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没?顶流和影帝双向暗恋了》 第1章 【前奏曲·设网】 【双男主,双男主!注意看简介!】 【爱扣细节,感情进展会写得很细所以进度慢慢的。人无完人,没有哪个角色是完美的,包括主角!】 【有gl和bg副cp。gl的写得比较多,bg出现较少,介意请赶紧跑!】 【纯纯xp产物,为自己开心写的,新人试水作,非专业因此相关病症描写全靠百度,请不要带脑子看!不要在评论区提及任何其他书,ky哒咩!】 * 灯光璀璨耀眼,欢呼和掌声同时响起,哄然震得人耳膜隐隐发痛。 众人视线交汇处,青年男子漠然掀起睫羽,短暂瞥过周围环境,神色淡淡,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始终是平静的。 他样貌精致,即便周围俊男美女如云,也是相当出众。 冷调瓷白肤色,宛若霜雪凝成一具肌骨,不见半分瑕疵,标志性的丹凤眸狭长,眼尾挑着凌厉弧度,纤睫浓密,眸色比常人浅淡,光泽近似琥珀,映着灯光星点,格外清澄,薄削高挺的鼻梁下,绯粉薄唇轻抿,没有笑容。 柔软乌发遗落几缕散在额角,分明是随意的,然而总让人觉得有锦上添花之妙。 无数双手臂伸出,谁都想与这位圈内最年轻的影帝拥抱——毕竟是颁奖仪式的惯例,影帝应该在所有人亲切真诚的祝福下走上台,去取得属于他的荣耀,受人追捧。 莫识却偏与众不同,巧妙避开所有人的肢体接触,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怪异,冷了一刹。 他缓步上台,和平日一样慢条斯理,接过奖杯,转面,狭眸轻抬,算是对在场的人打个招呼。 最终撂下一句:“很荣幸,感谢支持。” 没有下文,莫识就这样离场。 * 路其安偏着头,把这段直播录屏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果然,很有莫影帝的风格。 修长的手指轻点屏幕,视频暂停,画面恰巧定格在莫识准备下台的时候,从侧脸看,神情似乎还有些不悦。 更帅了。 两年前,25岁的莫识以高傲的姿态走上神坛。因为领奖时的态度太不近人情,成为第一个在颁奖当天被骂上热搜的影帝。 事情结束半个月,路其安才得知这个消息。 他当时在拍电影,几乎是完全与世隔绝。偶像获奖,不光没能去现场,甚至直播都看不着,只能用录屏一解心头之痛。 路其安叹息,满脸的幽怨。 然后反手给经纪人打去一串电话。 可怜经纪人凌晨两点被夺命连环call催醒,接通电话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刚想破口大骂,就听见路其安的声音清晰传来:“任哥,莫影帝参加的那个综艺接了吧,就说……说我不要他们的通告费。” 任译听了他这句话更想骂人了。 “你他妈的不是说死也不会上恋综吗,路其安你的底线呢?” 底线,什么底线? 还有什么比追星更重要的吗? 路其安厚颜无耻:“莫影帝头一次参加综艺热度一定特别高,能轮得上我参加,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嘛。” 轮不上你那才见鬼了!任译翻个白眼。 路其安才14岁就作为养成系男团成员出道,当时定位是门面兼主唱——他实在是长了张惊天动地的漂亮脸蛋,又天生一副好嗓子,是那种理所应当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人。 成年后男团解散,路其安的个人热度不降反增,几乎是一夜爆红,成了圈内顶流,而且是全方面发展,上能唱歌演戏走红毯,下能搞怪耍宝上综艺。 他还差三个月多就满23周岁了。 爆火五年,没有塌房,所有黑料都被完美辟谣解决,人气高得离谱。 这样的人想要什么资源没有? 非要去接一部有悖自己准则的综艺,搁这找不痛快呢? “你上恋综能干什么!”任译起床气严重得很,暴躁地薅把自己的头发。 路其安语气懒散:“当然是去追莫影帝。” 任译:……艹! 一气之下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本来被吵醒就烦,还要听这种偶像脑发言,妈的,头都炸了。 打工人的心酸,谁懂啊! 虽然不理解,但任译还是顺了路其安的心思,立马回复消息,帮他接下了综艺。 说来这恋综也是稀奇,六位嘉宾个人信息全部保密,甚至嘉宾内部也不知道彼此是谁,还是靠着路其安家里背景才挖到嘉宾的消息。 其中两个女嘉宾颇有纠葛。 路其安提起时若有所思,让任译问导演个问题。 导演听到问题后满脸了然,回答说支持同性之间产生火花。 哦吼。 难怪路其安你小子要去。 原来你不是偶像脑,是恋爱脑。 * 电话乍然被挂断,路其安也不恼,和往常一样,摸去莫识的某博个人账号。 私信页面全是他日复一日记录,坚持每天一两句话,即使从未得到过回应。 “喜欢你的第1760天,哥哥,我想抱你,想亲你,好想你” 他把录屏看了近百遍,莫识离场的背影深深印在脑海。 在漫漫的光点中,一身黑色西装的青年就如同星海中的黑洞,空寂的,单薄的。定制西装恰到好处勾勒出他的宽肩窄腰,线条劲瘦利落,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不免让人觉得太过完美,仿佛无论如何也融不进庸俗闹剧的背景。 莫识从来都是这样孤身一人。路其安是知道的。 他又翻出视频,指尖虚虚触屏,只感到冰凉一片,黯然般阖目,把手机丢下。 没关系,都没关系的。碰不到而已…马上就要一起上综艺了。 哥哥,我会抓住你,而你,必须爱我。 * 第二天,一夜没睡的路其安挂着俩黑眼圈打开卧室门,刚到客厅就看见昨天也回了老宅的五弟路兮之。 17岁的少年看见自己二哥疲惫模样,一下憋不住了,笑声震天响:“哈哈哈二哥!你半夜做贼去了?” 路其安弯眸露笑:“对呀。” “……啊?”路兮之的笑声戛然而止 不是,咱家是没落了?怎么二哥还要去当贼,还是说这是他的什么新爱好? 少年欲言又止。 路其安不紧不慢端起牛奶:“给你偷个二嫂回来,要不要?” 说完就熟练无视了路兮之看傻逼的眼神,自得其乐拿小号在莫识粉丝群蹦哒发疯表白。 就是这个追星爽。 * 说实在的,莫识一点也不想参加恋综。 他只乐意拍拍电影电视剧,懒得关心娱乐圈的一堆肮脏事儿。反正实力摆在那,别人黑他骂他,一概不看就是了。 莫识很佛,佛得异乎寻常。 但是受不住经纪人小姑娘鬼哭狼嚎就差磕头哀求他上个综艺,家里哥哥嫂子也劝他多和人往来。 迫于压力,《心动旅途进行中》这部恋综,他接了。 怎么就接了呢…… 但经纪人早已经急忙同意邀请,档期都安排好,想后悔也太晚了。 算了,那就去表演一个摆烂摸鱼吧。 莫识再次躺倒,陷入软乎乎的被子一动不动躺尸。 初秋九月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渲染上一层暖金。 他是淡颜系的长相,五官又偏向于锐利,带着几分清冷,被早秋镀了金色,倒是柔和不少,像是沉溺在秋色中。 莫识抬起左手,光透过指缝漏下来,洒落细细一缕。 是自然的诗。 他凤眸微转,斜睨瞥过书桌。案上角落处堆叠一摞剧本文件,最下面压着两个厚厚的记事本。 一本薄荷绿,一本烟灰粉,碰撞在一起的两种不同颜色竟然格外融洽。 不行,不该想起这个…到此为止吧。莫识默默攥紧手心,翻个身假寐。 第2章 【集合日·开拍】 “小识,别太紧张啊,好好玩,不管效果怎么样你开心就好。”嫂子唠叨着,拍拍莫识的肩。 莫识习惯了被哥哥嫂子当小孩,应道:“嗯,没事,会的。” 主打一个句句有回应。 嫂子几乎把他当儿子看,仍放不下心,还是哥哥莫谦在一旁安抚她,莫识才得以脱身。 他带的东西不多,两个不算大的行李箱,统统塞进后备箱。 节目组派来接他的是副导演郑晓和专门请的司机。毕竟是影帝综艺首秀,生怕出什么差错惹了人不高兴。 郑晓向莫识重复了一遍行程,拍摄时间近四个月,要去四个地方旅行,具体地点保密,顺序大概是从低纬逐渐升到高纬。 莫识没说话,听完后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郑晓一早知道莫影帝是个冷性子的,没被吓到,但实在不能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猜出他的心情。 该不会不满意安排吧?他小心翼翼地揣测,补问:“莫老师您看…还合适吗?” 总导演说了,虽然六位嘉宾要么人气高要么有背景,但最难请的还是莫影帝这尊大佛,他要是有什么要求,只要能接受,都必须尽力满足。 “很好。”莫识翻了一页书。 郑晓松了一口气:“我会一直送您到海岛的度假屋,节目是限数直播拍摄,后期再剪辑成片播出的形式,您觉得…” “…很好。”莫识又翻了一页书。 这个他记得很清楚,为了资金充裕,“心旅”节目组向公众卖出了十万个直播观影名额,也就是说,会有十万人来到直播间看现场。 “为了保证节目效果真实,嘉宾阵容会先保密。度假屋内有两间双人房两间单人房,莫老师如果有需要可以预留一间…” “不用。”莫识有点不耐烦了,被絮絮叨叨的话弄得头昏脑胀,他放下书:“郑导不必这么麻烦,我是怎样都无所谓的人。” 郑晓悻悻笑着迭声道歉,车内才算安静了下来。 这档综艺的情况,莫识相当了解。毕竟头一次参加,说不紧张是假的,他只能把这当作拍电影,把节目组发来的各种信息看了又看。 好不容易才压下恐惧。 郑晓这几句话一出,让他又有点心慌,右手指尖忍不住发抖,书都没法翻。 莫识挪挪左手,把自己的右手压住,才勉强止了颤。 好烦… * 近十个小时的飞行途中,莫识一直在睡觉。郑晓心惊胆战,生怕他这样异常是因为身体不适。 虽然确实算是这个原因。 下飞机时莫识脸色格外苍白。原就是冷白皮,失了血色更加明显。 郑晓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刚出机场便念叨着一定要去医院。莫识已经略微缓过神,果断拒绝了。 去医院也没用,不是身体问题。 “走吧。”他拢发绑起小揪,视线落在车窗外。 湛蓝的天,没有云。 是晴朗的好天气。 到了拍摄地,车停在度假屋庭院外的车位上。莫识下车,取了行李准备进场,没忘记回头向郑晓点头表示感谢。 郑晓本来提出了帮他拿行李的,毕竟人刚刚恢复点精神,总过意不去。 但莫识——这个拍过无数打戏,穿衣显瘦其实有着极漂亮流畅肌肉线条的健全的青年男性——感觉自己被看不起了,果断拒绝。 拖着俩沉重的行李箱健步如飞,简直就是在逃跑。 郑晓的过度关爱,他承受不起。 * 直播已经开始,总导演陈凌天收到郑晓的消息,赶紧让人切机位,直播间内画面便只隐隐绰绰透过树荫露出莫识的背影。 弹幕满满的好奇。 【哇,第三位到的是男嘉宾诶!】 【谁啊谁啊,好奇】 【看背影感觉身材好好哦,这宽肩窄腰,这翘臀长腿,啧啧啧我先舔屏】 为了设置悬念,导演没有在莫识开门时就转机位,而是等了半分钟才切回室内客厅的主机位。 莫识的脸对于直播间观众简直是一记暴击。 【什么??莫影帝???】 【很喜欢网友的一句话:】 【啊??????】 【我靠啊我们莫影帝开窍了?死木头开花?】 当事人毫不知情,面对眼前目瞪口呆的一男一女,轻轻颔首:“早。莫识。请多指教。” “这还自我介绍什么,天下谁人不识君啊。”其中那女孩一下子笑出来,“看见偶像太激动,都忘记打招呼啦!莫影帝早安,我是云筱夏。” 她热情地伸出手,莫识顺着轻握半下便松开了。 云筱夏却神情夸张,捧手激动得快要晕过去:“啊!我这辈子再也不洗手了!!” 莫识愣了愣,神情稍微放松一点。 看来是个活泼好相处的,倒不用担心发生冲突。 这时回过神的男子也赶紧凑上来:“莫识莫影帝,久仰大名,我是姚珺晔,我们之前合作过,您记得吗。” 他笑容有些谄媚的意味。摄像机吃妆也许察觉不出来,但肉眼看时妆容太厚重,莫识看着就不舒服。 合作过?什么时候,没印象。 莫识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后退半步:“嗯。您好。” 姚珺晔一时不懂莫识的肢体语言,步步紧逼一定要和他表现得亲昵:“莫影帝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 当然不会记得。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莫识虽不是影帝,人气已经很高。在那部电影中他是反派boss的角色,精彩的呈现不知俘获了多少粉丝芳心。而原本的主角选角是姚珺晔。但因为他屡次骚扰女性工作人员,最后无奈换了人演。 因为姚珺晔强大的背景,这些年他睡粉、骚扰女性的一系列烂事都没曝光。这次参加恋综,其实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和漂亮女嘉宾撩骚。 不过嘛,既然看见了莫影帝…他眯起眼,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莫识对这种事一无所知,只当自己记性不好,眉头紧锁,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敷衍着握个手。 不知为什么,他本能地不喜欢姚珺晔。 * 就在指尖将要相碰时,度假屋的大门“砰”一声被推开了。 人影飞速闪过,摄像机都只拍到残影。 【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好高……嗯我靠好快!】 莫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路其安搂着莫识,转身把他与姚珺晔巧妙隔开,露出大大的笑容:“识哥,好久不见!” 虽说是成年男性,但他长了张过于甜美的脸,桃花眸眼尾轻挑妩媚得蛊惑,眼神如波流转,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力。 【琪琪?啊???你小子才多大就来参加恋综啊?】 【妈妈不允许你谈恋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琪琪宝宝!】 【宝宝你怎么回事你怎么比莫影帝还高那么多我以为你是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宝宝】 ——妈妈粉们说路其安的名字听着太别扭,学他从前在男团时的队友,给人取了个爱称叫琪琪,还正好合了他偏甜美的长相。路其安本人倒不怎么介意,任由粉丝乱叫。 莫识认得他。 路其安曾经给莫识主演的电视剧唱过主题曲。 在陌生的地方见到认识的人,总算是安心些。他没推开路其安,任由人抱着:“好久不见。” 路其安低下头,埋在莫识颈侧蹭了蹭。柔软的发丝卷翘挠过下颌,有点痒,莫识躲了躲没说什么。 再抱下去就不礼貌了。路其安想着,逼迫自己松手,转面向云筱夏和姚珺晔灿烂一笑:“你们好!刚刚的直播我也看了。我是路其安。” 就是在直播间,他看见姚珺晔不依不饶要和莫识握手,生怕这狗都不如的玩意儿弄脏了莫识的手,才一路火急火燎跑过来。 莫识的洁癖可是出了名的。 路其安维持着天衣无缝的完美笑容,心里暗暗咒骂姚珺晔。 别的倒没什么,问题在于这姚珺晔还是个双性恋。 他看莫识的眼神,不太对劲。 “请多指教呀,姚老师。”路其安眯眸,笑容愈深,握住姚珺晔递来的手,十指用力,狠狠攥一把。 他面不改色,姚珺晔也艰难地保持笑脸。 大门再次被打开,两道身影出现。 是剩下的两位女嘉宾,姐姐江玫一袭红裙如火,妹妹江菟则身着简约的白色长裙。 至此,六位嘉宾集结完毕。 路其安眼神轻移,江菟捕捉到他的视线,两人相视,交换一个理解的眼神。 这次综艺,必然不会平静。 第3章 【海岛篇·初识】 人已经到齐,导演出场安排六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先聊聊天,正好彼此熟悉一下。 莫识不想过多被关注,随便找了个边缘的位置坐下,路其安黏上去,挤他旁边,装模作样询问:“识哥,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路其安卖萌极熟练,轻压唇角显得可怜兮兮,仿佛不答应他就会立马哭出来。 莫识拿他没办法,只能应许。 “识哥你真好。”委屈的神情一下收敛,变脸比翻书还快。 【路其安你怎么笑得这么不值钱】 【我都有点不想承认这是我儿子了(扶额苦笑)】 【刚刚看了一下节目组说爱情不分性别…我靠啊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txl吗?】 【谁知道呢,麦麸有流量啊,给我我也麦】 六人都落座了,按顺时针方向挨个自我介绍,结果缩在角落摆烂的莫识反倒成了第一个。 他唇角略微扯起,想挤出个笑容却没成功,也就不再为难自己。 声线似昆山玉碎,松间流泉,清冷淡薄:“莫识,27岁。是演员。很高兴认识各位。” 江玫一挑细细柳眉:“莫影帝太自谦了。” 可不是每个演员都能当上影帝的,他自我介绍却半句不提影帝的名头。 莫识抿紧淡色的薄唇:“您过誉。” “那么下一个是我喽。”路其安半个人都挂在莫识身上,唇角挑起缱绻柔缓的笑意,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也微弯,“哎呀,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平时就唱唱歌演演戏。仔细算的话…快23周岁了。” 这话更加自谦,江玫都无力吐槽。 云筱夏试探着举起手:“那个…小路,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是自来熟的人,总觉得连名带姓太生疏。 “什么问题?”路其安也不介意。 “就是说,你到底多高。” 莫识身高183,哪怕在娱乐圈也已经不算矮了。而路其安站他旁边,还要高出将近半个头。云筱夏感觉和他们说话自己会得颈椎病。 路其安想了想:“大概是一米九?我也不太确定诶。” 真是巨大一只。 众人看看还赖在莫识身上的路其安,不知为何感觉这画面诡异中透着一丝和谐。 【一米九…分几厘米给我行不行】 下一个自我介绍的是云筱夏,她迅速站起,元气满满挥手:“哈喽——我是云筱夏,可以叫我筱筱或者小夏!以前是idol,现在嘛,在当歌手,最近出了新专辑《夏天的故事》,有空我给你们唱歌。” “至于为什么不继续当idol?我都24啦,真的想试试谈恋爱的感觉!” 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泛了红,挠挠头吐舌俏皮一笑。 她十八岁作为女团忙内出道,很爱惜羽毛,生怕弄糟名声,六年时间连异性的手都没怎么牵过,更别提恋爱。 难怪要来参加恋综。 【小夏你是一个萌萌的宝宝…】 路其安的粘糊劲儿终于让莫识受不了了,他推推路其安的肩。 始作俑者乖乖起身端正坐好,顺口接过话头:“女团啊,确实很辛苦。” “我记得小路好像是男团出身?你俩应该挺有共同语言。”江玫是在场对待恋综最认真的,托着下颌已经在琢磨,“而且又都年轻…” 一旁江菟努力忍笑,开口柔声:“姐姐,在场的哪个不是年轻人呀?” 哦,说的也是。江玫摸摸鼻尖没再提。 第四位是姚珺晔。他外形其实是不错的,只不过今天实在用力过猛,脸上厚厚一层假白的粉底,活像是刚从坟堆爬出来的鬼。 这“鬼”偏偏还要笑,仿佛下一秒脸皮就会掉下来:“我是姚珺晔,今年26岁,没多大本事,演过几部电影得过几个奖。” 他是学了莫识和路其安自谦。但是众人都没反驳,而是点点头表示听懂。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感觉姚珺晔看着比莫影帝年龄大,原来还小一岁吗哈哈哈】 江玫漫撩鬈发,狐狸眼细长,眼尾自带一抹薄红,使得她那张精致秾丽的脸多了些娇媚:“江玫,25岁。模特,不过最近也有参演电影的打算。” 她生得美艳动人,攻击性十足,是一种霸道的美。性格也如外表一样,落落大方直言不讳,而且敢说敢做。 就像红玫瑰,诱人,却是带着棘刺的。 【姐姐杀我,好美!!】 最后轮到江菟,与江玫截然不同,她看着便是清纯柔弱的模样,小鹿眸水润,更显她楚楚动人,乌黑长发披散在身后,一袭白裙不染纤尘,宛若出水芙蓉。 美人儿说话也温柔,怯怯诺诺:“你们好,我是江菟,菟丝花的菟,25岁。除了作曲之外…我是个插画师。” 江菟的名字,众人也都听过——这两年突然爆红的音乐制作人,每一首由她编写的歌曲都火遍全网,而她本人也能算半个歌手,凭借甜美的嗓音得到不少人的喜爱。 只是不知道她还会画画。 “你名字好可爱!可以叫你兔兔吗?”云筱夏眸光亮晶晶。 江菟害羞般小幅度点头。 江玫冷哼一声:“什么可爱,只会攀附的菟丝花?” 她冷场的能力和莫影帝有的一拼。 “…你们是亲姐妹?”路其安的提问稍微缓解了一点氛围。 他其实很了解江玫和江菟之间的关系,淡淡一瞥,看见江菟紧紧攥着衣袖的手。 “不是。” “是!” 江玫神色一冷,拉下脸:“我可不要当这个江家大小姐,江菟,你什么意思。” “姐姐,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还是想和你…”江菟小声嘟囔,眼眶已经湿漉漉,颇有弱柳扶风之态,“做家人……” 没有血缘关系? 云筱夏下巴都要掉了,她还以为这俩人同龄又是姐妹,会是异卵双胞胎呢。 莫识没听明白,皱起眉。但他懒得问,只等她们自己说。 路其安倒清闲,身子一歪又栽到莫识怀里,心满意足蹭了蹭。 还是江玫下了决心解释,她轻抬下颌一副矜贵模样:“喏,就是老套的剧情。我是江家抱错的假千金,江家养了我十几年才知道我不是亲生的。” “江菟就是那个流落在外吃尽了苦的可怜真千金。” 不过和那些小说的套路不太一样,江玫主动提出离开江家时,江家拒绝了,江菟也不同意。 江家是不愿意丢了好不容易栽培起来的继承人,他们看重能力胜过血缘。 江菟呢?她拒绝什么。留她一个人受宠不好吗。 江玫不理解。江菟的小心思亦不曾向她说出来。 在场知道实情的,除了她本人,只有路其安。 对姐妹俩不算太了解的其他人只能想到:哦,原来如此,难怪长得不像。 姚珺晔刚刚始终没说话,现在一片安静,他搓搓手,隐约有几分期待:“所以,现在是不是要讨论一下晚上分房的问题了?” 路其安瞬间支棱起来,拽住莫识的手腕,笑眯眯弯眸:“哥,和我睡好不好啊?” 第4章 【海岛篇·分房】 他这话刻意隐去了一部分内容,用亲热的语气说出来就过于暧昧。 迟钝如云筱夏也… 好吧,她是个恋爱小白,只觉得这俩人周围有种任何生物都插不进去的气场,没看出路其安明晃晃的心思。 江玫压根不知道节目允许同性感情,没往那方面想,全当他俩是关系比较亲密的好兄弟。 而莫识,这个母胎单身连暧昧都没体验过的男人,说好听点叫高岭之花,往明白说,就是块开不出花的木头。 像是没听出路其安话里的意思,考虑片刻:“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起。” “只是想讨论一下角色,识哥你知道的,我演技不太好,需要老师…”,路其安又摆出那副可怜样。 他很会抓工作狂莫识的心思。 莫识迟疑几秒,同意了。 【…?不是,你俩怎么就搞上了?】 【麦麸骗流量的吧,工业糖精,没意思】 【你看他俩谁需要靠麦麸蹭流量】 【我不管了啊我先磕上了!高冷霸总腹黑酷哥x钓系撒娇乖软甜弟,cp名我都取好了,就叫莫路相逢!】 【老师我们家莫影帝不是这样的吧啊啊不要泥塑啊!】 【你看看这个身高一米九学过散打拳击能徒手劈砖的路其安,怎么能说出乖软两个字的(地铁老人手机)】 姚珺晔则把视线转向身边三个各有特色的美女,舔了舔发干的唇。 都说在性感面前,可爱不值一提。起码对姚珺晔来说,这句话是对的。 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江玫身上。 江菟比他更快一步提出邀请:“姐姐和其他人不熟,今晚还是和我睡吧?” 又紧接着抿唇向云筱夏笑:“小夏也来玩,我们开个女孩子的睡衣派对。” 云筱夏爱玩,当然爽快答应。 江玫感到额角狠狠一跳:“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睡了吗?” “那姐姐是想抛下我和别人一起睡吗。”江菟抬手掩唇,哽咽道。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江玫没说出口。 “没关系的,姐姐不喜欢我很正常,毕竟姐姐那么优秀。”江菟抹着眼尾泪珠,梨花带雨,“只要姐姐睡得舒服就好了。” “行了行了,我和你一间行了吧!!” 【哈哈哈菟菟也是拿捏小玫瑰了】 【我偷偷摸摸吃一口gl嘿嘿嘿】 【就好这口,狂吃】 【这对cp叫什么?花卉组?】 被所有人默契无视的姚珺晔攥紧了拳。 “怎么——姚前辈不想住单人间吗?”路其安好意关怀,“诶,难道是平时没有一个人睡过?” 暗戳戳在说姚珺晔私生活混乱。 姚珺晔要炸毛,可路其安一脸单纯无辜,他想骂都没法骂,忍气吞声,自己去收拾行李。 莫识在他们对话时已经搬好了东西。路其安没赶上帮忙拎行李的机会,懊恼万分。 云筱夏吃力地嘿咻嘿咻拖着行李箱路过。莫识上前,一言不发帮她拎起箱子。 沉得超出想象了。 莫识相当困惑,想掂掂箱子重量,硬是没掂起来。 “我放了两个哑铃和衣服。呃,用的真空袋…”云筱夏挠挠脸颊。 为什么上节目要带哑铃。 莫识不理解,莫识大为震撼。 一旁的路其安看见莫识手背上隐隐的青筋,忙追过去:“识哥,我来吧。” 不等人同意,他伸手夺过行李箱,轻轻松松扛起。 【学会了,大学进校时就这么收拾行李】 【楼上的,学长跟你装样子你把学长当祥子,太恶劣了我好爱】 【妈呀我想起之前那个热搜,怪力甜弟路其安哈哈哈】 莫识没帮完这个忙,有些发懵,迷茫般矗在原地不动,直到江玫和江菟带着行李回来,他才又转去帮她们。 放好云筱夏的东西后,路其安下了楼,也凑过来帮忙。 【他们两个好温柔好细心啊!】 【感觉姚珺晔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什么温柔体贴啊,一看就是作秀吧】 【没必要捧一踩一吧,我们小珺自己也有事要做呀】 【说起来姚珺晔官方身高不是188吗,怎么感觉那么矮?】 经这么一提,观众才注意到。 按理说,姚珺晔和路其安站一块儿,应该看不出多大身高差距。 然而现在看起来,自称188的姚珺晔穿着厚底鞋才和莫识差不多高。 直播间内讨论四起,有人去挖姚珺晔之前各种活动场照对比。 热火朝天。 * 【晚餐好丰盛,看饿了,想吃】 一系列流程走完,天色已不早,节目组没为难他们,直接提供了晚餐。 橘红色夕阳明亮,挂在远方的天空上,海平线承着光,晕染开灿烂颜色,像是展开了一幅印象派油画。 今天天气确实好,晚风携来凉爽的气息,众人聚在庭院中的长餐桌上用餐。 一桌都是海岛特色美食,海鲜更是不要钱一样摆得满满当当——质朴的陈导表示:毕竟周围就是大海,海鲜确实便宜。 路其安又和莫识坐在了一处。 他偷偷偏过视线去看莫识。 一阵风起,拂动细碎发丝,隐隐遮蔽了琥珀色眼眸。他侧颜简直比正脸还要优越,线条优美典雅,路其安看着看着,就有想伸手去勾勒的欲望。 莫识心情似乎还不错,唇角隐约勾起一个看不清晰的笑。 路其安也不知怎么笑起来,倾身靠近耳语:“识哥,还适应吗?” 他今天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万年社恐的莫识会被其他四人刺激得晕过去。 还好没有。 识哥可是很脆弱很容易受伤的,得好好保护他。路其安心里念叨。 实际上,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会觉得莫识脆弱。 “可以接受。”莫识挑起眼睫,语气懒散。 海边的夕阳好漂亮,阳光也温柔,他看见路其安自然鬈卷的发,羽睫浓密卷翘,光从斜侧面打过来,在睫下留了一小片阴影,恰巧遮住桃花眼眸中悸动的情愫。 路其安似乎眉眼天生带笑,尤其现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笑意就更明显。 他像是和阳光融为一体——不、不对,他就是阳光本身。 莫识出道九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路其安真不愧是大众承认的“娱乐圈神颜”,竟让他刹那间被惊艳到。 莫识恍惚着停了停,慌乱压下心中涌动的不知名的情绪,偏面躲开视线。 他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不正常,但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玷污阳光。 莫识掐着掌心,逼迫自己冷静。 “莫哥,小路——有威士忌有鸡尾酒有可乐有椰奶有鲜榨果汁,你们喝什么?”云筱夏已经和每个人处熟了,隔着半张桌子问。 “随…” “识哥喜欢果汁。我要鸡尾酒,谢谢小夏姐。” 莫识一句“随意”都没说完就被路其安打断了。 他没有生气,有点错愕地看了路其安一眼,换来明媚的笑脸:“我记得识哥以前都是喝果汁的,没记错吧?” 没错。 但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路其安怎么记这么清楚。 云筱夏端着两杯酒水送过来。莫识道过谢,端起那杯橙汁,杯中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杯壁上附着层白雾,指尖划过时聚出半颗水珠,欲落不落,像是泫然欲泣。 他举杯,咽下清甜的果汁。 【没想到莫影帝会喜欢果汁,我和舍友打赌他一定会选威士忌的…】 【一看你就不了解莫影帝,他一般会说随意】 【楼上你真相了】 【哈哈哈小夏宝宝你怎么回事啊不要拿着大闸蟹的钳子夹人!】 【玫瑰姐姐喝酒喝得好帅好美,妈妈我要嫁给她】 【菟菟一直盯着玫瑰看,恋姐脑石锤了】 【姚珺晔啊,在你吃喝玩乐的时候,网友们已经把你送上热搜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晚餐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完美结束。 收拾干净餐桌处理好垃圾,本就没倒过时差的众人累得够呛。 直接各回各房间了。 【我去莫影帝和路顶流他俩卧室的直播间了哈哈,姐妹们再见】 【花卉组的姐妹我们在玫瑰和菟菟直播间汇合!不见不散~】 【我去看小夏宝宝喽,小夏宝宝妈妈粉来也!】 【哈哈哈就没有人想看姚珺晔发现热搜后什么反应吗,我去他直播间笑了】 【你要当心啊兄弟,姚珺晔的粉丝那是出了名的嘴臭没素质还无脑】 * 莫识推开卧室的门,因为紧张而手心微湿。 双人房宽敞,从落地窗看出去就是沙滩大海,他走去拉上乳白纱帘,却没去动垂在两侧的海蓝色窗帘。 这样的话,等月亮移到窗前,就能看得到月光。 路其安当然知道莫识的小癖好,没干涉他,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房间。 干净利落的木质色调纹理,以米白浅棕为主,点缀的蓝色并不突兀,更显清爽。 【房间好漂亮,节目组出手真这么阔绰的吗】 卧室中摆着两张床。 真可惜,还以为会是一张双人床呢。 路其安还有行李没收拾好,转了圈四处看看又去忙碌。 莫识不习惯和人单独共处一室,坐立不安,试图来搭把手。 却被路其安拦住了。 路其安坐在地毯上,需要抬头去看他,视线下移,掠过莫识修长白皙的脖颈和从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又若无其事收回。 他低低笑一声,垂下头,神色让莫识看不懂。 “我自己来就好,识哥,你先去洗澡吧?” 第5章 【海岛篇·夜谈】 莫识没动,再次出声:“我帮你会…” 会快很多。 仗着莫识看不见,路其安戏谑般挑眉,收拾好表情才又抬起脸,仿佛在思考什么,抬指压在唇角抑制了扬起弧度:“那是要等我一起洗吗,莫老师?” 因为喝了酒,他声音有点沙哑。 一个最普通的称呼,被这样散漫地缓缓念出,都像是含情的,蛊人至深。 【我知道你俩认识但没想到你们这么熟,民政局走一趟?】 【啊啊琪琪在说什么啊!这是能播的吗?啊?】 【要是待会儿直播间没了,我一点也不会意外】 【天杀的哪有白菜自己跑了的】 【别白菜了,听我一句劝,我感觉他俩要是真那个起来,莫影帝干不过琪琪】 莫识不知怎么回事就听了他的话。 再回过神来,他已经抱着东西,站在浴室了。 …真是够蠢的。 莫识面无表情对着镜子,抬手往自己的额头狠敲一记。 * 路其安收拾好行李,总算闲了下来,摸出兜里手机,一打开就叮叮咚咚一堆消息弹出来。 头件事是爬去看热搜。 #路其安莫识 cp感[爆] #江家 真假千金的爱恨情仇[爆] #姚珺晔 身高造假[热] #云筱夏 都是为了谈恋爱[热] #这是我看过最劲爆的综艺[火] 陈导的脸估计都要笑烂了。 粉丝的评论艾特轰炸暂且不管,他翻翻手机,打开社交软件。 家族群新消息99+。 他没敢打开来看,生怕看见家里亲戚对莫识评头论足指指点点背后蛐蛐。 转而打开兄弟几人的小群。 —— 【群聊-相侵相碍一家人】 『给识哥当狗是我的宿命』:我说! 『给识哥当狗是我的宿命』:我就和识哥在一块待了一天,那几个老顽固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哥的赛车八百迈』:二哥你还有空看手机? 『哥的赛车八百迈』:你们那不是应该挺晚的了吗?怎么,没和咱嫂子酱酱酿酿? 最快回复的是老四路远之,和老五路兮之是双胞胎。 体育生,业余赛车手。 平日里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样子,家里兄弟四个,他脾气最暴躁。 不过亲近的人都知道,他的叛逆恶劣全是装的,其实就是个幼稚热血的小屁孩。 『给识哥当狗是我的宿命』:爱卿好建议,采纳了,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你俩真要酱酱酿酿?二哥你搞强制??!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记得拍视频给我看看,照片也行 『给识哥当狗是我的宿命』:路兮之你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扣出来[\/微笑] 『天杀的这群弟弟我不管了』:被大伯知道了,他说gay恶心,对象是个戏子更恶心,要爸处置你。 『给识哥当狗是我的宿命』:还是你靠谱,然后呢? 『天杀的这群弟弟我不管了』:小叔说他也是gay,吸引火力。大伯担心小叔会去爷爷奶奶那告状,没继续说。 噢,小叔为了晚辈的爱情不惜自爆,可歌可泣,以后多给他一份喜糖。 路其安长叹一声记下。 * 和兄弟们唠完嗑,莫识刚好洗完澡出来。 半长的发没来得及擦干,发梢挂着的剔透水珠顺着颈侧下滑,聚在锁骨处,淌过的地方便留道浅浅水光。 浴室里颇热,莫识为了暂且躲躲路其安,给自己冷静的时间,在里面多待了会儿,此刻颊上一片绯红,甚至从锁骨到指尖都泛着薄粉。 好漂亮。 路其安眸光一沉。 【妈妈,能看见莫影帝出浴照我此生无憾了】 【莫识你不是性冷淡禁欲风格的吗怎么洗个澡就变纯欲天花板了!】 【力了,不存在的东西力了】 【莫影帝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我跪了】 他凑近了,伸指捻起一缕发丝,发尾坠的水珠晕染在指腹,微凉。 也许水并不凉,只是他心里太热。 路其安挣扎着保持理智:“识哥你…头发是不是比以前留得长了?” 原本只是发尾扫到颈间,今天见面时发现莫识绑了个小发揪也没多想。 现在松散披着,竟已堪堪垂肩了。 “…前几天刚杀青的电影,角色是半长发。”莫识拨开鬓旁落下的发,别至耳后,“为了做造型方便,就留长,忘记剪短。” 好像是太长了点,碍事,找个空收拾一下吧。 路其安狡黠弯眸,又拉近段距离:“真漂亮,很适合你…” 山茶花的气味萦绕在鼻尖,存在感愈来愈强。 路其安越靠越近,莫识无奈,推了他一把:“去洗。” 差点没忍住亲上去的某人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去洗澡。 洗完还要和识哥聊天呢,动作得快点。 * 再推门出来时,莫识已经吹干了头发,正倚在床头看书。 戴着黑银色半框眼镜,看的还是纸质书,颇有点文气。修长的指间夹着单薄书页,动作轻柔,格外优雅。 路其安本来想狠狠扑到莫识身边,然而实在不忍心破坏这刻安宁闲适,放轻脚步坐在他床边。 莫识一抬头。 就见路其安用炙热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 路其安没像他那样穿浴袍裹得严严实实,只在腰上围了条浴巾,袒露的上身肌肉结实,鲨鱼线缠肋,公狗腰细窄精干,八块腹肌线条流畅分明,人鱼线延伸直直斜入胯部。完美鲜活的肉体简直就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害得莫识感到无所适从,视线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信女愿一生茹素换今晚直播间不被封,我可以舔屏一辈子】 【相比之下莫影帝太保守了,你穿什么衣服,快脱了】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路其安你快把莫影帝浴袍扒下来】 【big胆!你真是什么都敢想,我也要看】 “怎么不提醒我一声。”莫识放下书,直起脊背端坐。 “怕打扰到莫老师。”路其安顶着一头湿透的卷毛,低头时发上水珠不堪重负掉落下来,“毕竟我是好学生嘛。” 脸和身材形成了巨大反差。 莫识抻臂抓了条干净的毛巾盖他头上,淡声道:“你先擦擦,有什么问题直接问。” 路其安应了一声,乖乖擦头发:“莫老师是怎么做到把性格复杂的角色呈现得那么好的?” 莫识抱着手臂,认真思考过后回答。 “只要你成为了角色本人,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 他正式出道时刚18岁,尚且腼腆青涩,演得总是浅薄,一眼能看透。 所幸老戏骨师父要求严苛,没因为他是总裁的亲弟弟就放水,每每不满意他的表现,便拿剧本卷成一束,用力敲敲少年的头,责备他心思太“浮”。 他不理解什么叫“浮”。 少年心性稚气未脱,被训得狠了,定会闷闷不乐捂着额头缩去角落抹眼泪。 老前辈教了他整整一年,猝然病逝。 葬礼上莫识穿身黑衣,捧着束白菊花,浑浑噩噩,望向棺材中老前辈的脸。 只一下,好像突然读懂了剧中意外痛失父亲的少年。 拍那段最激烈的戏时,莫识跪坐在地,抱着黑白相片,分明想着的是老前辈,可渐渐的,脑海中的脸变成了剧中人的父亲。 他哭得险些昏厥,声声泣血,最后连导演也掉泪。 那部电影便是他爆火的开始。 【唉,莫影帝的演技真是没话说】 【黑子想黑都黑不动的程度,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他演得好】 【他最开始火的那部电影,每次看我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真的是为数不多能不愧影帝名号的演员了】 谁知路其安听后,先安静地琢磨片刻,随后丢下毛巾,理顺乱糟糟的卷发。 这才追问:“可是,成了角色本人后,你自己去哪里了呢?” 莫识被他的问题逗笑了。 清冷如寒冰的人,笑起来就似春风过境,乍然温柔起来。 他说。 路其安,我又不是一辈子入戏,怎么会出不来呢? 第6章 【海岛篇·起床】 早晨七点半。 路其安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生怕吵醒一向觉浅的莫识。 每晚十一点卧室中的直播镜头自动关闭,早上八点才会再次打开。 昨晚上他问了莫识一连串问题,直播结束也没有停下,硬是问到半夜。 直到他分析清楚一个回答,再抬头发现莫识已经睡着时才恋恋不舍结束“学习”。 莫老师这么辛苦,当学生的当然要好好报答一下。 所以尽管时差还没倒过来,尽管困得头晕。 路其安还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力逼迫自己起床了。 简单洗漱过后,他随手套上白t恤大裤衩,再弄顺睡得乱乱的卷发。 开门下楼去厨房。 【嗯?怎么琪琪也起这么早】 【是不是莫影帝不行(手动滑稽)】 【琪琪美颜暴击,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怎么他在这个死亡角度死亡距离都这么好看,这个皮肤状态是正常人能拥有的吗,爸爸妈妈我季度了】 路其安也清楚除了卧室之外其他地方的摄像头都是24h开着的。 凑到镜头前挥手打招呼,笑得甜美:“早上好——诶不对,国内现在是早上吗?”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弹幕,但网友还是乐得回应。 【你说是早上那就是早上】 【天王老子来了我们这也是早上!】 丝毫没管天上月亮的死活。 * 江菟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两人面面相觑。 路其安笑容一僵:“你怎么也…” “我还要问你呢。”江菟穿着围裙,系带拦在腰后,显出身段纤细柔美。 昨日尚且颇有心机地化了淡妆。今天未施粉黛,反而更合她清纯温婉的容貌。 只是外貌和性格极度不符罢了。 路其安拎起另一件围裙,一边穿一边回到:“还能是什么,当居家好男人喽。” 均码的围裙套在他身上居然有点紧,尤其胸口,练得恰到好处的胸肌撑起清晰弧度。 江菟瞄他一眼,忍不住躲到镜头死角,上手拍拍:“哟,你小子这身材还真练得挺可以啊。” 镜头下,众人面前,她是娇软可人小白花。 在好兄弟路其安面前,她是手欠嘴贱神经病。 “那是,练得不好的话,我怎么勾引识哥。”路其安手上没闲着,咔哒一下敲碎个鸡蛋,打到碗里。 江菟在等汤底煮开,正悠闲得无聊,索性就看路其安做饭。 【这对可以磕吗(悄咪咪)】 【他俩明明都那么好看怎么就是没cp感啊哈哈感觉更像是闺蜜】 【死腐癌滚远点,我就要磕这对】 【神金,又找假想敌了?】 路其安并不知道莫识早餐喜欢吃什么。 所以怎么才能让识哥满意? 很简单,把能想到的都做了就行。 * 四十分钟后,江菟看着摆了一桌的各种早点,目瞪口呆。 路其安解下围裙,得意洋洋:“怎么样,看着不赖吧?” 妈的,路其安你不去当厨子真是可惜了。 这话在镜头前当然不能说出口,江菟故作温柔,咬了咬唇软笑:“小路好厉害。” 陈导推门而入,准备把几个嘉宾叫起来再布置做早餐任务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琳琅满目精致得堪比五星级大厨手艺的早点,还有桌边在叠围裙的路其安和江菟。 陈导眼前一黑。 你俩把任务做完了,我还布置什么? 路其安抬眸,似是乖巧:“陈导早上好,今天该有任务了吧?” 原本是有的。 陈导不知所措只能维持微笑。 还是郑副导灵机一动,凑过来和陈导窃窃私语提建议。 陈导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按郑晓的话说:“那第一个任务就是——叫其他四位嘉宾起床。” 【所以我们能看见那几位的睡颜是吗,好幸福】 【又幸福了哥\/.】 【我倒要看看谁睡觉最好笑哈哈哈】 【节目组有点太没分寸感了吧,这个涉及隐私的吧…】 【内部人员在此,放心吧协议里有相关条约,还提醒了嘉宾们,都是经过同意的】 哦? 有点意思。 路其安摸着下巴,眸中幽暗一闪而过:“限制叫起床的方法吗?” “不限制。” 这才刺激,才有综艺效果嘛。 当了这么几年的好哥们,江菟也一下懂了他的意思,两人假惺惺分工。 路其安叫两位男嘉宾,江菟负责叫女嘉宾。美其名曰: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安排比较方便。 为了能够近距离呈现,摄影师上手扛起机器跟拍。 先行动的是江菟。 倒没遇到什么困难,敲了敲云筱夏的房门才发现她已经自己蛄蛹起来了。 然后又去找江玫。 江玫虽然起床起得有些艰难,但碍于所谓的姐妹情面,忍了。 “到你了。”江菟睨向一直跟着看戏的路其安。 路其安轻飘飘耸肩。 * 出乎观众意料,他没有先去找莫识,而是径直敲响姚珺晔的房门。 咚咚咚… 里面没动静。 路其安转了转门把手,没能打开。 【要是进不去的话任务就做不了吧?】 【莫名其妙好紧张】 但路其安一点没有担心任务,只是叹口气,暗中蓄力,猛然抬脚踹向门。 他这脚用的力度极大,脆弱的门嘎吱嘎吱响了两声,撑住了。 …失策,没踹开。 本想暴力拆门的恐怖分子摸摸鼻尖,接过备用钥匙开门。 【好好笑哈哈哈谁叫你这么耍帅了】 【琪琪是中二期还没过吗】 然而他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房间里还是悄无声息,姚珺晔睡得正沉。 你自己不争气,那可就不能怪我下手狠咯。 路其安心里还惦记着昨天姚珺晔看莫识的眼神呢,记仇得很。 拖长尾音懒懒散散唤两声:“姚前辈——起床了——” 不出所料,姚珺晔翻了个身,还是没动。 路其安熟稔掩饰住激动,很苦恼般歪头打量睡成一摊的姚珺晔。 拿起杯子去楼下倒了杯冰水。 冰块装得很满,甚至堆叠着超过了水面。 反正现在气温28c,浇点冰水顶多吓一跳,冻不死人。 没别的,就是纯恶意。他看不惯姚珺晔,讨厌他把手伸向了出于忌惮无法反抗的女性们,讨厌他用眼神骚扰莫识。 【我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琪琪你怎么这么坏啊妈妈更喜欢了哈哈】 【路转黑了,为了流量真是不择手段,一点不尊重前辈,他是怎么成顶流的,yue】 【9494,要是给我们小珺弄生病了怎么办】 【年均温将近三十度的地方,泼杯冰水就生病我看他也别来这了】 【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琪琪出道九年了,按理姚珺晔该叫他前辈好吗?】 摄影师把镜头拉近,对准姚珺晔的脸。 路其安立在床前,端着杯子,相当严肃倒数:“3,2,1…” 哗啦! 整整一杯冰水倒在姚珺晔脸上,冰块砸下,溅起小小的水花。 姚珺晔被刺激得大叫一声,一下子弹了起来。 他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张口就要骂脏话。 路其安适时出声,话有歉意:“姚前辈早安,对不起呀,怎么叫你都没用,只能这样了。” “姚前辈也不希望我们完成不了任务对吧?” 他说得恳切,挂着单纯可怜表情,桃花眼一眨一眨煞是无辜。 路其安道歉道得太快,姚珺晔想教训他都没机会,又忌惮他的名气流量,舌头都快打结,把要出口的脏话吞了下去。 甚至为了彰显自己的风范,还向路其安道谢。 路其安摆了摆手客套两句,就一溜烟跑了。 只留姚珺晔恨得咬牙切齿。 【有没有人注意到姚珺晔素颜和化妆后差别好大…】 【素颜和化妆肯定有区别的啊,明星也是普通人嘛】 【但是对比一下其他嘉宾,姚珺晔他差得太多了吧?感觉鼻子都歪了】 姚珺晔还从没有在任何镜头前以素颜状态出现,总是带妆。 他出道也好几年了,连私生饭都偷拍不到素颜照,实属娱乐圈十大未解之谜之一。 今天这么一来,节目又库库上热搜。 #姚珺晔 素颜状态公开![爆] #路其安 泼冰水叫起床实测[爆] #路其安姚珺晔 想杀人但不敢[热] 路其安看不见热搜,只觉大仇已报,神清气爽,揣着满脑子小坏心思,乐颠颠去找莫识。 脸上狡黠的笑都要藏不住了。 像个爱恶作剧的小朋友,一眼就看得出来。 * 【终于!莫影帝睡觉会是什么样子的!最期待的时刻!】 【琪琪不会往莫影帝脸上泼水吧哈哈哈】 【放心,琪琪舍不得这么对他老公】 【怎么就老公了,我押一包辣条,是老婆】 【莫路相逢or其路焉识!我去开个投票——大家踊跃参与哦!】 来到卧室门前,路其安特意单指抵在唇前,轻嘘一声示意江菟和摄影师保持安静,才小心翼翼推门进入。 没吵醒莫识。 路其安松了口气挪步蹭到床边。 虽然很难想象,但是莫识的睡颜实在是看着很乖,明明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睡熟了却会蜷缩成一团,显得整个人乖顺起来。 纤密的睫若云霭朦胧,隐隐轻颤。几缕乌墨发丝落下,垂在颊上半遮半掩,平添神秘感。 简直是艺术品。 路其安俯下身,嗓音低沉,苏得人灵魂发麻:“识哥,起床了,早安。” 当男夹子这方面,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莫识茫然般睁开眼。 第7章 【海岛篇·早餐】 鸦睫轻抬,那双平日里锐利的凤眸被未散睡意柔化,少了几分冷厉,原本霜白的眼尾晕着薄粉,还蓄半点生理泪水。 美得惊心,美得易碎。 路其安感到呼吸都停了一瞬。 莫识还迷糊着,勉强聚焦视线,飘飘忽忽落在路其安脸上,只当自己在梦中,含混低哑地唤一声。 “其安…” 声音很小,近乎气音般呢喃,只有路其安能听见。 而这唯一听见了的人,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亲昵的称呼,怎么会从莫识口中说出来? 路其安耳根一下涨红了,不能多想,他伸手在莫识眼前晃晃:“识哥,识哥?还是很困吗?” 莫识闭上眼,拽着被子掩了半张脸,点点头又摇摇头。 仿佛一下子神识回归,猝然撑起身,正面对向黑洞洞的摄影机。 莫识:…… 摄影机:o.o 这恐怕是他几年来经历的最大一次社死。 【莫影帝私下里原来像小猫,力了】 【老公,我以后要改叫你老婆了哈哈哈】 【在此宣布其路焉识就是狗1猫0】 【感觉莫影帝看见摄像机时整个人升华了,有一种淡淡的相似】 虽然慌乱,不过莫识还是很快调整好状态,向镜头轻轻颔首:“早。” 随机转向江菟:“江小姐,早安。” 情绪藏得严实,眼眸似古井般幽深平静,不见波澜,丝毫看不出心情如何。 离得最近却被巧妙无视的路其安一撇嘴,怏怏不乐:“识哥,我呢?” 莫识兀得想起刚才隐约见到的人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那声亲昵的称呼说出口,一时无措,耳垂发烫,他伸手遮住耳朵,清清嗓:“早上好。” 路其安可怜巴巴蔫神:“名字呢?” “路…其安。”莫识抿了抿唇,短暂一磕绊。 感觉很别扭。 【所以莫影帝是那种看上去拽上天其实很乖的?】 【莫影帝这哪是乖啊,就是太宠了】 【点了,琪琪一撒娇,影帝魂就飘】 【别说了,要是琪琪对我这么撒娇,我他妈直接当纣王】 【好吃爱吃,姐妹们我先磕了】 * 任务圆满完成,路其安和江菟回到室内餐厅,江玫和云筱夏已经到了。 这档恋综主打就是休闲娱乐,体现嘉宾最真实的一面,因此她们也都只化个简单的日常妆。 江玫是浓颜系top级美人,应了她的名,真似一朵娇艳美丽的红玫瑰。她今日只穿件紧身背心,露着截细白柳腰,外头罩件半透明的宽松黑色外套,腰身若隐若现,更是诱惑。 云筱夏本就一张娃娃脸,看上去简直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杏仁眼圆圆,软嫩的脸颊上缀着小酒窝,甜美可爱。她扎了高马尾,穿着印了太阳花的白色t恤,背带牛仔短裙,元气活泼。 三个女嘉宾各有特色。 路其安认真观赏过,不由感慨:导演组在选嘉宾方面还是挺有眼光的。 如果排除姚珺晔的话。 “所以这些早餐是…”江玫伸手指指。 “嗯?这个吗…我和菟菟姐一起做的。”路其安有意为好友助力。 唉,又当了一次好心人。 江菟有被感动到,揪住江玫的衣角,眼眸微亮:“我听说姐姐喜欢番茄虾仁浓汤面,试着做了一下,姐姐尝尝看好不好?”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江玫左看看路其安,右看看江菟,最后看向对着包成花的水晶虾饺大惊小怪的云筱夏。 好无助。 算了,姑且信他们吧。 * 莫识缓步走下楼梯,发现已有四人聚在餐厅,第一句话便是道歉。 “抱歉,我来晚了。” 昨晚睡得太晚,他此刻仍带着浓浓倦意,说过这句话后就不再出声。 莫识走得近了,路其安才突然想起什么,有意挨得更近一点认真闻闻。 果然,有白山茶的香味。 难道…是洗发露的气味吗?路其安眯起眼回想——靠近莫识时总会闻到这种若有若无的清香,越近越浓,但永远不会甜腻得让人生厌。 无论是怎么回事,反正路其安已经下意识的把这种气味和莫识联系在了一起。 又等了十几分钟,还不见姚珺晔下楼。 云筱夏肚子饿得咕咕叫,整个人有气无力瘫倒在桌上哀嚎:“只能看不能吃,太痛苦了…” 江玫也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莫识一向异常有耐心,倒没觉得烦躁,只是太无聊,撑着脸颊摆弄桌上花束。 最后由今日主厨路其安做主决定,不再等人到齐,先吃早餐。 然而莫识迟疑着始终不动筷子。 云筱夏把一个水晶虾饺塞进嘴里,脸颊撑得圆鼓鼓的,好奇般凑过来。 嘴里有东西时不能说话。她哼哼唧唧发出几个模糊音节,大概是问莫识怎么不吃。 路其安也投来担忧的眼神。 是不合胃口吗? 莫识沉默片刻,语带歉意:“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准确说,他已经有两三年没好好吃过早餐了。 【没想到莫影帝居然和本打工人生活习惯一样】 【莫影帝不吃早餐,我也不吃早餐,四舍五入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姐妹你还是吃点吧,这是喝了多少啊】 从小接受经典中国式家庭教育的云筱夏吞下虾饺,条件反射似开口:“不吃早饭对胃不好…” 不知不觉当起了老妈子。 莫识挪开视线死死盯着桌面,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被一个小他三岁的小姑娘训话,好羞耻,好诡异。 路其安垂眸瞧见莫识泛红的耳垂,轻笑一声安抚:“识哥,不想吃的话,别勉强自己。” 筷子放下又拿起,莫识拣起一块莲子糕放进面前小碗里,小咬一口,清甜在唇齿间弥漫,意外的并不反感,他颔首:“我尽量,试试。” * 除了这一点不算不愉快的小风波之外,早餐刚开始很和谐。 吃到一半,姚珺晔下楼了。 他磨蹭那么久其实是化了浓妆,进圈这么多年,他化妆技巧好得没话说。 原本底子也不错,再加精心雕饰过,活脱脱的俊逸美男子。 姚珺晔在镜头前向来很在乎自己的形象,何况这是恋综,他心知要讨人欢心,首先外貌要足够吸引人。 结果忘了节目的风格——日常休闲。 【虽然是个人喜好别人管不着,但是为了化妆让别人等那么久,总感觉膈应】 【长居海岛的人来了,宝宝们来这玩尽量不要化妆吧,出汗容易花,而且还闷,会长痘痘】 【清清爽爽的帅哥美女之间突然出现一张惨白死人脸,我笑了】 【小珺化不化妆关你们什么事啊,其他嘉宾都没说什么】 【要说死人脸还是得看莫识吧,一点表情都没摆架子给谁看啊】 “没想到啊,姚老师真是什么时候都带妆。”江玫真心慨叹道。 她是当模特的,必须控制体重,不能摄入过多热量,也就没敢多吃东西,早已放下了筷子。 面前那碗番茄虾仁浓汤面才吃了一半。 江菟没觉得失落,相反,她还是难得见姐姐吃这么多,心里正美滋滋呢。 姐姐肯吃我做的早餐,好耶,她心里有我! 沉溺在自我攻略中的江菟连江玫说了什么都没听清,跟着点点头附和。 姚珺晔被这姐妹俩弄得尴尬不已,只得勉强笑了笑,顺势坐到莫识身边。 莫识连头都没抬,慢条斯理戳着碗里的半块糯米糕,听到动静便淡淡说声早安。 “哈哈,莫老师早上好啊。”姚珺晔死皮赖脸凑过来,丝毫没感觉对方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莫识的大名,他当然是听过的。 两年前,莫识成为影帝的那个晚上,他就在颁奖仪式现场,甚至是被拒绝接触的人之一。 没想到两年过去,网友们对莫识的性格各种批判辱骂腥风血雨,他还能丝毫不改变。 真难得,也是真有意思。 没多大意义的话落入耳中,莫识没做回应,颇有些艰难地咽下一口糯米糕,胃在隐隐作痛,他没有去管。 【姚珺晔怎么老是缠着莫影帝,感觉他俩不对劲】 【别说,路其安也缠着莫影帝,他是有什么魔力吗】 【嘿嘿嘿莫影帝给我也缠一缠】 【一看就是剧本啊,难道想立万人迷人设?】 姚珺晔有意要讨好莫识,又夹了两块糯米糕放到莫识碗中,笑容腻乎:“莫老师你太瘦了,要多吃点啊。” 刚刚不在场的姚珺晔不知道莫识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很难适应早上进食。 如果只是这一点,莫识会默默忍耐。 但是问题就在于。 他有点洁癖。 而姚珺晔,放着公筷不用,拿自己的筷子给他夹东西。 他猛地感到反感恶心,睨着凤眸一沉,当即冷下脸。 路其安的声音悠悠飘来:“识哥,我说过的,别勉强自己。” 莫识回过头,撞上路其安满是玩味的视线,竟从他眼中读到一点偏执的宠溺。 见他没动作,路其安倾身靠近,压低了声悄悄耳语:“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来善后。” 这小孩真是。莫识腹诽,才信自己没看错他的目光。 既然这样,那么…… 懒得费力闹事的莫识放下筷子,起身离桌。 【发生什么了?我就拿了个外卖我家莫猫猫怎么不见了?!】 【吵架了?我一直盯着也没看见他说话啊,姚珺晔给他夹了什么吃的,他就走了】 【谁还记得莫影帝接受吃早餐都是很勉强的】 【谁还记得莫影帝有洁癖,天杀的】 【天杀的姚珺晔我要鲨了你,你知道我们想多看看莫影帝有多难吗】 第8章 【海岛篇·出发】 云筱夏从碗中抬起头,懵懵看着莫识的背影,含糊问:“发生什么了?” 她只是专心当干饭人,怎么就像错过了整个世界的惊天大瓜。 江玫喝口咖啡,下颌轻抬:“谁知道呢,我要是莫影帝,可能会直接一脚踹上去吧。” 莫识的洁癖不算秘密,起码在圈内是人尽皆知的。 姚珺晔非自己往坑里跳,谁也救不了。 偏偏他还没想起自己做错了什么,嘀嘀咕咕自言自语说了句什么,随后就开始吃早餐。 【这哥不会不知道莫影帝有洁癖吧…】 【会读唇语,他骂得好脏,我瞎了】 【本来以为他只是演技烂,没想到情商还低】 【小珺明明只是好心,莫识就是欺负后辈吧,我还当他人多好呢,yue】 * 路其安跟着人离开,在拐角处追上了莫识。或者说,莫识就在那里等着他。 是为数不多的摄像头死角。 莫识斜倚在墙上,看似神情疏冷。可当路其安低头看他,四目相对时,他轻轻挑起唇角。 一个浅淡的笑,却使路其安心脏悸动。 “很开心吗?”路其安问着,伸手想碰碰对方的脸。 莫识略眯起眸,默许了亲昵:“嗯,算是。” 温热的指腹蹭过脸颊,指尖拢起,就着轻捏了一把。 莫识不乐意了,拍拍他手背:“别闹。” 逗猫要适度,不然容易挨挠。 然而路其安不怕被挠,又捏两下:“除非识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莫识没想到这家伙脸皮这么厚,想甩开他的手,没成功。 路其安稍稍敛起笑,眉眼张扬明艳,摄人心魂。低下声音时像在撒娇:“哥哥,这两天能不能…只陪我玩。” 又是一个古怪的称呼。 见莫识愣愣的没有答应,路其安唇角荡起甜甜弧度,再唤一声:“哥哥,答应我好吗。” 莫识没有弟弟妹妹,此前遇到的人出于尊敬都喊他一声“老师”或“前辈”。 被叫作哥哥还是头一回,听着让人心里发软。 大概他在恍惚之中点了头,只听路其安欢喜的声音。 “哥哥,你会信守承诺的对吧?” 莫识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 他俩再次出现在直播镜头中,是早餐结束后集合时间。 直播间观众都松了口气。 【还以为莫影帝出了什么事,天杀的吓死我了】 【路粉的命也是命,爸爸妈妈我们琪琪怎么跟着消失了】 【追老公去了呗,他别太爱了】 【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不可能是追老婆呢…】 陈凌天也安心不少——他刚才提心吊胆,生怕莫影帝一个不高兴就要退出录制。 好不容易请来的,被气跑了怎么办。 可惜他也不敢去提醒姚珺晔,姚家的势力不是他一个没背景的小导演能去触犯的,要是真惹到了,被封杀那是分分钟的事。 陈导心里苦,陈导说不出。 “因为后续任务的需要,今天的活动安排是——” 陈导蹲在镜头下面,拿着一张并没有什么用的任务卡,拖长声音设个悬念。 “探索海岛地图!切记注意安全。” 说白了就是到处玩。 路其安早就料到会这样,身为六人中唯二的综艺常客之一,他面不改色鼓掌,把又惊喜又怀疑的神情演得相当自然:“这么好?陈导,没诈吧。” “当然是有要求的。”陈导顺着话头继续,心中感激不尽,“我们会根据观众对各位的两两配对投票结果进行分组,兵分三路!各位好奇自己的搭档是谁吗?” 【哇哇好刺激,这不就是自己定cp吗】 【投票基本上还是按之前直播里表现来吧,可不兴拉郎】 【投票情况真的超级激烈…我记得昨天看的时候还有路其安和姚珺晔的组合】 【他俩放一块干什么啊,泼冰水吗哈哈哈】 云筱夏疯狂点头。她是真的好奇。 路其安和姚珺晔也捧场,江菟虽然动作不大但也配合着。 莫识冷冷立在一边没回应,江玫挑起眉梢,似是戏谑。 好歹算是得到大部分人的附和,陈导松了口气,开始宣布分组。 “看来筱夏老师对分组情况很好奇啊,那就从您开始吧。” 被点名的云筱夏眼睛都亮了。 她虽然不是世家出身,但也算是家境富裕无忧,作为独女,自然是被父母娇惯着长大。从小受到的宠爱造就了她没什么心机大大咧咧还自来熟的率真性子。 不过毕竟家教良好,有分寸,倒也并不会自来熟到让人无所适从。 陈导就喜欢这样的嘉宾。 “投票分组结果,筱夏老师和姚老师一组。” 云筱夏向来用最大的善意看待别人,因而对姚珺晔的印象不算太差,她落落大方展笑:“哇!太好了。” 姚珺晔装得温文尔雅:“是啊。小夏想去什么地方尽管告诉我。” 意料之中。路其安稍稍抬眼,望一眼云筱夏,免不了愧疚。 下次无论江菟怎么三更半夜在朋友圈鬼哭狼嚎阴暗爬行说想和姐姐贴贴。 他都不会帮忙了。 虽然今天凌晨时投票情况确实是现在的分组结果最高,但买水军刷票,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只能分些注意力,看着点姚珺晔,防止他偷偷动手动脚。 好累欸。 路其安懒懒散散歪下身体,挂在莫识身上,莫识为了守信,忍着没躲。 “恭喜路老师可以如愿了,和莫老师一组。”陈导看似平静,内心已经亢奋到苍蝇搓手。 顶流路其安和影帝莫识组队贴贴!这得有多少热度啊!! 哪怕不说别的,就这样两个美男站一块,属实太养眼… 好看,爱看! 【跟我一起喊,莫路相逢!莫路相逢!】 【cp投票结果出来了,莫路相逢美帝!!】 【其路焉识绝不认输,体型差就是坠吊的啊啊!】 【终究还是吃上了帝美,其路焉识太香了我哭!!】 江玫刚兴致勃勃准备鼓掌,一扭头看见江菟水汪汪的大眼睛。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不是,怎么感觉上的不是恋综而是亲子综艺呢。 “好开心哦,可以和姐姐一组。”江菟就差两眼放光了。 路其安,好兄弟,真给力! 江玫笑不出来。 她之前就感觉这个妹妹怪怪的。像小说电视剧里的反派真千金一样用着娇嗲绿茶的语气,却不像是为了争宠。 反而还向着她。 太怪了。 “没错,江玫老师您和江菟老师一d…组。”陈导已经磕上了,险些脱口而出“你俩一对”。 虽然现在大众对同性恋爱的接受度已经高了很多,节目也允许同性之间发生故事。 但同性恋爱,终究还是比较小众的。 嘉宾互动倒没什么,问起来就是兄弟情姐妹情,但导演说得太明白,不过审就完了。 分组就此结束。 【我吃的三对全中了!哈哈哈】 【感觉前面那个你像范进似的】 【噫,中了!!好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在这理发店了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三组分开,摄影师跟拍,直播间再次分散为三个。 路其安套上防晒衣外套,兴冲冲跑过去推自行车。 毕竟海边嘛,当然是骑着自行车吹着海风闲逛拍拍照最有氛围感! 这点约会小技巧也是从他老爸那学来的。 虽然有点老套,但正合了莫识的一贯风格。他偏爱慢节奏的生活,喜欢骑自行车胜过乘坐旅游车。 “走吧。” 第9章 【海岛篇·闲逛】 另外两组还在认真规划路线。 路其安见状停下步子,偏过头去看莫识,漂亮的桃花眸闪烁微光:“识哥,我们要不要做个计划?” 莫识正跟在他背后闷头走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注意到路其安停了下来,愣愣地一头撞到他身上。 不疼,但是他还是下意识抬手摸摸额头。 就这一个小动作,路其安便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伸手贴在他额上揉揉:“撞疼了吗?对不起…” 莫识一阵无语,挪开分寸距离,淡淡道:“不疼。不用做规划,随便逛逛吧。” 然而红得仿佛要滴血的耳垂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莫影帝啊你知不知道冷白皮脸红真的超明显的啊!】 【是不是害羞了,琪琪你别太撩】 【我磕的cp是真的!】 【演得好假,怎么磕得下去的,男酮蒸鹅心】 莫识步子很急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 哪怕路其安身高腿长,也只能大跨步跟上。 摄影师扛着机器追在后面,还没正式开始活动呢,就已经隐约预感到今天的拍摄将极其痛苦。 * 海岛面积不大,一条滨海大道圈住了整个岛屿。 自蔚蓝洋面席卷而来的海风徐徐,吹得惬意,夹杂着淡淡的咸味,带来清爽凉气。 也许海风有点让人清醒的魔力,莫识终于冷静下来。 至少脸没有再发烫了。 于是两人相视一眼,同时跨上自行车,控制好速度,沿着滨海大道并肩骑行。 海岛并不算什么出名的旅游地,漫长的大道上只有他们。 如果忽略后面跟着的几个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话。 莫识一路都盯着前方,路其安一路都盯着莫识。 他今天没有束发,乌发半长,发梢随意搭在肩头,被风轻轻拂动,有点若有若无的慵懒意味。原本就色泽浅淡的琥珀色眼眸映着光,仿佛真的是那莹润珍宝。 嗯,不过本来嘛,他就是我的珍宝。 路其安丝毫不会掩饰灼热滚烫的爱意,暧昧氛围浓得像是要冒粉红泡泡。 摄影师不愿过多打扰,乘着旅游车控制速度,跟在他们后面拍摄。 画面上是两道背影,以他们为中心,蔚蓝的天空展开。白云成片,绿叶成荫,海滨大道延展向远方,不远处就是浅金色沙滩和无垠海洋。 美好得如同一幅画,一个梦。 【美术生哭晕了,好美的构图】 【弹幕都安静了…有种不忍心打扰的感觉】 【我和前女友的梦想生活就是同居养猫看海,被迫分手半年,她已经嫁给男人了,现在看这个场景真的好感慨】 专心看风景的莫识总算察觉到身边不能忽视的目光,微微嘢转了眸,低声提醒:“看路,注意安全。” 光明正大偷看被发现,路其安半点不觉得羞涩,脸皮厚比城墙。虽然收回了视线,却没忘了再逗一句:“不想看路,想看你。” 莫识轻瞪一眼,不多说话。 安静了几分钟,海风送来路其安的低语声:“我说的是实话,风景哪有哥哥好看。” “哥哥,我只想看你一个。” 那句很快被风卷走的话小钩子似勾着心,发痒。莫识捏紧车把,假装没听见。 只要演得够像,就可以逃避了吧。 * 在感情方面,莫识确实比较迟钝。 但是他不是个傻子。 先前他也隐约觉得路其安的态度不太对劲,但没能确定。然而这两句话太像是告白,可以说是完全不加遮掩。 设想好像被印证了。 可是,路其安是他心中灼灼的温暖阳光——天生就带着光的人,会愿意和他拥抱吗?会愿意予他哪怕一点温暖吗? 不敢去想,更不敢去问。于是把情感全部小心翼翼隐匿。 突然奔赴而来的阳光,对长久将自己禁锢在黑暗中的莫识来说太不真实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病症复发了。 ——当然不可能。要是真复发他就该被哥哥抓回去治疗了。 所以,路其安的目的是热度吧,炒cp是娱乐圈惯用手段,即使他… 莫识心不在焉胡思乱想,越想越烦躁,不知不觉加快了骑行速度。 直到路其安出声叫停。 才发觉自己又忍不住陷入混乱的想法中,莫识急刹车,回头时带着惶然无措。 对上的眸光温柔得过分。 “休息会儿吧?” * 和路其安待在一起,最舒服的点是不需要说话。 莫识跟着他进了路边一家小店,全程没说半个字,面前就摆上了海岛特色甜品。 瓷碟上卧着块乳白的椰奶冻,用各色水果装点,qq弹弹,入口清甜不腻。 椰子糕是偏软糯的口感,撒了满满一层椰蓉,香气四溢。 饮料则是菠萝汁,加了点薄荷和店主自己酿的低度果酒。 【又给我看饿了】 【不懂就问这是恋综还是吃播】 【怎么感觉这俩上一趟恋综会胖十斤】 【身为明星的形象管理在哪里?职业素养在哪里?地址又在哪里?】 莫识咬着吸管,刻意不去看路其安,而是盯着窗外海面。 菠萝汁比平时喝的要甜,没什么酸味,薄荷味不重,只增添了清凉感。酒则完美的和果汁融合在一起。 就连不爱饮酒的莫识也觉得味道可以接受。 这饮料做得有点东西。 路其安欣赏一会儿面前人惊为天人的容颜,随后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 正巧一只海鸥落在窗台,路其安猝不及防和它的小黑豆眼对上。 一人一鸟眼神交流。 海鸥:“嘎——” 路其安拿起桌上的薯条递过去试探问:“要…要来点吗?” 海鸥:“嘎!” 叼走一根薯条。 莫识没忍住看向路其安,用的是那种看傻子的眼神。 【海鸥:去码头整点薯条】 【琪琪怎么和海鸥说话啊哈哈萌晕了】 【莫影帝那个眼神笑死我了,截屏做表情包哈哈】 海鸥倒也懂事,叼过薯条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路其安放下剩下的薯条,对着莫识,状若无辜眨巴眼。 清澈又愚蠢。 莫识怎么也摸不清路其安的性格,时而单纯可爱得不像话,时而狠戾骄纵一身痞气,收放自如,进退合宜,永远不腻烦。 他忽视路其安疑似卖萌的行为,放下杯子:“什么时候再出发?” “不想走。”路其安捏着吸管搅动杯中冰块,郁闷道,“识哥刚刚是不是嫌弃我。” “……” 我说没有,你信吗。 迟迟没有回应,路其安满脸写着委屈:“识哥真的嫌弃我了啊,好伤心。”。 还作势抬手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演技极其生动,活脱脱一个被抛弃的可怜小媳妇。 【莫影帝:我的母语是无语】 【好了我打赌路其安明年必成影帝,押两包辣条】 莫识心软,一下没了办法,薄唇轻抿又松开,心里偷偷为说谎忏悔:“没有嫌弃你。” “不信,除非你亲我一口。” 吓得莫识兀然睁大了眼,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再看路其安,表情中多了几分期待。 看来耳朵没问题,冤枉它了。 【ohhhh——快亲他!】 【快亲快亲!我有一个朋友…】 【莫影帝:瞳孔地震.jpg】 莫识低下头许久不说话。 路其安刚想打个哈哈再出发继续旅程,就听见极轻极淡的一句回问。 “真的,可以亲吗。” 第10章 【海岛篇·暧昧】 路其安先是愣了两秒,旋即眸光略沉,喉结轻滚,浓重的占有欲一瞬倾露,又很快被巧妙地掩盖。 他托着下巴明媚一笑:“当然,识哥想怎么亲都可以。” 莫识的视线飘忽不定,最终落在了路其安的唇上——漂亮润泽的浅淡绯色,唇角总是带着缱绻笑弧,笑容再深一些就会露点尖尖的小虎牙。 当真是鬼迷心窍,竟然没忍住问出来了。莫识捏着眉心,感到头晕。 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想亲又不敢亲,他久久没有动作。 如果不是海风还吹着纱帘微动,直播间观众都要以为是自己手机卡了。 【亲不亲你俩亲不亲啊啊,我都录屏几分钟了】 【我从直播开始就在录屏,秒了】 【亲亲又不是什么不能过审的东西,给我亲!(尖叫*尖叫*】 一声熟悉的笑落入耳中,路其安起身,隔着不算宽的桌面,伸手勾在莫识后颈,拉近了距离。 随即,唇角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只持续了几秒钟时间,将要分开时路其安使坏稍微挪移位置,尖锐的犬齿有意无意轻咬了咬偏薄的唇瓣。 对路其安来说,这个吻难得的单纯,不掺杂任何难以言说的邪念。 对莫识来说则过于刺激了,他根本没料到对方胆子这么大,竟真的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亲他。 莫识感觉心跳先是暂停了几下,然后开始疯狂跃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久久不散。 红晕慢慢攀上脸颊,想遮都遮不住,只好回避似端起饮品猛灌。 路其安笑盈盈地看着,只觉得识哥和平日不一样的纯情模样也特别可爱。 不对,是无论什么样子都很可爱。 【我靠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才多久啊你们就亲上了!!】 【是不是私下里早就在谈了,啊啊啊是不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磕的cp是真的!】 【莫影帝是不是脸红了,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是不是害羞了,快告诉我我没看错!】 【捅了土拨鼠窝了】 加冰的饮料都没法让莫识彻底冷静,他晃晃剩的冰块,沉默着放下杯子。 脸上好烫,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红了个彻底。 全怪路其安这小兔崽子乱撩。 又是无奈又是羞耻,莫识站起身,干巴巴撂下句:“走了。” 而后自顾自转身就逃。 路其安看着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意外愉悦得很,笑得眉眼弯弯,引得直播间弹幕又是一阵呼天喊地。 某博热搜也迅速被霸占。 #急问:儿子突然变成痴汉了怎么办[火] #路其安莫识 直播接吻[爆] #“莫路相逢”vs“其路焉识”[热] 陈导刷手机看热搜榜,长舒一口气:花那么多钱请他俩来,值了! * 出门时气温还算可以接受,在路上走走停停闲逛了一会儿,临近正午,天便越来越热。 莫识穿的是长袖外套,却一直没脱。 路其安不知缘由,但也不去问。他坚信识哥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这时跟拍的摄影师传达导演要求,请他们停下来互动一下,多拍点素材。 正神游天外的莫识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猛得急刹车差点把自己创出二里地。 靠得最近的路其安条件反射伸手,抓着他的手臂给人拽了回来。 【莫影帝你的成熟稳重是人设吧哈哈】 【呆呆的莫猫猫,好萌,力了】 【我有嬷欲爽!以后我要嬷莫猫猫!!】 【快给我们琪琪吓褪色了哈哈哈哈】 短短半天时间几次在镜头前丢脸,莫识面子挂不住,互动时显得比先前还拘谨疏离。路其安贴近,他就退后。 摄影师看着两人之间鸿沟般的一米距离,有些为难。 海岛的阳光过于强烈,路其安低头看见莫识被晒红的面颊,想了想,脱下防晒衣外套盖在他头顶。 小片阴影遮来,阳光突然由刺眼变得柔和,视线被略透的白色布料挡住。 莫识轻挑指尖,掀起外套的一边衣角,疑惑地向外看,入目的是路其安靠得极近的脸。 路其安发色并不是纯黑,而是偏棕。在阳光下被照成温暖的浅栗。 浓密鬈翘的眼睫也是同样的颜色。 再配上他灿烂的笑脸,还真是像粉丝所称的天使降世。 “天使”若有所思盯着半透明的衣料看,一本正经评价:“识哥,你看它,像不像头纱。” 摄影师顿时被爽到,镜头怼近库库狂找角度,就差把互动拍成求婚大片。 【又狠狠磕到了,路其安你好会】 【这辈子一定要谈一个这样的】 【前面的你不要试图用这种方法获得永生】 【时时刻刻创造浪漫,你小子真的超爱,我哭死】 那一瞬,路其安是真的想起了婚纱。 如果识哥同意… 在不知有多遥远的未来,他要给他一场极致浪漫的婚礼,给他想要的一切。 他要用婚戒和一纸证书将自己套牢,交付到仰慕已久的爱人手上。 不是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他偏想死在白山茶之下,去做痴情鬼。 路其安看着莫识,任由思维游荡时,莫识也在看他。 