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你的心》 一.初识 她随意的坐在楼道的台阶上，托着腮，一边玩着手上的糖纸，一边试图让融化的糖离开糖纸。一旁家里的吵闹声没有停止过，秋天的夜里很凉爽，她看着楼下安静的门，似乎有些羡慕。 自己家的门内似乎响起了摔碗的声音“你生的女儿不应该你带？让我带着不就是影响我以后的生活？我让你留在我家，是指望你能生个儿子，你看看楼下那小孩，我和他爸打牌你知不知道他多骄傲。你做不到就别呆在我家白吃白住”男人的声音很大，女孩似乎已经习惯了，毫不在乎。 除了隐约的吵闹声，楼道似乎很安静，仅存的就是窗外的蝉鸣声了。一阵突兀的关门声引起了女孩的注意，她眼睛盯着那看，似乎很好奇发生了什么。 男孩也抬眼看向了她，眼神温和而不带敌意，慢慢走上楼坐在她的台阶旁“你好” 女孩似乎很激动，心里想着两人也没什么不同啊。记得以前她被比较时，心里一直希望能见一见这个男孩，然后拆穿他虚伪的面具，现在这想法倒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你好！”应该是认识了新的人，她的友好度拉满，眼底是止不住的好奇和激动。随即她伸出手，握了握那个男孩的手“我叫蓝舟” 男孩也友好的握了握她的手“简卿莫”交朋友的仪式到此结束了，蓝舟拿出那个已经融化一半了的糖，放在简卿莫手里”见面礼，以后就是朋友啦” 接着他们开始互相诉说被赶出家门的原因。蓝羽这才知道，简卿莫并不是那么的幸福，他的爸爸喜欢喝酒，喝醉了就喜欢打他，他的妈妈赌博天天不着家，父母关系一直不好。 简卿莫也有了新的认识，他看着面前这个幼稚，想象天马行空，还很开朗的女孩，第一次对女生有了新的认识。或许女生并不都是那么娇滴滴，或许不是那么讨厌，或许可以试着...交朋友。他本以为这么开朗的女孩家里一定很幸福，至少家庭美满，他没想过蓝舟是楼上天天吵架的夫妻家里的孩子，他也没想过蓝舟的家里重男轻女，如此不幸。 两人诉说完后，空气似乎静止了一会，能听见的只是隐约的吵闹声，还有响亮的蝉鸣声了。 随后两人异口同声说“没事，以后可以找我玩”说完后，两人愣了一瞬，接着看着对方笑。 后来两人就各自回家了，这一晚或许会一直记得的吧。接着几乎每晚他们都会被赶出来，都会互相安慰，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两人的关系也好了很多，无话不谈。灰暗世界中独特的存在吗？可能吧。 ♂ 简卿莫趴在桌子上，脸枕在臂弯里，手指轻轻玩弄着每晚都会收到的糖的彩虹糖纸，好像已经攒了10多个了。随后他看了一眼时间，刚好九点了，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是这个点见面的。他急匆匆的穿鞋，开门，走到楼上，可是却没有看见本该如约而至的身影。 他缓缓坐在台阶上，垂着脑袋，一秒一秒的数着。太宁静了，宁静的不正常。“不在吗”他犹豫着，在她家门口站着，手抬起又放下。 突然门开了，一个成年男人站在门外，嘴里叼着烟，眯眼看着简卿莫“干什么”眼底却是嫉妒，还有嘲讽。 简卿莫有些尴尬，手背在身后，试探的开口“蓝舟在吗？”那个男人轻轻挑眉毛开玩笑似的说“和她妈一起死了”随即重重关上门。 简卿莫愣在原地，双手垂放在身侧，脑袋乱成一团。死了吗，怎么会。他知道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是内心有一百万个不舍又能怎样，他们不过是认识了十几天的朋友，不过是邻居，不过是... 可是思念又怎么会一下子出现，不舍又怎会突然进入他的脑子。 出现在每一个夜里，每一天想找人倾诉却孤单的一晚，每一次结交新朋友时对她的怀念。 脑子里的模样不断的模糊，直到再也触及不到，他再怎么去思考，怎么去想，再也看不到了。 他喜欢上了做梦，他渴望在梦里可以看清蓝舟，可以和蓝舟互相倾诉心事。简卿莫感觉自己要疯了，每一个夜晚，他不知道该去哪，该怎么样缓解内心的孤单。 明明随着年龄的长大，已经凭借外表和性格交到很多朋友了，明明可以找人倾诉心事了，明明不用再去渴望那个已经模糊的人了。 可是每一刻，他看向手机，试图打开自己的内心，又再次放下。朋友，不过是朋友。 他坐在床上，抱着双膝，看向窗外的月，会不会，和她，和那个已经陌生的人在看着同一个月亮。 有朋友又怎样，他永远做不到和他们敞开心扉，诉说心事。他不敢去暴露出自己烂到骨子里的家庭，他怕没有朋友，他觉得朋友喜欢的只是他优秀的一面。 “虚伪...”虚伪的是谁，是他自己，还是朋友，还是感情，还是这个世界呢。 他不断的试图变得优秀，试图拿这些去掩盖自己的家庭，自己都看不起的家庭。但有什么用，就像香水喷多了只会刺鼻，香味掩盖不住腐烂的气味，只会融入在一起。 他试图摆脱，每一个夜晚，每一次想从12楼跳下去解脱的夜晚，每一本被自己撕烂的日记本，每一个拆坏又修好的门锁。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试图去掩盖真正的事实，他只会这样。 看着那些夸奖他有能力的同学，明明是善意的夸奖，却让他喘不过气，他不敢去仔细思考，他怕，怕认清自己虚伪的做法。 简卿莫觉得自己病了，抑郁症对他来说太可笑了，他不敢去面对这一切，他只有不断的欺骗自己，努力做的更好更好。 他时不时就会想起那个已经记不清的人了，那是他唯一一个知道他的内心，能与他倾诉的人了。 他还是会想起，那是最美好的时光了，不用伪装，不用再去面对现实。 他想倾诉，但他做不到，他只会在夜深的时候幻想自己有个好家庭，好朋友，好的一切。 简卿莫是优秀，虚伪，病态，抑郁，温柔，善于交际，乐于助人，暴力，自残，内心敏感，大度，内耗，自我怀疑，自信。 标签 无法定义 他像是机器 没有自我 ♀ 蓝舟看着争吵的两人，她挺喜欢妈妈的，知道妈妈会在晚上给她读故事书。 “你够了没有，老子还有后半生，你自己带着死拖油瓶滚”男人气冲冲的喊着。 蓝舟挺讨厌下午的，因为每次回家都能听见吵架声，而且还不能见到简卿莫。她不喜欢简卿莫现在上课，不然就能去找简卿莫了。她也不想参与到他们的吵架中，她只想出去，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拉她过来。 女人很激动，她指着那个男人“她也是你女儿啊，我是个女人，我带着她要怎么生活？！你要未来我不要吗？！”男人似乎不耐烦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蓝舟也不知道了，她害怕的跑到楼底下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打架，不明白为什么要流血，不明白大人的所有所有，她只想快去找简卿莫，只想躲起来。 奶奶还有叔叔和其他亲人都赶来了，蓝舟只记得她被抱起来了，隐约听见了哭声，看见了血。 “妈妈...妈妈怎么了...”她呜咽着，泪水模糊视线了，她搞不明白，但是害怕。奶奶打了她一巴掌“你个扫把星，还哭！你和你妈一样不要脸的” 她被打懵了，各种骂声之后，她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喜欢奶奶了，至少在奶奶喜欢自己之前。 她被叔叔抱回家了 “叔叔...怎么了...”她靠在叔叔的怀里，看着满面愁容的他。 蓝舟的叔叔摇了摇头，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事，你乖一点” 蓝舟在叔叔家住下来了，虽然经历了一些争吵，被哥哥（叔叔的儿子）讨厌了，但是她不是很在乎，她只是，在想简卿莫。 她也会坐在飘窗上思考，为什么家人不来找自己，为什么不能见到简卿莫。在叔叔家是不被喜欢的。经常有人说她是扫把星，或许她本就是打乱了一切的人。 “一群废物，干脆别生我”长大了，会变吧。 她也讨厌这一切，她想从悬崖上跳上去，想在万众瞩目之下弹奏最酷炫的歌，想和所爱之人在雨中奔跑…想有人陪她。 她慢慢不记得简卿莫了，长什么样子，什么声音。但日记本中无数次出现这些名字。 爱慕者吗，全部都是虚伪的，她似乎习惯了被人厌倦，所以她会用自己的行动让那些追求者厌烦。 内心深处渴望的是细水长流，永久陪伴，可以去为了她改变，亦或是“我爱你，爱的是你这个人的灵魂” 所追求高尚的爱，渴望着最低下的相处。可以做着最刺激的事情，但前提是让她知道你试图进入她的内心。 “简卿莫，我想你” “简卿莫，我今天…” “你也会和我一样吗，变化” “简卿莫，你会不会讨厌这样废物的我” “…” 蓝舟，乖张开朗会被家庭吞噬吗 她试图去当一个疯子 让所有人看清真正的自己 她喜欢干着最刺激的事情 倾听最纯洁的爱 可以和她一起疯狂 必须爱她的灵魂 祈祷见到心底的人 活成了简卿莫想活成的样子 却渴望着矛盾 二.重逢 ♀ 高一，开学了，原本说好的学校又换了，蓝舟似乎已经习惯，毕竟他的好哥哥上学更方便呢。她照常拿了一颗有些融化的柠檬糖，含在嘴里，走出房间。 被无视又不是一天两天，她干脆看都不看一眼桌上的“家人”了。 “死聋子！”她的好哥哥用嘲讽拉满的声音喊了一句，随即拿一块过期的面包往她头上丢。 寄人篱下真是麻烦，还好，她提前带了个帽子，随即她把帽子摘下来，拿在手上“初二研学的帽子了”撇了一眼坐在饭桌上的人，随即准备走。 她的叔叔开口了“蓝舟，这周的生活费，最近忙，这周就先自己解决三餐吧”他放了三百在桌上，蓝舟毫不客气的拿走，刚出门就听见骂声了，她不是很在乎，毕竟和自己叔叔的老婆又不是一家人。 蓝舟走在路上，顺便把脏了的帽子扔掉。那看看这看看，反正没看到什么好玩的，来的挺早，还有清晨的鸟叫声。她看了一眼还是初一时候生日同学送的手表，5:52。她慢慢悠悠熟悉完了学校附近，找了家早餐店开始吃饭。 她是讨厌家里的人，但又不是不爱交朋友，刚坐下就和对面的学生聊起来了“你也是二中的…” “嗯…” “对我也是…” “没有…” 聊了一会她就背上书包，准备走，说了句“有缘再见”随即就离开了。 她看着清晨的太阳，眯了眯眼，思考者等下日记写什么，反正脑子里是没有一点新生开学的紧张。 蓝舟随便看了看教室，她以为教室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可能没看到那个坐在角落里睡觉的身影吧。刚准备坐在最喜欢的位置上，发现有人了，她微微眯了眯眼，内心十分无奈，只好坐在那人的旁边。 蓝舟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在书包里拿出日记本。 “没有感全感”她小声嘀咕一句，看着身旁的人，她甚至还没有分清是男是女。蓝舟拿出笔，轻轻按动，思考者日记写什么，刚写了一句 ——今天高中开学，又是希望见到简卿莫的一天 身旁的人醒了。 蓝舟撇了一眼，又忍不住一直看了。 那人留着半长的头发，不是乱糟糟，而是一种柔美的气质。眉眼间的清冷，眼神却是机械般习惯性的温柔。长的很俊美，而又不是柔弱和娘炮。美而不失男子气概。 接着他们异口同声的说: “蓝舟” “简卿莫” 都愣住了，两人的眼神不约而同的挪开，抿了抿唇，都没有说话。 最后是那个人先开口的“巧合还是…你是…蓝舟？”说出这句似乎花了很大的勇气，他的语气是震惊，不可置信，以及，躲闪。 