,作为激励她努力学琴的手段,所以一听说姐姐要来,本就性格热情的她听了妈妈的吩咐,特地来门口迎接姐姐。 傅师傅从后备箱里拿出两袋礼物交给林珎,把自己当成专车司机一般,送完客人就走,林珎在车上就说过不用开车进去,他不好再多待。 林美花看见林珎拎着两个袋子,扬着一张笑脸:“姐姐,让我帮你拿一个,你一个人拎着太重。” 林珎不喜欢夏招娣,但她不讨厌眼前这个继妹,甚至还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亲切。 她很难想象夏招娣会教出这么讨喜的女儿。 讨喜? 林珎微微蹙眉,看来她父亲这次要开口的,怕不是小事。 她哪能让一个六岁的小孩帮她提东西,借口说东西不重,她一只手都可以拎。 林美花一双大眼眨巴两下,不再勉强,而是趁势拉住了林珎空出来的一只手,甜甜地说道:“姐姐,那我跟你手牵手一起走。” 一只小小的,柔软的手缠上来,在林珎心里引起一阵轻微的激荡,她低头看了眼妹妹,对方脸上纯真热情的笑容让她无法拒绝,她柔声应了一句:“好。” 话说出口,她恍惚觉得自己的语气很熟悉,在记忆中几下翻找,很快记起,从前哥哥跟她说话就是这种温柔的语气。 她主动紧了紧和她牵在一起的小手,心间像是有一股细细的暖流经过,将她从过去几欲溺毙的内疚中捞出。 林美花平日里其实还有些泼辣,但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真人漂亮过仙女的姐姐,立刻温婉了许多,她问林珎:“姐姐,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林珎当然知道,她们的父亲在夏招娣生二胎后群发短信,告诉所有认识的人,他喜获爱女林美花,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讽刺,她作为他的女儿,也在一群商业伙伴和亲戚朋友这一类的群发短信里面。 “你叫林美花。”她说。 “姐姐叫我美美就行,大家都这么叫我。” “好。” “姐姐,我看过你弹钢琴,你钢琴弹得可真好,我最喜欢看你弹琴的视频了。” “谢谢。” “姐姐,你长得也好漂亮,你是我认识的人里面,长得最漂亮的。” “......谢谢。” “姐姐,我可不可以跟你自拍?我幼儿园的同学都不相信你是我姐姐。” “......好。” 一路上,林美花精怪的问题不少,对林珎的彩虹屁更是不少,林珎几乎是听着这些赞美来到了父亲的家里。 门铃声响了两声,夏招娣亲自来开的门。 见到林珎和女儿之间气氛不错,内心满意的同时殷勤地提醒林珎换鞋。 “小珎长成大姑娘了。”夏招娣在打量了一番对方后颇有些不是滋味地夸道,“越长越漂亮。” 林珎换上客用拖鞋,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略显丰腴,吊眼拱眉,依旧一副精明样的继母,淡淡地叫了声“阿姨”。 对方只比她大六岁,她叫不出妈,连叫阿姨都觉得勉强。 多年富太太的生活让夏招娣如今对轻慢这种态度愈发难以忍受,放在从前,她早不客气地开口教训林珎态度不礼貌,但非常时刻,想着还有求于人,她不得不硬装大方,继续用热情的语气招呼林珎,请对方进去客厅坐。 再看到林珎提在手里的两个袋子,她不由又暗自揣测,还知道上门来要送礼物,看来还是念着父女之情,她们夫妻要开口的事,想来成功的几率也大。 第49章 帮帮你爸爸 负责煮菜的保姆把刚蒸好出锅的东星斑端上桌,向已经围坐在餐桌旁的众人,主要是夏招娣说了一句:“太太,菜齐了。” 夏招娣随意地“嗯”一声,今天情况特殊,她不好留保姆一起在同一桌吃饭,也就没像平时一样说一句“丁阿姨也坐下一起吃。” 等了片刻也没得到主人家发话,丁阿姨也不好意思主动坐下来,囧着脸又回到了厨房。 坐在主位的林承潜指着东星斑对林珎说:“小珎,知道你爱吃鱼,你阿姨特地嘱咐保姆去买的,你尝尝。” 从走进这个家以后,每个人对林珎都很热情,连一直对她话不多的父亲也变得亲切起来。 看到父亲浓黑的头发里,几簇发根明显已经发白,再看父亲养尊处优养出来的细腻肌肤也明显缀着不少深深浅浅的纹路,一双有神有威势的眼睛里难掩疲惫,四年不见,父亲见老许多。林珎心想。 她没拒绝林承潜的这番好意,她确实也喜欢吃鱼,所以吃掉碗里的一片娃娃菜后,换了公筷要夹鱼肉。 坐她斜对面,今年十岁的林天佑见她伸筷夹走一块鱼肚,立刻沉下脸不高兴,他眉眼间似足夏招娣,吊眼拱眉一副精明样,脸一沉,舒展的五官立刻呈现出一种凌厉冷酷感,他的嘴唇像是基因突变,不像林承潜也不像夏招娣,厚得像鱼肠,再一抿嘴,肥壮的身体像是一只气鼓鼓的河豚,看起来很不好惹。 他把筷子一扔,不满地大叫:“我要先夹。” 他也喜欢吃鱼,事实上他喜欢吃的东西很多,只要是他喜欢的,都不喜欢别人跟他抢。 林承潜光顾着讨好林珎,一时没记起儿子的这个习惯,被儿子这么一叫唤,颇有些难堪和心酸。林珎不在眼前的时候,他想不起自己曾经还有过一个叫林行一的儿子,林珎在眼前,他不由就会想到林行一,那个乖巧知礼的儿子只会主动帮妹妹夹菜,从来不会和妹妹争。 他板起脸教训:“姐姐难得来一次,让她先夹怎么了?” 林天佑对威严的父亲感到畏惧,但他知道找谁可以替自己撑腰,一双眼睛立刻蓄满水汽,委屈巴巴地看着母亲,扁嘴撒娇:“妈~” 夏招娣当然是心疼儿子,也是为了试探林珎如今的性格是不是好拿捏,于是一边安抚儿子,一边说道:“没事没事,姐姐是知道你也喜欢吃鱼,所以要夹给你呢。” 同时拿眼睛觑林珎,看对方是个什么反应。 要是反手把鱼肉夹回来,说明就是看重和林承潜的父女亲情,那他们夫妻所求之事,势必能成,也许还能额外再要求些别的好处; 要是不夹回来,那也没关系,她继续哄着这位大小姐也就是了。 鱼肉刚被林珎夹进碗里,她像是没听到夏招娣的明示,又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坐她旁边的林美花碗里,微笑着说道:“美美,姐姐请你吃。” 林美花甜甜地应了一声:“谢谢姐姐。” 至于碗里的鱼肉,林珎毫不犹豫地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长到这么大,林天佑没受过这种打击和侮辱,他也想和这个漂亮的大姐姐亲近,可这个大姐姐不仅不像家里其他人一样哄着他顺着他,居然还转头去讨好妹妹。他嘴巴一张,就要嚎叫,被眼疾手快的夏招娣一把捂住嘴巴,连扭带拉把人弄回了房间。 嘹亮的哭嚎声从关起的卧室门里传出,林珎神色不变地继续吃饭。 林美花在一旁小声说道:“姐姐,我这个哥哥太霸道,你不用理他。” 林珎笑笑,“美美你还喜欢吃什么?我帮你夹。” 林美花也不客气,“我喜欢吃鲍鱼红烧肉,麻烦姐姐再帮我夹一块鲍鱼,和一小块不要太多肥肉的红烧肉。谢谢姐姐。” 卧室里的哭嚎声还在继续,餐桌上两姐妹却有说有笑,吃饭气氛十分融洽,林承潜看在眼里,内心一阵唏嘘。 过了一刻钟左右,林天佑被夏招娣哄好,母子俩从卧室出来,也不知道夏招娣和林天佑说了什么,再坐回餐桌的他明显老实了不少,不再盯着别人的筷子夹什么,而是夏招娣给他夹什么,他吃什么,异常乖顺。 在儿子表演乖顺后,夏招娣开口和林珎套近乎,“小珎,你弟弟平常也是被我宠坏了,有些没规矩,他还小,你别往心里去。” 林珎低头顾着吃饭,没响。 夏招娣和林承潜对了个眼色,斟酌着开口:“小珎啊,你爸爸这里有个事......” 林珎咽下嘴里的饭,打断道:“让妹妹把饭吃完再来说这种话。” “哎哎。好。”夏招娣尴尬地应道,是她欠考虑了,这些话确实不好当着家里两个小孩子的面摊开来讲。 第50章 她想干什么 林承潜的父亲林叔春在八十年代末靠着企业解散后的安置费做起了买卖服装的生意,并且累积了人生第一桶金。九十年代后期,在人民普遍不富裕的环境下,金古城大学毕业的林承潜和同班同学叶蕙心靠着家里提供的本金共同创办了一家承心制衣有限公司的服装加工厂。 依靠父亲累积的人脉和凭借在刚兴起的互联网上寻找国外客户,工厂内外销的订单如雪花般涌来,公司成立的第一年,就做到了年营收超百万,几年下来,凭着累积的初始资本,夫妻俩一边拿出一半的积蓄转投房地产,一边扩大工厂的规模寻求转型,把原来单一的代加工模式,逐渐转变成半代加工半贴牌加工的模式。 因为工厂品牌形象良好,且始终保持技术领先,是之江省大型企事业单位指定服装定点生产企业之一。 工厂鼎盛时期,员工一度超过一千五百人。 随着东南亚各国以低廉的人工成本承接越来越多的制造业产能,以及近两年来不断上涨的原材料价格再加上美国对新疆棉的制裁,承心的产能也逐年降低,接到的大部分外贸订单,也被要求必须采购非新疆棉织造的面料,有些严谨的公司还会在下单前让工厂签一份产品不含新疆棉的保证书。 事情就出在这上面。 工厂接了一笔十万件工作服的订单,成衣出口英国,应对方的要求,开始生产前,工厂也签了保证书。结果采购的一批面料,号称使用的是澳棉,在十万件成衣全部完成后,被发现面料无法提供bci证书,再一查,面料厂在生产面料时采购的棉花根本不是澳洲棉花。 更糟糕的是,事发后再找面料厂的负责人,对方搬迁了两年的工厂因为环保审批一直没过,已经将工厂低价转卖给了别人,靠着卖地卖设备的几亿现金,半年前就办好投资移民的一家人索性搬去了新西兰生活,林承潜要打官司都找不到人。 英国这边,因为承心违反合同和承诺书,十万件成衣剩余两万件的尾款不仅不付,还要求退回已支付的货款并且按照合同总价的三倍索赔经济损失。 如果说英国这边还只是赔钱能解决的事,那么因为不用新疆棉讨好欧美订单这个事,经有心人的宣扬,承心很快失去了本地政府企业服装的指定加工厂的资格。 蝴蝶效应很快出现,伪澳棉事件让承心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国外订单,而政府的取消合作,也让承心再难接到国内其它订单。 为了求变,林承潜再度想到了转型,毕竟工厂还有两百多个人等着开工吃饭。 工厂积压了不少取消订单的成衣,他试过跟随潮流开直播低价卖货清库存,也就是这次清库存的卖货,让他发现瑜伽服不仅卖的最快,不仅不亏本,还能小赚一笔,其它的成衣就没那么好卖了,他按照之前替欧美运动品牌的制作经验,开始生产工厂自有品牌的瑜伽服,打的也是薄利多销的销售模式,然而再怎么压价,原材料的成本价一天天在涨,衣服的价格也回不到清库存那时候,而价格一高,本就不多的直播间流量更是断崖式下降。 他试过投入成本做营销,也试过找其它流量更大的主播卖货,然而无论那种,总有好事者在背后科普他当初的“卖国”行为,投入的营销成本是血本无归,大流量的卖货主播又不肯接他这个烫手山芋。 “......工厂现在天天开天窗,工人大部分都是日薪,计件工资做多得多,没活干,工厂都留不住工人,再这么下去,工厂就要倒了。” 作为丈夫发言人的夏招娣讲到最后,无不痛惜地总结了一句。 林珎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她能在这件事上帮什么忙,她的父亲难不成也听说了纪徐清是她丈夫?想要靠着纪徐清这棵大树帮一把? 家里两个小朋友被保姆带去了小区儿童乐园玩耍,她讲话也就没再有顾忌,直接问道:“跟我说这些,想要我帮什么忙?” 夏招娣笑得谄媚,“有名气的主播不是没有,就是得卖你的面子。” 林珎挑了挑眉,“我爸在商场上打拼了这么多年,不至于这点人脉都没有吧?用的着卖我的面子?” 一直一言不发的林承潜脸上浓眉一皱,他让妻子当代言人向女儿开口,无非是不想破坏自己在女儿面前的权威感,即便他此刻遇到的危机是事实,但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让女儿知道工厂的困境是为了让女儿能出手帮忙,并不意味着他需要让女儿全方位地见识到自己的窘迫。 他又嫌弃妻子的讲述不提重点,便看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想来想去,还是只有靠电商流量打开销售渠道,才好破工厂的这个死局。” 林珎已经隐约意识到等待她的是什么,只是不太确定造成这个局面的背后,杜熙茜到底占了多少比例的主动。 思忖片刻,林珎平静问道:“爸,你想要我做什么,直接说。” 夏招娣收到丈夫递过来的眼神,主动说道:“那个杜熙茜,是有名的主播,听说她跟你是初中同学......” 林珎打断:“听谁说?” 夏招娣抑制着被打断的不满,说道:“她自己说的呀。你说巧不巧,我昨天在longee广场逛街的时候遇到了她,觉得她眼熟就多看了她两眼,结果她人蛮好,主动跟我打招呼,随口聊了几句,发现她和你认识,还是你初中同学,你说这不是巧了么。” “是巧。”林珎笑了笑,眼里却尽是一片锐利之色。 第51章 人情 林珎确信自己从前在杜熙茜面前没有提过这个继母的名字,只有一个代号“那个阿姨”,所以一个忙到连睡觉都没有功夫的女主播,会有空去逛街并且拉着偶然遇上的陌生人聊到自己的初中生涯? 事实摆在眼前,林珎不得不重视,她和杜熙茜不仅仅不再是好朋友这么简单。她可以理解杜熙茜为了争取纪徐清的青睐,拿她继父做饵;可针对她父亲的这出戏呢?又是为了什么? 离开父亲家的时候,林珎没答应父亲让她找杜熙茜帮忙的请求,只说自己要考虑下,出了小区门口,她拨通了杜熙茜的电话。 电话不是杜熙茜接的,来人自称是杜熙茜的助理,说茜茜正在化妆,五分钟后要开播,她现在没空接电话。 等在路边的傅师傅来替林珎开车门,人刚走近,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熟悉的气场,坚定又霸道,他不由浑身一哆嗦。 只听林珎对着电话那头人的人说道:“你转告她,她的人情要想卖个好价格,最好现在就接电话,过时不候。” 关车门的时候傅师傅看了眼坐上车的林珎,发现她含笑凝神的表情很像一个人,难怪他觉得熟悉,他在纪徐清身上也见过这种表情,看起来气定神闲,周身气势却足够摄人,有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绝对力量感。 有好戏看了,坐上车的傅师傅想。 电话那端有大概半分钟的静音时间,半分钟后,杜熙茜甜美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珎珎,抱歉啊,快开播了,手机我都交给助理保管,听说你找我,有事吗?” 林珎没响。 经由助理转告的一句话还言犹在耳,杜熙茜耐着满腔的兴奋继续问:“珎珎?有什么事吗?” 林珎还是没响。 一丝不对劲浮上杜熙茜的心间,明面上她毕竟是还没和林珎闹翻,沉默片刻后,她主动解释,“是不是因为伯父那两千万债务的事?我听你哥说伯父做生意遇到了难处,资金周转不过来,连员工工资都快发不出了,我手上刚好有,就帮了伯父一把,你和我毕竟是朋友,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等伯父生意上周转过来,有钱再还给我就行。” 林珎依旧没响。 杜熙茜继续试探:“还是因为你爸要上我直播间的事?我听你继母说了,具体怎么安排,我已经让我的团队在出方案,确定好了就联系会联系你爸那边。” 林珎始终没响。 过于窒息的安静让杜熙茜信誓旦旦的笃定被忐忑取代,一旁的助理朝她做手势,提醒她还剩下不到一分钟,直播就要开始,她摆摆手,示意对方先顶上。 她意识到自己说多错多,这一场博弈在对方始终沉默的应对下,她输了先机。 她没再多说,而是同样沉默了下来。 在这样的沉默中,杜熙茜被迫面对那上面早已布满斑驳裂痕,而她一直极力想要在林珎面前伪装纯真如初的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究竟还有没有必要伪装? 林珎看着通话时间,十分钟过去了,对方在她的沉默无响应下,却依旧没挂断电话,足以见得对这个“还人情的方式”有多期待。 认清现实的她终于开口,语气冷淡:“明天晚上6点,托普公司在长明金贸酒店举行上市答谢酒会,不少政府高层和公司股东以及合作方都会参加。纪徐清也在受邀名单里。” 杜熙茜听得一颗心怦怦直跳,甜美的嗓音因为激动带着点颤,“可我没有邀请函。”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理所当然的回答暴露了自己一直隐而未宣的意图,她试图说些什么替自己遮掩,半天也只有来回几句: “珎珎,我这......” “珎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多认识些企业主,好拓展自己的业务。” “珎珎......”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拙劣的演技很可笑,索性不装了,直接问道:“珎珎,邀请函,你有办法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林珎仍免不了为此感到心灰。 她想问问为什么,可两个早已经走远的人,问为什么不是朋友也是多余。 林珎闭起眼睛,再睁眼,眼底一片清明,已不见半分情绪,她平静说道:“两千万你都能随便给,一张邀请函而已,我相信难不倒你。” 第52章 婚戒 这天上午林珎从金古城离开,回到长明城的时候是中午12点。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纪徐清的住处,在路过的餐厅里买了一份汉堡外卖当午餐后,她让傅师傅开车来到大音琴行,在里面练了一下午的琴。 等到特地设置好的闹钟响起,她才结束练习,找了一家商场的试衣间换了身行头。 傅师傅按照纪徐清的要求,带上换好衣服的林珎去公司接对方和范助理。 去的路上,傅师傅提醒林珎,说林小姐你身上太素了。 就一对钻石耳环当装饰,说难听点,是寒酸。 林珎不以为意。 在纪徐清送她的那些裙子里,她选了一条看起来最温婉贵气的白色混金丝细毛呢圆领短袖礼裙,为了配这条礼裙,刚才还在商场里斥巨资一万六千九买了一双rv的钻扣尖头高跟鞋,已经够有诚意的了,这是她迄今为止买过的最贵的鞋。 要不是因着纪太太这个身份,她连衣服都懒得换,自己身上这条无袖素色的连衣裙就很好。 再说只是一场商务酒会,也没必要真浮夸到把自己当成派对女王那般去打扮。 不过她也知道傅师傅的意思是说她身上饰品不多,要是再搭一条项链或者手镯,会更合适。这也不是不行,只是刚才的奢侈品商场里,随便看看都是动辄六位数的饰品,她实在下不了手去买。 有了这些个饰品锦上添花是不错,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她身边站的是纪徐清,已经是最有价值的“饰品”了。 坐上车的纪徐清看到这般穿着的林珎,并没有给出和傅师傅一样的评价,他和范助理穿的都是日常商务装,也没有特别换装出席。 相反,林珎懂得装起纪太太的派头,他很是欣慰。 坐上车的他在看到林珎十指纤纤的一双素手时,忍不住拿起一只握在手中细细摩挲。 林珎一惊,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更加用力地握住。 她看了眼坐在前座的两个人,不确定纪徐清这会儿是不是要乱来什么。四年前他也没这么喜欢对她动手动脚,怎么现在什么都来?除了最后一步。 “别动。”纪徐清嗓音沉沉地提醒她。 林珎没再动,盯着他耳旁修得整齐的发脚和利落的下颌线出神,她很早就知道,他长得好看。 不多时,纪徐清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钻戒,仔细套在了林珎的右手无名指上。 戒指主钻是一颗2.16克拉仿蜂巢形状的六边形钻石,主钻旁边各有四颗同样切割方式的0.2克拉的小钻,其余部分是规整的白金素戒,一戴上手,切割完美的钻石闪耀的迷幻光芒惊得林珎霎时屏住了呼吸。 她这才发现,纪徐清的左手无名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戴上了一只戒指,款式要比她的素得多,一圈素戒中只有一颗同形状的钻石,大小同女款上的辅钻,低调且精巧。 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一对婚戒。 四年前,他也送过她婚戒,她戴着它去见了他时日无多的父亲,到后来送走他的父亲,一直到她出国前,她才把戒指取下来,留在了她暂住的主卧里没带走。 已经有了婚戒,她想不通纪徐清为什么还要重新送她一个,大概是有钱人钱多烧得慌吧。 她再度试图把手抽回来,意外还是没抽动。 她抬眼望去,纪徐清不知是不是被她手上的钻石闪到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他那浓黑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影响了她对他表情的判断。 她不知道什么东西让他这么出神。 她只看到,在他扣得板正的衬衫领扣上,那突出的喉结像是被什么东西撩拨着,重重地滚动了一下。 林珎暗自疑惑,这个戒指难不成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特殊到居然会让纪大总裁这般失态。 第53章 酒会 托普公司为庆祝上市成功举行的答谢酒会,邀请了超过三百个嘉宾参加酒会,除了少数政府官员和证监会相关人员,以及内部一些高层,绝大部分与会人员是和托普长期保持良好关系的客户,除此以外,还有特邀的近三十家国内平面、电视、网络媒体。 不到六点,陆续有衣着华贵的男女步入金贸酒店2楼宴会厅。 金贸酒店在另一个城区,晚高峰交通再顺畅,从纪氏集团开过去也需要至少一个小时,更别说长明城的晚高峰是出了名的堵,为了错开晚高峰,林珎四点就从琴行离开,半小时后接上纪徐清,一个小时过去了,车子还堵在出城的高架上。 等到傅师傅车子开到酒店,距离酒会开始已经有二十分钟。 经由工作人员指引,在台上的集团高层正在激情致辞的背景下,范助理在后几排的其中一桌入座,林珎和纪徐清来到了主桌左边的一桌贵宾席上坐下, 十人位的圆桌,在他们坐下后,还有三个位置空着,显然有人比他们来得还迟。 林珎对于这类社交活动没什么参与感,还把自己当成在国外那会儿的隐形人,和同桌与会的人互相打过招呼就算,然而其他人显然要比她以为的热情。 夸完她气质美貌后,开始说一些调侃或者说是讨好纪徐清的话: “难得看纪总和夫人一起出现。” “这么漂亮的老婆放国外一放就四年,咱们纪总这格局,一般人没得比。” “要我绝对舍不得。这说明纪总和太太感情好。” “老婆回来了,纪总的和尚日子可以结束了。” ...... 台上的集团高层正在发表一番感谢加展望未开的话语,和林珎同一桌的却没人在听,一个劲儿的打趣她和纪徐清。 她以为纪徐清这么高冷挂的人很快会出言制止,然而并没有,他甚至偶尔还附和几句别人对于老婆在身边有多好的调侃。 诚然富贵如纪徐清,也有需要应付的社交场合,林珎对此无话可说,只能时不时地配合笑一笑。 从集团高层致辞到客户代表致辞到证监会领导致辞,在主持人宣布上市庆典仪式开始后,属于这一桌的三位贵宾姗姗来迟。 桌上关于林珎和纪徐清的话题这才停止。 林珎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有些惊奇。 迟来的三个人里,有一个是看上去才四五岁的小女孩。女孩黑亮的头发留成波波头,一双眼睛大且精灵,长得玉雪可爱至极,穿一条无袖的白色纱裙,被一个长得高壮英俊带着一丝痞气的男人抱起来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可以看到小女孩的脚上并没有穿皮鞋来配这件仙女纱裙,而是穿了一双黑金相间的休闲鞋。 一般小女孩不太会用休闲鞋配公主裙,更不太会选黑色配件,林珎一下子来了兴致,从这个小女孩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不自觉地就对对方生出了亲近之意。 她正想着,小女孩目光正好看向她,一双大眼睛扑闪闪地,对她说:“阿姨你好。” 纪徐清已经站起来主动向这家人介绍:“珎珎,这是小江总,这是小江总的夫人,沈小姐,这是小江总的女儿,珠珠。” “小江总,沈小姐,这是我夫人,林珎。” 林珎也站起来和一家人一一打招呼致意。 男人长得英俊袭人,她只是一眼看过,被称为沈小姐的女人,她反而更有好感,对方齐肩秀发扎成低马尾,一张娃娃脸灵秀又沉静,大而有神的眼睛里闪着从容坚毅的光,看起来和一般富太太的气质一点不像,更别说对方穿着衬衫西装裙,完全是一副职业丽人的形象。 林珎觉得惊奇又有趣。这看上去大有来历的一家,和一般的富豪人家很不一样。 男人柔声提醒女儿重新叫人,“要叫什么?” 珠珠便重新叫了一次:“林阿姨,你好。” 声音甜软,偏扬起的嘴角带着一丝倔强意味。 林珎打从心底里喜欢珠珠,露出了参加酒会时第一个真诚的笑容,她笑着应一句:“你好”。 讲完发现,小女孩也跟纪徐清打了招呼,再是旁边的男男女女,原来对方是和一桌的长辈轮流打招呼。 打完招呼后立刻翘起嘴巴看着坐在身边的男人,小声嘟囔了一句:“爸爸最讨厌。” 林珎听到坐在她旁边的沈小姐轻笑了一声。 旁人打趣:“小江总,现在知道女儿包治百病了吧?” 被叫作小江总的男人用浓稠到化不开的眼神看了眼女儿旁边的妻子,才看向说话的人无奈笑说道:“为了去接老婆下班,提早结束了女儿的滑板训练,小鬼头给我看了一路的脸色,哄都哄不好,老婆还不肯帮忙。” 林珎听得更觉惊奇,看样子是男的更有实力,不然旁人不会借着打趣来讨好这个男人,纪徐清也不会把男人放在最前面介绍,这种按财富值划分的场合,能和纪徐清列入同一桌贵宾席的人,肯定不是普通的有钱人。 而有实力的富豪男和工作型的精英女这种家庭搭配,还真是少见。 少见在,男人毫不掩饰对女人的迁就和欣赏。很少能看到一个高位者的男性对女性发出真正的认可。这比因为荷尔蒙而有的宠爱更让人动容。 林珎好奇心起,这一家可比台上的演讲和表演要有趣的多得多,要不是有旁人在,她真想找纪徐清打听一番,当然要是纪徐清愿意说的话。 没多久,两个人的出现成全了林珎的这份心思。 晚宴开始后,台上还在进行活跃气氛的抽奖活动,台下的好些人,顾不上吃饭,举着酒杯花蝴蝶一般全场翩飞,寻人社交,比起所谓的抽奖礼品,哪里比得上结识场上的人脉重要。 林珎所在的这一桌,是社交重灾区。 一个身材矮圆,顶着啤酒肚的男人端着酒杯拨开挡在前面的人来敬酒,第一个喊的就是小江总。 深怕这声小江总不够有竞争力,又把身旁穿一条有着繁复刺绣香槟色抹胸礼裙的美女拉到小江总面前,自作聪明地替两人介绍:“小江总,给您介绍下,这是靓尔控股的cmo,也是当前有名的人气女主播,杜熙茜。” 第54章 出丑 来敬酒的男人叫边宏波,是延宏房产的老板,靓尔控股的ceo谢伟荣费尽心思搭上的这条线,请对方照顾杜熙茜,在这场有着长明城大半富豪的聚会上,让杜熙茜能混个脸熟。 全场最有身价的人,不在主桌,而在主桌旁的贵宾桌,边宏波作为从古越城闯荡到长明城,并且在这座超一线城市有那么一席之地的老板,其实在一般富豪圈都混得有些吃力,更别说断层级别的顶级富豪圈,他看杜熙茜长得漂亮,说是卖人情给谢伟荣让杜熙茜在有钱人面前混眼熟,私心也是为了自己能借着女人当跳板,搭上比他更有钱的人的东风。 长明小江总谁不知道呢,哥哥是家族继承人,兢兢业业一心扑在家族事业上,为人十分低调,已婚已育而且从不见花边新闻。 独立于家族企业外创立中义资本的弟弟,则是长明有名的花花公子。 确切来说,曾经是,现在不是。 虽说边宏波也知道小江总结了婚,但婚姻对于一个花花公子来说,又哪里会是寻花问柳的阻碍呢,他自己也结婚有了两个小孩,照样在外面胡来,比他更有钱的小江总,自然不可能对婚姻有什么敬畏。 不知就里让他弄巧成拙,以为献美女是一种男人都懂的讨好,殊不知自己这一举动,正好犯上了对方的禁忌。 有旁的人看热闹,同情地看一眼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似笑非笑地说道:“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小江总的老婆孩子可都在呢。” 更有看好戏的不客气地嘲讽道:“哪里冒出来的蠢货?咱们二哥好不容易把嫂子从曼哈顿追回来,能让你带来的这种野鸡整容货色给毁了么。” 一句话不仅骂了边宏波,连带着才刚开口说“你好”的杜熙茜也被骂了进去。 林珎听后不由皱了皱眉,她和杜熙茜虽然已经不再是朋友,但眼前这个陌生男人对于杜熙茜的这种荡妇羞辱实在让人反感,她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帮杜熙茜解围,就听坐在她旁边的沈小姐开口说道: “女主播啊,我有个助理也喜欢看直播,你与其找小江总,不如收下我这张名片,有机会或许我们还能合作呢。” 杜熙茜的脸虽然因为整容而有些肌肉僵硬,但她涨得通红的脸很能够说明她从自信满满地出场到此时的羞愤。 林珎看着拿过名片的杜熙茜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个沈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 小江总从老婆身上收回目光,看向边宏波,一张俊脸当即沉了两分,冷笑着开口:“你哪家的?” 边宏波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小江总的老婆这是什么意思?要说是替男人扫除别的女人的障碍,但看起来又不像对杜熙茜有恶意,他老婆对他外面的女人,就绝对不可能有这种态度;这会不会是笼络别的女人讨好自己老公的一种方式?毕竟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个女人会好心去帮另一个可能对自己婚姻造成影响的女人。 小江总的问话就在眼前,他来不及想清楚,唯有谄笑着回答:“我是延宏房产的边宏波。” 只见小江总当着边宏波的面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旁的人看不到小江总发的是什么消息,但就站在小江总身后的边宏波看得清楚。 旁人从边宏波瞬间变灰白的脸色也可以知道,那信息上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林珎听到身后有人笑着在说:“这人要倒霉了。” 后知后觉的边宏波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握着酒杯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他试图挽回颓势,磕磕绊绊又语无伦次地解释:“小江总,我......我这......是误会。我、我没。都是误会......” 一条什么短信能让一个地产老板怕成这样? 其实不难猜。 多数是扼住了这位老板生财的命脉。 小江总发给助理的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边宏波,延宏房产,一年内不能有进账。” 没等边宏波断断续续说完,小江总看也不看他,冷声打断:“是误会才给你一个小小惩戒当教训,要不是误会,等你明天醒来,你就只是边宏波,而不是什么延宏房产的边宏波。” 看好戏的人里有人哈哈笑说道:“别杵在这儿了,也就是嫂子心宽看得开,你刚才要是惹恼了嫂子,明天你不死二哥也能给你脱层皮。” 体会到被财富值数百数千倍于自己的人在实力上的绝对碾轧,一身冷汗的边宏波听了这话后茫茫然地离开了,根本顾不上一起带来的杜熙茜。 有人目光大胆地上下扫视着杜熙茜,见她容貌不俗,便存了几分试探,语气暧昧地提醒:“你靠山都走了,你还不走?” 有一个十分便捷轻易的方式让自己留下且不会受到旁人看异类一样的眼光,那就是承认自己是林珎的好朋友,凭着林珎和纪徐清的关系,这些人自然会把她当成同类接纳她。 从前的杜熙茜或许可以,现在的杜熙茜,自认为比林珎优秀,不能触地的自尊不允许她在这种场合靠巴结林珎让自己被人看得起。 这一场费尽心思得来的露脸机会,落到是自己出丑的结局,杜熙茜只恨自己刚才没拦着边宏波要讨好小江总的心思,如果一开始就冲着纪徐清去,结局一定和现在不一样。 然而即便是要退场,杜熙茜也不允许自己看起来过于狼狈,于是她微笑着向刚才帮她解围的女人递上名片,说道:“沈小姐,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有机会能跟你们公司合作。” 她看着沈小姐收下名片,心底多了一分底气,这才像只骄傲的孔雀般优雅地离场。 只不过还没等她走远,身后就冒出一句破坏她离场气氛的嘲讽:“还挺能装。真要是为的做生意,穿得这么招摇做什么。” 有人立刻接上一句满是讨好的话:“嫂子,你心也别太大了,刚才那女人一看对二哥就不怀好意。” 还没走远的杜熙茜听了这句话,后背像是中了一根暗箭,公众场合,她得尽力保持仪态,虽然对着旁人还在笑,但她实际上已经气得牙痒痒,又气又嫉妒,恨不得下一秒就金手指开爽文,让自己成为那个被众人奉承的沈小姐,让这些看不起她的人向她跪地道歉。 然而生活多荒谬。 杜熙茜知道自己的金手指技能还没攒成,却不知道刚才自己出的丑只是一盘前菜。 第55章 受辱 酒会预计8点结束,8点不到,一些露了脸就当捧场的人就已经转场另作安排。 林珎所在的这一桌,小江总一家在女儿吃完饭后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一时间纪徐清成为了其他人重点讨好巴结的对象。 和林珎坐同一桌的,虽然一开始也调侃她和纪徐清,但还算有所收敛,其他上前来恭维的人,那真是什么好话都能往外说。 借着讨好纪徐清的名头,夸林珎长得漂亮有气质,把她的美貌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打听到她是个钢琴演奏家后,更是拍马奉承她这样有才有貌的夫人难得,仿佛她是绝世仅有的天才。 签了img,成为正式的钢琴家以后,经纪人eddie也会带着林珎外出社交,但次数不会很多,因为知道她更愿意花时间在练琴上,而且遇到的人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热情,多数只是针对她的表演聊几句。哪怕是在年会上面对专门冲着她来的赞助商,对方对她表示欣赏的话语即便热情,也多少存着点边界感。 骤然面对这么多吹捧她的人,实话说,林珎有些招架不住,倒不是说她被这些吹捧的话吹得自己飘飘然,就是因为她心存谦卑,所以才没那么理所当然地应承这些夸张的好话。 具体表现在,别人来找她社交,两句话聊下来她都用主动敬酒的方式打断对方的吹捧,红酒杯里装的酒不多,就底部浅浅一层,她虽然每次喝酒只是抿一口,架不住来敬酒的人一波又一波,服务员至少替她添了三次红酒。 最后是纪徐清看不下去,见她双颊泛出红晕,替她回绝了接下来的敬酒,又把范助理叫过来应付那些赶着上来攀关系建立联系的人,自己带着林珎先走一步。 林珎酒量一般,虽然喝得脸色泛红,但人还是清醒的。 她跟着纪徐清往电梯走的同时问他:“我们就这样走了,不会对你有影响么?” 别说席上都是好话,就是难听的话,她一想到自己是作为纪徐清太太的身份出席,也不得不敛起真实的自己。 当她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讨好的人么?白纸黑字签过的婚前协议,没理由她只享受好处,不承担责任和义务。 而且纪徐清说得很清楚,要她留下来,是为了尽身为纪太太的责任。 眼前的女人一双醉眼泛着迷蒙,水汪汪的桃花眼风情又迷人,看得他不由心神一荡。 这个女人大部分的时候都很精明,但有时候也会憨憨的冒着傻气。他没法准确地判断这到底是不是好事,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反感。 他把人揽在怀里,淡淡的语气里显得有些无奈:“要你做好纪太太,不是让你给自己灌酒。” 林珎能自己站稳,但搂在腰上的臂膀力道强硬,她也就没试图挣扎,任由他搂着走进了电梯。 电梯来到一楼,两人刚走出电梯,就听到酒店大厅里传来热闹的叫骂声。 一个衣着华贵,身材丰腴的女人正气势凶悍地拉扯着一个身着香槟色礼裙的美女大骂:“臭三八。你不心虚你走什么?” 一旁还有两个同类型衣着的贵妇在帮腔,穿礼裙的美女不见怯弱,一样气势汹汹地以一斗三,但无奈对方人多,她越是辩驳,受到的羞辱越多,连身上的礼裙都被对方扯的差点走光,她只能用还有自由的一只手竭力护住前胸。 林珎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定睛一看,着香槟色礼裙的人正是杜熙茜,不过这会儿她的礼服已经被人扯得差点走光。 她一下甩开纪徐清揽在她腰上的手,快步走过去拉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她把有走光风险的杜熙茜拉到身后,迎着一脸要杀人的女人说道。 女人打量着林珎,见来人身量纤纤,容貌冶艳,心中恶气更甚,嚣张骂道:“小娼妇还有帮手呢,这又是哪里来的......” 闺蜜团里的其中一个女人打断了她,友好招呼:“林小姐。” 这一声把欲上前把老婆拉走的纪徐清止住了脚步,他四顾一番,朝站在服务台看热闹的酒店迎宾走了过去。 女人及时止住了叫骂,因为知道能让自己闺蜜这么好声好气说话的人,一定有来头,缓和了语气问闺蜜:“梅香,这人你认得?” 黄梅香走近两步,对着林珎客气说道:“林小姐,你不要见怪,我这位姐妹是气不过老公带小三来酒会,所以才这么激动。” 女人一听闺蜜对林珎这般客气,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消了大半,忿忿不平地替自己解释:“这女人好不要脸,仗着自己年轻皮相好,抢别人的老公,破坏别人的家庭。” 原来女人是边宏波的妻子,她的好闺蜜在酒会上看到边宏波带着一个年轻姑娘出现,发消息告诉了她,她拉着另一个闺蜜黄梅香一路杀了过来,势要让这个不要脸的小三好看。 杜熙茜在离开酒店之际正好被认出来,于是两方就闹了起来。 杜熙茜一开始态度高傲地回呛了几句,说自己的公司和边宏波有合作,自己只是作为合作伙伴的关系和边宏波一同出席的酒会。 但边太太不认可这个解释,又见她态度嚣张,便指着她骂狐狸精,杜熙茜也不是任由旁人羞辱的人,也就同样不客气地回骂起来。 两人从骂战升级到动手动脚,杜熙茜被闺蜜三人团拦着,想走走不了,这才落得大庭广众被闺蜜团三人联合羞辱的场面。 她的抹胸礼裙胸口已经被扯松,边太太再多拉两次,她绝对走光,围在她四周的人很多,但大多都在看她热闹,她没想到,第一个走上前来帮她的人,会是林珎。 望着挡在她身前的纤薄身体,杜熙茜内心滋味复杂。 第56章 羞辱 说来也是巧,边太太的闺蜜团之一,被叫作黄梅香的人,是林珎刚回国那天,在大音琴行遇到的陈太太。 黄梅香自从见识了林珎在琴行的那次惊艳亮相,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只恨对方不在长明久居,任她开出再丰厚的条件,也打动不了对方。 难得有机会和对方拉亲近,她当然要好好把握。 她在替姐妹解释完以后,又向两边互相介绍,对着姐妹夸林珎:“阿玲,这是林小姐,就是前两天我跟你说起过的,把李老师完完全全比下去的那位钢琴表演家,我们家倾倾自从和林小姐一起四手联弹以后,现在弹琴跟以前完全两个样。” “林小姐,这位是我朋友,延宏房产老板的太太,她是听说老公没带男助理,而是带了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过来酒会,所以过来了解下情况。” “可不是。”听闺蜜夸过林珎的边太太立刻把林珎当成了自己人,诉苦般对林珎说道:“林小姐,你是不知道,你身后这个女人刚才的口气有多狂,说什么她手上的现金流搞不好比我老公还多,不需要傍我老公这种肥头大脑的矮冬瓜。你说气不气人。” 林珎淡淡道:“这话说得是不好听,但当事人说的未必不是真心话。” 边太太没想到会被怼,嗓子一噎,一肚子的恶气一下子变得发不出来。 杜熙茜从恍惚中惊醒,她以为林珎装腔作势冲过来帮她,是因为想在她面前展示她做纪太太的威风,好出一口被她用两千万比下去的恶气;她也以为林珎被和颜悦色对待的原因是因为对方是纪太太,旁人卖的是纪徐清的面子,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凭着林珎钢琴表演家的身份和林珎有了交集,并且因此欣赏林珎。 她心里一时更不是滋味。 不甘心被小瞧也不甘心受到羞辱的她气愤冲脑,口不择言地说道:“本来就是,你老公这种矮冬瓜也就你会拿着当宝。我们公司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我要想睡男人,多的是男人主动贴上来。别以为你们门面装得漂亮了点,就真当自己什么有钱人,有钱贵妇了。你老公刚才得罪了人,你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老公得罪了人?边太太被这个消息吓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另一个闺蜜太太帮腔:“你这种翻箱倒柜凑出一身行头的捞女,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你要真像你说的那么清高,怎么一见到有钱人就两眼冒光,嘴巴差点流口水?你要是不清楚自己刚才见到小江总是个什么模样,我倒是不介意拿出照片来让你看一看。” 说着拿出手机把刚才拍的照片展示在林珎和杜熙茜面前,转头又安慰边太太:“阿玲,或许人家是看不上你家老边,毕竟人家瞄准的是小江总。你家老边只是人家的一块跳板啦。” 杜熙茜瞥见照片里的自己,内心一惊,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刚才自己笑得有这么暧昧多情。 被激怒的她避开小江总的话题,挑自己有把握的攻击回怼道:“什么翻箱倒柜凑行头?你自己穷酸就算了,别肖想我也跟你一样穷酸。我九位数的存款,不需要像你这么苛待自己。” 对方的言语明明就是针对圈外阶级的一种霸凌,没钱但是穿得隆重,被认为是媚上,穿着随便,则会被取笑寒酸,不懂得尊重主办方。 反正只要是没钱,怎么做都会被人说。只不过这些人看错了,她偏偏就是有钱。 有钱的底气让杜熙茜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一抹得意之色。 “我还当有什么了不得的。”黄梅香发出一声冷笑,对着杜熙茜翻了个白眼嘲讽道:“乡下人发了一笔横财就把自己当成人上人的成功人士啦?那怎么看到比自己还有钱的人,会是这么舔呢?暂时的成功虽然能像除臭剂遮盖你身上过去的臭味,却掩饰不了你骨子里对比自己更有钱的人的那种奴性。少装清高,多赚钱,真有本事,别靠着一个连自己都看不上的小老板带你进酒会呀。” 这一番直白嘲讽击碎了杜熙茜内心自从变有钱以后开始膨胀的骄傲,一下子剥去了她一身华服,将她打回从前那个被父亲家暴离家,由母亲给人家当保姆赚钱来供养读书生活的穷女孩。 她以为有钱就可以让自己被人看得起,她确实也实现过爽文情节,在她从事直播事业大火后,她让司机开着公司给她配的埃尔法把母亲从罗婷珊家的保姆房里正大光明地接了出来,她忘不了罗婷珊当时看着她那种无可奈何的嫉妒模样,那种美好的感觉大大地喂养了她想要更加风光的野心。 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罗婷珊在全班同学面前戳穿她母亲在她家当保姆时无力反抗,任人嘲笑的穷学生。 但是在这些或许并不比她更有钱,却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太太面前,她居然还会被看扁,被她们用所谓的阶级优越碾轧。 杜熙茜不服气。 她气疯了,她听到林珎在开口说些什么劝拦的话,但她气得理智全无,根本不想听,一把推开林珎,打算上去跟让她尊严扫地的黄梅香拼了。 手才刚挥舞两下,还没碰到对面的人,就被人拦了下来。 是纪徐清让人叫来的一群安保人员,见状终于懂得发挥职责拦开了吵闹的几人。 还在气头上的杜熙茜被拉开,还待要用脚踹,脚刚伸出,胸前骤然一凉,她的抹胸礼裙经过拉扯终于撑不住,被她脚力一带,顿时往下掉了一半,将她胸前的春光泄露殆尽。 “啊!”她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叫,双手因为被人拉着,压根来不及护住走光的部位。 “哈哈哈哈哈。” 是边太太毫不留情的取笑声。 杜熙茜羞愤难当,两只手被人放开,得以护住胸前的时候,她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一件带着木质幽香的黑色西装很快披在她身上,将她不该外露的春光都护在了里面。 第57章 房间号码 收到召唤的傅师傅把车开过来接人,见到原来的两男一女变成了两女一男,不由多看了几眼披着纪徐清西装外套的女人,他很好奇忽然多出来的这个陌生女人是个什么来路。 怎么林珎居然会让对方披着自己老公的衣服? 坐上车的纪徐清吩咐傅师傅先开车,不用等范助理。 傅师傅应声开车,同时还不忘用余光观察坐在副驾驶的陌生女人,见对方扣安全带的时候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暗自揣测这女人平时怕是没什么机会坐豪车,虽然看起来长得漂亮,但身上还是有一股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家子气。 其实杜熙茜只是贪恋西装上的温暖,所以才格外小心扣安全带。 车子并入酒店门前的车流,坐在后座的林珎开口让杜熙茜报酒店地址。 已经从刚才的第三者拉扯事故中冷静下来的杜熙茜淡淡回答:“外江路上的宝丽酒店。” 她身上的西装是纪徐清的没错,但要是西装是纪徐清给她披上的,她不会是现在这般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的心情。 刚才她在酒店大厅里走光,是林珎拿着纪徐清的西装披在了她身上,她以为会看到对方对她的同情怜悯,没想到对方会在带她到酒店门口时对她说:“别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今天走光的是那位边太太,我也会借她这件外套。” 她以为即便林珎说得这般嘴硬,这里面多少有一点是纪徐清的心意,可在等司机的过程中,她几次朝纪徐清投去试探的目光,他却根本不往她身上瞧上一眼。 她不服气的是又被林珎装到了,对方又是借她西装,又是提出要送她回酒店,其实她本也可以拒绝不用对方送,没得再蹭边宏波的车,她也可以手机叫车送她回酒店,但她很难拒绝和纪徐清同一车的机会,所以才装作不情不愿地同意。 同时免不了回想,刚才她的走光,有没有被纪徐清看在眼里? 如果要真是因此吸引了他,那她也算是塞翁失马,他故意不看她,或许只是因为当着林珎的面不好意思。 如果没有...... 有没有都好,她总是要另外再想办法试探他的心意,这一次来长明,她不能没有一点收获就回去。 长明城主城区的晚高峰可以持续到八点半以后,这会儿才七点半,车子往主城区开,各处都是一片车尾红灯。 车子被堵在慢如蜗牛的车流里,车厢里又没有一点声响,傅师傅打算开个广播,手刚要动,瞧见余光里的陌生女人,眼珠一转,问林珎:“林小姐,是要听音乐还是听广播?” 林珎答:“广播吧。看看走哪条路不堵一点。” 作为长明土着,有着近三十年司机经验的傅师傅笑了笑,面上带着一抹神气:“这个我比广播清楚。现在只要去外江都堵,大约再过一个半小时会好一点。” 杜熙茜对司机的称呼方式很感兴趣,这里的不都是习惯把结了婚的贵妇叫某太太的么,为什么这个司机称呼林珎不是纪太太? 是因为林珎和纪徐清的感情并不好? 那这个司机为什么对林珎这么客气?不先问纪徐清,反而先问林珎的意见?她惯常知道林珎收买人心的本事,看来这个司机也是被林珎收买了,而林珎收买纪徐清身边的人大概率也是为了讨好纪徐清。 一念至此,杜熙茜内心忍不住感到欣喜,对林珎的求而不得,她总是乐见的。然而快乐的感觉没持续多久,就被忽然出声的纪徐清打断。 “林小姐?”坐在后座的纪徐清不悦皱眉,“傅师傅这是跟谁学的规矩?” 被点名的傅师傅一惊,握着方向盘的手顿时紧张起来,他从后视镜里打量纪徐清的脸色,对方不高兴的很明显,但他多少也算了解些纪徐清,真要不高兴,旁人不用看他的脸,心理素质一般的人凭他周身散发的冷冽气场都会下意识发抖想逃,不会像现在这么浮夸地流于表面让人识破。 何况纪徐清不是第一次听他称呼林珎是林小姐,怎么这会儿来发难? 想一想这种反常也就只可能跟副驾驶上的陌生女人有关系,于是傅师傅立刻乖觉改口:“好的,纪先生,我以后会注意称呼纪太太。” 林珎没看出这两人在后视镜里的眼神官司,见傅师傅因为听了纪徐清一句话就改口,颇为不满地看了眼纪徐清,“我姓林,傅师傅叫我林小姐很正常,你这也要管?” 她以为纪徐清会强势地坚持,没想到对方伸手在她腿上摸了摸,柔声说了句:“好。” 又对傅师傅说道:“傅师傅,就听林小姐的。” 傅师傅十分配合,赞赏道:“林小姐到底是在国外待了好几年的人,男女平等的思想就是了不得哇。” 林珎有些懵,男女平等的思想跟国外生活有什么关系? 还有这莫名其妙的一顿夸是个什么情况? 这两人到底唱的哪出? 她看不明白,傅师傅却看得清楚,副驾驶上的女人听了他的话后,两瓣嘴唇抿得死紧。 傅师傅内心不由冷笑,他已经猜出这个女人是谁了,十有八九是那个仗着两千万人情,没收到酒会邀请函也要上来蹭一蹭,林小姐那位不来三的朋友,杜熙茜。 车子开到宝丽酒店,被迫见识纪徐清和林珎暗戳戳秀恩爱而暗自不爽了一路的杜熙茜忽然跟换了个人似的,语气亲密地对林珎说道:“珎珎,要不要一起跟我上去?我换身衣服,把你老公的外套换下来给你。” 衣服毕竟不是自己的,于是林珎看向纪徐清,用眼神询问对方的意见。 纪徐清淡着张脸点了点头,看向傅师傅吩咐道:“傅师傅,你跟这位小姐上去,把她换下来的衣服拿回来。” 杜熙茜好似并不将这个软性拒绝放在心上,下车后特地俯身朝后座的纪徐清道了谢。 夜风吹进她披在身上却微微敞开的外套,罩杯之间的一条深沟明显有了凉意。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这会儿有着怎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 她笑得十分甜美,邀请林珎:“珎珎,这两天我都在长明,你要有空就来找我一起玩呗。我住4602。” 第58章 欢迎回家 从外江路到纪徐清住的河湾庄园,正常车程是50分钟左右。 这一路,车子开了多久,傅师傅就憋了多久,要是车上只有林珎,他一定要好好发表一番对刚才那个女人的看法意见,别的不说,当着林珎的面勾引纪徐清这一点,就值得他站在道德制高点大大痛斥一番。 其实要说起来,也亏得这位杜小姐,他更加庆幸自己当初没替自己女儿找机会勾搭纪徐清,且更加确信攀着林珎绝对不会错,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要借着对杜小姐的看法好好表一表自己的忠心。 然而林珎旁边还坐着纪徐清,对方不开口,傅师傅一肚子的话只能憋着,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纪徐清八卦。 直到把两人送到家,他才稍微揣测到了一些徐清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 对方其实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下车的时候瞥了眼那件借出去又拿回来的西装外套,傅师傅很清楚地看到对方蹙了蹙眉,然后下了车,任由衣服留在车上。 于是傅师傅大概就明白了。 衣服不用留,车子也最好重新精洗一下。 他一边把车停回车库,一边暗暗做了相应的打算。 停好车后他拍了张照片,用来记录自己今天的加班时间,然后来到车库外一角,找到自己那辆开了有十五年的桑塔纳,收工下班回家。 河湾庄园一面紧邻国家森林度假区,另三面环湖,小区里的每一栋别墅四周种满茂密的树木,不仅很好地保护了别墅主人的隐私,更使得每栋别墅都像是一座座被茂林隔开的孤岛。 在林珎眼里,也像是牢笼,让她不由生出一种抗拒。 她跟着纪徐清从正门进入别墅,一个中年女人率先从客厅迎了过来。来人鹅蛋脸,戴一副眼镜,眉舒眼亮,嘴边两条法令纹使得人看起来和蔼中又带着严肃,年过半百的她因为有染发的习惯,所以盘成髻的一头黑长发里,不见一根银丝。 林珎认出来人,客气有礼地叫了声:“秋月姨。” 李秋月是纪徐清外公钱自德派来给纪徐清的管家,这别墅里大大小小的内务,都由李秋月负责,细到包括核对傅师傅每个月的加班时长。 她管理家务有一套,治下严谨但也张弛有度,连傅师傅这种人精也轻易不敢在她面前显摆。对上,她从小跟着钱自德,她们三姐妹除了大姐嫁了人又离婚,她和三妹直到现在都没结婚,早就把养大她们姐妹三人的钱自德当成亲人。对纪徐清,她除了将他视作雇主般恭敬,更有几分长辈对晚辈的亲切。 看到林珎,她亲切之余也松了口气。林珎不回国,她总是替纪徐清发愁,这牛郎织女每年还能见一面,这对夫妻是怎么做到一直不见面的?她从三妹李冬菊那里得知,老爷子对纪徐清夫妻之间的状态早有意见,纪徐清向来敬重外公,可想而知为此受到的压力有多少。 眼下终于等到林珎回国,纪徐清身边总算不再空寂,夫妻合体也能了却老爷子一桩心事,她自然感到欣慰。 “林小姐,长远不见。欢迎回家。”李秋月亲切温和地跟对方打招呼,随后把家里两个新面孔的帮佣从身后叫上来,给林珎做了介绍。 两个新面孔都是别墅的家务保姆,一个叫丁小莉,一个叫赵雯雯,两个都是秀鼻大眼,长相机灵的年轻人,一个29,一个28。 丁小莉活泼些,和林珎打招呼的时候嗓音里都带着笑意。 赵雯雯则文静许多。 等林珎和她们两个打过招呼,身后一排四年前就见过的熟面孔异口同声说道:“林小姐,欢迎回家。” 早已经习惯独自生活的林珎被这个阵仗弄得有些窘,看向他们,微红着脸回应了一声:“谢谢。”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地往纪徐清的方向靠近了些许。 有时候命运惯会捉弄人,这个把她带进牢笼的人,却也成为她在牢笼中最可能会有的信赖。 李秋月笑呵呵地解释:“也是怕林小姐不好意思,本来小莉还建议拉个横幅挂门口,铺上红毯,摆起花墙做欢迎仪式呢。” 幸好没有。林珎暗叹,不然也太尴尬了。 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忽然被另一只大掌握住,她弹琴,只在十指指腹有薄茧,手掌其余部分都保养得很好,他大概是器械练得勤,手掌中间有硬茧,在她柔滑软嫩的肌肤上磨蹭一番,此时莫名有种异样的暧昧。 她听他低沉着嗓音吩咐:“秋月姨,都叫散了吧。” 然后握着她的手穿过挑空十米的客厅,经过走廊,来到屋内自带的电梯上到了二楼。 其实不用纪徐清牵手带路,林珎也知道主卧怎么走,她对于四年前在这幢别墅生活的那段日子并没有忘记,甚至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当被纪徐清牵着手走进主卧套房的时候,她和四年前一样,外表装得再镇定,手心也是起了汗。 四年前她和纪徐清签的婚前协议补充协议里,注明她有和他不过夫妻生活的自由,四年后,两人婚前协议里的补充协议依旧有效,纪徐清还明确说了他不会强迫她,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坦然地面对和一个并不熟的男人同处一室,共睡一床。 经过一间小型起居室来到主卧,林珎看到自己的行李箱被规矩地放在不远处的衣帽间,那一片属于女主人的衣帽间没有她以为的那般空旷寂寥,只瞥见一角,也是密密麻麻摆满了衣物,看颜色和款式,明显不属于男装,更别说套房里有男主人专属的衣帽间。 这般贴心的布置,只能说明,纪徐清对于她住在这里,有势在必得的把握。 纪徐清已经松开握住她的手,站在她面前,当着她的面开始解领带。 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抚弄着喉结下的领带,颇有几分令人脸红的禁欲气息,林珎退后两步,深呼吸一口气后对扯着衬衫领口活动脖子的男人说道:“纪徐清,我们谈谈。” 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后,脸上惊慌未散的林珎被纪徐清摁在了身后两米二的大床上。 他两只胳膊撑起上半身,俯视着身下的林珎,说了一句她一时听不懂的话。 他说:“连名带姓的叫,看来不是想好好谈的意思。” 第59章 愿者上钩 维持了一天的发型因为头部姿势的忽然转变,由发胶辅助定型的三七分短发中,原本尽数往后梳去的刘海有几缕散落在了额前,弯月状的刘海在他净白饱满的额头前微晃,让这张俊脸平添了几分妖孽感,往下的一双细长凤眼也被晃出几分深情来。 林珎看着半悬在她上方的脸,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稳住心神说道:“我是要好好谈。” 纪徐清淡着脸,眼底隐有笑意,“那应该怎么说?” 林珎见他红唇似血,莫名有种自己要是说错一句,下一秒就会被他吃拆进肚的错觉。 她哪里想得到连名带姓的叫法在他眼里会是一种挑衅行为。 该死。她明明可以好好说的,怪她晚上多喝了酒,神智有些昏沉,也怪对面这张脸压迫感太强,害得她说话也不利索。 她缓了缓心神,换了个称呼重新说道:“徐清,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纪徐清身体不动,简短应声:“好。” 林珎友好地提醒他:“你可以先让开吗?” 本来他这人身上的气场给人的压迫感就强,这种姿势下,明显会更加影响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的严肃性,更别说她对酒店那一晚的遭遇一直心有戚戚。 她说得这么有礼貌,然而看眼前人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没动作,林珎只好又说了一遍。 纪徐清眸光深邃,盯着身下的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缓缓说道:“你似乎并没有跟我谈条件的权利。” 语气清浅至极,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林珎一怔,以为他在强调婚前协议上,他是更有话语权的一方,可他似乎也不曾因此对她摆谱。 她刚想问,就听他又是不咸不淡的一句:“毕竟你是这么想要把纪太太这个身份让出去。” 林珎立刻想到自己没多久前触过的逆鳞,再联想到今晚发生的事,她大概猜到对方意有所指的是什么,举过三指信誓旦旦道:“我发誓我刚才借你衣服给茜茜绝对没有要把你跟她牵线搭桥的意思。我只是不忍心看她走光,送她回酒店也是担心她作为一个女性衣衫不整万一被有心人占便宜。” 刚才在酒店大厅那群女人厮打的时候,他光顾着护住她免受殃及,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听了她的话随手脱下西装,下一秒就被她拿去披在别的女人身上。 她倒是知道自己有做得过分的地方,然而这解释并不让纪徐清满意,他淡着声让她继续坦白:“还有。” “还有?”林珎不解。 哪里还有? 借了一件衣服而已,这么大祸吗? 她此刻脸上表情越无辜,纪徐清心里越不爽,他松开一只手捏一把她的脸颊,看她一侧脸颊像进食的仓鼠般鼓起,莫名有一种喜感,加上细腻柔滑的触觉让他心情稍感愉悦,他的语气不再冷感,而是带着一种隐晦的引导:“她当着你的面勾引我,你也无动于衷。” 林珎想了想,试探着问:“因为房间号?” 果然,不是因为看不出来,“原来你知道。”纪徐清反常地笑起来,眼底没有笑意,只有若有似无的审视,“这算不算是纪太太的一种失职?”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巡视,林珎丝毫不怀疑,他要是一只野兽,现在的自己就是等着被撕碎的小羊羔,毕竟两人此时的姿势已经足够形象。 “这个我可以解释。”林珎忍着对方迫人的气势开口说道。 纪徐清身形不动,语气也未松动分毫,依旧冷淡:“说说看。” 眼前这张俊脸莫名有着一种不好惹的气息,林珎斟酌片刻,实话说道:“茜茜对着我报房间号给你听,我看不看得出来是一种勾引不重要,你要是想去,我即便看出来,你也会想尽办法去找她。你会不会被她吸引,并不取决于我对你的态度是否放纵,而是取决于你对她是不是感兴趣。” 俊颜不见恼怒,林珎便继续说了下去:“这不过是愿者上钩的游戏。今天可以是茜茜,明天也可以是别的女人。你又不是一个傀儡,我即便能控制你的人身自由,也没办法阻挡你要靠近别的女人的心。你会被别人吸引,那人勾引你的手段就是情趣,她吸引不了你,使出的手段勾引你,那才叫骚扰。” 顿了顿,她还是补上了最后一句:“作为一个成年人,你在面对骚扰的时候,应该拿出你自己的态度,不应该抱着一种靠另一半替你拒绝骚扰的投机心理。当然如果你认为这是纪太太要履行的职责,我也会配合。” 纪徐清听后不为所动,随意道:“你倒是有理。” 见他还是没让开,林珎意外自己这番漂亮话居然没起到一点作用,大约是她的错觉,但她真的感受到眼前人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里,涌动着一股令她越来越不自在的幽深,他看到哪儿,哪儿的皮肤都像是有着火焰在舔舐。 这也许就是他怎么都不肯让开的原因,在这种姿势下,她心理压力平白增加不少,真话说一半都觉得是在受刑。 纪徐清等了片刻,不见她再有补充,才轻描淡写地哼笑道:“所以这就是你让你这位初中好朋友来酒会的原因?看看我是不是会做愿者上钩的那条鱼?” 林珎一愣,继而微囧,她并不相信纪徐清对茜茜的评价,但并不否认,当她告诉茜茜有这场酒会的存在,没有抱着一丝他所说的这种猜测的希望。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傅师傅总不能连她打电话讲了什么也要汇报吧? 沉默,以及意外却毫无愧疚的表情,无疑是火烧加油的表现,纪徐清内心少见的气火攻心,但转念一想,这股火又被他按了下去。 她毕竟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最好是打消替他做媒的这个念头。 “和傅师傅没关系。”几乎一眼看穿林珎机敏的眼神里转动着什么念头的纪徐清淡淡说道,“你的这位朋友虽然是个有些名气的小网红,在你回国以前,别说在长明城,就是在金古城,我也没在任何社交场合见过她。” “一桌人里边宏波只认小江总,说明他在长明混得不怎么样,更别说他当着沈小姐的面给小江总介绍你的这位朋友,估计也是只知小江总曾经的风流。小江总一家虽然两年前才回国定居,但他和沈小姐三年前就已经领了证。但凡近期和小江总有过来往的人,做不出边宏波的这种蠢事。” “两个和酒会格格不入的人奔着贵宾桌而来,这里面会没有一点猫腻?” 第60章 已被触及的灵魂 眼前的身影挡去了房间里大部分的光亮,那些光勾勒着他的轮廓晕出令人心生荡漾的朦胧流光。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说出来的话却让林珎听得越来越心灰。 原来她以为的读心术,只是他的见微知着。 原来无论傅师傅有没有打报告,她背地里的小动作依旧瞒不了他。 而他居然会这么耐心跟她讲这些,林珎内心不由浮出一丝不妙。 她打定主意要转移话题。 “你能让开了吗?”这次她娇软的语调里带着几许恳求,“我不太习惯穿着外出的常服躺在床上。” 也不是只有脱了衣服才叫美人计。 纪徐清如果是个绅士,这会儿就会起身让开,毕竟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自己的小毛病。 但显然他不是。 至少这会儿在林珎面前的他,不是。 可他还是让开了。 只不过他并没有如林珎所愿让开后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把人禁锢起来——在两人先后从床上起身后,他直接把人搂在了怀里。 挣脱不得的林珎不得不用双手抵着他的胸腹,好撑开一定的距离。 “你有话好好说。”她连抵抗的话都没办法说得理直气壮,毕竟婚前协议里不仅写明了她可以拒绝夫妻生活,也同样规定了她作为伴侣,不能拒绝来自另一半一定程度上的身体接触。 怀里这具温软的身体有着明显的抗拒,纪徐清只当未知,轻扬了一下眉,淡声道:“你自己说,纪太太失责了吗?” 微仰着头的林珎抿了抿唇,再不说什么漂亮话,干脆认错:“是我做错了。” 纪徐清不问她是不是还会犯同样的错,他知道即便问了,她的保证也算不得数,除了做不到他开出来的离婚条件,她不可能放弃其它任何一种可能跟他离婚的方式。 与其应付层出不穷的套路,不如就给她指一条明路。 “这样,你但凡能拍到一张我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的照片,我就同意无条件离婚。”他说得既云淡风轻又郑重其事。 林珎眼前一亮,暗想刚才那种不妙的预感或者是自己想多了,抑住欣喜平静说道:“明天让聂律师把这条加进协议里。” 只有白纸黑字写进协议里的东西,她才能安心。 “可以。”纪徐清应声,“只不过如果这个人是你蓄意安排的,那么——” 顿了顿,纪徐清噙着嘴角微笑,“婚前协议里的补充协议全部无效。” 林珎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后背泛起一阵细微寒栗。 当初她和他签的婚前协议主要内容是按照她公公的意思由律师草拟,最后由集团法务过目核准,意在保障整个纪氏集团的权益不因为她和纪徐清的婚姻关系存续与否受到损害,有关于他们合约婚姻相关的条款只添加在除他们和两个见证律师以外不被第五人所知的补充协议里。 补充协议的条款全部无效,意味着她和纪徐清就是一对正常夫妻,她因为追求钢琴事业而四处演奏的这点就再得不到保障。 这哪里是在给她指一条能离婚的明路,分明就是在变相威胁她别再乱来。 果然她刚才没料错,纪总裁哪会这么好打发。 但是比起心甘情愿跟他做,拍到他和别的女人在床上这点可能性更大,怎么样都是一个希望,她不能放弃。 “我同意。”是林珎思考一番后的回答。 女人从欣喜变黯淡又重燃亮光的眼神已经很好地说明她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纪徐清内心感受着实复杂,说不上是无奈更多还是欣赏更多。 想必这就是他一开始把她困在床上的目的,话既然都说完了,林珎再一次试图挣脱他的桎梏,本以为这次总能轻易挣脱,没想到被他按着后腰又贴了上去。 林珎是真的有点恼了,“你——” 话没说完,俊脸在她面前骤然放大,温热的双唇将她还未出口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他很有耐心的辗转厮磨,她再想无动于衷,也在他强硬的坚持以及猛烈却不失温柔的攻势下渐渐放下了抵着他胸腹的双手。 纪徐清再清楚不过,她此刻的柔顺乖巧,不过是因为协议里有这个条款,并不是真的投入,可他依旧吻得忘我热烈。 几丝无意识的喘息化成类似呻吟的语调从稍有放松的唇齿间溢出,无疑是落在久被压抑的情欲上的那一点星火。 纪徐清不得不停下来,主动放开了她,却也不是完全放开,低着头的他轻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相闻间,彼此纷乱的心跳逐渐趋于一致。 “一点小小惩戒。”平复呼吸后的纪徐清说道,“免得纪太太再费心替我拉红线。” 果然他这话说完以后,她隐去了眼里那种将他看做兽欲大发的嫌弃眼神。 四年前明明他表现得像是一个性冷淡患者,连两人领证以后,他都以她还小为由,和她分房睡,林珎不明白现在的纪徐清为什么动不动就贴上来。 分房睡? 一念至此,林珎一个激灵,想起自己要谈的话来,激将道:“虽说拍到纪总和别的女人的床照能离婚,但我也不可能有时间跟在纪总身后去抓奸,纪总要是有需求,实在不必非得在我身上一棵树吊死。” 这种情况下的身体反应最直观,林珎绝对不相信他是个性冷淡,既然不是,何必对着她这个看得着吃不着的老婆。 “而且你这样——”她暗示地往下看了眼,语带关心:“一直忍着对身体也不好。” 纪徐清忍耐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并不羞耻自己在她面前有了生理反应,只是对她用这个来当说辞稍稍感到有些意外。 “离婚你就别想了。”他丝毫不受激将,呼吸间也已是寻常语调,“良好的家庭形象有助于我建立更多的商业合作。” 无论真心与否,这一个最不容反驳的理由足够让林珎理解他维持婚姻的必要性。 “至于你的考虑——”他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轻笑一声,“确实是为了我好。” 明明主动提及这话的人是她,这会儿倒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纪徐清好心终结了她的忐忑,“今天晚上先将就一起睡一晚,明天我让秋月姨把旁边的客房整理一下,我搬过去。” 再一次被他看穿心中所想,林珎却没有像之前几次那般高兴,当然她心里还是高兴不用跟他同睡一间房,但她也知道,他其实没必要这么做,毕竟协议上也没规定两人要分房睡。她第一次意识到,或许因为他是她的合约丈夫,所以很多时候她不会像普通人那般真诚地欣赏他的付出。 诚然这场合约婚姻中,拥有更多社会资源和钱财的他是强势的一方,但细细想来,从签完婚前协议到现在,他对她并不是事事都强势,甚至有些时候,他对她有着她难以想象的包容。 比如现在他主动提出分房睡,至少她绝对不会天真地以为是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 “谢谢。”这种矛盾心情下,一声谢被林珎也说得有些别扭,他含笑的眼神让她越来越不自在,她不想让自己带着这样的状态入睡,尤其等下两个人睡的是一张床。 她想了个话题转移:“你刚才说小江总和沈小姐是三年前领证结婚,但我看他们的女儿好像不止三岁。” 虽说她对这个也确实有好奇,但她猜纪徐清不会有这个耐心跟她八卦科普,内心做好了高低得磨他一阵的准备。 没想到纪徐清居然真的说了,虽然说得简略,但足够让听的人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对于一个生来就什么都有的人,容易对最朴素的真心失去敬畏,等到最终明白过来,很多时候为时已晚。但在小江总追去曼哈顿以后,沈小姐给了他第二次机会。至于他们的女儿珠珠,现在都知道是沈小姐去曼哈顿之前就怀孕了,听说小江总也是去了曼哈顿才知道他和沈小姐有了一个女儿,算起来,珠珠今年虚岁五岁。” 短短几句话,结合她在酒会上听了几耳朵的八卦,这个故事里吸引林珎的并不是小江总的浪子回头,而是这位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沈小姐,行事是如此有魄力,当初为了去曼哈顿发展事业得不到小江总的支持所以两人分手,后来小江总主动飞去曼哈顿挽回,她也可以潇洒复合,更难得的是,她并没有因为小江总的家世就落入俗套地当一个世俗意义上的豪门太太,至少她cl副总裁的位置是靠她一路去到曼哈顿打下来的基石。 见她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钦佩神色,纪徐清等了片刻后,轻咳一声示意,“所以你看,也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需要其中一方失去自我来将就,即便是我们这种人家。” “嗯。”还沉浸在对沈小姐的欣赏中的林珎随口附和道:“沈小姐真的我辈楷模。” 见她无心于此,纪徐清不再勉强,任由她沉浸在对另一个女性的欣赏里,自己转身要往浴室走,刚抬起脚,他想了想,还是对她说了一句:“不用太佩服沈小姐,你和她一样,都是心中自有天地的人。”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林珎显得有些呆呆的。 她看着他走开的高大背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她隐在心底深处的盒子撬开一角,泄出一些些被她刻意忽略的情愫,令她怔忡许久。 直到余光瞥到纪徐清随手放在床尾椅上的其中一只手机屏幕亮了亮,她才回过神来。 与此同时,外江路宝丽酒店4602房,一脸兴奋的杜熙茜拿着手机,斟酌着措辞,向刚拿到的一个手机号码发出了一条足以改变她人生的短信。 第61章 华袍下的众相 从车上下来的林珎,看到眼前这一广场的豪车,再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纪徐清作为纪氏集团掌门人的不易。这么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交到他手里,靠他凝聚人心,任用人才,延续纪氏集团的辉煌,才有这整个家族一如既往的奢华生活。 四年前和纪徐清结婚时,即便和纪家其他人来往不多,林珎也觉得其实纪徐清的父亲纪盛泉根本没必要设计一个结婚题来考验两个儿子,因为很明显,在纪徐清这一辈,甚至是纪盛泉的同辈里,要挑选一个集团的继承人,这个人也非纪徐清莫属。 其他的人,要么不如纪徐清对工作的专注,要么没有纪徐清对事业的远见,而且纪徐清身上还有一个在竞争继承权时很容易被忽略的优点,那就是他对集团,对家人的责任感。 后者这一点,也是林珎当年成功取得纪盛泉好感的一点。 她会这么说,除了因为这句话是实话,不否认也是为了在纪徐清的继承权上添加砝码,至少能够对这一点感到欣慰的纪盛泉,不会轻易偏好纪徐清那个只知风流的大哥纪锦麟。 也因为这一点,在和纪徐清的补充协议上,她才多了一层筹码加上那一条她有拒绝夫妻生活的权利。 一晃四年过去,从不认为自己除了离婚还会和纪徐清产生任何关联的林珎没想到自己会有再次来到这幢和他父亲有关的别墅,并且是再一次,和纪徐清是手牵手走了进去。 两次都是因为需要在家人面前显得他们夫妻关系不错。 不同的是,四年前,是纪徐清主动带着她来家里送走他的父亲。 四年后,是她的婆婆,也就是纪徐清的继母,得知她回国的消息,邀请两人来家里吃餐便饭,一家人可以好好聚一聚。 除了本身就和许英凤住在一起的大儿子,儿媳,许英凤还邀请了纪徐清的姑姑纪盛蓝一家。 纪盛蓝作为拥有8%股份的集团董事,早已把集团一应事务交给丈夫孙君枫帮忙处理,自己安心在家当一个以照顾家庭为主的富太太,今天的聚餐,她是在和其他富太太一起逛完街以后由司机直接开车送来的别墅。 孙君枫作为纪氏集团主管采购的副总经理,则是在下班后,自己开车来的别墅。 两人的儿子纪驰麟今年28岁,为人放荡不羁,在国外混了个大学毕业证书后回国,一直靠大学毕业后生效的集团股权分红以及父母提供的零花钱度日,前两年磨着纪盛蓝给他本钱,开了一家叫飞驰影投的公司,两年下来,公司靠投资影视虽然也有盈利,但大部分盈利都被他用来追女明星,约网红,其余的供他日常吃喝挥霍,到了年底,公司账上还有超过八位数的亏空。 今天晚上纪驰麟本来是佳人有约,但考虑到难得和纪徐清有私下见面的机会,不得不放了佳人鸽子,给佳人买了条二十八万的手镯当安抚,两人又温存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酒店离开,开着他的玛莎拉蒂mc20来到了别墅。 他的妹妹,纪玉麟,比他小5岁,今年刚硕士毕业,比林珎早一星期回的国,回国后她主要忙着完善简历,挑选公司,这天是从家里开车出发来的大舅妈家。 他们一家,四个人,四辆车,先后停在了别墅外的广场上,林珎和纪徐清到达的时候,是广场上排着队的第七辆车,还有两辆分别是纪徐清大哥纪锦麟和大嫂王琳如的车子,两人晚上都各自有安排,所以车子索性都停在了外面,没开进车库。 加上平日里许英凤的几辆用车,这也就是一下车的林珎第一眼就会注意到一广场的豪车。 因为确实多到足够吸睛。 一个白嫩斯文,穿着衬衫工装背带裤的小男孩在纪徐清走入客厅时无意撞上了后者的大长腿。 抬眼一看,原本还笑嘻嘻的小男孩立刻敛容肃目,乖巧又怯恭地喊了一声:“二哥。” 小男孩叫纪宝麟,是纪盛泉的第三个儿子。当初纪盛泉自知自己大限将至,要为集团选定继承人的时候,纪宝麟才三岁,因为年龄太小,所以内外都能理解为什么他没有被纪盛泉列入继承人的候选中。 由于没有和纪徐清住在一起,不常和纪徐清有接触,且每每见到对方都被对方的冷肃所震慑,纪宝麟对这个同父异母的二哥,比自己同父同母的大哥还要惧畏恭敬。 放眼望去,除了远亲,纪宝麟是纪盛泉兄妹这一系里年龄最小的孩子,大哥纪锦麟和二哥纪徐清虽然四年前都结了婚,但两对到现在都没孩子,二姐纪瑞麟今年虽然也有28了,但一门心思在美国读博,至今没有婚育的打算,姑姑家里,表哥游戏人间抗拒婚姻,表妹才刚毕业,也都没孩子,他作为一个才7岁的儿童,理应是这个家里长辈的团宠。 事实上,他自认为自己确实也是所有人的团宠,除了在纪徐清面前,他不敢有这个奢望。 他叫了声二哥,要按以前,他肯定是在二哥应声后就立刻找理由跑开,但这次见到二哥旁边的漂亮姐姐,他一时看呆了眼,半天没挪得动脚。 林珎出国前见过三岁的宝麟,她对他还有些印象,但显然后者对她已经毫无印象,她看着傻愣愣望着她的宝麟,主动自我介绍:“你好呀,宝麟,我是你二嫂。” 宝麟望着眼前这个美得像天仙的嫂子,一张小脸一下子像个熟透了的西红柿一般唰地红了。 一旁的纪徐清淡淡提醒一句:“不知道叫人?” 宝麟顿时惊醒,夹紧屁股蛋,羞红着脸喊了一声:“二嫂好。” 说完看一眼厨房的方向,留下一句:“二哥来了,我去喊妈出来。”后立刻快速闪人。 为了今天的聚餐,怕家里的厨师应付不过来,许英凤特地请了一个五星主厨在厨房,自己也是时不时过去查看指导,十分有心,这会儿她就在厨房查看最后的准备工作。 因为这一个小插曲,一应人中因为乍见林珎本来还有些凝滞的气氛立刻轻快了许多。 “上一秒还跟小霸王似的闹天闹地,二表哥一来,立刻夹起尾巴做个人了。” 说话的是纪驰麟,继承了父母优良的外貌,面如冠玉,身形高大,只是长期的酒肉生活以及日常缺乏锻炼让他的面部肌肤显得有些松弛,整个面容的紧致度还不如比他大一岁的纪徐清。 一个一头齐肩卷发的女人从沙发上站起身,理了理身上被压皱的真丝旗袍,一双笑眼弯成月牙,掠过眼角少许几丝皱纹,重度依赖医美让肌肤保持紧致使得纪盛蓝的这个笑容温柔中带着一丝僵硬,“我看宝麟要是过去和徐清住个十天半个月,保管比学校老师教一年还顶用。” 王琳如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这话我妈可不爱听。她这么宝贝这个小儿子,哪里舍得放给别人带。” “话不是这么说。”随即站起来的纪锦麟长得人高马大,英气勃勃,他鄙夷地看一眼单独坐在单人位沙发上的妻子,话里夹枪带炮:“徐清是集团的大忙人,哪有这个美国时间带小孩。” 年轻时貌比潘安,如今年过半百有四,依旧英挺的孙君枫不说话,只是朝着纪徐清和林珎微笑点头致意。 他作为世俗意义上的“赘婿”,虽然有着优秀的外表,但大多数时候,在这个大家庭里是一个低调隐去自己存在感的人。 只有纪玉麟没参与关于宝麟的话题,穿着白色真丝短袖小礼裙的她妆容清淡,身材苗条,优雅地站起来时,像一朵随风摇摆的清荷。 她的笑得落落大方,看向来人分别称呼道:“二表哥,二表嫂。” 四年前她在英国读大二,纪盛泉过世的时候她特地向学校请假回国,意外得知林珎成了她的二表嫂,和林珎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 她显然对林珎印象深刻,所以哪怕四年没见,也一下子认出了对方,并且友好地向对方表示了她作为一个小辈的礼貌。 有了这个提醒,众人纷纷和林珎打招呼。 晚餐还没开始,聊天内容除了打招呼,自然还有别的,尤其林珎和纪徐清结婚没多久就出国四年,这次回来,众人除了问候她在国外的生活,还问及了她之后的打算。 当听到她说这次回国不是小住,而是打算自此从纽约搬回国内生活后,在场几乎所有人,脸上表情各不一。 包括闻讯从厨房走来,下一脚正要跨进客厅的许英凤,原本的笑容霎时凝在了脸上。 第62章 催生 听说林珎自此要常住长明,唯一能从脸上看到高兴的人,是因为医美还在恢复期的纪盛蓝,她甚至兴奋地拍了拍手,语带期盼:“哎呀,这下好了,以后这个家就更热闹了。” 以前家里人也不是对林珎一直在国外没有意见,但架不住纪徐清本人是由着林珎的态度,所以除了他的外公钱自德,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对他的婚姻多有置喙。 更别说纪徐清的继母许英凤,思想一向开明,不仅从不对纪徐清催生,而且很多场合都公开表示,同样作为女性,她支持林珎发展个人事业。 因此林珎在国外四年,耳边一直很清净。 林珎原以为纪盛蓝这话的意思是说家里多了她,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 饭桌上看到她和纪徐清“恩爱有加”的王琳如皮笑肉不笑地叹了一句:“弟妹,看你和二弟这么恩爱,明年估计家里又能有新成员了。” 林珎脸一热,才明白纪盛蓝说的“家里更热闹”是个什么意思。 大概也只有纪徐清的这个姑姑,才会见面没多久就当着纪徐清的面这么直白地催生。 不说这是她压根没想过的问题,就算她有答案,也得看纪徐清的意思才能往外说,她只好装作害羞的模样朝他看了眼,像是在无声地求助。 餐桌用的是十二人位的电动转盘,转到面前的是一盘清蒸野生大黄鱼,纪徐清正从盘里夹起一块鱼肉,听了姑姑的这话后,余光很快感受到林珎的注目,他不紧不慢地把鱼肉放进林珎的碗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继而对纪盛蓝说道:“姑姑先别想得这么好,我集团事忙,珎珎明年演出的排期也都满了,我和她暂时不打算要孩子。” 不算一个合格的理由,但既然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想必也有足够的说服力,林珎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至少这两年她都有合适且官方认可的理由面对其他人对她为什么还不生孩子的疑问和好奇。 纪徐清有句话还是说错了,谁说她住国内和住国外一样?住国外的她即便被人得知已婚,也没人问她为什么还不生小孩这种问题,即便有人问起,她也可以凭心情回答她认为还不到时候或者她不想生诸如此类的借口。 搬回来跟他一起生活,作为已婚夫妻,被问什么时候要小孩这个事就无法避免,而她的回答永远都是次要的,旁人眼中,重要的是作为丈夫的他怎么想。 因为纪氏话事人的这个身份,旁的长辈或畏惧或讨好纪徐清,只有把他当作对着犹若半子的纪盛蓝,偶尔会忽视他高冷难近的性情,对他谆谆教导: “徐清,过了年你可就三十了,你爷爷在你这个年纪,你爸都能打酱油了。你爸虽然晚了几年,在你这个年纪也已经有了你,你不趁着现在年轻好生养,等晚几岁再生,遭罪的可是小珎。” 这话她其实老早想说了,只是林珎一直在国外,她作为姑姑的这番话只说给纪徐清听意义不大,总归男人一个人生不了孩子。 这会儿她虽然是对着纪徐清说,但话里也有敲打林珎的意思,结了婚四年不见人,这个婚结来干嘛? 只是纪徐清人前太护着自己这个妻子,从来由不得旁人多置喙半句,她是他姑姑,也不好犯他的忌讳。 所以她是对着纪徐清讲,说完却不忘看一眼林珎。 要说这个家里,第二个不会因为纪徐清的身份就说好话的人,不是作为长辈的许英凤,而是他的大嫂,王琳如。 她见纪徐清脸上并没多少反感,又见林珎面有羞色,遂附和道: “是呀,别看林珎比你小四岁,等你过五六、十年再想要生,林珎可就是高龄产妇了,到时候你精子质量好,林珎能正常受孕还稍微好一点,就吃个高龄产妇怀孕的苦,要是你精子质量不好,那林珎无论是走体外受孕还是找代孕,打促排卵针必不可少,那才是比怀孕还受罪呢。” 纪驰麟不由笑说道:“大嫂你懂得真多。” “你闭嘴。”作为丈夫的纪锦麟则是毫不客气地对妻子低吼一声制止,“饭桌上讲话稍微有点礼貌行不行?” 王琳如冷笑,要不是纪徐清在场,估计她丈夫的话还会更难听。 谁能想到这是四年前死活要求娶她的男人会说出的话? 两人婚姻的开始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商业联姻。 她的父亲想通过这次联姻用女儿嫁妆的礼金换取纪锦麟继承纪氏集团后的部分股权,所以不顾她的反对,强行把她许给了急需要一个家境富贵做妻子的纪锦麟。 她明知这场婚姻目的不纯,因为纪锦麟殷勤的讨好付出,最后还是妥协嫁给了她。 然而婚后没多久,她的丈夫就亲手打碎了她对这段婚姻才有的美好期望。 喜欢的时候用尽心思讨好,不喜欢的时候弃如敝履。 这就是她这段可笑婚姻的真相。 当她逐渐接受这个现实以后,也就开始放飞自我。 生活上,她每天潇洒度日,反正有着父母给的嫁妆和婆家给的彩礼,以及她作为纪家的一份子,年底还能拿到不少集团的盈利分红。 除了出去旅游的日子,其余她在家的时间,上午睡到自然醒,午餐要么和姐妹约,要么就自己出去吃,下午购物、和姐妹喝下午茶、或者约教练练习普拉提,晚上参加朋友聚餐,之后转战酒吧或者会所,兴致好的时候,凌晨四五点回家也是有的。 她的丈夫因为有一份在公司任职的工作,所以作息比她稍微好一点,大部分日子都会准时上班打卡,不过夜生活和她一样丰富。 感情上,他们夫妻两人,他不管她生活散漫,她也从不管他在外花天酒地,寻花问柳。距离产生美这一个命题也不适合他们,他俩几天不见,即便难得碰到一起,也免不了总会有一顿争执。 反正因利结合的婚姻,只要她的娘家还有风光,她这个婚就离不了。 所以她对着纪家人,尤其真性情,谁也不怕得罪。 许英凤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作为纪锦麟的母亲,她一直对此采取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总归两个都是大人,性格脾气都已经长成,次次靠她来劝,哪里劝得过来。 只是如今儿子媳妇当着所有人的面,尤其是当着纪徐清的面闹,她脸上到底有些挂不住,难得严厉地出声表态:“都少说两句。徐清和小珎两个人什么时候生小孩他们自己有分寸,不需要旁人的指点。” 许英凤一张鹅蛋脸丹凤眼,笑起来温和中又有些精明,她虽然也做医美,但不像纪盛蓝那么追求极致,她脸上只做一些紧肤美白的光电医美,虽然效果达不到二十几岁的紧绷,但也不会出现打针后的表情生硬。 她像是一块被盘润的玉,虽然时光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但反而使她愈发温和醇浓,独具一种熟妇魅力。 她对外向来笑眯眯好脾气,此时脸色一沉,一下把还在剑拔弩张的儿子儿媳给震得没了声响。 同样受了敲打的纪盛蓝也忍不住自嘲:“大嫂到底还是偏心徐清,听不得别人说徐清一点不好。” 第63章 反差 催生明显不是一个好话题,连七岁的宝麟看到老妈发火都忍不住吓得一哆嗦,随即又看一眼他那漂亮的二嫂,心底好生敬佩。 不为别的,就为这满桌子里坐着的人里,就二嫂对二哥是少见的寻常,不刻意讨好,偏偏他二哥对她还十分温柔体贴,他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二哥到底是不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冷清寡言却威势凛凛的二哥了。 可以的话,他真想向二嫂取取经,不奢望二哥对他像对二嫂一样和煦,至少要知道怎么样才能做到不怕二哥。 他嘴里塞进去一只帝王蟹腿肉,此时一嘴蟹肉的他鼓着腮帮子偷偷打量起林珎,心里盘算着,等下找个什么机会跟这位漂亮二嫂套近乎。 二嫂真漂亮啊。宝麟心想。 本来他觉得家里面的玉麟表姐最漂亮,长得白,一张脸上的五官没有一个不精致不好看,组合在一起更是加倍好看。 他三姐其实也漂亮,就是一门心思顾着读书,从不化妆打扮,他每次跟她视频,对方都是一脸素面朝天的模样,而且他三姐脸上又架着一副高度近视的眼镜,把最好看的眼睛都挡去了光彩,也只有作为弟弟的他,才会欣赏他三姐身上这种全然不同于通过外貌技术获得的气质。 但是他看二嫂,美得比表姐纪玉麟还要有侵略性,身上那种沉静专注的气质也不见得比他三姐少,原来二哥喜欢这样的女人,二哥眼光真是高。 宝麟自以为偷偷的打量,其实早就引起了林珎的注意,她没说什么,只是夹菜的时候沿着目光望过去,顺便朝坐在她斜对面的宝麟笑了笑。 这下宝麟的一张白嫩小脸更红了。 纪徐清见状问他:“老这么盯着你二嫂看干什么?” 还在因为林珎的笑容感到乍喜的宝麟一吓,差点被嘴里的蟹肉呛到,好在蟹肉被他咽得差不多,他又极力控制着自己过于激动,最后只是轻微咳嗽了两声,平复后立刻回答对方:“二嫂好看。” 老实得过于诚恳。 纯真童言逗笑了众人,一扫餐桌上因为催生还留有的沉闷气氛。 连纪徐清都被四弟这个老实话给逗乐了,弯起嘴角闷声笑了笑。 活到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二哥笑的宝麟傻了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笑呵呵的纪徐清,像是丢了魂一般。 少有见纪徐清脸上有这种毫无负担笑容的纪玉麟见状也有些愣怔,趁着对方心情好,她索性主动开口试探道:“二表哥,你看我适合进纪氏工作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纪玉麟的身上,只见她微红着脸看着纪徐清,脸上的表情既羞涩,也隐有期盼。 她的声音轻柔,比起母亲纪盛蓝大咧咧的讲话方式,她不急不缓的语气更像淑女。 纪徐清很快收起笑意,眼神稍显冷肃地思考片刻,很快说道:“你虽然已经读完mba,毕业成绩也够优秀,但你性格太软,很容易让别人的话影响你,进了纪氏集团,人人都知道你姓纪,是纪盛蓝的女儿,对你只会有奉承,你很难听到让你有进步的话,久而久之,只会耽误你培养良好的企业管理思维。姑姑说你最近准备了简历打算去投其它公司,我也觉得先不进纪氏集团,去别的公司练练手,累积经验后再进纪氏工作会更好。你有没有属意的公司?” 纪玉麟难得开起玩笑:“有,去当二表哥你的助理,要是我做错事,想必整个纪氏只有你会不留情面的教训我,跟着二表哥你,学到的东西肯定比在别的公司还要多。” 闻言,她哥纪驰麟呵呵冷笑。 她爸孙君枫状似无意地抬头,余光却不放过纪徐清的任何表情。 只有她妈纪盛蓝,立刻叫嚷道:“徐清那么忙,哪有空亲自带你?把你放在秘书处,由着别人带你,那还不如去别的公司学到的多。少胡闹。” 外表柔弱的纪玉麟登时红了眼眶,强颜欢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我已经想好去中义资本试一试。” 纪徐清颔首,问道:“需要我先跟小江总打声招呼吗?” 纪玉麟摇摇头,“我准备好的简历上全都隐瞒了我的实际家庭情况,我刚回国没多久,这张脸在社交圈里也不熟,二表哥你要是事先和小江总打了招呼,不等于让我进另一个纪氏么。” 纪徐清于是不再勉强,低头喝起汤来。 许英凤放下刚用完的筷子,不咸不淡地夸赞道:“谁说我们玉麟没主意,我看我们玉麟虽然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心里的主意可正着呢。盛蓝,你的女儿养得比我的好,我那个瑞麟一心只知道死读书,别的心窍是半分没开。” 受了夸奖的母女俩反应各不相同。 纪盛蓝欣然收下许英凤对她教养有方的夸奖,只是大嫂话里有自谦,所以她只是很是含蓄地笑了笑。 被夸心里有主意的纪玉麟脸上没有半分笑容,而是暗暗咬着嘴唇,一副委屈交关的模样看向纪徐清,希望她这位表哥能出来说两句,可惜后者正垂头吃菜,对此毫无知觉。 围观全程的林珎看在眼里暗自惊奇,心想纪家果然是个大家庭,吃一餐饭的功夫,也能看这么多热闹。 不过看热闹的她很快就体会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是个什么滋味了。 第64章 沦为笑谈 繁奢的水晶灯将一桌的珍馐美食照得更引人食欲,但围在桌边的大部分人显然对讲话比对吃的更感兴趣。 纪玉麟进纪氏集团的话题刚结束,纪锦麟这个集团的财务副总忽然也变得有话要说,“徐清,有关万威的收购案听勇杰说你打算搁置了?” 纪徐清闻言抬头看一眼大哥,淡淡说道:“集团法务团队查出万威有隐匿未报的不良资产,目前交到我手上的只有一个memo,等确切的报告交给我之前,这项收购案都不会推进。” 纪锦麟急切道:“可我听说外面好几家也在向万威抛橄榄枝,我们动作慢一步,先前打下的优势可就都没了。” 许英凤不动声色地觑一眼纪徐清的脸色,见对方神色清冷,并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便朝自己的大儿子语带埋怨地制止道:“好啦,难得徐清和小珎过来吃饭,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谈公事了。” 纪锦麟不甘心,他私下和万威的老总拍了胸脯保证这个收购案不会有什么意外,也收了对方不少好处,如今收购案被搁置,他耳边可没个清净时候,他不得清净,纪徐清这个始作俑者自然也没这个便宜置身事外,他正要开口继续委婉说服纪徐清点头这项收购案,就听到跟他不对付的妻子王琳如插了句嘴,不仅打断了他想要一鼓作气的势头,也彻底把话题转了开去。 王琳如看向林珎说:“弟妹,你前两天和二弟参加托普上市的酒会,是不是见了一出笑话?” 意外被点名的林珎抬头,“啊?” 王琳如目光一一扫过饭桌上的其余人,重点是女性亲友,最后落回林珎的脸上,意外道:“你们都没听说么?” 纪盛蓝和气催促道:“你别卖关子了,赶快说。” 王琳如面有笑意,语气则带着一丝嘲讽:“我听我出席酒会的姐妹说,有个做房地产的小老板带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主播去找小江总献殷勤,还是当着小江总老婆女儿的面,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别人看风向,这两天把这个小老板逼着连门都没敢出,因为公司里全是来要欠款的人。” 纪盛蓝微叹了一句:“只能说江家树大招风。” 被打断的纪锦麟本就不爽,闻言更是毫不客气地发出一声嗤笑,“我当是有什么大新闻呢。这算什么狗屁笑话?因为对小江总瞎巴结而自食恶果的人又不是今天才有。” 林珎没作声,她知道话既然是对她说的,势必还有后话。 果然听王琳如继续说道:“小老板就算了。这个女主播被这小老板介绍给小江总的时候当众被下了脸,是小江太太给了她一张名片,让她有了个台阶下,这个女主播也算聪明,收了名片就走了,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不好,被这个小老板的老婆堵在酒店门口,说她勾引别人老公,差点把她衣服都扒了。” 林珎静静听着,王琳如看着她的眼神明显是还有话没说完。 “更夸张的来了,这个女主播不知道从哪里拿到小江总的手机号,当天晚上发了条消息给小江总,约人家出来喝酒,说要当面谢谢他们夫妻。” 林珎一怔,显然是没想到杜熙茜会有此一举。 王琳如此时才从林珎脸上转开目光,看向旁人说道:“可惜啊,这个号码是小江总对外的工作号,一向由他的助理十一管理,听说十一第二天直接拿着短信问小江总对方是什么身份,需不需要安排一场私人聚会。笑死啦,谁不知道十一和小江太太是好闺蜜,这话问出来明显是在打小江总的脸,气得小江总当场爆粗口,说鬼知道这个女人是谁。转头又让十一给小江太太通个气,说这个女人的公司没必要合作。” “小江太太这头还帮了这个女主播呢,女主播一转身就发短信勾引小江总,明明有小江太太的电话,却找小江总要把约人出来喝酒。要说现在的女人确实有手段,只要能为自己挣点好处,底线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低。也真的是防不胜防,好心都未必有好报,弟妹,你说是不是?”王琳如看着林珎,眼神意味深长。 除了纪徐清,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地带着或多或少的审视目光看向了林珎。 第65章 劝你小心点 因为王琳如含沙射影的最后一句话,餐桌上出现了瞬间的安静,连一旁侍酒的帮佣都恍了个神。 吃得差不多的纪盛蓝拿过餐巾擦了擦嘴唇,看向王琳如发问:“干嘛这么问小珎,跟小珎有什么关系?” 王琳如满意被刚才被自己引起的紧张气氛,虽然只有片刻,她笑了笑,随意说道:“不知道弟妹跟这个女主播是个什么关系,但是我听说那天晚上这个女主播被老婆揪着差点扒掉衣服的时候,是弟妹替这个女主播出了头,还把人送回了酒店。人家能勾引小江总,未必不会勾引二弟,所以我才让弟妹小心点咯,毕竟弟妹在国外这么些年和二弟的夫妻感情都这么好,可别回了国,被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心机女给挑拨得夫妻不和。” 还有着审视目光的一众人听了这话脸色各不相同。 有人看好戏,有人担忧,有人心思盘算了一大堆,面上却不显,有人傻愣愣的。 纪盛蓝点点头表示赞同,一句催生的话差点又要说出口,余光瞥到丈夫嘴角噙着笑,脸色却微冷,这才又把话咽了回去。 许英凤不以为意,只一脸微笑看着林珎说道:“感情的事,相信小珎和徐清会处理好。对了,小珎,听说你前几天回了金古城看望你爸妈了,说起来,四年前你和徐清结婚的时候因为徐清爸爸病重,你俩的婚事一切从简,不仅酒席没办,连你爸妈都没请来聚一聚,这次难得你回来,请你爸妈过来,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好不好呀?” 话题转的太快,林珎一时有些愣怔,犹豫着没作声。 下一秒,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覆上了她握着水杯的手,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凤姨说的是,这事是我欠考虑,等我和珎珎回去和岳父岳母约个时间,到时候看是在长明聚还是在金古聚。” 四年前林珎向纪徐清毛遂自荐没多久,她就向学校申请了自己随学迁入的户口本,拿着和纪徐清去领了证。 至于她的父母在哪儿,为什么没来等等一应问题,纪徐清都替她准备了一套说辞,她本来也没打算让她的父母参与到她这场婚姻交易里,便也拿着这套说辞应付他的家人。 四年前,在她和他领证的时候,她用这套父母离异,各有家庭,飞国外出差的出差,忙生意的忙生意,一时凑不好时间的说辞推脱了两家人见面的安排,万万没想到四年后,她本着和他离婚的心情回的国,却还要再面对一次亲家见面,而且这次因为她在国内,明显不好再推脱,甚至可能此类的聚会不止会是一次,她的继父自从知道纪徐清的来历,正愁没机会和这位来自富贵豪家的女婿攀交情呢。 林珎不相信她和金古时和傅师傅在车上的对话会没传到纪徐清的耳朵里,那他还主动促成两家人见面?总不能是他太蠢,不知道和她继父搭上后会是atm机的命运吧? 后者的可能性太小,林珎宁愿相信这是纪徐清的缓兵之计。 所以她也配合着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许英凤就林珎父母的近况又做了一番关心,餐桌的气氛也变得平和许多。 直到纪玉麟见原有的话题告一段落,一副后知后觉地懵懂模样问林珎:“二表嫂,你和那个女主播认识吗?为什么要帮她出头?还要送她回酒店啊?” 林珎答:“只是看她被几个人拉扯,差点衣不蔽体,所以才站出来帮了她一把。” 纪玉麟淡淡地笑:“二表嫂没回答我你和她是不是认识呢。” 她说是在问,但其实并没有给林珎回答的时间,而是顾自说了下去:“你们要是认识,她会不会是顶着你朋友的名号去和小江总攀交情啊?要是让小江太太知道背地里勾引小江总的人是二表嫂你的朋友,不会影响二表哥和小江总之间的情谊么?搞不好,两家人这么多年来的友好关系都会被离间。二表嫂,你身边要是有这种朋友,确实是应该小心点呢。” 这番话成功把刚才王琳如只当作笑谈拿出来讲的事升了等级,自不量力勾引小江总的女人很多,但这个女主播要是被拿来做文章挑拨江纪两家的关系,那事情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王琳如皱了皱眉,话题虽然是她开的头,但她也不想被人用作是伤人的道具,便想当然地帮腔道:“总不能看弟妹帮了那个女主播就说她们认识吧?更不能说因为弟妹帮了那个女人,那女人勾引小江总就是弟妹授意的吧?这要说起来,酒会上小江太太也出面帮过那个女主播呢。我看明明是那个女主播自己不要脸,你别在那儿扯别的阴谋论。” 纪玉麟看了眼纪徐清,耸了耸肩做无辜状澄清:“我可没这么说。” 考虑到被这件事的严重度,许英凤面有担忧地看向林珎:“小珎,你和那个女主播认不认识?要真是有来往的话,也好让徐清心里有个底,回头别真的因为这种小事搞得两家闹僵了关系。” 场上所有的目光再一次不约而同聚集在林珎身上,这回连纪徐清都看向了林珎,不过和其他人聚在林珎脸上探究的目光不同,他的眼神里明显有着戏谑。 