他不想那么远那么长——这是一种习惯,毕竟没有谁能预测到明天会发生什么,死亡和黎明哪个会先降临。 莫识喜欢看现在,还有过去。 他怀着负罪感,逼自己不去揣测摆在明面上的爱意。 不能因为虚无缥缈的感情就毁了路其安的前程,他太年轻太不成熟,也许转瞬间就会变心,为自己曾经的选择后悔。 这是唯一的、仅存的想法。 * 回到度假屋时已近黄昏,其他嘉宾早就都回来了。 云筱夏火急火燎上来迎接,把手里刚切好的果盘塞到莫识手里,转头对着路其安虔诚合十:“小路!拜托了,救救厨房!!” 江家姐妹俩一直待在卧室,不知是在捣鼓些什么,还特意关了卧室内的摄像头,很明显是不想被人看见。 他们也不好贸然去打扰。 路其安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问才知道,由于姚珺晔和云筱夏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话题,两人把这辈子能说的话全耗在上半天的互动中了,导致在回来之后偌大的客厅里一片寂静,死气沉沉。 陈导都看不下去了,问他们要不要试着做个晚饭之类的。 云筱夏只给爸妈打过下手,但见姚珺晔信誓旦旦夸耀自己的手艺,信了他的话,过去帮忙。 结果就出事儿了。 先是油噼里啪啦乱炸,姚珺晔把锅盖摁上一会儿,再打开时锅里着起的火差点烧了他的眉毛,怎么都弄不灭,还冒出了黑扑扑的烟。 陈导吓了一跳,马上就要让人去灭火。 姚珺晔强装淡定,摆摆手说不用,他出了点小失误,能处理好。 云筱夏看不下去,抱着姚珺晔塞给她的西瓜菠萝苹果葡萄蹲到厨房角落切,果盘切出来四个了,姚珺晔还在折腾着补救呢。 小姑娘语速快,噼里啪啦绘声绘色把整件事说得明明白白。 最后指了指莫识手里的果盘。 莫识垂面一看。 西瓜都快雕成花了,看来是真的折腾了很长时间。 路其安神色一变,毫不含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厨房。 摄影机再次只拍到残影。 “他怎么了?”云筱夏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 莫识捏起半颗葡萄,气定神闲品尝,末了点评:“挺甜的。” “啊?” 这是不是…太镇定了一点,还是说只有我在惊讶? 但震惊之后还会有更大的震惊。 第11章 【海岛篇·赔偿】 厨房内的惨状不忍直视。 路其安干脆利落把火关上,被浓烟呛得不住咳嗽。他举起差点被烧穿个洞的锅,恨不得把它倒扣在姚珺晔头上。 想归想,毕竟是在直播镜头下,忍了。 可怜的锅被送进垃圾箱。 姚珺晔装b失败,悻笑着不出声。 【男人会做饭真的加分,不会做饭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事,不会还要装会,给我爬】 【strong哥给我笑麻了】 【小珺也只是好心嘛,恶意不用这么大吧】 【哈哈莫影帝快抱抱琪琪吧,感觉他要碎掉了】 被弹幕点名的莫识还捧着果盘,安安静静吃瓜——物理意义上的吃瓜。海岛本地出产的瓜果都味甜多汁,甚得他心。 云筱夏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场面诡异。 路其安忍气吞声,整个人都耷拉了,委屈巴巴凑到莫识面前:“哥你看,我的……” 话没说完,一块西瓜碰上唇面。正委屈着的小狗震惊抬眸。 发现是莫影帝捏着叉子往他嘴边送的。 见他没反应,莫影帝轻动叉子,一点绯红的瓜瓤在眼前晃了晃,真像逗狗似的。 当即放下恩怨,美滋滋接受。 哄好路其安,莫识偏转了视线,瞥眼杵站的姚珺晔,语气难得客气:“还有劳您收拾一下了。” 顿一顿,补充道:“别忘了赔偿损失。您弄坏的是路其安带来的东西。” 啊? 云筱夏看向躺在垃圾箱里的。 锅…… 【上恋综为什么要带锅?】 【前有小夏带哑铃,后有琪琪带铁锅,你心旅人才辈出】 【我说琪琪的眼神怎么有不舍有深情呢原来是有感情的】 【哈哈哈哈哈哈难道不是因为琪琪看狗都深情吗】 姚珺晔听了也明显一愣,伸手摸出手机就准备转账:“没事,赔就赔。这锅多少钱?” 反倒是路其安已不甚在意,腻莫识身上任由对方投喂,听到声音才抬头,沉默片刻:“…算了吧前辈。” “一点钱而已,小路啊,报价吧。”姚珺晔心想,一口锅能贵到哪儿去,几百小千,定制的也最多上万,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还什么顶流,真是小家子气。 姚珺晔并没有把平平无奇的铁锅放在心上,感到的更多是尴尬而非愧疚。 心细如路其安怎么会看不出。 原本他不在乎这点小钱的,但既然对方不知悔改,他也只能做恶人了。 “也就二三十万。”轻飘飘一句话落下。 震得某前辈手一抖,抬头时满脸写着四个大字。 你讹我呢? 【夺少?你说夺少??】 【是我们的货币不一样吗?】 在场淡定的只有腻腻歪歪像连体婴似贴在一处的两人。 玩也玩够了,莫识终于放弃果盘,一把塞到路其安手里,挪挪身躲开点距离——太会黏人,他受不住。 路其安很受伤般看向莫识。 被抛弃了,呜呜。 “…美金。” 本来想稍微放个水,但心情不好,那就只能委屈一下姚前辈了。 这小子还怪会留悬念。 可怜小夏陪着姚珺晔又是一阵震惊。 【原来我们的货币真的不一样,有点破防】 【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骗人的吧?一口锅能这么贵??】 路其安还真没骗人。 这口锅其实是一整套厨具中的最主要的一件,由法国着名设计师设计,瑞士顶级工匠锻造,私人订制,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套。 而且那位设计师已经过世,工匠的手艺也无人能传承。 所以它还是一件绝版珍品。 路兮之在这套厨具上共花了近两百万美金,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二哥。 路其安收到礼物时还笑话他笨,乱花钱,礼物放进了收藏柜,一直没有用。半个月前路兮之无意提起,他才又把厨具拿了出来。 满打满算,一共用过四次。 亏大了。 长叹一声,路其安捻起颗青提。 嚼嚼嚼。 钱没了可以再和父母要,脸没了就是真的没了。姚珺晔深谙这个道理,当即联系助理,让他准备赔偿事宜。 路其安咬掉半块黄桃,继续嚼嚼嚼。 嚼嚼嚼的同时不忘提醒:“赔偿不着急,前辈写个欠条就行。” 还能怎么办呢? 认了呗。 * 厨房暂时用不了了,就算再如何没有节目效果,导演组也只得找附近的餐馆紧急订餐。 无事可干,四人排排坐在沙发上。 云筱夏话多,炫着果盘库库说今天玩了什么项目看见了什么风景,路其安也算是性格开朗的,乐得和她聊。 莫识沉默旁听,总感觉身边这家伙其实是只萨摩耶,身后隐形的尾巴正飞速旋转甩成螺旋桨。 姚珺晔为他那两百多万心痛不已,心力交瘁。 唯独不见江家姐妹俩下楼。 路其安存了个心眼,趁云筱夏说得口干舌燥专心对付水果时给江菟发了条消息。 :怎么不下来,你俩进展这么快? 江菟回复得很迅速。 :保密,已爽勿扰嘻嘻 居然还卖关子。 自己的痛苦让人不爽,朋友的快乐更让人非常不爽。路其安二话不说一把抱住身边的莫识。 开心,爽了。 今天已经第不知道多少次了。 莫识都有点麻木,懒得挣扎索性找个舒服姿势和路其安轻贴。 当真叫小孩受宠若惊。 看来脱敏治疗有效,只要坚持缠下去,莫识会慢慢习惯拥抱,习惯接吻,习惯同床共枕——但只许习惯和他这样做。 怀中人眉眼淡漠如千年霜雪,冷冽得化不开,要用体温去捂暖。 他愿意把冰放在心口去捂,不为别的,只为记得曾经见过的春日池水,似温润清亮的碧玉。 真想再见一次。 * 晚餐送到后,江玫和江菟才从房间中出来。 出乎意料,江玫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甚至还很愉快。 真见鬼。 所有嘉宾围着餐桌入座,路其安很自然地将莫识面前的碗筷拿到面前消毒,然后又很自然地递了回去。 主打一个细节拉满。 【这样的男人都是谁谈到了】 【身边打游戏的男朋友问我为什么突然踹他】 【如果我是莫影帝我早就沦陷了…】 饭吃到一半,陈导端着小凳子蹲了过来,试探着用商量的口吻问:“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布置正式的任务了,各位适应得…还可以吗?”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陈导盯地思考。 两天了,事一桩连着一桩,素材都没拍到多少,能播的更不多,剪辑一下估摸就八九分钟。 还好录制节目的时间够长,拼拼凑凑,挤出海岛篇的三期共270分钟应该没问题…… 吧。 凑不出的话只能多剪点日常片段,够秀色可餐就成。 陈导刚抬头就看见路顶流那双噙笑的多情眼眸,心里一颤。 再转转视线,是莫影帝典雅冷峻的侧颜,心里又是一颤。 陈导捂着砰砰跳个不停的小心脏,无比庆幸自己当初鼓足勇气给他们发了邀请。 有这俩在,节目就不可能失败。 * 晚餐后,姐妹俩终于揭晓了秘密。 “来海边当然不能少了泳装,今天我和姐姐正好经过海岛最大的一家泳装专卖店,就去逛了一圈,买了几件。”江菟拎出几个手提袋,挨个分发,还贴心地挡住了手提袋上的店名logo。 减少后期老师工作量。 嘉宾很自觉,陈导很欣慰。 路其安道声谢,接过手提袋偷偷往里瞄去一眼:经典的夏威夷衫和大裤衩。泳裤压在最下面。 想必给三位男嘉宾买的东西不会有多大差别,他稍微看过东西就去观察莫识的反应。 莫识只瞥半秒就愣住了,似乎是不太能接受的样子。 不出所料,毫不意外。 莫识平日穿衣服就三种颜色,黑白灰。单调得很,和小说里霸总似的。 他必须接受各种小变化,才能最终改变整个生活方式,走出沉闷压抑。 路其安眼眸弯起,指尖戳戳袋子:“哥哥,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第12章 【海岛篇·伤疤】 莫识没搭理路其安,只是神情又冷了一个度。 不了解他的人会把这种表现理解为厌烦,了解他的人则知道,莫影帝这样其实是出于害羞。 路其安显然属于后者。 因此对于莫识的冷淡,他面不改色,仍是笑意盈盈。 【琪琪真的很爱笑很阳光开朗一个大男孩…】 【点了!心情不好时看见他的笑容就会感觉暖暖的】 【琪琪宝宝你是一个暖呼呼的蜂蜜黄油小蛋糕!】 姚珺晔看见他们的互动,眼神有一瞬间的暗,像是不甘。 就那么两秒时间的注视,恰巧被路其安捕捉。某个粉丝眼中的阳光开朗大男孩满脸纯良无害微笑,却不知怎么带来隐隐的压迫感,能逼得人喘不上气。 占有欲彰然。 晃得姚珺晔眼睛疼,移开了视线。 借着手提袋的遮挡,路其安伸出指尖,碰上莫识的手,轻轻勾了勾,见对方没有挣扎便圈着不松。 还真是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安心感。 相勾的指紧了又紧,像是会扎根盘虬,再不能分离。 * 白天试探得足够,虽然舍不得,但路其安还是忍了一晚上没和莫识有什么亲密互动。 就像吸猫,用力过猛会害小猫应激。 为了以后的幸福,暂且按捺一下兴奋吧。 倒时差挺顺利,第二天早上八点集合时全员准时到达,连姚珺晔都没有迟到。 昨晚看过热搜,因而这次他学聪明了,只化了个素颜妆,果真清爽不少,反倒比浓妆顺眼得多。 大概是江家姐妹俩的举动给了节目组什么启发,陈导布置任务都更有底气。 符合刻板印象的导演音响亮,铿锵有力到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宣誓。 “今天是《心动旅途进行中》正式出发日!相信昨天各位已经大致熟悉了海岛的环境,并且对彼此都有了一定了解!” “长达三周的海岛之旅正等待着各位,我们的第一项心动指南是什么,大家好奇吗?” 六名嘉宾中在认真听的大概只有云筱夏。自女团解散以来近一年时间,她都在忙着录歌演出。许久不上综艺,新鲜感十足。 小姑娘是真的好奇,点头如捣蒜,弄得陈导都不好意思了。 路其安往左看看沉溺在接近心上人幸福中的好哥们江菟,往右看看心不在焉的猥琐普信男姚珺晔。 心累,但没办法,还得演。 节目效果全靠他了。 “好奇呀,但陈导你不会要为难我们吧?”路其安挂着温驯的笑面,语气带着打趣。 “怎么会呢,第一项心动指南是:出海!出海捕捞到的海产会作为海鲜大餐食材。不想参加也可以自主活动,我们心旅秉持的是休闲,各位只用享受舒适惬意的海岛生活就可以了!!” 陈导一个三十来岁大男人,此刻热血沸腾得像十八岁少年。顺着路其安的话,还能把节目理念也介绍了,心里着实舒坦。 姚珺晔也总算回过神,加入了对话。 三位嘉宾和陈导插科打诨。 总算有了点在录综艺的既视感。 【看了两天直播终于看见他们营业了哈哈哈】 【一直感觉心旅是真的公费旅游,谁懂】 【很好奇节目剪出来会是什么效果,感觉好好笑】 * 必要的流程走完,陈导给了充裕的时间让嘉宾们各自做准备。 路其安跟着莫识回了卧室,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 不幸的是卧室内还有个摄像头明晃晃窥视。 玩心乍起的路其安和摄像头大眼瞪小眼较量一阵,认输告终。 转头问莫识:“识哥,你不热吗?” 今天最高温度足有38c,果奔都嫌热的程度,莫识还穿着长袖。 他是真担心哥哥会中暑。 莫识不搭腔,沉寂的气氛丝丝缕缕就快填充周围的空间,他从床头柜中翻出驱蚊液,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小狗。 总说对视是人类不含情欲的接吻,在共处一室都会心跳加速的情况下,莫识不敢和路其安相视。 驱蚊液的气味像艾草混合着薄荷,是清凉的。 压得下一切的冲动。 路其安挪挪位置坐到莫识旁边,将小瓶还回去,其实全没有再问要不要换衣服的打算。 他只是对着莫识笑。 年轻人身姿颀长高挑出众,一张脸更是漂亮得不像话。没有精心打理的鬈曲发缕半掩眉目,惺忪得恰到好处。 自十四岁起就在镜头下长大,被黑过但从没丑过,妥妥养成系天花板,整个娱乐圈都找不到代餐。即使抛开才华,只靠优越的外表也能成为焦点。 莫识很喜欢路其安这张脸,不是假话。 不过毕竟长了这家伙四岁,莫识没有表现的太明显,偏了视线,随手解了两颗衣扣。 吓得路其安都结巴了:“等、等等!!识哥你做,什…什么?” “换衣服。”依旧是清泠泠的平淡声嗓。 大脑宕机的同时,路其安已凭着本能反应揪起绒毯呼噜一下把摄像头盖上了。 莫识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毕竟前天晚上路其安可是只围着浴巾就大方出镜的。 路其安也解释不明白,脸颊红得可疑——他是不要脸没错,但直接告诉莫识其实露肉完全是孔雀开屏勾引他还是太… 太恶俗了。 好在莫识一向不爱纠结,继续脱衣服。 对自己自制力有清晰认知的路其安背过身,深情注视墙壁,心跳声如擂鼓。 藏着r18心思还装纯情的小狗只敢偷偷扭头看那么几秒钟。 嗯……粉的。 咳。 只听得见对话声看不见画面的直播间观众要疯了。 【啊啊琪琪你背着妈妈们姐姐们在吃什么好饭!】 【我哭了…莫影帝难得的肉体饭啊我靠】 【我不赌不毒无任何不良嗜好我tmd就好点色怎么了(哭哭】 【琪琪啊快听话,你年龄小这饭你吃不明白,还是妈妈帮你承受吧】 【算盘打得我在莫影帝床上都听到了】 直到莫识套上件宽松的短袖上衣,路其安才把绒毯扯下来,松了口气。 正拿出防晒霜想亲手给莫识涂一下,眼睫轻垂,见到莫识裸露的小臂上赫然是扭曲狰狞的伤疤。 顿时愣住。 指尖都开始发颤,快准狠握住莫识想往回缩的手腕,笑容无影无踪,阴鸷得可怕。 “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第13章 【海岛篇·出海】 路其安力气的确大,钳制动作太急迫,忘了收着力,勒束着莫识手腕先是泛白又迅速浮起红。 这道疤很长,缝合过,蛰伏在手臂内侧的褐色痕迹像是蜈蚣,多数人看了都会觉得可怖。 莫识同样不爱看。 已愈合了很久的伤,再拿出来说,只会重新疼一遍。 他轻轻挣了挣手腕:“松开。” 路其安听话了,不似方才活跃,站着不动。 莫识自他手心取来防晒霜,随便抹了层,再塞回他掌中。 几年合作交流、两天刻意亲密带来的温馨,仿佛都随着路其安的笑一起消失了。 “其实没什么事,用点遮瑕就能盖住。”莫识习惯性用手盖住疤迹,怕小孩吓傻,突然出声。 不擅长安慰人,显得笨拙。 但对路其安来说非常有效。 蔫哒哒的小狗神色微动,收拾好心情,重又弯唇:“那…我们……” 门外传来集合的脚步声,莫识摇摇头,主动抓路其安的手:“先走吧。” 路其安拒绝不了,乖乖跟着他走出房间。 目睹了一切的观众们已经在挖那道疤的来源。 奇怪的是再怎么扒也只能扒出莫识出道后的经历,出道前十八年人生是一片迷雾,连他的出身都鲜有人知。 受伤的消息倒不少,多是因为拍戏,没有这般严重。 一时间议论纷纷。 嘉宾们前往海岸之时,远隔了几个时区的莫谦一边看直播一边刷热搜,长叹口气。 弟弟的伤永远是他心中痛点,或者说是整个家族秘而不宣的污点。 两通电话打出去,那条刺眼的热搜悄然消失了。 * 完成心动指南期间不允许携带手机,莫识不知道心急如焚的哥哥一连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 节目组早就提前联系了附近的捕鱼基地,租了最大的船,请了最有经验的渔民当向导。 到码头直接登船,一分钟也不浪费。 莫识本有意藏起伤疤,转念一想:和几位嘉宾要日夜不分共处四个月,藏也藏不住,干脆摆烂不遮了。 所幸其余几位只是看了看,欲言又止,没有人问这是怎么造成的。 因为某小跟班面色阴沉像能吃人。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琪琪和莫影帝互动得很少…】 【麦麸麦不动了吧,好笑】 【气氛有点怪,不确定再看一眼】 【大海真的好浪漫啊,放假一定要去旅游】 船驶至渔区,下了网,波纹反射粼粼光斑,如极漂亮的碎琉璃。 脚下甲板随浪轻荡,晃悠悠起伏,不安定。 路其安没有离莫识太近,也没有离不开似将视线黏在人身上。实际上他在思考,心里很慌,乱糟糟一团。 在今天之前,他以为自己用各种手段挖来的情报能完整拼凑出莫识的人生——有过度的坎坷曲折,太多的悲伤苦楚。 他错了。 还有些疼痛埋在骨髓里,不曾被探究。 路其安是个有着很强掌控欲的人,这种掌控欲并不体现在待人方面,而是更多对于事。 凡是有什么事情的发展方向超出了预期,他就会不安、烦躁。 这是由从小接受的教育决定的,也受到过往一桩悲剧的影响。 该怎么办。 路其安抵不住刻进本能的喜爱,纵使努力克制,视线还是慢慢飘向莫识。 白山茶般绽在视野中央,轻薄的冷瓷色,美而不艳不妖。 莲出淤泥而不染,白山茶又何尝不是冰雪中孕育挣扎出的一瓣柔软呢? 出神间,似乎是开始收网了,云筱夏惊喜的欢呼声传来:“哇!好多鱼!!!快,我要合照合照!” 莫识闻声亦挪了步子,却不是向收网的地方去,而是径直朝路其安走来。 “…去看看吗?”凤眸轻挑,其中的情愫看不清道不明,言语带点犹豫。 路其安读不懂莫识,不过乐于迁就他:“识哥想看的话我们一起去?” 其实不是很想凑热闹的莫识点点头。 * 捞上的鱼已经在进行分类,银闪闪好大一堆,咸腥味浓郁。 江玫不喜欢鱼腥味又不舍得错过这么难得的场面,捂着鼻子蹲在那看鱼。江菟当然不会离开姐姐,就蹲在江玫身侧。 云筱夏闲不住,和渔民借了手套抓鱼分鱼,玩得不亦乐乎。 姚珺晔也在抓鱼,看模样是不情不愿的。许是这两日的相处让他意识到三位女嘉宾中云筱夏是最没心机最好骗的,打算先对她下手。 【玫瑰和菟菟好萌的一对…】 【小夏已经在想该怎么吃了哈哈哈】 【自从知道姚珺晔身高玉米期还谎报就有点喜欢不起来】 因为洁癖,莫识站定的地方离鱼堆有些距离。路其安将手放上他的肩头,轻捏一下。 安抚意味很明显。 被捏的人吞下到了嘴边的话,呼吸凝滞。 衣料单薄,能感受到路其安掌心的热度。搭在肩上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匀称修长,犹如艺术品。 “你是不是会弹钢琴?”这么好看的手不弹钢琴可惜了。 果不其然,路其安给了肯定的回答:“学过几年,识哥怎么知道的?” “猜的。” 路其安才想起自己没在公众面前弹过钢琴,支着下巴思考:“嗯…那有空我弹给识哥听。” 莫识胡乱应下了。 【关于我推还有多少技能是我不知道的】 【别人在浴血奋战和鱼打架,这两个岁月静好角落谈话】 【楼上天选rua盘体质】 姐妹俩蹲得腿麻才站起身,江菟一转眼就看到好兄弟搂着他crush说悄悄话。 江菟很是欣慰。 这小子暗恋了快五年,总算有了进展,真不容易啊… 江玫抱着手臂,把脚前企图逃跑的一条鱼踢到鱼堆里。 感觉好玩,绕了两步去踢另一条鱼,正好落到云筱夏手边。小姑娘哈哈大笑,手脚麻利迅速抓住鱼分类。 玩得不亦乐乎。 江菟幽怨咬手帕,感慨自己比路其安还不容易。 * 回到码头再分好货,归程时已近黄昏。 分到的鱼啊虾啊螃蟹啊各种各样琳琅满目一堆,到了度假屋先合力把它们分门别类放水箱里安顿好。 明天直接捞活的处理,保证新鲜。 “今天晚饭吃什么?”云筱夏实实在在玩了一天,深觉电量不足,急需补充能量。 江菟换身干净衣服,挽发盘起,抢在路其安前面进了厨房。 路其安懵懵看了两秒,接收到江菟得意的眼神,悟了。 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同道中人,懂,可以理解。 把表现的机会拱手让给好兄弟,路其安上楼去找莫识。 第14章 【海岛篇·电话】 打开手机便看见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来自哥哥,莫识当然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关掉摄像头,他回拨了电话。 铃声是钢琴曲,很轻柔的调子,刚响几秒就断了。 “小识。”莫谦一反工作时的严肃,即使隔着电话略有失真也听得出语气温和。 莫识短短应声:“哥。” 兄弟俩差了五岁。身为继承人的莫谦又自幼受精英教育,心智早熟,总爱把唯一的弟弟当孩子看待,连带着影响了他的妻子。 莫识总觉得在这对小夫妻眼中他的年龄和他们年方四岁的儿子差不多。 很让人头疼的过度保护。 莫谦:“热搜已经压下去了。话说和你一起住的那黄毛小子他…” “路其安?他不是黄毛小子。”莫识说得很认真。 那孩子发色是栗棕的。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好不容易找回声音,莫谦艰难和过于正经的弟弟对话:“我是说,呃、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莫谦是认识路其安的。一是因为他是每个娱乐公司都想挖来的顶流明星,二是因为五年前一个深夜自家弟弟把刚成年的小朋友拎回了家。 十八岁的少年头一次面对酒局上的应酬。不称职的经纪人喝到半场就跑路了,待少年感到天旋地转时身边已无熟人。 更糟糕的是,路其安酒量是极好的,根本不会喝醉。 酒里有药,对家公司下的。 他们想听见娱乐圈紫微星成年不过几月就爆出pc丑闻的好消息。 好巧不巧喝了半杯酒有点昏沉沉的莫识经过。不知小孩用了什么手段,莫识真的把他直接带回家了。 莫谦得知后火速联系了路其安的经纪人,还把弟弟训了一顿——这种行为在莫谦看来和引狼入室没什么区别。 现在这只小狼崽子长大了成熟了,居然又和弟弟住在一块了!这简直危险得不能再危险。 莫识蹙起眉:“他能做什么?” 好问题,回答不了。 莫谦选择叭叭开始吐槽。 * 路其安推门进来时莫谦正单方面输出嘱咐弟弟好好照顾自己。 莫识附和着哥哥的话,注意力却已全被刚到场的“黄毛小子”吸引。 再想到几分钟前还在听莫谦蛐蛐路其安,莫名让他心虚。 不知情的路其安眨眨眼,没去打扰莫识,往自己床边一坐,很乖巧的样子。 软发打着微卷,被风吹乱了,毛茸茸的像只大型犬。 鬼使神差,莫识探指伸去顺着他发丝的弧度慢慢理顺。 路其安略低下头方便他摸。 从炸毛小狗变成了顺毛小狗。 莫识挂了电话,愈发笃定是哥哥把人想得太坏了。路其安这样的小孩怎么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呢? “识哥,刚刚在和谁聊天…”长臂一展,顺毛小狗抱住面前人的腰身。 瘦削薄窄,看似柔弱,真真切切摸上去却能触到紧实的肌肉线条,蕴着力量。 手感很好。 莫识动了动逃出怀抱,耳尖酡红:“是我哥哥。” 无形的柠檬味散去,路其安明知故问:“原来识哥还有哥哥吗?” 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的确,除了粉丝之外没有多少人知道莫识有个亲哥哥。 路其安也只见过莫谦一面,还是在意识不大清醒的情况下。 而莫识向来以为路其安早将几年前的事情忘了,沉吟不语,片刻后打开手机翻相册,找到一张照片展示给小朋友看。 像素不算高,应该是从旧手机上保存下来的。 画面中共有四个人,站在后面的两位成年人显然是莫识的父母。 男人高大英俊,笑容和蔼,可不知为什么目光格外锐利,如冰棱刺得人发疼。 女人有双和莫识相像的凤眸,同样是偏清冷的长相,慈爱地扶着大儿子的肩。 十三四岁的莫谦站在正中间,白衬衫黑西裤小绅士装扮,稚气的脸已能看出继承了父母的高颜值,故作沉稳板着脸。 年岁尚幼的莫识惧于面对镜头,一只小手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往他身后躲,黑黢的眼眸怯生生瞥向前方。 路其安凑近了仔细看那照片上小小的人儿,越看越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童年时期的莫识一模一样。 白毛小奶猫,爪垫都是粉嘟嘟的。 可爱,想骗回家吸。 逗猫的话还没出口,卧室门先一步咚咚咚响起来。 今天第二次被打断,路其安很不爽。 莫识所见就是眼前人一下子变得哀怨了,怪可怜的,他忍不住伸手摸摸眼前犹如阴天向日葵般低垂的脑袋。 摸头杀威力十足,只一记,向日葵立马支棱,眼睛里的星星满得溢出来。 真好哄。 * 月亮攀上天际线,暗色云雾缭绕,看不真切,似圆似弯。 莫识坐在窗边捧着温热的甜牛奶看月亮时,路其安也挤过来同看。 岁月静好,此情此景适合入诗入画。 没有画画的工具,不会吟诗,路其安小小的遗憾一下,想起自己会唱歌。 他声音放轻时会不自觉压低音调,半是哼曲半是唱词,唱的是自己个人专辑里的一首古风歌曲。 名叫《明月珰》。 讲的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战国纷乱,美丽的少妇再也守不到出征的新婚夫君。夫君送她的那对明月珰,一个埋入夫君的衣冠冢,一个串红绳佩在贴身处。 埋在冢中的腐朽,佩在身上的于杀戮间碎裂,在马蹄下碾作尘泥。 莫识听得入神。 低醇的声音像魔法,慢慢把故事娓娓道来,苦涩时令人心肝皆颤痛,甜蜜时令人沉湎难自拔。 【豹豹猫猫呀,真的太好听了…】 【琪琪活该吃这碗饭,如听仙乐耳暂明】 【都别说话,安静听歌!】 最后一句的尾音落下,路其安从莫识手中抽出空杯子准备拿去洗干净,突然注意到莫识眼底水光,微愣,指腹拭过对方湿濡的眼尾:“识哥?别哭呀…” 莫识没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路其安这么一说,他才抬手随意擦擦。 长这么大听歌还听哭了,好丢脸。 况且平日他总自诩理性冷静,怎的一碰到路其安就把什么理智都丢光了。 很反常,但不算太过讨厌。 互道过晚安,多事的一日没有睡前谈话,梦境安然降临。 第15章 【海岛篇·采购】 这一眠很不安稳。 也许是因为白天看了从前的全家福,莫识做了个古怪的梦,像是他幼时的场景。 周围黑漆漆什么都没有,给人一种空洞感。脚下踩着大理石地板,坚实的。 有层布挡在眼前,他伸手拨开它,视野却还是不清晰,朦朦胧胧像隔着层纱,可是无论怎么试探,手都碰不到别的东西。 于是他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外面。努力辨别出画面。 是哥哥在练钢琴,黑白琴键一下下地摁,但听不见钢琴声,每次按压都是一声呜咽。 好吵。 莫识想起身问问哥哥这是什么情况,发觉动不了,有什么东西绊着手脚,他只能唤声哥,徒劳地挣扎。 坐在琴凳上的莫谦听不到,呜咽声更加响,大概乐曲到了高潮。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突然出现,莫识屏住呼吸,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父母。 他们站在莫谦身后,父亲将左手搭上儿子肩头,右手搂着妻子柔软的腰肢,似乎在聆听,在谈笑。 琴曲终了,呜咽声停下来。 好温馨的一家人。 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声音。 受桎感消失,莫识钻过那层布才站起来,往家人的方向走。 眼前场景在崩塌,令人头晕目眩。 坠落时的失重感那么真实。 * 莫识醒得比路其安早。 一身薄汗,睡衣粘在身上,黏糊糊不太舒服,就像是昨夜的梦魂死死缠绕。 侧首去看另张床上的路其安。睡颜恬静,天然带笑的唇角勾着若隐若现弧度,不像很快会醒的样子。 被子整整齐齐叠好,莫识下了床去浴室洗澡。 水珠淋漓,整个人浇得湿透,莫识抬腕捋去额前刘海,任由水滴淌过脸颊,沿着优美的下颌线滴落。 胸口闷闷的,像压着千钧重负。 莫识长舒一口气,擦干残余的水分换好衣服回到卧室。 湿漉的半长发散落,柔和了清冷面容,宛如出尘谪仙。 路其安一睁眼就看见此番美景,巨大的视觉冲击力和幸福感同时传来,脑袋有点不够用,晕乎乎的。 “早上好呀识哥。”刚睡醒的某人依旧是好脾气,起床气通通驱散,笑眯眯问好,“你起的好早。” 房间里摄像头还没开呢。 这个点应该会周公,而不是强迫自己起床。 路其安很想倒头睡回去,在被窝里扭曲蠕动了一会儿,还是蛄蛹起来了。 靠得离莫识近些时,又闻见白山茶的味道,而且是清晨带着露水的白山茶,有湿潮清爽的水气。 心情好了许多,路其安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开始捣腾自己,预备把整整一天用在准备今晚的海鲜大餐上。 * “所以说…还缺这些东西?” 刚到客厅,路其安就收到云筱夏递来的一张清单。 清单上是江菟娟秀的字迹,列着缺的食材和佐料。 小姑娘连连点头:“菟菟和玫瑰姐姐已经出门了,让我留下来看家。” 她不会做饭,清单上的东西有一半不认识,只好留在度假屋先对海鲜进行初步处理。 至于那个姚珺晔… 直播镜头之下起码不会有什么太下头的举动。 可以放心二人行。 路其安转过身靠上门框,把清单收起,对着莫识轻弯指尖勾引,全身上下诠释着“搔首弄姿”四个大字。 莫识抓住他的手指,小声训他:“注意形象。” 边训边跟着走,如同对孩子极尽溺爱的大家长。 云筱夏扶起掉下去的下巴,难以置信揉揉眼睛。 怎么感觉他俩画风不太对劲呢? 【妈 的 死 给,气得我当场抢过我家狗子的粮吃了一口】 【其路焉识,我罩的,懂?(歪头】 【闪开都闪开!我们莫路相逢才是王道】 【你们两家某博撕几回了怎么还打,粮性竞争好是好但是饭太多了吃不完也很苦恼啊!】 【住口吧我有个磕冷cp的朋友破防了】 【亲亲,这里不建议无中生友哈哈哈】 * 今日行程安排得紧,按理说没时间闲逛聊天,但俩时间管理大师凑一块就不一样了。 莫识有严格安排时间的习惯,用了三两分钟按距离远近做出省时省力的最佳方案。 而路其安执行力强得可怕,一句话都不问,莫识让他往东就往东,让他往西就往西。 堪比军训。 “紫苏要选这种背面是紫色的,白色的那种品质不如这种好。” “柠檬呢要买这种黄色的优力克柠檬,味道比较温和。表皮光滑质量重的更好。” “诶…识哥,要不顺便买点芒果回去吧?” 路其安生活经验丰富,挑拣的时候嘴上不闲着,对镜头碎碎念教观众生活小妙招。 看上去就很靠谱。 直到看见巨大的芒果,刚刚立起的稳重形象立马破功。 抱着最庞大的芒果举莫识面前,笑容比芒果还甜。 莫识低头看一遍清单:没有芒果。 抬头看一下小狗,心软。 如果面对的是任何其他人,他都能泰然说出拒绝,不带犹豫。 路其安是例外。 “…这么大吗?”虽然但是,这个芒果的尺寸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比脸还大,起码有三四斤。 某机灵鬼乖乖举起手:“我拿来给大家做杨枝甘露,待会儿再买点西柚。” 嗯,好主意。 拎上杂七杂八一大堆东西和超大芒果出了店门,正好卡着计划表的时间点。 回度假屋路上,莫识琢磨了一下杨枝甘露的做法,没头没尾冒出一句:“牛奶和椰浆?” 路其安听明白了:“度假屋有。” “西米露呢?” “…对喔,这个没有,等会儿向陈导要!” 【琪琪到底是怎么听懂莫影帝的话的!】 【莫影帝喵喵喵的话琪琪应该就是汪汪汪】 【又被我们cp姐磕到了嘻嘻嘻】 * 停好车回度假屋,恰在门口遇上江玫和江菟。 江玫踩着双七厘米的红色细高跟,模特步踏得利落,一手拎着两个塑料袋,另一手抱着一大束红玫瑰。 江菟则是照常白裙飘飘,提了满手袋子,看着花束有点怨气,如果不看脸简直和贞子没什么两样。 见了两人并肩,江玫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友谊的美好。 江菟勉强收起女鬼表情,偷偷给路其安比个大拇指。 路其安呆滞了一下。 糟糕,一不小心忘记江菟对芒果过敏了。 莫识和两人客气而疏离地打过招呼,手肘碰碰路其安,眼睫轻漫垂落阴翳:“走不走。” 走,当然走。小狗咬钩,忙不迭跟上。 第16章 【海岛篇·大餐】 刚回屋放好东西,路其安就套上了围裙,系带在腰后,其实完全可以反手系结,但他偏不。 莫识也进了厨房。路其安笑起来,露着对浅酒窝:“哥哥,帮我一下。” “笨。”莫识抬指将遮挡视线的发缕拢至耳后,低面,将系带绕在修长的指上,慢慢打了个蝴蝶结。 扯起系带时难免会牵动围裙布料,勾勒出紧致腰线。 练得结实,腰细而窄,却看得出很有力,再想想第一天晚上见到的… 八块腹肌。 这就是粉丝说的顶a公狗腰吧? 莫识松开手,没深想,打开储物柜也找了件围裙围上。有段时间没正经做过菜,他是真的忘记怎么系系带了。 刚刚还说路其安笨,现在看来笨的原来是他自己。 路其安狗狗祟祟凑过来:“哥哥,要我帮你吗?” 不等回答,手已触上面前人的腰,若即若离搭着。 莫识冷白若羊脂玉釉瓷的面上遽然升起一抹红,淡淡的胭脂色。 不说话也不反抗,代表着默许。 路其安心思坏得多,他从正面绕着莫识的腰去寻系带,薄韧的腰落在肌肉线条分明的怀中,格外有张力。 想多抱会儿。 他故意放慢动作,磨磨蹭蹭系了几次都没绑好。莫识刚想催人快点,迎上小狗委屈的视线,噤了声,随他去。 “莫哥!已经处理好了!”云筱夏抱着一筐洗干净挑完虾线的海虾冲进厨房,撞上两人亲昵相拥的场景。 ……… 云筱夏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莫识慌神,当即想把那家伙推开。 欲盖弥彰。 路其安不撒手,桎住他挣扎的手,转面似有歉意:“吓到你了吗小夏姐?对不起啊,我手笨怎么都系不好结…” “原、原来是这样吗?”云筱夏还以为自己撞破两人接吻或者贴贴的场面,心有余悸声音发颤。 虽然感觉这解释可信度不高,但她接受了。 待云筱夏离开,路其安迅速把系带绑好,放了手让莫识逃脱。 莫识的确是个好演员,耳垂红得似榴花,还能显得镇定自若,拿起云筱夏送来的虾,加上调料腌制。 【莫影帝不会要下厨吧?】 【好小众的组合】 【清冷美人穿着粉嘟嘟的围裙炒菜,哈哈哈】 他性子矜傲,给外人的印象多是高岭之花一类,像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 其实不然,他喜欢做饭,做的还挺好吃的,以前状态最好的时候,甚至有心思天天下厨。 算下来,有两年多没碰过厨具。 路其安也忙起来。 过了几分钟,江菟也进了厨房。虽不情愿,但这电灯泡不得不当。 否则海鲜大餐可做不完。 * 虽然做菜的技巧记得一清二楚,手却生疏了。 幸好莫识有耐心,乐意多废些时间把事做到最好,慢吞吞操作,很是精细。 路其安站在他身旁,不时低眸偷看。 乌发柔顺,眉目精致,肌理无瑕,皎皎一道明月光。 围裙是种神奇的东西。 穿在莫识身上减了他的孤高,纵还是不沾俗尘,却拉近了和旁人的距离。 就像原本漠然面对信徒的神只,倏然步下神坛,向匍匐的人递出手。 适合被亵渎。 江菟从两人背后路过,用身体挡镜头,手臂一动捣上路其安后腰,憋回脏话。 ——如果能抛弃形象,她会当场跳脚尖叫:“路其安你他爹的白痴恋爱脑盯妻狂,你锅里鱼要糊了!直播呢能不能注意一下!” 真是cao了,世界上是不是只有她一个贴不到暗恋对象。 * 天光渐暗,厨房里浓郁的香勾着味蕾。 不会做饭的三个也没闲着,帮忙做点准备工作。菜基本做好时,江玫把切好的芒果和剥好的西柚送来了。 西米煮熟过趟凉水,芒果加牛奶椰浆和炼乳搅打成汁。 杯底铺层芒果,放上西柚粒和西米,倒入牛奶和果汁。 再加几块冰块,顶端点缀拍醒的薄荷叶,翠绿色衬着灿黄,很清新。 又单独给江菟做一杯,将芒果换成了黄桃,避开过敏源。 【心旅的本质是美食综艺,彻底懂了】 【看馋了,激情下单点外卖】 【路其安这男人太有魅力了,有才有颜心细嘴甜,吃不到真正的饭但是精神上的饭吃爽了】 晚上七点,月亮已露出绰绰的影,星辰东升,海鲜大餐开始。 特意把两张长餐桌拼在一起摆成正方形,才将菜全部放下,杨枝甘露也分好。 众人照第一天晚上的位置坐下。 可能是陈导意识到海鲜配酒简直纯纯痛风套餐,今天桌上没见着含酒精的饮品。 江玫为此不太高兴,不过尝了一口杨枝甘露后马上被征服。虽然甜甜的,热量应该很高,但实在好喝。 活了二十五年,她还是第一次喝杨枝甘露。 浓郁的芒果味弥漫在口腔,椰浆牛奶香醇甜美,薄荷叶增一丝清凉,西米煮透了,弹滑软糯。 配着或香辣或微甜的海鲜,吃着很舒服。 喝第二口时,江玫迟钝地反应过来,饮品里加了芒果。 江菟对芒果过敏! 无论装得再怎么不在意,她心里自居是当姐姐的,当即撂杯,急得去夺江菟手里的饮料,见已消下小半,呵斥道:“江菟!!你不知道自己过敏吗?快点,去医院,现在!” 黄桃的颜色和芒果差不多,江玫没看出不同。 被骂的人一愣神,嘴角扬起微不可见弧度。 江菟伸手握在江玫抢杯子的手上,鹿眸中闪烁微光:“姐姐你在…关心我吗?” “…还贫嘴?”江玫秀气的眉皱着,她没空躲开江菟的肢体接触,掏出手机准备联系医生。 江菟搂住她,声音夹得很是自然软甜:“我没事的,姐姐,你人真好真善良。” 【总算有点像姐妹了,感动捏】 【她们真的,我哭死,这时有人就要问了,姐姐姐姐你怎么这么细心呀】 【看不出来原来兔兔还是个夹子音】 【兔兔是怎么从温柔小美人夹成少萝的…】 什么acd动静。 对面偷听的路其安有种想越过桌子抽她两巴掌的冲动。 莫识也在看姐妹俩,隐约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妹妹太黏姐姐,还是亲人之间的关系就该这样? 莫识不知道,默默咬着吸管看。 吃嗨了的云筱夏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姚珺晔看见了却只敢偷偷瞄两眼。昨儿跟他爸要钱赔偿时挨了好一顿骂,他爸还特意叮嘱他不要得罪了路其安。 给他骂老实了点。 莫影帝抢不得,但身边这个单纯好骗的女孩子… 他会弄到手。 第17章 【海岛篇·深夜】 挨过江玫的一巴掌后,江菟没再作妖,给了路其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端庄用餐。 一切照常,晚餐轻松愉悦地结束了。 没下厨的三位揽下了收拾餐桌的活,云筱夏自信发誓绝不会摔碎任何一样东西。 结果一共摔碎了三个盘子四个碗。 顺便划破了手指头,泪眼汪汪地含着指尖吮,又可怜又好笑。 好不容易全部收拾干净,累了一天的嘉宾们俱是疲惫不堪,向彼此道过别,便各自回房了。 * 肉体勾引的方法偶尔用是情趣,用多了是无趣。 这回路其安穿了睡衣,正经的。 没吃到肉体饭的粉丝哀嚎声一片,莫识倒松了口气。 手上的书沉甸甸,他再翻过一页,推推从鼻梁上滑下些的眼镜,细细品读小如蝇头的文字。 路其安回复了兄弟和小叔发来的消息,百般聊赖之际发现那本书厚度惊人,出于好奇他随口问: “识哥,你看的是什么书啊?” 他看见从袖口露出的苍白手腕抬起又落下,是莫识将书合起,亮出封面给他看。 《尤利西斯》。 晦涩难懂的意识流神作。路其安大学时听见同学吐槽,便试着读过,最后被无数典故和比正文还长的备注弄得头痛欲裂,果断放弃。 【什么书啊?看琪琪这呆滞的表情哈哈哈】 【隐约看到一点点书封,再加上这个厚度不会是乔伊斯的那本…】 【外国文学专业的噩梦】 莫识翻回刚刚看的那页,往下阅读,还有闲心解释:“看着消磨时间的。我很喜欢意识流的作品。” 曾经的头疼似乎又回来了。 路其安紧急打开手机点进小群。 —— 【群聊-相侵相碍一家人】 『给识哥当狗是我的宿命』:急报,感觉我的智商配不上识哥怎么办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你还有智商?二哥啊我以为你脑子里除了咱嫂子就没别的了 『哥的赛车八百迈』:你还有智商?二哥啊我以为你脑子里除了咱嫂子就没别的了 『天杀的这群弟弟我不管了』:+1 『给识哥当狗是我的宿命』:寄希望于你们是我的错,再见[\/微笑] —— 也许是因为累了,莫识睡得比平日早。 依然是蜷起身缩成一团的睡姿,瓷白面颊上垂着几缕乌发,对比鲜明。 摄像头已经关机,路其安倚着床头看了莫识一会儿,放轻动作起身,推门离开房间。 他特意踩着监控死角,进了二楼尽头的杂物间。 房间里没开灯,角落有个站着的人影。 直顺的鸦黑长发散落,一身雪白裙子,裙角飘飘荡荡… 路其安伸手按下开关把灯打开,满脸写着无语。 “江菟你再扮鬼我就不帮忙了。” 江菟:“已老实求放过。”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次深夜碰头,纯粹是某个胆大包天恋姐的小女孩眼馋好损友追妻进度,想取取经交流战术。 现场教学总比用手机联系沟通来得直观。 路其安搞不明白江菟是为什么觉得他追求莫影帝的进程很顺利。 在他看来,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甚至没好好亲过抱过。 相反他还挺羡慕江菟的,毕竟江玫和她自初中时就是同学,后来又成了同住屋檐下的关系,能见面的时间多,机会就多。 不像他,暗恋近五年,1791天,他的爱仍不能说出口。只能隔着屏幕,每天在莫识根本不会看的地方留言。 他把这些话和江菟说了,江菟亦是苦笑:“谁不是呢…” “姐姐是我高中还没回江家时就喜欢的初恋。可是我怕,我怕最后连姐妹或者朋友都做不了。” 就在今天,江玫还接受了特意来海岛旅游的一位男粉丝的玫瑰花束。 先动情的最是卑微,此话不假。 原本是来唠嗑放松心情了,这么一出下来反而更让人低落消沉。 路其安觉得不太妙,想找个办法岔开话题,摸着下巴想了想,问:“话又说回来,江菟你真的是t?看着不像呢。” 江菟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粗犷的冷笑:“那我也得质疑,路其安你真的是1?看着更不像好吗。” 娇弱美少女爆改哥斯拉。 江玫看见了估计会再赏她两巴掌吧? 唠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拌嘴和炫耀心上人的时间占了百分之九十。 剩下百分之十才是此行目的。 江菟说当白莲婊真的很有用啊不信你试试看。 路其安说碧螺春真是个好东西应该请人品品。 谈话结束后向对方表示勉励,随后做贼似潜入卧室,深情注视旁边的心上人。 直至月色西沉方才睡去。 心心念念想着挚爱的人,连梦都是甜的。 * 凌晨三点半,莫识醒了。 比昨天醒得还早。 呼吸促急,心跳加速,一闭眼就能看见满目猩红,恍惚间又感到刺骨的痛。 莫识卷起衣袖,怔怔抚着小臂略有凸起的伤疤。 用刀划的,创面很平整。不是一道直线,而是有意扯出了弯曲弧度。 是那个男人给他留下的,最特别的东西。 袖口再覆下,莫识打开床头小小一盏蘑菇造型的夜灯,灯光暖色,营造出舒适放松的氛围。 就着微弱的光,他拿起枕边放着的书,翻个身半趴,懒得去拿眼镜,干脆凑得近一点。 近视度数浅,看得并不困难。 书页翻动不知多少次,斯蒂芬还在寻找他精神上的父亲。 两个小时的时间随着文字缓慢流淌逝去。 莫识有点倦了,累了,视线离开书,眯着细长的眼眸瞧别处。 房间里是安静的,能听见窗外不远处海浪拍打的声响,能听见棕榈叶在风中哗啦哗啦吟唱。 也能听见身边年轻人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天际已染了晨辉的浅金色,但窗帘遮光,屋内还是夜色。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莫识下床向路其安走去,微俯下身,目光难得的温柔。 这是第二…不,第三次看他睡觉。 原本只想好好看看睡美人,可自己的手有点控制不住了。 只是摸一下,应该不要紧吧。 莫识说服自己,动作很轻缓,指腹贴上脸颊,触感是光洁细腻的。 睡梦中的青年似感受到什么,长睫颤了颤,好在没醒,而是若有若无蹭了蹭莫识的手,又睡熟了。 萌。 心都软下来,理智动摇,作恶的手移动去勾勒唇线。 绯粉色,很好亲的样子。 然而就在指端碾上唇面的瞬间,路其安突然睁开眼。吓得莫识一簌,出于本能反应往回缩手。 可路其安行动的速度太快了。 天旋地转,后背重重压在床上,他力气太大,哪怕被褥是绵软的,也摔得隐隐作痛。 一双手压在喉部狠狠掐紧,压迫到气管,呼吸受阻。 火烧火燎的疼痛蔓延,头脑一片空白。莫识想开口唤声他的名字,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下了死手。 窒息感逐渐笼罩,侵蚀着意识。 第18章 【海岛篇·愧疚】 莫识清楚地知道现在自己掰不动那双手,但他不是待宰的羔羊。 没办法呼吸,他只能不再挣扎,让体内氧气支撑得久一点。 路其安将人罩在身下,莫识直直盯着他的脸看——没有完全醒,半阖着还未聚焦的眸,近乎梦游,在这种状态下脸上还带着熟悉的微笑,标准得像程序。 每秒钟都显得漫长,眼中盈上因缺氧而起的生理泪水,模糊了视线。 直到… 扼住脖颈的手略微松动,很快又想收紧。莫识把握住了逃脱的时机,抓住身上人的手腕,用力踹向他腰侧,趁着分开距离抽身。 路其安闷哼一声,神识这才被召回,雾蒙蒙的桃花眸中渐有了清明。 惊魂未定的莫识掩着脖颈后退,步子有些趔趄,最后跌坐到自己的床上,满面写着戒备。 空气灌满肺部,疼痛还没有散去,他咽下喉中的血腥味,努力压抑着咳嗽,等路其安先说点什么。 不是他不想说话,只是嗓子干涩钝痛,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路其安花了两分钟时间重启大脑,彻底清醒过来,笑容消失,愕然看向自己的手。 是梦吗…? 转眼被莫识警惕的样子刺得心疼,像尖锐的针密密麻麻扎着。 不是梦,是真的。 第一反应是恐惧,路其安知道自己劲大,尤其手劲儿大,慌忙靠近了想看看莫识伤处的状况,急迫念叨:“哥…哥,你、你伤得怎么样,对不起,我…” 磕磕绊绊说不明白,快急哭了。 莫识终于缓过神,把挡着伤的手撤走,打开两人的床之间的落地灯,柔和的灯光洒下。 颈部皮肤太脆弱,这才几分钟时间,殷红的掐痕已泛上紫,瘀血了。 路其安碰都不敢碰,匆匆去翻箱倒柜地找急救箱。 相比他的瞀乱,莫识倒成了冷静的那一方,皱眉看人把一件件东西拖出来。 莫识有点无语,自顾自打开另一个柜子,拎出急救箱,张嘴发出的声音喑哑到他都认不出是自己,好别扭:“在这,找错了。” 真不知道这笨蛋是怎么独立生活的。 路其安让他坐在床沿,打开急救箱翻出云南白药膏,毫不犹豫一下跪在莫识面前。 对莫识造成的冲击比他掐人那会儿还大。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想训路其安两句,一低头看见在掉眼泪的笨蛋小狗,又心软了。 于是想安慰他两句,记起自己难听的声音,打消了这个念头。 抬手摸摸毛茸茸的发顶权当安抚。 路其安给他上药,眼见着伤处紫色越来越深,愧疚和心疼取代恐惧占了上风。 他不是个爱哭鬼,可是这次忍不住。 莫识的安抚让他眼眶更红,眼泪断线珠子似不住地掉,药涂好了也没动,直身跪着,用手背胡乱抹一通泪。 变成小花狗了。 疼痛已经渐渐消减,莫识集中注意力思考现在的情况。 自己没抵抗住美色蛊惑趁着人睡觉乱摸,害得人惊醒,还把人吓哭了。 无论怎么想都该是自己先道歉。 莫识坦然面对,清了清嗓子:“路其安,我…” 要怎么说呢?总不能告诉小孩我太喜欢你了看着看着就想上手吧? 活像个普信油腻变态大叔。 幸运的是小孩抢了他的话,让他不用费心想接下来说什么。 “哥哥,你揍我一顿吧。”路其安忍泪,坚定道,“想怎么揍都可以,我不还手!” 莫识:…… 他算是看出来了。 路其安这人道德感和规则性太强,一旦对谁产生愧疚感就容易钻牛角尖。 总不能真揍他一顿吧。 手抬起小小的弧度,轻巧落在脸颊。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拍了一下。 诡异地带点宠溺意味。 “好了,这事怪我…你再睡会儿吗。” 琥珀色的瞳眸像蜜糖,甜的,暖的,微微融化了浓稠地流淌。真要命,惹得昏头昏脑的家伙想一头撞进人怀里。 好温柔,让他更愧疚了。 路其安觉着自己真不是个好男人,居然伤害这么温柔的哥,半夜坐起都要扇自己两下。 虽然只睡了四个小时,正是困的时候,但他睡不着了。 犯罪似坐得直挺,扣着衣角明显不算安定。 哥哥的宽容不代表着可以被原谅,他要好好想想如何赔偿。 * 窗帘拉开挂好,初升的太阳将光倾泻,室内亮堂起来。 今天是不得不动化妆品了。 趁摄像头没开,莫识打开补光灯对着镜子尝试遮掉淤青。 路其安毕竟年轻身体好,再加上只是偶尔少睡,没留黑眼圈,此时紧张兮兮坐在梳妆台边看他研究怎么处理。 总算看不下去了:“哥哥,我来帮你吧…” 莫识转过椅子正对向他,抬起下颌露出颈部,意思是同意帮忙。 淤青已彻底变成紫色,看上去很骇人。 遮瑕一层层覆盖,颜色一点点校正。 路其安认真观察,确定看不出伤才放下晕染刷,用散粉定妆。 “手法不错。”莫识赞赏评价。声音暂时变了没关系,不说话就不会有人发现。 本来就是少言寡语的人,一天说不到几句话。 出门时撞上云筱夏。 这两天小姑娘和姚珺晔走的近,她自己认为是快处成塑料闺蜜了,全然不知虾头男的肮脏心思。 云筱夏和他俩打招呼:“莫哥,小路,早上好!” 她穿着身粉底碎花吊带蛋糕裙,裙摆层层叠叠像蓬松的云浪,少女感十足。 路其安对云筱夏也是愧疚的,毕竟如果不是他买水军刷票,也许她就不会被姚珺晔盯上。 他温和笑笑:“早啊小夏姐。” 本来问过早就要分开进行不同活动,云筱夏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对了!陈导说这两天就要拍恋综官宣图了,要我们每个人选一个颜色当作官宣图主色调。” “我选的是柠檬黄,和我应援色一样的!”分享欲旺盛的小夏藏不住事,“要不你们告诉我想选什么,待会儿我一起登记给陈导吧?” 应援色?倒是能省些思考的麻烦。 路其安顺着回她话:“那我得选烟灰粉…粉丝们说我适合。” 他刚成团出道时并没有定下应援色。公司说男团成员的应援色让各自粉丝投票决定,提高互动性,能吸粉。 投来投去,百分之七十的粉丝都说烟灰粉适合他。 确实挺好看的,饱和度不高,带几分灰色调。像干枯的粉玫瑰,甜美浪漫中藏着点颓美气息。 路其安对投票结果很满意。 云筱夏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记下,眨巴眨巴眼看向莫识。 “薄荷绿怎么样?”路其安勾着人后腰拉近一点,笑吟吟询问,“我记得识哥的应援色是薄荷绿。” 莫识呆了一下。 他沉心演戏,应援色这回事多数粉丝都记不清楚,路其安怎么会知道。 但薄荷绿是挺适合。低饱和度,高明度,轻盈浅淡如流水潺潺,沁人心脾的凉意,缱绻着宁静和柔情,亦掺忧伤。 莫识点了头。 借由路其安的声音告诉云筱夏。 记清楚后云筱夏就去找江玫江菟问了,没意识到莫识的反常。 路其安似乎看出了莫识的困惑,牵着他的手晃晃:“偶像,身为死忠粉我的记性不错吧?” 第19章 【海岛篇·海报】 死忠粉同样也是最好的嘴替。 路其安像是会读心术,每每需要莫识说话,他都会悄悄对视一眼,然后分毫不差说出人心中所想。 莫识觉得很神奇。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对视也是出于私心的不必要操作,路其安的“读心术”靠的是对他的了解。 一天下来竟没人察觉异样。 弹幕偶尔有两句疑问,很快被刷了下去。 第二日午餐时,陈导通知嘉宾们下午的安排是拍摄宣传海报。 【拍宣传海报的过程都直播?这节目真是开诚布公啊…】 【看帅哥美女工作营业爽!!】 【啊啊听说还是每个人自选主色调的!感觉还能通过颜色体现性格,好喜欢】 【盲猜一手琪琪是烟灰粉,小夏是柠檬黄】 【看似盲猜其实手握参考答案x】 * 云筱夏和江玫有午睡的习惯,其他人各做各的事,待她们醒了才一起动身去拍摄地点。 先要换衣服,六人进了各自的更衣室。 路其安浅看一眼节目组准备好的衣服,有点无奈:虽然是选了粉色,但也不至于粉得这么骚气吧。 烟灰粉的缎面法式垂感衬衫,v领深切堪堪露点胸肌,若不是交叉绑着十字飘带恐怕就不能播了。荡袖阔大,袖口还带圈宽荷叶边。 颈上系着黑蕾丝的choker,耳垂佩上粉钻十字耳坠。 贵气,有高级感。 但是好那个啊…弄得他都有点害羞了。 穿戴整齐出门时更是吓一跳。 江玫身上披着从导演组那借的西装外套,依稀能看出是身玫瑰红亮片包臀裙,热辣妩媚。 江菟一如既往走小清新风格,吊带露背奶油白纱裙带点青涩感。 她苦着张脸小声和路其安吐槽:“这节目不会有什么观看年龄限制吧?我姐姐那衣服怎么看都像18+的…抹胸一字肩诶!” “江玫怎么看?” “…她不介意。”江菟哽咽。 实际上江菟知道服装的尺度毫无问题,但是她醋,醋得飞起。 云筱夏的裙子很像她个人成名曲mv中的打歌服,短裙以柠檬黄和奶咖色为主体,点缀着向日葵。 姚珺晔打算为新剧做宣传,服装风格和他剧中角色相近。 路其安背着镜头鄙夷瞥去两眼。 噫,一点都不搭,脏了衣服。 毕竟是高开放度恋综,导演组计划在海报中就营造出成人之间的暧昧感,衣服或多或少都有性感之处。 江家姐妹俩的不用说,再比如云筱夏半透的白丝,比如姚珺晔被刻意强调的肌肉线条。 【啊,美丽的肉体!!】 【心旅是真的不把我们当外人,有好看的是真给我们看啊】 【这个直播观看名额买得值!】 路其安很期待莫识会穿什么。 识哥那种身段,露哪儿都漂亮,尤其是腰和腿… 莫识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走出更衣室,瞧见路其安内涵复杂的神态,下意识垂面看看衣服有没有穿错。 没穿错,还好。 心情是好还是不好,路其安说不清楚。有庆幸又有失落,更多的是欣赏。 怎么识哥的衣服这么严实这么禁欲系,好帅,好喜欢。 宽大的新中式盘扣衬衫,领口绣着云纹,白底,衣摆着色一片薄荷绿水墨画。 耳夹是不对称设计,左侧是银色蝴蝶,右侧是一点翠色珠子,缀着长长流苏。 加上他本身气质清冷脱尘,穿上这身,简直是画里走出的仙君。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看得他移不开眼。 冷白细长的手指戳上路其安胸口裸露的那一小片肌肉,猫儿挠一样微痒。 手的主人掀起眼帘,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私语:“看什么…你这衣服像花花公子。” 路其安赞同,抓着人手腕补充:“但是我不是花花公子,我是专一纯情好男友。” 【我死了,花花公子x清冷钓系,是谁爽了?原来是我们帝美其路焉识】 【支持清冷钓系美人当1,美人1仙品所以我是幸福的美帝解】 【他们俩都算美人吧?谁当1都是美人1,爽啊就是这个高颜值爽!!】 【戳胸肌和握手腕又萌又瑟的谁懂…】 * 化妆室空间足够大,化妆师足够多,六位嘉宾干脆同时化妆节省时间。 路其安五官立体深邃,肤质又好,底妆和修容可以少花心思,是化妆师很宠爱的类型。 莫识偏淡颜系,底子好的同时面部可塑性强,能给化妆师自由创作的余地。 给他俩化妆跟玩似的。 化妆师玩得上头,凭灵感自由发挥,在莫识眼下绘上薄荷色蝴蝶,点缀小珍珠。 他眼尾颊上用腮红晕着绯色,这些小装饰恰增添破碎美感,如经雨的西府海棠,珍珠便是海棠遗泪。 路其安支着下巴看他,灯光照得脸颊处银白粉红的亮片细闪。 两人妆造风格几乎相反,同框却出奇和谐。 想了想,路其安拿起桌上一支丝绒质地正红色口红递给莫识,指尖勾着衬衫领口,飘带散开些,露出更多白皙皮肤:“识哥,帮我写个字呗?” 莫识有被诱惑到,看似平静接了口红,等路其安继续说。 “我想想…俗套一点的好了,i love you.” “love用爱心代替。识哥,记住哦,我爱你。” 最后一句变了语气,深情得像真的在告白。 莫识轻咳了声,按着他的要求画上去,艳丽红色绽在肌肤上,哑光雾感,莫名香艳。 耳垂滚烫,有点兴奋。 【铜仁女又有新的普雷方式可以写了(喜】 【所以说心旅真的是18禁吧!】 * 不光服装刺激,道具也有点刺激。 路其安身上的衣服半湿,领口飘带散乱,清清楚楚露出莫识画上的口红痕迹。 桃花眸有意勾人,迷蒙雾霭,曲指拎起副金丝框眼镜,唇齿轻启叼着镜腿,垂下的金属细链自然搭在胸口。 莫识看了拍摄全程,觉着这小子绝对是个妖精。 【琪琪盛世美颜不是吹的】 【好诱啊…莫影帝在看什么呢嘻嘻是不是特别想上去亲一口】 莫识和其他嘉宾不一样,他素来内敛寡淡,干脆走清冷禁欲高岭之花风格。 捻串金丝檀木佛珠,指尖落只灵动的薄荷色蝴蝶,珍珠细链绕在颈上,又延绵在整个镜头画面中勾缠。 他像被珠链织网束缚住的一只玉蝶。 莫识把拍海报当演戏看待,调动情绪,把易碎感拿捏得死死的。 画面在相机中定格。 路其安追星欲大发,拿起提前交代道具组准备的白玫瑰就快步冲了过去。 第20章 【海岛篇·沙滩】 几枝白玫瑰,以尤加利叶作陪衬,插入轻奢的蜂窝金底花瓶。 莫识把花瓶摆在床头柜上,面无表情。 【莫影帝:垮起个小猫批脸】 【莫影帝还是把花带回来摆这里了,他超爱】 【我的妈这和当众出柜有什么区别】 【有点担心他们不会真的是真的吧?】 盯着白玫瑰沉思的莫识并没有想什么爱什么出柜。 他弄不明白,如果单纯是为流量炒cp,路其安何必演得这么真。 从眉眼带笑的青年手中接过花束时,莫识太想直接吻上去。 噫,他都要嫌弃自己像个流氓了。 偏偏正好看见路其安还没换下的湿衣服,口红防水效果极好,绒面上沾着圆滚的水珠。 莫识没忍住,伸手就把那粒水珠抹开了,指腹沾了一层淡淡的红。 然后恍然意识到。 真该死啊,他这是当着观众的面摸了人胸肌。 被摸的家伙笑得没心没肺,骄傲似地挺胸:“哥,我练得怎么样,好摸吗?” 孩子气,连被占便宜都笑得出来。 * 花瓶里的花一日比一日萎靡,莫识脖颈上的淤青一日比一日好转。 节目组这几天没布置心动指南,为了增加嘉宾间互动的日常小任务倒不少。 总体来说还是清闲的。 在海岛录制的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最后一周。 嘉宾阵营官宣海报三天前便公布了,毫无疑问再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圈内最年轻的影帝、人气经久不衰数年的顶流、国际知名模特、从未露过脸的神秘音乐人… 叠buff一样,把热度捧得很高。 第一期正片和相应花絮会在四天后播出。 陈导搓手手,斗志高昂,竖指仰望天空宣誓一定要做好节目。 于是就有了集体沙滩游玩的想法。 “——今天开始要进行的是第二项心动指南:沙滩度假!需要的东西全部准备好了,各位嘉宾直接前往海滩就行!” 海岛之旅怎么能少了阳光沙滩海浪椰子棕榈树?刻板印象必须符合。 【和别的恋综对比一下感觉心旅的任务就是闹着玩的】 【隔壁恋综在为吃饱奋斗,心旅纯玩】 【海滩度假总要去游泳吧?是不是又有饭能吃了!!!】 【大黄丫头,收敛点吧】 * 六位嘉宾的衣服统一穿江家姐妹俩买的。 夏威夷衫花花绿绿亮眼得很,足够宽松穿着自然舒坦。 莫识怕水,没打算参与游泳,干脆不穿泳裤,夏威夷衫下还穿了件白t。 他难得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也许是最近心情轻松的缘故,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陈导给的时间比较紧,脖颈掐痕又已消褪大半,早就不疼了,没什么存在感。 路其安和莫识都忘了还要做防水处理避免脱妆。 旅游车停在海滩边,现在并不是旅游旺季,但海滩上总归有别的游客,人数不多,整体上还是安静的。 节目组早早撑起沙滩伞,摆好休闲椅,竖起排球网,给不会游泳的嘉宾准备了游泳圈,甚至还有潜水设备。 白金色沙粒细腻,踩在脚下柔柔的像云,海水澄澈干净,被保护得非常好。 云筱夏脱了鞋袜光着脚撒欢,放飞自我,抄起地上小黄鸭游泳圈,往海里跑。 无聊了几天,她过剩的精力一股脑憋着,快炸了。 姚珺晔一咬牙跟上了。 江菟对玩耍的兴趣远不及对姐姐的兴趣大,见江玫径直躺到沙滩椅上乘阴,她也跟过去和姐姐并排躺。 莫识遥遥望向海面,终究不敢靠得太近,路其安拿起堆沙堡的工具,冲他笑:“哥哥,一起吗?” 有点洁癖的莫识答应了。 俩人蹲一块儿捣腾玩沙,画面有点滑稽。 将湿润的沙子压实垒高,路其安教莫识怎么把沙块雕成尖塔。 就像是为了弥补童年缺失的快乐,莫识听得认真,玩得也认真。 路其安温柔地看眼前面容冷峻的男人一本正经对付软绵绵的沙,轻轻握住对方的手。 莫识眼眸一压:“怎么了?” “动作轻点呀,哥哥,太用力会弄坏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莫识隐约觉得这话怪怪的,手一哆嗦,刚成型的塔尖断了。 路其安低头看看掉落的尖顶,总算回过味来,红着脸老实地把塔补上。 他当然知道一个身体健康的青年男性不可能对那种事一无所知。 但是,莫识为什么会往那个方向想?难道他真的… 会有可能喜欢我吗? 【好像是什么不能听的东西】 【我每天会抽出25小时参加反同活动但如果是其路焉识的话我可以】 【这个喷不了这是真纯爱战神】 沙堡堆得高大精细,塔尖插上三角形小旗子,像童话里的城堡。 莫识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没有看过童话,不过他有个四岁大的小侄子。他给小侄子读过几次绘本。 绘本里的城堡和他们堆的沙堡一个样。 路其安拾了一兜小贝壳,摁在沙堡上当窗户。 莫识从他放下的贝壳中拣了几个偷偷收起,放在衬衫的衣袋中,随后假装无事发生,帮路其安一起装窗户。 阳光火辣辣晒着裸露出的皮肤。城堡完工时莫识才感到脸上和小腿上发热。 去浅水区洗手时,他顺手撩起一串水珠扑在肩颈处降温。水溶薄了遮瑕,显现出边缘一点淡淡的淤紫。 镜头里是看不清的,肉眼也只能勉强辨别出颜色有细微差异。 云筱夏游累了上岸,休息片刻便抱起排球,兴冲冲地找人双打。 姚珺晔肯定是要和云筱夏一队的。 莫识不爱运动,看着跃跃欲试的路其安,索性坐上沙滩椅让路其安自己去打。 “啪”一声,江玫摘下墨镜叠起放下,走向排球网旁参加游戏,和路其安一队。 江菟定定盯着江玫热裤下露着的两条白花花的长腿。 呜呜,姐姐好美,从上到下哪里都美,天生就要做她画中的主角! 她心里琢磨画面布局,构思好才把注意力放到身边坐着的莫识身上。 江菟相信好兄弟的审美,对他的crush抱有一定好感——看脸,冷面大帅哥,和路其安那小子站一块挺般配的。 往下点… 嗯? 身为半个美术生的江菟对颜色十分敏感,一眼看出莫识颈侧有星点斑驳青紫。 由不得她不想歪。 莫识被盯了半晌都没发觉,直到沙滩排球比赛结束,获胜的路其安跑来求夸奖时,他才回头看了一眼。 偷看被发现,江菟无辜笑了笑,抽回视线看姐姐,拍着手说姐姐特别厉害。 弄得莫识和路其安满头雾水。 第21章 【海岛篇·赶海】 这一玩就是整整一天。 期间有几位粉丝兴奋得不能自已,大着胆子来问能不能合影。 其中有个欧美面孔的红发少年,看到路其安后颇诧异地扯扯身侧人的衣袖,低身耳语一阵,漾起笑意。 两人牵着手来和莫识路其安问好。 出乎意料的是,站在莫识面前温笑的青年竟完全是东方长相,乌黑长发如泼墨般披散在身后。 他中文说得地道流利:“莫影帝,我非常喜欢您出演的电影,您在表现力方面简直太出彩了,尤其是…” 这时红发少年一把拽过路其安,让他和莫识挨在一处。 莫识:??? 少年中文发音有点怪异,一听就不熟练,说话的同时手在空中比划:“您、您们好,我们想请,拍照,你们两个拍。” 【卧槽这个好,感谢小帅哥】 【这个红毛狼尾的帅哥好萌啊啊啊长发的那个是男孩子吧,也好帅!!】 【一夜之间多了不知名的两个素人老公】 路其安很顺当地勾着莫识的肩拉近距离,笑得灿烂,稍露虎牙尖尖。 语气暧昧:“哥哥,可以吗?” 莫识思考一下仍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不是四人合照?”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纪随偷摸戳一下长发青年的胳膊:“小叔叔…” 喻未寒向来溺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子,为配合他演一出戏,将商务谈判技巧都用上了,舌灿莲花天花乱坠好一顿糊弄。 纪随趁机举起相机让他俩摆pose。 莫识听得晕乎,真的顺着路其安的动作,抬手和他比了个傻里傻气的心形。 “très bien!”纪随用法语夸了句好,按下快门,抓捕两人互动的瞬间,笑得天然却略带桀骜痞气,当场打开背包翻出照片打印机,把刚拍的照片印出两张。 一张给路其安一张给莫识。 自己则功成身退,当着他们的面删了相机储存,挥一挥手,捞起小叔叔匆匆离场。 莫识目送两人离开,捏着照片低眸去看——照片清晰,背景是白沙蓝天,以两个亲密依偎的男人为中心。 明明同性应该相斥,但他们弯起的手拼成一颗完整爱心,脉脉含情。 像对正常的、普通的情侣。 悸动又一次侵占心脏,莫识收好了照片。 路其安也珍重地把照片收进随身带的包里,盘算回去了要怎么裱起来。 也是巧,遇到了认识的人才留下这么点专属纪念。 和镜头下其他互动不同,这份纪念品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不与任何人分享。 大概是什么样的心情? 就像是面对一大罐包着晶莹绚丽糖纸的糖果,眼见一颗颗被分享给别人,但是半点也不必担心会没有自己的那份。 因为,最甜的那颗上写着他的名字呢。 * 时至傍晚。 海面翻滚着金色余晖,潮水退去,湿漉漉的海滩上留下了贝壳海星。 海岛本地居民会趁潮落来拾海产。 六人彼此看看,学着周围赶海的居民,赤足追赶波潮。 云筱夏挖到只巨大的猫眼螺,看多了赶海视频的她激动万分,分享给摄影老师看,手一挤,猫眼螺滋了摄影老师一脸水。 江玫见了,觉得好玩儿,也翻沙子找猫眼螺,打算让妹妹体验一下被滋水的乐趣。 莫识静静旁观,清浅的眸中映着天空和海,像上好的蜜黄色金绿猫眼石。 他心存忌惮,偏暖的海水没到脚踝已是极限,没有再向前走,任由水波一遍遍漫过。 路其安捡了几十个花纹漂亮的贝壳,挑挑拣拣选了最好看最特别的那个送给莫识。 二十出头的年纪绝对算不上成熟,又没谈过恋爱,虽然熟记了祖传的追求对象的方法,但第一次实践,难免笨拙。 莫识不动声色收下了这个小小的礼物,就足以让他开心。 气温在骤降,凉意窜上脊骨。面向大海时,风从背后袭来,仿佛要将人卷入海底。 “该回去了吧?”发丝被风吹拂得凌乱,莫识紧了紧外套,离海水更远些,开口问。 导演组那几个正喝酒撸串呢,听到这声才想起时间。 陈导忙放下手里没吃完的串,一抹嘴站起来安排嘉宾们回去。 * 云筱夏顺走了几根完整的羊肉串,回去的路上嚼着肉块和郑副导闲聊。 等到了度假屋,她神神叨叨把从郑副导那套来的消息告诉路过的江菟和路其安。 下一个旅游地似乎是大草原。 了解内情的路其安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这安排,他还知道草原之旅会要嘉宾们穿古装拍虐恋小短剧。 “记得偷偷告诉其他人。”云筱夏压低声音,自以为是在传递秘密情报。 殊不知旁边就是正对着的摄像头,她说的话一句不落全被录进去了。 【被我听到喽~哈哈小夏你是笨笨的小仓鼠】 【草原好啊算一下他们去草原的时间大概九月末十月初,秋景可壮观了】 【听说要去四个地方旅游呢,不知道还有两个地方是哪】 路其安婉拒了江菟半夜再碰头的请求,回了卧室。 莫识站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子发愣。 趁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莫识一声不吭伸出手,把人拽到房间离摄像头较远的地方。 “…哥哥?”角落不算逼仄,但要两个成年男性面对面站立还是不太容易,路其安感觉自己一低头就能贴上嘴唇。 莫识用路其安的身体遮挡镜头,处境其实是被困在路其安和墙壁之间。 如果现在强硬上去,他逃不掉… 压下肆意生长的占有欲,路其安抿抿唇,有点渴。 莫识扬起下巴微微偏颅,指尖点在颈上,话语声很轻:“这里,好像露出来了。” 心里咯噔一声响,路其安顾不上去想这个姿势有多诱惑,低面看去。 果真,雪般苍白的肌肤上透出几点浅浅青紫色,幸好不很显眼,又被垂落的发丝遮了些。 “应该不会被发现。”路其安回想了整天的经历。 出于愧疚感,他尽力帮莫识躲避镜头,特别是要减少特写镜头。 这么隐蔽的痕迹是拍不清的。 他们躲墙角说悄悄话的场面全落在观众眼里,听不到声音不妨碍他们磕cp。 【我靠这个角度是在亲吧?!是的吧!!!】 【啊啊身高差七厘米还有体型差,我真要晕了】 【莫路相逢豪赤啊啊啊莫影帝真的很会训犬的感觉】 【dbq这波我站帝美,琪琪太1了,其路焉识牛逼】 待莫识去洗澡,路其安捋捋刘海掩饰躁动,才拿起手机查看消息列表。 江菟发来的几条消息跳进视线。 —— 『江菟』:路其安你晚上和莫影帝睡一块是不是做什么了,从实招来 『江菟』:你俩这么快就搞一起了?那个了? 『江菟』:你小子傻啊,嘬印还往人脖子上嘬,唯恐不被拍到是吧 …… 『江菟』:人呢,又去做了? 『江菟』:祝早生贵子[\/抱拳] —— 路其安实实在在沉默一阵。 连亲都不敢的时候被误以为睡过,好小众的误会。 敲字回复时他有点心痛。 :嘴都没亲着,做什么,做梦吗? :你和你姐姐呢? 第22章 【海岛篇·初吻】 路其安没有细看江菟回他的一大段可概括为“呜呜不该爱上直女的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亲都亲不到太伤心了但是我好爱她呜呜”的文字。 他下定决心要加快速度追老婆了。 莫识很顺利地适应了他的肢体接触,拥抱牵手已经不成问题。 下一步是,要让他习惯接吻。 毕竟是公众人物,镜头之下他们要谨言慎行,时刻注意言行,先前玩笑式的吻算是擦边,实质性的则明显太猖狂。 弄不好还会遭有心之人利用,被解读为对流量的妥协。 路其安不怕自己前途受阻,只怕影响了莫识。 所以要稍等一会儿。 十一点的整点报时响起,直播准时关闭,莫识也摘下眼镜放下书,准备睡了。 路其安叫住他:“哥哥。” 莫识倚着床头,本想关了柜上小灯,闻言动作停下,淡淡“嗯”了声。 “可以亲你吗?” 路其安眨眼,语气真诚,自然得像在说晚安。 本来就是直球选手,假如没有摄像头,他会每天说几十遍“我爱你”,抱着恋人不松狠狠亲个够,亲到人喘不过气为止。 莫识被这记直球打懵了:“亲?” 反问意味前所未有的强烈,颦蹙的眉头彰示他的困惑不解。 “嗯,想亲你。” 极亲昵的口吻,撒娇一样,路其安靠近莫识,眼眸深深望进人心底,润泽着湿热的渴望。 那渴望早已扎根吐芽,鼓鼓囊囊填满整颗心脏,若是再不发泄一下,大概要挤破心室将主人扼杀。 借着暖色灯光的遮掩,莫识任由嫣红攀了半张脸,他不好意思直白地同意。寂静的时间里,他把导致这境地的可能的原因全猜了一遍。 唯独不敢猜测最显而易见的那条。 ——路其安喜欢他。 在忽视与否定中长大,莫识知道自己的不足却看不到自己的长处,他深藏的自卑不允许他做出假设。 拒绝了吧,只要拒绝就… 莫识张张口,嗓中像堵塞着一团棉花,潜意识的爱阻止他说出违心的话。 手不知不觉抓紧被子,直到另一只温热宽大的手覆上来。 “哥哥,不用勉强。”听得出路其安是在极力忍耐。 劝慰的话反而崩断了弦,莫识抛开一切多余的想法,抓着路其安的衣领,不管不顾吻上来。 吻得没有任何章法可言,全是生涩,微尖的犬齿磕碰到唇面,伴铁锈味而来的是刺痛。 反应过来后,路其安迅速掌握了主导权。 莫识略显蛮横的吻弄破了他的唇角,伤处沁出的两滴血珠搅散在唇齿交融中。好甜啊,从没觉得自己的血还能这么甜。 只是接吻,路其安虽说初次尝试,但着实天赋异禀。 他精准捕获那柔软的薄唇,肆无忌惮蹂躏,让浅粉唇瓣染上更浓艳的绯红,不留情面。 莫识不习惯过于亲密的接触,耐不住轻簌一下,才想起来推拒。 继续亲的话,只怕要坏事。 莫识是这么想的,路其安也是。 “怎么了?”他还有理智,做到了乖乖听话的同时还能装波单纯无辜,松了唇却没松手,圈臂环着腰放低视角。 从这个方向他能清晰看见莫识殷唇上一层水光,刚刚亲的,很涩气。 莫识不语。 能怎么说呢?总不能…总不能告诉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正常男性。 纵使被冠上清冷谪仙脱俗绝尘的名号,但人该有的欲念,他还是会有的。 路其安吻技太好,快给他亲得兴奋起来。这种暧昧的氛围下,没准还会受本能控制,冲动之下把人就地正法办了 。 思绪一团乱麻,莫识草草抹去唇面湿濡,镇定了心神:“没怎么,睡吧。” 路其安看似淡定笑着祝他好梦,蜻蜓点水地又亲口脸颊,回自己床上躺平。 * 灯光暗下去。 相隔不到两米的人看不见彼此,各怀心事,不能入眠。 路其安戴上耳机,单曲循环反复听他为莫识主演的电视剧唱的那首主题曲。 歌名叫《五分二十秒》,全长也恰是五分二十秒,分毫不差。 原着粉和剧粉说很贴男女主间小心翼翼的酸甜口感情线。歌迷说情绪饱满,好听得让人想哭。 歌刚火起来好评如潮时,经纪人任译还特地夸奖他。路其安心虚地闷头玩自己的手指。 其实他和江菟合作,冒用了她的名头,词曲都是自己创作的,藏着不知道多少私心。 路其安能和作中男主——也就是莫识所演的角色共情。他懂暗恋的半甜微苦,所以借男主对女主的心迹坦明,唱对莫识隐秘不宣的爱。 耳机中歌手的声线从近似少年到青年的深沉,阐述数年不断的羁绊。 以前他不爱多听自己的歌,觉得别扭尴尬,只有这首在他的私人歌单里安安稳稳躺了两年多。 有机会的话,想要当面唱给莫识听。 他手机音乐声开得不大,只戴了右边的耳机,外界声音能听得清清楚楚,比如旁边床上的翻动声。 莫识也没睡。 良久,黑暗中传来试探的唤:“路其安?” “哥哥。”路其安关掉音乐,专注于聆听。 莫识没想到会得到回应,迟疑了,但开始的对话总要继续下去:“还没睡吗。” “不想睡觉。” 路其安在心里补充了后半句:现在只想睡你。 那一吻轻而易举驱散全部困意,比咖啡还管用。 莫识也许回答了,也许没有。总之,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去。 明天还有任务要做,不休息可不行。路其安盯着天花板数羊,一只两只三只,数到产生满屋子挤满了云朵般蓬松小绵羊的错觉。 数到四百多总算有点困了,闭上眼接着默念。 迷迷糊糊将要睡着时又一次听见莫识的声音,缥缈的,像来自很远的地方:“路其安,路其安?” 他没吭声,半梦半醒之际听到莫识安心似叹口气。 在梦境现实的边缘,路其安好像看到莫识拉开靠窗那边的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白色小瓶子。 吞咽下自瓶中倒出的那东西后,莫识用被子把自己盖了个严实,很快睡沉了。 第23章 【海岛篇·不适】 早七点,路其安被响个不停的聒噪电话铃吵醒了。 通常情况下他是会有点起床气,不过并不重。然而不巧,昨天睡得晚又一直做着混乱的梦,电话铃无疑雪上加霜。 路其安气得想把手机捏碎摔了再狠踩两脚。 行动的前一秒他注意到来电提示上的名字,按捺怒火准备接通。一抬头见莫识还没醒,想着哥哥难得睡眠质量这么好不能吵了他。 爽性开门站卧室外的走廊上,按下接听键,声音懒洋洋的,截断了电话那头的问候:“尹冬老师,你明白扰人清梦是很不道德没素养的吗?” 很怨气地把那六个字加重读音。 