蓝舟还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卡机了似的，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人。 或许他们心里想的是一样的。 为什么和内心所准备所想的不一样。 “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明明内心想好过一万种见面方式，真的见面，却完全无法思考。 她不知道是要表明心意，重归于好，重新开始，什么都不说，还是其他的什么。她第一次这么无助，比任何时候都无助了。 他的眼神暗了暗“有，在想你，也有在希望见你”接着他深呼吸，重新注视着蓝舟“我知道，这很难让人一下子接受，我们就这么重新见面了” 这是她最满意的见面方式了，至少这样她完全不会尴尬。蓝舟激动的握住他的手“我真的超级开心！超级，超级，超级想你！！！”像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她面对了自己的情绪，异样的感情。 听到她这么说，简卿莫的嘴角也勾起一摸微笑，他终于见到她了，终于，能够不用一直的伪装在伪装了。虽然他下意识的害怕蓝舟讨厌他，虽然他们已经七年没有见面了，但是至少这是唯一一个能够让他真的感受到自己活着的人，至少蓝舟知道他的家庭。 简卿莫轻轻抱住蓝舟，动作试探又小心，察言观色，很怕被推开。而蓝舟并没有愣住或是其他的什么，是紧紧的抱住，回应他的拥抱。 蓝舟的日记本写过 ——我要把我的初拥给自己最最最最最爱的人，当然是简卿莫啦 ——拥抱比亲吻更能传达我的爱，至少我真的超级超级喜欢拥抱，见到简卿莫我一定会每天都抱他，最喜欢简卿莫 明明七年两人没有见面，时间没有冲淡一切；反而思念让他们更加渴望对方，时间让他们加深自己的感情。 ♂ 他试图去掩盖掩盖再掩盖，在衣柜里寻找着长袖。夏天，又是夏天，简卿莫真的越来越讨厌夏天了。 要遮住每晚都可能出现的淤青，还要遮住那些自残的伤痕。 他真的好烦，他都不想去学校了，当然是在他那群傻缺家人都死光的情况下。终于翻出了一间长袖衬衫，他快速穿上，检查是否会露出自己的伤痕。 穿戴完毕后，他轻轻开门，家里安静的不行，温柔的好父亲正在睡觉，大方的好母亲昨晚又没有回来。简卿莫早就不在乎这些了，他只是努力不去惹怒自己的好父亲。 简卿莫轻手轻脚，开门又关门。天色微微亮，鸟也才刚刚醒来，他站在小区门口，看着刚刚升起一些的太阳，慢慢靠着围墙坐下，撑着脑袋。 又开始难受了，感觉喘不过气，突然哪里也不想去，很想逃走。他控制着自己什么也不去想，不去想新的学校又该怎么装作正常，不去想什么时候回家不会挨打，不去想改如何讨好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他觉得自己要想的太多了，都点招架不住了。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身影了，现在他习惯性依赖了，已经觉得蓝舟在自己身边陪自己说话。因为这是在大街上，他倒还没有和那个幻想的人聊天。 “总是会想你，或许要是你在，我们能一起上下学吧，至少枯燥无味的日子能有第二个活下去的意义”这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说这样的话了，空气都会听腻的感觉。第一个活下去的意义？当然是因为小时候他们约定好，老了一起散步。 过了一会，他站起来，去了学校，6:00，好早。 简卿莫不管是在哪都喜欢坐在角落，看着教室里没有一个人，简直是比假期还快乐了没有喜欢缠着自己的女同学，没有看不起自己的男同学，没有烦人的老师。 睡了，他把头埋在臂弯。隐约听到了一些动静，没醒，也不想。 没有鸟叫声了，他又做噩梦了，明明想逃进梦里去见她，上天却喜欢玩弄他，让他不睡觉。 简卿莫缓了一会，抬起头，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内心: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也许和那群女生一样，都是装的，反正心里只有蓝舟。 他们对视，简卿莫决定打个招呼，没想到他们异口同声的说 “简卿莫” “蓝舟” 简卿莫愣住了，他很紧张，又不愿意相信，快速避开视线，组织语言，很安静，他们急促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简卿莫鼓起勇气，询问“巧合还是…你是…蓝舟？”他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很害怕她不是，又怕她是。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他终于按耐不住了，但看见蓝舟的表情，以为她不开心了。又怕她尴尬，竟然直接说“有，在想你，也有在希望见你”接着他深呼吸，重新注视着蓝舟“我知道，这很难让人一下子接受，我们就这么重新见面了”说完后他自己都愣住了，内心是源源不断的恐惧，似乎下一秒能把他压倒。 他不敢相信蓝舟也想他，这么多年在心底肆意生长的感情终于隐藏不住，爱意翻涌。简卿莫抱住她，又带着试探，他害怕蓝舟会推开他。 而蓝舟温暖而热情的回应，他感觉到了自己活着，生命还有意义。 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让两人再次相见，时间可以冲淡，也可以等待着重逢。 被撕碎的日记本是他每页每页的爱意，如杂草般生长，却都割不完。 “不怕被发现，试图救赎你，可最后被救赎的却是我自己” “你像是我的另一面，活成了我想活成的样子”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忘记你，我只会得寸进尺的去爱你，可上天竟然都不肯让我在梦里看你一眼” “永远不能试图切断我的情感。我对生活的执念，对活着的执念，是你” “我对你的渴望和依赖变成习惯，你却在最重要之时离开，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你的情感丝毫不减，像是你埋下的种子，在我心底疯狂的生长” “我为你而活，为你而生，我们之间的情感无法被冲淡，而是无休止的肆意增长” 三.朋友 上课了，他们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但脑子里都在思考，该如何相处。他们像是习惯性的，都在按动着笔头。 各种繁琐的新生祝福，还有各样的事务，还好这样可以让他们有更多思考的时间。有意无意眼神的碰撞，又下意识的躲闪。 他们都希望能先和对方成为好朋友，可以先说上一句话，尴尬的是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午好像就这样过去了，他们的脑子也飞走很久了，又被下课铃唤醒了。 蓝舟刚想试着邀请他去吃午饭，措不及防的，却有一群女生围上来。 “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那个…可以加下联系方式吗” “…” 蓝舟懵在座位上，出路被她们围的水泄不通。她看向简卿莫，刚好和他的视线对上，明明眼神温柔，眼底却又一丝不耐和痛苦。终于第一次，他的眼神染上了一丝求助。 蓝舟突然眼底染上一丝笑意，她看着简卿莫，原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外表看上去，和真实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你们别堵在这，很烦”她无奈只能这样说一句，那群女生们有些不满，碍于第一次见面，也没有说什么，离开了。 简卿莫似乎松了一口气，看向蓝舟“谢谢…”虽然简卿莫看谁都是那样的温和，可是只有简卿莫知道，蓝舟怎么能和别人比拟。 这件事情打开了两人之间的间隔，他们很自然的说笑着走向食堂。什么也没有问，没有叙旧，没有怀念，只是努力维持着这样的氛围，保持这个话题。 他们都觉得有话题聊就是最开心的事情了，虽然两人很希望能够叙叙旧，互相诉说心底的事情。但是没到时间，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有的聊就好了。 一起吃完了饭，就是午休时间了，他们回到教室里，空气又变得宁静了。都没有开口，明明想聊的是一件事情，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直到了下午了，危机感都在加重，不是马上会分开的不舍，是恐惧。 简卿莫又喘不上气了，内心涌起的烦躁，胸闷，头痛，他又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晕乎乎的了。每次快放学大脑都会不断的思考，思考如何去善意的面对那些同学，思考怎么讨好父亲，思考怎么不挨打，思考所有的一切。 很难受，他握紧拳头，努力镇定的坐在位置上，他觉得自己头痛的要散架了，试图什么都不去想，但还是要去思考同学有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 蓝舟也开始烦躁了，她不一样，本就是在课桌上画画，想着是最后一节课，又开始思考该怎么回家才能让那群傻子不去烦她。控制不住的，手上越来越用力了，课桌被笔尖划出痕迹。 蓝舟深呼吸，努力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晚上去一趟海边，晚点回家就是了。 她突然注意到了一旁强装镇定的简卿莫，一眼就能看出来，毕竟和她努力不去思考的样子很像，眼底翻涌的烦躁与痛苦也一样。 不知是怎么的，似乎是肌肉记忆，蓝舟下意识的握住简卿莫放在桌底下的手。她自己都愣住了，怕冒犯到简卿莫，于是准备松开，装作没发生过，却被死死握着。 简卿莫看上去很烦，眉头微皱，这是他忍耐的最大限度了，感受到蓝舟的温暖他也有些不可置信，又发觉她要拿开手，于是死死握住。 简卿莫急促的喘息，又是努力克制，微微眯着眼，桌下的手握的很紧。蓝舟努力安抚他，轻声开口让他什么也不要想。 一瞬间，似乎回到了小时候的晚上，七年了，本该忘记了，却又想起来。简卿莫慢慢安静下来，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还有说不清的异样的情绪。 蓝舟轻声说“没事的，什么也不要想，晚上不想回家可以和我一起去海边玩玩，都没关系的，可以不用去想这些”她看出来了，简卿莫的家庭没有一点变化，或者说更加严重了，她也看出来了，简卿莫的伪装和脆弱，他太矛盾了。 简卿莫脑袋像是突然乱做了一团，表面上还要克制自己，不断的思考所有，但手是没有松开，蓝舟说的那句话确实安抚了他许多。 很快就下课了，简卿莫努力解决掉每个女生的搭讪之后，眼神一直在悄悄看着蓝舟，似乎是生怕她跑了。 接着他们对视，教室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他们好像一样，都习惯了待到最后一个离开，可能是因为以前对回家的恐惧。