第66章 不是有心针对 侍酒的帮佣眼观四路,瞧着纪锦麟的红酒杯快要见底,恭敬地上前来替他续上些许红酒。 因为周围实在太安静,所以林珎连轻不可闻的倒酒声都听进了耳朵里。 要回答她和杜熙茜认不认识不难,难的是她也在考虑,茜茜发消息给小江总的目的到底是单纯为了勾引对方?还是有着纪玉麟说的挑拨两家人的关系? 茜茜跟纪徐清无冤无仇,要挑拨两家的关系,那只能是因为她。可她想不通,自己和对方哪里来的这么大仇恨?即便是最近两人都默认好友关系不在,那也不到互相仇恨的地步。 她见许英凤实在担心,正待要委婉回答,就听到纪宝麟稚嫩的童声嘹亮响起:“妈妈你说得不对,二嫂是二嫂,二嫂的朋友是二嫂的朋友,自己做的事情要自己负责,二嫂朋友做的事情跟二嫂有什么关系?” 王琳如笑说道:“谁说你二嫂跟人家就一定认识,你倒好,先帮你二嫂把朋友给认了。” 纪宝麟看一眼林珎,心中勇气无限,红着脸强硬回道:“是不是二嫂的朋友根本没关系,谁做错事,谁就要自己承担做错事的后果。” 气定神闲的纪徐清举杯抿了一小口红酒,嘴角挂着笑夸道:“宝麟最近长进不少,比一些大人还要明白是非观念。” 少有被二哥夸赞的纪宝麟听了这话,脸色爆红,脸上的表情是止不住的欣喜和忐忑。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珎承不承认和杜熙茜认识已经不重要,对号入座的人已经收到信号,不再拿这个事对她发难。 不过林珎还是承认了:“我确实认识她,她是我初中同学,如今在金古城是一个颇有名气的电商主播。酒会的事,也是我告诉的她,她作为公司的cmo,有心要替公司争取更多的资源。” 说得真好听。纪徐清不动声色地端过酒杯又抿了一口红酒,帮他澄清之余倒是还知道遮掩要帮自己丈夫拉红线的这种行径。 王琳如恍然大悟,“就是说嘛,即便这女人和弟妹认识,勾引小江总这种事也不会是弟妹的主意。弟妹,你这是被你这位初中同学骗了。现在有的女人就喜欢营造自己是个女强人,是个独立女性,来装点自己的门面,显得自己和其他妖艳贱货不一样,其实是对要钓的男人的一种挑选,本质上,还是为了让男人对她们刮目相看,好在男人这里拿到更多的好处。你这同学,明摆着就是利用你过桥,靠近上层阶级呐。” “就你懂。”纪锦麟轻叱一句,收获了妻子的一个白眼。 纪盛蓝对此深有感触:“这种事对我们这种家庭的人来说,难免的。小珎,既然你以后都要在国内生活,要慢慢习惯旁人这种别有目的的接近,免得再上当。” 纪驰麟对着林珎遥遥举杯,讨好道:“二表嫂,你别怪我这妹妹,她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不是有心针对你。” 纪玉麟瞪一眼看自家大哥,丝毫不领情:“我哪有针对二表嫂?” “是是是。”纪驰麟随口应道,他倒不是怕被自己妹妹威胁,只是懒得跟对方计较。 王琳如没理会这对兄妹的争执,以一种八卦的态度继续对林珎说道:“弟妹,你这同学利用你混进酒会,无论她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反正她的公司在长明城是不会有好前途了的。” 纪玉麟为了撇清自己哥哥看似帮腔,实则替自己扣上了一顶针对林珎的帽子,此时故作好奇地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王琳如看她一眼,复又看向林珎说道:“这几天都在传有关她勾引小江总的事,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长明城,这个主播的名头在长明城算是打响了,可我是她就不会高兴。谁都知道她勾引小江总不成被对方软封杀,即便有别的男人看她美貌被她勾引,引来的男人也只是存着不玩白不玩的心态,谁会傻到为了她去得罪小江总。而且小江太太帮过她,她却在背后勾引人丈夫,这种罔顾恩义的行为,有点长远眼光的公司都不会选择跟她的公司合作。你看着好了,她这朵花,花期没多久了。” 第67章 与众不同的徐清 这大概是林珎至今吃过的最漫长的一餐饭,不仅因为时间长达两个多小时,更是因为吃完饭还没罢休,又被拉着去客厅聊了一个多小时的家常和八卦,最后她不得不抓着一个机会朝被纪锦麟拉着说公事的纪徐清望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希望他能大发慈悲赶紧带她离开,谁让俩人现在是作为夫妻共同体出席的家庭聚餐,她要走也只能拉着他一起走。 等两人坐上车挥手和许英凤告别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10:36。 车子开出君庭一号,林珎的脑袋里还回荡着嗡嗡作响的话语声。 长期练琴的关系,她无论坐姿还是站姿都很挺拔,但此时坐上车的她,脊背骨像是被人抽走一般,整个身体软靠在了座椅上。 不同于一般的社交,家人间的社交尤其累人,因为即便她不熟,为了配合纪徐清,她也只能扮演好纪太太的角色。 纪徐清将她的疲累看在眼里,眼底有过一丝无奈,随后捡起餐桌上提及的话题,打算跟她说上一说:“关于凤姨说的两——” 她压根没等他说完,突兀地打断,“纪徐清。”这个名字在她的唇舌间轻声翻滚一遍,被她说得有种别样滋味,“为什么你这一辈的兄弟姐妹名字里都从麟,你却叫徐清呢?” 这一点其实四年林珎就已经注意到了,只是那个时候的她虽然敢主动跟他谈关于婚姻的一场交易,但关于他的了解大部分都比较被动。 像是住在公公家里的有一晚,她因为要跟他同一张床睡所以睡眠很浅,凌晨二点被他的说话声吵醒,起床后发现他在旁边的起居室里开视频会议。 他在极力说服国外客户和兴泰生物的这笔年度超五亿美金的交易,他并不一味说服对方兴泰生物的产品有多好,而是站在对方的立场建议,兴泰生物给出的价格以及对方和兴泰生物合作后在国外市场同类型产品的市场占有率会上升最少15%。 所以她知道他不仅工作努力,在商业谈判中还很有手段。 他的大哥纪锦麟在失去继承权后,一度以为自己会被纪徐清剿杀出集团,甚至在纪盛泉灵堂前对纪徐清发难的狂悖举动,为的就是在所有家人面前,替自己在集团博一线生机。 她记得很清楚,纪徐清那时刚替纪盛泉守了两晚的灵,整个人憔悴不堪,双眼布满红血丝,面对他大哥和众多亲友的质疑和吵闹,他缓缓站起身,挡在纪盛泉的遗照前,向着众人凌厉说道:“我爸是怎么对你们,我就是怎么对你们。聪明的人做好本职,我不会亏待他。嫌生活太安逸,想要挑战我作为集团总经理的权威,不建议你们用这种方式闹,倒是可以试试看收买公司法务,否决我爸在律师行公证过的遗嘱有效,成功了再来让我退位。随便你们谁想要走这条路,今天我只有一点要求,让我爸能安安静静地走。” “谁敢让我爸走得不安宁,我就让谁活得不安宁。” 满屋的人被他慑得没了声响,一室寂静里,她瞧见他高大的背影逆着光,一身桀骜煞气悍然,威凛如狮。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纪锦麟更是在纪徐清接下来对他的一句耳语后,于无声中后退两步,低下去的脑袋藏不住他一张悚然生畏的脸。 一次次的立威后,不仅他的继承人之位已无人敢质疑,就连他的集团ceo身份,关联亲属中也无人不拜服。 他在腥风血雨中登顶,却并没有将曾经反对他的家人赶尽杀绝。 所以她知道,他这个人即便商业上再怎么杀伐果决,手段神通,面对心不齐的家人,他也只会采用怀柔手段,而不是像大哥纪锦麟那样采取你死我活的斗争方式。 毕竟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最浅显不过的道理。 他的名字为什么不从麟字这个问题说隐私也算隐私,林珎没打算纪徐清会理她,他要是不理,她就继续追问,反正有这一路可以耗。 然而纪徐清一点不避讳,甚至没什么犹豫,语气如常地给了她一个回复:“我从小由外公带大,直到大学毕业才回的长明。名字是外公给我取的,取自道德经的一句“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外公希望我无论何时都不要自满,去故更新。” 如此真诚又及时的回答打了林珎一个措手不及,她怔了怔,脸上莫名有些窘,不甚走心地附和一句:“哦。原来是这样。” 接下来要问什么? 为什么他会被外公带大? 他的父亲为什么能够允许儿子不从家族的名,是打算放弃这个儿子吗?那为什么最后又让他继承家业? 为什么她婆婆作为公公的续弦,生的儿子却比他还要大两岁? 这些话倒是能消耗这一路的时间,只不过她并不是真的关心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不回答还好,要真像刚才那个问题回答的这么爽快,到最后看出她问的敷衍,会不会恼羞成怒? 纪徐清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看了她片刻,忽然叫了她一声:“珎珎。” 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他要么带着距离感十足的称呼她“林小姐”,要么就是连名带姓地警告她,要么就是用“纪太太”这几个字提醒她的身份,少有用这种黏稠的语气称呼她,骤然听到从他嘴里喊出这两个叠字,林珎内心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悸颤。 “怎么了?”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问,眼神下意识的有些闪躲。 余良今天开的车是路虎揽胜,后座中间没中央扶手,两人坐的虽然有些距离,纪徐清也轻易就把林珎放在腿边的手抓过来握在手里,放在他的腿上细细摩挲。 “想转移话题,就问一些你真的有兴趣知道的事。”他轻轻捏了捏欲从他手中挣脱的柔胰,微扬着眼尾似笑非笑,“这样比较不容易被看穿。” 第68章 放个威胁 天气近秋,深夜的气温尤其宜人,得了雇主意见的余良于是在开车的途中半开着窗。 既温又凉的晚风呼呼吹进车内,吹不散林珎再一次被他看穿企图的尴尬。 不过他虽然看破说破,却依旧把话题的主动权丢给她,起码说明了一点——她问的问题并不惹他反感。 只要不是讨论什么两家要一起吃饭的话,其它的她也不是不能跟他聊。 她垂眸思索片刻,直起背脊端坐问道:“茜茜给小江总发短信邀约这件事,真会被人拿来做离间两家的文章么?” 纪徐清再一次按住她想要趁机从他掌中逃脱的手,不答反问:“你认为呢?” 又一次挣脱不得,林珎只得由着他继续握着她的手,颇为懊恼地回答:“可是我在问你。” 听起来倒还有些撒娇的意思,纪徐清略一讶,随即笑了笑,话语中有着别样的蛊惑:“我想珎珎心里有答案。” 看这样子就是让她非说不可。 林珎静思几许,装作才想通的样子小心猜测:“我猜只要一直以来共存于两家的核心利益不变,江家和纪家就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闹翻。” 她是这么想的,只是不好当着许英凤问话的时候直接这么回,因为这话多少带着一些不敬长辈的忤逆。 况且她不信在场的其他纪家人没这个意识,拿这个事来做文章,多少总是带着点警醒她谨慎处事的意思。 她这个时候要纪徐清的一个肯定,除了因为要避开两家相聚的话题,也是买个安心,总归让杜熙茜来酒会是自己惹出来的事。 纪徐清点点头,声音难辨喜怒:“确实。” “不过——”他略一停顿,话语中带上了明显的揶揄意味:“对两家关系没影响,不代表对家庭没影响。” 林珎有点懵:“什么意思?” 纪徐清浓眉一挑,说得极为随意:“凤姨要是知道珎珎你让你的这位初中好友来酒会,是为了给我牵红线,你说对家庭有没有影响?” 这话可以是可以当着外人的面说的吗?林珎下意识看了眼开车的余良,见对方始终面目沉静地专注开车,一点不像傅师傅那种随时竖起耳朵听动静的状态,便猜测余良大概不仅仅只是纪徐清的司机。 既然话是由纪徐清起的头,她也没什么好顾忌,只是他一口一个“珎珎”,叫得越来越顺口,却听得她头皮发麻,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想到那天晚上被他说成是‘小小惩戒’的画面。 罚都罚了,总不会这事在他这里还没过去吧? 私以为问出这个好奇有引火上身的风险,所以林珎选择性忽略,再联想到听说茜茜得罪小江总的事,她不由关心道:“小江总不会真的针对茜茜,封杀她吧?” 纪徐清斜睨她一眼,“你同情她?” 林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语气中隐有伤感:“她最讨厌别人同情她。” 她这位朋友一点不是罗婷珊形容的那样喜欢装可怜,她想起刚和茜茜做朋友那会儿对方就严肃说过「我不喜欢让别人看到我的苦难,我更讨厌别人同情我,因为同情背后就是轻视,人一旦轻视你,你就很难再获得尊重。」 她只是觉得对方披荆斩棘走到今天这位置,因为一条短信就断送前程实在荒谬。 纪徐清没有能令她安心的话可说,而是正色道:“人做错事,总有后果。她有勾引小江总成全自己的野心,甚至不惜踩着你和沈小姐对她的好意往上爬,行事如此背信弃义,总有人会让她吃苦头,就算现在不吃,以后也会吃,而且时间越久,这苦果酿的就越大。她要想走得高走得远,现在吃个教训,也不算坏事。” 见她眉宇间稍有放松之色,纪徐清继而补充道:“就是你这个朋友......” 他话说一半又止住不说了,林珎追问:“怎么?” 纪徐清发出一声嘲讽:“估计是没这个心性记这次的教训。” 果然成功令她再次紧张起来。他可不想因为这种无用的安慰让她对她这位朋友的前途心存侥幸。 林珎怔了片刻,随后笑了笑,十分肯定的语气:“茜茜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倒的人。” 纪徐清也笑了,俊美的脸庞忽地染上一层似隐晦又似露骨的暗示:“珎珎,你自己的教训记住了吗?” “什么?”林珎一时没反应过来。 纪徐清不出声,就着握住她的手,两只手一起缓缓地从她的膝盖处往上攀。 她的裙摆在昏暗的车厢里一点点地被带着撩起,他的动作越慢,被他手指抚过的肌肤上战栗感越强。 似乎有微弱的电流通过他的触碰去向了她的心里。 “别。”在他的手指只要稍稍一伸,就能去到危险禁忌地方的时候,林珎终于还是开口制止了他。 看来是想起来要记住的教训是什么,于是纪徐清手不再往上,只在原处摩挲,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还敢不敢?” 在这种无声的威胁下,林珎哪里还会不老实,点点头认栽:“以后不会了。” 纪徐清并不沉溺于这种掌控他人情绪的得意,见林珎显然没心思继续聊下去,他话锋一转,对着后视镜中的余良问道:“家里最近有什么新闻?” 第69章 不良女友 晚上的聚餐厨房同样替司机们准备了餐食。 余良和别的司机在饱餐一顿后照例抽烟闲聊,互通有无。他其实并不是像林珎看到的那么寡言,至少在和这些司机打成一片的时候,没人会把他当成人冷话不多的同伴,甚至每个司机都愿意跟他多聊几句,听一听纪家这位当家人私下有什么八卦。 林珎出国的第一年,纪家的司机们都不相信余良嘴里说的纪徐清没乱七八糟的私生活,毕竟男人做到他这种位置,长得英俊身材好又有钱,女人还不是不要命似地往上扑,但就真没被旁人撞见过他带女人回家或者去酒店。 直到第二天,第三年,司机们私下聚在一起的时候,总算愿意承认,这个纪徐清和纪家其他男人不太一样,但也不相信这么有钱的男人会洁身自好,便又在揣测他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白瞎了这副好躯体。 这方面余良没啥立场替纪徐清解释,司机们追着他问,他看似随意透露了一句,说自己一次出差在外的时候碰巧和纪徐清一起去卫生间,对方那玩意对得起他这身高,也不像是不能用的样子。 这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司机们硬要余良说大小。 余良不言语,用两只手比了个尺寸。 司机们纷纷惊掉下巴,表示不敢信,说余良太夸张,有需要用到两只手来比划么? 余良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司机们于是又发挥了一些粗鄙想象,一些人还可怜起纪徐清,说他明明老婆也不在身边,自身条件又这么好,何苦当一个清水和尚?赚这么多钱,还不如他们这些人活得快活。 余良听着没响。 这次听说林珎回了国,一群司机碰到余良,几乎一个个都是挤眉弄眼地问起纪徐清和这么漂亮的老婆春风几度,美娇妻有没有受不住?纪徐清这几天有没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情况?走路的时候这双大长腿是不是都发着软? 有人判断,第二天没把老婆搞得下不来床,说明纪徐清能力还是不行,再好的枪不常磨也容易生锈。 还有人主动请缨,说自己手上有些好东西,保准用了以后一晚上都金枪不倒,大家兄弟,便宜你拿去讨大老板欢心。 余良一边应付着这些低俗话题,一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打听,几个司机在纪家都做了有些年头,本就聊的荤素不忌,久而久之,一些主人家的隐私话题也就没那么忌讳松口往外讲。 无关紧要的话题被余良一一筛掉,值得留意的他才会报告给纪徐清。 余良很快得知,纪驰麟最近新换的女朋友是一个网红。 “......这个女朋友和小驰总之前那些女朋友最大的不同,是她曾经因为吸毒被行政拘留过。我上网查了,确实有被吸毒拘留五天的记录。余优那边还查到,这女人和慕容家的儿子也一起溜过冰,闹到了警察局,是慕容家那边派人把两个人捞了出来。”余良平静说道。 本来还意外纪徐清居然会让司机私下打听家里其他人的情况,听到这里,林珎也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女网红显然已经是个吸毒成瘾的惯犯,这样的人和有钱男人交往,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有更稳定的毒资,要想让对方乖乖提供毒资,势必会拉人下水一起吸。 要真是这样,怕是纪驰麟也会被带进去,又或者已经被带进去了...... 她侧头看纪徐清,见他浓眉低压,一脸沉肃,料想对方肯定也是想到了纪驰麟不太妙的处境。 纪徐清沉默片刻,很快肃声吩咐道:“你这两天不用替我开车,和余优两个人去把这件事查清楚,看看这个女人接近驰麟除了是因为要钱,还有没有别的目的。” 余良干脆应声:“好。” 顿了顿,余良正想要开口提醒纪徐清是不是有必要先敲打下纪驰麟,就看到后视镜里的纪徐清原来早就拿过手机在打电话,不由暗叹是他自作多情操这个心,这位纪总必定想得比他周全。 电话很快被接通,纪徐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沉稳:“在哪儿?” “走之前你说的星焕投资案,我现在有时间听一听,给你一个小时,拿着资料来河湾庄园找我。” 第70章 救命电话 从君庭一号到女朋友住的山岛酒店,走内陆高架,此时导航给出的达到时间预计需要24分钟。 纪驰麟驾驶着他的跑车一路风驰电掣,打算创造新的到达记录。 最高限速80的高架上,他飙出了150的速度,尤嫌不够,油门轰得愈发起劲,车速来到了180,190......极速的控制欲带来的快感让他肾上腺素飙升,但不知怎的,今天始终都有一种痒挠不到实处的不满足感。 正常导航24分钟的路程,纪驰麟只用了15分钟。随着飙车结束,肾上腺素回落,心中那股不得劲愈发明显,接过他车钥匙的酒店泊车员也无辜受了他的冷脸。 走进电梯的纪驰麟还在感慨人生: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欲望随时都能被满足的人生,实在是无聊啊。 想到女人,纪驰麟脑海中闪过那双明光耀亮的桃花眼,鉴于纪徐清也在场,他其实没怎么敢打量林珎,但此时却将她一副清冷又冶艳的模样十分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要是她没结婚,不,没嫁给纪徐清就好了,那她将会是他人生中下一个需要拿下的挑战。他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要有趣的多。 他交往过的女朋友里也不是没有冰山美人的类型,将冰山美人调教成床上荡妇,是他乐于实践的挑战,但从没有一个女人像林珎这样,他只是光看她一眼,就已经想把她脱光扔上床,甚至他完全没考虑过床上的她会是什么调调,她存在的本身,就已经能激发他最大的欲望。 不能再想了。纪驰麟看了眼身下鼓出的一个大包,暗暗警告自己,那毕竟是纪徐清的女人。 可越是这么警告自己,脑子里的林珎越是挥之不去。 一眼看她好像是有些瘦弱,短袖连衣裙下那两条白藕般的手臂有着优美不粗俗的肌肉线条,挂在他身上的时候,一定能很好地抓牢他; 白色的小礼裙偏宽松,胸前的两团还能将它顶成一个令人心痒痒的优美弧度,以他十二年的御女经验来看,这罩杯在b+到c之间,考虑到她纤薄的后背,下胸围和上胸围造成的差值势必会有一个很好的手感; 那两条白瓷纤柔的小腿,要是挂在他肩膀上,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幅神迷魂摇的画面; 更别说他一只手就能随便扣起来的骨感脚踝,扣住它,将那两条勾人魂魄的腿举起来...... 就在纪驰麟想得自己裤裆都快要炸了的时候,电梯到达楼层的指示声让他总算回过神来,他懒得再揉胯下,反正现成的女人就隔着一扇门,他的欲望很快能得到纾解。 等在酒店房间里的白静贞第一次拒绝了男人的求欢,即便男人看起来是如此猴急。 她一边假意抗拒男人要来撩她裙子的手,一边在男人耳边蛊惑道:“阿驰,你先住手,等我给你变个魔术,你会更快乐。” 纪驰麟一只手搂紧女人使得两人像黏成一体的糖块一样密不可分,另一只手照旧探入女人的裙底,“宝贝,情趣内衣留着下一场,先让我爽一把,没发现你老公我下面已经在敬礼了么。” “哎呀。”失去重心的女人摇摆着婀娜身体,歪头躲开了男人的亲吻,娇滴滴的一句话吊起了男人的胃口:“才不是情趣内衣这么低级的手段呢。我的魔法,保管比情趣内衣刺激百倍千倍。” 纪驰麟停下动作,心中隐隐有着兴奋的期盼:“不会是催眠我,让我以为你是另一个女人吧?” 白静贞朝他眨了眨眼,荡在一双杏眼里的情愫欲说还休,欲拒还迎。 她红唇轻启,一字一句说得轻柔又暧昧:“这个魔法,可以让你把我变成你想要的任何一个女人。” 纪驰麟双眼冒光,仿佛已经看到赤裸的林珎站在了他面前,任他予取予求。 “快,是什么魔法?快拿出来。”他急不可耐道。 白静贞抿着嘴笑,一只手勾上他的裤腰带,朝他抛了一个媚眼,从嘴里说出的话如魔音般煽动人心:“跟我来~” 客厅的大理石茶几上摆了几瓶快乐水,旁边放着一支蓝色塑料小瓶,看起来像是药瓶。 白静贞优雅地拿起药瓶打开,从里倒出一颗约莫有两粒米大小的蓝色药丸,再把旁边已经打开的啤酒一同递给纪驰麟,看着他柔声煽惑:“保管你快乐似神仙。” 纪驰麟皱了皱眉:“伟哥?我还需要吃这种?” 白静贞眨眨眼:“这个酒和这个药一起喝,有你绝对没试过的刺激。” 被激起的好胜心以及对林珎的渴望让纪驰麟失去了理智,他正要接过药丸和啤酒,丢在一旁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突兀的铃声像是纪徐清甩在脸上的凌厉巴掌,将纪驰麟从林珎的旖旎幻想中打醒,一个激灵后,他随口说道:“我先去接个电话。” 白静贞不让他走,磨着他先把两样东西吃下去,“不是说要先爽一把么,电话不接也没事。” 面对娇媚如水一般的女人的撒娇,纪驰麟身子骨一酥,差一点就要脱口答应,然而一旁犹自响不停电话铃声像是一道道凶厉的驱魔符,催醒了纪驰麟的神智。 又仿佛没有,他走过去接电话的时候再看白静贞,想要用眼神安抚躁动不悦的她,忽然有种错觉,觉得她好像是一个吸人魂魄的妖精,他又是不是一个甘在牡丹花下死的色鬼? 第71章 别有所图 车子往纪徐清住的河湾庄园开,纪驰麟已经不敢再往死里轰油门,虽然纪徐清给了他一个小时的时间抵达,这不算宽裕也不算紧迫的时间,正好适合纪驰麟让秘书把资料准备好,他顺路接上对方以后,让秘书一路上再跟他详细讲解这项有关星焕娱乐的投资案。 坐在副驾驶的刘文斌已经尽力简洁明了地把执行这项投资案的必要性复述给了纪驰麟听,架不住纪驰麟一直情绪亢奋,心不在焉,压根没听进去几个字。 做了纪驰麟两年助理的刘文斌了解自己的这个老板,唯一能让对方对公司业务感兴趣的,只有女人。 他见对方不在状态,索性岔开话题问道:“纪总,白小姐都已经被你收入囊中了,这个星焕娱乐的投资案不搞也没所谓吧?” 纪驰麟对挑选秘书的要求比女人低得多,这个秘书只要能帮他把合同上繁复的条款翻译成简短的大白话告诉他就成。 当初个头不高的刘文斌顶着一副黑框眼镜来面试的时候,虽然有三年娱乐公司的工作经验,但平平无奇略显烦闷的外貌在面试的时候一开始本是入不了纪驰麟的眼。 让刘文斌最终入选的是他在回答了纪驰麟问的一个问题。 纪驰麟问:如果一群女人穿着比基尼,但是蒙着脸,你会看哪个部位来挑选你认为最可能是美女的人? 刘文斌的回答是:脚踝。是不是美女不一定,但脚踝粗大的女人,那个部位一定没什么趣味。 纪驰麟瞬间明白自己是遇上了一个内行,立刻拍板定下了刘文斌当他的秘书。 就这样,纪驰麟有了一个在工作上能帮的上忙,私下又能和他一起探讨女人身体秘密的秘书。 也就不奇怪刘文斌如今会对着纪驰麟说出刚才那一番有关白静贞的评价,实在是贴心地在为纪驰麟省麻烦。 星焕投资案确实是白静贞一手促成的买卖,纪驰麟能答应,除了因为想哄美人开心,也是因为对星焕方提供的投资回报率感兴趣,快年底了,公司帐上实在不好看,他不想又拿年底的集团分红去填公司的窟窿,免得再被老爸训斥一顿。 有句话他还是说得早了,他是要钱有钱,但也不是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有的人被一分钱逼死,他是被五千万逼死。 公司账上是凑不出五千万来投资的,难得纪徐清那里有希望,他当然要全力把握,就算不为这个投资案,从对方手上拿个五千一亿的当零花也好啊。 稍作思考的他很快否决了刘文斌的提议,而是改口说道:“等下到了门口你不用走,跟我一起进去,我说不清楚的,你来补充。” 这下刘文斌也有些激动起来,真要是被他说服纪徐清出这个钱,他下一步就是毛遂自荐跳槽去跟着纪徐清干了。 毕竟良禽择木而栖。 在娱乐公司做了有些年头的刘文斌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当他跟着纪驰麟一起来到河湾庄园的时候,还是被庄园里的豪华气派给小小震惊了一把。 让他更意外的是,他跟着纪驰麟走进一栋意式风格的别墅客厅时,客厅里居然有不止纪徐清一个人等着。 有一个穿着一身休闲西装的儒雅男人冷静地盯着他看,他可以当成是纪徐清的另一位客人。 那么,那一个穿一身白大褂,戴口罩的矮胖女人,又是为什么也会在客厅里? —— p.s. 刘文斌对于女性脚踝的那一番话是一种恶趣味的偏见,不用听。 第72章 你干不干净 穿着家政工作服的丁小莉端来两杯水,放在纪驰麟和刘文斌中间的小边几上,然后沉默地退了下去。 纪驰麟端过水喝一口,试图掩饰自己过于紧张的心情,他知道客厅里的那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是纪家的家庭医生冯卿南,穿白大褂的女人,大概率是冯卿南的助理护士。 这纪徐清和林珎也不过刚吃完饭回家,冯卿南和护士就已经等在家里,是为了什么? 也就是现场有刘文斌这个外人,不然纪驰麟早就忍不住开口问一句,怎么见着他来,纪徐清也没有让冯卿南回避的意思? 纪徐清没再给纪驰麟机会发散思维,他解开西装扣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淡着脸沉声道:“既然连秘书都一起叫来了,想必是件大案子,说吧。” 刘文斌见纪驰麟还一副自得模样,不由嘴角微抽,纪徐清压根没给场上两拨人做介绍,自家老板又连话里的嘲讽都听不出来,看来说服纪徐清的任务是只能靠自己了。 纪驰麟拿起文件,清咳两声当开场,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对面纪徐清的气场迫人,他盯着文件上的字看,总觉得纸上的字像活过来一般在自由跳跃,他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就是理解不了是什么意思,更别说开口概括出来。 “星焕娱乐公司,是一家大型艺人企划和经纪的公司。” 这说的是个什么鬼?纪驰麟暗自咬了下嘴唇,自己居然照本宣科念出来?怎么对着纪徐清,自己还是会像个小学生一样没胆。 冷静片刻,他又找到底下一段概括,重新说道:“星焕娱乐手上有一个项目,关于策划一个养成类的自制综艺,打算找一些年轻帅气的男青年,和各地有特色的商家合作,一边拍这些帅哥在当地的旅行游记,一边通过讲述商家品牌背后的故事来带动品牌销售。综艺前期先营销一波靠颜值吸粉,再通过与粉丝互动增加线上互动活动价值,最终通过与商家合作的营销收入以及粉丝经济为资方带来巨大收益,在综艺成功推出后,保守估计这项poi最低200%+。” 纪徐清皱着眉头打断,淡声道:“提醒你一句,要是下句话还没有能说服我的点,你这个案子就留着自己玩。” 纪驰麟看一眼手中的策划案,不由有些怀疑人生,明明他当初听完这个投资回报率,已经差不多心动了。 他看一眼纪徐清的神色,再看一眼策划案,眼神从惶恐,到不自信,他不安地看向一旁的刘文斌用眼神求助:下一句话说什么? 纪徐清不动声色地将他这副模样看在眼里,帮他把话说了出来:“要让你秘书来告诉你这句话是什么?” 说话间他看了眼刘文斌,目光锐利又凛冽。 这下换刘文斌心怀忐忑了,但他深知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一句话是不是定这个项目的生死他不在意,一句话能让纪徐清认可他,招他入纪氏高层,那才是这句话最大的作用。 一时之间,他哪里想得到这句话该是怎么说才最好,只能目光犹疑地朝纪驰麟微微摇了摇头。 纪徐清抬手看一眼手表,语气略显厌烦:“我没时间在这里等你们想,既然现在想不到,给你两天时间,想好了给程为打电话,你说服得了他,我再考虑跟投。” 范程为在作为纪徐清的助理前,原是在集团的财务部任职。纪徐清进入纪氏集团任职的第二年,把他从财务部提拔到了自己身边做助理,如今范助理也叫范总助,集团里的人都知道范助理这个身份的份量。 纪驰麟如劫后余生般大喜,刚要起身准备离开,又被纪徐清出声叫住,“我让严明送你秘书,你先留一留,家里有个事我要问问你。” 不同于傅师傅这种8小时制的司机,严明是24小时的住家司机,主要作用是平常接送用人买菜或者其它需求出行。 纪徐清随意的语气让纪驰麟不疑有他,刘文斌一个外人自然也不会对人家的家事多有置喙。 挂在客厅里的时钟分针跳过两小格时,落地窗外的汽车远光灯一闪而过,意味着不相干的人已经被送走。 纪驰麟脸上堆起笑意,看向纪徐清问:“二表哥,家里什么事要问我?” “师兄。”站起身的纪徐清侧头朝冯卿南看一眼,“麻烦你了。” 冯卿南会意,领着助理护士朝纪驰麟走去。 纪驰麟笑意僵在脸上,不明所以地看着靠近自己的冯卿南,“冯医生,你要干嘛?” 冯卿南微微一笑,精明的眼神在镜片后一闪而过。 得不到回应,纪驰麟转而望向纪徐清,声音里已然带上了慌张:“二表哥,你要让他对我干什么?” 纪徐清淡着一张脸,言简意赅道:“白静贞吸毒,我特地请了师兄来告诉我,你干不干净。” 第73章 悲喜交加 纪驰麟大惊,思绪混乱之余全然忘记替自己喊冤。 直到一个消毒针头刺进纪驰麟胳膊上的静脉血,轻微的刺痛感让纪驰麟回过神来,他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惊醒。 早在他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被朋友带着吃过一两次大麻制品,感受并不好。再加上国内的父母一直对他耳提面命,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碰毒品,不然断他一切经济来源,大学四年,他早就习惯父母安排下的每月一次的尿检,对毒品也早就失去了尝试的兴趣。 白静贞一个外表清纯如少女,只在床上是荡妇的女人,居然是个吸毒的? 如果她碰毒,那他临走前差点吃下的酒和药? 纪驰麟越想越觉得可疑,他满脸后怕地看向纪徐清,也不称呼对方为“二表哥”讨好,而是难得正经的语气对他严肃说道:“徐清,我没碰。” 纪徐清没响,敛眉凝肃地看着冯卿南和护士助理把收集的一管血摆在试管架上,后看向纪驰麟,示意对方跟着冯卿南去一旁的客用卫生间检查身体。 过了半晌,冯卿南用收集到的纪驰麟头发证明了对方至少三个月内无吸毒史。 白静贞才跟自己交往了不到一个月,听闻检测结果的纪驰麟顿时放下心来,无论对方是否有意,自己身上到底没沾上毒。 “只不过。”冯卿南淡淡看一眼高兴写在脸上的纪驰麟,继续说道:“结合几项性病检测和刚才对驰麟的体表检测,驰麟肛周附近长出的细小丘疹,初步估计是感染了hpv6型或11型,也就是俗称的菜花,学名尖锐湿疣。” “什么?” 听清楚性病字眼的纪驰麟人生第一反应是冯卿南搞错了,第二反应是绝不可能,最后才是感觉到天塌了。 前一刻还是玩世不恭的人,在听到医生宣布他大概率得了尖尖后,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完全失去了精气神,连总是神采奕奕的一对凤眼,也变得黯淡无光。 冯卿南相信自己的医疗判断,但为了让纪驰麟能及时接受治疗,他说了一句能让对方暂时安心的话,“准确的诊断结果,等明天你到我的诊所做了更全面的检测后再说,驰麟,即便真的得了,这也不是什么绝症,配合激光和药物治疗,是能治愈的。” 然而纪驰麟想到自己一开始和白静贞交往时的几次无套性行为,心又凉了半截,再说他又不是不知道这种病虽然能治愈,但复发率也高,真要得了,他这么大的心理阴影,以后对着哪个女人还举得起来? 冯卿南一眼看穿,作为男人,他不屑与纪驰麟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同类为伍; 作为医生,他极少对患者进行道德审判,只从医者的角度给出专业意见:“注意挑选性伴侣,不要进行高危性行为,多多运动,增强自身抵抗力,也是可以有效避免复发几率。” 某个字眼戳中了纪驰麟,他写着生无可恋的一张脸上出现了一丝狠戾神色,“我要让那个女人也一起做检查。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害的我。” 冯卿南对纪驰麟换女朋友的速度早有耳闻,听了对方这话后,冷静说道:“这个病潜伏期是三周至八个月,平均三个月,去年年底你的身体检查还没有问题,保险起见,你要性伴侣一起做检查的话,最好是把你去年年底到现在交往过的女朋友都安排上,你把人员告诉我,我会安排她们错开时间检查。” 一个“她们”让纪驰麟又变了脸色,并不是他惭愧自己和女性交往频繁,而是他一时想不起来,从去年年底到现在,他交往了几个女人。 要记起这些女人的名字,更是令他为难。 第74章 你在等我? 再怎么不想进行道德审判,在看到纪驰麟脸上的犹疑神色,冯卿南也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他颇为嫌弃又无语地看向师弟,等着对方裁决。 今晚无论是什么结果,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弟是一定会负责的,不然何至于大晚上特地把他叫来家里给人做身体检查。 他这个师弟弃医从商进入纪氏集团,面上虽然高冷不近人情,行事终究是以整个家族利益为先,就是别人领不领情,那就另当别论了。 对于表弟回国后的种种作风,纪徐清早有听闻,只要不闹出大麻烦,他都懒得去理,几次出手替对方收拾无伤大雅的闹剧,他也从不指望对方能因此收敛。 心性不定的人,哪里是几句教训能说得好的。 他看一眼神色恍惚的纪驰麟,没什么情绪地淡声说道: “三点。一,你明天先去师兄的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你那些女朋友的名单慢慢想,眼前的这个先带过去一起做检查。” “二,白静贞诱你吸毒这件事背后是不是还有内情,我在让人查,你心里再有火,不许打草惊蛇。” “三,姑姑心脏不好又重脸面,你的事哪怕检查结果再不好,拿人泄愤这种事不能闹大。” 冯卿南就见纪驰麟脸色几番转变,惧、惊、怒、愧皆有,听到白静贞相关时明显想暴起发怒,又因为忌惮纪徐清的威势而霎时蔫了下去,最后只剩下惶惶无措。 他懒得再看,带着助理向纪徐清提出告辞。 送走师兄,回到客厅的纪徐清见纪驰麟还是一副恍惚不知醒的模样,缓和了语气说道:“今晚你状态不好,不要开车了,我让小莉把客房整理出来,你今晚就住我这里,明天我让严明送你去师兄的医院。” 纪驰麟在第一次见到比自己只大一岁的纪徐清时,是对方作为集团最年轻的执行副总裁出现在公司,他对这个22岁才回到家里的表哥谈不上有什么亲情。 对方严谨自持的性格让他不喜、不屑,他一开始只觉得对方太能装,这几年真就没听说对方身边有什么花边新闻,他也只当对方或许身有隐疾。 而对方身上自带的一种天然上位者的疏远气质也让他对其敬而远之,等到对方成为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后,他对他的情绪变得复杂,既不喜与之为伍,但又莫名有些敬畏和讨好。 星焕投资案不是纪驰麟第一次问纪徐清要钱的理由,被拒绝其实也在纪驰麟的预料之内,所以他拿着计划案过来找纪徐清之前,始终忐忑。 但他没想到,这投资案居然只是一个借口,纪徐清要查的是他有没有被白静贞带着吸毒。 纪驰麟更没想到,自己会得病。 这一波三折的一晚,着实让他无力应对。 他骨子里已经是纪徐清说什么就是什么,潜意识里也认为纪徐清留他住家里并没有恶意,真要想让他难堪,不必先把刘文斌支走。 “好。”纪驰麟惶急着一张脸答应了下来,他现在确实没力气抓方向盘,也不想一个人待着。 而纪徐清直到吩咐小莉整理客房时,才想到自己和林珎分房睡的现实,他能确信的是这个家里的人即便知道他们夫妻之间有猫腻,也不会随便往外说,然而对纪驰麟,他没把握。 最后,纪徐清还是站在了主卧门外,当初林珎选的是客卧,但他坚持把主卧让给了她住。 抬手打算敲门之际,纪徐清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已经近凌晨两点。 就在他以为她可能已经睡下,他这会儿把人吵醒不太好的时候,还没听到敲门声的林珎却像是心有灵犀般走过来开了门。 她穿着睡衣睡袍,明显已经是做好了睡觉的准备,但来开门的她脸上却没有一点瞌睡。 纪徐清难以言喻此刻看到她出现在面前的感觉。 他仿佛一个趁着雾色登山的使徒,他知道无论是谁,只要有耐心,肯吃苦,登上山顶就会看到日出,迎来圣辉。他从未想过,在他还在半山腰的时候,他要在顶峰见的那个人提前拥着万丈光芒的朝阳,破开眼前重重迷雾,奔他而来。 他既恐惊醒这场美梦,又不甘心承认它只是梦,他总要抓住问一问:“你在等我?” 第75章 留宿 作为这个家名义上的女主人,林珎之所以没参与客厅里的这场交锋,倒不是因为纪徐清有话让她回避,而是因为她在回到家没多久就接到了经纪人打来的电话,她走去花园聊电话,电话结束后要再想回客厅时,纪驰麟带着助理已经开始聊投资案的事。 她不好冒昧打扰,也无意深入参与这个家庭的种种纠纷,想了想,还是径直回了楼上的卧室。 一开始她并没有打算等客厅里的这件事有个什么结果,回房以后正常洗漱结束,正常睡前阅读结束,却不正常的没有睡意。 纪徐清那张沉肃冷厉的脸在她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四年前她在未来公公面前形容纪徐清有责任心,只是粗浅观察下的一个结论,讨好她公公的意思更多。没想到今晚的种种,纪徐清生动地让她体会到了她曾经不走心的定论。 他或许是人前高冷不可亲近的纪总裁,有所担当的人通常也十分有魅力,但不知怎的,她想到他在车上微微皱眉的那一瞬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左右在床上睡不着,林珎起身来到卧室外的露天阳台,满天星空下,隐约可见纪驰麟那辆骚包的红色玛莎拉蒂跑车依旧停在不远处的车道上。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楼下到底是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还没完? 困意全无的她拿出手机给小莉打去了电话。 她知道今天晚上家里是小莉值班。 小莉在电话里说情况似乎是不太好,但自己不敢多打听,因为纪先生不喜欢家里人多话。 林珎没再勉强,只让小莉在客厅的事了了以后给她来个消息,她好心里有个数。 没多久,小莉回了消息,说是客厅里的谈话已经结束,但驰麟少爷今晚会留宿在家里。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珎心里就有预感,纪徐清会来找她。 他能当着余良的面说她替他拉红线,但不会冒险让纪驰麟知道对外是恩爱夫妻人设的两人没睡在一个房间。 她算着他上楼的时候,正要开门出去找他,没想到一打开门,他就站在门外。 林珎显然没见过这样的纪徐清,鲜少情绪外露的他表现得如此赤诚直接,她看到他深沉似海的眼底闪动着不加掩饰的欣喜,像是沉静许久的湖泊终于起了波澜。 林珎不解,他们不过是合约夫妻,这几天的相处也是不温不火,他对她哪里来的这么浓烈的感情? 刚才的纪徐清仿佛更像是她的错觉,因为等她定睛一看,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 只是突兀的寂寥一笑,嗓音平平地又问了她一遍:“在等我?” 林珎点头,也不隐瞒:“我看楼下驰麟的车一直没开走,就问了小莉,她说你留驰麟今晚在家睡。他没什么事吧?” 纪徐清垂眸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作声。 他的眼神像是能穿透人心,林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可她怎么都是顶着纪太太这个名头,有这个关心不应该么? 她想不通:“我不该问?” 纪徐清一言不发,把人带进房间,门在他身后被关上,他才开口回答:“驰麟没沾上毒,但是沾了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林珎蹙眉,听他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要不是知道他在车上听闻纪驰麟有可能沾毒出现的忧悒神色,只听他这些霹雳手段,林珎也会以为他是个不近人情的冷面修罗。 她又想起晚上的那一餐饭,高门大户看着一团和气,里头混着杀气的打机锋也不少,真真假假得用心分辨,她只是吃一顿饭就觉得累,可想而知他这么多年来所面对和承担的有多繁累。 她问他为什么要把事情揽下来? 他语气寻常地回答:“对我而言,这是可控制变量,由我出面处理最合适。” 林珎微微挑眉,不得不说,她的公公还真是找了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欣赏完她眼里的敬佩,纪徐清浅浅一笑,“你既然知道驰麟今晚在这里住,想必也有准备我会跟你一起睡。” 话是这么说,他平淡的语气也不至于让人产生无谓的旖旎遐想,但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会留他在卧室里睡?明明旁边的起居室里也有床。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勉强没能逃过纪徐清的眼睛,他似乎也没有什么体贴的想法,而是干脆地绝了她另作它选的计划,“这个房间里是不止一张床,但无论是你还是我去睡起居室的床都不合适。” 林珎微郝,强自争辩:“可你说这是我的房间,我的房间我不能做主吗?” 倒是令人意外的回答,纪徐清眉梢微挑,身体逐渐靠近林珎,声调降下去,低低的带着一种别样的暗哑:“那么,珎珎,作为丈夫的我,和恩爱有加的妻子分开睡,合适吗?” 来人身上的压迫感太强,林珎不由往后退,只是无论她怎么退,总也避不开他欺身亲近,最后被他困在一面墙前,后背抵着墙,她的身体和她的处境一样,均是来到了让她退无可退的尴尬地步。 看着在眼前放大的一张俊脸,她终是妥协,娇软的声音里难掩羞窘:“我没说不让你睡卧室的床。” “那就最好。”纪徐清干脆地将人放开,举步走向了卧室。 等他洗漱完从洗手间回到卧室,床上的林珎已经背着他的方向睡在了最边边上。 纪徐清无奈失笑,他要真打算做什么,都在一张床上,她睡得再远又能起什么作用? 他欲伸手把人抱回床中间一点,免得她睡到后半夜翻个身就掉下去。 结果一只手才伸过去,刚要碰到她的后脖颈,就听她用十分清醒的声音淡淡质问了一句:“你想干嘛?” 第76章 我可以做得更过分 “你想干嘛?” 林珎转过身来,好巧不巧,正好把自己睡在了纪徐清伸过来的手掌上。 意外方便了纪徐清连人带毯一把抄起。 他在床上膝行两步,放下她以后顺势双手双脚撑在她身体两侧,低头看她,似笑非笑地发问:“防我?” 男人的头发没了发胶塑型,松散的刘海遮去一半浓眉,眉眼间少了平日里常见的凌厉,多了几分温柔缱绻,鼻间充盈着沐浴乳和洗发香混合的木质冷香,混合着男人身上的热度,将这种香氛烘托成了令人脸红的暧昧。 林珎被他看得耳根发烫,想不通他为什么总喜欢用这个姿势跟她对话。 脱去纪总裁的这层身份,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甚有美色,而她同样是一个和其他人一样会欣赏帅哥的普通人。 忽地似醍醐灌顶,他这难不成也是美人计?不、美男计? 因为一般人很难在这种情况下一心两用。 只是他就算不用这种方式,按照她先前几次经验,她也不太能成功在他面前扯谎,所以他这是多此一举。 有过经验的林珎同样知道,得不到他满意的答案以前,她再有礼貌请他让开,也是一句废话。 她不想再做这种无谓的尝试,迎着他幽深的目光,老实承认:“防人之心不可无。” 纪徐清弯起嘴角,沉沉嗓音中带着一种别样的低哑和性感:“防君子还是防小人?” 防君子,她要是信他是个君子,就不会躺得这么远。 防小人,小人是躺得远就能防得住的吗? 知道自己踩进坑里的林珎垂下眼眸不响。 她不出声,纪徐清也没开口。 安静的空气里有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最后还是林珎先忍不住。 都折腾这大半夜了,他难不成还有这么好的精力在她身上做平板支撑? 想到这里,林珎欲开口提醒他早点休息,就见他喉间凸起的喉结似是难耐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她沿着他滚动的喉结缓缓抬起视线,突兀地落进那不知何时变得炙热又危险的眼神里。 喉咙莫名有些发干,林珎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当是缓解,殊不知她这副不自知的媚态落在男人眼里,是浑然天成的诱惑。 喉结又一次重重的一滚。 纪徐清思考着就这么吻下去的后果。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自制力产生了怀疑。 两人的姿势是暧昧,但林珎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面的暧昧几乎被涌动在纪徐清眼底的浓重情欲覆盖。 她很清楚地看到他的嘴唇几次跃跃欲试,似就要吻上来。 胸腔里的一颗心剧烈跳动,慌乱中的林珎灵机一动,“你表弟的事是个前车之鉴,你也要注意。” 就算拍不到他的外遇,也不代表他没有别的女人,他这么大一个人,总有生理需求需要解决,以他这种社会地位,她不觉得他会在这方面上委屈自己,更别说她和他只是合约婚姻。这个话题虽然败兴,但她同样也是出于好意提醒他注意两性卫生。 纪徐清的脸上有过一霎的愣怔,眼里翻滚的情欲在瞬间停滞后复又更加汹涌。 “说得不错。”他极淡的应了一句,仿佛极力克制的蓬勃情欲依旧被他关在理智的牢笼里。 然而下一秒,他对准那两瓣倔强的粉嫩嘴唇吻了下去。 她大概是吓了一跳,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纪徐清不急,很有耐心地将唇舌化作汹涌的掠夺在她唇间肆虐。 直到意料之中的抗拒到来,并不恋战的纪徐清果断地放开她如蜜一般甜香的嘴唇。 气息不稳的林珎涨红着脸,要骂不骂:“你无赖。” 幽幽清香中,朦胧的水汽迷上了她的一双桃花眼,妩媚之余更显楚楚可怜,两瓣红唇倔强的抿在一处,看得纪徐清差点理智崩断。 饮鸠止渴,惩罚的是谁? 纪徐清侧开脸去,几个深呼吸后才又重新低头看她,暗哑的嗓音多少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心绪:“珎珎,你不应该暗示我私生活混乱。” 几次被占便宜的林珎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吻得晕了头,气恼道:“我就算暗示了又怎样?有话不能好好说么?干嘛动不动就亲我?” 大约是真的把她惹急了,从不见她当着人会有的小脾气也使了出来,纪徐清理智回拢,淡淡反问:“婚前协议上写了我不能亲么?” 没想到他居然能把这条堂而皇之拿出来堵她的嘴,林珎暗自咬牙,要真的有写,她何至于这么被动。 像是看不够她这幅勃勃生机的鲜活模样,纪徐清火上浇油一般慢声道:“只要不到最后一步——珎珎,你知道我其实可以做得更过分。” 林珎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护住自己的身体,他整个人挡在面前是个很大的阻碍,她不假思索地用力推开了他。 第77章 倒也不是不行 临睡前,林珎留了暖黄色的一圈灯带当照明灯,深夜时分,这种分散在卧室四周的暖黄色灯光不至于亮到晃眼,也不会黯淡到让人看不清脚下的地板,实用且环保的灯光,因为床上多了一个人,这寻常灯光都不对劲起来。 漫漫一层黄光镀在身旁的人身上,他仿佛是蛰伏在暗夜里的一只兽,已经兴起了捕猎的意趣。 被他用手脚外加薄毯困在身旁的林珎,就是当仁不让的猎物。 刚才她是成功推开了他,但随即又被他换成这个姿势禁锢得无法动弹。他的大腿十分有力,即便隔着一层薄毯,林珎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在她挣扎时,他紧实的腿部肌肉下蕴藏的绵厚力道,她不由一阵气苦,“你放开我。” 侧躺在她身旁的纪徐清用空闲的一只手撑着脑袋,闻言不为所动,看着她俏丽生姿的脸庞,他悠悠说道:“话先说清楚,你的暗示有什么凭据?” 林珎简直无语,到底什么人会三更半夜不睡觉来讨论私生活混不混乱的问题啊? 她随口一说的暗示需要这么揪着不放么? 眼珠几下转动,林珎就要开口,被他沉声打断:“不许敷衍。” 见鬼了,他怎么就知道她打算就拿‘是猜的’这个理由来糊弄他。 “珎珎。”纪徐清勾了勾嘴角,“我记得我给过你机会让你跟我算账。” 林珎一怔,完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在这个事情上这么较真。 而且他这句话一说,无论她接下来的回答是什么,最后一定逃不开被他教育一通,搞不好又要受一些莫名其妙的惩戒。 既然顺着思路解不了题,不如就逆向思维考虑下? 他这么在乎她有没有给他贴‘滥交’的标签,总不能是怕她往外说。 会不会——或许她暗示的内容根本不重要,他只是需要让她知道他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 虽然林珎同样搞不懂为什么他要强调这点,但她还是采取了这个思路反问道:“纪总难不成是想要告诉我,你跟我结婚以后,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吧?” 说完,林珎内心都忍不住为自己这记反杀叫好,这下这位纪总裁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流光溢彩的一对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灵狡,淡粉的嘴唇微抿,她看起来多少有些得意。 不难想象,她或柔顺乖巧,或冷淡疏离的面具底下,还有着他未曾见过的一面。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得罪他不是一个好主意,但占尽优势的林珎自然要乘胜追击,适时的掌握主动权不至于打草惊蛇。 她修长的秀眉稍挑,“纪总要是不方便回答,不如就放开我。大家早点休息。” 连威胁都用上...对此纪徐清既不恼怒,也没有急着反驳,扣在她腰间的手轻缓地摩挲,细微的颤栗自掌下而生,原先仅做桎梏的掌控已然变了意味。 他淡淡一笑,意外的亲切和煦:“你大可以试试。” “试、试什么?”腰间经他极富技巧的抚摸,肌肤酥麻不止,偏她又躲不过,他平和的语气分明有着一种危险气息,她的挑衅似乎适得其反。 轻薄柔软的睡衣被一只大手蹭开一角,细腻柔软的肌肤触手可及,纪徐清的动作不紧不慢,话语也同样慢条斯理,“无论我的回答是什么,我猜珎珎你只会选择自己相信的答案。” 大掌逐渐往上,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拘起那两处浑圆,他却依旧慢慢悠悠地在别处流连:“既然如此,不如你亲自试试怎么样?” 身体从未有过的奇异燥热被他的手指挑起,这不可思议的变化让林珎既惊又恐,好在她理智尚存:“你说过做了就可以离婚。” “珎珎,你漏掉了一个前提。”纪徐清不慌不忙地点破,“前提得是你心甘情愿。” 意思是不心甘情愿的话,做了也离不了?! 林珎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慌乱中她提醒他:“协议上规定了你不能——” 话未说完被他截断:“所以珎珎是想要尝试下我能够做到哪种程度的过分?” “倒也不是不行。”他轻飘飘的说着,游离在她腹部的手掌分出一只手指,眼看着就要挑开那条脆弱的内裤。 “我错了。”欲哭无泪的林珎忙不迭地认输。 那只手依旧有着跃跃欲试的企图,林珎只好说:“我刚才不应该暗示你和驰麟一样风流。” 那手还是没放开她,林珎败下阵来,“我信你洁身自好,从不滥交。” 手这才从她的腰腹间撤离,林珎终于松了一口气。 才得了喘息,又听他漫不经心地说:“信不信的这种东西,自由心证。” 林珎不解,他原来也不是想要立牌坊,那跟她较什么劲? 那悄然漫上她素净脸庞的一抹粉红已经逐渐散去,纪徐清无不惋惜这过于短暂的停留,撤下来的手不自禁地抚上其中一侧的脸颊,悠然谑道:“只不过,珎珎你要是想见识什么叫做过分,下一次尽可以再做这种暗示试试。” 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原来他不管她信不信,她只是不能这么想,但凡她对他表露出一丝怀疑,有什么后果都是她自找的。 她算是见识到了纪总裁杀人诛心的手段。 腿上的桎梏也已撤去,林珎不及多想,就要挪开身体和他保持距离,结果腰上又被他一只手扣住。 “你——”她的气忿还未发挥,被他一句话制止:“睡觉。” 她是要睡觉没错,但她又不是他的人形抱枕,“你松开。” 半侧着身体的纪徐清调整着自己的脑袋,不知不觉陷在了她的颈窝处,她的身材看着凹凸有致,曲线曼妙,但还是有些偏瘦,这会儿凸出的锁骨就有些硌人,他又挪了挪,终于找了一个角度把自己的脑袋埋舒适了。 今晚的种种于他而言稀疏平常,甚至都算不上是一场难打的仗,本已经习惯自我调节的他却在搂过她之际瞬间放松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温柔乡。 林珎见他不动,试图用手拉开他放在她腹部的手,没能成功。倒是被她挪开了,但是在她用手推开他脑袋的时候,他的手又覆了上来。 她专心推开他的脑袋,无果,推开前只是他火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部,推开后他再靠过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嘴唇有意无意地贴住了她的肌肤。 他淡淡的警告声响起:“好好睡觉,别勾引我。” 林珎都快气笑了,颠倒黑白怕也是纪总裁的长处。 终究他只是抱着她,没再做其它的动作,林珎也只能作罢。 她百思不得其解,四年前,她跟他也有过几次不得已同床共枕的经历,那时他们虽然躺在同一张床上,当中却有一条看不见的三八线,他从不越界。 怎么四年后的纪徐清会这么黏人? 今晚应酬他的家人,其实她也挺累的,听得他均匀的呼吸声,她很快也有了睡意。 瞌睡虫完全打倒了林珎之际,一阵温和的凉风吹到她身上,迷迷糊糊的她下意识转身,抱住了与她挨在一起的那具火热身体。 第78章 别想着溜 第二天一早,在别墅里走动的用人但凡和林珎打了照面,都看到了她脖子上不止一处的草莓印。 别墅的男女主人分房睡,要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有钱人毛病多,神经衰弱睡不好,不习惯睡觉时床上有别人,所以分房睡;或者夫妻感情一般,反正家里房间也多,一人一间房也没什么所谓。 虽然夫妻俩分房睡这个事被李秋月严令外传,但架不住家里用人们私下议论这背后的原因。 林珎脖子上草莓印没出现前,大部分人猜的是夫妻俩感情不好,毕竟老婆在国外四年,感情好的夫妻怎么可能一直不见面; 草莓印出现以后,猜测是夫妻感情不好的一拨人有了动摇,有的人说三颗草莓印啊,这晚上得是多激烈,有的人反驳,明明是四颗。 因为不好意思盯着林珎细看,所以没人敢肯定的说一句她脖子上有几颗草莓印。 坐在餐桌旁的纪驰麟认真数了数,五颗,他这二表嫂的脖子上有五颗或浓或淡的草莓印,很明显不是同一时间段弄上去的,印子淡的估计是昨晚有的,印子深的就是今早才有的。 他二表哥看起来一副清心寡欲,风尘外物,没想到居然也是这么重欲的人,不过想一想林珎的姿色,又有几个男人抵挡得住,他纪徐清再怎么是高岭之花,终究还是不能免俗地沦为林珎的裙下之臣。 “咳咳。”纪徐清一声轻咳打断了纪驰麟的思绪以及还流连在林珎脖子上的目光,后者立刻老实地转开眼。 由冯卿南带来的噩耗让纪驰麟半晚上都辗转难眠,对自己的人生也有了新的感悟。 他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从前花花公子的生活,深以为人生无趣,要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走这条路,毕竟享受是真的享受到了。 他唯一恨的是自己大意,国外的时候还懂得问约会对象要体检报告,回国来以后,交往了几个处女,对这方面也就大意了。得了菜花,让他像是被阉割的太监一般,如今看女人都再难有冲动。 今天以前,他对林珎还有着禁忌幻想,此时,他更多的是作为亲属身份调侃:“二表嫂,你今天看起来气色真好。” 只是再真诚的夸奖,也难掩其中的旖旎暗示。 林珎淡淡地笑了笑,似是有些羞赧地横了眼纪徐清。 如果被气到脸红也算气色好的话,她倒是愿意接受纪驰麟的这番夸奖。 今早醒来以后,她照常走进卫生间洗漱,没想到一开门,不远处由透明玻璃隔开的淋浴间里,刚冲完澡的纪徐清正要往外走,好巧不巧,他身体是面对着她的方向,更不巧的是,他身上什么都没穿。 精壮优秀的身体线条极富冲击力地映入眼帘,毫无心理准备的林珎吓得发出一声惊叫。 下一秒,她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立刻背过身去跟他道歉。 没曾想这个人居然很好脾气地笑了笑,还大言不惭地让她随便看。 对她一个堪比陌生人的合约妻子,他这种态度简直大方到离谱。 她羞得拔腿就要走,身后却欺上来一具潮湿温热的身体,她一下跌进他的怀里。 他俯首在她耳旁问她躲什么? 她只不过回了一句让他先把衣服穿上,结果这人不仅说让她以后最好习惯这具身体,还趁机在她脖子上啜了几颗草莓。 理由还十分冠冕堂皇——总不能让驰麟以为咱们夫妻感情不好,生出什么事端来。 然而等到她洗漱的时候发现,脖子两边加起来深深浅浅一共有着五块红痕,显然他不仅仅只在早上对着她动手动脚。 想起来就觉得憋屈,但是当着旁人的面,林珎不好发作,于是转开话题关心道:“听徐清说你的年度体检提前了,一切都还好吧?” 坐在主位上正在喝咖啡的纪徐清闻言目光微烁,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珎。 纪驰麟没想到纪徐清会替他保守秘密,连林珎都没告诉,而是用体检的说法掩饰他可能得了性病的事实,顿时对纪徐清又生了几分亲切之意,感动之余对林珎说道:“没什么,谢谢二表嫂关心。” 又和林珎闲聊:“二表嫂,我记得你是签了公司的,这次回国以后,还会满世界演出么?” 寻常妻子或许会先征求下丈夫的意见,林珎却是点点头,一语双关道:“当然,合约还在有效期。” 纪驰麟闻言有些诧异,清俊的眉眼间难掩欣赏,笑说道:“我本来以为徐清把漂亮老婆放国外一放四年是心大,没想到二表嫂你格局也不小,就这么放心徐清一个人在国内啊?你要知道往我身上扑的女人就不少,往徐清身上扑的就更多了。” 有过昨晚的教训,林珎当然不会否认:“当然。” “我们纪总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话学足了纪徐清的语调,听起来霸气十足,在她娇声的打趣中,平白多了一种戏谑,“但他还不是娶了我。说明他就不是一个普通男人。” 说完,林珎微扬着眉看了眼纪徐清,“是吧?” 纪徐清还没说话,纪驰麟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二表嫂,没想到你看起来冷清,个性居然这么有趣。” 顿了顿,他又说:“你们夫妻都是人不可貌相,真是绝配。” 哪来的绝配?林珎腹诽,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口美式炒蛋避开接这个话题。 即便不能有风流遐想,纪驰麟对林珎也有着不少的好奇,很快又另起了话题问:“二表嫂,你和徐清是怎么认识的?” 他也想用这种方式去碰一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机会遇到第二个林珎。 然而林珎没说方式,只说了地点:“琴行。” 纪驰麟恍然大悟,记起来纪徐清似乎是有一个一起玩的朋友开了家琴行,只是一时想不起那家琴行叫什么名字。 能在琴行认识,也难怪纪徐清这么理解支持妻子的钢琴事业。 换了是自己,肯定做不到只守着一个虚名看得着吃不着,不对,要是女朋友是林珎,他未必不能陪着她满世界飞,他毕竟不是纪徐清这种肩负整个集团兴盛的掌舵人般不得自由。 这么一想,纪驰麟顿时又有了兴致,“二表嫂,你下一场演出什么时候?我来给你捧场。” 这样就有理由认识她同公司的人,相信一群演奏家里,总能找出一两个像她一样的人,比在外面大海捞针的强。 林珎:“十月底在德国我有两场演奏。” “简单。”纪驰麟眼前一亮,“我回去看看签证有没有过期,肯定来捧场。” 他似想到什么,“我知道演奏前大多要排练,所以你是不是很快就要飞德国?” 林珎摇摇头:“我在纽约还有东西没收拾好,过两天会先飞一趟纽约。” 纪驰麟同情地看一眼纪徐清,这又是纽约又是德国的,老婆怕是又有一两个月见不到人,“徐清,你也是有点惨,和老婆没聚几天就又要分开。” 纪徐清放下咖啡杯,灼灼目光看向林珎,淡声道:“不算惨,这次纽约我陪珎珎一起去。” 林珎一惊,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走得开?”她不动声色地问道。 纪驰麟当是小两口打情骂俏,上赶着当电灯泡:“二表嫂,很明显徐清这是舍不得你哇。” 纪徐清显然也并不介意这个说辞,微挑着眉看向林珎,清浅的语气十分耐人寻味:“再忙也总能抽出时间陪一陪老婆。” 第79章 因为你不老实 机场外,傅师傅将最后一个行李箱从越野车的后备厢中拎下来,交给范助理,脸上带着笑,颇有一种依依惜别之意向夫妻俩道别:“纪先生,林小姐,一路顺风。” 纪徐清淡着脸没出声。 只背着一个随身背包的林珎点点头,“傅师傅回吧,路上开车小心。” 送客区即停即走,傅师傅也不好多待,目送着三人走进贵宾厅后,油门一踩,迎着下午的烈阳,哼着小曲离开了。 因为机票让纪徐清安排延期又升了舱,林珎少有的没有提前两小时过来机场候机,她走进贵宾厅的时候,距离5点半直飞纽约的航班还有40分钟。 工作人员拿着他们的证件和行李去安排了值机和托运,五分钟后,工作人员拿着他们三人的机票,用专车把他们送到了机舱门口。 所以所谓的抽时间陪老婆,其实是正好要去纽约出差,所以才带了范助理和其他助理随行。 林珎一开始并不怎么相信,来机场的路上,她随口问范助理,这次出差你们纪总就带你么? 范助理回答还有两个同事,不过他们订的是经济舱,所以已经先去了机场值机。 听起来似乎纪徐清这次和她一起去纽约真的是巧合? 范助理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说起来,上一次纪总去纽约出差的时候,林小姐你正好在英国有演奏会。” 是么? 为什么理由越正当,她心底的疑虑越大呢? 飞机载着林珎挥散不去的疑惑在近14个小时的飞行后把她带到了纽约。 头等舱下飞机和等行李的时间和经济舱不一样,林珎还是没见到范助理口中的另两位助理,不过范助理说他们已经订好了在第六大道上的希尔顿酒店,他会留在机场等其他两位同事一起过去。 言外之意,他们这天晚上的行程和纪徐清不是一路的。 林珎知道纪徐清在纽约也有房产,而且不止一处,离她最近的一处豪宅在moma对面,她去朱莉亚念书的时候,他试过说服她去那里住,但她当时以太过招摇为由,自己找了学校附近的公寓住。 她不确定,这会儿纪徐清没和范助理一行人一起住酒店,是要回他的豪宅住,还是跟她一起回公寓。后一种可能性是她绝不想见到的场面。 一个高大健硕的金发白男在出口处迎过纪徐清,间接解答了林珎的疑问。 这位叫做albert的中年男人是纪徐清在纽约的管家,他接过纪徐清手上行李箱的同时,和夫妻俩分别打了招呼,albert告诉纪徐清,司机已经开着车子在机场外面等,他又说了几家已经预定好的餐厅名字,问纪徐清是要先去吃饭,还是先去jane的公寓。 jane是林珎的英文名。 于是林珎意识到,纪徐清背着她和albert沟通过今晚会跟她一起住公寓。 她想到公寓里自己那张一米五的床,立刻如临大敌,提醒纪徐清:“我那地方不大,住两个人有些挤。” 她说的是中文,也算是给纪徐清在albert面前留了情面,总不能当着他管家的面跟他分辩为什么夫妻不睡一张床。 纪徐清却并不领情,他告诉albert先去林珎的公寓放行李,他们飞机上用过晚餐,这会儿还不饿。 林珎继续用普通话说道:“我那儿真的住不下。” 纪徐清眉目淡淡地看她一眼,“你要是不想去回公寓住,albert会让司机直接开去我那儿。”,说的依旧是英文,颇有一种无论她怎么说,只能听安排的意思。 坐在副驾驶的albert听到后回头看向林珎,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恭敬问她,“jane,我们还有时间,你想好了告诉我。” 林珎想了想,同意去53 west,也就是纪徐清那儿。 既然无法避免住一起,他那儿的房间至少比她的一居室要多且大,可以避免两个人挤在一张一米五床上的尴尬。 正常车子从机场开到曼哈顿中心预计要一个半小时,晚高峰耗时就更多些。 林珎始终不放弃探问纪徐清此行来纽约的目的,出差当然是一个十分正当的名头,但他这种级别的人,真要有了不得的生意洽谈,不可能只带范助理这么几个人,连一个总监都不见影子。 而且涉及到要让他亲自出动的合作,不可能没有划在他的日程表上,她先前可一句都没听纪师傅或者范助理提及这几天纪徐清也会来纽约,更别说秋月姨记录日程的ipad上,这几天也没体现纪徐清会出差不在家。 他当然也可以是临时起意来纽约出差,她只是在怀疑,这个临时起意,跟她有没有关系? 林珎到底是心虚,车子开了半路,她忍不住问纪徐清:“你是来出差的,和范助理他们分开住,会不会不方便?” 纪徐清始终语气淡淡:“程为他们住的酒店离我们也近,不碍事。” 诚然他平日里就是一个高冷的人,但林珎还是觉得他和自己飞纽约的这一路都有些不对劲。 无论是从家里出发还是已经落地纽约,总感觉他身上气压有点低,像是谁惹了他一样。 谁惹他都好,这个人就千万别是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措辞试探:“反正我们也不睡一个房间,不如我还是回我自己的公寓住吧,也方便我收拾东西。” “谁说我们不是睡一个房间?”纪徐清反问道。 林珎愣了愣,在他不辨喜怒的语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为什么?在国内我们明明说好了。” 纪徐清眉头微抬,嘴角似乎是噙着一丝笑意,眼底却一片锐利,“因为你不老实。” 第80章 我为什么不能 夜,明月悬空,抱拥星光万千。 从高层楼往外俯瞰这座城市,远近不一的城市灯火亦如星光般闪烁不歇,令这白日里钢铁森林般冷酷的大都市呈现出少见的浪漫。 林珎第一次觉得吵闹的曼哈顿也有清静幽雅的时候。 然而她没有心情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只是望着窗外漫无边际的璀璨灯火默默发呆。 她几乎可以肯定纪徐清已经知道了她的小九九,她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露的马脚? 跟他回家的第二天,她是在去楼下琴房练琴的时候订了今天回纽约的机票,中途没旁人在场,手机也一直在她身边,谁会知道她订了提早回纽约的票? 她和经纪人eddie沟通的时候用的是邮件,中间只在其中一个深夜和对方有过电话沟通,都是私人通话,谁会知道对话的内容? 最后,纪徐清说她不老实,是看出她跟他玩“除巡演外”这几个字的文字游戏,还是在诈她主动坦白她没有长住长明的打算? 她有没有必要再追问下去?他这么机敏深沉的人,她有把握从他嘴里套话的同时不会不打自招么? 身后响起开门声和脚步声,陷入沉思的林珎没有察觉,直到一具火热的身体贴上她的脊背,她才骤然回神。 却也是来不及躲开,男人两条钢铁般坚硬的手臂箍在她的腰间,半分撼动不得。 林珎看得出来自从她没有回应他的那句“你不老实”后,他周身散发的气场就阴沉沉地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当时在车里她不是很明白他发怒的点,因为心虚,也没心情追问。 此时却不得不问上一句,“你怎么了?” 因他的嘴唇在她的脖颈间流连撩拨,这种与她亲昵的行为十分地不正常。 没听到他的回应,她侧开脖子想要躲开,哪知道原本还算有些缱绻的亲吻忽然变成了啃咬。 他真的没有在跟她客气,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白嫩细长的脖颈弯出一抹勾人弧度,嘴里漫出腥甜,纪徐清本就不平静的心陡然生出一股暴虐,有一种就这么咬死她的冲动。 “别。”林珎轻呼一声。 只是因为疼喊叫了一声,身体也稍稍躲了躲,但到底是老老实实地没过多的挣扎。 纪徐清却清楚,她这会儿的温顺不是因为不敢反抗,只是没看出他的目的前不作妄动而已。 不过乖巧如此,还是让他内心的暴躁稍减,他不再用力,在留着他牙印的肌肤上缓缓舔舐着渗出来的几缕血丝。 他变得温柔又耐心,每一颗印记上都反复舔弄,直到暴涨的情欲开始统治血腥。 他火热的气息喷在她颈间,烫得林珎全身的肌肤都隐隐战栗,在他唇下的肌肤更是像要融化一般,她看着玻璃窗上两人交缠在一起,几乎合二为一的身体,内心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让她既不安又兴奋。 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仿佛就响在她的耳边,不知为何,她从他沉稳的心跳中听出了几分慌乱,怎么会呢?他遇事向来从容不迫的人,会慌什么?这大概是她的错觉。 复杂纷乱的感觉惑住了林珎,她一时不知反抗,任由纪徐清充满爱欲地吻着她的脖颈。 直到他的一只大手扯开她的睡袍,欲撩起她的睡裙探进她的身体。 “停。”林珎大叫,自那晚以后她可是再没说过暗示他风月不少的话,为什么突然让她体验他能做到有多过分的事? 然而被撩拨过后的身体,说话的语气再正经,暗哑的嗓音也多少让她的拒绝显得有些暧昧。 纪徐清果然没停。 没能阻止他的进一步动作,林珎挣扎着大声制止:“纪徐清,你不能这样。” “我不能?”纪徐清将她的身体转成面对他,一只手紧紧扣在她的后腰上,强势且不容抗拒,另一只手却轻佻地在她已经晕出桃花粉红的脸上轻捻,极力压抑后才有的平静语气:“你能说话不算话,我为什么不能?” 第81章 挟恩以报 窗外是璀璨如星河般恢弘的灯火,不及那一对低压剑眉下,似有千言万语待人说的眼睛来得摄人。 离得近了看,才发现这人的左眼眼尾睫毛根部隐着一颗浅棕色的泪痣,他凛锐精致的眼眸因此多了一丝的魅惑,素日里总是威严凛凛的气势外也意外有了几分俏皮之感,他变得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不可接近。 然而翻涌在他墨黑瞳仁中的风暴让人很难看不出他此刻十分不好惹的气息。 林珎拿手抵在他胸前,主动拉开些和他之间的身体距离,强自镇定地仰视着他,“我怎么说话不算话?” 眼前的女人仰着一张素净的小脸,柔媚多情的一双桃花眼里,并没有她不自知流露的慧黠,而是安静地映着他的脸。 很好,看她的神情,至少这个时候,这女人终于没再想着耍花样。 他或许应该放开她,同她坐下来面对面认真严肃地谈一谈,但他不确定离开当前的环境,她还会不会老实。 所以纪徐清索性两只手都揽上了她的腰,垂头看她:“我问了eddie你接下来的计划,他告诉我,你要求他帮你增加商演的次数,为什么?” 林珎微微蹙眉,“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纪徐清说的随意:“eddie姐姐的公司,宏钲有持股。” 林珎默然,她总算知道马脚露在哪儿了,没想到她的经纪人和纪徐清也有交情,难怪他会知道她来纽约之后的计划。 “回答我。”他问,幽深眸光一错不错地摄着她的一双眼睛。 林珎有些气恼地撇开脸,“你不是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 “我要你亲口说。”他话语中带了令人胆寒的严厉。 事已至此,林珎也不再回避,稳了稳心神,迎着他迫人的目光坦荡承认:“是你说的,我除了巡演以外的时间要留在长明,我让eddie帮我增加商演的场次,是为了减少我留在长明的时间。” “我这次回纽约,除了是因为想要提早准备下个月在德国的演奏会,也是为了避免继续留在长明。” “不仅仅是这次,在你和我离婚前,我不会再回长明。” “你既然不肯离婚,我只能用这个办法跟你保持距离。” 出尔反尔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纪徐清也算是见识了,而且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没有完全老实,他怒极反笑,见她无意继续,替她把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所以是跟我玩文字游戏是吧?你知道按照合约,为了巡演,我不能阻止你离开长明,所以打着要表演的旗号,打算全世界飞,就是不留在长明。飞够两年,好名正言顺地跟我诉讼离婚是不是?” 林珎一怔,并不显得十分意外,无畏无惧的眼神坦然与他对视,倔强的不发一言。 两不相让的对峙令空气中都漫着紧张。 纪徐清十分清楚,撕开乖巧柔顺的面具,此时的林珎才是最接近真实的她。 良久,认清她不会退让的纪徐清重新开口,“林珎,签协议之前,你说自愿嫁给我,换我成全你的前程。” 说这话时的纪徐清盛气全无,语气也略显疲惫,全然不似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纪总形象,更像是一个劝妻子回家的普通丈夫。 听得林珎内心一凛,他不像是会翻旧账的人,而且连名带姓的叫她,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柔和了语气主动道谢:“是,我很谢谢你。这几年,你给了我最大限度的自由做我自己想要做的事。” 给他带了一顶高帽,她才接着说道:“我想纪总也不是挟恩以报的人。” 纪徐清轻笑,笑意却没到眼底,高帽被他丢在一旁,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卑劣:“我就是。” 林珎双眸微烁,并不意外于他的回答,更意外于她的讨好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你也知道我给了你四年自由。”纪徐清眼眸凝着光,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就换你接下来的四年做好纪太太的本分。很公平不是吗?” 他学着她的论调反将一军:“珎珎你这么知恩图报的人,我想,不会跟我玩忘恩负义的把戏,对不对?” 高帽被轻易地递回来,林珎算是明白原来不是她的讨好不堪一击,而是这顶高帽没有说服力,因为连她自己都不乐意戴。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她十分无奈,“明明有——”、 “我想这没必要争辩。”纪徐清懒得再把过河拆桥摆上台面,因为显然她就是这么做的,而且她要是会因为愧疚这点就放弃跟他离婚,早就松口应允下来,他再一次强调了一个事实:“因为四年前跟我结婚的人是你。” 林珎不放弃:“离婚了可以再娶。或许你下一任跟你更恩爱,更有助于你对外的商业形象呢。” “听起来倒像是为了我好。”纪徐清冷笑,“不如你说说,为什么一定要离婚?” 秀美的双眸里在今晚第一次现出闪躲,纪徐清便知道被他抓住要点,他不急着追问,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半晌后,林珎避开他越来越炙热的眼神,“我要弹琴,没办法一心二用再做好纪太太。” 纪徐清嘴角牵出一抹笑,平淡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缱绻蛊惑:“协议就在那里,我不能也不会用婚姻约束你继续弹琴,这本就跟你做纪太太不冲突。” 既然被他看穿,她知道分居两年这个条件就很难再成立,即便她有意避开他,他随便一次主动来找她,她辛苦攒的日期就得全数作废。 再加上本身就是合约婚姻,她签的协议里,能主动切割这段婚姻的主动权全在他身上。 明知自己有着不懂感恩的理亏,有着过河拆桥的不义,林珎还是梗着脖子坚持:“我就是一定要离呢?” 这倔脾气是万般说不通,纪徐清终是说道:“国际演奏会,一年不能超过10场,国内演奏会,不限你想开几场,但是你离家的日子,有一天算一天,都要补回来。直到你在我身边待够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天,你才有条件跟我谈离婚。” 眼前的女人在听了这话后,一双明眸璀璨神采一下变得黯淡,纪徐清看在眼里,一颗心被牵扯着有些钝痛,但他并没有因此心软。 “我不要有条件。”垂眸思索着的林珎喃喃道,片刻后重新抬头看他,眼中已聚着猎猎光采,她一字一句道:“我要一定能离。” 真是个令人伤心的回答,却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无论是她过河拆桥要离婚,还是她挟恩以报不同意离,他知道只要有一线希望,她总是不会放过。 他展颜一笑,俊美的面容里有着说不尽的轻快得意,“那么,合作愉快,纪太太。” 第82章 不破不立 林珎要搬回国内居住的消息一确认,eddie特地从俄亥俄州飞过来替她饯行,同时带来了一个最新的工作安排。 eddie出生于纽约,比林珎大五岁,顶着一头浅棕色的自然卷短发,一张尖下巴的娃娃脸让他看起来既有亲和力,又有杀伤力。 他手底下不止林珎一个演出家,因着纪徐清和姐姐的关系,他对林珎虽说有额外的照拂,反而没有像其他人一般亲近,至少他的happy hour派对,从不试图邀请林珎一起参加。 这天他穿着高尔夫球衫外套和卡其色休闲裤,手上拿着一个纸盒状的礼物,直接按响了林珎公寓楼下的门铃。 林珎接起来,语气淡淡,说家里现在一团乱,等她收拾好了再出去见面。 她讲话向来淡淡,eddie一时没听出异样,想着她或许是整理行李累着了,于是开玩笑道:“嗨,那有什么关系,也许我还能帮上点忙呢,在整理行李这方面。或者你有什么不打算带走的,可以优先让我保管。很早以前,我记得老板送你一支96年的唐培里侬香槟当作你签约公司的礼物,我知道你对酒没什么兴趣,可以的话,让我帮你处理掉这支麻烦的家伙。” 这人就是废话有点多。林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开门让他进了公寓。 一进门,eddie立马献宝似地挥了挥手上的纸盒,向林珎介绍:“jane,这是我整理的你在公司三年演奏会合集cd,老板还在上面签了名,大家都舍不得你。” 林珎微微挑眉接过,“你整理的?” 其实她住纽约,公司大部分同事都在俄亥俄,平日里见面的机会也不多,这句舍不得是客套话的可能性更大。 “好吧。”eddie耸耸肩,实话说道:“是我让andrew整理的。” “谢谢。”林珎当场拆开了包装纸。 透明的亚克力的cd盒下,是一张印有她第一次签约后的钢琴演奏侧影的cd,cd空白处还有老板龙飞凤舞的几个字:“for wonderful jane”。 林珎端详来好一会儿,才把这张cd放进地上一个已经打开的28寸行李箱,那里面已经放了一半的书籍。 “看在cd的份上。”她看一眼笑嘻嘻的eddie,“我会继续跟你合作。” eddie夸张地大叫:“老天,我做了什么让你想跟我解约?” 林珎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知道的。” 说完没再理他,管自己收拾起了行李。 合作三年,虽然私下来往不算多,但eddie很清楚林珎较真的个性,她但凡说得出口这种话,必然是真的考虑过和他解约的可能性。 他收起笑意,娃娃脸上满是严肃,“jane,我希望你能直接告诉我。” 林珎又理了两本书放进行李箱,长吁一口气,转身看向eddie,表情同样严肃,“我也希望你能告诉我,作为我的经纪人,你没有在跟kingsley报备我的行程。” 都知道这里的kingsley指的是谁。 eddie不解,摊手道:“kingsley是你丈夫,你的行程对他来说是秘密吗?” 林珎:“不是秘密,但有需要,我会自己告诉他。我不认为你有必要参与进来。” eddie为自己喊冤:“kingsley说你总是练琴练到忘记时间,他不方便打扰你,偶尔会找我问你的工作安排,我这也是做错了?” “偶尔?”林珎问。 “偶尔。”eddie肯定道,忽地想起什么,他拧着眉头问道:“总不能是这一次你对于商演的安排其实并没有和kingsley取得共识吧?难怪老板在我来之前说不用急于跟你确认有关商演的安排,让我慢慢来。” “等下。”林珎后知后觉地听出了不对劲,“你说他来找你?每次都是他主动找你,不是你主动跟他报告的么?” “这太荒谬了。”eddie大叫,“他又不是我老板,我为什么要主动跟他报告有关你的事?” 林珎默然。 她想起来前天晚上和纪徐清争执的时候,他说的的确是他问了eddie她接下来的计划。 所以不是eddie透露了她的安排导致她策划的离婚计划没成功,而是纪徐清本来就在怀疑她不安分,才会去跟eddie确认她的行程? 他又是什么时候看出她不打算长留长明的? 难怪他一开始说起她不老实,指责她说话不算话的时候,语气那么笃定。 eddie看着她几度变化的脸色,老娘舅一般说道:“jane,说这话或许有些冒味,但允许我这次就表法下我的看法。我不知道你们这对夫妻是怎么回事,但你看起来真的太不在乎kingsley了。我认识一个很棒的婚姻咨询师,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推荐你认识。”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越界,似乎已经暗示了他对他们夫妻关系不好的肯定,于是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不希望我以后和kingsley有过多的接触,他对你的好奇,我可以让他直接来找你。” “我不在乎他。”林珎淡淡地重复一遍,好奇道:“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他很在乎我?就因为问了你几次我的行程?” “拜托。”eddie苦着一张脸,“我说的是我认识一个很棒的婚姻咨询师,我没有说我就是这个很棒的婚姻咨询师。我有演出经纪资格证,不是心理治疗师资格证,你们的婚姻问题,我没办法给你合理的建议。” 林珎偏还要继续逗他:“至少你看出来kingsley和我的婚姻是有问题。” eddie激动起来有些口无遮掩:“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没有一对正常的夫妻会是夫妻异地四年,从不见面的。老实说,我是舍不得你回国,但我想,既然你和kingsley能做出以后你住国内的决定,应该是想要给你们的夫妻关系有一个新的开始。” 林珎本来还是以无所谓的心态看待eddie对他们夫妻关系的猜测,听了他最后一句话,似醍醐灌顶,这一个她从未想过的角度似乎是纪徐清这次一定要坚持让她留在长明最合理的理由。 但好好的,他为什么要让他们的夫妻关系有一个新的开始? 他和她是契约婚姻,一个出于商业形象考虑的婚姻,有什么必要更新这个关系,重新开始? eddie看着她表情从随和变困惑又变深思,似真似假地感叹了一句:“老天,也许我有这个潜力考取心理咨询师。” 林珎听后笑了笑,来到厨房把那支瓶口还系着蝴蝶结的唐培里侬香槟找了出来,递给他:“无论如何,谢谢你,eddie。” 第83章 第五级领导者 夜,佛罗里达州棕榈滩。 平常在纽约和亚特兰大两头飞的别墅主人难得在工作日邀请了一群伙伴来家里开派对,理由是庆祝别墅主人19岁的大儿子henry刚拿下了地区高尔夫锦标赛最远距离奖的冠军。 自带泳池的别墅里,冠军宣布今天是一场露天泳池派对,与众者大多都穿着清凉的泳衣,稍稍保守些的,会穿一件度假风的花衬衫当外套。 henry除了业余参加高尔夫比赛,还是一个正经的大二学生,除了俱乐部的朋友,他同样邀请了玩得好的同学一起在参加派对。 年轻人玩得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穿着比基尼或者泳裤一个个地往泳池里下饺子。 henry游了两圈,和女朋友歇在躺椅上聊天,不一会儿几个受邀而来的女同学也凑了过来,问henry,怎么你的派对你爸还邀请生意伙伴来参加啊? henry毫不避讳地回答:“谁让我爸是个享乐主义的资本家呢。” 其中一个女同学问:“你确定被你爸邀请来的朋友也都是享乐主义?” henry一头雾水,还是女朋友提醒的他:“alice是在问,她看中的那个亚洲男人,今晚是不是有机会共度春宵。” “是哪个幸运儿?”henry四下张望了一番,笑着问道。 alice嘴角朝酒水自助区的方向努了努。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个长得高大英俊,浓眉挺鼻的亚洲男人,他正端着酒杯与人交谈,举手投足之间矜贵沉稳,令度假风的花衬衫和齐膝短裤穿在他身上,也有着和西服套装一样的禁欲感。 “他挺高的。”henry耸了耸肩膀,“我之前没见过他,不好说。” 有人响应:“我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戒指,应该结婚了。” “不管了。”alice挺了挺胸,颈部有未擦干的水珠经这一动,乖觉地流入了她胸前的一条深沟,“我要过去打个招呼。henry,我不会做得太过火让叔叔难堪,我保证。” 虽说是父亲用私人飞机接来的客人,但在同个派对里,两帮人互相认识认识应该也无所谓,henry这么想,也就没拦着alice绕过泳池去找那个亚洲男人。 范助理结束和旁人的闲聊,看了眼不远处各自与人私聊的两位同事,不见有异状,于是走到酒水自助区拿过两杯加了气泡水的伏特加,正要朝斜对面的纪徐清走去,一个穿着桃红色比基尼的金发女郎带着周身的香气赶在他前头来到了纪徐清身边。 对于可以预见的结果,范助理不认为自己有需要避开,依旧走了过去。 果然当他走近的时候,听到纪徐清无情的拒绝:“我已经结婚了,以及我对你不感兴趣。” 原本落落大方的比基尼女郎像是忽然被人剥去了身上仅存的两片衣料,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变得赤裸而觉得羞愧,她哪里想得到她只是含蓄说了一句“要不要一起过去玩个游戏”,这个男人居然会看穿她的意图并且直接冷血的拒绝,不是讲东方人都很含蓄么? 换做是其他男人,她势必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可这个男人的眼神实在太冷,她可以想尽办法去挑逗一个冰山男人,会用略带嫌恶的眼神看她的冰山男人除外。 她怏怏不平之余连多余的一句反击都说不出,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消失在他面前。 回到一群朋友中间,旁人关心起她的泡仔进度,alice不想说实话,说因为这个男人有一双能看穿让人心的眼睛,她得到了毫不留情的拒绝。 她只能无所谓的笑笑,说确认这是个已婚男人,但是她今晚忽然没了兴致搞已婚男。 朋友们纷纷哄笑,又找起了别的乐子。 范助理递上酒杯给纪徐清,换掉对方手中已空的酒杯,轻松的派对气氛让他难得开起了老板的玩笑,“林小姐怕是不会领情。” 当助理这几年,范程为见过无数女人主动向纪徐清示好,也见识了无数次纪徐清对待这些投怀送抱女人的态度,那就是无一例外的拒绝。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越是有钱,越能见世面,受到的诱惑也多,纪徐清这么有钱还能洁身自好,在这一点上,范程为对纪徐清的自制力无比佩服,无论这份自制力是出于对妻子的尊重,还是出于对自身的道德约束。 说到林珎,纪徐清冷淡的脸色略显动容。 个性使然,他拒绝别的女人并不只因为她。然而他同样知道,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她都不会因为这种事领情,有过他前面的教训,她不会再轻易替他牵线搭桥,但不代表她就会就此作罢,所以此刻她要是在这里,搞不好会亲自替他准备安全套,自然不会领情他拒绝别的女人; 跳出两人的‘合作’关系,以他所知的林珎,概念里对伴侣忠诚是最基本的条件,另一半要是拿这个来邀功,只会徒增可笑。 他那晚的要挟诚然起了作用,但俩人如今的‘合作’可并不算愉快,小狐狸又倔又狡猾,被他设计不得脱身,显然是在恼他,不过来日方长,总归能等她气消。 他不欲与范助理多言林珎,岔开话题问:“你和louise聊了聊,感觉怎么样?” 别墅主人bruce是全美排名前十以内的一家糖果公司bucandia的老板,他这次邀请一些商业伙伴和律师顾问前来,是想了解各方对于收购bucandia的想法。 纪氏旗下的宏钲资本是一家独立投资公司,累计投资金额已超35亿美金,这是实打实给出的资金,并不全是像这里玩杠杆收购,只有一千万美金的本都敢出价250亿美金收购一家排名前五的合资集团。 显然宏钲的实力是得到bruce甚至是华尔街的认可的,要是真有一方能收购bucandia,这个买家也不是没有可能就是宏钲。纪徐清会受邀并且前来这个派对,一点都不奇怪。 louise是l&r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也是bruce针对收购案请的顾问之一。 范助理作为纪徐清的首助和louise聊收购案,看起来也正常。 旁人看来,这是宏钲对bucandia有意向收购的信号。 范助理却在和louise聊完以后,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他毫不避讳地直言:“纪总,我听louise的意思,只要bucandia的股价能上去,bruce不一定会卖它。我们做的收购计划案,恐怕没什么胜算。” 纪徐清微微颔首,表情淡淡地说道:“还有呢?” 范助理:“我担心这是bruce刺激股价的一种手段,华尔街上不少银行和证券公司都闻风而动,却不见有对bucandia作出相应压低股价的措施。” 纪徐清眼风不动:“还有呢?” 范助理沉思片刻,朝周围看了看,确认近身处没有旁人后,压低声音试探:“纪总,宏钲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参与这个收购案?” 纪徐清唇角溢出些许笑意,赞许道:“你差点让我以为把你从财务部调过来跟我是个错误的决定。” 范助理用食指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心知得到老板的这个认可很不容易,内心澎湃的同时,面上表情倒依旧淡淡。 宏钲资本请了专门的职业经理人管理,这人叫崔泽文,真要收购,策划案上至少应该有崔泽文的签字,收购案由他们三个助理做,没有崔泽文签字,也不见崔泽文前来。这是最大的可疑点。 但范助理想不通,既然压根没有收购bucandia的计划,纪徐清为什么要特地带着他们三人飞一趟纽约。 纪徐清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疑惑,肃声道:“不算白来,你、司雅和姚磊总有一天要独当一面,多经历些,对你们有好处。尤其是你,程为,我没打算让你一辈子做我的助理。” 作为一路从职场摸爬滚打上位的人,范助理很清楚,一个领导愿意诚心认可下属的能力,已经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品质,而愿意提供更大的舞台让下属翱翔腾飞,更是一种百不一遇的格局。 跟在纪徐清身旁越久,心底愈发对纪徐清这个“第五级领导者”感到敬重,听对方这么一说,眼眶不禁隐隐发热,沉声道:“我明白了,谢谢你,纪总。” 第84章 马屁不穿 傅师傅推开门走进表演厅,就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眼神在舞台上扫视一圈,最后锁定在一身黑裙坐在钢琴前演奏的林珎身上。 大概是距离比较远,她又穿的是黑色的连衣裙,身子看起来更显单薄了,然而挺直的脊背以及两条有肌肉线条的手臂让她整个人有一种纤柔却不失坚韧的美感。 在舞台的白炽灯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素冶沉静的脸庞和滚白手臂镀上了一层不食烟火的清冷梦幻。 随着指挥家手势的变化,弦乐声应声而止,只剩下悠扬欢快的钢琴声还在缓慢地跳跃着。 傅师傅看到林珎的十指如切,悠哉地聚合交错,她投入地微晃着脑袋,被她束高的马尾荡在她纤薄的后背上,晃出生命力无穷。 指挥手势一变,管弦乐澎湃加入,乐曲变得恢弘壮丽,与刚才的轻快相比,也显得有些压抑,而那穿透乐团的钢琴声像是破开乌云的一抹阳光,在恢弘的洪流中依然倔强,灵巧的乐调却也浪漫。 音乐声停,傅师傅的深思还飘荡在战斗民族的广袤大地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看到舞台上的林珎和指挥在讨论着什么。 一个拉小提琴的男人收起弦弓,也凑过去和林珎说些什么,林珎听后朝他笑了笑,两人还伸手互相握了握。 傅师傅看在眼里,内心免不了又生出一种怪异滋味。 单纯看林珎和纪徐清相处,他理解是夫妻四年不见,一时比较生疏,在加上纪徐清本就是话不多的高位者,林珎待人接物又比较冷淡,所以即便这对夫妻一起坐在他车里,他也少有感觉到两人的亲密。 可分开来看,明明林珎都可以和乐队的一个提琴手都相处的那么自然,为什么对纪徐清却总是淡淡的? 这次从纽约回来以后更加,他偶尔在车上说到有关纪徐清的话题,林珎连如今面对提琴手一半的热情都没有。 他私心觉得就算是这对夫妻闹了矛盾,林珎也应该先服软,纪先生看起来再怎么吃她这一套,她要是一直这么搞,可防不住别的女人来撬墙角,男人见了不一样的风情,难免对原来的生腻,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决定等下得委婉提醒下林珎。 eddie来送别时,带给林珎的其中一个工作安排就是让她和长明交响乐团合作,后者正在策划拉赫马尼诺夫的纪念演奏会,她是作为特邀的钢琴演奏家候选之一。 这是和乐团的第二次排练,结束后,乐队的首席祝贺林珎,对她说合作愉快。 得到认可,拿下这次的合作,心情不错的林珎在见到来接她的傅师傅时,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 傅师傅打量着她的神色,明显很高兴,估计那个搞小提琴的不是简单和林珎互相认识,而是说了什么好事,所以林珎才会这般好心情。 稍作思考后,傅师傅试探道:“林小姐,你选中了?” 林珎含笑点头,应了声“嗯”。 “哎呀。”傅师傅立刻笑着恭维,“我就知道林小姐你一定可以。” 两人上了车,傅师傅发动引擎,观察下周围的路况,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一边继续跟林珎聊着:“上次陪林小姐来,我也听了其他人的表演,没有林小姐你的好。我是个大老粗,其他人的钢琴就没有林小姐你弹的吸引我。” 林珎笑笑,没说话。 傅师傅还待要说:“真的,演奏会开始放票后我一定要让我女儿也来听一听,陶冶下情操,顺便让她向林小姐你学习学习。” “你女儿也学琴?”林珎问。 傅师傅一脸无奈:“小时候请老师来教过,吃不惯这种苦,弹了一年,说不要弹了。” 转而又奉承道:“哪里比得上林小姐你这么刻苦。” “我算见得太太多了,没见过哪个太太像林小姐你这么刻苦的。” 傅师傅从后视镜中瞥一眼林珎的反应,话锋一转,“纪先生也难得。很少有像纪先生这种这么大方支持老婆事业的老公。” 后视镜里的人稍稍变了脸色,傅师傅暗道不妙,难不成自己马屁没拍成功? 他肚子里可还有别的话要说呢,这一下,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后视镜里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眨了眨,傅师傅心中忽然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只听后座的林珎说:“傅师傅女儿的简历要是在手边,我不介意帮忙拿给范助理,不过能不能进纪氏,能进哪个部门,就看傅师傅你女儿自己的本事了。” 再次被看穿企图,傅师傅先是一愣,再是一喜,难得有些窘迫地说了一句:“谢谢林小姐。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我有条件的。”林珎嘴角牵着笑,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傅师傅以后没事别总提纪先生,你也知道他不喜欢八卦的人。” “哎哎。”傅师傅点头附和,“我明白的。” 然而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纪徐清不喜欢用人话多他当然知道,但对着林珎话多,他想纪先生总不会怪责。 再是林珎刚刚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自己怎么都要投桃报李一下。 略思索片刻后,傅师傅再度说起了和纪徐清相关的事:“林小姐,我来接你的时候看到家里来了客人,说是纪先生的朋友,这事你晓得的吧?” 林珎眉间有着疑惑:“朋友?” 看样子是不知道哇?!傅师傅一下子又来了精神,“是个女明星呢。” 林珎似有所感,拿出手机看了看,果然见到有来自纪徐清的未接电话和短信。 「珎珎,晚上阿宁找我们吃饭,我介绍你们认识。」 第85章 存心添堵 和乐团的排练结束得不算晚,金黄的夕阳洒满了林珎回家的这一路。 等她到了家,下了车,果然看到那辆早上载着纪徐清出门的黑色宾利已经停在车道上。 再拿过手机看一眼时间,18:36。 难得纪徐清回家这么早,看来和这个来吃饭朋友关系果然不一般。 