对面人咳两声,果断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太着急了。不过我按时差算了一下,海岛那是七点左右,应该不算早…” 独属于男性的温柔磁性的声音。 路其安:“你一定要用你那尹冬专属老年人作息定义早不早吗?” “啊哈哈,但是…” 用膝盖想都懂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路其安不想一大早就听老年人念经唠叨,后背贴墙恨不得借力站着睡,嘴上不含糊:“再等等呗,他保证会上钩,百分百成功,不伤你小青梅一根头发丝儿。” 尹冬不确定这个说话不太认真的小子是否能相信。 可除了相信,他没有别的选择。 沉吟两秒,谢道:“好,辛苦了,事出后可以通知我吗?我会第一时间联系陈导。” “那当然。”路其安低笑,调侃尹冬,“尹大导演,我看小夏姐还没开窍呢,追妻之旅漫漫,你得加油喽。” 想着天真的小青梅有可能遭虾头男欺负,尹冬的心就揪着,没心情怼人,只问:“你和莫影帝进展如何?” “你怎么知道昨晚识哥主动亲我了?” 我怎么知……不是兄弟,我不造啊。 尹冬摸不着头脑,真按心中所想回答了。 路其安垮下脸:“尹大导演,小夏姐和你在一起应该会很累吧?” 每次他以为尹冬已经到达人类无聊的极限时,尹冬就会用所作所为告诉他—— 不,他还能突破自我,比尹冬更无聊的只可能是尹冬。 * 总归是睡不着了,路其安挂断电话后就回房洗漱更衣。 弄出的动静稍有些大,他提心吊胆生怕莫识会醒,临出门时停了两分钟观察。床上人呼吸均匀缓慢,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喜幸之余没忘了存疑。 据他所知,莫识从来是睡眠很浅的一类人,枕头落地或身边人翻身的响动都能惊扰他。 今天却… 路其安皱眉,记起午夜时分亮起的小蘑菇灯,和出现在莫识手中的白色小瓶子。 能猜到是有助眠作用的药剂。 哪天莫识不在,要调查下那瓶子里的究竟是什么药。 走进厨房,洗一把薏米一把百合,还有提前泡了一晚上的绿豆,通通加进冷冻过的米与热水中。 通过过去一周多的共处,路其安基本摸清了莫识的口味偏好。知道他喝粥爱喝偏甜的,特地在又放了两块黄冰糖。 锅里的粥煮开,咕嘟咕嘟冒着泡,路其安在锅口架两根筷子防止溢锅,静等白雾氤氲,等水米交融成粘稠的白汤,等冰糖融化,等绿豆变得软烂。 等待时顺便煮了四人份的阳春面,煎了圆圆的溏心煎蛋卧在面上。 【琪琪简直完美家庭煮夫】 【以后智能家政机器人可以以他为原型造吗,球球了】 【隔着屏幕感受到了香,可恶我们这正是半夜呢刚好是该吃夜宵的时候】 【减肥事业未半而中道崩卒】 早餐做好时其他人也都已下楼,云筱夏蹦进厨房大夸路其安厨艺了得,用托盘端着四碗面放到餐桌上。 粥恰好搁到温热,路其安拿了两副碗筷和小菜先摆整齐,再连着锅整个端上桌。 熬得完美的百合薏米绿豆粥醇厚香浓,米白和豆绿交织,看着就很清甜。 莫识兴致不高没什么精神,木讷地接过路其安递来的餐具,默许他帮忙盛粥,甚至道谢都怏怏的。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 就连一干饭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的云筱夏都放慢吸溜面条的速度,时不时停止咀嚼,咬着筷尖看戏。 一碗喝完,路其安拦住莫识想收拾餐桌的动作,先他一步把餐具送去厨房洗碗机里。 憋了十几分钟的云筱夏忍不住关怀:“莫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莫识反应了会儿,点头,再摇头。 “啊?” 云筱夏看不懂,学莫识的样子,点头,再摇头。 还是不懂。 【莫猫猫怎么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啊啊这个状态绝对不像没事】 【感觉像没睡醒又不完全像没睡醒,怪怪的】 【虽然但是小夏好萌啊,萌物,令我哈特软软…】 原计划今天就趁莫识专注做任务时去翻床头柜的路其安临时改变计划。 “哥哥,回去再睡会儿吧。”路其安垂头丧气,“对不起,我害你没休息好。” 莫识又反应一会儿,点头,再摇头。 这回用语言回答了:“不用。是我自己的问题。” 说是说不用,人已不太清醒,困意上头时打瞌睡是控制不住的。 路其安喃喃说句冒犯,瞅准他和椅子间的空隙,手臂一抻托稳腰脊,抄过膝弯,轻轻巧巧把人抱起。 莫识半睁眼眸,腾空感古怪陌生,迟滞的大脑不理解发生了什么,身体又乏力不想动,他索性枕着路其安的胸口闭眼睡觉。 众目睽睽之下,路其安把莫识抱回了卧室。 【路其安超绝男友力,谁注意到他手臂的肌肉了,我的天简直太性感了】 【好给啊给得我废寝忘食昼夜难安,其路焉识果然szd】 【热知识莫影帝身高183cm,体重虽然算偏轻但也是有点肌肉的所以没有瘦到离谱的程度,对比一下那些抱不动女明星说女明星胖的…】 【琪琪是怎么年纪轻轻就成为完美男友的,这个恋综活该他上】 * 安顿好莫识,路其安拨开垂在人脸颊的发丝,发觉因昨天热烈的吻,莫识的嘴唇比平时红,有点微肿。 亲上去软软的,说话倒总是嘴硬。 路其安想。 坏毛病,要让他慢慢改掉些。毕竟天塌下来还有我呢,不用他的嘴来顶。 做任务的心思当然是没了。路其安睨眼床头柜,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抽屉。 里面放了好几种药,只能一个个找。 白色的…很小的小药瓶… 第24章 【海岛篇·药物】 和模糊的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小药瓶终于落入掌心时,路其安有种不真实感。 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路其安盯着药瓶,很快记下名字。是2mg规格的氯硝西泮片,瓶子上用黑笔写着几个字,勉强能辨认出是“0.5片\/次”的字样,但被划掉涂花了。 氯硝西泮是二类精神药品,可以镇定、催眠、抗焦虑。 但会有副作用,比如头晕嗜睡倦乏。 路其安想想莫识的状况,豁然理解了。原来是药物副作用的影响。 一不做二不休。看都看了,顺带着把剩下的药看一下吧。 罪恶的手再次掏出几个药盒。 大多数都没有服用过的痕迹,只有少数几种缺了两三粒。 感冒药,他认得的,属于旅游必带。 除了感冒药之外,还有舒必利片,舍曲林,利培酮片…无一例外,说明书全被扔了,路其安不认得,也不满足于看药盒上短短两行的介绍,一样样搜索着看具体功效。 搜完了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明明可以去骚扰远隔重洋的家庭医生的。 于是又给每盒药拍张照片,叮叮当当给家庭医生发了一大串,附加条询问药物常用剂量和副作用的文字消息。 路家对家庭成员的身体健康看得很重,请了四个家庭医生团队,保证24小时待命。 当值的几位突然收到这堆消息,吓了一跳,脑袋顶脑袋挤一块儿面面相觑。 都是精神药品。 印象中这位少爷的体检结果极好,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挺健康,难道这些药不是他的? 最年轻的小护士一拍手:“对呀,二少爷最近不是去参加恋综了嘛,会不会是…” 几分钟后,路其安收到了回复。 医生根据成年男性的标准标明用量和临床常见不良反应,还顺口问了嘴这些药是谁的,有什么病史。 路其安性情随和,丝毫没有架子,和家里管家保姆们的关系更像朋友,因此家庭医生才敢问八卦性质的问题。 犹豫几秒,他只答了第一问。 :未来男朋友的。病史保密,他大概不想让别人知道^^。 手机丢到一边,路其安把药全部按原来的样子摆放整齐,消除“犯罪痕迹”,关上抽屉。 他不想和任何除莫识外的人组队完成任务。莫识睡觉,那就陪着他睡觉好了。 路其安往莫识身旁空位上一躺,自然而然地将手腕搭在人腰侧,像要把他揉入怀里。 绵长的呼吸近在咫尺,路其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从纤长的睫,到收尖的下颌。 再怎么看也不会让人将这张脸和“病患”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路其安回忆起第一次看到莫识病历本的复印件时有多么惊讶,到现在能坦然面对事实。嗯,还是成长了的,再努力一下或许就配当他的男朋友了吧。 * 十八岁,男团刚解散没多久,他和新经纪人还有经纪人带的另一位艺人同行出席酒会。 酒会上遇到前男团忙内苏祈佑——明面上的队友弟弟,实际上是他的亲小舅舅。 见到苏祈佑的瞬间,路其安就懂了。 周围一定有路家的人明里暗里守着,怕他们二位出意外,尤其是要避免被绑架这种事再度发生。 从小到大,路其安都不喜欢被盯着的感觉,当时年少,叛逆期还没过,对这种监视更加无比厌恶。 他就诱导苏祈佑和他比喝酒,让争强好胜的苏祈佑醉了个彻底。 路家的人当然不能不管家主夫人的弟弟,他们为了控制苏祈佑而忙乱之际,路其安躲到了鲜有人关注的角落。 谁能想到对家公司那么执着又恶心,他都把存在感降得那么低了,还要硬设圈套。那杯加料的酒几乎算圈内前辈强迫他喝的。 路其安面不改色应付到前辈离开,本欲撑着去洗手间催吐,视线一扫却看见了莫识。 少年张狂大胆,将计就计借着酒劲和药力瘫软地坐在椅上,莫识路过时,他抬起一双蕴泪的桃花眸,哑声求人帮忙。 莫识找不到他的经纪人——那家伙只在乎利益,手下另一位艺人名气比当时的路其安要高,他就不太想管路其安。何况黑红也是红,既能收对家公司一笔钱,又能吃上黑红的利,何乐而不为呢。 好在,路其安赌赢了。 莫识没有办法拒绝少年的央求,带他回家,为他请了医生。 只是第二天,路其安醒后才知道,莫识不认得他了,不记得更早以前的坦诚倾诉,对他伸出援手纯粹是好心。 不像他,从一开始,目的就是勾引。 莫识的性格也与从前不同,冷着脸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木头人般,也没法正常交流,答话时反应迟缓消极回应。 最后不愿再出声,打电话给莫谦让他帮忙处理路其安。 送他回家的路上,莫谦紧闭着嘴从车内后视镜观察路其安。车停在公司安排的公寓楼下,莫谦锁了车门转过身,警告少年不能把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豪门长大的孩子再单纯也单纯不到哪去。 路其安卸下乖巧的假面,笑吟吟托腮说好。莫谦看向相貌刚长开的俊美少年,莫名有点发怵。 果真,下一秒,路其安似漫不经心问他:“识哥是经历了什么吗?告诉我事实,会对你的公司有好处。” “比如,我可以保证接下来的几轮融资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当时,莫家父母刚罹难去世不久,莫谦毫无准备就被迫继承了娱乐公司,面对着对家公司的步步紧逼和公司内部大乱的局面,实在手足无措。 路其安的话踩在他心坎上。 说再多不如实干,路其安怕他不信,咧笑掏手机联系老爸。 不一会儿,莫谦接到助理的消息,说是路家想对他的公司进行投资。 电话挂断,莫谦考虑了一下,没把莫识的事全说出去,而是挑拣了两件。 第一件是莫识四岁刚进幼儿园时,老师发现了这孩子的异样——不太会说话,不和别的小朋友玩耍,呆坐在矮凳上一动不动。最后确诊了轻度自闭症。 第二件是一年前的一场意外给莫识带来过度的打击,导致他患上情感性精神障碍,治疗到现在才稍有好转。就在休养期间莫识还去拍了部电影,预计明年年初播出。 具体是什么意外,他留了个心眼,没说。 已和恋人结束八年爱情长跑修成正果的莫谦一秒就能看出路其安看莫识的眼神极其不清白,赤裸、放肆,宣示迷恋和欲望。 占有仅仅是爱情的第一步。合格的爱人还要学会克制占有欲,学会呵护和关爱,学会细水长流。 如果路其安真的关心莫识,那他必会自己去查那起意外的细节。 莫识毕竟是莫谦唯一的弟弟,他这个当哥哥的又迫不得已疏忽了弟弟多年,难以避免会因愧疚产生过度保护的举动。 路其安非常能理解,礼貌地和他告别。 很长一段时间,路其安没有再见过莫识。 这期间他换了个经纪人,专心唱歌,开始参演电影。应了娱乐圈紫微星的预言,只用数月就全网爆火。 工作之外,他关注着莫识的消息,暗地里帮他处理狗仔和胡说八道造谣的营销号,用各种手段调查莫识的过往。还听说了莫谦的娱乐公司发展壮大的消息。 第二年年初,他将自己裹在羽绒服中,戴上口罩和帽子去看了首映。次日又包了三场,坐在空荡荡的放映室把电影连看三遍。 电影讲的是亲情和友情,剧情温馨,有着暖洋洋的色调。莫识很少演这种心无城府开朗热忱的角色,平心而论,不算适合他。 但他像成为了角色本身,气质变化天翻地覆,笑容灿烂,假得真实。 轻快的音乐声中,泪涌出来,眼前越来越模糊。 银幕上的莫识越是笑,路其安就越想哭。 第25章 【海岛篇·挑逗】 莫识转醒时下意识伸手摸摸身侧。 空的,没有人在。看来有人睡在旁边的感受是梦的错觉。 摸起手机看眼时间,下午一点了。路其安应该和其他人组队去做任务了吧…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内疚。莫识没打算中途加入任务,戴上眼镜拿起书,准备就这样消磨掉整个下午的时间。 字还没看两行,路其安回来了,手上端着清淡精致的饭菜。见莫识坐起,他似乎微愣一下,继而唇角荡开柔软笑弧,眸弯似月。 他长相属于初看惊艳细观耐看,妖精似美煞,却少有攻击性。要不然怎么说是“甜弟”呢,年少有为,人美会撒娇,包甜的。 常人会被路其安的笑迷乱了眼,但莫识第一眼注意的是他泛红的眼尾,如揉碎的残花沾染上艳色。 …居然还有点颓美的破碎感。 莫识认真注视他。 饭菜放在了矮柜上,路其安泰然盯回去,盯到莫识不好意思地错开视线。 “哥哥看我干什么,是突然发现我很帅吗?” 挑逗意味明显。 莫识不应声,从路其安手中接过那碗虾仁鸡蛋羹,捧着碗没动勺子。 以他们的关系,够得上对路其安说句关心的话吗? 牵过手,拥抱过,亲过…嗯,应该算是够格。 他尽量问得如无其事:“你…是哭了吗?谁欺负你了。” 话音未落就后悔了:问得好蠢,像哄小孩一样。 路其安摸摸眼角,泪痕已经擦干了,只剩点难免的薄红。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眼泪掉下来时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没想到莫识能看得出,一瞬心惊转为欣喜。路其安拿起勺子舀一勺鸡蛋羹送到莫识嘴边:“也许呢?欺负我的人不是哥哥你嘛。” 因为突然意识到,五年前莫识去拍那部电影,百分之百是为了逃避现实。 鸡蛋羹嫩滑,虾仁鲜甜,莫识不适应被投喂,拿回勺子捏在指间。 “我哪有。” “明明有,哥哥不好好照顾自己害我担心,就是欺负我。”路其安嘟囔,“仗着我喜欢你就欺负我。” 莫识被吓得呛到,不住咳嗽,脸都涨红了,路其安忙去拍他的背,适时递杯温水。 没有直播的时候比在直播时还亲昵。 几口水灌下,咳嗽逐渐平息,莫识没松开紧锁的眉,半晌才问:“你是认真的吗。” “哥哥觉得认真就认真。”路其安知道莫识心中顾虑,只岔开话题:“哥哥你有比较爱吃的菜吗?早上感觉你身体不舒服就做了点清淡的…” “我不挑。” “不信。” 只是不吃太油的不吃甜腻的不吃辣不吃苦不吃葱姜蒜不吃油炸的,鱼不吃红烧的,蛋不吃白煮的… ……好吧,是有点挑食。 莫识也效仿他岔开话题:“你做的都好吃。” 胃口不好,他吃得很慢,但好歹是一口口咽下去了,完全没浪费。 路其安笑嘻嘻:“哥哥喜欢的话,我给你做一辈子。” “一辈子,真的?” “真的,比钻石还真。” 对话幼稚得好笑。 服药导致的乏力症状还在,莫识却抢在路其安之前收起餐具下楼去洗。 路其安跟在他身后当小尾巴。 【半天没见这俩了,怎么在背着我们的地方变得更加黏糊了】 【莫影帝没事就好tt,我担心了好久】 【总关卧室里的摄像头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楼上的,你不对劲】 * 做任务的两组折腾得有点晚,晚餐是路其安和莫识一起做的。 云筱夏第一个风风火火冲回来,看见满桌烟火味十足的家常菜,眼睛亮了亮。 “莫哥,小路,辛苦啦!诶,莫哥你身体怎么样了?” 莫识有种父母在家等女儿放学的错觉,愣两秒才点头:“没事了。谢谢关心。” “早上看见小路忽一下就把你抱走,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俩演偶像剧呢。”云筱夏嚼着一叶小青菜,边说边比划。 嗯?还有这事? 莫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路其安怕进度太快会让他难以接受,有意隐瞒。 结果被云筱夏无意捅穿了。 路其安紧张兮兮,反复用余光偷看莫识,他已经能想象到莫识因为生气而板着脸训他的样子了…可爱是可爱,但生气伤身啊。 江菟挽着江玫的臂弯有说有笑回来,看来关系进展顺利,掩不住的欢愉雀跃。 等了许久,菜都凉透了也不见姚珺晔的身影。 “他人呢?” 江玫提起筷子指指姚珺晔的空位。 云筱夏和姚珺晔从节目开始就在搭档,今天的任务也是一起做的。小姑娘摇摇头表示不清楚,诚恳道:“他让我先回来,说是有事要做。啊对,还不许摄像老师跟着。” “嗳呦,不会出什么事吧?” “姐姐你在关心别人吗?好伤心…” 路其安没被姚珺晔的行为惊到,但被江菟带着哭腔委屈巴巴的话惊到了。 往莫识肩头一枕,凑在耳边说悄悄话:“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江菟她…” 莫识深表赞同:“她和江玫的关系不太正常。” ——其实我是想说她茶得太过分了。 路其安欲言,想想自己也没好到哪去,遂又止,摇头暗自感慨莫识真是够直男的。 只有直男直女才会看不出江菟这么明显的绿茶。 * 陈导正为姚珺晔的事焦头烂额,准备安排人去找他。毕竟姚珺晔的粉丝都挺疯的,已经在直播间刷屏骂节目组不负责任了。 【卧槽节目组一点都不在意嘉宾的安全的吗?怎么能让嘉宾大晚上一个人在外】 【就是啊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小珺出事了怎么办】 【云筱夏怎么回事,小珺是她搭档诶,怎么一点都不关心!】 【不是,你们都聋了吗,没听见是你们家小珺要求小夏先回来还不允许摄像跟着的?】 在任务点附近搜寻了几遍都没找到姚珺晔,弹幕刷屏更快了。迫于压力,陈导决定先关闭直播间,急问嘉宾们知不知道姚珺晔可能会去哪。 其他人冥思苦想之际,路其安抬眸,轻飘飘笑了:“不用找,姚前辈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还搂着莫识,保持依赖的姿态,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陈导怔住了。 莫识垂目,虽然不懂路其安为什么这么淡定,但还是揉揉怀中人的发顶。 毛茸茸的自然卷,发质很软。摸着摸着,莫识想起了家里的线条小狗玩偶。 某种意义上,路其安还真的挺像小狗。 第26章 【海岛篇·童年】 虽然路其安的话莫名地让陈导心里有底了些,但找人还是得找的。 “陈导,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开个谈话会?”餐桌收拾完,路其安挂断和经纪人任译的通话,拦下了陈导和准备带人出门的郑副导。 陈导犹豫:“这…想法是很好,但是今晚恐怕不能开直播了。” 在找到姚珺晔之前,他都不敢播。 “那…同时开两个机位怎么样。我知道姚前辈在哪里。”路其安翻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房卡,夹着晃了晃,笑容明朗,“直播找姚前辈的同时,我们可以聊一聊家庭啊感情啊之类的呀。” 郑副导看了陈导一眼,见他点了头,才从路其安手中拿过房卡。 卡面上印着莫奈的《海浪》,用烫银工艺标出地址和房间号,做得很精美。 郑副导招呼摄影师架起摄像头,一行十来人浩浩荡荡前往房卡上的地址。 实际上,陈凌天是并不相信路其安的话的。但就在前两天,他收到以路氏家族企业为名义提出的巨额赞助。 路氏家族企业旗下并没有以娱乐行业为主营方向的子公司,没道理突然对他一个不知名小导演的综艺进行赞助。陈凌天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然后看看条约:赞助的要求是如果路其安有什么建议,要在合理范围内听他的话。以及绝对不能告诉路其安赞助的事。 陈导认为不合适。 还要说什么“在合理范围内”!不合理的也能听,谁会和钱过不去呢?他们投的钱都够他潇洒活一辈子了! 路其安说想开谈话会?开!五个年轻人聚一块聊聊天不是很正常吗。 “那我去问问哥哥他们愿不愿意出镜。”得到同意的回答,路其安心满意足去寻其他人。 * 晚上八点半。 郑副导已带人出门近十分钟,陈导才下令打开两边的直播镜头。 海岛有夜市,白天太热太晒,当地住民都喜欢晚上出门,夜晚反而热闹,路上比较拥挤。路其安算过,不堵车的情况下要到那酒店起码要四十分钟。 所以不着急。 五人围坐在沙发上,都已经换上了睡衣,喝咖啡的喝咖啡,喝牛奶的喝牛奶,更显得惬意安好。 直播间分两个屏,姚珺晔的粉丝大多去郑副导那边看了,偶尔有几个还在这边的直播间骂,一眨眼被其他观众群槽怼得不敢冒头。 陈导宣布了今日谈话的主题——童年印象最深的事情。 云筱夏喝下半杯她的草莓牛奶,头一个举手:“我先来我先来!” 小时候的趣事太多,她转转眼珠,挑了件最好玩的。 “小时候我邻居家有个大我两岁的小哥哥,我和他一块长大的,关系可好了!嘿嘿,他打架没我厉害,我们还拜过把子,说以后他叫我大哥我叫他小弟呢。” 路其安手一顿,杯里的咖啡撒出来点,他拿纸巾擦掉咖啡滴时偷偷笑了。 光知道尹冬和云筱夏是青梅竹马,没想到是这种拜把子的青梅竹马。 为了掩饰表情,路其安喝了口咖啡,被苦得直皱眉。 莫识叹息,挪挪方糖罐示意让他加两颗糖。 他知道路其安因为怕苦很少喝咖啡。今天泡咖啡时青年突然挤过来说想尝尝,还让他有点诧异,以为是人突然变了口味。现在看来并没有。 两块方糖溶进咖啡,路其安放下杯子和莫识的那杯靠在一起,一模一样的两杯,只是看着都让人心情愉悦。 云筱夏叽叽咕咕介绍完小竹马后开始讲故事。 “大概是我三年级的暑假吧,我们两家人一起去旅游,去的是死海,本来我不想去的,因为死海这个名字好吓人,我做梦都梦到海里漂着好多死掉的鱼!” “刚到地方的第一天,邻居家那小哥哥非要去游泳,我就在岸边看他。等的时间太长了,不小心睡着,醒来的时候发现小哥哥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我特别特别害怕,以为他真的像我梦里的鱼一样死掉了,跳下去把他揪上岸。当时年龄小也不知道怎么救人,就学动画片里那样扇了他五个大嘴巴,把他扇醒了才知道他是游累了浮水上睡觉…” 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还有生动的动作演示,惹得人哈哈大笑,江玫更是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路其安觉得嘲笑尹冬有点缺德,但忍不住,只能捂着脸笑。 想到另一位主人公尹冬大概率正在看直播就更好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萌啊哈哈哈】 【竹马哥:so?不爱了呗?】 【睡个觉结果被五个大嘴巴子抽醒,对不起竹马哥这个是真的好笑哈哈哈】 【不过游泳还是要注意安全哈哈,小夏有安全意识但不完全有】 江玫开始感觉聊天挺有意思的了,笑完后接过话头讲她的故事。 “十岁生日宴,江家请的客人中有不少是家里有和我同龄的男孩儿的。说是生日宴,其实就是想早早物色以后联姻的人选。” 江菟:?! 她被找回家是在十五岁的时候,在那以前发生的事没了解多少,一听姐姐那么小就要定联姻对象,忍不住抓紧了她的手。 “嘶…江菟你干嘛呢!”抓得太用力,江玫吃痛把手抽走,赶紧补充,“没定人选,他们看中了一个,让我和他玩。我趁着没长辈在把他骂得哭爹喊娘跑了,江家那几个就没再提这事。” 泪珠还含在眼眶里,江菟哽咽:“真…真的吗?姐姐为什么不喜欢他。” “他看上去的不聪明程度甚至能超过实际上的,我嫌弃。别哭了,再哭你也不聪明。” 江玫牙尖嘴利惯了,语气免不了嫌弃,却轻轻为江菟抹去泪水,扭捏着别过脸不肯看她。 【脑子笨还长得丑(x)看上去比实际上还不聪明(?)】 【应对相亲的办法又多了一个】 【不愧是我玫瑰姐姐,十岁就有如此功力,佩服佩服】 【花卉组互动好甜,玫瑰这是有点弯了吧是吧是吧?】 剩下没发言的三个,江菟小时候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为不挨打能吃饱而挣扎,莫识则是几乎记不得从前发生了什么,仅存的记忆也不能算有趣。 咖啡加了糖还是苦的,路其安又往里面加些椰奶,估摸一下大概还有十分钟就能找到姚珺晔。 不继续讲故事的话,十分钟都过于漫长。 “虽然没在公众面前提过,但其实我是有几个兄弟的,同父同母的那种亲兄弟。” 加了椰奶的咖啡喝起来像生椰拿铁,好接受多了,路其安喝两口便接着说。 “大哥长我三岁,他从小性子古板,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和爸妈告状,我和我的一个…弟弟,经常因为大哥告状挨训。” 提到弟弟时,路其安表现得不太自在。 莫识留意,多看了他两眼,果真看到路其安攥紧了的手心——这是他紧张的象征。 第27章 【海岛篇·布局】 路其安从来没在镜头下紧张过,莫识顿时有点心疼,指尖探过去,仗着沙发的遮挡轻轻戳一下他的手。 微凉的指腹碰上掌背,路其安从情绪中脱身抽离,反握住靠近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隐痛的创口要用甜丝丝的爱镇痛。 路其安的心情滴水不漏藏在笑容背后,对莫识眨眨眼,多添几分狡黠。 “反正,六岁时我和那个弟弟去救一只被困在树上下不来的小猫。结果猫救到,却换他困在树上下不来了。” “爸妈不在家,弟弟又觉得告诉别人这种糗事太丢脸。我只能跑去找大哥帮忙,大哥听了消息急得晕头转向,不听劝硬是要爬上去救弟弟,他俩把树枝压断了掉下来砸我身上,还抱一块笑呢。” 说到这,他突然转过头对莫识撒娇:“哥哥,真的好痛的。要是你看见了,会不会安慰我一下?” 莫识还真的开始想象。 六岁的路其安会是什么样子?根据现在的印象来推测,应该是个活泼可爱的漂亮孩子。 他回握了紧紧抓着他的手,唇角不经意扬起:“会的。” 莫识不会哄小孩子,但愿意哄路其安。 “爸妈回家后把大哥和弟弟骂了一顿,还让他们罚站了。”路其安想起那天挂着眼泪去罚站的两人面前转着圈走时的得意,为曾经幼稚的自己感到好笑,“但如果哥哥能抱我一下,我会更高兴的。” 【好可爱啊哈哈哈琪琪求安慰的样子萌到出血】 【还是那句话,他俩不会真的是真的吧?】 【好羡慕这种兄弟感情,我和弟弟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我上班他高中,感觉就疏远了】 【对对我也是,小时候和姐姐整天腻一起玩,我高三时她结婚了,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觉得有距离了,像陌生人一样】 【说得我有点怀念童年了,小时候的朋友、曾拥有的勇敢坦率,甚至是亲情,好像都是过去式了…】 【等一下,emo暂停!!快去看姚珺晔那,我嘞个豆超级劲爆!!】 * 郑晓手持房卡进了酒店,却因人太多被前台接待拦住了。为了避免影响到路人生活,摄像老师第一时间挡住了镜头。 郑晓交代过来意后,接待小姐为难半天,还是说这么多人进去找人会影响其他房间的客人休息,不太合适。 想想也是,郑晓就只带着摄影老师进去。 两人杵在紧闭的房门外,郑晓捏着房卡,不确定要不要敲门。 “房卡都拿手上了,还敲什么。”摄像老师暴脾气,抢过房卡直接刷,“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郑晓推门进去时还叫了声“姚老师”。 然后,然后… 两个可怜打工人和众多观众眼前,出现了两个亲密拥抱在一起的人。 姚珺晔换上了酒店备的浴袍,发梢都是湿的,看样子是刚洗过澡。他坐在床边,一手夹着烟,一手揽着个同样穿浴袍的漂亮少年。 浴袍对少年来说有点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边衣领滑落下来,露出白皙的布着咬痕的雪肩,还依稀可见一截黑色蕾丝。 少年靠在姚珺晔怀里,娇嗔着说他坏,伸手要去抢他的烟。 虽然在门被推开的那刻,少年就慌慌张张起身并把衣领拉起来了,但不难猜到。 那黑色蕾丝其实是那什么衣服的一部分… 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郑晓面对这么香艳的场景也忍不住尖叫。 一道男高音贯穿耳膜,唤回了观众们游离的意识,问号瞬间占了满屏。 【卧槽啊这什么?姚珺晔说要做的事不会是这……种事吧?】 【看个直播感觉我的房岌岌可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隔壁温馨谈话会慕名而来,果真是好辣眼睛好抓马的剧情,给你点个赞】 姚珺晔也慌了,把怀中的少年狠狠甩到床上,拖鞋都没穿,冲过来就要挡镜头。 摄像老师呆滞中下意识保护自己挚爱的设备,“啪”得拍开姚珺晔的手,护宝贝似的把摄像机死死抱在怀里。 姚珺晔顾不上什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人设了,面容狰狞怒吼:“快他妈把直播给我关了!” 反倒是比他更快反应过来的少年淡定下来,撑着脸颊笑眯眯看向镜头:“在直播呀?姚哥哥,这不是更好了吗。” “只要没了那些烦人的粉丝,你是不是就能专注的和我在一起了?” 他姿态懒散,勾起粉唇,向直播间观众们宣布: “姚哥哥可是我的男朋友,你们这些下流的人最好别打他的主意。” “白怜!你闭嘴!!”姚珺晔阻止不成本就心急,白怜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气得他跳脚。 白怜千娇万宠长大,从来没人敢凶过他半句,姚珺晔对他的一吼,轻而易举击破了他的镇定,拔高音调跳起来骂姚珺晔:“你敢吼我?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吼我?!我不过是想让你的那几个粉丝别整天想着爬床,你吼我干什么?” “姚珺晔你给我说清楚!你说你要一个人做出番事业才能配得上我,你搞事业的方法就是陪导演睡、和粉丝睡?” 两人都在气头上,吵架在所难免。白怜又口无遮拦,什么都往外抖。 摄像老师浑身都在抖,唯独出于职业素养,镜头架得格外稳定。 【这波666,睡资源还睡粉,我没听错吧?大妹子这还是人话吗】 【我靠我靠快去看某博!姚珺晔还主动和粉丝约,有好几个人拿证据出来了!】 【粉转黑,精神状况非常好,天杀的姚珺晔我要鲨了你…】 郑晓颤颤巍巍掏手机拨号打给陈导。 “陈导,咱节目要、要炸啊…” * 今夜月圆,星子便稀疏。 虽有谈话会消解了紧绷的气氛,但出了姚珺晔这事儿,卧室里的直播镜头定是要早早关闭的。 路其安躺床上也没闲着,先通知尹冬,再打开某博看热搜。 姚珺晔这回是出息了,名字占了热搜榜响当当的前三条。 #姚珺晔 综艺直播私会男友[爆] #姚珺晔 内娱睡粉大户[热] #姚珺晔 男女通吃骚扰粉丝[爆] 刷着刷着感到有点可惜,要不是不想依靠家庭背景,时间又不够,他该能直接把姚珺晔逃税的事扒出来的。 只能寄希望于姚珺晔那几个大粉脱粉回踩时能把事抖出来——毕竟最爱他的人最了解他,最了解他的人最能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路其安刷够了,见莫识一直在读书,估计这个不爱看手机的人还不知道这惊天大瓜,状似无意提了嘴:“哥哥,姚前辈好像出事了诶?” 姚前辈?谁? 莫识思考片刻:“…姚珺晔吗。” “对啊。”路其安明晃晃诱骗,“哥哥打开某博看看就知道啦。” 如果不是演的电视剧电影部部精品,还有影帝这个荣誉,莫识可谓娱乐圈透明人。 他的个人某博更新时间间隔要按年算。 起初骂他的黑粉当然不少,但莫识的粉丝基本和他本人一样佛系,导致黑粉非常没有成就感。 评论区输出十几条,正主不看某博就算了,连真爱粉都不理不睬。 时间久了,连黑都懒得黑。有些黑粉还被传染了佛系心态,一转成为真爱粉。 没人轰炸私信,剧组宣传之类工作上的事有经纪人管理的号负责,他就更不去看某博了。 因此,久违的打开某博后…… 莫识面对着爆炸的私信一阵无言。 第28章 【海岛篇·计成】 他本想随便戳两下,把碍眼的小红点通通消除就算完事,却在最新的消息框上看见了熟悉的名字。 那个账号的名字叫“路其安ruan”,顶着闪亮的一个v标。不可能认错,就是此时此刻躺在旁边的某位顶流。 他点进去想看看那99+的消息究竟是什么内容。 还未来得及看完一整句话,手机在没有任何震动,没有任何声音,甚至没有弹窗提示的情况下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来自路其安。 “第1800天,哥哥,原谅我的任性,我忍不住想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情绪前所未有的起伏不定,好陌生的感觉,就像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他不想看见剩下半句话,一点也不想。莫识按下撤退键离开消息页面,去翻热搜榜,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路其安把对话框中的文学删去,斟酌片刻输入了更柔和的一句,还是发了出去。 “…睡粉?”莫识随便点进一条热搜,呢喃念出关键词。是对他来说不算很熟悉的词汇,这些年睡粉的明星越来越少——起码被扒出来的越来越少,已经少有人因这种事塌房。 截图和视频占据了屏幕,这是一场二十几位粉丝共同发起的揭露行动。站出的粉丝有男有女,曾经迷恋姚珺晔甚至不惜献出身体的他们,如同幡然醒悟,纷纷将矛头对向姚珺晔。 白怜更是上传一份聊天记录,里面清清楚楚记录着他和姚珺晔确定关系的过程和姚珺晔每次睡粉后对他的诡辩与谄媚。 在白怜爆料的评论区不乏姚珺晔女友粉破防辱骂,也有粉丝被蒙蔽了双眼不肯承认,说他的聊天记录是伪造的。 憋着一肚子火的白怜怎么可能允许别人不信,谁骂他他骂谁,用词粗鄙直白,攻击力极强,三言两句让人破防。 路其安把脑袋凑过去看一眼,贴心讲解:“姚家近些年发展很不好,能和白家搭关系,完全称得上一句高攀。” “白家父母不支持小儿子喜欢同性,白怜当时恋爱脑,为了姚珺晔不知被骂了多少回,才说服父母同意联姻。” 莫识了然,看向屏幕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同情… 以及羡慕。 羡慕他的勇敢坚定,羡慕他能单纯到为了爱情就放弃那么多。 虽然莫识并不欣赏白怜的行为,但就像现实的人看小说,还是会有憧憬。 白怜理想主义的努力,不就被姚珺晔的现实行为狠狠磨灭了吗。 颇有感慨,莫识把几条和姚珺晔相关的热搜看完,言简意赅叹道:“该骂。” 路其安举双手赞成,转而拿起开了静音的手机,忽略掉同白怜私信页面中对方发来的各类抽象评论截屏和数不清的吐槽,只回他一句话: 计划顺利,演技不错,下一步只用等待就好。 * 第二天早上,热搜榜仍然被姚珺晔霸占,不过内容变了。 从渣男睡粉情感类变成了逃税qj法制咖。 相比之下,站姐挖出的“整容还宣称妈生颜值”这类内容已经不值一提。 事到如今,长了脑子的粉丝都清楚:姚珺晔在短短十几个小时之内,从高楼变废墟,做到了全方位无死角的塌房,属实是史无前例。 看来今天也不会有拍摄活动了。 据白怜所说,姚家还没放弃姚珺晔,试图强行压下热搜。 但姚珺晔好歹也是个二线明星,一气闹出如此大事,又有白家在背后引流,塌房事件的流量根本不是姚家能控制的。 事态趋势在预料之内,路其安很安心,终于舍得放下手机起床,笑眼弯弯,同早已换好衣服的莫识问早。 “刚才陈导通知,姚珺晔会退出节目录制。”莫识难得没在空闲时间发呆或是捧书不放,第一句话是告诉晚起的路其安这一消息。 路其安还没来得及回应,紧随其后的第二句话是质问,或者说疑问:“姚珺晔的事情,是和你有关系吗?” 啊,果然被发现了。 不过也是,他并未刻意瞒着人。在某些方面格外敏锐的莫识发现了才是正常的。 再没有装傻充愣的必要,路其安仰面,笑颜如常:“对啊,不过我只是帮助白怜先生把姚前辈的事扒出来而已。怎么了吗哥哥?” 他说的是实话。路其安所做的事仅仅是把姚珺晔做的事全都告诉白怜,故意激怒他,再指导他诱惑姚珺晔共演地下奸情戏。 没有造谣,没有动用家族势力。他利用的是单纯又易怒的白怜,当然,白怜也在利用他。这是为了除掉共同敌人的交易。 莫识不应该懂这种交易。路其安这样想着,慢慢挪过去,重心偏斜,脸颊贴在人肩头,企图用撒娇方式转移莫识的注意力。 “珺璟如晔,雯华若锦。”莫识微微眯眸,手中捏着的一方屏幕暗下去,话说得委婉,显然能听出对路其安行为的肯定,“姚珺晔所作所为,配不上他的名字。” 路其安沉默一瞬——他原本对揭露姚珺晔这件事是毫无愧疚感的,真的。 但莫识以安慰为目的的话语适得其反,让他反复想起对姚珺晔下手的最初原因:仅仅是对他喜欢莫识感到不爽。 非常任性又幼稚的缘由。 从这个角度看,实在是有点无理取闹了吧? 罕见地没有抱着莫识就不撒手,路其安沉默着起身,沉默着收拾好自己,沉默着赶去目送姚珺晔阴沉着一张脸匆忙离开。 姚珺晔咬牙切齿紧盯路其安那张无辜的脸。 他不蠢,昨晚会和白怜一起去酒店只是被言语威胁加上一时冲动,冷静后回想才发现种种问题。 连他,在节目开拍前都不知道拍摄地会是哪里,白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为什么一直都能理解他,却偏在镜头下把他做的事抖出来?说是巧合未免过度牵强。 意识到有人在操控局面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人就是路其安。 路其安对他的敌视简直毫不遮掩,具体表现为对谁都彬彬有礼,只对他大开嘲讽阴阳怪气;叫别人起床是轻声细语,叫他起床是冰水混合物强行刺激。 父亲的警告不明不白,姚珺晔想了又想,明白了路其安背后怕是有点势力。但他目中无人惯了,根本不放在心上。 反认定路其安年纪虽轻但阅历不浅,妥妥的顶流,确有能力做到给他设圈套。 姚珺晔赌这事和路其安脱不了干系。 或许他做不到自救,可借助姚家势力把路其安拖下水还是行的。 路其安表情平淡,视线触及姚珺晔的狰狞面孔时也没动容,刚起的负罪感消散得无影无踪。 还好,姚前辈够坏够恶,不会让他真的愧疚。 第29章 【海岛篇·约定】 姚珺晔塌房事件中,最焦头烂额的人是陈导。 虽然嘉宾出事带来了预料之外的大波流量,但随之而来的压力很难应付。 姚珺晔要被判刑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是绝不能再在公众面前露脸的。后期组的工作人员连夜加班,把已经剪辑好的第一期和第二期节目中姚珺晔的身影通通打上码。 观众所见的就只是一大坨蠕动的马赛克。 热搜正挂在国内各个平台的前几位时,心旅第一期大张旗鼓播出了。 狠狠蹭到了波塌房事件的热度——无数观众奔着那坨马赛克来收看综艺。 不得不说,路其安的计划很周密,让尹冬恰好在陈导最慌乱时打来电话唠家常,使得他的被邀请成为顺其自然之举。 直播暂停的第二天,陈导便已经把节目继续录制所需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然而还有最大的一个问题。 海岛篇原计划录制三期,安排了三项心动指南,最后一项还没开始呢,如果要减少一期,后面行程再补也不太容易。 没有直播拘束的嘉宾们完全进入度假状态,三位女嘉宾两眼一睁就是一起出去玩,几乎整天找不到人影,莫识和路其安倒还好,不过是时常腻在一起,反锁房门,不许别人打扰。 眼看在海岛拍摄的时间只剩最后三天,陈导急了,急着面对面和嘉宾们交流,逮着为数不多的五人集合时间就凑上去。 商量海岛篇最后一项心动指南是要重新分队还是取消的事儿。 “我们心旅毕竟是恋综,现在筱夏老师没有搭档,一个人出镜有点太…奇怪了。”陈导词措含蓄,“我们已经邀请了一位新嘉宾替代姚老师的位置,但新嘉宾出场要安排在下个旅游地。” “如果不方便的话,把海岛篇最后的心动指南取消也是可以的。只是整体拍摄时间会相对延长几天…” 云筱夏听得专注,啃了啃筷尖苦恼皱眉。 选择大部分决定于她的想法,云筱夏不想延长拍摄时间影响其他人工作,也不想插入其它两队之间。 虽然这两天她总和江家姐妹俩亲密往来,但莫名觉得江菟并不是很想和她同行。更准确点,不想让江玫和她同行。 至于另外一队嘛… 云筱夏偷偷去观察,就见他俩一个冷脸望陈导,一个深情看莫识。 果然还是算了吧! 她做出选择的前一秒,旁边深情哥和莫识进行了短暂的视线交流,随即干脆利落打断了云筱夏施法:“小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喔。” 莫识也点头:“比修改安排方便得多。” “真…真的可以?” * 三个人一合计,都没什么反对意见,这事拍板定了下来。 明早就会恢复直播。 回到卧室,莫识松懈下神情,半声不吭又往床上一倒,不乐意动弹。 休假的两天,路其安就没怎么见莫识离开床和椅子,已然非常习惯,二话不说向莫识床上一扑,正正好躺他身边。 爱撒娇的家伙连声音都黏糊糊像裹了糖:“哥哥,每天躺着不累吗?” “…要运动更累吧。”莫识回过神,怕弄脏了床,迅速翻个身爬起来,伸手抓路其安的手腕,“你起来。” 和路其安的对话让莫识有一种自己是阴湿死宅,对方是阳光现充的既视感。 虽然那样说似乎并没多大问题…毕竟据粉丝统计,一年365天,他有两百八十天在工作,剩下时间全是待在家长蘑菇,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规避一切不必要社交。 心旅结束后过三个星期,他便又要进组拍戏。 才爬起来的路其安直直站在面前,端正不过两秒,长臂一展圈着莫识的腰,仿佛再自然不过地将脑袋靠在人肩头,问题也像随意提的:“为什么哥哥会想让小夏姐加入?” 依赖的姿势像种可爱柔弱的小动物。 如果忽略一米九的身高和比他大一圈的体型的话。 莫识其实考虑了两个方面。第一个是嘉宾们平时工作都比较忙,延长拍摄时间也许会干扰其他人的工作。 第二个则是,他实在没法承受和路其安独处的心理压力,忍不住心动但必须要忍住不表现出来的感受简直糟糕透顶。 再和路其安体验二人世界,他会因为心跳加速大脑过载疯掉的。 脸颊烫得要烧起来,莫识抬手盖住路其安直视他的眼睛,只把第一个理由简单说出来。 很不巧,路其安最擅长的便是自我攻略,大型犬似蹭蹭莫识的手心后才抬起脸,眼眸盛着星星般明亮:“哥哥是在关心人吗?不如也关心一下我吧。” 关心? 这种敷衍式的理由居然还可以被理解为关心吗? 莫识怀疑是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出了问题,但在他细想前,路其安把后半句话重复了一遍,期待中隐隐带着几分紧张:“哥哥,关心一下我好吗。” 一个二十来岁大男人怎么能可爱成这样啊。 莫识坚持抵抗三秒后缴械投降,答声“好”,然后推开路其安背过身假装自己很忙——他不知道要怎么关心人,尤其在这种刻意的情况下。 回避是手足无措时的首选。 会看眼色的人一般会就此不再纠缠,路其安当然是会看眼色的那类人,但他偏不按常理行事,可能是拿准了莫识不会在小事上强硬拒绝他,追问:“我想要哥哥怎么关心都可以?” “嗯。”近乎哼出的淡淡的单音节,莫识没抬头,但实际上还挺好奇路其安会要求些什么的。 路其安仰坐在椅上,让椅子转过一圈,两圈…天花板在眼前旋转,直到看得头晕才停下来,惆怅叹气。 “?” “我不知道想要什么。”路其安不缺爱,从来都不需要向别人索取关心。他会爱人,会接受好意关怀,可是乍然要思考想要的关心方式,他想不出。 并非没有欲望。 路其安很想让莫识时不时主动抱他一下,或者亲他一下。但是打着“关心”的名义索要恋人的亲密,无耻如他也觉得过分。 反正只要等到莫识愿意坦然爱他,那些亲密都会水到渠成。 他等得起,愿意等。 所以路其安没有纠结:“啊、怎么办。可以先预存一个许愿机会,等我想好了再使用吗?” 莫识把路其安当作心智不成熟的小孩看,自然把这所谓的许愿机会当成逗小孩的方式,全不迟疑答应下来。 “拉勾,哥哥不许忘记了。” 莫识有些无奈,伸出小指勾着路其安递来的手指晃两下,声线仍冷清凌冽,语气中有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一百年都不会变。” 第30章 【海岛篇·同游】 【啊啊我的快乐源泉终于回来了!】 【你知道没有直播的两天我是怎么过的吗?茶不思饭不想瘦了整整三斤!三斤!】 【yjy果然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纯恶意)】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你们感情有什么进展,速速道来】 第三项心动指南果然是必须分组活动的,一组去岛屿东边的沙滩参与焰火晚会的准备,一组先前往北边一个村庄做公益宣传,到傍晚再回来集合。 原本公益宣传的事宜是四个人处理的,如今少了姚珺晔,行程会比较忙碌。 “嫌麻烦的话交给我一个人也没问题。”路其安捏着任务卡,认真看上面附的地图。 考虑到时间紧张,陈导原是想直接送他们去任务地的。路其安沉思,诚心发问:“心旅确确实实是恋综对吧?” 不知是触了他哪个雷,一向给人留下好说话印象的路其安突然口齿伶俐尖锐起来,从节目初心说到发展趋势。陈导听得一愣愣的,只得决定给三位嘉宾一些自己寻路的空间。 路其安本来是想借着找任务地和莫识贴贴的。 …本来应该是那样的。 虽然很不情愿承认,但路其安确信莫识在躲他。最明显的在于:明明是三个人同行,他却执着于把云筱夏放在两人中间。 虽然很不礼貌,但是,但是… 任何在他们之间的生物,实际上都是起到一个套的作用。路其安是怀着点内疚这么认为的。 夹在两个高个子男性中间的云筱夏只觉得自己一定是那个“凹”字中间的部分,身高差距未免太悬殊了,她垫垫脚试图缩小身高差距,提问:“这个方向是对的吗?” 路其安合上地图淡定道:“是正确方向,直走三四分钟就能到了…小夏姐你累了?” “还没那么快累啦!”云筱夏鼓鼓脸颊,压低太阳帽的帽檐,“就是有点热。” 阴影倾斜着覆盖下来,把云筱夏罩得严严实实。在对话的两人皆惊,一个抬头一个回头,原来是莫识刚向节目组要了遮阳伞。 “拿着吧。”莫识把伞塞到云筱夏手里,略带责备般看向路其安,“女孩子皮肤娇嫩,容易晒伤。” 责备的意味被捕捉到,路其安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肯定暴露了,亏得他心态强大,表面能装得若无其事,甚至上手抓住莫识的手腕把他往后拉半步:“哥哥,小夏姐撑伞不方便,我们走后面吧。” 莫识:? 云筱夏像接过了什么重大任务,庄重地对他俩比个耶:“放心,我记得的,直走三四分钟。” 莫识:??? 于是,场面变成了两个高个子男性跟在一朵伞后面移动。 莫识收起问号,轻轻蹙眉,这次是直接和路其安说话了:“为什么不赞成节目组的计划。” 明知故问。路其安想笑,终究还是忍下来,没笑出声,有模有样低头认罪:“我错了。我只是想着需要节目效果嘛…” 在前方两米远的地方蹦蹦跳跳像幼儿园小孩一样走路的云筱夏没听见他们交流,直播间观众却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对不起,但既视感好强,感觉像父母带娃】 【琪琪你也太会撒娇了,这个超绝夹子音真的是一个玉米九成年男性能发出来的吗?】 【哥你长得就像个妻管严,嗯不过男嫂子还是太超前了,不好说】 【什么嫂子啊,路其安妈粉占比65%不是说说的,这分明是男儿媳】 “女儿”带着只顾打情骂俏的“父母”安全抵达任务地。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见了他们,眼睛一亮,杵着拐棍来迎接,叽里呱啦说了好长一串英语。 云筱夏僵住了。 糟糕,听不懂! 那年她16,英语17,少女时期的云筱夏尝试爱上英语,毕竟大一岁会疼人。但很快她认输了,强制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她决定当艺人,水灵灵地签了娱乐公司跑路,把英语甩到脑后。 之前行动时有姚珺晔当翻译,她没面对过带着海岛地方口音的英语,现在一个长句砸下来,闹得脑袋嗡嗡响。 路其安忍痛结束和莫识的聊天,前来救场。 他英语说得很好,是字正腔圆的地道英伦腔,像电影中英国上流社会的精英们会说的。 莫识为了演戏苦学过一段时间英语,属于足够日常交流的程度,他听着老人对路其安惊喜的夸赞,有点为他高兴,又有点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越是和路其安往来,就越是觉得,他真是个异常优秀的人。 没有哪方面做不好,说着不擅长、没试过,却总能很快上手。对别人来说困难的事情,对路其安来说只是随手就能解决的小问题。 完美得让人怀疑是否真实存在,无论能力还是性格。 每次看见他的优秀,莫识都会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拉大。他连正常融入社会都困难,怎么可能追上路其安。 “在想什么?”路其安的声音突然变得像离他很近,同时肩头传来沉甸甸的重量,莫识抬起眼帘,面无表情看着路其安的笑颜。 半晌。 “没什么。” “刚刚james爷爷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的回答是situationship,哥哥觉得怎么样?” situationship,大概是暧昧关系的意思,一般是指没有直接定义的恋情。 莫识忍不住吸口气,压低声音:“不怎么样。观众听到了会…” “嗯哼,放心啦,怎么可能说给观众听。” 没有直接否认这个词,算试探成功了吗。路其安眨巴眨巴眼,按捺下想狠狠亲人几口的冲动,手上抓着莫识的力气收敛了些。 【他们又双叒叕在说悄悄话,有什么是我这个svip至尊用户不能听的!】 【细思极恐,琪琪从来没说过他和莫猫猫没在谈,我打这句话时手都在发抖…】 【豹豹猫猫我出生了,小夏就是我的姐姐对吗】 【为什么不亲嘴给我们看,我们很乐意看你们麦麸,一直当连体婴好吗好的】 在直播间观众的哀嚎中,看不见弹幕的两位正主恢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三人组跟着james大爷,来到咖啡园中。 这片咖啡园是整个村的村民共同包办的, james大爷一讲到咖啡就兴奋,滔滔不绝介绍,路其安充当了人形翻译器的功能,老人说一段他翻一段,云筱夏和一部分观众看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佩。 咖啡园里种的是科纳咖啡,从每年八月下旬到次年一月都属于收获季节,果实会被分批采摘并处理成咖啡豆。 “附近应该有火山口。”路其安不了解咖啡,莫识这个恨不得泡咖啡里的了解,偶尔会补充两句,“很难得,科纳咖啡产量越来越少了。” “但james爷爷他们愁的是销路。”路其安蹲下来,发现地上真的是深色的火山灰土壤。 科纳咖啡的种植一直是以家庭种植模式为主,产量低又耗时废力,所以年轻人越来越不愿意种咖啡。 有的想实现全机械化,有的另找工作,有的直接离开海岛去其他地方定居。 咖啡园的面积也慢慢变小。 最关键的是,像james大爷这种供应源的普通种植户,是根本不知道科纳咖啡有多么昂贵的。他们没有营销和出口渠道,只能把咖啡豆低价卖给收购商。 赚的钱少,就更加没有人愿意种,产量更少…如果不是心旅发现了这个问题,恶性循环将会无限进行下去。 “那我们要怎么做啊?”云筱夏从james大爷那接过一颗红色的咖啡果,好奇咬了下,居然是酸甜的味道。 james大爷笑出一脸褶子,慈祥地看云筱夏惊喜的样子。 云筱夏竖大拇指,用笨拙的英语夸奖:“emm,very…very yummy.” 【看见明星的英语和我一样差我就放心了】 【为什么英语不好,因为她善】 【楼上的乱套公式扣分,所以说他们到底要怎么宣传啊,好奇】 第31章 【海岛篇·准备】 海岛居民一贯热情好客,james带他们在咖啡园逛了会儿,又展示了处理咖啡果的地方。 刚晒干的咖啡豆带着阳光暖融融的气息,掬了小小一捧在掌心,再让它们从指间滑落下去,发出细微的声响。 品质上乘,市场价绝不会低。 路其安在大学期间是学过营销手段的,虽然从来没有实战用过,但有三人的名气协助,欠缺可以被弥补。 james大爷非要邀请他们品尝一下科纳咖啡,进了屋子就去磨咖啡豆煮咖啡,留下他们三人做计划。 “我有点初步的想法。”路其安向导演组工作人员要了纸笔,边说边记录,“首先明确目的,要扩大咖啡销路,并且这条销路必须长期稳定。” “建立品牌,在景区开设店铺。”莫识瞥眼路其安潦草的字迹,“依靠你的影响力,应该很容易做到。” 云筱夏从桌上抬起头,有点迷糊。 明明是三个人的场合,她却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但无论是什么,听上去非常厉害。云筱夏偷了一块方糖塞进嘴里,安安静静带着敬仰之心仰视他们。 【父母带娃既视感又来了,我们心旅有自己的一家三口】 【小夏笨蛋甜妹人设立得稳稳的,因为根本就是实际哈哈哈】 【ww小夏是艺术生嘛,这种东西不了解很正常的啦,会了解这些才让人出乎意料吧!】 【我不允许还有人不知道琪琪大学学的是金融,还是名校王牌专业】 此时金融系高材生正努力回忆听过的课看过的书——他对那些麻烦的东西并无兴趣,会选择学金融只是为了将来退圈考虑。 家里弟弟年幼,单靠长兄一人是绝对撑不起偌大的家族企业的。等父亲彻底退休,他必然要退圈去继承公司。 听上去像爽文,其实一点也不爽。无关什么梦想,而是单纯的觉得那样和沦为社畜没什么区别。 只是普通社畜是为老板工作,他是为长辈和长兄工作罢了。 怕莫识和云筱夏认不出,他的字迹从潦草慢慢变为端正,写了大半张纸。 咖啡浓郁的香充满房间时,他停笔,把纸页平摊在桌上给另两人看:“今天做第一步宣传就行,后期建成品牌需要的资源我有途径提供。” 云筱夏睁大眼睛,试图辨认开头那段狂放不羁艺术感十足但一点都看不清的字。 路其安轻咳一声:“差不多是要当成拍广告。” “那我可以!我可擅长了。” 路其安和云筱夏当然是有广告拍摄经验的,莫识却几乎没接过广告,对上两人询问的目光,他冷静道:“我演过,没问题。” 【同为经验,莫影帝的与众不同还是那么符合刻板印象】 【但他真演过,还靠那部电影拿了个最佳男配角,好笑中又有一丝合理】 【该怎么告诉他们,其实不管广告打得怎么样我们都会激情消费的】 * 三人组打起十二分精神营销时,江家姐妹俩也没闲着。 海岛的烟火晚会大概三个月办一回,旅游旺季时会更频繁。 当地人借着焰火晚会表达对幸福和繁荣的期望,把它当成一项重要活动,因此准备工作相当繁重。 江菟和江玫,一个是常年家里蹲不运动的“娇弱小白花”,一个虽然健身塑形,但为了事业保持着单薄身形,显然都不是能搬得动大物件的。 两人被安排去和本地的姑娘们一起布置现场装饰。 江玫游走于社交场上十几年,同人交往时落落大方的性子颇招人喜欢,很快就能和其他女孩亲密沟通。 江菟不和别人交流,手上捏了个气球给它打气,目光却定在江玫灿烂的笑脸上。 那么生机勃勃,强大又璀璨,能霸道地占据她整个贫瘠青春的土地,也许也要用她渺小的一辈子去追逐。 江菟希望——渴望成为江玫的亲人。 “嘭!” 被过多气体撑爆的气球,从硕大的胖嘟嘟圆鼓鼓的球体,变成了可怜兮兮支离破碎的一小片橡胶。 太糟糕了。 江玫被爆炸声吓得一哆嗦,下意识转头寻找声音源头,就见江菟低头去拾落在地上的破气球。 然后,又被江菟抬面时露出的那双眼睛吓了一跳。 本就水灵的小鹿眼润着些稀薄液体,湿漉漉的,让江玫想起梅子黄时雨。 眼周红了一圈,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你还好吗?”感到自己对江菟产生怜惜的那刻,江玫后悔得想咬自己舌头,可惜已出口的话收不回来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江菟抹把眼泪,露出一个腼腆温柔的,不太真实的笑:“没关系的姐姐,我就是…有点害怕。” 破碎的气球被江菟握在手心里,攥得好紧,像是掌心的不是小小一片橡胶,而是她想起的那似乎遥远,又似乎很近的少女时期。 是她那强撑的自尊心,被最后一根稻草刺穿,灰飞烟灭,连半块残骸都没有留下。 “喏,这里还有。”江玫翻翻桌上的小袋子,拿出一个新气球递给江菟,说着嫌弃的话,语气却温柔,“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还能被气球吓哭,要不是有江家,你不得被欺负死。” 江菟欣喜接过,这次她认真控制了气体的量,那个粉色的气球安安稳稳被扎紧封口,安安稳稳的和彩带结在一起,挂上棚檐。 是江玫给了她新的气球,一直都是。 江菟曾不信世上真的会存在救赎,更不信自己会成为被救赎的对象——但江玫像救世主一样出现了。 原来只用一眼就注定难忘的剧情不止会在小说里出现。 所以,今天也很喜欢、很喜欢她的玫瑰。 “发什么呆呢?动作快点。”江玫习惯喷点香水,突然拉近距离,就有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馥马尔家的一轮玫瑰。 江菟脑中瞬间闪出香水的名字,玫瑰香中藏着丝丝红酒味,只这样就快把她熏醉。 醉到不自觉无视江玫的催促,对着姐姐美艳的一张脸,支支吾吾地,把心底话问了出来。 “姐姐,你、你知道我,对你是…” 偏斜的阳光金灿灿,给所有人的脸都加了层金边,晒得姐妹俩都面红耳赤,江菟对她的秘语恰似颊上红晕。 “开什么玩笑呢。”江玫干巴巴笑两下,离得远些,“事还没干完,先别说胡话。” 还好周围其他人都听不懂中文,他们只知道这对姐妹突然说了两句悄悄话,又突然分开,两人神情都变得不太自然,做装饰的速度倒变快了。 听得明白的观众先炸了。 【那说得很明确了吧?我没有幻听吧?!】 【我家产品成真了哇咔咔,花卉组也是站起来了】 【不理解不尊重,只有我觉得很ex吗】 【对,只有你觉得。不理解但尊重,人家都不是吃流量饭的,关系怎么样还要在乎你们乱叫吗,别太自以为是哈】 直播间刷屏吵架看得唯一受害人陈导头顶冒汗。 这可是第一组当着十万观众的面直言抒情的嘉宾,可能也会是唯一一对…… 不会又要出直播事故吧?那种事情,不要啊! 第32章 【海岛篇·劝解】 推广营销进度比想象中还快,顺利得出人意料。 三人组来到焰火晚会举办的沙滩时,天边还挂着赤红色一粒夕阳。 江菟刚见到路其安便从半死不活的状态活了过来,想也不想对着摄像老师说声抱歉,冲上去就拉路其安的胳膊。 心情还不错,路其安就没介意她的冒犯举动,对莫识挥挥手:“小菟姐找我说点事,哥哥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莫识直勾勾看了他几秒,似乎是要确认路其安没有被挟持的危险,然后走远了腾出空间。 “怎么了?”路其安笑着目送走莫识,随即眉梢一压,收起了笑意。 江菟没有零帧起手,这是她最大的敬意:“你们今天约会约得如何?” “还不错,有小夏姐在,识哥的状态好像比之前放松些。”路其安回想起今日经历,才按捺下去的唇角隐隐又有扬起的趋势。 心如死灰的江菟双目无神捧读:“哇,那太好了。” “不像我,我马上就要死了。” 路其安:“你姐对你做了什么?” 江菟十次说要死了,九次是因为姐姐的事,路其安和她当了几年好朋友,已经见怪不怪了。 要不怎么说他俩能成朋友呢?——假如莫识对他那么绝情,路其安心碎的程度只会比江菟更甚。 先动心的人可怜,暗恋的人更可怜,但路其安觉得最痛心的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默认,只有被暗恋的笨蛋毫无所觉的暗恋。 比如江菟,再比如他自己。 “说漏嘴了。”江菟忧愁慨叹,“感觉我马上要被逐出家门,再也见不到姐姐。那样的话我绝对会马上死掉的。” 好沉重的感情啊。路其安设想了一下他被迫和莫识分开,再也不可能见面的场合… 嗯,确实是受不了的情况。 “你是不是又偷偷代餐了?”江菟睁着空洞的大眼阴沉质问,犹如刚从地狱爬出来可以一口气吃二十个小孩的厉鬼。 路其安以不变的笑应万变:“再发癫我可就不帮你了。” * 虽然语言不通,但有社交牛逼症的云筱夏连猜带比划,居然真的和几个姑娘聊上了。 莫识看着她开心的样子,竟有点…欣慰? 在今天之前,他对除路其安以外的其他嘉宾都是无感,毕竟他没心思和别人搭话,交流局限在日常生活用语,实在算不上了解。 三人同行一天下来,他对云筱夏多了几分好感。 云筱夏是只有在完美幸福的家庭中才能养出的女孩,天真烂漫以至于略显傻气,很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在娱乐圈是不多见的。 莫识避着镜头,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眼前海浪随风翻涌,揉碎了夕阳,洋面的湛蓝掺入橘粉,自带暖色滤镜。 潮水在缓缓退去。 踩着沙粒的脚步几乎没有声音,江玫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莫识才发觉她的到来。 这也是件怪事,虽然观众都觉得把他们放在一起格外般配养眼,但其实两人几乎没有过互动。莫识自然不会主动和不相熟的人搭话,还是看海。 江玫先出声了:“莫老师。” “有什么事吗?”莫识问得谨慎,他不想聊天,可江玫看上去太需要和哪个人说几句话发泄下。 也许她根本不在乎对方是谁。莫识心想。只要倾听就够了。 “假如莫老师你,”江玫收起腿,将下巴压在膝盖上,像是迷茫又像是惆怅,“突然被人告白了的话……” 告白。 莫识捕捉到关键词,眉梢不经意挑了挑,即使讶异也没改表情,认真看向江玫:“要看告白的人是谁。” 江玫顿了顿,在脑中搜寻一圈,想找个和莫识关系足够亲密、可以对标的人。 答案是唯一的。 “比如,嗯,假设路其安和你告白,莫老师,你会怎么应对?” 心跳似乎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加速。莫识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有因为惊惧而颤抖,他反问:“你说谁?” 江玫把那个名字重复一次性,补充道:“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是好朋友,可以看作兄弟的那种。” 还好,他那卑劣肮脏的感情没被看透。一瞬间,名为放松的感受席卷而来,莫识恢复了深潭似的沉静。 他开始尝试想象路其安向人告白的样子。 在莫识的认知里,路其安不过才大学毕业,又是个撒娇怪,向他讨了吻后还会被刺激到失眠,怎么看都纯情无害。 要路其安告白,估计他会红着脸紧张兮兮,但乖乖地小声说句“好喜欢你”。 莫识越想越感到糟糕——这家伙的告白,会让人情不自禁想答应的。 二十米开外,路其安正给告白事件罪魁祸首出谋划策,浑然不知刚刚自己在crush想象中进行了一番堪称恐怖的ooc。 理性占了上风。 短暂纠结后,莫识沉下眼眸,面对心理医生都不会倾诉真实想法的人此刻说的尽是真心话:“我会拒绝他,告诉他我们没有可能…” “然后保持距离,逃避。” 出口的言语是割在说话人自己心上的刀,他习以为常的无情作派坚固得如铜墙,找不出破绽。 江玫把脸埋在手臂和膝盖圈成的小小空间中:“那,要一直逃避吗?” 她不喜欢江菟难以理解的行为举止,比如强求她留在江家,比如故意和她过分亲昵,但她并不讨厌江菟这个人。 江家长辈重男轻女,把她当作联姻工具,要她做工具人,为幼弟未来继承公司铺路;在溺爱中成长起来的弟弟,将恶童一词诠释得淋漓尽致,自傲自大,把她视为奴隶。 只有江菟,用最愚蠢的方式,笨拙地和她亲近,那是种近乎谄媚的讨好。 如果疏远江菟,她在家中就彻底孤立无援了。 “起码我会那么做。”莫识的生活死寂了二十多年,不需要谁带来生气,永远不需要。 与其连累心上人因为取向问题遭口诛笔伐,不如把爱情的种子埋在不透光的地下,让它独自腐烂生蛆。 拒绝自己喜欢的人必定会很痛,会落道狭窄的疤,表面上细细一线,只有自己知道伤痕深可见骨。 但只要找个无人的地方,反复舔舐创伤,适应疼痛,总有一日会好起来的。 天色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暗下来,夜幕降临,像点缀了水钻的深蓝天鹅绒。 路其安不知从哪探出头来,朝莫识笑:“焰火晚会开始了,哥哥,去看看吗?小夏姐都玩了好一会儿啦。” 江菟不远不近跟在路其安身后,交握着手不敢看江玫。 莫识迟钝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路其安猜到两人在这坐了快一个小时肯定会有些交谈,不给莫识留反应时间,强势而不强硬地拽了他,带着他往明亮处跑。 被留下的两人,怀着相同的心事,均不言语。 第33章 【海岛篇·焰火】 今天的拍摄任务已完成得差不多了,因此直播也松懈下来,没有对嘉宾们进行干涉管理。 只要给每个人拍点看烟火表演的镜头,剪到一起就好,海岛之旅也能算是安然结束了。 云筱夏和其他人玩游戏玩得正起劲,交到了新朋友,和她们勾着手臂用自创的手语唠嗑。气氛特别活跃,热闹非凡。 周围的说话声吵得莫识心烦意乱,简直听不清路其安说了什么话。 他又太想求证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想法到底是不是真的,才刚停下奔走的步履,便有些急迫地扯一下路其安。 路其安懂他的意思,拿上两捆节目组准备的仙女棒,挤到镜头前笑嘻嘻用轻佻口吻和观众报备:“我要和识哥幽会去喽,不要羡慕我喔。” 观众非常配合。 【幽~会~去~喽~】 【不~要~羡~慕~】 【酸死我得了,哥我求你快去和你那crush幽会去吧,这什么死亡距离,亏你脸够帅,不然得出能被笑话一辈子的丑照】 【儿子长大了会自己和儿媳妇约会了,感动,妈妈永远磕你俩】 * 他们找到了一片寂静无人的海滩,除了路其安捎来的手电,光亮就只有月华星辉与它们在海中的倒影。 路其安直接盘腿坐在了沙滩上,哼着断断续续不成调的曲子,拆开捆仙女棒递一支给莫识。 莫识丝毫没被路其安的愉悦感染,伸手接过捏在指尖,没有去点燃它。 他扫一眼沙滩,并不觉得抵触,索性坐在了路其安旁边。 “啊…”路其安刚脱下外套想让莫识垫一下,手停在空中,有些怔愣,想起莫识向来的洁癖表现,“哥哥,你不嫌脏吗?” 这是要把他当多娇气的人来对待。莫识无语片刻,决定岔开话题并直言直语:“你先把衣服穿上…真的是江菟干的?” 路其安套上除了好看并没有什么用的外套,摸索着拿出打火机,一边尝试点燃焰火,一边看似自然地肯定:“对,而且还是当着观众们的面说的,估计要上热搜了。也不知道后续能怎么处理。” 伴随着“呲”的细微声响,火星炸开,黑暗中闪出星点明亮的光。 他眸中映着亮闪闪的光,兴奋地挥了挥手上在绽放光彩的仙女棒,似乎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孩子气,放在他身上却不违和。 细碎光点转瞬即逝,很快泯灭在黑暗中,直到一支焰火燃尽,莫识才再次听见路其安说话。 他声音沉,语气却轻而温柔得像暖雾,稍不留意就要融入晚风再也听不见:“哥哥会觉得,那种想法很恶心吗?” 想法…是指恋爱的想法吗。 莫识感受到了他语气的古怪,出于对路其安的信任,他没多想:“会惊讶,但爱这种事无论怎样都不恶心。” 路其安愣了一会儿,噗嗤笑出声来。 “哥,你怎么这么单纯啊,我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笑得灿烂,在今夜明月下,莫识看得清身边人的神情,“那么多人口口声声说爱,给爱人留下的却只有痛苦,这也不算恶心吗?” 就像我。路其安在心里补充。 如果没有足够的自制力,如果没有正确的引导,他会因自己的偏执和对莫识的执念做出些可怖举动的。一定会。 强制,囚禁,残害。 状态最不稳定时,他甚至想过—— 莫识有着病态的孤僻,而他有疯狂的占有欲,囚禁,只有囚禁才能同时满足他们,把莫识和外界隔离,他会开心的。 路其安用了好长时间学习控制自己,收起尖刺,用最温和的模样逐渐引诱莫识。 爱也可能是有罪的。他最清楚不过。 莫识拾起放在两人之间的打火机,自顾自点燃手上拿了好久的小棍,再一次看火星迸溅,他不再保持安静。 “像它这样,热烈、盛大却短暂的感情,不能叫爱。”无边无际的黑暗背景下,最明亮的这点烟花微不足道,很快便在夜晚转凉的陆风中熄灭,“我认为它仅仅是一种欲望。” “纯粹的爱应该像早春的阳光,是柔和绵长的,不会轻易消磨尽。即使会有阴雨天,但太阳一直都在。” 他不甚熟练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言辞生涩笨拙,仿佛说话费了很大力气,最后叹了声就紧紧闭上嘴。 今夜,路其安罕见地话少,他不驳莫识的话,不提自己的观点,两人并肩坐着,将烟花一支支点燃。 气温较白日下降不少,到了有点过凉的程度。仙女棒的光明明暗暗变幻,莫识看得有点困,不知不觉中懒散起来,下颌垫在臂弯,本能地把自己的身体缩起。 这种时刻,应该发生点浪漫的事。 夜色空阔的背景中出现了第一朵撕破宁静的焰火,美到惊艳的程度,好多好多年后,莫识还能回忆起那朵焰火开的花。 是粉色的,绚烂如梦。 隔着遥远距离都能听见庆祝的人们在欢呼。 焰火表演开始的那秒,月明星稀的夜空一下子亮起来,不讲理搞偷袭的路其安抱住了莫识,手臂环绕着腰,距离缩近为零。 路其安像是能游刃有余应对所有事,包括调情,眸中没有汹涌激烈的波澜,只含着温润的细雨,柔得似要融化人的骨血。 莫识惊诧于他突兀的亲昵,下一秒又被那家伙的目光迷惑,竟不推开。 只是睡意遭扰,散漫地抬目。 他生了副薄情相,眉眼冷淡而凌厉,即使本身不带任何情绪,看着也有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难以接近。 “想亲你。”焰火声和心跳声交缠在一起,路其安藏匿起攻击性,软着嗓子央他,“这里没有摄像头,也没有观众。” 没有摄像头,没有观众。 好像哪里的锁有了松动迹象,莫识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现在不是在演戏,他在做自己。 什么才能叫“自我”,他不懂。晕乎乎的莫识问另一个晕乎乎的莫识:“你想亲路其安吗?” 想的。 第一个吻轻柔地落在额头,接着是眼尾、脸颊、唇角…焰火表演结束,最后的烟花消弭,归于平静的黑暗的刹那,路其安轻轻咬住莫识的喉结。 轻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仅有一阵痒意骚动,像梦般很快逝去了。 第34章 【海岛篇·藏情】 有人在斑斓绚丽的焰火背景下拥抱亲吻,有人在四处欢腾的环境中沉默相对。 “姐姐…” 江菟脸色惨白怯怯唤道,带着几丝陈年细疤的双手叠在一起,攥着裙摆,将那片雪纺面料揉得皱巴巴。 悲哀的童年能给人带来终其一生无法逆转的伤害,就如江菟,人生头十五年的唯唯诺诺早刻在骨子里,她不敢妄想自己能和江玫处于同一个世界。 江菟本能安心地生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的。 可惜她做错了事——她坦白了自己扭曲的感情。 名义上的妹妹急得要哭,名义上的姐姐见了她的模样,思绪飘向了十年前。 江菟刚刚回到江家时的状态和现在很像,低垂着脑袋,微微驼背,一刻不停揉搓着捏在手心的可怜衣料,说话声音细若蚊蝇。 她长高了。江玫想。比以前漂亮多了,起码还算有点肉,不再是曾经瘦弱得连衣服都撑不起来的小可怜儿。 江家接纳了新来的女儿,江玫亦艰难地接受了这个妹妹,她对现状是满意的。 江菟凭什么,凭什么打搅她生活的平衡,凭什么一次次影响她的心情。江玫拧紧眉头,胸腔中窜起股无名火。 作为必然要协助江家继承人的铺路石,江玫学过很多东西,她能和合作对象斡旋以争取到最有利的条件,能走入酒局被称一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更能登上t台成为世界着名的模特。 只有爱,是不曾学过的东西。 喜欢是为了交往,交往是为了结婚,结婚是为了相互利用。 所以“喜欢你”的意思,和一份合同没有任何区别。 江玫是这样认为的。 她不觉得江菟和自己之间需要一份合同,复杂的情感一股脑冲上来,稀里糊涂挤压着彼此,混成怒火。 气归气,江玫还是想起了莫识的话,当机立断决定照着模板回答江菟的隐晦告白。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学着莫影帝平日的口吻:“不好意思,江菟。我们还是只当姐妹最好,忘了这件事吧。” 江菟默念两遍路其安强调过的“以退为进”,将濒临爆发的感情藏起,慢慢点了点头。 谁都不愿抓着这场意外事件深究,糊弄过去求得暂且的和平才是最重要的。 江玫刚松了口气又很快再次提起气来:“心旅直播的热度非常高,这件事估计会被抬上热搜,要压下热度只能联系你父亲…” 她和江父本就不算亲近,江菟回家之后更是把关系闹得很僵,已然和商业合作没什么区别。 躺在通讯录中的号码已经半年没拨出过。 江菟自然清楚江玫的为难,踌躇着打断了江玫的嘀咕,目光坚定:“这事交给我就好!姐姐,我们来看焰火表演吧。” “你?”江玫挑挑眉,满脸写着不相信,却真的放弃了联系父亲的想法,“认真的?” 江菟坐在了姐姐身边,只“嗯”一声,抬面看天。 她眼瞳颜色极深,几乎是纯黑的,就像无月的夜晚。 连焰火的光亮也倒映不出。 * 路其安感觉自己真是倒大霉了。 和莫识的幽会幸福愉悦得让人冒泡,结果呢?刚一起回到度假屋,拿起手机解开锁屏的瞬间就被大片消息提醒砸得说不出话。 江菟求他帮忙,很正常——自打成了好哥们,每年他要帮那没谱的恋姐癖患者两三百次。 尹冬炫耀云筱夏和他分享了今天的活动,很正常——路其安干脆炫耀了回去:笑话,连追求心上人都不敢的家伙还想和他比? 但是,热搜榜首明晃晃挂着的词条和亲兄弟发来的质问属实令他心梗。 不是、我请问呢…… 是谁看出“#莫识 江家姐妹 疑似三角关系”的?这是人类能想出的文字吗? 路其安头疼地点开“相侵相碍一家人”群聊,老老实实翻聊天记录。 一线冲浪选手路兮之最先转发了图片。 原来是粉丝的路透图,照片中莫识和江玫坐得很近,从某个角度看简直是要抱上了。男方帅女方美,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侣。 再联系一下江菟告白的直播事故… 啊,天杀的,这么邪门的cp也有人磕啊。路其安觉得好笑,但一点都笑不出来。 那几个兄弟不愧是亲的,丝毫不为他出谋划策帮忙,净顾着调侃嘲讽。 —— 【群聊-相侵相碍一家人】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图片]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二哥你到底行不行,咱二嫂不会其实是直男吧? 『哥的赛车八百迈』:二哥 惨 『哥的赛车八百迈』:明明是两个人的电影,主角却成了三个人,还没有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杀的这群弟弟我不管了』:加油,保重,坚强。 —— 一个质疑一个吐槽一个敷衍,分工明确,句句扎心。 目的很明显,路其安不带犹豫地上钩了,用时三十分钟就在手机备忘录里写完处理方案,发给了助理,命令他立刻马上执行。 工作效率之高令众人心服口服。 就着这点斗志,路其安顺手把江菟告白事件的热度压了下去。 凌晨三点,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路其安总算完成了塞来的全部工作,扭头看见毫不知情的莫识正熟睡,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 ——完蛋了,他不光被骗去加班,还中了圈套,没有一点怨言。 