所以他们没有在意教室里没有人这回事，至少是少了一个让人尴尬的契机。 他们一起并肩走出学校，在夕阳下散步一般，这是最安逸的放学了吧，也是他们内心幻想过无数次的美好。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走着，来到海边的便利店。 “天快黑了”蓝舟微微偏头，看向墨蓝色的天空。 “嗯，你饿吗？要不要买点吃的”简卿莫没有看着她的眼睛，而是随意的看着货架，他伪装的很好，完全隐藏起眼底的慌张和情意。 蓝舟看了眼手表，已经7:00了，虽然夏天天黑的很晚，但时间也不早了。她拎着篮筐，拿了一个肉松面包，还有两瓶啤酒。 “喝酒吗？”她说话时没有看着简卿莫的眼睛，其实也是害怕被发现心底的悸动。她只是淡淡的看着啤酒的易拉罐瓶子。 简卿莫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拿了两瓶啤酒，顺手般的，接过蓝舟手里的篮筐，走向收银台。 蓝舟看着他的背影，她的脑子又开始作祟了，她不知道要不要客气般的上去付钱，或者是主动提出aa，还是直接让简卿莫付钱。她感觉前两种会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更加陌生，但直接让他付钱又显得不好意思。 简卿莫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提着袋子，很温柔的语气说:“30块，你买了一个肉松面包还有两瓶啤酒，a我十八怎么样？”他的语气不让人窘迫或者尴尬，而是很温柔的询问，似乎对方回应什么都没关系。 这是蓝舟没有想到的方式，但她觉得这是最舒服的方式，至少不用和简卿莫拉拉扯扯那么多。蓝舟自然是立刻应下，从口袋里掏出十八递给他。 两人缓缓走向沙滩，坐在沙滩椅上，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和平静的海水。 晚上来这里的人很少，毕竟要看夜间海景的都去著名的天行海滩了。乍眼一看，整个沙滩上除了偶尔会飞来停留一会的海鸟，就只有他们两个在了。 “夏天穿长袖，你还和你爸爸呆一起呢？”蓝舟很随意的问，目光正在啤酒的易拉罐开口上，怎么也打不开。 这句话是那么直白，连简卿莫都没想到，他愣了一会，随即回过神。简卿莫轻笑一声，语气间透露着一股隐隐的自嘲“是，你呢？”随后他撇了一眼蓝舟，伸出手，很自然的拿走她手中的啤酒瓶，帮她打开，又递给她。 他们就这样的聊起了那七年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在叔叔家住吗？那还可以，混的比我好”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却掺杂着简卿莫对自己家庭浓郁的憎恨。 简卿莫靠在沙滩椅的椅背上，一条腿微微弯起，架在椅子上，另一条腿直直的放在那。在月光带来的阴影下，看不太清他被黑暗笼罩的侧颜，立体的五官和较好的身材，确实很招人喜欢。黑色的头发柔顺的搭在肩上，半扎着。节骨分明又修长洁白的手随意的拿着易拉罐，轻轻晃动里面的酒液。 蓝舟又一次认识了他，就和小时候一样，她总以为简卿莫看上去很幸福，可总是被他的伪装所欺骗，她第二次被简卿莫骗到了。 她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一句【你确实挺惨】喉咙却被什么卡住，她发现以前对别人说话习惯了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她对简卿莫说不出这种话了。 她偏头，看向简卿莫。可能是因为看不太清他的面容，所以敢直视他了吧。 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对简卿莫说出这种随便的话语，到底是因为都有不好的家庭所以感同身受，亦或是知道他的背景所以心生怜悯，还是对他隐隐的爱意？她也说不清。 “怎么了”简卿莫看向她，月光似乎在这一瞬间照在了他们两的脸上，互相的对视，眼神的碰撞变得清清楚楚。 不知是不是两人都因为心底那一股相同的情感，都呆愣了一会。 蓝舟瞬间觉得自己的脑子在嗡嗡的叫，手心发热，她快速移开目光，可那短暂的对视完全代替了他们这些年来想诉说的千言万语。 简卿莫重新看向漆黑的天空，却不敢去回味那个对视。 那一瞬间眼神的碰撞，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瞬间，彼此的所有情愫都出现在眼神中，代替了他们想说的所有，交杂着各种情感。只是三秒，感觉像是过去了几个世纪，表明了他们所有的心思。 他们都沉默了许久，宁静的只能听见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蓝舟深呼吸，猛喝一大口酒，轻轻拿手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液体“说说你” 简卿莫看着涌动的海水，默默的一小口一小口喝着酒“我？嗯...我啊...”他也没有隐瞒什么，如实诉说，这是他七年来第一次敞开心扉，做自己，活过来了。 蓝舟抿了抿唇，她一直都对简卿莫又怜悯，比起她自己，简卿莫甚至不能逃走那个可怕的家。 这一晚是他们分别七年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真正不做伪装的谈话，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真实的活着。 ——你说，腐烂的家庭，会淹没自己吗？ ——不知道该如何真的活着，或许七年来我们的心就从没打开过，或许，没有真的活过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数次幻想见到你，如今就这样见面了。果然你是独特的，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你了 ——隔开两人的是时间，拉近两人的是时间；让两人变陌生的是时间，让两人变熟悉的是时间；让两人认清距离的是时间，让两人认清距离的，是时间 ——试着，成为真的『朋友』 第三章完 四.【喜欢】 他们准备回去已经是九点多了，蓝舟拿起地上一个空着的易拉罐，放在那个没用的塑料袋里。月光正正好好照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优美的轮廓，白皙的皮肤，还有略显清瘦的身材。 简卿莫看的有些出了神，被蓝舟喊了两次才反应过来。 “在想什么？”蓝舟白净的手指拿起还剩下些酒的易拉罐，仰头将最后一些酒咽下去. “没事”简卿莫的声音带着些笑意，把蓝舟手里装着垃圾的袋子拿过来，将自己两个空的易拉罐放进去。 “走吧”简卿莫提着垃圾袋，扭头看向蓝舟，随后将垃圾丢掉。 两人并肩走在昏黄的路灯招摇下的小路上，简卿莫还是有很多要顾虑的。比如回家后会不会碰上父亲，会不会被打，或者其他的什么。但是他没有以前的恐惧与绝望了，终于体会到了生活的美好，在这些快乐下，痛苦不值一提。 “你住在哪？”蓝舟开口询问 “白灵小区”接着说“你呢？” “旭目小区，不在一起” 他们沉默了很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他们都担心对方，也有些不舍。 路灯下他们都身影很明显，蓝舟突然笑了一声，往前跳了一步，踩在简卿莫的影子上。 简卿莫不由得失笑，往左边走了两步试图躲开她的“惨烈攻击”。 两人就这样玩闹了一会，继续往前走。 夜晚的风很凉，但却没怎么把他们被酒晕染的脑子吹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都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大胆了许多。 两人肩并肩走着，手微微晃动，不知道是谁主动的，两个食指勾在一起。 就这样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简卿莫的手很好看，又白又修长，隐约有几根青筋凸起。他的食指轻轻弯曲着，勾着蓝舟的食指。 或许静下来，他们就能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喘息声还有心跳声。 这次是简卿莫。 他反手，握住蓝舟的手，五根细长的手指插入蓝舟的指间，弯曲。两人十指相扣。 手心传来对方因为害羞与激动所出现的温暖，和一丝汗水。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他们都没有其他的动作。 这样就好。 两人十指相扣，缓慢的走在小路上，周围除了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就是彼此起伏的心跳了。 喘息声愈发明显，蓝舟正准备开口说话时，到了两人分别的岔路口了。 他们同时低下头看着握住的手，接着又同时放开，或许这个时候他们是不希望彼此那么有默契的。 蓝舟正准备说出的话卡在喉咙里被自己重新咽下去，他们对视着。明明两人都是缺一个机会，就差最后一个步骤了，明明都看出对方的心意了，但是又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按照以前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不会发生的，但是这次不同。 眼底的是翻涌的爱意，因为喝了酒，蓝舟的眼神仿佛装下了她所有的情感。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接着又同时撇开视线。 蓝舟在心里暗骂一句“别这么默契啊！” 两人都背过身，准备往彼此的方向走去。 “…不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就没可能了吧，必须说，必须…”蓝舟猛的回头，扑过去，从背后抱住简卿莫，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服，脸靠在温暖而又挺拔的背上。 “我喜欢你” 简卿莫转身，和蓝舟的视线对上。蓝舟还没说出的〖我喜欢你〗卡在喉咙里，震惊的看着简卿莫。 “我说…我喜欢你”简卿莫垂眸看着蓝舟震惊的眼神，嗤笑一声。 蓝舟藏不住眼底的慌乱与激动，脸上浮现出红晕。她猛的抱住简卿莫，双手环住他的腰，仿佛要把他拥进身体里。 蓝舟的脸埋在简卿莫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我也是”很小很小的声音。 简卿莫充满安全感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另一只手抱着她的背。两人就这样相拥着。 风很轻，却搅乱了两人的心思。 许久之后，蓝舟松开简卿莫“快十点了，回去吧”她的眼底是止不住的开心，却也有些不舍，毕竟回去没什么可期待的，回到那个腐烂不堪的家。 