听到动静的小莉在门厅迎接林珎,一见面,立马说明了纪徐清和客人的位置。 原来这位客人是女的,也没和纪徐清在客厅叙旧,而是两个人一起去了厨房。 林珎听得好奇,“去厨房干嘛?” 小莉娱乐新闻刷的勤,所以对纪徐清这位第一次上门的朋友一点不陌生,她难掩脸上的兴奋报告:“说是要给纪先生做他小时候爱吃的鸡蛋汉堡。” 不仅女明星不是生来就是大明星,大总裁也不是生来就是高高在上不可亲近的天龙人。 要不是事件的另一位主角是纪徐清,她作为这个家里的用人签了保密协议,她等下就可以把大明星这段如此接地气的故事发到网上去,估计连大明星的粉丝也不太能见到她有着这样的一面。 林珎无甚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兴味,原来不仅是朋友,还是发小。 还没走进厨房,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银铃笑声,伴随着娇嗔的一句:“那我确实不能跟阿姨比。” 听得出来对话的人关系一定亲密。 林珎愈发有了兴趣,抬脚走近。 半开放式的厨房里,一个穿着宽松t恤和热裤,长发由一只卡其色的毛绒鲨鱼夹固定在脑后,只在耳朵旁零星散出几缕碎发,随性又俏皮,姣好的脸庞上,一对星目弯成月,正对着一旁站着的男人笑。 男人脸上的表情虽然一如既往的淡然,但望过去的眼神里有着明显的亲善。 他们俩个,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小俏丽,很是一副般配模样。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四年前就知道纪徐清有这样一位发小,自己恐怕会少一些能说服得了跟她交易的把握。 四年后才知道对方的存在,可能也不算晚?青梅竹马的发小,感情总比一般朋友要深得多。 林珎油然而生一种亲切,微笑着走近向对方打招呼:“你好。” 杨也宁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女人,淡妆轻抹,却依旧美艳到不可方物,衣着淡雅,身姿优雅挺拔,一双美目正含笑望过来。 一丝疑虑从杨也宁的眼中一闪而过,她很快掩饰过去,也笑着上前和对方打招呼:“你好,小珎。” “你知道我?”林珎显得有些惊讶。 走近林珎的纪徐清伸手揽上她的腰,十足亲昵的姿势,顺势替两人介绍: “珎珎,这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阿宁,杨也宁。” “阿宁,这是我老婆,林珎。” 说完又向林珎解释:“阿宁看过你的照片。” 照片? 一道灵光闪过,林珎想起来对方是谁了。 是她回国之初看到那则和纪徐清的绯闻中的女主角,似乎纪徐清是有解释过和对方的关系如何,她当时的心思没在这上面,就没怎么记。 他好像是说只把对方当妹妹? 林珎看着杨也宁微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只是当妹妹未免有点太可惜了。 “好巧。”她主动提及了当初的误会,“我也看过杨小姐你的照片。” 纪徐清比自己大四岁,和纪徐清是发小的人,大概率也比自己年长,加上刚认识,林珎也不好意思直接喊对方‘阿宁’,就用了普通的杨小姐称呼对方,当然如果对方愿意跟她亲近的话,相信很快会纠正她的称呼。 杨也宁的余光还停留在搭在林珎腰上的那只手上,听了这话噗哧一声笑出声,“叫什么杨小姐,你比徐清小四岁,比我小三岁,要是不好意思跟他一样叫我阿宁,就叫我也宁,千万别为了礼貌叫我宁姐,我工作室的同事都这么称呼我,我都听烦了,好像我真的是什么大姐大一样。” 一对秀眉几不可见地有所上挑,柔媚的桃花眼里闪着光,林珎听话地改了称呼:“也宁。” 杨也宁再度打量了一番林珎,笑说道:“小珎,我看你照片的时候就觉得徐清会喜欢你一点不奇怪,他这个人从小就闷,眼光又高,普通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林珎不置可否,同样夸赞道:“也宁你长得也很漂亮啊。而且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定很好。” 杨也宁的目光从林珎转向纪徐清,来回转了两圈,最后停在纪徐清脸上,调侃道:“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有这个荣幸让你对我青眼有加了?” 调侃的是纪徐清,却是一语击破了林珎可能对她存在的敌意,不见得是个漂亮女人都能让纪徐清动心,这位纪太太未免有点太小心翼翼。 一直处于话题中心,却始终插不上嘴说话的纪徐清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他低头在林珎额头上轻轻一触,浅笑道:“珎珎知道我和你的兄妹情。” 林珎像是拈酸吃醋的妻子,根本不接丈夫递过来的台阶,小嘴一瘪,“可是我回国第一天,就看到了你和也宁的绯闻。” “这个是我的锅。”杨也宁站出来解释,大方承认:“每次我需要热度的时候,就会炒一些绯闻,所以上次徐清帮我的时候就顺便也炒了一把。” 她说得既坦然又愧疚:“我没想到你正好回国,更没想到你会看到这个绯闻。” 话锋一转,她含笑看向林珎:“但我想,你和徐清的夫妻感情这么好,你都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国内四年,应该就不会因为这一则小小的绯闻就影响跟他的夫妻关系吧?” 第86章 鸡蛋汉堡 家里难得来客人聚餐,晚餐却不见得比平日丰富,因为客人一早说明,作为艺人的她要控制体重,吃不了太多,做得太丰富也是浪费。 所以餐桌上,杨也宁面前的餐盘里摆的是一小段紫薯,三根拇指大小的水果胡萝卜,五朵西兰花,五片生菜,半个拳头大小的鸡胸肉,三片牛肉,以上这些除了牛肉是卤的,其余全部都是水煮,只简单加了盐和橄榄油调味。 至于搞了一番大阵仗的鸡蛋汉堡,因为制作失败,压根没出现在餐桌上。 但鸡蛋汉堡虽然失败,却是很好的一个聊天契机。 说到鸡蛋汉堡,杨也宁自然而然地问起林珎,“小珎,你知不知道徐清小时候最喜欢吃哪家的鸡蛋汉堡?” 真夫妻都未必会知道的事,她这个合约妻子就更没可能知道,林珎只能装作略显遗憾的模样问道:“是哪家?” 杨也宁一眼掠过坐在主位上安静喝汤的纪徐清,笑说道:“根本没有固定店铺,他追的是人。” 林珎这下是真的感到了好奇,“啊?” 杨也宁也不卖关子,爽快说道:“那个阿姨本来是我们放学路上摆摊卖鸡蛋汉堡,后来因为小孩转学,就换到了向南路摆摊,徐清就每周六一大早坐公交车去向南路找那个阿姨买两个鸡蛋汉堡,这不是追着人买是什么。” “向南路?”林珎有些疑惑,她初中的学校就在向南路,可纪徐清不是生活在长明城么?怎么会在金古城的向南路买早餐?还是说长明城里也有一条向南路? “对呀。”杨也宁浅啜了一口香槟,不是很明白林珎为什么会特别提到这条路,倒是被她联想到发生在这条路上的一些趣事,“那个时候徐清刚升高中,他长得又人模狗样,走到哪儿都有女生问他要号码,他被烦得受不了,后面居然给他想出一个损招,把达野也叫上一起去买,让达野帮他吸引注意力,但他们俩个一起,分明更加惹眼。旁边初中周六都不上课,还是有女同学为了见他俩一面,特地赶到学校来,你说好不好笑。最后他没办法,每次把我拉上给他挡桃花,即便是这样,居然还是每周不拉地去向南路买鸡蛋汉堡,你就说他有多爱吧。” 学过表演的杨也宁自然知道怎么把话说得生动,显然作为听众的林珎是听进去了,她因此得以欣赏林珎脸上露出的一丝迷茫,本就萦绕在她心中的猜疑又多了一分。 停了片刻,杨也宁才略显诧异地问林珎:“徐清没跟你提过?” 林珎稍作思量,瘪了瘪嘴,略有些委屈地抱怨:“他跟我说的,还没有跟你说的多。” 饶是杨也宁有所准备,这个时候也是愣了愣,要撒娇不是应该对着自家老公撒娇么,对着她一个旁人示好干嘛? 林珎显然很会抓重点,她先是顺着话头叹了一句:“真羡慕你们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 接着才问:“也宁,徐清一直找你帮忙挡桃花?” “也不是一直啦。”杨也宁摆摆手,放下另一只手中的香槟杯,“后面他总结经验,拒绝女孩子很有一套,就不再需要我假装是他女朋友。” 林珎莞尔,十分轻松又亲和的语气:“但他有需要的话,你还是会愿意帮他这种忙的,是吧?” 确定对方不是因为吃醋,杨也宁看了眼纪徐清,这才坦白:“会吧,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呢。” 林珎赞同的点点头,她想到一个类似的事例,“我有遇到过同事被家里催婚,但他不是异性恋,家里人又比较保守,没办法只能找自己朋友假扮女朋友先结婚,最后用他生不出孩子作为理由和女方离婚,之后家里人就再没提让他结婚的事。” 杨也宁听得咂舌,“这也行?” “是呀。”林珎一副老实模样,继而问杨也宁:“也宁,如果是你,以你和徐清的感情,你会为了他做这种牺牲吗?”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浓眉微挑,眼里蓄了玩味,但他没出声,继续当着一个安静的听众。 “这个...”杨也宁陷入了思考,半刻沉默后,她狐疑地看了眼纪徐清,语气莫名有些不肯定:“首先徐清他也不是gay吧。” 连她自己都不敢想,思考的结果会是对纪徐清的性向产生怀疑。 林珎笑笑,“他当然不是,不然怎么会跟我结婚。” 这话在杨也宁听来总觉得怪怪的,一般来说是这个逻辑没错,可刚才对方举的例子里,那个男同事明明是gay,不也结婚了么。 而且和纪徐清朋友这么多年,她也从没见过他身边有女朋友之类的生物。 她越想越不放心,小心翼翼地措着辞:“徐清,你...你应该是...”,她咽了咽口水,“是异性恋吧?” 俊脸上有着一股邪气,漂亮的眼睛斜睨了眼林珎,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珎珎最清楚。”嗓音被他压低两分,带上了不算隐秘的暧昧:“毕竟珎珎你是每天晚上跟我睡在一起的人。” 大言不惭。 林珎内心暗嗤,面上却忽地一热,害羞似的附和:“他绝对不是弯的。” 夫妻俩的眉目官司杨也宁看在眼里,她开启了一个新话题:“小珎,你和徐清结婚以后为什么四年都不回国一趟啊?真就那么放心徐清么?” 纪家的人估计也有这个疑问,只是忌于纪徐清的威势和对她的维护,所以没人当着她的面问这个问题,杨也宁作为他的发小,大概不吃他这套,寻常借口也容易被出拆穿... 想到刚才纪徐清语带威胁的暗示,林珎索性把难题抛给了纪徐清:“徐清,你说呢?” 纪徐清咽下嘴里的一口红酒,一派镇定,嘴角带笑,“你不知道,我和珎珎有一个四年之约,我放她出国求学升职,换她四年后回来安心当纪太太。” 这人颠倒黑白真是有一手。不过林珎也不得不承认,这番说辞能堵住大部分关心他们夫妻分离四年的亲朋好友的好奇。要不是他在纽约的时候才对她说过这话,她真的会怀疑这也许就是他一早计划好的。 不对。 林珎微微蹙眉,结合eddie给出的那番揣测,这个男人四年前那么大方地送她出国,四年后却强势地要求她留在国内,说这一切都是他早有预谋,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为了商业形象考虑的理由站不住,那又是为了什么? 要往最不可能的方向猜,纪徐清对她一见钟情?可当初明明是她主动找上才见过两次的他提出一场合约婚姻,成全他们彼此互惠互利,这算得上哪门子的一见钟情? 目光无意识的扫过杨也宁的餐盘,林珎猛地一个激灵——鸡蛋汉堡?向南路? 第87章 雾里看花 韩雯雯端来餐后甜品,三份椰汁雨露燕窝。 甜品也是参考了客人的意见,减糖减甜,味道清润中稍微带点回甘。 杨也宁虽说要控制饮食维持身材,但并不完全虐待自己,因此偶尔吃几口甜点并不会产生任何负罪感。 到底是经她亲手指点的做法,她吃得特别满意,接连吃了两口,才重新接上原来的话题:“可也不至于四年一次都不回国啊。” 纪徐清酒量不怎么样,但他今晚特别有喝酒的兴致,又是一口红酒喝下,他才曼声道:“珎珎是学业忙完忙职业,四处演奏,我那个时候全权接手集团没多久,也是忙。”顿了顿,他嘴角牵起一丝笑,低沉的嗓音似染上了红酒的迷醉:“好在珎珎和我都能互相理解,所以我俩之间不存在婚变。” 要不是当局者,她恐怕就真的相信了这番说辞,因为听起来实在是逻辑闭环,无懈可击。 以他这种身份地位,结婚前签婚前协议再正常不过,她也确实忙着进修,忙着在钢琴演奏上闯出一条路;而他虽然在父亲去世前已经进入集团,但失去父亲这个最大的支撑者,要全权掌握集团,肃清异议,树立威信,凝聚人心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比如他的大哥从他父亲一去世就按捺不住,在葬礼上就开始挑事,像这样的行为自然不是一时冲动,也不会仅仅只是个人行为。有的是挑战等着他,而他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要一一战胜这些难题,还要维持集团的正常甚至比从前更优的运转,显然也不会再有多余的心思谈恋爱。 如果不是有那份补充协议在,他的这套说辞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站得住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加上最后一句明显是在点她,她这个做人老婆不得不一起配合增加说服力。 林珎配合了,但也不算十分配合,因为她回的是:“现在是,以后可不好说。” 柔媚的桃花眼半弯,笑盈盈的话语似玩笑,似撒娇:“异地有异地的好,距离产生美,老是待在一起,容易有摩擦,摩擦多了感情就容易生变。” 杨也宁听出话里背后的抱怨,附和道:“确实,我反正从小没见过徐清哄女孩子。对了,你俩吵架都是谁先低头?” 前一句已经暗示他不会哄人,后一句又问谁先低头,毫无此类经历的林珎不及多想,不好意思地承认:“我。” 事实上,她确实也是这段婚姻里的弱势方。 杨也宁的眼神在这对夫妻身上各自停留了几秒,顿时来了兴致:“小珎,你说说你一般都是怎么哄的?我完全想象不出来,徐清这样的人还能哄。” 怎么哄纪总裁?林珎也想象不出来,但胡诌的话也不是只有他会。 她歪着脑袋略一思索,笑说道:“顺毛捋咯,必要的时候做低伏小,他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怕平常不许他做的事,这个时候也可以破例让他去做,只要他玩得开心满意,很快就能哄好。” ? 杨也宁一时无语,满心惊疑。 这哄法乍一听像是在逗狗,但纪徐清毕竟不是狗,可如果是对人,玩什么、什么样的玩法能让丈夫开心满意?这里头的暗示未免也太黄暴了吧。 让她意外的是,纪徐清对此居然没有反驳。 表演学需要想象力,而她的想象力从来也不差,此时脑海中已经开始逐渐出现十八禁的画面。 脑袋被杨也宁轻轻甩了甩,极力避免那里的画面成型。 她们俩个,问的人脸色微红,神色含羞,答的人神色自如,还有心情好奇:“也宁,你和徐清从小一起长大,有吵过架吗?” 杨也宁颇为丧气地摇头:“没有。他们俩兄弟我一个都吵不过。” 没吵过架啊...林珎有种说不出的遗憾,哥哥和她感情这么好,也免不了总有吵架的时候,一点争吵都没有的情谊,要想制造点波澜都无从下手。 那就只能从第三个人身上下手突破了,“大哥倒是也能说,但也宁你应该更厉害。” 这里林珎理所当然地认为两兄弟是纪锦麟和纪徐清,说这话主要是想恭维杨也宁。 杨也宁被她说迷糊了,“哪个大哥?” 林珎察觉出不对劲, 不答反问:“你刚才说的他们俩兄弟是指?” 杨也宁:“徐清和他二表哥钱达野啊。” 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让林珎心生警觉,但她见纪徐清始终镇定,丝毫没有出来打圆场的意思,稍稍放下心来,只尴尬地笑了笑。 纪徐清的老婆居然不知道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的名字? 杨也宁直接问了出来:“小珎,你不认识达野?” 还是没出声解围,那就是不介意被拆穿咯?林珎摇摇头,说得很遗憾:“我和徐清结婚没多久就出国了,他的家人有很多我都没见过。” 倒是也有可能,毕竟那个时候钱达野在部队,一时见不上面也正常,可杨也宁还是觉得不对劲,认不认识和见没见过面是两个概念,感情好的夫妻恨不得睡个觉都要分享下睡眠质量,而林珎的表现是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纪徐清连自己兄弟的存在都没让林珎知道? 像是知道杨也宁心中的疑惑,一直旁观的纪徐清开口道:“野哥年底有假,到时候我会带珎珎一起去见他。” 杨也宁蹙眉不满:“我怎么不知道他年底回金古?” 纪徐清了然地笑笑,“多保持联系,你也能知道。” 一直表现得大方疏朗的杨也宁此时脸上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语带轻嘲:“他可比我忙多了。” 看着杨也宁的表现,林珎内心隐约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钱达野? 她在心里默念了遍这个名字,再联想到对方年底回金古... 金古?!钱达野?拉着达野一起去买鸡蛋汉堡?向南路? 林珎越想越心惊,怎么纪徐清小时候真的不是生活在长明城,而是在金古城长大的吗? 第88章 谁在荒唐 有一开始的一句“徐清跟我说的还没有跟你说的多。”再加上好奇他们小时候的生活,林珎的怀疑在杨也宁的几段讲述中得到证实。 那就是纪徐清由外公带大的背后,是他跟着外公生活在金古城,和他一起长大的不仅有杨也宁,还有他的二表哥钱达野。在他初中的时候,他的外公调去了洛北城,他也一直在金古城由秋月姨照顾着生活学习,直到大学毕业来到长明城,弃医从商进入集团做事。 可林珎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就算纪徐清和她一样从小生活在金古,就算纪徐清爱吃的鸡蛋汉堡是在她的学校附近,当时的纪徐清撑死了一个高中生,会对还是初中生的她心生好感一见钟情? 绝对没可能! 退一万步说,这个不可能的可能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发生,他在琴行里遇到她的时候怎么不提?她来主动找他合作的时候怎么不提? 哪怕是她找上他以后,他对她也从没有表现出所谓的喜欢。这算是哪门子的一见钟情? 一定还有其它的原因。 话题已说到几个人发小各自的发展,纪徐清大学毕业弃医从商;钱达野在海军服役,只比纪徐清大一岁的他不久前刚因荣立个人二等功升了中校;杨也宁因为自小喜爱文艺,所以播音专业毕业的她进入了电视台实习,第一年台里举行晚会,她一首《love takes time》技惊四座,被现在的经纪人看中,包装成了歌手出道,人气在演艺圈不温不火。一年前对表演产生了兴趣,开始上表演课学习,商演的次数相较从前也有所减少,但久不露面对维持人气不利,所以公司会替她炒一些绯闻保持热度,免得她最后表演是学会了,演的戏没人看。 “所以也宁你现在有接触剧本吗?”比起计较纪徐清为什么不肯离婚的原因,显然杨也宁的存在更重要,林珎对她也更感兴趣。 几段故事讲得杨也宁喉咙发干,她点点头,端过柠檬水喝了一口。 “你呢?”杨也宁心念一动,问林珎:“想过不弹钢琴以后做什么吗?” 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话,却见林珎原本柔和的表情忽地一僵,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不可能放弃弹钢琴。” 声音意外的轻,像是喃喃自语。 就是没上表演课,女人的第六感也告诉杨也宁这句话不简单。 她想进一步探问,余光瞥到纪徐清放在桌上的一只手伸过去握住了林珎的。 他的眉眼间凝着些许肃然,声音却格外的温柔,“当纪太太和弹钢琴并不冲突。” 手背上多了一层干燥的热度,林珎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想要甩脱的时候,纪徐清的手像是跟她的焊死在一起,钳制得她无法动弹,当着第三人的面,林珎颇有些羞赧:“别这样,也宁看着呢。” 这种时候,场内的第三人一般会有一种电灯泡的自知之明,但杨也宁对自己电灯泡的感觉并不强烈。 借着手上还没放下的水杯,她再度打量了一番林珎的神色,内心几番计较,她忽然甜甜一笑,问:“徐清,我要真是拍电影去了,拉不到投资能找你么?” 眼前人被问话吸引了注意力,纪徐清松开握着的手,淡道:“得看你是什么身份?凭你是一个电影参演者的演员,宏钲有专业的投资评估团队,能不能投,投多少,我只在最终预案上签个字的作用。” 杨也宁笑得灿烂明媚,话语中平白多了几许傲娇:“要是凭咱俩这么多年交情的身份呢?” 纪徐清看了眼林珎,嗓音里带了笑意,“我和珎珎是联名户头,账上超八位数的私用支出,需要珎珎的签名。” “小珎,你怎么说?”杨也宁一脸期待地看着林珎,“你会同意吗?” 林珎有些迟疑,说的是联名户头,她可是从没有往里面存过钱,那还不都是纪徐清的钱。 明明他和杨也宁感情十分不错,这个忙帮就帮了,特地把她扯进来干嘛? 静思一瞬,林珎点点头,又笑了,“帮你当然可以。你和徐清情分不一般,我不好这么小气。” 八位数的投资说拉就拉,杨也宁却没显得有多开心,追问道:“要是我和徐清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呢?” 柔媚的桃花眼轻眨,闪过一丝灵狡,娇软的声调有着理所当然的冷酷:“那就另当别论了。” 杨也宁更加迷惑了。 聊到现在,似乎这真的是一对因为需要各自发展而不得不分居四年的夫妻,丈夫爱重妻子,妻子能理智地看待丈夫身旁的女性朋友。 可杨也宁内心始终疑惑不减。两人要真是因为个人发展的问题分隔两地,纪徐清的外公何至于每每说起心爱外孙的婚姻问题就动肝火。 老人家并不是只重门第,思想守旧的人,和纪徐清同一辈的子孙中,有的是比纪徐清年纪大还没结婚的,也有在外留学娶了外国人的,只要是自己欢喜,行事不过于偏激荒唐,老人家鲜少多置一词。 独独对纪徐清这段婚姻,话题每每涉及,老人家对一向宠爱有加的外孙会疾言厉色教训。 是因为这场结合中,纪徐清过于荒唐?还是林珎别有所图? 第89章 开门见山 吃过饭,杨也宁打着吃多了的借口把林珎叫去了花园散步,并且特别申明不许纪徐清跟着,她要来一场girl’s talk,对此纪徐清没有意见,在两人步入花园后,他端着一杯红酒走进了书房。 夜色像是深蓝色的丝绒,闪烁的星星是丝绒上点缀的钻石。晚风席席,天气既不燥热也不阴寒,空气中还隐隐飘着一阵淡淡的桂花香。 是秋天中常见的,舒缓又自在的夜晚。 又走过了一盏镶嵌在草坪里的地灯,杨也宁为自己的忽然来访正式说起缘由:“小珎,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不然今天来你家之前,我一定会事先征求你的意见。” 林珎徐徐踩过草坪,两条手臂轻轻晃在身侧,很舒展的走路姿势,她看向杨也宁,脸上挂着不浓不淡的笑意,“也宁,你是徐清一起长大的朋友,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况且我多少也能理解名气傍身的坏处,那就是走到哪儿都没隐私。现在人人都是新闻制造者,在外面再怎么注意,也是防不胜防,不如在家来得方便。” 和纪徐清一样的思路,但杨也宁并不买账。 “我上表演课的时候,教我的老师说高明的演技是情绪内化,不要生气就是大吼大叫,悲伤就是哗哗掉泪。”她停下脚步,直视着林珎,“眼睛很重要,一个人的眼睛可以演出很多情绪,包括真心,所以演员入戏太深的时候,会人戏不分。” 林珎静静听着,坦然与之对视。 晚风又送来一阵桂花香,两人之间些许紧迫感被消弭,杨也宁笑道:“小珎,你的表演不算好。” 说的是肯定句,似是早已看出了演员的表演痕迹。 妖娆的脸在夜色中似真似幻地沉默,过一会儿,粉唇牵起一弧笑,娇软的声音不轻不重,淡然的透着一股笃定,“这就是也宁你从进门开始就试探我会不会因为你吃醋的原因?” 说的是问句,但能这么说,是不是问句已经不重要。 “从进门开始?”杨也宁默默地重复了一遍,其中意味在唇间咀嚼一番后,她肯定道:“你果然不喜欢徐清。” 林珎不语,既不承认,也不辩驳,轻抿的嘴唇显得无辜,又似一种隐秘的暗示。 杨也宁也沉默了下来。 既然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在试探,那么对方的反应也就不能拿来做判断的参考。 不对,也不是完全不能。 愿意配合演,到最后也不介意露出是演戏的马脚...... 杨也宁品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你也想知道我是不是对徐清有意?” 她有些困惑:“如果是想要知道别的女人对自己丈夫是否有意思,一般的妻子多少会存在敌意去试探,可你却一直表现的这么友好,为什么?” 林珎浅浅一笑,还是不说话。 杨也宁明白过来,回头朝别墅的方向看去。 几扇窗里透出光亮,本是死物的建筑像是被注入灵魂,犹如一只敞开怀抱迎接游子的巨型宠物,透着一种别样的亲切。 “我明白你的担心。”收回目光的杨也宁说道,“你和我第一次见,我和徐清的感情比我和你的感情要深得多,自然更容易偏向他。” 林珎只是笑,并不开口。 杨也宁叹了口气,秀丽的脸上凝着思虑后的真诚:“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小珎,恕我冒昧,我不看好你和徐清的这段婚姻。” 林珎偏了偏头,并不意外,“为什么?” 杨也宁知道自己不说点什么‘有用’的话,怕是不好撬开纪徐清这位太太的嘴,自然也找不到切口劝纪徐清结束这段注定悲剧的婚姻。 她也承认,林珎虽然长得冶艳,但交往中下意识反应出的真挚和友善说明其品性不坏,自然而然会让人生出亲近之意。 杨也宁又是一声叹息,“你知道徐清被他外公带大,但你知道为什么他不跟着爸爸,却跟着外公生活么?” 她猜林珎并不知道,所以主动接着说下去:“因为徐清的妈妈在生他的时候大出血,他一落地,一天不到,他妈妈失救而亡。” 林珎眼里有所动容,她只知道纪徐清妈妈早逝,却不知道是因为难产而死。 “纪伯伯生意很忙,徐清一开始是被保姆带着,长到一岁多刚会走的时候,被纪伯伯发现他身上有保姆虐待的淤青,纪伯伯不敢再留保姆,给徐清找了一个新妈妈照顾,就是徐清现在的继母。有一次徐清被带出去玩,据说是太顽皮,看到游乐园里的天鹅一定要下去抓,他的继母一直拦着,可一个没看住,纪徐清掉进了湖里,还好当时旁边有人,把他捞了上来。纪伯伯说是虚惊一场,然而钱爷爷、就是徐清的外公知道了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让徐清继续留在纪伯伯身边,把三岁不到的徐清接回了金古。” “钱爷爷对徐清非常好,虽说管教也严厉,但只要徐清喜欢的东西,钱爷爷几乎都纵着他,连钱爷爷的警卫都说,怕是有天纪公子往天上捅了个窟窿,钱首长都会想办法替他补上。” “徐清初中的时候,钱爷爷调去了洛北城,徐清不习惯北方的气候,说是去了两天鼻子流血没停过,那边气候干,干掉的鼻血堵在鼻腔里,呼吸都不好受,钱爷爷再不舍得,也只好把徐清留在金古城,中间纪伯伯来要接走徐清,钱爷爷不同意,只肯让秋月姨照顾徐清,徐清就也没回长明来,之后每年春节也都是飞去洛北和钱爷爷一起过。” “徐清小的时候虽然叛逆顽劣,也一度胡作非为,但他十分爱重钱爷爷,胡闹事钱爷爷说他最多两次,徐清一定不会再犯。钱爷爷去洛北之后,纪伯伯不止一次跟徐清提出,要带他回长明,你别看徐清被钱爷爷一手带大,在他心里,对纪伯伯并不是毫无感情,但钱爷爷说他还不适合回长明,所以无论纪伯伯怎么说,徐清就是没回。” “所以你能了解徐清和钱爷爷的感情有多好吧?”杨也宁问。 林珎肃着张脸点点头。 杨也宁继续说道:“跟你结婚的事,徐清和钱爷爷提了,然而钱爷爷大发雷霆,徐清任凭钱爷爷再怎么发脾气,都不让步,听说最后是跪下求的钱爷爷。我本来想不通为什么钱爷爷会这么反对,今天见到你,才算明白当初为什么钱爷爷会这么说。” 林珎想象不到这个从未见过面的老人家会怎么评价自己,语气分外诚恳:“外公怎么说?” 杨也宁目露怜悯,深知这话不好听,这会儿也是不得不说。 “据说钱爷爷不同意你和徐清的这段婚姻,骂的是——”她顿了顿,眼中多了一丝不忍,“是投机取巧,害人害己。” 第90章 害人害已 投机取巧,害人害己。 所以纪徐清的外公也知道她和纪徐清的婚姻是一场合作,投机取巧是说她接近纪徐清的目的不纯,害人害己又是什么意思? 林珎表现的很谦虚:“外公为什么这么说我?” “说你?”杨也宁情绪上还有些自责在,一时没反应过来,“钱爷爷没说你啊,这八个字骂的是徐清。” 林珎糊涂了,四年前是她主动找的纪徐清,说她投机倒把她可以理解,纪徐清做了什么用的上这四个字? 杨也宁不愿再多说,只是劝:“小珎,虽然我不知道你四年前是为什么和徐清结婚,但你既然不爱徐清,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你是对自我有追求、热衷钢琴的人,你有没有想过——” 虽说有劝和不劝分的俗话在前,杨也宁也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多造孽,大概是短暂的接触下来林珎给她的感觉不错,她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稍显得有些为难,“想过和徐清结束这段婚姻呢?” 林珎默了默,一言概括:“因为我不爱徐清?因为徐清娶我的目的不纯?因为徐清娶我忤逆了他最敬重的外公?” “差不多就这些原因。”杨也宁把自己说得尴尬起来,可如果不是看出林珎对纪徐清无意,又看出林珎试探她是不是喜欢纪徐清的背后不寻常,她大概率也不会开这个口。 她承认:“我也知道忽然对你说这些话很唐突很没分寸,更别说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但我和钱爷爷一样,实在不想看徐清越陷越深,越错越多。” 地面的景观灯散发着柔和又不失明亮的光线,四散的光亮照着附近修理整齐的草坪,也让逐光而舞的小飞虫无所遁形。 昆虫趋光是天性,人类趋利避害是本能。 林珎一直觉得这场交易是各取所需。 四年前的她遭人威胁要断她双手,原本属于她的留学名额也被人夺走,四处碰壁走投无路之下才寻求纪徐清的庇护。彼时的纪徐清需要一个妻子让父亲安心,让他在继承集团中得到更大的优势,所以同意了她的结婚要求。可他既然如此敬重外公,和外公的感情又如此深厚,为什么要为一段交易婚姻忤逆外公?因为要得到纪氏集团自带的利益? 通过杨也宁的讲述,林珎能猜到外公的身份背景不一般,在权力面前,利益只是个小弟,她都明白的事,纪徐清更不会如此短视,为了获得集团的继承权,违抗位高权重的外公的意见。 无论是从感情还是利益考量,外公的份量明显比父亲更重,一场合约婚姻再目的不纯,也不至于让权力场上纵横捭阖的老人家说出“害人害己”的评价。 或许这段合约婚姻后面有着她并不了解的一面? 林珎忽地想起那天纪驰麟在家里借宿的一晚,她在半夜打开卧室门,开门后纪徐清那个炙热欣喜的眼神,与平日里冷静自持的他完全不同...... 他明明不受束缚,却不允许她质疑他对婚姻的忠诚; 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宁可把她一个一心想要跟他离婚的女人留在身边; ...... 他不是执着于这段婚姻,而是执着于她?! “也宁。”从几只飞虫上收回视线的林珎抬眸看向杨也宁,微笑道:“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但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你说你不清楚四年前我为什么会嫁给徐清,但你却那么肯定我有能力结束这段婚姻,认为我可以阻止徐清越陷越深,越错越多,是为什么?” 自己的要求确实不是能够轻易回答的问题,所以杨也宁可以理解自己说完后林珎长久的沉默,但她没想到林珎会这么一针见血指出问题的关键。 她以为被她看穿林珎是在表演爱意,且对比这段婚姻,林珎明显更在乎钢琴事业,她的这个请求即便冒犯,对方也总会认真考虑下可行性,为什么要来在乎徐清怎么想?对方不是不爱徐清么? 看出杨也宁的犹豫,林珎也不催促,只缓声道:“以徐清的家世身份,我相信他娶谁做老婆,大概率也不完全由他自己说了算,你也会说外公不同意他跟我的这门婚事,可徐清还是坚持要跟我结婚——” 桃花眼里凝着光,柔缓的语调里是肯定的语气:“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很爱我。” “我...”杨也宁从犹豫变成纠结,两条秀眉差点拧在一起。 林珎还在继续:“所以我即便不是那么爱他,他有也耐心慢慢感动我。但外公和你觉得他这么做是自轻自贱,是不值得,应该当断则断。” 柔媚的神色中露出几分向往:“你们就没有想过皆大欢喜的可能么?或许我不仅仅只是因为徐清的家世身份而嫁他,最后我对徐清也会有他对我一样的感情呢。” 娇软的嗓音里似有陶醉,“徐清长得好,人也不错,追求艺术的路很辛苦,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一直陪着自己,其实也——” “不可能。”一直踌躇的杨也宁断然道,语气严肃凌厉,恨不得一盆冷水击碎林珎的幻想。 林珎眼里闪过一丝了然,话语上依旧在畅想:“没有那么绝对吧,难道你对徐清的魅力这么没信心么?” “小珎。”杨也宁欲言又止,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别墅,思索着她要是把话说出口,那份安宁是否还会存在? 虽说她和林珎才第一天认识,她也不希望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失望,但她更不忍心看着注定会有的悲剧发在林珎身上。 几番挣扎后,她似下定决心般长吁一口气,决绝地打碎了对方不切实际的妄想:“大概五六年前,我有一次无意中看到徐清的手机壁纸,是一个女生坐在钢琴前弹奏的背影。我随口调侃是不是他的心上人,他很爽快地承认了。我问什么时候带来给大家认识认识,他说没可能。我追着问才知道,他说这个女生根本追不动,因为对方心里只有一个死物。” 她用看透一切的悲悯目光看着林珎,“小珎,你和徐清结婚以前,他追过你吗?” 答案显然是没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林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纪徐清不肯离婚的原因。 为什么他的外公会说他跟她的结婚是害人害己; 为什么杨也宁会断然打破自己对纪徐清的幻想; 因为那份感情根本不属于她,因为纪徐清只把她当成了他求而不得的替身。 第91章 大出所料 一朵乌云从一轮圆月上飘过,窗外夜色暗浓,缀在天空的几颗星星反倒更亮了。 洗漱完站在卧室阳台上的林珎望着天空发起了呆。 她想到今晚发生的种种,想到杨也宁离开前当着众人的面抱了抱自己,说了句“小珎,认识你很高兴”,相信看到这一幕的人应该都认为纪总的发小和妻子这次的见面十分融洽。 晚风习习,被她披散下来的长卷发边缘被风撩动,也将她头上吹风机残留的几许热意吹散。 等了一会儿,她抬手随意抓了几把头发,一手的柔顺干爽,另一只手加入,两三下把已经“放凉”的长卷发扎成一个丸子头盘在她脑后。 她边伸懒腰,边做了个深呼吸,吐气完毕后,从卧室来到了起居室。 从纽约搬家搬回来8个28寸的行李箱一直放在起居室里没整理,秋月姨提过两次,要让用人帮忙整理,林珎都说不着急,和杨也宁聊完以后,她有了整理的决心。 刚打开箱子整理没多久,卧室门被人敲响,林珎没抬头,扬声应了一句:“进来。” 穿着睡衣的纪徐清推门而入,循声来到起居室,就见地上摊着三只对半打开的行李箱,穿着家居服的林珎坐在行李箱前的地毯上,往外整理书籍。 他眉眼意动,不露声色的淡道:“怎么晚上整理行李?” 林珎随手将挡住视线的碎发一抚,抬头看他:“正好你来。你反正以后住客房,你这里的书要么搬去书房,要么搬去客房,把书柜空出来给我,我得放我的书。” 纪徐清走近,垂头看她,眼前的女人一头长卷发被一根皮筋随意盘在脑后,白嫩的小脸上晕着浅浅的一层粉红,说完这话后便没再看他,自顾自又忙开了。 从在纽约摊牌以后,她对自己就不算客气,大概是清楚装温顺也离不了婚,索性就懒得装了,纪徐清对此并不介意,这种表演不仅装的人累,看的人也一样累。 只见她一边看书名一边将书往周围摆,几垛低矮的书墙有序地铺在她脚边,随着她不断的累加,书堆不断变多。 动作间宽松的t恤衫从她一边的肩头滑落,露出里面的背心吊带来,黑色的一根吊带贴服在瓷白骨感的肩膀上,有一种令人心痒难耐的禁忌感。 起居室不仅有沙发电视和投影,还有一个缅甸柚木的书桌和两个书柜,纪徐清看到其中一个书柜里的书已经被她移出垒在书桌上,看得出来她这项整理工作已经进行了有一会儿了,他提醒她:“这些事留着让秋月姨来安排就行。” 林珎手上的动作不停,也没抬头,“你的书我会让她们来处理,我的书我自己摆,找起来方便。” 纪徐清没再坚持,指着围在她脚边的书墙,“这些是按顺序放上去?” “对,但是我可以自己放。”林珎依旧是没抬头。 “举手之劳。”纪徐清俯身就要搬过其中一垛书。 手刚要碰上去,一只手修长白皙的手忽然出现,按住最上面的一本书,制止了他的帮忙。 素净的脸侧过来对着他,不轻不重地强调:“我自己来就可以。” 两根手指捏上她的一边脸颊,揉捏两下后,纪徐清笑说道:“这有什么好跟我犟的?” 空气中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林珎这才发现眼前的男人两边颧骨浮着一层淡粉,双眸润着平日里少见的温柔。 她内心生出几分警觉,拂开脸上那只干燥温热的手,上半身往后退了退,蹙眉道:“你酒量不好?” 英俊的脸庞展颜肆笑,眸光微闪,低沉的嗓音里闷着笑意,“珎珎,我酒量是不怎么好,但不至于这几杯酒就能让我酒后乱性。” 话是这么说,但他俯身的姿势忽地晃了晃,仿佛就快要站不住。 林珎心中警铃大作,这人倒下来要么弄乱她已经分门别类理好的书,要么她成为他接触地面时的肉垫,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所愿。 她很快站起身,刚刚跨出书本的包围圈,他同样仰起的身子有了更大的摆晃,她没来得及避开,起立的身姿成了他稳定身形的拐杖,他微晃的身体扑将过来,把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离得近了,鼻间的酒意更浓,林珎等了片刻,肩臂上的缚力不见松动,似乎还有越揽越紧的趋势,她淡淡的出言提醒:“我想借酒乱性也不是纪总的作风。” 纪徐清不响,任由怀里的清香侵入自己的身体,片刻后他松开怀抱,唇间笑意未减,看着眼前的女人低低道:“得给你立个规矩,以后不许你叫我纪总。” 看出他眼里的醉意,林珎心下一计较,放柔了语气说道:“人前我演的很好,私下叫叫都不行吗?” 酒精多多少少麻醉了纪徐清的神经,他的反应稍显迟缓,浓眉微动,而后得出一个结论:“所以珎珎是把私下叫我纪总当成是一种情趣?” 林珎怀疑他已经醉了,因为正常人的脑回路理不出这样荒唐的逻辑。 她一方面觉得和醉酒的男人共处一室有一定的危险,另一方面又不想错过可能从醉了酒的纪徐清身上得到“酒后吐真言”的机会。 犹豫片刻,她看着眼前目光略显迷离的男人,试探着叫了一声,“徐清。” 纪徐清一眼看穿,轻笑道:“珎珎,我还没醉。” 林珎神色未变,本就娇软的声音又柔了三分,有着比美酒更令人神醉的魅力:“你真的对鸡蛋汉堡那么情有独钟吗?” 嘴角噙起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硬,幽深的目光似有不解闪过。 “不方便回答?”林珎循循善诱,“还是不想回答?” 俊美的脸上出现了犹疑,令人尴尬的沉默中,林珎于是以退为进,“不方便说就算了。” 出游的神思回笼,纪徐清定定地望着那一对有着期待的桃花眼,轻缓的语气似有自嘲:“那个时候觉得她像妈妈。”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林珎一下子呆住了,她没想过这件事居然会牵扯到他的母亲。 她想到他一出生就没了妈妈,后面又是由外公带大,生命中从来没有一个母亲的角色,在他还没有成为纪总裁,还只是纪徐清的时候,大概也是有着普通人的七情六欲。 她无意揭起他心中的隐痛,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本就扶在她两侧胳膊的手臂微微用力,纪徐清再一次把她搂进怀里,嗅着令他安心的清香,略有起伏的心潮逐渐平静,他缓缓道:“小时候不懂事,以为看几眼别人的妈妈,好像自己的妈妈也在身边一样。” 林珎失去过挚爱的哥哥,非常明白这种失去独一无二的亲人的感受,她为引起他悲伤的过往感到抱歉,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下意识地就要抱抱他以示安慰,举到一半踌躇起来,几番犹豫,最终还是放了下去,只是任由他抱着自己不动。 纪徐清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他似醉未醉,似醒未醒,像是陶醉在对她的拥抱里,说话的语气却是一贯的冷静:“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我现在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是吗?林珎低垂的目光扫到刚才被自己按住的一本书,是她从旧书店里淘的《玩偶之家》,听着他说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还在为勾起他的思母之情而感到愧疚的同时莫名添了几分讽刺。 第92章 帮帮我 “酒后吐真言”没能让林珎在纪徐清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仅如此,当晚她还不得已收留了纪徐清在她的床上睡觉,因为微醺的纪总认定那是他的床,躺上去就不肯下来,连她都被他拉着一起上了床,又是被他当成人行抱枕睡觉的一晚。 隔了一天,林珎来到大音琴行,不为练琴,为找周淮打听纪徐清的曾经。 她来的不巧,周淮正在接待一个老客户,暂时没空见她,她去了一旁的琴室内边练琴边等。 纪徐清的别墅里也有琴室。 她在被纪徐清接回家的第二天,见识到了建在别墅地下一层的一个练琴室。房间大概有三四十平方,一架已经调律好的施坦威钢琴放在房间的中央,房间三面墙都做了消音防护层,墙上挂着她近几年来大大小小演奏会的照片,对着下沉式庭院的这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无论是谁,练琴的时候都能看到窗外四季不同的风景。 平心而论,家里的练琴环境更好。有过比较,再加上她本就是练了琴再出的门,这会儿在连窗户都没有的密闭房间里,她弹了一会儿都找不到感觉,索性走出门来到了外面的大“卖场”。 刚走没两步,忽然有一个声音叫住了她,亲切热情地喊她:“林小姐。” 林珎循声望去,看到了不远处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是陈太太。 陈太太对林珎的印象很好,发出过好几次邀请请林珎当女儿的钢琴老师,意外得知林珎是纪太太的身份后,她反而沉寂了下来。一方面是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请不起纪氏集团的总裁夫人来当钢琴老师,另一方面又庆幸和林珎有相对纯粹的交往,毕竟和对方认识的时候,并不知道对方还有纪太太这一层身份。 陈太太心中窃喜,刚要上前和林珎联络感情,一阵香风扑过,有人抢在她前面扑到了林珎面前。 等看清来人是谁,陈太太欣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不知道眼前这一出到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她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扑在林珎面前的人,是她曾经玩在一起的姐妹,张琼玲,更为人熟知的身份,是边宏波的太太。 大半个月前,边太太还是一个十分光鲜的称呼,如今,因为小江总一句话而暴露出公司财务危机的延宏房产已经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边太太自然也不是一个有人追捧的香饽饽。 陈太太记得自己明明早就已经明确拒绝过自己这位姐妹找林珎搭线求助,万万没想到,对方压根没死心。 “林小姐。”边太太三分丰腴七分肥壮的身体猛地制住林珎,从前眼睛长在头顶的面孔如今变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凄惨清苦的表情中甚至还能看出几分可怜卑微,“林小姐,求求你,帮帮忙,让你朋友把我老公还回来吧。我求求你了啊!” 林珎穿着短袖,两条手臂被来人肉贴肉地抓得生疼,她试图挣脱无果,只得平静说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我帮不了你。” 边太太怎么肯放?这是她目前能抓到的最有力的救命稻草了。 “林小姐。”她双眼一红,眼泪立刻流了出来,“我老公已经半个月没有回家了,打电话一听是我的声音就挂断,发消息不回,偏偏还要在朋友圈发和那个小贱人的照片气我,林小姐,你帮帮我,你跟那个小贱人是朋友,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你先放手。”林珎皱着眉头说道。 “我不。”边太太哭得毫无形状,双手愈发用力地扣着林珎的手臂,嚎啕恳求:“林小姐你先答应帮我。” 喧闹的动静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目,有爱热闹的人已经拿出手机对准事件中心的人物在拍摄。 和老客户在办公室聊天的周淮也被店员叫了出来,在看到林珎被一个身材高壮的女人拉住不得动弹,脸色一紧,立刻大步赶了过去。 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只苍白骨感的手,迅猛如电地扣住边太太的手腕,她手腕麻痛难当,不自觉地发出尖叫,一只手被迫松开了林珎。 周淮正好赶到,顺利把林珎的另一只手从边太太的五指下解救出来,等把人护在身后才有空细看,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的两条滚白胳膊泛出了紫红指印,暴力的痕迹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张牙舞爪般狰狞,看得他好不心疼。 陈太太顺势拦住边太太,一边劝对方冷静,一边对冷着脸扣着边太太一只手的高瘦少年说道:“阿宸,把人放开。” 她无比庆幸,还好带了儿子来,不至于让林珎怀疑边太太的出现是自己的安排,更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平日里有严重情绪病的儿子居然会出手帮林珎。 能让林珎欠自己人情,陈太太简直有种塞翁失马的后福感。 第93章 得罪不起 边太太没有机会把自己的委屈好好跟林珎说上一说,也没有得到林珎答应帮忙的允诺,琴行的总台找了物业的保安过来,把她客气地请了出去,并且阴阳怪气地劝了她一句:“这位太太,琴行现在恐怕不方便招待你,你要是再进去,弄到我们要报警,到时候大家都难看,你讲是不是?” 哪里会是大家都难看,难看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活到中年,又是享受过富贵的人,边太太比任何人都想要留有体面,可消失的丈夫和摇摇欲坠的公司带走了她的风光,她已经不管不顾地在里面闹了一场,现在再要来讲体面,已经晚了。 “噗通”一声,边太太挺直着背跪在了琴行门口,西下的太阳将她的背影照出斜长一条,富余的身材变成了勾勒填充在门口石板间的缝隙。 她赌好姐妹口中的林小姐不会这么狠心。 “林小姐。”她高声大叫,“求求你帮帮我。” 保安人员被她这副壮烈模样唬了一跳,原本还存着看好戏的心态,这会儿却是有些于心不忍,讲话也不再阴阳,诚心劝说道:“这位太太,你还是起来吧。” 另一位保安也劝:“你这样反而让林小姐为难。” 边太太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她连自己最在乎的体面都不要了,还去管她林珎为不为难。当初要不是林珎替那个贱人出头,她也不至于现在被那个贱人反咬一口。 现在要为难,也是她林珎该受的。 “林小姐。”边太太蓄足力气又高声叫了一遍,“我求求你啦!” 旁边路过的行人不少人驻足观看这突发的一幕,拿出手机来拍热闹的人变得更多了。 听到动静的陈太太从琴行里急步走了出来,忍着厌恶低声劝道:“阿玲,你先起来,你这样太难看了,传出去你以后还要不要做人啦?” 边太太不理,继续高喊:“林小姐,我求求你啊!” 看不过眼的陈太太假意安抚,因为心存厌恶,所以说得难免咬牙切齿些:“你的事我会帮你跟林小姐说,你先起来。” “别了吧。”边太太看都不看一眼陈太太,言语间有着看透人情冷漠的心灰:“我又不是没求过你让你帮忙约林小姐出来,你次次拒绝,这个时候倒是愿意帮我跟林小姐讲了?怕不是先拿这话哄我,好让你自己在林小姐面前邀功拿赏吧。” “你!”陈太太被气得差点心梗。 都是千年的狐狸,她也不玩什么聊斋了,再度压低声音恶声道:“你也知道巴结着林小姐有好处,你今天让她下不了台,你想过有什么后果没有?你自己体面不要,难道还嫌你家老边死得不够快?你们俩夫妻一个得罪小江总,一个得罪纪太太,都嫌安稳日子过得太长久是吧?你爱跪就跪,跪死了出的也是你们老边的丑。” 蛇打七寸,丈夫边宏波就是边太太的七寸,她的体面风光连同爱情都系在丈夫身上。 陈太太这番话唤醒了边太太为数不多的理智,一想到自己可能替丈夫招致更大的灾祸,她脸上顿时没了无所畏惧的泼辣,而是惶恐后怕地站起身,扶着陈太太的手臂哀求:“梅香,看在咱俩曾经一场姐妹的份上,你帮我向林小姐说句好话,我刚才那是急糊涂了。” 陈太太冷冷一笑,刚想着要趁机摆谱给个教训,就见周淮走了出来。 不同于旁人或阴阳怪气,或恶声恶气的劝阻,来到边太太身旁的周淮,语调温和中带着一丝悲悯:“边太太,你回去吧,你的事,小珎帮不上忙。” 边太太从周淮的言语中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和林珎非同一般的交情,她像是又找到了救星,一把抓住眼前这个高大儒雅男人的手,极力克制地说道:“我保证不再动手动脚,我就跟林小姐说几句话。” 周淮好修养地抚开边太太的手,嗓音依旧柔和:“边太太,你的事我刚才大概听了些,你与其找小珎劝她的朋友,不如想一想,谁能劝得住你丈夫。毕竟对婚姻不忠的那个人,是你的丈夫。只要边总能管住自己,别的女人再好,他想着这个让他有些忌惮的人,也不会随便花心出轨。你说呢?” 边太太愣了愣,自己老公发达以后几乎就是家里的土皇帝,哪里有人还能劝得住他? 周淮凑近,低声在边太太耳旁说了一句:“有句话难听,但小珎的这位朋友看不上边总,边太太不如沉住气耐心等几天。” 边太太呆怔未语,眼睁睁看着周淮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陈太太也打算进去,临走前不忘轻飘飘地来一句幸灾乐祸的话:“林小姐哪怕能帮,你又是闹又是跪的,她也变得不能帮了,要不然以后谁有事都来跪一跪,林小姐还用干别的么?阿玲,不是我说你,你做事真的太不经脑子了。” 第94章 错恨 细白的肌肤上被抓肿的五条指印从一开始的红肿变成透着紫青色的淤肿,可想而知刚才边太太抓人的力道有多大。 周淮是吩咐人找冰袋的工夫再出去劝的边太太,等他回到办公室,陈太太的儿子陈宸正拿着冰袋专心在替林珎的手臂消肿。 陈宸此人,周淮多少了解一点,因为情绪病,前年考上大学就辍学在家至今的少年,情况好的时候会回应别人的问话,也会主动开口跟人聊几句,情况不好的时候,恶言相向,打砸毁物都是轻的,拿刀自残,过量用药求死也不是没有过。 陈太太之所以对女儿要求这么高,有一部分原因是把对儿子的指望用在了女儿身上。 这个儿子实在太消耗父母的感情和生命力,以及钱财,别的不说,就去年一年,光是女儿的钢琴,被儿子蓄意破坏掉的就有三架。 琴行的店员上门调试钢琴,三次里有两次遇到陈宸在房间里发怒摔砸物品。 以至于周淮只是偶尔听到陈太太说起儿子时无奈的叹气声,也能体会到对方的心酸。 以前陈太太也不是没有带儿子来过琴行,那时候的陈宸,是个张扬爱笑的篮球少年,来琴行陪妹妹选琴,有着比大人还多的耐心。 这还是周淮第一次见得了情绪病的陈宸来到琴行。 大概是最近的治疗见了成效。 可即便如此,周淮也很是意外见到陈宸对林珎的这份善意。 少年墨黑的眼,苍白的脸,微微带着自来卷的短发已经快要盖住耳朵,散落的刘海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周淮是凭着陈宸手上轻柔仔细的动作判断他对林珎并无恶意。 林珎本可以自己用两只手各自按着冰袋对手臂冰敷,但这个沉默的苍白少年跟着她进了办公室,二话不说拿过冰袋按在她其中一只手臂上,她委婉拒绝说可以自己来,少年也不听,她只好客气地跟对方说了一句谢谢。 见到周淮进来,林珎按着手臂的同时随口问:“把人劝走了?” 周淮笑笑,“你的话是难听了点,总归是一针见血,边太太有点脑子都该好好想一想。” 他和所谓的林小姐的朋友压根不认识,哪里能针对性地劝住边太太,最后那句话不过是他主动做了林珎的传话筒。 林珎“嘶哈”发出一声抽气声。 “怎么了?” “怎么了?” 她挪了下部位冰敷,冰块碰到肿胀的地方,刺激得她下意识地发出抽气声,她对出声询问的两位男士作了一番解释。 周淮略放下心来,眼里还有着在听到陈宸开口关心林珎时的惊讶。 “林小姐,你怎么样了?”晚一步走进办公室的陈太太亲热地发出关心。 林珎开起玩笑:“接下来两天估计得穿长袖了,不然走出去容易被人以为我被家暴。” “林小姐真会开玩笑。”陈太太谄笑奉承,“纪总长得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怎么可能会对老婆动手,别人肯定不会把你受伤的原因归结到纪总身上。” 话一说完,陈太太才意识到自己在门外对着边太太说了那番话后太飘,自己也是没带脑子,这一句话说出口,不就再难掩饰自己接近对方,并不是只为女儿的钢琴,而是另有目的么。 林珎淡淡的笑着,没说什么。 “你结婚了?”沉默着的少年再次开口说话。 陈太太如梦方醒,既惊又喜,走近向林珎介绍:“林小姐,这是倾倾的哥哥,陈宸。” “阿宸,这就是妹妹口中那位天仙似的钢琴家,林小姐。” 坐在沙发椅上的林珎仰头看身边的少年,不期然撞进他墨色一般黑沉的双眸,微微笑说道:“刚才在外面你帮了我,还没谢谢你呢。谢谢你,陈宸。” 黑沉沉的眼眸压抑着风暴,少年带着粗砺的嗓音再度响起:“你结婚了?” 陈太太这才意识到儿子开口的不同寻常,她正跟林珎确认人情呢,儿子这番不着调的问法,怕是她还没讨来人情,就已经先把人得罪了。 她正要开口替儿子挽回局势,就听得林珎的一声“是的”和一个醇厚磁性的男性嗓音同时响起。 第95章 叫板 “怎么弄的?” 纪徐清一进办公室就注意到了林珎手臂上的红肿,脚下稳健的步伐不由加快,几步来到了林珎面前。 林珎耸耸肩,“不小心被一个情绪激动的人抓了下。” 一旁的陈太太看清来人,西装革履矜贵优雅的男人不正是纪氏集团的总裁纪徐清么,内心不由激动万分,早已经按耐不住地想要替自己,替陈家在纪总裁面前找一下存在感,听林珎说得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生怕自己儿子帮林珎的这份功劳也犹如泥牛入海,不了了之,赶忙自告奋勇向纪总裁补充说明事件因由: “纪总,是边宏波的太太不见了老公,说是林小姐的朋友勾着边宏波不让他回家,来找林小姐帮忙,一上来就抓着林小姐不放手,把林小姐抓得死紧,这女人指甲又长,好险把林小姐掐出血来。好在我们阿宸动作快,出手制住了那个女人,不然林小姐今天怕是要见血了。” 正在查看林珎伤势的纪徐清听得直皱眉,侧头看向周淮,语气略有不满:“你在干嘛?” 周淮比纪徐清年长几岁,又是对方的学长,即便纪徐清权势数倍于他,前者对他也少有摆谱的时候。 乍然受到纪徐清的质问,周淮心知这是对方真急了眼,林珎也是他关心在意的人,他没介意纪徐清的态度,主动举过双手投降:“是我的错。” “你别动她!” 一声突兀的喝止声在刚巧安静的时刻响起。 没人想得到苍白寡言的少年会在纪徐清查看林珎伤势的时候制止他。 就连惯常不露形色于人的纪徐清本人也愣了片刻。 上一秒还喜滋滋等着向纪总拿赏的陈太太这一秒额头冷汗直冒,她这打不得骂不得的儿子喂,这会儿又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会跟纪大总裁叫上板? 她顾不上周全随时可能犯病的儿子的情绪,忙不迭地上前欲扯开儿子的手,哪知道她这个儿子,看着消瘦,身上的力气不小,她扯了半天,硬是没把儿子捂着冰袋放在林珎手臂上的手给拉开。 她又气又急又惧怕,谄媚温和的语气陡然尖利起来:“阿宸,你放手!” 毫无血色的修长手指纹丝不动。 看着儿子始终执拗的表情,陈太太恍惚意识到什么,向儿子解释:“林小姐是纪总的太太。” 然而这话也只是让陈宸凉凉地看了眼纪徐清,手上依旧是保持着为林珎冰敷的动作。 陈太太看着儿子胆大包天,不知利害的言行,急怒攻心,差点白眼一翻当场厥过去。 纪徐清还是一副喜怒不显的模样,显然并不打算和这个脾气乖戾的青葱少年计较,柔声问林珎:“现在回家吗?” 眼下的情形显然是不方便再跟周淮打听有关纪徐清那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林珎唯有对纪徐清点点头:“先回吧。” “你手还肿着。”不同于喝止纪徐清时的粗暴凶狠,劝说林珎留下的少年语气异常温和。他低垂着头,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他苍白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泛出了淡淡的红晕。 陈太太既是没眼看,也是不知道该拿这个儿子怎么办,打量着纪大总裁不像是会跟小儿摆威风,索性捂着胸口倚在墙边“哎呦哎呦”地叫唤,表现自己无奈的同时试图再博取一些同情,她知道性情仁厚的周淮不会袖手旁观,任由局面失控。 余光果然瞥到周淮已经动手搭上纪徐清的肩膀,“小珎,我有些话想跟徐清聊,你在这里再坐一会儿。可以吗?” 少年眼中炽热真诚的恳求让林珎确定对方没有恶意,她想周淮既然能为这个少年出面打圆场,又见圆滑世故的陈太太已然一副愁容满面的颓丧样,想必这个少年身上有些难以示人的缺陷。 左右她也不着急回家,加上少年刚才还帮了她,此时林珎也不想强行违逆少年的意愿,于是对着周淮爽快应了声好。 倒是原本眉目间隐有不悦的纪徐清轻易被周淮叫了出去,让林珎有些小小的意外。 第96章 难追 作为大音琴行背后的股东,纪徐清占的股份并不多,他也并不插手管理琴行的一应事务,琴行真正的管理人是周淮。 当初入股,更多是因为和周淮在同一家桥牌俱乐部的会员建立的私交。 玩得来桥牌,头脑好是基本条件,能成为常胜将军的搭档,气魄胆色以及能互相配合的默契均不能少,仅从这方面来看,周淮这个朋友也值得纪徐清尊重,更别说两人一聊天,发现居然曾经念的是同一所高中,年长几岁的周淮还有着学长这一层的身份。 一般来说,周淮的话对纪徐清来说,还是很有份量的。 当然很大的前提是纪徐清本人并不打算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计较对方对林珎的遐想。 在周淮委婉地解释不好刺激陈宸的最大原因是对方有情绪病时,纪徐清神色懒懒,不见波动。 周淮好奇道:“你到底是看不出来还是并不在意他对小珎的情感?” 少年反常的表现已经很能够说明林珎在他心中的不同,虽然周淮也不明白为什么才见第一面,陈宸对林珎就有了好感,不过转念一想,以林珎的出色的外貌,得到异性一见钟情的喜爱也很正常,陈宸是有情绪病,但他同样是个已经成年的男人,自然也会有一般男人对女人的渴望。 俊美的脸上现出轻嘲:“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这会儿已经带着珎珎走了。” 周淮失笑,“到底是总裁大人,轻易不会把别的男人当成竞争对手。” 纪徐清嗤笑一声,“我把这么一个姑且算做是男人的小毛头当对手?太抬举他了。” 这似曾相识的话让周淮想起了一个人,他看着纪徐清,颇为暧昧地说道:“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的...” 说话间,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张年少清俊的脸庞。 多年前林珎在大音琴行勤工俭学没多久,伴随她每次出现和离开,都有那么一个年纪相仿的清俊少年的身影。 很快琴行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长相帅气,性格阳光,家世也优秀的男孩在追求林珎。 琴行里的所有人也都知道,林珎不止一次拒绝了这个男孩的告白。 然而林珎的拒绝再干脆利落,不留余地,也阻止不了男孩对她继续散发热情和爱意。 几乎所有求爱的手段男孩都用上了。 任劳任怨,风雨无阻地陪同林珎上下班,哪怕林珎从没有一次上过他的车,他宁可一起坐公共交通出行,也要跟在她身边。林珎但凡提出他的陪伴影响到了她的自由,男孩就远远跟着,绝不上前打扰; 生日节假日送礼豪爽大方,并且很乐意花心思钻研林珎的喜好,林珎随口对室友说了一句你的笔记本蛮高级的,第二天同款笔记本就放在了她宿舍的桌上; 林珎练琴,一练几小时,男孩一有空就等在琴房外,她练多久,他就等多久,等她练得手累肚饿从琴房出来,哪怕有时男孩自己没在现场,也会让人准时递上点心餐食,一次不落; 陪伴和真心得不到林珎的反馈,男孩故意带着另一个女孩亲密地出现在林珎面前,期望能引起林珎对他的注意,最后又是男孩自己受不了林珎对此的无动于衷,主动向林珎解释那个女孩不过是他故意找来刺激她的; 然而无论男孩怎么表真心,如何用尽手段,始终得不到林珎的点头。 最后男孩的猛烈又长情的追求攻势引起了家里的注意,他的母亲出面找了林珎,给了林珎一张五百万的支票,条件只有一个,希望她能成全她儿子的心思,哪怕就当陪他儿子玩两年。 林珎没什么情绪地退回了支票,说了一句:“管住你的儿子,让他别再来骚扰我。” 男孩其实也在现场,听了全程对话的他依旧对她不死心,追着她来到琴行再次跟她表白。 当时琴行里所有店员都见证了男孩红着眼睛对林珎诉说的一番真情告白,他说:「珎珎,我知道你不是无情的人,你现在拒绝我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弹钢琴,我愿意等你,等你有空回头看一看,看到我就在你身后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走到你身边。珎珎,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才18岁的女孩冷静地说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拒绝:“不要因为得不到就觉得我好,也别为你一厢情愿的喜欢自我感动。你的喜欢再真心,你妈妈眼中的价码是两年五百万,但在我眼中,它一文不值。我之前不会为它留恋,之后也不会,你愿意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这种虚无的感情上,那是你的事,只是别再来烦我。方皓哲,我连讨厌你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男孩离开时的灰白脸色没有一个人忍心看,像是一个人活生生被夺去了赖以生存的阳光,以后都只能活在黑暗里那般的绝望。 连周淮都不理解林珎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狠绝,男孩无论在哪一方面,在同龄人里都是佼佼者,林珎又正是花一般青春正好的年纪,年轻人谈一场恋爱又有什么所谓,合则聚,不合则散,人生路还很长,重在体验嘛。 他私下问过林珎为什么不谈恋爱的原因,花季少女给出了一个令他实在难以理解的回答。 她说「因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人生。」 周淮还要再问,林珎却是不肯再说。 但从那之后,琴行里的人都清楚地认识到说林珎一心只有钢琴这话不是开玩笑,偶尔有因为她的美貌而对她动心的顾客,都会被委婉劝上一句小姑娘心里已经有人了。确切来说,也不算是人,毕竟钢琴并不算是一个生物。 再想到当年那个男孩的遭遇,周淮不由叹了口气,惋惜道:“那孩子,可惜了。” 浓眉一挑,纪徐清清冷的语气中隐含危险,“注意你的言辞。” 周淮忍不住想翻白眼,“我不是说可惜方皓哲那小子和小珎没成,而是他好好的一个小伙子......” 话说到一半,说的人停住没再往下说,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听的人也明白,但毫无半分怜悯,“得不到就要毁掉,他自找的。” 周淮惋惜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对方手上的手表在他眼前晃了不止一次,纪徐清随口夸了一句:“手表不错。最近没见你出国,什么时候让人带的?” “这手表啊。”周淮从怜悯方皓哲的遭遇中回神,举起左手摆了两下,很是欣慰地说道:“小珎送我的。” 也就是话音刚落的这功夫,周淮准确无误地看到坐在对面的纪徐清有一瞬间僵了脸。 “她送你的?”纪徐清目光骤缩,语气依旧十分平淡。 周淮看出不对劲,故作轻松道:“不贵,就三万美金。” 纪徐清淡着张脸,仿佛还有些笑意。 “别这么小气。”预感大事不妙的周淮开起玩笑,“真就三万美金,小珎拿客人不要的表又加了这钱换的。” 瞧他都把这珍贵无比的表作践成什么样了,他都不敢想林珎要是在当场,听到这番话会有多心塞,但好像他说的越轻巧,对面那位纪总脸色越不对劲。 周淮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没用,这位纪总绝不是嫌弃林珎送的表贵,而是大概率没有收到林珎的礼物。 回国礼物,别的男人有,作为丈夫的纪总没有,周淮忍不住为林珎捏一把冷汗,这大小姐怎么虎成这样? 而纪大总裁也是没耐心再继续听下去,嚯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大步朝林珎所在的办公室走去。 第97章 手拿开 陈太太七上八下的一颗心在周淮带走纪徐清以后,好歹是落回了肚子里。 出发来琴行前,她还在考虑约着一起来的姐妹,没想到听到她约人的电话,儿子主动提出要跟她一起出门,她还当这是最近儿子治疗见效,一时过于欣慰,就没多想其它。 尤其在儿子还出手帮了林珎以后,她甚至还庆幸带了儿子出门,哪知道儿子上一秒帮她赚了林珎的人情,下一秒居然跟纪徐清杠上了。要不是周淮好心把纪徐清请走,她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局面要怎么收场,光是情绪失控的儿子会闹出的风波就已经足够让她这个陈太太在旁人眼中再难有威势,更别说失控的儿子要和纪徐清较劲,这画面她简直不敢想。 她差一点就变成了第二个边太太。 趁着纪徐清离开这会儿,她自然是要竭力想办法在林珎面前为儿子有失分寸的行为尽可能地取得最大的谅解。 然而不能直言儿子有着抑郁症和双相,她的道歉听起来总是不够有说服力,“林小姐,让你见笑了,阿宸和倾倾一样,都不是让我省心的孩子。” 林珎温和地笑了笑当作回应。她想起从前每每拉着哥哥一起闯祸被发现后,妈妈也爱念叨一句「你们俩兄妹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么?」 她有一次抖机灵说「妈妈我们家缺吃点心的钱么?那以后让哥哥少吃一点,哥哥胃口太大了,吃那么多也不长肉。」 把本就气得冒火的妈妈惹得要按着她打屁股,好在哥哥动作快,拉着她跑出了家,因为她一句嫌哥哥吃得多,哥哥还把她带去了超市大采购一番,结账的时候说她了一句「小没良心的,哥哥什么时候少着你吃啦?」 “你怎么了?”陈宸问。 嗓音带着点粗涩,语气却十分温柔。 每次想到哥哥,林珎心里就是一阵钝痛,她猜大概是自己刚才的脸色不好,站在她旁边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的表情变化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应该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林珎抬头看他,语气浅浅的,不答反问:“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限制我在哪里冰敷?” 陈太太心一揪,要不是林珎的语气神态都很温和,她差点以为这是要兴师问罪。 她不确定儿子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回答,赶忙代替回道:“林小姐,我们阿宸有一点小小的强迫症,从小就见不得喜欢的东西受一点点损坏,就连他爸也拿他没办法,每回都是依了他,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会想办法恢复原状。” 然而讲完以后陈太太才意识到后面一句话说得不妥,林珎是人,又不是东西,这么打比方,不是得罪人么。 她打量着林珎的神色想要看出对方有没有因为她这番话觉得受到冒犯,余光却瞥见儿子苍白的侧脸上团着红晕。 仿佛是有一道雷劈在脑中。 惊得陈太太把垂在身侧的双手倏地攥紧。 要了命了,儿子难不成喜欢林珎? 陈太太极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儿子的这种喜欢是恋物移情的可能性多一点还是一见钟情,她仔细回想着儿子来到琴行后的表现,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不敢再放任儿子靠近林珎,替林珎冰敷,冒着有可能激怒儿子的风险,趁其不备,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手,“阿宸,不早了,我们得回家了。” “我不!”陈宸拒绝地很干脆。 “跟我回去!”陈太太拔高音量,就差对着儿子吼了。 陈宸:“我不!” 陈太太低吼道:“你!我、我就是平时太惯着你,给你脸了是不是?” 陈宸:“是你自己要来琴行见她的。” 作为琴行的大客户,买通一个前台给她通风报信,轻易就能制造一些令人惊喜的巧遇,纯粹又别开生面的缘分能为自家公司带来不可估量的好处,陈太太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的底牌会被儿子冷不防地掀开。 她已经顾不得管理面部表情,更顾不得保持素质,要不是面前还有林珎,她都想直接当个泼妇骂出来,她死拽着儿子的手,大吼:“你再胡说八道,以后都别出门了。” “你放开!”一只手被禁锢的陈宸情绪愈发激动,猛力挥甩试图挣脱,下一秒,他还得自由的另一只手在混乱中推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 他没收住力道,就这么把正好站起来要劝阻的林珎猛地一把推开。 失去重心的身后往后一倒,后腰猛地磕在圆弧形的桌角上,林珎不禁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还在争执拉扯的母子俩一下子没了动作和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 陈太太看着林珎被桌角撞到的痛苦表情,脑中飞速飘过一串独白:完蛋了,果然闯祸了,要死了,刚才真的不该出门。这个纪总的交情没攀到,倒是把纪太太给推了。要命了,真是要命! 被这个意外吓得不轻的陈太太甚至都不敢走上前去慰问一句。 是陈宸先反应过来,扯开被母亲拉住的手,两步来到林珎面前,焦心愧疚地连声问道:“对不起。你有没有事?是不是很痛?我们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 他说着就把手揽上了林珎的肩。 林珎侧过身体躲开了他的搂抱,她不想和这个看起来明显有情绪问题的男孩子计较,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房间,忍痛说道:“不用,我要跟我先生回家了。” “你看起来很不好,我带你去医院。”陈宸坚持,再度伸手搂住了林珎的肩膀。 “不用。”林珎拒绝,但这回她没能躲开这个男孩带着钳制意味的搂抱,她刚要发火,就听一个低沉磁性的嗓音再次在门口响起,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只听这含威的语气就知道来人明显动了怒。 “手拿开。” 男人只是从她身边走过,陈太太甚至没看到他的表情,就已经被他周身笼罩着的低气压吓得两腿发软,再定睛一看,走到林珎身边的男人,明明还是那个谦谦君子模样的纪徐清,不过是嘴角弧度过于平直,眼神凛凛了些,将英俊的面貌衬出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和他对峙的陈宸比陈太太更能体会纪徐清带给人的压力。 他握住林珎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许力道,等他回过神来想要再度抓紧,主动躲开的林珎正好被对面的男人搂腰抱在了身旁。 “你放开她!”陈宸大怒,就在他要伸手夺过林珎之际,只听得男人轻哼一声,冷淡的语气中隐有杀意:“连自己的情绪都没办法控制的人,就不该有什么妄想。” 后知后觉回过神的陈太太踩着两条发软的腿赶过来拦在儿子面前,“阿宸,跟林小姐道歉。” “不用了。”林珎拒绝,她既说不出没关系,也不想跟陈太太在这里继续拉扯,她看向纪徐清:“我们走吧。” 第98章 谁哄 林珎出门的时候是傅师傅开车送她来的大音琴行,回家路上的司机,变成了余良,因为她算是顺道被下班的纪徐清接回的家。 余良今天开的是宾利添越,suv的车型有着足够的空间让坐上车的林珎微斜身体揉她被桌角撞到的后腰,难为她两条手臂还都伤着,还得用伤臂去按另一处伤处。 车子被堵在高架上,如火的夕阳光洒进车厢,给身旁沉默的男人身上镀上了一层威严不可犯的圣光。 林珎揉了片刻后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难得太阳没落山就见到这人下班,上一次他提前下班回家,还是因为家里来了杨也宁。 她拿过手机看了看,只有被她漏掉的一条他发来说要来接她的消息,所以今天到底有什么特别? 她没等来他的回答。 林珎记起来,纪徐清从坐上车以后就没开口说过话,她听他最后一次说话还是上车前打电话给冯卿南让对方来家里。 林珎立刻想到了纪驰麟,难道是纪驰麟的身体又出了什么新的状况? 见纪徐清不理,林珎便问了开车的余良,“余良,驰麟的事,你和余优有查到什么线索么?” 她记得之前在车里,纪徐清吩咐的是让余良和余优两人一起去查一查纪驰麟新女友背后的事。 听到问话的余良瞥了眼后座的纪徐清,对方没什么反应。 余良黝黑沉稳的脸上难得有过一丝犹豫。 “抱歉,太太。”他对后视镜里的林珎说,“这我不能说。” 林珎一怔,没想到会得来这么一个回答。 叫的是太太,眼里却只有纪总,纪总不发话,自然是什么都不能说。明白过来的林珎顿时没了兴致,沉默着别过脸看着远处天空中悬着的半颗夕阳。 之所以只有半颗,是因为厚重的云彩遮去了一半。 一半明朗,一半晦暗,就像她和纪徐清的婚姻。 所有人都当她是纪太太,但恐怕也只有纪徐清自己清楚,为什么要选她当纪太太。林珎只知道,别人叫她的这声纪太太,于她而言着实没什么含金量。 真不知道纪徐清玩这种替身游戏有什么乐趣,要是今天没遇到陈太太,她或许已经从周淮嘴里问到那个让纪徐清求而不得的人是谁。 林珎正发散思维想着,就听身旁的男人突然开口:“怎么跟我说的,就怎么告诉太太,以后太太问你什么,不用有隐瞒。” “好的,纪总。”余良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林珎问他,纪徐清又没反应,他是真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办,硬着头皮开口拒绝的林珎。 “太太,只知道白静贞勾搭小池总确实是为了钱,别的暂时查不出什么。” 这个答案结合刚才的“不能说”的拒绝,着实让林珎无语,纪徐清开口的那一句应许,在她听来更是有些可笑。 “谢谢。我知道了。”林珎转过脸,淡淡地对着余良应了一声。 她说得客气,余良却听出了她言语中的疏离,想来自己最开始的拒绝还是让太太心里不开心了,内心不由泛出一阵苦涩。 余优要是知道了,绝对会笑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招惹太太不开心,让太太和纪总生了嫌隙。 然而刚才的情形,由得他选第二个处理方式么? 余良现在只求后面这对夫妻能正常点,明明开来琴行的路上都还好好的,接了太太上车后,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后面就一直扑着冷气,他哪怕脑袋后面没长眼睛,也知道纪总和太太之间不对劲。 他只希望两人能尽快恢复正常,他有预感,这把纪总的心情如何全仰仗着太太能不能哄好。他可不想接下来几天开车的时候脖子一直发冷。 高架上的车流又一次被按了暂停。 余良得以有空观察后座的情况。 太太还是侧着脸看着窗外。 一旁的纪总则是转头盯着太太看。 “怎么想到关心起驰麟?”纪徐清问。 他可以无视她的问题,但她得回答他的疑问,林珎心中不知怎的冒出一股火,再开口,话语中多少带着些许赌气的轻嘲:“作为纪太太,关心一下纪总的亲戚是应该的。” 纪徐清轻哂,拿起她放在腿上的右手,正要说有关婚戒的事,冷不防被她抽手挣脱。 撤得太心急,手一下子撞在了车门上,发出不小的一声闷响。 林珎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倒霉透了,出个门就一直在受伤,先是手臂,再是腰,再是右手,不用说,肯定会影响明天练琴的状态。 疼痛造成的生理性泪水被她抑了又抑,双眼仍旧是泛起了红。 她捂揉着右手侧过脸,恨不得把脸和脖子侧成钝角,身体更是直往车门靠,压根不想理会身旁的男人。 一只硬实的手臂忽然揽上了她的腰,稍作用力,她整个人都被抱离了座位,下一秒挨着男人火热的肌肤坐在了他的腿边。 林珎转头瞪他,一颗眼泪就是这个时候从她的眼睛里甩了下来,滴落在他扶过来的左手背上。 “你干嘛?”林珎故意粗着嗓子凶巴巴地说道,不想让人听出她刚才其实有点想哭。 但她眼泪都落下来了,不哭也是哭。 哪怕她以为自己是疼哭的。 落在手背上的眼泪像是扑过来的一团火,灼进纪徐清的心里,他敛起周身冷厉,温和说道:“珎珎,你怎么老是不记得戴结婚戒指。” 粉红的嘴唇微抿,倔强的不开口。 纪徐清难得感到无奈,暂时把对那支手表的计较按下,语气愈发柔和,“明天开始国庆假期,今天下午没什么事,秋月姨说你来了大音琴行,我就顺路过来接你一起回家,给你发了消息,可能你没看到。” 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受了刺激开始叛逃,尤其是右眼,串成线流在林珎的右脸上。 纪徐清侧过身,伸手十分有耐心地替她抹去眼泪,两人脑袋挨得很近,逆着夕阳,他清楚地看到她长而卷的睫毛被眼泪浸得湿漉漉的,闪着细碎的金光,桃花眼汪着泪,风情又可怜,看得他心疼不已,又躁动不已,底下的倔强红唇开开合合,是她哽咽着在开口解释:“我弹琴、不方便戴首饰,那戒指太贵,我怕哪一天取下来忘记戴回去,丢掉了你会让我赔。” 纪徐清忍住了想要吻上去的冲动,弯起嘴角笑,“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小气的人?” 林珎抽噎两声,平静后看着他问:“你刚才、到底在气什么?” 第99章 雷区 俩人结婚以来,纪徐清就没见过林珎在除了和钢琴有关的事物上花什么大钱,他们俩的银行联名户头,她一次都没用过上面的钱,给她的信用卡也不见她刷,他以为她是不想让他知道她钱花在了哪里,便同时给她的私人账户转账,让她能放心花钱。 然而据他所知,她在国外的生活始终过得节省,吃穿用度上讲究有限,一年到头单笔钱款超一万美金的支出一只手数得过来。 就这么一个轻易不肯花大钱的人,却舍得花三万美金给另一个男人换一只奢侈品手表当礼物送出去。 更讽刺的是,手表是他老婆为了跟他离婚特地回国的时候送出去的。 看到自己的老婆对别的男人这么用心,他作为丈夫没被刺激得当场暴走,就已经够有涵养的了。 她流在脸上的眼泪已经被他抹干,他的手还不舍得从她的脸上离开,半只手搭着和脖子耳朵,拇指和食指还流连在她脸上,问得柔情又和气:“你四年没回国,这次回来,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他的五官轮廓在她的汪汪泪眼和金黄夕阳中带了一层迷离色彩,看不真切,然而夺人的侵略性丝毫没减。两人挨得近,鼻尖充盈着他身上的木质橙香,低调清雅,如此美色当前,林珎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警觉性,老实回答:“有。” 纪徐清显得有些意外,浓眉微挑:“那怎么没给我?” 林珎看了眼坐在前面开车的余良,犹豫着没有开口。 女人闪躲的态度让纪徐清不爽,他哪里还会想不明白,不由冷笑:“原来送我的是离婚礼物。” 林珎瞪大了眼,下意识又看了眼余良,后者挺胸抬首,仿佛一心只在开车。 但装的再正经,前后就这么点距离,不听到是不可能的,所以连离婚这种话也是可以当着余良的面说? 脸上的手指加重了抚摸的力道,一张俊脸清晰地放大在她面前,金黄色的夕阳一半洒进那一对黑白分明的双眸,闪着漂亮又危险的光芒,林珎这才注意到面前的男人在生气,身体下意识要往后躲,还没拉开和他的距离,搂在她腰上的手臂忽然收紧,她被迫再度靠近他,要不是她有意抗拒继续往前,她的嘴唇怕是就是贴上他的。 她不太明白,他难道是在不高兴没收到离婚礼物? 可这也不能怪她,不是她反悔不想送,他都猜到是离婚礼物,还没离婚,她要怎么送? 况且她准备给他的礼物,如果没有离婚这个前提,收到的人怕是会更加莫名其妙。 她一时想不好,这礼物到底要不要送,不送,惹恼纪总没好处。 不然就当是提前送的离婚礼物算了,反正离婚也是早晚的事。她略侧开脸,险险避开两人快要碰在一起的鼻尖,低声道:“回去就给你。” 唇角勾起一抹笑,纪徐清语调微冷:“给我什么?” “离——”剩余的话被林珎吞了回去,她意识到现在不适合把离婚两个字挂在嘴上,“礼物。” 但纪徐清没放过她,手掌贴着她的脖颈,令她不得不正视着他,他盯着她微笑,“什么、礼物?” 听着这冷到能冻死人的声调,林珎不由一个激灵,她还没有天真到以为纪徐清问的是礼物的内容是什么,她蓦地想起在纽约的那一晚,她跟他摊牌坚持要离婚的场景,自那以后她知道离婚这两个字是纪徐清的雷区,她至少四年没有提这两个字的资格。 所以连礼物都不能冠以离婚两个字。 自然她的回答不能是离婚礼物。 一个巨型的广告牌竖在商场外墙,从高架上望过去,能看到广告牌西装革履的外国男模自信地凝视过来,林珎计上心头,柔声道:“原来的那份礼物估计不合纪总的心意,我重新选一份送你。” 巍然的冰山似有松动,俊秀的眉眼间迸出一抹奇异的神采,平直的语调里有种淡然的畅意,“我可不像淮哥那么不挑。” 林珎一怔,前后一联系,愈发不明所以,显然他知道了她送周淮手表的事,所以他这是在暗示三万美金的礼物他看不上?三万美金还觉得少?这下自己怕是要大出血了。 纪徐清望着她纠结哀怨的神色,猜到她估计是想歪了,不由失笑,额头轻触了她的,好心给她指了条明路:“礼物不在贵重,只一点,给我的不能是二手的。” “好。”林珎松了一口气,没计较纪徐清刚才亲昵的动作,腰上沉滞的痛楚提醒了她,她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实在过于近,微微蹙眉道:“我腰上还有伤。” 纪徐清很清楚自己是避开她受伤的部位搂的腰,但也担心她刚才这一撞有可能伤到内脏,闻言松开了怀抱,等人坐回位置,他再一次拉过她的手,大拇指在她右手无名指上轻缓摩挲,“以后出门时把婚戒戴上,能替你省不少事。” “也不见得。”在国外呆了几年的林珎对露富这件事一直很警惕,尤其她还是一个亚裔女性,更容易成为一些抢劫犯,飞车党的目标,她住的上西区治安相对好一些,去欧洲城市演出的时候,她甚至会特地打扮的邋遢些出行。 有过手机放在室外咖啡桌上都能当着她的面被抢走的经验,她自然不想因为身上的贵重物品引起注意,很是感慨了一句:“这也就是在国内,在国外戴着它更容易惹麻烦。”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接话能力让纪徐清忍俊不禁,双眸溢满温柔,笑说道:“那就在国内好好戴着婚戒出门。” 对于戴不惯首饰的人,身上忽然多出来的饰品不可避免会被弄丢,这戒指又那么贵,保险起见,林珎觉得自己得先要个免责申明:“万一不小心被我弄丢了呢?会让我赔你吗?” 纪徐清笑得更畅快了,“弄丢了就再买,就是订做上要花点时间。” 林珎才不理订做要耗时多久,她关心的是:“是你买哦?” 纪徐清大笑:“我买。” 第100章 什么道理 两人刚走进家门,李秋月迎了上来,说冯卿南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林珎想着就算对方是为纪驰麟的事而来,自己也该过去打声招呼,于是跟着纪徐清一起来到了客厅。 这回冯卿南没带助手,只是一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看手机边等,见到夫妻俩人走进来,他即刻站起身迎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纪太太看起来明明好得很。” “冯医生好。”林珎微笑着和对方打招呼。 面对师兄的打趣,纪徐清并不接招,淡着声反问:“她两条手臂紫成这样也叫好?” 见冯卿南朝自己走来,林珎才后知后觉地说道:“冯医生是为我来的?” “可不是。”冯卿南打开医疗箱,拿出医用手套戴上,颇为无语地控诉道:“我听有人在电话里的语气,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 说完深怕旁人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还特地暧昧地看一眼站在一旁的纪徐清,然后才动作温柔地举起林珎的一只胳膊细细检查。 他对这位仅仅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纪太太不熟,但他知道纪徐清不会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回家,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在林珎面前的说话也就难免随意了些。 一番检查后,他得出结论:“问题不大,普通的毛细血管出血,纪太太皮肤白,看着比较吓人,24小时内冰敷,防止淤青扩大,48小时后进行温热敷,注意不要过热,一个星期左右就能好。” 看到林珎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冯卿南又补充了一句:“纪太太有运动健身的习惯吗?有的话这几天也尽量别做手臂力量训练,不然会加重淤青。” 要只是加重淤青,林珎倒觉得无所谓,她下个月中旬有演奏会,这个时候不可能停了每天的钢琴练习。 所以她没说什么,虚心道了声谢谢。 冯卿南转头看向纪徐清,意味深长地笑说道:“要不然我安排护士每天来纪总家里值班?” 他这个师弟学医的时候就比同龄人要稳重,弃医从商后,七情六欲不上脸的本事更是练到巅峰,少见对方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倒是也终于有些活得有人样了。 像是要佐证他的这番猜想,纪徐清在听到护士字眼后眼神微闪,语气居然有些懊恼,“她后腰上也有伤,师兄你也帮忙看一看。” 要不是师弟的眼神隐含警告,冯卿南实在憋不住要好好嘲笑一番,对方好歹是正经上过四年大学的医学生,在学校里什么人体组织没见过。这会儿放在自己老婆身上,倒是要和他这位师兄讲究起男女有别了,他都不知道说自己这位师弟是越活越回去,还是太过紧张老婆。 林珎今天穿的不是裙子,而是t恤牛仔裤,倒是方便她撩起衣服让医生看伤势。 她打量着自己可以半趴在沙发靠背上方便医生查看她后腰的伤势,只是做这个动作前,她朝纪徐清使了两下眼色,示意他先避一避。 纪徐清不理,解开西装扣后径直在旁边沙发上坐了下来,沉着脸无声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老婆的腰医生能看,他不能看?天底下没有这种道理。 林珎无奈,想着只是一处腰,让他看了也就看了,没必要当着冯医生的面暴露这段合约婚姻的本质,于是背过身去靠在沙发靠背上,一只手往后撩起了自己宽松的t恤衫。 冯医生一只手代替她的手撩开t恤,看到后腰莹白的肌肤上突兀地泛出一处紫红色鸡蛋大小的淤青,略皱了皱眉头,另一只手往淤青周围按了按,边按边询问林珎的痛感如何。 林珎一一作答。 “还好。”冯卿南最后说,“只是伤到了些肌肉,内脏都好好的。” “但是这处淤青得尽快散。”他转头朝纪徐清说道,“你家里药箱里应该有师父配的那支治跌打的活络油,你找出来让你老婆用,最好一天用两次。” “谢谢冯医生。”林珎主动接过话头,“是早晚擦一遍就可以了吗?” “擦?”冯卿南愣了愣,显然对于这个动词不太认同,耐心解释:“涂上得按开才行,按到伤处发热发麻才算有效。你要是忍不了痛,让我师弟代劳。” 林珎面露尴尬,闭口不言。 在旁人以为她这番犹豫是因为害羞。 纪徐清主动接过话头:“知道了,谢谢师兄。” 冯卿南不打算留下吃饭,替林珎做完检查后就要走,临走前背着人颇为痛心地念了师弟一句:“你说你好歹也是学过医的,这点外伤处理水平都没把握么?” 不等师弟回答,他又恍然道:“还是对着自己老婆,很难维持一个医生的客观?不过你这个客观的底线未免也有点太......” 太容易小题大做了。 纪徐清任由师兄调侃,不作声响,嘴角噙着笑把师兄送出了门。 第101章 看山不是山 这天吃过晚饭,林珎让小莉帮忙把家里的药箱找出来,她要里面的一支活络油,准备晚上洗了澡以后替自己上药。 结果等她洗完澡,小莉才过来说药箱里两支活络油都不见了,问了秋月姨,说是纪先生让拿到他的房间里去了。 林珎随口问了一句:“你能帮我拿一支过来吗?” 小莉显得很为难,惯常俏皮的神色突然正经起来,“林小姐,纪先生在家的时候,家里的人只有秋月姨才能进他房间,其他人不允许进。” 第一次听说有这个规矩的林珎不解道:“这是什么说法?” 背后的原因小莉倒是知道,但是她不敢随便说,虽然她看得出这位纪太太人看着冷淡,处事却很宽和,但她也不敢冒险当面嚼纪徐清的舌根,只能委婉告知:“这我说不好。” “算了,不为难你。”看出对方为难的林珎耸耸肩,打发人离开了。 拿走医生特地提到的药油,肯定不是因为小气不给用,难道是要她主动去找他帮忙上药? 后腰上的淤青只要不碰就不痛,不擦药不过也是晚两天痊愈,林珎扁扁嘴,没再计较药油的事。 起居室的两个书柜上差不多摆满了她的书,要说她带回来的这些书,其实大部分在国内也能买,但她实在舍不得把真金白银买的书留给房东,不留给房东就要被albert拿去纪徐清在纽约的家,所以她宁可多付行李的超重费,也要把这些书带回国。 放在书柜偏上架子里的书都是她看过,近期内不打算重读的书,书柜偏下架子里的书也是她已经看过,但想到的时候随时会拿出来回味的书,书柜中间部分,大部分放着她买来还没看过的书,她的眼神在这一行缓缓看过去,挑选着今天晚上的睡前书本。 书本还没选好,倒是被她想起回家路上的一件事来。 书柜的最下面的格子自带密码锁,被纪徐清用来放一些相对机密的商业文件,她占用了起居室后,这些文件被纪徐清带去了一楼的书房,如今柜子里放着的,是她精心包装的一个礼盒。 如果她在上一次回国的时候和纪徐清顺利离婚,这个礼盒现在应该已经交到了纪徐清的手上。 原木色的麻绳捆着淡绿色的包装纸,纸张四角高低不平,很明显里面的内容物不是一个整体。 林珎的手在麻绳系成的蝴蝶结处流连,心下百感交集,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这份礼物的重量。 有人敲响了卧室的门,陷入思绪的她随口应了一句。 等到来人站在她面前,她再想要把手上的礼物放回去已经来不及,心里莫名一阵慌张,本能将东西掩在身后,故作镇定地问来人:“有什么事吗?” 着实拙劣的演技,纪徐清微微挑眉,“藏什么?” 看到纪徐清手上拿了支药油,林珎略找回了些许思绪,吁了一口气后平静回答:“我自己的东西。” 俊颜挂着淡笑,“你的东西我不能看?” “当然。”林珎理直气壮。 纪徐清故意逗她,“我硬要看呢?” “你——”林珎一时词穷,见对方大有一种非要见识的意图,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纪徐清缓步欺近,低沉的嗓音难得带上了一股痞气,“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好人?” 后腰抵上书桌,林珎已经退无可退。 她仰着一张已经有些微红的脸看着还在靠近的纪徐清,一只手始终掩在身后,微郝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纪徐清举起手上的药瓶晃了晃,略有轻谑道:“知道药在我这里也不来找我,那只好我主动来找你,难不成要看着我老婆腰上肿了那么一大块不理么。” 他在距离她半步之距时停下了继续往前的脚步,清浅一笑,“身后的东西不让我看也行,乖乖去床上躺着。” 林珎一脸警惕:“你要干嘛?” 纪徐清笑起来,“当然是给你上药。” 略一停顿,含笑的嗓音带上了暧昧的暗示:“不然珎珎你以为——我要对你干嘛?” 二选一? 或者她也可以什么都不选。 林珎望着眼前的棕色玻璃瓶装的药油,思索了一秒,趁对方一时不备,用空闲的一只手把药瓶抢过来握在手中,颇有些自得道:“不用麻烦纪总,我自己来就可以。” 然而没容她为自己的小巧思得意多久,下一秒她整个人被纪徐清打横抱起。 而她因为一手抓着礼盒,一手拿着药瓶,两只手都不得空,压根没办法挣扎。 光是她用嘴巴说的反抗也不顶用,她喊,“放我下来”,没多久,纪徐清是把她放了下来,就是人被他从起居抱到了卧室的床上。 人被他放上床以后,淡绿色的礼盒也就无所遁形。 看着明显有着礼物意义的包装,再想到她刚才不肯示人的行径,纪徐清心下一动,“是原本打算送给我的离婚礼物?” 既然已经被看到,林珎也没再藏,随手把礼盒推远,才看向纪徐清反问:“什么、礼物?” 柔媚的桃花眼里闪过灵黠,含笑的语气略有挑衅,真难为她以前在自己面前装的那么温顺。 被反将一军的纪徐清丝毫没动气,甚是好脾气地承认:“确实,这两个字我也不该说。” “不过。”他话锋一转,俯身长臂一捞,轻易把礼盒拿在了手里,轻笑道:“无论它是什么,你总归是打算送我的,那就是我的。” 林珎伸手要夺,只是手臂不及他长,又因为起身的时候用力过度,一下子牵动了后腰的伤,身子一麻,原本要够礼盒的手臂往下一带,礼盒没拿回来,倒是勾住了纪徐清的脖子。 一勾,一带,一摔。 两个人如同粘在一起的胶带,一同跌落在床。 意外之下,纪徐清看着身下已然涨红的脸,默了片刻后,意味深长地总结:“想不到珎珎你这么热情。” 身上压着来人沉重的躯体,心知躲不开的林珎勉力镇定地驳斥,“你让开。” 纪徐清不动,偏要再问一句:“礼物能不能看?” 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林珎不自然的侧开脸,沉默许久,终是回答道:“里面是我这几年在国外获奖的所有证书。” 原本拿在手上的礼盒在他没有防备被带到的时候下意识被他扔开在一旁,免得倒下去的时候伤到她,听到她说明礼盒的内容,纪徐清含笑的脸上蓦地一僵,淡漠的语气中免不了有着负气的嘲弄:“这些说明你已经前程在手的证书,作为离婚礼物倒是再好不过。” “不是的。”林珎侧回脸看他,不想他误会自己对他有着真诚的谢意,解释道:“送你这些是想谢谢你,四年前没有你帮我,我已经不能弹琴,更不可能有机会走出去。你同意跟我离婚的时候,我想这些证书作为纪念送给你,也算是...” 她说到这里又住了口。 纪徐清轻嗤一声,替她把话说了下去:“也算是你和我的交易并没有那么不堪的一种证明?” 英俊的脸上此时的嘲讽尤其刺人,林珎垂下眼睫,不再看他。 低洌的嗓音听起来分外残酷,“交易就是交易,没必要美化它。” 林珎心头一窒,随即涌出阵阵酸楚。 “傻瓜。”低沉的语气意外宠溺,温柔地蛊惑着:“四年前你遇到的难题困不住你,难道交易两个字就能限制你?” 林珎抬眸,对上一道幽深灼热的目光。 只听他又说:“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头顶的虚名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他意味深长的引导:“你把我当成交易的对象,这就是一场交易;你把我当成——” 一只白嫩修长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林珎像是再难忍受一般,惨兮兮地求饶:“你压得我的腰,好痛。” 第102章 上药 一番整理后,趴在床上的人只露出了一截雪白纤薄的腰身。 白腻的肌肤在深灰色的床单的衬托下像是发着光般摄人心魄,纤薄的毛毯包裹着她挺翘的臀部,将她裸露的蜂腰显得更是盈盈一握,纪徐清正要倒药油的手一顿,目光逐渐黯沉。 他得承认,她刚刚用毯子遮住身体其它部位不是小题大做,而是一种先见之明。 片刻后,手掌上的五滴药油被他用双手揉开揉热,他弯腰将一只沾满药油的大手毫不犹豫地按在她腰上那处淤青。 浓烈的药油味驱散了他脑海中的旖旎遐想,他的按压变得专心且毫不留情。 伤到肌肉的淤青就是得用药油辅助尽快疏通,心软不得。 他按得用力,林珎一直闷声忍着,半分钟后,嘴唇快被她咬出血。 她背对着他,纪徐清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从她不自觉绷紧的肌肉反应里可以看出,她很疼,同时她也在忍。 “疼就叫出来”,明知她疼得厉害,纪徐清也没手软,在她被撞淤的伤处顺利肌肉纹路一下又一下接连不断地按揉开。 然而无论她身体的反应有多强烈,他始终没听到她叫出声。 下一秒,他故意加重了手势,五分力道变成了七分,她还是忍着不叫,只不过下意识地扭动着身体要躲开。 卧室里的床不高,纪徐清一米八八的个子弯着身子替躺在床上的林珎按腰,始终觉得姿势别扭,她这么一躲,他想也不想,长腿一跨,直接上床跨跪在她身体两侧。 床垫受到压力往下一沉,林珎下意识要转身查看,刚有动作,屁股上就挨了一记打。 不轻不重的手势,和她盖着毛毯的臀部接触后发出既不脆也不闷的一声“啪”。 鸡皮疙瘩以臀部为中心,登时布满全身,再加上感知到臀部上方散发的强势热力,林珎整个人都不好了。 “趴好,别动。”纪徐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平静至极的语调让林珎稍稍放下心来,再加上他又开始按揉她腰上的淤青,她顾着忍痛,没空再有别的心思。 一旦感知在腰上的专注力变多,被他按揉的痛楚也同时放大,林珎痛到开始恍惚鼻尖有股铁锈味萦绕。 林珎算是知道了,这人下手是真的狠。 疼到受不了的林珎下意识扭着腰想躲开,身体隔着薄毯突兀地碰到一大团软肉。 她知道纪徐清有健身的习惯,无论是他的手臂还是大腿,又或者是腹部,甚至是胸部,都有线条优美利落的肌肉痕迹,他这么用力地按着她的腰,按理说发力的部位肌肉都会硬挺贲起。 她正疑惑这软肉是个什么东西,就感觉那东西忽地发力贴上来—— 林珎一下子懵了。 这人为什么要坐在她身上?! 