指定是长兄路漫书设的局,资本家真可怕。 路其安悄无声息把设局的人骂了一通,随即非常情愿地、极其乐意地去做跟进工作,把兢兢业业打工人演到实处。 于是在大洋彼岸的晚九点,海岛的凌晨四点,江氏集团董事长亲自下场辟谣两个女儿和莫影帝的关系,莫识所在娱乐公司向对其造谣传谣侮辱的几位关键性人物发送律师函。 路其安没打算找最先发出路透图的粉丝,毕竟人家也只是拍了张照,一没造谣,二没侵犯隐私。 但那位粉丝主动出面表明照片中两人的距离之近完全是因为拍摄角度问题。 并激情暴言她吃的是“其路焉识”和花卉组,莫识和江玫只能是cb也只可能是cb,一句“锯拆家锯逆家”后跟了十来个感叹号。 这小姑娘还怪有品的。路其安默默切小号给她点了个赞。 一切似乎都已经安定下来。路其安释然了,果断丢开手机,倒头就睡。 第35章 【海岛篇·暂别】 困,好困。 除了困几乎没有任何感受的程度。 路其安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四点睡七点起的。 因祸得福,他能理直气壮地黏在莫识肩头,一旦莫识有任何想离开的迹象,他就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倒,还懂事地安慰对方:“我没关系的,哥哥去做自己的事吧。” 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好一只温柔又脆弱需要被保护的金丝雀。 旁观的江菟认为路其安完全已经可以出师了。 莫识轻而易举心软,可实在不愿意把收拾行李的事委托给外人,只得暂且冷落路其安。 把床头柜里藏着的药一股脑放进行李箱内,整理完其他东西之后,莫识才抽出空闲,拍拍在沙发上躺尸的路其安:“起来了。” “起不动……”挨拍的“尸体”幽幽开口,气若游丝。 路其安是真的困,莫识却不知道他熬夜熬了那么久,只当是他又故意耍小脾气讨要亲密接触,迅速偏头看眼周围,确实没有人注意这里。 随后俯身,飞快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意外之喜来得太突然,路其安是被惊醒的,捂着刚刚被亲过一下的脸颊,睁开眼弹坐起来,说不出话,怔怔感受掌心愈发高涨的热量。 醒了但没完全醒,他的大脑仍然混沌,以至于出现了个昏昏的念头—— 我一定是变成一团火烧云了,真好啊。 * 路其安特地和莫识定了同样航线同样时间的机票,比三位准备结伴在海岛多玩半天的女嘉宾都要早。 行李送去托运,路其安只背着个不大的背包,懒懒散散挂在右肩。 他整个人顺势往左一倒,又赖上了莫识。 “哥。”眼见莫识要推开他,路其安往人怀里又蹭了蹭,哑声装可怜,“我能量耗尽了。” 他距离感拿捏得很到位,就是这样亲昵的情况下,在陌生人眼中也不过是俩好兄弟闹着玩。 莫识就随他去了,甚至由衷评价:“你应该挺适合演戏的。” 情感丰富细腻,临场发挥能力强,更何况那张出众的脸和他的声线一样可塑性极强,是完全能做到剧抛的程度。 莫识还蛮羡慕路其安优越的先天条件的。 不像他自己,因为在让他获得最佳男主角的那部电影中表现实在出色,被人戏称为“天选庾爷”,后期的作品再优秀也不能完全盖下那光环。 一些影迷甚是惋惜,觉得太出彩的角色影响了其他作品的代入感。 如果是路其安的话…… 和众多导演混久了,莫识就是再怎么规避外界接触,也多多少少被影响到了。 他开始学着拿导演看人的方式打量路其安——或者用“审视”一词来得更贴切,尖锐的、略显刻薄的目光停在脸上身上。 路其安只中途掀了下眼皮瞧一眼,便又阖目,乖顺地伏在莫识肩头任由观赏。 直到登机后,路其安才舍得离开莫识并不温暖的怀抱。游客本就不多,头等舱里更是只有他们两人。 隔着条过道的距离,他微微倾身,眸光闪烁不明:“现在轮到我看哥哥了对吧?” 莫识没搭腔,暗暗发力抓紧座椅扶手,又成了那冷冰冰的高岭之花。 …是在认真害怕呀。路其安不能不心疼,他知道莫识经历过多么恐怖的一场意外,但他不能明着表现出自己的知情。 莫识可还不知道身边这个暗恋对象已经把他的人生轨迹扒清楚大半了,比私生饭还私生饭,阴森得很。 “哥哥。”飞机起飞途中是不稳定的,他不能离开座位,只轻轻唤一声,抻臂将手掌覆盖在莫识紧绷的手背上,企图予他点慰籍。 没有用。 深入骨髓的恐惧占据了莫识的思想,似乎觉得周围一片空白,又隐约能看见过去的影子。 * 他十八岁时开始演戏,两年后爆火出了名,事业刚起步时一发不可收拾,一气拿了几个重要奖项。 出道后第三年,父母终于看不惯被忽视的小儿子能有如此成就,两人一合计,决定让莫识出国留学。 异国他乡,孤身一人,他们不信有轻度自闭症连正常和人交往都吃力的莫识能融入新环境。少了他那渐渐不容忽视的光芒,他们就能继续安心捧高莫谦。 两个偏执的人认准了只有他们看好的长子才能成为唯一耀眼的存在,而因意外降世的幼子,他们不需要,不在乎。 阅历尚浅的莫识头一次得到父母关注,信了他们“一起去旅游”的说辞,除了兴奋什么都没想,小心翼翼接下机票,还推掉了近期的工作。 亲缘关系实在可笑,对莫识的父母而言是形同虚设的枷锁,对莫识来说是诱惑力极强的蜜糖。 登机入座起程,全程出奇的安静自然。莫识最初只紧张地把玩腕上挂着的一串银色手链,玩着玩着,注意力便不由自主难以集中。 他偏头试图记下父母的脸。 这是莫识第一次发现父亲已有了白发和皱纹,仍然和莫谦很像,发现母亲的眼睛也是琥珀色、眼尾上挑的丹凤眸,与他一模一样。 没等他发现母亲唇角的细痣,飞机突然异常颠簸起来。 空乘从镇定提醒到尽力安慰,最后她的声音化为带着哭腔的啜泣;身后有幼童号啕,母亲唱着温柔的摇篮曲哄那孩子;新婚蜜月的年轻夫妻抓住彼此的手,仓促做好了共赴死的打算。 一张张嘴不断开合,叽里咕噜不知是说了些什么文字,所有人都在慌乱,随着失去平衡的飞机倾斜转体而跌跌撞撞。 只有莫识定在座位上不做反应。 他没法做出反应。 混乱仿佛是几秒内发生的,超出了接受范围,因为过载而停转的思考能力逐渐恢复,他感到有人在推搡他。 然后,飞机开始坠落了。 仿佛没有尽头的失重感,高空稀薄的空气擦着耳畔留下猎猎风声,他几乎要压不住氧气面罩,手在发颤,没缘由地颤抖。 最终他们坠入海中,血雾弥散,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感受不到疼痛。受求生的本能驱使,莫识向上方游去,被搅乱的淡红血色很快消散。 再次呼吸到空气——纵使是腥臭的带着海鲜腐烂气味的海风——也是令人无限欣喜的。 无人的一隅小岛,给了他生的希望。 血沫从唇角涌出,迟到的痛楚混着反胃感和眩晕感袭来,冷汗和海水一起滴在砾石滩上。 天空澄蓝得像死而复生。 泪是什么时候盈润了眼眸的?不清楚,就像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成为奇迹般的幸存者的。 第36章 【日常录·相拥】 坠机后的第三天清晨,莫识获救了。 我为什么会活下来?他们为什么死了?莫识想问救援人员这两个问题,但他说不出话,只听见欢欣的呼喊声。 “他还活着!快过来,马上把他送去急救……天哪,真是太幸运了。” 幸运,是因为幸运吗? 要说幸运,他却遭遇了一生只有几千万分之一概率经历的空难,丧父丧母,家庭几近破裂。 要说不幸,可他是一百来号人中仅有的幸存者,就连坐在邻座的父母都死无全尸。 他想着无谓的事,任救援人员搬运自己,一动不动像具尸体。 住院治疗,康复训练。即使莫谦承担起了一个好哥哥的角色,但莫识还是变得越来越沉默,阴霾不像伸手就能挥去的血雾,沉甸甸压在心头,喘不过气。 难耐的烦躁或是疲倦的痛苦,都让他精疲力尽。他逐渐分不清在耳畔呢喃着诅咒的人、睁着眼睛时时注视他的人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着。 莫谦在为公司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莫识有足够时间寻找发泄途径。 他厌恶透了自己,厌烦了一切的一切。 反锁房门,还未痊愈的伤随着动作被扯得脱线、撕裂,血浸透病号服,蓝白条纹上艳红扎眼。 花瓶、茶杯,甚至是莫谦放在他病床床头的相框,通通被摔到地上,破碎声没有打断贴着耳边发出的低声诅咒,恶魔叫嚣得更狠。 全家福照片被杯中迸出的水浸湿,瓷片和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莫识赤着脚踩上去,弯腰拾起一片最锋利的。 然后顺着手臂上扭曲的旧疤,狠狠割下去。 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死的。人的血总共就那么点儿,当初手臂受伤的时候他就体验过失血过多,晕乎乎昏沉沉,有人拍着他的脸颊让他不要睡,他听话的努力维持清醒。 这次可以安心睡觉了。 房门被强行打开时,代替新婚丈夫来看望弟弟的嫂子被眼前画面吓得尖叫。 好大一摊血迹,多数已经干涸,呈现黯淡的红色,像枯萎的花。中央是那个清瘦的身影,低垂着头,黑发散乱挡去半张脸,苍白得仿佛毫无生气。 嫂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膝盖一软跌坐在地,医生护士已经冲了上去,她能做的只有哆哆嗦嗦拨通了莫谦的电话。 死门关里走过一遭,病危通知书下了几道,术中心脏停跳过两回,莫识还是被救回来了。 他没有力气进行第二次自杀,苏醒后徒劳地想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被莫谦一把按住,然后是只微微发抖的细白的手抚上他脸颊。 莫识凝神去看。是哥哥,还有嫂子。 “别做傻事了。”嫂子在说话,她肯定是刚哭过,语气和那个空乘一样,有哭腔,“还有我们呢,小识,我们一家人…” “我们一家人会好好的。”莫谦接下了爱人因哽咽而说不下去的话,他最近睡眠不足,眼底乌青很明显,整个人都是憔悴的。 莫识移开视线,空洞的眼眸盯着天花板,“哥,嫂子…” “我做不到。” “他们要杀了我,他们…” 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莫谦意识到问题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他本以为弟弟只是接受不了父母离世的事实,太受打击所以一时想不开。 莫识病了。 诊断书拿到手中,稀里糊涂的症状写了好长,看到最后一行:急性型创伤后应激障碍、情感性精神障碍。 * 精神上的病痛摧残了莫识好几年,现在坐上飞机,他不光能想到坠机的事故,还能联想到一把把吞下的药物和药物副作用的折磨。 “哥哥。” “哥哥?” 一声比一声咬字重,莫识听着路其安的声音,闭上眼,等待过速的心跳恢复正常。 他是演员,拍戏难以避免要去各种不同的地方取景,航班赶着趟挤上来,逃不了的时候他只能接纳,睡完全程,不留清醒的时间。 在飞机上保持清楚意识,很难得。 路其安见他没反应,登时慌了神。飞机进入平流层保持稳定后,路其安离开了座位,没有强硬地搂过莫识,而是圈过他的肩头,缓慢拍着安抚。 “莫识。”这次叫的是全名,显得很沉稳庄重,路其安低下头用唇面擦过怀中人脸颊,留一串轻柔的吻,手臂箍得更紧。 莫识从来没想过这家伙完全认真起来会是这个样子。 身为小了他四岁的年下方,路其安从来都是依赖他,需要关照的形象。和身边这个能给人无限安全感的青年男子毫无相似之处。 莫识是不喜欢肢体接触的,路其安的触碰拥抱却让他觉得心安,几乎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大概像坐了几轮过山车后终于踏上坚实地面的感觉。 嘴唇翕动,发出的声音哑得只剩气音,路其安唤他一遍,他就回一遍:“路其安。” “莫识。”随着叹息渐渐低下去,变成耳语,“我好害怕啊,哥哥能抱我一会儿吗。” 人在极端恐惧下会丧失思考的能力。莫识想都不想,伸臂回抱路其安,一手压在后颈,一手搂着腰,竟真的呈保护姿态。 太近了。 路其安撑着椅背才没整个人压在莫识身上,依旧能闻见山茶花轻盈的味道,他配合地弓腰,方便莫识更用力地缠紧他。 溺水的人会死死抓住身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路其安心想,如果莫识需要抓住些什么,那就抓他的手好了,他会把人救上岸的。 寂静良久,久到莫识急促的呼吸声被印刻在路其安脑海中。他怕惹了莫识不快,一直不敢动弹,不自觉有点走神。 两具紧贴无缝的躯体,脖颈上传来微凉的温度,深埋肩窝嗅到的淡香,脆弱的微喘声清晰可闻。 要命的组合。 路其安差点失控,罪恶的手蠢蠢欲动即将碰上人腰侧时,莫识恰好偏过脸,略低头看向他,眼眶泛了圈儿红,鼻尖也红,琥珀色眼瞳雾蒙蒙的,但没掉眼泪。 就实际情况而言,莫识的长相哪怕配上这副神情也不是脆弱可怜需要怜爱的,凤眸斜挑,就连湿红亦如春色旎旖,遭过凌虐般,释了冰,余下含恨的潮意。 可是路其安看得心软了。 什么肮脏念头通通抛去九霄云外,路其安抬手抚上莫识脸颊,恨自己不能代他去受那场罪。 “……谢谢。”莫识语气冷静——如果忽略掉沙哑和颤音的话。 他睁眼看见路其安对他的汩汩爱意,又欺骗自己要做个瞎子,逼自己认定路其安只是想炒cp,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逃避罢了。 其实心里啊,是如明镜儿似的澄亮。 路其安的感情太热烈太外放了,只一层透明的糯米纸裹着滚烫情感,躁动不安。 方才拙劣的借口也是同样,凡稍有理智的人都能一下戳破。莫识安安静静不触碰半点,是想给谁都留有余地铺好退路,不至于在直言不可能时太难堪。 路其安眯眼,想到了什么,还紧抱着,一刻不离莫识的身:“我不要听谢谢,哥哥,换一句话吧。” 第37章 【日常录·回家】 “除了谢谢…” 还能说些什么呢? 莫识无法松开掌心攥得皱巴巴的布料,两人的距离就只能保持这么近。这种情况下除了谢谢以外,无论说什么都太暧昧。 他不想放任自己坠入路其安那童话式的浪漫陷阱中,所以不再往下说。 莫识眼里活在童话中的小王子将唇角勾起温软的弧度,桃花眸也弯着,真是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可以说喜欢抱我,可以说想继续抱下去,反正不能说谢谢。” “明明是哥哥拯救了我呀?” 他知道莫识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苦痛全藏起来独自咀嚼消化,偏又以冷漠作保护色,莫名招惹上骂名。 想让莫识卸下心防愿意接受他的示好,就要换种思路,把自己放在弱势地位。 不出所料,莫识收了收刚有些松下的手臂,他们像要把彼此嵌入体内融为一体。 航程近十个小时,除了开头那一小时他们的接触比较亲密外,剩下的时间只是牵牵手。 路其安不愿和莫识隔条过道,提出换个位置和他坐在一起。莫识就挪到窗边把位置让出来。 两人并肩坐着,手心贴手心叠在一处,十指相扣。 创伤后应激障碍不是容易克服的,莫识得了一时心安,得不到长久平静,他还是选择了睡觉。 他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不易惊醒——噩梦扰乱心绪,受着缚,挣不开。 路其安怕莫识会睡僵了身,牵着的手没松,另一只手轻轻巧巧勾过去,就把人带进怀里,调到个舒服的姿势。 又怕他会冷,唤乘务员拿了毛毯。 乘务员是个瞧着二十出头的华人小姑娘,面对路其安和莫识时兴奋溢于言表。若不是有良好的职业素养,她定会一蹦三尺高接扭曲爬行尖叫。 偏偏路其安要对她笑,她帮着给莫识盖好毯子,路其安还乖乖道谢,叠了十八层妈粉滤镜后萌得她母爱大发。 “啊、是有什么问题吗?”路其安习惯了粉丝的目光,一下就发现了乘务员的隐藏属性,端起万幸没崩塌的人设来。 小姑娘很自觉地压低声音:“我,我是你的粉丝…” 路其安点点头鼓励她继续发挥。 “…儿啊妈妈是真的爱你呜呜琪琪宝宝你怎么能这么萌啊啊啊啊啊啊啊宝宝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她仿佛突然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社牛属性。 路其安见怪不怪,处之泰然:“谢谢喜欢哦,不过我没有带笔。” 随即用空闲的左手指了指和莫识相握的右手,抱歉道:“而且不太方便,我左手写字很丑很丑的。” 乘务员激动得自掐人中:“没关系没关系,能看见你们我已经很满足了呜呜妈妈的好大儿啊妈妈永远磕你俩。” “要不我们合个影?”如此有品的粉丝,路其安不忍心让她空手而归。 小姑娘连连点头,掏出手机找角度连拍十几张,并发誓会好好自己收藏,绝不外传。 * 莫识是被路其安叫醒的,飞机已平稳落地,他们回到京市了。 他把毯子叠好交给乘务员,戴上口罩遮掩过于苍白的面色,拎了包迈步要走。现在京市时间是三更半夜,机场没多少人有精力和时间注意其他人。 莫识是打算落了地再联系经纪人来接的。 一通电话刚拨出去,钢琴曲的铃声响起瞬间,路其安回过神来,扣住莫识的手腕,眸光晶亮:“哥哥,你不是想听我弹钢琴吗?我家刚好有一架钢琴,要不…” 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路其安被自己拙劣老套的邀约方式弄无语了。 他深吸口气:“我家没养猫,那只胖狗又太笨了,但哥哥如果想看后空翻的话…我会。” 话音刚落,莫识捏在手中的手机“嘟——”地一响。 接着是一个甜美的女声:“喂?莫哥你回来啦!飞机没晚点诶,我现在就去接你!” 这是莫识的经纪人贝悠悠,才上任两年,还小莫识一岁,优点是活泼、好脾气、精力旺盛,先前几个经纪人都因为无法接受莫识的不近人情选择了离职,只有贝悠悠有耐心有精力追着劝说莫识。 唯一的缺点是:什么话都和顶头上司莫谦说,半点不会保密。 莫识清了清嗓子:“不用了,我待会儿自己回去。” “嗯……不对!莫哥你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贝悠悠本都困得变形了,一听这话还是觉出些异样。莫识这种能待在家绝不出门一步的人居然不急着回家!太诡异了,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疑似被夺舍的莫识无奈瞥眼偷笑的路其安,含糊其辞:“有场微型音乐会要听。” 我可不记得莫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对音乐感兴趣了啊!贝悠悠不信,还想说几句,低头一看,莫识早把电话挂了。 心累。 她不假思索,又给通讯录中另一个莫姓的打去电话。 * 路其安带莫识上了自己经纪人的车,笑吟吟和被惊掉下巴的任译打招呼:“任哥晚上好啊。” 任译僵硬着点头,视线不自觉往莫识身上挪。没错,的确是那小子天天挂在嘴边念叨的偶像。 身为经纪人,任译知道路其安是很有魅力的人,社交场上游走一向如鱼得水,谈资源的能力甚至不逊于他这个专业人员,但是… 这勾引得也太快了吧。 他们才共处三个星期!怎么就要一起回家了?!任译强忍着八卦的欲望,开车沿路驶至京市近郊别墅区。 趁莫识刚下车、路其安还没来得及跟上的时候,任译紧急抓住他的衣摆,咬牙切齿憋了半天,最终挤出一句话:“你小子别欺负人家哈,莫影帝都敢泡你不要命了?” “欺负是肯定要欺负的。”路其安掰开他碍事的手,长腿一跨迈下车,回手带上门,又转身,说话的语气如平日般自然,“为了莫识,白丢一条命也值得呀。” 恋爱脑真可怕,看给孩子整得,都发疯了。任译摇摇头,调转方向回自个儿家去了。 * 别墅是现代欧式风格的,前带花园后有泳池,设计精妙典雅。 路其安踏入熟悉的庭院,就见莫识立于小路边,指尖轻抚着一朵木芙蓉。桂花香随晚风而来,清幽甘甜得恼人。 平淡到浪漫的程度。 理想生活就应该是这样嘛,有花有月,有人陪你吹风陪你去看雪,什么都不为地忙碌着,从今天跨向明天。 木芙蓉值花期,开得盛,红粉浅白成片,他们从花丛间过,一朵都未折。 恰落在莫识发尾的那片花瓣被路其安取下,捧在手心,轻飘飘泛着月华。 第38章 【日常录·琴曲】 曾经的男团主唱,现在的顶流歌星,路其安在音乐方面算是造诣颇高,各种乐器就算说不上精通,也到了合格以上的程度。 别墅中有专门的乐室,凡他学过或准备学的乐器都能找得到。 那架白色钢琴立在乐室一隅,莫识一眼就能看出是手工制作的,工艺精良,掀开琴盖按几下试音,乐声泠泠音色极佳,想必价格不菲。 莫识收回手,在旁边的椅上坐下,像个真正的听众一样,默不作声等待演出开始。 曲谱翻过几页,路其安合上了它,眨眨眼笑得灿烂:“不需要这个,哥有想听的歌吗?” “没有。”想听你喜欢的。 “那我可就选自己喜欢的喽。” 笑过逗过,指端真的压上琴键时,路其安收敛了天然的散漫,拿出他对待音乐惯有的认真来。 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浪漫与悲剧交织的爱情之作,“垂死之火”在他指下变得舒缓平静,似月色漫漫,倾泻千万里,银白的纱。 莫识望向路其安那修长的指,在黑白琴键上轻盈跃动,音符就淌出来连成曲,有些炫技的嫌疑。 他一定是把这琴曲练过许多遍了。 窗外是九月末的风吹桂枝,簌簌响,花香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来,淡得恰到好处,一弯月儿皎似凉玉,隐隐绰绰薄云掠过。屋内是心上人在为他弹琴,美色更胜花与月三分,诉不尽有多美好。 演奏不知不觉到了第三乐章,路其安弹至一半却突然住了手,苦恼般蹙眉。 莫识微愣,问他:“怎么了?” 的确,月光曲的第三乐章是难度最高的部分,但他方才奏出的那一半毫不露怯,从技巧角度看,完成全曲绝对不成问题。 他有别的理由。 合了莫识的猜想,路其安撇撇嘴,撒娇似抱怨:“我不想把这么悲怆的部分送给哥哥,太伤人心了。” 莫识挑眉,笑话他:“你已经把它弹成情歌了,听不出哪里悲怆。” “那是失误了。”路其安坦然承认,“虽然失误得正好,本来就是打算给哥弹首情歌的。” 对路其安来说,音乐的作用主要是表达感情,他对莫识的爱恋太强烈炽热,已经到了无法无视的程度,不知不觉混进曲调里,以至于练过成百上千次的琴曲都弹得变了味。 换来了莫识的一句夸赞:“很好听。” 是喜欢的意思,这就足够他满足了。 * 刚到路其安家时是午夜十二点左右,弹了几首钢琴曲,聊了会儿天,不知不觉中时针已走了整三格。 路其安抬腕看看手表,沉默着想起莫识以前的各种绯闻。 包括但不限于幽会知名导演、与已婚影后共同出入酒店、同当红小花举止亲密,无论对象是男是女,营销号一篇篇文章发出来,配着模糊抓拍的照片,谣言就水灵灵地产生了。 最猖狂的时候,莫识半个月能换四个“约会对象”。 再看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穿的衣服和哪个见都没见过的明星撞款,都要被扒出来质疑是否有恋情。 现在是凌晨三点,制造绯闻的最佳时间。 如果他开车送莫识回家,会不会传出“影帝夜会顶流男星疑似已同居”这种消息呢? 转念想想自家粉丝那强悍的战斗力,路其安把想法按了回去。 这个点,打车他会担心,临时叫醒家里雇的司机又太不厚道…剩下的办法只有一个了。 “哥,睡一觉再走呗?” 莫识止住往门外走的步伐,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有点怀疑旁边这人莫不是傻了:“我不困,打车回去很方便。” 他在飞机上睡了近九个小时,累归累,现在是一丝困意都没。 不过说来奇怪,去海岛的那趟航程睡得他浑身骨头散架了似的,腰酸背疼,回来这趟却没觉得难受。 但也没多想,懒得多想。 路其安执着于自己的判断:“不行,半夜打车很危险的,万一你被人盯上怎么办?” “路其安,我是个大男人,社会经验比你还多四年。”莫识深吸口气,“我会打架。” 这小子怎么老把他看得那么柔弱可欺,说得他像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涉世未深的小孩一样。 自知不占理的路其安选择了不要脸:“哥长这么漂亮,谁都会见色起意的,我不放心。” “会打架也没用呀,万一有人给你下药呢?万一对方有武器呢?或者万一那人是个身高两米的壮汉呢…” 莫识抬手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服输:“好好,就这一次。” * 路其安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挑了好久才买下的别墅。 为什么,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卧室! 出于私心,莫识问他客房在哪时,他选择了睁眼说瞎话,骗人客房没整理,不能住。 莫识直视着他的眼睛,慢吞吞出声:“那我还是回去吧。” “不行!”路其安一把搂住他的腰,黏得好紧,哼哼唧唧卖嗲,“你答应了在这住的,我不放哥哥走。” 一辈子都不放你走。 “那我借住在哪儿。”莫识偏偏头,故意问。 路其安恍然大悟:哥这是在钓他啊。 他一下安心了,毫无畏惧接招。抬指撩起落在莫识耳侧已长至齐肩的发缕,和他性子相反,摸着格外柔软,像是上好的绸缎, 略带薄茧的指腹蹭过耳垂,痒,立马激起一抹绯红,乌黑的发衬着,那点红愈发艳起来。 “哥和我睡在一起会害羞到发烧吧,这样也没问题吗?”路其安捏着他的耳垂,笑眯眯揉下,“已经熟了喔,这里。” 莫识垂目,想抓上路其安的手腕再甩开他,却被先一步反握住。 掌背突然传来丝温热,他惊异抬眼,是路其安在吻他的手。 微微弯下腰,眉眼低垂,狭长的桃花眸含情深深,纤密卷睫半遮半掩眸色,同遮月的云是同样作用,隐晦的才最诱惑。 细看就会意识到,路其安生得实在过分优越,骨相皮相皆佳,精致又贵气,哪怕穿着最简单的休闲风家居服,此刻都优雅矜贵像是个贵族家的少爷。 颜控拒绝不了一点。 莫识抽手背到身后,别扭道:“没问题,我和你睡。” 第39章 【日常录·端倪】 几天没好好休息,时差又没倒过来,路其安是真的困了,甚至没怎么勾引莫识,安分睡觉,只是仍黏人,睡着睡着就要往莫识怀里钻。 原本还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硬生生被他挤没了,莫识倚着床头拿手机看电子书,干脆随他枕着自己的大腿睡。 他们在同一个房间睡了三星期,莫识却还是觉得这次有特殊的意义。 一张加大版双人床和两张并排放的单人床不一样,带有私人空间性质的卧室和暂居的度假屋房间也不一样。 趁路其安睡熟,他把那家伙毛茸茸的脑袋从腿上搬下来,做贼似在卧室里转悠几圈观察。 感觉像在犯罪… 怀着点惴惴不安的情绪,莫识记住了这房间的某些部分。 ——墙上没有贴任何海报,但挂了一张尺寸不大的油画,以略显稚嫩的笔触绘着几朵向日葵;家具全部都是原木材质,似乎是房间主人的一种偏好;办公桌旁有个小书架,书的内容大相径庭,从艺术到商业一应俱全。 路其安和粉色很相配,但他的卧室主色调是米白色和浅灰色,莫识觉得意外。 他还以为路其安很喜欢粉色呢。 倒不是没发现粉色存在的痕迹:办公桌前那块空白的墙面,贴着一大片心形或圆形的粉色便签。 路其安的字写得潇洒漂亮,记着的是工作事宜…还有与莫识有关的消息。 “8月9日,晴。识哥的新电影杀青了,他又瘦了好多,心疼” “8月13日,小雨。悠悠姐终于让识哥营业了,感激…照片拍得不够好,还是很帅,但瘦得太明显了,有机会要偷偷照顾他一下” “8月15日,中雨。出门闲逛忘记带伞,看见识哥上一部电影的海报还贴在墙上,没忍住盯着看了半小时,一不小心变成蒙面变态了” “8月18日,多云。听内部消息说,识哥好像要去参加一档恋综,他应该会很紧张吧” “……” 怎么能这么可爱啊,犯规了。 为了不留痕迹,莫识没揭下便签纸,而是凑近把文字认清,一张叠着一张。 琐事混在那些有关重要工作的便签中间,有些莫名好笑。 莫识特意避开了最上面的那张右下角镂空着一朵玫瑰的便签纸。 他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8月21日,晴。我要和他上一档恋综,我要去好好地认真地追求他,如果失败了…” 最后五个字被几道线草草划去,省略号之后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 睁眼时没看见莫识,路其安有点失落,不过也只是有点。 他会留到现在才奇怪吧?路其安想着,看向窗外高挂的太阳,明白时候已经不早了,洗漱后瞟了眼时间,十点。 他走到办公桌前站定,反复确定桌前的椅子的确变了位置,比昨天更靠近桌子,大概挪动了几公分。 莫识肯定看见了那些文字,目的达到了。 不亏他昨天编借口偷溜去后花园里,边喂蚊子,边和听闻弟弟被拐跑的莫谦玩文字游戏,唇枪舌战辩论了近一个小时。 谁也没说服谁,挂断电话是因为莫识感觉不对劲来找路其安了。 将来的“婆媳关系”可能会相当紧张。路其安胡乱想着对策,推开卧室门,准备去一楼厨房拿瓶冰镇果汁。 “醒了?”清泠泠的声线,带几分缺少感情般的冷意,他听得出,是莫识。 莫识见他出来,端起碗打开砂锅,盛了碗粥放在桌上:“借用了厨房,尝尝吧。” “哥…”开口便是唤他,路其安愣了愣,把还没说出口问题尽数吞下去,不太敢相信地意识到:莫识好像比他想象的更在乎他。 路其安坐到桌前,呆呆地,掐了自己一把。 是疼的,没在做梦。 莫识看着他那副傻样,揉揉眉心,拎起风衣外套,起身要走:“我要回家了。” “等等!”粥一口没喝,孤零零被撂在餐桌上,路其安跟开了自动跟随似的,身体比脑子先一步给出反应,跟了上去,急急找补,“我送你。” * 莫识对这个“送”的内涵是“送他回家”还是“送他上路”存疑。 原来路其安不是什么事都能做到的,起码在安全驾驶方面,他的技能点没点上。 邪门的是,往日这条双向八车道的路总是车来车往繁忙得很,今天却有一条全空着,任由路其安踩着油门以惊人的速度风驰电掣把车开成了赛车。 莫识坐在副驾驶,他敢打赌自己心跳过速不是因为心动,纯粹是被吓得快晕过去了。 超速的结果是在终于到达目的地把车停稳后,莫识抬起手撑着前额,严肃质问:“你…真的有驾照吗?是正经途径来的吗?” 哥哥啊你刑侦片拍得太多了吧。 路其安没舍得犯贱吐槽,举手发誓自己没有过任何违法行为,是标准的良好市民。驾照也是好好考来的,但因为出行从来不用亲自驾车,渐渐就忘记怎么驾驶了。 为了不违法,他甚至借路家名义重金包了条车道。 “哥有哪里不舒服的吗?要不要去医院啊。”听了那段话,莫识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惹得路其安心急询问。 莫识沉默,摇头。 刚刚那段路丢了他半条命,再去医院恐怕是一条命都没了。 “后天见。”莫识决定跑路,遂直接推门下车,说的日期是节目组反复提醒的到达第二个旅游地的日子。 “嗯,后天见呀哥哥。” 路其安弯着眼眸目送莫识离开,一瞬收起甜美笑容,翻开倒扣的手机,屏幕上是明晃晃几条消息提示。 来自亲友的,正常。 来自莫谦的,也算正常。 还有几条,来自一个陌生的账号,显然是谁的小号,一片空白的聊天框中仅有两句话,提示时间为昨天傍晚。 第一句是“路其安,猜猜我是谁?”。 第二句是“我不会放过你的”。 路其安没有回复愚蠢的问题,没有理会姚珺晔的自以为是。他只若有所思存下了聊天记录,并不理会警告。 给足了让姚珺晔发挥能力的机会。 第40章 【日常录·强权】 姚珺晔没浪费路其安给他的机会,早在刚被迫回国的时候他就联系了自己手下的人,下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诋毁路其安,让他在娱乐圈无安身之地。 确凿的证据在前,就是整个姚家的势力也救不了他。姚珺晔带着庆幸地想:还好他早就掌握了姚家60%的势力,不会成为弃子。 起码在真正定罪前,他还是有用的。 报复路其安的事,姚珺晔没有告诉手握姚家另外40%势力的父亲,他知道父亲一定会阻止他,一定会。 自始至终,他都不明父亲阻止的缘由。 苦了他手下那些打工人,日日夜夜没命地各处考古,扒路其安的人生履历,比粉丝还像粉丝,最后真的挖出了猛料。 其劲爆程度让在考古期间险些成了路其安粉丝的几位都立马清醒过来,忙不迭整理了资料,通通给姚珺晔发过去。 姚珺晔挨了长辈一顿训,看见这些资料,连怒气都散尽了,挑挑唇角,对着窗外灿金色夕阳笑。 巨大的喜悦驱使下,他打开社交软件切到小号,搜索心旅拍摄时获得的路其安的私人账号,发去了两条消息。 随后,姚珺晔摆摆手招近身后等待命令的助理,指尖戳着手机屏幕中那张证件照,声音压得很低:“去,把这个人找来。” 照片上是个长相斯文的少年,下面附着他的名字。 任贺。 晚日渐沉,暮色跌入地平线,城市中闪过几道隐隐银白,是姚珺晔展开双臂,铺了一张网。 * 因一起拍综艺结下友谊的三个女孩子刚下飞机,云筱夏就率先扑进来接机的父母怀中,亲昵地抱成一团。 父亲接过她的行李,母亲揉揉她的头,心疼道:“怎么又瘦了?” 其实云筱夏这三个星期胖了四斤,她不好意思说,就搂着母亲的手臂撒娇。 快乐的小太阳回头挥手,和姐妹俩暂时告别,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离开了。 “小姐们,您二位的父亲想见见两位。”江家的老管家自不远处走来,恭恭敬敬对着她们微鞠躬。 老管家穿身黑西装,板正干净不染尘埃,简直不像真人。 气氛一下闷了起来,像棉团堵塞气管,直叫人喘不上气。阳光依然晃得眼睛疼,阴云已覆盖了她们的天空。 江菟不想回家,江玫更不想。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黑色迈巴赫疾驰,车窗外的景飞速闪过,模糊成色块,像用沾了颜料的画笔粗粗扫上几笔,杂乱无章。 江菟做好了挨骂甚至是挨揍的准备。 毕竟对父亲来说,江菟是除了血缘外一无是处的废物,而他们精心培养的江玫最大的价值是联姻,争取合作机会,让江家再向上爬。 在直播镜头下被同性告白,会让江玫的形象受损,价值大打折扣。身为商人,江父不可能不生气。 直到进了书房发现母亲和弟弟也在场,江玫和江菟还是刚松下一口气的状态。 有母亲看着,起码不会被揍得爬都爬不起来。江菟深深呼吸,悄悄挪动步子,站到江玫前面,说话时的颤巍暴露了她的恐惧:“父亲。” 父亲听到了…父亲合上了文件…父亲抬头了…父亲对她欣慰地笑了…… 等等?!笑了? 江菟眨眨眼睛,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要么是父亲疯了要么是她疯了,两个人总得疯一个。 她扭头想和姐姐确认一下,发现江玫也同样震惊。 看来是父亲被她俩气疯了。 江菟两眼一闭企图晕过去,被母亲欣喜的声音叫回了魂:“我女儿就是厉害,菟菟,快来说说你和路家那少爷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我和…谁?什么什么阶段?”江菟脑子转得快炸了也绕不过弯。 她一着急就气血上涌,涨红的脸在以为女儿钓上路家少爷的母亲看来,含义是害羞,无疑坐实了猜想。 父亲不说话,表情更缓和了一点。 江玫很快搞明白父母是误会了什么,靠近江菟偷偷提醒:“他们以为你和路其安在谈恋爱。” 江菟盯着近在咫尺的红唇开开合合,大脑自动屏蔽声音,迷糊得只剩一句话:说什么呢?听不懂,想亲。 坏消息,是个花痴。 好消息,花痴没误事。江玫刚皱起眉,她就顿悟了。 江菟凭借多年饰演乖乖女的经验,忍着转身吐二里地的冲动,没露出五彩斑斓的精彩脸色。她内心阴暗爬行尖叫,表面上半羞半怯低头,做足了初恋被发现的戏。 “我们,没发展到哪个阶段呀?” 父母只当是出于羞涩的欲拒还迎,压根没想到这是真话。 江父常年对妻女板着脸,今天竟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江玫只在和他一起去谈合作时见过这种笑:“江菟,路家的地位可不是我们家能比的,你要多讨好他,江家的未来就看你了。” 江家起家晚,并且完全是凭借商业兴起,勉强挤进了豪门圈子,却总遭看不起,几度被同圈层的人嘲为“暴发户”。这是江父心中的一道坎儿。 路家就不同了,军政奠基,后又建筑起商业帝国,是在最顶层的圈层中也最顶层的家族,江家这种小家族能和路家搭上关系的几率基本为零。 若不是他们亲眼看见江菟和路其安的亲近,亲自查到压下三角关系热搜的人是路其安,他们也不敢信江家能有如此高攀的机会。 江菟就这样逃过了打骂。 闹出这么难看的事,两位主人公站在面前,一位都不骂太不符合江父风格,他把矛头对准了江玫。 江玫不屑一顾抱着手臂,她早不把江家这俩老的当父母看待了,现在是有骂必回,连珠炮似反驳,把江父气得掏降血压药大骂“滚”。 滚就滚。 * 江玫滚到哪,江菟跟到哪。 她正烦着,拿出许久不曾碰过的烟盒,细细一支女士香烟夹在指间,捏爆的红酒爆珠将甘甜的酒味渲染入烟草中。 江菟低头扒拉手机把今天的事儿陈述一遍发给路其安,忙去和江玫解释:“姐姐,我和路其安真的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很单纯的朋友。” “我、我压根没把他当个男人看!” 何止是不当男人看,江菟压根没把路其安当人看,他在她心中就是被莫识驯服的一只大型犬。 “知道。”江玫抬眼吐烟,浓艳的唇是灰霾中心一滴鸽血石,“我只是在想…”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怎样才能不用成为一件商品。 静默代替无力的困惑,消息提示音叮咚响了声,江菟点开看路其安的回复。 『路其安』:正巧,合了我的打算。先含糊过去让他们误会吧,你追姐我追哥,彻底追到手后再考虑坦白。 『江菟』:?你有什么打算?? 『路其安』:我本来想假装谈了个女朋友,骗我家长辈,让他们不干涉我和识哥发展关系[\/比耶] 江菟倒吸一口气,惊觉这小子是真勇。假装谈恋爱骗长辈就算了,别把莫识也骗了,惹出误会的话,哭都没地方哭去。 『江菟』:所以你原本想找个女孩配合你?这是人干的事吗? 『路其安』:………… 『路其安』:退一万步来说,难道识哥就不能女装扮演我女朋友吗? 第41章 【草原篇·风起】 【来了,守了好几天的第二站终于来了!我的快乐源泉呜呜!】 【欢呼*拉礼花*放鞭炮*阳光地飞行*】 【杂食党驾到,让我看看今天磕哪对】 【就没人好奇新嘉宾是谁吗?我盯着新宣传图里的黑色剪影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啊喂】 秋风烈,吹得五色的风马旗呼啦啦响,九月末的漫漫草原早已染上金黄,牛羊成群飘在一块一块的绿色中,像云不留心掉了下来。 依照节目组安排,这次嘉宾是先放下行李再到指定地点集合。 莫识来得早了,到集合地时发现其他人都不在,只有他独自面对一群工作人员和他们手中的长枪短炮。 他像个木偶似对着镜头站了会儿,终于受不住了,刚转过身便被迎面扑来的凉风冻得一激灵,迅速拉起冲锋衣外套的拉链,又把手揣回衣兜。 在海岛热得要穿短袖,在京市也只用穿件长袖,最多再套个外套,来到这儿一时真不适应气候。 陈导理解,陈导决定这次不让嘉宾们卖肉了。 他早就有了个绝妙的计划。 【草原气温7c,我怀里37c,莫猫猫来我怀里暖暖吧[\/玫瑰]】 【讲个笑话,莫影帝上个恋综多了几十万女友粉,我曾经以为他这人机性格这辈子都只会有事业粉的】 【帅哥的事那能叫人机吗?这分明是禁欲男神】 “哥哥!”先闻其声后见其人。 路其安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和莫识没见面的这两天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用最快的速度飞扑过来将人抱个满怀,眉眼盛着笑。 被风揉乱的乌发,寡淡的浅色瞳眸,即使愉悦也没有笑弧的唇角,一遍遍在梦里出现的都入了现实。 路其安凑去和莫识贴了贴脸颊,幸福指数直线飙升。 好高兴,我抱住了自己的梦诶。 莫识有那么一段时间的犹豫。路其安怀里是暖的,他向来畏寒,总想贴近热源汲取暖意,当然不想离开这个人形取暖器。 如果不是此行向导之一乌恩其牵着匹马走近了,莫识可能会顺从路其安,但那个质朴的蒙古族青年让他想起了摄像头的存在。 乌恩其不知道自己打扰了他们亲密,带着憨笑问候:“赛拜努!你们好!” 和影视剧留下的刻板印象不同,他普通话讲得非常自然,听不出任何口音。 一问才知乌恩其生在草原上,在草原长到七八岁就被父母带走,去了京市上学。大学毕业后他毅然决然回到故乡,归根同时还想用学到的知识改善牧民们的生活。 三位女嘉宾仍然选择了同行。 江菟用怀疑的目光看看衣着轻便单薄的江玫和云筱夏,再看看和她一样裹着外套的路其安和莫识。 顿觉世界割裂。 “这是职业病,她俩注意形象习惯了。”路其安啧一声,背着镜头说小话,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嫌弃,“你就不能去关心一下你姐姐吗?送点驱寒保暖的东西之类的。” 江菟很听路大师的话,临去之前想起什么:“那你为什么穿这么多?没听说你怕冷啊。” 路其安来劲了,得意地指上左胸口那处商标:“和识哥的外套一个牌子的,怎么不算情侣装呢。” 虽然节目剪辑时肯定会给商标打码,但在看直播的人当中不乏显微镜,总有一部分能挖出这细节。 江菟服气了。 * 五个人也算彼此混熟了,说说笑笑跟讲相声似,竟然没一个人提到新来的嘉宾。 陈导急得和路其安打眼神,眼珠子都快挤出来了,路其安才不情不愿开口:“对了,新嘉宾会是谁啊?到现在都没透消息出来,也太能藏了。” 经他一提,云筱夏才想起会有新嘉宾,从第一次来草原的狂喜中抽离。 不用人提醒,她就由心而发追着陈导问,气氛带得热起来,打足了铺垫。 尹冬真的出场时那几秒钟的寂静便显得尤为尴尬。 他穿着深蓝色蒙古袍,跨乘白马,端的是潇洒恣意公子姿态,眉眼却温谦尔雅。 “怎么是你啊!你胆子肥了,上节目都不告诉我,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云筱夏感觉自己被耍了,尹冬刚下马,她就鼓着脸颊冲上去一拳捶他肩上。 尹冬听了前面的话还笑眯眯的,最后一句出来,脸都僵硬了。 “欢迎知名导演、编剧尹冬老师!”陈导自觉欠了尹大导演人情,想试着稍微捧他一下。 尹冬不在意,好兄弟似搭着云筱夏的肩,倾身和几位嘉宾挨个握手:“我就是小夏的邻居哥哥,你们好。” 江玫握住他的手,很快松开,恍然大悟:“是你啊!小夏经常和我们提到你呢。” 提到你和狗打架没打赢、捅马蜂窝被蛰得肿成猪头、讲鬼故事没吓到别人却把自己吓得不敢睡觉的糗事。 她没好意思打击满面春风的尹冬,笑得有点扭曲——眼前这个沉稳端正的成熟男性私底下居然是个幼稚鬼,光想想都叫人忍俊不禁。 【玫瑰姐姐对着尹导笑了!感觉他俩气场也很合!】 【尹导之前是不是说过自己喜欢爱笑的女孩子,玫瑰姐对他笑是不是…】 【不是,你们怎么又拉新cp了!求解答,心旅的cp是排列组合吗?】 “好久不见啊莫老师。”尹冬转向下一个人,抵着路其安不悦的眼刀伸出手,“上次合作还是去年年初了吧?” 莫识和尹冬合作过两次,不说多熟悉,印象还是有的。 他不排斥尹冬,便接受了握手:“嗯,您好。” 路其安的哀怨浓烈得快化成实体了。 他是爱吃醋,但也不是什么醋都乱吃的。莫识能和别人有正常的接触是件好事,但问题是对方是尹冬… 那个和莫识的绯闻曾经上过热搜的尹冬! 【垂死病中惊坐起,什么,我的cp要复活了吗?!】 【我嘞个豆,一雪识冬,我一年前搞过的cp又同框了还是在恋综上,爆了!】 【看旁边的那只琪琪,柠檬味要溢出屏幕了,对不起我有罪我真的很喜欢败犬颜,虽然这不算败犬】 【要不他们六个在一起吧,这关系错综复杂都也太乱了】 和其他人礼节性打了招呼,尹冬才敢红着耳尖转过来,扭扭捏捏问云筱夏:“现在,是不是到我们了?” 云筱夏不解风情,抓着他手上下用力摇晃:“你怕什么啊,我又没真生气!当了这么多年朋友,怎么连手都不敢握?” 青梅只把我当兄弟看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42章 【草原篇·驭马】 节目组绝对是疯了才会想出这么个活动。 路其安忧心忡忡望着身边的马,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扭头再次确认:“你们确定路程有二十公里吗?” “没错,不过蒙古马跑得很快,用时绝对在一小时以内。”乌恩其抚摸着马儿,骄傲道。 是的,马可能是很厉害。 但要参与赛马的这六个人可不是从小练到大的骑手啊。 名列第一的嘉宾可以获得指定一人共度24小时二人世界的奖励,不限制使用时间。是项非常有用的特权。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路其安决定采访一下其他人。 “以前我只在景区拍照时骑过马,还是有人牵着缰绳让马走了一圈。”这是在撸马的云筱夏。 “实不相瞒,江家那老头子给我安排过马术课,我全逃了。”这是难得叛逆的江玫。 “姐姐都不会,我怎么可能会呢?呃、这个要怎么上去…”这是在和马镫打架的江菟。 问了一圈下来,只有为炫酷出场抱佛脚练过两天的尹冬还算会骑马。路其安看向冷眼旁观已然摆烂的莫识,决定全程跟着他,为他保驾护航。 【感谢小路记者为我们带来的采访!!(鼓掌*】 【和小夏一样只在景区骑过马,我都想去草原旅游了,感觉好好玩啊】 【你以为心旅是恋综,其实它是来宣传旅游地的】 乌恩其帮着上不去马的几位提前爬上去坐稳,又教了几句如何控制马儿奔跑的方向和速度,最后再三保证绝对有安全保障,节目组会全程跟随确保每位嘉宾都能完完整整地抵达终点。 尖锐的哨声破空响起,路其安目视莫识踩着马镫轻盈上了鞍,动作利落娴熟,连乌恩其都说漂亮。 原来他会骑马啊。 那就好,可以放心一点了。 路其安不假思索追了上去,在此之前他连马都没摸过,头一次驭马竟也有模有样的,神情认真而从容。 莫识回头瞥见他的身影,略微放慢了速度等人靠近。 追是追上了,间隔的距离却还有点远。路其安怕自己控制不好马的方向,贸然接近会有风险,只轻勒着缰绳,保持和莫识差不多的速度。 “哥。”他挑高声调,尤带张扬的少年气,“来比一比吗?” 莫识很想回绝这显然不公平的比赛邀请。他直直盯着路其安含着笑意的乌眸,发现眼神交流传达不了意思。 因为路其安没有放弃那想法,而是举起手对着天:“我保证会注意安全!哥,试试看,来嘛。” 莫识收回视线,点点头。 他不光是担心安全问题,还怕某个没脸没皮又娇气的对手输了会哭,哭起来还非得要他哄,颇有点不讲理的意思。 虽然的确两人都乐在其中,但某些观众就不乐了。 兄长莫谦给他看过网上那些批判路其安的言论,莫识很担心自己会影响路其安的事业,在几分钟前还暗自发誓要对他冷淡一点。 笑死,冷淡不了一点。 路其安要是真掉眼泪,他只会想把心都挖出来哄对方玩,计划就会彻底失败。 莫识乱糟糟想了好多,最终决定用一种不太明显的方式让路其安赢。可刚拿准了主意,抬头一看—— 他在无意中顺从了身体本能,驱动着马不断加速,已然到了全速冲刺的地步,不光路其安,连受过专业训练的摄像老师都没料到。 若不是莫识瞧着气定神闲,节目组会以为是马发了狂。 摄影师调整镜头角度时,恰巧撞上莫识的一次回首,狭眸斜睨扫过,不含情绪的冷意中隐隐掺着矜傲,瓷一样凉,发丝缠着风,乱得恰好,除去了沉闷。 遭风吹过,本就冷白的肤色更是苍白,唇色便显得红了艳了,不知是为了什么,最后一刻唇角轻轻牵动,上扬浅淡的弧度。 镜头在短暂的抖动后恢复稳定,直播间瞬间沸腾。 【我靠我靠这也太帅了简直是小说男主走进现实,谁同意谁反对同意的请呼吸!】 【最后那个隐隐约约的笑太让人心动了,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在意那几个像素点的变化了啊啊啊】 【咱莫哥硬帅,没话说,小时候看他演的剧光顾着看剧情了,现在再看发现我吃得真好】 【楼上的你一说我才想起来莫哥已经演了九年戏了,原来我也是看着他演的戏长大的…】 * 毫无疑问,莫识是第一个到达目的地的,甩了其他嘉宾很远。 翻身踏上不同于城市的松软地表,他把缰绳交给接应的工作人员,抚抚马鬃夸了句“是匹好马”,旋即摘下防止磨损掌心的半指手套。 简简单单的动作又引起直播间观众舔屏猴叫。 第二个到的竟然是云筱夏。 “好玩耶!!”她举高手臂欢呼雀跃,甚至还想回去再跑一会儿。 爬不上马背是真的,在驭马方面是天赋型选手也是真的。云筱夏似乎和她骑的那匹马达成了某种同频,实现了人马合一,要往北绝不往南。 但她又下不来马了,两位工作人员一左一右把人架了下来。 路其安和尹冬紧随其后,姑且能算并列第三。 “是我输了。”尹冬笑着向云筱夏伸出手击了个掌,“下次一定努力追上你。” 路其安扎进莫识怀里,语气崇拜:“哥哥好厉害啊,以后有空了可以教我怎么骑马吗?” 莫识在对路其安冷淡的挑战中取得了0.01秒的好成绩,颔首欣然答应。 其实比赛开始前,尹冬和云筱夏就约定了要比试比试看谁速度更快,和路其安的想法不谋而合。 两组的活动明明完全相同,怎么氛围差别这么大呢? 尹冬不懂,尹冬很羡慕地注视路其安捧着莫识的脸颊送上轻吻。 他想效仿一下,摸着后脖颈问云筱夏:“我,我可以亲你吗?” 云筱夏眨巴眼:“啊?” “就、亲下脸颊 ”尹冬指指自己脸颊示意大概位置,耳朵都烧红了。怎么别人做起来那么自然的事情,他说出来就显得像变态呢? “兄弟之间都会这么做的。”路其安看不下去了,直男追人只会越追越糟,他好心救尹冬一回,就当行善积德了。 云筱夏想了想路其安与莫识的举动,虽不信,但还是没多想就接受了 她踮踮脚尖,蜻蜓点水似的,用柔粉的唇瓣碰了碰尹冬发烫的脸颊。 第43章 【草原篇·迎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尹冬以为小青梅这下肯定会知道他们之间不只是友情,然后认清自己的心意,顺顺利利以超快速度走向happy ending。 他激动到扭曲时,旁观的路其安叹息不已。 云筱夏甚至连亲尹冬都是正气凛然的,显而易见,到了这种程度还没开窍,硬要把人当好兄弟呢。 要么就是天下罕有的超级情感木头,要不就是懂装不懂,刻意敷衍。 两种情况都不好办。 又等了十几分钟还没见着江玫和江菟的影子,云筱夏张望着远方企图找人,担忧问:“她们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距出发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不光是江家姐妹俩,连驾车跟在队伍最后面的陈导都还没到。 看来真出事儿了。路其安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江菟又胡乱折腾。 好麻烦。他枕着莫识的肩头,眉心稍蹙分析起江菟和尹冬这俩人。 身为追妻三人组中最靠谱的军师,他不得不多出点力——比如想办法让太内敛老实的尹冬坦诚一些,让操之过急的江菟收敛一点。 莫识低头,抬起手腕,微凉的指尖抚上路其安脸颊:“别担心,她们肯定没事的。” 谁要担心那对连友情都算不上就已经成为公害的姐妹啊。路其安不动声色舒展了眉梢,捉住送来的手就不肯松。 几分钟过后,陈导的车停在了营地,车后座上多出两个人,正是神情不太自然的江玫和依偎在她怀里的江菟。 路其安知道,他该去接戏了,捏捏莫识的指尖,最先直身上前关切:“怎么受伤了,严重吗?” 江菟戏演得好烂,一边弱声回答路其安的问题,一边往江玫怀里挤:“摔下来了,没事的,只是…” 她卷起裤腿,摊开手心,露出已经被随行医生处理过的膝盖和掌心,有星星点点血红渗过纱布透出来。 “擦伤了,没别的问题。”江玫冷声道,扫过江菟伤口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江菟抿唇,缩了缩手勉强挤笑:“不用管我,继续下一步活动吧。” 【节目组不是说能保证安全吗,这就是他们说的安全?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对啊,环节设置真不合理,六个人中就两个练过骑马,一上来就要跑二十公里还比速度,认真的?】 【江玫这表情什么意思啊,做姐姐的怎么会对妹妹这么冷血,无语】 * 众人身后,蒙古包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头发灰白满脸皱纹的老人带着两位青年男女从中走出来。 乌恩其连忙站端正,向老人问礼。 老人日常只说蒙古语,普通话讲得很蹩脚。乌恩其和他商量了两句,充当起翻译和解说:“这位是我们这个聚落辈分最长,年龄也最大的老人巴图,他会为你们献上哈达,以示对远道而来的客人的欢迎。” 巴图八十多岁了,身体还很健朗,几十年风雪磨砺和无情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深深沟壑,还未混浊的眼睛像鹰。 他最先走向了莫识。 捧着哈达的青年男女将它送到巴图手上,雪白色的丝帛躺在老人粗粝的掌中,格外纯洁的模样。 莫识躬身,双手接过哈达,向他道谢。应有的礼节一样不缺。 很长一段话从巴图口中冒出来,乌恩其笑着小声传达:“他很喜欢您演的电影,每次有新电影出来,就算必须要找个小辈在旁边翻译台词也会把电影看五六遍。刚刚的话是想在录制空闲时要几个签名。” 莫识低睫看了看乌恩其领口上挂着的收音麦,沉默点头。 【声音完完全全被录进来了啊好好笑哈哈哈】 【巴图爷爷好可爱诶,看他长得凶凶的还以为会是那种严肃古板的老人】 【在镜头前说悄悄话一定要记得摘胸麦啊,你看路其安每次和莫识说悄悄话时都摘,一点不给听的】 【楼上疑似怨气冲天】 巴图按嘉宾们的年龄顺序挨个送哈达,对每个人都说了几句话。 他问尹冬有没有再和莫识合作的打算,说云筱夏聪明伶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孙女,夸江玫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天之骄女,安慰江菟下次一定不会再摔下马。 最后到了路其安,巴图直接将哈达挂在了他脖颈上,连眉眼都慈祥了几分。 听过巴图的话,乌恩其憋着笑翻译:“他说他孙女很喜欢你,想和你要签名,前两天那女孩又打电话来说想要你把名字和莫影帝的名字签在一起。” 神助攻再次堂堂来袭,路其安比了个ok的手势,笑容愈发明朗,露出点尖锐的犬齿。 第一步棋走对,后面的事情才有顺风顺水的可能性,这么长时间连续的顺利发展则完全是因为幸运。 路其安想,他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推动两人关系更进一步。 网就快织完了,可千万别再出意外啊。 * 巴图和乌恩其迎接六人进了聚落中心最大的蒙古包。 巴图的女儿为他们煮了奶茶,热滚滚斟入碗中蒸腾雾气。一群人沿桌而坐,举杯饮茶,面前摆着的是各式当地特产,奶豆腐奶果子一类。 这会儿便不大注重礼节了,该说说该笑笑。 云筱夏好奇心重,什么都要尝尝,喝了几口酥油茶,怎么都习惯不了,把脸皱成了苦瓜。看戏的放声大笑,尹冬也笑,递去碗奶茶让她喝了压压味。 江菟伤了手不方便,正好有了和姐姐亲近的机会,用上路其安教的技巧,出卖美色,央江玫喂她吃的。 江玫对上妹妹水润润的小鹿眼,莫名脸热,嘴上谴责江菟的行为不要脸,手上动作倒温柔。 甚至被舔了指尖都没一巴掌呼上去。 路其安将喝了两碗马奶酒就有些晕乎的莫识揽在怀里,尚有闲心观察旁人,江玫的变化让他不解。 难道她心水的类型是那种为了爱情可以抛弃一切的疯子吗?如果真是这样,江菟可就是误打误撞碰上了,能挣不少好感。 “哥哥,别喝了。”马奶酒入口是甜的,微微泛丝酸,酒精味几乎尝不出,度数的确不高,后劲却绵长。 对酒量极差又不常饮酒的人来说够受的了。路其安是想看莫识醉了是什么样子,但不能是现在。 莫识聆言放下空了一半的酒碗,茫然般注视路其安。 不行,还是会心口发闷,还不够醉。他想把剩下半碗全喝了,伸去的手被压制在桌面上动弹不得。 路其安桎梏着他,垂面欣赏他酡红的脸颊,仗着身处无人关注的边缘处,低声问薄醉了的人:“哥哥,你这副样子是要我怎么办才好啊。” 第44章 【草原篇·印记】 他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莫识把手抽回来,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清醒还是模糊,酒精散作热气,熏得他哪儿哪儿都发热,包括心脏。 残存的理智对莫识说,你应该冷静。 路其安不知道莫识经过了怎样一番挣扎,他看见的只是身边人沉默片刻,猝然冷下本来就冷冰冰的脸,薄唇微张,说最疏离的话:“我是什么样子都和你没关系。” 然而好学生路其安有自己的理解。 “哥哥。”他挪挪位置身体微倾,显出些侵略性,认真起来的眼眸有种让人不能不与之对视的魔力,“你是吃醋了吗?” 听了路其安的询问,莫识才想起两小时前江菟的那些话同他说的是差不多的意思。 本是巧合而已,他知道路其安和江菟关系不错,也能确信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超过友情的感情。 可经此般一提… 确实品出了酸涩的味道。 情绪受他人牵动是二十七年人生中头一次有的经历,莫识缄默几秒:“…你认为我们的关系是可以吃醋的那种吗?” 路其安短促地“啊”了一声,假装思考了会儿:“难道不可以吗?我还蛮想看哥哥为了我吃醋的。” 生怕莫识会觉得有压力,他补充:“不止恋人之间会吃醋啊,朋友之间、家人之间…吃醋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朋友,恋人,家人。 莫识很想开口追究他们究竟是属于哪一种,又畏惧听到的答案不如意得太明确。 仿佛只要永远不问,他就能自作主张将关系界定为想要的那类。 “也许我会喜欢很多人。”路其安不给莫识留胡思乱想的余地,把他刚抽走的手再抓回来,虔诚吻在手腕内侧,那块血管明晰的光洁皮肤上,“但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永远这样。” 只要莫识还愿意,无论他别扭地将手松开多少次,路其安都会再次贴近,十指相扣。 这是他的“爱”,沉甸甸,甜得带苦。 莫识被这用词激得醉意散尽。分明是他喝了酒,怎么感觉路其安才是醉得厉害的那个。 “你认真的?”他对出奇专注的路其安感到怵惕。 “不能再认真了。”路其安清楚真心话加上轻快语调会显得像是开玩笑,他便那样做了。 还不到时候,他不会让自己的一时失控毁掉整个计划。 给莫识足够的心安,先栓住他,然后,再等等吧,等到一切阻碍都被斩平,等到再也没有人能对他们的爱有半点质疑。 收网,大功告成。 路其安是最有耐心的猎手。 周围的交谈声渐渐稀疏,应该快进入下一个环节了,莫识对路其安的话半信半疑,没空细想,只催促着让他快撒手。 他信路其安的真诚,不信在现在的环境中,一个有如此滥情资本的年轻人会长情。当新鲜感不再,路其安看清了他的残破不堪,所谓的爱必然会消失,迅速得如它产生。 尽管不愿承认,但当下,爱情正慢慢走向肤浅单薄,开始得草率,结束得狼狈。 * 这回不用考虑怎么分配住处了。两顶蒙古包,男嘉宾和女嘉宾分开住,省心又安全。 尹冬收拾行李时已经预料到未来三个星期会有多痛苦,他不敢奢求他俩能想起来避嫌,只求那两人别当着他面做上了。 推门的动静响起,尹冬紧急收起咬牙切齿的表情,回头撞上莫识淡漠观望的视线,心虚地挠挠脸颊:“莫老师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小路呢?” 莫识脱下沾着早夜寒气的外套挂在架上,闭了闭眼缓解晕眩感:“他说要去找乌恩其。” “你…酒劲还没过去吗?”尹冬紧赶两步上前扶住莫识肩头,从没见过酒量差到如此地步的人,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所幸喝得不多,意识基本是清醒的,莫识摇摇头:“对酒精敏感,代谢能力又差,天生的。” 尹冬身高一米八五,和莫识相差不多,于是毫不费力自然而然看到了他泛红的脸颊。 不管莫识是否能记得住,尹冬严肃告诫:“莫哥,你听着,以后千万不要在小路面前喝酒,太危险了。” “尤其是咱在草原这录节目期间,一定不能喝酒,一定!” 不光你的身体有危险,作为你俩短期室友的我的心理健康也有危险,到头来只有路其安那小子爽了啊,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莫识也许是听烦了,抬手把肩上摁着的碍事东西扒拉下去。 尹冬嘿嘿一笑主动拿开手,不经意间扯了下莫识的衣袖,拽得领口连带着歪了些。 微不足道的变动,莫识却表现得过激,后退半步扯高衣领。他动作比平时略慢,眼光毒辣的金牌大导演看见了那片苍白皮肤上攀附的一抹红色。 像是吻痕。 * 路其安回来了,手上拎着蹭了乌恩其家食材药材煮的解酒汤药。 屋内过于安静,他早料到会这样,淡定自若取出碗,倒了一整碗的解酒汤端给莫识:“哥,喝完了再睡,不然明天会难受。” 汤药装在保温壶里,倒出来还是烫的,莫识捧着它等待晾凉。 “尹导,既然被你发现了,那这事记得保密。”路其安撑着脸颊嘻笑,“如果你还需要有人帮你追小夏姐的话。” 尹冬假笑:“本来就打算给你们保密的,你居然还威胁我。对朋友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等等。” 莫识打断他们的对话,火药味瞬间散得一干二净:“你们刚刚说,追谁?” 这次尹冬来劲了,以堪比演讲的架势站起来,把他和云筱夏命中注定的奇妙羁绊添油加醋简述了一遍。 路其安锐评:“尹导角度看是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天生一对,小夏姐角度看是桃园结义拜把兄弟友谊万岁。” 莫识喝几口醒酒汤药,把碗搁在桌上,硬撑着听尹冬即兴表演的相声。 听困了。 尹冬滔滔不绝的话语越来越远,莫识陷入梦乡时还没停下。路其安待莫识睡沉才叫停他念经式的阐述。 “再讲下去我都要睡着了。”路其安在吐槽方面没留情,“真该录下来,失眠时拿出来听。” 尹冬还得靠他出谋划策,不敢招惹,嘟嘟囔囔说着什么“明明我们的感情经历很美好”之类的话,最终想起来疑问。 “你和你识哥在一起了?”尹冬咂舌,“总不可能又掐了他吧。” 路其安收拾桌面的动作顿了顿,耸肩无奈:“没呢。现在的阶段叫友情之上恋人未满。” “我只是提前体验,不妨碍将来告白。” 虽然他是趁人之危,揪着莫识晕乎的空当亲了上去,半吻半咬在衣领勉强能盖住的地方烙下印记,没有任何人看见他们的亲热。 但月亮看到了,月光下的所有事物都看到了。 第45章 【草原篇·剧本】 “早上好!休息得好吗?”乌恩其来到男嘉宾们所住的蒙古包前,只看到了尹冬一人站在门前眯着眼瞧太阳。 尹冬眼下挂着再明显不过的黑眼圈,为了礼貌勉强活动面部肌肉拽起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实话实说,不太好。” 和处于暧昧期的两位先生同居,这将是他此生最难忘最难熬的经历。 尹冬今早一睁眼就看见恬不知耻的路其安跟个小姑娘似向莫识要早安吻,鬼知道他是多么的恐惧。 更恐怖的是莫识真的亲了,虽然只是脸颊,但惊悚片都不敢拍这种情节! “尹冬哥应该是不适应气候,过两天就好了。”路其安乍然从他身后冒出来,没控制好力度的一巴掌拍在尹冬肩上。 年轻就是好,有劲。尹冬疼得想龇牙咧嘴又生生憋住了,默念三遍为了追筱夏得忍。 路其安排除了可能会暴露他和莫识感情状况的因素,迤然扬笑回首:“小夏姐,早安。” 女嘉宾们结伴来汇合,云筱夏揉着眼睛打哈欠:“早,早上好。” 【像我上早八的样子,又好笑又破防】 【为什么昨晚没有房间内的直播!为什么!!我想看呜呜呜】 【陈导说是时间太紧来不及安摄像头,从今晚开始就有直播啦】 【无时差的感觉就是好啊,能和他们一起睡一起醒,舒坦了】 此刻六人中最清醒的是莫识,他一早就听路其安分享昨晚研读霸总娇妻的心得,知道他俩会困是因为熬夜看古早言情小说。 “我们讲八卦讲到了凌晨两点。”云筱夏主动分享,忘了是在直播,“比如姚珺……” 尹冬手动给她静了音,恢复了公众面前的稳重形象,温笑儒雅。 陈导看最懂剧本的大导演忙着和小青梅打情骂俏,没空搭理其他人,便把手上几张任务卡交给了莫识。 “这是什么?”路其安探头凑过来和莫识一起看,入眼的字字句句震撼人心,他神情变了又变,把任务卡抢走藏在身后,“哥,别看了,辣眼睛。” 然后扬手,强行把尹冬叫出温柔乡:“大导演,看看剧本?” 尹冬没多想,接过来顺口读出声。 主要角色有六名:守边大将军,无权无势的异姓王爷,敌国皇子,和亲公主,红极一时的花魁,以及行侠仗义的女剑客。 第一张任务卡上仅有一句话。 “这日,他们六人命运的红线纠缠在了一起。” 薄薄一张卡被翻来覆去几遍反复查看,的确没有其他文字了。尹冬不信邪,拿起下张任务卡。 “和亲公主面若桃花,凤冠霞帔要嫁与敌国皇子,送嫁的车驾却一转,送公主爬了守边大将军的床。” 再下一张:“替嫁的花魁哀叹天道不公,女剑客途径,劫持花魁而去。” 最后一张:“敌国皇子派使者传话,放言可以停战,指名道姓要那异姓王爷来和谈。” 所有的留白都需要他们填补,使得剧情连贯。 莫识睨眼陈导,拧眉冷声:“非演不可吗,我不接烂片。” 陈导擦擦额头的汗,婉言:“成片只会作为彩蛋播出,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短剧。” 第一站,他的目的是让嘉宾们体验共同旅游的感觉,属于约会季。这一站,他想让几位体会日常工作的相处模式。 毕竟浪漫度假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两个人忙忙碌碌解决琐事才是主流。 【好炸裂的剧情,已老实求放过,感谢陈导让六个帅哥美女给我们演小尬剧】 【不是哥们……啊?头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大脑旋转闪光飞天】 【莫影帝演的戏确实都是剧本很好的,陈导你可别让他在综艺里留下演艺生涯唯一黑历史啊】 * 莫识对剧本很挑剔,好说歹说半晌,最后派路其安出马劝他服从安排。 路其安不愿逼莫识接受不喜欢的事物,但没别的办法,只能听话。他“劝说”的手段直白,展臂环过莫识的腰,把人带着落座。 “莫老师,就当陪我练练嘛。”语气柔而魅,落尾音调上挑,说话时微暖的呼吸落在耳后,路其安只对他任性,“你当了我的老师,你要对我负责的。” 莫识别过脸不松口,很像是铁石心肠的样子。 “莫老师。”路其安执着念叨,,“识哥,哥哥,理理我。”一声赛一声的嗲,多正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黏糊温甜得似蜂蜜。 冷脸的莫老师在他的攻势下软了心也软了语气,举旗投降:“好。” 就是有这么好拿捏。 路其安朝镜头比v。 【大兄弟你俩给里给气的,我都有点不敢看了】 【妈呀那几声给我都听迷糊了,莫影帝自制力够好的,美人在怀心还不乱】 【你怎么知道他心乱不乱呢?照莫识那性格,他就是心乱如麻都不会表现出来】 “你们谈完了?”尹冬原先上个综艺谈恋爱,没想到恋爱没谈上,第二天就得加班写剧本。他把桌上的纸拢一拢,塞给莫识让他先挑个角色。 谁让在场的只有他是专业演员呢? 路其安演过剧,但不多,对角色的把握倒挺精准,表现力也看得过去,欠缺在经验不够。 云筱夏参演过两部青春偶像剧,演技是粉丝都夸不出口的水平,演什么都有点呆萌气质。尹冬暗自为她发愁。 江玫和江菟就不必说,一个只走在国际t台,一个在心旅以前都没怎么露过脸。 尹冬只能寄希望于莫识。 莫识把详细了些的剧本读三遍,将纸张还给尹冬:“将军这个角色还挺有意思,交给我吧。” 年少时一战成名,出生入死,征伐沙场靠的并非忠心和正气,而是隐而不发的勃勃野心。 他欲用军功求娶暗恋多年的公主,却在凯旋前听到了帝王停战的命令,迎来了和亲的车队。 三名男性角色中,将军一角是最难把握的。 莫识喜欢这故事里淡淡的悲剧色彩。 尹冬这才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想共同讨论角色来定选角。 “等一下。”路其安似笑非笑举手,“我想演和亲公主。” 第46章 【草原篇·反串】 空气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 尹冬拍桌暴起:“路其安你他……”国粹在喉头滚了几滚好不容易才被了吞回去。 “怎么了,任务卡上没说不许反串啊?”路其安指指自己的脸,无辜问道,“我长得不够好看吗?我觉得我有努力长成能讨将军哥哥欢心的样子呀。” 好看是好看,可谁家好公主身高一米九啊!巨人国公主吗! 【如果琪琪是个女孩子,和亲公主这个角色还是很合适的】 【抛开身高身材不谈,他脸是真的漂亮,那种能跨越性别的漂亮,谁懂一下】 【我懂,但是这样的和亲公主爬了大将军的床,隔天腰疼爬不起来的应该是大将军】 【是谁看不起我们莫影帝,美帝明明是我们莫路相逢好吗!】 原来还可以这样吗,云筱夏大彻大悟:“那我要演敌国皇子!” 尹冬条件反射般弹身站起,想起是云筱夏在说话,一声不吭再坐下,温声发言:“我演异姓王爷应该没问题。” 江玫挑眉,向近来格外安静的江菟搭话:“你想演什么?”她猜江菟会选剑客的角色。 伤口一阵阵隐痛,江菟看了眼剧本,明知剑客有打戏,偏不老实:“姐姐演花魁吧,我比较会打架。” “你要是会打架就没我什么事了。”江玫嘲笑道,气江菟的不自爱,捏着她手腕拎起受伤的手,“拿得动道具吗你就演。” 那只手修长,却并不如江玫的那样细白柔软,而是带着茧,有细细斑驳疤痕,对比之下显得丑陋不堪。 江菟敛眸,轻轻收手挡在怀里,细声软语:“拿得动的,谢谢姐姐关心。” 这种妹子要去演剑客啊。尹冬两眼一黑,看不见这小短剧的未来。 路其安贴心安慰:没事,这不是一眼就看到头了吗。 * 尹冬继续完善剧情的时候,其余人去和工作人员和请来的群演们沟通交流。 莫识不远不近跟着路其安,只是看戏,偶尔回应一下主动来找他搭话的群演。他怕自己的社交方式太拙劣,索性浑身上下写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杜绝矛盾产生的可能。 路其安没回头就察觉到身后紧追不舍的目光,往后看去,顿感氛围从阴森诡异秒变阳光洋溢。 三言两语说得和他交谈的工作人员大笑起来,旋即草草结束当下进行的谈话。 戏谑的笑糅杂入眼中汹涌温柔,恰有风过,拂着栗发溶进暖阳,路其安抻臂勾着莫识的脖颈,又是调侃又是调戏:“将军哥哥好黏人啊。” 莫识由着他倒反天罡,神色不改,面含皎月似的冷清:“殿下。” 酥酥麻麻的称谓,别人听了会软,路其安听了会硬。 【太苏了太爽了,突然就有点期待他俩认真搭戏,抱一丝啊我先溺爱一下】 【我就说琪琪应该做枕头公主吧,很好的宝宝使我大嬷特嬷】 【你们嬷嬷真可怕,请各位支持我们犬系卡哇1神教,路其安我不允许任何人侵犯你…】 【看看琪琪那个暗暗爽到的样子,我都不想说他,太丢脸了】 路其安搭在莫识后颈的指尖动了动,刚要向下移,江菟如游魂般乍然出现,眼珠一转目视他们搂搂抱抱。 “尹冬老师让我们过去再看看剧本,他把小尬剧写成权谋剧先导片了。” 莫识抿唇,毫无留恋般推开路其安,先行迈步走向那片蒙古包。 被推开的不计较,清楚他只是害羞,乐颠颠要跟上,被江菟叫住。 时辰不早,四处的天光已昏暗下去,江菟半张脸沉在落日照出的黑影中。她还是那么爱穿白衣服,纤瘦的人裹在里头,衣摆空空荡荡随着风鼓动。 和鬼没什么差别。 “路其安,你是怎么做到和他那么亲近还能不被说猥亵的。” 她哆哆嗦嗦打颤,几乎是惊惧着求告,江菟从没有如此失态过。 还好摄影师以为他们都会很快追去,跟着莫识走了,没有拍到江菟的样子。 路其安耸肩,好心提醒:“江菟,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以你现在的状态,只会把身边的人推得越来越远。” “稍微冷静一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和我说,别硬来,以退为进更有用不是吗?” 他同情江菟,甚至有些怜悯她。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路其安能做的只有为江菟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维持他们相互利用的关系。 江菟蹲下身,将脸埋在臂弯中,哽咽过后是声嘶力竭的哭喊:“来不及了,路其安,我没时间了!” 憋了两天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弄湿了袖子的衣料。她听见脚步声,路其安靠近她了,于是抬起脸,沾在脸上的泪水经风一吹,冷得深至骨髓。 “他要我爬你的床。”江菟哽声,无助蔓延在空气里,“他们还和姚家合作了,手上握着你的黑料。” 如果路其安不配合,江家和姚家会合力毁掉他的人生,路家再怎么底蕴深厚权势滔天,也不能封住全部公众的嘴。 娱乐圈内的人,最怕的不是资本,而是被资本操纵的人心。 江菟本是想赌的,如果那朵小玫瑰对她有哪怕一点在意,她都会试着反抗江父,即使要用她自泥沼中生出的低贱的命,换玫瑰一生自由肆意,也心甘情愿。 可是她找不到。 路其安低垂眼睫,晦涩不明的暗流于深处涌动,故作轻松拍下手:“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我想想啊…你告诉他,我准备做太监去了,死活不愿意,有什么黑料尽管放出来。” 江家急着把女儿嫁进路家,他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会无耻到这地步。 要知道,靠着大肆宣传黑料逼人服软,再将江菟塞过来,毁了的人不光是路其安,还有江菟。 虎毒尚不食子,这老东西为了利益竟要葬送自己的亲女儿。 路其安倒要看看那黑料能是什么东西,总不能是挖出他曾经开了个小号匿名当莫识梦男吧?那账号早注销了,r18的东西也没留着,通通删除,反正早晚可以实践。 他想得很乐观。 江菟抽动的肩膀渐渐停住了,她抹把脸站起身,感激道谢。 总算心安了,路其安准备立刻去看剧本,发现江菟没动:“怎么还不走,放心吧,你专心追你心上人就是了,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我腿蹲麻了走不动,你快滚去和你将军哥哥卿卿我我吧。”江菟恢复了本性,擦掉残余泪痕,听着还是勉强,但比方才好多了。 他跑去找尹冬,发现莫识已经回卧室了,撇撇嘴不大乐呵,拿起了一份剧本浏览。几分钟后,向尹冬提了今天第二个让大导演拍桌子的要求。 “吻戏不够,还有,我要加床戏。”路其安放下了剧本,顺便也脱下了伪装。 第47章 【草原篇·取景】 屋内只有莫识一个人,新装的摄像头如同紧盯着他不放的眼睛。 莫识没有和摄像头聊天的兴趣,这次出行走得匆忙又忘了带书,没法把自己的脸藏在书页后面躲避窥探。 只能低头刷手机看电子书。可电子书终究比纸质书少了些质感,没多久就看厌了。 他开始没事找事做,具体表现为打开某博乱刷。大数据作祟,给他推荐的都是和心旅有关的内容,各种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磕cp的和狂吹自担颜值的粉丝占了绝大部分。 当然也有能追直播的人提到了节目的安全隐患问题,只是人数太少,没掀起风浪,在成片播出前应该不会影响录制。 起初画风还很正常,直到路其安和姚珺晔的cp向剪辑出现在眼前。 莫识一下坐直了——被吓得。 好奇心害死猫,他点开那个接地府的视频。 《悬溺》一响,平地惊雷。剪辑真是太恐怖了,莫识眼睁睁看着路其安管姚珺晔叫了声“哥哥”。 两分钟的视频漫长的像两个小时,莫识看了一半终于受不了了,翻看评论区。 什么“宿敌是不可以成为妻子的”什么“冤家对头就是香”什么“宿命感拉满太有性张力了”什么“又来造谣我家小情侣啦”… 别的不敢说,造谣是真造谣,正主看到会报警的程度。 这手机是玩不下去了。 好在尹冬和路其安正巧回来,路其安一来就注意到摄像头,朝它打了个招呼,然后赖到莫识床上不动弹。 “好累好累,将军哥哥,要贴贴。” 路其安脸皮厚不是一天两天了,莫识习以为常揉揉他软乎的卷毛,没带攻击性说声“下去”,就随便路其安黏他。看呆了欲言又止的尹冬。 本来笃定莫识一定不同意加亲密戏的尹冬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可莫识九年没演过任何大尺度亲密戏是不争的事实,尹冬和他合作的那两次也了解到,莫识可以接受打戏真打,但总会拒绝吻戏真吻,理由是嫌恶心。 