简卿莫看着蓝舟，声音染着笑意“嗯，早点睡” 两人转身走进了各自的道路。 简卿莫站在家门口，走廊的灯亮了又暗，他最终蹲在家那，脑子混乱至极。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整个楼梯间，还带着迷迷糊糊的骂人声。 简卿莫的眼底是止不住的恐惧，快速拿出钥匙开门，却在关门的一刻看到了门口的那个人脸。他的好父亲，简云飞。 “又去哪里鬼混了，你还要不要点脸，你不要脸你老子还要。”简云飞一脸醉意，掐着简卿莫的脖子，辱骂道。 他用力的关上门，就是一脚踹向简卿莫。简卿莫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却没有叫出声，眼底猩红。 “不说话？！”简云飞面目狰狞，走去厨房拿了根棍子，就是一棒打在他的身上。 简卿莫早已习惯，本来以前就是抱着想死的心情挨打，或许是对一切都没有希望，但心底还有一丝逃走的想法。 可现在他见到蓝舟了，无法从他心底抹去的身影，他不能死。 简云飞又是几棒子下去，觉得没劲，大声喊到“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又去和哪个婊子鬼混去了，你还要不要脸”或许是这句话又燃气了他的斗志。 简卿莫虚弱的发出声音“没有…”他本可以不说的，但是他没办法去容忍有人这样说蓝舟。虽然简云飞不知道，尽管这是无用功，尽管他会被打的更惨。 … 简云飞打累了，看都没看一眼蜷缩在地上的简卿莫，直接回了房间。 简卿莫蜷缩在地板上，手死死捂着肚子，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却是一滴也没掉下来。 致命的疼痛，脑袋，肚子深处，手臂，全身都在痛。简云飞以前是学医的，知道打哪里会痛但却只是轻伤。他只能无声的默默挨打，简卿莫不是没是没试过报警，换来的只是无用功和更加疼的痛苦。 简卿莫在客厅的地板上缓了很久，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只觉得今晚又睡不了觉了。 他走进浴室，腿部的疼痛蔓延在全身，腿一软，沿着浴室门滑坐在地上。 绝望像是在吞噬心脏，手腕上的疤痕又在一阵一阵的痛，明明早就好了，可还是会难受。 唯一的信念，只有蓝舟。 … 水流从头顶滑落，冷水却无法带走他的疼痛，自内心发出的疼痛。 到底该怎么样，才能逃避这一切，到底怎么样，才能摆脱。 他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头靠着床头，闭着眼睛。微微的喘息使胸膛起伏，一滴水从发尖低落在脖颈上。 他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却没办法离开现实，明明这样的晚上不是第一次了。简卿莫甚至不能擦药，从皮肤里，骨头中的疼痛，是药物无法治疗的。肉眼可见的淤青，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他无数次幻想过反击，无数次幻想过美好的一切，但却永远无法实现，至少明天还能见到蓝舟。 ———— 蓝舟走到家门口，敲了敲门，却听见咔擦一声。 “哟哟哟~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啊，还是别进来了，我嫌脏~”屋子里传来一个男生嘲讽至极的声音，是她的堂哥。 蓝舟看着门，手臂垂下。 一瞬间的寂静后，她把自己准备爆发的内心压了回去，这不是她自己的家，她没有家，所以她不能为所欲为。 蓝舟蹲在门口，脸埋在臂弯里，一秒一秒，等待着时间的过去。 一阵脚步声，她抬头，看到了自己的叔叔，本来她以为能进去的，于是站起身，对上的却是叔叔躲闪的眼神。 “蓝舟啊，家里…家里今天来客人了，没有你住的地方了”他心虚的说，本就是拙劣的谎言了，他大可不必这样。 蓝舟呆愣在那，她以前尽管被各种不待见，这是她第一次被赶出去。 她叔叔急忙从口袋里掏出100块钱给她“叔叔也没有多余的钱了，今晚你自己找个地方住吧，注意安全” 假惺惺的关心，懦夫。 蓝舟眼神暗了暗，接过那张一百元，刚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叔叔早已把门关上了。 忽而，她勾了勾唇“你个懦夫，废物…”随后她深呼吸一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脑子里冒出同一个想法: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回那个“家”』 以前待在家里是因为惧怕夜间的孤独，没有任何希望与动力。 现在既然有了彼此，又为什么还要待在家里。 虽然他们都是这样想的，可这对蓝舟来说，容易多了。 对简卿莫来说，这是巨大的决定，赌上自己性命的觉得，毕竟简云飞本就是个疯子，打死自己儿子不是不可能。 〖只会打儿子的懦夫〗 〖懦夫…〗 五.『给予』 简卿莫没有睡觉，他窝在床上发愣，直到天蒙蒙亮起。他看着窗外一点点升起的太阳，双眼无神，直到想起去学校还有蓝舟在等他。 又是不断翻找着可以穿的长袖，可是这次却遮不住伤痕了。一块明显至极的淤青在他的脖子上。 简卿莫无力的坐在地上，又猛地站起身，死死砸向枕头。 无声的烦躁。 他又这样了，他怀疑自己不正常，精神总是这么不稳定，容易烦躁。 最终他找了一件能稍微遮住的长袖穿上。 简卿莫刚走到小区门口，双眼暗淡无色，却看见蹲坐在小区门口墙角的蓝舟。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瞬间他又能立刻猜到发生了什么，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他走到蓝舟的身旁，蹲在她的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试图去安抚她“没有睡吗？我去给你买早饭，去早餐店睡一会好不好？”简卿莫的语气已经是最大限度的放温柔，内心对所有事物的烦躁却还是在蠢蠢欲动。 蓝舟抬眼，与他对视。明明都是两双暗淡无神的眸子，却都能看穿对方的一切。 “明明你也没睡觉，你总是这样，自以为伪装的很好，明明你也需要安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只需要一眼，她就看出来了。她被简卿莫骗了两次了，这次不可能再骗到她了。 简卿莫愣在那，他从没感受过这样的情绪，第一次，被人这样关心过。好像以前每次都是他在安抚别人，从未打开过自己的心，明明他自己也很难受，却去下意识的掩藏。 “你总是这样…”她眼底充斥着泪水，站起身又扑到简卿莫怀里，抱着他的身躯。 简卿莫的声音有些微弱，可能是因为压到了他的伤口，他正想开口说话。 “对不起，压到你的伤了”蓝舟就站起身，看着简卿莫。 “这么明显，你也挨打了，为什么还要安慰我”她拉着简卿莫的袖子，另一只手擦着眼泪。 “先去找个地方睡一觉好不好？时间还早”他轻轻擦去蓝舟即将滑落的泪水，接着说“你就像被我打了一样”说这句话时，带着些开玩笑似的语气，嘴角弯起一切弧度。 “对，就是被你打了，赔钱…”蓝舟不满的嘀咕，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简卿莫牵起。 两人就这样来到早餐店，店里才刚刚开门，蓝舟随便靠着墙坐下，偏头看着简卿莫挺拔的身影。 简卿莫站在点餐的地方，正在说要些什么。柔顺的头发被半扎着，前面的刘海隐约的遮住了一些脸颊，一半的头发被扎的高挺而又随意，剩余的头发搭在肩上。 点餐时像是要去仔细看那张菜单，于是微微弯腰，发尾垂落着，看上去柔美极了，加上眉眼间的温柔与和气，简直是完美。 简卿莫坐在了蓝舟的旁边，撑着脑袋侧头看着蓝舟，随后手轻轻抚上她的脑袋，手指有意无意的摸着她的头发。 他用很轻的声音说“睡一会吧，我帮你看着时间”最后还是这样，他自己的付出。 蓝舟实在抵不住睡眠的诱惑，以及他致命的催眠声，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就睡了。 有简卿莫摸头的加持，她睡得很舒服。 简卿莫看着蓝舟的睡颜，他本就没有一点睡意。连续三十多天没有睡一个好觉是他最高的记录了。 老板把早餐端上来，简卿莫喝了几口豆浆，又往蓝舟那边挪了挪。 他好看的手指撩起蓝舟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 蓝舟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的是简卿莫温和而充满爱意的眼神，她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 “醒了？刚好吃早饭我们去学校。”简卿莫摸摸她的头，拿了一个油条和一杯豆浆给她。 “嗯…唔…谢谢…”蓝舟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倒是想到了钱的问题。 “多少钱” “你很想付吗？”简卿莫撑着脑袋看着她，他其实不想让蓝舟付钱的。 “…”蓝舟没有说话，眼睛撇过去，开始自顾自吃油条了。 简卿莫嗤笑一声。 “笨蛋” 两人吃完早餐，蓝舟刚准备站起身。 简卿莫伸出手，拿纸帮她擦了擦嘴角上的污渍。 蓝舟的脸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两人就这样随意的聊着天，走向学校，不过都没有提到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们回到座位上，都没有说话了。 简卿莫看着窗外，又要开始伪装自己了，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试图掩藏这一切。 但是现在他有蓝舟了，为什么还要怕。 忽然他的思绪被打乱，肩上被人拍了拍。 他扭过头，本以为是蓝舟，看到是一个不太面熟的女生，应该是新同学吧。 “内个....你好！我叫秦羽墨，能认识一下吗？”那个女生有些怯生生的开口，脸上还有些羞涩的淡粉。 简卿莫本想拒绝，可是〖早恋〗〖脾气不好〗〖被发现〗〖被嚼舌根〗〖被讨厌〗各种因素如一块块巨石压向他。 他本就不想和那个女生认识，也没有兴趣，何况…还有蓝舟。 脑子又开始嗡嗡尖叫，他无措又慌乱，不过这只是他的内心。 简卿莫脸上还努力装出温和的面容，至少这样那个女生不会伤心。但他的眼神和蓝舟对上的一秒钟，就已经传达了无尽的心思。 他本以为蓝舟会吃醋的，事情会更加难办的，可是既然她是蓝舟。 简卿莫对上的是蓝舟充满信任而又带着爱意的眼神，那种踏实的感觉，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信任与温暖。 “嗯…你好”简卿莫对那个女生点了点头，眼神中却是机械一般，没有任何情感。 但温柔的眼神与举止足够让每个女生着迷了。 “简卿莫” “我…我叫秦羽墨” … 默契的，他们内心都给予对方最大的信任，因为被救赎，因为内心的踏实。 … 日子一天天过去，只要保持着乖巧以及不惹是生非，应该就能有一线生机，应该就能有一个住处。 到底什么才是归宿？ 是没有温暖的家；是感受不到亲情的家人；还是颓废的自己。 他们每天拉拉小手，互相道别，一起学习，日子是那么幸福。生活犹如太阳，在清晨升起，傍晚落下，从未真正消逝过，尽管落下了还会升起。 可是他们有一道跨不去的障碍，只有自己心底知道的，永远无法摆脱的。 他们腐烂的原生家庭。 简卿莫的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与蓝舟的差距，以及自己的家庭拖累她的未来的画面。 而蓝舟从未在家人身上感受到真的关爱以及亲情，她无法给予简卿莫所想要的一切，所想要的真的温暖的家庭。 但他们是彼此的全世界，他们的情感早已超越了牵挂，救赎。他们是彼此活着的一线生机，是彼此的希望，是在寒冷冬天中的阳光。如果说这是救赎，那他们的爱超越了救赎。 他们唯一感受到关爱，感受到亲情，感受到信任，无一不是在对方的身上。 明明都是脆弱而又单薄的孤身一人，他们互相取暖，给予所能付出的。 但又仅仅是他们所能做到的，精神层面的满足罢了。 这才是他们永远无法跨越的障碍，就算他们之间的情感超越一切，是彼此心里的唯一，但永远满足不了所需要的物质。 给不了你渴望的温暖已经家庭，给不了你所期待的幸福与家人，就像两人给予对方救赎，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他们永远无法离开自己的原生家庭，太多的因素阻碍了这一切。 〖爱的再强烈又怎样，我们爱彼此，却无法真的在一起，我们给不了对方所需求的，都值得更好的选择〗 〖到底要怎么样，我才能真的和你好好在一起，到底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家庭〗 〖原来是为了认识你，却又诞生了无法跨越的障碍〗 “简卿莫…你也发现了吗”蓝舟窝在臂弯里低声抽泣，他们的距离不是心灵的差距，不是家庭环境的优劣，是那不知该如何改变的出生。 同样的月亮也会照在他们的身上，却无法缩短他们的距离。就像他们所期望的，在万众瞩目之下，让所有人见证自己的爱情，但这不可能。 可是他们太渺小了，上天给了他们结实的机会，却也设下了无法跨越的距离。 太过于艰难。 逃避也无法去掩盖事实。 总要面对的一切。 到底该怎么样才能真的去爱。 他坐在地上靠着床边，修长的手指手放在脸上，此时看上去却有些病态“到底为什么…要给我这一切…”简卿莫声音沙哑，他或许更加极端。 如果真的如此让人痛苦，倒不如就没有开始，或许如果他们不认识，就没有那样的家庭，现在也能感受青春，感受家庭了。 “蓝舟…”他呢喃着。 试图去靠近，可最终发现这只是梦境罢了。 无法给予的，却是别人轻松就能给你的。 而可以给予的，却是别人永远无法感受的。 【给我一个赌上生死的机会，我愿意试一试逃离】 六.有我 蓝舟正在收拾书包，简卿莫去装水了。 班上的同学似乎很赶着回家，可能只有他们俩不喜欢回家吧。 12月，正值冬天。 简卿莫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水走回来，坐回座位，递给一旁的蓝舟。 蓝舟喝了一口水，随后背好书包。 “今天不一起回去了…我有点事”蓝舟心虚的说，就连眼神也在躲闪。 如此拙劣的谎言简卿莫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骗我” “…”蓝舟心尖一颤，打算死磕到底。 “没有骗你” “你说谎的时候眼睛会往下看” “…” 简卿莫站起身，背上书包，凑近蓝舟:“别骗我”语气似乎还带着…一丝委屈（？） 简卿莫温和好看的眉眼注视着蓝舟，仿佛看穿了她一切的心思。 蓝舟犹豫了一会，还是不想去和简卿莫说，无法诉说。 忽然，简卿莫有些凉意的手轻轻捧住蓝舟的脸颊，随后松手，拿起一旁的围巾给她围上。 他继续轻声说“别骗我” 三个字撩拨着蓝舟的心尖。 “好吧其实就是我叔叔告诉我今天我爸会来学校接我！”蓝舟一口气说完，接着不给简卿莫接收的机会，就一头埋进他的怀里。 简卿莫温柔的抚上她的背。 他总是这么了解蓝舟，知道她故意的回避，知道她的心思。 “在想什么？不可以和我说吗？”简卿莫微微低头，长发垂落在蓝舟的耳旁，弄得她有点痒了 “你好烦”说着，蓝舟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她怎么会不害怕，去见一个讨厌自己的父亲，何况是一个七年才见过两面的父亲。 自然是没什么好事的。 简卿莫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轻声安慰着蓝舟，手讲她搂在怀里，试图让她放下心来。 “怕什么，我们一起去就好啦”简卿莫摸摸她的脑袋。“再不走学校要关门了，笨蛋。” 蓝舟松开简卿莫。 他还不忘给蓝舟整理整理围巾。 两人一起走出校门，走的晚就是好，至少没人会看见他们牵手。 明明是冬天，蓝舟因为紧张手心却出了一些汗，握着简卿莫的手又紧了一些。 直到她看见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才知道什么事真的害怕与紧张。 ——蓝建华，蓝舟的『父亲』 男人手臂上的疤痕是蓝舟永远忘不了的阴影。 曾经多少次在晚上满头大汗的醒来，想起那个从未忘记的下午。像是死死烙印在心上，让她无法忘记。 那天下午…明明他们只是在吵架，要是那天简卿莫在就好了，要是他不上课就能陪着蓝舟了。 可事实就是这样，蓝舟一个人看着他们吵架，看着他们大声争论着自己的抚养权。直到，看着自己的母亲拿着刀威胁，却划伤了蓝建华，看着…他们打起来。 她就像一个旁观者目睹了一切，不明白为什么不喜欢自己还要把自己生下来，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样做。 回过神来，是简卿莫在蓝舟的耳旁低语“别怕，我一直在你旁边，好吗？” 明明只是一句话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呢？童年一直渴望的爱从未出现，到底要怎么样，他们才能真的欣慰。 所以只是一句话，一个人，就能扣住她的心弦。 好像她不用去害怕，放心去做，总有人会一直在身后看着她陪伴她，可是活了16年，蓝舟却从未体会过。 是风太冷，还是眼角的干涩，泪水瞬间充斥着眼眶，这就是她渴望了16的———感情。 简卿莫看着一步步走来的蓝建华，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和他父亲一样的恶心。他默默退了几步，不近不远，看着他们父女俩。 “蓝舟啊…”男人的声音带着疏离和不屑，仿佛在对待一件被自己丢弃的残次品，毫无怜悯。 蓝舟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回应，心底则是无止境的厌恶。 “其实吧，你也知道你有个弟弟…” “到底什么事”蓝舟的语气有些不耐，这是鼓起了勇气，『滥用』所拥有的安全感。 蓝建华听出了她语气的不耐，但还是没有暴露本性，带着些客气的说“你还要两年就成年了，也要学会着帮衬帮衬你弟弟了” 蓝舟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我帮你商量了个好人家，也没多大，你要么毕业了就赶快去结个婚，人家给的彩礼够多啊” 蓝舟深呼吸一口气，最终没忍住“他不是我弟，七年来我没欠你什么的，我不去，你以后也别来找我” 蓝建华也装不下去了，提高音量“废物，你到底就这点用处了，女孩子家家的找个好人家嫁了不好吗？你也就是能赚个彩礼了，老子是你爸，你就没点孝心吗？！” “你要什么样的孝心？！我在叔叔家呆了七年你出过多少钱？比起父亲来说你就像个只会耕地播种的，你怎么配当父亲？”蓝舟的眼泪夺眶而出，气的胸口有些闷，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封死… “你七年来良心被狗吃了？白眼狼！老子生你有什么用！”蓝建华就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气急败坏的扇了她一巴掌。 响亮而又清脆，在寒冷的空气下，白皙而又带这些瘦弱的脸颊瞬间红肿。 简卿莫忍着想心底的火焰，握紧了拳头，他无能为力。『我好像是个拖累你的废物，关键时刻又能帮你什么』 他不能上前去，因为这样只会拖累蓝舟，只会又更差劲的结果。 蓝舟被打的偏过头去，眼眶通红，心脏止不住的痛，声音因为气愤而颤抖“我没求你们生我…！” 世界的静止，她活了多久，终于说出口。压在心底的巨石仿佛消失了，如释重负般，她直面了自己的内心。 “好…好！”蓝建华咬咬牙“良心狗肺的”瞪了蓝舟一眼，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简卿莫从阴影处走出来，握紧的拳头又松开，指甲仿佛要嵌进肉里。 “蓝舟”他站在蓝舟面前，指腹擦去她的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要生下我，又不喜欢我”她眼里的灰暗和无奈洞穿了整个眸子。 简卿莫看着蓝舟，体内一阵阵隐隐的疼痛。 “对不起…我总是…”他就像个摆设，永远帮不上忙，到底该怎么样才能真的帮到她。 蓝舟双手环住简卿莫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不怪你…我不怪你的…”声音带着些哽咽。 他们之间，太信任，却又总是付出的过多。 她需要的是简卿莫的爱，却又无法去真的依赖，她做不到。她想要简卿莫拯救她，却不想简卿莫永远自己一个人付出。 他想蓝舟不要胡思乱想，他想蓝舟能够信任他，好像他做的再多，蓝舟还是不愿意放下心依赖他。 〖隔阂〗 “有我在…”又是一句安抚的话，口头语言罢了…谁不会说呢。 “你总是这样，那你呢！？你不是人吗！明明更加痛苦的是你，为什么总是你在一直为我付出…我不希望…不希望你这样啊！我只想要你开心…你幸福啊…”她情绪激动，泪水有些浸湿了简卿莫的大衣。 … 长时间的沉默，随后简卿莫的一声低笑让蓝舟瞬间懵了。 “你还是没懂”简卿莫紧紧抱住蓝舟，低垂着的发丝散落在蓝舟的肩上。 他的声音温暖而又令人心安“保护好我的世界，让我的全世界开心…我就开心了啊” … 没有回应，传来的只是微弱的哽咽声。 “嗯？又在乱想了”简卿莫把蓝舟从怀里提溜出来，看着她因为哭泣而通红的鼻尖。 简卿莫就这样低眼看着蓝舟。 … 〖现在无法真的依赖我没关系，你退一步我便走十步好了，我会让你确确实实让你感受到我的爱，我会等你真的能够学会爱我为止〗 … 蓝舟不打算回应他的话了，她做不到，还是…做不到。 “别看了，丑”蓝舟胡乱擦了擦眼泪，又不小心弄到了红肿的脸颊，发出一声低喊。 简卿莫没有说话，也不打算给她个机会『跑路』，只是默默的帮她擦眼泪，重新给她裹好围巾。 “不要不说话啊…”蓝舟不满的嘟囔着，看出了简卿莫的心思。 “我只是在等你，接受我的爱” “我接受了啊！” 简卿莫的眼神不容置疑，带着绝对性。 