再一想他坐在她身上的画面,但凡初中上过生理课的都知道刚才那团软肉是个什么东西。 这下林珎是彻底不好了。 她可以忍着痛不叫,但她忍不了他坐在她身上。 “你下去。”她又羞又急,身子扭得更厉害了。 纪徐清不动,不响,静静地看着眼底下这条像是剥尽外物的白蛇放荡地扭动着身躯。 于林珎而言,挣脱不了他的桎梏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抵着她臀部的那团软肉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破笼而出的巨兽。 她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变化,她不敢动了。 “这下老实了?”纪徐清冷声嘲弄,暗哑的嗓音也是一种隐形的威胁。 “我不动了。”林珎的回应听上去十分心虚,“你放开、啊!” 纪徐清趁她不备,用沾了药酒的左手代替原来的右手按在她后腰的淤青处,她没来得及忍,痛叫声自然也就毫无障碍地从嘴里喊了出来。 然而只是喊了一声,下一记他揉得还是七分力,她却不再叫唤。 “谁教的你?”纪徐清往手上又加了一分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把她的腰揉碎,他在心疼和气恼两种情绪交集下咬牙又问了一次:“谁教的你连痛也不会喊?” 林珎没想过这个问题。 硬要说的话,是哥哥死后,她支离破碎的家庭关系把她雕琢成了苦痛独自咽的个性。当一个人失去所有的依靠,不会有精力再去喊苦喊累的撒娇,那东西不仅无用,也会把人拉入自怨自艾的泥潭。 谁教的? 根本不用谁教,不认命的背后,就是身上或多或少都会留下被命运调教后的痕迹。 她不明白纪徐清为什么要在意这一点,她被他按得哇哇乱叫,他就高兴了? 又是一记重揉后,她忍痛拽紧脑袋旁的枕头,终于开始妥协,颤声求饶:“你轻点。” 眼里那具泛出粉红微微发抖的身体,身体主人甜柔娇媚的嗓音在讨饶,再看他骑坐的姿势,这下换成纪徐清不好了。 不仅不好,还很要命。 这会儿浓烈刺激的药油味都无法平复他奔涌而出的欲望。 后背的皮肤仿佛是要烧起来,林珎温和建议:“明天我还是找小莉帮我上药,我看她力气也挺大的。” 又是一个深呼吸,纪徐清堪堪收回一些理智,就着手上剩余的药油,继续按揉着她腰上的淤青,随口问起别的事:“听说你找了程为帮忙转交傅师傅女儿的简历。” 这次他用的力道适中,也有可能是酸痛的肌肉经过药油的作用后得到了缓解,林珎不用再费力忍痛,如常地应了一声“嗯”。 纪徐清语气淡淡:“这种事怎么不找我?” 痛楚减弱,林珎略平了平心绪道:“把简历交给你就不是开后门这么简单,而是直通车了。集团里有谁会不卖你的面子。” 浓眉微微上挑,纪徐清平静地叙述道:“程为的面子也不小。” 林珎想了想,闷声道:“抱歉,这种事我下次会先跟你商量。” 臀部上面没有了压力,意味着男人已经从她的身上离开,林珎转过身体拉过毯子半坐了起来,抬头静静地看着重新站在床边的纪徐清。 她以为他说起这件事是提醒她不要擅作主张,但这会儿看他的表情,好像也不是不高兴,她有些不太明白。 纪徐清弯腰凑近,勾起的嘴角有着笑意:“这种事纪太太自然能做主。当然纪太太要是愿意跟我商量,我也很乐意听一听。” 听到对方搬出了纪太太的名号,林珎顿悟,这就是让她安心做好纪太太,让他能更沉浸地体验到拥有“她”的美好的意思。 第103章 纪太太的选择 清早,林珎顶着一身药油味下楼吃早饭,看到往餐桌上摆放早餐的人居然是李秋月而不是丁小莉或韩雯雯,颇有些意外地同对方打招呼:“早,秋月姨。” 走在她旁边的纪徐清也跟着打了招呼,“早,秋月姨。” 刚摆好鲜榨橙汁的李秋月转过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这对夫妻客气恭敬地招呼: “早,林小姐。” “早,纪先生。” 早上在有事需要和纪徐清商量的时候,李秋月会代替旁人履行端菜上桌的这个职责,在他用早餐的时间,把突发或者既定的一些事情报给他让他定夺。 林珎在这个家的时间短,不知道秋月姨有这个习惯,纪徐清是一看就知道。 所以他在坐下后直接问出口:“秋月姨,家里有什么事吗?” 李秋月用食指扶一扶眼镜,看一眼望过来的林珎,朝她笑笑,再看向纪徐清:“纪先生考虑好了和林小姐父母的见面安排在哪儿了吗?我建议不如在家里聚,家里和外面一样方便,长辈们看了林小姐嫁过来的生活,也能更放心。” 纪徐清不置可否,看着坐在一旁正在吃美式炒蛋的林珎问:“珎珎,你的意思呢?” 几天前,林珎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主打一个拖字诀,但被纪徐清一眼看穿,「再怎么拖也拖不了四年」一句话让林珎不再抱有侥幸心理。 她一直想不通他是如何看出她不打算长留长明城,这个时候多少也明白了些。 是因为她对所有能加深他们婚姻羁绊的事件都怀有消极态度,无视许英凤提出的双方家长见面这一提议就是最明显的表现。 她一周后就要飞德国准备钢琴独奏会,月底才会回国,纪徐清在昨晚给她上药的时候提过一嘴,双方家长的见面最好是安排在她这次出国前,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她问不利什么,他说不利于让她的父母认为她在纪家不受欢迎。 林珎对此并不以为意,她的父母要是关心在乎她,四年前她何至于走投无路找上他,跟他签协议做有名无实的纪太太。然而她纪太太的名头一时半会儿摘不掉,也只能按一般的世俗习惯继续扮演下去。 秋月嫂说得入情入理,林珎要是使性子驳了她的好意,大概率会让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看起来更不合理,她不知道秋月嫂对她和纪徐清的婚姻状况知道多少,但作为“纪太太”,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是该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 纪徐清问她意见,无非是让她自己权衡,要不要在亲友面前和他表演举案齐眉。 她有得选么? “好。”林珎朝秋月姨笑笑,“就在家里办吧。” 李秋月喜上眉梢,“林小姐,我拟了几份菜单,等你吃完饭,我拿给你选一选。” “嗯。”林珎并不推辞,一口应下,“定几号?” 李秋月早有准备,“我跟两方的家长都打了电话,六号或者七号都可以,林小姐,你看呢。” 连她父母的电话都打过了?并且还跟他们约好了时间? 林珎惊叹于秋月姨作为纪徐清生活助理的能耐的同时,也意识到这件事其实也由不得自己拒绝。 不过妈妈居然会来? “我妈也来?”林珎问。 “当然”,李秋月礼貌地点点头,同时做了一番委婉的解释:“林小姐的继父十分乐意两家见面,对于见纪先生的热情也非常高,不过他作为继父,撇下林小姐的母亲独自前来终究是不妥。” 林珎明白了。妈妈的确是不想来,然而架不住继父要来,想必秋月嫂一定是暗示了要是她妈妈不来,她的继父也没必要来这种话,所以妈妈才会妥协。 林珎忽然想起来,四年前她和纪徐清签协议结婚的事,根本没对她家里人提,妈妈知道自己结婚是因为有一晚纪徐清接了她的电话,她没跟爸爸说过已经结婚的事,忽然被告知她已经结婚,不知道爸爸是个什么反应。 李秋月作为打电话约局的人,最是清楚林承潜的反应,对方大概是把她当成了男方家长,一听说是双方父母的见面,第一句先问的是什么时候结婚?紧接着第二句就是嫁妆他准备的不多,最多给女儿准备一辆20万的车做陪嫁。 等到她有机会说小两口结婚证已经领了,如今只是单纯两方家长吃个饭,对方又忽然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说时间上有些不凑巧,这个国庆假期正好要带孩子们出去玩。 她把林珎和纪徐清接下来的行程大概说了下,直言这次要是聚不成,下一次最快见面也要下个月。对方这个时候估计听出了男方的经济实力不俗,才答应提早结束孩子们的旅程,6号一定会准时到长明。 几个电话打下来,李秋月看得出来,林珎的父母到底是各自有了重组家庭,对原有家庭的女儿都不是那么在意。也难怪林珎四年前在没有大学毕业的年纪就嫁给纪徐清,所谓的自由恋爱也就是骗骗外面不知情的人,怕是大部分原因是当时没人给林珎托底。 在不让糟糕的家庭关系绊住自己手脚这点上,李秋月是欣赏林珎的,当然要是林珎能对纪徐清再上心一点,她会更高兴。 一个上午,李秋月和林珎敲定好了聚会的时间和菜单,也安排好了当天要找的外援厨师以及需要提前订的顶级海货,连餐具都按照20人份的重新订购了一套,在丁小莉的建议下,还额外订了装饰大门的气球拱门和红毯,势要把那天的聚餐安排得越亲切热闹越好。 第104章 有手段的人 在林珎日日勤勉的钢琴练习中,时间很快来到了被李秋月称为大日子的6号。 这天天清气朗,惠风和畅,连万年历上都写着是一个十分适合聚会的日子。 聚会午餐定在12点半,10点左右,家门口的行车道上陆续开始热闹了起来。 十月份的天气白天在不下雨的时候多半还留有夏天的燥热,晚上才会有秋天的凉爽。陆续来到河湾庄园的来客们,女眷大多随夏日的装扮一样穿着清凉,清一色的穿着小礼裙,连六岁的林美花穿的也是be同款的公主裙。 男眷里除了纪驰麟是穿着高尔夫短袖和休闲短裤,其他清一色的西装革履,连年龄最小的纪宝麟都穿了戗驳领的正式礼服。 许英凤带着纪宝麟是第一批到的家属。 彼时纪徐清在书房办公,林珎在琴室练琴。 许英凤见了装饰在门口罗马柱上梦幻浮夸的气球拱门,以及拱门两边底部堆起的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对着等在门口迎客的李秋月笑说道:“到底是老婆回来了,这个家难得有这么热闹的装扮。” 李秋月恭敬地附和:“确实,纪先生比林小姐更满意今天的布置。” “你倒是会办事。”许英凤脸上笑容不减,只是语气淡了一分。不认真听的话,只会当她是在真心夸人。 由洛可可色系气球组成的拱门看得纪宝麟眼前一亮,他对两旁的礼物盒也颇感兴趣,站得板正的他问李秋月,“姨姨,这个礼物是准备送给我们的吗?” 李秋月笑着点头,“宝麟少爷猜对了。等吃完饭,有看中的你都可以带走。” “徐清呢?”许英凤打断问。 李秋月答:“纪先生在书房。” 听到二哥名字就免不了心慌的宝麟追问:“我二嫂在哪里?” 李秋月答:“林小姐在琴房练琴,她后天要飞德国准备演奏会的事,这两天趁着有空就练琴,很是刻苦。” 宝麟脸带恳求地看向许英凤,“我要去看二嫂弹琴。” 李秋月刚要开口劝阻,许英凤已经应允:“也好,宝麟你是该学学刻苦。去吧。” “太太,林小姐练琴的时候,旁人不好打扰,要不......” 许英凤收起眼角笑意,淡着脸色反问:“怎么?你觉得我的宝麟是这么不懂事的人?” 一句话给她扣上了小瞧纪家少爷的帽子,李秋月待要解释,就听许英凤说道:“去书房告诉徐清一声,说我到了,也不用他来招呼我。听说最近家里的花园重新修整过,我去花园走走,等亲家们到了你来通知我。” 李秋月强撑着笑脸,应了声好。她把林珎之所以没出来迎客,以及时间花在练琴上的原因说得那么清楚,本以为能为林珎争取一些谅解,从结果来看,显然她做得还不够成功,内心只求那位宝麟少爷是真的懂事,别是真的打扰到林珎。 宝麟没直接进琴房,他被丁小莉领着来到了下沉式庭院,正对着琴房的一处地方。 他在大大的落地窗外看着室内坐在琴凳上演奏的林珎。 他的二嫂还穿着t恤瑜伽裤,头发随意一扎,绑了个松松垮垮的马尾在脑后,她挺拔的背影在宽松的t恤下看起来是如此纤柔,然而下一秒,随着她手臂在琴键上流畅地动作,她纤柔的身体立刻迸发出一种野性又蓬勃的生命力,像是以她身体为中心产生了一个漩涡,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被折服,被靠拢。 他自己也学钢琴,也见过不少名师在他面前表演钢琴,可从未见过像二嫂这样,不羁野性大于优雅,并且让人难以抗拒。 宝麟一下子看呆了眼。 演奏会的曲目林珎已经和公司确认好,这几天重点练的就是曲目上的钢琴曲。 她正在练习的是李斯特的《浮士德圆舞曲》,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在琴键上落下,她随意抬头,看到了落地窗外目瞪口呆望着她的宝麟。 穿着考究礼服的宝麟白嫩清秀的脸上,一张粉红小嘴不自觉地微张,眼神恍惚,表情像是出了窍,她被他的憨态逗笑,暂停了ipad上的录像,随后站起身走过去打开了做成可开关的落地窗。 “宝麟。”来到室外的林珎矮身跟他打招呼,“你来了。” 一阵不知道的幽香充盈在鼻尖,回过神的宝麟看到近在咫尺的二嫂,脸色一下子爆红,说话也结巴了起来,“二、二嫂好。” 又真心赞道:“二嫂,你琴弹得好棒啊!” “谢谢。”林珎莞尔。 她看到一身正装的宝麟出现,意识到距离今天不同寻常的午餐宴开始估计没剩下多少时间,而且宝麟到了,多半意味着她的婆婆也到了,按理她是要出去迎接招待一番的。 她问小莉:“现在几点?” 小莉看一眼手表,报了时间:“10:26。” “我先去换身衣服,再去见我婆婆。”林珎说。 宝麟拉住了要直起身的林珎,“二嫂,我妈妈去逛花园了,她说先不要打扰她。” 林珎看向小莉,后者用眼神肯定了宝麟的说法。 宝麟拉着林珎的手不放,“二嫂,我也想跟你一起弹琴。” 林珎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同时告诉小莉,“跟我婆婆说一声,就说宝麟在琴房练琴,她感兴趣的话可以来给宝麟打个气。” 小莉应声退下。 林珎带着宝麟进了琴室。 宝麟想学刚才的《浮士德圆舞曲》,林珎让他先弹一首自己认为表演得最好的一首曲子。 宝麟弹起了莫扎特的《g大调奏鸣曲第一乐章》。 初初在林珎面前表演,宝麟有些放不开,原本已经弹熟的曲目经他两只手演奏,一开始欢快的节奏都变得有些拖沓。 坐在他旁边的林珎既不开口指教,也不喊暂停,趁着停顿伸手弹了几拍,帮他适应了一下节奏,之后宝麟的情绪被带入,弹得就流畅多了。 亲家们还没到,逛着花园的许英凤经由小莉报告,缓步来到了琴房外的下沉式庭院,很快见到了和林珎一起在表演四手联弹的儿子。 看着满心欢喜沉浸在和林珎互动中的儿子,许英凤一脸安慰地抿唇轻笑,内心却在感慨。 先不论她和纪徐清的“母子情”如何,她并不奢望日理万机的纪徐清会站在门口迎接她的到来,但作为纪徐清的老婆也一起消失,没来迎接长辈,还是在双方家长第一次见面的这个日子,这件事其实是可以让她拿来做一些文章的。 然而纪徐清的这位老婆,外貌冶艳,性格看着冷清,该有的手段也并不见少。 这不就让她这个做婆婆的主动来见了么。 反正只要等下她们是一起出现,谁还会去考据是谁先见的谁,她作为纪徐清的好继母,也不可能主动提及林珎这个儿媳妇光顾着练琴没空来迎她这个婆婆,毕竟,对方还在教她亲儿子弹琴呢。 再加上上一次来家里吃饭时她言语吓唬对方,对方却不恐慌,几句话化解了窘境,后面她的试探也被对方一一消除。 她早该明白的。纪徐清挑来做老婆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只有外表,不长脑子的傻白甜。 第105章 所谓团聚 在结束和宝麟的四手联弹后,林珎上楼重新换了衣服。 长卷发被她扎成利索的高马尾,t恤瑜伽裤换成了夏奈尔的白金毛呢格子短袖连衣裙,一直被纪徐清念叨忘记戴的婚戒也被她找出来戴上,脖子上还戴了一串有着双c标志的珍珠五花长链,主打一个端庄得体。 为了防止来客参观的时候乱入,纪徐清住的那间客房让秋月姨上了锁,林珎换装的时候纪徐清也来到了主卧,说是要把身上的休闲家居服换下来,也要换一套正装。 虽然他搬去客卧住,但主卧里他的衣物依旧留有不少,林珎没理由拒绝他的进入,两个人便各自换了装扮。 等林珎把珍珠长链叠成两层戴在脖子上,换好衬衫西裤的纪徐清走过来,说她最好再戴一副耳环。 说完拉开另一边的柜子抽屉,从中拿出一个红盒子,品牌名字被外面一张拍立得的成胶相片遮了去,不过仔细看相片,还是能知道这个首饰的品牌,因为相片上显示的不仅有品牌名,还有包装盒里的内容。 里面是一对单颗一克拉的钻石耳钉,看款式,和她在金古城戴的那一对有所不同。 林珎略蹙眉,平白生出一种鸠占鹊巢的感觉,因为她压根不知道这个柜子里放着首饰。 整个抽屉被纪徐清拉开,里面放满了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首饰包装盒,乍一眼看,每个包装盒上都有相片,照片上显示这里不仅有耳环,还有戒指,材质不仅有钻石,各色宝石也不见少。 又是一个抽屉被纪徐清拉开,这一层里的盒子明显要大许多,看照片是各种的项链。 旁边的抽屉再打开,满抽屉放着的是架在摇表器上的女表。 看到这里,林珎不由瞪大了双眼,自己天天在衣帽间进出,居然一点没发现这里放着这么多豪华手表以及珠宝。 纪总壕起来真的没有人性,就不怕她带着这些珠宝手表逃之夭夭么。 “珎珎。”纪徐清看得好笑,淡声轻嘲道:“你不会天真到以为靠这些首饰就能摆脱纪太太的身份吧。” 凝着光的桃花眼一愣,纪徐清心知又被自己猜中对方所想,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过柜员专门放进盒子的酒精棉片替钻石耳钉消了毒,捏着另一片酒精棉片凑近林珎就要替她的耳垂也消个毒。 面对他的靠近,林珎下意识要躲。 纪徐清欺身上前,用身体把她困在了首饰柜前。 “躲什么?”他微矮着身体低头凑近,低沉的嗓音里带了笑意。 来人高大的身躯像座山一样堵在她面前,稍一动作就会显得她在投怀送抱,林珎不敢妄动,避无可避的她只能侧开脸,堪堪避开那两瓣似乎就要迎面贴上来的嘴唇,低声道:“我自己戴就可以。” 纪徐清不语,见她老实待着没动,举过拿着酒精棉片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耳垂,莹白小巧的耳垂被他用酒精棉片不轻不重地揉捏着,玉色底下逐渐沁出淡粉,指尖冰凉的棉片仿佛受火炙烤,忽地滚烫起来,就连他的鼻间,似乎已经感受到她要烧起来的那股热浪。 他本意只是简单替她的耳洞消毒,见了她这般反应,顿觉十分有趣,指尖的揉捏悄然生了变化。 林珎对此毫不自知。 她只觉得耳边响起如擂鼓般响亮的心跳,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另一个人的,大概是周围的环境太安静,又太私密,这种心跳声不知怎的就和周围的空气产生了共鸣,声波漫进她的脑海里,晃得她一阵恍惚。 忽地一股异样的酥麻自被他捏揉的耳垂开始逐渐蔓延全身,她在恍惚中不知怎的竟软了身体,双腿一麻,差点就要站不住。 一对有力的大腿心有灵犀一般顶住了她的。 薄薄的西装面料下包裹着的像是沸热的岩浆,她从未觉得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与已不同的温度,再开口,林珎的嗓音都有些哑,“我自己来就行。” 始作俑者此刻表现出一副全然事不关己的无辜模样,充满温情地关心道:“珎珎,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见他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林珎不得已伸出双手抵在他胸前,好歹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身体酥麻的感觉有所减少,她看着他,强自镇定着又重复了一遍:“我自己戴。” “举手之劳。”纪徐清仍是没松口,只不过这次说完,他十分干脆地替她戴上了耳钉。 干脆的让林珎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已经戴好了一颗。 再由他戴剩下的一颗耳钉也就理所当然。 林珎偷偷觑向一旁的化妆镜,镜中的纪徐清神情泰然专注,自己则是脸红到了耳后根,刚才的旖旎暧昧果然只是她心智不坚的遐想,她不由暗暗鄙视了自己一番。 穿戴好的夫妻下了楼,就听说叶蕙心一家已被秋月姨迎进客厅。 一家三口,分别是淡着脸一脸无谓的妻子,兴高采烈的丈夫,以及兴奋四顾的儿子。 两拨人碰上面,林珎刚要开口给双方做介绍,一旁的邱学军已经迫不及待地几步上前。 “哎呀,纪总,你好你好,久闻大名啊。”热情万分的邱学军伸出的两只手突兀地僵在半空中,因为对方并不接招,微凝的剑眉似还有些漠然。 邱学军回过味来,转而看了林珎一眼,“小珎,你看你这么不懂事,给纪总介绍介绍我们呀。”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不忘上下打量眼前这位矜贵优雅的好女婿。 看到继父急着讨好纪徐清未果,林珎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于纪徐清会成为继父atm机的猜测完全是多虑了,他但凡不想搭理一个人,有的是办法让人自讨没趣,怎么可能由人摆弄让他自己陷入两难困境。 她由着继父找了自己当台阶,按照流程替双方一一做了介绍。 一家人回应的态度,依旧是表情淡淡没什么特别表示的妻子,热情如火的丈夫,以及自讨没趣的儿子。 仗着自己和纪徐清年龄相仿,介绍到自己的时候,邱小伟想当然地上前欲和对方勾肩搭背以示亲切,然而还没等他伸出手,对方含威的眼神淡淡扫视过来,一股冰冷的寒意瞬时摄住了他,令他一下子居然迈不动腿。 不知怎的,邱小伟忽地想起自己曾经对待林珎的方式,见了这般不易亲近的纪徐清,他后背悚然一凉,再看向自己这位继妹时,眼神莫名安分不少,至少不敢再把目光聚焦到她有着令人心痒的弧线上。 这边凝滞的场面稍显尴尬,就听不远处响起一阵喧闹。 一个男童嘹亮的嗓音响起:“我靠,妈,姐夫家也太有钱了!” 第106章 登时轻佻的继母 毫不掩饰内心对这处豪宅感到羡慕的男童,自然是林珎同父异母的弟弟,林天佑。 他本来还在不爽因为要见姐夫提早结束在紫港城的旅行,更别说今天一大早连懒觉都没得睡就被老妈叫醒装扮一番,但车子开到姐夫家,看到这偌大的一座庄园别墅,他所有的不满立刻烟消云散,恨不得立刻抱上他姐夫的大腿,看学校里谁还敢说他们家只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小老板。 他姐夫家住的可是长明城里的大庄园呢,怕是整个学校都没有像他姐夫这么有钱的人了吧。 被丁小莉通知林珎家人已经到了一方的许英凤从地下的娱乐室上来,电梯门一开,正好听到林天佑这满是艳羡的一声赞叹。 她内心暗自鄙视,脸上却是有着一副淡笑,改变计划没去林珎母亲所在的客厅,而是悠然来到了玄关处。 一家四口正颇有些拘谨地站在玄关处和李秋月客套。 夏招娣在知道聚餐地点是河湾庄园的时候,就已经向玩在一起的小姐妹们做了打听,知道这里的一套房子最低起步价是四千万,内心并不以为意,她住的大平层也要过千万呢。 不过她还是准备了一身战袍来应付今天的会面。 先是特地找了顶流奢牌的sales,让对方留一条今年的早春新款价值近五万的小礼裙给她,她在5号一下飞机就去店里取了货,今天出门的时候她还把她压箱底的爱马仕bk25大象灰金扣给抬出来做搭配撑场面,再加上五万的卡地亚玫瑰金手镯,混搭四万的梵克雅宝五花手链,以及脖子上近八万的玫瑰金吊坠项链,近五万的钻石耳钉,以及食指和无名指上两只加起来近十五万的戒指,她用自己这一身近五十万的装扮让自己在面对如此奢华的庄园时不露怯。 然而儿子的一声呼叫让她泄了底气,心里莫名发虚,强撑着笑容和站在门口迎宾的管家客套。 当迎面款款走来一位风姿卓约,气质娴静优雅的妇人时,尤其这个妇人身上的首饰材质以翡翠为主,耳环项链就不说了,手上那只高冰正圈玻璃种的翡翠要是真品,仅凭这件就能吊打自己全身上下加起来的饰品总值这点,让夏招娣更是瞬间生了怯意。 管家替双方介绍,夏招娣勉力维持镇定和对方打招呼,然而在对方的目光似有不屑地扫视过她全身,尤其是她手上的爱马仕包时,夏招娣内心隐约又有些不服气。 全身上下实打实的五十万给了她底气,她暗自壮了胆色,表情自在地和来人对视对话。 许英凤打完招呼后笑着夸道:“没想到小珎的继母这么年轻。” 夏招娣以为自己年轻貌美让对方折服,不由底气更足,笑得颇有些轻浮得意:“我就比小珎大六岁。” “难怪呢。”许英凤似有所悟地又看了眼对方手上的手链,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四叶草这类的饰品,也就年轻人喜欢。” 夏招娣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正要应答,身旁的林承潜在她背后扯了扯她的裙子,她不解地侧头看去,却见到了对方暗含警告的眼神。 林珎和纪徐清此时已经从客厅迎了出来,许英凤敛起脸上不自觉流露的轻嘲,温和地看向林珎,让对方做介绍。 “徐清,这是我爸,这是我阿姨,这是我弟弟林天佑,这是我妹妹林美花。” “爸,阿姨,这是我老公,纪徐清。” “这是徐清的妈妈。” 林珎一介绍完,林美花就立刻扑过来抱着她的腿,甜甜地喊了她一声:“姐姐。”又朝旁边的纪徐清喊了一声:“姐夫好。” 林承潜夫妇看到英俊盛气,矜贵伟岸的纪徐清,具是有些吃惊,尤其是夏招娣,她平常就喜欢追浪漫韩剧,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像是从偶像剧中走出来的英挺男人,瞬间心跳都漏了几拍。 纪徐清跟着林珎一起称呼来人,“爸,阿姨。” 忐忑了一路的林承潜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他趁机吁一口气,大方地伸出右手和对方握手,坦然地拿出了长辈的架势,“你好,徐清。” 处于晃神中的夏招娣不自觉地也伸出了右手,想要和对方握一握手。 纪徐清表情淡淡地看着她伸出来的一只手,没回握,没搭理,转身指引着林承潜往客厅去。 林珎被美花拖住了脚步,索性就拉着美花的手走在后面。 落在妈妈身后的林天佑自觉受了冷落,姐夫领走了爸爸,姐姐拉着妹妹,他什么都没落着,他又是一个惯会想要受到人群关注的人,此时不由闹起性子,朝夏招娣大吼一声:“妈”。 他希望妈能来哄哄他,而不是撇下他管自己一个人走。 陷入美色中的夏招娣回了神,转身朝还站在玄关处的儿子走去。 好言好语安慰了半晌,儿子还是不肯跟她进去。 “除非姐夫来带我进去。”林天佑谈起条件。 夏招娣不知怎的就失了理智,还真的考虑起进去叫纪徐清来带她儿子进去,这样她还能有名正言顺跟他单独说说话的机会。 此时门外的入户广场上响起了引擎的轰鸣声,声响停止,不一会儿,一个面目同样英俊,嘴角噙着轻浮笑意的男人走了进来。 夏招娣听得女管家称呼对方:“驰麟少爷。” 纪驰麟朝秋月姨点头示意,看到夏招娣和林天佑时,原本的脸上的笑意愣了一瞬,试探道:“没听说二表嫂的姐姐要来啊。” 夏招娣为这声姐姐心花怒放,她自认没林珎长得漂亮,但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能把她当成林珎的姐姐,多少说明她即便是生育了两个儿女,身上魅力也不小。 她开心地弯起嘴角笑了起来,面对英俊的男人,眼神中不自觉就带了媚态,“我是小珎的继母。” 此话一出,夏招娣顿时感受到了男人看着她的目光骤冷,她以为对方是遗憾她不是单身的身份,对方却淡淡说了一句:“看起来不像有个母亲的样子。” 夏招娣听出这不是一句好话,不知怎的她想起许英凤刚才夸她年轻的话,难道对方也是在暗示她轻佻不稳重? 说她和年轻人一样喜欢戴四叶草,是嘲讽她的饰品过于大众且廉价? 第107章 愿化身成她的父兄 陆陆续续到来的客人在偌大的客厅里相聚,从一开始各自的身份介绍,到好一阵客套寒暄,客厅里的聊天内容来到了考据林珎和纪徐清为什么四年前结婚不公开的环节。 一直候在客厅外的李秋月此时发了消息在群里,让丁小莉和韩雯雯分别把人叫进来吃午饭,自己则是适时走进了客厅,正好打断了林珎继母的这个询问。 于是几家人浩浩荡荡地移步到了中餐厅。 家里有两个餐厅,一个中餐厅,一个西餐厅,纪徐清平常一般在西餐厅里用餐,这还是他买了这幢别墅后第一次用到中餐厅。 为了这次的聚餐,中餐厅里原来直径一米八带转盘的大理石餐桌被换成了同色系但直径两米六的圆桌,已经有一部分冷菜放在直径一米八电动转盘上,随着人员纷纷落座,穿着专业厨师服的厨师开始往餐桌上摆放热菜。 纪家的人对此见怪不怪,林珎的家人,除了她妈,其他人对六个身穿厨师服的厨师轮流来上菜这一幕显然是吃惊不小。 倒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世面,怎么说邱学军和林承潜都是经商的人,出去应酬要说大场面也见识过不少,他们只是再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林珎嫁的老公有多富贵,并且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嫁了这么有钱的老公,林珎还这么低调。 邱学军想到了自己两千万的债,林承潜想到了自己工厂运营不良,他们都想不通,明明就是林珎一句话能够解决的事,为什么她当时就是不肯点头。 两人内心不约而同打定主意,林珎不愿意帮衬家里无所谓,这餐饭自己势必要巴结好这个富贵女婿,以后何愁赌钱没人兜底\/生意做不开。 桌上香槟,白酒都有开,红酒也已经在醒酒壶里醒好,邱学军不等用人伺酒,径自取过绿瓶的茅台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先敬纪徐清,“徐清,来,这杯酒我敬你,我们珎珎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经过刚才短暂的闲聊,他不至于看不懂脸色,已经把称呼从偏商业化的纪总,变成了长辈对晚辈的徐清。 只是他虽然换了称呼,但言语中的谄媚丝毫不见少,话一出口,餐桌有一瞬间的安静。 除了几个小的,是个大人都看得出邱学军对纪徐清的热络不是因为拿对方当女婿。 对于他们这种长在富贵家庭的人,从小到大见的最多的就是笑脸,记过几次教训,就知道这笑脸背后意味着巴结。 在场人当中,要说对类似的情形最有体会的,非纪锦麟莫属。 在纪氏集团继承人未明朗之前,他的岳父曾经也是这般奉承他,直到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接管了集团,继承拥有了集团80%的股份,坐稳集团首席执行官的位置后,他的岳父开始在彻底继承无望的他面前摆起了长辈的架子。 看来纪徐清娶的这个老婆,家里人也一样势利,估计也是一群指着女儿发财沾光的吸血鬼,没一个能看的。 内心不由猜测,估计就是知道亲家太奇葩,所以拖了四年才安排两家人见面。 想到这里,纪锦麟难得同情起自己这位要什么有什么的二弟,另一面,他也乐意见到他这位高高在上的二弟被奇葩的亲家折腾,要是能当场闹翻,那可就真是一场好戏了。 场内大人的目光齐齐望向纪徐清,各有心思地等着他如何应对。 对于有的人来说,这对夫妻为什么会在四年前低调结婚无所谓,只看如今纪徐清对待林珎家人的态度,就多少能知道这段婚姻的含金量。 只见纪徐清优雅地端起手边的香槟杯,脸上挂着微笑,犹如最寻常不过的晚辈,举杯向叶蕙心和林承潜致敬,再是一扫而过起了这个话题的邱学军,态度很是诚恳,“谢谢爸妈养育了珎珎,让我有这个荣幸能照顾她。”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不忘用空余的一只手握住林珎放在桌上的手,同时给她一个热烈的注目礼。 林珎随即也笑了笑,配合着表演夫妻情深。 众人见了这出,心里多多少少有了底。感到欣慰的有,等着继续看好戏的,也有。 面对不算熟悉的女婿,叶蕙心举起酒杯,略牵了牵嘴角,一张经过岁月沉淀,却依旧秀美的脸上还是没能展露半分笑意。 一样举起酒杯的林承潜则笑得很是开怀,眼风扫过一旁的邱学军,颇有嫌弃意味,他的女儿轮得到做继父的用来邀功么? 无形中被落了面子的邱学军和夏招娣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神色。 前者是因为被有钱女婿无视。 后者是因为听了纪徐清那番荣幸娶林珎的话。 邱小伟见状主动奉承起许英凤:“要我说纪太太的功劳更大,能把我妹婿培养的这么优秀。” 他一直在娱乐厅跟着纪锦麟他们玩,没参与客厅里的聊家常,并不知道许英凤作为纪徐清的继母,并没有参与纪徐清的成长。他见自己的父亲都没落着好,只是作为林珎继兄的他只能另辟蹊径找别的方式恭维纪徐清。 他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感到得意,目光有意落在对面的纪玉麟上,却见对方清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神色。 他不是很懂,只是心里略感到不妙。 不等纪徐清开口,许英凤倒是先笑了,大大方方地更正:“徐清不是我带大的,他能长得这么优秀,除了自己有本事,主要也是他外公教养的好。” 她说话轻柔有序,谦和得体,对比叶蕙心的冷淡,林承潜的作态,邱学军的谄媚,夏招娣的轻浮,可以说是两家长辈里谈吐最得当的一位。 她看了眼纪徐清,给后者一个定心的眼神,端起酒杯,用主人家的姿态招呼一众人:“还是让我们一起先敬徐清和小珎,两个人结婚这些年,终于结束了牛郎织女的生活,以后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纪驰麟最先响应:“对,徐清终于可以不用再过清水和尚的日子。” 秒懂的纪锦麟跟着笑,向对方投去一个男人间心照不宣的眼神,笑斥道:“要你起劲。” 宝麟仰着懵懂的小脸问纪驰麟:“表哥,为什么说我二哥是和尚?” 纪锦麟拍拍小弟的肩膀,笑得暧昧地劝阻:“小孩子问那么多。” 其他人跟着举杯敬这对夫妻,说说笑笑间,餐桌上的原还有些严肃的气氛变得缓和不少。 相对和谐的气氛中,夏招娣并不买许英凤的账。 在得知许英凤只是纪徐清继母后,夏招娣对她的感观就打了个折扣,都是做小上的位,谁比谁高贵呢? 她此时懒得听这些人奉承恭维的话,更不想听什么夫妻恩爱的祝福,认定林珎四年前不公开婚姻状态是因为内心有鬼的她继续揪着客厅里的话题不放,又问了一遍:“小珎,怎么四年前你和徐清结婚的时候没告诉我们呐?” 第108章 各有心思 两个厨师推着餐车走进了餐厅。 不锈钢餐盘盖子掀开,可以看到餐车上放着一个装有刚焖煮出锅的十只双头溏心鲍的长方形白色餐盘,还有一叠五寸的瓷白圆餐盘。 一个厨师在餐桌旁拿刀叉开始分切鲍鱼,一只双头鲍被切成两半,半只鲍鱼被淋上香浓炖汁配以两根煎芦笋装在五寸的瓷白圆餐盘上,由另一个厨师分发到每个人面前的餐盘上。 吃着好吃的溏心鲍也挡不住夏招娣要找林珎难堪的兴致。 但她也懂得自己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刻薄,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看你就这么嫁出去了,家里连嫁妆都没给你准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爸妈不待见你呢。这在亲家面前多失礼啊。” 听起来话说得入情入理,但除了几个没成年的小辈,连一旁分发鲍鱼的厨师助手也听出了这话背后的别有深意。 纪盛蓝闻言脸色当即垮了几分,不过她不针对林珎,只问纪徐清:“徐清,怎么回事?亲家们既然不知道小珎嫁给了你,你爸去世那时候,以亲家名义送来的吊唁花圈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纪徐清开口,夏招娣已经迫不及待把枪头从他身上移开,“这事得问小珎,当年到底为什么瞒着我们?” 她可不想让纪徐清以为她这是在找他的晦气。 邱学军也帮嘴:“就是,一看就是我们珎珎做事欠妥当,跟徐清有什么搭界。” 林承潜同样表示了谴责:“我这个女儿,有时候做事是不懂分寸。” 一家长辈中,除了没开口的叶蕙心,没人想到要给林珎在琴家面前留些颜面。 纪徐清神色含冷,刚要开口,林珎用手碰了碰他放在桌面上的手,用眼神示意他别开口。 她的目光扫视过母亲,继父,爸爸,继母,在一片不算善意的注视中,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故意不说的。” 看戏的人里,有几个不动声色地暗自挑了挑眉,静静等待着下文。 听到这话的夏招娣来了劲,心想就知道这小妮子不公开婚姻的背后肯定有猫腻,步步紧逼地追问:“到底当年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特地瞒着家里?你爸总说你不服管,没想到你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纪驰麟冷哼一声,半分客气也没懒得装,话语间满是嘲讽:“训起人来倒是像个能摆谱的长辈了。” “阿驰!”孙君枫凝眉低斥了一声。作为纪盛蓝的丈夫,一直低调的赘婿,这是他在这次聚会中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也是少见的声色俱厉。 一旁的纪盛蓝后背霎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的孩子或许很少见识到父亲严厉的一面,但她对丈夫这种暗怒的语气最为熟悉,最是宠爱儿子的她这个时候硬是说不出一句劝解的话,安慰自己儿子这话确实也说得不敬长辈。 纪玉麟淡淡一笑,仿佛一朵清秀的百合开了花,清丽秀雅,过于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就连语气也有着些许高高在上的寒凉,“哥,二表哥还没说话呢。” 是啊,坐在这餐桌上的大人哪一个不知道旁人对妻子的质疑,作为丈夫的纪徐清的态度才是最重要。 人家老公都没开口,旁的人贸然帮腔,可不一定会得到纪总的感激,万一弄巧成拙,反而还得罪了纪总,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邱小伟早就被冰肌玉骨,清秀可人的纪玉麟迷的心神荡漾,此时见她声色冷酷,又觉另有一番勾人风情,望着她的眼神便愈发火热,恨不得能当场把人掠了去,成就一场鱼水之欢。但他还算懂得收敛,没敢把自己的意图表现的太过明显,毕竟相较于一时的欢愉,能娶到纪玉麟才算是走上了人生赢家的道路。 作为一个从小被夸着长大的人,邱小伟对自己的认知与普世对他的看法有些许出入,过于自信自己男性魅力的他,看到纪玉麟望过来一眼,就认定对方对自己有意。而女人嘛,不管多高高在上,只要男人愿意哄,还怕拿不下么? 对林珎这位年轻漂亮的继母,纪锦麟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一个长得稍微过得去点的女人,听她这般气势迫人的追问,倒是对她另眼相看了一番。 真不怪他内心的m体质,他们这种见惯了柔顺体贴的女人,难得遇到一个这么泼辣的小辣椒,当然会觉得稀奇,也难怪对方能搞定比自己年长快二十岁的林承潜,想必床上的花招也不会少。 平日里话多的王琳如,把饭桌上这些暗流涌动看在眼里,却一反常态地保持了安静。 她和林珎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分别嫁给纪家这两兄弟,这种结合的婚姻是什么性质,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一度当林珎是自己的同类,一个不被丈夫所爱,只是单纯完成婚姻任务的可怜女人,对她的善意也是出于此,但是随着林珎回国,她开始了解到对方享受于自我建立的事业,每每谈及钢琴都会发亮的眼神就是很好的证明,再看如今对方不卑不亢地和原生家庭做对抗,巨大的落差感让她意识到自己把对方归成同一类人,过于自以为是。 她看着脸上挂着淡笑,从容不迫应对继母发难的林珎,忽然意识到即便同样是目的不纯的结合,婚姻中相对弱势的一方,人生也会有着另外一种可能性。 和林珎一对比,她难免自我怀疑,到底是失败的婚姻搓磨了自己?还是自己本就没有勇气踏上另外一条前路未明的路? 大人们各有心思,小孩子也被这餐桌上异常的气氛感染,林美花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气氛转变的开始是由自己的妈妈一句话引起的,便隔着哥哥小声劝妈妈:“妈,你别这么说姐姐。” 宝麟早就忍不住了,顾不得餐桌礼仪,差点就要站在椅子上大声反驳:“我二嫂哪里不好啦?” 林珎朝两个小朋友笑笑,轻松的表情表明她并没有将这个令人难堪的问题放在心上,随即她的目光再次扫视过长辈,缓缓开口:“四年前我为什么要故意瞒着自己的事,你们不是很清楚么?” 第109章 立规矩 四年是一个十分奇妙的节点。 几人在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后,对这个节点最印象深刻的邱小伟忙不迭地应承:“啊对对对,是误会是误会。” 说着对自己老爸狂使眼色。 邱学军明白过来,赶忙附和:“是,是是是,那个时候是我们对珎珎关心不够,不怪珎珎跟家里赌气。” 一贯独立的继女难得向家里求助说自己遇到了难处,面对陷入绝境的小玫瑰,是个男人都想着能趁机折下来好好赏玩一番,如果不是突然折返的妻子,他们父子早已享受过另一种禁忌的“天伦之乐”。 时光和距离冲淡了他们的记忆,也以为能冲淡曾经犯下的罪恶,毕竟他们最终也没得逞。 或许换一个场合,他们还能和林珎好好辩一辩,四年前的一件事有必要记到现在么?然而现在的林珎身上贴着的最大标签,是纪徐清的所属物,这对夫妻感情好不好另说,在纪徐清这种有着绝对实力的男性面前,他们父子哪里敢提及四年前的哪怕一个字? 恨不得当场给林珎跪一个,只求她千万别把话说出来。 两父子才附和过夏招娣,此时却横眉冷对,做起了林珎体贴的娘家人。 父亲说:“小夏你也是,都过去的事了,还提起来说干什么,现在徐清和珎珎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呗。” 儿子说:“夏阿姨,一直听说你生了儿子以后对珎珎不怎么样,今天果然长了见识。我和珎珎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我心里一直把她当成我的亲妹妹,你说话最好客气点哦。” 夏招娣对场上忽变的风向感到莫名其妙,邱家两父子怎么忽然都调转指向了自己? 还是林承潜先想到四年前女儿曾经向他求助,说有人夺了她的留学资格,还有一个追求者因为她自杀,被救回来以后,她收到了匿名警告,有人要来拿她的两只手做赔罪,她希望作为父亲的他能帮她把留学资格要回来,她要出去发光发热,不可以被人压制着弹不了琴,然后泯然于众人。 他当时是怎么说来着?劝她不是公主的命,就别想着学人出风头,毕业后安心当一个钢琴老师也没什么不好。 再说法治社会,什么人敢行凶断人手?小年轻求爱不得一时说的气话用不着当真。 总之是把女儿劝了回去。 如今回想起来,林承潜莫名有一种感觉,或许四年前女儿说的话并没有夸大,她是真的受人威胁,走投无路,而显然纪徐清这样身份的人,能够替她处理这些棘手的麻烦。如果真的是这样,女儿会瞒着家里人结婚的事也就不奇怪,毕竟当初家里人没能帮上忙,有了大靠山,自然也不想让家里人跟着沾光。 不过这些还都是其次,两家人现在已经碰了面,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在女婿面前被女儿翻出自己四年前见死不救的旧账,当然或许女婿已经知道了,但至少不能当着这里这些人的面翻出这笔旧账。 他第一次觉得温婉可人的小娇妻针对女儿是这么地不懂事,他像是一个真心爱护女儿的父亲见不得女儿受委屈一般,柔着神色偏帮道:“四年前珎珎不说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现在我们知道了也一样,不妨碍以后两家多多走动联络感情。” 夫妻十载,夏招娣不会看不出丈夫暗中递过来的眼神警告,虽然还是想借由询问林珎四年前为什么不公开结婚的理由找对方晦气,眼下也是不敢再贸然继续,脸上殷殷笑意看向邱小伟:“我哪里敢对小珎不好?你没见她爸爸有多宝贝这个女儿么?” 围观了几位亲家心怀鬼胎的表演,坐在纪徐清旁的许英凤此时才浅笑着开口:“四年前,先夫还在的时候,想着要看到两个成年儿子结婚才肯闭眼,为了成全我先夫的临终遗愿,当时还没毕业的小珎才同意嫁给徐清,两个人结婚之所以低调,也是因为先夫刚刚去世,不适合大操大办。亲家们,小珎即便是真瞒了你们关于结婚的事,肯定也不是因为不懂人情世故。真要怪,也是得怪我们徐清,欺上瞒下。” 她的一番话说得宽严得体,既替林珎解释了结婚不公开的原因,还把主要责任放在更有话语权的纪徐清身上,对比一开始娘家人对林珎的针对,她作为婆婆对媳妇更偏爱的形象一下子立了起来。 在尽是对纪徐清示好的一众长辈中,她成了一股帮宠不帮亲的清流。 对邱家父子来说,此时开口的许英凤简直是活菩萨,巴不得能上去抱紧大腿。 他们并不在乎四年前林珎为什么不公开结婚的事,估计这里也没人在乎,追着林珎要答案,不过是想借机拉拢纪徐清罢了,暗踩妻子,明捧丈夫,不一贯是这圈子里的社交方式么。除非暗踩妻子会损及自身利益,那就另当别论。 比起不见得能讨好丈夫的质问,他们当然更希望把这个话题终止,并且十分后悔一开始为什么要附和夏招娣,看如今林珎的模样,估计早就知道他们压根不敢把四年前的事摊开来讲。 有了许英凤的劝解,席间气氛骤然一松,眼看着就又要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合家欢,沉默许久的纪徐清忽然开了口。 他先是主动接过了许英凤对他的微斥,略羞愧的神色像极了受教育的晚辈,沉稳的语调显示他诚恳的认错态度:“结婚要低调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主意。” 众人一怔,没人想的到他会附和许英凤的教训,毕竟长辈说这话极有可能是一种自谦,看许英凤的模样,也不是真的要较真所谓的欺上瞒下。 高高在上的纪总裁有什么必要接话? 他接话也就算了,居然还当着大家的面安抚妻子,“抱歉,珎珎,让你受委屈了。” 聪明人在这个时候已经嗅到了危险来临的气息。 这对夫妻要真是那么恩爱,那么身为丈夫的纪徐清,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妻子被针对而没有作为。 果然接下来纪徐清话锋一转,脸上仿佛还有着浅浅笑意,望过去的眉眼间却是一片幽寒,清朗的语调如有魔力一般,一字一句扣在人的心尖,听得人不由遍体生寒。 然而纪徐清只不过说了一句:“各位要是对我和珎珎的婚事有什么疑问,大可以来问我,对家里人,我耐心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过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前事不提,往后谁要是让我老婆不痛快,翻脸不敬长辈这种事我也不是做不出来。” 能对着长辈说出这种赤裸裸威胁的话,已经够大逆不道的了,再加上高位者自带的威势,哪里还有人会怀疑得罪林珎的下场。 长辈里唯一对这话毫不介意的只有纪盛蓝,在短暂的错愕后,她一脸欣慰地看向林珎,笑说道:“小珎,你该早点回国来,徐清也只有在你身边的时候,才让人觉得可爱一些。” 纪驰麟跟在母亲之后发言,表情夸张地给纪徐清比了个赞,“徐清,真男人。” 举过香槟杯喝酒的王琳如偷偷打量着不怒自威的纪徐清和略有薄羞的林珎,忽然顿悟,原来今天这餐饭,不是为了亲家相见,而是纪总要给不懂事的人立立规矩,要让他们知道即便他们夫妻分居四年在先,他对林珎也依旧有着毋庸置疑的宠爱,他们夫妻一体,谁给林珎难堪就是给他难堪。 再想想自己,王琳如不免觉得悲哀,她的丈夫别说替她出头,连跟她说几句好话都少见,对着她这个商业联姻的妻子,她的丈夫连半分尊重都无。 诚然她对生活不如林珎有勇气,她嫁的人和林珎嫁的人也完全不一样,然而同样是别有目的的联姻,婚姻质量会天差地别的原因,也仅在于夫妻之间有没有爱。 睡美人的故事发展至今,能吻醒公主的人从一开始的王子到最新改编的教母,唯一不变的主题是爱,这一种耳熟能详,却越来越少被信仰,能破除一切魔咒的感情,终究是稀有。 第110章 浮花浪蕊 餐桌上的就餐氛围几度变化,在纪徐清的一番表态后,最终落入了持续的和谐当中,用其乐融融来形容都不为过。 吃完饭,这次聚餐的人群就分了四波,一波以纪驰麟为首,懒得和长辈社交,要自寻乐子的,先行离开了; 一波以邱学军为首,缠着纪徐清来到娱乐厅打牌; 还有一波被宝麟带着,在李秋月的看管下,去到了地下室的私人影院看动画片; 最后一波,以许英凤为首,带着林珎和其她女眷坐在花园里有着遮阳篷的凉亭,闲话家常。 茶水点心水果已经由用人准备好,放在凉亭中间的木质长桌上。 一行人坐下没多久,韩雯雯走过来请示林珎,说纪先生今晚和朋友约好的紫罗兰法餐是6点半,要求携眷出席,家里的客人要是不急着今晚赶回金古,他可以安排订酒店,晚餐客人们要是还想留在家里吃,他也可以着人安排。 韩雯雯是问林珎要确切答复,以及想留在家里吃晚饭的人数,好做准备。 夏招娣听后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赶在林珎之前说道:“还订什么酒店呐,这房子这么大,难道还住不了我们几个人么。” 韩雯雯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她当然听到了夏招娣的这番话,然而她并不搭腔。倒不是因为她势利眼,看明白纪太太的这位继母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是她受雇于纪徐清,自然是听雇主的吩咐,旁的人再热情,主人家没点头,她哪有权利应和。 许英凤早看出林珎这位年轻继母是个轻骨头,一对吊梢眉看着精明,但也仅限于对同性,一看到稍微有点姿色的权势异性就恨不得把眉展平,好露出十分魅力来勾引人,浮花浪蕊一个,不值得她放在心上,倒是对方浅薄的个性还有点用处,她在餐桌上的几次试探,对方次次跳进坑里,蠢得着实让人心惊。 想到这里,许英凤勾起嘴角嘲讽地笑笑,等着看林珎的安排。 虽说吃饭的时候林珎看起来颇有手段,但她也想瞧瞧,离了纪徐清,林珎会不会被胡搅蛮缠的继母拿捏。 有的女人,在男人面前和在女人面前,那可以是天使与魔鬼的差别。 午后的秋风带来阵阵混着阳光味道的草木香,给凉亭送来一阵惬意悠闲。 明亮的桃花眼里带着笑,林珎看向自己的母亲:“妈,你晚上留下吃饭吗?” “不留。我肠胃不好,晚上不太吃饭。”叶蕙心语气淡淡。她的座位离夏招娣最远,但她还是能听出对方一番话背后的弦外之音,对于这位前夫的现任妻子,她不是很看得惯,但也从不和对方计较。当年因为儿子去世,家庭已经破碎不堪,丈夫是不是出轨才要离婚对她而言没什么区别,这个家里,早就没有人是正常人。 “亲家。”坐在一旁的纪盛蓝第一时间关切道:“我认识一个中医看肠胃不错,你在长明多留两天,明天我带你一起去看一看。” 叶蕙心摇摇头拒绝了这份好意,“不用麻烦,我就是晚上吃东西容易消化不良,看了医生,平时有在吃药调养的。” 靠在椅背上拿着手机发消息的纪玉麟闻言浅浅一笑,不带温度的眼神看向夏招娣:“我二表嫂亲妈都不留,你们还留么?” 被虚荣心冲昏头脑的夏招娣一时没意识到话里的机锋,一副大咧咧毫无心计的模样说道:“难得来一次,再说明天也是假期,多待一天也没什么。” 顿了顿,她自以为聪明地用上了道德绑架:“小珎不会是不欢迎吧?” 纪玉麟轻蔑地瘪了瘪嘴角,看向纪盛蓝:“妈,我们和二表哥时常能见,晚上就不留了吧?” 又笑着问许英凤:“舅妈,你应该也不留了吧?” 约了双方家长见面的这一天,主人家要是想继续留客,不会在晚上另有单独行动的安排,有点情商都知道这是在委婉谢客,就这个两眼写着花痴的夏招娣搞不清楚状况。 许英凤点点头,一副长者端庄做派:“那是,徐清和小珎都不在家,我们这些外人在他们家蹭吃蹭喝不像话。” 她说话的同时瞥了眼夏招娣,眼神里含了笑意,至于这个笑意是亲切的,还是嘲讽的,全凭对方自行领会。 夏招娣这会儿听出来了,这些人是在讽刺她不识时务。 不过她可不管这些,她相信哪怕是丈夫林承潜,也会想要多一些的机会能和富贵女婿多接触接触。 她不觉得自己留宿的要求有多过分,腆着脸对林珎要挟:“小珎,来之前美美就在说这次一定要和姐姐待得久一点,你不会就这么狠心让她吃了一餐饭就回去吧?” 第111章 做派 很早以前,林珎就见识过夏招娣的变脸艺术,她也从不相信对方以17岁的年龄差嫁给她的父亲是因为爱情。 结合林天佑的出生时间推算,她的这位继母明显是有心勾搭当初还已婚的父亲,能勾搭成功,说明她的父亲选择和夏招娣展开第二段婚姻,和爱情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即便夏招娣看起来再主动,和她父亲的这段婚姻里,掌握更多经济收入的父亲始终是更有话语权的那一方。 她有多恨夏招娣破坏她父母的感情,就有多恨当年父亲对母亲的不忠,她猜对方这般腆着脸要留下,多半也是为了父亲的事业在筹谋。 于是她看向韩雯雯交代道:“跟秋月姨说一声,晚上家里我爸我阿姨一家会留下吃饭,让她顺便安排订一间酒店,两个大人两个小孩,订一间套房。跟严明说一声,万一我爸晚上吃饭要喝酒,要他安排开车送我爸他们去酒店。同时打个电话给余良,让他五点到家里,纪先生和我随时可能出发。” “至于美美。”林珎笑了笑,转头看夏招娣:“等会儿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外面吃,徐清的朋友里也有带孩子来的,我们带美美去,相信也就加个椅子的事。” “不...哎...”夏招娣给林珎一通吩咐说得乱了阵脚,她把女儿这张王牌打了出去,是为了替全家争取留下住宿的机会,不是为了替女儿争取和纪徐清相处的机会。 她试图纠正林珎的说法,但是得了林珎吩咐的韩雯雯已经转身离开,她说什么都迟了。 老天大概是还嫌夏招娣不够心塞。 不一会儿,许英凤的手机响起铃声,她嗯嗯应了几句,转而告诉林珎,让她通知秋月嫂给庄园门口的品牌车放行。 “店里新上了几件款,上次听你说你不常逛街,我想着你要去德国办演奏会,就让送来给你挑几件。”许英凤对林珎如是说。 被德国演奏会几个字吸引的叶蕙心侧头深深地看了眼林珎,复杂的情绪短暂掠过眼底,她继续保持沉默。 夏招娣则是好奇,什么店?纪徐清的继母自己开服装店?不会吧?穿得这么贵妇,结果是做这么小家子气的职业的吗? 等穿着有双c logo制服的三个店员带着手套推着一排衣服来到花园,夏招娣才意识到所谓的店里,所谓的新款是什么意思。 她从没见识过,奢侈品店里的店员会是这般亲切温暖的态度,她原以为自己嫁给林承潜后走进奢侈品店可以做到随时让看不起她的店员被打脸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看到平常把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奢牌店员对着林珎毕恭毕敬。 她也是在今天长了一个新见识:顶级vip的特权,就是足不出户,也能让世界上的顶奢品牌把新款送上门来挑。 许英凤一脸和煦地让林珎随便选:“小珎,不用跟我客气。都是让店里按你的尺码拿的,有选中的就留下。” 听在夏招娣耳朵里,这话简直比针扎还刺耳。 十一年前她凭借自己年轻的身体和颇为优秀的姿色吸引了虽然人到中年,长相依旧英俊,气质依旧儒雅风流的林承潜,成功挤掉叶蕙心,成为了林承潜的妻子,从此飞上枝头,她一直把这当成是自己人生最大的战绩。 她对林珎其实说不上恨,就是一种天生自带的讨厌。 讨厌对方只比自己小六岁却从小生活优渥;讨厌对方有相亲相爱的哥哥;讨厌对方连名字里都带着宠,长得还比自己漂亮;讨厌自己汲汲营营谋取的生活,对方却生来就有。 她也不认为自己针对林珎,当一个人手握对讨厌的人的生杀大权时,她不相信世界上有人可以忍住不体验这种权力碾轧带来的快感。 对林珎前后两幅面孔,在亲戚面前讲林珎的不是,不允许丈夫对林珎过多的示好关心,让来要学费的林珎跪在客厅践踏林珎的尊严等等这些作为,是夏招娣能真实体会到自己成了人上人的一些表现。 她乐此不疲地用这些行为供养自己作为上等人的优越感,并且迷恋成瘾。 她绝不肯承认自己嫉妒林珎,一个被两个家庭遭嫌,连学都上不起,只剩下一张脸蛋的穷学生,有什么好值得她嫉妒的。 但就是在此时此刻,在看到表面宽和实际高傲的许英凤对林珎示好,那些平日里鼻孔朝天的奢牌店员笑容可掬地对林珎提供服务时,嫉妒呈狂浪之势冲击着夏招娣的内心,十一年来,她第一次后悔当初勾引了林承潜,如果她没嫁给林承潜,只比纪徐清大两岁的她也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和林珎争一争高下。 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珎享受这些自己远远够不上的特权,满心忿恨的夏招娣紧紧捏着手中装着气泡水的玻璃杯,仿佛那就是林珎,而她,恨不得把它捏碎。 第112章 主宰 花园里的女人们正热闹地选着衣服,衣服尺码虽然是按林珎的身材准备的,但许英凤也说了,在座其她人有喜欢的款,她可以让店里按照来人的尺码之后再送上门,除了叶蕙心兴致乏乏,其她人连纪玉麟都认真选了起来。 心情复杂的夏招娣自然也不会谦让,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她又不傻。 地下室的娱乐室里,邱学军父子,连同林承潜,拉着纪徐清在玩时下流行的一种扑克牌玩法,叫掼蛋。 这是一种有两副扑克牌为基础,四人组局,俩俩合作,谁先出清手中的牌谁就胜出的纸牌玩法。 在这种玩法中,每一局都是纪徐清最先清光自己手上的牌,无论他的对家邱学军是不是作为二游。 牌局刚开始的时候,作为对手的林承潜和邱小伟都会放牌给他让他做头游,直到纪徐清主动对林承潜说起,说他听说对方的服装工厂最近销路受阻,工厂日常运营难以为继。 他开玩笑说只要接下来的牌局能赢他,他可以提供一些热销的门路给对方。 这话说暗示也是暗示,说明示也可以是明示,反正作为他对手的俩人一下子明白过来,想要让纪徐清带飞,势必不能只一味捧着他。 于是在场其余三人都铆足了劲认真对待这个牌局。 只不过纪徐清在理牌、记牌,摸牌路这三方面都做到了无出其右,作为对手的两人无论怎么绞尽脑汁,也不及纪徐清来得快清牌。 又是一局。 庄家还是纪徐清,邱学军是他的对家,邱小伟和林承潜分别是纪徐清的上下家。 这局以对手抗贡,最大牌升级到a,红心a作为任意配开局。 牌局临近结尾,纪徐清手上还剩6张牌,邱学军手上还剩10张牌,邱小伟和林承潜分别还有17和11张牌。 上一轮里,纪徐清是以三个十出牌,让邱学军清掉了手上的三个k,对手分别都没有跟,因为前面已经出了五个a,除了炸弹不会有比三个k更大的牌。 考虑到邱小伟又已经出过一张大王,此局又是以抗贡开局,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如果出单牌,剩下的大王肯定是还在邱小伟或者林承潜手里,出单张又不打算用炸弹压的话就容易拿不到出牌权。 纪徐清手上是6张牌,邱学军粗粗估算,应该是一个炸弹再加一副对子,理论上他应该出对子让纪徐清先把手上的对子清掉,况且逢十打双也正常,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出了一张单牌五。 邱小伟跟了一张方块八。 纪徐清跟了一张黑桃j。 林承潜用一张大王赢得了出牌权,并且随后又出了一副对六。 邱学军用对a绝杀。 然后邱学军在己方七张牌,对家五张牌的情况下,出了一个对八。 把林承潜和邱小伟都看懵了,按照邱学军之前的出牌策略,对家六张牌的时候出单牌,五张牌的时候却来打对子,这是对家还是对手?还要不要让对家走牌了? 不过他们看纪徐清的脸色,依旧淡淡地不显山露水,半分看不出有跟不了牌的焦灼或者对家没配合出牌的愤恨,作为看客的他们也只好把疑惑吞进肚子里。 邱小伟随后用对十跟上。 纪徐清选择不要。 其余三人对此都表示并不意外,纷纷猜测他的五张牌就是一副炸弹加张单牌,而且这张单牌不可能是任意配,不然就是五炸弹,这个时候早跟牌出清了,况且牌面上之前出现的一张任意配红心a就是被纪徐清凑成顺子打出来的,他还出过三个a,四张同点数的牌拆开来整牌是常见,谁会在没有六张以上炸弹的情况下,拿着五张同点大牌和小王在手后还把五张大牌分开打? 综合来说,他手上还有红心a的几率微乎其微。 林承潜打出对j跟上,手上还剩六张牌。 按掼蛋的规则来说,对方只剩六张牌的情况下,是一定要想办法出牌压制了的。 邱学军手上还有一副炸弹和一个单牌,按照已出的牌来看,他的四张九组成的炸弹应该是没有敌手了的,打出炸弹再跟出一张单牌,理论上他就是这局的首游,然而他选择了不出。 作为林承潜对家的邱小伟自然也是选择不出。 来到纪徐清这里。 其他三人都默认他会喊不出,尤其邱学军,盯着纪徐清看的脸上笑出深到能夹死蚊子的道道褶子,作为对家他不仅不见着急,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也就是在林承潜摩拳擦掌准备打出手上的对三时,纪徐清慢条斯理地打出了手上的黑桃同花顺3456a。 第二张万能配红心a居然也在他手上! 没人要得起这副同花顺炸弹。 按照接风的规则,出牌权就来到了邱学军手上。 这个时候,无论他出单还是出炸弹,这局牌就会以双上结束通关,牌局会进行到下一轮,也就是从头开始,重新选对家开始新一轮。 而邱学军像是脑袋被驴踢了一般,居然把炸弹拆开,出了一对九。 结局自然是林承潜做了二游。 掼蛋规则是打到a以后同一对的两位玩家连续三次没有双上通关,那么这轮牌局就还会以原有对家的形式继续从2开始打起。 邱学军是打定主意哪怕输掉牌局,也要和纪徐清继续组队。 他知道无论自己有没有把手上的牌露出来,纪徐清都算得出来,甚至对方在邱小伟的对10后没有立刻出顺子炸弹清牌,可能就是为了逼他压林承潜出了对子后只剩下的6张牌,让他主动促成这次双上。 但他还是带着挑衅意味地摊出没走掉的2手牌,耸了耸肩表示抱歉:“我真是一时昏了头脑。” 邱小伟习惯性地理牌,看到父亲手上的三张牌,吓得身子一抖,都不敢再伸手收牌,他完全想不通父亲为什么好好的炸弹要拆开来打,为什么忽然要和纪徐清对着干? 纪徐清叫住了邱小伟,“小伟,不用理了,牌局到此结束。” 试图拿捏纪徐清失败的邱学军变了脸色,强撑着阻止:“玩到一半退出要扣分。” 林承潜在心里粗略一算,这会儿退出算是扣10分,这场牌的赢家是谁也一目了然。 纪徐清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下垂的眼风轻轻扫过还坐在椅子上的邱学军,语气清浅:“对有的人来说,游戏里最重要的是规则。对我来说,当游戏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时,最大的规则就是我高兴玩就玩,我想退就退。我能理解邱叔叔想跟我一道组队的兴致,但邱叔叔似乎忘记了,我才是那个有资格说停的人。” 邱学军早已懊悔万分,自己不该在纪徐清还算客气的态度上心急出招拿捏对方。 此时的他第一次反思起自己性格里过于旺盛的赌性。 让他更心塞的是,牌局结束后,纪徐清不是一个人离开的娱乐室,而是把林承潜一起请了出去。 邱学军在娱乐室里捶胸顿足地表示懊悔,儿子还要来一句风凉话:“爸,我服了,不是说这次来怎么样都要让妹夫出个千八百万,好清一清你手上刚冒出来的三百万债么,你怎么钱还没说起就先跟妹夫杠上了?” 好巧不巧,动画片看到一半的美花出来上卫生间,经过娱乐室门口,正好把这句话听了进去。 第113章 偏帮 纪徐清把林承潜请到了书房,不同于对待邱学军的迂回婉转,在小莉端来一杯现磨咖啡和一杯冲泡好的龙井茶并且退出书房后,纪徐清就开门见山地问林承潜,关于承心制衣厂的现状。 林承潜不傻,一看对方这个架势,就知道自己这位富贵女婿是要出手帮自己,有了刚才在娱乐室里邱学军自作聪明试图拿捏纪徐清的前车之鉴,林承潜凝神拿出了更为正式的态度,把对方当成甲方爸爸一样,一五一十地把自家制衣厂如今的困境道了出来。 上一次找杜熙茜帮忙带货试图挽救工厂经营困境的这事自然也是没有隐瞒。 纪徐清听完后静思片刻,淡淡的语气中隐有嘲讽:“我听珎珎说她这位同学拼得很,忙到一天就剩下吃饭睡觉的时间,其它时间都扑在了直播事业上,怎么夏阿姨逛个街,还能遇到这位大忙人?” “这......”林承潜一时失语。 杜熙茜的确在之后的直播里给了他工厂的自有品牌带了二十分钟的货,工厂也因此增加了销量,不过算上给主播的坑位费和提成,再加上高出平时一大截的退货率,这一场买卖实际上他也没赚到什么钱。 一场带货结束,销量又受了限制,再要找杜熙茜带货,走的不是薄利多销的路线,更像是肉包子打狗。 虽然不是一笔好买卖,但他还是感激杜熙茜能在别的主播对他的品牌避之不及的情况下伸出这个援手,把奄奄一息的工厂死马当活马医去找杜熙茜带货的林承潜真就完全没想过,带货会是杜熙茜主动做的局。 靠着沙发背而坐的纪徐清翘起二郎腿,一只手在叠起的长腿上无序地敲了几下膝盖,随意问道:“爸,那十万件的工作服订单是老客户下的单还是别人介绍的订单?” 林承潜从富贵女婿的语气里听出了猫腻,一下子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神色一凛:“你是怀疑——” 说到一半,他住了嘴,要不是富贵女婿说了不抽烟,忍了半天烟瘾的他此刻真想抽上一根好让自己的脑子有个清醒。 没有烟,他只能靠喝两口龙井提神,慢慢回忆起订单的种种细节来,边回忆边介绍:“不能算老客户,也不能算新客户,这个客户工厂几年前有过合作,因为厂里几次延误了出货期,最后一次交货后就没再合作了。这次给我们的订单,说的是常合作的那家制衣厂产能不足,要分一部分订单给我做,我手上正好没什么大单,就接了过来。” “哦!”林承潜想起一处关键点,“合作的那家染色厂,是经朋友介绍的。这家染厂业内也算有名气,厂址没搬迁之前,我也合作过几次,两年前因为政府征地搬的厂,把原来在古越城的工厂搬到了落月城一个犄角旮旯的市里,确定合作后我去考察过,染厂的规模还是有的,我去的时候,还正好遇上了来验厂的第三方。” “这谁能想到,这混账居然悄无声息地准备在卖厂,我也是后来跟人打听才知道,这混账玩意早在政府有意向征地的时候就转头准备办移民。” 纪徐清听完,心中已经大概有数,“爸,这件事我会让人好好查一查,有需要您配合的地方,我让人直接来找你,不打扰吧?” “不打扰。不打扰。”林承潜一脸的受宠若惊,心想这个富贵女婿可真可靠。没想到下一秒,富贵女婿又带来了一个惊喜。 “爸,找主播带货提高工厂销量不是长远之计,不仅退货率远高于一般的卖货渠道,而且主播的坑位费和提成也会削弱产品的利润。依我看,还是要找能长期合作的服装品牌,拿到能满足工厂日常开销的订单量,再逐步扩大规模盈利。” “是是是。”林承潜十分赞同。道理他也懂,可不就是难在没人找他合作上么。 纪徐清淡笑道:“爸,我跟cl的周总也算有些交情。” 说着起身从沙发上离开,几步来到书桌前,拿起放在书桌上的一张名片,走回来递给了林承潜,“这是cl素材部主管的名片,爸,你先拿着。cl对合作的加工厂有要求,起码要通过品牌指定的第三方验厂以及实验室认证。你和名片上许总先沟通,看看工厂在成为合作商之前还要做哪些举措,尽早满足cl对于合作加工厂的要求。周总答应第一年会先给20万的成衣数给承心,后面的合作如何展开,就看承心第一年提供的品质以及成衣交期是否达标。” 激动万分的林承潜接过名片的手都在发着抖,他难以置信自己还没开口求,富贵女婿就已经准备好了一条发财的生路给他。 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经商多年,大大小小也算是个有钱老板,却依旧在超级有钱的富贵女婿的身上长了见识,对方手指间漏下的一点渣,都能让他沾上光。 女儿这是走得什么狗屎运,找了这么一个大宝贝女婿。 “爸。”重新在沙发上坐下的纪徐清身上忽然就没了作为施予者的高贵感,而是像寻常女婿对岳父那般充满恭敬。 感受到对方态度愈发和善的林承潜正要飘飘然,就见对方笑了笑,态度谦卑地自称“小婿。” 纪徐清偏着头笑:“小婿之所以会主动帮忙,是因为您是珎珎的爸爸。在我看来,珎珎和您虽然不算亲近,但她待您是尽了女儿本份的,我不忍心看她在要怎么帮您上为难。” 不知怎的,这般恭敬有礼的语气让林承潜不由头皮发紧,他有预感,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很快,不中听的真话来得直接且不留情面: “爸,您虽然有了新家,但珎珎始终是您的亲女儿,您不应该对她区别对待,更不应该在我面前表现出一丝对她的不尊重。珎珎是我爱重的妻子,我不喜欢有人在我们夫妻面前自以为是用拜高踩低这一套当作对我的奉承。” 林承潜额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几十年商场沉浮的经验让他知道难听的话还没完,果然听他那富贵女婿继续说道: “我今天把话跟您说清楚,下一次再要小婿帮您的忙,能且只能凭珎珎一句话。她觉得该帮,我就帮,她要是对您不满意,不想帮,那我绝对不会来多管这个闲事。您这次回去以后,最好也让夏阿姨长个记性,刻薄自己的继女,实在不是一个体面的继母应该做的事。” 第114章 隐痛 一缕干燥温和的秋风从两面墙里微开的落地窗里吹了进来,好歹让身上冷汗热汗交替冒出的林承潜有了一丝踏实感。 他望着眼前这个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富贵女婿,刚见面之际只是折服于对方矜贵气质的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对方,面容白净,五官端正立体且英俊,眉眼间不见显贵人士惯有的傲气,倒是有着超出年龄许多的稳重,以及显贵人士身上很少兼容的谦卑克己,偏三言两语间又能看出其杀伐果断的处事风格。 这次见面,与其说林承潜见识了自己社交圈里没接触过的顶豪人士,不如说他见识到了男人堆里的一个新物种。 自己也是从年轻创业者一路走来,扪心自问,林承潜得承认,他在女婿这个年纪的时候,虽然财力不及女婿,但事业上的成功和由巨额财富带来的优越感,让他变得浮躁狂妄且贪图享受,远没有女婿来得沉稳智慧,心性坚定。 曾经,他和妻子倒是也培养出了一个品格优秀的继承人,然而天不垂怜...... 思及英年早逝的儿子,林承潜骤然醒神,从纪徐清恭敬的语气中品出了对方未宣之于口的意图,诚然对方这般恭敬是为了让告诫他的一些话听起来不是那么地大逆不道,给他保留几分长辈的颜面,但对方未必不是没所求。 既然对方的和颜悦色是建立在他是林珎的父亲上,能对他有所求的事,估计是和女儿林珎有关。 女儿不愿意主动开口谈及的话题,林承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只能是和他早逝儿子的死因。 果然就听到说完一番警告后,纪徐清转了相对谦逊的语气问他:“爸,我想知道珎珎哥哥出事的背后是否有别的隐情。” 关于林珎从前的往事,纪徐清知道的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她父母离异,她在两个家庭里都成为了外人,生活的颇为艰难。 四年前,她的父母对她遭遇的困境爱莫能助,他猜一方面是因为实力比不上背后针对她的人,另一方面是因为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拥有了新的后代,对原有家庭的女儿无心看顾。 说冷血无情算不上,但亲情淡漠是一定的,所以他能理解,为什么四年前林珎跟他签协议以后,不愿意对她的家人公开已婚的事实。 他不理解的是,一向有主见的妻子不仅没有和这俩个家庭做切割,甚至还会每年固定汇钱给自己的父母,她每年的年度账单上,支出金额最大的两笔,是支付给父母的赡养费。 纪徐清着实好奇,是什么原因让林珎这般无怨无悔,显然这不是简单的孝顺两个字能够概括。 尤其那天半夜接到她母亲的电话,她的母亲在电话里得知她结婚后说的是「她哥死了,她倒是还有福气能结婚开始新生活。」 留在警察局的档案固然解答他的部分疑惑,但他还是想要从亲历者身上听一听更为真实的版本。 听了问话的林承潜意外地沉默下来。 商海浮沉多年,林承潜自认自己早就被钱财驯化成趋炎附势之辈,迫于权势者的威严,即便这个权势者是自己的女婿,是自己的小辈,他也会习惯性地顺从。 在富贵女婿上一刻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在他确认自己得罪不起这位富贵女婿,打算听从对方的警告反省自己对于女儿的态度;在他明知抱紧富贵女婿的大腿会让自己之后的生意更旺盛发达......他居然会犹豫要不要满足对方关于他儿子的好奇?! 林承潜抬头望了眼吊着奢华水晶灯的天花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早逝儿子的死因原来是自己身上仅存的唯一不能触及的逆鳞。 “我这个儿子啊~”他叹道,说着又自嘲地笑了笑,一直挂在脸上或多或少的谄媚完全消失不见,有的只是一个父亲对失去令自己骄傲的继承人的痛苦和隐忍。 每每想起那张青春张扬的笑脸,总会和妻子疯狂的哭喊辱骂以及女儿崩溃茫然的脸混在一起出现,他只能刻意逼自己去忘记。 丧子之痛带来的后遗症之一,就是他索性当作没有林珎这个女儿。 久违的锥心之痛袭来,林承潜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稳了稳心神,把目光从墙上挂着的照片里转而看向对面的女婿,缓缓说道:“徐清,不管四年前珎珎是因为什么跟你结婚,我看得出来,你对珎珎是用了心的。” “你很好。”林承潜夸奖道,第一次露出了作为长辈对晚辈的和蔼笑容,那里面没有谄媚奉承,只有宽容欣赏,“我的阿行还在的话,知道你是他的妹婿,估计对你也挑不出毛病。” “不过也很难说。”林承潜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脸上的表情骄傲中又夹杂着痛心,“阿行对他这个妹妹亦兄亦父,很多时候比我还要紧张,就算珎珎对你满意,要过到阿行这关,留给你的考验也绝对不少。” 话讲到这里,林承潜已经红了眼眶。 花天酒地的生活将他曾经英俊潇洒的一张脸喂得发腮又凡俗,此时这张脸上难得露出了气节铮铮:“人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不在的原因也没什么好讲。” 纪徐清微讶,他想过岳父可能会因为事件中涉及到自家女儿的清白所以不便明说,没想到会完全拒绝回答,尤其还是在他几次表示对林珎的爱重后。 仔细一想岳父身上的反差,倒是也不奇怪,要真是虚荣冷血的家庭,也养不出林珎这样的女儿。 林承潜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茶多酚平复了他难得的煽情情绪,也让他品出一番后怕来。 他刚才居然拒绝了富贵女婿的问题? 该要的帮忙已经要到,在女婿迫人的气势下,林承潜也不愿意多待,站起身主动告辞,语气中再度有了讨好:“徐清,你邱叔他们估计憋坏了,两个人也不好组局打牌,我先下去陪他们玩玩。” 纪徐清没拦着,脸上也不见被拒绝后的恼怒,平静地站起身送客:“我就不送了,爸。” 关门声响起,书房里剩下纪徐清一个人,只见他一开始还在房间里不疾不徐地单手插裤兜踱着步,没走两圈,他在书柜面前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给余优打去了电话:“余优,关于珎珎哥哥的死因,我要警察局里没有的资料。另外,你再查一下珎珎的继父,我要知道除了赌,他还有没有做过其它不该做的事。” 第115章 男色 到了晚间,得了富贵女婿帮忙的林承潜死活不同意小娇妻对于留在女婿家里吃晚饭、并且要他出面说服女婿让他们一家四口今晚留在家里过夜的请求,无论妻子怎么闹怎么甩脸色,他铁了心就要当天回金古城,于是夏招娣万分不情愿地成为了最后一波离开河湾庄园的亲属之一。 至于邱学军,在纪徐清面前受挫的他压根没机会让叶蕙心配合他说出要主动要求留下吃饭并且过夜的要求,因为后者借口他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喝了酒,怕三四个小时酒气散不了,在旁人提出告辞的时候,她主动坐进了驾驶室,发动了汽车请他们父子上车。 最终就是这一天晚上,谁都没有留在庄园里吃晚饭。 但这场相聚结束以后,除了邱氏父子没能讨到好处,其余参加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收获,就连几个小朋友,回家之前也分别在气球拱门旁挑了礼物,当中以选的礼物两只手都捧不下,最后跑了两趟才把喜欢的礼物搬上车的林天佑最为突出。 家里的热闹结束,应酬了一整天的林珎在晚上聚完餐回到家以后,才有时间和纪徐清好好谈一谈。 平常都是纪徐清临睡前来主卧跟她道晚安,今天她心里藏了太多疑问,不等他来,洗过澡以后率先来到客卧敲响了他的房门。 “咚咚” “咚咚” 敲了两次,门内始终无人应答。 两人一起回的家,人肯定是在家里,林珎猜他也许是在洗澡没听到,刚要往回走,蓦地想起杨也宁说起过的手机壁纸,脚步一顿,改变了主意。 她大着胆子推开门不请自入。 熟悉的冷冽淡香迎面而来,霸道地充盈着她的鼻腔,禁忌与危险无声地侵扰,令她有一瞬间的犹豫。 客卧也是个套间,虽然面积没主卧大,但独立的卫浴设施以及衣帽间也是有的,林珎屏息小心翼翼地环顾,室内开着灯,目光所及不见有人,凝神静听,隐约能够听到关着门的卫生间里传来淋漓水声。 果然是在洗澡。 她暂时放下心来,一边继续浴室的动静,一边蹑手蹑脚地走向不远处放着手机的床头柜。 刚走近,还没来得及拿起细看,其中一部手机忽地响起一个信息提示音,好险把她吓一跳,然而也就是屏幕亮起的这一下,让她看到了手机屏保。 照片是四年前他们领证那天,工作人员说拍证件照的时候有一张废片,送给两位新人,于是把纪徐清低头让林珎整理衣领的照片隔空投送分享给了两人。 手机壁纸用白月光的照片,手机屏保却是和合约妻子的合照,林珎微微挑眉,心想这纪总的癖好到底不一般。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两下另一只手机的屏幕,屏幕亮起,屏保照片看得她一怔,居然是她在朱莉亚进修时期第一次登上林肯中心大卫格芬厅的演出照,明亮的舞台上,一人一琴在画面正中无比和谐,浑然自成一个世界。 她第一个念头是自己在公司的官网上有放这张照片么?因为看照片的构图和焦距,不像来自观众席,更像是现场摄像摇臂的角度。 唤醒屏幕的后果就是显示人脸认证失败,屏幕上跳出了数字键要求输入密码解锁。 对于一个不甚了解的人,林珎连猜他密码会是什么的思路都没有。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在两人合照的屏保上输入了两人的领证日期,结果是失去了一次试错机会。 不用说,输入相应的表演时间在另一个手机上也没能成功解锁。 综合自己对纪徐清为数不多的了解中,林珎继续思考着可能会是密码的数字,依旧毫无头绪之际,过于安静的房间让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像是要回应她的不安,站在卧室门口的男人略带轻谑地叫了一声:“珎珎。” 做贼心虚的林珎下意识地背过手转身,下一秒才省起,自己压根就没拿他的手机,手上根本什么都没有。 暗自懊恼的她循声看向来人,略有不安的眼神倏然发直。 没有剪裁精良的西装和衬衫包裹着的男性躯体,以绝对吸睛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发梢未擦干的新鲜水珠在他暖白的肌肤上放肆地游走,一些沿着他的下颌线,流过他凸起的喉结,健阔的肩膀,精悍的胸肌和码得整齐的八块腹肌,一路往下,直至隐入卷起的浴巾边缘。 谢天谢地,他不是全裸。林珎松了一口气,目光往上,对上了纪徐清的脸,俊美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冒犯而生气。 不知怎的,林珎想起自己在纽约的时候被同学带去麦克秀,现场lilian极力怂恿,指着台上刻意展露着男性雄风的男模对她说,让她不要做一个无趣的书呆子,多看看这个世界,美好的事情很多不是嘛。 激昂的音乐下,雄健的男性躯体的男模在台上做着挑逗暗示的动作,惹得不止lilian一个女客嗷嗷叫唤。 lilian不知道她结婚的事,见了她全程都近乎无动于衷的表现,并且对她给出的理由「那仅仅只是肉体,更确切来说,是线条优美的肉体,那又怎样?人不会因为一段线条优美就想要和它发生性关系。」大受震撼,于是含蓄打听她是不是lesbian。 交错的记忆让林珎有了一种错觉,如果是眼前的这具肉体舞在麦克秀的舞台上呢? 高冷禁欲的男人半裸着身体,端庄地坐在一把木椅上,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牵过他戴在脖子上的黑色领带,那是他上半身有且仅有的一件服饰,男人像一条忠诚的狼犬,由着一条脆弱的领带牵引逐渐站立、精壮的身体缓慢有节奏地扭出wave...... 光是想一想这个禁忌感十足的画面,热血就已直冲脑门,林珎一下红了脸。 等到纪徐清走近,林珎的一张脸已然爆红。 望着她那一对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半裸的男人嘴角噙着笑,欺身凑近,故意低了两分的嗓音勾出暗靡:“珎珎,你难道是在想对我做过分的事?” 第116章 看来你想 沐浴后清新冰凉的水汽带给林珎一丝清醒,一个决定在她脑海中瞬间形成。 纪徐清还在看着眼前的女人微笑,忽觉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他的后腰,贴着他的皮肤缓慢又随意地徘徊,蓦地陷入腰窝,轻抚之下,指尖多了几分轻佻,骤然的刺激让身体突兀的一僵,红唇轻启,平日里更加娇软的声音漫入他的耳朵,犹如海上塞壬的歌声,诱得人丧失理智, “那你想不想?”她浅笑着问。 盈着水光的桃花眼轻轻一眨,贴在他腰上的那根手指愈发的不安分。 理智告诉纪徐清事出反常必有妖,然而这时候他的理智似乎少得可怜。 那根手指放肆地从他的后腰逐渐往上攀,仿佛将他的背当成了琴键,随着加入的其余两指,悠悠地奏出一曲靡乱。 从未有过的奇妙颤栗自她指尖而起,撩拨着他脑海中那根名叫理智的弦。 一个不留神,她只是轻轻一推,他便倒在了一旁的床上。 她随即撩起裙摆跨坐上来。 她的双手撑在他胸前,察觉到他迅猛升起的反应后,隐含笑意的语气里是略有些懵懂的肯定:“看来你想。” 一层暗红浮上俊颜的两处颧骨,精致的眼眸里闪着深幽的光芒,不见被挑起兴致的恼怒,纪徐清淡淡一笑,平静暗哑的语调隐着未知的危险:“只是这样?” 林珎柔媚地眨了眨眼。 他缓声道:“珎珎,对过分的定义,恐怕我和你有不同的理解。” 下一秒,腰背肌肉发力带动着他整个身体翻转,两人轻易变换了位置。 男上女下的姿势对林珎而言自带一种压迫感,然而她只是短暂地惊慌一瞬,很快便微笑着点破了殊途同归的结局,“可是...”素净的脸上红润未消,清甜的语气无辜又狡猾:“又不能真刀真枪,最后辛苦的还不是纪总你么?” 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纪徐清眉梢微动,默然对视片刻后,他对着那两瓣诱人的红唇吻了上去。 温柔却也侵略性十足的吻自她的唇间辗转,林珎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一双大手隔着睡裙探索着她的身体,林珎也可以置之不理; 她知道他追求的是和“白月光”之间的互动感,所以需要她心甘情愿,不情不愿的戏码又如何能证明他完完全全拥有了“她”呢。 在他的手拘起那两股弧线时,她猜他差不多要停下来了,结果没有; 在他的手撩起她的裙摆,肆意地抚揉着她的身体,她猜他应该要停下来了,结果没有; 在他的手指勾开她的内裤,她想到这里总该停了吧,结果还是没有。 林珎这时候才生出惧怕,想要出声制止,然而未出口的话语全数被他用湿热的舌头堵了回去,只余柔靡的呜咽,她推在他身上的两只手也被他轻松按在她头顶制住,他甚至还能用另一只空余的手继续在她身上作乱。 那只手四处撩拨起的危险让林珎的挣扎逐渐剧烈,扭动的身躯像是被打捞上岸的一尾鱼,极力挣脱着压在身上的束缚。 被迫中断的亲吻结束时,两个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粗喘。 “真的不想?”意犹未尽的男人在她的耳畔轻语,脑袋还有意无意蹭着她的。 淡然含笑的语气听在林珎的耳朵里显得莫名恶劣,她算是明白过来,自己认定他不会在她不情不愿的条件下硬来,可他同样也清楚她不会让他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两个人之间拉锯的重点,无非是谁先喊停。 而她错误地估计了他对替身的挑剔度,才让自己陷入如今这种尴尬的地步。 呼吸稍作平复后,她用已获自由的双手撑开他赤裸的胸膛,缓声道:“我来找你是想谈一谈今天家庭聚餐的事。” 女人素净的脸上满是潮红,红唇犹如开得最盛的鲜花一般饱满鲜艳,眼波流转间,无意识的荡出阵阵媚意,看得纪徐清意兴盎然,才被按下去的躁动再次不安分起来。 她想避开他的话题,他偏没让她如愿,幽深的目光在她鲜艳欲滴的唇上几经巡视,而后才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一副恍然模样:“原来是要聊这个。” 有着优美唇形的线条微扬,漫不经心地说着他的遗憾,“我还以为你刚才声东击西的一招,是为了不让我问你为什么想要看我的手机。” 说不出的羞愤还是后悔,林珎只觉得这一刻体内气血上涌,连耳根都热了起来。原来连所谓的拉锯都没有,他一早看穿她的企图,坦然地享受着她的投怀送抱,沉浸式体验的程度已经到了无论她一个替身做什么他都不挑? 林珎心里一口气咽不下去,不服气地反驳:“我为什么不能看你手机?难道你手机里也有那种发给小江总的裸照?” 两人晚上和几个朋友聚餐,聊天过程中有人提及当初小江总和沈小姐刚开始交往没多久,两人一起出去参加生日派对,有一个女人在散场后把自己的裸照发给小江总,宣称自己的身材比沈小姐好,让小江总大可以亲自试一试比较。 而纪氏夫妇分居四年的事实大家也不陌生,作为妻子的林珎被问到要是遇到这种事怎么办? 纪徐清扬眉笑道:“所以你在席上说‘这种事你情我愿,靠管是管不好的’只是一句漂亮话?” “是。”林珎干脆应道,“纪总的漂亮话说得比我好听,你要不是心虚的话,让我看下手机又怎样?” 纪徐清失笑:“我还没说不给看,一顶心虚的帽子就给我扣下来了?” 如玉的细颈微微扬起,无声地表明她不退让的坚持。 纪徐清静思片刻后起身,拿过两支手机分别操作起来,手机的屏幕先后在林珎的脸上晃过,随后他把两支已经解锁的手机递给已经半坐在床的她,含笑的语气意味深长:“我的手机里恐怕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第117章 本份 有杨也宁的提示在前,林珎确实对纪徐清的手机产生了兴趣,但她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达成的事,一方面是在刚见过杨也宁没多久,自己就针对他的手机,很容易就被他猜出中间有杨也宁的关系,她不能就这么背刺一个看好自己和纪徐清离婚的‘同盟’;另一方面是她根本想不到要用什么理由让纪徐清同意把他的手机拿给她看,真夫妻都未必肯做的隐私让渡,她这个合约妻子有什么立场去要求。 今晚席上谈及的这个女人发裸照给小江总的故事,不过是她急中生智下的胡搅蛮缠,她知道他看得出来,也做好了他看穿以后并不接招的准备,她甚至还贴心地给他准备了下来的台阶——毕竟是纪氏集团的总裁,手机里总有一些不能被外人看到的商业机密。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不仅把两支手机都解了锁任她看,甚至还把她的人脸录入到了他的手机里,也就是说今后她想什么时候看他手机都行,看来纪总的沉浸式替身体验对她而言也不是全无益处。 面对这种意外之喜,林珎却之不恭,她拿出捉奸的气势兴致勃勃地翻察起他的聊天记录,然后再是邮箱,最后才是她最想看的图库。 相册里的照片属于人像类的不多,她一目十行的扫过,没看到所谓的白月光弹琴的背影照,而两个手机的壁纸也和各自的屏保照片一样,那张杨也宁提及的关键照片,不知道被他隐藏在了哪个文件里。 她掩下失望,把手机递还给他,不算高兴的语气:“这次算你过关。” 对上的湛湛目光似笑非笑,隐约有种危险气息,再一次被他按倒在床上的时候,林珎猛然想起那一晚并不愉快的关于“洁身自好”的讨论,灵机一动,镇定地补充了一句:“我看你手机里有没有别的女人发给你裸照这件事跟你是不是洁身自好没关系,普通夫妻之间偶尔也会查岗。” “查岗?”纪徐清微微挑眉,仿佛第一次觉出这个词的有趣之处。 默了片刻,他对这个解释深以为然,淡笑着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既然是夫妻之间的查岗,那么珎珎你也有义务配合,是吧?” 能说出这个词,林珎就已经做好了自己的手机也要拿给他看的准备,听他这么一说,便坦然地应了声“是”。 纪徐清点点头,轻笑道:“正好把你不爱接视频通话的毛病改了。“ 林珎:? 俊美的脸上唇角微勾,纪徐清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后但凡你跟我各处异地,每晚睡觉前要接受对方的视频查岗。” 想到自己过两天就要飞德国,林珎指出这个要求的不合理性:“没必要吧,有时差的话不好操作。” 纪徐清轻巧地给出了解决方案,将她隐性的拒绝扼杀在了摇篮里,“德国和国内将近7个小时的时差,德国晚上时间,我这边是下午,用来查岗,时间上很方便。至于你要怎么查我的岗,这个时间由你说了算。” 查岗两个字被他特地加重了音量,听得林珎内心发苦,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作茧自缚,离开了长明还无法摆脱他。 “不愿意?”纪徐清俯低身体,淡淡的话语似有疑惑:“原来你对查岗也没什么兴趣,那你刚才看我手机——” “我愿意。”林珎及时出声制止了他的联想,极力平稳的语气像是她刚才不过是晃了个神,并不是不情愿。 就在她以为顺利化解这个可能会牵连到杨也宁的危机之时,眼前的一张俊脸毫无预警地就势俯吻下来,吻得林珎目瞪口呆,一下忘却了推拒。 好在他并不留恋,在她的唇舌之间肆意掠夺一番后干脆地结束了这个吻。 感受着胀麻的嘴唇,林珎深觉无语,他这种沉浸式替身体验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为什么她明明没主动挑逗,他也能这么有兴致? 修长的手指轻抚上她水润的红唇,似是恋恋不舍,“一点小小甜头。”低沉的嗓音有着一种暧昧的慵懒,纪徐清含笑道,“毕竟你过两天就要飞德国,我们夫妻俩大半个月都见不到面。” 林珎觉得奇怪,不肯定地试探道:“你不想我问今天聚餐的事?” 不然为什么老做一些惹她反感,好激她离开的行为? 闻言,纪徐清略一顿,随即眉梢微扬,脸上似有一种奇异的笑,“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爸爸?还是想劝我小心你那个嗜赌的继父?又或者,你还在想不通,跟我结婚的事既然能瞒四年,为什么不能再瞒四年,反正四年后你也要跟我离婚,有什么必要现在让两家人见面,平白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等到四年后还要找理由圆为什么离婚?” 林珎一下子愣住,所以她又猜错了?他根本无所谓她问今天聚餐的事?而且他居然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 既然问题都被他猜出来,林珎也不再迟疑,干脆问道:“是,所以是为什么?” 指尖贪恋着她脸上柔嫩的肌肤,几度徘徊,纪徐清的心思也似乎只在那上面,曼声道:“帮你爸爸不过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至于你继父......” 仿佛想起什么,他淡然的语气陡然多了一分冷厉,“我断了和他的联系容易,让他在金古城再也借不了赌资也不难,只不过他只要还是你继父,你怕是很难对他完全置之不理,毕竟他身边还有你放不下的妈妈,是吗?” “你怎么...”林珎说到一半住了口,他怎么知道的无所谓,这也不是她想要跟他说的重点,重点是:“你没必要这么做。” 清甜的语气似无奈,似愧疚,“这毕竟是我家的事。你和我签协议的时候,没有规定你要替我处理我的家事。” 流连在她唇间的手指忽地变化姿势,缓慢却也干脆地钳住了她的下巴,她垂下的眼眸因此被迫抬起,对上他幽深炙热,隐有怒火暗涌的眼神。 片刻后他又无所觉似的一笑,“怎么没必要?”他说,“关心妻子是我作为丈夫的本分。” 红润的嘴唇在他的钳制下有种过分诱人的温顺,他低头在上面印了一个吻,一触即离,低缓的语气道出了她所有问题的答案:“既然要演四年恩爱夫妻,做戏总要做全。” 第118章 别有用心 “砰”地一声,关门声既轻又柔,家里阿姨知道女主人这几天心情不佳,做事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应对,在房子里走动更是恨不得把自己是隐身人。 然而走出保姆房经过客厅的阿姨,还是被女主人拧着眉头数落了一句。 “吵死了,关门这么大声是给我看脸色啊。” 从长明城回来,女主人的情绪就愈发反复易怒,阿姨也是从男女主人的几句对话里,听出原来是男主人和前妻的女儿如今在长明城嫁得很好,女婿还帮岳父解决了生意上的困境,所以男主人这几天去工厂的时间比往日里要勤得多,每晚的应酬也多,每次不到半夜见不到人。 比起前段时间几乎每晚都在家里吃饭,陪着妻小享受家庭生活,这几天的男主人着实可以说是拿家当旅馆,所以阿姨能理解女主人的这种深闺怨。 理解归理解,内心深处对女主人不免鄙夷:没能力留住老公,只会对用人出气,活该守空房。肚子里腹诽再深刻,表面上她还是得有一副温顺的模样,好言提醒对方:“太太,差不多是接美美的时间了。” 夏招娣没好气地瞪一眼:“要你说。” 一提起接女儿放学这事,夏招娣就想到两天前在幼儿园门口,自己被那位方太太拉着闺蜜团一顿羞辱的事。 对方背了一只新到手的爱马仕bk25亮面黑色鳄鱼皮,得意洋洋地在一群太太前显摆,她只不过多看了一眼,就被她们特地针对,说她背着两万三的包太寒酸。 都知道她的老公工厂运转不灵,生意不见起色,所以逮着机会就对她冷嘲热讽一番。 夏招娣无可避免地又想起在长明城时,见识到顶奢品牌工作人员上门服务的事,便不客气地对方太太回呛了一句,说自己身上穿的是这件连衣裙是夏奈尔的最新款,是店里专门派人送上门的,你这包配个货谁都能拿,但是你有本事让夏奈儿的人把店里的最新款送上门来给你挑么? 方太太被怼得脸色发红。 旁边的闺蜜回怼:“方太太没这个本事,你就有了?你要是有,也不会拿个普皮当个宝,是个场合就拿出来炫一下。” “就是,也不知道沾了谁的光,得了两件衣服也能当自己的能耐来显摆,当别人都像你似的没见过世面么。” “听说你前两天去了长明,怎么,你家老林在长明也有人啊?” “是不是都好。把别人的东西当成自己的来炫耀才是最搞笑的。” ...... 这些话和林珎的脸搅合在一起,把夏招娣心里三分的蠢蠢欲动催成了七分。 虽然眼前她看林承潜越看越不顺眼,但既然以前能在叶蕙心眼皮底下成功勾引林承潜,未必不能在叶蕙心的女儿面前再用一次。 成王败寇,只要她成功了,那些人即便背地里骂她再难听,当面还是得恭恭敬敬叫她一声纪太太。 「纪太太」 光是想一想被人叫这个称呼,夏招娣就已经产生了颅内高潮。 女主人一会儿恼恨,一会儿含春的表情看得阿姨十分费解,她又担心晚了出门的时间又被女主人找晦气,只好硬着头皮再提醒了一遍:“太太,美美快下课了。” “美美?”夏招娣下意识重复着,吊眉微动,心下已有了主意。 “知道了。”她掀起眼皮闲闲看阿姨一眼,等对方走开后,她拿出手机,先是上网搜了下时差,然后拨通了一个联络人的电话。 十月的柏林天气不怎么样,难得今天有一个还比较明媚的阳光,穿着t恤牛仔裤和一件冲锋衣的林珎戴一顶鸭舌帽,休闲惬意地走在规整石块铺成的马路上。 从音乐厅出来已是下午一点半,饿过头的肚子已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再加上住的酒店离得近,她决定先去附近购物广场里的超市逛一逛,买些水果带回酒店。 经过路边的一家土耳其烤肉汉堡店,她被门口的烤肉香吸引,肚子里的馋虫登时苏醒,不意外地改变了她原本要走向购物广场的步伐。 依赖于这附近有不少出名的旅游景点,像是勃兰登堡门,巴黎广场等,来自世界各地旅游的人一多,比起大部分的德国店主,老板的英语也被训练得不错。 林珎要点一个基础的汉堡套餐,走近柜台,长发扎成马尾,留着诺里斯船长风格胡子的老板用带着口音但还算流利的英文,和一个英文讲得并不利索的亚洲男人在收银台前互相对牛弹琴。 老板摆手说:“我不要你的钱,这个汉堡送给你吃。” 亚洲男人说:“不行,我有钱,请你收钱。” 老板问:“年轻人,你住哪里?” 亚洲男人:“我来自中国。” 老板扶额:“老兄,请你收下吧,当作是我送你的礼物。” 亚洲男人:“不行,我需要给钱。” 林珎听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估计不耐烦的老板要报警了,于是走上前对老板说,“再来一份汉堡套餐,和他的算在一起,零钱不用找了。” 说着递给老板一张20欧的纸币,老板转头朝厨房方向吩咐,接过纸币的同时差点热泪盈眶,“谢谢老天,谢谢你,小姐。” “是你。” 亚洲男人认出了她,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喜,“好巧。” 林珎抬了抬鸭舌帽,待看清来人,颇有些意外道:“你好,陈宸。” 见他还是保持着伸手递钱的姿势,就提醒了一句:“把你的五百欧收起来,老板说他找不开。” “啊?”跟在她后面走的陈宸露出恍然大悟脸,带着一丝羞赧:“我说怎么老板不肯收我的钱。” 林珎在店外的露天餐桌旁坐下,桌前竖着一顶遮阳篷,替她挡去了部分过于恼人的阳光。 出了国的陈宸和国内悒郁寡言的陈宸不同,又或者是刚才她帮了他,总之林珎发现他突然之间一点都不含蓄地表达对她的依赖,甚至连话也多了起来。 一开始问她为什么来德国,到主动说起他来德国玩的契机,还把自己住的酒店也告诉了她,说自己也就昨天才到,在酒店里睡觉倒时差,一不小心就睡到了这个点。 林珎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听着,听他说起酒店和她是同一家,咽下口中的汉堡,提醒他:“这家酒店提供免费的换钞服务,你出去玩尽量带小面额的纸币,也带一些散碎硬币,给小费或者上公共厕所的时候用得着。” 她只当是年轻人热血冲动,出来旅游连攻略也不稀罕做,才会带着大额纸钞进小吃店买东西吃。 经她一说起,陈宸微红着脸邀请:“林珎,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刚才帮我。” 他母亲称呼她「林小姐」,他妹称呼她「珎珎姐姐」,他觉得连名带姓地喊她最合适。 只有这样,他的刻骨铭心才不会搞错对象。 第119章 无情的人 阳光正好,室外的空气中有着淡淡的咖啡香和食物香,隐隐有奏响的小提琴声传来,为这闲暇的午后时间添加了更多令人沉醉其中的魔力。 要是此刻只有独自一人的话,林珎或许会买杯咖啡继续在户外坐一会儿,但是眼前多出来的一个人,让她无心闲想这些。 之前在琴行被陈宸错手推开撞伤后腰,陈太太又是发短信,又是打电话,甚至提出要上门来,亲自替家里这个情绪不稳定的儿子向林珎道歉。 为了取得林珎的谅解,陈太太没隐瞒自己儿子因为情绪病已经在家里养了两年,连考上的大学都没去上的事实。 示弱当然是为了博同情,而博同情,并不只是为了要替儿子道歉。 等到林珎在电话里说出自己不会再回复有关倾倾钢琴问题的话,这才让陈太太停止冗长的道歉。 被陈太太认为情绪问题不适合独自出门的陈宸,居然会单独一个人来德国自由行? 林珎实在意外。 陈太太一家,林珎只对倾倾有相对较好的印象,这也是她虽然知道陈太太对自己另有所图,却仍然会回答有关倾倾在钢琴学习上的疑问的原因,对陈太太和其儿子陈宸,她并不想有除钢琴以外的接触,纵使心里有疑惑,她也没过多发问,对陈宸提出的要请吃饭,她更是没有回应。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拿过店家提供的免费冰水喝了一口,才干脆地出声拒绝:“不用了,只是一个汉堡而已。” 陈宸当然不肯就这么作罢,坚持要请,同时还表示:“刚才要是没有你,我感觉这个老板快要报警抓我了。” 不远处的广场上有一个扎着脏辫,穿着邋遢的街头艺人在拉小提琴卖艺,他摊开的琴盒就摆在面前,不时有走过的路人驻足听上一段后往里投钱币。 林珎指了指拉小提琴的艺人,淡淡说道:“等你兑了零钱,把我请你的汉堡钱当赏钱送给他吧。” “这怎么能一样。”