因为拒绝的言辞太直白,还被多家女星的粉丝联合攻击过。 尹冬千算万算,怎么算也没料到路其安追妻进度已经过了百分之八十。 路其安只需略施小计:如卖乖撒娇装可怜,夹着嗓子唤几句哥哥,就能让莫识一败涂地。 “好,我和你搭戏。”莫识答应得爽快,顺利到路其安都惊讶,湿漉似经水洗过的眼中有须臾而过的呆滞。 路其安不知道莫识背着所有人偷偷吃了点莫名的醋,欣喜之余脑中感慨: “他真敬业。” * 次日,陈导发布了草原之旅的首项心动指南——前往取景地并拍摄“宣传片”,要求在宣传片中介绍自己饰演的角色。 不凑巧,天气不佳,阴云连片蒙着天空,秋雨绵绵飘成细线。枯萎了的草叶在脚下折碎,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路其安撑着伞走在雨幕里,往四周张望,发现这种天气居然还有人在割牧草,鼓鼓囊囊堆了好大一摞,他转头问乌恩其这是在做什么。 领路的乌恩其科普:“马上就要到禁牧期了,牧民们都在收割牧草,储存起来为禁牧期做准备,牛羊可是离不开牧草的!” 多年前,因为过度放牧,这片草原曾变得荒凉残破,了无生机。禁牧期等等对放牧的限制虽然带来了一些小麻烦,但确实拯救了一片草原,拯救了牧民们的家园。 乌恩其说得自豪。 他们取景的地方也许是草原最美丽的一隅,远处有白顶覆雪的山峰割断地平线,牧草没被割过,风吹草动没现牛羊,只现出搭好的营帐、客栈,以及从牧民那重金收借的闲置马匹。 见到了马,尹冬才想起来有三个角色是必定要会骑马的。 尤擅骑射的大将军,马背上长大的敌国皇子,以及名震边境的女侠客。 莫识演过类似的角色,为了那角色学会了骑马,自是不用操心。云筱夏上马下马有些困难,规避掉相关镜头就好,问题不大。 刚摔下过马的江菟该怎么办? 尹冬把担心说给路其安听,路其安叹气:“尹大导演,你真是纯直男。” “江菟能骑马,她摔下马是为了测验江玫对她的感情。” 做得显然太过分,让江玫都起了疑心,尹冬居然毫无所觉。难怪他和云筱夏会成青梅竹马的好兄弟,原来是两人都迟钝。 工作人员有板有眼在摄像机前又架起了摄像机,甚至从背后掏出了场记板。 “路其安,走吧。”莫识换上工作的态度,勾手唤他,面无表情冷硬的像雕塑。 以往拍宣传片他只用对着镜头背台词就好,今天没准备台词,心里自然忐忑,边往镜头前走边现场想词。 路其安一点没有刚被当宠物招呼的自觉:“哥哥要是不知道说什么的话,偷偷躲我背后也是可以的。我来帮哥说。” 莫识的呼吸停滞了瞬间,步子也停下来。 虽摸不着头脑,但路其安跟着停住了,站在他身边,颇有些疑惑地歪歪头。 莫识抬高视线将那张漂亮到难以置信的脸放入视野中。理性难得完全回归,他才意识到,路其安总在试图替他做一切,挡掉所有他不愿承受的东西。 依赖性。 他曾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对那些药产生过依赖性,断药时的痛苦历历在目,心悸、焦虑、震颤,直至现在情绪激动时手还会不自觉发抖,笔都握不住。 他不敢想象,如果对陪伴和帮助产生了依赖性,以后路其安想离开时,他要怎么心平气和地放手。 那一定会比死亡更像折磨。 永远患得患失,把“得到之前先想一百遍失去了会怎样”作为准则,莫识已不能安然接受别人无理由的好意,他面向路其安:“我想自己试试。” “那很好啊,哥哥不知道怎么办时可以把问题抛给我。”路其安没有错过莫识眼中一闪而过的混乱情愫。 像是愧疚。 又像是隐忍的挣扎,波澜埋在水的深处,潭面依旧平静。 路其安握紧了手复又松开,苦涩填堵胸腔,他长呼一口气,默默记下了对话,计划着要如何再多给莫识些安全感。 比如,趁早给出明确的关系定义,并坦诚相见。 第48章 【草原篇·试妆】 莫识是说要尝试就一定会努力的那类人,他直视镜头,表面淡定介绍剧作和角色。 路其安已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往侧方瞥去,果不其然看到莫识死死紧攥仍压不下微颤的手,骨节泛白,显然是用了很大力气。 再去听莫识平稳的声调,便会觉得心疼。 “没想到第一次和莫老师搭戏会是在综艺录制过程中,非常荣幸。”莫识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时,路其安自然而然接过话头,弯着眼眸笑,“也请各位多多关注心旅以及作为彩蛋放出的《塞外梦》。” 是他一贯的作风,轻快自然显得人很天真。 摄影师暂停了录制,示意换江玫与江菟去接下一段。 他们则退到旁边当起观众。 莫识艰难地活动手部关节,松开手指,露出的掌心凹陷处赫然是几道月牙印,猩红色沁出,在伤口边缘汇聚成小小的血珠。 “疼吗?”知道莫识不会情愿被别人发现脆弱处,路其安找了个借口向节目组要来酒精棉片,固定住莫识的手不许抽走,垂下眼给破损处消毒。 血珠蔓延在棉片上,稀释成粉色。 莫识不答,只说:“路其安,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我不需要。” 痛觉已然有些麻木了,他几乎没有任何感受,心理和生理都是。 “不,你需要的。”路其安慢条斯理告诉他,像把言语强灌进抗拒外界消息的脑海中,“太心急是不行的啊,哥哥,分明我可以帮你的。” 就算是帮莫识找到离开的退路,也好过看着他伤害自己。 仍旧是平静的眉眼,无人说话时风声愈如死寂,细雨斜着穿入伞底,下在琥珀色的眸中,灰蒙蒙阴云的模样。 雨下了整日。 * 路其安把他们的对话认作“吵架”。 就算是夫妻,吵架之后关系也会有段尴尬的时间,莫识有意无意企图疏远他时,路其安会厚着脸皮把距离拉近回来。 半步不多半步不少。 尹冬日夜观看这出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大戏,人都看麻了:呵呵,他们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正式开机的前一天,节目组请的化妆师抵达了拍摄场地,六人才去试妆。 满打满算,留给他们的拍摄时间只有两星期。 莫识盘算着这么点时间是否来得及,闭上眼任由化妆师摆弄。 化妆刷轻柔地在面颊扫过,化妆师的动作短暂停顿了会儿,压低声音听不真切的絮絮低语过后,一只手伸来,挑起他的下巴。 声音古怪,隐隐耳熟:“莫老师,请您先别动,很快就好” 依旧是轻柔的动作,但莫识能感到和刚才的人不同,托着他下颌的那只手更温热,指腹有层薄薄的茧。 …是路其安那小子吧。 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却没揭穿,莫识保持阖眼,等着看路其安要耍什么把戏。 不多时,那人移开刷头。凭本能,莫识察觉到他将脸靠近了不少,也许是在观察妆容效果如何。 “好了,非常完美。” 莫识掀眼,定神慢慢看去。虽猜到了是谁,还是不由得被惊艳到了。 红妆施面,胭脂朱唇,乌黑长发挽簪,有意模糊性别,眉间以金箔云母绘着桃花状花钿,添了贵气。路其安是半跪着给莫识上妆的,视角更低些,绯红眼尾一挑,显出那双翦水瞳,勾人心魂。 说他是面若桃花半点都不为过。 莫识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 “将军哥哥,好帅啊。”路其安忍笑,把莫识多看的那几十眼看回去,“怎样,我好看么?是将军哥哥喜欢的类型吗?” 他说莫识帅,是真觉得帅。 化妆师根据将军守边数年的背景,把他的肤色化深了些许,显得更俊朗,凤眸含霜,冷意森然似淬雪。 “好看。别胡闹。”离得太近像快要亲上,莫识往后缩了缩。 【我的妈呀这也太般配了…求把妆焊死教程】 【一想到莫猫猫化妆是需要把肤色画深,我就有点淡淡的季度,破防了】 【谁懂那句别胡闹的含金量,年上感拉满!亲一个!亲一个!别把观众当外人!】 【楼上的别着急,听尹冬吐槽说他俩不光有吻戏还有床戏呢,只求直播间别被封】 路其安不胡闹了,乖乖站起身。 莫识感觉面前有一堵墙升了起来,他坐在椅上,呆愣愣仰视路其安,才想起身高问题还没解决。 “啊,那种方面没什么,要同框时我可以跪着拍嘛。”路其安答得没心没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男儿膝下有黄金又能怎么样,他从出生起就不缺黄金。 再说了,又不是跪别人,那可是莫识诶,求婚时早晚都要跪的,不差这一回。 * 推开化妆室的门,其余四人已然换上了古装。 云筱夏把玩着衣服上华贵花哨的珠玉宝石,她那身是仿蒙古贵族的服饰,相当沉重,她却一点不觉着累,蹦蹦跳跳跑过来:“莫哥,小路!看我看我,是不是很帅!” …尹冬把步步为营大反派写成顽劣骄纵小皇子是有原因的。 莫识不吝夸奖:“很可爱。” 路其安附和:“特别可爱。” 尹冬忙过来哄:“不对,是帅,筱夏你真的很帅,我发誓。” “还是我小王爷懂我!”云筱夏一下就乐了,搂住尹冬的脖颈,半个人都借力挂他身上晃悠。 江玫拢了拢斗篷,露出一角艳色衣裳。江菟着窄袖劲衣,抱着道具剑杵旁笑看他们打闹。 她们的服饰倒是完全没有违和感。江玫本就美艳,撑得起大红大绿的衣服。江菟虽生得柔和,也只用在眼妆上多费些功夫。 路其安和莫识是被一同推进更衣室的,送来的竟是两套婚服,两人面面相觑,来不及质疑就被迫去换衣服了。 还好有工作人员帮忙,不然那么复杂的服装,他们连穿都穿不明白。 路其安举平手臂像架子似一动不动,帮他换衣服的那小伙子狐疑地上下看看,拍了拍他胸口:“大兄弟,胸肌练挺好。不是、你真要女装啊?” “嗯,我要嫁给我未来男朋友啊。”路其安低头,方便他把红盖头盖好。 视物能力没有完全消失,但光线暗了许多,视野变得极狭窄。路其安没自己动手掀盖头,站在那儿无措似唤声:“哥哥。” 莫识再度心软,从旁侧走来牵住他的手,引他出门。 路其安亦步亦随紧跟着,没有哪怕一点犹豫,他对莫识是全身心的信任。 尹冬听见了开门的动静,抬头瞧瞧这对佳偶,突然又能看见《塞外梦》的将来了。 第49章 【草原篇·碰面】 凤冠霞帔正红盖头,成套的发饰属实不轻,戴久了恐怕要压得颈椎疼。 路其安默默打消了以后让莫识也这样穿一次的念头。 众人的打趣听得莫识的脸越来越红。路其安藏在盖头下,笑眯眯的表情有几分狡黠,他扯扯莫识的袖摆:“将军哥哥。” 莫识不知他要做什么,回身便见人自行挑起红盖头的一角,低了低头,将那块红布也盖在了他头上。 外界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或许是错觉,声音都小了许多。莫识还没说话,路其安就将唇贴上来,轻轻的,欲语还休似的一吻。 莫识下意识想把他推远点,却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毕竟直播镜头就在一米开外,除了这层盖头,没有任何阻碍。 乍然的激烈反应太不对劲,定会引起怀疑。 路其安低笑出声,挨了莫识狠狠一瞪方才憋笑,忍得肩膀微抖,发饰上垂下的流苏坠子也跟着颤。 哇,言情小说没骗人,果然很刺激。 “哥哥这就害羞啦?只是排练而已。”他放轻声音说悄悄话,“本来想亲深一点的,还是算了吧。” “……” 莫识根本不信这鬼话。 哪儿有排练是这么做贼似偷偷摸摸的,弄得像是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偷情。 他掀开盖头一角就要躲。 路其安突然不笑了,干脆利落揽着腰把莫识又拽了回去,抬指擦过他唇角,拭去蹭上的一点淡红,低眉顺眼:“…这口红好像持妆力不太好,下次换个牌子的。” 差点暴露了,好险好险。 莫识这才抬眼,冷静质询:“你不是说排练吗,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彻底被路其安的态度弄迷糊了。 冒险的事情是路其安在做,掩饰的事情也是路其安在做,莫识以为自己就像无意识的提线木偶,傻傻的,什么都由着他。 这种快要暴露又始终有层纱未捅破的感觉,太怪异,而且显然对心脏不好,咚咚跳得像下一刻就会猝然停止。 路其安同样在纠结,之所以态度左右摇摆也是出于内心的挣扎。 欲望与理性在打架,他答不了莫识的话,不作声抓过对方的手,用脸颊贴着掌心,一眨不眨和莫识对视。 三,二,一。 好吧,溺爱了,谁让他长了这么伟大一张脸。莫识怕破坏了妆容,轻轻在脸颊捏了把,反去握路其安的手。 * 一次两次可以靠撒娇卖萌混过去,日子长了就装不住了。 路其安是真不敢在这阶段公开告白的,私下坦诚的机会也找不到。一时间陷进僵局,甚至恨不得冲去找姚珺晔或者江家那老头,催他们干脆点,赶快把黑料爆出来。 他需要有足够冲击性的事件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顺便让莫识产生些同情,以便利用莫识的善意将他据为己有。 不算卑劣的举动,路其安看得出莫识喜欢他,只是没确定那份喜欢到底有多深多重。 冒险在没把握的情况下试探,并非他的作风。 卸妆的间隙,路其安给江菟发了消息,试图让她再给江父下剂猛药,催他尽快制造舆论。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断断续续持续了几分钟,江菟的回复才发过来,不是同意,而是约他叫上尹冬,三人半夜碰面。 这是什么意思,要组追妻者联盟? 江菟的语气太坚决了,路其安又正好在找不到出路的迷茫时期,索性问也不问就同意。 深夜,十二点。 万籁俱寂中,路其安偏头,见莫识蜷身缩起,呼吸匀称缓慢,睡得安稳。他轻手轻脚下床,去房间另一头找尹冬。 老年人作息的家伙明知道今晚有事,还是睡着了。 “尹冬哥,醒醒。”路其安怕声音大了会吵到莫识,耐着性子喊他好几遍,尹冬根本没反应,翻了个身睡得更死了。 路其安灵光一闪,想起了云筱夏分享的童年故事。 扇两耳光就会醒了吧? 尹冬比姚珺晔争气多了,路其安刚卷起衣袖,一巴掌还没落下来,他就在潜意识的危机感催促下睁眼弹坐起来。 可怜他美梦才做醒就遇上路其安核善的笑脸,实实在在打了个哆嗦。 和路其安亲近点的人,除了莫识觉得他是白花儿一样的笨蛋小狗,其他都或多或少会发现这人的疯批之处。 要美貌有美貌要手段有手段,面甜心狠笑里藏刀,为达目的可以不顾一切,只要他想,谁都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走了,开碰面会去。”笑容收起来,说明路其安认真了。 尹冬抓抓乱蓬蓬的头发,打着哈欠跟出去。 江菟穿的白色睡裙在黑暗中尤其显眼,他们找了过去在那片离蒙古包约有五十米距离的草地上坐下。 夜深露重,他们衣服都单薄,却没人说冷。 因为江菟急着确认:“路其安,我们今晚碰面的事情你没有和任何人说吧?” 路其安摇头,并问她怎么了。 江菟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出和江父的聊天记录给他看。 屏幕慢慢滑动,路其安在大堆的训斥教育中抓住了第一个重点,眉头微微蹙起,不解重复:“他的某位熟人提供了很多帮助,以后也会继续帮我们?” 是江父头次劝说江菟爬床时劝说的话,让她不用担心后果。 肉眼可见的面色阴沉几分,路其安把自己熟悉的人一个个想过去,并没有找到重点怀疑对象。 再向下翻找有用的信息,格外刺眼的话语停留在屏幕上,路其安突然停住了,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 像一柄刀捅进胸膛。 “不、不对,他们怎么会…” 怎么会挖出这么秘密的事情。话语连同呼吸一起哽在喉管中,路其安低头死盯着那方荧荧发光的屏幕,咬了咬唇,猛地抬头,眼神不是往日温和,而是像狼。 野性的,兽性的。 江菟刚还忧心自己的手机会不会被捏碎,这下更忧心了。 他还有理智,不久就颓然松开手机,抬手撑了额头,平息怒火临时思考对策。 江菟没法安慰他,就算是和路其安做了几年朋友的她也不知道那些黑料,只得提醒:“最近别用你那个工作用的账号发任何消息,万一那熟人能登录你的账号就糟了,私人账号也要小心点。” “嗯。我知道。”声音嘶哑,伴着深深叹息。 路其安的计划出了错,被无名的突发因素搅得一塌糊涂。 缓了会儿神,他调整自己恢复正常,也打开手机点开聊天框之一,转个方向递给尹冬看:“尹冬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筱夏姐的父母都很支持你追求她,想来节目探亲顺便助攻。” 第50章 【草原篇·开机】 路其安一大早就起床了,他睡不着,也躺不住。 水积了几公分高,咕噜噜从洗手池底部流下去,在中心形成个小漩涡。 他胡乱洗了把脸,垂面愣愣地看水流尽,才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额前刘海沾水弄湿了,一缕缕的粘着,他嫌难受干脆往后捋起,直挺的鼻梁上挂着水珠,其余的水一点点汇聚在尖俏下颌,缓慢滴落。 多了丝戾气,还好看不出憔悴的样子。 路其安用力对着自己脸颊拍几下,放松面部肌肉,熟稔扬起自然的笑脸,甩掉了对此刻来说多余的念头。 确保万无一失不会被发现异常,才回到卧室。 莫识刚醒,迷迷糊糊坐起,揉着眼盯路其安看了足有三分钟,终于开口:“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这样都被发现了。 路其安转转脑子,突然凑过去,语气轻浮:“对呀,因为哥没给我早安吻,所以不开心了。” 这么一说,莫识便不再深究,红着耳尖去洗漱。 不要脸果真是有用的。 * 【欧耶欧耶,要看他们的剧组生活了!!盼了好几天了】 【陈导我好想你啊,你还是那么爱你的小凳子,一看就是个钓鱼佬】 【心旅又恢复了海岛篇的美食综艺既视感了是吗,我还没吃早饭我好饿啊!】 早餐时,陈导又带着他的小凳子来了,蹲坐在桌旁,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形象和在海岛时唯唯诺诺的的样子判若两人。 一问才知道,这儿其实是陈凌天的老家。他这趟不光是拍综艺,还回老家拜访了父母亲戚。难怪前两天拍摄时总见不到他,只有几个副导演在场。 原来是偷偷跑去玩了! 云筱夏咬一口沙葱包子,腮帮子鼓鼓的,不好张嘴说话,只能举高手臂表示无声的谴责。 尹冬懂她想说什么:“陈导,你这也太不仗义了,怎么能抛下勤勤恳恳工作的嘉宾们去玩。下次记得带我们一起。” 江玫加了把火:“就是就是,这两天可累了,陈导你居然不和我们同甘共苦,必须补偿。” 江菟积极打配合:“陈导起码请我们聚个餐吃顿饭吧?这里可是你家乡诶,把我们几个人生地不熟的客人丢下真的好吗?” 路其安开口还没说话… “节目结束,等节目结束了咱们挑个时间聚餐,我请客!”陈导举双手投降。 他们几个都不在乎聚餐用的钱,嘻嘻哈哈开着玩笑,明显是朋友间打趣。 【还搁这乐呢,被恶意剪辑成嘉宾耍大牌80导演就老实了】 【偷偷告诉你们其实我是心旅节目组的打杂小妹,我们氛围真的特别好嘻嘻嘻,上班跟拿钱旅游似的】 【我靠有内部人员…我季度了,是不是只有我996还天天加班加班加班】 【楼上想开点,楼上上虽然获得了拿钱旅游的快乐,但也失去了被迫加班的痛苦啊!】 陈导回来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要监督他们的拍摄进度,保证剧本能整个演完。 不强求质量,只求好玩、有挑战性。 并不清楚嘉宾们具体如何连接情节写出剧本的陈导发现,上来第一场戏就是将军和公主大婚。 公主命人绑了将军,并强行给他套上吉服,压着他拜堂成亲。 陈导:??? 这画面有点不太对劲吧,怎么从暗恋多年为爱逃婚的纯爱小故事变成了霸道公主强制爱了? 尹冬淡定面对陈导的混乱:“我还连夜把公主的人设改了,出生在接连几位皇子早夭时,不受宠的生母怕他遭不测,让他男扮女装。路其安那身材,演女角色太牵强。” 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陈导低头看看,原来是自己的世界观啊。 * 绳子勒得很紧,莫识想着按大将军的性格,就算是他占了便宜,白得一送上门的美娇娘,也不会轻易屈服。 他便始终挺直脊背,任由绳子死死勒束。 身后群演摁着肩头往下施力,他才被迫弯腰叩首,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好刺激,厨子在哪,今天晚上我就要吃到这口饭】 【我也想吃,能不能带点荤啊,孩子想吃肉了】 【还吃啊?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那tag一打开十有九肉,天天吃都快吃腻了,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加餐一下了,厨子在哪!!】 捆绑的确有趣,大红婚服的确美得心惊,但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两者叠加,也只让路其安担心会不会弄疼了莫识。 路其安想偷看他,红盖头挡着,什么都看不着,只能老老实实演戏。 夫妻对拜的环节结束,将军执拗地低头不肯服软,他穿着的那身吉服沾了沙土,在方才的挣扎中弄得凌乱,狼狈不堪。 反观高高在上的公主,已站起来,再俯身向跪地的人靠近。 一只手卡住将军的下颌,柔中带刚逼他抬面,镜头拉近,入镜的恰是因隐怒抿紧的薄唇和骨节分明的手。 掌心宽阔,指骨修长,青蓝经脉蛰伏在掌背。 是男人的手。 “cut!” 第一场的三镜头竟然都一遍过了,进展顺利,速度快得难以置信。 路其安扯下盖头,挨过去和群演解莫识身上绑的绳子,手忙脚乱打了个死结,急得眼眶泛红。 只有第一视角感受过才能真切体会到莫识演技有多好。路其安满脑子想着刚才看不见时听到的压抑低喘,看见的写满憎恶和恼火的眼眸,像被针密密扎着。 莫识已经出戏了,很不理解路其安为什么要抱着他呜呜咽咽:“本来还想夸你演技不错很有天赋,现在看来是疯了。” 尹冬一拍脑门苦笑。 入戏太深,又是个死都改不了的恋爱脑,他早该料到这家伙会在直播镜头下闹笑话的。 绳子实在解不开,最后还是道具组的看不下去了,拿剪刀把它剪断了才把莫识解救出来。 手腕上多了浅浅的一道红痕,不痛不痒,莫识看都懒得多看,掀掌拍拍路其安脸颊试图把他拍清醒。 “待会儿还有戏呢,不许哭。妆掉了会很麻烦。” 路其安握住他手腕,吸吸鼻尖还真止住了欲掉的泪,眼巴巴和莫识对视:“将军哥哥,我有点不忍心睡你了。” 第51章 【草原篇·吻戏】 【?????????????????】 【是否有点过于银乱了,你们要不反思一下呢?】 【到底谁上谁,我很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站反啊啊啊】 【劝琪琪不要再自1为是了,红盖头都盖上了这不是攻受分明吗?】 一片静默中,陈导发出了不纯的尖锐爆鸣声。 这种话过不了审的吧!是不能在直播间里说的吧!!路其安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啊啊!!! 陈导是万万不敢直接指责路其安的,他带着期望看向了莫识,等他出声阻止路其安继续暴言。 却不想,莫识皱着眉问的是:“你说谁上谁?” 陈导再次土拨鼠尖叫。 谁来管管他们,直播间封了谁负责?! “难道哥哥想上…” 被推来紧急救场的江菟一巴掌捂住了路其安的嘴,怨鬼似小声绝望恳求:“哥们,你冷静点,你俩只是戏里上床又不是真要做。直播间没了我怎么找借口和姐姐贴贴。”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被手动禁言的路其安只能搅着手帕在莫识眼前可怜兮兮装委屈,大有如果莫识狠心要上他,他就会毫无攻击性地哭一顿之势。 莫识沉默了五秒,这五秒内他什么都没想,然后屈服在路其安的撒娇攻势下:“也行,那就你上我吧。” 啊? 江菟一时不知该不该松手去捂莫识的嘴。 【?????????????????】 【虽然知道他俩聊的是角色,但是…这个主语用得太有迷惑性了】 【路其安到底做啥了,怎么就变成攻了,难道是靠卖萌吗,我怎么看不懂他俩的交流方式呢?】 【不是哥们…不是……我觉得…也不是就是…不是你们……(令人词穷】 * 两人下场补了个妆整了整衣物,移步到另一处造景,准备按照刚才讨论的结果把吻戏床戏那段一气演完,他俩今天的戏份就算结束了。 道具组是用了心的。 边境苦寒,将军又已领军在此驻扎年余,营帐内原本的布置都不算新,御寒用的兽皮垫得厚实,颜色灰沉,显得公主临时遣人铺上的绫罗锦缎格外艳丽刺眼。 路其安不情不愿又被盖上了盖头,端正坐在床沿,摆出一副乖顺等人的姿态。 他确实得等会儿,因为莫识在营帐外还有段打戏。 仍旧是双臂被缚,上身动弹不得的状态。要打架必须纯靠腿上功夫。 好在安排的几位群演都是打戏经验丰富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倒什么时候该往上冲。为了节约时间,他们连戏都没排,全靠临场发挥。 打板声咔哒一响,莫识猛地回身,抬腿踹向压着他的人中的一个,没往要害处踹而是踢在了膝骨上。 那群演做出吃痛的样子,凶神恶煞的面孔更加扭曲,他捂着膝盖蹲下去,龇牙咧嘴。 少了一人压制,莫识抽身摆脱另一人的压制,闪避着抓捕的同时试着挣了挣绳子,没真的用力。 他知道该怎么应对群演刻意露出的破绽,向他冲来时控制好力度准确踹在胸腹处,下盘不稳时扫腿绊去。 【真的没排过戏?感觉好自然啊,救命这也太帅了】 【代入感很强,肚子已经开始痛了】 【代入感很强,已经把我揍爽了】 【疑似抖爱慕出没,你们爱慕真可怕…尊重但不理解】 有模有样打了几个来回,两人同时扑上来把他制住,不敢多停留,全力一甩将人摔入营帐中,没忘了把绳子取下,门扉合起,自外部堵上。 将军不信邪,试了几次都没打开门,本就来气,一回头看见新娶的公主是满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更来气了。 分明事情都是因这任性骄纵的公主殿下而起! 莫识冷着脸在椅上坐下,活动着酸痛的手臂,丝毫没有要去掀盖头的意思。 直到没有刻意掩饰的清澄声线含着笑意在屋内响起:“若是夫君乖乖听话,岂不是能少吃些苦头。” “洞房花烛夜,夫君要与我在这儿空坐一晚上吗?” 后一句听着好不委屈,似是被冷落了的小媳妇。 将军在兵器架上取下柄长剑,走近床边,手腕轻抬以剑柄挑落盖头,始终与公主保持一定距离。 总算恢复了光明,路其安扬眸轻笑,念着台词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语调像带着小钩子,赤裸裸的勾引:“夫君坐这来吧,好叙叙旧。” 门外守着的是公主的人,将军的手下也不敢违逆皇族,除了听话,将军没有别的选择。 莫识拧眉,在路其安身旁坐下。 肩头攀上一只手,动作柔柔,指腹搭上颈侧摩挲,有双多情的桃花眸轻眯着看他,笑盈盈唤:“将军哥哥。” 莫识微微张口想训斥他,不设防的刹那间,唇瓣间的缝隙被填堵住了。 滚烫的,粘稠的吻,两个浸在戏里的人亲得自然大方一点不别扭。漫长湿热的亲吻过程中,莫识咬了口路其安的舌尖,血的铁锈味更像挑逗,激发兽欲。 他在挣扎,没有认真用力,路其安按下他的手腕,顺便把人压倒在床铺上。华贵绸缎中央,样貌凌厉的将军面泛潮红,憎怒的眼中因缺氧逐渐染上迷离,着实是幅美景。 路其安松开莫识湿濡的嫣红唇瓣,堪堪遮掩阴鸷,再度笑起来。 【?????????????????这是我今天第三次满屏问号了】 【真亲啊,直播镜头下真亲啊,你俩要不是一对,我和我男朋友当场分手】 【够了,这下所有不是cp粉的都破防了,你们满意了吧】 【纯路人,只是为了拍戏而已,cp粉有必要这么刷存在感吗】 【不然呢,恋综不刷cp刷什么,刷你那张比厕所还臭的嘴?】 演得可以啊。尹冬赞许点头,扭头看见陈导脸色煞白发绿,困惑不已:“陈导,你变异了?” “…过不了审啊。”陈导目光空洞喃喃念道,“我的直播间不会没吧。” 尹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毕竟,在这后面还有路其安强烈要求加上的、更加过不了审的内容呢。 第52章 【草原篇·欲望】 路其安快分不清自己是在演戏还是暴露本性了。 膝盖卡在膝间,面上散漫不经挑笑,垂手抚上莫识脸颊:“将军哥哥腿上功夫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输给妾身了呢。” 【不会真是床戏吧,我以为你们开玩笑的…来真的啊?!】 【好了我叛变了,其路焉识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虽然扮女装,但我们琪琪还是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 将军不经逗,闻言又要炸毛,怒火攻心时顾不上什么以下犯上什么不敬之罪,攥拳挥向了公主,冲着那张漂亮的脸去的。 路其安不躲不闪受了一拳,脸颊顷时泛起红,满不在乎似暂时按住莫识的手,撂出句话:“我与将军已是夫妻,共相唇齿,将军哥哥难道甘心一生效力庸君吗。” 大不敬的谋逆言论,正正点中将军内心深处藏着的想法。 沉迷享乐淫奢无度的君王,只会在边疆战危时祈求和谈和亲,将军恨他的软弱无能,早早想过反抗,只是苦于势力不足。 如今得了个有着正统血脉的妻子,只需下些手段暗杀了皇帝,再扶持公主登上皇位,比颠覆王朝简单的多。 他们只是为利益才纠缠在一起。 想通了这些,莫识松拳,不再激烈反抗,咬着牙默许了路其安对他上下其手:“一定要圆房吗?” “不然妾身怎能信将军会听话呢。” 他的手抚上莫识胸口,长指微弯勾着衣领,一点点缓慢扯下… 透过银红的霞影纱,隐隐可见两道人影重叠,最后以点翠步摇的珠链摇晃为结,宝蓝水滴状坠子似湿红眼尾落的泪,暧昧不言而喻。 又是一气呵成拍完了一场。 尹冬情不自禁为他俩完美的配合鼓掌。太有张力了,太带劲了! 陈导看傻眼了,面色死灰心如止水,抬手跟着无力地鼓掌两次。 演技好张力强情绪饱满,没错,艺术感是很足够,但是——这也太艺术了,完全没管审核机制。 戏演完了,两人还都没动弹。 莫识将自己从角色中脱离出来,颊上的红还未消去,神色已恢复平静,见路其安僵着没动,屈膝自行挪挪身体,想推他一下催他快点出戏。 就是这一挪,弄得他猝然愣住。 不妙。 这小子也太入戏了。 路其安被莫识无意的触碰吓得清醒,脸越涨越红,耳垂更是像要滴出血。 他在身下人复杂的目光中匆匆起身,不由庆幸衣服足够繁复,不会被别人发现异常。 年轻气盛,拍戏经验又少,会过度代入也正常。莫识自己给自己洗了脑,从震惊到理解只需一分钟,淡定站起。 “过了?” 尹冬回答:“嗯,过了。” 莫识便心安理得非常自然地牵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路其安走了。 没错,是牵着走的。 旁观的其他嘉宾一律表示幻视了甩成小风扇的尾巴和假惺惺耷拉的毛绒耳朵。 * 莫识以需要私人空间的理由支走了工作人员,更衣室内只剩下他们俩。 没有监控,没有摄像机,没有其他人会发现。 路其安紧张地捏紧衣角,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扑上去把人吃干抹净。 确定恋爱关系之前就上床,不是渣男行为是什么。 路其安下定了决心。今天,他就是死,就是从更衣室的窗户跳下去,都不会动莫识哪怕一根手指。 莫识背对着,脱掉了外袍。 “哥哥,你,你难道…”路其安挪不开眼,直愣愣盯着,手足无措。邪念控制不住地不断冒出来,摁都来不及摁。 更兴奋了,忍得有点痛。 莫识回头,欲言又止半晌,迟钝问:“你还没出戏吗?” 他到现在还以为路其安的生理反应是因为入戏太深! 路其安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摇头又点头,蔫蔫低垂着脑袋:“我会这样不是因为演戏,只是因为哥哥你,你太会勾引我了。” 纤密的睫抬起,偷看莫识脸色。 莫识似乎不吃这套,把他留在更衣间,自顾自去隔壁化妆室卸妆:“刚才勾引你的是将军,殿下去找您的将军哥哥负责吧。” 路其安反而心情轻松不少:这样隔绝接触就没机会强迫莫识了,起码能保证基本的人身安全。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好像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脑海中不断回放莫识在那段床戏中的表现,记起镜头内和未被拍进去的一切。涣散失神的凤眸,细碎发丝沾在汗湿面颊,低喘促急。 身上的吉服同他成对相配,衬着如霜似雪的白肤,更是撩动心弦,让他说不出多欢欣。 空坐了二十几分钟,还是毫无进展。 直到莫识卸好了妆,回更衣室准备换回自己的衣服,推门见路其安仍坐着,连位置都没变。 “还没冷静下来吗。” 他淡淡瞥过去,怜悯般的俯视。 也许是仿佛置身事外的漠然彻底扯断了最后一根理智的弦,路其安抬眸,被欲念填满的心脏跳得剧烈。 推进更衣间内,将门反锁。 空间是足够宽敞的,他不满足,非要将莫识压在角落,躯体紧密贴在一起,距离为零。 莫识对这番流氓举动没有采取反抗行为,偏凉的手和路其安体温渐升的身体接触,显得格外冰冷。 连吻都错乱,逼得人窒息,无意义的胡乱啃咬,刺痛,却爽快。压抑了许久后,积攒的欲望没有沉寂,只有爆发。 不知过了多久,路其安松口,声色略沉叫他声“哥哥”。 莫识好不容易喘过气,呼吸尚不匀,气势半点不减。他读懂了路其安的渴求,眸子稍睨,喉结滚动,哑着嗓:“门锁好了吗。” “锁好了,没人会进来。”灯光开得暗,他的瞳在昏暗中近乎黑色,读不出任何内容,又像把什么都展示出来,从内到外的一切都剖开,不遮掩,“哥哥,帮帮我。” 褪去的嫁衣堆在地上,红艳艳,像一团芍药。 曾跪过的人站着,高岭之上那朵孤冷的花俯身跪地,清冷眉目低垂,启口生涩地、缓缓地。 吻住了他。 第53章 【草原篇·关系】 二十七年人生中,他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比零距离更近的接触。因为对此不感兴趣,甚至有点厌烦。 只能靠着效仿记忆中电影片段。 太生疏,呼吸不畅几乎带来窒息感,生理反应激出的泪水聚起,盈满眼眶,凌乱、不成样子。 凶手很清醒,垂下鬈卷的睫瞧他,手覆在脑后,绕着丝缕烟雾般的乌发。 “哥哥,我到死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的。”路其安是着了迷,喃喃低语,转而去拭白山茶上沾着的水珠。 莫识直白得不像他本人,冷静语调因嗓音微哑融化些许:“那就好好记住,别忘。” 墙上悬着的时钟,分针走了一格又一格。 * “清醒过来了?” 莫识将擦拭唇角用的手帕丢进垃圾桶,拧开瓶矿泉水灌了两口,说话时嗓中依旧刺痛。 路其安的脸还红着,才回过味来想起羞涩,偷偷瞄他好几回才试探出声。 “对不起,哥哥,我一时有点…”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开荤居然是如此混乱的情况下,路其安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立誓的内容,更自责了。 何况莫识不过是纯粹地付出,并不享受过程,这一点也不好玩。 “我自愿的。不用道歉。”当然也有看不下去所以纵容的成分在。 还好有记得脱掉衣服,没留下什么痕迹。 莫识换上私服,拉高衣领盖了下半张脸,没有等面红耳赤的路其安,也没有去找其他嘉宾或导演,径直离开。 他需要独自一人的时间把心绪抚平。 * 尹冬在指导江玫和江菟对戏。 她俩有个遥遥对望转瞬即逝分开的镜头,一直拍不好,原因无他。姐妹俩眼神碰到一起的瞬间,江玫就会绷不住哈哈大笑。 来来回回拍到第四遍,换了常服的路其安孤身走过来了。 好稀奇的场面。 云筱夏本叼着牛肉干饶有兴致看尹冬训人,发现了路其安,疑惑地“诶”声,歪脑袋往他背后看。 “莫哥呢?小路你今天怎么没粘着他。” 在她印象里,路其安和莫识跟连体婴没什么区别,成天呆在一起,谁都拆不散。 云筱夏私下觉得,路其安和莫识之间的友谊同她和尹冬之间的差不多。 不愧是好兄弟! 路其安掐了自己几次,反复证明这不是梦,恍恍惚惚坐在旁边,压根没发现云筱夏是在和他说话。 【对啊莫猫猫去哪了,他和琪琪明明是一起走的吧】 【刚刚镜头怎么没放他们俩那里的啊啊我好好奇啊!】 【cp粉的直觉告诉我,他们做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成年人的事情嘿嘿嘿】 【听得人心黄黄的,请正主赶紧从实道来,不然我就要造谣了!】 “筱夏,怎么了?”尹冬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放江家姐妹俩自己琢磨如何才能对视不笑,大跨步至云筱夏身边。 他知道路其安心里惦记着谁,挑挑眉:“和你将军哥哥吵架了?” 呆呆小狗摇头。 “那是打架了?” 还是摇头,迟疑了一会儿,不确定似点点头。 尹冬脑子一热,毫不犹豫冲云筱夏肯定地宣布:“他脑子坏掉了。” * 脑子坏掉了的大型犬被尹冬和云筱夏联手打包,让陈导当工具人,给莫识表演个送货上门。 表演失败了。莫识不在男嘉宾们居住的蒙古包中,陈导绕着张望几圈仍找不到人影。 路其安给莫识发了条消息。没回。 “陈导,你先回去吧,那儿在直播,没你看着不行的。”赶在陈凌天给人打电话之前,他假装随意地晃晃手机,“我去找识哥,他告诉我往哪走了,放心。” 在陈导眼中,路其安一向是可靠的形象,没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笑呵呵告别,愁眉苦脸地开车回去监督拍摄。 车开远了,路其安打开手机,关闭依旧没动静的聊天页面,给莫识拨去电话。 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方被接起,而后电话对面人开口,寡冷缥缈的声线裹在隐隐风声中:“路其安。” “你在哪?哥哥,我们谈谈吧。” 对面安静了片刻,默契地没挂电话。路其安屏息谛听,听到细碎的簌簌草叶声,以及深呼吸的声响:“朝日落的方向走,我等你。” 莫识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懒得辨认具体方位,往往是用标志性的事物记路,比如花草树木,再比如日月星辰。 迎着浑圆的澄黄色太阳走了十来分钟,路其安总算看见了莫识。 他加紧几步冲去,头一次在莫识面前无所适从,想抱又不敢的拘谨模样像被刚套了项圈的小狗,让人发笑。 阳光懒懒散散半斜地洒过来,两道影子在草地上拽得细长,于细草间蔓延,似永远没有交集的两条平行线。 莫识敏锐地关注到这残忍的画面,轻轻低垂长睫,思索着想改变点什么。 改变会让他精疲力竭,但偶然一次,只为了路其安的话,就还在能接受的范围。 ——路其安总是在主动靠近他,即使他逃避时也没有放弃过。 莫识往前一步,距离拉近到几乎于无,用与内心完全不符的镇定态度,张臂抱住了路其安,搂着腰身、将下颌压在肩头的那种亲昵拥抱。 “哥哥?”停顿了下才发出的声音,惊诧的成分似乎大于愉快。 还不够。 ——他们的每次亲密接触,都是始于路其安,无论起到完全主导或是引导作用。 莫识抽出只手,强硬地扣着路其安脑后,把他压下来,遭风吹凉的唇贴上去,一点殷红舌尖小心翼翼地撬开对方唇齿。 得到回应,想抽离时已经太迟。 路其安逮住送上门的猎物亲了个够。 ——最后,莫识想起他从来没对路其安表达过自己的感情,路其安却把“喜欢”挂在嘴边,总念叨着情话。 这次谈话,理应是由他把话说清楚的。 “路其安。” “嗯,我在好好听。” 路其安为他在镜头之外的不寻常举动震惊,弄不明白莫识是不是突然被夺舍了,条件反射似乖声答话。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阳在西沉,肉眼看不见移动的幅度。但它确确实实沉下去了,愈来愈低,到了傍晚的边缘。 莫识的自信不足以支撑说这么直白的话,可他还是说了,薄红的唇翕动,睫是一团浓墨,封存在眼瞳的琥珀里:“路其安,谈个恋爱吗?” 世界变成了巨大的漩涡,呼啸着把他卷进去,把所有人都卷进去,漩涡的中心埋着什么,无人知晓。 “不行啊,哥哥。”漂亮的桃花眼仍然深情款款,只怕是惯会当感情骗子。路其安拥抱了他,“现在还不行。” 他的意思很明确,是拒绝。 莫识很意外自己的情绪像不甘心,还有点心存侥幸:“我们,究竟算什么关系。” “不确定,也许…” 笑容那么温柔,比糖甜百倍,莫识偷偷把他的笑记在心里,起码这份记忆能短暂地为自己所私有。 路其安勾起莫识鬓边无意垂落的发缕,轻柔地拢到耳后,语气轻描淡写。 “也许是床伴吧,谁知道呢。” 咔哒,天黑了。 第54章 【草原篇·喜欢】 “你还真厉害,那种情况下都说得出拒绝的话。”当晚“追妻者联盟”的例会上,尹冬听完路其安没精打采的概述,仰天感叹。 原来不是吵架了,也不是打架了,而是做了。 他都不知怎么评价才好。 路其安这小子,又深情又无情。 江菟也咂舌称奇:往日常听路其安指导他俩怎么追人才最有效,总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儿,哪成想只不过半天,事态天翻地覆。 竟然会从纯情暧昧期小情侣变床伴炮友。 路其安呢?他满心都是晚上直播关闭后莫识拿出的小药瓶。在海岛时的调查结果在脑中挥之不去,一时间,他怀疑自己做错了事。 明明是想让他少受点罪的,怎么就成了这样局面。 反复琢磨几遍,很倔强地认定:“我也不想拒绝识哥,但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总比害他跟我一起挨骂要好。” 莫识看似冷淡薄情,实际上心思敏感得不行。路其安不舍得把他框入自己设的局中。 谁都可以成为他的一粒棋子,包括他自己,唯独莫识不能。 “我问了那老不死的,他说这两天会开始预热,最多还有四五天,你的第一条黑料就要被挂在热搜上。” “第二条黑料暂时留作后手。” 不愧是老谋深算的商人,连算计他一个后辈都如此用心。可惜,江父没料到,在他眼里一无是处柔弱可欺的江菟会有胆子“背叛”他。 更可惜,姚家和江家都太不自量力,自以为是地想通过对付路其安动摇路家。 贪婪又愚蠢。 * 身边的人暂时不能够信任,路其安让尹冬和江菟先回去休息,自己则一通电话打给了长兄路漫书。 路漫书还在加班工作。铃声突兀响起,他揉了揉眉心,放下文件接起:“你总算要找家里人帮忙了?” 虽然路家产业以房地产、科技行业和金融业为主,几乎不涉足娱乐行业,但江家和姚家动作太大,他不可避免地有所察觉。 “没办法了嘛,大不了恋综和电影拍完就退圈。”家里人都不太支持路其安混娱乐圈,从他去当练习生到现在正好十年,父母兄长也就劝说了十年。 可他不听话,又是个硬骨头的。家人不支持,他就不要家族提供的资源,隐瞒了身份,只靠自己闯出了一片天。 年少轻狂时,路其安和气急的父亲发过誓:如果哪天他主动求帮助,他就要退圈,老老实实进家族企业,平稳度过一生。 路漫书哼了声,不提当年事:“得了,说吧,要怎么帮你。” “接下来一段时间,如果出现我的黑料,千万不要压热度,稍微炒炒也行,做得隐蔽些。”路其安提出了诡异的要求,“对了,再帮我盯着点大伯一家。” 路漫书很想翻个白眼,但他记起自己今年立的人设是冰山霸道总裁,生生忍住:“你这纯找骂呢…父亲可说了,这次要是追不到你那crush,回来得家法伺候,进度怎样?” 说来好笑。 路家每一代教育孩子的方式都不完全相同,但这“家法”有个共同点,就是极其尴尬,令人社死。 比如路其安这代,凡在大事上出错,就必须在逢年过节的家宴上拿出日记本,朗读自己小时候写的日记。 路其安年年都读,已经读到了十六岁时的日记内容,练成了在众人面前面不改色把莫识夸八百遍的能力。 这种家法伺候的威胁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算。 “好消息,他真的喜欢我。”周围安静得像世上只剩他一人,路其安垂首,疲倦的侧颜仍温柔,“坏消息,在我解决掉姚家和江家前,无论怎样都不能和他在一起。” 他将今天发生的事删删减减,用最简略的方式告诉路漫书。 听得这母胎单身的工作狂沉默。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读过言情小说啊。路漫书把路其安和莫识代入小说男女主看了看,无语凝噎:“……没觉得你们的关系很不健康吗?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他你的计划呢。” “如果我答应和他成为情侣,那我被骂的话、他会伤心的。” 而且,莫识从小缺少关心爱护,还和他一样没谈过恋爱,必然看重感情,极可能有什么冲动之举。 倒不是怕破坏了计划,而是担心骂上头的网络喷子会扭头去谴责莫识。 还不如让他一个人承担。 之所以不完全拒绝,留了“床伴”的一层关系,是怕莫识会彻底抛弃他不要他。 每次落子都仿佛是悬在高塔上的天平,摇摇欲坠,稍不当心就会失衡、崩塌,黑白棋子哒哒滚了满地。 微弱的“滴”声,路漫书等不到弟弟说话,便把电话挂断了。 好累。路其安闭闭眼,这下周围是真没有第二个清醒的人了。 月亮高挂,已至午夜,仲秋的夜凉,他穿得又单薄,推门进蒙古包时被屋内的温暖吓了一跳。 路其安待寒意尽数驱散,体温恢复正常,悄悄掀开莫识的被角钻进他的被窝。 意识朦胧,临入眠的前一秒,他埋入莫识的颈窝,半梦半醒呢喃着告白:“白山茶,好香…哥哥,我今天也在喜欢你。” 我不是完美的男朋友,甚至没能坦率地喜欢你。 路其安连睡去时都在自责愧疚。 十几分钟后,莫识原本放松垂落的手抬起,半搂住怀中的人,再度阖目,低语声清浅而格外柔和。 “晚安。” 一夜无梦。 * 拍摄第三天,一场戏卡了几遍都没拍好,休息的间隔时分,路其安拿了瓶苹果汁,凑近递给莫识。 也算是享受最后的平静。 他不清楚为什么那天一觉醒来发现莫识的态度恢复了从前,不会太亲密但也不特意躲着,对他来说已经很幸福了。 江家和姚家放出的预热也不过让直播间弹幕中多了些疑问。黑料尚未揭秘,他还能清闲几日。 今天正巧没他的戏份,索性在剧组跑跑腿打打下手,充当莫识的私人助理。 陪着莫识在休息室坐了不过五分钟,门被敲响了,路其安只得暂停盯着人不放的痴汉举动,起身去开门。 “谁,这里门没锁……”意料之外,是两张不认识的脸,路其安愣在原地,定定看着面前热情笑着的两位中年人。 好像有点眼熟? 第55章 【草原篇·访客】 “诶呀,这就是小路吧,小伙子长得真帅。”保养得当的女人一只手挽着丈夫的胳膊,一只手拍了拍路其安的肩,很自来熟的模样。 男人看上去也很年轻——如果忽略那地中海的脑袋正在反光的话。他憨厚慈祥地微笑:“小路啊你别怕,我夫人她抢到了直播间的票,成天盯着看,她可喜欢你了,没恶意的。” 原来是一对夫妻。 路其安突然想起来了。 难怪会感到眼熟,他俩就是云筱夏的父母!仔细看看,云筱夏的五官简直是把他们的五官拆散再重新组合拼起来的,像得很。 莫识听到了动静,咬着果汁的吸管从屋里出来,他见过云家父母,顺利认出来了:“云叔,花姨。” 路其安跟着他问候:“云叔好,花姨好。” “好好好,都好。”云叔话不多,花姨就负责和小辈们唠嗑,眼尾笑出细密的鱼尾纹,“小识的病好些了没啊?” 路其安顿觉话题不妙,急急忙忙接话:“云叔花姨,小夏姐在那边的场地拍戏,我带你们过去吧。” 本意是想岔开话题打断问答,免得让容易多想的莫识更觉自卑的。 哪成想,莫识踌躇两秒便跟了上来,撒谎时还能一本正经,礼节性的浅笑看不清晰,但的确是笑了:“早好全了,谢谢花姨关心。” 骗人,明明昨晚还在背着所有人偷摸吃药。 云叔粗神经,没注意到路其安不赞同的表情,放心地连连点头:“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小识小路,听叔一句劝,想谈恋爱就谈,啥都甭怕。” 他们只见过莫识两回,一回是在他年幼时,一回是数年前那场空难发生后。仅有的两回还都是莫识受了伤还没痊愈的时候。 自然对这小辈多几分怜惜,更关心他的感情状况。 夫妻俩思想本就开明,旅游途中看直播,瞧见路其安和莫识两人亲亲贴贴搂搂抱抱的粘糊劲儿,想起了他们年轻时的恋爱经历,欣慰的同时决定要给他俩点鼓励。 再算算自打女儿事业稳定,他们就出去环球旅行难得回家,此行还能顺便见见闺女,遂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回国,恰好接了刚从海岛回来的女儿回家。 云筱夏再次出发后,他们去拜访了许久不见的几位亲友,便追着节目组的足迹,来到了草原。 云筱夏骑在马上,专心拍戏没注意到混入工作人员之中的父母。 她一袭玄衣,长发高束,于马背上引弓射向长空,浑然是位模样俊俏的英气少年郎。 云叔和花姨自豪地搂着对方肩膀:“不愧是咱闺女,真漂亮。” “没想到我们家筱夏扮男装能这么帅,孩子他爸,我们这是儿女双全了。” 这个镜头顺利过了,云筱夏兴致勃勃停马,发现自己还是下不去,半个人挂在马背上胡乱蹬腿,吓得尹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人抱了下来。 一下子变得憨了起来。 旁观的沉默了。 花姨拿胳膊肘捣云叔的胸膛:“你闺女。” 云叔配合着她轻轻捣回去:“你女儿。” “爸爸!妈妈!”在尹冬的悄悄提示下,云筱夏很快找到了父母,孩子气地扑过来,被两双手稳稳接住。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抱成一团,丝毫看不出刚刚“推卸责任”的影子。 花姨冲尹冬挤了挤眼睛,见他没反应,装都不装了,直接把他也拽进来,变成四个人抱成一团。 【叔叔阿姨长得也好好看,果然我们小夏的颜值是遗传的!】 【他们家庭氛围好好啊哈哈叔叔阿姨都好可爱好有梗,像完全没有代沟的样子诶】 【是哪对cp有爸妈神助攻,原来是我们冬夏组[\/比耶]】 江菟艳羡地看着这一家人团聚的温馨场面。 她流落在外吃了十五年的苦,被父母找回时也没得到哪怕一个拥抱。亲生母亲怀里抱着年幼的男孩,冷冰冰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视一遍,挥挥手让人带江菟下去换身衣服。 母亲嫌她脏。 犹如浇头的冷雨,一下熄灭了她对回家的热切。 好在几小时后她见到了曾经的救赎,现在的姐姐江玫。 江玫朝她懒懒地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便一下将瘦弱的少女拥入怀,挑衅的话落到江菟耳中却是暧昧:“你好呀,妹妹,请多指教。”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江玫的声音和回忆重叠,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点没变,恣意张扬。 “想家了。”想她不曾拥有过的有爱存在的家,她只在梦里见过。 江玫不懂她的小心思,嗤笑道:“想那个要卖女儿换利益的老头子,还是那个只顾宝贝儿子不在意女儿死活的老太婆?又或者你要去给太子当仆人?” “姐姐也是家人。”江菟被骂清醒了,只敢小声反驳。 “…我就在旁边,你有什么好想的。” 【兔兔宝宝萌萌的,这算是和姐姐撒娇吗算的吧算的吧!】 【我曾以为小夏是心旅最直的女嘉宾,现在发现玫瑰姐姐更直,简直是雄鹰一样的女人】 【所以说女同千万不要爱直女,直掰弯会很痛苦的…过来人的提醒】 * 既然来了客人,由尹冬做主,拍摄临时暂停半天,他要跟云筱夏一起,带着未来的岳父岳母体验草原风情。 其他人也有了半天自由时间。 江菟和江玫计划去最近的马场再练习一下骑马,打个招呼带上个摄影师就走了。 路其安坦坦荡荡跟着莫识回蒙古包里。他清楚莫识宅习惯了,能不出门绝不出门,所以做好了在室内待一下午的准备。 他又不能在这个重要关头有逾矩之举,若被观众看出端倪,恐怕会被拎出来大做文章。 保险起见,只能正常聊天。 莫识从行李箱中翻出本薄荷绿封皮的笔记本,取笔在纸页上写写划划,因一心二用,并不怎么答路其安的话。 好半天才抬头,抿着唇看路其安。钢笔笔尖停在纸张上,透过几张纸,洇开点墨色。 想了想,低下头,在最后一行补了句话。合起笔记本塞回行李箱中。 顺手拎起黑色的风衣外套穿上,矜傲似轻抬下颌,眼眸中浸了莹润的光:“散散心去。” 路其安怔神,想迅速跟上,目光一瞥看见了什么东西,弯腰假装系鞋带,把它迅速拾起,顺手藏进衣兜中。 他的心,跳得很紧张。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一页被揉皱过的、写满了杂乱字迹的纸。 从莫识的笔记本中掉出的。 第56章 【草原篇·信封】 薄薄的纸像块烧红了的炭,时时刻刻提醒着路其安它的存在,导致在散步期间他总断断续续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八点。 晚餐是由巴图爷爷安排人准备的。乌恩其笑盈盈迎接着两位新客,反倒被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夸得不好意思。 共用晚餐的蒙古包内暖融融的,几个蒙古族青年同他们一起吃肉喝酒唱歌跳舞,好不热闹。兴致浓时,尹冬还朝路其安要来木吉他,自弹自唱给云筱夏唱了几首情歌。 换得云叔的认可,花姨的姨母笑,众人的起哄,以及云筱夏胜过言语的脸红。 莫识没碰放在面前的酒杯,也没有人去劝酒,独他清醒地看人们笑闹,就像并不在一个世界。 路其安酒量好,两杯酒对他来说和水没差别,眼都不眨就咽下去,却无论怎么说都不肯再喝,笑嘻嘻打趣两句,坐到莫识身旁的位置上。 “哥哥要是觉得无聊就先回去休息吧,他们应该还有得闹呢。”年龄相仿的男男女女和心理年龄年轻的俩大龄青年,一玩起来起码几小时。 莫识喝不了酒又放不开没法玩到一起,肯定会不耐烦。 “不无聊。”匀长手指端起白瓷酒碗,送到唇边轻啜,烈酒入喉炙烫烧灼,只一口就辣得莫识红了眼眶,轻咳两声,“挺热闹。” 今儿喝的酒是乌恩其的珍藏,五十多度的烈性酒,很呛嗓子,配上草原风光别有风味,但实在不适合莫识这种不沾酒的人喝。 路其安偷偷把他放下的酒碗挪到自己面前,一气灌下剩的酒,抹把唇角,为彻底断了莫识喝醉的可能性沾沾自喜。 * 酒足饭饱,喝到最后,醉了的居然只有尹冬和云筱夏。 因为在尹冬唱完情歌下来后,心乱如麻的云筱夏二话不说,拉着他要和他拼酒,尹冬当然是乐意奉陪。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碗接一碗喝,在云家父母的怂恿下硬是喝到双双醉倒。 不靠谱的夫妻俩甚至开始讨论要不要把俩孩子绑起来扔床上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省得弯弯绕绕一个不张嘴一个不懂暗示。 江菟赶紧插手,和姐姐救云筱夏于水深火热之中。 路其安则上前随手捞起趴在桌面的尹冬,轻轻松松架起,准备和云家父母告别后就跟着莫识回房享受纯洁的二人世界。 不想却被两人叫住。 “小路,姨姨有点事情想和你单独谈一下。”花姨掐把云叔的手臂让他别吭声,和云筱夏像极的杏眼瞳仁漆黑,直望着路其安。 路其安为难地看看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尹冬,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好。 “你去吧,我来就好。”肩头的重量突然减轻了大半,原来是莫识撑起尹冬的身体,把重心挪去另一侧,稍费了些力把人支住了。 他身形瘦削,肌肉量没尹冬和路其安多,要扶稳一个比他略高还时不时突然发酒疯的男性并不轻松。 路其安担心:“没问题吗哥哥,他会乱动的。” 似乎是为了验证路其安的话,刚刚还一动不动的尹冬突然开始挣扎。醉汉劲大嗓门也大,嚷嚷着不要拆散他和云筱夏,拼命想往前扑,眼看就要摆脱牵制。 才松手的路其安正要再掺和进来。 莫识面无表情出手凌厉,快狠准一记敲在尹冬抬起的手肘,掰过手腕折压反剪叠在身后,顺势摁掌压下他的上身。 轻轻巧巧把人制服。 丹凤眸底无波无澜,淡定得像什么都没发生,对路其安重复:“我来就好。” 【wow,是擒拿术!还是改良版的,比原版温和得多,不然尹导现在应该疼得嗷嗷乱叫了哈哈哈】 【妈妈我想学这个!这不比刷的小视频里那些白给术强多了!】 【谁录屏了刚才尹冬发酒疯的片段,求分享,太好笑了简直解压神器】 【心旅这直播就是好啊,除了这,上哪儿能看到大导演发疯啊】 【srds,背着镜头讲悄悄话是你们心旅的传统艺能吗,到底有什么话是我这个svip不能听的】 * 月华淡淡,银白色渲在周围一圈天幕,却破不开层层绒面般浓黑。 行李箱轮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滚动,发出规律而枯燥的辘辘声,在静谧中不断放大再放大,喧闹得慌。 路其安帮两人把行李全部拿到了安排的车上。 花姨性子直爽,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直入主题,从手袋中拿出个信封:“这是小识的哥哥托我带给你的。” 森绿色珠光纸信封上印着烫银山茶花图案,以白色火漆封口,拿在手中有超出想象的分量感。 云叔补充:“莫家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改不了的怪癖,你看小谦,凡是重要的事总爱写信,说文字更能传情。可打电话多方便,还能听听声音呢!” 路其安拆开信,抽出米白色信纸展开折叠,举起手机借着灯光阅读文字。还好是莫谦放慢了速度认真写的,字迹端雅不难辨别。 开头两段全是文邹邹的客套话,第三段才正式入题。 “几日前,小识和我坦白了他对你的情意,问我要如何才能填补内心空缺的渴望,是我劝他勇敢些主动接近并向你告白。前两天却又收到路漫书先生的消息,虽言辞委婉,但我也听得出,是我的贸然劝导给你带来了麻烦,同时伤害了自己的亲弟弟。” “路其安,上次私下见你时你还是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彼时我很忧心你是否可以成长为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男人,因此没有向你坦白家弟幼时的经历,希望你能知难而退。” “然而五年过去,在直播中我看到了你的成长,我想,大概到了可以放心把小识交给你的时候了。我不会再插手你们之间的任何事,希望你能一直坚定,初心不改。” “……” 随信附赠的是莫识少年时期的一张照片。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少年稚气未脱,容颜已显出清冷,脸上无甚表情,对着镜头竖起手指比耶。 身上穿着病号服,也许是因消瘦,衣服对他来说太宽松了,举手时衣袖落下堆在肘弯,露出小臂上的疤痕。 原来,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他就受伤了。 难怪一直查不到莫识手臂上伤的来源!十几年前的事情,太容易掩埋过去,即使不刻意瞒着,人们的记忆也会在时间长河中磨灭。 花姨撩发,语重心长劝道:“小路,小识以前吃了很多苦,姨姨希望你能好好待他。当然了,也别一味地委屈了自己…” “花姨。”路其安打断她的话,目光灼灼,“莫识曾经遭受过什么,您还记得吗?” 第57章 【草原篇·随笔】 路其安怀揣着心事回到蒙古包,发现莫识已经睡下了,长长舒出一口气,打开床头小灯,企图在更明亮的灯光下认出那张纸上的内容。 他并没有在花姨口中得到特别重要的信息。 花姨带着歉意告诉他:“不好意思啊小路,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莫家藏得可严实,我只记得这孩子小时候是很爱弹钢琴的…” 钢琴。 难怪看到路其安的手就要问他会不会弹钢琴,还跟着他回家听琴曲。可见莫识到现在还是由心喜欢钢琴的,只是从没看他弹过一曲半曲。 是因为受的伤吗? 路其安心里闷闷的,默不作声抻平了皱巴巴的纸。 不光被用力揉过,而且边缘卷起、颜色泛黄,斑驳墨水晕染,中心还有一大块可疑的赤褐色痕迹,浸透纸张,模糊了字,还把纸都弄得脆硬。 一眼看得出字迹杂乱,横竖撇捺都是歪歪扭扭像团乱麻,夹杂着许多意义不明的符号,找不到直线,就是刚学会写字的小孩都不会写成这样。 路其安努力好久才拼出几句不连贯的话。 “今日晴,室内有雨,他们还在看着我,医生说要做什么电休克治疗,我不想做,我想回家。” 这是逻辑最正常最完整的一句,起码让路其安能够猜出这张纸上是莫识住院治疗期间的随笔。 后面的文字写得稀里糊涂,纯粹是用各种破碎的词语连接成一串,甚至不能被称为“句子”。 ……毕竟不能指望精神状况极不稳定的病患写出什么优美的内容。 从夹杂的“坠毁”“死亡”的词语看来,写作的时间是空难之后。 肯定很痛苦吧。路其安抚摸过那片赤褐色,再怎么哄骗自己,也不得不清醒地意识到: 这其实是干涸了的血迹啊。 * 六年前。 空难发生的第四周,莫谦为早已匆匆下葬的父母补办了盛大的葬礼。 莫识刚脱离生命危险,短期内接连两场手术对他本就不好的身体造成了很大伤害,一度出现了心力衰竭和呼吸衰竭的症状,病情迅速恶化。 葬礼,他没法去,也根本不想去。 莫谦拿来葬礼录像问他要不要看时,莫识摇摇头,脸庞因失血过多尚未康复显得尤为苍白,眼底青黑一片,形容憔悴。 他闭了闭眼,鸦黑睫羽柔软垂下,声音轻弱微哑似将散的雾:“哥,我想回家。” 医院离死亡太近了,尤其是icu。莫识住在这不过五天时间,隔壁床的人换了两次,不是转去普通病房,而是死了。 被气氛影响,他越发焦虑,日日夜夜幻听幻视,再住下去恐怕要崩溃的。 “你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出院。”主治医生再三强调过要保持病人情绪稳定,莫谦被他口中的严重后果讲怕了,顺着莫识的心意,“…要不然,转院吧。” 于是转去一所莫家投资过的私立医院,单人病房隔绝了所有会让他紧张不安的陌生事物。 然后是由专家制定方案的治疗过程。 “自毁倾向”四个字不仅仅只是病历卡上的文字,在精力稍微恢复之初,莫识会抵触任何治疗手段。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亢奋时呼吸急促到缺氧,反而会扯下吸氧管任凭窒息感袭来;他拒绝服用药物,护士小姐看着病人吞下药才离开,他却会在几分钟后就去卫生间催吐。 更不用提扎在手背的注射针,一天要被扯掉四五回。 因为大量输血,血小板数量还没恢复正常,血珠从手背上小小的针孔中冒出,止不住地滴答淋漓。 莫识还任性,非要抓着他托哥哥从家中拿来的两本笔记本不松,血沁入纸页,留下大片大片的印迹。 实在没了法子,莫识出现拒食行为后,医生决定对他使用电休克治疗。 顾名思义,就是以一定量的电流通过大脑,引起意识丧失和痉挛发作,达到治疗的目的。 莫识的病症复杂,共做了十二次。 头疼头晕、恶心反胃、肌肉酸痛之类的副作用,对他来说是已习惯了的东西。唯一不适的是记忆的缺失和混乱。 莫谦问了医生,得知记忆缺失是无法避免但可逆的,过段时间会逐渐恢复,不必担心。 一颗心本来都要放下。 直到第七次治疗结束,他看见苏醒的莫识拿出枕下藏匿着的两本笔记本,翻开来面对那些文字,最终茫然抬面,不知在问谁。 “……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忘记自己写下的东西了。 莫谦没有去看本上内容。他只记得,那两本莫识病中终日捧在手心的笔记本,一本薄荷绿,一本烟灰粉。 * “路其安,路其安。起床。”清冷的声线唤着他的名字,驱散了不知情境的怪梦。 路其安哼哼唧唧不愿睁眼,下意识闷头往声音的主人怀里钻。随后有只偏凉的手伸近,拍拍他脸颊,又催促:“醒醒,今天戏难拍。” 嗯,拍戏…要和哥哥搭戏…… 磨磨蹭蹭艰难掀开一点眼皮,卷翘长睫轻挑,露出勉强聚焦的瞳仁。 路其安迷糊地瞥见眼前风光,震得惊叫一声,睁大了眼睛果断僵住。 莫识单膝撑着床沿半跪,垂面和他相对而视,凤眸冰消,约莫垂肩的黑发散在颈侧,略遮了些面颊,衬得冰冷似雪的人温柔起来。 一只白瓷似的手摸着路其安的脸颊,另一只放在他胸前,借力压着。 以现在的姿势,他会不自觉塌腰,使得腰臀衔接的凹弧更加明显,恰好在路其安的手边,只需一抬腕就能钳住劲瘦腰身。 “哥哥?”路其安努力不去想藏在那腰后的两池低洼腰窝,将注意力放在近在咫尺的脸上。 不,还是不行。 识哥长得也太帅了一点,何况、何况现在是早上! 按生物钟来说,本来就是会很有精神的时间! 莫识见路其安傻乎乎发呆的样子,看不透他的悸动。时间紧任务重,不能等太久,索性去扯路其安盖着的被子:“别赖床。” “等——等等,等等!”路其安誓死扞卫自己的被子,慌忙把它夺回来盖严实,满脸羞涩语出惊人,“哥哥,我们今天没时间做那个…” 第58章 【草原篇·抄袭】 莫识一言不发,直身后退三步距离,皱眉不解:“谁教你这种话的?” 对哦,现在还没有戴收音麦,观众只听得到莫识的声音。 可以稍微说点露骨的东西。 路其安突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并且想到做到,当机立断反问:“那又是谁教哥哥这样叫我起床的?肯定是不怀好心,想让我犯罪被抓起来蹲大牢。” 不远处在和小青梅吃早餐的尹冬打了个喷嚏。 贫嘴归贫嘴,听话还是要听话的。路其安让莫识先回避,免得自己看着他就没法平静。 呆坐着等到了欲望消退的时候,忙起身更衣洗漱把自己收拾妥当。 抽空拿手机看了眼热搜,居然惊喜地发现有关他的话题冲到了热搜榜前三的位置。 而且言简意赅,一眼就能看出内容来。 #路其安 抄袭 真是有够简单粗暴的。 路其安的黑料一向不多,但凡被爆出总要火上一阵子,几乎全部都是捕风捉影的造谣,没根没据地在热搜榜上轰轰烈烈挂几天,最后被辟谣。 然而这次,爆料者是有“娱乐圈情报站”之称的大v“运瓜的猹猹”。 原po放出了几张图片和一个音频对比视频。 第一张图是路其安发布原创单曲《十八月》的某博截图,日期是五年前的12月25日,他成人生日当天。 第二张图是一名网络歌手账号主页的截图,歌手名叫贺鹤,没什么名气,粉丝量还不破万。除了作品中的十几首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贺鹤上一次发歌还是四年前,并且这四年中没有发布任何消息。 第三张图则是用作与《十八月》对比的歌曲《初日》的详细资料,是同年11月6日凌晨时分发布的,早了一个多月。 音频对比视频其实没必要。这两首歌太相像,不懂音乐的人也能听出相似地方,就连歌词的意思都差不多。 少有如此证据确凿的黑料,黑粉们沸腾了。 【我的妈呀这也太像了,早就看不惯lqa了,终于塌了吧】 【纯路人,不评价,但是抄袭4000+哈,臭贝贝们别洗了】 【lqa纯花瓶,火了这么久还能洗掉所有黑料,背后有资本操作吧,指不定是被哪个五十多岁老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xswl,互联网难道没有记忆吗,不是有人爆过lqa是txl来着,半夜幽会大导演,资源是卖肉换的吧】 诸如此类言论霸占了评论区。 他们讨伐的对象路其安却乐得看这些评论,早餐期间捧着手机饶有兴致刷了几百条。刷到所谓“卖身”说法也只低头打量打量自己,合理质疑评论的人眼神不好。 他哪里有一点像0的样子啊。 心理强大的家伙继续大胆地往下翻,猝不及防看到莫识的名字出现在了评论中,一个不留神,被牛奶狠狠呛到。 【lqa不是还在录恋综吗?不光和尹导幽会过,现在还在舔莫影帝呢,有这样的不要脸,他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底下有人跟评。 【我看莫识也不是什么好人,都知道他家里背景不小吧?谁知道他那些奖是怎么得的】 【他还乐意和lqa麦麸呢,立的高岭之花淡泊名利的人设,还不是为了名气什么都不顾】 【txl就是恶心,莫识看着清白,私底下谁晓得玩得多花,小情人都不知道包了多少】 路其安看得咬牙切齿生闷气,边咳嗽边用力按下举报。 仍不解气,他把所有评论和用户主页通通截屏保存下来,打定主意等事情一过就要告他们造谣。 骂他可以,不许骂莫识。这是路其安坚守的底线。 * 直播间辱骂的弹幕刷得飞起,陈导得了投资方路漫书的要求,没有关闭直播。众人岿然不动,无视满屏风雨,自如地开始今天的拍摄。 “停。” 戏演到一半,莫识挥手叫停,眉心颦蹙拽起躺地上不动的路其安,神情严肃:“路其安,你不在状态。入不了戏的话,今天别演了。” 莫识不关注娱乐圈的新闻八卦,其他人又有意隐瞒。他对网上流传的黑料是全然不知情的。 “啊……”路其安愣愣地由他拽,顺着力道坐起,眨巴眨巴清润眼眸,垂下的长发间挂着几根草叶,有些炸毛。 比平时更像受了委屈的可怜小狗。 “…日程往后推迟也是没问题的。”莫识不由得把语气放软几分,“先休息会儿吧。起来,地上脏。” 尹冬险些一口水喷出来,难以置信揉了揉耳朵,低头向同样在看戏的云筱夏确认:“刚刚…是莫识说休息对吧?” 云筱夏不明所以点头。 哇…爱情的力量竟恐怖如斯,莫识对别人可不是这个样。 尹冬还记得,他们上次合作时有场戏特别难,对演员要求很高,反复ng了四五十次。关键是特别耗费体力,和莫识搭戏的那位演员在第十四遍时已经累得喘不上气了。 莫识敬业得可怕,硬是不肯歇息,非要把戏拍好。他倒没强求搭档和他一起扣细节,但年轻的小演员讲究人情世故,没好意思让前辈独自刻苦,只能继续拍。 最后戏是过了,小演员也被抬到旁边吸氧去了。 尹冬一直觉得,和莫识搭戏这事儿,挺费演员的——路其安除外。他汗都没出半点就能得到莫识的怜爱,可谓天赋异禀。 得到特殊偏爱的路其安却不识好歹,扭扭捏捏赖在地上不动。 “公主”自嫁给了将军,在将军帐内就能光明正大穿上男装。 穿的还是将军的衣衫。 路其安身着尺码略小些的玄黑色劲装,衣服虽紧了些但并没勒到难受的地步,可他依旧束手束脚不敢乱动。 莫识耐心守了好几分钟,路其安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抱着膝盖缩坐成很大只一团,眼巴巴仰视他。 被某巨型盯盯怪看得害羞,莫识赤红着耳根,转身就走,毫不留恋。单看背影,决绝得有些残忍。 路其安又独坐了近十分钟才释然般轻快站起,口干舌燥的感觉不好受,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拿瓶水。 江菟站在那很久了,见路其安走近,想起他刚刚频繁走神的状态,出于为数不多的兄弟友谊,忍不住担忧:“放任网上那些言论发酵真的没关系吗?可别先把你整精神失常了。” “没关系啊,我觉得没什么攻击性。清者自清,识哥教我的。”路其安耸耸肩,语气里带点吊儿郎当的意味。 他是真不在意。 江菟不放心:“那你刚才怎么总是走神?” 路其安拧紧矿泉水瓶盖,将剩下半瓶水放在桌面上,晃荡波光斑斓,瓶壁上留下几粒浑圆水珠。 “你知道的,识哥一大早就勾引我。”他的话让江菟听来像炫耀,“现在他只要碰到我,我就会忍不住回想起来。” “想睡,超级超级想睡啊。” 毫无防备听到好哥们炸裂言论的江菟有以下六点评价:“……” “路其安你他妈简直神经病!” 第59章 【草原篇·爆发】 江菟被校园霸凌的那段时间接受了太多恶毒言论,以至于现在她骂起人来牙尖嘴利侮辱性极强且不重样。 深谙以柔克刚之道的路其安微笑应对,整理好服装后悠哉哉轻飘飘抛出一句:“看来你跟着那些恶毒的家伙学了点不好的东西,我应该报告给你的花魁姐姐吗?” “…那我可不得不把那些不过审的真实想法告诉你的将军哥哥了。” 世界上有三种好朋友,一种是相爱的,一种是相爱相杀的。 还有一种是路其安和江菟这样热爱相杀的。 * 不幸中的万幸,今天的戏虽难度大,但并没有亲密过度的内容。 将军和公主共议夺权计划。公主说他身形与一朝廷重臣府中养的心腹相近,可以伪装成刺客,凭借对皇宫内部的熟悉,伺机接近皇帝并行刺。即使不死,也能重伤他的元气。 反正那位重臣早就生了谋逆之心,断不能算冤枉了他。 将军不信能成功,对公主的身手提出质疑。战场上长大的将军是个武痴,争论几回合后便提出要比试比试,点到为止。 所以就有了场打戏。 这段打戏是勉强能接受的。毕竟路其安学过散打,身体会条件反射地对莫识的攻击做出反应,不至于因恍神而被动挨打。 肢体接触激烈,所幸短暂,基本不到两秒时间。 再加上,莫识出手干脆狠利,毫不拖泥带水,招招式式漂亮得令人无法忽视。路其安分了一部分心思在此番攻势上,自然更容易忽视莫识和他纠缠得难舍难分的事实。 忍一忍,拍完就好。 莫识轻踹一下他的小腿示意配合,有技巧地把人再次放倒,将身体重量虚虚压在青年身上,却偏身留出空隙,让路其安能顺利反手把他摁下去。 脑子乱乱的小狗垂目看看,感受到居高临下俯视的目光在面部流转徘徊。 人类劣性根中的破坏欲催着,害路其安无比想立刻将莫识拽下,肆意发泄猖獗欲望,直到他从冰雪化作柔柔绕指春水,把脆弱模样全部暴露出。 不是因欲望才会喜欢,而是因为喜欢,产生了欲望。 大胆的幻想源源不断充斥思维,路其安深呼吸,默念忍字诀。 忍…忍……呃、根本忍不了一点吧! 莫识读不出他心中汹涌澎湃,只知道身下的人动作停顿了几秒。随即,肩头被用力抓住,路其安用的力气太大,蛮横地扭转过体位。 有一层薄草缓冲,后背撞上地面时也还隐隐作痛,莫识提膝想踹开他,不想被摁住膝弯朝胸前压,疼得紧紧皱眉。 正欲再次叫停,不设防地对上路其安的眼眸。 隐忍克制潋滟波光的桃花眼,似梦似幻,他微微张开嫣红的唇,唇瓣上沾了一线青丝,黑与红碰撞,蛊惑至极。 “夫君,将军哥哥,你输了。” 乌发蜿蜒,丝丝缕缕垂落在两人之间,和玄色衣袍的颜色融在一起,路其安扬起唇角笑容轻佻,俊美得像个妖精。 尹冬高声喊出“cut”并大肆夸赞两人的配合后,莫识还没能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弹幕刷屏的辱骂中冒出几句与众不同的评论。 【抛开人品不谈,lqa长得是真好看,简直全网无代餐,真没do过脸吗】 【应该是零科技,我是做医美的,看了他14岁时的照片,这孩子是从小帅到大】 【呵呵,三观跟着五官走真是没谁了,抄袭4000+,维护抄袭的也4000+】 【弹幕刷屏的能不能停一下,好好看综艺不好吗,吵到我眼睛了,已屏蔽】 路其安甩头摈弃杂念,伸手把莫识从草地上拽起,视线往他背后飘:“对不起哥哥,我没控制好…疼么,有没有摔到哪。” “不疼。”疼痛浅浅一阵早就淡去,莫识拍去衣袖上沾着的灰土,又捻去路其安衣襟处挂上的细碎草叶,琥珀眼眸注视他,瞳色在阳光下更浅更透润,像猫。 白色长毛的矜傲小猫。 路其安莫名觉得,自己被这双未掺恶意的眼睛看透了。 * 事态发展速度极快。 路其安忙着拍戏,一天没打开手机,晚上回到蒙古包才有闲空看。 关于他抄袭的话题已经被顶到热搜榜榜首,盖过了姚珺晔塌房的热度。 大批人顺藤摸瓜找到贺鹤的账号,将十来首歌尽数听过,发现几乎每首都能和路其安首张个人原创专辑中的歌对应上,平均相似度超过70%。 他那张专辑总共只有九首半的歌——“半”是因为最后一首《无期》时长不足两分钟。 据路其安所说,这首歌的后半部分还在创作中,他会在适当的时间放出完整版。 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要补全歌曲的征兆。 而贺鹤的作品中与《无期》旋律像极的那首歌曲,全长五分钟,是完全完整的。无疑是证实路其安抄袭的一记猛料。 原本不信路其安会抄袭的路人在如山铁证面前纷纷倒戈。 【最喜欢的专辑居然是拼尸块产物,已老实求放过,想死的心都有了】 【lqa你糊涂啊,我喜欢你的那张专辑五年了…当什么不好非要当裁缝】 【前夫哥貌美却实在愚蠢,就算当花瓶也比抄袭好吧,难评】 【地狱笑话是lqa歌品可能还挺好的,我听了一下神似《无期》的那首歌,后半段真没前半段好听,累赘了,难怪只抄一半】 “不错嘛,没有太蠢。”屋内摄像头关得比平日里早,但莫识还没睡,路其安小小声嘟囔着,搂过抱枕揣入怀里。 莫识似乎如路其安所愿地没听见他的嘀咕,关了近日总拿来看电子书的手机,吞下两片不知名字的药。 侧身背对,蜷缩着身体假装很快入睡。 他以这种方式给路其安让出充足的私人空间。 服用的的确是安眠药不假,只是这种药吃了太久太多,早产生了很强的耐药性,作用几乎可以忽视。 莫识清醒地阖着眼假寐。 紧接着响起的不是通话聊天,而是踮着脚才会发出的微弱脚步声。 一片阴影覆盖下来,莫识感到身上轻软的被褥向上移了移,紧紧罩住肩头。 路其安给他盖好被子,顺便盯着人稠黑低垂的睫看了半晌,抬头面对尹冬,神情认真:“安眠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怎么才能帮哥哥摆脱药物啊。” 