蓝舟以为他真的发脾气了，却也有些不理解。 天色已经暗了，他们站在路灯下就这样对视着，白雪在所到之处留下痕迹，爱也是。 “太早了吗？”简卿莫小声呢喃，随后温柔的注视蓝舟“慢慢来，我没有在怪你，请你一直相信我的立场是你好吗？” 过了一会他又补充“你无法更替” 『尽我的全力和你诉说我的想法，这样你就不用在乱想了，可是我还是小瞧你了。不过，我会一直等你愿意完全学会，接受』 他们又呆了一会，彼此回了家。 看似平淡的表面，埋藏着的是无尽的后患和他们的思绪。 还有很多…未解决的事情。 ◇＜?＞◇ 『希望你可以放下心对我抱怨，希望你可以真的相信我』 『想要你别怕，却总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愿意一直一直等你，一直一直让你感受到我的爱，不厌其烦。直到你愿意真的依赖我，我也会一直爱你的』 七.爱吗 天黑的很早，冬天标准的进行着，地上有这薄薄的积雪，蓝舟与简卿莫牵着手走着，一步一个脚印。 明天就是元旦了，学校放了两天假期，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各有不同的想法。 〖阿莫啊…妈妈撑不住了〗 回忆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前几天的夜晚再次出现。 ——他和蓝舟刚刚道别，沿着路边一步步朝家走。 是因为感受到了爱，所以对家里的畏惧减少，倒也没有察觉到隐约的变化。 他刚刚拿出钥匙打开门，面对的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几乎见不着面的母亲。 “妈…”简卿莫眼神暗了暗，随后关上门。 女人架着腿，丝毫看不出卑微或是愧疚。 每日不着家似乎是日常，对于赌博以及出轨的“情有独钟”简卿莫忍气吞声。所以简云飞将所有的怒气撒在简卿莫身上，理所应当的…教育。 “简卿莫呀，回来啦” “是”简卿莫低头换鞋，声音里听不出其它的感情。 “我和你爸打算离婚了” 淡定的异常 简卿莫没有回应，只是嘴角勾起一摸嘲讽至极的笑，随后又变得温柔极了。 “你也知道这些年妈不容易，以后你要是实在受不了了，有困难就来找我，我尽量帮你” 她刻意的加重“实在”两字，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暗示，也没有不舍的情感。 好像离别时的客套话，没有一点点的母子情分。 简卿莫早已麻木似的，从来没有感受过爱，此时此刻又怎敢奢求什么。他现在只希望能有点好处。 “我知道”他低声回应 最后的仪式感罢了，她还是拿出了五百块钱和一部旧手机，倒还有些对钱的不舍得。 “以后有事联系…我”她将手机和钱塞进他的手里，随后匆忙的离开，背影丝毫不带留念。 也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家有什么可以留念的。 … 他看着手中的手机，至少现在…有一部手机了。 推断了一下，简云飞今晚都不会回来了。 简卿莫走回房间，将书包放在地上，节骨分明的手指摩擦着那五百元，用力又松开。 凭什么 好像美好的时光停留在小时候妈妈给自己讲故事的画面，一切转瞬即逝。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事情变成这样，他也想不通。 … 蓝舟晃了晃他的手。 “到了…” 又是离别，又是不舍。这样的情感反反复复，尽管还会见面，却止不住心底的空落。 分开的瞬间，迎接他们的只有毫无感情的“家” 习惯性的依赖对方，因为这是生命中活着的瞬间，因为这才是真的拥有色彩。越临近分开，内心仿佛就越烦躁，不希望发生这一切的无力感会一点点爬上心头。 简卿莫双手环住蓝舟的背。 『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分离』 感受着彼此起伏的胸膛以及温热的呼吸声，困住他们前进的是家…而家…又有何意义。 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变成白色的气体，慢慢消散。 *跨年* 家家户户亮着灯，虽是夜晚，而温暖又带着幸福感情的饭菜香味融在空气中，蔓延在这个漆黑的夜里。 真的幸福，不是虚伪的“家”。 是感觉到爱的，心中的港湾。 世界仿佛抛弃了他们，团圆好像也忘记了他们两个。 人人都享受在元旦家庭的充实以及快乐中。 而他们只有彼此。 不想去面对那个家，更别说是在这个时候哦。 蓝舟声音有些轻，又带着对现实的无奈“不回去…是…”还没说完，又被简卿莫打断。 “我知道”他的声音带着安抚，让人不自觉的信任和依赖。 “没事的，年年我们都会在一起，等到真的属于我们的那年，开启我们的第一个跨年好吗？” 只能这样，他们都没有办法。 … 好疼… 简云飞又喝酒了 简卿莫疼得蜷缩在地上，牙缝里挤出几声克制不住的痛苦的呻吟。脑子里发出响彻耳朵的鸣叫声。 又开始耳鸣了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房子的不隔音让简卿莫还能隐约听见楼上的欢呼声。 很疼 心在疼 只是一盏灯，清冷至极的家，以及冒着血的伤口，这是新的一年的开启。 欢呼雀跃声，新闻的播报以及祝福，此时化为了虚无。在躲开简卿莫似的，只去了别家里，单单漏了他。 这是属于别人的幸福，他得不到的幸福。 『到底还要怎么努力，才能有一个好的未来，好累…真的好累』 像是窥视别人的小偷，窥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努力坐起来，看着窗外的月亮，在眼底印上洁净的白色。 再努力… … 烦躁，真的很烦躁。 他用力的抓着枕头，无力感… 试图去清醒一些，指甲死死地掐着手上的皮肉，尽管已经很疼了，他还没有松手。 直到快流血了，他终于松手了。因为要和蓝舟牵手。 自相矛盾，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易怒了。不敢去想，他不可能成为第二个简云飞吧，或许不会。 … 蓝舟听着门外一家子的热闹，这是不属于自己的快乐。 只要不来打扰她就好了，清净些就好了。 沉溺在幸福中的世界，唯独排开了某些人。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隔绝了所有事物，越又不包括她。 … *假期* 耳朵很疼 简卿莫被扇的倒在地上，手指无力的附在脸上。 随即是简云飞的眼神由混浊变得惊恐。 血缓缓留下来，弄脏了他白净的手。 此时他没什么好想的，只是怕蓝舟会担心。 去医院了。 简云飞来回渡步的声音响彻整个空荡的走廊。“你个废物，碰一下就出事，真当自己是个瓷娃娃了，就知道毁我钱” 简卿莫完全不想理会，毕竟听得很模糊。 简云飞要面子的性格反倒是一根稻草，给简卿莫配了个助听器。 他本是不舍得花这个钱的，看着医生们的劝说还是拉不下这个脸面。本来配完助听器看着简卿莫的样子又是来气，但是想到打伤了又要来医院浪费钱，他隐忍着。 … 一如既往的，继续上课了。 蓝舟立刻注意到了简卿莫的耳朵，和助听器。没有意料中繁琐而令人烦躁的质问，而是蓝舟温和而带着隐隐担忧的话语。 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刻在骨里的默契让她立刻就能明白。 没有因此下降人气，反而多了许多嘘寒问暖的女生，这才是让简卿莫心烦的。 好吵 “简卿莫你没事吧” “你耳朵上的是什么” “发生了什么啊…” 只是担忧的问句而已，简卿莫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去厌恶以及烦躁，他现在就是一点也不像听见。 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 下课了 简卿莫刚出校门，轻轻的抱住蓝舟，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 “阿舟…我好累” 第一次，他说了这种话。 以前都是他在无微不至的关心蓝舟，从未将自己的脆弱展现。 蓝舟回抱住他，却也只是无能为力。 他们能做的好像都只是，什么也做不到。 环着蓝舟腰的手一点点收紧，仿佛要把她揉进骨子里才能填满两人缺失安全感的心。 两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又怎么能相爱 能。 “一定能有办法的”蓝舟低声说。她说的不是心情，是命运。 未来的命运，未曾决定的命运。 \ 每一天每一天的过去，简卿莫因为那次进医院的原因挨打的次数少了许多，他们都重心放在了学习上。 蓝舟想要走很容易，而真的困难的简卿莫。只有学习，不断的学习，才有可能打开那个契机，让他顺利的逃离那个家。 而最终他们真的逃离彼此的家庭，埋藏这的炸弹则是迫不得已的分开。 他被看中了 这就是契机 … 简卿莫站在办公室内，头发毫无生命力的耷拉着，遮住了一些眼睛。 “简卿莫呀，你的天赋很好呢，现在我们学校啊有一个别人求之不得的名额呢，出国去留学 学校这次特意看中你啊，我们都你知道你很有能力和天赋的，你的家庭情况学校也都知道 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呀，我们会承包你的学费和生活费用，你就安心的读书好啦” “老师…出国交换生的时间是多久” “目标本来就是要去他们大学当交换生的呀，我们安排你先去国外读完高中两年，然后在去上大学，把大学读完拿到录取通知书就可以回来啦 我们学校就会包你六年读书的费用，你要是继续想读博士什么的呀，我们学校是没法继续包哦。这次机会可以人人都想去的呢，多珍贵呀！” 他的心全部放在六年这两个字上了，无心在去考虑其它的东西。 一个六年，就拖住他了。 六年，整整六年，六年后蓝舟又会是什么样子，他们的感情又会怎么样，自己的回来又是什么样，太多的未知了。 漫长而遥远，仿佛看不见尽头，巨大的抉择，好像选什么，都会失去。 老师的声音将他唤醒。 “你好好考虑呀，三天之内把你的结论告诉我哦” ☆?☆ 『还要怎么努力』 『逃离的终点，是分别』 『很累』 『很疼』 『不舍是什么』 『而我又在奢望什么』 『窥视别人幸福的小偷』 『看不清的未来』 『我好怕…帮帮我…蓝舟』 八.斩断（上） 沉默犹如水滴，在他的脑海里荡起水花。 他看着面前的蓝舟，隐忍和抉择的表情。 巨大的决定。 他们面临的是极端的选择:逃离的机会，被迫分别；舍弃唯一的机会，不用离开。 内心的挣扎，像极了无用功。 而最好的选择无疑是第一者，熬过离别，等待新生。 / “老师叫你去干什么？”蓝舟微微抬眸，与简卿莫对视。 简卿莫的眼神本有些无奈和痛苦，又被掩饰的毫无漏洞。 “没什么事” 他不敢说，不敢表达，因为内心的不坚定，因为还没有爱到尽头。 “简卿莫！” 很明显，她能看出来。 蓝舟微微弯腰，无力的抓着简卿莫的袖子，她将头轻轻靠在简卿莫的怀里，低着脑袋。 声音哽咽着“你说话啊...简卿莫...”她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老师考虑过她。 同一天，今天的上午，老师也叫她去过办公室。 