陈宸清秀的脸上有着不容拒绝的倔强,“你是你,他是他。” “我知道你是好心。”陈宸说这话时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林珎,像是深怕她不知道他看得出她是外冷内热的品性。 林珎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便没再继续跟他争辩。 有路人向小提琴艺人点了首歌,林珎边吃汉堡边欣赏这首由小提琴演奏的《贝多芬第五交响曲》。 等吃完汉堡,又把剩下的半杯水喝了,这才对着一直不放弃说服她要共进晚餐的陈宸说道:“陈宸,我之所以会替你结账,是因为你挡着收银,浪费了我结账的时间,并不是因为我好心,我如果只是从外面路边走过,绝对不会进来凑这个热闹。” 她说着站起身,冶艳的脸上有着不近人情的淡漠:“让你把钱给那位街头表演家,是作为拒绝你请客的前提下成全你一定要把钱花出去的执念。” “你当然也可以不领这个情。”离开座位前她这么说。 陈太太要是见到这一幕,估计都想给林珎跪下磕几个头求饶,无论是谁对她这个宝贝得打不得骂不得,只能一边看医生一边精心养着的儿子唱反调,陈太太都想给人跪下。 她不能想象随时可能发病的儿子在受到一个人真心实意的拒绝会爆发出怎样疯狂的做法,毕竟这是个在家里她只是说了一句「妹妹弹琴的时候,你电脑音响可以轻一点吗」,就获得了儿子随手拿过整瓶红酒砸进钢琴的局面。 然而陈太太要是看到儿子接下来的举动,估计会惊掉下巴。 她的儿子不仅没当场发作,还跟个没事发生过的人一样,平静着脸跟在林珎身后一起走进了购物广场。 林珎对跟着她一起来到地下超市的陈宸感到不解,“你跟我干嘛?” 陈宸此时没了刚才硬要回请她吃饭时的执拗,脸上也没有被拒绝后的恼怒疯狂,而是像一个在茂密幽深的丛林里同家人走失的幼崽,对一个遇上的好心同类表达出的脆弱和依赖。 他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解释:“我想在超市里买些东西,找出的零钱可以拿来给那个拉小提琴的。我不知道他明天还会不会来。” 林珎耐着性子问:“你要买什么?” 陈宸想了想,回答:“买个手机,买个剃须刀,还要买一些零食和水果。” 顿了顿,他无辜又可怜地低声补充了一句:“我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了。” 他不相信自己适当表现出的软弱,会博不到一个正常女人的怜爱。 林珎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说她会带他去这些区域。 陈宸今年20岁,青少年时期打篮球猛窜个子,一直冲到182才止住势头,因为保持运动,他身上本来有着扎实匀称的肌肉,现在生了病,又喜欢闷在家里不出门,挺拔的身躯退化成了病娇的苍白瘦弱,加上他清秀的长相,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再小两三岁。 再加上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气场淡定的林珎身后,从货架上拿什么都要问一问林珎的意见,更让人觉得他是一个还需要监护人的少年,任何一个有责任心的成年人都不会把这样一个脆弱无依的少年推开不管。 林珎是一个有责任心的成年人,她也的确在超市里帮忙替陈宸找到了他要买的东西,直到结完账离开超市。 虽然陈宸和她住一个酒店,但她潜意识不想让他知道这点,她在购物中心外面的马路上跟人道别。 尝过甜头的陈宸哪里肯这么轻易跟她分开,鼓起勇气问她接下来要去哪里? 林珎冷淡且直接地表示:“这跟你没有关系。” 突然而至的无情说意外也意外,说不意外也不意外,陈宸并不在这点上纠结,他不掩饰自己面上出现的失落和受伤,但说出口的话并不急躁,平缓的语调中透着恳求:“我能不能加你好友?接下来如果有事要请你帮忙的话,我可以找你吗?” 他担心自己说得还不够可怜,画蛇添足又加了一句:“我对柏林不是很熟。” 异国他乡,面对来自同乡的求助,一般人出于礼貌,不太会拒绝,尤其求助者还是一个有情绪病的年轻人。 所以林珎说出口的一番话,显得她格外无情:“陈宸,首先你已经是个成年人,相信你爸妈对你的金钱教育也不会浅薄,你出钱找个地陪,就能解决你刚才提出的所有问题。” 她似乎对自己的冷酷无所觉,继续说道:“另外如果因为你自身原因不愿意轻易相信陌生人,所以在柏林这里逛不开,那么我给你两个建议,一是你可以买最近的航班回国,待在你的舒适区;二是联系你爸妈,让他们飞过来陪你在柏林玩。” 柔媚的桃花眼在鸭舌帽底下闪着坚定又不近人情的光芒,清甜的嗓音道出最后一句不耐烦的拒绝:“我来柏林不是为了玩,更不是为了帮你解决你自由行遇到的麻烦。” 胸腔里的一颗心脏剧烈跳动,熟悉的愤怒涌遍全身,陈宸用极大的意念才控制住不让它自爆,他看着面前清冷坚定的林珎做了一个深呼吸,最后羞耻地接受了她的建议。 走在回酒店的路上,陈宸终于体会出几分前辈说林珎不好追的挫败感,霸道这招使不通也就算了,装可怜居然也会被拒绝,这个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然而被激起的征服欲燃起了他对对生活久违的热情,小小的碰壁带来短暂的愤怒以后,反而让他越挫越勇。 第120章 遇险 柏林的演奏会完美落幕,eddie张罗一众工作人员去酒吧开庆功会,林珎象征性地喝了两杯后,照旧提前告辞,eddie对她这种不热衷派对的个性已经习以为常,绅士地把人送出门,看着她上了的士后才回去重新加入了大家的happy hour。 作为一个白人男性,eddie对所谓的人身安全问题少有意识,他也不是对所有女性都这般体贴,是因为见识过几次林珎在酒吧受到的骚扰,以及一次因为安排不当,送她回酒店的司机不是主办方的人,导致她差点出事,这之后,他才稍稍意识到,即便林珎追求的事业已经超过大部分的钢琴从业者,然而在欧美社会的普通人眼里,她仅仅只是一个美丽又弱小的亚洲女性,属于人类社会食物链的底层,所以他不得不多操一份心在她的安全问题上。 不过今晚,还是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酒吧离林珎住的酒店不算远,大约二十分钟不到的车程,司机一路开得又稳又安静,然而车子距离酒店还有两个路口的时候,司机在路旁停了车。 对面的街上有些异常。 几个或高壮,或矮胖的人围着一个瘦弱的亚洲男人在调戏。 林珎定定地望过去,几人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不停有人伸手往亚洲男人身上摸上一把,确实是性骚扰没错。 司机是个膀大腰圆、个性拘谨的中年德国男性,他同样看到了街边的异常,但不确定后座的客人让他停车是想干嘛,总不能是想下车去帮忙吧? 无论人数还是体力的明显差别让他不免替林珎捏一把汗,真要下车去帮忙,只会从一只小羊羔变成两只,并不会改变那位亚洲男人的结局,而且那几个男人看起来不是喝高了就是瞌嗨了,除了绝对的武力压制,根本不可能和平解决。这也是偶尔路过的几个路人没敢上去介入的原因,万一这几人从兜里掏出一把刀或者一把枪呢?或者再暗黑一点,万一这是一局仙人跳呢? 他犹豫着想劝一句,就听到一个娇软冷肃的女声:“现在报警,警察多快能出警?” 司机意识到这是在问他,便同样用英语回了句:“这里距离政府很近,附近有巡警。” 他话音刚落,一支手机已经递到他手边,她说:“麻烦你先帮忙报警。” 用德语顺利报警后,司机得到了一个相关位置事件已经有人报警,警方也已出警的回复,他把警察大概还有三分钟左右到的消息告诉了林珎,想着这下总该走了吧? 结果被突兀地问了一句:“你的车多少钱?” 司机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把自己的开的这辆奔驰e w210的价格报给了对方。 “好,无论等下有多严重的损坏我都赔你。”林珎说。 司机更加觉得莫名其妙,刚要问为什么,就听她冷酷地说了一句:“撞上去。” 司机大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新来了一辆车停在路旁,那几个男人正在把亚洲男人往车上拽。 这...司机犹豫了一瞬,心里明白这种情况别说三分钟,连一分钟都等不了,等人上了车,警察再要追,这个亚洲男人的结局也是凶多吉少。 而他作为主办方安排的司机,自然也知道车上这位乘客是名头不小的钢琴演奏家,车子真有损失,他也不怕找不到人负责。 当即心一横,踩下油门猛地冲了过去。 七人座的面包车的车头被司机用车尾甩得撞向一旁的路墩,突然的意外把几个欧洲人吓了一跳,一时松开了对亚洲男人的钳制。 趁着混乱,身体还处于撞击后的震荡里的林珎打开车门,朝后面大叫了一句:“陈宸,上车!” 几近绝望的陈宸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国语,激动的差点流下泪来,铆足了劲就要朝四五米开外的车子跑去。 才跑开一步,差点和从面包车驾驶座摇摇晃晃下来的司机撞上,陈宸身子一侧,险险避开,却也因此失去了重心,整个人扑倒在地。 艰难地起身后,腿上多了几块被撞碎的车前灯玻璃,有血色在他卡其色的休闲裤上陆续晕开,显然他的腿受了伤,因此大大减少了他的行动力,拖着腿没走两步,已经被回过神来的几个男人重新拦住。 好好的车子被撞,男人们的怒火也烧到了前面这辆开车后车门的奔驰车。 看着应该上车的亚洲男人没上车,却惹来逐渐靠近的五个男人,司机心生怯意的同时骂了一句脏话。 他转头看向后座的林珎,快速说道:“我们先走,警察就要到了。” 几步开外的陈宸拖着两条伤腿,一脸不甘地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制住,既不出声求饶,也不出声求救。 血迹斑斑的两条腿看得林珎双眼激红,她飞速打量了几眼即将走近的五个男人,面色冷肃地对司机说了一句:“我还没赔你的车,所以配合我。” 黑色奔驰大概率是市内的模范出租车,五个男人对此警惕心不强,哪怕车子忽然不正常的抖动起来,也没能制止他们上前的脚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就要伸手去拉打开的后车门。 忽然听得一声响,仿佛是枪声。 几个人顿时止住了前进脚步。 仔细辨别着声音的来源,似乎就来自奔驰车里。 此时车内响起一个粗犷的男声,怒气冲冲地用德语说着:“小姐,你喝多了,把枪给我,这很危险。”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酒精麻痹了他们的神经,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不敢再轻易上前。 就着明亮的路灯,他们看到了车子抖动的原因,是因为前后座的两人在互相争夺着什么。 车内又响起一声枪响,伴随着男人发出的一声痛苦哀嚎:“啊!” “啊!”几个酒鬼也不由大叫,有着先前的暗示,此刻他们几乎肯定司机是中弹了,为了躲避那能夺命的子弹射在自己身上,他们慌不择路地往回跑,但也没就这么离开,而是躲在面包车旁继续关注着奔驰车的情况。 随着男人的惨叫声消失,奔驰车的动静也小了下来,慢慢的整个车子停止了抖动。 几个醉鬼观察着动静,犹豫着要再次上前查看。 就在这个时候,奔驰车的后座上下来一个人。 是一个穿着白色小礼服的亚洲女人,纤柔漂亮,像是一朵堪折的百合花。 几个醉鬼见了,却纷纷发出凄厉恐惧的大叫,好像车上下来的不是一个美女,而是一个厉鬼。 长发凌乱,手上仿佛还拿着什么东西的“厉鬼”朝他们悠悠走近一步,他们发出的叫声就惨烈一分。 “厉鬼”停下脚步,冰冷的眼眸一一扫过争先恐后要上车的男人,对着一张亚洲面孔冷冷说了两个字。 几个醉鬼在大喊司机开车,压根顾不得女鬼说了什么,反正他们也听不懂。 轻易摆脱控制的陈宸看着几步外半张脸上都是血的林珎一时愣住,内心说不出是震撼还是恐慌,听到她对他说“过来”,才拖着伤腿朝她艰难地走去。 面包车的发动机大概是被撞坏了,怎么都启动不了,几个男人缩在车里惊恐四顾,哪里还顾得上那个亚洲男人。 当警车闪着灯,拉着警报声驶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从未觉得刺耳的警报声是如此的亲切。 有了依仗,几个男人纷纷下车,争前恐后地向控制他们的警察报告,说前面发生了命案,那个女人杀了人。 查看奔驰车情况的警察听到这话,既好笑又无奈地对着“厉鬼”说道:“女士,还不到万圣节,不要用口红当血浆来吓人。” 第121章 负责 收到消息匆忙赶到的医院eddie看到额头沾血的林珎,开口就是一句:“jesus.” 拉过她上下打量,不住的发问:“你不是说你没事么?” “你的脸怎么了?” “这个男人是谁?也是中国人?你认识他?” “jesus,我会被kingsley暗杀的。” ...... 林珎只好把聒噪的经纪人往病房外拉。 “我没事。”她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把沾了口红的手指展示给eddie看。 在见到出警的警察以后,她拿了湿巾草草处理了画在脸上的口红,之后从录口供到帮陈宸沟通办理住院,到和司机协商如何赔偿对方的损失,她忙得没停过,也就顾不上仔细处理自己的脸。 eddie见她确实没其它异常,稍稍松了一口气,让她好好讲一讲事情经过。 当听到她用手机播放枪声音效用来试探并威慑那几个人,仅仅只是因为猜测那几个人身上没有携带杀伤性武器, eddie又蹦出了一句:“jesus.” 他一脸后怕地说道:“就算你的猜测是他们身上有武器早就可以威胁那个谁上车,但是万一有呢?你知道万一他们身上有枪的后果吗?你不知道害怕吗?” 演出成功带来的喜悦感一直激荡在林珎心里,面对当时的情况,害怕似乎只占了一小部分,她当然也想过万一自己猜错,他们身上真的有枪或者其它武器, “...那只能算我运气不好。”林珎心有余悸的说道,“至于害怕,也许是因为那两杯马提尼发挥了作用。” 听得eddie直摇头,“去他的酒精,你以后不要再冒这种险。” 说完他朝病房里看了眼,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这种傻帽身上带着大额金钱还大半夜出来逛,难怪会被那群人盯上。” “嘿。”林珎蹙眉,“不要受害者有罪论。” eddie耸耸肩,“好吧,算我说错。你认识这个男人?” 林珎点了点头,“我拜托你的事完成了吗?” “当然。”eddie对里面的男人产生了兴趣,颇为八卦地说了一句:“我不认为kingsley会高兴你为了这个男人冒险。” 林珎没理会,“所以你找的人呢?” eddie低头看了眼手表,“他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到。” “真是太感谢你了,eddie,我说认真的。”林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遇袭后的陈宸整个人情绪特别不稳定,几秒钟不见她就开始大叫。 “林珎。” 譬如这个时候,明知道她的包包还在病房,她不过走开几分钟,他又开始发作。 “林珎。” “林珎。” 夺命一般的连环叫喊声让林珎只能往回走。 陈宸受伤的两条腿已经让医生处理完毕,万幸这些割伤没有伤到大动脉,他只需要住院休养两天就行,但他易受波动的情绪让医生也觉得头疼,因为大家语言交流不顺畅,医生也很难有效地帮到他。 在看到苍白瘦弱的男人像迷途的羔羊一般抓住林珎的手,eddie立刻皱起了眉头,他总算知道刚才林珎的道谢为什么如此真挚——她需要从这个简直把她当成了救生的浮木般依赖的男人中解脱。 “陈宸,放手。”无论刚才救人的时候冒着多大的风险,这会儿林珎的语气并不见因为对方刚受了刺激而有多少温情,依旧平淡如常。 “林珎。”陈宸苍白着一张脸,秀气的面容上惊恐未消,拉着她的手委屈又卑微地恳求:“你别走。” “嘿,放开她。”看出端倪的eddie上手欲帮忙扯开,哪知道这个亚洲男性看着瘦弱,手上的劲倒不小,一时间他竟拉扯不开。 两人角力的后果就是林珎不断受力的手腕快要被捏断,她忍着痛,对陈宸平静说道:“我手要被你捏断了,放手。” 陈宸不肯松手,睁着如小鹿般无辜的双眼狠盯着跟他角力的另一只手的主人。 林珎只能劝eddie先放手。 眼前这双投保三千万的手,eddie比谁都知道它们的珍贵,当即松开了手,又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了,我放开,你也放开。” 陈宸卸了几分力,依旧不肯放。 林珎看了眼已经被抓出红印的左手腕,想到这多少会影响自己弹琴的状态,心中难免不满,“陈宸。”考虑到对方是一个有着情绪障碍并且因为刚才的意外受惊不小,她耐着性子问,“你在害怕?” 陈宸沉默地点点头,紧绷的情绪一松,秀气的脸上满是委屈。 林珎问:“所以你需要有人陪着你?” 陈宸又是点头,随即又很快摇头,纠正道:“我要你陪我。” 林珎弯起嘴角笑了笑,仿佛对这个请求还有商有量,“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 陈宸没想过,在他的理解,这个要求的结局就两种,一种是林珎同意,一种是她不同意,她同意就最好,她不同意,他也可以闹到她同意,反正家里人都是这么对他妥协的。他的家人只会问他「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满意」,从不说凭什么对他妥协。 看穿他的犹豫,林珎平静说道:“没有理由,因为你想让我陪,我就得陪。是这个意思吗?” 虽说这是自己的心思,但陈宸直觉这不是一句好话,心虚地摇了摇头。 林珎:“不是的话就放手。” 陈宸想放,又不敢放,将自己的脆弱尽数展露在她面前,长长的眼睫轻颤,无声地恳求。 林珎盯着他看了片刻,继而说道:“陈宸,你是个成年人,你往后的人生难道都要依靠别人的善意生活吗?” 冰冷的语调让陈宸心下一惊,他蓦地想起她半脸血色下车的画面,不怪那几个男人害怕,当时的她周身气息冷冽如霜,眉眼间凝着摧毁这世间一切的凛然杀意,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使者,那样的林珎,会是任他拿捏善意妥协的人吗?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时候控着她的力道不自觉又松了两分。 又听她说道:“我帮了你,所以你觉得只要你表现出脆弱依赖,我一定不忍心扔下你不管,或者你认为你的情绪病可以为你获得所有的谅解,所以哪怕把我手捏断,也要满足你让我留下来的要求。你认为我应该送佛送到西,但你知道我对你这种行为怎么想吗?” 理智让陈宸内心生出了一丝惭愧,想要就此放手,但另一种更刻骨的情绪让他不愿意松开。 林珎淡着一张脸,平静的语调略有自嘲:“我觉得我这是好心没好报。” “陈宸。”林珎最后说道:“你只会用耍赖来留人吗?” 眸光湛湛的这双眼是如此的漂亮,然而她望过来的冷傲眼神却仿佛能直击人心,陈宸有一瞬间的胆怯,回过神后,内心却只余另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不断滋生,陆续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有什么东西冲开了困在仇恨里沉睡许久的本我,令他恐惧,又令他欣喜。不知不觉中,他松开了她的手。 此时,一个高大阳光的男生来到病房,环视一圈后,径直走到了eddie面前,做起自我介绍。 看到eddie的眼神示意,林珎主动接过话题,把人介绍给了陈宸,“陈宸,这是方响,是在德国的留学生,同时也是你住院这几天的陪护,他会中英德三语,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他。” “林珎。”陈宸心慌起来,“你还会来看我吗?” 林珎拿过放在一旁的包,淡淡一笑,有一种事了拂衣去的洒脱,“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 个性开朗负责的方响出去和医生对接情况,刚刚还热闹的病房里一下子走得只剩下了陈宸一个人。 他望着林珎离开的方向,内心十分不是滋味,有不甘,隐约也有不舍。 病房里响起一阵铃声惊扰了他的思绪。 用眼神一番查找后,陈宸一直丧气的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笑容。 他起身拿过林珎落下的手机,当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两个字后却冷不防一下子愣住。 这是一个闹钟提醒,而闹钟的名称是两个字——查岗。 第122章 查岗 一番洗漱后,坐在沙发上的林珎拿过ipad拨通了和纪徐清的facetime,进行每天的“查岗”。 视频并没有如常被接起,而是在响了两声以后被对方掐断,这会儿国内是早上九点多,林珎猜他或许正好在忙,不方便接。 她的ipad主要拿来拍摄练习录像,除了自带的facetime,她没有下载其它的即时通讯软件,于是她点开邮箱,准备发个“查岗”失败的说明给他。 被规定好的查岗时间,以及被查岗的人反而要主动向对方汇报,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透着荒谬两个字,但林珎配合的很好,不仅因为这是她自己承诺过的事,更是因为彼时纪徐清在床上用身体无声地对她做了警告——无故拒绝查岗的后果会是什么。她为了更好地配合,还特地设置了一个“查岗”闹钟。 她心里清楚这种连时间都规定好了的查岗,早就失去了查岗这两个字的字面意义,他会这么要求,一方面是对她会“过河拆桥”玩消失心存顾忌,所以用这种方式确认她是否一切如常,另一方面,大概也是为了所谓的沉浸式体验感。 所以来德国的这些天,她都会按规定的时间像汇报工作一般,跟他讲述自己当天的行程。 拒绝查岗会是一个能很好打击他沉浸式体验恩爱夫妻的机会,他或许会因为体验感不佳而想要提前结束四年之约,但林珎目前还不敢轻易尝试。 一想到他警告的方式,她写着“查岗”失败说明的手忽地一顿。 比起四年前那阵冷冽的松木香,关联那个男人形象的元素已然多了起来,比如那一双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眸看向她时的别有意味的深幽,比如他温热的嘴唇在她耳畔发出的轻喘...... 仅仅只是“查岗”两个字,仅仅只是不到两个月的短暂相处,她的思绪已经不受控地发散成这样,这个男人的侵略性可见一斑。而她一直拿四年前他冷淡疏离的态度揣度他的心思,也难怪之前在处理离婚这件事上,她会输得这么惨烈。 如今被她抓住一个已知是替身的先机,她当然是谋定而后动。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她都会配合他。 邮件刚写完还没来及按发送,对方回拨了facetime。 林珎接起,一张英俊立体的脸极富冲击力地占满了大半的画面,画面背景不是家里,而是公司。 “珎珎。”视频里的男人眉眼间隐有笑意,清朗的嗓音中似有温柔,“今天的演出顺利吗?” 林珎呆了呆。 她都已经准备好说因为手机丢了才晚了今天的查岗,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居然问的是她的演出。 很早以前,每逢她的哥哥有钢琴比赛,妈妈来接他们的时候也会问一句:“我的大宝贝,今天的演出顺利吗?” 妈妈不习惯说比赛,因为不想让他们两兄妹在小小年纪就把输赢看得重过事情本身的乐趣和体验的过程。 所以每次哥哥的回答也不会只有简单的还行或者完美两个字,而是绘声绘色地讲诉自己表演的心态。 然而等到她开始参加钢琴比赛,她的妈妈却没再对她问出同样的话,那个时候只有莫老师会关心她的比赛情况,等出了国,eddie跟她签约之前说的是「你这个小天才」,从来不担心她的演出,因为在他看来,「小天才」不会失败。 她没想过这一句来自家人对她演出的关心有一天会由纪徐清问出口,毕竟过去四年他也从没问过,真就当她是断线的风筝一般,任由她在外肆意飞腾。 画面里的人眉稍微扬,明显还在等她的回答,回过神的林珎笑了笑,回了两个字:“顺利。” 即便知道她是如此为自己的钢琴事业自豪,所以说出顺利两个字的时候眼里也难掩意气,然而那一瞬间的愣神后脸上流露的悲伤神色明显是有故事,纪徐清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她的了解看来还是不够深,他不动声色地稍作试探:“顺利也要想一想才能回答?” 林珎面不改色道:“想到eddie每次在我表演完夸我小天才的事。” 果不其然得不到真话,纪徐清不再勉强,转而问道:“手机怎么回事?” 顺利的演出过后,她的经纪人应该会组织happy hour,而她一贯不热衷参加这类聚会,大多意思意思喝两杯就会离开,距离音乐厅和酒店都不算远的酒吧路程最多一个小时,理论上她会在一个小时内回到酒店,稍作洗漱后给他打电话“查岗”,一般这个时候他刚好起床,然而今天的查岗不仅时间晚了,他主动打过去的电话还是被一个男人接的,那个男人喂了一声以后就挂断了电话,再打就是关机提醒。 虽然余优没有向他报告异常,但毕竟两地有着时差,纪徐清还是打电话确认了一番,得知她正和eddie一起,才算放心。 当看到她用facetime打来电话,他猜大概率她的手机是丢了,但为什么丢,他想听她亲口说。 今晚发生的事林珎就没想过要告诉纪徐清,听他问起手机的事,便简单总结了一句:“不知道丢哪儿了,所以才晚了给你打电话。” 还是没老实话,纪徐清看着眼神略有闪躲的女人,嘴角微勾,笑说道:“所以在外面找了大半夜才回酒店?” 林珎对他透着了然的玩味眼神并不陌生,听出他话里的戏谑,便明白这个时候无论是撒谎还是糊弄于她而言都没好处,略一思索后,缓缓说道:“晚上回酒店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意外。” 纪徐清不响,一副等着你继续说下去的耐心模样。 林珎便知道瞒不过,把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eddie刚才的一句话提醒了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省略了开车撞车,拿枪声吓唬人的事。 深幽的眸光微闪,低沉平直的语气有着轻讽:“珎珎,你是要我一句句问?还是你一次性把话说完?” 事情都说完了,他非要揪着细节问,林珎颇为无语,“这重要吗?” 纪徐清脸上的笑意愈发轻淡,“对于一个丈夫而言,自己老婆冒着危险帮人,帮的还是一个愚蠢的男人,这件事的性质重不重要,珎珎,你说呢?” 林珎一怔,“你怎么...” 纪徐清淡淡说道:“你住的酒店靠近勃兰登堡门,一个旅游胜地,即便是晚上,人也不会少,什么样的麻烦会让周围身强力壮的欧洲人都不敢出手,你一个亚洲女性能成功解决又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深幽的目光依旧透着玩味,“还要我继续吗?” 隔着屏幕,林珎也能感受到此时他身上散发的冷厉气息,她看着那一双仿佛已经看透一切的眼睛,内心忽然生出一股气馁,两个人讨论的重点不在一个纬度,对错本没有那么绝对,可他却已是一副要让她认错的霸道行径。 有那么一瞬间,林珎放弃了继续跟他交流的欲望,然而那张英俊的脸上凝着的傲慢神色,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叛逆。 “有件事纪总一定不知道。”她淡着声,眼中似有烈火熊熊,娇软的声音异常冷酷,“当五个体型比自己大一倍的男人把自己堵在暗巷里的恐惧,当有人路过却对此视而不见的失望,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上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的绝望。” 她想努力保持冷静,上扬的语调却出卖了她的内心在说起这个话题时有多不平静,“对于纪总来说,顶着纪太太名头的林珎要衡量谁该帮,用什么样的代价去帮。对我来说,四年前没有那个奋不顾身的人出手帮我,今天我还能不能站在这里,还得两说。” 她吁了一口气来平静内心,最后说道:“纪总如果非要教训我今天的事是我做错了,那就当我错了,但我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还是会这么做。所以这个话题实在没有必要继续争论下去,很晚了,没别的事我要睡觉了。” 俊美的脸上闪过短暂的错愕,所谓的玩味傲慢被尽数敛去,看着那张因为心绪激动而微红的脸,那张不经意间流露出委屈,却始终倔强的脸,纪徐清很有一种冲动想要把人抱在怀里。 然而这该死的异地...... 眼看她就要挂断视频,纪徐清柔声制止道:“还有一件事。” 画面里的人暂时住了手,他便继续说道:“珎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幽深的目光热烈且真挚,他笑了笑,十分温柔的语气:“你月底在慕尼黑的演奏会,我会来。” 第123章 跨国哄 第二场的演奏会在慕尼黑,距离举办演奏会前三天,林珎迎来了半个月前说好要来观赏她第二场演奏会的纪徐清。 在此之前,公司给她订的酒店已经由纪徐清安排自费升级了房型,从普通大床房升级成了总统套房。 eddie听说后,曾满脸艳羡地对着她调侃了一句:“老天,有机会真想体验一次你身上的婚姻危机。说真的,我早就计划退休了。” 林珎听了也就笑笑,总统套间有两间卧室,她猜这是因为远道而来的纪总还记得遵守分房睡的口头约定。 然而跟着纪徐清一起出现的两个男人轻易揭下了她给他戴上的高帽。 上次纪徐清和她一起去纽约,因为不是单独出行,再加上纽约有他的管家,一起来接机的司机同时也兼保镖,他出行的派头就没那么高调。 这次由于是私人行程,从坐上飞机开始,就有两个中高个,一身肌肉虬结的保镖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两个保镖来自纪氏集团下面的一家国际安保公司,由余优主管的这家安保公司招募来自世界各地的退伍特种兵,在优先满足纪氏集团高层有安保要求的出行安排外,公司也接受各国富贵商贾对安保有要求的出行护卫订单。 之所以升级总统套房,不是为了纪总能更好地享受酒店的服务,所谓的分房睡更是没在纪总的考虑范围内,纯粹只是为了要留一间房给同住的两个保镖。 在把行李箱推进林珎的卧室后,纪徐清对她做了如上解释。 不同于柏林冬天常常下雨下雪,阴雨天多过天晴的天气,位于南德的慕尼黑更偏向地中海气候,即便是下雨,也多是阵雨,过去了就能见到明媚的阳光。 今天没有下雨,阳光也非常好。纪徐清站在卧室的窗户旁,朝阳流金一般镀在他五官英挺的脸上,这张俊脸上丝毫看不出有刚坐了近十四个小时飞机的疲累,只有一如既往的矜贵优雅,自然也不存在因为破坏口头协定而会有的歉疚,真就理直气壮的登堂入室。 人到了才说有保镖同住,又有所谓的外人保镖在,林珎没再做无谓的挣扎,准备出门去文化宫排练的她淡淡说了句:“那就麻烦纪总晚上睡觉安分点。” “胆子不小。”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似有不快。 林珎只当未闻,往外走的脚步不停。 忽地腰上多了一股力,霸道遒劲的力道生生将她整个人带离了地面,再落地,她已经从背对改成了面对纪徐清,他缓释了力道,改用两条手臂把人困在怀里,俊颜隐有无奈,垂眸看她:“还跟我置气呢。” 这莫名讨好的语气有些熟悉,林珎想起来,从前和哥哥吵架以后,哥哥也会用这种语气主动求和,但哥哥表现的更明显,又哄又求的,只要她这个妹妹不生气,要他怎么都可以。眼前的这位,可是威不可犯的纪总,他也会哄?林珎不怎么相信,微讶一瞬后,她回道:“我哪里敢。” 纪徐清微微挑眉,“当着自己老公的面把冒险救别的男人说的那么理所当然,还要为了这个跟自己的老公吵。你哪里不敢?” 没想到整件事他的关注点还在“别的男人”身上,林珎内心说不出的气馁,她不想把视频里争论的话题在现实中再继续,挣扎着要走又走不成,抿了抿唇,无奈说道:“你知道我说的那个话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是。”纪徐清很快接上,神色逐渐柔了下来,“作为一个丈夫,我当然最关心我老婆的安危。” 他把她整个人拥入怀里,抱着她稍作缓息,才俯首在她耳边说道:“一件事你有你一定要做的理由,在你冒险之前,总也要为我想一想。” 声音越说越柔,语调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浓稠:“万一你有事,我怎么办?” 林珎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听语气,觉出了他的不安,他仿佛真的很害怕失去自己的妻子。 有一件事她想错了,她这个名义上的纪太太不仅仅是要履行纪总夫人的职责,对他而言,她身上的“替身”作用一样重要,他当然不想轻易失去一个难得的替身。 在被他越拥越紧的这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脆弱,她一时形容不出陷入偏执的纪徐清,是可怜还是可悲,大概更多的是可怜吧,毕竟求而不得。 那么自己作为一个替身,那一晚跟他争执不下,还可以说是要败坏他的体验感作祟,这些天过去了,为什么会让他发出“还跟我置气”的感叹? 林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纪徐清还轮不到她来同情。 那晚发生的事她本就无意跟他一定要争个对错,如今他又主动服软,即便这份退让多半是借了他“白月光”的光,林珎也知道“适可而止”,她说不出能让他完全放心的承诺,再加上又急着出门去排练,便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句:“我以后会注意。” 身上的力道又是一紧,林珎刚想开口劝他放手,他已经干脆地松开了怀抱,只还是虚虚搂着她。 “不生气了?”他看着她问。 林珎一怔,颇有一种见鬼了的感觉,敢情他是真的在哄她啊?已经沉浸到这种程度了么?可不知道怎么的,“我不生气了。”这五个字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见她面有犹疑,纪徐清换了一种问法:“还是恩爱夫妻?” 果然一切为了体验感,林珎内心莫名一松,应声附和:“嗯。” 清俊的眉眼蓄起玩味,纪徐清淡淡一笑,“珎珎,小别胜新婚的说法想必你也听说过。” 林珎:? “何况是恩爱夫妻。”纪徐清说得轻快,眼中的笑意越发浓厚。 林珎内心忽地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阳光让她脸上细腻的绒毛带上了一层光晕,透过这层光晕,底下瓷白润亮的肌肤像是剥了壳的水煮蛋一般惹人垂涎,水煮蛋上摆了颗红嘟嘟的草莓果冻,还没吃就能想象的到那股清甜滋味,纪徐清早就看饿了,在她愣神的下一秒,就势吮住了那两瓣草莓果冻。 林珎下意识就要反抗,也顾不上当着外面保镖的面是不是会让纪徐清下不了台,伸手就要推开纪徐清,一只手推他的腰,一只手扯他按在她后腰上的手。 结果自然是两只手都没成功,他毕竟比她高壮许多,她的力气也没他的大。 不仅仅是两只手,连她想要用舌头抵开他偷溜进来的舌头也失败了,他用他的舌头缠着她的,在她的唇间兴风作浪,亲到忘形,真真切切地让她体会到了“小别胜新婚”的渴望。 第124章 沉浸式 举办演奏会文化厅和林珎住的瑰丽酒店不到两公里,没有特殊情况她都是步行来回,演奏会还没开始,提前到的纪徐清成了她的特殊情况。 应付恩爱夫妻的表演已经让林珎力不从心,在纪徐清提出要跟她一起去文化厅,陪她排练时,林珎脱口而出就是拒绝:“我排练的时候顾不上你的。” 旁的她都可以尽量配合,和钢琴有关的一切,她没办法做到分心配合他的表演。 两人出行的行李都是由秋月姨整理,纪徐清在衣柜里挑了一件和林珎身上同款的冲锋衣换上,不紧不慢地说道:“珎珎,我只是去看一看你的排练,不用表现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消片刻,穿着冲锋衣和休闲裤,戴着一顶鸭舌帽的男人出现在林珎面前,一张五官立体的俊脸和平日里穿着高定西装的模样一样气派矜贵,只是多了些许少见的随性,松弛。 比起一个要在人前表演恩爱的丈夫,他更像是一个单纯想要陪伴的情人。 林珎不解:“你很空吗?集团没事要你忙吗?” 纪徐清淡淡一笑,伸手揽上她的肩,两人并肩往外走去的同时耐心解释道:“我进入纪氏集团工作到现在,从来没休过高层年假。再说我请了那么多人才精英为纪氏工作,作为总经理的我要是连几天假都请不了,那只能说明我管理不善,识人不明,才会让底下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明白了,忙里偷闲。”林珎总结道。 “你明白什么?”纪徐清把人揽近,用空余的一只手朝她柔嫩的面颊上捏一把,含笑的语气隐有轻谑:“一般来说,老婆会对老公特地空出时间的陪伴感到喜悦,而不是把它定性是老公忙里偷闲。” 又演上了。 林珎着实无语,她敢打赌后面两个保镖压根不关心他们聊什么,只关心周围的环境状况如何。所以有必要演给后面这两位状况外的保镖看么? 她看杨也宁的表演课不如让纪徐清来教,他演技比老戏骨还好。 这人到底为什么这么有戏瘾?眼里看到的和心里想的不是同一个人,体验感真的会好么? 然而这一天的排练,除了她一开始把他介绍给此次演奏会相关的工作人员,其它时间,他真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观众席里当一个合格的听众,她在排练间隙朝他望去,立刻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似乎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结束的时候,同事来提醒林珎,说你丈夫中途似乎拍了照片,记得提醒他正式演出前不能外泄。 向来死板的同事突然变得和气,不仅是因为对方是林珎的家属,更是因为今天的午餐由对方出钱请所有人在人均近两百欧的餐厅用餐,到底吃人家的嘴软。 不过也因为中午的大餐吃了快两个小时,下午的排练时间也因此有所延迟。 等排练结束后从文化厅出来,已近下午四点。 纪徐清提出去附近的玛丽亚广场走一走,凑巧的话,应该能赶上观赏市政厅钟楼上五点那一场的木偶秀表演。 午餐的时候有同事邀请他晚上出来喝酒,说夜生活可比单调的午餐丰富多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更希望美好的晚上是两人世界,不仅委婉拒绝了同事的邀请,也是一种预告,林珎自然明白,所以对他提出两人一起逛一逛毫无异议,再说他这趟来慕尼黑之旅是来捧场她的演奏会,冲这份用心,她也该投桃报李一下。 工作日再加上不是旅游旺季,这个时候的玛丽亚广场上人不算多。 两人就像寻常游客漫步在哥特式建筑风格的玛丽亚广场,走走停停,观光游览。 骑马的巡警路过,有游客提出要一起拍照。 走在一旁的纪徐清听了,心下一动,拉着林珎说也要拍照。 不远处就是市政厅大门,且门外还有一处喷泉,林珎表示疑惑:“在马蹄前拍照?” 浓眉一挑,纪徐清笑得一派轻松:“当然不是。” 他等那两个游客和巡警拍完照后,对其中一个拿着自拍杆的棕发女生提出请求,问对方能不能帮他和林珎拍个照。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天空阴沉沉的不见阳光,要拍游客照实在考验掌机人的拍照技术,但纪徐清相信,能带自拍杆且拍照兴致高昂的人,比即兴抓一个路人来拍要有谱的多。 他拉着林珎站在新市政厅的正门口,两个保镖控制着无关路人靠近,拿着纪徐清提供的相机为两人拍照的棕发女生十分老练地指点两人的站位和姿势。 “小姐你再靠近些。” “先生你别搂这么紧,衣服搂皱了不好看。” ...... 不一会儿,棕发女生拿过相机让纪徐清和林珎检验她的拍照成果,同时还恭维说:“你们俩长得都这么好看,怎么拍都出片。” 照片拍出来的效果比林珎想象的要好,她和纪徐清穿着同款同色的冲锋衣,双双站得笔挺但随意,靠在一起的姿势亲密自然,说说是阴天,拍照的时候倒是有一道破开乌云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他脸上有着惬意温和的笑,一侧的下巴抵着她的脑袋,而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不僵硬,就是平日里自在的笑容,甚至她的脑袋也微微偏向他。 拿给别人看,真就是一张普通的情侣游客照,谁能看得出这里面他当她是替身,她当他是拿钱办事的大金主。 看了照片的林珎着实没想到,自己的演技居然也不错。到底是近墨者黑。 纪徐清十分满意这组照片,拿出两张五百欧,作为棕发女生接下来当他和林珎旅拍摄像师的酬劳。 棕发女生回头和同伴商量,纪徐清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也包你们食宿。” “成交。”棕发女生和同伴立马异口同声地答应了下来。 这个快速成立的交易把林珎看得目瞪口呆,背过人她低声问他:“有必要吗?拍两张可以了。” “怎么没必要。”纪徐清搂过她,当众在她一侧脸颊上啵一口,淡然的语气里隐有遗憾:“珎珎,你和我的合照太少了。” 又是为了满足这该死的体验感?!林珎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终是没再说什么。 两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石廊下站着一个熟人。 腿伤才好的陈宸看着眼前这“打情骂俏”的一幕,平直的嘴角讥讽地微扬,炙热的眼神里泄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的妒意。 第125章 煽风 距离演奏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穿着礼服的观众陆续进场就座。 一身黑色燕尾服的纪徐清坐在eddie特别安排的贵宾席,两个保镖坐在他身后。 被请来当旅拍摄像师的棕发女生和她的同伴在纪徐清的礼服赞助下也一同列席在旁,预备抓拍在舞台上弹琴的林珎的美好瞬间。 如果能抓拍夫妻两人更有意境的照片,奖励另算。反正昨天的纪徐清在看了她抓拍到一张他和林珎的亲吻照以后,就是这么鼓励她的。 能得到出手大方的金主这般肯定,棕发女生都在考虑回去要不就改行做旅拍摄影师,能用自己的兴趣赚到钱,生活应该会是另一番景象。 面容英俊,气质矜贵绝尘的纪徐清吸引了不少路过他身旁的女人的注意。 一个穿着黑色露背礼服,留着齐肩波浪卷的金发女郎走近,自信满满的她刚要弯腰和纪徐清搭讪,他身后的保镖伸手一拦,操着流利的英文劝阻:“女士,请和先生保持距离,他不希望有人打扰,谢谢配合。” “他结婚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一句话,听在金发女郎的耳中,便觉稍稍有些扫兴,睡一晚而已,她倒是不介意对方有没有结婚,只不过要搭讪的对象从始至终没侧头看她一眼,让她明白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成年人没必要为了勾搭一夜情失败这种事丢了体面,所以哪怕她心里万分舍不得这款高冷禁欲的男人,也只能不甘心地留下一句:“你的损失”后转身走开了。 时刻拿着相机的棕发女生见此和同伴对了个眼神,多年的好友默契让她们一下子明了对方眼中的意味。 短短一天的相处,已经让她们十分深刻地体会到,这位有钱雇主的眼里,只有他漂亮有趣的妻子。 金发女郎走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人向着纪徐清走近。 保镖看清来人明显是亚洲人的长相,还是用英文说了同样的劝告。 来人苍白着一张脸,扯了扯嘴角,坦率说道:“我听不懂。” 保镖要换成中文警告,来人抢先开口:“我就跟纪总说几句。” 端坐在座椅上的纪徐清听到这略感熟悉的声调,大概猜到了此人是谁,但依旧淡着脸注视着舞台的方向,即便那上面还没有人,他也没有转头看陈宸。 保镖见纪徐清不表态,下一秒说出口的阻拦就严厉许多:“先生,请你和纪总保持距离,别再靠近。” 陈宸便站在保安用手臂拦出的警戒线外,用确保纪徐清能听到的音量说道:“纪总,半个月前林珎在柏林请我吃饭,我一直说要还她钱,但她不要,我把钱给你,你帮我还给她行吗?” 半个月前两个人在柏林见了面,她主动请吃饭,如今两人又一起在慕尼黑。凭这几点,这个毛才刚长齐的小屁孩以为就能对他们夫妻造成一定的挑拨? 纪徐清嗤笑一声,终于转头看向装得一脸真诚的陈宸,淡声道:“昨天我老婆在玛丽亚广场遇到一个拉手风琴的街头艺人,捐给他五十欧,请你吃的这餐饭未必比捐的这个钱要多,也不见得人家艺人追着我老婆来还钱。” “但林珎对我毕竟不同。”陈宸扬眉,分外真挚的语气有着别有意味的挑衅,“那天晚上,要不是她舍命帮我,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哦?”俊美的脸上有着清浅的笑意,毫无波澜的语气:“这事珎珎倒是跟我提过,见死不救不是她的个性,但你...”语调一转,难以忽视的轻蔑呼之欲出:“居然还能为自己的无能沾沾自喜,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犹如被人当头一击,陈宸脸色骤变,羞愧之余毫无半分还手之力。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上不了台面的挑拨不仅没起作用,还平白惹来一顿羞辱,这个说他不能控制情绪就不配喜欢林珎的男人,真的很不好对付。 保镖眼看着这个清瘦到不能很好撑起一套西装的年轻人被激怒得面红耳赤,深怕对方行为过激引起骚动,好心劝了一句:“先生,演奏会就快开始了,请你回自己的座位就座。” 犹自挣扎的陈宸做了一个深呼吸,情绪稍有平静,血色从脸上褪去,恢复了他一贯的苍白如雪。 他安慰自己:一时的挫折不算什么,一次的挑拨不成功也没关系,两次,三次,十次,二十次...只要次数一多,即便纪徐清对林珎再有热情,也会淡下来,离开她也就是早晚的事。 他多的是时间,不怕找不到下一次的机会。 完全平静下来后,陈宸对着已经不再看他的纪徐清镇定说道:“既然纪总表了态,那我就不纠结这份饭钱了。林珎到底是帮了我,相信以后我总能找到机会报答她。” 这回纪徐清连冷笑都懒得敷衍,像是压根没陈宸这号人的存在一样。 观众席的灯光开始调暗,陈宸带着满脸执拗神色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舞台灯光亮起,梳着精致的半丸子头,穿着一身米白色v领无袖收腰礼裙配同色小羊皮平底鞋的林珎从后台缓步走到舞台正中,她一旦正经起来,灵秀的五官便呈现出传统东方的优雅清贵,娉婷婀娜地往那一站,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也像是从密林幽谷处走出来的精灵。 相机不离手的摄影师立刻抓拍这超然绝俗的一幕。 台下响起掌声表示欢迎,林珎微笑着朝台下鞠了一躬,随后在掌声中走到钢琴前坐下。 她用拉赫玛尼诺夫的《g小调前奏曲》作为演奏会的第一首曲目。 纪徐清贵宾席的位置,正对着舞台正中的钢琴盖方向,也就是说他不仅能更好地听到经由钢琴演奏的高音旋律,也能看到表演时林珎的正脸。 音乐显然赋予了她这张脸更别样的动人,纪徐清在时而轻快轻盈,时而紧凑激昂,始终清晰的音色中仿佛看到了她隐在面皮底下那个桀骜不羁的灵魂。 几乎满座的音乐厅让纪徐清想起林珎作为离婚礼物送给他的那一叠证书,他一直知道她很优秀,当时纠结在“离婚礼物”几个字里,似乎忘记了要对她说,他为她用实力获得的成就感到骄傲。 从林珎出现在舞台上以后,纪徐清脸上的冷淡就全然不见,此刻他的嘴角更是不自觉地扬起。 这样美好的人,自然容易惹人觊觎。然而于她而言,仅仅只是喜欢,远远不够格,所以陈宸这样试图用引人同情而不是令他妻子尊重的方式引起她注意的男人,根本不用他出手,也注定只会成为他的妻子生命中微不足道的过客。 第126章 暗燃 演奏会圆满结束,eddie照例要替林珎庆功,以往林珎象征性喝两杯就走,这次因为是纪徐清出面请客,早早订好了附近一间爵士酒吧的卡座,所以她也就陪着他留在酒吧没走。 酒吧里有乐队现场表演,拿着吉他的主唱唱着改编成爵士风的《billie jean》,一些男男女女在喝了酒起了兴致后忍不住走进舞池随着音乐起舞。 棕发女生的同伴喝了两口兑了蔓越莓的威士忌,体内的舞蹈因子蠢蠢欲动,但又不忍心丢下好友一人,毕竟好友当纪氏夫妇的旅拍摄影师获得的酬劳,是和她三七分账。 喝着radler的林珎看出这位在座位上已经开始晃动身体的白人女孩内心的蠢蠢欲动,对她的同伴说道:“你们去跳舞吧,这里灯光昏暗,也没什么照片好拍的。” 拿着纪徐清提供的单反相机的棕发女生摇摇头,做生意要讲究诚信,她既然收了报酬,自然是要把事情做好。 她的同伴出声表示理解,但言语间难掩脸上的失落。 “来吧。”林珎站起来,心情同样不错的她给出了一个最优选:“我跟你一起去跳。这样你可以享受舞蹈,你的伙伴也可以做好她喜欢的工作。” 女孩压根不等纪徐清表态,雀跃地拉过林珎的手,两人一起落进舞池。 嗨起来的人跳舞就不讲究什么舞姿不舞姿,主打的就是一个随性,摇头晃脑,胸转胯转,身体波浪,随机组合着来。 女孩举起双手扭了两下腰后,对着林珎做了一个身体波浪,虽说她出席演奏会的一身穿着由纪徐清赞助,但是她本人自选的一条黄色紧身抹胸礼服,姣好的身材在这条短礼服的包裹下本就一览无余,身体波浪一出,更是为这具身体晃出了风情无数。 身边口哨声,叫好声立响无数。 她怂恿着林珎也做一个。 林珎穿着长至小腿肚的礼服,跟着节奏随便扭扭身体倒是还行,要做身体波浪的效果可不会好。 她想了想,笑着伸出一只手搭上了女孩的肩膀,一边随性缓慢地扭动身体,一边靠近对方,在对方身侧时忽然贴近,靠紧女孩的身体,以女孩的身体曲线为主,带着对方一起扭出了几个wave。 像是一白一黄两根茎蔓扭在一起开出了同一朵花。 她细软的腰身和魅惑大方的神态令周围尖叫声更甚,有人猜她也许是个蕾丝。 被保镖护在卡座里的纪徐清虽然没跟着尖叫,但难得见林珎露出如此野性一面的他看得双眼发直,表面上还是一副镇定模样,实际上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随着她肆意大胆的扭动,自己身体里一股热血下流地聚在某处,嚣张地挑战着他的理智。 eddie同样也看到了今晚明显奔放许多的林珎,笑着感慨:“很少见jane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纪徐清回过神,拿过加了气泡水的伏特加喝了两大口,暗哑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依旧:“演奏会很成功。” eddie耸耸肩不置可否,她哪次演奏会不成功? 喝了一口威士忌后,eddie颇为认真地看着纪徐清问道:“kingsley,你介不介意我问一句,为什么你之前愿意让jane在纽约四年,现在却要她搬回国内?” 他是真的好奇:“似乎jane也不理解你这种做法,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夫妻之间是什么情况,但是兄弟,jane差点因为你要跟我解约,我想也许这里面是不是有一些我应该知道的事实。” 纪徐清又看了眼在舞池里自在扭动的林珎,脑中的思绪乱飞,说出口的话却是淡而平静:“第一个问题,当一只鸟想飞的时候,你不能因为想留她在身边,就折断她的翅膀。” 东方人到底就是含蓄,eddie领悟片刻,才明白对方话里的含义,随即又好奇:“现在怎么不许她飞了?” “没有不许。”纪徐清微微一笑,“只是要求她飞完以后要记得回家落脚。” eddie越听越觉得这对夫妻不像有什么婚姻危机,似乎一切都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掌握中。 他朝对方举杯,“怎么样都好,kingsley,别让jane跟我解约。我不能失去她。” 英俊的脸上眸光微闪,纪徐清同样举杯,两两相碰后,他始终平静的语气难得透出一丝不甘:“放心,我想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说服她放弃钢琴。” 当乐队开始演奏pink floyd的《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时,eddie脸上露出兴奋向往,邀请纪徐清一起加入未果后,他独自下场进入了舞池。 很快,在舞池里玩得尽兴的林珎回到了卡座。 纪徐清及时递上一杯柠檬水,她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喝完想起来跟他说了声谢谢。 两人坐的是近,但也不是十分近,酒吧里音乐和人声沸腾,纪徐清脑袋微微一偏,像是没听清楚她说的话,伸出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单手把人从座位上抱到挨着他腿的位置。 林珎刚放下玻璃杯的手一挥,差点就搂上他的脖子。 “怎么?”她面有不解地看向他。 纪徐清望着近在咫尺的桃花粉面,混在外国人堆里的她身上沾染了许多杂乱的香味,但独属于她的那一抹幽香始终最为突出,勾着他把体内才被压下去的欲火一下子又蹿升至顶。 对于自身的自制力,纪徐清虽有着自信,但从不因此为傲,他属实没想到会在她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是因为今夜的她真实又野性?还是因为他的内心已经积攒了太多太久无处宣泄的迷乱? 深幽的目光逐渐火热,他望着近在咫尺的水润红唇,喉结难耐地一番滚动,极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咬上去的冲动,他知道无论是那上面残留的水液还是她的血,都是仅有能消除他体内欲火的良药。 “珎珎。”他终是开了口,被酒意染醉而分外暗哑的嗓音:“跳得真好看。” 这人火热的目光像是要吃人,林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身体不自觉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谢谢。” 他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腰不让她再动,像是根本不在意她说什么,幽亮的目光不住在她的红唇上巡视。 极近的距离,淡淡的酒意萦绕在两人呼吸间,加剧了林珎本就有的不自在,激光魔球五彩的灯光扫过两人,那张俊美的脸似乎离她又近了些。 此时此刻全世界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音乐声再吵,他们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林珎的心跳开始莫名变得剧烈,她不可抑制地生出想要逃离的冲动。 而那张几经试探,终于越凑越近的脸就要贴上自己时,她像是被定住的身体忽然有了反应,头一撇,正好避开了他凑上来的吻。 “我有电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好,侧开脸的时候刚好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人给她打电话。 喧闹的音乐声和人群的欢呼声骤然涌入两人之间的小小世界,唤起了刚刚情不自禁的纪徐清些许理智。 他放开了对林珎的钳制,在她走开接电话的同时给身边的保镖递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保镖立刻会意跟了过去。 看到人是被保镖护着走开的,纪徐清这才又端过还未喝完的伏特加猛灌了一口,然而心中焦渴丝毫未减。 卫生间里,林珎刚按下接听键,就听电话那头传来罗婷珊的咆哮:“你干嘛这么久才接我电话?” 之前在班长婚宴上,她设计逼得罗婷珊说出当年隐而未报的事,对方就说要找人细查,两人因此一直保持着联系。只是国内这会儿天估计才刚亮呢,罗大小姐这般火急火燎,林珎猜大概是哥哥的事有新的进展。 习惯于对方情绪大起大落的林珎语气平平:“刚才身边有人,不方便。你有什么好消息吗?” 得到几许安抚的罗婷珊这才作罢,语气里难掩兴奋:“我收到消息,当年替孙飞宇作证的好哥们,姜易,过几天要回国。咱们可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好好问一问他当年为什么那么肯定孙飞宇在和你交往。” 第127章 套话 天气越来越无常,日历本都已经翻到十月中旬,江南地区白天还能穿着单衣出门。 邱小伟体胖气盛,本想就穿了一件短袖t恤出门,为了表示对见面人的尊重,又套了一件轻薄的休闲西装在外面,毕竟对方好难得才抽出时间来跟他见面。 他开着两年没换的宝马m2来到了清河路上的谷咖啡店。 工作日的下午三点半,这家平日里火爆非常的咖啡店里只坐着一个人。 她散着一头亚麻色的卷发,穿着普通的t恤衫牛仔裤,精致的面容即便是在如此普通衣物的衬托下,也不影响其优越性。 邱小伟脸上带笑,脚步飞快地迎上前,“哎呀,茜茜,不好意思,还要让你等我。” 杜熙茜没什么表示,但她因为做了微笑唇,所以哪怕只是和对方对上一个眼神,亲切感总不会少。 她的面前已经放了一杯卡布奇诺,邱小伟坐下后朝服务员招了招手,要了一杯加了冰的气泡水,好缓一缓他身上的燥热。 直到水送上来,猛喝几口进肚,邱小伟才开口说起无关紧要的话题,“咦,这家店是不是要倒了?怎么这个点一个人都没有?” 杜熙茜端起咖啡优雅地抿一口,想要装出一副淡然模样,只是难掩语气中的得意:“我让助理把咖啡店今天下午包了场。” 她把咖啡杯放下,扬着一张精致的脸看向邱小伟:“小伟哥,我的时间不多,你有什么事还是快点说比较好。” 邱小伟要是没那么自负,或许就能从这两句话里听出矛盾端倪来,但他没这个智力,情商也被打了折扣,自我感觉良好的他当真以为忙到脚不沾地的女主播是为了他特地空出时间安排了这次的见面。 他猜想或许对方是喜欢他也说不定,要不然怎么每次找她聊有关林珎的事,她都那么主动。而且还拿两千万替他父亲还债,他本人都没敢想,只是作为和林珎念同一所初中不到两年的同学,会肯帮忙拿出两千万还债。 如果说是因为暗恋他,那这种种上心的行为就比较说得通了。 他对女人整容持无所谓的态度,只要不让他看到原生脸。偏偏他见过曾经的杜熙茜长什么样,虽然她现在是整得很尤物,但只要一想到她的原生脸,他就容易萎掉。不过对方既然有钱,又对他心生爱慕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将就。 想到这里,邱小伟不禁挺了挺胸,做出伟岸姿态,想象着自己此刻该是一副风流倜傥姿态,分明是求人,话语间却丝毫没有窘迫:“茜茜,我爸公司最近周转不灵,你看你能不能再借我五百万。” 杜熙茜依旧淡淡笑着,忍着厌恶反问:“两千万月初刚转给你爸,怎么这么快又缺资金了?” 邱小伟面露尴尬,讪笑道:“这不刚把欠的货款还上,又有一笔新的欠款到期了么。” 他平日里吃喝玩乐习惯了,老爸公司的事从来不理,有时候被老爸看不过眼骂几句,才会装个样子安分去公司坐班,但是这种状态也不会维持很久,大概一星期左右他就又恢复原样继续和朋友潇洒度日。 好日子是在两年前老爸被带去香山澳赌博之后开始慢慢变味的。邱小伟一直在想,如果老爸不是第一次去赌就赢了一千万,赢的钱不到一小时就让赌场的负责人安排转款到账,或许他爸后面也不会这么沉迷于再赌再赢。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爸沉迷赌博,不仅家里多年积蓄被掏空,除了自住的这套大平层,其它房子商铺全部都输了进去,现在新债又滚到了五百万,没钱还的话,要么卖公司,要么拿现在住的房子抵债,真要动了这两样,那他们邱家这么多年赚的体面可真就一点不剩了。 这回不用老爸提点,他也要想办法帮老爸筹钱,杜熙茜上一次的两千万给的这么爽快,自然是要找她再碰碰运气。 他观察杜熙茜的表情,见她并不是一口答应下来,于是自作聪明地替自己加码:“茜茜,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孩,你看以前珎珎出事转学,就你还愿意和她做朋友。我、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咱俩要不试试?” “噗”杜熙茜仿佛听到了什么绝世大笑话,她的微笑唇也难掩她此刻嘲弄非常的表情。 要不是还留着话没问,她真想送对方两句话: 「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男人有时候真是让人难懂的生物,什么样的自信让他觉得她看得上他这么一个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的无业游民? “你——你笑什么?”邱小伟窘着脸问,他一直觉得像林珎这样长得漂亮,性格高冷的女人才看不上男人的示好,他没想到,在他眼里一直温柔可亲的杜熙茜,居然也有这么刻薄的一面。 “没什么。”杜熙茜转开话题,语气落寞:“就是觉得我自己挺傻的。一片好心被你们兄妹当成驴肝肺。” “没有的事。”邱小伟强硬反驳,男子气概十足地说道:“我怎么会不念着你的好呢。” 杜熙茜露出一副寒心模样:“你也说珎珎出事以后,就我把她当成好朋友,但她连结婚也不告诉我,有她这么做好朋友的么?” “小伟哥,我借给你爸两千万的时候,是不知道珎珎嫁的老公这么有钱,我是觉得毕竟曾经是那么要好的朋友,能帮就帮才出的钱。谁知道你的好妹妹不是这么想,她嫁了有钱老公不往外说,不就是怕人找她借钱、要好处么,我没想到她连我都瞒着。” 邱小伟见美人泫然欲泣,似是十分伤心,顿时心生怜悯无数,忙道:“都是误会,误会。珎珎不是只瞒你一个,她结婚的事连我们家里人她都没说,还是月初请我们和她爸一家去了长明,我们也才和她老公家里第一次见面。” 杜熙茜抽噎一声,盈在眼中的泪水很好地掩饰了她充满算计的眼神:“你当我好骗么?她结婚了怎么可能不告诉家里?而且既然嫁的老公这么有钱,为什么要瞒着你们家里人?” “这......”邱小伟犹豫起来。 第128章 不配 为什么林珎嫁人要瞒着家里人,邱小伟大概猜得出是什么原因,多半是为了报复四年前她的父母对她想要出国留学深造的不支持,所以嫁的老公越有钱,她越不想和家里有来往。 为什么父母会不支持?她亲爸应该就是舍不得钱,她亲妈心里只有死去的儿子,哪里顾得上她。 他和他爸这里其实是可以商量的,他找了个她妈住院的理由让她回家,把支持她出国留学的条件说给她听,差一点点就得逞了,可惜...... 犹豫再三,邱小伟决定还是不给自己和老爸贴这层表示支持的金,免得被追问后续为什么没出钱。 他只能似是而非的圆着来说:“当年珎珎说要出国留学,她爸嫌贵,不给钱。她妈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去国外,不同意,她们母女的事,我爸和我也不好插手。可能就是这样,所以珎珎对家里人就生了怨气。再加上她婆婆说,她和她老公结婚的时候,她公公癌症晚期快过世,两人连婚礼都没办,结婚的事变相也低调了一些。” “不过。”他话锋一转,义正言辞地表示谴责:“珎珎连你都瞒着,确实不应该。这事是她做得不对,你别伤心了啊,回头我帮你说她。” 他说得很有气势,一副林珎必定会听他讲的派头。 杜熙茜抽出一张纸巾挡在眼前,假装是在拿纸巾擦泪,底下的眼珠几番转动,自觉摸到了林珎和纪徐清结婚的真相,“你说她和她老公结婚,是她公公快过世的时候?她不告诉你们她结婚的事,是因为你们之前不支持她出国留学?” “是啊。”邱小伟大咧咧地点头,见美人依旧用纸巾遮眼,好心安慰道:“你也别难过了。” 杜熙茜配合着又抽噎了一声,又问:“可是据我所知,珎珎上大学是半工半读,她在琴行里赚的钱也不少,不仅能覆盖掉她的学费和生活费,还能有剩余,她有这个本事,出国一样能半工半读,为什么要找家里人要钱?” “这个啊——”邱小伟仔细回想,也不是太久远的记忆,但脑子长久不动,机能迟钝不少。 他甚至没意识到半工半读这个话说出来,已经是对他所塑造的一切都是他这个继妹心胸狭窄,忘恩负义的形象有所背驰。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听说那个时候有人把她的留学名额夺走了。” “不过这话你听听就算了。”他又想起一件事,语气登时变得讽刺,“她为了让她爸出钱给她出国留学,还编谎话说长明城里有人要断她两只手呢。你说可笑不可笑,她一个还在大学念书的大学生,谁能跟她有这种深仇大恨,要断她两只手?” “嗯?”杜熙茜眨了眨被纸巾遮挡下的眼睛。 眼底的兴奋藏不住:这个在长明城里同样看林珎不爽,同时又有能力断她手的人是谁? “茜茜。”邱小伟没心情追溯过往,按耐不住的他满心想的都是钱,“珎珎跟家里是这个情况,她老公再有钱,也是不会出手帮忙的。你看这五百万——” 杜熙茜拿下纸巾,一张俏脸上只剩冷静,她点点头,“可以。五百万我可以借给你,但我有个要求。” “你说你说。”喜上眉梢的邱小伟忙不迭道。 “上一个两千万我是看在珎珎的面子上才借的,虽然让财务安排打款的时候也备注了借款,但想着对方是珎珎的爸爸,所以才没要你们写借条,这次五百万借给你,你得让你妈给我写张两千五百万的借条。” 邱小伟脱口而出:“可是我妈已经死了。” 杜熙茜弯起嘴角笑笑,轻飘飘地提醒:“你和珎珎不是有一个共同的妈妈么。珎珎不管你爸,难道还会不管她妈?对我来说,两千五百万的借条让她妈来签,我能拿到欠款的可能性比你爸签的借条要多的多。其实她妈来借的话,别说五百万,就是再借一千万,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邱小伟一想确实是这个理,不由喜出望外,借五百万给一千万,他这是遇上了什么神仙女孩啊! 他一刻都难等,立马站起身,粗声承诺道:“我现在就回去让我妈写借条,晚上就拿给你。” 杜熙茜歪着头笑,显得很是宽容:“不着急,我让财务准备现金转账也要时间,你明天再拿借条给我也不耽误。” “好好好。”邱小伟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连连应声,愈发觉得她是个世间难得的仙女。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他始终是心急拿到钱,所以很快告辞离开了。 几乎就在他转身之际,杜熙茜就朝他的背影翻了一个大白眼,她等人走得没了影,收拾心情做了深呼吸,才拿过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舒嘉。”她说话的语气已经没了刚才面对邱小伟时的冷静,而是带着一种令人不免揪心的楚楚可怜,“你一定不要放弃珎珎。” 电话那端的何嘉舒原还平静的脸色听到这句话,还以为林珎出了什么事,急声问道:“她怎么了?” 这种紧张的态度是杜熙茜所乐见的,她抽噎一声,显得自己很是难过,缓缓说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珎珎嫁给她老公,是因为四年前有人威胁要断她的手。” 何嘉舒心一揪,声调都高了两分:“怎么回事?” 杜熙茜内心冷笑,把自己猜测的缘由仔细说给他听:“四年前有人夺走了珎珎留学的名额,还威胁要断她的手,她爸妈不管她,她才找了纪徐清结婚。” 顿了顿,她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自责:“我早该想到的,珎珎如果是心甘情愿和纪徐清结婚,怎么可能瞒着我。一定是当时她担心把有人要断她手的事实告诉我,我一个学生做不了什么,反而还会增加我的心理负担,所以才瞒着我,自然也不好把和纪徐清结婚的事实告诉我。” “舒嘉,珎珎的婚姻不幸福。”低柔的声调听上去简直快要心碎,“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她,请你一定不要放弃她。” “嗯。”何嘉舒郑重应道,十年前他没想过要放弃,现在重遇了她,更不可能放弃。 卷而翘的睫毛轻轻一眨,无甚表情的脸蛋,声音却带着哽咽:“她过几天回国,你有时间的话,去见见她吧。” “谢谢,我有数了。” 挂了电话,杜熙茜盯着庭院的绿植发了好一会儿呆。 店里的服务员刚要来提醒咖啡需不需要续杯,就听她突兀地“哈哈”笑出声来。 笑声里颇有些阴森歹毒的味道,激得她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理解眼前的这个有钱的甜心大美人哪里来的这种恨意,她要是有钱又长得漂亮,怕是压根无法体会恨是个什么滋味。 庭院里一只长得肥嘟嘟的虎皮猫跳上一棵发财树,在小腿粗的树干上磨起前爪,好好的树干上又加了许多条抓痕,一些树皮更是被扒落,将挺拔的树干弄得斑驳狼狈。 这就是她林珎该有的下场,杜熙茜冷笑,眼里闪着她不自知的疯狂—— 傍着纪徐清这个大金主又怎么样?她林珎一样过不了安生日子。 第129章 不怕犯法 窗外华灯初上,一条条由街灯组成的曼妙长龙盘在繁华的城市里,锅盖一打开,透过不断飘出的水蒸汽,外间盘旋的长龙似是腾云驾雾要起飞。 蒸锅里蒸的是梅菜扣肉,住家保姆曹阿姨收回落在窗外的眼神,刚要把蒸好的菜端出来,就听外间餐厅传来男主人的一声怒吼: “怎么就不能签?” 看起来这会儿气急败坏的男主人已经是顾不上避讳家里还有外人在了。 说起来她在这家工作也有快三年了,以她所知,男女主人的关系不见得有多好,但在她印象里,少见男主人有对女主人发飙的时候,哪怕是这一年听说男主人的事业上有些波折,她也从不见夫妻俩为钱起争执。 到底为什么男主人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曹阿姨这会儿不敢端菜出去,只能继续躲在厨房里听动静。 但她凝神静听,外间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她等了片刻,戴上隔热手套端着梅菜扣肉来到了餐厅。 男女主人和男主人的儿子呈三角之势坐在餐桌上,父子俩均凝着不愉之色,女主人倒是一如既往地表情冷淡。 “曹阿姨也坐下吃。”女主人招呼她。 “哎。”曹阿姨应声,盛了饭后在女主人旁边坐了下来。因着餐桌上这奇怪的气氛,她夹菜的动作比以往要拘谨许多。 “阿蕙。”梳着大背头的邱学军声音柔和了下来,夹了两根清炒芦笋放进了妻子的空空如也的饭碗里,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不在乎餐桌上是不是有外人在,出口就是道歉:“我跟你道歉,刚才不应该对着你吼。” 邱小伟也跟着劝:“妈,我爸刚才是着急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叶蕙心神色不变地拿过筷子把碗里的两根芦笋吃进嘴里,几口咽下后淡淡说道:“我吃饱了,你们父子俩慢慢吃。” 说完起身离开餐桌下了楼。 她晚上有在小区散步的习惯,父子俩都知道。 见她离开,父子俩面面相觑了一瞬,很快各自扒饭吃,吃完后默契地走进书房,锁了门开始商量对策。 邱小伟率先问道:“爸,你说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以往不是你说什么她应什么的么,连装病骗她女儿回家她都肯答应,怎么这次让她签个借条还给她装上了?” 站在窗前缓缓踱步的邱学军闷声不响,默默思考着这回的事要怎么才能办成。 “爸。你倒是说句话呀。”心急的邱小伟追问道。 邱学军示意儿子安静,自己继续踱步思考。 三千万借条金额是大,不怪乎他这个半路妻子会犹豫,她不肯签也正常。他只是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有杜熙茜的这个脑子,都能想得到用妻子逼林珎现身,怎么就没想到利用妻子逼林珎就范?既然林珎不可能不管她妈,那作为林珎老公的纪徐清的钱袋子还不是随便他掏? 自己真是蠢啊,手里握着一棵摇钱树还不自知。 一番计较后,邱学军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几步走到保险柜前,用身体挡着儿子按了密码后,把保险柜里叶蕙心的护照本拿了出来。 邱小伟一头雾水,见父亲拿着护照本来到办公桌前坐下,盯着护照上有照片的一页半天不动。 “爸?” 他这一出声,邱学军才有了动作。 只见他从一旁的打印机上拿过两张白纸,随手抓过一支圆珠笔,开始在白纸上仿写叶蕙心护照上的签名。 邱小伟惊掉下巴的同时,同样看得热血沸腾,“爸。”他咽一咽口水,“这——这犯法。” 邱学军没理,管自己低头认真仿写着妻子的签名,他小时候一手毛笔字练得不错,仿写别人的笔迹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许久没提笔,手势生疏很多。 他此刻无比有耐心,比学习练字的小学生还要认真,一遍又一遍地在纸上仿照着妻子的签名。 等到终于写得有五分像样时,他才抬头对儿子说道:“你别愣着,重新给我打印两张借条。” 邱小伟不解,“为啥还要重新打印?刚才那两张能用啊。” 尽管兴奋非常,邱学军依旧还保持着两分冷静,他停下练字的手势,刻意慢声说道:“你现在打给杜熙茜,问她能不能再借三千万。就说你妈愿意写五千万的借条。” 第130章 赌狗没有心 “爸!”邱小伟登时傻了眼,“那女人连三千万的借——” “别废话。”邱学军不耐烦地打断,“让你打就打,快点。” 不夸张地说,邱小伟掏手机的手都在轻微发着抖,他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完全依照父亲的指示磕磕绊绊地把话向杜熙茜说了。 挂完电话,邱小伟变得开始怀疑人生。 他爸敢开口再要三千万,杜熙茜居然也肯借。 要知道连以放高利贷为主的丁洪都不肯再借他父亲一分钱,凭着叶蕙心的面子,杜熙茜居然肯借三千万?! “可是......爸。”邱小伟还是有着担心,“你这行得通么?” 他指的是仿写签名。 邱学军以为儿子问的是为什么杜熙茜肯借这么多钱,便好心解释:“我不知道那女主播打的什么主意,但她既然能主动说出看你妈的面子能多借五百万,我想再问她借三千万,只要她有,或许也肯借,果然——” 他哼哼阴笑两声,得意道:“要是没有敢拼敢赌的魄力,你爸我也赚不了这份家产。” 脑子早就被多年酒肉生活腐蚀得失去思辨力的邱小伟目瞪口呆地看着父亲,内心说不出是佩服更多,还是担心东窗事发后的恐惧更多。 满脸红光的邱学军目露贪婪,连笑容都变得有些癫狂:“我不相信我有了三千万还翻不了本。” 邱小伟心一颤,才有的热血骤凉,内心深处隐约冒出一种大难临头的警示。 但他毕竟没这个魄力反抗父亲,何况他的富裕生活全凭父亲提供,于是胆颤心惊地走过去,在电脑上改了借条的金额,重新打印两张后交给了父亲。 邱学军看了眼借条上的金额,确定是五千万后随意说道:“等着,明天给你。” 邱小伟内心即便疑惑重重,也已经不敢再问,耷拉着脑袋离开了书房。 邱学军一直心无旁骛地在书房里刻苦练签名,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 他以为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又要来问东问西,压着怒火回了一句:“有什么明天再说。” “学军,是我。”叶蕙心在门外柔声说道。 邱学军一个激灵,一把把桌面上的纸张和护照扫进书桌下的抽屉里,又看了眼书桌,确定无异样后才说:“进来吧。” 长发拢成髻,披一件宽松毛衣的叶蕙心推开门,缓步走到了邱学军面前。 她见丈夫涨红着脸,以为对方还在为债务烦忧,便把自己在散步时已经想好的打算说了出来:“学军,我和你虽然是半路夫妻,但凭良心说,结婚这几年,你对我还算不错。” 邱学军不响,静静等待着妻子的下文。 “这两年你一心扑在赌博上,拆东墙补西墙的,家里留下的东西也不多,小伟也大了,这个年纪差不多也该是找对象结婚生子了,你得为他想想。” 邱学军心里难得柔软的一处蓦地被戳中,心潮涌起微波,这会儿不出声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叶蕙心走过来握住他的手,眉眼间满是温柔:“我名下还有两间商铺,本来是打算拿来养老用的,明天我就找人把它出掉,再加上我手上的积蓄,差不多能还掉你那五百万债。学军,答应我,收了这个钱以后,就别再赌了,好好经营公司,争取早点把杜小姐那两千万还掉,也好让小伟没后顾之忧地娶妻生子。” “阿蕙。”坐在椅子上的邱学军就势抱住妻子的腰,在她怀里神色动容地感慨:“阿蕙,你好久都没这么好好跟我说话了。” 从一开始因为对方惊为天人的外貌而求娶对方,这是第一次,邱学军真正感受到对方和自己是夫妻一体的时刻,这简直比洞房花烛夜还让他来得心神激荡。 是夜,明月皎皎,疏星闪烁,万物归于静谧。 兴奋到睡不着的邱学军悄声起床,从书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份借条和一罐红色印泥,蹑手蹑脚地重新走回卧室。 床上的叶蕙心吃了安眠药早已沉睡,过于兴奋的邱学军只看了妻子沉睡的睡颜一秒,就毫不犹豫地轻轻抓过妻子的手,撑出她的拇指按在已经打开的印泥上,然后把粘着印泥的拇指分别盖在借条上已签名「叶蕙心」处。 月光洒进卧室掩着白纱的窗户,将两份有着签名和手印的借条以及邱学军咧嘴痴笑的疯狂照得一览无余。 狂喜略收,他再度看向沉睡的妻子,神神叨叨地低声轻喃:“阿蕙,你放心,这把翻身后,以后我们一家就好好过日子。” 天上的皎月此时隐入一片云层,天地顿时暗淡许多。 第131章 当然是来出风头 日历翻过一页又一页,罗婷珊在望穿秋水中终于等来了回国的林珎。 白天不觉秋风起,夜晚秋意已凉如冬。 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罗婷珊穿一件火红抹胸吊带针织长裙,特地做造型卷的长发用一顶线条简洁,中间镶着一颗三克拉红宝石的皇冠束着散在后背,娴静站着的时候任谁见了都会感叹一句好一个雍容华贵的千金大小姐。 可惜她娴静不过三秒。 一开始是在宴会厅门口不耐烦地来回踱步,哪怕有人见着她通身气派的穿着想要上来搭讪,也会被她用高高在上的鄙夷眼神吓退。 直到走廊尽头出现一个面容娇美,卷发扎成马尾的女人。 罗婷珊立刻提起裙摆迎了过去,走至近身才语带不满地抱怨:“怎么来得这么晚?” 稍稍平复了因为急走而带着些许喘的气息,林珎淡道:“我练完琴立刻坐车过来,够赶的了。” “你等下。”罗婷珊一把拉住要往宴会厅里走的林珎,蹙着秀眉打量着她的穿着,表情是赤裸裸的嫌弃:“你就穿这样进去?” 平底鞋,九分牛仔裤,打底衫和一件夏奈尔的经典毛呢外套。 越看越不顺眼,“去证券公司上班的白领穿得都比你时髦。” 林珎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无语道:“首先这是个老人家的寿宴,不是奥斯卡颁奖礼;其次我主要是来见姜易问当年的事,不是来走秀。” 姜易从高中就出国留学澳洲,大学毕业后留在澳洲工作定居,后又结婚生子,难得这次全家回国,是为了出席他太奶奶的九十九岁寿诞。 罗婷珊一收到这个消息就立刻打电话通知了林珎,深怕她在国外再多待几天会错过这次和姜易的碰面。 “说起来。”林珎有些不解,“私下把姜易约出来见面聊也一样,为什么非得赶着他太奶奶做寿这天来见他。” “我看你真是弹钢琴弹得人傻了。”罗婷珊一脸傲娇地扬了扬眉,难得让她抓住对方言语中的漏洞:“你想想看你在他眼里是个什么身份?是当年间接害死他好哥们的凶手诶,他能轻易被你约出来见面?” 娇俏的语调愈发得意:“当然是趁着人多,尤其是在他长辈亲戚们面前,他不好轻易跟你翻脸的时候来见他合适啊。” 林珎默默点头,“算你说得有道理。” “什么叫做算?”罗婷珊挽起林珎的胳膊,对方身高167,即便穿着平底鞋也和穿着高跟鞋的她差不多高,她紧了紧对方的胳膊,娇声道:“有道理就是有道理。” 林珎颇有些无奈,这位大小姐自从当着自己的面哭过以后,好像再不把自己当外人,随时都能朝自己撒娇痴缠,也不管自己是否有所回应,始终热情不减,初中时期也不见对方和梁书静是这般相处的模式,但两人目前既然是同盟,她也没怎么抗拒对方的亲近。 一声娇甜响亮的嘲讽在林珎身后响起,“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林珎和罗婷珊双双回头。 只见穿着隆重的杜熙茜挽着何嘉舒的手臂,娉婷袅娜地站在离她们四五米开外。 罗婷珊愈发殷勤地把住林珎的手臂,炫耀似地看向杜熙茜,娇蛮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刻薄:“你来干什么?” 杜熙茜弯起嘴角,巧笑倩兮的脸上是云淡风轻的随意:“当然是来出风头。” 第132章 蠢货 米色混金线圆领斜扣毛呢小西装配香槟粉纱裙,一身衣服是阿玛尼最新秋冬高定,银色闪钻高跟鞋看起来是jimmy choo,身上没戴珠宝,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倒是值点钱。 靠这一身行头来出风头? 罗婷珊看得想笑,这杜熙茜说说是赚了钱,怎么眼界还是这么窄? “钱不够我多,长得不够林珎漂亮。”罗婷珊得意地挑了挑眉,毫不掩饰言语中的猖狂:“有我们在,能有什么风头让你出?” 她的眼神在西装革履的何嘉舒上悠悠扫了两眼,想到了前一段时间杜熙茜身上的一件风流韵事,不客气地讽刺道:“出丑的风头吗?” “那我和林珎肯定争不过你。”她笑,“毕竟我和林珎都不够你这么厚脸皮,明知道别人有老婆,还不要脸地贴上去跟一个要身材没身材,要相貌没相貌的矮冬瓜搞暧昧。” “搞什么暧昧?”杜熙茜一脸无辜,清甜的语调分外诚恳:“边总和我们公司有业务往来,我作为他的合作伙伴在他来金古城的时候招待了他几天,尽一尽地主之谊,怎么就变成和他搞暧昧了呢?” “人家老婆都找到你们公司门口拉横幅在喊了诶。”罗婷珊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嫌弃表情,“你怎么能够做到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杜熙茜露出一副受冤枉的委屈表情,“那个女人自己管不住老公,非得说别人是小三。大街上随便找一个比她漂亮的女人都是她的情敌,都能被她拿来当小三打,我也很无辜的好吗。” 罗婷珊喉咙一噎,既是没想到杜熙茜拿无耻秀下限,也是一时被驳得不知道怎么回。 她杜熙茜去长明城勾搭小江总不成,反遭对方警告的事又不是什么新闻,没勾搭上小江总,退而求其次勾搭什么边总,居然还有脸说大家只是合作伙伴? 这人脸皮怎么能厚成这样? 林珎无意陷入这种争吵,拉了拉罗婷珊的手臂,出声劝她:“你是要留在这里继续吵还是跟我进去?” 罗婷珊一想也是,今天来是有正事,哪里好把时间浪费在这个网红身上。拉着林珎就要往里走,就听身后传来杜熙茜轻飘飘的一句:“知道自己没理呢,就别老是犯贱主动挑事,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好脾气,被人造谣成小三,也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如此有容人之量的。” 林珎心头微动,忽然意识到杜熙茜的反常,刚才她就觉得奇怪,走到这个位置的杜熙茜,哪里会理会流言蜚语去自证。上一次对方以好朋友的身份配合她故意挑衅罗婷珊,是为了做一场戏向后者套话,这一次对方故意挑衅罗婷珊,又是为了什么? 上次配合她出席班长的婚宴,已经是百忙之中挤出的时间,这次来参加一个老人家的寿宴,是真的和对方有交情?还是也有着别的目的? 她有心提醒罗婷珊不用理会这话,然而受不住激的罗婷珊已经甩开她的手,叉腰面对杜熙茜,阴沉着脸反问:“你说谁犯贱?” 还没等她开口,对面的杜熙茜红唇一勾,平淡的语调充满嘲弄:“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谁接我的话,谁就犯贱咯。” 寿宴已近开席,有礼仪要来关宴会厅的厅门,看到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四个人,温和开口提醒他们尽快进来入席就座。 林珎又拉了拉罗婷珊的手,软声劝道:“先进去。” 罗婷珊不理,反劝她:“你先进去,我今天非得让杜芳把话给我说清楚。” 她调侃对方时会称呼对方杜主播,一旦要和对方较真,势必叫杜熙茜的曾用名。 心急去见姜易的林珎见实在劝不动罗婷珊,只能先行走进了宴会厅。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直任由杜熙茜挽着手臂的何嘉舒悄然松开了对方的手,大步跟了上去。 当着罗婷珊的面,杜熙茜并不掩饰自己看着何嘉舒离开的背影时的惆怅神色。 此举成功吸引了罗婷珊的注意,刚才还有些气恼的罗婷珊立刻多了几分神气,讥笑道:“看什么?明知道何嘉舒喜欢林珎,还敢带着他出现在林珎面前。干嘛?装大方装贤惠博好感啊?我告诉你,这招没用,他要喜欢你早喜欢了。连你整了容都看不上,可想而知,他对林珎的感情有多深。” 她以为这话能成功羞辱了杜熙茜,却见对方只是冷笑一声。 杜熙茜都懒得翻白眼,忍着嫌弃轻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罗婷珊,娇美的脸上已然带上了鲜明的恶意:“罗婷珊,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挺蠢的。” 第133章 雄竞 布置华丽且温馨的宴会厅里,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寿星被子孙拥坐在主桌。 老人家子孙颇多,其中不乏玉树盈阶之辈,有孝心有实力的小辈总想着替活到白寿的老人家庆贺一番,再加老人家一生育人无数,不少受她教授之恩的学生从各地赶来祝寿,舞台上还特地搭建了戏台,请了名角来唱戏。 台上演员穿着戏服,装扮各有神韵,咿呀吟唱,生动演绎着老太太特地点的一出《五女拜寿》。 台下人声鼎沸,喜气盈盈。 望着如云的宾客,林珎一时有些傻眼,她没想到一个寿宴人会多成这样。更不妙的是,过了十年,在本就长得相似的一群亲戚中,她无法准确的认出坐在主桌里的哪个人才是姜易,走过去当着老寿星的面问,怕是扫兴。 就在她犹豫之际,忽然感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林珎转身,看到了身后丰神俊朗的何嘉舒。 上一次两人的见面不算愉快,他单方面宣布她的婚姻不幸,并且预判她迟早离婚,再加上他暴力抓起她的手,害她第二天练琴的状态都受了影响,见了是他,她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开跟对方保持距离,同时眼神掠过他四周,不见同来的杜熙茜,林珎内心的疑惑更甚愈。 桃花眼里一闪而过的警惕让何嘉舒心下一怔,他也是没想到再见面,她居然对自己存了防备,看来上次见面的印象是真的不好,“珎珎。”他主动示好,伸手指了个方向,示意她看过去:“站在那边那个圆胖脸,穿红黑色格纹衬衫的人是姜易。” “但是你先别去。”何嘉舒把就要走过去的林珎拦了下来,柔声道:“这会儿刚开席,他肯定走不开,等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带你过去找他。” 这番体贴的话听得林珎微微蹙眉,她眼中的警惕更甚:“你怎么知道我来找姜易?” 十年前的林珎不通情事,一心只在玩乐上,异性的讨好很难打动她,两人重逢以后,何嘉舒已经对此有了心理准备,但他这会儿一时看不透,对方的抗拒是因为已婚的身份,还是仅仅只是因为比十年前更难讨好,毕竟她哥的死对她造成的影响巨大。 他比往常表现出了更多的耐心,缓声解释:“茜茜跟我说了,你上次参加班长婚宴找罗婷珊谈话的事,你要查你哥的死,势必不会放弃接触当年和案子相关的人。姜易作为孙飞宇方的关键证人,他难得回国,我就猜你一定会来找他。” “珎珎,我会帮你。”他望着她,清秀的长眸里凝着异常坚定的光芒,温润如玉的脸庞沁着微红,沉稳的语调如常,很好地掩饰了他已超十年的刻骨,“和你一样,不计一切代价。” 幽幽目光似有极浓烈的情绪翻涌其中,熟悉的眼神让林珎不由想起了纪徐清。 片刻后她凝神说道:“何嘉舒,如果你的帮忙是因为跟我哥的情谊,那我谢谢你,如果是为了其它,那么我再说一遍,我已经结婚了,你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长眸扫过她修长的手指,那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何嘉舒清浅一笑,“珎珎,我帮你,两样都有。但你不用有压力,我不会让你成为婚内出轨的过错方。” 他长得俊朗,脾气又温和,笑起来总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亲切感,一般女孩子很容易就陷入他的这种柔情里。他知道自己的笑容有着怎样的杀伤力,所以轻易不对异性展露,即便是笑,也总是带着一定的疏离客套,免得替自己招惹多余的桃花。 独独对林珎,他不吝啬充分展露自己的男性魅力,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要比得过林行一,才有可能令她刮目相看。 捕捉到他似不经意地瞥过自己的手,林珎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纪徐清说让她以后戴着婚戒出门能够省很多麻烦,她当时只顾着计较婚戒的价格,压根没往避桃花这方面上想。即便之前答应过他在国内出门要戴着戒指,但她嫌来回戴上取下的很麻烦,今天练完琴又急着往金古城赶,就没想起把摘下的戒指戴回去。这个时候要是戴着婚戒拒绝何嘉舒,估计能让他不该有的希望更早破灭。 “凭你?”林珎反问,清冷的语调充满距离感,似是半分不在乎曾经的同学情谊,说出口的话既无情又刺人,“有机会你见过我老公就会知道,他比你优秀。” 何嘉舒并不恼怒,他早知自己走的这条路有不易,平静戳破:“他要是不优秀,你也不会选择嫁给他。珎珎,你有你一定要嫁给他的理由,但我知道那绝对不是因为爱,不然你也不会嫁给他四年,就出国了四年。” “你好像听不懂我说的话。”林珎冷冷说道,“我劝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却一定要让我相信你能赢过我先生,那我说的再明确一点,何嘉舒,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我没通过你的好友申请,还不够让你明白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吗?” 清俊的脸庞有所动容,何嘉舒无比清楚自己的对手并不是她的老公,而是她本身——比十年前更难以接近的林珎,他柔缓了语气,“珎珎,十年前我错过一次,十年后我不想再有遗憾,你当然可以拒绝我,但你无法说服我放弃在意你,喜欢你。” “随便你。”娇甜的声音粹了冰一般冷冽,美艳的脸蛋不见半分动容,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一副懒得跟你继续争,转头就是要走。 恰在此时,一个戴着银丝边框眼镜,扎着低短马尾的高大男人从两人身旁走了过去。 强大又不容忽视的气场让林珎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她隐约记起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一时间却没想起对方的名字来,只记得这个人似乎和纪徐清有点关系。 第134章 祸害 寿宴是拟了宾客名单的,操办寿宴的主人家担心有遗漏,或者一些一开始回复不明确的人后面又确定出席,所以一般会准备一两桌备着。 林珎的名字不在邀请的宾客名单里,但固定桌上有她的位置,因为受邀参加的罗婷珊把她作为家属一同列席。但因为罗婷珊顾着和杜熙茜在外面争高低,林珎一时找不到自己要坐的桌号,只能寻着边上的预备桌走了过去。 预备桌离主桌太远,她挑了一个最方便观察主桌角度的位置坐了上去。 跟在她身后的何嘉舒顺势在她身边坐下。 俊男美女本就引人注意,更何况一桌只坐了他们两个人,愈发引人注目,不乏有旁边桌的人投以注目礼,伴随着一些交头接耳的议论。 心思只在姜易身上的林珎对此不以为意,反倒是何嘉舒主动向她提出,“珎珎。要不要换一个位置?” 林珎淡淡地拒绝:“不用。” 何嘉舒笑笑,轻柔的语气不紧不慢:“珎珎,你该明白,凭你这张脸,姜易不会有好话留给你,更别说让他实话告诉你一些只有他知道的隐情。” 林珎自然知道这点,罗婷珊和她一起来,本就打算两人软硬兼施让姜易开口,她打算再等等,等罗大小姐在外面出完气后一起过去找姜易。 早猜到她不是那么轻易能被说服,何嘉舒又摆出了另一个让她难以拒绝的理由,他看着她,尽管眼神始终热烈,表情却是极为沉肃:“珎珎,行一也是我朋友,帮你也是为他。” 美艳的脸上冷淡的表情有所松动,林珎稍一思索,问:“你有更好的办法?” 何嘉舒一脸沉静地点点头,开出一个不算威胁的条件,“你跟我坐过去。” 罗婷珊受邀主要是凭其父的官级,何嘉舒受邀,是因为家里和姜家有生意往来,不同渠道的人脉,在这种场合自然是坐不到一桌,所以何嘉舒把林珎带到了自己所在的那一桌。 「离主桌近,不仅能够随时知悉姜易的动态,也更方便过去和姜易搭话,你总不希望罗婷珊还没回来,姜易人从你眼皮底下离开了吧。」 看到就在不远处和家人叙话的姜易,林珎对何嘉舒给出的这个理由深以为然。 席上有和何嘉舒相熟的长辈,见他和一个容貌绝尘的女人相继落座,免不了要打听一番,“嘉嘉,你妈前些日子还在跟我说让我帮你留意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你这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何嘉舒看了眼身旁的林珎,朝对面的长辈温和有礼地回复:“珎珎是我初中同学,现在还不是我女朋友。” 你要说这话澄清了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反正席上的人听了这话,对林珎的打量愈发明晃晃。 虽然看穿何嘉舒回复的话里有猫腻,但林珎并不在意,直到耳边的议论声逐渐离谱,一开始说话的阿姨更是直接问她「是不是考虑下当嘉嘉的女朋友」。 她才不客气地拆穿他的小心思,对着问话的阿姨淡淡一笑,“我已经结婚了。” 有老公还吊着别的男人?!烫着时髦短发的阿姨皱起眉头明显不满这种混乱的男女关系。 只是不等她发作,何嘉舒已经率先开口更正道:“李姨,是我刚才没说清楚,珎珎是我初中同学,她和朋友一起来的,我和她好久没见,所以拉她过来叙叙旧,你别多想了。” 年轻人这番坦率让李阿姨稍稍收敛了些许对林珎的嫌弃,只是眼里的打量不见减少。她越看越觉得这个人长得妖里妖气的,跟个狐狸精似的女人,实在不像是一个安安份份的人,也许真的能做出家里有老公,外面又勾着别的男人的事来,何家怎么都不算小户人家,更别说自己姐妹的这个儿子长得又好,平常就招女孩子喜欢,李阿姨思来想去,心中愈发不安。 她可不能让好姐妹的香饽饽儿子给一些不知耻的狐狸精勾去了,正好这个时候旁边有人给她递眼色,暗示旁边桌有人有话说,李阿姨过去听了一耳朵,回来脸上立刻带上了笑。 她颇有些得意地瞥了眼林珎,和气地对着何嘉舒说道:“嘉嘉啊,李姨这里有个女孩子,你要不要认识认识?模样较关水灵,工作也好,是重点小学的老师。” “这就不用李阿姨替我操心了。”依旧是对长辈那种温和的语气,清俊的脸上挂着淡笑,何嘉舒毫不避忌地暗指:“我有喜欢的女孩子。” 吃了个软钉子的李阿姨没好气地横了眼林珎,但又不想主动把话题往对方身上扯,便佯自镇定地说道:“是哪家的?我怎么没听你妈说起过。” 说完也不等何嘉舒回答,又立马补充了一句:“哪家的女孩子都好,千万别是私生活不检点的那种狐狸精。嘉嘉,这种女人就是祸害,咱们可千万不能沾呐。” 话里话外明显在针对林珎,何嘉舒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不管林珎对自己是否有意,自己在人前泄露出对她的情意,会给已婚身份的她招致无妄的指责,即便他不在乎她的已婚身份,即便是他先主动,在世俗眼里,也是她的错处更大。 他不在乎世俗的看法,可当世俗之见针对她时,他还能无动于衷吗?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重重地冲击着他内心对她已逾十年的感情,他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等着她离婚才能做些什么吗? 李阿姨的话说冒犯也是冒犯,他正要开口跟林珎道歉,却发现她全然没留意席上说了什么,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主桌的方向。 一个头上盘着传统发髻,脸上却能明显看出混血儿痕迹的女人正拉着姜易在说些什么,女人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似乎和姜易起了争执。 两人话没说几句,女人掉头就走,姜易原地僵了一瞬,在一旁家人的劝说下,迈开步伐追了上去。 姜易要走?!林珎急得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没礼貌。李阿姨用鼻孔哼了一声,心里对长得过于漂亮的女人愈发没好感。 她转头想向何嘉舒吐槽,一个晃神,后者也已经没在座位上。定睛一看,竟然是追在那个漂亮女人身后走了。 李阿姨气得猛翻白眼,她就知道这个狐狸精是个祸水。 不同于行动不便的礼服,穿牛仔裤和平底鞋的林珎十分敏捷地追上了先她离开的姜易,在距离宴会厅出口不到五米的墙边,她干脆地出声拦下他,“姜易,你先别走。” 这次回国,见到一些身材走形,样貌大变的老同学时,都让姜易生出一种时光匆匆如流水的感概。 然而面对和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妖孽的林珎,姜易心里唯有一个念头,“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第135章 拿捏 中印混血的谢安娜久居澳洲,思想西化,一头挑染亚麻金姬的长卷发特地盘成中式发髻,是她对于这次参加老公太奶奶寿宴的最大诚意,她没想到桌上还有人硬要教她说中文,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来祝老人家寿诞安康。 她实在忍不了,更让她受不了的是,老公姜易居然也不站她的立场,她留下一句「这里的人到底有没有人权意识?」后愤然离开。 林珎的一声「姜易,你先别走」留住了谢安娜。 她顾不得自己还在气头上,转身来到老公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这个容貌美艳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谁?”谢安娜以一种大婆气势问姜易,说的自然是英文。 姜易特地用中文回:“谁都不是,一个祸害。她——” “姜易。”何嘉舒沉声制止了姜易接下来会有的言语羞辱,语带警告:“你最好是知道你在说什么。” 几天前两人才见过面,姜易自然认得这会儿站出来的男人是谁。 十年前他替孙飞宇作证的证词,警方那边是保密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他是那个死咬林珎和孙飞宇在交往的证人。 当年的何嘉舒也不是没来找过他要证据,但每次都被他咬死用“不能说”这个理由挡了回去。 这次他回国,对方再次找上门来,问的还是同样的问题,姜易一开始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揪着不放十年前的事,看到眼前出现的林珎,比十年前还要亮眼的林珎,他顿时明白了,有人是在为美人抱不平。 还是一贯的手段引得男人为她不计代价呗,姜易对此十分不屑,向妻子补充说明:“一个曾经害死我好兄弟的贱人。” 这次他说的是英文。