尹冬一脸懵逼指指自己:“你问我?” 并没有,纯粹是爱自言自语。 他才不管尹冬的问号挤得多满,苦恼叹气:“看吧,哥哥就是很脆弱的。要是网上那些话是说他的,他肯定要躲起来偷偷哭了。” 尹冬一脸懵逼指指路其安:“你说谁?” 不是哥们,你对莫识的误解是有多深。 这就是进行同人创作的粉丝们常提起的“超绝嬷嬷视角”吗? 把话一字不落听完的本尊也很不理解,在路其安说到“同人文里我和哥哥已经过上一夜七次的性福生活”时终于忍无可忍。 无需再忍。 莫识下定决心,瞬间推开过于严实的被子,迎着路其安惊恐目光,面无表情直坐起:“谁和你一夜七次?” 第60章 【草原篇·暴露】 空气凝固了。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呼吸不自觉紊乱,脑海中闪过阵白光,晕乎得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连身体都像不属于自己,灵魂脱离了肉体,只凭直觉支配躯壳。 我在哪,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啊,想不起来,但是不重要。 因为莫识在同他接吻。 路其安从来没对任何一种肢体接触如此痴迷过,漫长的吻由莫识主动开始,以他不容置疑贪婪地夺过主导权延长。 “路…呃,等等……”伤病造成的呼吸衰竭控制得很好,但即使康复,也会对身体造成损伤。 比如,他肺活量没从前好了。 路其安吻得深,不留换气机会,很快就把他亲得缺氧,好不容易松开些空隙,莫识只来得及唤半声对方的名字,执拗的家伙便又以吻缄唇。 路其安太喜欢拥抱了,手臂环在莫识身后,越圈越紧,让他有种要被揉碎骨肉的错觉。 细长手指攥紧青年脑后发丝,像是扯了恶犬的项圈。 自然微卷的软发在手中驯从依伏着,丝毫没有它主人那亲不死人不罢休的凶狠样子。路其安收起压迫姿态时倒和他的头发给人的印象一样。 温顺乖巧,能让人随意揉捏,没有攻击性的。 “哥哥。”吻得人险些窒息的是他,红了眼尾鼻尖可怜兮兮的还是他,路其安没想太多,只暗自祈求对方别误会了什么。 莫识并不松手,反而不轻不重攥紧凌乱发缕,声音沙哑,混着紊乱喘息:“路其安,我都知道了。” “都”。 着实是个微妙的字眼。路其安喉结滚了滚,闷闷道歉:“对不起,哥哥,我只是…” 故意渐渐弱下声,直至静默,没有说出任何具体信息。他狡猾地设了个圈套,试探莫识究竟知道了多少。 “你不该瞒着我。”脸冷,训斥他的语气也冷。路其安歪歪脑袋枕在莫识掌心,却刚巧看见莫识眼中的温度:暖的,他是在担心,“明明我可以配合你的。” 莫识想象不出,违心地拒绝告白,独自面对上千万人的网暴,身边甚至没有能够全身心信任的人,这种处境下心理压力会有多大。 眼前这个还没满二十三岁的青年,是抱着怎样的信念坚定自己的选择的? 如果他是有自毁倾向的话,路其安该算是有自我牺牲的倾向吧。莫识胡乱想着,不觉松指放过了路其安那头自然卷的棕毛。 路其安对亲密接触突然中断很不满,张臂抱上去。 他已判断出莫识仅仅是知道了黑料,最多得知了整个计划,对他的背景尚一无所知。 便将狡黠之意深深藏起,低头亲亲年长者喉结旁侧脆弱的皮肤:“哥哥要怎样配合,故意躲着我?我会碎掉的。” 说罢黯然神伤般垂眼,长睫在眼睑处打下片落寞阴影。 好不可怜的玻璃小狗。 莫识捂着脖颈,脸颊连带着耳垂泛起粉,嘴上硬是不饶人:“不会,我会履行好床伴的职责。” 要说毫无怨气是假的,莫识仍记着路其安拒绝他时的残忍。 他真怀疑过路其安会不会是个风流倜傥花花公子——毕竟那么会孔雀开屏勾引人,不像一点经验都没。 现在理解归理解,“床伴”这词还忘不了。 要是路其安撒娇或者急急忙忙解释的话,这事就此揭过好了,他们可以再重头开始。 不想,理解能力异于常人的路其安眸光更亮几分:“那,哥哥会和我睡觉吗?现在想体验可以吗?” 剧情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那就以床伴关系为起点,继续发展……? 莫识欲言又止时,墙角飘来幽幽哀怨:“你们谈好了吗,我捂眼睛快把自己捂睡了。” 唯一受害人尹冬从蒙头用的被子中钻出头,气若游丝呢喃:“要睡也请等我睡着或者不在的时候再睡吧,还能无偿体会偷情刺激感。对我们都好。” 至少,对情侣结界之外的所有人都好。 * 两人会议变成了2+1人会议。 路其安非要和莫识挤一张床,尹冬没眼看莫识溺爱他的样子,苦中作乐想着自己的小青梅: 哈哈,要是筱夏看见如此乐景,肯定会评价他们仨的分布是“从”和“人”。 岁月静好和无言以对之间,手机铃声响得突兀。 “谁来的电话?”沉迷想象的尹冬吓了一跳,发现路其安拿起手机看通话界面时皱了眉,忙问。 路其安依偎在莫识肩头,懒洋洋打个呵欠:“我的经纪人,任译。” 他早早预料到,即使有路漫书给他签约的娱乐公司施压,阻止任译联系路其安,任译也一定会冒着丢掉工作的风险找上他。 不能急于接通。 要想掌握主导权,就得保持冷静不乱方寸,同时消耗对方的理智。 等了半分多钟,路其安不急不缓划动接听键,装作刚睡醒的慵懒含糊语调:“任哥啊,怎么了吗?” 任译和同公司的多数经纪人不同,他是真心待艺人好的,听出路其安似乎是深夜被吵醒,愧疚情绪立即涌上:“抱歉哈小路,这么晚还打扰你。” “没事,任哥,我还好。”路其安往莫识颈窝中又蹭蹭,庆幸任译并非不分黑白,交流起来难度小。 只可惜,命苦,要捉弄他一个老实人。 任译更是内疚,支支吾吾道:“这两天我看到了网上有很多人骂你,本来昨天事态还没严重时我就想处理,但是上头的说什么都不同意…” 适当的短暂停顿后,路其安的声音低低响起:“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了。任哥,你还是不要插手了吧,这阵子过去就好。” 几乎把路其安当弟弟看待的任译急了。 “不成!这种吸引热度的方式也太伤人了。你,你要不,求家人帮忙吧…” 目的已然暴露出来。 路其安不急着收网,笑眼弯弯对想发声的莫识比了个噤声手势,思忖几秒才说话。 “任哥,我还是想凭自己的努力试试,这是我的梦想,你不是再清楚不过吗?” “为了实现梦想坚持这么多年,这才被骂了一两天就放弃,也太亏本了。” 完美塑造出了倔强固执的形象。 任译的声调蓦然拔高了,下意识抓了错误的关键词:“什么梦想,你…不对,你的黑料已经影响了…” 第61章 【草原篇·发酵】 任译絮絮叨叨老妈子似劝说的话,内容不过是说路其安身上闹出这事败坏路人缘又造成大量脱粉,越早处理越好,拖久了反倒不利于后期发展。 试图说服他向家人求助。 路其安堵住手机的收音口,偏头热切盯着莫识,轻声细语:“哥哥,你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了没有?” 莫识突然被提问也没惊讶,点头:“一是明知你向家人求助就必须退圈却还坚持劝说,二是…他好像非常在意解决这件事的速度。” 会着急很正常,但任译的心急已经到了焦虑的地步,恨不得路其安的黑料下一秒就能消失在网络上,影子都看不着。 工作经验丰富的经纪人,不该如此失态。 至于为什么会希望路其安的家人帮忙,莫识没多想:路其安不肯透露他的家庭背景,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要等对方亲自说出口。 “完全正确,哥哥很厉害。”任译的话语声逐渐缓慢,大概是快说完了。路其安抓紧时间挨近亲亲莫识唇角,“接下来的内容要加密了喔。” 加密的方式简单粗暴。 他抓起手机,推门出去,离蒙古包隔了十来米距离,确保声音透不到室内,才回应任译。 不同于刚刚委婉试探时的委屈迷茫,路其安冷下声,语气中带点讥诮讽刺的笑,淬冰锋芒似幽森:“任哥,我有点好奇。” “你干嘛一定要为了个蠢货毁掉自己呢,得不偿失啊。” 任译心里咯噔响了声,呼吸一下子变深,节奏拖得缓长,路其安仔细捕捉着全部变化,更加肯定了内心的猜想。 索性不再留余地,咄咄逼人势必要击破任译的心理防线。 和路其安有仇的人对他的评价千差万别,但都有个共同点:认为他是个表里不一鹗心鹂舌的混蛋。 小混蛋不刻意嘴甜时,说出的话简直字字诛心,刺激任译一遍遍想起几年前发生的事。 “我给过一次机会,就不会再给第二次。任哥,别忘了你的工作是怎么来的。” “如果你相信他们的哄骗,那只能证明你和你的好弟弟不愧是亲兄弟,一样的蠢钝。” 即使他不说,路其安也能得知真相!任译醍醐灌顶般幡然醒悟,认识到了自己处境的尴尬。再这样下去,他不光要丢了工作,没准… 连弟弟任贺都保不住! 该站队在哪边,已经不是他有选择余地的事情了。 * 任译最终坦白了一切。 据他所说,他本人并没有参与到事件中,和姚江两家人混在一起的是弟弟任贺。 任贺协助姚江两家捏造路其安的黑料。并且,借哥哥职务之便,他对路家内部关系的状况了解得不少,当下联系了路其安的大伯。 一方贪利,一方贪权,几人愉快地展开合作。 路其安的大伯为了让江家彻底放下顾虑,甚至许诺,如果事情能成功,他就允许江家的哪个女儿嫁给他的独子。 “果然第二条黑料是大伯提供的。”路其安并不吃惊。 他确信当年的事情只有近亲才知晓详情,父母和爷爷奶奶当然不可能破坏孩子的前途,他们兄弟几个又关系亲密感情甚笃,彼此利益不冲突,完全没必要费心力害他。 小叔叔不在乎名利,连目前手上的股份都是路老爷子怕他被人欺负才强行塞的,和小辈关系跟兄弟没什么差别,也不可能是他。 就只剩下了大伯一家四口。 要讲大伯和他们家的仇怨,可就说来话长了。 那是路其安出生前的事,他没亲眼见到,但打小就爱听家里做事的老保姆八卦,听到六岁总算断断续续把整件事拼出来,便去向爷爷求证。 老头本还乐呵呵逗他那对玄凤鹦鹉呢,见小孙孙来了就想把他抱上膝盖,被小孩躲开了。 小其安觉得请教问题一定要认真,扒着桌沿神情严肃,忽闪着稚气的大眼睛,奶声奶气把家里避讳着不曾提起的腌臜事全抖了出来。 听得路老爷子眼前一黑又一黑,默念几十遍童言无忌,含了降压药才缓过来。 点着被吓得要哭的小孩的鼻尖,语重心长让他保密,绝对不能往外说,并且转头就把老保姆辞退了。 长到十来岁,懂事了以后,路其安才明白自己得知的往事有多隐秘重要。 既然不能往外说,他就只告诉了大哥路漫书,连两个弟弟都不知情。 恨意的种子埋了多年,风平浪静几乎要叫人忘却旧仇,竟还是偷偷生根发芽肆虐生长了。 路其安将和任译的通话录音发给路漫书,在冷风中呼出一口白雾,总算顾得到窜上的冷意,冰凉手指捏紧手机。 迈步往蒙古包的方向匆匆走去。 * 路其安和任译掰扯的同时,蒙古包内的气氛可谓无比诡异。 尹冬看天看地看床单,就是不敢看莫识。 天杀的路其安,亲就亲呗,还亲这么狠,给莫影帝嘴都啃肿了,他看一眼都会想起刚才装瞎子的无助感。 明天化妆师要辛苦些了。 “尹导。”莫识敛神,微微迟疑后换了个更生活化的称呼,“尹冬,其实你是知道路其安的计划的吧。” 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这句话是责备的意思。 幸好尹冬和他有过不少接触,认得出莫识只是不擅社交所以语气生硬,他温和笑笑:“知道一部分,计划是他和江菟一起定下的,我只负责旁观。” 外加学习他俩的心眼子。 追妻者联盟三人组共有八百个心眼子,路其安和江菟一人五百个。 至于尹冬这直男,他是负的。 但他有自知之明。怕自己突然来点什么缺心眼发言让莫识产生误会,吞吞吐吐总算憋出话:“莫哥,我说句实诚话。路其安这小子,他就是太在意了才会把什么事都瞒着你。” “他说他暗恋你很多年了,每天都想告白,又怕吓到你,只能在线上偷摸追追星,一追就是五年。” 莫识牵起唇角,回以生疏的笑,有个东西兀然浮现在脑海中。 他不再和尹冬交谈,有点迫切地拿起手机,翻寻打开许久未碰的某博,无暇看首页推荐上对路其安谩骂诋毁的文字。 径直点入私信界面。 第62章 【草原篇·执念】 六十多条消息,基本全部来自同一个账号,亮晶晶的v标晃着光。 录综艺期间,甚至是他们同床共枕的那个夜晚,他都没断过每日一两句话的“表白”。 莫识慢慢从下往上翻。 最新的消息是昨天深夜发来的,也是满屏消息中最长的。 “喜欢你的第1826天。哥哥,可能你会计算,1826天,是两百六十多周,是约六十个月,是整整五年。” “但我更想把它算成四万三千多小时,近二百六十三万分钟,1.57亿秒。在你看这段文字时,我爱你的时间又增加了几秒钟。” “哥哥,相比努力验证我对你的爱是否轰轰烈烈深情得伟大,我更想证明,我可以爱你到喜欢你的一切,喜欢你的分分秒秒。爱情并不需要很大的维度,它需要每一个具体瞬间的心动。” “我爱你,就算世界下一秒就要毁灭,在这一秒我还是会专注地爱你。” 沉重的爱意扑面而来,文字几乎都要给人被攥住的实感。莫识抱住自己的小腿,下巴枕着硌人的膝骨,默念数着一二三的秒数,指尖滑动屏幕继续看上面的消息。 第1825天,他说对不起,但这是最好的办法,还许愿让莫识不要恨他,讨厌他没关系,不可以是恨。 第1824天,他说哥哥像白山茶也像小茉莉,但他更倾向用白山茶做比喻,因为白山茶寓意着“谨慎而又孤傲的灵魂”,也象征着“纯真无邪、理想之恋”。 第1823天,他说…… 第1800天,是他看见私信但没细看的夜晚,路其安发来的那条消息原来是: “哥哥,请原谅我的任性,我忍不住想告诉你,我会永远在你身后,保护你,珍爱你,这辈子如此,来生同样。” 莫识看了几条,眼眶便湿润了,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泪,用力往上翻记录,每下都是十来条聊天框一闪而过,他翻了几十下却还没看到尽头。 路其安给他发了五年自言自语的私信,共有两千六百多条。 比起纯粹表白,更像记录自己的感受和心情。莫识随机看了几条。 原来,路其安他也有过迷茫,有过悲伤,有过自我怀疑。 但总能自己说服自己,继续付出一切真诚地喜欢一个人。 刷到刚满千日,莫识停了手。 他看不下去了,水雾湿潮积在眼眶中,模糊视野将落不落。轻轻眨了下眼,乌睫浸水沾成尖尖几缕,成了更浓的墨黑色。 莫识的情绪受外界的影响比常人小,自幼便很少因感情因素哭泣,近五年来戏外落泪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如今却要为了这些琐碎的文字掉泪。 尹冬“诶,诶”叫唤两声,手足无措不知是否是自己哪句话惹他伤心了,犹豫着要不要去哄人。 清透泪珠不受缚,从染上湿红的眼尾缓缓滑落,在面颊留道湿热水痕,旋即滴落在布料中消失不见。 冷淡的脸上没什么明显表情,莫识抬手想把潮湿痕迹抹去,可泪水涟涟根本止不住,便只得放弃,压抑着微涩的抽噎声,木然注视已经熄屏的手机。 胸口发闷,疼得泛起酸涩。 门开了,又关上,路其安陡然加快步子冲来,紧张惶恐将他护入怀里:“哥哥,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没事。”莫识搂住路其安的肩,把拥抱拉得更亲密,蹭掉残余泪水,平静而坚定,“路其安,我要再表白一次。” 他把自己代入了路其安的视角,越看越心慌,如果他是路其安,恐怕早早就要放弃看不到结果的执念。 莫识心疼这个深情得天真的孩子,他在为路其安而落泪。 “不管哥哥说什么话我都会答应的,先不哭了好吗?”近乎诱哄的态度,指腹擦过眼尾抹尽最后一点水渍,练习乐器留下的薄茧触感略粗,弄得眼尾更红,灼灼似春日桃花。 …这是在可怜他呢。 莫识按住路其安的手,低头,薄唇擦过指节弯曲处,温热柔软。 小狗立刻噤声,直起脊背,坐得像在立正。 “好好听我说,这些话我必须、必须告诉你。”计谋有效,莫识趁对方不吱声,掌握话语主动权。 路其安坏心思地戳戳他说话时稍张启的唇瓣,迅速收手,乖乖竖起耳朵听,隐形的毛绒尾巴甩得飞快。 见他听话了,莫识才捏捏他的手心,斟酌着词句笨拙开口:“你的爱,永远不会是单向的。以后每度过一秒,我们之间都要增加很多秒的喜欢。” 一句“为什么”堵在嗓子里,路其安忍着没问,捧着人掌心,偏侧脑袋贴过去蹭蹭,有些鼓励他说话的意思。 莫识被逗得心痒,吻贴在耳垂,轻轻喃语似是诉说秘密。 “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次。” * 莫识也是这个月才知道自己“暗恋”的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的。 路其安不光是他两次暗恋的对象,还是他的初恋。 第一次心动,是因为那有着烟灰粉色外衣的笔记本,封皮上绘着野蔷薇,扉页上是舒展漂亮的字体,抄录了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中的一句。 ——“爱并不因瞬息的改变而改变,它巍然矗立直到末日的尽头。” 治疗过程中,混乱残缺的记忆和大量消耗的精力不允许他做什么事寻乐,他也没恢复到能够和人正常往来的程度,干脆整日闷在病房中长蘑菇。 起初还能看看电视,但莫识看到自己的脸在屏幕上出现时猛地情绪过激,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用保温杯把电视屏幕砸穿了,还割破了自己的手。 事情发生两小时后,莫谦叫人把电视拆了搬走,拿起自莫识失忆后便放在桌面上的笔记本,翻看开头两页,选了灰粉色的那本交给已冷静下来的莫识。 院方听从家属要求,不再提供任何有安全隐患的娱乐设施,而他们认为一切娱乐设施都有安全隐患。 在无所事事三天后,莫识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纸上写了两首短诗,字迹不同,他一眼认出其中有首是自己写作的,文绉绉有点枯燥乏味,他不想细读。 再看看另一种字迹的诗句。虽然内容和文笔都有些稚嫩,但即使是读不懂诗的莫识也能感受到诗中包含的情意。 具体是哪种情意,看不出来,但应该不能算是情诗。 是他喜欢的风格。 日日读夜夜看,病情好转的同时,莫识越来越能够体会到作者的感情有多深。他不知道这些诗是谁写的,但那小诗人一定是个温柔又有着旺盛生命力的人。 他渴望成为的那类人。 21岁的莫识,以如此草率的方式,偏执地喜欢上了文字背后的路其安。 第63章 【草原篇·恋情】 路其安听他把事情娓娓道来,不知是不是由于泪腺发达,眼眶很快红透了。 莫识怀疑他会忍不住哭出来。 但的确,他们明明相爱了那么久,却还要让路其安追着上了恋综,才实现心意相通。 太晚了,太慢了。 也太痛苦了。 不知如何安抚路其安,莫识只能继续吻他,蜻蜓点水似一下接着一下,从眼尾眉梢亲到唇角。 路其安回以更缠绵的亲吻,收敛了侵略性,呼吸交融。世界在吻中变得渺小,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脉搏,在皮肤下跃动,生生不息。 心很乱,脑子也混沌。他松开被蹂躏得红肿的唇,不知餍足般再度黏去,手臂依恋地缠着人腰。 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 ……活着真好啊。 不、不该这样想的。路其安抹去徘徊不散的念头,盈亮的瞳眸与莫识对视:“哥哥恢复记忆后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因为我根本没有想起来。”莫识答得镇定,完全不觉得有问题,“不光是那段记忆,我连小时候的事都忘了。” * 他没有撒谎。 十二次电休克治疗做完,莫识便出院了,继续居家静养。 最初医生说记忆缺失最迟会在一个月左右恢复,但距出院已过了两个月,莫识还是想不起很多事——他童年的遭遇、他手臂上伤疤的由来、他写那些诗作的原因,全都不记得。 但凡稍微努力回想就会头痛欲裂,仿佛千百根针刺入太阳穴,疼得他喘不过气。 并不是电休克治疗后遗症的表现。 机械冰冷,红光绿光滴滴地闪烁,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刺鼻,莫识再次接受了一系列检查。 脑部没有外伤。医生最终给出的结论是:失忆原因可能是心理障碍,以及自闭症药物造成的记忆力衰退。 建议去看看心理医生。 哥哥工作忙碌,陪同复查的家属是嫂子越清菡。她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一听医生的话就慌神,当即想联系京市最好的心理医生。 莫识拦住她,摇头。 知道哥哥绝不会认可他的想法,莫识决定从容易心软的越清菡入手。 “嫂子,忘记的事情都不重要,没必要想起来。”大伤初愈,用药量尚大,药物副作用折磨得他消瘦苍白,病气未散,更不提用着请求的语气,“我想去演戏了。” 越清菡和莫谦青梅竹马,是看着莫识长大的。早在十几年前她就怜悯这孩子缺少关爱,可父母教育她不要管别人的家事,只能学着无视时常缩在无人在意角落的幼童。 与莫谦结婚后,他们三个就能算是一家人了。越清菡开始有点愧疚地溺爱她和爱人共同的弟弟。 就差说出“长姐如母,以后你就管我叫妈妈吧”这种话来。 弟弟难得“撒娇”,她根本拒绝不了。 不善言辞的莫识难得话多些,执拗地和越清菡犟了两小时,终于劝她同意帮忙保守秘密,并答应会和莫谦提一嘴允许莫识进组的事。 提这件事尚是春末,得到同意并看见经纪人送来的几个剧本,已至初秋时节。 整个夏天,莫识过得很糟糕。 不想出门,不想动,不想说话。除了海潮般把他吞没的疲惫之外,没有别的感受。 偶尔有点精力,就再把笔记本拿出来,靠着朝气十足的文字抚慰疼痛。 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莫识希望自己能成为不知名的小诗人那样的人:温柔、热情、善良,能用最美好的方式看待世界。 因此莫识把所有剧本和角色全看了一遍,最终挑了外人眼中最不适合他的,仅仅是由于剧本中那个明媚如朝阳的青年,像极了他爱上的灵魂。 不能得到对方,起码要允许他暂时体验一下吧? * “啊…那部电影把我看哭了好多次。”路其安用申诉的方式打断他的回忆,偷摸打量确定莫识神情无异,才心安理得撒娇,“哥哥你好坏,居然偷偷多喜欢我。我不认输,我要喜欢回去。” 莫识弯唇,弧度柔和浅淡:“好。” “那么,哥哥当我男朋友好吗?”他接着道,暗自想:哪儿有让心上人告白两次的道理! 好男人就是要亲口告白的! 依旧是简短的应答,挟带丝不易觉察的哽咽:“好。” 路其安没有表现出内心的狂喜,而是松了口气,牵起莫识的手,虔诚俯首,在小臂上落吻,绯粉的唇与褐色狰狞疤痕相对比,显得伤疤更丑陋可憎。 莫识像被灼烫了,浑身簌颤一下,本能抽手想躲避却没成功。路其安钳紧他的手腕,笑得露出尖尖虎牙:“我会亲遍哥哥身上每处地方,这是预习哦。” 乖巧温驯的犬最爱得寸进尺,得了甜头,便会露出本性中没有完全除去的狼性。 对于莫名其妙的既视感,莫识沉默了。 下一秒,路其安嘿嘿笑出声,撒开手:“骗你的,哥哥不乐意的话随时可以说,我的目的是让哥哥高兴。” 很好,还是那只阳光灿烂的笨小狗。 刚确定恋爱关系,时机又不好,没有经验的两位一时都不太清楚该做些什么,干脆红着脸互道晚安,各自回床准备睡觉。 路其安这才突然想起被他们晾在一旁发光发亮的尹冬许久没有动静,扭头看去,发现尹冬在第二次装缩头王八时睡着了。 可怜的电灯泡,很同情你,但下次还敢。 路其安决定帮他想两个追青梅的方法当作补偿。 * 【早上不好,lqa怎么还有脸待在心旅的,我看yjy最胜过他的一点是有廉耻心】 【别提了,怎么都几天了,连个道歉或者澄清都没看见,我记得心旅是不收手机的吧】 【抄袭4000+抄袭4000+抄袭4000+抄袭4000+抄袭4000+抄袭4000+】 【求严查lqa,谁知道他有没有逃税漏税!人品这么差,做什么事出来都有可能!】 一大早,弹幕又是腥风血雨,甚至比前两天刷得还猛,路其安看看兄弟群中弟弟发出的截屏,心中了然。 有人扒出了任贺的私人账号,发现他是知名音乐学院的毕业生,那些歌是他大一时发布的,而在大二时他在网络上宣布退圈,再也不会公开发表任何歌曲。 音乐天才沦落到在酒吧卖唱。 瞬间,众人纷纷表示同情,甚至有人猜测任贺退圈是受到了资本的威胁。 他们骂路其安的词措也更下流肮脏。 而路其安本人对这件事表现出的态度是毫不在意。 这更加逼急了姚家江家。 任贺能得到姚江两家青睐不过是因为他贪财肤浅好掌握,手上还捏着能造谣的证据。 如今这黑料一没能逼得路其安服软娶江家女进门,二没让路家下场维护路其安败坏名声,任贺的信息也全在他们的引导下被扒了个干净。 任贺的哥哥任译又恰好来电,说找不出路其安的黑料。 正沉迷奢靡生活的任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已经快被榨干,即将成为第一颗被抛弃出局的废子。 第64章 【草原篇·苦尽】 今天的戏份,主角是江家姐妹俩。 江菟听了建议,有意藏起阴暗面,并和江玫保持适当社交距离。这样一来,两人关系反倒亲近自然不少,起码像是真正的姐妹。 如果忽略江菟偶尔会用阴恻恻的目光锁定江玫的后颈,她简直要成了善良清纯的国民好妹妹,不仅不雌竞还对姐姐百般关怀。 对比之下,江玫便不太讨喜,初看总有人会以为她是刁蛮任性骄纵的大小姐。 但心旅直播了这么久,尤其在江菟告白事件以后,再笨的观众也看得出,江玫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死傲娇。 两人起了冲突也光动嘴不动手。 看看隔壁欢喜冤家冬夏组,一言不合就开打,给对方挠痒痒似的摆花架子,哼哼哈嘿打了十八个来回硬是半根头发都没掉。 心旅内部cp分组已然很明显,六人正好三对,分组已没有多少人骂,但在攻受问题上观众们仍打得火热。 尤其是现在面向大众的正片刚播出到海岛篇结束,很多人被最后焰火晚会的场景吸引,一脚踏进了花卉组的坑。 她俩的组合正火着呢。 因此当她们同屏搭戏,舆论中心的路其安借着遮挡藏在镜头之外时,弹幕立马干净许多,从疯狂滚动的辱骂词汇变成了支持自由爱情的高呼。 路其安拽拽莫识衣角,蹲在原本属于陈导的位置上,颇感欣慰地把那些弹幕指给人看。 对江菟而言,已经是苦尽甘来了。 莫识看见的却是夹杂在祝福之间的那些对路其安的斥责,绷着脸抿唇思忖,想安慰他又不知怎么说:“会好起来的。” “嗯,一定会的。”路其安当他仍在担心同性恋不会被大众接受的事,反去笑吟吟安抚对方,“我们看戏吧。” * 英姿飒爽的女剑客跨坐马背,斗笠帽檐低压遮去风尘,马蹄声如铁骨相击,激起一片草末灰土。 她停马,利落翻身而下,稳稳驻足落地,旋即牵着缰绳,随手将它拴在客栈门口的马桩上。 同时斗笠稍抬,露出了一张… 线条柔和甚至称得上可爱的脸。 坐在场外的江玫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正式开机第一天,尹冬就叫人改了江菟的妆造,说是保留原本特征,这叫反差萌。 萌是萌,但太不相称,江玫看见了就想笑。 江菟听到了,耳尖微不可察染了点红,戏没停下,从腰间取下荷包拍在店小二面前:“一间上房。” 店小二认得出这位名声大噪的女侠,悻然低眉顺眼:“大侠来得不巧,小店的上房全被旁人包了…” 怕女侠不信,紧接着窃窃道:“似乎是送亲的队伍呢,店中这几日都不许他人入住的,大侠还是另寻住处吧。” 半藏在斗笠下的眼眸亮了亮,江菟不多停留,拿起荷包就走。 这一段戏顺利结束。 云筱夏戳戳笑得不能自禁的江玫:“玫姐,下一场你要出场啦。” 江玫擦擦眼角溢出的泪花,见指尖有淡淡红色,瞬间笑不出来了,老实巴交去补妆,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三次补妆了,脸疼,心累。 “这也太容易脱妆了,一定要用这个吗?”化妆师在操作,江玫就拿起桌上的小盒子,蘸了点粉状胭脂捻在指腹间,撇嘴不大高兴。 化妆师柔声细语:“就是要容易脱妆才好呢。哭戏时才带得下来。” 尹冬的想法是要拍出“梦啼妆泪红阑干”的感觉。 毕竟花魁名冠京城,本要在勾栏瓦肆度青春,初被赎身时以为是自己得了达官贵人青睐,没想到竟是公主想让她替嫁,一定程度上哄哄敌国皇子。 她要从以美艳动天下的花魁,沦为蛮族阶下囚了。 彻夜难眠,深夜趁所有人都睡下,她才披起薄衣,倚栏垂泪。 然后被客栈外等着的女剑客掳走了,两人红尘作伴好不潇洒快活,直至听闻战事吃紧才去投奔了将军,不想却发现公主早和敌国皇子达成协议,边疆危机不过是共演的一出戏。 而异姓王爷其实是敌国王族的人,小皇子要保他,才指名要他来和亲。 六人聚首,莫名达成了统一战线,决定联手颠覆朝廷。 江玫回忆完剧情,把胭脂盒松开让化妆师取粉:“尹大导演也真是的,弄得这么复杂,让我们这些业余演员怎么办好。” 江菟赞同点头。 又不是人人都是莫影帝,像他那样有极高表演天赋的人少之又少。 就是做什么都能很快上手的路其安,最初也无法适应角色。 但剧本写得着实精彩,谁都不忍心改动,他们只能一同尝试做到最好,尽力给观众们呈现完整的作品。 “姐姐,我们要努力了。”江菟回首,越过摄像机看到镜头背后亲昵贴贴的路其安和莫识,若有所思嘟囔。 不知是说在什么方面努力。 江玫抬手搭在江菟手上碰碰表示赞同。 为了拍戏,她卸掉了原本做的美甲,又特意用凤仙花染了指甲,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江菟低头望着她的指尖,耳垂比凤仙花还红。 * 路其安在镜头后并没闲着,反倒是忙忙碌碌了一整天。 忙着和男朋友调情,忙着在调情的间隙和被逗得脸红的男朋友一起为尹冬出谋划策。 江菟是优秀学生,他能放心。 但尹冬这货,性子沉闷古板,扭扭捏捏不敢太主动,空有一张受欢迎的脸和一身才华,偏不会把握青梅竹马的先天优势。 路其安戳着手机屏幕,歪进专注看姐妹俩搭戏的莫识怀中,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往掌心拱拱讨摸。 莫识脸颊发烫,迅速瞥眼周围确定无人注意,才顺着他的意思捋两下。 青年立马笑起来,灿若星辰的眼眸弯如月牙,乖得像只认主的大型犬,灿烂阳光为他镀了层明亮暖色。 “…别撒娇。”莫识再次用力搓几下,搓得他的自然卷炸了毛,伸手挡住那张笑脸。 路其安颇有随遇而安的境界,就势亲口人掌心。 在对方想抽手时又牵住,指尖描摹藏在掌内的细线。 他没学过看手相,顶多只能勉强辨清三道线分别叫什么,张开手指丈量它们的长度,相互对比。 看样子是什么都不懂。 莫识随他怎么整幺蛾子,空闲的手摆弄着笔,假装把注意力放回拍摄上,等着听路其安得出的结论。 他是信命的。 第65章 【草原篇·命线】 “嗯……”路其安偷偷掏出手机搜索,对照着掌纹左看右看,忧色转瞬即逝,眨眼间被欣喜和狡黠取代。 “感情线深长清晰,无杂线,终点在食指根部。哥哥你看,我们的感情一定一定会长长久久,不骗人。” 他笑得明朗恣意,半点不暴露心中隐忧。 莫识的生命线中间有两处岛纹,似乎不是个好兆头… 路其安紧接着安慰自己,甩甩脑袋把糟糕的想法抛开:不过是网上随便搜搜找到的疑似专家罢了,可信度不高! 愣神时,莫识手腕一转,反手勾过路其安的手,示意他摊平掌心,意思是要帮他看手相,同样是照着搜索结果的那种。 “哥哥原来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吗?”路其安松开手,凑过去一起研究那些纵横的纹路。 生命线弧度越过食指和中指的垂线,代表生命力顽强。 智慧线长而弯曲,感性思维却能对问题深思熟虑。 感情线快速上扬,容易感情用事,但末端分三叉,是幸运女神线,会给周围人带来幸运。 莫识看得仔细,一点一点分析下来。刚刚还不信专家的人又信了,笑眯眯靠近黏着:“那我要给哥哥带来幸运。” “笨。”莫识状若无语,却没推开小男朋友,指尖滑动,点向最后一片清晰的线痕。 在智慧线和感情线之间的十字纹。 翻过几页图片总算找到对应的,凤眸在看清图上文字后倏忽低垂,眸光微动,以微妙的态度缓缓把字念出:“第六感强,受神佛庇护,可幸免于灾难。” 幸免于灾难,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莫识知道的,他体会过。 有时,幸存者才是最痛苦的,要背负着灾难对身心的伤害踽踽独行,一生不得安宁。 抬眼见路其安猝然收起笑容,脸色煞白,似乎想起了不好的事,缓了好久才再次勾起唇角挂上习惯性的笑。 风很静,两人没说话也没动,握在手心的手机屏幕自行暗下去,时间流逝近乎实感,像沙砾擦着掌纹流淌。 他们之间的对话其实总是没有由头的,但这次的话题格外沉重。 路其安的眉眼有些模糊,额前碎发垂落,半遮半掩。 他说:“哥,我一点都不想长命。” 莫识没抽过烟也不喜欢烟味,此刻却不知怎的觉得空气中理应有点烟草的颓靡气息,但并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枯草干燥的味道。 “为什么?”唇动了动,莫识把问题抛出来,虽然他知道答案。 毕竟,他也不想长命,甚至渴求死亡。 “因为时间太残忍了。”这样的话从年轻人口中以严肃语气讲出来,有点古怪,“衰老本身对我来说就是难以想象的,我很敬佩那些能坦然接受自己老去的人。” “比起共白头,我更想一起突然死掉…能没有痛苦的话最好。看见爱人苍老的样子绝对会让人心碎的。” 生命是缓慢走向死亡的过程。 在路其安看来,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盛大热烈地潇潇洒洒活一场,最后欣然赴死,就像烟花,无声泯灭不留痕迹。 莫识挺想点头的——仅限于共死的部分,而对他其余离经叛道的想法,他评价:“理想主义者,有够偏激的。” 路其安赞同:“我也觉得自己太理想主义,所以现在的终极计划是将来能和哥哥一起死掉,这样就很好。” …… 听上去像是已经把这辈子的所有事都计划好了。 弄不明白路其安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莫识不动声色照单全收,也算给自己一点坚持好好活着的力量。 他接受了恋人的亲昵,手是相握的,掌心贴着掌心,如同生命就此勾缠相连,字字珍重许下约定。 “好,我们一起死。” * 傍晚六点,路其安的个人某博突然发出一条消息,带着他黑料的话题。 内容很简单,只四个字。 “清者自清”。 不给任何证据,态度更似被逼无奈时的嘴硬,评论区涌入的尽是骂声,私信被血腥图片和诅咒填满。 家里保姆打电话过来,颤颤巍巍告诉他今天收到了好几个上门快递,带着浓重腥臭味。 她瞧着包裹上透出的黑红色不对劲,打开一看,要么是猫猫狗狗被虐杀的尸体,要么是切断的人体组织。 说这话时,她的手在抖,不当心碰到放快递的桌子,一截人的手指头从桌上掉下来,咕噜咕噜滚出几米远,留下道细长的红痕。 可怜的保姆先是吓得尖叫,随后忍不住恶心得干呕。 路其安隔着手机安慰她几句,顺便给所有在他家工作的人放了个假,到风波彻底平息才复工的那种。 顺带着联系了保镖,让他们中胆大的去处理一下寄来的东西。 “还在炒热度?”莫识见话题热度继续飞速攀升,不免担心,“小心适得其反。” 尹冬想把脑袋和两人挤一块,接受到路其安的眼刀,摸摸发凉的脖子,默默缩回去:“连筱夏都替你悲观起来了,路其安,你这也太…” 他好像,把自己当作了一颗可以随时放弃的棋子。 为了对抗姚江两家,有必要吗? 旁人对路家内部的事儿不知情,自然很难理解路其安的举动,他也没给详解,含糊敷衍过去:“我想让他们没机会接着爆料嘛,能一口气解决掉才好。” 抄袭是假的,他解释得来,但传说中的第二条黑料… 路其安不知如何应对。 好在江菟已安排人在引导舆论,让人们去挖路其安黑料的由来。 这届网友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已经发现了大v“运瓜的猹猹”近来和姚家人频繁联系。 而有点关系的网友更是扒出了话题最开始的热度是由江家企业前职工买的,事情发生没两天,那小职工就被辞退了。 路其安一个小小顶流竟能让两家豪门关注。 有网友怀疑他至今没透露分毫的家庭背景时,总有人会提醒: 众所周知,前阵子刚塌房、大概率即将要进去的姚珺晔就是姚家少爷,江玫和江菟姐妹俩则出身江家,是注定要联姻的命。 在海岛站,路其安得罪了姚珺晔,还助攻江家姐妹发展感情,惹怒两家也正常。 只是,几乎能肯定——他要凉。 “他们已经在给我赛博上坟了。”路其安无辜眨巴眼,亮出屏幕,赫然是暴怒的网友为他p的黑白遗照。 看得莫识难得感受到一点生气。 “啊,那我只好诈尸为自己辩护了。”路其安还有心思打趣,手从莫识背后绕过,勾勒他的下颌线条,眼尾柔柔挑起,低声道,“或者说,假如哥哥喜欢男鬼系的话…” 第66章 【草原篇·琥珀】 狗和猫是合不来的。 路其安又因为胡乱拿自己开玩笑,被莫识盯得不敢抬头。 但不抬头也挺好,他耷拉着脑袋,一下扎进莫识怀里,埋人胸口蹭蹭,蹭到对方心软,再仰面露出漂亮得让莫识不舍得苛责的脸,举起手指发誓:“我保证再也不当鬼了,莫老师,我错了。” 此乃路氏哄人秘诀,其中玄妙之处数不胜数,归结起来不过五个字:撒娇加色诱。 百试百灵。 他老爸教儿子们这秘诀时还嘚瑟显摆,说自己年轻时就是用这套办法哄得妻子脑热,和他扯了证结了婚。 无意听见授课内容的妈妈一巴掌拍丈夫后脑勺上,嗔骂他“多大人了还不正经”。 记忆和感受隐隐重叠。 莫识拍了他一下,很轻地,轻得像猫儿对待珍爱的东西,收起利爪,只拿柔软的肉垫摆弄抚玩。 训犬的最佳方式并非暴力手段,而是温柔的陷阱,路其安呼吸微滞,有种想给自己戴上项圈,再将链子交入莫识手中的冲动。 坏了,忘记恋人的眼眸是琥珀了。 心已然取代那些飞虫花草,被琥珀裹住,粘稠的蜜状物填满心房心室,随着跳跃律动流遍全身。 他是心甘情愿被琥珀俘获的猎物。 “哥哥…”路其安的声音不知不觉泛哑,一捧火在胸腔内灼烧。 尹冬清清嗓子大咳两声,打断小情侣之间黏糊得拉丝的相视,心累:“你俩稍微克制一下,这儿还有个外人呢。” 已然升温的气氛被泼得恢复冷静。 “……起来。”莫识回神,落掌拍拍再次埋进他怀里的毛茸茸脑袋。 路其安闹别扭:“不起,我要和哥哥睡。” 暗恋好多年,总算是谈上恋爱了,他要把缺少的贴贴全都补回来,一天二十四小时,怎么着也得腻歪个二十五小时吧? 莫识抬手指向正对着床的摄像头,无言地注视一到爱人面前就孩子气的家伙。 “我已经找到可靠的人预备澄清黑料了,时间定在明天晚上九点。”路其安想起了听话,不情不愿支起身,交代后续安排。 “按照发展趋势看,明天网友们肯定能锁定姚江两家,热度也足够了。哥,不用担心。” 他知道莫识容易失眠,尤其情绪不稳定时往往连着几日睡不着觉,生怕自己的事连带着让对方也紧张。 “我相信你。”莫识表情放松了些,如若云开雾散,霁月生光。分明没多大变化,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路其安把他的模样刻进脑海中,后知后觉发现,其实自己也是在寻求心安,在期盼莫识可以肯定他的做法。 好消息,今夜能做个好梦了。 * 莫识为自己擅长微表情变化感到庆幸。 药片碾碎在齿间,粉状物的干涩苦涩弥漫,他喝了几口水硬是没带下那阵诡异的苦,心虚地回头看眼路其安的床上。 还好他又接到不知谁打来的电话,暂时去了蒙古包外。尹冬则已经照着老年人作息表安然睡下。 他才有机会偷偷服药。 依旧是氯硝西泮,不过不敢照之前的剂量了。这次只有一片,为快些生效,特意把药片嚼碎了再咽下去。 胃是情绪器官不假,莫识替男友忧愁,但同时劝着自己相信路其安的能力,压力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有些恶心,没到疼痛的程度。 能忍。 可忍耐下反胃感照样会让眼周泛红,白瓷似一身冷白的皮,哪儿哪儿沾点红格外明显。莫识怕路其安发现异样,盖上被子闭眼装睡。 乌黑半长的发缕从耳后垂落,不偏不倚遮蔽了眼睑处。 青丝衬着张苍白面庞,黑白分明,显得黑的更黑,白的更白,像凝固着霜雪。 走动声再轻也比呼吸重,路其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碰到哪,哪里的雪就消融化尽,留下春天。 散落发缕被勾起移开,温暖柔软的东西代替它,短暂地碰了碰眼尾。 是晚安吻。 莫识睫羽轻颤,他太懂该怎么演一个睡着的人,这时倒不知怎么能接着演下去。 幸好路其安真以为他睡着,熄了灯,黑暗中看不见细微变动。 也没看见莫识忽然睁开的眼眸,以及抬指触碰眼尾的小动作。 没有湿润,还好,幸好。 药片很快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几乎是毫无察觉的,真正的睡眠像一大团厚重的云倾覆笼罩下来。 莫识睡着了,这次是真的。 * 睡眠量似乎是某种奇妙的守恒定律,路其安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失眠了。 稀罕事儿,不说人生第一次,起码是黑料爆出以来的第一次。 灯全关了,周围黑漆漆,似童话中怪兽张大的嘴,路其安莫名有点怵,放弃了下床溜达两圈的想法,窝床上翻看手机。 家族群里很安静,兄弟几个的小群也没什么人主动说话,毕竟都有各自的工作学业,忙碌是难免的。 小群里上一条消息是路兮之分享的日常照,上午十点的,他要去国外办画展了,正忙着筹备。 路其安改了改自己的群名片,发条没指望会有回复的消息,没想到下一秒消息提示便弹了出来。 —— 【群聊-相侵相碍一家人】 『你怎么知道识哥是我男朋友』:晚上好,晚上好吗好的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哟哟哟二哥你谈就谈呗怎么还改名,虾仁猪心 『哥的赛车八百迈』: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没跟咱说,啥时候带回家让爸妈看看未来儿婿啊? 『你怎么知道识哥是我男朋友』:滚滚滚,路远之你还催上见家长了,说,是爸还是妈教唆你的 『哥的赛车八百迈』:报告二哥,他俩一起的,男女混合双唠叨 『天杀的这群弟弟我不管了』:路其安总算把自己嫁出去了,可喜可贺,随礼随套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大哥你少打字了?随套什么东西啊? ……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不对!!! 没营养的话题想跑偏简直比喝水还简单,四人笑闹起来没个完。 到凌晨两点,年龄小的双胞胎总算撑不住了。路远之骂着早八,路兮之吐槽画展筹备工作不顺利,两人极有默契双双道晚安。 于是剩下了当哥哥的两位。 路漫书顶着冰山霸总人设久了,在路其安小窗聊天都一句话一个逗号。 『路漫书(霸道总裁版)』:路其安。 『路漫书(霸道总裁版)』:有什么事都能告诉家人,你一个人解决不了的,我们都能帮你。 『路漫书(霸道总裁版)』:别有了媳妇忘了家人,虽然你从来没记得过。 是啊,他一直、一直不是一个人在面对全部,背后有亲人,有爱人,幸福得太不真实。可能就是因为如此,老天爷才会故意降下苦难,让他能看得见阴暗面吧。 感动毕竟是感动的。 路其安动动手指回复。 『路其安』:我知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路其安』:还有,随礼随套是真的假的? 第67章 【草原篇·铺垫】 次日。 今天戏份最多的尹冬和云筱夏已做好妆造在试戏。 尹大导演再有本事也没法一边演戏一边导戏。昨儿不间断的拍摄又让江家姐妹俩精疲力尽,睡到日上三竿,这会儿还没起床。 只能由莫识充当起临时导演,一眨不眨观察着每个细节。 路其安没了继续躲镜头的理由。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六人加上工作人员紧赶慢赶,算算日子,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来得及在期限内拍完。 路其安这回没法逃避了,端着小凳子自动离莫识隔开两米距离,尽量减少交流,低头控制自己露骨热烈的目光。 他自知是个身带buff的男人。凡是出镜,直播间氛围瞬间从和和美美一家人变成腥风血雨屠宰场。 观感奇差。 光是骂他一个人就算了,上头的观众还会平等地语言攻击所有和他有超过陌生人距离接触的嘉宾,尤其是他们眼中与路其安有“麦麸前科”的莫识。 不幸中的万幸,在出事前几天,两人就开始避嫌,至少观众们没时刻把他们捆绑在一起。 好几天不见的陈导没了走亲访友的心思,老老实实回节目组监督拍摄。 他心里估摸了一下:说实在的,这节目还能撑会儿,但假使放任事态发展,最多两天,心旅就得被迫停止录制。 陈凌天没权没势就是个籍籍无名小导演,心旅这节目要是失败,他的职业生涯也就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反复思考许久,下定决心:必须得找路其安谈谈。 * 舆论中心的主人公趁男朋友没注意他,尝试摆出落寞伤感的模样给观众看,为晚上引导网暴姚江两家做铺垫。 进展不大顺利,路其安揉揉眼睛,只觉发涩,怎么都哭不出来。 也许是最近掉过太多眼泪,疲倦了。 他搬出惯用的想象方式——假想自己和莫识吵架……不、这个不行,吵不起来…那被识哥揍……不、这个也不行,会爽。 回想昨晚哥哥没同意一起睡吧。 陈导带着小马扎坐过来,想问路其安有什么打算,小心伸手戳戳有气无力耷拉脑袋的人。 戳了十来下,路其安总算抬脸看向他,眸中含泪似沾雨桃花,熬夜得来的细红血丝经泪浸润更是醒目,语带哽咽:“你干什么。” 陈导大脑发光,飘过一行大字: 长得好看就是牛逼!随便哭一下都是神级画面,要是换他来哭… 噫! 还没说话,谈话对象就哭了,陈导不敢再问,“噌”地站起,着急忙慌下意识找家属:“莫老师!莫老师呢?” 莫识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指导云筱夏,她平日笑得太甜太憨憨,根本表现不出敌国皇子的玩世不恭。 他就教她怎么微微挑起眉梢,唇角要怎样勾才带痞气,身姿该如何摆得惬意而不失威严气势。 尹冬不住点头认可,情难自禁跟着一同教导云筱夏。小姑娘学得认真,依言再试,果真有了些轻浮顽劣的味道。 听到陈导急呼,莫识偏了偏头,本并不打算立马回去,但隐隐看见路其安在抹眼尾,顿时失了稳重,回身匆忙迈步。 同时发昏地想:路其安真的很懂他,也许拒绝告白的选择是正确的,确定关系不过两三天时间,他的一颗心吊在细绳上就没下来过。 莫识病态地在乎路其安,在乎到胜过其余所有一切,甚至因为这份在乎带来的压力,近几年没有对他生活造成影响的病症都有了复发迹象。 他不想看到恋人受任何委屈。 胃部传来隐隐刺痛,蛰伏的针细细扎着那脆弱的器官,相比恶劣心情而言微不足道的疼痛并未减缓莫识的脚步。 路其安把陈导扒拉着摁回座位的速度显然没莫识看见他的速度快,碍于镜头,他只能起身上前几步迎着,言语安抚:“哥,我没事,哥你别急,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不敢叫人“哥哥”,怕太亲昵会引起观众注意。 莫识不信。 路其安喜欢逞强,好事恨不得念叨八百回,坏事一声不吭埋着藏着,越是在意的人越不告诉,倔得像傻子。 根据特意找的资料来看,情侣之间最忌在重要事情上有所隐瞒。 所以他追问:“那为什么哭。” “我没哭。”路其安生怕莫识心疼他,微微转身背对直播镜头,取下挂在衣领的收音麦,实话实说,“两个原因,一是要演给观众看,二是我想哥哥了。” 说得脸不红心偷偷跳,直言坦荡。 莫识在他的语气和表情中都找不到撒谎的影子,将信将疑转移话题:“…天冷,你多穿点。我就在这。” 意为不需要想他,随时都可以有亲密接触。 小幅度的点头难以确定,但路其安狡黠的笑很明显,他用身体遮挡作乱的手,指尖在莫识胸口滑动,做出感受衣领厚度的动作。 挑逗够了才收手,一本正经回以关心:“哥哥的衣服也太薄了,要多穿点啊。” 陈导和他的小马扎相依为命看完全程,突然理解了尹冬为什么会三番五次要求下个旅游地一定要单人间。 他指挥工作人员彻底关了两人的收音麦,靠近几步犹豫问:“你俩…在一起了?” 路其安惊讶:“很容易看出来吗。” 那还用说,就差拿墨水写脸上了!热恋期小情侣果真可怕。 * 交流过程但凡透露出去任何一点都是致命的,陈导找了个理由在镜头前说了几句,不管观众信不信他那鬼扯,当着十万人面把路其安和莫识带走了。 弯弯绕绕,最后进入一间狭小的休息室,反复确认没有任何摄像头才反锁上房门。 陈凌天舒了口气。 路其安也松懈下来,照着身侧人的脸颊亲了几下,缠着不肯挪动,像是势必要把一个上午缺失的贴贴尽数补上。 “还有人在。”缠得太紧,莫识挣不开,蹙眉提醒。 环抱着的手臂稍稍松了一点,留下最基本的活动空间,莫识还想再挣扎,路其安枕在他肩头,黏腻腻唤声“哥哥”。 抗拒动作立马停止,比暂停键还管用。 旁观者清,陈凌天扶额:完蛋,莫识这是被这人吃死了。 口中的话弱弱飘出来:“谈恋爱可以,能先藏一藏,把黑料给解决了吗?” 第68章 【草原篇·回击】 【你心旅特有的嘉宾塌房连续剧哈,yjy滚得那么快,lqa什么时候滚,看见他都嫌晦气】 【lqa的工作室咋一点动静都没,多少天了不给个回应,合理怀疑破防了装死】 【毕竟某人是靠爬床卖肉换的资源,要不是hh没名气,哪里轮得到他一个抄袭狗火】 【lqa不就一个名义上的顶流吗,没听说他得过什么奖,纯水分哈,资本的力量真牛逼,什么人都能捧得起来】 陈凌天精挑细选,排除了那些太恶毒的太暴力的文字,找了几条还能看的评论摆到路其安眼前。 路其安乐呵呵看完:“怎么没挑攻击力更强的?他们骂得还挺好玩。” 你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陈凌天狠狠气到了,手指划动屏幕,不堪入目的侮辱瞬间占了满屏,密密麻麻一大片。 “哇哦。”被骂的家伙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吹捧,在文字出现瞬间抬手,干脆利落捂住男朋友的眼睛,“这届网友攻击力还是可以的。哥哥你不许偷看哦,太脏了。” 陈凌天疑似失去了所有力量和手段。 倏忽被挡住视线,莫识没什么大的反应,异常冷静地把路其安的手扒下去,目光扫过面前咒骂了人祖宗十八代的语句。 他不关注娱乐圈的新闻,没认真看过那些攻击性言论,但不代表他完全没听过难听的话。 终究不是能逃脱世俗的谪仙人,寻常明星会有的经历,他也有。 比如因为演戏时冒犯了位女明星,被她的粉丝恶意堵在机场,面无表情听他们骂了两小时,抬腕看看表,轻飘飘和经纪人说改签下一班航班。 比如出席活动需要在酒店暂居一夜,半夜醒来听见脚步声,开了灯发现是陌生人,以为是贼,索性把那人打趴下扭送警局。 最后才弄明白是私生粉——因为太喜欢他演的角色,大着胆子偷溜进来,在床底藏了一天。 娱乐圈的黑暗面,莫识窥得见。 他尚只是个专注演艺事业的演员,路其安则是实打实的流量明星,粉丝多黑粉也多,并且更狂热更偏激。 不难想象,路其安是经历过多少,才能把这些充满恶意的评价视为家常便饭。 陈凌天突然意识到,和莫识告状似乎比直接劝说路其安效果好得多,忙不迭切到另一个直播软件。 打开了高高挂在即时热度榜榜首的直播间。 画面正中出现一张陌生的脸。男人看着很年轻,面庞白净,模样不算出众但也清秀端正,长相颇为讨喜。 莫识皱皱眉往后躲,离得距屏幕稍远些,去看下方的账号名字。 他叫“天高任鹤飞”。 “啊,这不是任贺嘛,他还干上直播带货的活儿了?”路其安把脑袋凑过来,指向直播间挂着的化妆品链接,关注点果断错误,“这个牌子广告打得好,实际上特别难用。 “我妈被广告骗到过,兴冲冲买了几箱,用了一回就全丢了。” 他撇了撇嘴,心想这和任贺的为人还挺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净爱做些表面功夫,装得良善,却专害对他真心的人。 莫识想起了这名字,努力记住任贺的脸,再把两者联系在一起,重复第二遍、第三遍,直到彻底记忆清楚。 陈导瞧瞧“不务正业”的两位,濒临崩溃哐哐拍桌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意思是要和你死磕到底了!” 上千万人在线看任贺承认路其安抄袭,听他卖惨说之前不维权是因为路其安傍着大款,扬言威胁如果报警就要让学校把他开除。 任贺话题一转,谈起自己的经历: 父亲早逝,母亲独自拉扯大了兄弟俩,哥哥半工半读,毕业后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的那年,他也考上了理想大学。 眼看就要见到生活的曙光,他不想为几首歌毁掉家人来之不易的希望,于是妥协,没有计较抄袭的事。 说得可谓精彩绝伦,情到浓时拿衣袖捂着脸呜呜咽咽哭起来,感染力极强。 若不是路其安是当事人,恐怕也要信了这些鬼话。 “他们这是在压榨任贺最后的价值。”路其安把陈凌天的手机放在桌上,肯定道。 任贺的那套说辞如此完美,一点纰漏都找不出,何况敢直接明明白白说出路其安的罪行,直接硬刚。 恰恰说明姚江两家打算放弃他,把这件事赶紧揭过去,最大程度上减小对他们的反作用,再补上路其安的大伯提供的黑料,开始新一轮对战。 莫识在这种无需考虑人情的事情上反应很快,跟着路其安的动作,把桌上播放直播的手机关掉:“这样也好,还帮你炒了热度。” 按键摁下的刹那,屏幕光亮熄灭,任贺的脸消失,只余黑暗。 再傻也该看出,路其安和莫识这两人早就有了计划。 呵,原来是我多余了。陈导拿回手机揣进兜,深沉旁观他们调情玩闹顺便商量对策,心安又心酸。 * 晚九点。 路其安的工作室突然有了动静,还是个不小的动静:史无前例地连着发了十多条某博。 最先的一条内容是澄清。 三张图片,一个视频。 一张图片展示的是任贺手写的道歉书,他字迹没变过,和私人账号中日常照的细节比较,完全相同。 第二张图片是任贺遭学校处分的通知单和低分成绩单,处分理由是“学术不端”,成绩擦着及格线低空飘过毕业门槛。 最后一张图片则是截屏,证明视频拍摄于近五年前——两人相继发布歌曲后,次年的6月1日。 视频相当劲爆。任贺举着道歉书逐字逐句读完,向路其安深深鞠了一躬,双手送上道歉书,模样诚恳。 附带的链接中梳理了几年前事情的全过程,并且展示了路其安创作歌曲时的手写草稿初稿,堆起来好厚一叠,上面有遍遍改动的痕迹。 消息一经发出,立马有专业人员来鉴别,最后证实图片和视频没有经过任何后期处理,全部是真实的。 而那些初稿,无疑表明所有歌曲都是路其安原创的,凝聚了他无数心血! 随后的十几条中,除一条点名要求任贺回应,其余全都是发布起诉状,表示将会对言辞激烈、涉及造谣的黑粉追责。 一时间,舆论天翻地覆陷入混乱。 仍在直播的任贺看见弹幕上的异样,摸去某博,卡顿的两分钟差点把他给急疯。 那些确凿证据摆在眼前,他慌了神,赶忙给姚珺晔拨去电话。 第69章 【草原篇·真相】 姚珺晔早料到会出事儿,也早料到一旦出了事,任贺这个没脑子的一定会直接来找他,压根不管直播间那么多观众还在看。 ——电话一接通,明晃晃捅出幕后主使是代表姚家的姚珺晔,之后的事不就完了吗? 他把电话挂断,给人发去消息,叫任贺先把直播间关掉,直接关,要尽快。 任贺脑子一片空白,这段时间能过上富贵生活全是姚江两家给的好处,他对姚珺晔是很信任的,当即听话地伸手关闭设备。 直播间关闭得太快,观众们都不是傻子,自然把他的反应和心虚一词联系到了一起。 因为任贺过激的举动,路其安工作室发出的澄清在网友心中多了几分可信度,一大批人看完链接中的内容,果断回头骂起了任贺。 就在风向扭转的重要关头,路其安的个人账号发布消息,说他在任贺做直播的平台同样开启了直播间,邀请网友们来看。 无数吃瓜群众同时涌入刚刚创建的直播间看戏,在线人数于几分钟内破千万,瞬间到了热度榜榜首。 任贺没等到姚珺晔的下一步指示,胆战心惊切换小号,连着戳了七八回才挤进直播间。 * 草原入了晚秋时节,天黑得早,心旅节目组每天九点半就会关闭直播摄像头,现在已经属于节目录制之外的时间。 路其安反复确认不会对心旅造成任何影响,才放心地做出贴脸开大的决定。 同屋的尹冬自觉躺倒不打扰他做正经事,睡得比平时还早。 开直播前两分钟,路其安还在不放心地反复问莫识:“哥哥,你确定你真的要出镜吗?观众可能会很多,而且不会非常友好。” 莫识点头,狭冷凤眸微眯:“我确定。我会陪着你。” 路其安在情话中说会永生永世站在他身后珍爱保护。反过来,莫识也想保护他的小男朋友,时时刻刻给予关心,助他一生平安顺遂。 别的不提,起码有人陪在身边,路其安会更安心些。 “嗯……我会努力不出柜的。”青年郑重承诺,竖起三根手指晃晃,眼瞳中积雨云散尽,视线一如既往仿佛灼烫阳光。 路其安伸手调整镜头角度,既要确保能框进他们两人并肩模样,又要为莫识留出临时逃避的空间。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像当之无愧的完美伴侣。 然后是直播开启,路其安抬头,面向屏幕正中自己的脸,以及飙升的观看人数。只两秒钟,弹幕开始滚动,层层叠叠彼此淹没。 【总算挤进来了!快快,都来一线吃瓜】 【莫识怎么也在,我的天,看背景是在蒙古包里吗?】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还没来得及认真看链接里的东西啊,看见推送就来了】 【看了但没看懂,求大佬中译中】 路其安捕捉到主要的弹幕内容,借着桌面的遮挡,偷偷捏下男友送入掌心的指尖,随即以难得的严肃态度和观众们问好。 莫识密切关注着弹幕,同时摁住恋人净是作乱小动作的手,十指相扣。 如玉温凉,握住了便不会再放开,似植物深扎地下的根茎。 路其安攥紧了他的手,偏面予他一瞬温柔含笑的眼神,旋即拾起庄重,便开始讲故事般叙述起过去发生的事。 * 独自创作一系列歌曲、组成个人专辑的想法,在许久之前便产生了。 但准确来说,是于路其安十七岁生日后才开始实践的。 那时候他还不是红透半边天的顶流,只是个三四线养成系男团成员。名气不大也是有好处的,比如活动少,有充裕的空闲时间。 在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路其安开始了计划已久的创作。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中,身边除了笔墨纸张就是各类乐器,除了必要出席的场合,其余的行程一律找借口推掉。 知情者劝说过,让他利用软件在线上谱曲,没必要为了几首歌去学根本不擅长的乐器。 固执己见的家伙不听建议,坚持认为只有用人的手指真切弹奏出的音符才饱含感情。 因此,早有构思的九首歌耗费十个多月,才谱好曲,填好词。 十个月期间能发生很多事,比如公司决定在男团忙内成年后就解散团队,成员各自发展。有留在娱乐圈意愿的,会另找经纪人来带。 路其安不过比忙内苏祈佑大一个多月。 濒临解散的团队已是名存实亡,路其安在准备录第一首歌《十八月》时便提前见到了他的新经纪人卢北。 公司是对路其安抱有期望的,信他能火起来,不然也不会将他交给手下带出过好几位当红新星的卢北。 卢北眼光毒辣老练,怎会看不出少年身上的潜力,然而他刚要开口给路其安提几句醒,就见年轻人笑弯了含情眼眸:“不好意思啊卢北哥,虽然要到明年一月中旬才交接,但是…” 说得客气,不过显然后面的内容不会多好听。 少有没出名的艺人敢这样和经纪人说话,卢北皱皱眉,视线由上而下把路其安又打量一遍,如同挑拣商品。 “但是什么?” “可能明年一整年,我的主要精力都会放在录歌上面,卢北哥,可以少安排些活动之类的吗?”在如今情况下尚且能和旁人隐瞒,面对出名的控制狂卢北,他自知藏不住,索性早早坦白。 卢北倒是没直接否决,心中憋着股没由来的气,接过路其安递来的一份歌谱,眯着眼啧了声,把它拍到桌面上。 “我听说了,你音乐入门很晚,不过资质高,学什么都很快。”漫不经心的评价,轻易而现实,“歌写得是不错,这点我承认,但要抓住流量还是得靠你这张脸。” 好听的歌太多了,不缺这几首,在卢北眼中,路其安最大的优势是他的皮囊,只要在公众面前刷刷脸,定会有一大批人喜欢他。 用漫长时间磨出首好歌,获取的利益并不一定比走几趟红毯拍几套写真来得多。 路其安收起歌谱仰面笑笑:“我知道,但这几首歌非录不可,卢北哥,拜托了。” 犟种,不听话,自我意识过强,是最难带的那类艺人,卢北工作的几年里净体验被手下艺人乖巧捧着的感觉了,碰上路其安便格外不耐烦,不再回话,摆摆手扭头走开。 路其安本以为他要过几个月才会再来,不想次日,卢北领着个眉目清秀端正,和路其安差不多年龄的少年来寻他。 顶着警惕目光,卢北身边的少年绽笑,伸出手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任贺。” 第70章 【草原篇·过往】 路其安直勾勾同任贺对视,眼瞳漆深似黑曜石,没有明显敌意,只是笑意很浅,仅几秒内,藏在温和表面下的窥探意味就刺得任贺心慌。 “你好啊,别这么紧张嘛。”在任贺怵惕到准备缩手的前一秒,路其安总算伸手友好回握,须臾松开,端起他最擅长的良善模样。 果不其然,他手上有层茧,印证了路其安的猜想。 这是带了个音乐生来。 路其安将视线挪到卢北身上,以沉默表示疑问。 “这是我同事的弟弟,学了十三年音乐,今天刚好来公司找他哥。”卢北目光凌厉带着耻笑,显然是认准了路其安的努力毫无意义,“让他听下你的歌,看看你配不配搞音乐。” 咬字极重,示威般霸道。 虽然实际上任贺是碰巧没找到哥哥,又碰巧遇到了平时还算相熟的卢北,干脆跟上来看热闹的。 路其安不知道,他只觉得数不清多少个充斥着浓缩黑咖啡味道的夜晚,数不清多少次在为歌曲刻意营造的回忆中崩溃,在卢北眼中变成了徒劳无益浪费时间。 但路其安并不生气,青涩未褪的眉眼柔软垂下,看着好脾气得很,反驳却果断:“我只是想借歌曲表达自我,谈不上配不配。” 自始至终,他都没把音乐视作博流量赚钱的工具。 吉他抱在怀里有些份量,指尖弹弦,清亮音色混在录好的伴奏中,像少年人彷徨迷茫时小小的叹息。 平心而论,《十八月》不是一听就惊艳的类型,但足够耐听,词写得也好,饱含丰沛感情。 高潮部分又与其他不同,暗潮汹涌激烈,生命力破土而出。 后来的歌迷说,它是一汪透亮池水,有着春日青的澄明颜色,乍看以为是浅的,可细瞧又会发觉池水深不可测。 之所以透亮,是因为水底沉着半轮月亮。 任贺越听越黑脸,卢北倒是打起精神,阻止了任贺要喊停的举动,耐心地等整首歌结束。 卢北是控制欲极强,热衷于“独裁”的性格,昨天给他的乐谱压根没细看,草草下了结论,今日听到现场,竟真能品出点精妙处。 可惜,初听嫌寡淡,终究还是欠了些火候。 不过也足够让卢北重新思考走这条路的可能性了,一曲终,他朝路其安伸手:“把你所有歌的歌谱都给我份,我考虑一下。” 路其安放好吉他,谨慎地没动。 卢北催他:“赶紧的,你要想出歌,到头来不是还得我帮你安排吗?” 这是实话,他到了卢北手下,算是不得不牺牲一部分自由。路其安犹豫半分钟,翻出一份歌谱复印件交过去。 几天后还相当配合地交出了已经录完的部分,并和他商量起创作灵感和具体计划。 卢北依旧不大待见路其安,但身为经纪人,他向来乐于挖掘艺人的长处——当然仅限自己眼中的长处——亲眼见到路其安音乐方面天赋后,卢北对他搞音乐少了几分反对。 万万没想到,任贺会在只听过一首歌的情况下,生出偷窃的想法,趁哥哥任译加班晚退,悄悄进了卢北的办公室,偷拍了放在桌面上的歌谱。 没有谁会没事就去查监控,任贺的行动堪称天衣无缝,直到他一口气将所有歌修改过后投到网上,都没被任何人注意到。 谁能料到抄袭者会是这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呢? 如果任贺更聪明点,知道怎样掌握流量密码,或许路其安会更早发现他的举措,可他的能力不足,上传了九首歌,愣是没任何一首激起水花。 像往水里丢石子似的,咕噜一声沉下去,再也看不见影儿。 反观路其安,有了卢北的安排,成人日当天,他的《十八月》一出,竟真在网上掀起一股风,不大,可对初次创作的人而言是莫大的鼓励。 此后半年时间陆陆续续发出九首歌,没有火得大红大紫,但的确在逐渐积攒人气,有了娱乐圈紫微星的称号。 直到那年五月,卢北带路其安和手下的当红流量明星一起去出席活动。 在他手里的几个月,路其安和卢北冲突不断,怨气积攒许久总会爆发,尤其卢北这种自傲且记仇的人,不会放过任何报复的机会。 他厌恶了路其安,又受对家公司教唆,决定抛下掌握的艺人就跳槽,顺便毁了路其安的星途,于是同意合作给人下药… 机缘巧合,路其安就这样和莫识重逢。 立夏日凌晨,他发出那半首未完成的歌曲《无期》,出于感情爆发灵感奔涌的创作,独一无二,是他本人都难以复制的奇迹。 毫无疑问又出乎意料地,爆火了,连带着他的其他歌一起。 一夜之间,路其安像随风而起的火,闯入大众视野,轻易让人折服于他的魅力。 得知卢北提了离职后,冉冉升起的新星面向那曾助他也曾欲毁他的经纪人,笑容甜美如初:“谢谢你呀,卢北哥,祝你好运。” 用不着路其安亲自动手,买通经纪人迫害手下艺人的消息一出,名誉受损的对家公司自然不会放过卢北。 数月后,卢北从三十多层高楼上跃下,自杀成功。 那都是后话,卢北离职后当务之急是要找个新经纪人,恰巧,任译在这时候带着任贺登门致歉。 路其安抬目,视线平静地越过任译,去望躲在哥哥身后的任贺,扬起唇角:“好久不见。” 他没想设这般危险性极高、要纯看运气的局,可任贺要主动送上门来,他也不会拒绝。 太蠢,偏偏要搅进一群老狐狸才玩得来的局面中。路其安面色半点不改,心里笑话了任贺几遍,故作无辜地专注听任译讲他发现任贺抄袭的过程。 偶尔听弟弟说漏了嘴,去查监控,犹豫着决定来道歉。话术滴水不漏且老套,然后让任贺恭恭敬敬道歉录视频。 既留了把柄,又没严重到会让人怀恨在心的程度。 任译是个聪明人,同样野心勃勃,只遗憾丢不开亲情枷锁。 路其安签下那份什么补偿方案都写了、唯独为维护任贺声誉而不愿公开道歉的合约,坦然抛出橄榄枝:“当我的经纪人吧,我喜欢和有脑子的人共事。” 目的达成。任译接过文件,态度称得上毕恭毕敬:“合作愉快。” * 路其安省略了些细节,把各怀鬼胎的三人针锋相对,说成一心热爱音乐的炽诚少年屡遭祸害。 最后蔫神耷拉脑袋,喃喃自语:“我不知道为什么任贺哥不愿意按合约删除抄袭的歌曲,还要倒打一耙…任译哥明明为他付出了很多,怎么会一点都不知感恩的。” 茶言茶语对观众有效,还能哄得真把他视为善良小白花的莫识心疼。 路其安顺理成章埋进了安慰他的人怀里。 第71章 【草原篇·互暖】 【我的天这也太惨了…真的假的啊,哪个大佬能分析一下】 【lqa说的应该是正确的版本,证据明显更齐全,也有大佬鉴别过真伪,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到头来rh才是抄袭的那个?雾草也太不要脸了,rh快滚出来给个说法】 “任贺哥应该不是有意要造谣的,我只想讨一个解释。”路其安那双桃花眼本就时常蕴着湿漉潮气,格外漂亮,含着些泪花更是显得琉璃似亮晶晶的。 闷声闷气的控诉揪扯人心,拧着细密的疼,绵绵不断似丝线。 莫识把人揽得更紧,丝毫没注意卖惨中的家伙把鼻尖埋进了衣襟,贪婪似索取他身上那股浅淡的山茶花香。 或许受心情的影响,越闻越觉着甜,生出想往锁骨上咬一口的念头来。 不行啊,还得办正事。 弹幕风向被他带着,往任贺在多年后突然造谣的缘由上偏转,只是讨论的人只占少数,多数仍在怀疑。 路其安眼尾涌上抹淡红,不知是装可怜装的,还是被心里那团火烧的:“如果任贺哥能看到,起码告诉我为什么要造谣好吗,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祸水要引,就得引至根源,他想扳倒的不是任贺,而是他背后的姚家江家。 顺带着打击下蠢蠢欲动的大伯一家。 【对啊,rh应该是知道lqa手里有证据的啊,他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敢水灵灵地倒反天罡的】 【虽然rh看着是不太聪明但不至于蠢到自取灭亡吧?有没有谁能扒到细节,求分享】 【不是说事情和姚江两家有关系吗?不会他们才是主使吧】 【看不懂了,瓜怎么越吃越复杂,我进直播间只是为了骂lqa的】 弹幕的议论步入正轨,路其安放下心,理不直气也壮地分神去暗戳戳逗莫识。 镜头下的“调戏”往往用不着露骨也刺激,他微微松开藏在桌面下紧握的那只手,把玩着恋人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 弄到莫识耳尖涨红着想抽离,才乖顺停手,转而在人手背上勾画小小的爱心。 完全是个彻头彻尾没心没肺幼稚鬼。 莫识抬眸,正巧见到那幼稚鬼偏头,避着镜头向他无声悄话,再不会读唇语的人都能看出路其安说了什么。 “不要担心我。” 方才微不足道的半点烦郁烟消云散,莫识勾了勾路其安的指尖,重新将手握在一处,面无表情内心叹息。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这个笨蛋一定是看多了英雄主义作品,真想把自己变成无坚不摧又坚不可摧的英雄。 人的血肉,难道不会疼吗? * 直播开了整整两小时,仍没等到任贺的动静。 莫识躲到镜头外看了眼热搜榜,发现“#路其安任贺 抄袭事件反转”和“#阴谋论之姚江两家恶意针对”已攀上榜首榜二的位置。 他比个ok手势。 路其安眼眸微转,缓慢过渡着逐渐停下和观众们的问答,疲惫似扯出丝笑,抬手遮住自己前所未有的憔悴模样。 他撩起额前乱了的发缕,三言两语做最终的道别,便按下了关闭直播的按键,宣称上半场演出完美谢幕。 下一秒,路其安倾身扑向莫识,轻易把没有防备的人按倒在床面,刚捋上去的额发又散落,乱蓬蓬的像只炸毛小狗。 莫识没挣扎,搓搓他的发顶:“起来,沉。” “哥哥是不是心疼我了?”路其安神情狡黠,凑上去黏黏腻腻地吻他颈侧,森白犬齿轻咬陷入皮肤,落个浅淡凹痕。 细微刺痛刺得莫识红了耳根,他能看出身上压着的人是刻意卖乖,却还是放软语气,没有正面回答:“…你是狗吗,这么爱咬人。” 路其安不愧是天才,理所应当似肯定点头,将脸埋进颈窝,摇着并不存在的毛绒尾巴,笑嘻嘻“汪”了声。 看上去还有点乖。 但上下作乱四处摸索的手击破了莫识的心软,他无奈地蹙眉,屈掌压在对方肩头抵开些距离,挪目不敢与路其安灼热视线相对。 太烫,太火辣,直白得胜过那些撒娇似的言语。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像路其安这样惯于甜言蜜语的人,就算面对恋人也不会坦诚,只有从眸底才能偶尔窥见少许真实心声。 短暂几秒的惊鸿一瞥,莫识已凭本能猜到了路其安心中念头。 他不可自制地试着在此刻寻找那些念头发泄之处。 想要你。 像隐忍的低喃,路其安将手心贴在腰侧,指尖紧紧扣着腰际凹陷曲线,明明配合地叫了声“汪”,可怎么看都觉得骨子里有狼性,占有欲出奇地强。 需要你。 比起恳求更似强制性要求,路其安的吻是一种烙印,一种蛊毒,缠着脖颈束着心脏,若下了抛弃的决心,无形细线便会慢慢收紧,逼迫人回到他身边。 只要你,我只要你。 路其安把他困在身体与床面之间狭窄的空隙中,垂面吻上去,柔软温热唇面擦过耳垂,行举暧昧,扰乱散落乌发。 震天的心跳声中,莫识不合时宜地想:头发太长了些,也许该用发绳束起来了。 “没事的,哥哥,这件事就要结束了,所以不用担心。”分不清是安慰恋人还是说服自己,路其安嘟囔着重复两遍,歪身躺到莫识身边,“我想和你一起睡。” 莫识张张嘴还没出声,路其安抢先一步补充。 “保证不会做太亲密的事情,我设了闹钟,明早摄像头开启前就回自己床上,哥哥你放心,我有分寸。” 当然,如果遭到拒绝,他会趁人睡着再偷偷爬床。 话音未落,偏凉的指尖压上唇面,堵住喋喋不休的嘴。 莫识觉得傻子都看得出路其安是在无意识地索求安全感。他太清楚那种无所依靠惴惴不安的体验,纵使自己同样是个严重缺乏安全感的人,也想帮一下路其安。 最重要的是,目前这安全感只有他能给,所以莫识压根没想过拒绝,伸手拍拍:“好,睡吧。” 这一夜,他们的躯体与灵魂都相贴,天与地之间,两个相拥的人足以占据一隅温暖。 第72章 【草原篇·暂息】 “早上好啊。” “早,今天说是最后一天了?” 六位嘉宾第一次合作拍戏,才发现工作比单纯的旅游玩闹更能拉近距离,彼此间建立起了显而易见的深厚友谊。 居然不知不觉到了杀青日,早餐时尹冬提了一嘴,云筱夏咂咂嘴说有点没玩够。 路其安一眨不眨盯着莫识低低拢束的小发揪,抬手戳了戳发绳上坠下的两粒淡水珍珠,不出所料被拍开。 江菟大早上看见了热搜推送,知道暂时没事了,才好意思放心偷偷嘲笑路其安,一双鹿眼弯成两轮月牙儿,悄声和姐姐说着小话。 江玫有种工作将要结束的喜悦感,态度比往日温和得多。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她越听越乐呵,最终震惊的目光落到了路其安和莫识身上。 轻松愉快的氛围总算在阔别多日后回归,一下成了珍贵的东西,几人以难以置信的频率逗着乐,像要把几天的压抑全挥散。 弹幕环境也好了不少,虽然仍有小部分人孜孜不倦骂着路其安,但多数都是议论瓜的和讨论综艺内容的。 【草原篇也到尾声了?!尊嘟假嘟,怎么这么快啊啊啊】 【前两天忙着骂路其安了根本没细看综艺内容…能不能回放啊】 【万分不幸的是心旅明确说过不提供回放,可恶啊,一眨眼他们节目进程都过一半了】 【乐,前两天满屏骂人的现在又一口一个爱称,人是会变的(那种语气)】 * 心里积压着忘不掉的事,怀存的忌惮并未因姚江两家遭受风浪消散,路其安算计着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再次出手。 起码这个月是不可能了,再蠢的人也会害怕引火烧身。 路其安决定暂且高兴几天。 然而计划中道崩殂,好心情在见到更衣室放着的那套那套玄黑色夜行衣时彻底死了。 帅是帅,也没女装那么难穿,但迫于剧情需要,他得在衣服上藏着佩带十几枚暗器。 心旅的道具组实在得过头,那些暗器可是实打实的金属材质,重量暂且不提,挂在里衬后走路叮叮当当响,时不时硌疼一下。 路过的尹冬贴心安抚:“想点开心事,今天你和你的好男友可以在戏里提前体验带娃生活了——我指的是我们的小皇子。” “说实在的,小夏姐早就当过我们的女儿了,在海岛的时候。”路其安恶劣地扯扯唇角,“你甚至能叫我一声岳父。” 尹冬欲言又止,仿佛在认真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这古板哥的幽默感贫瘠得可怕! 路其安哐一下关上隔间的门,唉声叹气替云筱夏的未来发愁,同时替自己的现在发愁,拎起片不知要第几层穿的布料比比划划。 好不容易整理好衣裳,推门就见莫识摆弄着手中的道具长剑沉默不语。 大将军一身戎装干劲利落,眉目覆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情绪,振腕握着剑柄,一点银白凝在锋芒。 他将单薄的唇绷成条线,抬眼看看刚探头出来的人,拎剑轻抬:“路其安,看这个。” 莫识随手连挽几道剑花,寒光曳尾,绕出漂亮弧度,伴随破风的飕响,戾气森森刺骨,收势突兀,剑锋竟没半点变形。 路其安被帅得发懵,回过神才大跨两步上前,接过剑时表情猝然出现了裂缝,透着难以置信,“这剑,是真剑啊?” * “如你所见,道具组出了错,现在应该也来不及再换道具了。”尹冬掂着将要别到腰上的佩剑,头疼地支着额,“今天必须杀青,乌恩其说明天有安排。” 其他人倒没什么,将军和公主这双对抗路夫妻像是奉行“打是亲骂是爱”的歪理,到最后还在打架。 真打架,不掺水动武器的那种。 将军为人真挚性烈,和公主相处过程中早孕育出特殊感情,乍见枕边人换上夜行衣,俨然一副刺客模样,又惊又惧,当即同他缠斗起来。 怒气上头引剑抵在人脖颈,厉声问是怎么回事。 命脉握在对方手心,饶是不讲理惯了的公主亦不能不答,把他私下同敌国皇子与新投奔的女剑客商议的事全盘托出。 才有了后来的六人聚首。 “莫哥,咱就这一个小路,可千万不能真被剑捅死了。”忧心忡忡生怕影响拍摄进度的老好人尹冬如是说。 路其安精神状态良好:“什么话啊,能被哥哥捅死是我的荣幸。” 莫识怀里还揣着那把剑,似乎对它颇觉满意,不大理解两位唱的是出什么戏:“…其实我能控制好,放心。” 深色袍角翩跃,路其安步履松快几乎是跳至莫识身后,给了恋人一个大大的背后抱,笑容灿烂:“那就拜托将军哥哥啦——虽然有点遗憾。” 完全不懂他在遗憾什么,莫识抿唇,用剑柄戳身后那人的脸颊,无奈地催他撒手。 【又能安心看心旅了,其路焉识还是那么甜!好耶!】 【太好了,是正主主动贴贴,我们有救了!】 【经昨夜那场直播,琪琪又多出一批泥塑粉…救命啊,他们是真的看不出这小子1得让人头皮发麻让人寒毛倒竖吗?】 * 待到三位女嘉宾也换好了衣服,最后一场戏终于开拍。 在云筱夏的积极提议下,尹冬脑子一热,乐呵呵地往剧本里加入了少量喜剧元素,包括但不限于: 花魁和剑客蛐蛐王爷风流韵事、四人在将军公主深情对视时堂堂驾到打破全部粉红泡泡、敌国皇子疑似叛逆期遭众人联合训话。 为了防止入戏困难,先拍的是路其安和莫识的打戏。 