问了同样的问题，可蓝舟根本不需要纠结，让她痛苦的是简卿莫。所有的困难，所有的犹豫不定，她都猜到了。 他们都以为对方会理解的。 她也知道自己不需要这个机会，她也知道这是简卿莫唯一的选择，但还是想知道简卿莫会怎么做，想知道他要怎么说。 信任 明明所有人心中都知道，这就是最后的选择。他们没什么可想的，却还要去渴望那一点点不可能实现的梦。 “你都知道啊”简卿莫的手轻轻搭在她的发丝中，温柔的摩擦，声音很淡淡的。 蓝舟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简卿莫，她也知道六年的绝望，他们都明白。 “可不可以不要走啊..！”蓝舟抽泣着，身子微微颤抖。 虚无的话，没什么可期待的。 到底在想什么。 “抬起头来，看我” “简卿莫...！” “你都知道的啊，还在想什么”话很绝情，必备的过程而已。 “一定要走吗...？” 像是无止境的沉默，只有风划过的声音。 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给我点希望好不好。 被擦去的眼泪。 “六年，能不能等...”简卿莫的声音很轻很轻，在安静的风中格外清晰。 “你疯了！”她声音破碎，似乎是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爆发，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刻。 所有的痛堆积到一起，只能对有安全感的人爆发出来。 “蓝舟...” “六年，我有多少个六年！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说话啊，我怎么办！”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等了你七年了...已经等了七年了啊！” “我也不想走，我没有办法，你知道...”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我不知道！我也做不到！”她的泪滴落，又随风消逝。 “求你了...我想知道其它的办法”她心痛的快喘不过气，和上次唯一不同的是，已知与未知。 所谓的落差感。 如果没有那么幸福，便也不会那么心痛。又为什么给我期待，又让我失去。 他也会难受，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毫无希望的怨言罢了。只能做到的是绝情，至少都不会那么疼。 “没有其它的办法了，阿舟...” “有的...求你了”她几乎是蹲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低头靠着简卿莫的小腿，早已绝望的微微颤抖。 “起来” “只能这样”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没有哭，心痛也只是放在心里。 都做不到的事情，而他选择了完全的隔断，每一根连接着感情的细丝只会在这时拖累他们，毫无用处，也必须舍弃。 “我不要！我不要你走！” “你听不懂吗，我必须走”他的声音不大，也刚好盖过蓝舟抽泣的声音。 “票已经买好了，后天出发。”简卿莫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看着面前悲伤的爱人，他又能怎么做。 “别丢下我好不好...留我一个人我会死的...！” “求求你了，简卿莫” “求你...了...”她的双手死死抓着简卿莫的的袖子，仿佛这样他就走不掉。 秋天的风也挺凉的，吹的凉两个人的爱吗？ “别求我好不好，我做不到，我就是个废物，我什么也做不到。” 在这个时候说出了最无用的话，完完全全将自己的阴暗面暴露。 这就是简卿莫，做不到的事情他只能逃避，将所有阴暗面展示给他人，试图驱赶所有无能。 『松开我，蓝舟』 ... 接下来度过了平淡的一天，平淡的上学放学，两人似乎是没发生，都只想正常的度过仅剩的一天。 伤感渗透所有情感。 他们又能做什么。 直到临走的时候，悲痛才会贯穿整颗心，平静的放学。等待他们的是新生，是摆脱，是日益积攒的思念，是由思念和难受演变的恨。 最后留下的只是轻轻拉住的衣角，最后的思念，和心中悄悄滋生的痛恨。 无来由的恨。 演变出来的恨。 到底在恨什么？ 而不得不做的果断决绝，也切开了最后一点点表象情爱。 尽管再爱，心也会因为太痛而果断放弃。 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干脆别做。 任由恨意滋生，又转变为前进的唯一动力。 还能干什么？ 『用绝望试图去掩盖还爱你的痕迹，可没人回忘记当初有多爱』 『为什么会恨你，只是不敢面对所有的不舍，以及爱意』 『此刻的爱毫无意义，只会拖累我们前进的脚步，必须去摆脱它，才能促使我们成就更好的自己』 『我会将对你的爱埋藏在心底，我也会期待重启我生命的那天』 ...♂ 无声的道别，和无情的眼神。 简卿莫坐在飞机上，单手撑着脑袋，手指轻轻敲击着，一边随意的摆弄着新手机。 一切都是新的。 没有任何旧事物，除了自己。 手机里只有老师的联系方式，他也不打算等蓝舟有了手机加上微信。 所有能激起他们挂念的东西都会阻拦他们努力的步伐。 ... 国外的生活简单。 日复一日，每天的循环，甚至说国外的高中很轻松。 每日都一样，毫无变化。所有事物变得单调，直至黑白之时，也是正真展露的时候。 越来越不稳定的情绪，被捏爆的所有解压球，被踢坏的沙袋，无从释放的压抑。 比他以前都要严重了。 … 大一，高考完了，正式以交换生的名义进入大学。繁忙而无趣的生活，简洁并空白的涂色。 世界毫无色彩与希望。 -白天的情绪高昂，在发表论文与研究成果时的熠熠生辉。 -感到极度兴奋、愉悦，心情仿佛处于巅峰状态，似乎做什么都很有劲。 -思维变得异常活跃，语速加快，言语增多，话题转换迅速，跳脱的思维。 -对待他人的容忍，已经温柔，完全不会生气或者悲伤的心。 -充满活力，不断参与各种活动研究，不知疲倦，过度的学习以及思考。 ________ -睡不着的夜晚，失眠的第39天，断断续续的沉睡。能一直睡三天，却还是疲惫的睡眠质量。 -对所有事物又提不起兴趣，极端的封闭自我，消失的人影，落下的研究。 -变迟钝的反应，记忆力下降，注意力难以集中的精神。 -不想做任何事，又不想发呆的矛盾心里。 -极度的自我内耗，心中过度敏感，将别人的一言一行完全放大。 -突然的暴躁，控制不住的气愤。不受管制的暴力渴望，自残的行为。 “终于，准确了啊” 他无力的靠在椅子上，修长并且病态白的手指捏着报告单，单手托着脑袋。 “中度双向情感障碍症”伴随着他的低笑回荡在整个空气中，这又能怎么样，必须继续着生活。 医生面对着他，声音严肃： “遗传因素双向情感障碍具有一定的遗传倾向，如果家族中有双相障碍患者，那么患病风险会增加。 心理社会因素，生活中的重大压力事件，如亲人离世、失业、离婚等，可能诱发双相障碍。不良的童年经历、人际关系问题等。” “根据你写的测试单，以及仪器的检测，判定你为第一种因素引起的” 简卿莫转着笔，看似毫不在意“嗯，治疗方法？” “会给你开药，需要按照说明按时按量使用。必须调整生活模式，早睡早起，多户外运动，多做一些放松身心的事情，改善人际交往。健康饮食，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我知道，药呢？” 拿了药，他回了自己的出租公寓。 这些年呆在国外，蓝舟是他唯一的生活动力，却也和那次的七年不太一样。靠着学业已经研究，得到的资金完全能养活自己。线上小公司企业开始发展，拉拢强者，又利用所有人达成自己的目的。 到底什么是真实的简卿莫。 接着，生活的一环又多了一样，吃药，每天都手抖着吃药。 情绪没有变化，照样是控制不住的试图使用暴力，又从来不将自己展现于他人。 比以前更加的偏执以及恶劣，所有的暴力倾向都指向了他的父亲。 “为什么，连累我”他的手死死掐着沙袋，声音断断续续，伴随着痛苦的喘息声。 手上已经暴起青筋，却还是释放不出自己苦涩的心情，不知道如何做才能摆脱“噩梦”。 “简云飞，你为什么不去死！”似乎眼前之人就是简云飞一般，而正真令人害怕的，是他们越来越像的性格。 原生家庭最终给他了最后一击，无法摆脱并刻在骨子里的，继承。 随后他又猛地将沙袋丢到地上，瘫坐在床上，喘着粗气。 颤抖着手，将药片倒出来。 多了。 放进去。 少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又生气了，手指死死抓着药瓶，深呼吸。 倒出来。 又多了。 他看着手中的药片，什么都颇有怨言。 忍住了摔瓶子的冲动，耐着性子将药片放进去几颗，接着将剩下的药吃掉。 明明刚开始这样就好了。 非要去生一趟气干什么。 『你也会在想我吗』 『摆脱不了的一切』 八.斩断 沉默犹如水滴，在他的脑海里荡起水花。 他看着面前的蓝舟，隐忍和抉择的表情。 巨大的决定。 他们面临的是极端的选择:逃离的机会，被迫分别；舍弃唯一的机会，不用离开。 内心的挣扎，像极了无用功。 而最好的选择无疑是第一者，熬过离别，等待新生。 / “老师叫你去干什么？”蓝舟微微抬眸，与简卿莫对视。 简卿莫的眼神本有些无奈和痛苦，又被掩饰的毫无漏洞。 “没什么事” 他不敢说，不敢表达，因为内心的不坚定，因为还没有爱到尽头。 “简卿莫！” 很明显，她能看出来。 蓝舟微微弯腰，无力的抓着简卿莫的袖子，她将头轻轻靠在简卿莫的怀里，低着脑袋。 声音哽咽着“你说话啊...简卿莫...”她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老师考虑过她。 同一天，今天的上午，老师也叫她去过办公室。 问了同样的问题，可蓝舟根本不需要纠结，让她痛苦的是简卿莫。所有的困难，所有的犹豫不定，她都猜到了。 他们都以为对方会理解的。 她也知道自己不需要这个机会，她也知道这是简卿莫唯一的选择，但还是想知道简卿莫会怎么做，想知道他要怎么说。 信任 明明所有人心中都知道，这就是最后的选择。他们没什么可想的，却还要去渴望那一点点不可能实现的梦。 “你都知道啊”简卿莫的手轻轻搭在她的发丝中，温柔的摩擦，声音很淡淡的。 蓝舟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简卿莫，她也知道六年的绝望，他们都明白。 “可不可以不要走啊..！”蓝舟抽泣着，身子微微颤抖。 虚无的话，没什么可期待的。 到底在想什么。 “抬起头来，看我” “简卿莫...！” “你都知道的啊，还在想什么”话很绝情，必备的过程而已。 “一定要走吗...？” 像是无止境的沉默，只有风划过的声音。 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给我点希望好不好。 被擦去的眼泪。 “六年，能不能等...”简卿莫的声音很轻很轻，在安静的风中格外清晰。 “你疯了！”她声音破碎，似乎是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爆发，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刻。 