然而如此浅显易懂的词汇,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能听得懂。 “姜易!”何嘉舒沉下脸,语气冷厉异常,“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姜易摇摇头,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老何,大家都是男人,你听我一句劝,离这个祸水远一点对你只有好处。你为她劳心劳力,你以为她会感激你么?不会的。玩弄男人是她从小就有的本事。” 趁情势还没失控,林珎赶忙拦住双眼激红的何嘉舒,先他一步走近姜易,平静淡漠的语气:“说清楚,谁害死谁?” 姜易不屑地冷哼一声,圆而胖的脸上五官挤出了滑稽的形状,“林知一,你真有本事。”他上下打量几眼,对方出落的比十年前还要迷人,难怪总有男的为她前扑后继,他无不讽刺地说道,“以前吊着阿宇,现在吊着何嘉舒。长得漂亮就这点好是吧?勾勾手指,想要哪个男人都能拿捏是吧。” “我是答应你和林知一见一面。”他瞥了眼在林珎身后忿忿然的何嘉舒,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现在见到了,不算我失约你。只是,为了这种女人,值得吗?她不就长了一张好脸么,你难道还少女人喜欢?” “我心甘情愿。”何嘉舒强压心中怒火,冷冷道:“你的好兄弟呢?是心甘情愿还是痴心妄想?” “你——”姜易仿佛看到了曾经一样上头的好兄弟,怎么喜欢上这个女人的男的都跟着了魔一样,分不清楚好赖呢。 “老何。”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对方,“想想阿宇的下场,你难道不怕步他的后尘?” 林珎先何嘉舒开口,她盯着姜易,本是妖娆的桃花眼里凛凛生威,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说清楚,谁害死谁?” 她浑身散发出的凌厉气势让姜易有片刻的惊惧,然而下一秒,他像是要为自己瞬间的胆怯找回颜面,挑衅般把回答也说得字字清楚:“当然是你林知一害死孙飞宇。” 霸凌是一件有瘾的事,当一个弱者在你面前表露过恐惧后,你会毫不犹豫地持续在ta身上体验并享受这种主宰他人的掌控感,并且引以为傲。 何况他确实是在为好兄弟鸣不平,“林知一,你知道为什么警察找不到你给阿宇写的情书也无法证明你的清白吗?因为你他妈就是给阿宇写过情书,你用手段骗他看完就收回去,所以他手上才会一封你的回信都找不到。” 纠结了十年还放不下,那就也不能怪他话说得难听,“明明是你自己主动提出要跟阿宇开房,结果因为被你哥发现他给你写的信才说你被下药,你哥真该看看你在信里是怎么和阿宇打情骂俏,他看了就会知道你就是一个下贱的淫妇。你哥压根就不该管这个闲事,他要不是多管闲事,就不会赔上自己的一条命,阿宇也不至于被车撞。” 漂亮的脸蛋极力隐忍着哀痛,看得姜易愈发不爽,当他意识到这些情绪是由他掌控者的时候,难免越说越激动,提高了音量斥骂道:“你说谁害死谁?他妈的还能有谁害死谁?当然是你这个贱人害死我好兄弟阿宇。” 林珎确实气得不轻,紧抿的红唇微微发着颤,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何嘉舒见状心疼不已,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做一些会给她惹来非议的行为,即便此时他是如此地想要把她抱在怀里。 这番义正言辞的痛骂让姜易找回了刚才差点丢失的男人尊严,他越说越有瘾,还想要继续发挥,“林知一,你——” 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略微发着抖的声音里似乎还有不甘心的愤怒:“你说我把给孙飞宇的情书当场收回?你看到了?” 听得姜易一脸鄙夷:“我干嘛告诉你?” 他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怕是早在九泉之下的好兄弟也没想到,当初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女神,有一天居然会为了他的死在人前如此低声下气,而他居然可以凭此轻易拿捏她?! 果然是天道好轮回。 他对她的羞辱算羞辱吗?简直算是替天行道。 这么一想,他甚至都嫌自己骂得太客气。只不过还没等他发起新一轮的羞辱,眼前的女人神情忽然有了变化,漂亮的脸蛋上哪里还见得到半分脆弱无措,倒是原还有的迷茫眼神变得愈发锐利。 姜易心下一怔,听到一把冷静至极的声线:“你恐怕得说实话。” 林珎举起手里的手机晃了晃,那上面显示刚结束一段录像,“凭你刚才那段话,你是要我告你诽谤,等你在法庭上举证自证清白呢?还是现在就告诉我,你手上有什么证据。” 第136章 黄雀 舞台上的演员换了戏服,吊高了嗓子咿呀吟唱: 「早知人情比纸薄,我懊悔,留存诗帕到如今。 万般恩情从此绝,只落得,一弯冷月照诗魂。」 原来戏剧已经是唱到了红楼梦。 台下人声喧嚷,照旧一团喜气。 因着林珎和何嘉舒优秀的外表,来参加寿宴宾客里,也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他们所在的角落,时不时投来两眼。 主桌旁的一桌坐满“重要政商人脉”的宾客,有人见宫北潮往门口瞥去一眼,立即小意问候:“小宫总,美人如此多娇,今晚——” 他话还没说完,宫北潮已经冷声打断:“朋友妻不可戏,丁总慎言。” 宫北潮此人长得俊美,但又过于俊美,不是混血,却有一双令人一望之下生出惊艳的蓝眼睛,他淡着脸的时候像是供在案桌上的上仙,一旦他噙起嘴角微笑,又像是千年幻出人形的妖孽,身上总有一种不似真人的邪气。 淡着脸的宫北潮不一定难讲话,微笑着的宫北潮也不一定就好说话。 但是板起脸来的宫北潮,一定是不好惹的。 被叫做丁总的男人意识到自己的殷勤用错了地方,哪里还敢再打趣,立刻敛容正色地道歉:“抱歉抱歉,小宫总见谅,怪我这嘴太快。” 宫北潮淡淡扫一眼丁总,端着酒杯哼笑了一声,大大方方往林珎所在的方向看去。 他这个“朋友妻”倒是挺得人惦记,就是不知道他这位朋友知不知晓。 看到对面的男人在林珎举过手机说了几句话后脸上的表情从洋洋得意变惊恐,宫北潮不由勾了勾嘴角,漂亮老婆得人惦记还不算,看起来手段也不少,做她老公怕是不太能睡得安稳。 不过能把人放出国四年,想必安稳觉睡得足够多,偶尔睡不安稳,可能还有益身心健康。 想到这儿,他拿过手机给不在现场的某人发去了一条信息。 另一边现场,林珎告诽谤的话一出,其余三人都变了脸色。 十年前只知她天真烂漫,第一次见识到她如此坚毅的一面的何嘉舒虽说暗松了一口气,望着她的眼神却愈发不可控的热络。 姜易夫妻则是肉眼可见地慌了神。 谢安娜人前不说中文,不代表她不会说,更不代表她听不懂,毕竟她的老公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她看到眼前这个冶艳冷静的女人拿着手机说出威胁的话,立刻摆出外国人的谱来:“我老公已经移民澳洲,中国的法律管不到他。” 担心林珎听不懂,谢安娜说的是中文,当然说之前她特地张望了四周,不见身边有人,才开口说的中文。 听着有口音,但确实是普通话。 “是吗?”林珎轻飘飘地一句反问,回的英文:“你老公是澳洲总理,还是高级外交人员?你确定他有外交豁免权吗?” 明眸扫一眼夫妻俩,轻淡的语气做着说明,却难掩其中的嘲讽:“以防你们夫妇听不懂中文,不够清楚我的意思。” 告上法庭的话听起来是有威慑力,但想到自己大后天的机票回澳洲,不想就这么被吓唬住的姜易自然要搏一搏,他迅速思考起敌我双方的势力差距,双方家庭都经商,但林家靠着做服装生意起家,财力肯定是比不过搭上房地产东风的自家,即便真闹到打官司,自己家里也能找到人运作;唯一难办的是和林知一站一边的何嘉舒,对方家里在政界的人脉比自家深厚,要是对方也牵扯进来,那结果还真不好说。 怎样都好,首先气势不能输,他硬气对抗道:“你拿一段视频就想告我?天真了点。” 说完又点何嘉舒:“老何,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同意见的林知一,你就由着她这么闹?” 清俊的脸上既无奈又心酸,“她也不是我的谁,我哪里管得了她。” 姜易要的就是这句话,“你管不了就算了,你别掺和进来就行。” “这可难办。”何嘉舒露出明显的为难,直白的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炙热:“我是管不了她,可我也没法拒绝她。” 姜易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是又遇上了一个恋爱脑,怎么被林知一一张漂亮脸皮迷得成痴的人个个都是恋爱脑? 眼前这个何嘉舒是劝不住了,姜易正绞尽脑汁想着用别的理由威吓林知一放弃提告,却听得她淡淡说出一句更惊人的话, “只说服何嘉舒也没用,罗婷珊就在门外,你不妨说给她听一听,看看天真的是谁。” 本就是商讨好的对策,林珎用起来也就得心应手。 当年初中全校谁不知道天之骄女罗婷珊呢,父亲政府高官,母亲企业总裁。即便是家里如今在国内的生意,也有不少和她家有牵连。 一个何嘉舒的掺合已经够令人头大的了,再来一个罗婷珊? 自问不敢和掌握家族命脉的商业伙伴对着干的姜易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一片空白的大脑别说想对策,能控制自己不露怯就已经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然而他也不想就这么屈服于林珎几句话的威胁,涨红着一张胖脸,硬是没吭声。 何嘉舒适时给对方递了个台阶:“姜易,孙飞宇真的有收到过知一的回信么?当年你是怎么跟警察说的?” 忐忑难安的姜易当然是顺着台阶就下,装作有一番犹豫,但话还是被他说出了口,“我跟警察说阿宇和林知一有私下交换情书,具体是在哪里交换的,我不知道。” 他又怕这话没啥说服力,分外真诚的眼神看着林珎说道:“真的。不信的话,你让罗婷珊去调我当年的证词,我真是这么说的。” 孙飞宇已死,林知一咬死不认,没有人知道两人是在哪里交换的情书,所以交换情书也变成了无法证实的一家之言? 无人在意的坐席上,一个细眼乱眉,一脸阴柔长相的男人把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全程。 第137章 少来挑拨 因为被杜熙茜当面羞辱骂成蠢货,罗婷珊气得直接跳脚。 她以前看不上杜熙茜,是因为对方个性敏感自卑,乡里乡气,还要扮成善解人意的知心好友缠在林知一身边。 她没想到如今在钱财上稍有发达的杜熙茜,敏感自卑依旧,还多了从前她没看出来的恶毒。 罗婷珊敢说,自己旁观了这么多次她爱他,他爱她的三角恋戏码,就没见过像杜熙茜这种赤裸裸把狠毒写在脸上的女配。 这人的恶意像是凝聚了世界上最毒的毒物,阴沉沉地散发着一股死黑之气。 有那么一瞬间,她被对方身上的阴厉气势惊到,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但她毕竟不是一个轻易能被吓唬的人,何况对方还是她一直瞧不上的杜熙茜。 她当即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说我蠢?” “好呀。”她冷笑,“我倒是要听听看,你能说出什么冬瓜豆腐来。” 杜熙茜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像是看多一眼对方都嫌烦,“你不蠢?你要是不蠢,上次也不会被我和林珎做戏的几句话把情书的事招了个一干二净。” 一丝狠戾出现在甜美的脸蛋上,软甜的声线骤然冰冷:“你不蠢?你要是不蠢,怎么还会跟林珎两个人自作聪明地来查姜易,林珎老公什么人你不知道是不是?让姜易主动去见他,也不过是他纪总一句话的事。你们绕那么大弯来找姜易,怎么,玩上等人平等尊重每一个人的那一套啊?又或者说,是林珎不想让她老公知道她有这么一段差点被人迷奸的过往?” “不对。”她勾起嘴角笑了笑,掩饰不住的恶意:“有没有迷奸成功还不好说。” “还是说,林珎压根没告诉你她老公是谁?噢——我知道了,你不仅蠢,还犯贱,厚着脸皮贴上去,你看林珎搭理你么?她连自己老公是谁都没告诉你。你说她是不是也怕你抢她老公才瞒着你?堂堂纪氏集团的总裁,倒是真要看紧些。” 杜熙茜十分满意看到罗婷珊此时脸上的错愕之色,嘲讽之意更甚:“你不蠢?你要是不蠢,怎么会看不出何嘉舒是何嘉舒,我是我?” 她说一句,逼近一步,最后一句,话几乎就是对着罗婷珊的脸在说,冰冷的语气像是要把人凌迟:“你要是不蠢,怎么会把情书给行一?他又怎么会被你害死!” 说到这里,察觉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的杜熙茜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继续说道:“罗婷珊,你也就是投胎投的好,不然像你这种彻头彻尾的蠢货,早就被这个社会淘汰了。” 林行一的死,林珎的友情,这两样几乎是罗婷珊的软肋,如今居然被这歹毒的杜熙茜拿捏,她忿忿不平,想要出口反驳,喉咙却像是被塞满了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几句挑衅,几句羞辱,在杜熙茜眼里都是小儿科,她切身体会过,只有在对方心里最在意的事情上落刀,才能真正打击到对方。 只要找到一个人在意的痛点,再狠狠戳上去,饶是再理智自持的人也会由她操控着情绪发疯。 她早就不是十二年前被人嘲笑妈妈是保姆的穷女孩了。 看到罗婷珊双目蓄泪,还极力隐忍的模样,一丝残忍的笑意出现在杜熙茜脸上:“罗婷珊,我真想把你哭的这一幕拍下来给大家看看,当年你在同学面前说我妈妈在你家里当保姆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你也会有在我面前哭的这天吧。” “呵。”逐渐找回理智的罗婷珊冷笑了一声,自己毕竟也不是被吓大的。 “就这么一件破事你记到现在”,她吁一口气,不在意地抹掉已经挂在脸上的两行泪,瘪了瘪嘴角,淡声反问道:“杜芳,到底是我看不起你妈?还是你自己看不起你妈?你要是不觉得做保姆这份工作低人一等,又怎么会以为我说出你妈是我家的保姆就是让你出了丑?” 杜熙茜原还得意的脸色一僵,一时无语。 已然稳住心神罗婷珊又是一句:“我看你是幼儿园里就没学好,劳动最光荣不知道么?光有野心,不接地气,你这种人就算是有钱,也不会长久。” “野心?”杜熙茜嗤笑道,“你问问她林珎有没有野心?她的野心大到能卖身求荣呢。” 罗婷珊傲娇地哼一声,很是不以为意:“少挑拨我和林珎的关系,林珎就算有事没告诉我,她至少没拿来诓我。也少拿你和林珎比,林珎野心再大,她也是个有志气有骨气的人,不像你,有钱没钱,都是一个软骨头。你除了野心,你还有什么?” 杜熙茜毫不示弱:“我好歹还有野心,你有什么?” 罗婷珊随口就是一句:“我有良心。” 杜熙茜冷笑:“讲出去笑掉大牙。” 罗婷珊气短了一瞬,很快坦然承认:“好吧,我就算良心不是那么好,也学不了你的恶心。” 她鄙夷地看一眼杜熙茜手上的百达翡丽,“你这样的人就不该有钱,世界上哪一个领域里被你这样的人掌握话语权,都会是一种灾难。” 杜熙茜不客气地反讽:“真不愧是有正部级的老爸,讲话就是能上价值。” 罗婷珊了然的笑笑,“我就知道我的家世戳中你肺管了。杜芳,我要是你妈,当初死活要和有暴力倾向的老公离婚时就不带你这个不懂感恩的拖油瓶,免得辛辛苦苦在外赚钱养家供你上学,还要被你嫌弃给人当保姆赚的钱低级。” “你!”这回是杜熙茜被气得花容变色。 罗婷珊带着不敢置信发问:“还有啊。林珎怎么说都是你曾经的好朋友,你就是这么看她的?在你眼里,她是一个能卖身求荣的人?” “啧啧。”罗婷珊似惋惜地一句调侃,“我就说林珎这个人有时候脑子不太好,身边的人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是吗?怎么都会比自己得人心的林珎在别人眼里就做什么都对么? “她脑子会不好?”杜熙茜冷冷一笑,话里带着了然一切的嘲讽,“她脑子不好能勾搭上纪徐清?” “茜茜!” 一把低沉严厉的男声喝止了杜熙茜。 厅外的两人双双转头看过去,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宴会厅的门已经被打开,本该在宴席上和姜易周旋的两人正站在门口。 也不知道门外的争吵被两人听去了多少,一个清俊的脸上神色复杂,另一个陷在话题中心的人,淡着一张脸,看不出半分情绪。 第138章 不想装了 罗婷珊几乎是第一时间快步走向林珎,走得太快,裙摆又长,身形一晃差点栽跟头,好在离她身形高大的何嘉舒长脚一迈,及时扶住了她。 罗婷珊心不在焉地说了声谢谢,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林珎解释:“我先说啊,什么卖身求荣这种话我只是重复了杜芳说的,绝对不是我想出来的。” 前一秒还傲娇地像一个开屏的孔雀,下一秒就变成了蹭着主人撒娇的比熊,罗婷珊求生欲满满的变脸,也是让刚把手从她手臂上拿开的何嘉舒看得惊奇。 “我知道。”林珎顿了顿,似有所感地看着罗婷珊问:“你不介意我没告诉你我嫁的人是谁?” 能问出这句话,就知听到的对话内容不少,对于如此真实的自我暴露,杜熙茜内心有过一瞬的忐忑,然而在看到林珎居然不是第一时间就对话的内容来跟自己对峙,反而关心起罗婷珊是否介意她对婚姻的隐瞒,熟悉的妒意泛出,伴随着一种酸涩的心塞。原来过了十年,她们还是成为了朋友。 杜熙茜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在听到罗婷珊傲娇的一句:“你嫁给谁都好,你不都是林珎么。我又不是跟你老公交朋友。”后,心中更不是滋味,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最后还是只能成为别人生命里的过客。 “不过你的嫁的老公——”这个名字在罗婷珊的记忆中并不陌生,刚才她听杜熙茜提起就局的耳熟,只是暂时还没来得及全部关联起来,看到站在一旁的何嘉舒,她忽然一个醒神,皱眉道:“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林珎红润的唇角微牵,清冷的话语里隐有自嘲:“你以为茜茜为什么要跟你在这里争。” 她这位曾经的好朋友用了迂回战术,与其挑战勾引纪徐清,不如让纪徐清主动放弃对婚姻不忠的妻子。这么深的恨意,仅仅只是因为俩人不再是朋友?林珎不怎么相信,十几年的朋友做下来,到底是自己心盲眼盲看不透,还是对方隐藏太深,背后一定有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原因足够颠覆这段友情的性质。 连“卖身求荣”这个话都骂出来了,看来对她这段婚姻的性质也了解不少,这恐怕就是对方和自己父母两家走得近的好处。 听了这话的罗婷珊一个愣怔,表情呆呆的:“什么意思?” 何嘉舒解释道:“是我拜托茜茜拖住你,我认为你不合适陪着珎珎去见姜易。”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几乎每一个字都犯了罗婷珊的忌讳。 什么叫做有人比自己合适陪着林珎去找寻当年隐在林行一死亡背后的真相? 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 更让罗婷珊气愤的是,自己居然真的如此沉不住气被杜熙茜几句话牵制住,变相印证了何嘉舒的话,难怪杜熙茜一开始就如此得意。 极怒之下,罗婷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人家把话都挑明了,她还能任由这对狗男女牵着鼻子走么? 她涨红着一张脸,扫了眼准备看笑话的杜熙茜,心思一转,想到了离间这对狗男女的话术:“何嘉舒,你跟这种女人狼狈为奸来阴我?你长没长脑子?杜芳这女人一看就知道对林珎没安好心,你跟她打配合?你就不怕有一天林珎让她给害了么?” 幼稚!杜熙茜内心冷笑,这么明显的挑拨她就不信何嘉舒会上当,更别说他们之间还有着超过十年的情谊。 然而她漏掉了一点,几乎围观了大半过程争吵的何嘉舒显然已经不是一开始主动请求她陪着一起出席寿宴时的何嘉舒,所谓超过十年的情谊在她全盘否定林珎的为人时,何嘉舒对她的人品也有了质疑。 所以当她自信含笑等着何嘉舒为自己辩解时,等来的只有一阵尴尬的沉默。 “嘉舒?”精致的脸上有着不解,在持续的沉默中生出了愤怒:“你信罗婷珊?” “茜茜。”何嘉舒不为所动,清俊的脸上只剩下严肃:“别的先不说,你说珎珎的那些话,你要向珎珎道歉。” 杜熙茜的目光从看好戏的罗婷珊脸上慢慢扫过,落在有审视,没有半分柔情的何嘉舒脸上,最后落在神色淡淡的林珎脸上。 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是如此刺眼。 这个世界上,似乎总少不了为林珎出头的人,而自己总是落得要被罗婷珊看笑话的下场。 唯一的一次意外,在自己在被罗婷珊当众指出母亲是保姆时,那个人站出来制止了罗婷珊的奚落取笑。 她生命里如此珍贵的一道光,却因为林珎消失了。 而她居然要向林珎这个杀人凶手道歉?! 实在荒谬! 杜熙茜深呼吸了一口气,逐渐想明白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一个个都当她是跳梁小丑一般等着看她笑话是吧? 也好,她实在是受够假装了。 当她真的在意何嘉舒对自己的看法么?要不是为了哄着他能继续追求林珎,她才没这个精力放着有钱不赚,配合他出来跟罗大小姐演戏。不过看他对林珎舔成这样,有没有她在旁边煽风点火也一样。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无语,喜欢林珎的人,似乎总是死心塌地。 而所谓的姐妹情深,所谓的善解人意。除了给她带来难堪耻辱,没让她得到一点好处。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索性做回自己?大大方方的恶好过虚伪造作的善。 “呵。”她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看似温和的眉眼间露出凌厉煞气:“何嘉舒,你要搞搞清楚,我是为了帮你,才拉着罗婷珊在这里周旋。你知道我直播一天赚多少钱么?你以为我很有空出来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么?我不说这些话,能吸引罗大小姐的兴趣么?你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让我向林珎道歉?” 说到这里,杜熙茜顿了顿,冷怒的眼神死死盯着林珎,发出了困扰自己十年之久的诘问:“你问问她,她林珎配吗?” 第139章 露马脚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雨势不大,细微的雨丝只是像机器里吐出的糖丝,轻盈地黏附在玻璃窗上,模糊了初冬夜里的冷意。 一身衣着华贵的杜熙茜临窗傲然而立,心绪激昂的她像是冬夜里凝成的一块冰,浑身气息阴寒逼人,直冻人心。 她眼中有着奇异的光芒,势要让眼前这三个曾经与她羁绊最深的旧人好好见识一番全然不同往昔的自己。 一个不需要依傍他人、不需要假装贴心,不需要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生存的杜熙茜。 现在这个杜熙茜有钱有颜,是给予别人依傍,得人奉承讨好的明星网红,怎么就没资格表现自己的敢爱敢恨呢? 她环视众人,掷地有声地发问:“当年要不是行一,林珎就是一个自甘堕落的不良少女,行一用命替林珎换来的前途,她林珎有好好珍惜么?” 她得意地欣赏着场上几人或多或少的错愕表情,这些人在想要戳穿她伪装的友善的时候,就得做好面对她真实一面的准备,而她发自肺腑的真心话,还远不止这些,“她不过是凭着自己有几分好颜色,勾住了纪徐清的心,凭着纪太太这个身份博光鲜。还真以为她是什么厉害的钢琴家啊?没有纪太太这个名头,谁会捧她出道?” 她冷冷地看向已经沉下脸来的何嘉舒,内心既有为两人十几年情分几句话被了断的不甘,又为他如此轻易地站队林珎而愤恨,“这种虚把式一堆,连结婚都不敢公开的人,我凭什么要跟她道歉?” 在罗何俩人的眼里,杜熙茜和林珎怎么说也是做了十几年的朋友,饶是他们再明白人心善变,一时也难以理解一个人可以把打心眼里瞧不上的人当成朋友十几年。爱恨从来不会无缘由,如此忍耐十年,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在支撑? 作为当事人的林珎,被曾经的好友如此唾弃,反应倒是要比另两位还显得平静些,只是微微发着抖的声线出卖了她平静外表下的震撼,“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 杜熙茜嘴角一扬,“真的不能再真。” 她凑近一步,毫不掩饰自己的怨恨:“林珎,在我心里,你就是害死行一的凶手。我管你到底有没有写信约孙飞宇,你要不是长得那么招摇,又作出一副天真活泼的模样,孙飞宇会迷你成痴么?没有你勾引孙飞宇,行一会是这个下场么?” 朋友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当的,杜熙茜知道往哪一个地方下手,最能让林珎痛不欲生,此时的她已然“杀疯了”,那些出现在桃花眼里的痛苦还远远不够不够填平这些年来她内心日益增长的仇恨,她有多恨当年死的为什么不是林珎,就有多恨当年自己的心软。 所有错都是林珎引起的,她的恨也只有用林珎的痛苦来消减。 一把能直刺人心的刀被她甩了出来:“你这些年不放弃调查那封情书的来由,真的是你为了要帮你哥讨回公道么?” 她冷笑:“林珎,这不过是你为自己害死你哥找的借口。背后有这么一个人递送了情书,就能减轻你害死你哥的负罪感了是吧?” 她趋近一步,脸几乎都快怼在林珎面前,被罗婷珊一拦,她也不生气,慢慢悠悠的开口:“但你要是没招惹孙飞宇,行一又怎么会死?” 她不放过那对桃花眼中越来越深的悲痛,冰冷的声音是她毫不迟疑送上的致命一刀:“林珎,还用找什么?你哥的死,最主要的杀人凶手,是你。” 即便强自抑制,漫天漫地的痛苦依旧肆意撕扯着她的整副身躯,哥哥闭目冰冷的身体,母亲悲痛欲绝的哭号,父亲悲不自胜的沉默,林珎永远忘不了哥哥在医院逝去的那一天。 这一切真的都是她的错吗? 见她神色有异,何罗两人都担心不已,一个想要伸手抱住她安慰,举起的手却犹豫着不敢放上去,另一个直接对着始作俑者回骂:“杜芳,你别太过份了!林珎也是受害者,你——” 话没说完被林珎拦了下来,她抑下翻涌的心潮稍作平复,已然泛红的一双眼睛看向杜熙茜,说得很平静:“十年前,你在我哥的墓碑前,跟我说的是‘小知,别让你哥白死,你要好好活着。’” 杜熙茜一怔,得意之色僵了僵。 平直的嘴角坚忍又克制,林珎稳住心神:“这句话,我一直不敢忘。它也是你的真心话吗?” 喉咙一哽,杜熙茜忽然说不出话来,自己敢爱敢恨的人设原来走不彻底,因为总有些实话,说不出口。 对方这会儿的沉默比刚才的嚣张更让罗婷珊愤怒,忍耐良久的她发出一声嗤笑,“十年前的杜芳有这个胆说今天这番真心话么?” 她特地在真心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不屑之意盈满整脸,“杜芳凭着你好朋友的身份,让不止何嘉舒一个人对她另眼相看。你转学以后,她简直是把自己当成第二个林珎,享受旁人对她的追捧呵护,她装开朗亲切还来不及,哪里会在人前说出今天这种刻薄话。” 杜熙茜冷笑一声,没响。 林珎打量着她的神色,内心始终不解:“十年前你有你的原因没说今天这番真心话,既然已经对我不满,为什么还要跟我装十年的朋友?” 十年间,出于真心的维护是假?失落失意时的安慰是假?得意时的鼓励肯定是假? 林珎不敢想,一个人是怀着什么样的情感做着这么割裂的事情。装了十年,为什么现在又不装了? 一缕缕掩在记忆中的不对劲逐渐串联成丝,林珎脑海里有了一个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真相的头绪。 她看着一言不发的杜熙茜,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茜茜,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你也知道我一直对我哥的死耿耿于怀,我却不知道原来你也这么在乎我哥。所以你和一些人一样,恨我连累我哥,害死我哥。但你同样清楚情书这件事的可疑,你也想知道背后到底是谁,所以迫不得已跟我做朋友,好知道我查到哪种程度。” 看到长而卷的浓密睫毛下,那一双水亮的眼睛似有失神,一丝不对劲浮上林珎心头,娇软的声音变得冷又淡,“如果是为了这个理由,你在做了主播走红以后,比我更有资源找人调查,真要是迫不得已才跟我做朋友,那个时候完全可以说出今天这番真心话,结束你的‘迫不得已’。可你没有,所以你的‘迫不得已’还有别的原因,是吗?” 杜熙茜越听越心惊,自己怎么就忘记了,能做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解都是相互的,不仅是自己知道林珎的软肋在哪里,对方同样清楚自己的行事逻辑,短短几句话,几乎就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揭露了出来。 脑内紧紧绷着一根弦,她哪里还能由着对方继续说下去,立刻出声反驳:“少自作聪明。” “是吗?” 轻轻的一句疑问,杜熙茜却被扰得心头大乱,脑中的一根弦像是就要崩断。她避开林珎如电般的目光,强自镇定:“本来就是。” 慌不择路的她立刻找了一个现有的‘替死鬼’证明自己的正确性,“你以为罗婷珊是什么好东西?那情书明明是她从你的储物柜里拿的,她说从你书桌里拿你就信。她在你面前哭几声,说她喜欢行一,所以不可能害他,你就把她的话信了十足十。还不是自作聪明是什么?” 第140章 打死不认 走廊一端不知道被谁打开了一扇窗,凉风伴着寒意从窗缝里悄然溜进暖气丛生的走廊,不期然扑在人身上,平白惹出一身颤栗。 只穿着吊带礼裙的罗婷珊第一个受不住,双手抱臂抖了抖。 何嘉舒见状,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给她披上,就听她吩咐:“我的披肩在第三桌,你去帮我拿来。” 这个时候何嘉舒实在不想丢下林珎自己走开,耐不住罗婷珊又催促了一句:“去啊。” 使唤人使唤的十分自然。 一些绅士风度让何嘉舒没跟她计较,他看了眼表情还算镇定的林珎,内心始终觉得不放心,然而冻得发抖的罗婷珊存在感实在太强。 强到连小孩都看得出来这拙劣的演技。 所以何舒嘉最终还是听话地走开了,因为他意识到罗婷珊故意支开他的目的怕是因为接下来的对话不方便让他知道。 他对那段林珎遭逢大变的历史当然好奇,可罗婷珊出言维护林珎的模样犹在眼前,他内心不期然生出了一种信任,莫名觉得对方支开他是为了林珎好。 于是他不再犹豫,转身走向了宴会厅。 几个女人都很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等着何嘉舒走进宴会厅的下一秒,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由罗婷珊率先引爆。 她原还娇蛮的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锐利,连声音都带着一种要撕碎对方的怒意:“杜芳,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我从课桌里拿的情书?我明明——” 话没说完,被林珎打断:“你怎么知道情书是从我储物柜里拿的?” 罗婷珊这才注意到,林珎的脸白了又白,血色尽褪,连惯常沉稳的语调也似粹了冰般寒凉,只一双桃花眼始终灵动锐敏。 到了这个时候,杜熙茜哪里还会意识不到自己说错了话。 罗婷珊说情书是从哪里拿的根本不是重点。 重点是自己怎么可以一口咬定对方是从储物柜里拿的情书? 何况看罗婷珊的反应,情书就是她从储物柜里拿的,林珎偏说是从课桌里拿的。 杜熙茜想起彼时在酒店大厅里林珎的回答,心里不由一阵胆寒,她的这位好朋友,原来早就对她设了防,故意骗她说成从课桌里拿的情书。 自己真是蠢,居然跳进了对方预先设下的坑里。 敢爱敢恨的真性情,果然是要付出代价。 为今之计,也只有打死不认,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林珎步步紧逼,厉声问道:“听谁说?” 杜熙茜清浅一笑,语气冷漠至极:“我干嘛告诉你呀?” 此刻她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急智,一切都是听说,谁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呢?反正没人证,没物证,想怎么说,还不是随人乱编乱造。 这么一想,她顿时放下心来,“我不说,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呢?” 主场似乎又回到了自己手上,杜熙茜无不嘲讽地暗示道:“还是要跟你那位富贵老公再做一次交易,借他的权势来教训我?” 话锋一转,她的语气陡然狠戾起来:“林珎,这就是你的好好活着?卖身求荣,你就是这么报答行一为了你没的那条命?” 站上道德制高点,内心的沉重顿时消散,杜熙茜开始有些得意,“林珎,你或许应该庆幸行一不在了,不然像他这么清白正直的人,怕是不会想要认你这种贪荣慕利、自甘堕落的妹妹。” 从哥哥到丈夫,这是要全盘否定林珎这个为人?! 虽说不意外杜熙茜的恶毒,但罗婷珊实在听不下去了,扬起手就要往杜熙茜脸上招呼巴掌,被眼疾手快的林珎一把拦下。 林珎抑下复杂的心绪,好声劝道:“别动手。” “你别拦我。”罗婷珊气到一张脸差点变形,她忍了又忍,已经忍得够久了,几下甩手,还是没能甩脱林珎,急道:“林珎你放手,我今天非打烂她这张假惺惺的脸。” 几乎是整个人扑在罗婷珊身上的林珎始终拦着,“你别冲动。” “你打好了。”退开两步的杜熙茜脸上有着嘲讽的笑,别说以暴制暴不是林珎的个性,就算是,这个时候跟自己动手,不就是恼羞成怒的表现么。 自己早不是十几年前无力自保的杜芳,自然也不会怕外强中干的罗大小姐。 她扫一眼看上去义愤填膺的罗婷珊,轻飘飘地说道:“我就站在这里让你打,绝对不会还手。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把这单方面的殴打定性成互殴。别以为你有当官的爸爸了不起,我六百万的粉丝,你要敢背地里搞小动作暗箱操作,我就敢把你这些行为公之于众,到时候民意沸然,啧啧,罗大小姐,别最后害得你爸的青云路因为你惹上污点哦。” “你!”被堵得没话说的罗婷珊气得脸色涨红,挣扎着的动静到底小了一些。 看着怒火滔天却又无可奈何的罗婷珊,杜熙茜体会到了类似屠龙的快感,自己也有这么扬眉吐气的一天,还是在罗婷珊和林珎面前得的威风,怕是今天晚上做梦都要笑醒。 这种爽感当然不能就这么断了,她继而看向一直忍耐的林珎,讥讽道:“我有说错吗?你为什么和纪徐清结婚?不就是因为他是纪氏集团的总裁么?你大学都没毕业就急着勾搭上他,我骂你一句贪荣慕利有骂错吗?” “林珎。”罗婷珊简直要气炸了,她想不通平常能言善辩的林珎居然会跟个哑巴一样任由杜熙茜羞辱,气愤道:“你骂回去啊,你就任由这个贱人这么侮辱你么?” 林珎轻吁一口气,片刻后淡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旁人骂两句我就要上去自证的话,我人生不用干别的事了。” 旁人? 这个名词让罗杜两人一时没了言语。 一个是暗赞林珎终于认清楚杜熙茜的嘴脸,和对方划清界限; 另一个,心中滋味着实复杂,她以为自己无惧双方全然撕破脸,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她似乎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在意。 这种软弱的情绪让杜熙茜十分厌恶,显露在林珎面前,更是一种耻辱,在她占尽优势,大杀四方的场合里,绝对不会让林珎用这种诛心的方式轻易赢过自己。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刚要重新开口找回主场优势,就听不远处响起一声低沉中充满磁性的男声:“纪太太。” 一个扎着短辫,面容俊美非凡的高大男人随即走近。 来人身上混着一股乌木和烟草的古龙香,不浓不淡,但像他的样貌一样让人难以忽视。 看着美艳清冷的友人妻子,他不由噙着嘴角微笑:“似乎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总是有麻烦。” 第141章 不是免费午餐 在杜熙茜用自己的粉丝数作为警告之时,拿着披肩的何嘉舒和宫北潮出现在了宴会厅外的走廊上。 两人之所以会一起出现,是因为宫北潮见了回去拿披肩的何嘉舒,主动与之搭话,得知披肩是为罗婷珊拿的,前者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似笑非笑地问起两人的关系,几句话聊下来,意外得知几人是初中同学,别有意味地回了一句:我也该和纪太太去打声招呼。 见了走廊上的纷争,宫北潮当先一步来到林珎身边,何嘉舒还在震惊于杜熙茜口中林珎的婚姻性质,这和之前跟他打电话的时候讲的说法完全不同,所以即便是同一件事,对着不同的人,杜熙茜也能颠倒来讲?那么过去十年中,对方对自己讲的话里有真话吗? 他十分不解,眼前这个前一天还是温柔明理的朋友,一天之间,居然变成了另一个刻薄傲慢的人?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人。 他把披肩递给罗婷珊,怀着困惑和疏离的复杂眼神看向了一旁的杜熙茜,像是多这几眼,他能更加看透她一般。 而杜熙茜,自从宫北潮出现后,尤其是罗婷珊还亲切地喊了一声“北潮哥”,内心莫名不安起来。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 金古城的小宫总,正邦集团的副总经理,长得俊美如天神,行事手段凶狠如罗刹,是金古城首富宫青云的弟弟,因为两人年龄相差太大,也有小道消息传他其实是宫青云婚前的私生子。 杜熙茜在整容后最完美的状态时请人搭线和宫北潮见过一面,短短一面让她至今印象深刻,因为对方在她说完自我介绍后,回的一句话是:「你在我这里不值钱。」 她忘不了他冷淡着脸,用能看穿人心的眼神望了她一眼后轻闲地下了这句结论。 她在那一瞬间赤裸到甚至想不到合适的话语替自己掩盖或者说是解释她靠近他的目的。 她对他狠戾无情的手段也早有所闻。 而他居然也认识林珎,且话语间仿佛很熟络,如果他站出来替林珎出头... 杜熙茜不敢想自己的下场。 然而老天大概还嫌她不够窘迫,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宫北潮问了林珎一句:“纪太太,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杜熙茜后背一紧,她十分清楚林珎但凡答“有”,那么自己以后在金古城的日子就决不会好过。 她建立在人气以及金钱之上的自信,这个时候似乎一点都派不上用场,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好像又被打回了当年那个无所依又自卑的女孩。 然而要她向林珎求情,她也绝对做不到。 杜熙茜没想到林珎会拒绝。 “几个老同学叙旧而已。”林珎是这么说的。 宫北潮看破不说破,上挑的长眸淡淡扫了眼杜熙茜,轻笑道:“我倒是没想到杜主播是纪太太你的同学。” 只一眼,看得杜熙茜头皮发紧,而让她更意外的是,刚才还张牙舞爪的罗婷珊在宫北潮面前也收敛了许多,她本以为即便宫北潮不问,对方也会站出来让宫北潮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结果这两个人居然都没做这要求,而林珎更是说完以后就是一副转身要走的姿态。 走之前,林珎对罗婷珊交代了一句:“婷珊,我先回去了,你作为主人家邀请的客人,一直不露面也不太好。我们保持联系。” 罗婷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回了一句:“北潮哥,那你帮我送一送林珎。” 直到宫北潮和林珎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杜熙茜才惊觉自己后背竟是腻了一层冷汗。 她也无心再留下,算着宫北潮下楼的时间,确认自己不会在楼下再碰到对方,才慢慢走出了长廊,。 电梯里,打着送一送弟妹名号的宫北潮不经意地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珎,薄唇勾出一抹笑:“没想到纪太太这么心善。” 林珎默了一瞬,坦然地回视对方:“不如说宫先生心地更好。” 两人长得都不似寻常的俊美,林珎的长相带着点妖,宫北潮的长相又带着一股邪气,又都带着一股不易亲近的高冷,乍一眼看过去,难免会觉得这一对俊男靓女周边自带结界,是一种高高在上一般人不能轻易染指的壁垒,仿佛他们这类男女,天生就该是一对。 然而两人间仅有的火花,也不过是宫北潮存心调侃被林珎指出后,他带着玩味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些欣赏。 他这一句恭维即便是玩笑话,也带了三分真诚,哪曾想她会这般难以取悦,不仅没有顺着他的话把刚才的事展开来说,还给他吃了个软钉子。 他忍不住想,自己要是纪徐清,怕是也很难轻易对这样有趣的女人放手。 有趣聪明又漂亮的女人,想要讨好一个男人,怕是少有能抵挡的了的,真要利用自身美色谋求利益,确实比一般女人更有优势。然而卖身求荣?该是用尽手段保证男人的目光只在自己身上,以便让更多的资源倾斜给自己,结婚以后就把老公一个人扔在国内四年,这种“卖身”方式倒也独特。 除非......两人的结合就是双方谋求的最大利益。 看来这段婚事,还真是有猫腻。 宫北潮越想越觉得有趣,沉闷的寿宴带来的乏味此时也尽散,心情甚好的他试图糊弄:“徐清是我朋友。” 林珎看着对方看似和善的笑脸,微微一扬嘴角当是回应。 宫北潮一眼看穿,笑说道:“怎么?纪太太不信?” 见是避不过,林珎思忖片刻,说道:“宫先生,我冒昧问一句,徐清在医院门口借了你的面子驱走丁洪可以算成是朋友帮忙,那么放话给丁洪不准借贷给我继父这件事,徐清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宫北潮一顿,敏锐地意识到这两夫妻之间话没说尽,纪徐清帮妻子处理麻烦事,不邀功可以理解,但看她的样子,似乎连问出口的这件事都是凭猜测,纪徐清竟是连一句都没提? 他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商业场上这种有来有往的事,一两句说不清。” 林珎不语,看着宫北潮的目光依旧直接且谨慎。 宫北潮同样默了片刻,见她眼神始终坚定,才无奈地耸耸肩笑着投降:“确实因为你继父的事,虹达定向增发案,徐清让了300万认购股给我。” 林珎暗暗抿唇,心下滋味复杂。无论宫北潮是不是纪徐清的朋友,她都不能当着他的面和杜熙茜继续交流有关当年的事,假如宫北潮真是纪徐清的好友,那么这种私事被他知道了,也就相当于纪徐清也会知道,她潜意识不想让纪徐清过多参与自己的人生,尤其她不能让哥哥的死因成为纪徐清沉浸式体验感的道具;如果宫北潮只是纪徐清生意场上的朋友,那她就更不能让宫北潮参与进来,来自生意场上朋友的帮忙,不可能是免费的午餐,他的回复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虹达集团她大概听说过,似乎是范助理在车上提过一嘴。这是国内一家主营锂电池生产装备的上市公司,300万股,即便以每股十元的认购价,也有三千万。以未来新能源开发趋势来说,这家公司的股价盈利只多不少。这么一来,纪徐清损失的何止三千万。 无论他想要的沉浸式体验有多么不计代价,她自己的事情要解决不能牺牲他的利益。 “所以我请不起宫先生的帮忙。”林珎对着满面笑容的宫北潮说道。 宫北潮不响,盯着她看的一双长眸里兴致更浓。 不得不说,他在这点上是佩服纪徐清的,这么“有趣”的老婆,作为老公的纪徐清是怎么舍得把人丢国外四年的? 说话间,电梯已经来到了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后,宫北潮十分绅士地挡着电梯门,示意林珎先出去。 等林珎走出电梯,他又叫住了她,“纪太太要去哪里?我可以顺路送你一程。” 顿了顿,他又笑着补充:“放心,这趟顺风车绝对是免费的。” 林珎淡淡的笑,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地看向宫北潮:“谢谢宫先生的好意,家里司机在酒店外面等我,就不劳烦宫先生相送了。” 不远处酒店大堂里有人认出了宫北潮,隔着三四十米的距离就开始喊:“小宫总,哎呀,真是巧啊。” 来人矮而胖的身体灵活地穿过大堂,如踩着风火轮一般的步伐朝宫北潮奔来。 林珎趁机向他告别,举步朝酒店门口走去,路过另一个正在闭合电梯门的电梯时,她准备拿手机通知余良把车开到酒店门口,余光往身侧一瞥,透过还未完全关闭的电梯门,她看到了电梯里有一个男人搂着女人在亲嘴。 是世间寻常情侣会做的事,但林珎见后莫名觉得别扭。 等她坐上车,余良问她是去酒店还是回家时,林珎才意识到自己那点别扭是为什么。 不是因为迎面走来的矮胖男人用暧昧的眼神在自己和宫北潮之间流转,暗示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也不是因为撞破别人在电梯里这种私密空间有亲密行为而感到尴尬。 而是电梯里搂着女人亲嘴的男人,侧脸和纪徐清有几分相像。 第142章 滋生 今晚林珎没有留在金古城过夜,而是让余良直接开车回了长明城。 刚进家门,今晚值班的丁小莉迎了上来,照例问林珎有没有什么需求。 林珎摇摇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等走到楼梯口,她才有些许回过神来,随意问了一句:“纪先生在家吗?” 刚走开的小莉复又凑近,点点头:“纪先生今天在家里吃的晚饭。” 一句话把纪徐清什么时候回的家也顺便交代了。 “哦。”林珎下意识地应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酒店里那张和纪徐清有几分相像的侧脸,让她一时误以为他和别人上酒店开房。 要知道上一刻她在电梯里得知他在背后为自己做的种种付出有感愧疚,下一刻却骤然面对疑似他婚内出轨的事实,她想自己或许就是因为愧疚感太重,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要去拍能够让他同意离婚的“床照”。 这会儿确认是自己认错了人,心里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她一心想要离婚,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总不能是这段时间陪他演戏演得太沉浸,真把自己当纪太太了吧? 林珎有些搞不明白自己,满脑子乱哄哄的像是有万千头野马在其中奔腾一般。 刚走上二楼,被她拿在手里的手机响起了语音通话的提示音。 林珎随手拿过解锁查看,是纪徐清发起的视频通话。 她没猜错的话,这是他所谓的查岗电话。 换做平常,她应该会立刻接起,毕竟无故拒绝查岗的后果很严重,但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是按不下接通键。 杜熙茜的一字一句的诘问言犹在耳。 当对方说出她是害死哥哥的凶手时,尽管内心明白这句话不是真的,但林珎无法反驳,哥哥因为自己而死是血淋淋的事实。 所谓的卖身求荣、自甘堕落,她自然也知道这话不实,可她四年前和纪徐清做交易,确确实实是一种“卖身”行为。 如果哥哥还在,一定也不会接受她用一场合约婚姻替自己换前程。 无需自证的话可以拿来回复茜茜,自己敢用这番说辞回答哥哥么? 再加上那一场认错人的乌龙,林珎这会儿实在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应付纪徐清的查岗,动作先于理智,等她回过神来,视频电话已经被她按了拒接。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思考着要用什么理由编写拒绝查岗的理由,手机新进来一条信息。 来自纪徐清的文字消息:需要我帮忙的话,只管开口。 林珎看着屏幕上短短一行字,沉甸甸笼在胸口的一股郁闷忽然像是失去光芒隐在人群里却依旧被看到的孤魂,你在辨别这份注目是危险还是安心之前,潜意识认为它是一种安慰。 他知道她去了金古城,估计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所以才会回这一句。 林珎呆愣许久,直到一颗心像是再也盛不住即将漫溢的酸楚,她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急步走到他住的客卧前,举起手就要敲门。 白色的客卧门就在眼前,然而她举起的手像是有什么阻力一般,怎么都敲不下去。 来回几次,心里的那股冲动已经逐渐被理智取代,林珎默默垂下手,在门前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就在她走开没两步的时候,白色的木门在她身后没有预兆地被打开,穿着睡衣的纪徐清出现在门口,开口叫住了她:“珎珎。” 轻柔的语调全无责备,他没有当她是不配合查岗的替身情人,更像是对深夜晚归妻子的呢喃,充满了缱绻深情。 林珎忽然懂了有一天晚上,因为纪驰麟来了家里检查身体,她在半夜给纪徐清开门时,他眼中闪动着的那份欣喜。原来那个时候不是她的错觉,人是会在自觉无望的期待被意外得到响应时情难自抑。 他或许是在那一瞬间将她完全当成了白月光,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体验感,等意识到她仅仅只是一个替身,所以才会立刻敛去无可替代的欣喜。 那么她呢?刚才的冲动是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满脑子的混乱,让林珎没有第一时间回头看他。 直到她确信自己已经藏好的情绪不会被眼神出卖,才缓缓转身,娇甜的声音语气平平:“我记得纪总说的是我们两个异地的时候需要查岗,大家都在家里,所以我就没接你电话。” 原本柔和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凝重,纪徐清很清楚每次她用上纪总这个称呼时,就是一种和他保持距离的暗示,平常也就算了,偏偏是今晚,在两人这段时间愈发融洽的相处之后,她不过是见了几个老同学,对自己的态度就有了变化。 纪徐清本不怎么当真宫北潮发来的一句‘纪太太可真抢手’的调侃,这个时候却变得有些不自信,她的反常是因为她哥的事还是没有进展,还是因为重遇上了那个初中时就对她有好感的同学? 她的人生看起来一直在往前走,但似乎只有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才能让她真正在意,他第一次为此生出一种危机感,来自于那些他不曾参与的过去在她心中的份量有着超出他估计的影响。 “珎珎。”他柔声叫住了她,见她一副不欲多聊的模样,他主动朝她走了过去。 一只手才要伸出去抱过她,已被她提前用两只手抵在他的胸前阻住他靠近。 “你穿着睡衣,就别抱我了。”她说。 用的还是她自身略有洁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 纪徐清微微一笑,“我不介意。” 话音刚落,她抵在他胸前的双手一使劲,还是不许他靠近。 “不早了,早点睡吧。晚安。”她看着他,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句。 说完以后,也不理他是个什么反应,转身就往主卧走。 望着她几乎可以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纪徐清的神色逐渐凝重,他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继续追问,而是转头回了客卧。 余优那边的消息需要时间整理,拿过手机的纪徐清想了想,电话打给了余良。 第143章 混乱 因为心里藏着有事,这个澡林珎洗的有些磨蹭,平日里吹干头发以后,她会去卧室外的露天阳台上吹会儿风,赏会儿景,然后再回卧室进行睡前阅读。今天她刚走出卫生间,还没来得及走到阳台,就听到了敲门声。 随手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果然有来自小莉的‘求助信息’。 全因这个家里有一个规矩,那就是纪徐清本人在家的时候,家里工作人员除了秋月姨以外都不能随便进他的卧室,之前也有过几次晚上值班的家务助理得了吩咐要送吃的,喝的上楼,秋月姨毕竟有些年纪,白天忙的事情已经足够多,谁都不想深夜吵醒她,所以都会先跟林珎通一声气,如果她还没睡,就会请她帮忙送一送。 性格活泼的小莉尤其不见外,因为她隐约觉得这可以让分房睡的夫妻俩多一些交流羁绊,她甚至有种感觉,纪先生不仅默许,更是乐于劳烦林小姐,因为林小姐没在家的时候,纪先生少有在群里提这种需求。 今晚是要一杯温水。 门外的小莉端着水杯一脸的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林小姐。” 大约是平日里这种忙林珎帮的挺顺手,小莉甚至没等林珎回答,说话间就已经把水杯递到了林珎手上,留下一句“谢谢林小姐。”后潇洒转身走开了。 拿着水的林珎发了好一会儿的愣,几番纠结后,明白过来逃避不是办法,无论纪徐清是不是真的要喝这杯水,她今晚不去见他,明天也会见,以他的个性,他的主观意愿哪会这般轻易让对方压制。 林珎于是过去敲响了他的房门。 听到他说“进来”,林珎忍不住想,他就一定知道门口是她么?如果是小莉呢?他随口说进来,那他立的规矩还不是随时就能被打破。然而她转念一想,如果这会儿真是小莉站在门口,是不是即便听到一句“进来”,也不敢开门进去? 她猜后者的可能性更高,在他的绝对权威下,这里家里多么不合理的规矩,也会被底下的人很好的执行。 进入他房间的次数多了,林珎也就没有一开始那般忐忑,见他背对着她坐在起居室的书桌前办公,便走过去默默地把水放在他的手边。 他似乎极为专注,对手边多了一杯水,身边多了一个人都不怎么在意,只一心盯着电脑屏幕看。 就在林珎以为他要这杯水的目的是自己想多了,他的沉浸式体验感或许今晚并没有发作,正要转身离开的她,余光无意瞥到了他的电脑屏幕。 一体式电脑显示屏上,展示的并不是邮件,也不是文件类的资料,而是一张张的照片。 林珎定睛一看,他居然在看她初中时期的校园照。 一张运动会的全班留影被点击放大占据了大半屏幕,有人从屏幕前侧过身来,眉目含笑地看着她说道:“珎珎,你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 英俊的脸上明明有着笑意,林珎心里却是一点也不轻松,他怎么会忽然看起她的初中照片来?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照片? 鬼使神差的,林珎内心生出一种感觉,他完全知道她今晚去金古城是为了什么。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沉浸式体验已经进阶到连她的过去都要参与了吗?可能连哥哥的死,他都已经有所了解...... 一想到这里,林珎的脸色属实不怎么好看,语气也是硬邦邦的,“你哪来的照片?” 眼前的女人脸上的皮肤还晕着洗完澡后毛细血管充分舒张的粉,紧抿的唇却让本该赏心悦目的美色有了遗憾,纪徐清看出她的不悦,伸出一只手将人拉近,趁着她重心不稳,长腿一勾,顺利让她跌坐在他的双腿上。 他一手紧按着她扭动挣扎的身体,一手扣着她两只不安分的手,低沉的嗓音有着轻谑:“怎么跟老公说话的?” “老公”两个字跳在林珎此时正好敏感的神经上,平常她或许或许会婉转屈就,然而她此时她没有心情配合,扭动的愈发激烈,见怎么都挣脱不过,她恨声道:“放开我。” 任凭怀里温香柔软的身体怎么扭动,纪徐清一分劲没松。 在林珎从纽约搬回国内的时候,纪徐清做主扔掉了她不少陈旧的衣物,理由是这些衣服不太符合纪太太的身份,并且家里什么都有。 秋月姨替夫妻俩采购的衣服,不乏情侣款,尤其是睡衣,几乎是按品牌出的男女款全部购齐,这些睡衣的款式和花纹有差别,但材质一律是真丝。 亲肤又丝滑的材质在一具身体的不停磨蹭下,很好地传递出另一具身体的生理反应。 林珎简直不敢信,晕在脸上的淡粉逐渐变成了潮红,她停下挣扎,想骂又骂不出,又是一句:“放开我。” 纪徐清将扣在她腰上的手略一用劲,把人往前一带,一张美艳绝伦的脸离他又近了几分,一直被拒绝的他半分不见恼,嘴角甚还带着一丝笑,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珎珎,拒绝查岗的后果是什么?” 这个时候林珎哪有心情理它什么后果,她今晚心情本来就糟糕,此时因为他肆意探查她的过去又憋了一股火气在心间,再加上她对他的霸道不满已久,被他这么警告似的一问,破罐破摔般恼道:“有什么后果?最差也不就是做么?你要做就做,我心甘情愿认罚。” 纪徐清愣了愣,噙着笑没作声。 林珎的火气还没散尽,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神色愈发气恼,说出口的话夹枪带棒,“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都已经有反应了么?为什么又做不下去了?是不是人不对?你心里真正想要的人唔——” 她话没说完,嘴巴被他用湿吻堵上了。 此刻的林珎已经被混乱的情绪折磨的昏了头,不仅不反抗,还主动迎合了这个吻。 她内心有一个清楚的认知,他到最后一定会停下,比起之前笃定这个认知的庆幸,此时的她第一次感觉到一股失望之意。 渐渐的,这出意乱情迷的缠绵在纪徐清的浅尝即止下,反倒变成了林珎的纠缠不休。 他的舌头要退出去,她含着不放,接着又把自己的喂过去; 他使巧力要拉开她,她即便双手被他控着,身体也不住地贴着他的磨蹭; 他似乎是再难忍耐,索性放开了她的双手任由她动作,她直接上手拉开他的睡衣,两只手在他的身上上上下下的胡乱抚摸,吻到气喘吁吁之际,她双手直直往下, 就要扯开他的睡裤。 然而由于他是坐在办公椅上,身上又承受着她的重量,无论她怎么用力,裤腰就是扯不下去。 急火攻心的林珎跟裤腰杠上了,她停下接吻,低头专心扯起他的裤腰。 一下,一下,又一下。 一下,一下,又一下。 一开始她扯的每一下的力道都极大,越到后来,越无力。 当她意识到这一场戏她作为一个替身演的再投入,他也只会有限配合的时候,她停了手,低垂着头,半晌没作声。 纪徐清一开始只当她是临到头来心生胆怯,还笑着激将:“原来珎珎你的热情这么有限。” 等他两只手扶起她低垂的脑袋,盈在一双桃花眼的泪水因为重心偏移,瞬间串着线沿着她的两颊滚落,顷刻烫进了他的心里。 那紧抿的红唇委屈又倔强,已经揪成团的心一颤,纪徐清没有犹豫,凑近吻了上去。 第144章 推拉 或许是怕破坏气氛,两人谁都没有提出要换个场地。 这场不在意料之中的情欲也意外的没有任何拦路虎,连一开始和林珎作对的裤腰,也被纪徐清主动褪了下去。 最后就差临门一脚,因为没有套,这场升腾的情欲才逐渐冷却。 理智逐渐回笼的两人各自都觉出了不对劲。 眼泪早就被情欲蒸发的林珎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衫下半露的身体,那上面还留有纪徐清吻出来的痕迹,内心大感震撼的同时也极其困惑,都来到要用套这一步了,自己还是本着心甘情愿认罚的心态么?还是单纯已经变成了心甘情愿? 纪徐清十分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失控,他只是不清楚林珎的反常,是因为他刚才挑弄太过,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还是因为她今晚在金古城遭遇的不顺。 “你把衣、衣服穿好。”率先觉得场面有些难以收场的林珎从纪徐清身上下来,整理自己衣服的同时底气不足的对他说了一句。 纪徐清闻言站起身,在她旁边不慌不乱地穿好裤子,系睡衣纽扣的时候手一顿,轻笑道:“睡衣被你扯坏了。” 林珎跟做贼似的心虚,低垂着眼,不敢往他身上看,声音也是低低的,“回头我赔你。” “陪我?”坐回椅子的纪徐清伸手揽过她的腰,再一次把人抱坐在他腿上,“不用挑日子陪,就现在好了。” 林珎没有像上一次那般挣扎,但是明显更加坐立难安,他把她抱得这么近,无论她怎么坐,都会挨到那没有消下去的一大包,她刚才亲眼见过它的狰狞,这会儿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她的目光变得无处安放,既不敢看他的脸,也不想把低垂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下,只能瞥向一旁,乱糟糟的脑子反应也不如平常机敏,一点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说要她现在赔他衣服,她便实心眼地回答:“那我现在去给你订。” 这同样是一个她能够离开的理由,她挣扎着要从他身上起来,又一次被他搂了回去。 敢情她今天是走不了了?林珎欲哭无泪,眼神还在乱飘,“你罚都罚了,还要怎么样?” 她不说这话,纪徐清还会觉得刚才这场差点擦枪走火的情事或许是因为他挑弄太过的缘故,然而她此地无银的解释,反而让他确信一切是今晚她在金古城经历的后遗症。 那些他不曾参与的过去,在她心里居然会有如此重的份量。 纪徐清心下滋味复杂,单手揽起她,将人转到了面对电脑屏幕的方向。 鼠标点到一个清秀的男生脸上,他在她身后说道:“珎珎,上次你初中同学的婚宴我没去成,不如你跟我说说,这里哪个是那天要结婚的新郎。” 他的问题让林珎觉得莫名其妙,纪总什么时候有兴趣关心她的初中同学长什么样?而他的鼠标,好巧不巧,正好点何嘉舒的脸上,林珎愈发觉得他这话问的目的不纯,靡乱的情愫散去,理性重新回归,她不由怀疑自己一开始的反应有些过度,不见得他看照片就是对她的过去感兴趣,他也许只是对何嘉舒感兴趣,茜茜用的“迂回战术”,想来也不会只针对一方,远在长明城的丈夫如果不知道妻子和别的男人有瓜葛,夫妻离心的效果自然会打个折扣。 所以照片是茜茜发来的?为了让纪徐清更好地知道妻子身边还有别的男人? 而他,也仅仅只是因为作为丈夫的占有欲作祟,所以才借着看照片的名头给她机会做澄清? 不涉及到哥哥的事,林珎应该是觉得轻松不少,但她此刻的心里也不全然是轻松,她暗自挥去萦在心中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主动伸手移开鼠标,点上了班长李昊的脸,不动声色地说道:“这是那天结婚的同学。” 一具火热的身体自背后贴紧她,一只长臂覆上她的手,带动着她移动鼠标,点在了夏格格脸上,“这是医院门口遇到的那位?” 他凑的极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耳垂上,林珎有些受不住痒,略偏头避了避,才点头应了一句“是”。 鼠标再一次移动,停留在了杜熙茜脸上,低沉的嗓音似有调侃:“你这位好朋友这时候长得虽然朴素了点,但看起来也是个正常人,不知道后面是遇到了什么让她变得偏激?” 林珎没作声,她也是今晚才知道,自己这位好朋友之所以在这次她回国以后变脸跟她断交,是因为对方一直恨她害死了哥哥。她们朋友这么多年,自己竟然没看出来,对方原来也喜欢哥哥。这个缘由她即便已经知道,却不准备用来回答他的好奇,唯有沉默了下来。 她背对着自己,纪徐清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见她一直不出声,紧了紧搂在她腰上的手臂,两个人因此贴的更近,他附在她耳边继续说道:“珎珎,除了这些人,你还有没有别的人要跟我介绍?” 从她进入房间以来,他就不怎么对劲,林珎想了想,与其靠猜到底是不是因为茜茜透露的有关何嘉舒的存在,不如直接问:“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鼠标箭头的开始移动,慢慢来到了最后一排一个长相俊秀的阳光男孩脸上,林珎的心一颤,耳边传来纪徐清低柔的声音:“珎珎,让我帮你。” 林珎想到了那让出去的三百万认购股,想到了他当初帮她父亲公司渡过转型危机的事,他在背后帮她的事已经很多了,甚至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他从不向她主动提及,他亲口说过他是挟恩已报的人,那么大的恩情,为什么不跟她换取更有利于他在这段合约婚姻里的利益? 真的是因为他爱惨了那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所以即便她只是个沾了光的替身,他也在她身上不计代价,只为了求得和她这个替身的互动体验感? 如果照片真是茜茜发来的,那他为什么又不问何嘉舒的事,反而点着哥哥的脸对她说要帮她呢? 沉默片刻后,林珎把鼠标移到何嘉舒脸上,主动说道:“这是何嘉舒,我也是最近回国才知道他曾经喜欢过我,不过你放心,我有基本的合约精神,和你婚姻存续期间,我不会和别的男性发展出超越友谊的感情。我也懂得怎么处理那些对我有好感的男性,就不需要纪总的帮忙了。” 她的话音刚落,办公椅被纪徐清转了个方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双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转了一百八十度,又变成了面对着他。 英俊的脸上凝着沉重,但见她抿着唇,一脸的倔强,他又放软了语气,轻笑一声,说道:“你说你跟这个男人没关系,我就信你跟他没关系。” 一双桃花眼眸光闪动,显然是有些意外。 纪徐清不慌不忙,“珎珎,你知道我说的帮忙,指的是什么。” 林珎下意识就要撇开脸,避开这道令她心神不安的幽深目光,他却已经把两只手从腰间移到了她的脖子上,固定着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正视他,只听他用充满磁性的声线慢慢蛊惑:“既然你认定你哥的死不是意外那么简单,那我们就重新查。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大概他说要帮忙的话听起来过于真诚,林珎此时并不十分反感他提及哥哥,但也不想他参与进来,“我可以自己...” 纪徐清浅笑着打断:“珎珎,你这么聪明,难道不懂如何最大化的利用手上的资源?有着你老公我这么好的资源不用,是不想因为你哥的事欠我一份人情,还是你也没有那么在意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有过杜熙茜声色俱厉的指责,林珎对纪徐清这番激将说辞没作出多大的反应,她沉吟半晌,终是松口说道:“你要什么?” 第145章 亲爱的小孩 新学期报道第一天,升级为初中生的林知一信心满满地放话说不用家长接,她可以和哥哥自行坐地铁回家,林承潜和叶蕙心听后对视一笑,他们这个女儿到了急着长大证明自己是个小大人的阶段。 回家路上,林行一背着两只书包,调侃在前面走得飞快的妹妹,“你长大了倒是自己背书包呀。” 走在前面的林知一头也不回:“书包太重了,我还是个小孩子。” 林行一望着妹妹的背影无奈地笑,弯起的眉眼里满是宠溺。 也就一会儿工夫,还蹦蹦跳跳的妹妹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了,林行一心一慌,迈开步伐赶忙追跑上前。 马路上人来人往,他在商铺拐角的小巷里听到了妹妹的一句高声喝止:“住手,你放开她。” 林行一松一口气的同时朝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来到巷口,只见他身形纤弱的妹妹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与一个只有一只手,半秃顶的中年男人对峙,再一看,中年男人用仅有的一只手拉扯着穿着和他们同校服的女生。 林行一当即甩下两只书包在墙边,急步走到妹妹身旁替她撑腰。 势单力薄的林知一并没有让中年男人有危机感,长得高大的林行一一出现,身材矮弱的中年男人才表现出有所忌惮。 然而对方毕竟是穿着校服的初中生,他粗着嗓子喊:“这是我们的家事,用不着别人管。” 林知一才不理他,只问被中年男人用蛮力拉住的女同学:“同学,你跟他认识吗?” 杜熙茜摇头,一脸冷漠:“不认识。” 杜有良气得拉着女儿就要往墙上撞去,嘴里还骂着脏话:“小娘生。” 林知一冲上前去拦,一只手的杜有良不敌两只手的正常人灵活,手上的女儿很快被人拉走,他正要发作,高瘦的少年已经张开双手护住了身后的两人。 “光天化日,你是要当街拐卖少女吗?” “什么拐卖少女?”杜有良气得怒火攻心,“这她妈是我女儿。” 从林行一背后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是林知一强硬地呛声:“我就没见过向还在上学的女儿要钱的爸爸。” 她在巷口看到这个男人和穿着校服的女生拉拉扯扯,嘴里还一直说着“给钱”“不给钱别想走”这样的话,她只当是骚扰的一种,所以才挺身而出,她实在难以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父亲。 杜有良正待要斥骂,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在巷口探头探脑,只得无奈作罢,走之前用手狠狠指了指不顾父女情的女儿,咒骂道:“芳芳,你等着,我还会再来的,你和你妈休想摆脱老子。” 说完,杜有良朝地上重重吐了一口唾沫,仿佛地上是他妻子和女儿的脸,一如他从前可以任意打骂羞辱她们母女的时光。 等他一走,杜熙茜微赧着脸向兄妹两人道谢。 林知一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说不用谢,还说看你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一个班的? 杜熙茜一听变了脸色,含糊其辞后匆忙告别。 林知一又回头看了看中年男人离开的方向,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惆怅:“天底下怎么会有问自己女儿要钱的爸爸?” 林行一揽过妹妹的肩膀,把人搂在身旁,柔声安抚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从墙边拿过两只书包背上,这回林行一不敢放任妹妹一个人走,拉着妹妹的手往地铁站走去。 林知一有些闷闷不乐,心有余悸地问哥哥:“哥哥,等以后长大了,你会不会因为别的事跟我翻脸啊?” 林行一一听就知道妹妹是受了那个向女儿要钱的男人的刺激,两只手不得空,他就用额头轻轻撞了撞妹妹的脑袋,笑说道:“傻瓜,哥哥是你一辈子的靠山啊,怎么可能跟你翻脸。” 午后的阳光照在哥哥那张青春张扬的脸上,他温和又包容地对着她笑,那个笑容像已镌刻成永恒,更不曾离去。 在说出“你要什么”的时候,纪徐清的帮忙就被林珎定义成是一场交易。 即便知道这场讲诉是交易的前提,一再说到和哥哥有关的事,今晚已经受够搓磨的林珎再难平静,望着纪徐清满是真诚爱惜的脸庞,有那么一瞬间她把他幻视成了哥哥,当下再难忍耐,哽咽着说道:“纪徐清,你的肩膀能不能借我靠一靠?” 她低垂着头,纪徐清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一颗心已经猛地被揪起,他没有说话,默默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肩上很快酝出一阵热意,他知道,那是她心痛崩溃的泪水。 他开始后悔想要亲口听她说的这个决定,林行一对她越是重要,探寻林行一的死对她而言就越是折磨。 林珎沉溺在“哥哥”的怀里,眼泪无声地流了满脸,即便心中忏悔懊恼无限,她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唯恐从这难得的幻境中惊醒,这里没有骤然翻脸、冷言冷语对待自己的家人,也没有分崩离析,老死不相往来的父母,只有温暖可亲、活生生的、有着呼吸的哥哥。 纪徐清任由她抱着不动,等到她的呼吸逐渐平静和缓,他轻轻叫了几声不见她有回应,把人抱到了床上。 躺在床上的林珎闭着双眼,呼吸清浅,长而卷的睫毛上湿漉漉的挂着泪珠,鼻头通红,潮湿的脸上闷出淡淡一层红,看得纪徐清好不心疼。 他伸手要替她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手刚碰到她潮湿的脸,又被她紧紧抓住不放。 她的眼睛还闭着,红润的双唇轻启,呢喃了一句,“哥哥,对不起。” 语气是他从未见过的委屈依赖。心中涌出酸涩,他在她身边躺下,像哄小孩一般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乖宝,不怪你。” “不是你的错。”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软,小心翼翼的程度仿佛是抱着世间最珍贵的至宝。 等到终于把人哄好,看着她安稳睡去,纪徐清蓄满胸腔的戾气也几乎破膛而出,他见不得她因为失去哥哥满是懊悔痛苦的脸,也不敢想她因为失去哥哥以后受的种种艰难辛苦,人生第一次,他不管什么谋定后动,不管什么审时度势,只想要活剐背后这个人泄愤。 卧室里明亮的灯光对于刚刚躺下睡着的林珎来说有些刺眼,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是在寻找一个避光的物体。 下一秒她把脑袋埋进了纪徐清的胸口,一只手环上他的腰,整个人在他怀里缩成窄窄的一条。 纪徐清满腔的戾气被这个动作化为无形,他探手轻轻按灭了灯光的总开关,在卧室陷入黑暗之际,平和又亲密地搂紧了怀里的爱人。 第146章 出头 “嘭” “嘭” “嘭嘭” 阳光才刚抵达下沉式庭院,一声声沉闷的击打声已在别墅地下一层的健身房里响起。 一个健硕颀长的身姿挥舞着肌肉虬结的手臂,朝面前的沙袋打出一拳又一拳结实的平勾拳,他脚底的步伐灵活,距离沙袋稍远,平勾拳已经变成了一记又一记的直摆拳。 平日里眼前的沙袋只是沙袋,练拳就只是练拳,今天的沙袋更像是一个出气包,练拳再有章法,也几度失去了节奏。 随着每一次快狠准的挥拳,不停有热烫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下巴、以及鼓起的肌肉上洒落,有的落在地板上,有的闷在他的背心里,本就紧身的背心被汗湿,湿答答地显露着贲起的背肌和腹肌,随着时间过去,不仅背心,下半身浅灰色的运动裤也逐渐潮湿,将他宽肩窄腰翘臀的好身材衬托的愈发性感。 “嘭” 正好打完最后一记上勾拳,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热汗淋漓的纪徐清稍稍平复吐纳,走过去拿起了手机。 还没接起电话,只消看到来电的是谁,纪徐清就猜到这通电话的内容是什么。 划开接听键,电话里传来余优严肃清润的嗓音。 最近能让余优每天一大早找他汇报的事,只跟一个人有关。 余优先是把手上最新整理的和林行一意外过世背后的消息同步给了纪徐清。 因为姜易的出现,原本看似已经走入死胡同的调查有了新的突破口,虽然只是一点小小的、似是而非的苗头,但余优敏锐地察觉到沿着这个点查下去必定有所收获。 她把自己设计的执行方案??向纪徐清大概报告了一遍,并且习惯性地正要接着说这个方案落地需要的时间时,就听他打断说了一句: “无论你原来打算用几天时间给我答案,姜易离开前,我要知道林行一去世的真相。” 电话那头的余优难得被这种不近人情的语气惊到,好好的怎么忽然这么着急? 稍一思索,余优大概猜到了这背后的原因,估计是和昨天晚上林珎的遭遇有关。 只是她还没把昨晚发生在林珎身上的事告诉纪徐清,他又是从哪里知道林珎遭遇了什么? 总不能是林珎主动说的吧?别说他们夫妇的感情还没好到这种程度,就是以她所了解的林珎,也不会轻易跟人分享和自己哥哥有关的过往。 搞不清楚这对夫妇昨晚发生了什么的余优老老实实地把通过酒店监控了解到的事实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纪徐清。 这过程中纪徐清没再打断她说话,不过余优明显感觉到了他比在听有关林行一的汇报时更为迫人的气息。 老实说,在看事件发生的监控时,余优心里也没底,纪徐清对此会有什么表示。 杜熙茜话虽然说得难听,但说破天了也就是一种口舌之争,连林珎本人都没兴趣借着宫北潮的势打压杜熙茜,纪徐清要是为这种女人间的争执替林珎出头,多少有点太小家子气。 可林珎昨晚这遭又实实在在受了打击和委屈,以余优所了解的纪徐清,势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余优其实也在内心好奇,这位女主播能这么勇地公开和林珎翻脸,是笃定纪徐清不会替自己老婆出头,还是凭借着和纪太太多年的同学情,所以肆无忌惮?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余优听到电话里传来纪徐清冰冷至极的语调: “这个杜主播还是太有空了。” 这平淡语气中的杀意让余优听得内心一凛。 这是要她对杜熙茜出手的意思? 纪徐清居然还真的要替林珎出这个头? 普通人家的老公或许会因为疼爱妻子,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被别人这般羞辱所以替妻子出头,可他是纪徐清啊! 以她所知的纪徐清,从不屑在恃强凌弱中找寻爽感,并不是因为他有多清高,而是因为他对于能轻易用手捏死的蚂蚁懒得花时间注目。 当初能在纪盛泉的灵堂上带头对纪徐清发难的纪锦麟,事后能安分守己至今,绝不是因为纪徐清在灵堂上的“以德服人”。 余优心想或许自己是该重新评估林珎对于纪徐清意味着什么。 现在的情况是,明显在面对和林珎有关的事件中,纪总裁的底线和行事逻辑另有一套标准。 “六百万粉丝?”纪徐清对着余优汇报的数字嗤笑一声。 余优不敢大意,立刻补充道:“确切来说,主要渠道的粉丝是527万,其中粉丝的转化率稳定在3.3%左右。主要靠的是励志人设吸粉走红,粉丝用户画像的主要标签有年龄一般在16~30岁之间,关注美妆、穿搭的年轻女性。” “所谓的励志人设,是她一开始在直播间不露脸唱歌的时候给自己贴的标签,说她从小被父亲家暴,好不容易母亲带着她逃出原生家庭,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却为了救她而死。说她妈妈身体不好,做不了重活,说她男朋友在世时最喜欢听她唱歌,所以她无论怎么样,都会一直唱下去,既是怀念她男朋友,也是用这个一技之长养活自己妈妈。” “谢伟荣是一开始关注她唱歌的粉丝之一,后来谢伟荣成立了靓尔,就把杜熙茜从峡谷tv挖走,两人转战短视频渠道,用杜熙茜提供的故事拍了系列短剧,逐渐吸粉后开始转行直播卖货,直到现在成为靓尔最红的主播。” “我查了下,杜熙茜口中所谓的青梅竹马,实际上并不存在。合理怀疑这是她借用了别人的故事,替自己伪造的人设。” 纪徐清边听边缓步来到窗边,阳光漫在他身上,照不热他冷冰冰的一张脸。 听到最后,纪徐清对这个人名已是厌恶至极,偏语调轻得像是在观风赏月:“这么努力吸的粉,这么多衣食父母需要讨好,不该还有空掺和别人的家事。” 如果说刚才对纪徐清真要向杜熙茜下手还存有疑惑,此刻的余优也已经无比清楚地感受到纪徐清的怒意,她不再多言,意会应声:“明白。” 挂了电话,余优免不了为这位主播捏一把冷汗。 不知道这位喜欢标榜和普通人共情的女主播有没有意识到,在她获取财富以后,话里话外早已是一副权柄在握的上位者姿态。 要让自以为拥有财富高峰的人跌落,再容易不过,揭开她所谓的伪装也就抽掉了垫起她的基石。不用说,在享受过名利带来的好处后,失去粉丝簇拥和名人光环,对杜熙茜的打击绝对是毁灭式的。 要是再沦落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连普通人都做不成,一定比直接杀了杜熙茜还要让她痛苦。 就是不知道这位杜主播,有没有做好不仅让粉丝脱粉,连带路人盘都跌穿的准备? 第147章 偏差 从健身房做完运动上楼的纪徐清,在楼梯口遇到了从外面晨跑回来的林珎。 夫妻俩的眼神甫一对上,纪徐清率先开口道了一句“早”,眉目间神情比往日愈发柔和。 林珎也回了一句:“早”,然而她的眼神却是隐有闪躲。 如果说昨晚的混乱最终以她提出新的交易作为结束,那么今天早上在纪徐清的床上、在纪徐清的怀里醒来的事实,让林珎显然还没整理好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她在外晨跑了半个多小时,本以为运动可以醒脑,结果一看到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昨晚和他的种种,连因为晨跑出过汗的手掌上似乎都残留着他温热肌肤的触觉。 林珎觉出自己的不对劲,昨晚种种混乱给她时间她都能理顺其中的缘由,唯独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说起从前有关哥哥的事后,会脆弱到要依靠纪徐清的肩膀。 事实上,哭这件事,无论是对于从前的林知一还是现在的林珎,都不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从前她哭的肆无忌惮,稍有不合意,眼泪可以说流就流,自从哥哥去世以后,她的眼泪变得“珍贵”,想流泪的时候很多,但多数时候都流不出来。 对着明摆着是一场交易的叙说,自己居然可以对着纪徐清哭得那么伤心,在林珎看来,除了羞耻,还有一种自己不介意与对方分享自己人生的危机感。 羞耻不致命,后一种隐隐发作的危机感,才让她觉得不妙。林珎委实不敢去想,对着本该只是逢场作戏的对象生出不该有的信任,意味着什么。 或许意味着她也可以完全配合纪徐清需要的沉浸式替身体验感游戏,那早上从纪徐清的怀里醒来,她感到尴尬之余,内心深处隐隐窜上来的背德感又是因为什么? 明明配合他可以让自己在这段婚姻里得到更多的利益,为什么内心深处越来越抵触去配合他? 她虽然还想不通这个原因,但也不愿意欺骗自己不配合是因为可以破坏他想要的体验感,从而让自己能更快地从这段婚姻中解脱出来。 她只知道,这个问题搞不明白之前,自己怕是很难再冷静地面对纪徐清。 而纪徐清对昨晚发生的种种,感受显然和林珎不同,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她对他都有着比之前更近一步的亲密接触,比起一开始只会对他说只要成全前程的林珎,现在的她明显和他有了更多的羁绊。他甚至都想的到她会对这些羁绊产生怎么样的困惑,所以这会儿连正眼看他都觉得为难。 他对她向来有耐心,这时候更不会介意她投射出来的冷淡,温和地笑问道:“珎珎,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林珎想了想,“我练完琴会出去一趟。” 长眉微微一挑,纪徐清大概猜到她要见的人是谁。 “纪先生早,林小姐早。” 路过的小莉无意间打断了这对夫妻的对话。 纪徐清像粘在林珎身上的目光短暂地落在小莉身上,他朝她微微点头示意,举止间有着主人家的矜重疏淡,而平日里对家里工作人员惯有礼貌的林珎则是一反常态地简短应了一句后径直上了楼,看她脚步匆匆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躲什么豺狼猛兽。 看着纪先生不慌不忙地也走上了楼梯,小莉嘴角的弧度不由愈发扬起。 这个家里总有一些事无法变成秘密。 譬如说男女主人真实的夫妻关系。 即便不能对外透露主人家任何一个家庭成员的隐私是写进合同里,即便秋月姨对御下有术,也架不住家里几个年轻的雇员私下吃这对夫妻的瓜。 纪徐清不是一个苛刻挑剔的雇主,但为人也算不上和蔼可亲,在家里除了会对秋月姨多说几句,对其他的雇员讲话无一例外都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高冷到让人一度以为他是一个把所有热情都投向工作的机器。 然而从林珎出现在这个家里以后,她们谁都不再有这种感觉,那种明显不同于寻常的温柔,是个人都能看出纪徐清对林珎的在意。 你说夫妻俩感情不好所以才分房睡,但真正相看两厌的夫妻不会像他们这般,会有下意识亲近的身体动作,譬如早上男主人出门前,会旁若无人的亲在女主人脸上吻别;比如两人吃过晚饭外出散步,男主人会习惯性地牵着女主人的手;又比如男女主人晚上一起在影音室看电影,每每送食物进去的工作人员都会看到男主人的手要么搭在女主人的肩上,要么是搂着女主人的腰...... 所以不存在是因为感情不好才分房睡,甚至有几次她们还发现这对夫妻晚上是一起过夜的证据,有的是因为收拾房间发现男主人床上的被子没动过,有的是直接看到一大早男主人从女主人的卧室走出来。 她们想不通的是,明明看起来感情不错,身体也健康的这对夫妻,为什么要分开两个房间睡觉? 直到有人提出并不是两人的感情不错,而是男主人单方面的“欲罢不能”,因为大家习惯了男主人高冷不可一世的姿态,所以对他仅对女主人会有的态度才觉得稀奇,但这并不就代表两人感情好,那人接着发出一句灵魂疑问:你看林小姐对我们平和有礼,和她对纪先生的态度有区别吗? 当时小莉就反驳了一句:纪先生晚上有应酬晚归,林小姐明明很主动照顾偶尔喝多的纪先生。 然而说完她也觉得这个理由不怎么站得住脚,因为这个家里除了秋月姨,没有其他用人能和纪先生同时出现在他的卧室里。 她们都不能理解,这场婚姻居然是男主人一厢情愿的单恋。尤其曾经有一个老员工还说过一句:当年还是林小姐主动向纪先生求的婚呢。 不过这对夫妻之间的谜团再多,也不妨碍她们磕这对俊男靓女的cp,分析他们的情感走向。 小莉觉得很奇怪,明明今天早上林小姐是从纪先生的房间里出来,她本以为这是夫妻关系更近一步的信号,怎么刚才看两人的相处,却一点也不觉得有比之前亲近,也不像是刚吵了架在闹别扭,她一时形容不出来是个什么感觉,这对夫妻的关系似乎陷入了更浓厚的迷雾中。 但看纪徐清走上楼去沉稳有力的步伐,小莉莫名觉得,这对夫妻里的男主人绝对不是一个一厢情愿的恋爱脑,比起她们谁都看不透的夫妻关系,男主人一定比她们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第148章 她是谁不重要 林珎走进大音琴行,迎接她的不是总能听到的曼妙音乐,迎面而来的是一只浅粉色的菜篮子,她一个侧身侥幸避开,然而敞口设计的包口让从包里随着相同运动惯性飞出的口红和粉饼还是砸在了她的身上。 与此同时,一把浑厚的男声“小心”刚好落下。 周四下午的琴行正在上演全武行,男人带着职业是小提琴手的“新欢”来逛大音琴行,自称是男人妻子的女人追上门来,一方面在“新欢”面前拆穿男人伪单身的真相,另一方面指责“新欢”不应该和已婚人士牵扯不清。 从女人激动中却始终保持稳定的输出来看,显然她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状况。 高大清秀的男人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冷静地看着所谓的“妻子”一顿控诉说教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反问了一句:“倒是把我和你的结婚证拿出来?” 装扮精致的女人立刻反驳:“有没有结婚证,我都给你生了一个儿子。” 男人冷笑一声,“你看我儿子管你叫妈么。” 在这点上,生下儿子就被迫母子分离的女人辩无可辩,转而面对男人的新女友说道:“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这里,连给了生了儿子都不能留住他的心,你想想你有什么资本留住他?当然你要是打着捞一笔就走的心思,那当我没说。” 几句关键的话已经让貌美高挑的女伴摸清了两人的关系,一直沉默不语的她在听到女人带着讽刺的劝告后娇俏地一笑,清丽的嗓音里润着糖一般甜:“姐妹,留住男人的心从来不是我谈恋爱的目的。” 听了这话的女人面色一沉,心知遇到了不好对付的对手。 两人间的气氛微妙不可言,只稍看一眼女人的脸色,女伴就知道自己这局稳赢,风流在外的男人,最反感的就是身边的女人用想要长长久久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话来束缚他的自由,妄图用孩子让这种男人收心,更是天方夜谭。 但她毕竟还得从男人身上得到好处,话说得太清醒,显得她不够体贴,于是又补了一句:“以后怎么样谁说得准,至少我现在和阿全在一起很开心。” 也是这句话,让原本脸色难看的女人像初夏第一抹盛开的桃花,一下子鲜艳了起来,她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水亮的大眼睛好整以暇地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女伴,最后转向男人不紧不慢地讽刺道:“可惜啊,你换来换去,也不会有第二个沈留柳,你心心念念的柳柳要的就是长长久久。你也不是人小江总——” 女人的话终于惹怒了男人,没等她说完,男人已经迅速伸手捏住了她的两颊,清秀的脸上满是恼怒:“不许你提她!” 女人也不挣扎,嘴巴被捏到变形,也不妨碍她用眼神表露嘲讽。 她比谁都知道男人的软肋在哪里。 不是被叫妈宝,不是难得要来的儿子,也不是家业的继承,而是近在咫尺却始终求而不得、最后却被一个花花公子追走的沈留柳。 沈留柳三个字,就是男人心底最深的执念。 女伴适时出声劝阻了男人:“阿全,先放开她,你把她的妆都弄花了。” 女伴看似大方亲切的表态激怒了女人,在她眼里情绪稳定一副胜利者姿态的女伴比花心负心的男人更可恶,于是在男人放开她的下一秒,她借着挣扎的力道故意把手上的爱马仕菜篮子往女伴脸上砸去,只不过被眼疾手快的男人一把推开。 包包没砸到女伴脸上,却差点砸到刚进门的林珎身上。 一直在旁只作静观的周淮见此情形,出声警告已是晚了一步,看到林珎无辜挨砸,隐在暗处看戏的他顾不得多想,急步来到她身旁,关心道:“小珎,还好吧?” 同时招手示意助理叫保安。 当事男方也算是有来头,又是常见的桃色纠纷,不到万不得已,周淮实在不愿意叫来保安让场面变难堪。 也就是保安进内控场的前几秒,骂得已经失去理智的宋雪晴见到冶丽冷艳的林珎,又看到慕容全的眼神在来人身上饶有兴致的停留,开始口不择言地攻击:“又是哪里来的狐狸精?” “闭嘴。”已经认出来人的慕容全敛起散漫的眼神,慌乱中压低嗓门厉声制止道,“还嫌自己得罪的人不够多!” 从前的宋雪晴惯会看人眼色,自从以为自己可以凭着给慕容家生下第一个长孙就能跨越阶级以来,她对于那一阶层以上的人才会做到知情识趣,自此以下阶层分明的人,她不屑于费脑结交。 她也并不完全失去理智,看到慕容全落在来人身上的眼神从轻佻散漫变成恭敬,自然意识到对方不是一般人物,她乌黑的眼珠几番转动,随即笑得亲切地迎上去:“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没伤到你吧?” 汪依凡不动声色地先宋雪晴一步迎上去,语气热络又亲切:“jane,好巧。你没事吧?” 众人的关心让林珎从一个碰巧闯入的局外人一下子变成了事件中心,她从周淮出现的位置和一些人的变脸态度上迅速意识到这是一个结束当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剧的好时机,于是她只是默默对周淮使了个眼色,便接过汪依凡的话头说道:“yvonne,好巧,你也来看琴?” “是呀。”汪依凡应道,略为得意地瞥了眼搭不上话的宋雪晴。她是长明交响乐团的大提琴手,林珎近期和长明交响乐团有合作,两人因此有了不少交集。 “那正好。”林珎走近一步,淡淡地笑着:“淮哥这里有一架好琴,我一直想试试,你帮忙给个意见,演奏会上我要不要换成这架琴演出效果会更好。” “好呀。”汪依凡欣然应允,用眼神示意慕容全跟上。 谁知明明走在她前面的林珎忽而转身过来,强调了一句:“ yvonne,我暂时不需要除你以外的人的意见。” 是一句话客气话没错,但也是一句赶人的话。 慕容全唯有识趣地停下了正要跟上去的脚步。 汪依凡想巴结纪太太没错,但她也不想留慕容全和宋雪晴一起在吵架中培养感情,索性让慕容全先走,等她这边结束,两个人直接到地方见面,至于是哪个地方,汪依凡自然不会当着宋雪晴的面说。 事件之一的女主角跟着林珎走开了,男主角也顾自离开,剩下的一位女主角在追出去前拉住了周淮,想让自己“死得瞑目”。 “周老板,这个jane?是谁啊?” 周淮淡着脸微笑:“她是谁不重要。宋小姐记得当年文瑞集团被小江总压着打的这个教训就行。” 闻言,宋雪晴佯装友善的笑意登时僵在脸上。 当年慕容家的文瑞集团之所以被小江总压着打,究其原因,是她为了嫁给慕容全,设计了慕容全和自己上床,还拍了两人的视频,这个被她要挟要拿出去告他强奸的视频不知怎得落到了不相干的小江总手里,视频里慕容全对着她一口一个叫的却是“柳柳”的画面彻底激怒了小江总,这才让小江总的中义资本对慕容全的峡谷tv从领投到撤资随后战火蔓延到慕容家族文瑞集团的股份收购,要不是最后小江总的父亲江若拙出面,整个文瑞集团怕是要改姓江了。 虽说她替慕容家生了一个长孙,但也因为视频这件事的影响,她一直不被允许入门慕容家。 能拿她人生中影响力最大的一件事用来警告,宋雪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位jane,或者说对方背后的人,同样有能力让文瑞集团易主。 她哪里还敢多做停留,一脸心虚后怕地捡过自己的菜篮子逃也似的离开了。 第149章 她到底是谁 虽然是练过琴才出的门,但在钢琴面前一坐下,林珎又投入到了忘我的境界,汪依凡别说想找机会套近乎,就是表达自己想法的机会都没找到,还是在外面的周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借口下午茶时间到了,才把汪依凡从站立不安的窘境中解救出来。 饶是心有不满,迫于纪氏集团的实力,临走前汪依凡还是对着林珎给出了一个带着吹捧意味的建议:“我觉得jane你的琴技已经超越了钢琴本身,无论哪一种音色,你都能赋予它丰富的感情。很厉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奉承的话语,林珎还是落落大方地收下了这个夸奖,“yvonne,你介不介意跟我合一首?” 汪依凡保持着上扬的嘴唇微不可闻地抽搐了两下,这人怎么还认真上了? 周淮抬手看了眼手表,笑着劝阻:“小珎,别拉着yvonne,她刚才和慕容其实都看得差不多,两人都准备要走了。” 汪依凡即便真的急着走,也不想顺着周淮给出的这个台阶往下走,费心陪了这么好一会儿,最后落在不耐烦急着要走上面,这不是白瞎她刚才的功夫了么,便委婉解释:“其实是后天团里就有一次排练,jane,到时候大家一起,效果更好。” “好吧。”林珎耸耸肩,松口不再坚持,淡着脸目送了对方的离开。 周淮端起一盘摆着轻芝士蛋糕的黑色瓷盘送到正在放空的林珎面前,“别发呆了,尝尝看。” 一小片三角芝士蛋糕朴素地摆放在黑色瓷盘上,并不突出的外表,几乎和所有蛋糕店里卖的芝士蛋糕都长得一样,但林珎看到的第一眼,福至心灵般肯定道:“是日常一甜!” 周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说:“尝尝看。” 林珎拿过一旁的金色蛋糕叉切了一下块芝士蛋糕,才入口,浓郁的奶香立刻充盈了整个口腔,口感密实中又有一种轻盈,回味才带上了些许甘甜,和她念大学那会儿吃的略有不同。 周淮从她短暂微蹙的眉眼上觉察到了她的疑惑,“别怀疑,就是日常一甜。只是蛋糕店根据顾客反馈改善了口味,现在的轻芝士蛋糕甜度降低了不少,没以前的吃多了会腻口。” “真好。”林珎满意地叹了一句,说着又往嘴巴里送了一口蛋糕。 周淮倚在钢琴旁静静地看着,她心情轻松的时候吃东西总有一种近乎虔诚的痴憨,相反,一旦心里有事,再美味的食物也会被她吃得如同嚼蜡,所以别看她这会儿还在夸蛋糕好吃,但周淮没从她脸上的表情中看到她有在真正享受这个蛋糕。 人既然是来找他的,想必令她烦恼的事,他多少能帮上一点忙。 只是不等他开口,一口又一口已经把蛋糕吃完的林珎已经抬头看向他主动说道:“淮哥,你说刚才那些人,我根本都不认识,为什么这么给面子我?” 她的眼神中并没有疑惑,而是一种带着落寞的平静,于是周淮知道,这个问题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大概也猜到了影响她心情背后的原因,所以他只是温和地看着他,并不答话。 林珎自嘲地笑了笑,“纪太太的名号到底是好使。” “小珎。”周淮颇为严肃地出声制止了她,“不要钻这种牛角尖跟自己过不去。” 林珎又笑了,这次不再是自嘲,而是一种得势的了然,语气也略显张狂,“钱势这东西拥有越多的人,就越受到拜服,难怪像毒药,确实让人有瘾。” 周淮听完略皱了皱眉。 林珎像是没看到周淮的表情,继续说道:“纪徐清其实人也不错。” 周淮眉头皱得更深了。 “所以淮哥,到底什么样的人会拒绝成为纪总的太太?”林珎定定地看向周淮,目光中有不容拒绝的执拗。 听到这里,周淮终于有一种另一只靴子落地的感觉,事情果然是和纪徐清有关,令他没想到的是,林珎会问起这个人,她居然知道在纪徐清的生命中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别说你不知道。”林珎语气略显焦躁地试图把周淮的退路堵住,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想起杨也宁说起的那张一直被纪徐清当屏保照片的形容,“淮哥,你和纪徐清认识超过十年,而且她也弹钢琴,你不可能不认识她。” “她?”周淮宽容地笑了笑,显然并没有受到林珎焦躁心态的影响,和缓问道:“你说清楚,她是谁?” 林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遂暗自平复了荡漾的心绪,只是语气还是稍显迫切:“淮哥,你知道纪徐清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弹钢琴的女生是谁吗?” 第150章 你懂什么是知行合一 周淮眸光微烁,不答反问:“两个问题,第一个,你先回答我,这件事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徐清?” “我...”林珎想了好一会儿,她既不能说自己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是因为杨也宁,也不能和周淮直言她和纪徐清的婚姻只不过是一场交易。 周淮并不勉强她,继续说道:“第二个,我不问你念念不忘的体验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只问你过去的那个人是谁重要么?” “当然重要。”林珎几乎是脱口而出。 “是吗?”周淮笑,温柔的眉眼中染上了一层寂寥,不过一瞬,又立刻变成了通透人情的世故,“刚才那一对男女,男的是文瑞集团名义上的继承人慕容全,女的叫宋雪晴,宋小姐给慕容生了一个儿子,但慕容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娶她,yvonne是慕容的新女友,你没来之前,宋小姐是追着慕容和yvonne来的店里,打着自己是慕容家媳妇的名头来管慕容的交友,结果你也看到了,慕容根本不理她。