打戏拍了好几场,第一次拍戏的路其安都已经熟练掌握技巧,他留出恰到好处的弱点引导莫识朝准确位置攻去。 天赋是个神奇的东西,让他这初学者能应付着和手下不留情的影帝周旋。 你来我去几回合,剑锋对准脖颈,只需稍稍一滚喉结,脆弱的肌肤就要触上金属,血染银芒。 莫识的手很稳,路其安没发怵,僵持半分钟后,银光示威似晃动两下,公主才施然开口:“夫君,我说就是了,可别真把自己变成鳏夫啊。” 第73章 【草原篇·杀青】 他是艳丽剧毒的蛇,嘴上念着轻飘飘浮云似的台词。指尖微动,自袖口中滑出一柄柳叶刀,捏在匀长的指间,抵上将军后腰。 最亲密的眷侣,最合适的盟友,同样是彼此最称职的仇人。 缓言阐明了秘密,莫识的神色多了几分晦暗不明,按剧本来看,他应该在此刻松手起身,立即洽谈同敌国皇子会面事宜。 但许是灵感突然涌现,他在原地没动,勾起缕委落青丝,攥紧剑柄扬腕斩断,细细一束顺软的发缕落入掌心。 意图是威慑,警告公主收好小心思,否则下回落地的就会是他项上人头。 路其安眨眨眼,接收到直送进脑子的灵感,临场发挥接戏,甩着柳叶刀转两圈,也削下一簇垂在莫识腰后的墨发,递到对方手中。 两缕乌黑色缠绕,似无法分离的泽藻。 “大婚那日少了结发礼,今儿补上,夫君莫要气了好么。”他嗲声嗲气撒娇央饶,偏又抹不尽轻佻,比起乞求更像挑逗戏弄。 将军听得恼闷,粗暴地把他们截断的发缕塞给公主,自顾自起身,拿剑尖指着人下颌,命令他老实协商。 “卡!非常好!” 又是顺利的一遍过。 演技方面的差生江菟被尹冬拎来紧急补课,她咬着根牛肉干,腮帮子鼓鼓囊囊,旁观这么久只问出句:“你们是怎么想到临场发挥的?” 莫识是真的很喜欢那把剑,心情颇好地回答了这个平时不会搭理的问题:“习惯,有柄真的剑在手里时很难不做些出格举动。” 纯粹是玩心大起所以决定动手。 “而我恰好知道我的夫君想要些什么。”路其安一手搭在莫识肩头,指尖还勾着他的柳叶刀,得意洋洋炫耀道。 哦,该死的小情侣。 江菟感觉自己遭到了精神上的霸凌。 有了莫识和路其安破坏道具的先例,事态开始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本该只浅尝一口点心装装样子的云筱夏趁着别人说台词,大炫四块点心,惊得旁边陪同的尹冬瞪大双眼。 江玫见状也放松下来,剑客和将军对话时,她就站在江菟身后,玩对方肩头挂着的斗笠。 【点心看上去好好吃,有无链接】 【从权谋剧先导片变成了诡异中带着一丝喜感的权谋剧先导片…】 【很难想象成品会是什么样,和之前的拍摄氛围完全不一样啊】 【这才是我想象中的小短剧嘛!!!呜呜呜太爱看他们的日常了】 【所以点心有无链接,看上去真的好好吃】 * 点心的确非常好吃,云筱夏的手在无人在意的地方一次次探出来,精准地摸进碟子里,每次都要顺走一块香软甜糯的小糕点。 幸运的是在她吃完那碟糕点前,最后一个镜头便拍完了,尹冬得以凑过去记住小点心的模样——奶白色,形状如桃花,闻着有股奶香味,里头饱满地裹着甜滋滋的红豆沙。 “真有那么好吃吗?”路其安好奇凑近。 获得了云筱夏(甜食全肯定版)的激情投喂,手中莫名其妙多了块软乎乎的糕点。 他浅咬了口,太甜,甜得微微发腻,不是莫识会喜欢的类型。 路其安默默记住了它,并果断避雷。 六人被工作人员簇拥去看刚刚拍摄的成果,不大的屏幕前挤着几个脑袋。 门外汉嘻嘻哈哈边看边笑,两位专业的则皱起眉。 尹冬抬手指点,眼眸里倒映出屏幕的光亮:“松懈了,没之前效果好。莫哥,你觉得需要重拍吗?” 莫识对工作的态度一直是严谨苛刻的,唯独这次,他看着从庄严寂静暗处透出的生动气息,眉目都柔和不少:“不用。就这样吧。” 焦虑暂时被抚平后,看事往往能更通透,开机前还为剧情别扭的莫识突然想明白了。 心旅节目组原本目的就不是为难他们拍戏,而是要让嘉宾们体会工作中会产生的冲突,学着解决冲突,达成融洽境地。 目标已达成,他们也在合作中收获了快乐,何必为难几个不以此为事业的过路人呢? 云筱夏挠挠脸颊懵懵地望向莫识:“莫哥,怎么感觉你这两天脾气突然好多了?啊,我不是说之前不好的意思,就是……” 不太爱钻牛角尖,情绪平稳下来,也没再和自己较劲儿了,仿佛突然看开了什么事,状态放松的时间显然比之前长。 甚至多了丝人情味。 他变化得很突然,就像一时心情愉悦做出的决定。 莫识本人毫无所觉,哼出个单音节的疑问词,即使不知道自己哪里变了,脑中同样迅速闪过许多杂七杂八的答案。 可能是有按量服药,可能是回到了熟悉的剧组环境中没有出现排斥感,可能是居住在草原能亲近大自然,让人浑身轻松。 也有可能是终于明确了路其安的态度,了却一桩沉重心事。 【原来不只是我有这种感觉,看过海岛那段再看这,感觉莫猫猫的情绪真的稳定好多】 【赞同,海岛站的时候感觉他特别封闭有点木讷,现在可能是和嘉宾们熟悉了所以放开了哈哈】 【不知道为啥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我们猫猫也能正常和人交往了好耶】 【不提恋爱单看他们六人组的友谊也挺好的,cb向太棒了】 “我们杀青了?真的假的?”江菟屏住呼吸,呢喃询问。 尹冬反复查看,验证了这说法,脸上露出超乎寻常欣喜的笑:“真的!” 这是他第一次和小青梅合作,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自豪感轰轰烈烈,搅得大导演头昏脑胀。 云筱夏蹦哒起来欢呼:“好诶——累死了!我要睡觉!” “睡觉睡觉,每天都七点起床,我非得好好补个觉才行。” “陈导,给我们放半天假好不好好不好?” 路其安没有参与进喧哗中,他和莫识窝在同一个角落,歪着脑袋枕上男朋友的肩头,抬起眼尾处抹着嫣红眼影的眸。 他不说话,像是困乏,脑袋蹭了蹭肩颈处。 许久许久,久到其他人都急着去卸妆的时候,方才从唇齿间缓慢飘出句懒懒的话语。 “我们还会再一起演戏的。我保证。” 第74章 【草原篇·备礼】 长时间工作后的娱乐活动最具吸引力。 漫长的睡眠补足了几位嘉宾们的体力,第二日一早他们就被生物钟唤醒,甚至不需要闹钟协助。 乌恩其对此非常满意,他把今日份早餐摆上桌,热切地招呼客人。 他身边立着个容貌俏丽的女孩,十来岁的样子,穿着全套的蒙古族服饰,面生得很,起码能确信在最近三星期没见过。 路其安看过网友们在任贺某博下的口诛笔伐,不甚在意将手机揣进衣兜,跟上走在前面的莫识,偷偷捏对方的手。 总有不熟悉他的人会认为路其安是个乐观主义者,实际上并非如此——严格来说,他是个能理性看待事实,且不介意往最糟糕的方向预判的人,普通人。 我们的关系仍不健康,这不对,应该改变。偏凉的手被俘获,安然落在他掌心,路其安一边握紧了一边想着。 这次的思考依旧没能进行到底,因为女孩清朗甜美的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紧接着跳出莫识的名字。 尹冬歪头看来,疑惑问:“你俩…真有女儿了?” 昨天下午教育他许久,这会儿倒是有了点幽默感,可惜用在了毫无必要的角度。 路其安对这愚钝的学生扯扯唇角:“你想听我怎么回答——是的,我们是有一个孩子?” 莫识顿了顿,用力掐下路其安的掌心,把手抽走,转面应对欢天喜地迎上来的女孩,接过笔,在摊在面前那本相册上签名。 他仍是用那根坠着两粒淡水珍珠的发绳束发,低头时动作幅度大,瓷白圆粒在乌发间晃动、彼此碰撞。 再冷硬的人面对乖巧可爱的小孩子都会软化些,莫识耐心答着女孩压低声音紧张兮兮的提问,不时回头看向路其安。 似乎是在议论他。 路其安把扭扭捏捏不好意思的尹冬推到云筱夏那边,快步赶上前:“哥哥,说什么呢?能不能让我也听听呀?” “不能,你来得太慢了。”莫识眯起眼,以慵懒的态度拒绝道,举止像只优雅高贵的猫,又有着得体的狡黠。 “哇,好狠心啊哥哥。”路其安浮夸的谴责逗乐了女孩,引得她噗嗤笑出声,于是他自然而然地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将招牌般的灿烂笑容挂至脸庞,“那么,让我加入聊天吧?” * 女孩的蒙名叫苏日娜,她就是巴图爷爷提到过的孙女,跟着外出工作的父母定居在大城市,很少回到草原。 今年刚十四岁,上初三。 临近中考学习紧张,本来是没时机回来近距离追星的,但恰巧碰上生日,父母心一软,便在巴图爷爷的劝说下给女儿请了两天假,让她回趟老家。 路其安兴致勃勃听着苏日娜分享日常琐事,同样在相册上签了名,签在莫识旁边,就像当时在巴图递来的明信片上签的一样。 乌恩其走近瞧瞧:“苏日娜,你爷爷不是帮你要了签名吗?” “这不一样,不一样的,乌恩其叔叔,那张是会被爷爷自己收藏的!”苏日娜敢打赌她没法从爷爷手里拿到明信片。 而且,她的目标可是收集全图鉴!小姑娘鼓了鼓脸颊,在两人的字迹旁画几个小爱心,想去找其他几位要签名。 路其安眼疾手快暂停她的动作,神神叨叨挡着半张脸低语:“苏日娜,你看出尹冬哥喜欢谁了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搁这诱拐未成年呢。 苏日娜和他奇妙地对上了线,同样遮起脸嘀嘀咕咕:“当然,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咱可不是瞎子。” 现在变成了地下组织接头。 莫识看不下去,横插一手,犹如从天而降的警察打断这偷感十足的碰头会,直直指向他俩衣领上的收音麦:“停。你们这样和正常说话没区别。” 【完全听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发出了今天第一声爆笑】 【我们莫猫猫甚至被逼成吐槽役了,琪琪这小汪平时挺聪明,怎么突然犯蠢】 【楼上的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小汪是在塑造笨蛋美人形象好让猫猫对他心软\/胡言乱语.jpg】 【这么笨的小狗是要被妈妈们亲死的333】 计划通,路其安慌里慌张似扯下收音麦,同时迭声道歉:“真对不起,小夏姐不会生气吧,哎呀,尹冬哥追青梅追得我都要急死了。” 声音断断续续录进麦里,好巧不巧,对云筱夏的称呼是整个儿录进去了,省了观众读唇语的力气。 这下真成了地下组织接头,苏日娜听完路其安的话,比了个了解手势,雄赳赳气昂昂径直向云筱夏的方向走。 莫识远远看到云筱夏肉眼可见涨红的脸,抬手曲起指节,往路其安额头上敲一记:“我怎么不记得公主殿下还兼任红线仙?净爱捉弄人。” 哇哦,哥哥连阴阳怪气都这么萌,他好爱我。 反正收音麦还没戴回去,路其安没在怕的,口无遮拦接话:“如果我是红线仙,第一个要绑的是哥哥,用红线捆得结结实实,线的另一端系我手上。” “你喜欢什么绑法?我可以连夜去学,龟甲缚或者五芒星缚怎么样,非常适合哥哥来着。” 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脸皮薄的莫识光是听听就面上发烫,想起第一天戏中缚着他的那些绳索。 莫识不爱被束缚,无生命的绳勒到陷入皮肤时会让他想起窒息,想起被掐灭苗头的生机,像是夺走视线又抢走发出声音的权利,让他成为一具身不由己的提线木偶。 但如果要绑他的人是路其安,那他会愿意的。 “随便。”莫识冷静下来,语气笃定,“你不会做我讨厌的事。” 路其安把那团毛茸茸的麦别上领缘才回答:“说得对,一百分。” 【琪琪啊,你的小动作我们已经全看透了,分明就是想秀一下】 【小夹子真带劲,还是绿茶味的嘞,这不得把莫影帝迷得五迷三道的】 【别说了他俩都超爱,像是真谈了,我和我男朋友都不带这么暧昧的】 * 什么时候乱哄哄地吃完了早饭,他们都没注意,只记得早餐后乌恩其让苏日娜去和她爷爷唠会儿嗑,支开女孩,以请求的方式给六人下达最后一个非强制性任务。 “今天是苏日娜的十四周岁生日,我们会给她办个家庭聚会庆祝,在今天晚上。各位愿意参加我们的小聚会吗?” 尹冬对神助攻充满好感,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二十来岁成熟靠谱青年和愣头青小伙没什么两样。 云筱夏仍惦记小姑娘的大胆询问,脸红成苹果,也点了点头。 江家姐妹俩和苏日娜挺合得来,女孩的天真纯粹很打动人,她们当然乐意给孩子过个生日添几分热闹欢喜。 路其安皱眉想想:“礼物来得及准备吗…陈导,车能不能借用?” “能啊,哦不对,要拍摄,还是让工作人员送你们去要去的地方吧。”陈导嘿嘿笑道。 尽管乌恩其再三表示用不着破费买礼物,总算想起这事的其他人还是你一言我一语怼回去。 六人坐上同辆大巴车,准备到草原边缘处的小城里临时买生日礼物。 第75章 【草原篇·饰品】 六位按照小寿星的喜好两两分组。 尹冬和云筱夏商量了会儿,似乎达成了一致,走进街角书店。江玫江菟则立马去找服装店和可以自己改衣服的地方。 路其安四处看了看,和莫识去了这个六线小城唯一的购物中心。 “我想给她买条项链,或者手链。”他笑着说出了作为礼物绝不会出错的物件,“虽说这类东西定制的最有意义,但时间来不及,只能先送,以后再补。” 莫识侧目扫视周围,小城经济不发达,购物中心规模也小。 没法指望在那些加盟店遍布全国品牌店中找到新颖的首饰,路其安决定另辟蹊径,把任务过程当作和男朋友散步,兜兜转转,最终进了一家角落的首饰店。 * 门扉发出“吱”的声响,拖得极细极长,尖锐地贯穿耳膜。 路其安侧身让莫识带着跟拍摄影师先进门,关门时又是嘎吱嘎吱的吵闹。 店内并非整齐摆着的柜台和千篇一律亮闪闪的金银饰品,而是显得灰蒙蒙,看不出有多明亮的色彩。 守店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这点和站在柜台后的年轻男女也不同。 如果说金碧辉煌的品牌店是透亮玻璃,那这隅小店便是沉香乌木,粗看平平无奇,需得仔细端详才能发掘到扎实内核。 【好童话!感觉像是会藏着很多秘密的地方,放小说里高低得遇到个世外高人】 【琪琪怎么总能找到这种很难注意到的小角落啊,好神奇,我差点没看到门在哪】 【我赌这家店马上就会爆火…快说地址在哪,我来当第一批顾客】 莫识早就知道路其安特别擅长社交,只镇定地看着他的小男朋友走到柜台前,弯下腰和老妇人打招呼,态度亲昵热络。 漂亮的面容向来容易讨人欢心,这次应该同样不例外。 纵使心中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看见原先板着脸的老妇人舒展了脸上皱纹时,莫识还是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气。 谁成想,下一秒,老妇人的动作竟是招招手让他过去。 “她有套很漂亮的蒙古族传统首饰,相当贵重,纯手工做的。”莫识走到路其安身边,听到了他欣喜的分享,“送这个应该也不赖。” 在莫识给出回答前,老妇人轻轻抓住他的手,拍了拍手背,慈眉善目起来。 声音饱经风霜,沙哑似一张粗粝的砂纸:“我认得你,好多年前电视上见过。” 停顿了许久,续上话:“真是好多年前了,我老伴儿还在的时候。” 她看上去是想回忆过往,人老了,相伴走过一生的人离去,空闲时分总会不由自主陷进记忆里。 莫识往前微微移身,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老妇人的一生很平淡,甚至能称得上平凡。 她接受的教育不多,能识几个大字罢了——那个年代多数人如此,然后长大,工作,结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飞快地成长,离巢的燕一般离开父母身边。 她和陪她走过几十年岁月的老伴也慢慢老去,最后,他先一步死于器官衰竭,安详归于草皮和层土下。 “要把它们送给年轻的姑娘,这很好,很好。”反刍着自己生命的旅程,老妇人阖上眼摇晃她的摇椅,嘎吱嘎吱响地慢吞,“它还没被人戴过呢,不该和我一样老喽。” 【确实,我们大多数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子的吧,想象不出我老了会是什么样】 【时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身边人比我先死的话我会崩溃的】 【话题怎么突然这么沉重,心旅这种无剧本综艺也太容易气氛突转了啊喂!】 【我来歪话题,就没有人好奇老奶奶说的首饰长什么样吗?】 因为太年轻,路其安没被老妇人邀请听她的怀旧,但这并不妨碍他光明正大杵在旁边偷听,时不时点点头,流露出与平日气质不符的深沉。 直到冗长的叙述结束,老妇人拿手帕擦擦眼尾泪花,想起身去搬装首饰的木箱子。路其安更快一步拦住她,按照指示把东西拿了出来。 木箱子顶部落了层积灰,用湿纸巾轻轻拭去,再度显露出清晰的木质纹理,老妇人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她亲手做的首饰。 狂放不羁的美,黄玛瑙绿松石红珊瑚,蒙镶工艺精巧,尘封的珍宝一见光,立马将人视线吸了去。 老妇人这会儿总算摆出该有的骄傲得意,她拿起其中最小件的戒指,给两位顾客展示其精致工艺。 一平方厘米的戒面上,银丝掐花,更小的红宝石镶嵌在银色花蕊中央,艳丽得如同每个蕊尖上都顶着轮朝日。 路其安真诚地“哇”了一声。 “一定很费心力吧。”莫识将戒指托在掌心,细密柔软的睫羽垂下,他觉得那些盘绕的银丝不会比睫毛粗多少。 老妇人不答,叹声悠长:“老喽,这辈子也就做出这么一套完整的,如果看不上,其他单件的也有。” 纯手工蒙古族传统首饰难以制作,价格昂贵,不是一般人能负担的,她在这开店只是耗耗时间,根本没指望能卖出去。 【因为美貌动心了,然后上网查了下价格,呜呜呜我不配】 【这一套下来得六七十万吧…我十年工资加起来才够买】 【但是实在好看,有种草原野性的力量美,好喜欢,准备买个仿的】 * 有钱还是有好处的,比如价格对路其安来说不过是一串数字。 老妇人满足了积蓄已久的倾诉欲,惬意地仰进摇椅,挥挥手让两人看着随便给点,反正她要钱没多少用处。 店里不说刷卡的机器,甚至连能扫码支付的二维码都没有。 路其安没法子,只好联系老妇人在外工作的子女,问到老人的银行卡号,安排人直接转账进她的银行账户。 至于价格,他也没乱定夺,而是找了在这方面有些研究的专家。 专家只看了一眼就给出大致价值,路其安又往上加了二十万,一口气转账八十万元,全款拿下礼物。 木箱子本就怪有韵味,包装用不着换,两人目的达成准备走时,老妇人叫停他们,追上来,把两套镀银糖心玛瑙的皮质手链塞进莫识手心,说是赠礼,让他们一人一条戴着。 玛瑙裹在清透明润的“糖衣”下,美丽若朦胧的梦。 第76章 【草原篇·共庆】 “我们就差把那家店买下来了。”已等在车旁的云筱夏迫不及待分享。 苏日娜毕竟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太贵重的礼物似乎不适合她,尹冬和云筱夏就礼物怎么送方面讨论了会儿 。 最后搬空了半家书店,预订齐了苏日娜高中三年可能需要的所有东西。 不得不说,是种体贴的做法。 木箱子稳稳当当放好,路其安侧身半倚车门,朝尹冬和云筱夏抬起手腕,卷起衣袖边缘:“看,和识哥一对的。” 手链正好松松卡在微凸腕骨处,被黑色皮料固定的玛瑙石上嵌着银线,像极了夹心软糖,外皮近乎透明,内里却是漂亮的杏粉色。 莫识被拽了下衣角,配合地露出腕绳。 他手腕细,绳子又没收紧,浅绿色玛瑙石总往下落,显得空荡荡。 路其安将手腕贴过去,两块石头碰在一起,滑坠的感觉瞬间消失,依偎的粉与绿仿佛晴朗春日。 云筱夏认真评价:“看上去很好吃。” 【大馋丫头,什么都吃只会害了你!】 【但素,但素…真的好像夹心软糖哦,一个蜜桃味一个青提味,爆浆流心的那种】 【那你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牙都给你崩掉喽】 江玫江菟回来得晚,身后有人殷勤地帮她们捧着那沉重的箱子。 和首饰的包装风格很相似,没等人问,江玫先行解释:“我们找到了手工做的蒙古袍礼服,照着苏日娜的尺寸改了改,顺便微调了下版型。让你们久等了。” 拿箱子的是服装店一名员工,见两人合力又是设计又是缝纫忙活了许久,不忍心看她俩再耗力,伸出援手帮了个忙。 主意多的几人凑到一起,嘀哩咕噜小声说了几句,分工明确地上手拉住和摄像头挥挥手就准备离开的员工。 路其安步子一跨挡着他的步伐,云筱夏抓左臂,江菟拦右臂。江玫最是伶牙俐齿,直率地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和大家说的话,要抓住机会。 小伙子目光呆滞傻了两秒,仿佛被气氛感染,丝毫没有怯场,当场复刻了段“我向往自由我要谈恋爱”的经典语录。 意识到了什么不对,莫识扯着路其安把他拉离包围圈,目睹恋综爆改征婚现场,嘉宾们成为小公园相亲角热心家长。 喧闹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莫识得以沉思发问:“路其安,你说,心旅是不是和平时看到的那些综艺不大一样?” 听到如此迟钝的言论,路其安成天挂着的笑脸都有了松动迹象。 是啊,太不一样了。 特别好笑,特别意外,特别抽象,特别要人命。 * 回到营地时已是傍晚,苏日娜手里拿着语文课本,嘴里稀里糊涂背念着完全错乱的文字,心不在焉眺望远方。 直到车辆出现在被落日和矮屋截断的地平线上,女孩欢呼一声蹦了起来,扎成两股的长发在身后活泼跳动。 她终于不必担心这几位客人会迟到了! 乌恩其拿走小姑娘没心思关注的语文书,摇着头笑容温柔,没必要在少背了一句诗这种小事上和今天的寿星置气,他把书收好,问刚下车的几位出行是否顺利。 “好极了,实际上我们买到了非常棒的礼物。”路其安握着莫识的手,再次不经意露出成对手链,确保乌恩其看清楚后愉快道,“其中有两样,我们认为适合在生日宴开始前送上。” 莫识耳尖飞起一团红雾,迅速甩手,把手腕藏回袖口下,他还没习惯路其安的时刻闪光式秀恩爱。 于是那夜宴会上,女孩穿上了完美合身的传统礼服。 华贵的首饰压着脑袋,她没打耳洞,戴不了耳饰,但即使这样,那些珠玉珍宝亦是足够的沉重,每次晃动都会带起一片流苏碰撞的哗哗响声。 戴久了颈椎恐怕很累,但是,这也太美了! 苏日娜控制不住去抚摸刺绣精致的衣摆,把玩冰凉的珠石,她稚气未脱的脸庞洋溢兴奋喜悦,面颊酡红像抹了胭脂。 “喜欢吗?”江玫问道。她对自己的缝纫手艺不是很自信。 苏日娜大声地、干脆地回答:“喜欢,特别喜欢!谢谢姐姐,谢谢哥哥!” “喜欢就好。”莫识很少参加生日会,不免紧张,攥着自己衣摆一小片布料掐捏揉搓,把它弄得皱巴巴不成样子。 要不是路其安轻轻碰了碰他的腰侧,莫识都想不起来这种场合要说什么话。 晚七点,宾客们聚集,巴图爷爷落座上首,苏日娜的父母也出现了,和其他身着蒙古袍的人不同,两人穿着普通的职场套装,神色匆忙,格外醒目。 莫识带他们入座时听见男人挽着妻子的手臂,低声感慨:“咱好久没回来了,老家还是一个样儿,没变。” 女人环顾四周,紧绷的脸缓和下来,疲倦笑容攀在唇边:“是啊,总算解了你的思乡之情对吧?”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会想远离家乡,做钢铁森林中漂泊的浮萍,谁又会想当老一辈口中忘根忘祖的不孝儿孙。 * 生日宴开始,蒙古包里只有关系最近的亲戚朋友,也就没那么多规矩,干饭的干饭喝酒的喝酒。 更有大胆奔放的直接窜到场地中央,拉着亲友载歌载舞,换来一片欢声笑语,苏日娜从父母和爷爷中间站起身,也加入了歌舞的行列。 人声鼎沸,云筱夏最爱热闹,混进去和苏日娜一块跳,尹冬的视线像被磁铁吸住,紧紧锁定在她的笑颜。 江玫和江菟在同苏日娜的父母交流,聊得应该挺顺心和睦,四人皆是愉快模样。 路其安和乌恩其拼了十几轮酒。草原长大的汉子扛不住上涌酒力,晕乎乎趴在桌面,摆手连声说“喝不下了”。 反观青年,笑眯眯地弯着眼眸,向对面的展示自己空了的酒杯,除却脸颊稍稍泛红,酒精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看来是我赢喽?” “好酒量,来,再喝几杯!”看热闹的立马开始起哄。另有几人搡着乌恩其的肩,并不恶意地笑他竟会输给个小年轻。 路其安放下酒杯,起身寻找莫识,不出所料没见着那道月辉般银白的身影,摇摇头婉言拒绝劝酒,移步走到一旁。 待到众人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开,路其安才偷偷地脱身,溜出蒙古包。 第77章 【草原篇·归去】 十月中旬,草原的气温已大幅降低,入夜后尤其寒凉。今日风大,温度更是直逼零下。 路其安顶着风站了两分钟,企图吹散身上的酒味,免得莫识闻了难受。 冷风不断往衣领里灌,裹紧外套并不管用,呼啦啦一阵刮过去,刺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疼。 脸颊被吹麻了,路其安用力搓两下,想着待会儿找到了莫识要好好闹他一顿,让他知道这么冷的天是不能长时间在室外的。 何况莫识衣服穿的那样单薄…怕是会冻病了。 想到这,他挪动步子,下意识随便选了个方向,斜斜迎风朝前走去,半眯着干涩眼眸,敏锐捕捉四处动静。 “…路其安。”熟悉的冷淡音色,不知是不是风扰乱了听觉,这声低唤似乎有点含糊。 鞋底踩平虽已枯死却仍保持柔韧的草叶,路其安循声,朝着离蒙古包更远的地方走,果不其然在黑暗中找到了他的小月亮。 天是黑沉的,星辰遥远,月色黯淡,草原亦是黑的,裹着浓重的冷意,寂静如荒野。 路其安步步远离身后被抛下的唯一光源,心甘情愿踏入黑夜。 他停足立在莫识身边,低头看向没顾上“洁癖”席地而坐的人,嗅见淡淡的甜酒味,眉头不由蹙起:“哥哥,你喝酒了?” 莫识大致清楚自己的酒量,自然是心有分寸地避开了烈酒,可他没想到席间提供的果酒度数同样不低。 酒力从绵长的甜中滋生,剪不断似弯弯绕绕搅乱思维,弄得他烦躁郁闷,索性从现场溜走偷个闲。 和新晋男友一起偷闲也不错。 莫识招招手让路其安坐下,见对方乖乖听话,心情好了几分。 酒精催人大胆,他难得主动地凑近,嘴唇险些碰到路其安抿起的唇角,眸中盛着柔化的粼粼波光,轻笑道:“就一杯,不碍事。你不是也喝了吗?” 话语停了停,手贴上路其安隐隐发烫的眼尾,天色太暗,莫识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但在他想象中,烈酒应该会在那张昳丽面容上绘出红晕,揉碎的花瓣般脆弱。 莫识笃定地接着说:“看,脸颊都烧起来了,以后不许碰酒。” 装出的娇气柔弱小白花形象深入人心,路其安哭笑不得。 考虑到莫识脑子不算清醒,他只是一把抓过比平时更冰冷的手,捧在掌心捂着,垂面浅浅啄吻带有果酒清甜和寒风冷意的唇瓣。 本想浅尝辄止,脑后却突然多了只手,施力摁着他的头往低处压,柔软的舌缠上来,不管不顾纵容、引诱路其安继续掠夺。 “哥哥…?”接吻的间隙里,弄不懂恋人为何突然变了性子的路其安困惑出声。 莫识无言地再度亲上去,刚刚吻得深,他气都还没喘匀,又一次自虐似把自己逼得涌出生理泪水。 这可不行啊。 路其安腾出一只手卡住下颌,动作温柔而不留余地,将酒后心理正敏感的人推开几公分,额头抵着额头,小声抚慰:“好了亲爱的,冷静点,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见不得莫识折腾自己,也不想态度强硬,伸手将人圈在怀里。 莫识穿着的奶白色毛衣摸起来毛茸茸的,虽然确实让他显得柔和些许,不过对现在的气温而言,太不合适。 隔着绒面能摸到背部每处线条起伏,路其安不动声色记住全部细节。 随即拉开外套拉链,想先脱下给莫识裹着,好让他少挨点冻,再把这半醉不醉的人带回蒙古包内。 “不用脱。”路其安刚敞开衣襟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莫识回神反把他抱紧,眉心传来的阵阵钝痛闹得疲惫,一不做二不休挪身愈发靠近热源,耳语沙哑,“这样就很暖和。” 加速的心跳震耳欲聋,路其安被无师自通的恋人撩到脸红心热,险些要产生头顶冒蒸汽的错觉。 谈判时威逼利诱的技巧用不上,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像失了效,难以自禁听话地放弃继续脱外套。 取而代之的是收紧了拦在莫识腰后的手臂,力气大到仿佛想把对方嵌进体内,空闲的手掀起外套,将人半罩进温暖中。 莫识想起他给小侄子读过的绘本,其中有幅插图温馨可爱:茫茫大雪飘落,风卷走雪人的毛线帽,四处了无音迹,雪地上延伸出两道平行足迹。 角落里,小狗和小猫围着同一条红围巾,蜷成两团毛球,面前只有簇金红火堆,却能享受到整个世界的幸福。 * 两人很久都没再动弹,路其安几乎以为怀里人睡着了,莫识的声音响起时吓了他一跳。 “我有点难过。”他的视线没有聚焦,夜晚为眼瞳涂抹上浓黑色,寂静得像失去恒星的太空,“你说,永远都没法过上希望中的生活,是不是很痛苦的事?” 莫识不明白自己的问题从何而来,酸涩疼痛的感受又因何而起。 或许说出来就会好了,他便开了口,提问不针对任何人,不求有回答。 路其安的搭话有相似的莫名其妙之感:“我打听到了苏日娜父母的部分信息,正好最近我们家的企业招收员工,该让他们去试试。” 站在第三视角,他看出了莫识为什么情绪低落。 苏日娜的父母想要的生活仅仅是能待在家乡,平安度过一世,到头却几年回不来一趟,离他们简单的理想去之甚远。 而且,他俩都已经四十多岁步入中年,面对裁员减员的风险,连能否维持生活都成问题,曾经的希望已化为捉不着的过眼云烟。 莫识为他们难过,也从他们身上捕捉到自己的影子。 自闭症是种发育障碍性疾病,在病理上无法治愈,莫识渴求的正常生活的图景,在现实反复打击后破灭,泡影荡然无存,连幻想的空间都没留下。 “那太好了。”郁闷难消,莫识干脆避开相关话题,抓了另一个关键词,“你家的企业?” “糟糕,说漏嘴了。” 演技真烂,一点没表现出惊惶。莫识瞥他两眼,懒散阖目,身体渐渐回温,困意随着体温升高变浓,折损掉他对交流为数不多的兴趣:“回去吧,给予了他们理想生活的大少爷。” 他已经懂了,起码猜测八九不离十。 “好啊,立刻回去。”路其安挺喜欢这长长的称呼,“我们回家。” 第78章 【草原篇·早退】 路其安说的立刻是真立刻,说的回家也是真回家。 半小时后,失踪许久的两人并肩出现在蒙古包门口,生日宴已至尾声。 苏日娜的父亲被巴图爷爷留在屋内唠叨,小寿星勾着母亲的手臂站在门口送客,她比母亲更早看见晚归的两位客人,嘴比脑子快冒出句:“你们幽会回来啦?” 路其安笑意盈盈错开话题:“苏日娜今天开心吗?” “开心!这是我最幸福的生日了!”她迅速点头,流苏珠饰随着动作晃,撞出叮铃当啷的细碎声响。 在苏日娜身后,路其安能看到尹冬拖着正耍酒疯放声唱歌的云筱夏,江家姐妹俩喝得半醉,脑袋挨着脑袋昏昏欲睡。 和他们道别不太可能,便去和陈导交涉。 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半张脸藏在阴影中,单手扶着伴侣的肩,无意威慑,陈导却清清楚楚体会到他动作带来的压迫感,叫人发怵。 莫识没拗过路其安,不光穿上了对方的外套还被迫戴上兜帽,原本顺柔的刘海压得凌乱翘起,冷风卷得血色散尽,除了吻到润红的唇之外,都是近乎病态的苍白。 喝了酒再去吹风真不是个好主意,头疼症状愈演愈烈,莫识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陈导本想迟疑一会儿,事到如今打消了念头,老大哥似操心:“你们今晚怎么回京市?天都黑了。” “回去拿点东西就走,我刚安排好了行程。”路其安扭头,望向旁边的苏日娜一家,言辞意有所指,“只是可能要劳烦哪位送段路。” 【咱莫猫猫就这么水灵灵地穿上男朋友的外套了嘻嘻嘻,xql萌萌嘟】 【曾经我痛恨琪琪对oversize外套的偏好,觉得掩埋了他的完美身材,现在我懂了…在他身上只是宽松,咱哥穿上像是把猫吞掉了,吞掉了诶……】 【好着急回家啊,虽然草原站行程确实结束了但这是否有点不太礼貌,琪琪黑料的事情才刚过两天呀】 【急着去过二人世界吧,尊重理解,工作完成得非常好,等成片ing!豹豹猫猫我们几天后再见!!】 * 要拿的东西并不多,路其安的多数行李都留了下来,打算交给节目组让他们随意处理。 莫识更是习惯性地把重要的东西一直放在行李箱里,随手关上行李箱拉起来正想走,猛地想起什么,回头时碰上路其安抱着他的那把道具剑挑眉。 莫识对这剑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偏爱到把它日日夜夜悬在床边,兴致浓时还会拔剑出鞘把玩。 路其安关注莫识几年,没听说过他喜欢冷兵器,也没见他对其他道具感兴趣,唯一解释是这剑格外顺了人眼,全无理由地得到了青睐。 想着想着便感觉嫉妒。 “是这个吧?哥哥怎么这么关注它,我要吃醋了。”他掂掂道具剑的分量,收回了准备把它递给莫识的手,揣抱在自己怀中,“但既然哥哥喜欢,我还是会保护好它的。” 路其安丝毫不觉得和没有生命的金属制品争风吃醋有问题——反正他的目的仅是借机撒个娇,不要求回应的那类。 以莫识的性子,能回答他天马行空的挑逗才是见鬼了。 所以在确认莫识的确说出了句“放心,没有什么能配得上成为你的情敌”后,他的世界观有了些许动摇。 难道真见鬼了?还是说恋爱脑是会传染的? 路其安还想追问两句,莫识改口提醒不能让他们的向导久等,三步并两步头也不回地出了蒙古包。 * 由苏日娜的母亲带领走出营地的路上,路其安心满意足勾着莫识的手,仰头望向不知何时明亮起来的月亮。 莫识跟着抬首,顺带着扯高外套衣领。他们走得急,方才没想起来换件自己的衣服,但无所谓,反正穿的是男朋友的,他不嫌弃。 衣襟上残留着路其安近来常用的香水味,木质香醇厚温暖,营造出纯粹静谧的舒适感,不显半点俗气。 应该是定制香。莫识迷迷糊糊想到,随后深吸一口气,潮湿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唤回意识清明,难禁懊恼: 不该喝酒的,现在就如同被谁操控了思维,满脑子只想着往路其安怀里钻,像个流氓。 稍浓些的木质调香气靠近,路其安自投罗网,将莫识拉进自己怀中,特地补充:“哥哥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会假装忘记。” “…但我没醉,我会记得。”莫识抬手捏住他的脸颊,加上微弱力道扯了扯。 对话没有刻意压制音量,引得前方距二人两米远的女人频频回头,她想起女儿苏日娜兴致勃勃的分享言论,逐渐理解了当下情况,识趣地没打断小情侣聊天。 路程不远,十几分钟后,他们在一辆越野车边停下了。 “二少爷。”驾驶位侧的门缓缓打开,自车上走下一位身材魁梧健壮的中年男子,身着板正的黑西装,半夜还坚持戴着墨镜,乍一看气势颇吓人。 壮汉朝路其安弯弯腰,直起身对着莫识吭哧吭哧半晌不知怎么称呼是好,最终憋出声字正腔圆的“少夫人”。 “刘叔,叔,还不至于…”在莫识因羞耻埋头当鸵鸟前,路其安红着耳尖,慌里慌张更正了过于超前的称呼。 刘叔表示明白,改叫了“莫先生”。 还很是忠于职守地拎起两人的行李箱,往后备箱中放。 路其安让身体有些不适的莫识先上车休息,自己则留下再和苏日娜的母亲说几句话。 女人脸上神色从震惊转为诚惶诚恐。 她不了解娱乐圈,仅知道路其安名气奇高,心中却没什么概念。看见那辆售价七百多万越野车才有了实感,一下子束手束脚紧张起来。 旁边刚巧路过的刘叔看懂了雇主的小动作暗示,憨笑着给她送了张深灰烫银名片。 借着车灯光亮,她辨别出上面的文字——路其安,23岁,路氏集团副总裁,附带着他助理的联系方式。 “路氏…是那个,那个路氏?!”她的手发抖,小小一张纸片仿佛有千钧重,被紧紧抓在掌中,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年轻人笑容灿烂:“当然啦,我知道您和您的丈夫在就业上遇到了困难,如果有意向,带着我的名片去找随便哪家路氏旗下公司,他们都会给你们一个面试机会的。” 路其安很少明面上参与公司管理,也几乎不在商场露面,能拿到他名片的人少之又少,不必担心泛滥和伪造问题。 何况只是给了就业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得看夫妻俩表现。 他仔细忖度过道德层面的得失,觉得利大于弊,才做出此决定。 女人把名片谨慎收起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连连向路其安鞠躬道谢,声线因惊喜发颤,抬面时泪水盈满眼眶。 她和丈夫在外打拼许久,心却在故乡没离开过。行业不景气、维持生活都吃力的情况下突遇贵人,不仅有机会获得稳定工作,还能回家乡发展。 美好得像假的一样! “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您要我做什么表达您都行。”她语无伦次反复念叨,恨不得立马告诉丈夫这个好消息。 路其安摆摆手,劝她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天冷了露水重,夜路不好走。 “我女儿说过,你是个特别善良细心完美的人。”女人抹掉泪花,最后道,“她说得没错,你和你爱的人一定会幸福。一定会的。” “谢谢,你们也要幸福。”路其安目送走女人一步三回头的背影,垂下眼帘,慢慢抚上腕绳,皮料摸着温中带凉,低低复念似虔诚祈祷,“一定会的。” 第79章 【日常录·会面】 莫识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熟悉又不太熟悉的房间中。 落地窗上悬着燕尾纱帘,柔化了早晨八点的阳光,并不刺眼。因睡眠而迟钝的大脑缓慢复苏前,莫识先感受到了温热气息扑在后颈。 稍一动弹又发觉腰部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想起来了,难怪这地方眼熟,是路其安的卧室,他先前来过一次。 那么背后这人是…… 莫识放弃偷偷脱身的想法,回头睨去,果真是路其安。 整个人贴在他后背上,手臂揽腰,缠得虽紧但没到不舒服的地步。 回到熟悉的小窝才真正放下警惕与戒备,眉眼舒展,唇角翘起浅淡弧度,似是做了个浪漫安稳的美梦。 莫识被美色所惑,拿人没了办法,自愿躺平一动不动充当抱枕,直到对方自然醒来。 “早上好呀哥哥。”路其安略掀开眼帘,确认怀中人醒了方出声撒娇,“昨天回来得太晚,就没送你回家。” “哥哥会介意和我睡一张床吗?” 边说边抱得愈紧,恨不得变成八爪鱼,把他卷进腕足包裹。 “要是介意,我早在半小时前就走了。”莫识揉揉肩颈处埋着的那捧蓬软乱发。 他倒挺乐意哄人,可惜两天时间实在不充裕,路其安此次回来要做的事情还格外多,不能误了正事。 因而两分钟后,莫识推开粘豆包小狗,撑身坐起用行动表示拒绝:“你还有约,时间不早了。” 还不到九点,压根没贴够!路其安撇撇嘴,后悔自己怎就把时间约得这么早,不情不愿摸到遥控器打开窗帘,用阳光彻底唤醒自己。 和被子缠斗几分钟仍未分胜负,战局正焦灼,路其安眼睁睁目睹莫识走回他床前,面无表情问:“我衣服放哪了?” 他赤裸着半身,薄肌匀称地覆在优美躯体上,肩宽腰细,利落收窄的侧身线条显得柔韧漂亮,看得路其安脸热。 ……等等,他没穿上衣?! 路其安一把掀开被子挣离床的挽留,去帮忙拿衣服,步履匆忙,险些左脚绊右脚平地摔。 直至莫识在催促下不慌不忙穿戴妥当,路其安终于放心,神情严肃地嘱托:“哥哥你昨天已经受凉了,很有可能会感冒,要注意保暖。” 莫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句话反复斟酌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该怎么提醒路其安,其实室内恒温26c,窗外艳阳高照,难得的升温。 * 路其安对自己的驾驶技术有自知之明——顶多能做到不出车祸,绝对称不上舒适。 所以让随同他们一起回了京市的刘叔送莫识回家,再让另一位司机载他去工作室。 一路车水马龙街景变化,林立高楼密密麻麻,从深色眼眸中掠过。平日看惯的景象,在两趟旅行后显得新奇陌生。 早高峰时间已过,街边行人不多,路其安得以细看。 有人迷茫彷徨驻足,有人举着手机焦躁走动,行色匆匆,不合身的职场套装上尽是褶皱,然而这类人已是幸运的那部分,起码薪水足够支撑他们在大都市蜗居。 京市寸土寸金,失去赖以生存的工作,平常人该如何生活呢? 路其安阖上眼,关掉手机,脑中惦记着刚看见的“姚氏江氏集团公司大量裁员”的新闻,心中有了更好的打算。 车辆平稳地停在工作室所在的写字楼下,电梯直升到十八楼,路其安拨开遮蔽视线的刘海,活动活动手腕,做好了用暴力方式解决问题的准备。 推开休息室的门,竟对上任译的眼睛,有些出乎意料。 “任哥,你弟弟没空?”路其安耸耸肩不再端着严肃姿态,随意在沙发上坐下,眉梢轻轻挑起,甚至面上带笑。 任译攥紧了拳,强行保持着和路其安哥俩好的相处模式,同他打哈哈,祈祷着能把这事揭过去:“他年纪还小不懂事,有什么事和我说,咱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信我?” “……”沙发上的人换了个动作,手臂搭至靠背,长腿交叠,“我记得任贺还大我一岁,只是聊聊天,太溺爱弟弟可不行啊。” 如果没有这个急功近利还脑子缺根筋的弟弟,任译也许不会成为他的经纪人,但一定会有更长久安稳的生活。 任贺在直播中的话并不全部虚假,身世方面基本是实话。 弟弟出生不久,他们的父亲意外离世,保险赔偿全用来偿还事故对方的损失,不光一分钱没留下还倒欠了一屁股债。 兄弟俩的母亲是位单薄多病却性子坚毅的女子,她怕孩子受虐待,拒绝再嫁,靠着同时打三份工外加摆摊,拉扯大了两个孩子。 可命运不公,任译刚步入职场,劳累过度的母亲便确诊了肝癌,幸好是早期,还有治愈的可能性。 怀着仅存的希望,任译让母亲不要再操劳,自己接下家庭重担,跳槽到当时路其安签约的公司也是因为工资更高。 路其安调查过他们的背景,知道任译离不开现在这份高薪工作。 任译的一言不发反而唤起同情,他放缓语气,尽可能温柔:“任哥,让你弟弟来和我谈话,我可以保证你的生活不受任何影响。” 毕竟他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路其安有正当理由把人举荐进路氏家族企业。 一边是共同长大的弟弟,一边是有养育之恩的母亲,选择很难做,任译纠结许久。 他终究是没了几年前一无所有时的勇气,不敢赌上谁的前程和路其安博弈,认命地给弟弟拨去电话。 * 路其安和任译等待任贺时,莫识也被刘叔送到了家门口。 同和善的刘叔道过别,莫识拉着行李箱穿过庭院,刚用指纹打开门就发现一楼的客厅里有人。 下一秒,听到动静的小肉墩哒哒迈着短腿飞扑过来,童音脆生生的:“小叔叔!” 是他哥哥的儿子莫更词。 莫识把行李箱推到一旁,顺手将四岁的小崽子抱起,托在臂弯中,随小孩拿肉嘟嘟的脸颊挤他。 “哥,嫂子。”走到客厅发现两人甜甜蜜蜜依偎在一起,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响动,莫识无奈出声打破沉默。 越清菡腾一下红了脸,站起身赶紧伸手,将闹腾的小崽拎出莫识怀抱:“小识回来啦,累不累呀?看你怎么又瘦了。” 紧接着教育儿子:“阿词,妈妈怎么跟你说的,忘记了吗?不许闹你小叔叔知道没。” 莫谦满脸写着有话要和弟弟说,越清菡看透丈夫的想法,领了小孩去庭院里玩,给兄弟俩留出独处空间。 “哥,有事吗。”看样子是躲不了一顿交谈,莫识只知哥哥对路其安印象不好,询问语气中带有试探。 莫谦似乎同样紧张,一双手换了几种摆法,最后搭在膝头,出于愧疚,他没敢看莫识:“说说吧,和那小子发展得怎么样了。” 第80章 【日常录·问情】 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在同一屋檐下长大,莫谦和莫识的关系却在父母去世后才逐渐亲近起来。 可莫谦是在弟弟出世时唯一欣喜的人,六七岁的儿童也曾扒着摇篮边缘,去握婴孩小小的手,咯咯笑着发誓要永远保护弟弟。 自从哥哥上小学,到了能够承受压力的年龄,借着精英教育的名头塞来的课程学业,挤占他生活的每个角落,榨干他的精力。 父母变态的控制让他无暇也不敢亲近弟弟,怕因自己贪玩,连累渴求亲情的无辜稚子挨骂受罚。 莫谦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被查出自闭症的莫识则成为他可有可无的陪衬,成为一个无人在意的影子。 因血脉相连天然建立起的亲密,被铸造这段血脉的父母割断。 有些东西坏了便不易再缝补,即使十几年后他们又成为了亲人,但总有几道碎裂痕迹挡在中间,不可跨越的鸿沟隔阂。 “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谈谈心。”见莫识没有答话,莫谦在唇角勾起极浅的笑,尽力温和,推去一盏茶,“我们好久没面对面聊天了。” 兄弟俩样貌并不像——年长的随了父亲,年少些的则像母亲——神态倒别无二致,两张没什么明显表情波动的脸相对,空气没缘由地愁闷凝滞了。 莫识盯他看几秒,低垂眼眸,端杯抿口茶。 清碧茶汤里,茉莉花飘雪似浮沉,上好的明前龙井掺着雅致花香,婷婷袅袅的清苦回甘,是莫识最喜欢的茶。 “刚确定关系。”向亲人坦白恋爱状况格外羞耻,莫识语气平淡无奇,耳根偏偷偷红透,“我还…挺喜欢他的。” “可不是,你十八岁那时候,刚和他成了朋友就整天一口一个''安安'',这辈子都得栽路其安身上。”莫谦说这话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 他真傻,真的,光知道莫识当时有了空就抱着个笔记本看,没想到那笔记本上全是两人给对方写的诗。 这和情诗有什么区别!他和清菡谈恋爱时也是这么做的,早该料到路其安这小子对他可怜无辜的弟弟居心叵测! 莫识看出了哥哥的咬牙切齿,颇觉不解:“他当时才十四岁,我们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无非是出于同样的爱好,走得亲近了些,不知怎的被人传到莫谦耳中,经过家长式层层想象,被扭曲成了别有用心的模样。 但莫谦无意中提起的称呼很有意思。莫识先前从哥哥口中得知了诗作的主人,却没了解更多他们初次相识时共处的细节。 可惜他不记得了,美好的回忆和苦痛一起被抹杀在记忆的海中。 安安。 孩子气,像幼童会有的小名,发音很俏皮,除却亲昵还带有童真的意味。 “哥,再和我说些以前发生的事情吧。”莫识想弄明白他们曾经有多亲昵,才能将这个称呼脱口而出。 莫谦愣了愣,很快笑起来:“好,谁让你喜欢他呢。” 数年前,乘他车从他弟弟家离开的少年,曾示威似发表了一番占有言论,兜兜转转竟然成了真。 不甘心是有的,但他更希望弟弟能够幸福。 谈话进入平稳的阶段,莫谦才不再担心自己情绪激动时会说出伤人的话,放心让妻儿走进屋内参与聊天。 同为知情人的越清菡心思更细腻,将她所知的情况娓娓道来,其中掺着丈夫的插嘴,青梅竹马的夫妻俩默契极佳,相视一笑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细说。 莫识握紧从腕上褪下的手链,拾起断断续续闪现出的记忆碎片。 这场谈话进行了很久,久到天空昏暗下去,夕阳沉落。 * 另一边,同样和家里兄弟见面的路其安就没体验到此等温情。 常住在老宅的长兄不必说,正巧撞上休息日,家里那俩非典型高中生都有空闲,一听说二哥要回老宅,不约而同也回来了。 路家老宅是传统的中式风格,前院园林中高台远眺、楼阁相连,仿佛步入水墨山水画卷,古韵十足,处处风雅诗意。 与之不同的是主体建筑,恢宏大气尽显豪门深厚底蕴,与园林风格不尽相同,却因设计精妙而相得益彰。 据说是因带领路氏起家的那位先祖生为京市本地人,但相濡以沫的妻子是江南人,于是建老宅时融合了两地的风格。 往后子孙坚守着家训中的“不忘根,不忘本”,再怎么修缮扩建也没有改变它的整体模样。 路其安在这座有近百年历史的宅邸中长到十三岁,进了娱乐公司当练习生时才搬出去,自是摸透了园林的每处角落。 车辆绕着路驶向主宅时,他偏头看向窗外电影放映般转过的亭台楼阁,心中惦记着:莫识一定会喜欢这般景致,以后安稳下来要带他来看看……嗯,就借见家长的名头好了。 “二哥!”刚到主宅门口,双胞胎便同时冲出来迎接。 路远之是体育生,跑得快,加上个子比孪生弟弟略高,往路其安身前一站乐呵呵打招呼,怪挡视线。 路兮之从他旁边探出头,向后方张望,确定没见人影,撇撇嘴:“二哥你不是说要把咱嫂子偷回来吗,人呢?” “为时过早,何况过两天还要继续录综艺,总得给他休息的时间吧。”路其安一摊手,无辜道。 实在不是他想吊人胃口,哪儿有刚谈恋爱就见家长的,莫识知道了肯定得紧张到失眠胃疼,太伤身了,不行不行。 十七岁的小孩看多了小说,净爱替人心急,手伸进随身挎包里翻两翻找东西。路远之没阻止路兮之,想必是赞同他的做法。 数秒后,两张邀请函甩到路其安眼前。 底图是路兮之以巴黎铁塔景观为灵感创作的油画,是他常用风格。高饱和的色彩鲜艳跳跃,因明亮色调显得活力四射。 右上角纯黑字体印着“霓虹色”三个大字,以及一串法文翻译。 “你画展的入场券?”路其安接过邀请函,不期然又摸到触感不同的东西,抽出一看,两张邀请函间居然夹着张房卡。 关键是房卡上的图片很不正经。 脸上的笑僵住,路其安挡住房卡上暧昧缠吻的两个剪影,艰难开口问:“这是什么,从哪来的。” “那儿评价最好的成人酒店,我给你俩定了最高档的房。”路兮之得意洋洋,揽住旁边路远之的脖子,竖起大拇指,“二哥,你可以的,早日上本垒。” ……无言以对。 路其安阔步闯进家门,当机立断,决定找家里在管教孩子方面最有话语权的人,抬高了音调:“妈!他俩做了未成年不能做的事!” 第81章 【日常录·亲人】 有两个爱捣蛋的弟弟无疑是不幸的,万幸的是母亲在这方面管教得严格,家里又没人敢不听她的话。 谁叫路家容易出恋爱脑老婆奴呢。路其安的父亲路铮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不光自己对老婆言听计从,还教会了儿子们尊重伴侣。 苏婉婷听到有理有据的控诉,抬手往双胞胎头上各拍了一下。 下手一如既往不重,两个对外张扬不羁的少年对视瞬间,默契地低下头方便母亲动作,老实巴交似挨训。 路铮抚着妻子的背顺气,生怕家里这俩调皮鬼气坏了她。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路其安颇实诚地收起邀请函和房卡,若无其事和刚看完手上文件的路漫书搭话。 最“沉稳靠谱”的长兄对弟弟们相互伤害的情形见怪不怪,并不理会他扯东扯西的唠嗑,直截了当点出路其安此行目的:“还需要什么直接说,我还得工作。” * 疑似工作梦男的路漫书实在雷厉风行,二话不说把尚不适合听他们玩弄手段的两人支走,带着父母和路其安一起去爷爷的书房。 书房内,两位老人坐在窗边。一位舒舒服服地晃着摇椅,手上灵巧地织着围巾,另一位腰板挺直,正和对面坐着的青年弈棋。 棋子落下,胜负已分。 按理说已能够分心的路老爷子赌着气,偏不看刚进门的一行人,拣起棋子放回棋奁:“再来一局。阿洵,你要认真点。” 路洵为难地看向路其安,扭头企图劝劝老爷子:“爸…” “再来一局。”老爷子坚持道。 当奶奶的见不得乖孙刚回家就被磋磨,老夫人放下织了一半的围巾,慢吞吞拿走几颗棋子,非要人把话谈开再还回去。 两位老人刚过八十大寿,几十年伉俪情深,真做到了白头偕老。即使她一言不发,老伴也看透了她的意思。 本就恩爱,几年前老夫人又突发重病,对老人的惊吓过大,甚至一举辞去家族企业董事长的职务,将现任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他们的二儿子路铮,用更多时间陪伴发妻。 硬是把锐气不减的老鹰变得乖顺听话。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极力装作不乐意的模样,视线径直落在路其安身上。 路其安远行归来,按礼节要好好和长辈问个好,他上前一步微微低身,收敛起平日散漫不经的气质,格外庄重:“爷爷奶奶,小叔叔,我回来了。” “玩得可还开心啊?”老爷子眼光何等毒辣,听出他深藏的隐喻,老花镜后锐利目光一闪而过,语气不愉,“这次是真回来还是假回来,给个准话。” 在应对长辈方面,路其安自有他的一套办法,抬脸露出无辜而真挚的笑:“真回来,不过要等我把喜欢的人追到手。” 这下可好,老爷子马上卸下故意做出的古板表情,脸上皱纹笑成一朵花:“咱其安看上谁家姑娘了?不容易不容易,没想到我那么多孙孙,最先开窍的是你。” 在场小辈默契地不揭露路其安喜欢的其实是个男人这一事实。 两位老人在生活方面思想比较保守。路洵身为他们最偏爱的小儿子,都会因为三十岁还不谈婚论嫁遭唠叨。 没人清楚他们对同性恋情怎么看。 最激进的却是当事人路其安,他风轻云淡直言:“爷爷应该认识,是莫家的孩子。” 莫家虽仅仅是个小家族,但曾受路家投资扶持,两家企业有过合作关系。 彼时路老爷子已经辞了职,好奇问过路铮为什么偏偏看上了莫家,现在回想,其实全是这小子从中周旋牵线搭桥! 老爷子身体康健,记性同样好,没多久便想了起来:“不对、不对,莫家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吗?哪儿来的闺女。” 脑回路没转对,噌一下想歪了,变了脸色:“既然合作过,我们和莫家算是朋友。朋友妻不可欺,爷爷宁愿你单身一辈子也不支持你抢别人老婆!” 众人头顶齐刷刷冒出巨大的问号。 挺有原则,但方向完全错误。 路其安神色自如,走到爷爷旁边,蹲下身以仰视角度望去,澄亮眼眸中所含的虔诚认真清晰可见。他打定主意要让爷爷认可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因为畏惧隐瞒实情。 “爷爷,我喜欢的是莫识,莫家的小儿子。”路其安说话总是温柔,此刻不紧不慢说出的话却似平地一声惊雷,“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喜欢他而已。” “……” 就这么说出来了?真的假的? 路洵离得最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年龄不比小辈大多少,可辈分摆在那。在今天之前,路洵都把路其安视为没长大的小孩,万万没想到这小孩竟比他还勇敢。 受路其安此举鼓舞,路洵头脑一热紧跟着开口:“爸,妈,一直没告诉你们,其实我有男朋友,我和他谈三年了。”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竞相出柜。 老爷子情绪激动,脸涨得通红,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路其安眼疾手快从人衣兜里摸出降压药,塞了片到他嘴里。 老夫人不以为意,把棋子丢进棋奁中,摆弄摆弄毛线团,继续织围巾。她话少,对什么事都淡淡的,仿佛早超脱世俗。 如此惊世骇俗的情景引不起她任何波动,语速缓缓:“有喜欢的人好啊…把人带回来前告诉我一声,我来安排准备见面礼。” 有了奶奶的首肯,这事算是谈妥了。 路其安等到爷爷脸色恢复如常,才起身鞠躬道谢,堪称礼数周全。 老爷子想骂,硬是没从路其安的举止中挑出刺,不甘心甩手自顾自生气,把矛头直直扎在路洵身上,呵斥道:“你爱玩就算了,一年到头不着家也算了,谈恋爱怎么不告诉爸妈,我这就告诉老苏,不撮合你和他家孩子了。” “…爸?”苏婉婷一懵。 老苏指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路苏两家为世交,到了老爷子这代尤其亲密,路铮和苏婉婷因此有契机走到一起。 苏婉婷还有个妹妹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小弟,两人都未婚,她料到了父亲会急着给妹妹找对象,没料到竟是找上了她丈夫的弟弟。 这是什么姐妹嫁给兄弟的狗血关系。 路其安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古怪,欲言又止般先看看爷爷,再看看母亲,最后盯着小叔叔,伸手捂住眼睛。 果不其然,路洵坚持直言不讳到底:“爸,其实我男朋友就是苏叔叔的儿…” “爷爷!”路其安赶紧救急,此时再不说要求,恐怕再没合适时机,“我和父亲商量过,想接管一家小公司,规模不大,就当适应管理职务。不过需要您准许。” 短短几十分钟内,路老爷子的世界观受到极大冲击,路其安简简单单说出的话让他有种如听仙乐耳暂明之感,相当干脆地同意了。 放在平时,他会质疑一下孙子的能力,问要不要提供帮助,起码得东扯西扯拖上几小时。 路其安喜出望外,当场拿出合同,一式两份,交由爷爷、父亲和大哥签字,一套流程下来,立马带着合同跑路。 本是今日主角的路其安反倒成了最先离开的那个。 他不作任何停留,抽空给苏祈佑发了条警示消息,登上早早安排好的车。 还有太多太多事要做,尽管很想留下帮帮路洵,很想和家人多说会儿话,但不行,他的恋人还在等着他。 第82章 【日常录·听曲】 今年气温低,写字楼边的法国梧桐落叶也早,经风一摇,枯黄的叶片在哗啦啦阵响中飘落下来,积在地面。 江菟站在一棵树下,双手插兜,百般聊赖地埋头踢小石子。 路其安下了车,踩着嚓嚓细响的落叶走近,奇怪地看看旁边的写字楼,的确是他之前签约的娱乐公司不假。 记得路家早背着他偷偷收购了这家公司,路其安才交代江菟直接报他名字。 当然啦,根据合同来看,现在这家公司已经属于他了。 “他们没让你进去?” 不应该啊,之前他让人来这公司拿文件,的确是只用提他名字就能自由出入的。 江菟摇头,勾起自己脖颈上戴着的项链,红玫瑰吊坠闪动碎光:“看,姐姐送给我的。和她的一对哦。” 合着她待在门外的目的是第一时间炫耀啊。 在秀恩爱方面,路其安从没怕过。 他毫无征兆举起手机自拍,朝手机镜头比个大大的耶,咧出明朗笑容,微露出点犬齿尖尖,果断点下拍摄。 江菟身高刚好一米七,比路其安矮了一个头,照片中只拍进她的半个脑袋。 “……你干嘛?”江菟眼睁睁看着他打开备注为“亲亲小猫”的置顶聊天框,将照片发了过去,被那腻歪的备注名吓得一哆嗦。 路其安理所当然:“报备行程呀,虽然哥哥没要求过。但他太缺安全感了,这样做应该能让他安心点。” 说话间,莫识回复了消息。 特别设置的通知音是极轻盈的铃铛声,像挂在猫咪项圈上的小银铃晃动了一下。 江菟唯恐本就不正经的好兄弟会突然发出痴汉怪笑,仓惶后退半步,敌不过路其安把手机屏幕贴到她眼前明晃着晒。 “我也不想恋爱脑的啊,可是哥哥他主动关心我诶,他人真好。”小绿茶精如是显摆,活脱脱的恋爱脑娇妻。 把他放长江里,全国人民都能喝到上好的龙井茶。 江菟对他的矫揉造作嗤之以鼻,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对姐姐撒娇的模样:“别装,你哥哥又不在,怪恶心的。” “彼此彼此,你也不赖。”路其安心情好,况且不痛不痒的两句骂确是实话,他全然不介意,回了个小狗贴贴的表情包后关掉手机,摆手招呼,“走吧,听完歌再放你去约会。” * 公司易主的消息还没传出去,路其安在去练习室的途中特意多绕了点路,看了眼办公室内的情况。 文件堆积如山,员工们疲惫不堪,无精打采对着电脑抱怨叹气。反观一墙之隔的公司高管,享受着独立办公室,惬意小憩。 情况和他想象的差不多。 自从几年前卢北出事,这家公司就走上了下坡路,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衰落——有了一定成绩的艺人都在合同到期后选择离开,又捧不出新生明星。 原本的缺陷暴露无遗,员工们发现,高管几乎全部与董事长有亲戚关系,擅长阿谀奉承的人总能迅速晋升,因此失去了工作的动力,公司运行效率大大降低。 路家收购公司后怕被路其安发现,并未进行大规模调整,只解散了董事会,找了个远房亲戚挂名当ceo。 “这公司归你了?真的?”到了练习室,江菟终于敢发问。 路其安熟练地调整好设备,找到当年录下的伴奏:“当然,我打算给它改个名,叫缪斯。” 在江菟眼中,江家的有钱程度已经是她不敢想的了,比江家更厉害的路家,则是更加难以想象的存在。 现在一下有了实感。 能把这么大一家公司随便交给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而且是完全放手,随便他怎么摆弄怎么折腾,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这得多有实力啊,恐怖如斯! 有了给富家少爷打工的压迫感,江菟听得格外认真。 前半段旋律很耳熟,身为专业的音乐制作人,江菟立马听出这是路其安的成名曲《无期》,曲调抓耳而耐人寻味,刚发表时火得一塌糊涂,直到现在还是大热门,有望成为经典之作。 美中不足在于这首歌不完整,并且是在高潮将至时戛然而止,层层高涨的情绪跟着被强行掐断,仿佛从高空坠落,让很多歌迷不满。 当然也有人说这符合暗恋心事,是欲语还休的告白。感情再汹涌也要在面对对方的瞬间压抑掐断,渴望的甜美恋情不过一片云,风过即散。 路其安到底是什么想法,没人清楚。 他默默打着节拍,声线相比数年前温柔成熟得多,将相同的调子唱出了不同的感受——以往是爱而不得的乞怜,现在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后的甜美回忆。 到了原先歌曲中断的地方,江菟凝神谛听,生怕漏失任何细节。 出乎她意料,本以为该紧接着出现的高潮部分迟迟不来,像有层透明薄膜绷在心脏周围,每次搏动都恰好碰到脆弱的膜面,却始终不破开它。 如同暧昧期的反复试探,步步踩在告白边缘,心意半遮半掩流露出来,再经粉饰,总猜不透。 一首情歌,竟能让她听得心惊动魄。 铺垫过后还有段短暂寂静,倒不是彻底无声无息,只是乐声寥寥,青年清润的嗓音也隐没下去。 江菟几乎以为歌要结束了。 下一秒,音乐喷薄而出,长久的积蓄换来感情决堤,告白是生命盛大的燃烧,火焰绽放之后也许是漫天烟火,也许是遍地残灰。 他是幸运的,他赌赢了。 热烈过后,曲调走向欢快甜蜜,很快一曲终了。 江菟还未斟酌出评价词句,路其安猛然站起,自言自语:“我好想哥哥,能不能现在就去找他。” 这首歌是他为自己对莫识的恋爱心意写的,内容除去私货,剩不下任何东西。 奔波劳累时,路其安尚能用各种事情填满思维,忽略对莫识的渴望。唱着为爱情写的歌,他找不到不想念恋人的理由。 “我也想姐姐了。”江菟喃喃,自恍惚中抽神,从音乐制作人的角度客观评价,“歌很不错,不比前半部分差,我看不出哪里需要修改。快去找他吧,别把自己憋死。” “…谢谢了,报酬马上会打到你的卡上。”有了专业人士的肯定,路其安长舒口气决定从心,夹起电脑快步出门。 江菟望他的背影,感慨句这家伙是真离不了男朋友。 随即很没出息地给江玫打电话,茶里茶气软声央姐姐来接她一下,获得了几句斥责和状似不情不愿的接送服务。 第83章 【花都篇·秋色】 【没想到第三站居然是f国p城,又是时差巨大的一集】 【但p城可是艺术之都浪漫之都浪漫之都!心旅会选择这个地方也很好理解,谈恋爱嘛总归要有点浪漫情怀!】 【第一站试验生活,第二站试验工作,第三站试验什么,审美情趣?】 【一天不看直播就浑身难受上吐下泻头疼脑热四肢无力大脑停转,现在又活了,心旅心旅我们喜欢你】 【我是理发师,楼上的就是在这理发店】 “哈喽哈喽早上好呀,陈导——不要犯困了!”云筱夏活力满满蹦到镜头前,叫醒努力撑着眼皮的陈凌天。 跟在她身后的尹冬忙把精力过剩的小姑娘拉回来:“筱夏,他们在倒时差,困是正常的。” 草原之行结束后,得知父母已再次踏上全球旅行之路的云筱夏没有回京市,而是直接和尹冬一起来到p城,当作提前开始旅行。 两人潇潇洒洒玩了好几天。 被吓醒的陈导睁眼,见云筱夏正和工作人员分享她买的手工巧克力,很没骨气地伸手,心满意足把收到的巧克力塞嘴里。 嗯,榛子的,好吃。 分发完巧克力,两人终于开始认真看房子。 这次节目组出手阔绰,直接租下了独栋的豪华观景别墅,房前还有打理得漂亮的小花园,可惜已到十一月,没什么花在盛开。 不过团团火红的枫叶点缀在古老城市中,亦别有番风趣。 “除了主卧外还有四间单人客卧,也就是说,需要有两个人同住?”尹冬思考着,下意识看看身边的小青梅,脸颊一下子红了。 云筱夏并没有发现,她正趴在顶楼露台的围栏上,望着远处尖尖的铁塔:“哇,这里能看见它,好漂亮!” 算了,孤男寡女共住一间太露骨,还是把机会让给其他人吧。 尹冬想通了,靠过去看向同样的地方,奥热尔河粼粼的波光在掩映中闪烁:“离得不远,咱还可以去坐游船,听说沿河景色可漂亮了。” 十几分钟过去,摄影师提醒他们有其他嘉宾到了,相伴着回到一楼会客厅一看,原来是江家姐妹俩。 江玫摘下茶色墨镜,张开双臂稳稳当当接住扑来的云筱夏,设计独特的长裙简约但很吸睛,加上江玫体态优越气质高贵,简直能把会客厅变成独属于她的t台。 “你们来得好快,对啦,玫姐是不是经常来p城?”云筱夏松开江玫,又去抱江菟。几天不见,她真有点想念自己的朋友。 江菟抢在姐姐前面回答问题,喜滋滋的表情藏不住半分:“嗯嗯,来的路上给我介绍了附近的景点,姐姐说法语特别好听。” 无端被夸,饶是江玫也会害羞,睨眼妹妹珍视地戴着的红玫瑰项链,强忍着没怼她。 【玫瑰姐姐全能!不愧是你心旅唯一的姐!】 【菟菟是玫瑰激推+高浓度梦女吧,不拒同担强锯同价的那种】 【我是农民,楼上的就是甜菜,不接受反驳】 【话说我们家狗猫组呢,琪琪和莫哥都不像会迟到的人啊】 尹冬向她们介绍了卧室情况,四人面面相觑,默契地没吭声。 按道理讲,身为姐妹的两位是最有正当理由住一间的,只是江玫实在傲娇,不好意思把事实说明白,怕显得她很想和江菟睡一张床。 节目组绝对没安好心!让嘉宾自行商量房间安排方式,其实是明示观众该磕哪对啊! 僵持局势被刚到的路其安打破。 “好久不见,你们在谈什么?”他一手拉行李箱,另一手握着莫识的手腕,探头凑近,“房间分好了吗?我想和哥哥睡诶。” “别胡说。”莫识小声教训,却没抽手,露出的一截白皙手腕上甚至挂着杏粉色的糖心玛瑙手链。 原先属于路其安的那条。 而路其安卷起衣袖,超绝经意露出手腕上浅绿色的成对手链。 遭遇狗粮贴脸的江菟沉默腹诽:居然还用交换配饰的手段秀恩爱,这混蛋也太不要脸了,也不知道莫识怎么忍得了他的! “正好有个房间能两人一起住,你们俩想要?”尹冬踌躇。 主卧与客卧不在同层,前者在三楼,比后者高一层,还是落地窗的设计,因此采光和视野更好。 仅有的缺点是——房间里只有张大双人床。 去房间看了圈,路其安思考片刻,想起自己行李箱夹层中躺着的成人酒店房卡,突然释怀地笑。 左右逃不过,莫识也愿意和他同居,住就住,谁怕谁。 大不了多洗几回冷水澡,偷偷多掐自己几次,就当成磨练意志力了。 四间客卧区别不大,一人挑了一间,尹冬和江菟当然选了同喜欢的人相邻的。嘉宾们有了前两次经验,动作迅速去各自房间收拾行李。 * 【双人床…双人床……我有点怀疑他们不是麦麸了,麦麸的人做不到这种程度吧,可怕】 【莫哥谈恋爱没什么,他也到该谈情说爱的年龄了,但是琪琪是否有点过于年轻…他下个月才过23岁生日啊喂】 【年龄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他虽然好作品不少,但主要还是吃流量饭…唉,同性恋情又是敏感话题】 【我是知情人员,只能说路其安背景不简单,孩子爱谈就谈呗,对他的人生影响不大】 弹幕吵吵闹闹,话题中心两位岁月静好。 路其安坐在地上整理衣物,从行李箱中拿出了条围巾,乍然想起什么,眨巴眨巴眼仰首:“哥哥,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围巾?” “黑色,白色,或者灰色的。”莫识这次没忘带书,将海岛时期便在读的《尤利西斯》放在床头柜上,“怎么突然问这个。” 果然,和他的穿衣风格一样。路其安点点头表示了解:“想给你织条,冬天要到了,前两天回家和奶奶学了怎么织围巾,我们家的传统就是要给伴……” 伴侣一词尚未说出口,路其安抬头恰好看到屋内的摄像头,瞬间噤声。 差点就暴露了,好险。要是现在公开了他俩的恋情,只怕心旅会被暴怒的粉丝轰炸到办不下去。 距离退圈不剩多少时间了,没必要逞一时之快,给无辜的人造成损失。 “行,我也给你织。”莫识神情平淡自然,顺手翻开书页,反而让氛围不那么暧昧,“粉色的,喜不喜欢?” “……哥哥!” 第84章 【花都篇·游戏】 “这么快就收拾好了?”陈导讶异地扫视面前站成一排的六位嘉宾,他本以为几人收拾房间都要用很久,所以p城之旅首日没有安排任何活动。 让几人干坐着也不好。 陈导苦恼中,郑副导倒灵机一动挨近提议:“在直播间开个投票吧,放几种轻松休闲的活动当选项,哪个票数最多就办什么。” “好主意啊,郑晓,这期结束了兄弟给你加奖金。”陈导恍然大悟。他行动力很强,当场安排工作人员开投票通道。 【姐妹们快冲,请投真心话大冒险一票!我可太爱看这个了,还能听八卦】 【为什么不支持我们国王游戏,虽然人数多比较好玩但是可以拉陈导他们加入啊!】 【海龟汤,说到聚会小游戏当然是海龟汤吧,海龟汤神教不接受反驳】 【真的不能全投吗,我都想看】 事实证明,听八卦吃瓜是人类的本性,真心话大冒险在六个选项中高票胜出。顶楼露台正好有个白色圆桌,完美适合六人围坐。 于是几人带上几瓶果酒和果汁上了露台。 郑副导在桌面正中间摆个酒瓶,虽然真心话大冒险家喻户晓,但还是介绍了游戏规则:旋转酒瓶,瓶口指向的人需要喝一杯酒,然后抽取任务卡,完成卡上指定任务。 如果不想完成任务,得自罚三杯。 “当然,介于有些嘉宾喝不了酒,也可以用果汁替代。”郑晓特意看了看莫识。 特别关心起到了反作用,一生要强的莫影帝抓过酒瓶,往面前高脚杯里倒了满杯,宁可喝醉也不承认自己得和小孩一桌。 * 陈导有模有样掏出草原站拍戏留下的场记板,咔哒打板:“round one!” 充当工具人的郑晓伸手转动酒瓶,由于提前把酒倒了出去,想拨动它并不困难,玻璃瓶咕噜咕噜原地转了两圈,最后瓶口指向了江玫。 江玫先前没玩过这类游戏,自诩天之骄子的富家子女聚会是用各种攀比来消磨时间,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首次切身感受到毫无功利性的聚会游戏,她挺兴奋,毫不犹豫灌下杯里的桃子味果酒,甜滋滋的,一丝酒味都没。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江玫不是完全没了解过。听说大冒险容易产生让人悔恨终生的黑历史,真心话相比之下还算温和。 她还想要脸。 郑副导展开叠牌,江玫随便抽了其中一张,脸色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江菟好奇,死死盯着牌背的纹样,似乎要把它盯出花来。 “如果要和现场一个人谈恋爱,会选择谁?并说明至少三点理由。”江玫读出卡片上内容,向镜头展示。 追妻者联盟成员心领神会,一同起哄,不知情势的云筱夏也热情捧场。 刚上场就拒绝任务太坏气氛,江玫不愿直说名字,干脆用排除法:“第一,因为我倾向于外向,所以想要内敛的人和我互补。” 首先排除了云筱夏和路其安这俩e人。 “第二,相比会照顾人的年上,我更喜欢可以被我照顾的年下。” 然后排除了尹冬和莫识,答案已然水落石出。 “第三,我的项链不是还挂在她脖子上吗,这没什么好说的。”江玫语气很不耐烦,脸红得要烧起来,她躲开炽热注视,恶狠狠吞口酒。 【信息量巨大,花卉组锁了,钥匙我吞了,祝99】 【感谢真心话大冒险,感谢它锤了我的cp是真的!】 【家人们我赌五毛钱,今天一圈游戏下来,热搜又得爆】 * 第二轮,酒瓶缓慢转过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的云筱夏,最终指向了尹冬。 “可恶,就差一点点!”云筱夏似乎特别喜欢刺激,幽怨地伸手戳戳不听话的酒瓶。遗憾情绪并没有持续几秒,她转头就教唆尹冬选个大冒险。 尹冬放下空的酒杯,点了点头。 正好他本就想选这个,从牌堆中挑了张最顺眼的,翻开定睛一看,差点乐得原地跳起。 “抱起右手边第一位异性,做三十个深蹲。”尹冬向右边看去,第一位异性不就是坐在他旁边的云筱夏吗? 这样他可就不困了嗷。 云筱夏毕竟女团出身,对身材管理严格,虽然她已经转了型当歌手,但体重并没怎么增长,尹冬又经常健身,抱起她轻轻松松。 现场热心观众一左一右帮他计数。 “一,二,三…” “江菟姐,你数错了吧,刚刚那个是十二不是十一。” “你才数错了,不对,到哪了来着?” 路其安和江菟哪会不懂尹冬的心思,他的想法全写在脸上:继续继续,区区三十个根本不够,他想多抱会儿小青梅! 于是配合地叽叽喳喳吵嘴,企图把所有人都吵乱。 结果三十个一到,云筱夏勾着尹冬的脖颈借力,轻盈地从他怀里跳了出来,骄傲叉腰:“哼哼,没关系,我数清楚了!” 计划失败。 路其安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不是兄弟不想帮,兄弟真帮不动,你crush直得离谱。 哪成想事情竟然还会有转机,顶级直女云筱夏向身高一八五的健壮男性敞开怀抱,自信招呼:“来,我抱你试试看。” “我很重的。”尹冬对自己小青梅的怪力有一定了解,仍心存忧虑,扭捏着不敢顺从。 云筱夏才不和他废话,手臂往膝弯一拦,顺势托住腰背,使了点劲便将人抄起,丝毫没觉得吃力。 她抱着尹冬还能做深蹲。 其余人看傻了眼,尹冬默默把自己缩小一点,捂着脸活像娇羞的小媳妇。 不愧是会在行李箱里放哑铃的人啊。莫识回想起那个沉重的行李箱,再看看尹冬,接受了云筱夏这奇妙的设定。 * 第三轮,收到陈导暗示的郑晓控制了力度,让酒瓶口稳稳对准路其安。 “大冒险吧,要玩就玩点带劲的。”果酒和饮料没什么区别,路其安舔舔润湿的唇,随意抽出张牌,暗自祈祷能有和莫识贴贴的机会。 看到尹冬的挑战内容后,他心里有些痒。 镜头拉近,锁定青年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的手,指腹下压着牌,灵巧地轻轻拨动,挑起牌面绕着指尖转过半圈,对准镜头。 【手控福利,我先舔屏prprpr】 【他手真的很好看而且感觉超灵活,小脸通黄了,这是能说的吗,感觉能把莫猫猫…】 【小心被审核制裁啊,楼上的,这种话我们私底下悄悄说就好】 【不是,你们就没注意到卡片内容吗,这是什么同人经典桥段!】 路其安展示完内容才翻过去自己看,卡片上赫然写着的是…… 第85章 【花都篇·甜吻】 “选择在场任意一位玩家玩pocky游戏,剩余饼干长度不能超过一厘米。”路其安念出任务内容,挑了挑眉,“玩这么大啊,哥哥,你愿意吗?” 他压根没考虑别的选择,直接问了莫识。 说话间,郑晓已拿来了好几盒不同口味的百奇饼干。 莫识什么都没说,拿起盒草莓牛奶味的饼干,拆开包装抽出一支,不作迟疑,咬住了其中一端。 微微抬起下颌,纤密眼睫轻挑,分明是在催他快点,在坏心思的家伙看来却更似索吻。 到这份上可不顾什么欲拒还迎了,路其安含住另一端,果奶混合的甜味融化在舌尖,心情也变成了巧克力涂层似的甜,轻飘飘的,要像气球般飘走。 有了开头,接下去的一切对路其安来说都如顺水推舟。 他脸皮厚,就是要在几万观众面前直接和莫识接吻也能接受,并不担心控制不好距离,饼干长度迅速缩短。 开头尚在主动的莫识闭上眼,睫羽因紧张而微颤,小心翼翼地咬着饼干,几乎能感受到慢慢靠近时对方的心跳声。 幸好他没睁开眼,否则会直直撞进路其安含笑的多情眸中,被其中爱意和欲念淹没。 在场众人均屏息凝神,生怕打扰他们。 眼看饼干就要缩短到看不见,莫识终究坚持不住,向后躲让了下。 他本意没想咬断饼干,可路其安见恋人动作抗拒,果决放弃再进一步的想法,举手示意挑战结束。余下的长度肉眼能看出超过了要求。 为了严谨,郑晓执意拿来直尺测量:“大概两厘米,真可惜啊,就差一点。” 【啊啊啊任务有没有完成不重要,我想看亲亲,都到这份上了,就不能亲一个吗!】 【就算是麦麸我也吃了,他们麦麸不就是让我看的?我吃点cp咋了!姐妹们我现在就去画同人图!】 【饼干好粉,不对,他俩的嘴唇好甜…嘿嘿嘿】 【受不鸟了,琪琪酒量怎么那么好,我想看醉酒普雷呜呜】 “那就喝酒嘛,区区三杯。”路其安敏锐注意到莫识抿唇的微动作,明白他这是感到愧疚了,忙挑起轻松语气,“三瓶都没问题。” 唯一让他有点介意的是,口腔中残存的草莓牛奶巧克力味被果酒冲淡了,让他没法沉浸式回忆刚才的甜蜜。 想再拿支饼干,低头发现花花绿绿的盒子中没了浅粉的存在,抬头时,莫识正捏着包装盒,看着里面剩下的饼干,若有所思的模样。 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 游戏共玩了十几轮,每个人都接受了起码两次惩罚,把带上露台的酒全部喝完了。 果酒度数虽低,禁不住他们当饮料似喝,酒精上了脸,烧得温热。