所有的痛堆积到一起，只能对有安全感的人爆发出来。 “蓝舟...” “六年，我有多少个六年！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说话啊，我怎么办！”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等了你七年了...已经等了七年了啊！” “我也不想走，我没有办法，你知道...”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我不知道！我也做不到！”她的泪滴落，又随风消逝。 “求你了...我想知道其它的办法”她心痛的快喘不过气，和上次唯一不同的是，已知与未知。 所谓的落差感。 如果没有那么幸福，便也不会那么心痛。又为什么给我期待，又让我失去。 他也会难受，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毫无希望的怨言罢了。只能做到的是绝情，至少都不会那么疼。 “没有其它的办法了，阿舟...” “有的...求你了”她几乎是蹲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低头靠着简卿莫的小腿，早已绝望的微微颤抖。 “起来” “只能这样”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没有哭，心痛也只是放在心里。 都做不到的事情，而他选择了完全的隔断，每一根连接着感情的细丝只会在这时拖累他们，毫无用处，也必须舍弃。 “我不要！我不要你走！” “你听不懂吗，我必须走”他的声音不大，也刚好盖过蓝舟抽泣的声音。 “票已经买好了，后天出发。”简卿莫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看着面前悲伤的爱人，他又能怎么做。 “别丢下我好不好...留我一个人我会死的...！” “求求你了，简卿莫” “求你...了...”她的双手死死抓着简卿莫的的袖子，仿佛这样他就走不掉。 秋天的风也挺凉的，吹的凉两个人的爱吗？ “别求我好不好，我做不到，我就是个废物，我什么也做不到。” 在这个时候说出了最无用的话，完完全全将自己的阴暗面暴露。 这就是简卿莫，做不到的事情他只能逃避，将所有阴暗面展示给他人，试图驱赶所有无能。 『松开我，蓝舟』 无来由的恨。 演变出来的恨。 到底在恨什么？ 而不得不做的果断决绝，也切开了最后一点点表象情爱。 尽管再爱，心也会因为太痛而果断放弃。 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干脆别做。 任由恨意滋生，又转变为前进的唯一动力。 还能干什么？ 『用绝望试图去掩盖还爱你的痕迹，可没人回忘记当初有多爱』 『为什么会恨你，只是不敢面对所有的不舍，以及爱意』 『此刻的爱毫无意义，只会拖累我们前进的脚步，必须去摆脱它，才能促使我们成就更好的自己』 『我会将对你的爱埋藏在心底，我也会期待重启我生命的那天』 —— 迎接分别 似乎很奇特有默契，好似平凡的一天。直到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 “几点的…”没问出口的话被哽住，看着简卿莫被团团围住，她无可奈何。 好想喊一句我爱你。 可是无声。 “简卿莫你今天就走吗？” “好舍不得你啊…” 男男女女，似乎包住世界中心。在他们眼里简卿莫似乎一直是那个脾气最好，人品最端正的人。而真实的背后是懦弱胆小无能。 看透了你。 蓝舟仿佛在看一件最了解的物品此时归属别人。 你不该是我一个人的世界吗？ ［直至人群散去 爱意在昏黄阳光下显现 宛如天堂般幸福 却又像极了即将离开的太阳 我们彼此牵连 链接是心 是无法说出口的喜欢 是被迫的离开 是你］ / 该道别的都道别完了，又只留下了他们两个。简卿莫沉默着低头收拾书包。此时的他懦弱的像个胆小鬼，没有资格审判。 “简卿莫” 他一顿，余光一直在意着的人这时发出声音。简卿莫的头又垂了垂，别过眼去。 蓝舟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使简卿莫停下来。“别不理我，拜托” 短暂的沉默以及 “你...唔”简卿莫立刻把他拉到一个在没有人能看见的地方，以一个吻诉说。 恶心 “我要的是解释！简卿莫你和我沟通啊！你他妈别碰我啊！”猛地推开。 蓝舟有些嫌恶的擦了擦嘴角“你明明知道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皱着眉盯了简卿莫一会接着说“你还不说话吗？就打算这样？你为什么不解释啊！你是觉得一个亲吻很煽情？还是很浪漫？能不能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简！卿！莫！” 发丝下藏着一双无助而暗淡的双眸“你讨厌，嗯”他抬起眼直视着蓝舟“你想要我说什么？说‘我不走了留下来陪着你’还是‘别害怕我不离开’还是说‘我也不想一个人走，我们一起逃吧’... 现实吗蓝舟？你也明白这不可能，还有这个必要吗？” “没有？”她嘲弄的神情被毫不掩饰的表达出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他。 “你难道不爱我吗...” 他看着此时几乎快失去理智的蓝舟，他的爱人，以及世界正在坍塌。简卿莫放下声音，尽力温柔的握住蓝舟的手，慢慢让蓝舟放松。 “现在说爱吗？我们要面对现实的，阿舟...我相信你想过吧？嗯？爱当然会一直在，我们都清楚不是吗？但无法解决的各种因素，明白吗？”刻意降低的声调，安抚着心又不断刺激。 简卿莫弯下身子来，轻轻环住蓝舟的腰，将头低垂着靠着她的肩膀。温柔的呼吸拂过脸颊及耳垂，甜甜腻腻又渗透着苦涩。 “我知道你都懂得对吗？我们想的是一样的，一直都是” “别害怕，爱在现实之后” 所以分别。 那句『我爱你没有一个人说』 因为要等到能实现爱。 ——爱不是一句安抚的话，是建立在现实之上的承诺。是肯定，和誓言。 九.生活（上） 想要离开很简单，想要从心底剥舍却很难。 他准备好了离开便不会再后悔了，云好似镶了一层金边，那光隐隐约约的，只能够模糊照亮他的心。 简卿墨早已经收拾好东西，坐上飞机，这一别，就是六年吧。 蓝舟没有去送，最后一面她也不想见了。此时此刻，或许她对简卿墨的感情更多是恨，她恨为什么丢下她一个人。 这次，她希望时间能够消磨爱意。 他们之间缺少一个正确的告别，但他已经离开了。 几年的生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如果充满期待，可以度日如年，如果平平淡淡，也只是一转眼。 国外的日子就很平淡。 简卿墨每天上学，吃饭，偶尔搞些研究赚点外快，高中生活就这样顺利的能够过渡到大学。 他有能力，也有足够的情商，融入一个新的环境，轻而易举。 但日子似乎回到了那样照不进光，没有知心者，也没有人能懂他，这时候，思念会肆意泛滥吗。 坐在床上，月光找的人寂寞而孤单。 明明心意相通，又非一路人。 他发丝微微低着水，毛巾还搭在肩上，高中生涯忙忙碌碌的也就过去了，享受夏天的雨季带来的回望。简卿墨轻握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最近是越来越想打探蓝舟了。 刚分别没多久的时候，他就试图问老师要蓝舟的联系方式。 “她半个月前刚转走诶” 心中也有在猜测原因，倒也没资格过问了。 “好，打扰老师了” 寒暄有什么意思。 ——8.3周四雨 在国外也结交了几个好友，虽不如蓝舟，但能够提供相应的情绪价值就好了。 “简卿墨啊…没必要这么努力吧？都能直接进去大学了，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啊，不应该好好享受吗”周邯韫搭着简卿墨的肩，吵吵嚷嚷的。 简卿墨抿了抿唇，坦然的喝了一口饮料“这不也是享受吗？你到好，就知道和程孟生出去玩，过个暑假也不至于懒散到这个样子吧，实话说，胖了多少？” 他语气倒轻巧，往别人心头扎口子。 “你什么时候成这样了呜呜呜，刚认识你的时候多温柔啊…”周邯韫故作委屈，摘下眼镜就库库喝了几口酒，接着说到“不谈这个，以后也得带我们几个朋友去你老家玩玩吧？你之前不是说有个…青梅竹马还是啥？” 简卿墨手指轻叩桌面，低声笑了笑“以前的朋友而已，现在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再说你一次次抛弃人家…” 周邯韫还没说完，就被简卿墨塞了口水果“瞎说什么，酒后胡言行吗？”他叹了口气，找老板结了帐，将周邯韫带出去。 又开始下雨了，没怎么停过，水洼地上一个接着一个，能把那层障碍洗净吗。 将周邯韫送回家后，简卿墨也回去了。 现在住的是分配安置好的宿舍房，饮食起居那些，有奖学金和学校老师以及其它的自助，简单生活是毫无问题的。空闲时简卿墨又爱干点外快，资金早就不用愁了。 在国外生活平淡幸福，还有些信得过的朋友，虽然少了温暖和别样的充实，却比家里那些破事要好的多。 时间越长，他越是抗拒了。 有时候产生想留在这的念头，他的野心不小，有机会发展。 但执念是做不到连根拔起的。 想看看，蓝舟怎么样了。 阴暗面，人之常情。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他怎么可能真正的光鲜亮丽。 灯没开，月光隐隐的照进屋子内。简卿墨自然的点开备忘录。空的。 额，想必是前两天喝酒的时候删了吧。 在国外多了不少恶习，尤其是酗酒吸烟。 “阿舟会不会讨厌这样的我呢？”他却勾唇笑了笑，再无数个备份之中随意点开一个文件夹。 集体合照，各样被放大再放大，模糊又带着被修复痕迹的照片，几百条零零散散的信息。只袒露一个人：蓝舟。 “想找你好难啊”他轻抚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可我知道你是怎么躲我的” —— “你说简卿墨那个青梅竹马是真的吗？”周邯韫叹了口气，看向程孟生。 “我不知道啊，他又没多说什么，乱猜忌这个有什么好处吗？” “感觉他那样的性格，深入了会很可怕” 程孟生侧头白了他一眼“你们吵架了？莫名其妙。或者说你深入过他的内心？无语”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他对谁都很有戒备呀，感觉不把我们当真心朋友”周邯韫喝了几口饮料，试图去和程孟生碰杯，解决这个话题。 “谁敢把你当真心朋友，就你这臭嘴，不赶快避着你就不错了…到底还吃不吃饭啊，不吃我走了” “诶诶诶，我吃，我不说不就是了吗”刚老实一会，他又嘀嘀咕咕开口了“上次和他喝酒，瞥见他删了个备忘录，而且备注还是：heart…” 程孟生塞了两口牛肉，有些不清晰的回应道“心帐？可能是医岁芝士吧。”他咽了咽“少和他喝酒，劝他他又不听，就是你天天缠着他” … 『我会配合你演这场戏，毕竟是你精心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