只有在宋小姐说到沈小姐的时候,慕容才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宋小姐当着yvonne的面说沈小姐才是慕容的心中至爱,小珎,如果换成你是yvonne,你怎么看?” 眼前茶几上摆着正盛开的黄玫瑰,鲜艳欲滴的模样如同那天晚上和杨也宁一起散步时在花园里见到的淡黄蔷薇。 当时她游刃有余地应对有关杨也宁说起纪徐清的往事,一心想着知道得越多,自己能离开这段婚姻的机会就越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回味当时杨也宁说的种种,林珎的心中却不似从前那般轻松。 周淮提出的这个假设好巧不巧,正好戳在了林珎内心正犹豫不知道如何开口求证的问题上。 林珎垂下眼眸,认真思考了一番,才又看向周淮说道:“我不太清楚这几个人之间的真实关系,只从结果来看,宋小姐说的那句‘沈小姐是慕容全的心中之至爱’这话可信度不高。” 周淮:“理由呢?” 林珎慢声道:“宋小姐看到我就应激地反问我是不是也和慕容有关,显然慕容在宋小姐以后,有过不止yvonne一个新女友,而沈小姐和小江总在一起至少五年,结婚至少有四年,我不认为慕容会有胆量去追求已经和小江总在一起的沈小姐,所以他认识沈小姐一定在小江总之前,心中至爱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赞美,真的非她不可,哪里有心思一波又一波地连续换人体验五年,沈小姐大约只是慕容不想和别的女人安定下来的借口。至于宋小姐当着yvonne的面说这话,无非是为了刺激yvonne,给慕容的新恋情制造一些阻碍。” “看样子道理你都懂嘛。”周淮不掩眼中的赞赏,语重心长道:“所以‘沈小姐’是谁,有那么重要么?” 林珎默然不语,潜意识里抗拒把纪徐清和慕容全归为一类人,而且她相信杨也宁当初告诉她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是一份不忍见她沉沦的好意。 她同样看出来周淮绕了这么一圈还是没说那个人是谁,就是不想告诉她的意思。 周淮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直言道:“小珎,我实话讲,你的这个好奇是徐清的私事,我就算知道,也不能背着徐清告诉你。这和我跟谁的交情更多没关系,你们夫妻之间有矛盾,你们自己内部解决,我这个外人不好来插手。” 顿了顿,周淮又说:“自然今天你来找我问的事,我也不会告诉徐清。” 林珎还是不言语,抿着嘴角倔强地盯着周淮。 周淮被她看得心里发虚,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虽然不能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但是小珎,你懂什么叫知行合一吧?” 林珎:“什么意思?” 周淮:“就像你判断慕容其实也没像旁人以为的那么爱沈小姐的理由一样,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去争取。能轻易放手的,说明感情也就那样,往事如风不可追,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 “但是......”林珎犹豫起来,旁人不知她和纪徐清婚姻的真相,周淮绕着弯不肯说,估计也是当她吃纪徐清白月光的醋—— 吃醋?林珎一个激灵,她是吗?她想找出这个人的初衷是为了成全纪徐清也解脱自己。怎么会是因为吃醋? 骤然察觉到自己会有如此陌生的情绪,林珎整个人都发起了愣,她实在不能理解吃醋这两个字会在她和纪徐清的关系中出现。 这种感悟太过惊悚,以至于她根本不打算往这方面深究下去,耍横一般坚持:“我就是想知道她是谁。” 周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劝说道:“小珎,她是谁都好,和徐清结婚的人是你。你看宋小姐,费尽心机想要嫁给慕容,连儿子都生了,慕容娶她了吗?可见男人不爱这个女人,女人生多少个孩子都绑不住男人的心,徐清背后的纪氏集团比慕容家的文瑞集团实力不知高出多少倍,想和纪氏有商业联姻的家族多的去了,然而徐清选了你,这并不是说你不好,而是徐清当时确实很多选择。男人真想和一个女人在一起,那是排除万难都要达成的目标。” 说到这里,周淮走神一般顿了顿,然后感叹了一句:“既然你们这婚结的不容易,咱们做人总得往前看呀。” 林珎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听劝的性格,周淮能跟她说到这种程度,怕是真的把能说的都说了,如果她和纪徐清真是因为吃醋问题而有的矛盾,周淮这话是真的动听,可谁能知道当初不是纪徐清选她,而是她腆着脸主动去和他做的交易,她一度以为他之所以会同意和她结婚,是因为她求娶的话有说服力,也是因为他当时的处境的确需要有一个妻子。她也是见了杨也宁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之所以有说服力,更多的是她沾了像他白月光这份光的原因。 他们结婚的真正原因不能对外透露,以至于无论她在周淮这里怎么探问,周淮以‘夫妻矛盾’作为解题思路来的回答都不是她需要知道的答案。 夫妻矛盾? 林珎内心哀叹一声,她和纪徐清之间真正的矛盾是她要离婚但没有主动权,有离婚主动权的纪徐清却不同意离婚。如今还多了一个,她想成全他和那位正主,却无从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好吧。”林珎无奈地应了一句,配合着作出一副听劝的模样。 又和周淮东拉西扯地聊了好一会儿,林珎终是放弃在周淮身上打听‘白月光是谁’的打算,以邀请周淮下周五晚上参加她和长明交响乐团合作的演奏会作为结束语后离开了琴行。 等到林珎走得没了身影,周淮还拿着她给的邀请票怔怔出神。 助理过来汇报向他汇报:“老板,林小姐走的时候,我把装好的蛋糕拿给了司机。” 周淮陷入沉思的表情继而回神,一抹别样的光彩出现在他脸上,他嘴角噙着笑意,柔声应了一声:“好。” 专注的男人最能散发魅力,专注且柔软的周淮?跟了他一年多的助理都少有见到。 诚然周淮为人向来温和有礼,但这种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柔软,和平日里客套的礼貌完全不同,他帅气硬朗的脸庞隐在一大束盛开的黄玫瑰旁,让本就对他心存好感的助理一时看得晃了神。 “小朱。”他叫她,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黏稠味道,平白添了几许暧昧。 助理小朱心一颤,激动又兴奋的她和周淮对了一个眼神,屏着呼吸继续听他说。 “你喜欢看古偶是吧?”,周淮的眼睛看着小朱,眼神却仿佛落在了遥远的过去,“如果......如果......” 他假设了两次,说到一半又住了口。 小朱极力克制着激动,小心翼翼地轻声追问:“如果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周淮重新开口:“如果,如果你被仇人追杀,有一个门派可以收留你免受杀身之祸,你会投靠么?” 小朱一愣,这是什么新奇的告白方式? 还是说她会错意? 虽然不理解对方这么问的用意,小朱思考一瞬后还是认真回答:“当然。” “要是这个门派收留你的条件是让你嫁给他们的少门主呢?” 小朱想也不想,俏皮地玩笑道:“那得看少门主长得帅不帅了?少门主是一个又高又帅武艺超群能护我性命的人,我当然愿意。” 周淮宽容地笑了笑,像是哄,又像是一种命令:“认真点回答我。” 小朱顿时明白了这绝对不是一场告白,至少不是对她的告白。 她敛起笑意给除了遵从本心的正经回复:“好吧,认真说,又高又帅又武艺超群的少门主又不是傻子,我为了保全性命嫁给他,他难道就肯娶?再说了,为了求生嫁给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我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如果他正好中意你呢?” 小主“哼”一声,颇为傲娇地说道:“这和他喜不喜欢我无关,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多少总要有点能让自己挺直腰背做人的骨气吧。不是对方又高又帅又武艺超群,我就一定也会喜欢他啊。” 一直平静着脸的周淮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眼小朱,“假设他真的很喜欢你,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也喜欢他?” “不是吧。”小朱耸耸肩,“他都这么喜欢我了,还会不知道怎么追我么?” 周淮失笑,半晌叹道:“也是。” “那大概是他追的没有诚意呗。”小朱想当然地回了一句。 甜美的嗓音让周淮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然而小朱的回答并不是他心里的正确答案,重点不是追的人有没有诚意,而是被追的那个人,她不会信。 一开始就不堪的种子里,怎么可能开出甜美的花朵? 周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清自己是侥幸还是期待。 另一边,离开琴行的林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并不没有吩咐傅师傅开回家,而是出人意料地吩咐傅师傅目的地是纪氏集团的总部大楼。 第151章 黑色幽默 临近下班高峰点,路上的车流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初冬季节,太阳落山的早,排成长龙的车流在将黑欲黑的城市中断续亮起车尾灯,热闹且炫丽地奏响了独属于这座不夜城夜晚的节奏。 坐在后座的林珎歪着头看天边陷进厚重云层里的夕阳,隐起所有光亮的太阳看久了也不觉刺眼,她于是看得愈发出神,半天都不带动一下。 傅师傅几次从后视镜里观察林珎,每次都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好探一探她为什么心情低落的口风,然而拥有丰富人情世故经验的他直到把人送到纪氏的总部大楼,也没开口说一句闲话。 因为——没有一对感情正好的夫妻,妻子在去见丈夫的路上会是如此沉凝的脸色,他对自己劝解人的本事再有信心,也不敢在这对夫妻身上托大,于是只能生生憋了一路的好奇。 还是林珎下车的时候主动开的口:“傅师傅,你把车开回家就可以下班了,不用等我。” 一路沉默不敢开口的傅师傅终于能名正言顺地问上一句:“林小姐,那么你等下是跟纪先生一道回家咯?” 林珎不确定,但她还是应了一声:“是的。” 陆续有人下班或从大楼里走出来,或从地下停车场开车驶离大楼。 在疏落的人流中,傅师傅见到了一张亲切的面孔,下意识就要张口招呼,顾及到林珎还在眼前,才生生住了口,转而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短号。 “囡囡下班啦,正好让爸爸带你一程好不好呀?” 不远处,一个扎着马尾打扮随性的女孩正在接电话,听了电话里传来的亲切邀约,十分嫌弃地拒绝:“老爸,我讲过好几次了,老板的车不要拿来私用。” 傅师傅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对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俗世的规则总会被他抛之脑后,他对着手机笑呵呵地不以为然:“爸爸送你去地铁站正好顺路嘛。” 女孩翻一个白眼:“那么多同事看着我上老板的车,明天老爸你和我都可以失业了。” 傅师傅还待再说,电话那头的女儿快速补了一句:“地铁站这么点路我自己走过去就行,挂了。” 被挂电话的傅师傅看着女儿头也不回往外走的背影笑得宠溺又无奈,转头看到林珎已经走进集团大楼,这才终于发动车子,将车开走。 人是傅师傅看着走进纪氏集团大楼的,自然他也就没想起来向纪先生汇报纪太太的行踪。 公司前台正常下班时间是晚上六点,集团行政规定每天留一个人加班到晚上10点,接待可能在晚上到访的客户,加班薪资按正常时薪的双倍算,所以对于需要轮流值班加班的前台来说,加班并不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 今天留下加班的前台小姐于林珎而言是一张生面孔,她其实也没来过几次纪氏集团,鉴于第一次来找纪徐清的印象过于深刻,所以连带着当时接触过的相关人员也始终面目清晰。 眼前的前台小姐不是记忆里的任意一张脸,但是和记忆中的那几张脸一样,对她露出职业化的笑容,问她:“您好,请问您找谁?” 林珎答:“纪徐清。” 员工牌上写着emily的前台小姐虽然惊讶于对方的直呼其名,但还是客气地继续问道:“请问您这边和纪总有预约吗?” 林珎答:“没有,但我知道他在公司。” 提出互相接受查岗的要求后,纪徐清每天都会主动向林珎报备自己的行踪,尤其遇到晚上不能回家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总会把理由交代地很详细。 林珎的手机上还躺着没多久前他发来的最新报备:「珎珎,我在公司还有会,忙完估计要10点,晚饭不用等我。」 尽责的emily自然是不会放和总裁没有预约的人进去,不失礼貌地拒绝道:“不好意思,您这边和纪总没有预约的话,我不能让您上去。” 林珎明白对方只是在履行前台的职责,并不是在故意刁难她,所以她没再说什么,而是拨通了范助理的电话。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告诉emily自己和纪徐清的关系,是因为林珎对于自己这个纪太太的名头实在底气不足。况且emily显然不认识自己,就算她说自己是纪太太,怕是也难以令人相信,不如直接找范助理出面更方便。 想来这也是一种黑色幽默,冒牌的纪太太自然是抵不过货真价实的总裁特助。 林珎打给范助理原意只是让对方和前台通声气,好让她能顺利上去找纪徐清,没想到挂了电话没多久,范助理脚步匆匆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林小姐。”范助理恭敬地向她打招呼,替纪徐清说明:“纪总正在视频会议中走不开,您要是不着急,我先带您去纪总办公室坐一会儿,您看行吗?” 林珎答:“好。” emily是一个较真的人,她当然知道范助理是谁,也知道能让范助理亲自来领的人不会是一般人,但她始终谨记其中一条守则——陌生访客来访需要登记,所以她赶忙出声拦住了欲往总裁专用电梯走的两人,“范助理,她还没登记!” 范助理看一眼林珎的脸色,对方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甚至还发出了一声轻笑,范助理心下一惊,暗叹这个笑容实在不是一个好信号,内心自然而然替纪徐清捏了一把冷汗。 “好。”林珎阻止了范助理的开口,十分配合地转身,退回来到emily面前,在对方提供的访客名单登记册上平静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 她表现地越平静,范助理额头上的冷汗越多。 完蛋了。 堂堂纪总裁的夫人被拦在前台登记访客说明,这不仅仅是纪徐清的婚姻危机,更是他作为纪徐清特助的工作危机。 于是这天过后,第二天集团主页上就多出了一条资讯,作为总裁夫人的林珎即将和长明交响乐园合作演出的新闻挂在了集团首页,新闻内容不仅介绍了林珎作为钢琴演奏家至今为止取得的成就,还配了林珎和纪徐清最新的合照,也就是林珎在慕尼黑那场演奏会谢幕时,纪徐清上台献花并献吻的照片。 照片里纪总裁亲密地搂着怀里的妻子,带着骄傲和痴迷低头吻上了她的侧脸。 照片现世的下一秒,立刻在集团各类群里炸开了花,这下不仅没人不认识总裁夫人是谁,连总裁夫人的家世背景都被挖得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在欢快地吃瓜,只有emily,看着照片里的女人心里暗自发苦:这对夫妻低调得来,简直可以说是幽默。她一边修改了林珎的访客登记信息,一边惴惴不安地期待自己千万不要成为这对“低调夫妻”的炮灰,好几次对着偷偷存下来的林珎的联系方式想着是先主动求饶还是等自己的辞退通知确认之后再向对方求情。 风平浪静了好几天,没有一点要被辞退的迹象,emily这才放心下来,十分庆幸这位高冷不可冒犯的纪太太会这么明理地放过她。 第152章 疙瘩 把林珎迎进总裁专用的电梯前,范助理特地问了她要不要帮她准备晚餐,被林珎以还不饿为理由干脆地拒绝了。 于是电梯没在集团餐厅所在的这一层停留,而是直接来到了有着总裁办公室的顶楼。 电梯门一开,偌大的客厅率先出现在林珎面前,她环顾四周,整个办公室目测有近两百平米,装修的风格和纪徐清本人一样,理性且严谨,奇怪的是,整体色调并不冷淡。 办公室的书画装饰品不多,令林珎眼前一亮的是正对着办公桌的一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既不是新贵二代喜欢的现代艺术,也不是更得老钱钟爱的有年代感的拜占庭画作,而是一幅用小篆写着“惟人为贵”的书法字画,这副字画和整体偏意式极简风的装修风格融合得并不十分完美,但多看几眼,另有一种冲突之下的协调感。 “咚咚”两声敲门声的出现打断了林珎参观这间办公室的思绪。 林珎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意识到这里虽然是纪徐清的办公室,但他人不在,她作为纪太太,是另一个主人家的存在,所以范助理即便听到了敲门声,也没作声替她做决定。 林珎于是应了一声“请进。” 一位身着淡蓝色职业裙装的女生手上端着一个托盘,开门走了进来,托盘上是一杯刚冲泡好的美式和一小块芝士蛋糕,还有一小盘洗得水亮的车厘子。 她朝林珎露出淡淡的笑,“纪太太。”她这么称呼林珎,语气恭谨非常,“咖啡和吃食我帮您放在吧台这里您看ok吗?” “好的,谢谢。”林珎客气地回了一句,并不意外为什么现在有人会认出她来,办事没有效率的人做不了纪徐清的首席助理,更何况在楼下她被叫住要去做访客登记的时候,范助理沉稳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出现了紧张,她猜同样的错误范助理不会允许出现第二次,坐电梯上来的这几分钟,足够范助理提前吩咐人做好准备。 只是亡羊补牢的措施,更加能显露出她身上这个纪太太身份的水份有多大。 女助理放下咖啡吃食后就很有职业素养地离开了总裁办,关门出去的那一瞬,目光着意在林珎身上停留打量,好多看几眼这个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总裁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有什么魔力能让纪徐清这样的人物为她守身如玉。 老实说其实她们这帮同事私下对于纪总的夫人一直在国外深造这个传言的态度都倾向于两人是开放式婚姻,各玩各的,没人愿意相信纪总和夫人感情深厚,但自从纪太太回国的风声传来,她们作为总经办的工作人员,最是能感受到纪总裁的变化。 远的不说,最近一次让她见识到这对夫妻感情其实不错的时刻,是半个月前,她们几个助理一早在纪总的办公室里商讨几个商业合作的安排,纪总的手机响起了通话铃声,她知道这种时候没什么特别的事,纪总不会接电话,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也会打断她们的发言,先接过聊几句。她看到纪总挂断了电话,然而下一秒,纪总却把他们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让全部人等他通知再进来。 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门被她关上的瞬间,她听到了一句:“珎珎。” 她就从没见过矜贵冷静的纪总裁会用能让人软成水的温柔语气跟人讲话,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称呼。 没多少同事见过总裁夫人的真面目,但知道总裁夫人的名字人还是有的。 她才听说纪总夫人回国没多久又出了国,以为这对夫妻闹掰了呢,万万没想到会见识到这般柔情的纪总在和夫人通话。 事后她忍不住找好朋友八卦,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口中所描述的纪总会是纪徐清。 甚至还反问她:“你确定你们老板叫的是他老婆的名字?真真?哪个真真?” 还有哪个珎珎! 她早知道总裁夫人长的美,但也不敢把总裁桌上的夫妻合照私自拍下来传播八卦,此时恨不得能拉着林珎同自己拍张合照,好让死活不相信她的好朋友看看,纪总裁会被眼前这个天仙一般的女人吸引并不奇怪好嘛! 等到女助理关上门,林珎转而看向范助理,说道:“程为,我就在这里等纪总,你去忙吧。” 一方面范助理确实也需要一同与会,另一方面他也看出了林珎“赶客”的态度,于是他痛快地应声退下,离开前留下了一句:“林小姐,有什么需要,找刚才进来的fonda安排就行,她的内线是3742。” 从始至终,范助理没问上一句林珎忽然来找纪徐清是有什么事。 大概范助理认为这个问题轮不到他问,林珎倒是已经准备好了答案。 她端过咖啡一边喝一边在纪徐清的办公室里四下参观,最后来到了他的办公桌前。 桌上井井有条分门别类地放着各式文件,她随手拿起几个待审阅的英文合同看了几眼,目光很快被放在桌上的三个相框吸引。 其中一个相框里的照片看起来像是全家福,双双穿着皮夹克的青年男女,男的梳着光溜的大背头,女的烫着时髦的慵懒大波浪,两人站在一位面容英俊肃穆的中年男人身后,亲密又拘谨的合照,林珎认出来,这是纪徐清父母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中正坐在中间浓眉深目的中年男人,她大概猜到是纪徐清外公年轻时的影像。 结合旁边的一张单人照,照片上的老人家头发花白精神虔烁,手上端一只紫砂壶,安详地坐在一处葡萄架下品茗,眉眼间依稀能见到年轻时的英俊倜傥,林珎便更加肯定这是纪徐清的外公无疑。 他从小由外公带大,不难看出他最敬重的人是他的外公。 目光转到最后一张照片,林珎心下一愣,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纪徐清办公桌上唯三的照片里,其中有一张是他和她的合影,是没多久前,两人在慕尼黑新市政厅前的合照。 那个时候她还在感叹拍照时自己的演技不错,真就配合地像一对度假的情侣一般,完全看不出有丝毫勉强的痕迹,但经过昨晚的种种,林珎不得不正视自己对纪徐清内心的感受,既然从周淮身上得不到答案,或许是时候,她要亲自问问纪徐清,他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前提是她点破自己的替身身份,如此冒险的破釜沉舟,说不定纪徐清就会因为幻想被戳破,体验感被完全破坏,而选择跟她离婚;也有另一种可能,他陷的太深,比起幻想被戳破,他宁可继续沉沦在美梦中,直到四年后,体验够了再放她离开。 如果她没有点破自己的替身身份,作为纪太太的身份问他心里有谁呢?他会不会说实话?会不会提到那个人? 思及此,林珎才算意识到,本该让这场交易变得更纯粹的替身标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为了她心里的疙瘩。 “咚咚”又有敲门声响起。 没等林珎回话,来人已经推门进来,林珎闻声望去,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霎时映入了她的眼帘。 第153章 恩爱要表演给谁看 办公室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林珎内心就有预感来人是谁。在门外有着好几个总裁助理的情况下,可以不请自入总裁办公室的人,除了总裁本人,还能有谁呢。 推门而入的纪徐清一身高定,无论是定制的白色衬衫还是黑色羊绒马甲又或者是西裤,将他健硕修长的身躯修饰的更加英挺,他清俊的脸上挂着一抹淡笑,笑意润进他的双眼,望出来的眼神缱绻温柔。 “珎珎,你怎么来了?”他显得很惊喜,长腿一迈,很快走到了林珎身旁。 来人的气息一迫近,林珎莫名心烦意乱起来,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抬头正视他的脸,这张脸和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没怎么有变化,依旧英俊绝伦,但似乎又有很大的不同,想要问的话就在喉咙口,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几经犹豫,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我要回金古城待几天,趁姜易还在国内,珊珊和我都觉得可以从他身上着手找更多的线索。” 一句话要特地跑到公司来做交代?看来她的困惑确实不小,纪徐清心下一片清明,淡淡笑问道:“什么时候过去?” 林珎一抿唇,语气稍显急切:“这会儿就走,傅师傅在楼下等我。” 说完等了几秒,不见纪徐清反对,林珎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笑,“那我走了。” 转身的那一刻,林珎的一颗心依旧悬在嗓子口。 她这番看起来正当的理由,但同样有破绽的话,能博到她想要的结果么? 她不确定。 身后一直没动静,但林珎能感觉到自己后背上凝着一道火热的目光。 眼看门把手距离自己就几步远,林珎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串沉稳快速的脚步声。 林珎充耳不闻,伸出的手刚要碰到门把手,一只遒劲有力的手已经先她一步按在了门上。 熟悉的,令她心烦意乱的气息强势又无声地自背后笼罩着她。 纪徐清没说话,林珎也没回头,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暗流涌动的沉默。 沉默越久,林珎越觉自己失策,破绽一旦过于明显,很容易让人看出异样,纪徐清并不傻。 “还有事吗?”林珎面对着门,欲盖弥彰地补问了一句。 就在林珎以为纪徐清的落脚点会是好奇她看起来不对劲之际,身后的人开了口。 语气寻常地说了一句:“我听程为说你还没吃晚饭,我也没吃,正好陪我一起下去餐厅吃。” 林珎身形不动:“你不是在开视频会?” 纪徐清略凑近:“会总有开完的时候。” 林珎生理性地瑟缩避开:“我还不饿。” 纪徐清单手把人虚虚拥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叫了一声:“珎珎”。 两人之间的距离可以说几近于无,林珎甚至可以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的热气透过他的衬衫,他的马甲背心,她的毛呢外套,她的衬衫,直接作用在她的肌肤上,引起阵阵战栗。 昨晚和他亲密接触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脑海里,林珎下意识地想逃,但纪徐清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用撑着门的手去握她覆在门把手上的手,另一只手揽上她的腰,扭动门把的同时继续在她耳边说道:“不饿也要陪我吃。” 他难得用这种近乎无理的强势要求她,林珎几乎可以肯定,她的反常被他看在了眼里。 久违的,隐藏在林珎骨子里的叛逆被唤醒,血液兴奋又刺麻,林珎想也不想:“我不想吃。” 门在此时被纪徐清主导着打开,外面是还没下班的一群助理,有的人闻声作势抬头,有的人挺直腰背对着电脑屏幕,余光却在打量少见合体出现的总裁夫妇。 迎着若有似无的打量,纪徐清低头在林珎耳边慢声低语:“由不得你。” 搭在腰上的手臂甫一收紧力道,林珎被迫更加挨近纪徐清,落在不敢拿正眼看他们的人的眼中,倒显得是她十分主动黏人。 林珎就势踮脚,在纪徐清的耳边不疾不徐地说道:“纪总是要逼我在这里大叫‘放开我’么?” 纪徐清眉目淡淡,随即一笑:“你尽管试试,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叫不出来。” “你唔——” 不少看似正经办公的员工此刻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纪大总裁还真是不把他们当外人,居然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和太太接起了吻。 对此毫无防备的林珎同样也傻了眼,他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晃神让她败不旋踵,牙关被抵开,舌头被吮住戏弄,搁在腰上的手臂像是发热的烙铁,将她死死焊在他身侧,她尚且能自由活动的一侧手臂,也被他用力握住,一时之间,她除了被动承受,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舌头被吮得发麻,林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纪徐清得这个吻,并不是带着惩罚教训意味下的浅尝即止。 整个纪氏都是他的,他一旦行为放得开,谁还能阻止得了他? 只是,他真的这么放得开在旁人面前表演活春宫么? 林珎很怀疑。 她的怀疑很快得到了验证。 在她身体无法动弹,嘴巴也被他吻住无法说话的时候,她配合着他的亲吻,一声脆弱的呻吟婉转通过鼻腔共鸣发出,在众人皆是敛声屏气的办公环境里,这一声暧昧的呻吟是如此的不合时宜且冒犯禁忌。 纪徐清果然因此放开了她。 因为缺氧而红着脸的林珎抬眼看着纪徐清,淡淡一笑,“还以为纪总百无禁忌呢。” 纪徐清也是笑,笑意荡在眉梢,有一种平静理智的愉悦,他俯身凑近,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办公室里有休息室,你跟我一起进去,你会见识到什么叫做百无禁忌。” “可是里面没有人。”林珎冷静回复,娇甜的声线尽管压的低低的,也难掩其中的几分气恼:“恩爱又要表演给谁看?” 等在电梯旁的范助理朝走过来的夫妇微笑,林珎及时收住了话音,没再说话。 当她再看一眼部分张望着她和纪徐清的员工,心中难免疑惑:明明里面就有专用电梯,纪徐清为什么还要拉着她走到外面来乘员工电梯? 因为夫妻俩的话题过于私人,范助理被纪徐清用眼神示意坐了另一架电梯。 于是电梯往下的时候,电梯厢里就只剩下夫妇两人。 林珎看了眼纪徐清揽在她腰上的手臂,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自己竟然比纪徐清更不想意识到自己是个替身。 她注定是无法再很好地配合他的表演,无论他是否会在她的话说出口后选择离婚。 略略平复了下心情,林珎开口说道:“我知道纪总想娶的另有他人,我愿意成全纪总和真正的纪太太共结连理。” 也是在说出这个话的时候,林珎终于知道周淮问出那句“为什么不直接问徐清?”的背后,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某一个原因,她直视着他的双眼,明显感受到他的眼底似有汹涌波涛泛起,一股酸意悄然爬上她的心间,似雨后滋生的藤蔓,密密麻麻缠着她的心脏差点透不过气来。 原来她并不乐意从他嘴巴里听到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深情告白。 第154章 你来我往 介绍杨也宁和林珎认识的时候,纪徐清就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势必会被林珎知道,他也猜到林珎会拿“这个人”做文章。 他想过什么时候林珎会选择和自己摊牌。他其实有很多时间可以准备,可是等她真的问出这句话,他才发现自己的准备并不完全,至少现在并不是他认为可以完全坦白的好时机。 然而他的好时机是什么时候,纪徐清自己也说不好,不稳固的河堤势必会被洪水冲毁,可越稳固的河堤,伤在深处也就越难修复。 他陷入沉思的脸是林珎少见的为难,她心里愈发不是滋味,自虐一般紧盯着他刀削斧刻般的下颌线,“我比纪总更清楚我们的婚前协议里有保密条款,纪总也不需要担心我会是你们的障碍,只要纪总愿意告诉我她是谁,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努力促成你们的结合,离婚以后,我可以作为纪总并不存在的前妻消失在你们的世界里。” 不过说出了早前盘算过数次的心里话,真到了说出口的时候,林珎有那么一些底气不足,尤其当纪徐清幽深的目光望向她时,林珎的心脏猛地一抽,不是因为恐惧惹怒了纪总,而是在他骤红的双眸中莫名感受到来自他的一种委屈和惧怕。 这一刻的纪徐清,内心愤怒、恐惧、又脆弱,但他没有被复杂的心绪裹挟,胸膛有过几次弧度明显的贲起后,他如常地和林珎对话,“你不是障碍”。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沉声道:“就算以前有这么一个人,现在也只有你。” 林珎惊讶于他语气中的郑重其事,这一刻在他深邃炽热的眼神里,似乎真的只有她的身影。 那里映着紧抿着嘴唇不作声的她。 原来此刻的自己居然也是在生气。 气得她毫不示弱地瞪大双眼与他对视。 下一秒,他眼里的自己变得模糊起来,疑惑还没来得及浮上林珎心头,她腰上一紧、眼前一暗,纪徐清低头铺天盖地地吻住了她,带着凶狠和不容拒绝。 林珎此刻并没有接吻的心情,即便是配合着演的那种也不行,然而她越是抗拒,纪徐清就越是用力地把她禁锢在他怀里,她刚要举起的手臂被他反拧在她后背固定,她扭动的身躯被他顶在他和电梯镜之间,再加上他用两条结实的长腿压着她的下半身,她除了被动承受,连分毫都动不了。 身体各处都泛着酸痛,连卧在她嘴巴里的舌头都在被他抵开牙关后吸得发疼。 林珎被这本不属于她的粗暴对待激怒,哪怕一点动不了,也不能阻止她的反抗,她一边用力挣脱被纪徐清扣住的手腕,一边极力扭动着身躯侧开脸避开他的亲吻,实在挣不脱,躲不过,她发着狠要咬他在她嘴里兴风作浪的舌头,刚一稍张嘴巴,就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手牢牢捏住了双颊,她被迫微张的嘴巴更加方便他肆无忌惮地侵入。 两个人心里都有火,一个用强,一个抵抗,你来我往中,这个带着强迫意味的吻逐渐变了滋味。 “叮”地一声。 先一步等在电梯外的范助理正准备迎接电梯里的总裁夫妇,谁知道门一开,会被他看到本来应该好好站在一起的夫妇两人,居然会毫不避忌地肢体交缠在一起接吻。 只是不经意地瞥到了一眼,纪总裁被拽起的领带和总裁夫人半脱的外套这个画面已经深刻地映入了范助理的脑海中。 范助理哪里还敢多看,当机立断伸手按下了电梯关门键。 一阵微弱的喘息声在关门的当下十分清晰地闯进了范助理的耳朵里,他再恪守准则的脑子便不由他控制地遐想起电梯里的场景有多激烈。 鲜少见纪徐清这般失控的范助理内心颇感不安,稍一沉思,他拨通了安保队长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范助理冷静沉着地吩咐安保队长,关闭所有电梯的摄像头,直到他另行通知再打开。 总裁首助的吩咐哪里是一个安保队长能质疑的,讨好地应承下来,挂了电话不到一分钟,整栋集团大厦的电梯摄像头就已经全部处于关闭状态。 电梯里的情形早已经不是范助理看到的带着强迫性质,大概是从林珎试图用舌头抵开纪徐清无果,转而试图先假装迎合再脱身的时候,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气息有了变化。 假意迎合也脱不了身,愤怒和另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控制着林珎,让她开始更加激烈地对抗,但对抗的方式从挣扎变成了要强压纪徐清一头。 纪徐清只一愣,立刻软化了攻势,只在林珎以为她已经完全掌控节奏的时候,他再强势反攻。 双方一来一往,几来几往,最后由腾生的情欲浇灭了各自的怒火。 林珎微微往回收了收自己的舌头,纪徐清默契地放开了她,这个难解难分的吻终于画下了休止符。 结束时两个人的形象都算不得优雅。 纪徐清用发胶固定着的刘海散落几缕,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无章晃动,他的领带被拽扯着松开了打得方正的领结,熨烫平整的衬衫被抓得起了皱,束在西裤皮带里的衬衫下摆被拉出来一半,悬在那鼓起的一大包上,仍未平负的喘息从他那沾染了唇彩的嘴里发出,从上到下哪里还有半分理智自持的纪总样。 林珎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气愤而泛红的眼眶如今盈着一波水汽,让她那对本就显多情的桃花眼更加妩媚动人,红唇微张着吐息,无论是从嘴唇上糊开的唇彩还是胸前被扯开的纽扣,无一处不荡漾着风情妖娆,看不出一丝清冷高雅钢琴家的模样。 两个对待这段合约婚姻的态度都不算坦诚的人,在这个各自带着愤怒的接吻中,或多或少向对方展露了自己鲜少示人的一面。 心绪略有平复的纪徐清第一时间并不是整理自己的仪容,而是伸手替林珎扣上了她胸前被他扯开的纽扣,真丝衬衫被扯得变了形,好在纽扣还顽强地留在门襟上。 纪徐清低头盘弄着小巧精致的纽扣,极富耐心地边扣边整理被他扯变形的衬衫。 暧昧的动作并没有让两人间的气氛变粘腻,因为已经冷静下来的两人各自生出了别的情绪。 “珎珎,你的记性还是不够好。”扣完纽扣的纪徐清看着林珎,在她隐有怒意的眼神中,他一字一句说得格外分明:“我说过,你是名正言顺的纪太太。” 第155章 看不顺眼 电梯门重新打开,已经有心理阴影的范助理试探性地望过去,在看到总裁夫妇两人仪容正常地站在电梯里,内心暗自松了一口气,作为纪徐清的特助,他当然知道要怎么替老板做收尾,但比起处理老板的夫妻矛盾,他更希望看到老板夫妇之间没有矛盾。 晚餐已经在纪徐清专用的总裁包厢里备好,本来是要和老板一起用餐的范助理把两人迎进包厢后,识趣地从包厢里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表面看似正常,实则暗流涌动的老板夫妇,自己去了隔壁包厢用餐。 但凡总裁留在公司加班的时候,餐厅都会按照范助理的指示替纪总裁准备晚餐,备餐规模按照就餐人数餐厅自行调配,偶尔会有和纪总一起开会的商业伙伴一起加入用餐,大部分时间,都是范助理陪着纪总裁,两人一起用餐。 今天餐厅备的也是总裁和总裁特助的双人餐,在林珎出现在公司后,范助理特地吩咐餐厅让准备几样林珎爱吃的餐食,所以今天包厢餐桌上的菜色,和林珎在家里吃的几乎没什么差别。 林珎在看到熟悉的菜色后,内心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她这才明白过来,进公司时被拦下要做访客登记,当时她再怎么大方地配合前台小姐,原来心里居然是有那么一份委屈在的。 一条清蒸石斑,一份芝麻菜沙拉就能治委屈?林珎不是很明白这中间的魔力,只觉得神奇。 在周淮那里吃下的芝士蛋糕十分顶饱,被拉进电梯说要去吃饭之前林珎还在想纪徐清这是白费功夫,但不知道是不是在电梯里跟他接吻耗费了太多的热量,林珎看着一桌菜香扑鼻的美食,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有些肚饿。 林珎也没客气,拿过一旁的分餐勺,从面前的清蒸石斑上切舀了一块鱼肉放进了自己的碗里,二话不说顾自吃了起来。 纪徐清端起柠檬水喝一口,看到眼前自在进食的林珎,不由想起五年前走进这个包厢的林珎,那时候她在进门看到他的时候,即便她的表情有着忐忑,眼神中也有着看到猎物的兴奋狡猾,当然更多的是假装的亲切友善,这份假装直到跟他领证结婚也都被她很好地维持着。 直到知道要有四年才能离婚以后,她才开始逐渐卸下这份伪装,因为一心想要离婚的她并不打算好好配合他演恩爱夫妻。她或许以为只要她不配合,他就会提早结束约定的四年,包括今天的摊牌,她最后的目的还是为了离婚。 纪徐清笑自己,明明是早就料到的局面,为什么还是让自己落到了这么被动的地步。 放下水杯,心绪复杂的纪徐清也开始沉默地用起餐来。 沉默的就餐气氛没有持续多久,餐厅主管敲门走进来,问纪徐清今天的主食要吃什么,说话间眼神不经意的扫过坐在一旁的林珎。 纪徐清没给指示,而是看向林珎说道:“看林小姐的意思。”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平静,像是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怎样的冲突,有着怎样的矛盾,在外人面前,他都能扮演一个贴心的好丈夫,这让心中忿恼未平的林珎听了颇有些不爽,她不认为这是一种情绪稳定的表现,只认为他是如此擅长假装拥有一段健康的夫妻关系。 然而顶嘴的话刚要说出口,又觉得没必要特地在他下属面前给他难堪,尤其进来的这个人明显带着拘谨,估计平常在纪总面前也是不太放得开,于是她平心静气地看向来人回了一句:“主食要杂粮饭。” 主管得了吩咐离开包厢,整个房间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平静过后的林珎才愿意客观地看待自己刚刚评价纪徐清善于伪装的结论过于片面,自己即便内心不爽,不一样也没在外人面前发作么。 不知怎的,她打定主意摊牌之后,似乎哪儿都能让她有看他不顺眼的地方。 两人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一餐饭下来,厢里除了轻微的餐具触碰声和咀嚼声,以及限时出场提供主食的餐厅主管,不见其他人声。 饭吃得平静,两人在电梯间里引爆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这平静的一餐隐去火苗,纪徐清最后那一句话哪怕说得十分笃定,在林珎听来,也不过是他的嘴硬。 他明显就是有事瞒她,不想让她知道,所以才拿那一句总结性的话堵她的嘴。都这么心虚了,还指望她信他这话,当她三岁小孩好骗么。 放下抿嘴的餐巾,林珎侧头看过去,不轻不重地问一句:“饭吃完了,我能走了吗?” “等等。”纪徐清伸手拉住起身欲走的林珎。 他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被说服,他也知道她的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他只是想着离开前,好好跟她说句告别,“我明天要飞英国,估计要下周六回来,珎珎你的演奏会——” 话说一半就让林珎打断:“纪总放心,我不介意,演奏会的票本来就不够售卖,你的票不用,正好我拿来送人。” 纪徐清“蹭”地站起身,脸上表情如常,手上却已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劲:“你要拿去送给谁?” “我送给谁都无所谓。”林珎淡淡的笑,不顾被他拉着手臂,还是往外走,“你才是我名义上的丈夫。” 如此不加掩饰的挑衅,让纪徐清意识到他这个老婆,还真是一点不好哄。 不过纪徐清没生气,不仅没生气,连刚才被激得窜出的一股醋意也消去不少,他脸上再次露出了笑意,将人拽过来搂住,低头嘱咐不情愿老实待在他怀里的妻子:“我去英国出差这段时间,让余良跟着你。” 林珎不领情,梗着脖子不愿听。 然而纪徐清接下来一句话让她立刻安分了不少。 他说:“我跟傅师傅说过让他明天上午送我去机场。” 林珎心下一咯噔,很快明白自己刚才在办公室随口说的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她在撒谎,傅师傅不可能在明天上午有任务的情况下在今天晚上跟她去金古城,但凡她提出这个要求,傅师傅要么就建议她换别的司机,要么就跟纪徐清报备让纪徐清换别的司机送。 无论哪种,都不可能存在她让傅师傅送她去金古城,纪徐清不知道的情况。 他一开始就知道她在撒谎,却不拆穿她,反而一直配合着她,直到得到他要知道的答案,他才若有似无地点破她话里的破绽,难怪她压根套不出他的话,因为他早知道她在演。 然而林珎转念一想,他即便知道她在演,为什么演,也不愿意给她一个有说服力的回答,内心不由更气闷,这人居然还好意思来抱她? 林珎扭着身体就要挣脱,纪徐清紧了紧按在她腰上的手,把人更用力地抱在怀里。 纪徐清清楚她在不高兴,也知道她不信他说的。 他早就知道这是一场怎么筹谋都是输,万分之一能赢的可能性也只在她手里的困局。他不是能轻易放弃的人,他只是不敢冒这个险。在唯一不敢冒险的人面前,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害怕失去的普通人。 他嗅着她的发香,没有什么比抱着她在怀里更让他安心。 等到她终于不再挣扎,他才缓缓开口,说出即将远行的丈夫对妻子的嘱咐:“珎珎,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你的演奏会,我会尽量赶回来。” 第156章 我没什么好说的 林珎的父母都在金古城,但她来到金古城,落脚的地方却选在了纪徐清常年包下的总统套房。 一是因为父母两边她都不想住,二是因为身边还跟着一个余良,住酒店更方便。 唯一不怎么方便的是,这次得了纪徐清的吩咐的余良,除了做林珎的司机,也兼顾了林珎的保镖,无论林珎去到哪里,他都像个影子一样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罗婷珊打听出是纪徐清的安排后,揶揄了林珎一句:“纪大总裁对你这么不放心,哪里还需要你主动卖身,你要是真瞧不上他,我估计他搞不好会倒贴。” 彼时几人正坐在咖啡厅等着姜易的到来,死活不肯一起入座只肯站在林珎身后的余良听了这话,莫名被戳中了笑点,一直严肃正经的脸上憋出了笑意。 约的人还没来,罗婷珊还坐在林珎对面,说话间一抬头,正好看到站得板正的余良脸上露出的窃笑,罗婷珊哼笑一声,故作阴森地恐吓:“老板的笑话你也敢听,是不是嫌命长?” 余良神色一凛,倏地敛起笑意,愈发警惕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中仍免不了感叹一句:这大小姐果然不好惹。 罗婷珊瞪一眼余良:“还站在这里干嘛?走远一点。” 这次余良没会理会,肃着脸硬邦邦地回答:“纪总让我跟着太太。” 罗婷珊蛮横地命令道:“我和林珎说悄悄话不许第三个人听。” 余良站着不动,用沉默表达了他的态度。 “林珎。”罗婷珊见来硬的不管用,转而看向林珎告状:“你让他走远点嘛。” 心思只在入口处的林珎听了这话随口应道,“姜易快到了,你的悄悄话留着晚一点说吧。” 话音刚落,姜易壮硕的身形出现在咖啡厅门口。 偌大的咖啡厅里只有一桌客人,姜易都不用细找,一眼就锁定了坐在正中这一桌的两位得罪不起的“祖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尽后隐约看到玻璃窗上印出一个凝滞的人影,他不以为意,只步履沉重地朝室内的两人走去。 能把姜易约出来私下见面,林珎很明白这其中的不易,她知道上次见面两人之间闹得并不愉快,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她一见到来人就起身相迎,脸上还有着尽力和善的笑容。 她自认为笑得亲切无害,落在姜易眼中,心中滋味愈发难辨,他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在两人面前坐了下来。 座位前的木桌上已经放着一杯蓝山咖啡,作为咖啡爱好者,姜易只是嗅了嗅空气中的咖啡香,就猜出这咖啡的醇正金贵,只是眼前有着两个令他倒胃口的人,他实在没兴致品尝。 上一次被杜熙茜几句话绊住手脚没能陪着林珎见姜易,事后罗婷珊越想越懊悔,这次她说什么也要将功补过,务必要让姜易吐出些真东西来。 “姜易。”她同来人打招呼,语气是少见的小意温婉,“谢谢你能来。” 从来鼻孔朝天的罗婷珊居然也会有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时候,姜易原还能勉力维持的体面终究是破了功,暗讽道:“你都有能量让我坐不上回澳洲的飞机,就别在我面前装这副和蔼可亲的面孔,我看着想吐。” 从小到大就被富养的姜易,身上沾了不小的少爷脾气,有时候之所以能收敛,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比他更有钱、更有脾气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像橡皮泥一样好捏,毕竟狗急了还跳墙呢。 他不过回个国参加奶奶寿宴,于他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探亲,结果被十年前的一桩破事缠得周身麻烦,他甚至连一张机票都订不了,还要被迫来见幕后黑手,他没在一开始就翻脸,已经是够克制的了,让他再假惺惺地陪上笑脸,实在挑战他为人做事的底线。 他满意地看到对方在听到他这话以后和林珎两人面面相觑,在他看来,这多少有一种兜不住体面后的狼狈。 事实上,罗婷珊以为姜易走不了的背后是林珎的功劳,想来作为纪太太的林珎,这点能力总还是有的,她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意外,曾经那个嫉恶如仇,烂漫天真到近乎可笑的林知一,居然也会有主动用权势打压人的一天。 诚然这可以当作是一种为谋事成的手段,但罗婷珊第一次觉得已经改名叫林珎的林知一有些陌生。 而林珎则以为姜易是对那天晚上她搬出罗婷珊来压他的那句话耿耿于怀,便主动示弱:“姜易,我那天太心急,说的话不中听,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姜易完全不吃这套,他用带着鄙夷的目光在林珎脸上来回扫视了几遍,又看了眼挨着她坐,一副温良模样的罗婷珊,“呵呵”嗤笑出声,嘲谑道:“林知一,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阿宇会像疯了一样地对你着迷,看我们罗大小姐现在对你表现出的这副狗腿样,我总算是明白了,你勾人的手段到底是厉害。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上的罗大小姐也能像个口香糖黏着你,也难怪阿宇即便从没跟你当面确认,仅凭你送出来的几封信,也能对你喜欢他这点深信不疑。你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本事——” 说到这里,姜易对着林珎伸手比了一个赞,语气却是不屑:“也真是厉害。” 林珎原还显得和善的脸一沉,蹙眉道:“珊珊帮我,是因为她也想为我哥的事出一份力。我不介意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偏见,但你的偏见最多也就能针对我,别扫射到我的朋友。你今天既然能来,多少总是有些话能跟我们说的,大家的时间都宝贵,应该说什么话,你要想清楚。” 姜易心下一颤,表面上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后背却不自觉起了冷汗,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逼他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罗婷珊的安排。 他当然是不想承认自己是被林珎此刻身上的迫人的气势所摄,只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我没什么话好说的。” 看到林珎眼里露出的失落,姜易得意劲上来了:“林知一,我来,就是告诉你,我没什么话好说的。” 第157章 有意隐瞒 直到那一杯咖啡兜头淋了下来,姜易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来,罗大小姐跟温良两个字不搭边,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他刚才也不知道是脑子哪根筋不对劲,居然会当面下罗大小姐的脸。 这下一整杯的意式特浓不仅是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也浇灭了他内心的一股邪火,他的不满,不忿,不情愿在这一杯咖啡面前被冲刷地干干净净。 所以他不仅没暴起,反而就此安静了下来,任由温暖的咖啡液在他脸上画出屈辱的形状。 此时情绪最激动的人是罗婷珊,她泼完咖啡还嫌不够,站起来指着姜易大骂:“你什么东西?给你几分颜色你倒给我开起染坊来了?我和林珎什么关系,轮得到你这种傻叉来判断?你今天最好给我好好交代,不然就算林珎肯放你出国,我也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勉强维持平和的局面就此打破,盛气凌人的威胁背后是赤裸裸的实力碾轧,有人心里有再大的气性,也就此消了踪迹。 空气有半刻的沉默,一旁坐着的林珎也完全没有要出来打圆场的迹象。 “我确实没什么话好说。”姜易顶着一脸的咖啡,默默做了个深呼吸,拿过纸巾擦脸的同时看一眼林珎,又看回罗婷珊,狼狈又平静地说道:“十年前林行一的死闹得那么大,不说林家,就是阿宇家里也不是没背景,他又是他爸妈的独苗,还有你,你家的权势能做到哪种地步,你比我清楚,这么些个势力作用下去得出的调查结论,你觉得有错漏的可能性有多少?” 听到这里,原还气焰张狂的罗婷珊忽地就心虚起来。当年介入的势力虽然多,可大家未必都是冲着凶手是谁的目标给警方施压。 家里为了保护她,不许她提那封至关重要的情书是由她交出去的。这还是只是她一家,别家呢?孙家是要林珎填命的态度;林家要填命的对象出了车祸,剩下的矛盾全集中在了林珎身上;其他涉及到的家庭,谁能保证没有自己的私心? 而这么多年以来,一条道走到黑,揪着到底是谁害死林行一的人,看来看去,居然也就只有林珎一人。 罗婷珊暗叹一声,深呼吸后语气愈发强势:“谁要你说结论了?我要知道你凭什么说当初你那好哥们在和林珎交往?” 姜易用湿纸巾抹着头发:“该说的当年我都说过了,你现在再问一遍,我也还是那句话——阿宇手上有林知一亲手写给他的情书。” 林珎皱眉否认:“我没写过,更没给过。你说我和那个人是私下交换的情书,哪种场合的私下?” 姜易:“这我真不知道。阿宇说过你哥管的严,情书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罗婷珊反问:“那为什么就能告诉你?” 姜易:“不是阿宇主动说的,是有一次上体育课,你们班在练铅球,阿宇一直看着你笑,我看他笑得不对劲,再三问了他才说你和他在通信这个事,不过他说完就特别严肃地跟我交代这个事不能说出去。说你有话,一旦听到外面有传你们俩的绯闻,你会立刻跟他分手。” “不是。”差点急火攻心的罗婷珊立马点破了其中的破绽:“人都没见着的,只看几封信也能相信。孙飞宇脑子有泡吗?” 姜易犹豫一番,实话说道:“阿宇提过,信里的林知一话里话外跟他都很亲密,但是偶尔在走廊上碰到,林知一看他的眼神并不热络,他不是没怀疑过。林知一回信用约他一起去开房的理由暂时稳住了阿宇,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从未泄露的信息一抖露,场内有一瞬的沉寂与静默。 罗婷珊再度叫起来,甚至可以说是用吼叫来形容:“这不是有疑点么?为什么那个时候你要一口咬定林珎和孙飞宇在交往?” 姜易看着林珎不出声。 林珎放在桌子下的一只手已经不自觉地握紧,她同样看回姜易,犀利的眼神发出无声地质问。 “说啊!”罗婷珊不理这两人的眼皮官司,不给姜易一丝回避的机会。 姜易侧过脸,避开林珎看过来的冷厉目光,他即便再憎恶林珎,也难以消化对方累积了十年冤枉的审视,以至于他为自己的辩驳都显得有些心虚:“说到底阿宇是因为太喜欢林知一的缘故,他是因为林知一才死的,凭什么林知一可以独善其身?” 罗婷珊怒不可遏:“所以十年前你明知道这里面有蹊跷,你也没跟警察说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当年你说了这个话,可能一切都会跟现在不一样?” 这话罗婷珊说得异常严厉,不仅是在审判姜易,同样也是在审判自己。当年她没有勇气接受自己是导致林行一死亡的凶手,所以让家里人帮她隐瞒了那封情书的来历,如果她当初能勇敢一点站出来,是不是林珎也就不会痛苦这么多年? 姜易放下沾染了咖啡液后从白变棕的湿巾,也不说话,只是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林珎极力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紧盯着姜易追问道:“为什么现在又肯把这个话说出来?” 在外人看来,咖啡厅里几人会谈的气氛一开始就不佳,局势更是从倒下那一杯咖啡开始变得紧张起来,毕竟连一旁的“保镖”都下意识往被倒咖啡的人靠近,就怕男的一受刺激后暴起伤人。 快要失控的场面令正看着的人揪心,然而之后越来越和缓的场景也并不令看得人放心。 尤其两方的互动明显增多,这委实不算是一个好的信号。 谈判的优势在于信息差,要是这个信息差的源头主动泄露,那所谓的优势还存不存在就两说了。 明白这一点,男人哪里还不会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只有先下手为强,一边继续关注咖啡厅里的情形,一边拿出手机,把早已编辑好的一条消息发了出去。 第158章 引蛇出洞会不会 咖啡厅里,令人窒息的沉默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 姜易沉默,不仅是因为他无话可辩,更是受了罗婷珊一番话的冲击,他不禁怀疑,如果林知一真的无辜,如果当初他没有隐瞒这一段,是不是就能知道好友的死,究竟有没有其它原因? 罗婷珊气恼姜易,同样气恼自己,越想越气,眼泪都差点忍不住流下来。 她眼睛一闭,再次睁开后,把气撒在了姜易身上,气势汹汹地骂道:“你把林珎害得还不够惨么?肚子里有什么话都给我吐干净了。不然我要你死。操!!!” 林珎伸手拉住因为激动而一直站着的罗婷珊的手,太阳正当空的午后,两个人的手却都带着凉气,握在一起,才稍稍有些暖意。 那一丝暖意穿过回忆的沼泽,将两个有着不同痛苦的人拽出深渊,经由时间的神奇魔力,十年前面对哥哥冰冷尸身悲痛欲绝的林珎和在林行一墓碑前失声痛哭的罗婷珊在这一刻产生了一种独特的羁绊和共鸣。 两人的目光于半空相遇,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痛苦外的坚忍,慰藉和勇气悄然滋生,因此也有了从未有过的默契。 罗婷珊惭愧的情绪顷刻被抚平,乖巧地安静了下来。 “明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为什么现在又要把这个话说出来?”林珎敛起情绪,平静地看向姜易又问了一遍。 不知是被罗婷珊一开始的气势唬住,又或者是良心发现,姜易在这个本可以撒谎的问题上说了实话:“说不说对我来说没差别。” 顿了顿,姜易看一眼罗婷珊,似有深意地说道:“但有人希望我和你们这次的见面看起来至少是有进展。” “谁?”林珎和罗婷珊异口同声问道。 姜易又是看一眼罗婷珊,目光一番转动,淡淡道:“我不知道。” 这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对罗婷珊有所顾忌的两次注视自然是激怒了本人,罗婷珊就不是一个能被人当面暗示的人,立刻骂道:“你有话直说,看我干什么?” 姜易内心的怀疑被证实,也不再打哑谜,“我一开始以为是你,但是看你一副恨不得给林珎当哈巴的样子,我想你应该没这么深的心思搞这一出。” 他的话说得不中听,但语气间不像一开始那么充满恶意,所以罗婷珊也就懒得纠正。 但林珎不乐意,冷着脸回骂:“我看你才像是狗,动不动就咬人。” 熟悉的蛮横语气让姜易想起了初中时期班级间流传的一句话:隔壁班有两个女生不好惹,一个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罗大小姐,另一个是长得漂亮但有一个双胞胎哥哥罩着的林知一。 他没想到十年后的现在,这两个都不好惹的人会凑在一起针对他。 他心里憋着的一口窝囊气像是有了绝妙的安慰——谁能不在结合成魔王一样的这两人面前败下阵来? 心里舒坦了,再开口的姜易语气变得平和,甚至还有些俏皮:“算我说错,行了吧。你们俩谁我都惹不起。” “别废话。”林罗两人又是异口同声,罗婷珊看一眼林珎,主动住了口,就听林珎追问:“你的意思是你答应跟我和珊珊见面,是听了有的人的吩咐?但是你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别这么看我。”姜易看出林珎眼神中的狐疑,解释道:“我当然不会乖乖听一个普通陌生人的话,可对方手里有东西,我只能听他的。” “什么东西?” 姜易顿了顿,还是坦诚道:“我家目前最大客户的订单合同。” “所以我才以为背后的人是你。”姜易看向罗婷珊,似抱怨又似恭维:“普通人哪里有这个本事。” 林珎又问了几个问题,姜易都一一作答,并且答案听起来逻辑通顺,见是再问不出什么,才打发了人先走。 等到姜易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厅门口,林珎又开口让余良等在咖啡厅外,不让他留在跟前。 余良心知接下来的对话会有他需要知道的关键信息,他理应留在近前好收集是否有不利于余优的情报,但林珎的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他也只能听吩咐,转身走出了咖啡厅。 “还是得你说话管用。”被林珎再三维护的罗婷珊心情十分美妙,忍不住打趣。 林珎推开挨过来的罗婷珊,肃声道:“我有话问你,你有没有威胁过姜易说让他出不了国?” “威胁”听起来是一个比较严肃的指控,罗婷珊却并不介意,断然否认的同时直言道:“我还以为是你出的手呢。” 林珎不语,蹙着眉头陷入沉思。 谁在背后威胁姜易?这个人和强迫姜易出来见她们的人是同一个吗? 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 什么叫做——希望我和你们这次的见面看起来至少是有进展?针对谁的看起来? 最有可能的是纪徐清,但那天晚上她的话还没说全就已经失控地哭倒在他怀里...... “不是你吗?”罗婷珊打断了林珎的思绪,急切地求证道。 林珎想了想,“我得跟你坦白,那天我心急让姜易说实话,所以抬出了你的名头吓唬了他。” 罗婷珊一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那个正直磊落的林知一没有变,同时心里升起了一个大大的疑惑:“纪徐清这么没本事的嘛?还是你老公对你隐藏了他的实力?纪总裁的名头可比我的好使的多得多。” 林珎下意识地想把话题从她和纪徐清的婚姻关系上挪开,就没把罗婷珊的话放心上,打个哈哈糊弄了过去:“姜易毕竟出国那么多年,我哪知道他对纪氏有多少了解。再说你平常那么霸道,看上去你更吓人。” “我哪里霸道啦?”罗婷珊提高嗓门叫唤了一句,话音里自带一股亲昵娇羞。 林珎嫌弃地横一眼对方,在对方故作无辜的眨眼中,又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暂时也就理不得聚在心头的疑云。 咖啡厅外的一幢法式建筑,大约三楼的地方,有一扇窗户没关紧,西北风将白色的遮阳纱窗吹开了一条缝,两个圆形的镜片在吹起的纱窗后反射出两弧一闪而过的亮光。 底下有着胡子的一张嘴嚼着口香糖,望着镜中身影躲闪的一个人,十分不解:“不明白老板让我们跟这个男人干嘛?” 身后的男人翻了个白眼,饶有意味地说道:“线索不明朗的时候,也可以让心虚的人主动跳出来把线索送上门。” “啥意思?” “白痴,引蛇出洞会不会?” 第159章 捧场 两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先后走进演员休息室,一个面带微笑,另一个面带更大的微笑。 面带微笑的工作人员朝林珎走去,带给林珎了一句话,得到林珎的点头答应后,利索地转身离开了。 另一个有着更大笑容的工作人员手上捧着一大束圆形的白色郁金香,径直走向正在化妆的汪依凡,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奉承道:“yvonne,又有人送花给你。” 化妆师默契地停下了正在描眉的手,汪依凡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花被松软的白色宣纸包围着束在一个黑白相间的毛呢编织蓝中,绿色的枝叶点缀着未完全盛放的花朵,显得纯情又且有着别开生面的生气。 化妆师看一眼,夸了一句这花包得真有心思,男朋友送的? 夹在花里的卡片没有署名,汪依凡移开眼,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乐团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汪依凡如今和慕容集团明面上的继承人在交往,一贯懂得看风向的工作人员自认为有义务不能让这种话落在地上,立刻捡起来说:“喜欢我们yvonne的人多的很,今天的花可不止慕容少爷送的。” 化妆师环顾四周,整个化妆间确实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花束,于是也笑着附和了一句:“到底还是我们yvonne。” 正说着,刚才离开的工作人员去而复返,只是这次她没进门,开了门给跟在她身后的人让出了进门的空间。 一身珠光宝气的罗婷珊婷婷袅袅地走入,目光捕捉到林珎的身影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边走边说:“我来看看我们的大钢琴家状态怎么样?” 随意又带着些许张狂的语气引得一室侧目。 对此人秉性习以为常的林珎转过身来看着对方微笑,自信道:“自然是一如既往地好。” 诚然林珎绝对算是长得好看的美女,但此刻见她,罗婷珊还是觉察出她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一种气韵。 恍惚间,罗婷珊仿佛见到了曾经在学校联欢会上演奏钢琴的林行一,两兄妹的眼神中有着一样难以忽视的对钢琴表演的热烈,以及相信自己能带来一场好表演的一种自信从容。 确实是,好。 真好。一股暖流自胸口流向全身,罗婷珊出神地想着。 林珎对着晃神的罗婷珊摆摆手,问:“你怎么有空来?” 和姜易的再次见面带来了更多的疑问,这些疑问一时半会儿无从下手查,林珎要忙演奏会排练的事,第二天就回了长明城,罗婷珊便一手揽下了继续追查的工作,然而她这几天费了不少功夫,对于忽然多出来的一股势力,依旧毫无头绪。 在罗婷珊看来,姜易的话只不过确认了本就已知的林珎的清白,并没有吹散一丝过去的疑云。 虽说追查的进度她每天会和林珎沟通,但罗婷珊也怕她这一出现,林珎以为她带来了什么突破性的好消息,她不想在一个即将演出的钢琴家面前说一些影响人心情的话,便故意夸张地表示:“干嘛?我不能来啊?长明城排外我知道,你也没必要表现地这么明显吧。怎么说你的hometown也是金古城,我们怎么说也是老乡,你至于这么嫌弃我么。我辛辛苦苦忙完工作,连今天晚上的小狼狗局都推了,开了快三个小时的车就为了来给我好姐妹捧个场,我真是多余啊~” 林珎轻飘飘地横一眼作伤心状的罗婷珊:“你把上班不定时,工作内容是看照片选要签哪个帅哥美女当自己公司艺人,下午不是在酒店high tea就是去打网球的工作叫做辛辛苦苦的话,那我确实是失敬。” 罗婷珊委屈嘟嘴:“可我开三个小时的车是真的。” 林珎点点头,忍俊不禁:“这可真是一件好辛苦的事呢。” 话音刚落,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待平静下来,一条由钻石和珍珠母贝装饰的闪着淡雅光彩的长项链被罗婷珊戴在了林珎的脖子上。 “可不是~”罗婷珊丝毫不介意林珎的拆穿,把精心挑选的礼物套了上去。 套完还不忘发表重要讲话:“这是你在国内第一次的公开演奏会,我怎么着也要沾个光,回头你但凡回看这场演奏的视频,都能看到你身上戴着你好姐妹特地提早结束了辛辛苦苦的工作,开了三个小时的车过来给你捧场,专门来到后台送给你的表演礼物。” “你看看。”她按住林珎的肩膀把对方转向化妆镜,对着镜子里不可方物的林珎笑道:“不累赘,而且也配你今天的裙子。” 为了配合交响乐团的深色系礼服的着装要求,今天林珎选了一条圆领无袖齐膝的黑色小礼裙,最寻常不过的款式,不至于过于出众喧宾夺主。 她平常不习惯戴饰品,表演的时候更加,难得几次戴耳钉或者项链,也是eddie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苦口婆心劝说后的结果。 “求求你,别让别人以为我们公司要破产。”“你真的应该多发挥你身上的商业价值。”这两句是eddie最常用的理由。 但是今天这条项链,林珎不用罗婷珊劝。 因为对方给了她足够的理由:项链不累赘,而且也配今天的衣服。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对方的一片心意。 镜子里的林珎摸着项链,眼睛却看着身旁的罗婷珊,动容道:“谢谢。看得出来花了不少心思。” 那是当然。罗婷珊得意地挑了挑眉,心想自己恶补了这人那么多场演奏会,怎么样也能总结出她的着装喜好。 再加上要来后台见林珎的人不少,偏偏只有自己被带进了后台,这还不够她有这个自信林珎会收下这个礼物么。 人要是没进化完全,这会儿罗婷珊背后的尾巴估计已经翘上天了。 她拉过林珎的手认真端详,末了好一番赞叹:“咱这手真是好看,真跟葱白似的既白嫩又细长,除了这里有些茧,这手可以说是完美。什么戒指戴上去绝对都好看。” 听这意思,作为礼物的项链,首选应该是戒指。 林珎嘴角噙着笑打趣:“看看就行了,别给我摸坏了,公司给我这双手可是投了三千万的保险。” 话说起来,罗婷珊忽然想到一个事,一脸惊奇加八卦地问道:“我们亲爱的纪总呢?” 林珎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淡淡表示:“他在出差。” “这可是你在国内第一次表演诶。”罗婷珊不无可惜地叹道。 林珎从镜子里收回目光,特地侧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罗婷珊。 后者被她搞得莫名其妙,“干嘛用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我?” 林珎呵呵一声冷笑,故作无辜地反问:“你这是在挑拨纪总和他老婆的夫妻关系?” “少给我扣帽子。”罗婷珊不顾形象地叫起来,又引得旁人一阵侧目。 叫完的罗婷珊也蔫了下来,连带声音都小了许多:“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这就对了。”林珎脸不红心不跳地引导,“以后少在我面前提我们纪总,不然某些人很容易祸从口出噢。” 罗婷珊别开脸不服气地低声咒骂了一句,恨自己又轻易被林珎拿捏了,谁让自己真的惹不起那个纪罗刹。 虽然她隐约也意识到林珎似乎并不乐意和别人谈论纪徐清,两人不像夫妻,倒更像是有着恋爱关系却不愿意公开的明星艺人,反正林珎的身上写着大大两个字:避嫌。 演出时间临近,有工作人员推门进来提醒,罗婷珊随意侧头,就这么凑巧,在这半开的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第160章 变故 有一句算是罗婷珊没说错,作为林珎第一次在国内的公开演出,再加上头顶着纪氏集团总裁太太的名头,不少人特地来替林珎捧场,演奏会的票早就一票难求,且距离演奏会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有着1200座的交响乐团主厅除了超级vip区还有几席空位,其余位置几乎座无虚席。 知道林珎会和长明交响乐团一起合作演出拉赫马尼诺夫的纪念演奏会的消息后,罗婷珊已经买不到正常渠道的票了,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也不会开口让林珎赠票,就用了一些手段替自己要来了一张vip坐席的票。 她在离开演员休息室以后在走廊里没见到那个让她一时觉得熟悉的身影,来到vip座位准备就座时,却再度见到了此人。 居然真的是杜熙茜。 两个人的座位在同一排,中间只隔了两个座。 “你来干嘛?”罗婷珊翻着白眼对着已经坐下的杜熙茜居高临下地发问。 杜熙茜只回应了一个淡淡的眼神,一副并不打算开口的样子。 面对变得高冷的杜熙茜,罗婷珊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立刻别过脸没再看对方,当谁稀罕跟她讲话似的。 没曾想等她安静坐下,隔着两个座位的杜熙茜主动开口说道:“罗大小姐不会以为只有你买得起vip票吧?” 轻飘飘的语气中充满了高傲和得意,面对挑衅,罗婷珊反而失去了开口的兴致,她连眼神都懒得给到对方,全当这是一种狗吠。 想到这儿她甚至觉得有些好笑,谁会费心和一条狗计较? 对方居然这么快偃旗息鼓?这大大出乎了杜熙茜的意料,她难免怀疑自己的“欲擒故纵”使错了路数。 两人很快互换了角色,先开口的人变得高冷,一开始装高冷的人反而变得话多起来。 两人之间的位置还没坐人,杜熙茜索性侧过身来对着罗婷珊,语气依旧不善:“这么容易吃瘪,倒是不像罗大小姐的一贯的作风。” 罗婷珊看着还空无一人的舞台,没理。 杜熙茜又说:“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和你并排坐着看表演吧?没想到这世界上你能去的地方,我也能去吧?” 罗婷珊依旧没理。 杜熙茜看了眼位于舞台左边的一架钢琴,心念一动,“呵呵”笑了两声,似是自言自语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追在姜易屁股后面要个说法却死活没要到的结局,会不会影响我们林大钢琴家的演出。要是能现场看个错漏,这种好戏我可不愿意错过。” 罗婷珊深呼吸一口气后,情绪倒是没爆发,只是嘴巴实在忍不住,她侧头瞪了眼杜熙茜,信心满满地表示:“今晚绝对不会如你的意。珎珎状态好着呢。” “珎珎?”杜熙茜低声重复了一声,心下复杂,面上依旧嘴硬:“你和她倒是要好。只不过再要好,你毕竟也不像我了解她,她哥的事一天没解决,她的状态就算不上好。平常可能无所谓,好不容易盼来姜易,却依旧还是一场空,你确定林珎的状态能好?” 罗婷珊先是肯定:“好得不能再好。” 说完这话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你怎么知道盼来姜易的结果是一场空?” 虽说吃了个瘪,但杜熙茜并不懊恼,因为至少肯定了这两人确实没在已经过去的往事上翻出新的波澜,她勾起嘴角笑了笑,“也没谁规定只能让你们接触姜易吧。” 受不了这张写满小人得意脸的罗婷珊撇开脸,懒得再和对方废话,目光开始在周围的人群中搜索,想着找一个脸熟的人换座位,她实在不想和杜熙茜挨着,隔两个位置的挨着也不行。 扫了几眼,倒是真给罗婷珊看到几个面熟的人,她正要和其中一个打招呼,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高壮男人径直走向了杜熙茜,二话不说把人直接从位置上请走了。 这一幕看得罗婷珊瞠目结舌。 对方得意洋洋发表一番“这世界上你能去的地方,我也能去”言论的话还言犹在耳,怎么忽然就跟个鹌鹑似的被保安请走了? 谁出的手? 等到目光落在前排英俊倜傥的小江总身上时,罗婷珊这才恍然大悟。 她记起来关于杜熙茜上一次在长明城得罪小江总的一件八卦,再看到小江总正柔情蜜意地和身边的妻子低声交谈,罗婷珊内心还残余的些许替杜熙茜感到不平的同情也尽数消去。 难怪杜熙茜会这么狼狈地听话离开,可谁说这不是杜熙茜自己作的呢?如今哪怕有人推崇不择手段去上位,遇到这种被刚帮过的人背刺,怕是也很难自我消化成是所谓的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 是杜熙茜做事不地道在先。这么一想,罗婷珊半分心理负担都无,她唯一觉得有一点不好的是空出来的位置可惜了,对林珎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一天,媒体照上面当然是坐得满满当当更好看。 然而直到演奏开始,vip座上也还是有几个位置空着。 平日里罗婷珊对这种纯演奏的音乐表演不感冒,但当她看到林珎优雅从容地在钢琴旁坐下,指尖弹奏出第一个音符后,她的思绪已经不由自主地被音乐牵引着遨游在种种情绪中。 比起观看林珎演奏的视频,亲临其境让罗婷珊更直观地感受到了来自于林珎指尖的力量,以及对方的优秀。 两个多小时的演奏结束后,观众席响起了经久不衰的掌声,罗婷珊鼓得用力,充斥全身即将漫溢的感动终是化成热泪,不自觉地从眼里流下。 那个早已经长眠地下的林行一要是还在,一定也是会有这样无与伦比的光芒。 演奏厅里的掌声还在继续,有人捧着鲜花上台献花。 彼时指挥再度鞠躬致谢,捧着献花的女人却径直走向了指挥旁边的弦乐区。 乐团成员纷纷笑着调侃,指挥幽默地耸耸肩。 鲜花同样错过了乐队首席,故作无奈苦笑的大首席让观众席里也有了笑声。 这下所有人都被这束鲜花吊起了好奇,想着它最终会属于乐团里的谁。 随着众人的目光,这束鲜花来到了小提琴手汪依凡的面前。 一声充满恐惧的厉声尖叫刺破了众人的美好期待,谁都没看清一束素白脱俗的白色郁金香下,会是一把闪着寒光的美工刀。 而这把美工刀,差一点点就划破了汪依凡的脸。 不幸中的万幸,汪依凡用护着小提琴的手臂挡开了刀,好险没伤到命门。 尖叫声让周围的人一时乱了阵脚,弦乐区不是没有长得高大的男人,只是平日里把乐器当作身体一部分的演奏者在遇到紧急情况时,轻易不会舍下自己身边的乐器。 于是手持美工刀的女人畅通无阻地追着汪依凡走了好几步。 要不是舞台各个音区有台阶,估计女人还能跑起来。 几秒后,抱着小提琴的汪依凡来到了弦乐区的边缘,一架施坦威钢琴可以很好地作为避险周旋的道具。 才跟着绕了一圈却依旧刺不到脸的女人已经急红了眼,一切阻碍她要把情敌毁容的人或物都是障碍,竖起的钢琴顶盖就是最碍事的东西,一度让她有了视线盲区,再一次,即将来到竖起的顶盖旁,她正要往前推顶盖支架,前面的汪依凡余光瞥见,以为能借此机会用倒下来的顶盖压住对方的手,便主动带了一把支架。 同样不舍得乐器受损的林珎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没曾想她扑过去扶的动作让美工刀女人以为她是在和自己做对,不管不顾地就要往林珎身上刺。 意外的变故让乐团的人受惊不少,有人尖叫,有人护着乐器逃跑,等到有人反应过来所谓的安全威胁只是一把美工刀时,美工刀已经刺在了去往林珎胸口的路上。 一开始顾忌危险不敢随便出头的乐团成员此时哪怕已经意识到美工刀的威胁性不大,也来不及出手制服这个女人。 出于惯性,即便已经看到了染了血的美工刀朝自己刺过来,林珎也已经收不住身体往前扑的势头。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 就在林珎眼看着锋利的刀片就要刺进她的胸膛,一股大力袭来,她往前扑的惯性稍缓,她不再迎向美工刀,而是被带进了一个有着熟悉的松木香调的怀抱。 第161章 别怕 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有人在崩溃,有人在咒骂,有人在哭喊,有人在报警。 脑子还处于混沌当中的林珎因为不敢置信,走向那个人的脚步都是踉跄的。 她从来不知道红色可以这么刺眼。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只是一个可怕至极的噩梦。 醒来就好了。 可心里的痛是那么是真实。 真实到她连扶起这个人的力气都泛着虚。 她绝望地意识到这不是梦! 她摸到的红色是温热的。 可这个人的身体却是她陌生的冰冷。 不要!不要!不要! 这一刻她仿佛失去了声带,只能在心里无助地大喊。 入目的红色冷酷地屠杀了她一切的祈求,她是被打入地狱的孤魂野鬼,她和他在这端,鲜活的世界在另一端。 与生俱来的心灵感应让陷入昏迷的他奇迹般地睁开了双眼,看着凄迷无措的她,他用尽全力对她微笑,一贯让人安心的语气,他说:“小知,别怕。” 骚乱声代替了尖叫声,林珎从记忆中回神,耳边有人在叫她“纪太太”,有人在叫她“林小姐”,她从满是红色的手上移开眼,看向犹自逞强的纪徐清,一颗心止不住的纷乱不已。 美工刀女士已经被余良制服,收到消息的保安也开始出来维持现场秩序,从和谐到混乱再到恢复秩序,美工刀女士引发的这场变故,不过也才过去不到三分钟。 而距离林珎从死亡边缘到安然无恙,也才过去不到半分钟。 半分钟前,逆行跑向舞台弦乐区的纪徐清拽过林珎,把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冲向林珎的美工刀前,成功让她避开了可能致命的危险。 他自己的运气就差了一点,哪怕已经尽力抱着林珎往一旁偏倒以避开凶器,带着疯狂毁灭欲的美工刀还是就着势头刺进了他的后肩,再加上他只顾着护着怀里的林珎,倒下去的同时脑袋还意外磕在了钢琴上。 清冷的松木香调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抱着她的纪徐清似乎快要失去意识,林珎的一颗心忽然像上了发条一般有序。 她半扶半抱着纪徐清端正两人的身体,先是冷静地朝余良吩咐:“余良,你打电话给傅师傅,让他立刻把车开到门口,我们先去最近的仁安医院。你再打电话给冯医生,让他马上赶过来仁安,他最清楚徐清的身体状况。如果要手术,有他在一旁,我想徐清也放心一些。” 已经将美工刀女士脱手给一旁保安的余良听了吩咐,立刻行动起来。 林珎又转而对着在观众席上心急如焚赶过来的罗婷珊求助:“珊珊,我刚才看到vip席位里有人用轮椅,请你无论如何,一定帮我把轮椅借过来。我有用。” 刺目的红色让罗婷珊腿脚发软,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当年自己偷偷跟在林行一身后,眼看着他进了酒店,最后在一片“出人命了”的喊叫声中看到他倒在血泊里的场景,但受了委托的她顾不得记忆带给她的阴影,顽强地打起精神,一番观察后,果然看到vip席位里有用轮椅的人,她二话不说就朝那人走去。 她本以为是自己运气好,要么就是这个人有闲心看八卦,所以大部分人都在往外跑的时候,他还镇定自如地坐在那里。 当轮椅被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借到的时候,罗婷珊坚信是第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运气是真的好,这个用轮椅的人,原来也能站起来。 今晚过来捧场的纪家人这会儿也乌央乌央地聚集过来,见了林珎满手的血,又见意识不清的纪徐清,不少都乱了阵脚。 宝麟年纪小,见了还插在纪徐清肩头的美工刀,第一时间被吓得大哭起来,许英凤有心关心纪徐清的伤势,被纪盛蓝叫住先把孩子领开。 徐英凤似关心似无措地看向纪盛蓝,后者一心顾着纪徐清的伤势,这个眼神便被纪盛蓝旁边的孙君枫接了过去。 他朝她微微颔首,得了安慰的徐英凤这才拉着宝麟走远了些。 这边纪驰麟对着刚打完电话的余良吼:“赶紧打120啊,还愣着干嘛?” 余良回:“救护车过来要时间,太太已经安排我们自己先去医院。” 纪盛蓝急道:“徐清是不是伤到脑袋了?能随便移动么?还是等医生过来处理更保险。” 纪驰麟也说:“一般的医院信得过么?” “借过借过。”比起远在厅外的服务台,成功从vip区借到轮椅的罗婷珊挤开纪家人,来到林珎身旁,不等林珎吩咐,余良已经上手替林珎把意识模糊的纪徐清扶到了轮椅上。 只是即便已经意识不清,纪徐清也不肯轻易放开林珎,两个人自然是不好一起坐轮椅。 林珎侧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他才终于放手。 纪徐清的伤势不明,没时间等纪家人议论出个所以然来,林珎也压根没心思周旋,只是考虑到这些人毕竟是纪徐清的家人,所以在和余良一起推着纪徐清往外走之前留了一句自己和纪徐清的去向,之后就再没理这些人对自己所做决定的猜疑或者说是不确定。 纪家人当然不会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林珎带走意识不清的纪徐清,各自叫来了司机,一群人跟着傅师傅的车先后来到了仁安医院。 因为事先已经让余良打了招呼,所以一来到医院的纪徐清就立刻被等在门口的医生接手了过去。 在纪徐清做完初步身体检查后,匆匆赶来的冯卿南正好加入和其他医生一起查看检查报告会诊,几人很快得出一致结论,纪徐清肩上的伤虽然出血多,反倒不致命,要紧的是撞到钢琴的脑袋,脑震荡的程度还要住院观察几天才好明确。 趁着医生们在给纪徐清处理肩膀上的伤势时,罗婷珊拽着满手血却像是毫无知觉的林珎来到了洗手间,替她洗去了手上的红。 整个过程林珎一言不发。 罗婷珊心里担心的要命,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话都太过轻飘飘,于是只是沉默地陪在林珎身边,什么话都没说。 一直跟着的余良除了几次电话汇报情况,其余时间也都保持着沉默。 这种紧绷着弦,不敢大声喘息的安静直到昏迷的纪徐清由冯卿南牵头转到了其下医院的特护病房,跟来的纪家人追着等在病房外的林珎问情况才被打破。 冯卿南出面安慰心急不安的纪家人,说纪徐清目前情况暂时稳定,等醒过来以后根据他的临床表现能够进一步明确伤情。 纪盛蓝要求冯卿南作保证:“冯医生,你确定徐清现在是没有生命危险,是吧?” 冯卿南语带保留:“是的,徐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纪盛蓝急道:“什么叫暂时?” 冯卿南维持着医家的客观,不多做判断,只说:“等徐清醒过来,醒过来了再说。” “行。”纪盛蓝倔脾气上来,“那我就等在这里,等徐清醒过来。” vip病房其实是个套房,除了患者住的的病房,还有陪护员睡的房间,只不过医院毕竟不是酒店,配套的房间再好,一个套房也就有一个供陪护员睡的房间。林珎还在这里,纪盛蓝所谓的“等”第一时间就被儿子纪驰麟否决了。 “妈,冯医生的个性你还不清楚么,他这人话就是不喜欢说得太满,他说徐清暂时没危险就是没危险,要真有什么意外,他早就把医院里的专家都叫过来开会了。再说还有二表嫂在呢,你等在医院也没必要,退一万步讲,真当有事要拿主意,你看徐清的态度,他的事也是二表嫂说了算,我们在这里看着人多,一人一个主意反而添乱。要我说,我们还是先回家,等明天一早再过来看徐清,这样万一二表嫂今晚累着了,我们还能帮手替一下,总好过一帮人都累倒了,到时候徐清醒过来,反而还要徐清这个病人操心我们,这多不好。再说今晚伤人的事,究竟是不是冲着我们纪家来的,也不能只听警察那边的说法。你讲是吧?” 心急上火的纪盛蓝像看个陌生人一样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说不上是怪异还是欣慰,自己风流不定性的儿子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这番入情入理的话自然纪盛蓝是听了进去,已经冷静下来的她细想儿子的话,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要留下的话过于冲动。 纪徐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的伤,她作为仅次于纪徐清持有纪氏集团股份的人,要真是在这里陪一晚上,虽不至于让集团第二天就大乱,但一定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她看了眼林珎,想到对方主动安排纪徐清住进冯卿南名下的康宁医院,莫名觉得对方比她先想到了这点。又见对方事发至今始终如此冷静,心头不免闪过一丝这对夫妻关系是否良好的疑云,只是这个时候实在不是验证的好时机。 思及此,逐渐平静下来的纪盛蓝下意识地看向丈夫,见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多余的表示,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便再没多说什么,只交代了林珎一句,让她有什么情况搞不定的话,可以直接来电话。 纪盛蓝一走,旁的有什么想法的人这会儿也不敢再说类似的话。大家都不傻,局势还未明朗之前,谁在这个时候和林珎抢着拿主意,但凡纪徐清醒过来,这个人也就没什么太平日子可以过了。 于是一群说了几句安慰林珎的话后纷纷告辞。 目送纪家人走得没了影,林珎这才侧身看向冯卿南,不出意外地在后者的脸上看到一丝愁郁,一直揪着的心继续折磨着林珎,然而她的表情看起来依旧很是平静:“冯师哥。” 她和纪徐清一样的叫法。 看着亲切,冯卿南心里却一阵发苦,因为他听到对方问:“我要你一句实话,徐清到底怎么样了?” 第162章 险情 对于从小学医的冯卿南来说,对于如何向病人家属解释病情这个问题可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尤其在三甲医院当规培生那两年,耳濡目染了形形色色的病人以及家属,吃了两次亏后,他再没让陈述病情这件事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医患纠纷。 患者病情该怎么说,对哪个家属说,说到哪种程度,都是讲究。 纪徐清作为纪氏集团的掌舵人,他的病情哪里是好当着所有纪家人说的?何况在冯卿南心里,和纪徐清相关的人里,除了林珎有五分可信,其余的纪家人,他一个都不信。 而对林珎的这五分信任,也全是看在纪徐清对林珎的信任上。 要说他心里百分百能信的人,只有一个,他的师公,也就是纪徐清的外公,钱自德。 纪徐清的病情他已经第一时间抽空和对方汇报,事情没敲定下来,他本不打算对这里的纪家人说,但既然林珎问起... 因着这五分信任,冯卿南也就没打算糊弄,他把她叫进一旁的无人处,直言道:“徐清在仁安医院的ct照没看出有什么异常,但刚才我给他安排了一次mri,在他的颅内发现了一处微小的出血灶。” 眼前的林珎依旧很平静,一点不像重病家属会有的崩溃,看得冯卿南也有些困惑。他继续说道:“徐清的颅压偏高,我们已经用了药防止出血灶扩大,只要不持续出血,颅压能降下来,就算是暂时安全。” 林珎想到了最坏的可能,表情虽然冷静,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如果血止不住会怎么样?” 冯卿南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正色道:“如果出血量过大危及性命,那就需要做手术干预。但徐清目前的情况还不至于此。当然如果你想提前讨论具体手术方案,等你能平静下来后,我们再谈。” 林珎十分清楚此刻的自己实际是个什么情况,她不想逞强让情绪不稳的自己影响对纪徐清病情的判断,便没再顺着冯卿南的话说,转而问了另外的问题:“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倒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冯卿南语调微扬:“徐清主要是累的,我听说是才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飞回来,为了倒时差中间就休息了不到四个小时,再加上刚才肩上出血也不少,当然颅内的出血灶也有点影响...明天的太阳升起前,他能醒过来问题就不大。” 林珎垂头思索了一会儿,低喃了一句:“你和他最好都是没在骗我。” 声调轻得仿佛风拂过垂柳,荡起模糊不清的沙沙声。冯卿南自然是听不太清,虽然觉得过于冷静的林珎不怎么寻常,然而多余的话他不方便说,他看了眼不远处纪徐清的病房,缓和了语气劝林珎:“小珎,再怎么担心徐清,你也要先保重自己。” 林珎点点头,道了声谢后沉默地走了开去。 背后的冯卿南平静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难免嘀咕:难道就是这个弟妹遇事太沉得住气,所以才会让人以为这夫妻感情不深? 他不是没见过在医生面前强撑坚强的家属,这些用毅力迫使自己不能崩溃的家属一方面是不想给患者压力,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有责任撑起与患者之间的这片天。 可以说越是患病严重的病人,病人家属越有可能变成这种全靠毅力支撑的人。看起来刀枪不入,其实更像是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谁都不知道哪一个点就会完全击垮ta。 只是实在过于冷静的林珎让他不确定是不是这一种类型的家属。 同时他已经迷糊了,自己没有告诉她实情,算是攒功德还是减功德? 纪家人走完了,罗婷珊和余良一直留着没走。 迎过和冯卿南谈完话的林珎,罗婷珊第一时间上去握住了林珎的手以示关心,哪曾想有着暖气的医院里,对方的手居然僵冷得像冰块一样。 “林珎!”罗婷珊充满担忧地大叫一声,即便对方看上去是如此冷静。 余良是亲眼看到纪徐清抱着林珎倒下时脑袋砸钢琴上发出的偌大声响,他当过兵,清楚地知道一个人的脑袋有多脆弱,纪徐清平素里体能再怎么好,再怎么强大,一旦伤到了脑袋,一切也都变成了未知数。 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讲究,追着林珎问:“太太,冯医生怎么说?纪总没什么大碍吧?” 林珎扯出一丝微笑,对满是担忧的两人分别说道: “我没事。这么晚了,你别开车回金古城了,我让余良送你去酒店住一晚,明天让他把他给你开过来,白天你再走。” “冯医生说徐清是累过头了才一直昏睡着,说他明天早上能醒。你先送珊珊去酒店,有事我再找你。” 罗婷珊哪里肯? “我会走的。”她用故作轻松的语气玩笑道,“但不是现在。是你老公醒了以后你们两公婆你侬我侬,我不好当个电灯泡,那个时候不用你说,我就会自动消失。” 俏皮的玩笑话一时缓和了笼罩在周围的沉重气氛。 余良面上没什么表示,内心:难得这位大小姐说话中听。 眼看林珎还要开口,罗婷珊又抢先打断:“我这会儿去哪里都还是要记挂你,你就让我在这里陪你吧。珎珎,我很担心你。” “好吧。”林珎实在没多余的心力继续劝阻,“谢谢你,珊珊,我真的没事。” “别跟我这么见外。”罗婷珊不满,握着对方的手轻晃两下:“你手太凉了。” 明明对方在她的提醒下已经穿上了外套,一件不算轻薄的羊绒大衣,即便里面只穿了演出时的小礼服,也不至于在同样有着暖气的医院里双手冰凉。 “你让家里的用人拿、不,还是你回去替林珎拿一套保暖性好的冬装过来。”她不客气地朝余良吩咐道。 无奈这次余良还是没听从罗婷珊的指挥,虽然他一眼看穿罗婷珊不想让纪徐清的病情惊动更多人的目的。 “事情瞒不了秋月姨。”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他知道以冯卿南和钱自德的的关系,估计有的话早已经传到了钱自德那里,瞒着秋月姨不仅没必要,还容易闯祸。 不过这话他没必要讲,随即点到即止地表示:“纪总和太太的房间我也不方便进去,我会让秋月姨安排人送太太的衣服过来。” 罗婷珊不认识谁是秋月姨,但余良实实在在地再一次违逆了她,哪怕他理由再充分,她也免不了翻白眼:“你怎么跟头犟驴一样。” 说完懒得再看他,拉过林珎就要推开纪徐清病房的门。 她想林珎一定很迫不及待去到纪徐清的身边。 她没曾想手上会有反作用力。 她拉不动林珎。 明明两人体重差不多,她却丝毫拽不动。后者就像石雕一样矗立着,无法移动半分。 罗婷珊不解:“林珎,你...” 林珎又扯了一个微笑出来,强自镇定的表情:“我想先坐在外面休息下。” 罗婷珊看一眼纪徐清病房的方向,内心似懂非懂,但她没追着林珎问为什么,而是拉着对方在一旁的会客沙发上坐了下来。 在沙发上陪着林珎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罗婷珊才确定,林珎那双已经被她捂暖的手,好看的、骨肉均匀的,纤长的一双手,分明在不可抑制地在发着抖。 第163章 煎熬 清晨第一缕阳光无声地渗入冬日的寒气,因为不够力度,反而使得寒冷更加鲜活。 守在门边的余良透过窗户往下看,从咖啡店、早餐店出来的人,无一不在出门的那一瞬间从唇间哈出一缕白雾。 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待了一整晚,一夜未睡的余良见了这一幕,仿佛已经亲身感受到了寒冷,稍有的困意立马消了不少。 他的余光瞥到依旧坐在沙发上,如老僧入定一般的林珎,一个同样一夜未睡的人,心中很是感慨,自己的身体素质一流,这般熬夜也偶尔冒出几个瞌睡虫,没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林珎,又是凭借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守在纪徐清的病房外? 余良看得出来这对夫妻的关系不寻常,他只是不明白,这对明明心里都有对方的夫妻,为什么关系会“不寻常”? 林珎又为什么只守在门外,不进去陪纪徐清? 要说是因为在外人面前不好意思,那个说要陪着林珎一起的大小姐早就受不住睡在了陪护房,他自己虽然不能离开,但也只是守在外间,没有人会进去纪徐清的病房打扰他们,可林珎却只坐在外间的沙发上,这一夜,她连一次都没进去看过纪徐清。 要说夫妻感情淡漠,好几波人劝林珎去陪护房里休息,她一句不听。 要说夫妻感情好,连看都不进去看一眼,这又算是哪门子的“好”? 余良实在费解。 轮班的护士敲门进来,循例来查看纪徐清的情况,与后半夜不同的是,这次随着护士来的还有冯卿南。 好歹一场师兄弟,冯卿南上班第一个查看的vip就是纪徐清。 进门来的他见坐在沙发的林珎几乎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的姿势,不由大惊:“小珎,你还是没去睡觉?” 明明他临走前特地多嘴说了一句纪徐清的情况大概率是稳住了,让她先去睡,结果她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林珎抬头,一张脸色苍白,双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黑,看起来一脸倦容,声音里却是十分明了的清醒:“早,冯师兄。” 她的眼里满是渴望:“冯师兄,太阳升起来了。” 病房里的情况冯卿南比谁都清楚,这一晚的后半夜他虽然没在,不说病房里有生命监护仪,遇到意外情况会发出警报,就是护士也会每隔一个小时进来查看纪徐清的情况,这里里外外的情况,这里的有心人都能了解到。 再说新的一天的太阳早就升起来了,按照他的判断,不出意外的话,病房里的人早就该醒了,这病房里的动静怎么都不该和昨晚一样。 看着眼前苍白疲倦满眼期盼的林珎,冯卿南内心不由生出一丝惭愧,他朝她郑重点点头,说道:“徐清一定会醒过来。” 说完大步朝病房内走去,走到一半,他回头看林珎,“小珎,你要不要一起来?” 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的林珎缓缓起身,脚下却依旧不动,只是恳切地看着冯卿南:“冯师兄,拜托你了。” 病房里护士的话隐隐传来:“...生命体征正常。” 冯卿南不再勉强,转身快步走进了病房。 护士长满心担忧地向冯卿南汇报:“冯理事,纪总的各项指标都正常,按理说他应该已经醒过来了...” 可病床上的人依旧双眼紧闭,半分没有要醒的意思。 冯卿南接过报告纸,一边翻查上面的数据,一边微蹙眉头说道:“要是纪总再不醒过来,那情况确实是挺复杂。” “我是没办法了。”冯卿南谦卑地给出了另一个处理方案:“不知道是不是伤到神经了?正好我师父是神经学这方面的专家,咱们纪总要是再不醒,恐怕也瞒不了我师父,自然我师公也会知道。” 说完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同是学医的晚辈,对于神经学界的大拿,护士长并不陌生,她只是不知道原来这位泰山北斗,和纪氏集团还有这一层关系。纪徐清的情况堪忧确实让人担心,但要是因此能见到泰斗,护士长不由生出了期盼。 内心激动的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听冯卿南继续说道:“等师父来了,最好把外面那位也一起诊一诊。” 护士长不明所以,眼神往外虚虚张望了下,隔着一堵墙,她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知道冯卿南说的是谁,疑惑道:“您是说纪太太?她也生病了吗?” 冯卿南“啪”的一声合上报告单,淡着声徐徐说道:“都已经一晚上没睡了,再这么继续熬下去,就算这会儿没病,迟早也得患上。” 护士长感慨道:“纪太太这是担心纪总呢。” “是个人应该都看出来了。”冯卿南又是不紧不慢的一句,他把报告递还给护士长,拿出听诊器朝躺在病床上的纪徐清走了过去。 隔着一层睡衣,拾音器放在了纪徐清的胸口,检测仪上刚才就显示出此人的心跳变得异常,但冯卿南偏要再亲自听一听。 耳朵里充斥着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他不动声色,拿出医用手电,再次检查了纪徐清的瞳孔对光线的收缩和扩张反应。 结束后,他表情凝重地转头对护士长吩咐,“纪总的情况复杂,我先把情况跟我师父汇报,我们这边先不做任何处理。” 护士长点点头,忽然担心起外面的纪太太,“那纪太太那边怎么说?” 冯卿南垂眸想了想,说道:“看她的样子是因为担心纪总才不肯去休息,劝怕是劝不住了,你直接给她打个镇定。” 他话音刚落,护士长看到睡在病床上的人似乎在转动眼球,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欣喜地叫出来:“纪总醒了!” “醒了?”冯卿南面带诧异地回头,对上了一双无半分惺忪的深邃双眸,他也一副惊喜模样地叫了一声:“还真醒了。” 他立马朝护士长吩咐:“去告诉纪太太,说纪总已经醒了。” 护士长闻声而去,冯卿南大有深意地叹了一句:“师弟,你能醒过来可真是不容易啊。” 刚睁开眼的纪徐清没理会这话,看了一眼对方,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看。 门外的林珎听说纪徐清醒过来了,再不用人劝,立刻朝病房快步走去,身形灵动得丝毫看不出有一晚没睡的倦怠感,两三步就把护士长甩在了身后。 只是临近门口,脸上还洋溢着欣喜的林珎忽地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向护士长,眼神中有着一丝格格不入的悲痛绝望,她问:“他真的醒了?” 第164章 你来告诉我 得了护士长再三确认纪徐清已经醒了,走进病房的林珎心中依旧忐忑,她垂在两侧的手不由握紧拳头,哪怕看到半坐在病床上,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正常的纪徐清,她也犹豫着不敢上前,唯恐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她小心翼翼的期盼,悲喜交集的眼神被纪徐清看在眼里,他的心不由一紧,那天晚上她抱着他哭着说哥哥对不起的画面闪过脑海,他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犯了一个错误。 他忍着跳下床冲过去抱住她的冲动,弯了弯嘴角,极尽温柔地看着她说:“珎珎,过来。” 冯卿南看一眼欣喜中还残留着心碎绝望的林珎,再看一眼满目温柔爱惜的师弟,本还想着再嘱咐师弟几句的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气,这种时候自己就是一个大灯泡,存在感太强只会招人嫌。 于是他没再说什么,缓缓站起身,临走前对林珎再次重申了一次:“小珎,徐清这次算是有惊无险度过,但还是需要多住两天院再观察观察,你和徐清聊完,也早点去休息,别到时候徐清出院了,你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 大半颗心已经放回肚子的林珎感激地看向冯卿南:“嗯。谢谢冯师兄。” 最后一个走出病房的护士随手带上了门,病房里只剩下了林珎和纪徐清。 奇妙的是,失血又脑震荡的病人经过一夜的护理休息,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丝毫看不出一丝病容,而被救下来毫发无伤的人,看起来却神容憔悴,疲倦不堪。 纪徐清克制着按兵不动,任由林珎仔细打量着自己,等她真正松了一口气,在他床边坐下,他立刻伸手握住了她的,柔声安慰道:“珎珎,我没事。” 炙热的手掌生机无穷,丝丝缕缕的暖意顺着手上的血液回流心脏,一颗兀自跳动的心脏像是受了电击,平白惹起一阵酥麻。 林珎少见的没有抵触,她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纪徐清,终是不用再费力牵起嘴角,轻轻一笑,“你没骗我就好。我喜欢我们纪总说话算话。” 他昏迷前对她说过自己不会有事,但眼看着他失血不醒,林珎怎么可能放心,好在他现在总算躲过一劫,醒了过来。 “只是。”林珎话锋一转,原还带着些许俏皮的语气变得稍显冷冽:“别再随便为了我冒险。” 她很清楚,当时的情形困于场地问题,无论谁来救她,都没办法带着她直接往后躲,那些表演椅和台阶会是她那个位置想要完全退后的人的障碍,而要是一个不小心摔在台阶上,那整个人就是案板上的鱼,任由随之而来的美工刀乱刺。她既没想到他会犹如神兵天降地出现在她身边,更没想到他会用身体当盾牌承接刺下来的美工刀,但凡那美工刀往下再偏一偏,那被刺到的地方就不是肩膀,而是后心了...那这个后果,林珎每想象一次,心都像是滚进油锅里那般煎熬。 她身上已经背负了哥哥的一条命,实在无力承受再有一个人为了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冲击。 一些话她不用说,纪徐清也已经从她不寻常的情绪上看出她在想什么,他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是云淡风轻的微笑,针对她的话逐个反驳:“珎珎,你是我老婆,保护你是我身为丈夫应该做的事,再有下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你——”沉甸甸的过去堵在林珎的胸口,令她一时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他懂不懂生命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 纪徐清紧了紧握住的手,给出了第二个论据:“珎珎,无论我因为救你发生了什么意外,你都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他的表情依旧从容自若,望着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深意:“因为我心甘情愿。” 林珎沉默片刻,一股气始终横梗在她胸口,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像是替曾经跪在墓碑前的少女发问:“可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不能释怀。即便她内心很清楚自己会为哥哥做同样的事,可她没办法接受哥哥因为她没了一条命。 纪徐清不和她辩如何看待救人的代价,因为彼此所站立场不同,她作为一个他人用生命为代价救下来的人,即便这么多年是在认真生活,可心中的愧疚苦楚,旁人即便看得出,又能有几分感同身受? 所以他只论自己,他满目赤诚地看着她,缓慢又坚定地重复道:“珎珎,我心甘情愿。” 这四个字,无疑是林珎的心魔,她看着纪徐清的眼神逐渐变得开始失焦,没来得及陷入令人痛不欲生的记忆节点,被纪徐清握住的手又受了他的一些力道,让她不得不从自己原来的关注点上转移。 眼神再度聚焦,对上纪徐清灼热深邃的眼神,有什么东西从一直被她无视的地方冒头,林珎不由一个激灵,她定定地看着他,几分疑惑,几分不解,又或者,还有几分求证,她问他:“纪总,我哥是因为爱我,你的心甘情愿又是因为什么?” 纪徐清不动声色,隐下内心蓬勃滋生的狂喜,握着她的手慢慢移到了他的胸口上方,在正对他心脏跳动的地方轻轻按了下去,乍一看,他的心跳像是由她掌控着。 “珎珎。”他低沉的嗓音不辩喜怒,却带着一种诱人心神的魔力,“你这么聪明,你来告诉我——” 他的眼神愈发炽烈,像是要用目光将人融化:“——你说,我的心甘情愿是为什么?” 手掌下平稳有力的心跳速度明显变快许多,和他冷静的语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假戏真做”四个字第一时间闪入林珎的脑海,他在出差前一晚面对她的拆穿,难不成居然说的是真话? 林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神中有着比刚才更多的疑惑,她刚想开口,门被咚咚敲响,脆铃般的嗓音从门口响起:“...我要亲自进去看看。” 门被无声地打开,门口站着神情从担忧变懊恼的罗婷珊,她身后的余良只朝屋内看了一眼,立马惭愧地向纪徐清请罪:“纪总,罗小姐担心太太,我一时没拦住。” 屋内的情形虽然不至于让人尴尬,但是个成年人都看得到几个半个身子倚在纪徐清胸口的林珎,和纪徐清聊的肯定不只是伤势问题,这种你侬我侬的蜜意时刻被人打扰,余良都不敢想自己失责的后果。 林珎见来了人,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又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两人这副姿态于人前毕竟不得体,她欲起身和纪徐清保持距离,哪知道才刚有动作,纪徐清一手揽上她的后腰,让她一时无法从靠在他胸前的姿势上挣脱,忌讳着他身上的伤势,林珎也不敢有大动作,只能小声抗议:“让我先起来。” 纪徐清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没动,转而望向门口,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两个字送给门口的两个人:“出去。” 这下傻瓜都知道是打扰了纪总的好事,罗婷珊讪笑一声,替自己找补:“我这就消失。” 话音刚落,又一个脆亮的声音响起:“这么热闹?我是不是能插个队?” “出去!” 充满威势的一句命令从病房里传来,堵在门口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没人再敢开玩笑,更是没人敢继续留在门口,事实上除了罗婷珊有半个身子在病房里,其余的人压根就没踏进病房。 几个人正往后退,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哇,这么多人,看来二哥真的醒过来了!” 旁人倒还好,对着小朋友,林珎实在不忍心对方也被命令一句:“出去。”,她看着纪徐清浅浅一笑,“宝麟好心来看你,别让他吃闭门羹。刚才的话题,我们等下再谈也一样。” 第165章 真情流露 先不说有没有受纪家人的嘱咐,哪怕是出于不影响集团的大局意识,冯卿南也会第一时间把纪徐清已经清醒的消息告知给纪家的几位主要人员。 许英凤是在带着宝麟来看望纪徐清的路上收到消息说是对方已经清醒,到了医院后,也就没拘着宝麟,由着他出了电梯就往纪徐清的病房跑。 宝麟也不等门口的三个大人回答,急冲冲地就小跑进了病房,看到穿着睡衣半坐在病床上的纪徐清和以往一样神采焕然,半点看不出受伤的模样,不由大喜,叫过二哥二嫂后立刻看着二哥问:“二哥,你的伤是不是不要紧了?” 再三被人打断诉衷情,纪徐清的心情非常不爽,再加上他对小孩一向甚少区别对待,于是淡淡地应了声:“嗯。” 面对纪徐清本就容易心里打鼓的宝麟见状,身体不由自主地朝林珎靠近,要靠挨着二嫂的这点底气,他才有勇气和二哥继续对视,只是说话间,音量多少有些低了下去:“二哥你没事了就好。我很担心你。” 看到宝麟这般小心翼翼,林珎内心有些不忍,她尤记得对方小小年纪在当初的家庭聚会上替她抱不平,便伸手揽过他小小的身体,温声说道:“谢谢宝麟的关心,你二哥已经好多了。” 离得十足地近,宝麟轻易就闻到了二嫂身上有着二哥常用的香水味,他内心对这股淡淡的冷木香调一度很是敬惧,但如今这味道穿在二嫂身上,不仅没让他望而却步,反而让他心里无端生出了一种温情,他看向二嫂,才发觉二嫂的气色不怎么好,一张白嫩精致的小脸忽地就皱了起来:“二嫂,你是不是光顾着照顾二哥了,自己没有休息好?” 林珎微笑安慰道:“我没什么...” 说话间,许英凤走了进来,一个拎着保温饭盒的用人跟在她身后,一起走了进来。 “我们宝麟都担心了一晚上,想必小珎你在医院肯定也很煎熬吧。”徐英凤边说边指挥用人把餐盒放在茶几上,她的仪态端庄,连关心的话说得也是不紧不慢:“冯医生这里的伙食再好,总也比不上家里的用心,而且徐清这个情况,小珎你怕是没什么胃口吃饭,我让阿姨煮了燕窝人参粥,你看你要不要吃一些?” 林珎正要开口回答,一个爽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嫂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是纪盛蓝,她也带着一个用人,相继走进了病房。 不同于昨晚对于情况不明的担心,已经收到纪徐清清醒的消息的纪盛蓝整个人又恢复了一贯的松弛,一看到纪徐清的精气神,她更是彻底放下心来。 目光转到宝麟被林珎搂在怀里,一起坐在纪徐清的病床旁,乍一眼看还以为这是一家三口,心情已经转晴的她立马开起林珎同纪徐清的玩笑,“徐清,以后做事还是要顾着点自己,你和小珎现在是还没小孩,要是以后有了孩子,你万一出点什么事,小珎和孩子怎么办?” 昨天一场变故发生的很突然,混乱中也少有人看清纪徐清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舞台上,还以为他是凑巧碰上了那个拿着美工刀乱扎的女人。 纪盛蓝虽然是玩笑话,但话里话外也不是没有提醒纪徐清注意自己身上责任的意思。 两个用人已经把各自带来的餐食摆上茶几,许英凤瞥了一眼,状似不经意地扯开话题:“盛蓝这个姑姑到底是比我要用心,连咖啡都有准备。” 纪盛蓝哈哈一笑,“小珎毕竟国外待了好几年,我吃不准她现在早餐是吃中式的还是西式的,就问了月姐。就是——” 她话锋一转,略显苦恼道:“看小珎的样子是一晚上没休息好,我这咖啡准备的不是时候。” 林珎微微一笑,“姑姑,我不喝咖啡可以吃别的嘛。正好徐清也还没吃早饭,我带他去洗漱一下再一起出来吃饭。” 等两人收拾妥当再出现在病房里,病房里的人又多了一个。 是难得在早上出门的王琳如。 “我来看看你们。”她开门见山道。 纪盛蓝凝神一瞬,很快接着说道:“徐清,玉麟这几天正好在紫港城出差,你昨晚的意外我也不敢告诉她,怕她在外地着急上火。早上听说你没事了,你姑丈和阿驰都各自去了公司。也免得外面以为我们纪家要乱套了。” 徐英凤肯定道:“是这个道理。锦麟这几天在外面出差,要是知道家里出了事,恐怕也没什么心思工作。” 纪徐清心里清楚这些话背后的意思,听完以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什么特别的回应。他的右肩有伤,一只手不怎么方便用劲,刚才在洗手间一开始就只用一只手洗漱,林珎见状,便照顾着他剃须、洗脸。 这会儿他要喝粥,自然也是没办法一手拿勺,一手拿碗,于是朝与他隔了有两三个人距离的林珎投去了一个隐含无奈的眼神。 旁人不清楚,林珎却是最清楚纪徐清的伤是怎么来的,给救命恩人喂饭怎么都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这件事在人前做有什么影响,她一时也就顾不上考虑,接收到纪徐清眼神的下一秒,她就走到他旁边坐下,端过已经盛在碗里的燕窝粥,一勺又一勺,慢条斯理地喂着他吃下去。 大约两人的举止都过于自然,这种看起来是腻歪秀恩爱的行为在一旁几人看来,显得并没有那么尴尬。 纪盛蓝甚至还调侃了一句说两人看起来像对老夫老妻一样默契十足,一点看不出是新婚不久的夫妇,末了还感慨道:“难怪你们当初刚结婚没多久,徐清就愿意让小珎你出国,这几年他也一直守着你们这个家,你们俩的感情是真的好,经得起不仅是时间的考验。” 她之前哪怕有对这对夫妻感情状况的怀疑,此刻也尽数消除了。 这个时候,林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理所当然是认为“报恩”的行为里,有没有一些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真情流露? 纪徐清俊朗的五官近在咫尺,凌厉又立体的线条像是无形的丝线,不知不觉就缠上了她的心,本来挺自然的喂饭动作,因为纪盛蓝的这一句感慨,又或者说是点拨,林珎的脸上不经然地晕出了两朵红潮。 勺子再一次靠近纪徐清的嘴,那两瓣有着好气色的粉色嘴唇缓缓张开,林珎变得混乱的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居然是那天和他在他公司电梯里激狂接吻的一幕。 第166章 忠告 等两人早餐吃得差不多了,趁着用人把宝麟带去了楼下的儿童区玩耍,纪盛蓝才开口说起了另一件正事——关于昨天在音乐厅里拿美术刀袭击的女人的来历。 由于是在公众场合行的凶,伤的人又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名流,警察局在控制了嫌疑人后连夜进行了审讯,经过一夜的奋战,一大早又把当事人之一的汪依凡请进了警局,哪怕外面几百几千双眼睛盯着,但要说现在有什么确切的结论能逻辑清晰地完整串起整个事件,并没有定论。 唯一能确定的是,行凶的人和文瑞集团的慕容全有关。 外界关于慕容全是如何从一个纯情的归国学子变成一个只知寻欢作乐的花花公子背后的原因有过不少揣测,但始终不得究竟,倒不是因为没有接近真相的流言风声,只是这种推测牵扯到的是长明城第一家族的江家,甚少有人敢往里深究,毕竟没人会想因为一点八卦得罪江家。再加上后来慕容全有了儿子,儿子的妈却没被慕容家承认,这个大八卦彻底盖过了曾经的慕容全如何如何,大多数人更倾向于吃“孩子妈是谁”,以及“孩子妈为什么没嫁入慕容家”等等的这些瓜。 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自己豪门梦碎的孩子妈从一开始还抱有隐忍求全,到后来逐渐破罐破摔,索性公开承认自己之于慕容家的身份,逼得慕容全承认了她的身份,却被慕容全的母亲一句“这个女孩子不是洁身自好的好女孩,除非我死,不然绝不会让阿全娶她。”以牺牲了一部分自己的名声把“去母留子”的火力全部引上身,此举不仅彻底断送了宋雪晴的豪门梦,也让身上再没有底牌的她无计可施,毕竟真要完全撕破脸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她连一个月10万的安家费都拿不到。 但要让宋雪晴就这么放弃,她也不甘心,接触不了孩子,她就只能在管不住腿的慕容全身上想办法,于是慕容全每交往一个新女友,她都会“适时”出现搞破坏,慕容全也不全然放心上,因为一个女人走了,自然会有下一个女人借上,说到底他是不缺女人的; 慕容家对宋雪晴的行径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因为这里面的女人没有一个是慕容家会娶进门的,再是有一个宋雪晴足够,再来一个效仿宋雪晴的女人,慕容全以后的联姻对象怕是不好找,哪有门当户对的女孩子会乐意嫁给一个未婚但是却有两个同父异母小孩的男人。 结果就变成了慕容全见一个爱一个,激情消退的差不多了,宋雪晴也正好找上门来,借此同交往对象一拍两散。这中间自然有被分手分得不情愿的,但再怎么漂亮的女人,如何能痴缠得了一个绝情狠心的男人?这些女伴最后在慕容全上看不到希望,绝大部分都转头找起了下一个,甚少一部分会继续纠缠,但最后慕容家一出面,这些所谓的深情纠缠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有一个例外。 周晚。 一个普通公司女职员的她在大厦电梯里和慕容全巧遇,不意外地和慕容全陷入情网,不意外地被忽然冒出来自报家门的宋雪晴“揭穿真相”,不意外地和慕容全发生争吵,却在分手后意外发现自己怀了孕。 她抱着一种试着能挽留的心态告诉慕容全自己怀孕的真相,却被对方强压着去医院做了流产手术,受了情感打击的她频频工作失误,最终被公司炒了鱿鱼,再加上外界的流言蜚语,饱受情绪困扰的她只能一直待在家里不出门,不社交。 直到昨晚警察查了她的手机、电脑等一切通讯设备,才发现她一直保持着对慕容全社交账号的关注,出现在音乐厅的前十分钟,她还在手机上浏览了慕容全最新的一条ins,是挂在音乐厅外的汪依凡的单人照。 “...就是一桩风月事惹出来的祸水,目前看来倒不是针对我们纪家。”纪盛蓝最后总结道。 听到汪依凡也进了警局,林珎便追问了一句:“yvonne 是作为证人被传召进警局去做口供的吗?” 纪盛蓝摇摇头,“那倒不是,周晚的口供说是有人告诉她,慕容全当初之所以狠心跟她分手是因为受了汪依凡的蛊惑,她要想替自己出这口气以及挽回慕容全,拿刀毁了汪依凡的容才行。” 林珎皱眉,回想起自己不久前在琴行遭遇的往事,问道:“是宋小姐吗?” 纪盛蓝再次摇头,面上也是颇为不解:“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周晚一口咬定这个教唆她的人自称yvonne,虽然她们从不面谈。” “啊?”林珎同样不解。 许英凤淡着脸一语道破:“意思是不排除这位汪小姐故意用自导自演的方式撇清自己的嫌疑再加引起慕容全的怜爱;当然也有可能是宋雪晴故意假借yvonne的名号行事。” “哎~”纪盛蓝叹了一口气,“这个周晚精神状况堪忧,真实情况是怎么样,估计还有得查呢。” 顿了顿,又感叹了一句:“希望我们家阿驰是真的收心了,要是他也像慕容家的这个一样给我招些吃不消的女人进门,我怕是命都要短几年。” 一直静静吃瓜的王琳如这个时候来了一句:“这样看来,徐清受这伤受得还真是冤枉。” 一语惊醒梦中人,纪盛蓝回过神来,懊恼道:“也是,你看我,光顾着讲这些八卦,都影响小珎和徐清的休息了。尤其是小珎,这小脸都憔悴了。” 彼时林珎坐在沙发上,上半身和纪徐清几乎挨在一起,要不是硬逼自己强打精神和长辈应酬,估计早就靠着纪徐清昏睡过去了。 听到这里,纪徐清半分没有要挽留的意思:“姑姑,那我就不送你和凤姨了,还有大嫂。” 许英凤于是嘱咐了几句就要走,见自己大儿媳妇还站着没动,心下一动,再想起对方听到被人叫大嫂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嘲弄,脑中的思索不由又多了几分,当下的她不动声色,只是略提醒了一句,让对方也别久留,说完就先行离开下楼找宝麟。 等纪盛蓝也走了,王琳如才开始挪步作出要离开的样子,林珎接收到对方的眼神,主动提出她来送一送,纪徐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两人来到外间,不等林珎开口,王琳如主动说道:“也没什么,叫你出来只是想跟你说,我一度以为你和二弟的婚姻跟我和他大哥的差不多,越到后来越觉得,我和他跟你们没得比。” 林珎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由着对方继续说了下去。 “小珎,我想说的是,无论是不是自由选择的婚姻,既然已经生出了感情,那就好好珍惜眼前人。” 这两种猜测都让林珎不得不出声打断:“大嫂,我...” 王琳如微笑制止:“别叫我大嫂了,你要是不好意思叫我小如,叫我英文名rachel,除去你大嫂这个身份,其实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话说得很清楚,但林珎大概是睡眠不足,也没深思,应了一声:“rachel。” 王琳如没再继续往下说,怜爱地看一眼林珎:“好了,别送了,赶紧去休息,两只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送走了病房里的所有探望者,林珎看着空荡荡的沙发想到了罗婷珊,正打算打电话问对方人在哪儿,一个高挑艳丽的女人英姿飒爽地从门外走进来,见到站在客厅的林珎下一秒就笑开了脸:“你好呀,纪太太。” 第167章 两幅面孔 林珎再次推开纪徐清病房的门,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6点半,让她感到惊讶的是,早上就来过的余优,此时依旧还在,看到她的时候依然如早上一般,对着她爽利一笑,称呼她:“纪太太。” 早上已经被做过介绍知悉来人身份的林珎也是友好地打了招呼:“你好,余优。” 原本应该躺在病床上休息的纪徐清,此时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办公桌前回复办公邮件,见到林珎来,只是稍稍抬头给了一个眼神,开口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并不友好。 他说:“我还以为你这一回去补觉要补到明天早上。” 林珎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发了烧生了病,不然这种隐含幽怨的话实在不像是平常他能说出来的话。 他可是纪徐清诶。 她似有不解的扁了扁嘴,“早上可是纪总你让我回家好好睡个觉再来的。” 虽然说话的人脸上有的只是单纯的无辜,但余优一听两人的对话脑中就开始警铃大作,这种夫妻间打情骂俏的话是她一个外人该听的嘛? 纪徐清差点气笑,“所以就睡到晚上才来?” “那倒不是。”林珎理直气壮,“睡到中午就起了,下午练了琴再过来的。” 这般实诚的回答真当让人郁闷,让她先回家睡觉是不忍心她前一晚的熬夜,所以即便他心急知道她的选择是什么,他也有耐心继续等。哪知道这个人是这般不解风情,补完觉以后不是第一时间来找他,居然还有心情练了琴再过来。 可转念一想,纪徐清又认了命,她本来就是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动摇的人,做一个出色的钢琴家更是她的信仰,她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对她来说还只是名义上丈夫的人放弃自己的信仰。 最终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再不纠结她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没听她说起吃过晚饭,于是他问道:“晚饭吃了吗?” 林珎的语气同样软了下来,甚至还卖了个乖,“来之前听余良说程为在你这儿,怕你们说起公事来就顾不上吃饭,所以特地从家里带了晚饭给你。程为呢?” 一句话让纪徐清心里什么怨气都没了,他嘴角已经压不住要往上扬,声音还是很平静:“事情说完就让他走了。” 林珎看向余优邀请:“余优吃了吗?没有的话一起吃吧,秋月姨准备了够五个人吃的饭。” 说话间,余良双手提着两大盒食盒走了进来,恭敬地把食盒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一个个平铺摆好,旁边沙发上虽说坐着他姐,但他也只用眼神和对方打了招呼,放完食盒,摆好餐食就立刻退出了房间。 余优在心里大骂自己这个榆木脑袋的弟弟没点眼力捞姐姐一把,明明他都听到了林珎的话!试问谁会在这种时候愿意当这对夫妇的电灯泡啊? 林珎或许是真的不介意,但有人肯定在意。 共事这些年,余优还不至于傻到认为纪徐清会这么好脾气让人打扰他和妻子的晚餐,尤其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有了变化。 她只能拂了林珎的好意,除了实话说自己来之前已经吃过晚饭,还借口找余良有事,暂时需要离开一下。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夫妻两人。 穿着卫衣休闲裤的纪徐清从办公桌前起身,信步走到沙发上坐下,坐下的同时状似不经意地用完好的左手揉了揉右手臂,像是刚才在电脑桌前回复邮件的姿势牵扯到了后肩的伤口。气血凝滞,冷不防让人觉得不好受。 他虽然没开口说一句话,但全程看在眼里的林珎已十分识趣,把手上的筷子换成了勺子,捧过还冒着热气的一碗饭,看着纪徐清说道:“纪总要是不嫌弃,我来喂纪总吃吧?” 不是“不方便”,而是“不嫌弃”。 不介意先摆低自己的姿态,说的话不仅给了对方台阶,又让对方只能按自己的愿想去实行,纪徐清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个老婆,但凡她想要讨好一个人,怕是很难不被她拿下。 而且她称呼纪总的时候,真真有一种他之前开玩笑说的“情趣”意味,他一点不想纠正。更别说拒绝她的要求,这本就是他想要达成的目的。 秋月嫂准备的晚餐丰富但不重口,林珎先是喂了纪徐清喝了两口虫草姜丝鸡汤,接着在清炒时蔬上夹起一朵西兰花和胡萝片,用勺子整合成一嘴巴能吃下的大小,有条不紊地喂到纪徐清嘴边,等他嘴巴里的饭菜咽下,她下一勺米饭混菌菇和牛粒小炒早就准备就绪。 一勺又一勺,林珎喂得认真仔细且心无旁骛,简直比医院护工还要用心,却把纪徐清整得哭笑不得。 要是单纯想让人喂饭,他何至于费这个心思装可怜博同情? 还有一个令纪徐清不爽的点是他让她一起吃,别光顾着喂他吃,她倒是听话,就是这过程中即便她交替着自己吃饭和喂他吃饭,也没有一次跟他的餐筷混用。 他不需要也不喜欢和她之间哪怕是这种“泾渭分明”。 好在饭后甜点的时候给了他“言传身教”的机会。 南瓜布丁是家里厨师的拿手甜点之一,甜糯的南瓜和特地减了糖量的布丁搭配在一起,清甜嫩滑,三英寸大小的量,也不会给已经吃过晚饭的肚子增加太多的负担,是林珎近期最爱的一道甜点。 纪徐清一开始说不想吃,在林珎顾自吃了两口,正要吃最后一口的时候,他又反口说自己也想吃。 林珎没想太多,只当估计是自己吃得太津津有味,把人引馋了,她正要放下已经在自己嘴边的勺子,去拿他的那一份,忽然被一只大手握住了手腕,动作不得。 她不解地看向纪徐清,还来不及开口问他怎么回事,握着勺子的手已经被他抓至他面前。 “不用这么麻烦。”纪徐清浓眉一挑,慢吞吞但干脆地把勺子里的布丁吃进自己嘴里,整个过程他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林珎看,将她脸上由错愕到羞臊的变化看了个全。 他不仅没收敛,望着林珎的眼神愈发热烈,话音里也像是粹了迷幻剂般带着蛊惑:“分一口给老公吃就行。” 第168章 意料之外 深幽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摄人心魄,林珎这个时候觉出了其中的些许不同,那是纪徐清矜贵外表下仍未消失的少年气,有着独独不会出现在纪总这个身份下的诙谐,乖僻,更确切地来说,那是在她面前才有的一面。 一直以来林珎不愿意正视自己和纪徐清之间的关系,毕竟“合约夫妻”这个事实,足够按灭一切该有不该有的遐想。 纪徐清或许猜得到她内心的这份介意,又或者完全不为意,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如今的行为明显是要她一个态度。 林珎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即便内心仍有顾忌,但她也并不打算回避。 她稍稍用劲挣脱被他握住的手腕,归置好餐具,又拿纸巾擦了擦嘴唇,这才重新看向纪徐清,对上他足够耐心又笃定的眼神,她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了频率,她稳住心神正要开口说话,摆在一旁的手机铃声猝然响起,惊扰了这屋里已然暗然滋生的暧昧。 被打断的林珎愣了愣,含笑道:“你先接电话。” 反倒是一直摆出十足耐心的纪徐清对打断对话的铃声颇为不悦,只是当接过电话,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半分不高兴。 打电话来的是冯卿南,说是慕容家的人又来了,问纪徐清见是不见。 教唆周晚的人无论是谁,归根到底是因为慕容全当初种下的因,意外伤及纪氏集团的总裁,慕容家自然是要亲自上门表示歉意,早上来的是俞广君和其子慕容全,冯卿南以纪徐清需要静养为由拒绝了对方的探望,晚上这波探望的人里,连慕容全的父亲、文盛集团的总裁慕容来也加入了进来,这一大家子的架势太足,冯卿南不好再推却,所以打来问问纪徐清的意思。 然而加了一个慕容来,纪徐清一样不给面子。 这会儿宝贵的时间纪徐清可不想拿来跟这群人寒暄客套,于是他让冯卿南转告对方:“不管是不是意外,这笔帐总归是要算在慕容家的头上。让他们回去好好想想,只凭几句赔罪的话,是不是够份量让我网开一面。” 几句话结束了电话,然而话里的肃杀之意多少破坏了两人之间原有的情绪。 事缓则圆,纪徐清心知气氛不对,急也没用,索性先把余优叫了进来。 夜还长,等她消化完了余优带来的消息,他再和她谈他们的事也不迟。 “你哥的事,余优查到一些新的线索,我猜你应该想听。”他说。 推门而入的余优怀里抱着一台笔记本和一个黄色牛皮纸文件袋,和早上林珎初见她时的形象并无两样。 “纪总,纪太太。”余优和两人分别打过招呼,干脆地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资料一个一个地展示在林珎面前。 她先是播放了电脑里的一段视频。 一块几乎占据整个屏幕的幕布后坐着一个人,圆形的光束自男人背后打在屏幕上,整个画面只见一人,一桌,一椅的影子,视频画外音里有机械声在朗诵: “但闻屏障中抚尺一下,寂静片刻,忽闻深巷中一犬吠、两犬吠、三犬吠,众犬吠,喧哗异常,廊下夜猫咪叫而走,有妇惊觉轻踹夫君,夫君迷糊站起,临窗怒喝,犬声未停,惊起床上小儿,小儿大哭,妇轻语安抚,无果,伺奶之,小儿呜呜,遥闻又有一男声怒喝群犬,犬吠声渐止,夫复又上塌,鼾声立起,小儿嘤嘤,妇软语哄之。平静几息,一鼠自床头破洞而出,窸窣作响,妇大叫,小儿嚎哭,夫再起,掌灯灭鼠,一时间人物声齐发,闻者无不变色。抚尺声响,群响毕绝,撤屏而视,一人一桌一椅子一抚尺而已。” 画外音结束之时,一个脑袋正中微秃的沧桑男人出现在屏幕中间,男人微微一笑,画外音又起,同样的内容,不同的是,所有画外音众提及的声音,在没有屏幕的阻隔下,男人又一模一样演绎了一遍。 屏幕上有观赏者纷纷叫好打赏又留言鼓励。 看完视频,林珎还是觉得不解,虽然视频里的这个男人于她而言是有些眼熟,她却一时想不起是谁,更不明白这个人和自己的哥哥有什么关联。 余优示意林珎继续看下去。 弹幕有人在刷屏:良叔,请问网红杜熙茜是你的女儿吗? 好几个不同的id复制黏贴了这句话打在了公屏上。 男人尴尬地笑笑,没有回答。 林珎看到这里,算是明白了几分,但仍旧不解杜熙茜的父亲和自己的哥哥之间的关联。 余优还是没解释,暂停了杜有良口技的视频,随后打开了另一个视频。 比起大大方方的直播画面,第二个视频的画质虽然也清晰,但画面视觉显得很猥琐。 虽然屏幕里出现的是杜熙茜的脸,却明显是偷拍的镜头。 巧的是,视频里第一次出现的声音,也是杜有良直播间展露口技的内容。 直播这段加了速,结束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话语间有着十足的得意:“差点忘记你爸在残疾前,是歌舞团里有名的口技爱好者。” 杜熙茜冷冷道:“你要是想表示对杜有良的钦佩,自己找他去说,你总不是想着让我替你传这个话吧?” 男人哼笑一声,“真狠心,对自己的爸爸也这么绝情。难怪有句话说最毒妇人心,你看你都是这么大一个网红了,几千万几亿的家产轻轻松松就挣下来了,也不知道帮衬下你爸。他老人家一把年纪,还要出来卖艺,平白让你自己惹上不孝的骂名,你说这又是何必呢?” 杜熙茜:“少说废话。你千辛万苦约我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在我面前过当爹的瘾么?” 男人哈哈大笑,止不住的嚣张:“当然不是,我就是来替你捋一捋,为什么说林知一要找的人是你。” 杜熙茜不屑道:“少卖关子,你说姜易给了林珎新证据,你有,你就撂证据,没有,就滚蛋。我没时间陪你玩文字游戏。” 男人叹了一声气,像是在怜悯谁,不紧不慢地说道:“姜易回了一趟国,被林知一和罗婷珊缠着硬是坐不上回澳洲的飞机,两个人死活要姜易吐些东西出来才肯罢休。我以为这两个女人做无用功呢,没想到还真的让她们套出一些姜易没说的话。” 杜熙茜佯装镇定地看向男人,“有话就说。” 男人继续说道:“我一直以为当初是林知一勾引的孙飞宇,这个女人表面装得开朗没心机,背地里却是骚货一个,玩弄孙飞宇的感情害死了自己哥哥还装无辜,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是真的没想到啊,玩弄孙飞宇的人居然不是林知一,而是当初和林知一姐妹情深、现如今是网红大主播的你。” 第169章 山雨欲来 助理说有不同的社交账号私信里这两天一直有人在发同一段话,杜熙茜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助理犹豫着递过手机,说“茜茜姐你要不还是看一看吧。” 杜熙茜看后,几分可信,几分可疑。 可信的是,自从那晚在罗婷珊和林珎面前翻脸加摆谱以后,自己最近确实莫名其妙不顺起来,先是不知道是谁放出了‘口技良哥’这个账号的拥有者是她父亲的消息,直播的时候涌入一大群看客来质问她为什么不赡养父亲? 她的老粉替她解释,明说了她小时候和母亲一块儿受到杜有良的家暴,她父母也是因此离的婚,现在境况稍微好一点,凭什么要让根本没尽过父亲责任的男人来吸血。 结果这话不仅没能停下风波,反而让整个事件愈演愈烈。 她的粉丝坚持她独美没错,而且她只是不养家暴的父亲,对待一直相依为命的母亲就十分孝顺。 杜有良的粉丝辩驳:良哥明明很和善,哪里像是会家暴的人?而且就凭良哥压根不想攀附大网红的女儿做文章给自己引流,就可以看出他根本没有杜熙茜说得那么差劲,每次大家问起杜熙茜,良哥一句坏话没有,还想让他怎么证明? 另有一波看客,涌进杜熙茜的直播间用所谓的孝道给她上课,父母再不对,到底给了你生命,这么大一个恩情,作为儿女的怎么能不报答。何况你现在又不是没钱,都这么有钱了,分你爸爸几百几千万又有什么。 三方混战,一度让她的直播间观众数激增,但因为不是选品的受众,相对的订单成交量反而下降了很多。 数据不好,在她合作的品牌方里,越是优质的品牌方,流失的速度越快。 但她又不能不播,一大个团队靠她养着,公司准备第二轮融资,她的粉丝活跃度以及电商订单成交量很大程度影响会影响公司估值,继而影响后续公司的上市计划,她要是停播,那就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事,她不能也没有权利私自停播。 祸不单行。 如果说围绕在她身上的舆论风波只是一个让人觉得想起来偶尔会头疼的麻烦,那么因为和公司深度合作的野春天传媒公司曝出虚增收入的财务造假引起了正在对公司进行尽调的会计所注意,从而引发公司虚增营销成本的财务危机,即将引爆公司第二轮投资的这件事,可谓是让杜熙茜焦头烂额,公司虽然是谢伟荣占股七成,但她大小也是持股12%的股东,公司要是因此不能上市,她将会失去一个绝佳阶级跃升的机会。 要她怎么甘愿因为这种小跟斗止步于此呢? 好在谢伟荣出面四处周旋,局面一时半会儿倒似乎真的还有余地。 不到一个星期就已经接连不顺,确实也让杜熙茜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针对她?她思来想去,如果是因为寿宴那天晚上和林罗两人的翻脸,不至于会惹来两人这般报复。 除非林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回去跟纪徐清告了状,所以自己才会受到报复。 如果真的是来自林珎的报复,杜熙茜很清楚私信人的料有着关键作用,虽说私信人话里话外的语气并不向着林珎,但她并不确信林珎手上就没东西,毕竟纪徐清的神通不小。 为了确认私信人嘴里所说的东西是否有流到林珎或者罗婷珊手上,杜熙茜决定先和这个人见一见。 说实话,在见到对方算是半个熟人时,杜熙茜内心对对方留言的话不由又信上了两分,她自然也清楚自己能答应见面,手上真有料的人能品出几分她的心虚,但要是手上没料,只是想从她这里诈些话出来,她也不至于毫无戒备任人套话。 所以从坐下开始,杜熙茜就一直在来人面前维持着自己高冷的态度。 无论是来人播放她父亲的视频,还是来人有意的试探,她自认都没表现出太大的情绪,哪怕来人点破她是林珎要找的人,杜熙茜也都很好地保持了冷静。 即便她内心已经翻起惊涛骇浪。 她看着眼前这个细眼乱眉,面向透着阴狠的男人,淡淡反问:“是吗?你有什么证据?” 黄迪超嘲笑道:“就凭你受到这种指控居然还没跳起来反驳,就已经足够说明你就算不是假装林知一和孙飞宇交换情书的人,你也绝对是个知情者。” 杜熙茜稍作思索,同样用嘲讽的语气回击道:“什么叫‘就算’?怎么?你手上的证据不够你肯定怀疑对象到底是谁么?” 黄迪超一怔,但他到底是做足了准备,先是哈哈一笑表示轻蔑,以此维持了自己更高一层视角的优越,然后才懒洋洋地反驳:“你就别装了。” 再是不留情面地拆穿:“我手上要是没东西,也不会把话说得这么肯定。” “是吗?”杜熙茜冷笑,“从你坐下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还不够你拿东西出来打我脸么?” 黄迪超并不进行反驳,盯着杜熙茜摇了摇头,表情有一种看将死之人垂死挣扎的慈悲,他缓缓开口说道:“其实初中的时候,我也挺喜欢的林知一的,她长得漂亮,人又活泼,我敢说班里绝大部分男生都幻想过她。但是她哥管太多,我多看她两眼,她哥就过来警告我少打他妹妹的主意。管得这么严,也怪不得把人逼得离经叛道,所以我一点不奇怪,林知一为什么会偷偷摸摸和孙飞宇谈恋爱,也完全明白为什么她因为和孙飞宇开房被自己哥哥抓包,导致自己哥哥去世后死活不肯对外承认她和孙飞宇有瓜葛。” 说完,黄迪超拿过咖啡喝一口,润了润喉。 杜熙茜轻嗤一声,“我不是来听你讲从前的。” 话里话外不想多废话的意思,但怕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此时反驳的语气已没有一开始的坚定。 “那就说说近期的。”黄迪超好脾气地迁就道,“老实说,我是真没想到林知一还在查她哥的死。班长婚宴,几百年不见的人居然会出现,我还以为她是当了钢琴家来出风头,没想到上次去姜易太奶奶寿宴的时候,被我无意中撞见她居然拉着何嘉舒找姜易麻烦,我听来听去,原来是林知一怀疑当年姜易做假证,毕竟姜易是唯一一个肯定她和孙飞宇在交往的人。” 黄迪超稍作停顿,目光锁定杜熙茜的双眼,“我就奇了怪了,这么多年还揪着不放,难道当年的事真的另有隐情?姜易说他不知道林知一和孙飞宇具体交换情书的地点,但肯定两个人是在交换情书,因为孙飞宇亲口跟他说过。如果和孙飞宇交换情书的人不是林知一,那又会是谁?” 第170章 黄雀在后 对面的女人漂亮的脸蛋上表情始终镇定,黄迪超也不急,继续说道:“也是巧了,我老婆最近跟我在闹离婚,要分家,家里的东西被她翻得一团乱,那天我整理相册的时候看到了好多从前的照片。” “其中一张很有趣。”黄迪超又笑,“是我们班毕业联欢会的合照。” “班级里有一个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在那天表演了一段令人称奇的口技,大合照的时候更是众星捧月把她围在中间,丑小鸭变天鹅了。” 看到杜熙茜的脸色微变,黄迪超只当不察,强忍心中喜悦继续说道:“青春年少的时光一旦想起,总是很容易上瘾...再也不会有的纯真年纪,再也不会遇到的人。还好还有照片帮我们记得,每一张照片都是一段美好的故事。譬如网球比赛的时候,大家都在给自己班级加油,罗婷珊大小姐脾气上来要去休息室,向来见了她恨不得绕着走的人居然会在后面偷偷摸摸跟进去,要不是被人拍下来,还真注意不到当时一个边边角角的休息室外有这么鬼祟的人。” 说完,黄迪超掏出一张照片,颇有年代感的照片一角,赫然是少女模样的杜熙茜在休息室外东张西望。” 杜熙茜看了眼照片,嘴硬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话说到这里,情绪铺垫的已经差不多,黄迪超不再绕弯,冷声道:“如果林知一替自己辩解的话是真的,那么她身上有孙飞宇的情书,谁最有机会给孙飞宇信鸽?这个人要是你,那么当年你就会被成一号嫌疑人重点侦查,可这条线当年没被警察深查,说明那封关键的情书肯定不是你转交的,谁都知道你们家什么家庭情况,哪有这种能力左右警方的办案方向。不是你,却又能让警方对这条线轻轻放过,咱们学校有几个家里有这种本事?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咯。这些人里和林知一,和你都有关系,再加上有那么点和林行一不清不楚的牵扯,有且只有一个——罗婷珊。那么事发前没多久鬼鬼祟祟跟踪罗大小姐的你,是不是最有可疑?” “姜易坚称林知一和孙飞宇私下在通信,林知一始终不肯承认。如果孙飞宇的话不是幻想,姜易说的话是真的,林知一说的也是真的,那么这个和孙飞宇通信的人,又是哪个林知一?孙飞宇又不傻,和他交换信件的人如果不是林知一本人,只是随便一个信差来冒充林知一转交几封情书,他就能信林知一愿意跟他交往?所以这个人,要么就是众所周知的林知一的好朋友,要么有着和林知一一模一样的容貌,要么——有着和林知一一模一样的声音。你说是不是?口技如此了得的杜主播。” 暖气十足的咖啡厅里,杜熙茜的后背登时腻了一层冷汗,强自迫使自己冷静应对:“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要真的有证据,为什么不拿给林珎?” “当然是因为你这里会出的价更高咯。”黄迪超直言,“她一个弹钢琴的再有钱,比得过你当大主播的日进斗金么?” 杜熙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原来对方并不知道林珎还有纪太太这一层身份,要是让对方知道林珎背后有纪氏集团在撑腰,这份料恐怕早就爆给纪徐清了,毕竟纪徐清的实力摆在那儿。 至于对方为什么没把料报给罗婷珊,杜熙茜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过来,罗婷珊家里的红色背景,白痴才会主动以身犯法去招惹。 所以这份料在对方不清楚林珎另外的身份前,只能卖给自己。 她忽然发现留给自己考虑的时间并不多,一旦黄迪超发现林珎纪太太的身份,那针对自己的报复...杜熙茜不敢想。 她假意斟酌片刻,才再度开口淡声道:“我其实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想干嘛。你也会说姜易告诉了林珎一些东西,林珎既然已经有证据,我相信她自然会出手对付该对付的人,你拿这些有的没的来跟我说,有什么意义?难道你是想让我把料买下来,拿去给我的好姐妹邀功?这也不是不行,可我和林珎的关系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好,你要卖的价格,未必值得我出价。” 这杜主播的话术到底是厉害,黄迪超都难免在心里感到佩服,他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她还能睁着眼睛装瞎,连个口风都不漏,真有本事,好在他是有备而来,“姜易是说了一些话,但没头没脑的话针对性也不强。实际性的证据,比如有的人刚好有孙飞宇和‘林知一’交换情书时的照片,我敢保证这种东西姜易绝对没有。” 居然还有这种照片?杜熙茜难以置信的同时大感意外,再看桌上刚被黄迪超拿出来的照片,内心再不愿相信,也只能软下了语气问:“只有你有?” 黄迪超得意点头,“这种独家的料,有且仅有我一个有。” 杜熙茜表示不信:“就算是只有你有。我怎么知道你卖给我以后,还会不会卖给其他人?我和林珎本就不多的姐妹情,我可不想花多一分冤枉钱。” 黄迪超了然一笑:“放心,底片早就没了,照片原版就一张,我可以跟你签版权协议,这张照片你买了以后就拥有它全部的使用权,我但凡泄露或者另作它用,赔你双倍的违约金,怎么样?” 杜熙茜内心几番较量,终是问出了一句:“你要多少?” 黄迪超脸不红,心狂跳,干脆地给出了一个数字:“五千万。” 他知道这个数字对于一个苦哈哈的钢琴家来说,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对于杜熙茜这种量级的主播,那就是洒洒水的数字。 “可以。”事已至此,杜熙茜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但协议里的违约金是十倍。” 五千万的十倍就是五亿,就算黄迪超反悔,或者知道了林珎背后有纪徐清,拿着备份的照片去找纪徐清,难道纪徐清就会为了林珎出五亿买一张照片? 杜熙茜是不信的,虽然她不清楚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如何,但一个有点脑子的生意人都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黄迪超吓一跳,既是被杜熙茜的干脆,也是被她口中的十倍违约金,不过更加让他肯定一点,那就是这个杜主播真的舍不得放下现在这种光鲜靓丽的生活。 “十倍就十倍。”黄迪超也爽快,“我是诚心跟你做这笔买卖的。” 说得好听,杜熙茜冷笑,明明是敲诈勒索的无赖一个,既然对方也是有求于她,她懒得再给对方好脸,冷冷道:“我会尽快让律师拟好协议,好了通知你,到时候你把照片带上,我会准备好本票,我们当场交易。你拿了钱以后,最好就此闭嘴。” “什么照片?哪张照片?”黄迪超一脸无辜。仿佛刚才拿照片威胁要价的话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杜熙茜气到想骂脏话,忍着耐心说道:“就是只有你有,刚好被你拍下我和孙飞宇交换情书的照片。” 话一说完,杜熙茜才意识自己到底还是泄了口风,懊恼地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好在对方本来就是打算拿这个事实跟她做交易,这个口风泄露就泄露,也无所谓了。 然而黄迪超还是一脸无辜,“我哪里会有这种照片啊?” “你——”杜熙茜气到失语,一脸的杀气再也掩饰不住,这个无赖到底想要干什么? 看着杜熙茜憋屈却无计可施的模样,黄迪超内心暗爽,哈哈笑道:“你是不是傻?我要有这张照片,当初早拿给警察了,我难道会未卜先知知道以后你会发达,出得起五千万来买这张至关重要的证据?” 杜熙茜暗觉不妙,一时却衡量不出被自己捅破的这个窟窿有多大。 对方阴险的笑容实在让她不爽,她咬牙切齿一番,索性顺着对方的话语接下去:“没有照片,那也就没有这五千万的版权费。” “哈哈哈哈哈。”黄迪超很是得意,对自己导演的这场戏的完成度是超级满意,五千万能轻松到手,他内心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照片呢,我是没有。但是你自己亲口认下的视频,我倒是有一个。” 说完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打火机,里面有一个将全程对话完整录下来的微型摄像头。 第171章 一波又起 林珎看完视频,垂眸沉默了良久。 坐在她身边的纪徐清抬手揽上她的肩膀之际,她似被惊扰般醒过神来。 余优心想,压在心头十几年的执着变成他人嘴里轻飘飘的几句话,确实是难以接受,要是这位纪太太扑进纪总怀里哭,她都觉得很正常。 她甚至做好了闭眼“无视”即将出现的亲密举动的准备,哪曾想林珎忽地抬眼望过来,黑白分明的一对桃花眼里凛凛锐意骤现。 余优略讶,自嘲地想:看来自己对这位纪太太,了解的还是不够深。自己脸上这个时候的同情一定很蠢。 再一细看,对方眼角泛红,明显是才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情绪诛杀。 还挺能忍。 这是余优对这位纪太太新增的一个认识。 她冷不防听到林珎问她:“视频里的男人是谁?” 听起来十分冷静克制的语气:“是你派过去向茜茜套话的吗?” 余优一愣,此时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向纪徐清汇报视频内容后,他的反应是这些话要她当着林珎的面再细说。 当事人的反应和他们这些局外人的反应,到底是不一样。 像她,自从被老板逼着要在死胡同里找出路后,就广撒网让人跟着那天晚上在宴会厅外争论的几个人,从而被她钓出了黄迪超这条线,顺着这条线,于是有了黄迪超和杜熙茜面谈的这个视频。 全程她都看在眼里,再加上杜熙茜露出来的蛛丝马迹,她对视频里的内容可以说感到意外的有限,但她没想到,林珎看完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质疑这个视频的真实度。 余优恍惚想起,林珎和杜熙茜曾经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所以这番疑问,是因为过去的情谊作祟?还是因为林珎对于真相的谨慎?又或者两者都有? 无论哪一种,余优立时理解了林珎对待视频的反应,随即把视频的来源一一向林珎说了,至于为什么要跟踪姜易,余优并不清楚林珎知不知道纪徐清主动介入调查林行一的死亡事件,免得林珎主动问起,不如她一开始就说明,所以她同样提了一句,说她做的这些背后是得了纪徐清的吩咐, 林珎思忖片刻,开口说话的语调幽沉:“我相信你这个视频的真实度,但是有些话,我要当面听茜茜亲口说。” 顿了顿,林珎问:“你说你的人只是从黄迪超手上copy了这个视频,东西还在黄迪超手上,他和茜茜做交易了吗?” “暂时没有。”余优实话说道:“杜主播最近凑五千万有点困难。” 杜熙茜要拿出五千万不难,只是野春天的财务造假被揭露,自然是波及到了靓尔,这个时候不仅是公司,股东私人账户的大笔转账也会引起会计所的注意,这个转账的名目,以及相关的操作,早就难倒了她们家的财务总监,这会儿怕是给钱的要比收钱的更心急。 凝在林珎眉宇间的冷意有那么一瞬出现了松动,她显然是没想到杜熙茜如今的处境有了巨变,“为什么?”她问。 早已经得过吩咐的余优没有犹豫,一五一十地把野春天和靓尔之间的财务造假猫腻抖了出来。靓尔为了融资,一直在做大收入,支撑公司的估值,而公司收入做大以后,相应的盈利并没有因此增加,自然只能从成本上想办法,配合靓尔放大成本的公司,就是和靓尔有着深度合作的野春天。野春天的规模比靓尔大,只拉下靓尔,野春天或许还有机会搏一搏自保之余再扶一把靓尔,但从野春天下手拉下靓尔,前者已是自顾不暇,自然是无力再替靓尔兜底。 再是没直接从靓尔下手,也起到了一定程度上麻痹对方的作用,靓尔的ceo谢伟荣不就在多方奔走后以为自己这波能苟住么。 “但是——”余优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话锋一转说道:“之所以杜主播的资金周转有困难,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没多久前借了你继父五千万。” “五千万?”林珎蹙眉,“是一开始的两千万后又借了三千万给我继父?还是除去一开始的两千万,又借了五千万给他?她难道不清楚这些钱借给一个赌徒是有去无回的么?” 余优弯了弯嘴角,“纪太太,你知道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珎平静说道:“我拿不出这个钱,更不可能替邱学军还债,茜茜没有那么蠢,她比谁都清楚我和我继父的关系很糟糕。” 要不是怕自己眼神里看热闹的心思藏不住,余优真的很想看一看这会儿被自己太太当成外人的纪总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她到底是没敢看这一眼,没想到却听到林珎主动提及了纪徐清。 林珎后知后觉地想到傅师傅曾经说起杜熙茜这番行为的用意,想到身边就坐着纪徐清,侧头看向他,对方淡着一张脸,委实不算友善,于是她更加坚信自己说出口的话的正确性:“至于纪总,他就压根就不是会受人威胁买账的人,茜茜图什么?” 有着浅棕色的泪痣的左眼眼尾一挑,纪徐清望着林珎意味深长道:“我这次还就打算买这个账。” 林珎见他的神情并不像说笑,他也确实不是会说笑的人,心念一动,重新琢磨了一番刚才的对话,脑海中冒出的猜测让她眉宇间凝上了冷色:“茜茜把我妈也扯进来了?” 纪徐清稍有愣怔,继而眼底荡起笑意,似有一种隐秘的欣喜。原来她不是真的把他当外人,而是清楚他只会在意她在乎的人。 林珎有些看不太懂他的变脸,转头看向余优,后者果然立刻有话说:“那五千万的借条,借款人是你母亲。” 闻言,林珎再次沉默了下来。 对此余优很能理解,以她所了解到的消息,这位纪太太的生母并不待见自己的女儿,甚至是十分怨恨自己的女儿,这么大的怨恨,以身为饵,拖女儿下水也是不稀奇。 这位纪太太的沉默,恐怕是伤心难堪居多。 她以为会听到纪徐清对太太的安慰,或者是纪太太的质问,然而,什么都没有。 重新开口的林珎眸光微凉,语气却十分坚定:“我妈即便是拦不住我继父去赌,但她不会签这种借条。” 第172章 意料之中 屋内明亮的灯光将眼前这位纪太太的明眸雪肤,柔媚绝色照得一览无遗,无疑是一个上佳的美人胚,但余优觉得这位纪太太多少带着点有些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拗,又或者是不想自己作为女儿被母亲放弃的难堪让旁人知晓,所以才嘴硬不肯接受现实。 安慰是余优所不擅长的,所以她直接从文件袋里拿出了一张纸放在林珎面前,平静说道:“纪太太,这是五千万借条的复印件。” 林珎拿过来通读一遍,仔细看了签名后她的眸色暗了两分,仍旧坚持:“这不会是我妈的本意。” 是不是都好,余优不认为自己有必要纠正这位纪太太对自己母亲的看法,她需要知道的是事情接下来的处理方向,于是她接着说道:“纪太太,这五千万要处理也不难,只要你的母亲和你继父不再处于婚姻续存的关系,后面就不需要再承担由你继父产生的债务。” 暗淡的桃花眼轻眨了两下,水亮的双眸中映着余优既恭敬且从容的脸,“你不相信我的判断?”林珎极淡地反问。 余优沉默,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说出来总是冒犯,但沉默同样是一种回答。 “你也不信?”林珎看向纪徐清,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凤眸,心里起了一阵凉意:“你已经想好花五千万买我妈一个平安了是吧?” 不等他回答,她又继续说道:“顺便用这五千万买断我妈和我的母女关系,让她或者我继父从此以后别再想着从我身上拿好处?” 心里没由来的一股怒气让她口不择言:“其实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让纪总你可以不用这么被动地被人当钱袋子。” 纪徐清不语,湛湛眸光里写满了警告。 于是林珎把已经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按照协议,离婚的主动权不在她身上,他也说过以后不许她随便提这两个字,这会儿当着旁人的面,这两个字要是说出来,有什么后果不知道,但肯定会落了纪总的面子。 这么一想,林珎同样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纪徐清愿不愿意相信她不提,他至少是想替她解决潜在的麻烦。 她平下心绪,避开纪徐清灼人的目光,转而问余优:“这五千万已经被我继父输光了?” 余优摇头:“你继父带着你继兄去了香山澳,目前为止是赢了有小一千万。” 林珎微讶,很快反应过来:“但是他还在香山澳?” 余优点头:“是的,相信不把手上的钱输光,你继父是不会收手的,即便现在他是在赢钱。” 一时的赢钱又算什么,懂得见好就收,也就不会是赌鬼了。林珎明白过来这不是输不输五千万的事,是输完以后还会有下个五千万,下下个五千万,只要有人肯放饵。 而这个人不是杜熙茜,也会是别人。如果自己真的因为母亲的债务开口求纪徐清帮忙的话,那么后面有的,也就不单单是债务,毕竟纪徐清的身价可远不止五千万。 “你不要出这个钱。”林珎看着对这五千万始终持波澜不惊态度的纪徐清,严肃说道,“我会跟我妈好好谈一谈,但无论如何,你不要出钱。” 从这位纪太太质问纪徐清开始,室内就凝滞着一种令人胆寒的迫人压力,余优不幸体会过那么几次,深以为这位纪太太过于懂得如何精准地在纪徐清的雷区上蹦跶。然而一霎时柔缓的气氛,以及纪徐清此刻扬在眉梢的笑意,无一不表示这“雷”被纪太太三言两语间又排除了。 余优总算是懂了余良说的——纪总在太太面前,不太像我认识的纪总。 她确实是见识到了。情绪被一人牵动,活得有生气,不再喜怒难辨的纪总裁。 更是明白了为什么余良总说和两人在一起时他觉得自己像电灯泡。 ——明明自己是被纪徐清要求特地来向林珎说明一些事,但这会儿纪徐清看着林珎浓烈到能拉丝的眼神,以及流转在只他两人之间的蜜意,余优恨不得自己能当场隐身。 “担心我受牵连?”纪徐清看着林珎,柔声笑问道。 不夸张的讲,听了这话的余优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她就没见过纪徐清用这种语气讲话,要不是还有话没说完,她真想现在就走,离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让人腻到自带结界的场合。 林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理智分析道:“无论借条上的名字是不是我妈心甘情愿签下的,签的既然是她的名字,明显茜茜针对的是我,她清楚我拿不出这个钱,一旦我继父输光这些钱,我要帮我妈的话只能问你要,你愿意给,有了这次,就会有下次,一次又一次,总会到你不愿意给的时候,你要是一开始就不愿意给,那她也能让我明白,我在你眼里的份量,无论哪一种,最终的结果就是夫妻离心。” 夫妻离心?纪徐清饶有意味地把这四个字在唇齿间细细琢磨了一遍。 “结果恐怕会让这位大主播失望。”他含笑说道,“我说会买这个账,可没说我会付她这个钱。” 林珎眼神一亮,“所以也没有要我和我妈断绝母女关系的意思?” 一段亲子关系让他的妻子痛苦,斩断它未必不是一种解决方式。在了解林行一在自己妻子心目中的地位前,纪徐清确实有这种盘算,在那之后,他知道这是行不通的下下策,她刚才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自然。”他爽快地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回答,“需要当断则断的人不是你,所以我也赞成你和你妈谈一谈。” “谢谢。”林珎有些不好意思,为他的通达,也为自己刚才过度的反应。 纪徐清长眉微挑,灼灼目光悠悠巡过她粉嫩的双唇,耐人寻味的沉默不语。 林珎几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可这里毕竟不止他们俩人,她犹豫着没敢凑上去。 随即又想,自己这算是哪门子的条件反射? 第173章 百密一疏 明亮的灯光将这对夫妻眼神中的黏腻暴露的淋漓尽致,那种旁人无法融入的结界感再一次袭来,余优就没想过向他们夫妻汇报工作会变成这么为难的一件事。 她只能假咳一声,暂时打断了这对夫妻的眉目传情,毕竟她就剩最后几句话没说完了。 “纪太太。”她看向转过来的林珎,“既然你已经准备跟你母亲谈一谈,这场谈话最好是尽快,你也知道,赌桌上的事没有个准,你的继父今天还是赢家,到了明天,后天、大后天,未必天天会是赢家。你的母亲要早日作出决断。” 林珎点点头,敛容正色道:“我明白。我明天去金古城找我妈谈一谈。另外...” 说到一半,她又住了口,嘴角勉强牵出一丝笑意,“没什么了。” 余优其实想到了这未出口的话是关于什么,毕竟自己刚才的交代里,确实隐瞒了一些东西,不过既然林珎没追着她问,想必也是料到这个话问谁更合适。 她在告辞前把黄色牛皮纸袋的文件夹推至林珎面前,“纪太太,这是调查得来的一些书面资料,留给你参考。” 确认夫妻俩没什么事要再交代,她立刻潇洒地离开了。 林珎认出这是早上就被余优拿在手里的文件袋,她猜对方一早过来就是要告诉自己这些消息,只是因为一些意外被迫耽误到了晚上。 从文件袋里被拿出来的一张借条复印件就在一旁,她刚才看过,忍不住又拿过看了起来。 一张十分简单却也足够明确的借条,不仅写明了借款人和出借人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还写明了借款时间、借款利息,还款时间,以及借款人签名处,那三个她无比熟悉的字迹。 她望着叶蕙心三个字怔怔出神,怎么都不肯相信妈妈会签这份借条。 她知道因为哥哥的去世,妈妈对自己有怨恨,也说过恨不得让自己去死的话,但她始终认为那是妈妈因为失去至亲,消解内心绝望悲痛的一种方式,并不是真的让她来填命。 纪徐清见她一直盯着借条看,只当她是沉浸在母亲背弃的伤心里,将人一把揽过,柔声安慰道:“明天问清楚了再来伤心也不迟。” 因这意外的动作,林珎的视线被迫从借条上转移,她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前,听着来自他胸腔内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别有一种安心意味。静默片刻后,她从他怀里起身看他,幽幽目光中满是坚定:“徐清,我不信我妈会签这个借条。” 自己这位岳母对女儿的冷淡怨恨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纪徐清自然也不例外,但他不着急反驳妻子,左手依旧虚虚搂在她后腰上,放缓了语气问:“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水亮的桃花眼略有微闪,林珎抿了抿唇,开口说话的语调中隐有落寞:“或许你会觉得是我一厢情愿,但我就是知道,如果当年死的是我,而不是我哥哥,今时今日妈妈会用同样的态度对待哥哥。” 低沉的嗓音应了一声“嗯。”,显得极有耐心等待下文。 从对纪徐清讲诉哥哥有关哥哥的事开始,林珎已经逐渐对他卸下了心防,即便那一场被她定义成是交易。再加上这两天经历的种种,不知不觉中,她的心防堡垒变得越来越薄弱。 在他幽深炙热的注目下,她真正敞开了心扉,慢慢说道:“从小到大,妈妈对我和哥哥的爱都是一样的,我很清楚妈妈有多爱我和哥哥。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哥哥去世以后,无法消解的痛苦让家里变得四分五裂,本该是妈妈依靠的爸爸离开了这个家,妈妈就像是一艘迷失在大海上的船,永远靠不了岸。” 她停了停,稍稍平复下心绪,继续道:“妈妈无法面对我,无法自处,恨我是指引妈妈寻找灯塔的信念,如果没有对我的这股恨意,妈妈就会永远迷失在海上。” 她轻吁一口气,淡淡的语气说得十分笃定:“妈妈对我冷淡,不支持我学琴,任由我自生自灭,但妈妈不会真的推我入万劫不复之地。因为我一旦想不开自寻短见,只会让陷入绝望的妈妈更无路可走。” 沉溺仇恨不过是弱者没有勇气面对生活的借口,至少他的妻子并没有被仇恨绝望困住往前走的脚步,甚至承受了如此多的怨恨,依旧留有宽容。 可纪徐清却说不出这番反驳,因为他的妻子是如此真挚地相信着母亲对她的爱,也因此他对这张借条忽然有了另一种想法,如果本人绝对不会签这张借条,那么上面的签名...... 他拿过电话,给余优打了过去,“余优,五千万借条上的签名和指纹有没有做过鉴定?” 接了电话的余优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莫名奇妙,但还是认真回复:“找了几份文件做了签名对比,没正经做过笔迹和指纹的鉴定。” 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小的错误,自己太想当然地以为母女不和的前提下,叶蕙心会签下这份借条,事实上,具备法律效力的借条前提是真实,如何确定真实,不是凭她对当时母女关系的考量,而是实实在在的笔迹鉴定和指纹鉴定。 不等纪徐清主动提,额头已经冒出冷汗的余优立刻补上:“纪总,我马上安排,明天12点以前会把鉴定结果发到你手上。” 经这一提醒,林珎忽然想起一件事,因为激动不由提高了几分音量:“我继兄跟我炫耀过他爸爸以前有练书法的爱好,还很会模仿别人的字迹!” 挂了电话的纪徐清把手机扔在一旁,一只手抚上那一张泛着微红的脸,四指自她耳后伸进她扎成马尾的长卷发,拇指在她脸颊上徐徐抚揉,细腻柔滑的触觉挑动了他压抑许久的欲望,他定定地望着她,淡淡一笑,语气温柔又肯定:“珎珎,我信你。” 一句话让林珎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暖意,她很清楚自己这番话即便说得再真诚,在见过她们母女相处的人眼里,也不过是她这个女儿不愿意接受母亲唾弃自己的理由,她没想到纪徐清会真的站在她这一边,信她所讲的种种。他比她以为的还要包容。 他含笑的双眼几度巡过她的嘴唇,林珎哪里还会不明白,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被打断的诉衷情此时没有理由不继续,只是在开口之前,她想让他一直渴望的双唇得到一些满足。 他的手指似有魔力,几番抚揉下,令她对已经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生出了害羞,他的眼神又似有感召,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身体已经逐渐向他靠近。 五千万的借条被他看过以后放在他身旁,林珎在锁定他嘴唇的时候无意间扫到上面一行日期,心里蓦地察觉到不对劲。 她没有吻上纪徐清的唇,而是拿过借条又一次看了起来。 这一次她并没有看得很久,因为本该落在唇上的吻被错过的纪徐清很快缠了上来,搂过她的腰,俯首在她耳边轻喃:“怎么了?” 霎时清醒过来的林珎任由他若有似无地亲吻着她的脖子,见他始终投入,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说话的语调已变得十分冷淡:“纪徐清,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第174章 失之东隅 林珎记得很清楚,当纪徐清指着哥哥的照片说要帮她的那一晚,是11月3号,而复印的借条底下有一行打印机自带的打印日期,是11月4号,日期距离这么近,很难不让人怀疑除了因为他底下的人做事效率高,更有可能是他在征求她的意见之前,已经在着手调查她的过去。 而11月4号打印出来的复印件,却是到今天11月12号再拿出来,因为5号纪徐清出差去了英国,昨晚才回来,所以余优的汇报要等他回来才能做,可既然要亲自面见纪徐清汇报,为什么从早上就拿着的文件袋,要等到晚上她来了以后再打开?所以这场汇报其实是做给她听的。 既然这场汇报是做给她的,她又没像纪徐清一样出国,为什么中间这段时间不拿来给她看?余优临走前还跟她强调和妈妈的谈话要尽快,以免在她继父输钱以后,事情会变得相对难办,说明这个汇报也是拖不得。 从余优汇报的过程中也看得出来,纪徐清早就知道调查的结果是什么,甚至还有了相应的措施,只不过因为自己不信妈妈会签那份借条,所以他们的措施才有所变动。 一个纪徐清已知的、拖不得的,又要当着她的面汇报的调查结果,只能是因为纪徐清承诺要帮她,但又不放心她一个面对这个结果,所以才会在情况还可控的前提下要求余优在他也在场的情况下再重新做汇报。 余优替纪徐清办事,自己作为冒名顶替的妻子不知道他昨晚的飞机提前回国,余优可能会知道; 纪徐清受伤进了医院,尽管集团公关部有意控制消息外泄,余优也可能会知道纪徐清住哪家医院; 但是昨晚冯卿南说纪徐清今早能醒的话都没说得那么绝对,余优怎么会知道他就一定能醒?还一早就带全了所有资料过来?就不怕纪徐清没醒,而自己看到这些资料追问是怎么回事吗?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纪徐清在清醒的时候要求余优第二天一早拿着资料过来做一个已经拖不得的汇报。 他在演奏厅替她挡了刀,没说几句话就昏了过去,送到医院以后冯卿南还说他脑袋里有出血点,情况不明朗。可其实她在病房外担惊受怕的一整晚里,他早就已经醒了,甚至还能清楚地给下属下达指令。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娇软的声调透着一股直达人心的冰凉,纪徐清默了一瞬,慢慢放开了温香柔软的身体,盯着那一双冷怒兼有的桃花眼,他既不为自己辩解,也不追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能问出来,就说明她已经有足够的把握推测出他的伪装,早上还说过她这么聪明,期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晚上就被聪明的她拆穿,他自嘲地笑了笑,干脆承认:“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昏迷。” 事情败露还能表现地这般冷静,林珎都不知道说他是心理素质好,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让人知道他的恶劣,她几度忍耐,抑在心头的愤怒还是透过略有颤意的语调发泄了出来:“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很好玩吗?” “不好玩。”纪徐清低低道,幽深的目光里映着着爱怜和柔情,“因为害你担心了,也惹你生气了。” 随即话锋一转,淡淡的口吻有着倨傲意气:“但我不后悔。” 见他竟是一副有错也不认的态度,林珎被气到说不出话来,甚至生出一种自己说再多也白搭的觉悟,他怎么会懂一个人用生命做代价的付出有多沉重! 在早上她红着眼小心翼翼靠近他的那刻,纪徐清就已经知道这件事里自己做的最错的是什么,但他还是不后悔,除了一开始为了能让她正视自己的心意,在见识到她对林行一的死因为愧疚生出心魔后,他更加觉得她应该早日停止这种自我惩罚。 气鼓鼓的林珎看得他好不心疼,他伸过手想摸一摸她的脸,还没触到被她一把打开,“你别碰我。” 冷淡非常的语气让纪徐清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第二个麻烦来了,他猜到她会因为他的这次欺骗而怀疑他对她的感情。 然而林珎既没质问他为什么要骗她,也没点破他的情感不可信,她只是极力平复着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看着他说道:“你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像是在给他最后一个解释的机会,也像是仅仅只是作为这场对话,或者这次见面的临别语。 纪徐清缓了缓,正色道:“有。” 他刻意没有压抑会泄露太多心意的赤诚眼神,又放软了语气,满含期待:“珎珎,你还欠我一个回答。” 忍着怒气的林珎听到这话突兀地笑了笑,浅浅的笑容一闪而过,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苦笑,她淡而缓地说道:“纪总对于操弄人心很有手段,我的回答是什么不重要,反正你总会把它变成是你想要的答案不是吗?” 浓眉微微意动,听了她一语破的结论,俊脸上的期待变成了确信的了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心第一次生出一种被她看见的奇特雀跃。 确实,他对自己想要的人,不会轻易放手。 不,应该说是决不会放手。 下班前,冯卿南循例来到特级vip这里查房,看到房间里本应该在的“陪护”不在,而作为病人的纪徐清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怔怔出神时,立马明白了对方当下的处境。 作为帮凶之一的他免不了一声叹气,“兵行险招,栽跟头了吧。” 纪徐清抬头,英俊的脸上已是一贯的镇定,淡声道:“栽跟头我也认了。” 冯卿南嘴角微牵,特地当着对方的面又用目光巡视了一遍房间,点出了一个事实:“都把人气跑了还觉得自己这招高明呐?” 细细回味着林珎从早到晚的反应,从心底深处冒出的喜悦让纪徐清忍不住扬起嘴角,“她心里有我。” 拿命来搏一个让妻子审视自己心意的机会,他这位师弟什么时候也沾了恋爱脑的毛病?冯卿南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所以呢?” 馨香的身体似乎还在他怀里,那水润的红唇含羞却也坚定地朝他吻上来,纪徐清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嘴角,喜悦似沸腾的气泡在他心中漫溢,连沉稳的语调也带上了笑意:“慢慢哄回来就是了。” 第175章 母亲情真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在厨房准备晚餐的曹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沾湿的双手,稳步来到玄关处,在门禁视频上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人。 一个年轻漂亮的陌生女人,眉目眼依稀和这家的女主人有几分相似。 心念一动,曹阿姨大概猜到了来人是谁。 她来这个家里虽然才不到三年,但也足够她打听清楚主人家里的家庭情况,都说女主人年轻的时候长得特别漂亮,所以即便是二婚,即便是带着女儿改嫁,也依旧能嫁给一个有钱的男主人。 她还听说女主人和自己的女儿关系不好,所以母女俩一直没来往。 当她知道女主人的女儿在外面的工作是弹钢琴时,她还有过撮合对方和自己儿子的心思,长得漂亮还有一个有钱的爸爸,但又不受亲生母亲待见,这样的儿媳妇娶回家既能长脸,又好拿捏,她只是一直苦于没机会见识对方。 不久前听说女主人的女儿回国,她以为机会终于等到了,然而还没等她使出手段和对方搭上话,很快又从主顾家人的闲聊中得知这女儿不得了,在长明城嫁了一个特别有钱的男人,连男主人都腆着脸要上去巴结的程度,她才不得不死了这份心。 虽然有遗憾,但这会儿见对方忽然上门,无论对方是单身可能成为她儿媳的身份,还是已婚富太太的身份,她都只会是笑脸相迎。 门一开,曹阿姨精明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似的,脸上横着几条由浅变深的皱纹,她热情地同来人打招呼,“你是小珎吧,快进来。” 眼前的中年女人并不是她当年念高中时的住家阿姨,林珎淡淡地笑了笑,想到对方既然认出了她,也就没再多做自我介绍,客气地问了一句:“我妈呢?” 之前在纪徐清的安排下两家长辈互相见了面,林珎就发现自己的电话已经被妈妈移出了黑名单,这一次过来金古城,她是提前和妈妈通了气的,只是目光所及之处不见妈妈,她才有此一问。 曹阿姨笑眯眯地回答:“差不多两个小时前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说是吃晚饭前会回来,应该就在回来的路上了。” 说着把人往客厅里带:“小珎,你在沙发上坐着等一会儿昂。” 等林珎一落座,已经将人上上下下打量过好几遍的曹阿姨先是一顿夸:“小珎,你长得可真好看,你妈真是好福气,有你这么个漂亮的女儿。” 再是不见外地表示关心:“听说小珎你结婚了,怎么你老公没有跟你一起回娘家吖?” 接着又是一顿来自长辈的嘱咐:“你爸爸和你哥哥最近常常出差不在家,你有空该多来陪陪你妈妈。儿子虽然好,但是没有女儿来得贴心吖。再说跟你妈妈搞好关系,以后在婆家受了气,总还有娘家人替你出头,是吧?” 并不陌生的喋喋不休让林珎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她继母的母亲,在见到那时还只有15岁的她时,第一句话说的是“这模样生的真好,要是再长点肉就更好了,可惜给了我家的荣祖要乱了辈分。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那个时候她没出声反驳,怕因为自己的一时意气,会影响爸爸新家庭的和谐,所以任由那位矮小精明的奶奶一边拉着她说可惜,一边又给她洗脑一些颠三倒四的话: ‘你爸爸是有钱,但是这个钱不是留给你的。等你这个新妈妈给你爸爸生了儿子,你爸爸的钱都是要给你弟弟的。’ ‘女孩子没必要读那么多书,读完高中顶天了,小姑娘你长得这么漂亮,一定要趁着年轻的时候选个好老公嫁了,给人家生个儿子,那一辈子都不用愁了。等到年纪一大起来,那可就是男的挑你了。’ ...... 熟悉的热情打探让林珎一下起了应激反应,本来还想客客气气婉拒曹阿姨套近乎的她沉下脸来,冷声道:“阿姨你去忙你自己的就行。” 普通的年轻女孩子要是敢这么说话,曹阿姨立刻就能摆起长辈的架势教育对方,然而她终究忌讳对方是主顾家的女儿,背后又有一个有钱老公,只能收起一肚子的不满,心里默默想着我可要到外面好好给你“做做牌子”的自嗨式威胁,不情不愿地走开了。 林珎知道邱家父子还在香山澳,所以坐在让她有不小心理阴影的这个家里,她的情绪还算镇定。 等了没一会儿,“嘀嗒”的开锁声响起,穿着卡其色风衣,一身职业装扮的叶蕙心带着一身的朔风回到了家。 见到坐在客厅里的女儿,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回房间换身衣服。” 等换上针织衫,毛呢家居裤的叶蕙心重新来到客厅,人在厨房忙活的曹阿姨立刻竖起了耳朵。 林珎面前有一杯曹阿姨刚才端上来的迎客茶,她看了眼有茶叶在其中浮沉的陶瓷杯,瘪了瘪嘴,看向叶蕙心说道:“妈,我想喝橙汁。” 娇软的语调乍一听,就是最寻常不过的女儿对母亲撒娇。 坐在沙发正中的叶蕙心淡淡道:“家里没有。” 林珎不妥协:“让阿姨去买嘛。” 曹阿姨深怕听不到这母女俩第一手的八卦,不等雇主点她,就从厨房探出头来:“太太,我在准备晚饭走不开吖。” 她没想到叶蕙心会说一句:“曹阿姨,晚饭不用忙,我会叫街对面的私厨把饭菜送过来。” 曹阿姨这才明白自己这趟门是非出不可,一边解围裙,一边腹诽:长得漂亮果然难伺候。 几下收拾好自己,临出门前,曹阿姨体贴的问了一句:“小珎要喝的橙汁有没有指定的牌子吖?” 因心里有着不满,她这话说的多少也有点阴阳怪气。 久远的记忆被唤醒,叶蕙心不自觉地软了语气,“没有牌子,她要喝鲜榨的。旁边的超市估计没有红江橙,曹阿姨你要去水果市场买。” 去水果市场?这一趟来回路程,没一个小时下不来,这鲜榨橙汁到底是要喝还是不要喝? 曹阿姨算是看出来来了,这是摆明不想让她听墙角,要打发她出去呢。这俩母女也是奇怪,既然不想让人听墙脚,出去订个包厢不就好了,还非得来家里。 揣着一肚子的不忿,曹阿姨出了门。 关门声响起,林珎俏皮地扁扁嘴,玩笑道:“曹阿姨看我的眼神,感觉像要把我拐卖的人贩子一样。” 熟悉的调皮语气让叶蕙心忍俊不禁,冰山一般的表情逐渐松动,她不禁想起从前,玉雪可爱的双胞胎十分惹人疼爱,妹妹又调皮好动,小小年纪就很有自己的主意,她每次给兄妹俩做安全教育的时候,都会额外嘱咐儿子一句,‘要看好妹妹,尤其是出去的时候,一定要牵好妹妹的手,千万不能让陌生人把妹妹骗走。’ 在保护妹妹这方面,作为哥哥的儿子一直做得十分尽心,尽心到连命都搭了进去。 想到这里,心脏一阵抽痛,但叶蕙心没像之前一般对女儿发作,而是默默抑下伤痛,顺着女儿的话说道:“你都是纪太太了,谁敢拐卖你。” 林珎敛起笑脸,正色道:“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是纪太太吗?” 第176章 不堪回首 四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些事林珎已经不怎么记得,但四年前,不对,算起来已经是五年前,她在收到威胁要被断手的恐惧,以及求助无门的绝望,清晰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事情是从她那个因为和男友分手而在酒吧醉酒的室友开始失控。 醉了酒的舍友打电话回宿舍,哭诉男朋友不理她,知道她喝醉了也不现身来找她,她觉得活着好没意思。 宿舍长听了这话吓一跳,既不敢把事情闹大免得不好收场,又不能置之不理,于是带了林珎一起外出找人。 好在找人不费劲,两人顺利找到舍友要把醉酒的她带回寝室,站在路边等着打车的时候舍友摸着空荡荡的手腕大叫男朋友送给自己的手链不见了,死活要回去找,怎么都劝不住,三个人只能又回到了酒吧。 在经过人满为患的舞池时,林珎和其她两个舍友走散了,她想着对方应该也会去原来的卡座里找,就凭着记忆来到了卡座。 这条镶着钻石的手链曾经被舍友郑重其事地在宿舍里介绍过其来历和价值,作为她和男朋友感情甚笃的一种证明,所以林珎也认得。 只是原来的卡座已经坐了人,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告诉林珎,你这两位朋友刚刚来过,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东西不在这里。”以后就走了。 说完还指出两人离开的方向,怕林珎不好分辨,主动提出可以带着林珎一起去找。 结果东绕西绕,两人走出了酒吧,来到了酒吧的后巷。 空荡荡的后巷昏暗萧索,一只被晚风吹起的白色塑料袋舞动着增色,除了林珎和另一个女生,见不到其他人影。 女生对林珎说抱歉,说你看下你的电话打通没有,你的朋友们到底在哪儿。 大概是离了酒吧手机信号也变好,一直打不通的电话此时很快被接通,原来宿舍长帮忙找到了手链,她也在找林珎,只是打不通林珎的电话,所以只能先把醉酒的舍友带回去,让林珎自己打车回去。 林珎转身要走回酒吧,女生笑她傻兮兮地要绕圈子,非得从乌烟瘴气的酒吧走,她指着不远处幽暗中隐有亮光的巷子口对林珎说‘出了那里转个弯就是马路,那路口最好打车了’。 林珎不疑有他,看了眼距离自己不到五十米距离的巷口,谢过女生后离开了。 越接近出口,光线就越亮,在明亮的路灯光线下,忽然多了几个猩红小点。 是几个彪形大汉四散着在抽烟。 林珎只瞥了一眼,就立刻加快了脚步。 然而她的脚步再快,快不过男人朝她伸出的手。 淫邪的嬉笑调戏混着浓重的烟味和几个男人身上复杂的臭味将她彻底包裹,无论她怎么挣扎,怎么呼救,还是被这五个男人逼回了后巷。 白色塑料袋再一次被风吹起,从地面飞向巷口,林珎在那一刻多么希望晚风也能把自己带出巷子。 五个高大的男人围着她,哪个方向她都逃不出去,她威胁,恐吓,通通都用上了,其中一个男人以一把扯开她的毛衣作为兄弟几人的态度。 毛衣被扯落,t恤被撕开,白嫩的肌肤,挺俏的乳房,逐渐掀开面纱刺激着五个男人的兽欲,他们尽情地享受着玩弄可心猎物的快感,在从身体上征服她以前,他们要先从精神上折磨她、瓦解她。 身上的t恤越撕越少,林珎越来越绝望,她歇斯底里地呼救,找准时机要逃出五个男人的包围,然而每尝试一次,她身上的衣服就越少。 她一眼都不想看这些恶心的男人,但她不得不逼自己记住他们的脸,如果今晚以后她还有命在,她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一个男人弹了下林珎的内衣带子,看着林珎愤怒地捂着胸退后,不由更觉有意思。 牛仔裤不好脱,可几个男人配合着推搡林珎,不多时把她的牛仔裤也脱了下来。 雪白的身体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莹着夺人心魄的光,其中一个男人再难忍耐,当先抱过林珎在怀,不顾她的挣扎,就要朝她的嘴吻上去,结果被林珎用额头狠狠撞开。 温香软玉的身体极大地激化了男人的兽欲,他嘿嘿笑了一声,索性松开了林珎,转而吩咐其他几个男人把她制住。 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双手双脚都被不同的男人扣住,浑身上下只剩下内衣内裤的林珎绝望地发出不甘认命的呼救。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十分猥琐的语气:“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扭?” 窸窣的声响在林珎高亢的呼叫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然而这个动静以后,几个男人明显变得更加兴奋。 因为当头一个男人已经解开裤腰,放出了直挺挺的一根。 “小婊子还是留着力气叫春吧。”望着林珎愤怒的眼神,兴致盎然的男人淫笑着地说出了这句话。 就在他伸手要撕落林珎内裤的那一瞬间,一声似有雷霆之势的怒吼从巷口传来,“住手!” 并不多的路灯光线偏泄下来,把站在巷口的男人勾勒出一个高瘦的剪影,几个男人只是愣了愣,并没有松开对林珎的控制。 “放开她!我已经报警,警察很快就来。”男人一边说,一边朝五个男人冲了过来。 报警?几个男人纷纷发出哄笑,按住林珎左手臂的男人伸手在她的胸上抓了一把,淫邪又狂妄的语气:“那我们兄弟几个可要加快速度了,争取在警察来之前把这小婊子给轮了。” 男人走近,林珎认出他是被自己一再拒绝的方皓哲。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下一秒把藏在身后的啤酒瓶猛地朝她身前的男人砸去。 “砰”的一声。 清脆的玻璃爆碎声在男人的头上炸响。 出其不意的攻击才让方皓哲一击得胜,鲜血从男人额头缓缓流下,男人受痛捂住脑袋。 没想到会这么快见红,还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下的手,其余几人血气上涌,淫欲和暴力让他们恨不得立刻化身为世界的主宰,摩拳擦掌地要向方皓哲出手。 林珎趁着身上桎梏一松的瞬间,猛推一把面前流血的男人,从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里寻出一线生机,拉过几步外的方皓哲就跑。 距离巷口还有不到五米的距离,四个男人重新包围了林珎和方皓哲。 头上流血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根小臂粗的木棍,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 林珎只记得方皓哲把她死死抱在怀里,护着她的脑袋,无论那根棍子在他的身体上发出多少声沉闷的击打,他都没有放开她。 警笛声响在巷口的时候,五个男人闻声而逃,暗巷里只剩下几近崩溃的林珎,和被打到内出血、断了一条腿的方皓哲,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风吹回来飞舞着的白色塑料袋。 第177章 破釜沉舟 方皓哲的母亲第二次见林珎,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和两个选择。 “阿哲的右腿伤到了骨神经,手术效果不好,医生说他以后不能长时间行走...我儿子后半辈子只能依靠轮椅生活。” “林珎,阿哲这条腿是为了你断的,就连手术后醒过来第一句话问的也是你。我儿子这么喜欢你,你要还有良心,等他出院,就跟他去把结婚证领了,以后你来当他的这条腿。” “你要还是这么狠心,林珎,拿你两只手来换阿哲的这条腿,阿哲因为你断腿的事,我们家就不再跟你计较。” 回到学校,林珎在琴室里一遍又一遍地弹《g弦上的咏叹调》,弹到夕阳西下,还是没能下定决心选一。 第二天,她带上有着自己所有存款的银行卡来到医院看望方皓哲,她知道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他断了的右腿,但在他的医疗费上她还是想尽一份自己的心意。 看到银行卡的方皓哲没有觉得冒犯而暴跳如雷,相反,才醒没多久的他虚弱但体贴,说如果这能减少你对我的内疚,那我收下。 面对如此善解人意的方皓哲,打算对他说出让他母亲别再逼自己嫁给他的林珎变得开不了口,她对自我的坚持,对钢琴的追求是没错,但他已经因为她断了一条腿,她注定没可能回报他以同等的爱意,凭什么再要求他来成全自己的前程?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清醒也罢,林珎只知道自己的人生绝对不能是一个男人的“一条腿”。 既然没有选第一个,第二个选择的后果很快就到了。 先是林珎已经被学校公布的留学资格被人举报选拔操作不规范后由其他同学顶替了; 接着是收到染血断手的快递; 连她在琴行的工作,也被迫停了,因为每次只要她到了琴行,就会有人在琴行门口哭号,骂她是个忘恩负义的小贱人。她很清楚背后的人是谁,所以阻止了周淮的报警,为了不影响琴行的生意,她只能先停职一段时间。 最后,是她有一次在学校琴室里练琴,忽然一个男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拽过她的手按在琴键上,举起一个锤子就砸了上去,林珎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上已经挨了一锤子,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带着黑色口罩的男人冷笑着留下了一句:“小心,下一次可不一定还是假锤子。”后飞速离开了。 各种接连而来的打击和恐吓让无计可施的林珎只能找亲生父母求助。 然而她的爸爸用几句话打发了她,她的妈妈,她连面都还没见上,就差点被邱小伟施暴。 “当时就在这个客厅里,邱小伟递给我一杯水,让我坐在沙发上等你。”林珎极力平静地叙述着,“我不知道水里被他下了东西,喝了几口以后人就开始发晕,然后他、他就上来抱我...” 心疼、懊悔、自责、愤怒,种种情绪以时间为倍数充斥着叶蕙心的内心,她不禁泪流满面。 她那天去了医院复诊,如果不是医生临时有事飞去外地做手术取消了她的看诊,她就不会提早回家,就不会刚好救下差点被迷奸的女儿,那两父子对她说小珎累了所以在房间里睡觉,她作为母亲,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难怪女儿醒来以后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联想到几个月前她配合丈夫诓骗女儿去陪债主丁洪吃饭,叶蕙心简直惭愤欲死,她都不敢想经历过差点被迷奸的女儿当时是怎样一个心情。 她猛地朝自己扇了一巴掌,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痛击着她迷失在绝望里的母性,因为无法接受儿子因为女儿死去,所以把仇恨女儿当作情绪的出口。只要她对女儿多一分仁慈,心底就会冒出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份爱原本属于两个人,现在你要把它全部给一个人,对你已经长眠在地底的儿子公平吗? 这十年来她都无法消解失去儿子的痛苦,没办法在死人和活人之间取得平衡,结果不仅辜负了已经死去的儿子,更对不起因为她的失职而陷入困顿的女儿。 她痛哭道:“知知,妈妈错了,错得离谱。” 林珎扑过来拦着母亲还要扇巴掌的手,一直强自冷静的语气变得哽咽:“妈,别这样。” 望着眼前从小被自己疼爱有加的女儿,叶蕙心回头审视自己过去十年的自己,愈发觉得自己的不堪。她任由泪水迷糊双眼,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儿看。 从双胞胎出世后,不止一个人对叶蕙心说过你养了一对好儿女,如果说儿子的离世让她坠入深渊,那么女儿始终不渝的坚韧和宽容,让叶蕙心足以审视自我,获得从深渊中自救的信心,她真的好自豪自己养了一对好儿女。 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轻声道:“知知,怪妈妈吗?” 一滴泪从林珎的眼里滑落,她叫了一声:“妈”。 从温馨和睦,得人宠爱的家庭环境跌落至被家庭分崩离析、爸爸嫌弃,被妈妈憎恶的处境,林珎恨过吗?她是恨过的。小小年纪的她迷茫过,痛苦过,怨恨过,但凭着失去挚爱后感同身受的这一点共鸣,林珎选择原谅了母亲无法自处的怨恨。 从“知知”这个名字被叫出来,林珎就知道在海上自我放逐的妈妈已经生出靠岸的渴望。人终究还是要相信爱的力量。 她哽咽着说道:“妈,我不怪你。我知道你爱我,要不然我的名字也不会改成是弥足珍贵的意思。” 因为这份懂得,叶蕙心愈发惭愧,不用女儿继续说,她已经猜到了五年前女儿嫁给纪徐清的原因,她伸手替女儿抹掉眼泪,温情满满地说道:“知知,如果当年是因为方家的事让你不得不嫁给徐清,你和他既然没有感情,那你现在想不想离婚?” 她见女儿不语,又补了一句:“不用怕。妈妈会做你的后盾。” “我...”林珎惊讶于自己此刻的犹豫,从她和纪徐清领证的那一天开始,离婚就是她对这段婚姻最大的渴望,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会无法坦然地告诉妈妈? 看着妈妈眼里的爱怜和坚定,林珎只能故意用调皮的语气转移话题:“妈,可是我这次来,是想劝你和邱叔叔离婚的。” 叶蕙心微叹一声,继而说道:“我今天下午和律师拟好了离婚协议,你邱叔叔这两年来一心钻进赌博,已经没心思经营公司和家庭了。” 女儿一脸意外又惊喜的表情让叶蕙心忍不住笑起来,轻捏了把女儿的脸颊,她说:“妈妈是糊涂了好久,但你邱叔叔对我...” 她顿了顿,想起那段生不如死的时光里,对方给予自己的温暖,又是一声叹息,“我给了你邱叔叔机会,但他依旧拿了我留给小伟的老婆本去了香山澳,我就知道他彻底没救了,可笑我还曾经以为包容能换来他的回头,其实我这段婚姻早就没救了。” “更别说知道他纵容小伟对你...”叶蕙心平复着心情,看着女儿明澈的双眼问道:“知知,那个时候你不把这件事告诉我,是不是以为妈妈不会为了这件事跟你邱叔叔离婚?” 林珎默了片刻,委屈地点了点头,“邱叔叔在没有染上赌瘾以前,是唯一能让妈妈你开心起来的人。” 过去的岁月如电影画面在叶蕙心的脑海中飞速播放,从幼时在父母身边幸福成长,到青少年时期的莽撞叛逆,大学时期的野心勃勃,遇到第一任丈夫的激情四射,共同创业的豪情万丈,生下双胞胎的心满意得,养育一双儿女的酸甜苦辣,再到失去儿子时的痛不欲生,此后十几年的人生居然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 如大梦初醒一般,此刻叶蕙心有多自豪女儿一路以来的坚韧,就有多痛恨自己的软弱和失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女儿比她以为的成长的还要好,并且还愿意给她这个失职的母亲一个机会补偿。 看到妈妈白嫩的脸上由红变紫的手指印,林珎立刻起身去冰箱拿了两根雪糕,又去洗手间拿了洗脸面巾,沾湿以后裹在两根没拆封的雪糕,做了一个简易的工具放在妈妈脸上冷敷。 不忍见妈妈依旧陷入自责中,林珎暖心地安慰道:“妈,自从哥哥去世以后,你好像都忘记了为自己活着是什么滋味。妈,我希望你从今以后能好好吃饭,安心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