恰巧暮色降临,凉飕飕的风吻着酡红面颊,怪叫人舒服。 莫识喝掉第一杯果酒后,路其安便以不容分说的态度禁止他继续饮酒,并且陪着人喝果汁。两个完全意识清醒的人就这么看着朋友们倾吐心事。 江菟是其余四位中酒量最差的,微醺状态下,她比平日坦诚胆大得多,倚在围栏边,柔顺的乌发随风而动,举起盛着苹果汁的高脚杯,回眸一笑:“对了,喝酒是不是总要说点祝酒辞之类的啊?” “没酒了还说什么祝酒辞,你手上的是果汁,笨蛋。”江玫悠闲地撑着桌面斜睨过去,晃了圈杯里的果汁,饶有兴致接话,语气莫名宠溺。 “那就提前想好了,下一次组局喝酒再说嘛。”她甚至有了撒娇的胆量,水色润泽的小鹿眸眼巴巴的,煞是纯真可怜。 【菟菟你是一只萌萌的白毛小兔团,喝了酒呆呆的更可爱了嘻嘻】 【她们真好看,玫瑰姐姐还是那么刀子嘴豆腐心,姐妹情太好了…】 【小夏和尹导呢,好像有几分钟没见着他们了,什么隐身系cp】 【好像是小夏说困了,哥就带她回房间休息了…?我看见哥在角落和导演比手势,还给其他人递眼神了】 * 除开早早因生物钟离场的两位,受时差影响分外精神的几人玩够了回房间时已近半夜,就连房间里摄像头都关了。 酒气淡淡并不恼人,路其安脱下外套顺手挂在衣帽架上。 莫识来晚一步,刚踏入房门便被捉住。关门声在背后响起,他捏紧手中的饼干盒,一动不动任由路其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掉身上的外套。 “能量告急,哥哥,让我充充电。”这样说着,路其安将脑袋深深埋进对方颈窝,鼻尖蹭着半松的衬衫衣领,拱散了两颗纽扣。 瓷白的肌肤柔软微暖,莫识身形偏瘦,锁骨凸起的幅度清晰优美,诱人想更进一步探索他的躯体。 路其安的确那么做了,他紧紧逼近没有抵抗的恋人,用自己的身体把人压在墙面,手抓住衣襟扒开,露出半边肩头以及覆着薄肌的胸口,唇瓣贴上去,在胸肌上留下一圈浅红齿痕,色欲至极。 莫识颤了颤,松唇呼出燥热气息:“路其安,乖点。” “想亲你。”眼眸微垂,目光沉下去,情欲热如燎原烈火,他贪婪地依恋同莫识的肢体接触,“想亲你每个地方。” “现在不行。”很少体会亲密接触的身体太过敏感,经不得暗示性的撩拨。莫识眼尾攀红,一只手攥住对方肩头,用推搡动作表示拒绝。 充电大失败! 好男友要学会乖乖听话,莫识说不行一定有他的理由。路其安甩甩脑袋抛开r18的想法,艰难挪开一点。 可他也没完全放过莫识,抬眸万分委屈般和微红的凤眸对视。 似笑非笑眼尾上挑的桃花眼,平时风情万种勾了人的魂,这会儿倒像被雨淋湿的小狗,再不亲他就要呜呜咽咽掉眼泪。 “……真拿你没办法。” 窸窸窣窣一阵响后,熟悉的甜味碰上唇瓣,伴随着什么东西融化的触感。 路其安略微睁大眼睛,咬住送到嘴边的饼干,仍旧迅速而平稳地压缩距离,直至交换了个草莓牛奶味的吻,莫识都没有要躲的意思。 “哥……?”“这次是零厘米。” 接了吻才后知后觉的困惑与温柔话语同时出口。 莫识将拿在手中许久的饼干全部递给了路其安,勾唇笑意淡淡,如不甚明亮的月光:“现在,我们的挑战成功了。” 第86章 【花都篇·计划】 节目组很是贴心,给了嘉宾们一天休息时间倒时差。 陈导还提醒莫识记得考虑要和谁共度24h二人世界——要是不提,莫识恐怕会把骑马比赛获得的奖励忘记。 虽然傻子都看得出他会选谁,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定了人选还要定时间,以确保和节目组其余安排没有冲突,莫识懒得纠结,把问题抛给约会对象:“你觉得什么时间合适?” 室内已开始供暖,路其安只穿了件纯白的薄卫衣,衬得他面容清俊朝气,像个学生。 莫识愈觉着他应该得到保护宠爱,心软到了任路其安搂抱的地步。 于是某只小狗得偿所愿,让男朋友坐到了自己怀中。 实话说,路其安怀里挺舒服的。他基础体温偏高,小火炉似贴着后背,双臂环抱扣紧腰身,为了贴贴特意压低脑袋,下巴垫在肩头,听到问题便抬眸,一眨不眨看着。 如果能忽视掉身下兴奋的部位,也许会更舒服点。莫识挪了挪身体企图躲开,又被手劲奇大的人一把拽回去。 “房间里摄像头都关掉了,哥哥就让我抱会儿嘛。”路其安熟稔无视工具人陈导,嗓音微哑。他总能在莫识身上闻到浅淡的山茶花香。 那种冬日中孕育的花朵,有着幽幽淡雅清香,掺了冰雪冷冽,如若照霜明月。于路其安,则是令人清醒的药,亦是能使人浴火焚尽的蛊。 没准远之兮之做的事是对的,他真的会需要那张房卡。 “我懂你俩的感受,小年轻干柴烈火正常。”陈导的叹息击破遐想,把各怀心事的两位拉回对话中,“所以说约会限时是24h,晚上可以选择不回来,嗯…你们懂我意思吧。” 也就是说,他俩能外出开房,在没有任何监视的情况下共度夜晚。 “哦——那还不错。”路其安心里一惊,脸上没表现出来,打算等陈导离开再和莫识商量,这才把心思放在选日期上。 虽然当下状态不方便移动,他没法去拿好端端放在抽屉里的画展入场券,但开展日期和安排他记得很清楚。 画展共开展十七天,前两日路兮之要和到场的贵客名流交谈应酬,大概率顾不上其他事。何况他们家这位天才少年画家颇有名气,闻声前往的人必定不少。 还不如晚些去,省得吵闹惹莫识心烦。 “让我看看…12号怎么样,那天没安排。”路其安拿起陈导带来的活动规划表,挑了个没有做任何标记的日期。画展开到那时也已是第七天,观展的人应该会少些。 莫识点头,接过规划表翻了翻,交还给陈导:“就那天吧。” 花都站第一项心动指南刚结束的时间,在那之后是几日清闲,就算做了出格的事也有足够时间休整。 陈导往日期上画了个圈,夹起文件笑眯眯地转身离开,特意没重新打开卧室里摄像头,给他们交流细节的空间。 * 陈凌天刚关门,忍了好久的家伙翻身将莫识压倒在床面,凑上去咬他嘴唇,黏黏糊糊交换了好几个吻,方才不舍分开。 “说正事。”莫识撑起半身,抬腕用手背粗略擦过濡湿唇面,微眯凌厉眼眸,“你有事在瞒着我。” “遵命。”路其安直身端坐,一五一十把画展和酒店房卡的事全盘托出,他不指望莫识会接受。 恋爱谈了不到一个月就见家人,未免过于心急,尽管路兮之只是单纯好奇是什么样的角色会让哥哥暗恋五年,可对莫识的冒犯并不因他动机纯良有所改变。 更不必提成人酒店的事了! 那小崽子,肯定是看多了不该看的小说漫画,才会以为稳定的恋爱关系必定需要以性为起源。 “或者我们可以去杜乐丽花园,听说景色很漂亮,到歌剧院看歌剧也不错。”怕莫识因压力而强迫自己接受,路其安补充建议。 莫识定定观察他的表情,本就不擅社交的人猜不出想法,索性顺着作祟的第六感下决定:“去看画展吧,毕竟是你的弟弟。去酒店也……没关系。” 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不知是迟疑还是羞涩。 闻言,路其安愕然愣神,最先袭来的不是欢欣雀跃,而是内疚情绪翻涌成浪,连明朗笑容都淡化。 他无措片刻,猝然抬手捧住对方发热脸颊,严肃申明:“没必要为了我改变自己的想法,哥哥,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太勉强了。” 路其安懂如何让莫识迁就,也总能用手段尝到甜头。 一张擅长甜言蜜语的嘴,一副天生的好皮相,再加对偏好足够的了解,哪怕想让月亮奔他而来也并非不可。 但是,手段用在大事上会失去该有的调情效果,如果莫识一时心软答应,事后后悔怎么办?如果莫识不是心甘情愿,仅仅是为了满足他才答应怎么办? 以莫识走一步想三步的谨慎理智,定然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思虑好全部。 路其安觉得自己有责任阻绝恋人后悔的可能性。 “…路其安,你冷静下来听我说。”莫识镇定面对当下情况,这回他能辨出路其安脸上写着的是担忧了,而且基本知道这人在担忧什么。 平日贴着肌肤总觉温热的手和升温的脸颊碰在一处倒偏凉,无意挤压着脸颊,弄得人不好说话。 莫识轻巧避开,却不彻底躲避,掌心相贴十指相扣,轻慢揉搓指节,直到路其安试探着叫了句“哥哥”,才以阐述事实的语气开口:“我不是傻子,不喜欢的事情我会直接拒绝。同意你的计划并非妥协。” “我只是…愿意为你努力尝试下没涉足过的领域 ,并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只要你不后悔,我们可以做任何事。” 话音刚落,路其安神色微动,眼眸乍亮。莫识这样内敛的人,说出的“愿意”和告白简直没差别。 迟来的幸福炸成绚烂的心形烟花,路其安似乎暂时丢掉了焦虑,攥着两人交握的手靠近,垂面在中指指根处落下珍重一吻,瞳眸深深,直盯着亲过的地方,占有欲望倾泻。 这里,少了点东西。 第87章 【花都篇·初早】 同睡一张床总会发生各种意外,因紧张而失眠大概是其中最不意外的意外。 至于为什么睡着时两人中间隔着能再塞进个人的距离,在早晨柔和的阳光将他们吻醒时却已然是相拥姿态,谁都解释不清。 莫识醒得早些,半眯着眸安安静静等路其安松开他:黏人的小狗一半身体贴在他身上,手臂搂得颇紧,莫识不想耗费力气和睡着的人作斗争。 几分钟后,路其安迷糊地掀开点眼皮,什么都没看清,凭着直觉向莫识怀里又钻钻,无意识哼唧两声。 “醒了?”声音很温柔,聊带睡意慵懒沙哑。 路其安闷头埋在人胸前,像吸猫似蹭了又蹭,软绒鬈发乱糟糟地翘起,挣扎回答:“正在…努力醒。” 莫识摸到手机看眼锁屏上的时间,平静道:“摄像头已经开了。” 他们起晚了。 撒娇暂停,路其安被吓清醒了,太怕无意的举动影响恋人事业,条件反射似松手放开莫识,弹坐而起忙乱道歉:“对不起,哥、那个,我睡觉不安分…不是故意的。” 没了桎梏总算恢复自由,莫识跟着坐起,照常发了几秒呆。 就见路其安因轰炸式消息提示音困惑地打开手机,查看未读消息,脸色渐沉,最终惊恐尖叫了声,手忙脚乱匆匆起身。 出大事了! 【你俩睡觉咋还穿衣服,多生分啊,脱了再抱吧哈哈哈】 【炸毛小狗萌,顺毛小猫也萌,狗狗猫猫抱一起睡觉更是萌上加萌】 【老师我们家琪琪好像要碎了,太好笑了…所以是谁出的主意居然会让小夏进厨房】 * “还好人没事…陈导,以后别做这类挑战了,对我不好。”路其安花了半个小时处理好厨房内惨状,笑眼弯弯好声好气商量。 陈凌天嘿嘿悻笑两声,缩了缩脖子举起手:“当然当然,绝对不会了。” 分明路其安语气和神态都没显出生气,他却觉得后脊窜上阵阵阴冷,脑中恰时闪过三个字。 笑面虎,也许就是路其安现在这样子的。 云筱夏背手低头站在墙角,像个认错的小孩,尹冬老老实实和她并肩立正,目光不受控地飘向厨房中央的操作台。 他和云筱夏联手折腾出的产物摆在桌面上,卖相称得上惨不忍睹。 江家姐妹俩站在厨房门口看戏,但都没吭声——谁也不敢招惹心情不佳的路其安。 何况是陈导把嘉宾们分成了三组,安排按分组轮流准备餐点的,厨房内事故的确与她们无关。 莫识拾起筷子,用筷尖戳戳盘中形状不规则的焦黑色不明物体,戳落了的那角触感竟状似黑炭,引得沉默:“……这是什么。” “煎蛋。据说是。”路其安好心替尹冬回答。 【我们至今仍未知道尹导是如何把煎蛋变成均匀的黑色不明物的】 【不对啊,我记得尹冬哥是会做饭的来着?怎么今天连煎个蛋都会失误】 【其实是他俩凑一块就会共同降智变成两个呆瓜…小夏炸薯饼时油锅炸了吓得尖叫,尹冬哥情急之下把差点能安全出锅的煎蛋扔回了锅里……】 “抱歉,是我的过失,筱夏没怎么独立下过厨,我应该多提醒…”尹冬心虚地挠挠头,站出来承担责任。 云筱夏打断他:“不,责任在我。妈妈之前说过要解冻了才能油炸,我一时忘记了才出了问题。” 好一对情比金坚的挚友。 路其安拳头硬了:“那起码不能直接用灭火器啊!” 没错,在尹冬处理下,锅的确不炸油了,只是高高窜起火焰。思考能力丧失的人手比脑子快,抄起厨房角落的干粉灭火器,义无反顾冲了上去。 莫识适时拍拍男朋友后背以示安抚,情绪出奇稳定,探究目光如剪水燕尾一闪掠过。他看得出路其安反应过激,想必是受了近日压力过大的影响。 温吞的角色该由他来充当。 “没事,已经解决了。”不善言辞的人要和事不容易,莫识干脆直接行动,拎起多余的围裙套上,“我来帮忙,现在重做就好。路其安,刚刚辛苦你了。” 路其安揉了揉眉心,后悔自己的言行。长久积蓄压力逼迫理智离析,因个人情绪问题无意语气刻薄,中伤了无辜的人。 他道德感极高,无法轻易自谅,默默地同样拿出围裙,态度恢复缓和:“厨房交给我,小夏姐尹冬哥,你们去休息会儿。” 经此一遭,云筱夏和尹冬生怕自己又失手把厨房炸了,如临大赦般火速钻出厨房。 “我懂的,他们今天的人设是严父慈母。”释然的云筱夏如是肯定。 * 幸运的是此后时间及早餐期间没有任何波折,顺利结束了,云筱夏和尹冬自告奋勇收拾餐桌,也没打破任何一个餐碟。 气氛轻松起来,陈导才敢捏着任务卡,举起没有打开开关的塑料小喇叭,在镜头中露出半个戴着鸭舌帽的脑袋:“各位,现在我们来发布第一项心动指南!” 聆声,六人齐齐望去,等待下文。 陈导下意识挺直腰板,字正腔圆:“请前往p城街头,寻找一对真正相爱的恋人,询问他们的愿望并且满足其心愿,共度至少六小时时间,最后合影即代表任务完成。” 这次任务难度不小。异国他乡素不相识,即使外国相对来说风气开放,要和初次见面的人同行六小时亦不是能轻易答应的。 何况除了江玫外,只有尹冬和路其安会一点法语,还都仅是能够应付日常交流的水平。 “真不给翻译吗?”云筱夏听到一大串不明意义的发音就头昏脑胀想睡觉,不抱希望地问。 陈导无情:“真不给。” 路其安抱着抱枕把陈凌天说的话重新过了遍,发现盲点:“对找到的恋人有没有要求,比如,是否必须是本地人?” “这些不做要求,但请注意,一定要真正相爱。我们会通过种种细节进行判断。任务失败的队伍会受到惩罚哦,各位务必仔细观察。” 脑海中浮现出两个相依的身影,路其安有了主意,将抱枕丢回沙发角落,去牵莫识的手,同浅浅的琥珀色眼眸对视:“哥哥,你相信我吗?我认识适合这个任务的人。” 第88章 【花都篇·拜访】 得到莫识的认可,路其安当下翻出好友的联系方式,给人发了条消息,确定过对方有充足时间配合任务,才准备好出发。 花卉组和冬夏组属于定好了大致方向,但没有明确目标,离开得更早些。 “地址在拉德芳斯区附近,离这很近,我们完全可以步行过去,就当作散步。”路其安不慌不忙仔细查了地图,朝莫识伸出手,卷翘发丝随风微动,眉眼笑意温热。 莫识牵住了和那笑容一样暖的手,总郁沉在面上的阴云似乎淡了些。 【我和闺蜜散步都不怎么牵手,你们就这么牵上了?!】 【你俩真有点,不,非常暧昧了!演演就算可别真谈上啊】 【cp超话天天有唯粉轰炸,不会是毒唯因真嫂…儿媳?女婿?不管了反正破防!】 【我都看恋综了磕磕cp咋了,现实中到底谈没谈无所谓,这一幕甜甜的,感觉琪琪像带着光把猫猫给拽出了阴影ww】 * 拉德芳斯区位于p城西郊,是f国最重要的中央商业区之一。这里是繁华的钢铁森林,高楼林立插入澄朗天空,玻璃幕墙反射刺目阳光。 p城晴天不多,常是灰色调的阴冷,今日赶巧放晴,富人区的居民纷纷出行散心,让冰冷的城市多了丝人气。 弯弯绕绕走了十来分钟,他们驻足停在了一座独栋住宅前。 “就是这里了。”路其安对照过地址,依旧没松开莫识的手,回首对镜头笑了笑,同时按下门铃。 铃响数声停息,过了一会儿,面前传来阵响动,室内暖气随着门扉的开启扑到脸颊上。莫识将视线从地面上抬起,惊觉来开门的两人竟有点眼熟。 其中年少些的那位身高同路其安差不多,是骨相立体精致的欧美面孔,红发狼尾半掩了右耳垂上的耳钉,森绿眼瞳幽深。少年轻佻声线响起,用法语问好:“bonjour!” 而年长的那位生得温润,面部线条柔和,长发松松挽起,遗落数缕青丝垂在肩头,有种古典的东方美感。 似乎不满少年轻浮的态度,他将人推到身后,扫过路其安和莫识相握的手,轻笑着将客人迎进客厅:“快进来坐。我是喻未寒,不言而喻的喻。莫影帝,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是在海岛的时候。 莫识想起了那张珍藏的照片,神情放松下来。他对喻未寒有些印象,记得他举止得体言辞客气,不像不好沟通的人。 【这俩人咋这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长发帅哥不是说了吗,有过一面之缘,谁记得!海岛站时那个红毛给其路焉识两人拍过双人合照!】 【我靠原来是他俩啊,我一见钟情的两个素人老公居然是一对?!】 【不对啊,那天我听到红毛管长发那个叫小叔叔来着,他俩是叔侄关系吧?】 少年端了套杯具来到客厅,给二位客人各斟杯红茶,送上各类花里胡哨的茶点。完成吩咐的事情便抱住喻未寒讨要奖励。 得了个吻,纪随才向两人露出痞气十足的笑,中文流利地道听不出半点口音:“你们好呀,我姓纪,单名一个随字。今天的任务是什么?我只用和小叔叔正常约会就可以了?” 他说话向来直接,不爱弯弯绕绕,直接切入了正题。 路其安咬口马卡龙,开心果味的,甜到不得不用红茶压下腻味感受。他悄悄把放着马卡龙的碟子挪得离莫识远些,点点头:“差不多,看你们想去什么地方。” 跟着他俩的副导演郑晓见状有些困惑,出场和纪喻二人确认:“您好,冒犯一下,两位确实是情侣关系吗?” 倒不是对同性恋情疑虑,而是听到纪随对喻未寒的称呼,感到奇怪。 喻未寒和莫识意外很合得来,竟能顺利聊上天,无端被打断,他扶了扶金框眼镜,仿佛经过一番思考:“算是,吧。” “我们已经领证了,合法的。”纪随撇撇嘴,举起左手展示无名指上的婚戒,加重语气强调,“叫小叔叔只是一种情趣!哼,说了你也不懂。” 【对不起orz,听了喻的话以为是暧昧期,没想到是已婚夫夫,祝99不88】 【我靠有真男酮啊…但是小红毛有点萌,长得像不良,居然是孩子气的恋爱脑】 【好感动,莫猫猫和不熟悉的人居然能交谈,呜呜呜简直是一大进步】 【四个高颜值的在一起做任务真好啊,养眼,看得好爽】 * 在恋爱方面,路其安和纪随的心思比各自恋人深得多,边有一搭没一搭聊天,边在聊天软件上发消息讨论待会儿该去哪。 『路其安』:我想买情侣对戒,话说你家不是有个珠宝品牌吗?能不能定制,独一无二的那种 『纪随』:不建议。实不相瞒,我小叔叔是你俩cp粉,你要是想定制对戒,他会熬夜亲自给你们设计。 『纪随』:[\/微笑][\/中指]留我独守空房。 『路其安』:啧啧啧,你怎么知道我和识哥可以每天睡一张床呀,也不知道是谁一周有四天都抱不到老婆。 『纪随』:…那咋了,我和小叔叔证都领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结婚……路其安打字的手停下,看到这俩字,脸就开始发热灼烫。除去戏中那一回大红盖头凤冠霞帔,他还想实实在在和恋人结婚,让法律都承认他们相爱。 不知道莫识会不会同意。 从小接受的教育让路其安对爱情产生明确的标准:忠贞不二,矢志不渝,甘愿将整颗心以最高敬意奉上。 婚姻更是严肃神圣的,不容亵渎,认定一人即为一生。 也许出自如喻未寒这般着名设计师的对戒会很漂亮,但那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包含滚烫爱意的、真正特别的戒指。 想法突现,路其安果断做好了决定,他的回复让纪随松下一口气。 『路其安』:我要自己设计我和识哥的情侣对戒,马上就联系人配合,兄弟,祝我好运。 第89章 【花都篇·寻觅】 抵达香榭丽舍大道时约是正午餐点,任务不急着完成,再说了,节目组要求要和任务对象共处起码六小时,他们就是想急也急不来。 喻未寒处事圆滑,深谙待客之道,路其安和莫识同平常合作对象不同,午餐的选择取向便不在于价格而在口味。 因而去的是一家名气不高的小餐厅,这家餐厅是华人开的,做的是法餐,不过根据华人的偏好对调味做了改善。 用餐时几人顺带着聊了会儿天。 提到和恋人的初遇场景,喻未寒撑着下颌,抬手撩起耳边垂下的长发,笑容温柔若水,看向纪随:“第一次见他时这孩子才七岁,又瘦又小满身是伤,要不是我带他回了家,恐怕得死在外面…现在倒比我还高了。” 纪随一改桀骜气质,将手覆在喻未寒的手背上:“我还记得呢,那天下了雪,特别冷。是小叔叔把我抱回去的,身上暖融融,还有种特别的香味。” 似乎是个悲情又温暖的故事。 看着夫夫俩执手回忆挺有意思,莫识认真旁听两人互诉衷肠,正入神时,路其安切下一小块歌剧院蛋糕送到他唇边。 莫识没多想,张口接受投喂。淡淡杏仁芳香与巧克力苦甜滋味交织,咖啡奶油细腻绵滑,很合他口味。 “哥哥还记得我们初见是什么样子的吗?”路其安问着已明晰答案的问题,自行将话说了下去,“我十三岁半,姑且算十四吧,你快成年了。是暑假期间,天气很热,练习室里只有我,还有路过被吸引进来的你…” 佯装坚强的小少年得到了世界上最温暖的拥抱。 路其安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还是没把话全说明白,担心会刺激到莫识——他是庆幸莫识能忘掉大部分从前事情的,至少能少受些记忆折磨的痛。 记性出奇好的人,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就会一遍遍在脑中回放,怎么都摆脱不了梦魇。他月亮似清白皎洁的恋人吃的苦已太多了,不能再多任何一点。 【琪琪出道时已经满十四周岁了,也就是说出道前他俩就认识?】 【莫识和路其安最初签的是同一家公司,出道时间也只差了几个月,会认识很正常啊】 【不不不,他俩出道时一个是演员一个是idol,不是同一赛道的也没什么合作机会,认识大概率是巧合】 【而且据说莫识当时签了那公司只是为了方便和老前辈学习演戏,老前辈去世后不久就违约去了另一家公司…】 弹幕的讨论他们看不到,氛围其乐融融。餐后,纪随终于提出了他们的心愿。 * 香榭丽舍大道旁一家珠宝店开办了珠宝展。任务正与这珠宝展有关,说难也不难,只要帮纪喻二人买下喜欢的那件珠宝就成。 听上去只用花点钱,是最不必担心的类型。 路其安却不觉得容易。 纪随是野心勃勃狼崽子,喻未寒是笑里藏刀老狐狸,都能长八百个心眼,要玩阴的,他不一定能玩得过联手的两人。 再加上直播镜头对着,就算踩进坑,他们也只能忍受。 只希望恶趣味的夫夫俩别弄点不能播的东西… 珠宝店好找,由喻未寒指定的珠宝更好找,摆在最中心展柜里,毫无疑问是全场的焦点。 那是条堪称惊艳的华美项链,28颗无瑕的天然祖母绿宝石切割成水滴状,有序镶嵌在藤蔓型链身上,配以近百颗钻石衬托,设计简约优雅不失奢华。 昂贵的不仅是高饱和度和完美色调的祖母绿宝石,还有它的出色工艺。 莫识稍稍眯眸,观察着这艺术品级别的首饰,几乎看得清祖母绿宝石内部的光影流淌。 他对花里胡哨的各种珠宝一向没兴趣,当然没花时间了解,身为外行人都看出了这项链的珍贵,必然价值不菲。 一低头发现展柜底部放着的标价牌,莫识在心中算了下,折合人民币大约四千万。 哪怕地处富人区,对多数人而言这也是难以随便出手的高价。旁边看众多是欣赏,没有一个开口提出购买。 路其安找到店员,生疏地用法语表明来意。 对方表情竟是单纯欣喜毫无惊讶,邀请两位去vip客户专属的休息室谈谈。路其安可以确信,肯定有个坑等着他们,大概率还是喻未寒的手笔。 纪随为人张扬,喜欢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喻未寒则偏向低调,尤擅心理战。路其安曾代表路家和二人谈过商业合作,基本摸清了他们的行事风格。 店员拿出同声翻译耳机给他们戴上,说出的法语传到耳中变成了电子女声的汉语普通话。 “这件珠宝首饰的卖家并不是本店,而是一位匿名的设计师先生,他提出的唯一要求是,买家必须是两个人,且要现场接吻,证明情侣关系。” 【啊?看狗猫这俩反应不对劲,哪位大佬听得懂法语,能不能给我们翻译一下,等,急】 【五年法语翻译闪亮登场,她的意思大概是,卖家要求小情侣要接吻后才能购买…我靠到底是我翻译水平有问题还是她的话有问题】 【这是能说的?嘿嘿嘿嘿嘿嘿…感觉我的思想更有问题】 【ber哥们,那他俩岂不是要实实在在接吻?能播吗,我想看】 “…我算是明白他俩怎么不自己来了。”路其安扶额,忍下唇角笑意故作苦恼蹙眉。 从最开始,纪随和喻未寒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俩接吻。 莫识不明白卖家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但任务总得做下去,简单斟酌后,他抬起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亲吗?” “亲。”路其安干脆利落答道,在揽着莫识之前先朝郑副导抱歉地笑了笑,不失客气,“抱歉郑哥,能麻烦你们先去休息室外吗?一会儿就好。” 郑晓点头如捣蒜,忙带着其他工作人员全部离开休息室。路家投资节目的事他知情,可不敢不听路其安的话。 而且要是两人亲着亲着把直播间亲封了怎么办,陈凌天不得被气死,那样的话他的工资就危险了。 “年轻人啊…真有激情。”郑晓和摄像师一起蹲在了墙角,像两朵阴暗的蘑菇,仰头望天发自内心感慨。 第90章 【花都篇·热搜】 路其安和莫识行动很快,只让节目组工作人员等了几分钟。店员推开休息室的门时,郑副导惊了一下,指挥摄影师赶紧去拍摄。 镜头上移,对准两位嘉宾的脸。 两人都表情自然不像别扭的模样,如果忽略绯红的耳根和比几分钟前红艳的唇,简直看不出他俩亲过。 哦,也不是很容易忽略。 路其安的唇角被咬破了,尚在渗出血丝,他并不在意地擦去铁锈味,随手从卫衣外套的口袋中掏出张黑卡,交给了店员小姐。 任务算是圆满完成。 【数学老师说最重要的是过程,你们亲亲的过程呢?不给我看我要哭了】 【雾草豹豹猫猫你们真亲了啊…不对,琪琪拿出的是什么,我没看错吧……】 【好像是一张,黑色的,卡?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卡!】 【五百多万欧元的珠宝,换成人民币超过四千万,他说买就买了,当明星这么赚钱的吗】 * 买下项链后,两人没过多停留,来到街头一家装潢雅致的咖啡店,他们事先说好了要在这地方再碰面。 “嗨,来了?朋友,你们亲得怎么样。”纪随眼尖,远远看到他俩身影,挑眉露出不怀好意的促狭笑容。 喻未寒原本在利用琐碎时间工作,见状笑着合上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瞥过路其安唇角的破损,语气温柔,意有所指:“今天天气确实干燥了不少,来喝点咖啡或花果茶吧,当作润唇也好。” 其实是路其安亲得太深,喘不过气,才会忍不住咬上去的。莫识默默回忆,经这一通调侃下来,他脸彻底红透了。 “显而易见,亲得挺开心的。留的地址是你们家,明早应该会送上门。”路其安倒是没害羞,直接岔开话题,免得莫识被逗狠了会生出逃跑念头。 他边说边打开手机,点进某博。 信息传播速度快得可怕,从他们接吻到现在不到半小时,还和国内有时差,相关词条却已爬上热搜榜第三。 前十条有七条和心旅有关。 首当其冲的是“#心旅花都站 超劲爆”,算是囊括了这两天发生的全部事情。 往后看还有“#pocky游戏”“#云筱夏公主抱超绝女友力”“#红玫瑰x菟丝花”之类,节目彻底爆火了,只怕陈导半夜要笑醒。 然而,在娱乐新闻热搜榜上竟出现了看上去并不属于这一板块的词条,甚至名列榜二,格外扎眼。 #姚江裁员事件后续:“缪斯”或成新起之秀。 路其安瞟了两眼,心情轻松些许,决定今晚有空联系下助理,再提高一下新公司的福利,并给公关部门的员工发奖金。 好不容易整顿好了公司高层,该解雇的解雇,该处罚的处罚,然后提拔有工作经验的出色职员填补空缺——这些是任何管理层人员都能做到的。 有充足资金的情况下,路其安还提高了普通职员待遇,并扩大公司规模,对外招收员工。 很多刚被姚氏江氏集团公司裁员的员工进入了缪斯,落差感极大,像从地狱来到天堂。 又得知缪斯的ceo竟是路其安,他们马上想起姚江两家针对路其安的事情,怒而自发在某博发帖谴责,爆料称姚氏江氏集团公司压榨职工,还盛行职场xsr之风。 缪斯的公关部趁此时买热搜,把事情炒热,使姚氏江氏成为众矢之的。 计划完美,实现过程顺利得出乎预料。 就目前情况来看,这场博弈中,他幸运地暂时领先两子。 * 心情转好的后果是激情消费。 等莫识喝完一杯焦糖玛奇朵,四人便离开了咖啡店。香榭丽舍大道不愧“世界上最美丽的大道”的美誉,高雅、浪漫,拥有经典的法式风情。 在这里,繁华永不落幕。 香榭丽舍大道以奢侈品店众多闻名,路其安却是无所谓品牌的,看见什么觉得适合莫识的就想买下来。 “哥哥,这瓶香水很适合你诶,你喜不喜欢?”他们现在身处一家小众香水店,路其安拿着试香纸凑上来,莫识下意识靠近,花香调气味甜蜜温暖,像蛋糕上的糖霜,混着隐隐山茶花香。 太甜了。 莫识抬手抵着路其安的肩把他推开:“感觉更适合你。” “那就是喜欢的意思吧,毕竟喷在我身上的话哥哥也还是会沾到。”路其安抬眼迅速扫过周围,发现镜头对着另一边“私奔”了的夫夫俩,一时不会让他们入镜。 心安地低头贴着人脸颊,小狗似蹭了蹭。 蹭完仍不挪开,乌润眼眸直勾勾盯着莫识浅粉的薄唇,飞快地亲一下,假装思索:“哥哥现在是咖啡和焦糖的味道,我也喜欢这个,可以给我沾上点吗?”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像只大型犬了。 莫识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对路其安的请求向来缺少抵抗力,僵持数秒后软化,柔嫩的唇贴上脸颊,蜻蜓点水似亲了两口。 “快松手,还是说你想被迫公开我们的关系。”余光瞧见郑晓正往他们的方向看,莫识低声警告。 现下社会对同性恋爱包容度的确比几年前高,可他们身为公众人物,公开表明取向注定会遭口诛笔伐。 莫识不担心网友骂他自己,反正他只在乎自己的作品,而且过惯了与世隔绝的日子,有什么风波直接进组拍戏,无视风言风语。 但是,伤害不到他的言论,很有可能毁了路其安的人生。 “那好吧…”路其安并非不明事理,蔫蔫站直作西子捧心状,喃喃道,“虽然能再亲一口会好很多,但是哥哥太害羞,我不能逼迫哥哥,没关系的,忍一忍好了。” 不知是不是香水到了后调,莫识隐约闻到丝茶味。 当务之急是拯救伤心小狗,他来不及多想,勾着人脖颈借力,附唇补了个吻,安抚道:“晚上,到晚上再抱。” 路其安心满意足回吻。 傍晚五点半,四人离开香水店。路其安给战利品拍了张照发到某博,那瓶“邂逅白山茶”放在最上面,分外显眼。 配文:喜欢白山茶,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今天很幸福,希望此后每天白山茶都可以陪着我!=d 第91章 【花都篇·卧底】 回到纪喻两人的住宅歇息了会儿,眼看着六小时之期将至。 今天的小猫异常勾人,迫不及待想回别墅的路其安待不住,隔十几秒就看眼时间。 好不容易熬到六小时整,莫识和喻未寒的闲聊却没结束。他们出人意料地投缘,关系看着比认识得更早的两位还熟。 欲打断而不忍之际,纪随一个激灵腾得站起身,怔怔神,揉了下鼻尖,恢复吊儿郎当轻佻懒散的样子。 莫识倒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抬头看,可沉迷看时间的路其安压根没注意。 喻未寒偷偷捣了纪随一下,催他赶紧行动。 身在镜头面前,又得了喻未寒三番五次嘱托,饶是纪随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性子亦不得不收敛,老老实实捡起装客套时才用的称呼:“其安哥,小叔叔说想送你们两瓶葡萄酒,跟我去挑挑呗。” 肯定是有别的事要说,不方便当着观众的面讲。 路其安起身跟上自顾自走开的纪随,回首对莫识比个ok手势,让他放轻松面对独处情况。喻未寒塑造的形象是易亲近的和善老好人,应该不会让莫识太别扭。 关键是,纪随这货想干什么。 * “喏,这里的酒可都是有价无市的,今儿便宜你了,要哪两瓶?”纪随还真带他去了藏酒窖,两手抱胸抬抬下巴示意,让路其安从橱柜里随便拿。 好歹谈过合作,认识了一两年,纪随有多恶劣,多不爱正眼瞧人,路其安当然知道。不和他客气,挑了两瓶白葡萄酒放进小筐:“有话快说,我急着和识哥回家。” “急什么急,我要说的事和你识哥有关,还急吗?” 不急了,急不了一点,路其安瞬间安定下来,甚至想坐下来好好聊会儿。 纪随抬手搭在脖子上变了几个动作,看得出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纠结:“你肯定记得…那件事,绑架你的人是受谁指使的吧。” 虽然最终因没有证据,无法把绑架案的幕后主使送进监狱,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知道真凶是谁。 “他们最近有所行动,和你大伯家有交流。大概率会针对莫识,你当心点。”纪随补充,“是小叔叔说的。” 一下子给他的提醒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数年前那场绑架案的真凶虽没有受到法律制裁,但担心受到路家针对,仓惶举家逃到国外,拿准了路家如何有本事也不能时刻在势力未企及的地方限制他们。 而纪随所属的德·卡斯德伊家族在欧陆起源,是个古老的贵族家族,可谓根深蒂固,掌握了全欧陆商圈的情报网,会知道针对合作伙伴的小举动再正常不过。 只是…… 纪随和喻未寒那样爱看乐子不爱管闲事的人,怎么会突然如此友好善良。 似是看出了路其安的疑惑,纪随耸耸肩:“朋友,你疑心太重——我们只是知道爱人受到伤害的痛苦,不希望别人也痛苦。” 说罢挥挥手:“信也好不信也行,祝你好运。快带着你男朋友滚吧。” 难得有空休息,他本来想和小叔叔亲亲贴贴做一天的,全被他们的突然造访打乱,纪随可憋屈坏了。 路其安拎起装了白葡萄酒的小筐子,和纪随一齐往出口走。 “回来了?”喻未寒挑起缕长发勾在指尖把玩,任纪随几步冲上去抱住他,“我和阿识刚好谈完,小路该急着回家了。” 莫识看到路其安,眸光亮了点,起身等他走近,礼貌地和纪喻两人道别。 “谢谢啦。下次见面请你们品酒,不许拒绝。”路其安单手提筐,熟练地牵住莫识的手,不知是谢他们送酒,还是谢别的什么。 * 他们是最早回到别墅的,其余四位嘉宾不在。路其安把酒放进橱柜,没有在寂静的地方逗留,上到三楼,回了卧室。 在一起以后,路其安弄明白了莫识其实没有洁癖。 他只是讨厌一个人便会讨厌和那人接触,无论直接或间接触碰。放在别人眼里无疑变成了洁癖,莫识懒得解释也乐于接受回避,干脆默认。 不过生理上确实爱干净,刚回别墅就去洗澡了。 浴室里水声哗哗,大概一时不会停,路其安盘腿坐在厚实软绒的地毯上,戳戳手机,拨通了备注为“h”的电话。 一秒接通。 电话那头的任贺诚惶诚恐,声音带颤:“路…路二少,您找我有什么事?” 不错,路其安策反了任贺,让他成为自己监视姚江两家的眼睛。 策反方式再简单不过,任贺想要的是荣华富贵,而路其安告诉他,只要事情如他所愿结束,就不会追究任贺造谣的责任,并且给任译一份高薪稳定的工作。 姚江两家纵使已把任贺视为弃子,却因眼高于顶认准他懦弱废物蠢货一个,不存在威胁,并不会多加戒备。 “这两天姚家和江家有什么异常举动,说说看。”路其安摆弄着从床头柜上拿来的水晶球摆件,漫声道。 任贺吸了口气,哆哆嗦嗦回想近来看见的情况,不大确定:“没什么动静啊,姚珺晔是有点焦躁,听说是他的案件最多还有两个月就开庭了…” “没有其他的?” “没了,真没了!他们坚持要到下个月再放出第二条黑料,一直没变过决定。” 听上去没在撒谎,路其安糊弄两句后挂断电话,将两条线拼凑疏离,怎么也不想相信最后得出的结果,抱着膝盖看眼前水晶球中雪花片片飘落。 ——与姚江两家合作的是大伯,当年绑架案的策划者是大伯的前亲家,现在想伤害莫识的还是… 一切,难道全部是因为贪权贪财吗? 说不上难受,也许潜意识里他早有察觉,路其安只觉悲哀。原来现实是这么残酷的,真的有生来享尽荣华富贵的人会为膨胀的私欲,向亲人痛下杀手。 他算是在象牙塔中长大的孩子,盲目地信着亲情,如今一日坍塌,茫然若失。 推门声很轻,莫识接近他的脚步声更是轻得听不到,犹带水汽的湿润山茶香袭来。 “怎么蔫了?”莫识蹲下身,湿漉漉发丝垂在额前,微遮锋利眉眼,半长的后发微搭在肩头,由于低头动作,水珠沿着脖颈淌入稍敞的浴袍领口。 其中一滴好巧不巧,停在了喉结上。 第92章 【花都篇·绘本】 路其安仰面望着恋人的脸,有滴凝在发梢的水掉落,滴在他面颊,温凉的,驱散了真相大白时的恍惚感。 “缺水就会蔫,哥哥,我渴了。”路其安惯会用调情方式掩饰异常,睨眼摄像头找到拍摄死角,拽着莫识贴近,衔去人喉结上晶莹的水滴, 不算撒谎,从看见莫识时他就口干舌燥了,只是这点水不光解不了渴,还惹得干渴感受越来越强烈,无名处烧起火,灼痛了嗓。 莫识俯视他,角度居高临下,不明不白发懵的眼神都带着锐利压迫感。 痒意驱动喉结轻滚,被浴室里热气熏晕乎的脑袋刹那清醒。莫识哆嗦了下,起身拢紧衣襟,高高交叠,没露一点多余部分。 “啊……”路其安失落,垂头丧气。 然而莫识的反应太可爱,他心里又有点软软的暖暖的。 明明是比他年长几岁的成年男性,怎就那么像只矜贵傲气的白毛猫猫呢?对其他人张牙舞爪不理不睬,唯独对他收起尖爪,把粉色的肉垫送给他捏。 不过猫会乖巧,自然同样会有任性的一面。心情好时主动跳进怀里蹭蹭掌心,翻出柔软的肚皮随便揉摸,心情不好时避人万里,谁不长眼凑上去都得挨两巴掌。 路其安观察了会儿莫识的神情,觉得现在上前应该不会挨巴掌,拾起水晶球摆件,笑眯眯地递给他:“哥你看,这个好漂亮,里面有只长得和你很像的猫猫。” “…还有只长得和你很像的小狗。” 莫识接过水晶球看了眼里面紧紧依偎的两只毛茸茸,竟觉眼熟——这不是小侄子最爱的系列绘本中那俩主人公吗? 一只卷毛小狗,一只长毛小猫,像两团白绒绒的,在绘本中有着幸福的故事,每天开开心心旅游。莫识挺乐意给小词读这套温馨可爱的绘本。 现在想想,好像他们也是每天旅游…… * 两个人单独待在卧室里总觉得太暧昧,万一没忍住黏一块儿亲几口,肯定得完蛋。 于是去客厅,两个人窝在沙发里,裹着同一张羊羔绒盖毯。 莫识破天荒的没把他的《尤利西斯》捎带来,那书沉甸甸的,比砖头还厚,字密密麻麻排列犹如蝇头,路其安看两眼就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每回瞧见莫识捧着书,路其安都想唉声叹气:纯粹是折磨嘛!哥哥到底是怎么看得下去的,眼睛难道不会累吗。 所幸今天的活动对眼睛很友好,莫识翻出系列绘本的电子版和人分享。 俩成年人水灵灵地看起了标着适合3-6岁幼儿阅读的绘本。 有了刻板印象先入为主,路其安左看右看总感觉长毛小猫像极了莫识。 小猫的举止特别可爱时,他忍不住嘿嘿傻乐,遭到莫识的眼刀制裁才给自己开静音,老老实实闭嘴看书。 经典系列共十二本,剧情有少许前后照应,第十一本末尾是小狗小猫在雪地中篝火前贴贴的画面,依旧保持着治愈风格。 莫识偏不愿打开最后一本:“不要看了,会难过。” “真的?”路其安信他的话,可实在难以想象幼儿绘本里能有什么伤心的情节,“哥哥放心,我的心又不是玻璃做的,看一下没关系。” 众所周知,看的故事快到结尾时戛然而止是种酷刑。 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男朋友坚持要看,莫识没办法,把手机塞给他:“你自己看。” 路其安大喜,路其安点开最后一本绘本,路其安的心咔嚓一声碎掉了。 “死了…?”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翻回去重看,“死了……死了!” 他的小猫就那样没了?! 这是什么黑暗绘本啊,居然把两个主角之一给画死了。路其安捂脸,欲哭无泪。 手机画面停在最后一页,同样的篝火同样的雪天,小狗堆了个猫猫形状的雪人和他肩并肩,弥补失去伙伴的伤心,可雪人无法忍受火的温度,正在慢慢融化。 莫识拿回手机退出界面,语气无奈而温柔:“很难过吧。我第一次看根本接受不了,这本是很少给小词读的。” 死亡教育是现代教育中相对缺失的部分,莫识能理解作者的用心良苦,可看到好伙伴阴阳两隔,一个冰冷冷地躺在雪地里,一个依偎着雪人哭泣,难免心如刀绞。 路其安想的不止这些,他迅速整理好情绪,勉力笑笑:“这只是个故事而已,哎呀,难不成哥哥伤心了?好可爱。” “没有,我又不是小孩。”莫识别开脸,攥紧手捏拳,暗自腹诽:不管他做什么事路其安都说可爱,这家伙不会疯了吧。 路其安没疯,但的确快疯了,温声撒娇哄男朋友的同时,脑海中不受控制回想小猫被掩盖在雪地里的场景,回想纪随的警示提醒。 那只小猫,和莫识太像了… * “你们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么快,好厉害!”晚九点,其余四位嘉宾方回到别墅,均是满脸疲惫,唯独云筱夏有用不完的活力,听陈导总结完今日任务进度,惊讶感叹。 路其安得意比耶:“钻了规则漏洞,当然快啦。” 听他分享完成任务的捷径,江玫懊恼不已——她在p城认识的朋友不少,要是能早些发现漏洞,估计任务也已完成,省力高效。 江菟轻柔地拍拍她:“没事的没事的,姐姐,我们已经找到合适的任务对象了,明天肯定能完成。” 在回别墅前两小时,她们遇到了对恩爱的年轻情侣,偷偷跟着观察了一小时,感觉两人关系亲昵自然,像是真爱,便上前邀请他们一起做任务。 小情侣愉快地答应了邀请,可惜时间太晚,只好约定了见面地点,明天再做任务。 云筱夏和尹冬进度更慢,连合适的人选都没找到。两人花费整个上午时间,陆陆续续观察了七八对恋人,没一对符合要求。 能量耗尽,云筱夏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尹冬索性带她去吃当地的各类小吃,这一吃就是一下午。 中途有工作人员想去提醒,话还没出口,云筱夏以为他想吃,叉起一颗刚到手的炸豆丸子塞进他嘴里,导致工作人员大脑短路忘了自己准备说啥。 尹冬见小青梅吃得开心,跟着把任务抛到了脑后。 “任务限时六天,不用着急。”尹冬镇定自若,“明天一定认真。” 第93章 【花都篇·乌龙】 次日,路其安睡到日上三竿才清醒,怀里抱着恋人,既没任务又没意外情况,着实轻松惬意。 而他怀中的莫识本是决定早起的。昨晚看书刚看到十二点,被路其安抓着摁倒入睡,早上七点时想偷偷离开,却再度被路其安捞进怀里禁锢。 青年哼哼唧唧央求再陪他睡会儿,莫识听得心里温软,没脾气地躺了回去。 陈导知道这两人关系后就格外关照他们,估计是怕有不能播的场面,房间里摄像头差不多形同虚设,这会儿竟是关着的。 路其安乐了,愈发不要脸起来。 爱赖床似乎是年轻人的通病,尤其天寒时症状更重,路其安故意缩在厚实被窝里,只露出张堪称甜美的漂亮脸蛋,骗来莫识好几个吻才猛地掀开被子扑上去,抱了满怀。 “你真是…”莫识随他折腾,琥珀色眼眸微微转动,低笑了声,“黏人。” 黏人的家伙嬉笑,亲亲男朋友发梢,主动松手去洗漱。 最近莫识的精神状况好像特别稳定,最多情绪像潮水似时涨时落,捉摸不透。 也许是因为没遇到刺激性的事情。 几乎快让人忘记他是个病人,忘记他会自虐自残。 路其安咬着牙刷思索,过了会儿吐掉口中海盐柠檬味的泡沫,下了决定——果然还是彻底回避掉会伤害他的事最好。将莫识圈进棋子范畴的事情,他做不到。 要是害莫识病症复发,路其安会自责到想死的。 * 花园里固定的角落,摄像头监视不到,是莫识背着所有人偷偷服药的地方。 他手心揣着杯咖啡,氤氲散出热腾腾白雾,黑咖啡没加糖没加奶,喝上一口,浓苦久久散不去。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和家庭医生的聊天页面,莫识不爱说话也不爱发消息,往往是医生连发几条注意事项,他回个孤零零的句号。 最后一条提醒正是劝他少喝咖啡,最好慢慢戒了这瘾。 方才吞下去的药像梗在了嗓中,苦涩阵阵上涌,咖啡反倒能把令人作呕的药味压制下去,还能给他保持清醒的力量。 戒不了的。 咖啡只喝完半杯就凉透了,莫识怕路其安发现端倪,急步回到室内。 “怎么又忘记看风景时要把外套穿上,哥哥,你会感冒的。”路其安抢过咖啡杯放到一旁,合掌握住他那双冷冰冰的手,暖意传渡。 他真像颗小太阳。莫识心里想着,等到手指不再僵硬才轻轻抽手,主动邀请:“出去逛逛?总不能在房间里闷一整天。” “好啊,小夏姐说附近有条街,店铺全是各种特色美食,我们去那看看吧。”莫识提了要求,路其安哪儿有不依的道理,立刻想起昨晚云筱夏分享的地方。 没有异议,路其安当场联系郑副导,表示今天可以外出拍摄,几分钟后数位工作人员匆匆赶到,跟拍摄影师热情地追着他们开始拍摄。 【我靠,怎么还带随叫随到的,摄影师兄弟工作还如此开心?】 【我是内部人员!工作组住的地方就在他们隔壁,而且每次拍摄完,琪琪和猫猫都会给我们辛苦费,所以大家很愿意拍他俩!】 【话说楼上内部人员能不能解释一下心旅现在怎么这么保守,我还记得海岛站琪琪卖肉的壮举呢】 【可能就是因为孩子不爱穿衣服所以现在保守了…(叹气)早上七点多时房间里摄像头是开着的,后来不知怎么又关了】 【想看他们的肉体哼啊啊啊啊美丽的伟大的肉体!神啊!】 * 路其安对甜食有所偏好,走在路上不自觉地频频看向一家甜品店。视线太明显,莫识忍俊不禁,勾着他的衣袖径直走进店内。 原来是家以闪电泡芙出名的甜品店。 一盒有六种口味,草莓、开心果、柠檬、蓝莓、巧克力和抹茶,长条形的泡芙内部灌满奶油,表面以各色奶油和水果装饰。 莫识买了一盒递给路其安,本意是想让他全部吃掉。 路其安接过盒子,不假思索拿起柠檬味的那个泡芙,捏着其中一端,送到莫识嘴边,笑盈盈像哄孩子:“哥哥,啊,张嘴。” 鬼迷心窍,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莫名咽下,莫识竟真的张口咬住。 瞬间,泡芙爆浆,柠檬奶油夹心溢出,清新的柠檬味淡淡,与奶油的香甜完美融合,甜而不腻。 酥皮松软,奶油绵密,对甜食兴趣不大的莫识都觉得好吃。 “喜欢吗?”待整个泡芙吃完,路其安低声问道,声音泛哑,表情仍是灿烂的笑,他用拇指擦掉莫识唇角沾上的一点点奶油。 动作放慢,指腹碾过唇面,很快收回。 “还行。”莫识心跳猛地加速,尽管不能理解路其安的举动含义,但青年表情有种隐忍的涩气,让他想亲。 【…嘶这个闪电泡芙,嘶这个动作,嘶这个对话,有没有人觉得他们这样有点涩】 【刚刚莫猫猫吃泡芙的场面有没有人录屏了,求!有偿!】 【¥%…&*——~{}@#!这也太欲……看得我要长出来了呜呜别吃泡芙wd】 【楼上大黄丫头收收味吧…看来不能怪我太h,是他俩的问题!】 【琪琪突然有点沉下脸却还带笑容的感觉太帅噜,猫猫也可爱捏这就是反差感吗,你们xql萌萌嘟,让我哈特软软】 * 云筱夏与尹冬神神秘秘地蹲在甜品店外,观察店内小情侣的互动许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对小情侣自然的投喂动作和甜蜜撩人的互动做不了假,简直是教科书式的恩爱,童话故事都不过如此。 虽然背对着窗外,看不到脸,但是颜值不是决定是否真爱的因素! “看着像是符合要求的,我们去问问吧!”云筱夏兴奋地小声询问队友意见。 尹冬用力点头:“好,咱们走。” 他们起身,活动活动蹲麻了的腿,气宇轩昂推开店门。 云筱夏先一步迅速冲上前,在小情侣转过脸来前提问:“你们好!我们在做一项任务,请问愿意了解一下…啊!” “小夏姐,尹冬哥?”路其安惊诧,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后知后觉红了脸,挠挠脸颊,“你们怎么在这里…” 莫识更是埋头当鸵鸟自闭。 “哈哈,我们在做任务,以为你俩是情侣就,来了。”尹冬干笑两声,磕磕绊绊说完这句话,闭上嘴,内心嘶吼咆哮。 这是什么乌龙事件!未免太抓马了! 【热搜预定:#路其安莫识 出柜】 【他们透明的柜门差点被冬夏组一脚踹开了,这实在是太惊险啦(捧读)】 【差点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在谈了,好险好险】 第94章 【花都篇·赠花】 “我记得某人说今天要认真的,怎么又跑这来了。”三言两语火速把乌龙事件揭过去,路其安转移了话题,将重点落到尹冬和云筱夏身上。 【我作证,冬夏组一直在吃吃喝喝,还拿到镜头前和我们炫耀,呜呜呜】 【有没有天理啊,我饭还没吃就看他们库库炫,小夏宝宝就算了她欢脱是常态,尹导咋还跟着闹!】 【就是就是,太过分了,豹豹猫猫你们快管管他们tt】 这俩不靠谱的,手里拿着热可可和咬过几口的可丽饼,显然是吃到一半路过甜品店,发现店里有可疑人物,才想起做任务的事。 果不其然,尹冬心虚移目:“这,这不是在做了吗,只是盯上你俩了。” 路其安一脸无奈,手放在身边莫识的背上轻抚,像在给被吓狠了的人顺毛。 说实话,找得并没有问题,他们的确是真正相爱的恋人——如果不用考虑出柜官宣的事情,路其安和莫识会很乐意协助。 “我们帮你们找任务对象,小夏,别盯着了。”莫识总算抬脸,颊上残着羞赧的绯红。 不死心反复观察两人互动的云筱夏一点不尴尬,眸光顿时亮起:“莫哥你人真好,难怪网友都说你是我义父。” 语出惊人。 莫识没反驳,只纳闷:他是什么时候白捡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闺女? * “单纯观察周围路人效率太低,而且很难找到关系和谐的情侣,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路其安环顾四周,行人不少,成双成对的却是少数。他天生敏锐,学业中磋磨出了商业头脑,很快权衡出最佳方案。 莫识懂他的话,轻飘飘出声:“送花吧,红玫瑰是最能象征爱情的。” 云筱夏和尹冬一头雾水。 他们说话怎么还加密啊?难道是传说中的脑电波交流? 经过路其安解释才明白,他们是想在人流量大的地方进行活动,准备好玫瑰花,情侣来摊前接个吻就能拿到花束。 简单的营销手段。 p城是浪漫之都,无论当地人还是旅客,都对浪漫的事情心怀向往,恋爱中的人多数是乐意展示两人间感情的,总有情侣愿意参加。 在参加的情侣中选择任务对象,比人海中搜索简单得多。 【艺术性比实用性高,但这种场合下又非常有用…他们的脑回路一向可以的】 【啊啊这是哪条街,我现在在p城!单身狗能拿吗,我临时找人扮演我对象行不行!!】 【大袜子你也太拼,我现在带着亲亲老婆飞去p城行不行】 【楼上0个人在意你有亲亲老婆,祝99不88,滚滚滚!】 “对哦!是个好主意。”云筱夏恍然大悟。 还能给节目增加看点。 路其安行动干脆,打电话给最近的花店,定了九十九束玫瑰花,每数九朵,象征长久。 他钱给得多,从下订单到花束送到只隔了一小时。弄出的动静不小,几位花店员工同时从车上往下搬着成箱的花束,引得周围路人探着头纷纷围观。 在花店员工们的帮助下把花束整齐摆好,大片秾丽红艳的玫瑰铺展在视线中。 【红红的看着怪喜庆,红玫瑰果然经典,必不可少系列,想起玫瑰姐姐了】 【花卉组那边进度怎么样?今天没分屏,有没有看了的姐妹说一下】 【冬夏组遥遥无期,六天时间够吗,节目组能不能再延长点】 莫识蹲下身,轻抚其中一朵玫瑰,灼红的绒面花瓣如火焰,摸着柔软微凉。 主持活动的事情交给了冬夏两人,他们却没走远。路其安站在莫识身旁,饶有兴趣看大胆的小情侣们交换亲吻。 没看两分钟,注意力难以自制地溜到了莫识那儿。 路其安虽身高比莫识高出一截,但平时总有意略放低视角,显得更尊重伴侣,顺带方便他撒娇卖嗲。 认真地由上往下看,让他惊觉身高一八三的莫识其实骨架不大,刚好能整个拥进怀里。 他安静地蜷身,将手臂垫在膝盖,下颌枕上去,寡淡的琥珀色眼眸似镜,仿佛能映出玫瑰色。 路其安看不清那双眼睛,纤密云霭般的羽睫遮住了它们,不确定里面是否藏了哪种象征爱情的花。 遂换个目标,伸手企图揉下他慵懒散着的乌发——刚留长了些,还没养成束起的习惯,看起来顺软蓬松,手感大概非常好。 莫识拿余光看他蠢蠢欲动的手,叹气:“弄乱了很难梳理,你轻点摸。” “哥哥不是很怕麻烦吗,怎么会把头发留长的的。”路其安改用指尖拨弄,捻起发缕圈在指腹揉搓,好奇发问。 还不是因为某只小狗说过半长发适合他。 太恋爱脑的话,莫识不会说出口,视线飘忽上移看向熙熙攘攘聚过来的人群,回答得简洁:“好看。” 路其安赞同复读:“对,好看。” 他的白山茶哥哥怎样都好看。 * 守到中午,花束送出了大半,云筱夏和尹冬仍旧没找到中意的任务对象。 小姑娘愁容满面托着脸,颊肉挤出弧度圆润的小包子,唉声叹气:“世界上真的有真正相爱的恋人吗?” “有啊,当然有。”路其安有点激动。 她面前不就有一对嘛!虽然是无法选中邀请做任务的存在。 “上午共送出了67束花,那么多对恋人,没一对符合要求?”莫识隐隐察觉到不对劲,狭眸眯了眯,目光中多出丝不解。 云筱夏话说得真诚,圆圆的杏仁眼盛满清澈光亮:“对呀!他们看上去全是像好兄弟的,不像恋人,我和尹冬也是那样的。” 连路其安都罕见地沉默了,左看神情呆愣的尹冬,右看懵懂迟钝的云筱夏,恨铁不成钢。 破案了,因为云筱夏和尹冬间的距离感不像朋友像恋人,导致云筱夏习以为常,模糊了爱情和友情的边界。 尹冬遇到她会大幅降智,无条件百依百顺,听到云筱夏说不好,想也不想便同意,转战观察下一对。 要不是提了这一嘴,恐怕他们根本完成不了任务。 路其安的眼神从呆滞到扭曲痛苦阴暗发癫,呜呜嘤嘤钻进莫识的怀抱索求安慰。 【很莫名其妙,但放在他俩身上诡异的和谐,甚至让我觉得毫不ooc】 【磕疯了家人们,青梅竹马搞起来】 【谁来心疼一下我们豹豹猫猫其路焉识,他们有种平静的疯感】 【莫猫猫白捡了个闺女:嘻嘻。闺女是个傻的:不嘻嘻。】 【为楼上加注释:其实表情没怎么变。都是这样 =?-?= ,面无表情的一只猫】 第95章 【花都篇·偶遇】 剩下三十来束花,他们决定全部送完。 任务已经不重要了,花不能浪费。 尹冬振振有词说它们都该属于一份爱情。云筱夏实在,掰手指数,嘟囔着这可都是钱啊,她要把买花的钱还给路其安。 路其安摇摇头婉拒,目光灼灼,狡黠又诚挚:“几朵花罢了。小夏姐过意不去的话,就当我是你义母吧。” “啊?”云筱夏呆若木鸡。 莫识被柠檬水呛到,松开咬着的吸管,弯下腰掩唇咳嗽,抬起泛上湿潮的凤眸,狠狠剜了口出狂言的家伙一眼。 他真不经吓也不经逗。 “开玩笑的。”路其安笑得好恶劣,露出一点尖尖的犬齿,“就是真玩过家家也是我来当爸爸,幼儿园时一直这样。” 【从没见过像琪琪这样爱泥塑自己的,俺不中了】 【他哪里是想泥塑自己,完全是为了和猫猫凑一对,他真的,我哭死】 【给我猫吓得一激灵,今天热搜不该是他俩出柜,而应该是隐婚多年有一女】 【上面的姐妹你是懂热度的,谁来助力我炒这个热搜,就要看狗猫结婚】 【如果他们真的声明隐婚多年的话……(cp粉开始做梦)】 * 简单的午餐过后,四人带着花,再次来到相同的地点。 先前看热闹的人早散去了,街上行人不如上午多,少了凑热闹天性影响的加成,鲜有情侣过来关注,一小时时间只送出九束。 莫识继续玩花瓣,神色专注认真,也不知是什么吸引到了他,竟对它们这么上心。路其安看得心里发酸,闷声不响幼稚地吃了几朵花的飞醋。 而尹冬吃到教训,长了个心眼,开始和云筱夏共同观察来的情侣,可惜没见到合适的,不禁烦恼地皱紧眉头。 “别心急,尹冬哥,时间多得是,这才第二天呢。”路其安勉为其难把注意力从莫识身上分开,安慰得潦草。 更是在尹冬尚未应声时便收回关怀,低头准备继续盯猫。 等等,他猫呢? 不过十几秒时间,莫识已经不在原地。 唯独面向恋人时有些笨拙的小狗没想到是巧合,胡乱地想:是发现我盯着他看了?他厌烦了还是害怕了!不不不,哥哥不会那样,也许是害羞?可是,看自己的男朋友不是天经地义吗? 不行,他要把哥哥捉回来。 路其安越过几名路人,急忙四处张望。他身高优越,视野不受遮挡,转瞬寻到那人高挑清瘦的身影,却顿了顿,沉默地把眼前所见场景框进记忆里。 向来孤僻高傲的青年,在路其安眼中本是自带月色的冷感的,当下倒成为画面正中的一团暖色,弯腰扶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一束玫瑰花,在年轻的手与苍老的手之间传递。 恰好,莫识难得穿了风格温柔的衣服,半高领珍珠白毛衣,搭着宽松款式的沙杏色针织衫外套,柔化了五官线条。 路其安远远地看,差点以为他是在笑。 太美好了。 不多时,另一位老人从旁边小店里走出,看到老伴轮椅旁有个俊朗青年,先是愣了下。一眨眼的功夫瞅见老伴努力往衣服里藏的红色花束,想起刚刚路过时旁光扫到的小摊。 老爷爷拍了下大腿,诶哟一声:“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老伴儿给您添麻烦了,这花多少钱一束?” 莫识拘谨地站直,态度尽量和煦:“不用钱,是您爱人想送给您的。” 轮椅上窝着的老奶奶仰头,布满皱纹的面庞上露出的表情仿佛孩童。她就那样天真地笑着,把怀里的玫瑰花捧出来,殷勤地递到老伴面前。 口中断断续续冒出词语:“拿,你拿着,花好看。” 莫识的心紧缩了下,酸酸涩涩的疼,他侧目看着老爷爷接过花,珍重地护在心口,玫瑰红得像颗鼓动的心脏。 【这个奶奶看起来像生病了,话说莫哥什么时候去那的,完全没看见】 【应该是生病了,阿尔茨海默症吧,我家老人也是这样】 【众所周知咱猫第一次上综艺还是个直播的综艺,不太有这方面的镜头意识吧,直接跑出摄像范围了…】 【琪琪和冬夏组搭话的时候莫哥刚好走过去,时机卡得也太准】 “哥哥,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路其安快步走近,将手搭在莫识肩头,轻声唤回思绪。 他注意力很难长时间集中,飘飘荡荡没个固定的点,稍不留意就神游天外,猝然被路其安叫醒,头脑发懵,下意识把整件事的经过阐述出来。 莫识原先在好端端的研究花瓣,不时发发呆,胡乱想些稀奇古怪的事,偶然抬起头,正好睨到轮椅上的老人。 她撑着扶手,摇摇晃晃欲撑起身,可肌肉萎缩的腿支撑不住躯体,跌倒了,还爬不起来,狼狈而徒劳地挣扎。 莫识连手里的花都没放下,三步并两步上前把老奶奶扶起,小心地安置回轮椅上。 “花,他给我花。”说到这,老奶奶抬手,幅度很大地挥了挥。老爷爷匆匆地、熟练地安抚她,把手按进掌心:“对,给你花,他们是好孩子。” 路其安捕捉到他们平平淡淡的小动作,回首望向云筱夏和尹冬,正好对上视线,招招手让他们过来。 他只能帮到这份上了。 * 【最后带着偶遇的老人做任务了哈哈,这招很聪明啊,听老爷爷说爱情故事时看得出是真爱】 【呜呜呜刚才给我听哭了,好感动,感觉尸体暖暖的】 【那个时代的爱情好纯粹,纯粹到就算爱人生了病也要兑现她忘记的承诺,带她旅游,眼睛栓栓的】 【感觉咱小狗也听伤感了,蔫蔫的不说话,也好萌,旁边那只猫就这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小狗…】 路其安确实在伤心,眼睫微垂,投下一片阴影,深色眼瞳藏在阴影里几乎变成纯黑色。 莫识偏头担忧地看他。 一声不吭地往前走,穿街入巷。偶尔的,莫识偷摸抬手让指尖无意般碰到一起,会让路其安暂时抬起头,对他笑。 回别墅后他们让摄影师下了班,只剩下两个人,还有角落闪烁红光的摄像头。 路其安亦步亦随跟着莫识,直到拾步欲踏上台阶,前方人停了下来。 莫识借着两级台阶的优势俯视,几缕乌黑发丝垂在脸颊旁,随着弯腰动作轻微晃动,琥珀色眼眸俘获了他:“回卧室,要一起吗。” 窗外,新月初升。 第96章 【花都篇·依恋】 门被仓促阖上,反锁,房间里寂静的空气被他们的闯入扰乱荡起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搅得人心烦意乱。 天色颇暗,窗帘掩了本就不多的光亮,屋内暗到他们鼻尖碰着鼻尖时才能看清彼此的眼睛,周围却不见红色光点, 摄像头还关着。 莫识扫视而过,放了心,脱掉外套,摸黑走到窗边,撩开窗帘让夕阳照进来,为他冷色的皮肤渲染上点暖调。 一回首,路其安还乖乖站在门后没动。 呆愣愣的,像个傻子。 “哥哥…”他眼巴巴看着莫识在床沿坐下,两条长腿交叠,腰身后仰,手臂撑床维持平衡,赤裸裸的勾引意味。 那件珍珠白的半高领毛衣真过分,不光紧身,还很单薄,勾勒出流畅利落腰线。逆光角度看过去只剩剪影,更要命了,蛊人得很。 像是光勾引他尤嫌不够,还要故意逗弄,指尖朝人勾勾:“过来。” 路其安驱动自己的身体时才发觉全身僵硬,别别扭扭地靠近,埋下眼底的欲,直直杵着,故作天真问:“怎么了哥哥?” “你不开心。”他蹙起眉,笃定道,很快扯着对方的衣领亲上去,自顾自地吻,咬住柔软的唇再松开。 平心而论,他吻技真的好差。 但这样也不错。 路其安抬手搂在莫识腰后,就着垂首弯腰的姿势回应这个吻,轻易撬开人唇齿,耐心地慢慢加深,引导他回应。 莫识喘不过气,眼尾泛出淡淡一抹红,冰雪被捂热融尽,瞳眸湿漉漉,像琥珀浸着水色。 被咬过一次,路其安长了记性,每每觉得莫识要生气就略拉开点距离,留下缓息空间,等他平静些再重新深入。 来来回回折腾几分钟,先主动的人先表示了抗议,推着路其安胸口挣开缠绵的亲吻,满脸绯色,强撑镇定:“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原来刚刚那算是安慰啊…路其安摸摸唇角还没愈合的破损处,亲得有点痛,却还是弯眸笑笑:“好多了,哥哥怎么看出我不开心的。” “写你脸上了,白痴才看不出。”莫识抿唇,庆幸进门时没开灯,路其安大概看不清他脸热的样子,只是抬眼撞上青年明亮的眸时还是想躲避。 眼睛是心灵的窗,他胆怯,怕从窗中读出太多热烈的成分。 也怕路其安会窥见他失控的爱意。 “她病了好久,忘记了好多东西。”沉默良久,路其安用力抱住莫识,没头没尾地倾诉,“老爷爷都说她不剩几年时间了。” “哥哥,时间——死亡好残忍。” 听老爷爷说,老奶奶时不时认不出老伴,认不出儿女,病情已发展到中期。尽管她尚能和他们外出旅行,在看见花时会想着给老伴一束。 但她其实已忘记了爱人的模样。 莫识听他拖长词语尾音、犹豫地换了个更残酷的词,心里亦隐隐地疼。 即使他从未对死亡感到恐惧,甚至曾经渴求过它的降临。 “我离死亡很近过,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怖。”最后,莫识只能拿自己的经历实话实说,“幸运的话不会难受很久。” 言辞生硬地说罢,抬手回抱,拍拍怀里人后背:“没有人能避免,害怕是没用的。” 路其安不说话,桃花眼眸稍垂,定定盯着暴露在眼前的一段脖颈,像泛着月华的温玉,细白无瑕。 他没有闲散心思想不该想的事,只贴近了,出于占有欲在人颈侧落下轻软的吻,不切实际地希望它能一直存在,直到生命终结。 莫识轻颤了下,并未阻止。 他们相拥许久,不知怎的最后躺到了床上,路其安依恋地将半张脸埋进人怀里,阖眼安然享受这点独属于他的温暖。 天色彻底黑下去,谁都没提要去开灯,黑暗中视力受限,彼此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便更明显。体温传递,莫识总有自己在发烫的错觉。 直到传来犹豫不定的敲门声,路其安睁开眼,按住回过神想迅速爬起的莫识,屏息凝神,等到陈导的声音响起。 “二位,其他嘉宾都回来了,我们准备提前做任务总结。” “……哥哥,走吗。”路其安蹭蹭男朋友颈窝,不想松手,可怜兮兮的模样。 莫识捏着他鬈曲的软发,摸索着寻到人嘴唇,在唇角啄吻,好脾气地哄:“走吧,我们的时间还很多。不着急。” * 四人和工作人员早等在会客厅。 【你们来啦,咱已经听小夏宝宝和尹冬哥叙述完今天的所有事了,感觉又看了一遍直播】 【你们来啦,在场所有人和十万名观众已全部知道你俩是小夏的义父义母了[\/捂嘴笑]】 【为什么不开卧室里的摄像头,我生气了!你们不会偷偷啵嘴不给粉丝看吧!】 【那很坏了!谁允许你们啵嘴了,有没有一点公众人物的自觉感,以后啵嘴记得让我康康】 介于六位嘉宾奔波一天,陈凌天不想多拖时间,简单说了几句便步入正题,束起屏幕,给嘉宾们展示任务过程中的细节记录。 按完成时间顺序,先出现在屏幕上的是纪随和喻未寒。 他们刚见面聊天的间隙,纪随在偷亲喻未寒;路其安与莫识去做任务时,纪随在光明正大地偷亲专心工作的喻未寒;在香水店琢磨香水时镜头对向这对夫夫,纪随更猖獗了,掰过喻未寒的下颌,径直亲上去… “哇哦,亲亲怪。”江菟感慨,歪歪身子和江玫贴在一起,举止完全像是对好姐妹。 江玫竟允许了她的亲昵,目光定在屏幕上,耳根悄悄红透。 路其安表示理解,为朋友解释:“新婚不久,难免的事情。” 如果他和莫识结了婚,只会做得更过分,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着索吻,在人身上各处烙下吻痕,到不能好端端出门的地步。 光是想象都忍不住想现在就扑上去。 随后是江家姐妹俩找到的那对小情侣,大概是处在热恋期,即使不习惯镜头,视线也总忍不住背着人碰到一起,每次心有灵犀对视后一起捂着嘴笑,甜蜜温馨,像暖融融的枫糖浆。 最后的是老夫妻两人,多年生活的默契让人熟记如何爱伴侣,老爷爷对妻子的呵护自然不必多说,深到细微处,能从退化的语言中读懂她想要什么。 老奶奶则像变回了孩子,表达喜欢的方式好简单——把喜欢的东西分他一半,时刻想和他牵手,小心翼翼抱着他托付给她保管的花。 短片只剪辑了六小时中的极少部分,几分钟便播完,显示出全部过关的字样。 本以为就此结束。下秒,陈导神秘一笑,从背后拿出三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 第97章 【花都篇·礼物】 礼物分发到三组人手里,陈导乐呵呵地揭示了节目安排的隐藏环节。 “我们希望看到嘉宾们与情侣间友好交流,并在这个过程中加深对爱情的理解。因此请配合任务的几对情侣为各位准备了礼物,请现在打开展示一下吧。” 路其安捧起面前白色礼物盒掂了掂重量,着实不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又不敢说出口,只好在莫识探究的目光中拆掉浅金丝带,掀开盒盖一角。 果然有好几件东西。 还包含不少不能看的东西。 在身边人凑近观察之前,他果断且迅速的从礼物盒里拿出疑似最正常的一件,重新关上盒子:“有点乱,先看看这个吧。” 莫识接过他取出的红丝绒礼盒,打开的瞬间表情僵住,迟疑不决从中拿出…… 颈圈? 黑色皮质的颈圈,约莫二指宽,镶着硕大的粉钻,正前缀了做工精细的银白镂空小铃铛,略一动便叮叮当当作响。 【这是给小狗戴的项圈吧,他俩谁养狗了吗?】 【琪琪确实养了只阿拉斯加犬,经常在他生活照里看到哈哈】 【尺寸不合适吧,对那种大只的狗狗来说是不是有点小了?还有谁会给狗戴这么贵的项圈啊!】 【打开思路,在场的还有另一种狗,实名想看咱猫给狗戴,hsohso】 完了,这个也…!路其安心中警铃大作,惊恐地目睹莫识又从盒子里拿出牵引绳和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的是法语,莫识看不懂,递给路其安:“这是什么?” 字迹工整漂亮,应该是喻未寒写的。 “咳…大概是说颈圈作用和项链差不多,装饰品,象征着占有。”路其安老老实实翻译道,抬指碰碰一颗粉钻,正色补充,“但这条用来收藏更好。” “也是。”粉钻昂贵,像这样高品质的更是稀少,显然它的收藏价值高于实用性。莫识把它摆到镜头前稍加展示,再收回盒子里。 他隐隐看到礼物盒中还有其他东西,只是路其安似乎不想让旁人看到。 待会儿回卧室后再问问吧。 两人配合没露出破绽,让直播间逃离了封禁的命运,紧接着江玫和忍不住好奇心的云筱夏一同拆开各自的礼物盒。 云筱夏两眼放光,抱起从盒子里弹出的仓鼠玩偶,毛绒绒软乎乎,像个巨型汤圆团子,呆萌的样子格外像她。 尹冬红了脸,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加入私密相册收藏。 江玫则拿出对挂件,一只是红狐狸,一只是白兔子,两只小动物都抱着花,底下挂着长长的流苏珠饰。 “还是手工做的啊。”她想把兔子挂件给江菟,想了想,手伸出又收回,换成了狐狸的那个。 江菟欣喜地把小狐狸托在掌心,两手合握攥紧,眼眸亮亮。 【好可爱的玩偶,完全就是小夏宝宝!小仓鼠萌晕了】 【啊啊啊小狐狸小兔子,这哪里是恋综啊明明是动物园吧!】 【我们猫猫狗狗狐狐兔兔鼠鼠……尹导呢尹导是什么】 【报告报告,是熊熊,尹导在圈内有个外号叫疯狂树袋熊,看着温和但凶残,超级好笑,望周知】 * “礼物盒里还有什么东西?”拍摄完成回到卧室第一件事是去洗澡,莫识随手擦着湿答答的头发,慢吞吞从浴室中走出,瞥到路其安做贼似躲在镜头死角翻礼物盒。 路其安抬头,可疑地视线躲闪:“没什么,一些不那么昂贵的小玩意儿。” 见莫识明显是不信的样子,小声加了句:“也许蛮有用的。” 摄像头刚打开,还好没戴收音麦,低声说话不会被观众们听到,他小心翼翼放轻声音,生怕被录进去。 莫识听出他的古怪,没猜出古怪的缘由,撩起耳畔散落碎发,靠过去看。 地上摆着好几个没拆封的小盒子,配色眼熟,好像经常在便利店付款处旁的货架上看到… 好奇心害死猫。莫识大惊失色,立刻转开视线,数秒后难以置信地僵硬转回,仿佛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眼睛有没有出错。 不是幻觉。 “他们,怎么会、会送这个。”他说话都开始磕巴,紧张时不自觉挑高音调,路其安对上恋人的眼眸,暂时原谅了纪喻两人往礼物里放日用品的神经病行为。 能看到哥哥为这事羞涩,感觉还挺好。 路其安放心地把主动权抓进掌中,起身拿毛巾盖住了镜头,只给观众留下一片黑暗和时有时无的对话声。 【怎么回事,这直播镜头才开了多久啊这小子就不让我们看了】 【综艺秒变广播剧,好悲伤,要不心旅你给我们退点钱吧】 【大胆猜测一下,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比如生命大和谐…】 【楼上你个胆大鬼,申请脑域网共享,我也要看生命大和谐!】 莫识此刻没余力深思,否则必然会阻止路其安没有职业道德的行为。 “哥哥,还有这个呢。”路其安弯腰捡起地上白色封皮的一本小册子,翻开第一页,赫然是对相关知识的贴心教授,文字旁配了简笔画插图,堪称生动形象,“虽然没经验,但我会好好学习的。” 听得莫识眼前一黑。 转念想,他既然同意了约会那天和路其安去住酒店,等于默许同床共枕,提前学习的确有必要。 两个人都是初次恋爱,对同性该怎样交往一无所知。 抱着学习心态,莫识默默挨近细看本上内容。 原来还要分top和bottom啊…好复杂。初涉此类知识的莫识看得满头雾水,旁观到最后一页只姑且弄懂了流程。 路其安啪的合上小本,笑嘻嘻咬了下白皙透红的耳垂,拿人打趣:“哥哥学会了么?不懂的现在可以问我,约会那天要是吓哭的话,我会很苦恼的。” 他好坏,说话时手不老实,往人大腿上摸,挑开浴袍下摆,温热掌心直接贴在偏凉皮肤,赤裸的,光滑的。 莫识有种在发抖的错觉,瑟缩着并拢膝盖,强忍冲动,哑声道出最大的问题:“你想当top还是bottom?” 答案几乎早摆在明面上,他竟未发觉。 路其安挑挑眉,不屈不挠继续吃男朋友的豆腐,指腹循着腿部线条游走向上:“我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让我去死都行,上下位不重要。” 这话算是真的。 虽说做春梦时视角全是上位者,至今为止想的亦是如何欺负他的好哥哥。 送到手里的选择权好烫,炙得心脏暖洋洋,莫识沉浸在思考中不过几分钟时间,回神时已被摸得有了反应,喘息不定,他用力按住路其安作乱的手,抬起认真的琥珀色瞳眸:“我不想让你疼,做你想做的事。” 第98章 【花都篇·约会】 路其安每天睁眼除了亲口莫识还有另一个习惯:把床头摆着的日历翻页,耐心地数着日子,等待约会日到来。 他很克制,有良好的自我约束能力,宁可每天洗三次冷水澡,也要硬生生忍着不对莫识下手。 那夜听了莫识委婉的话后,路其安因为过度兴奋,失手把原本便敏感的人玩得脱力,不得不重新洗澡,事后挨了好凶的一顿训。 再擅自动手,估计会惹莫识羞恼。 好不容易熬到12号,早上照常时间集合用餐,陈导带着他的小马扎探出头来。 “早上好啊各位!今天我们要进行一项不属于心动指南的小任务,但有两位嘉宾会有特殊任务,大家还记得是谁吗?”陈凌天神神秘秘像念咒,几句话弯出十八种音调。 江菟不买账,双手合十虔诚请求:“快把他们叫出去约会吧,别把人孩子急疯了。” 与之相对的,云筱夏似乎已然忘记了草原上骑马比赛的事情,懵懵咬着汤匙:“什么特殊任务啊?听上去像特工,我们节目是可以这么刺激的吗。” “这不对吧。”尹冬扶额苦笑,他总能被小青梅巨大且清奇的脑洞震惊到,“应该是莫哥要选一个人约会——完全猜不到他会选谁呢。” 毫无感情毫无起伏的捧读。 江玫江菟默契复读:“嗯,真是猜不到,简直太难猜了。” 语气中带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这可真难猜,是谁呢,首先排除那只正在偷笑的开朗小狗】 【琪琪眼睛都快黏人身上了,我笑死,夫管严恋爱脑一个】 【妈妈已经不想争你俩左右位的问题了,妈妈现在只想看你俩亲嘴,求求了让我看一眼吧】 路其安坦然处之,笑眯眯歪头,朋友的打趣让他开心,但还得装装样子,和陈导申诉:“陈导你看他们!今天记得给他们安排难一点的任务。” 陈导很感动,自家综艺总算有了点综艺的色彩,而不是像单纯的情侣旅游团,实属一大进步,他也不和人卖关子了:“是的,又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组队,今天不会安排跟拍摄影师,两位请自由安排行程并进行拍摄!” 郑副导适时送上手持dv,路其安接过,熟练地调试设备。 身为综艺常客,他对操作手持dv很有经验,也懂在什么角度拍摄好看,陈导放心的把拍摄职责交付给了他。 早餐结束后,路其安片刻不迟疑,握着莫识的手,在几人或艳羡或欣慰的注视下离开别墅。 * 画展开办地点离别墅有段距离,到了不会被其他镜头拍到的地方后,两人停下脚步,打车前往。 展厅开放时间从上午十点开始。还有半小时才开展,门口已有了在等候的人。 莫识有些莫名的忧惧,不自觉地紧贴着路其安,原本就冷淡的脸紧张时显得更有攻击力,距离感简直拒人千里之外。 放在路其安叠了八百层滤镜的眼中却偏偏变成只怕生的小白猫,分外惹人怜惜。他特意往前站站,把莫识护在身后。 提前和路兮之说过一声,路其安出示邀请函后有专人领着他们从侧边的入口进展厅。 【这个画展!我是留子,前两天刚去看过,本来是奔着老乡来开画展去的,没想到超级惊艳】 【啊啊我知道,天才少年画家路兮之的画展,叫霓虹色,我在线上看了呜呜】 【路其安…路兮之…一个姓诶,巧合吗?而且还没到开展时间他们怎么就进去了】 【毕竟有钱是万能的(点烟)琪琪那两张票看着平平无奇,其实限量二十张,有身份地位的人才拿得到,属于ssssssvip】 莫识还不知道自己被连带着成为了有六个s的vip,展厅中没什么人,他有些放松下来,松开了攥着路其安衣袖的手。 举着手持dv展示完最近的几幅画作,路其安忽地感觉手上少了点力度,刚要失落,一声异常亢奋的高呼从十几米外传来。 “你们来啦!”路兮之甩开身后助理,举臂挥了挥,飞奔而来。 莫识下意识握住路其安塞进他掌心的手,转头刚想问问那孩子怎么激动成这样,就见小男友笑得一脸不值钱。 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紧急分开距离。 少年整理两下发型和衣服,好端端地站在两人面前,眼看莫识的动作,不由怀疑起自家二哥的能力。 怀疑归怀疑,早准备好的称呼不能不用,路兮之并足深深鞠了一躬,礼节周全:“嫂子好!” ?。莫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说什么浑话呢,小兔崽子。”路其安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呼噜乱了少年和他一个样儿的卷毛,面向恋人时重换上笑脸,“哥哥,这是我家幺弟,人不太正经,他说胡话时你千万别搭理他。” 【原来是兄弟!以前不了解艺术界,原来他不光画好看人也好看,嘿嘿嘿我又行了】 【楼上先别行,这孩子十七岁,未成年,可别行着行着就刑了】 【我好像想起件事,谁还记得路兮之被嘲过艺术界太子爷…】 【!!!我靠我反应过来了,路兮之是京市路家主支出身的,真是个少爷,也就是说路其安他!也是!?】 因为震惊,网友们甚至忽略了路兮之口中荒诞的称谓,再度风风火火掀起一股扒路其安身世的热潮。 先前多少人试着挖过消息,没一个成功的,路其安本人有意遮掩隐瞒,透出的线索少得不能再少。 现在居然突然暴露了身份,放在平时肯定少不了阴谋论的和骂他只靠资本没有实力的,可时间巧妙,网上因为缪斯公司的事对他风评正好,骂声压不过一致的正面评价。 这也是路其安设计好的。 能自如运筹帷幄的青年此刻却紧张地打量男朋友的神情,仿佛只要莫识有半点不乐意,他就会一脚踹开便宜弟弟,换个地方约会。 而满脸高深莫测的莫识定定看了兄弟俩好一会儿,慢吞吞吐出句:“你们长得不太像。” “他随爸,我长得像咱妈。”路其安有些忍俊不禁,“哥哥没有别的想问吗?” 这只猫怎么又聪明又呆啊。 第99章 【花都篇·画展】 莫识问不出其他问题,把路其安挨近的脸推开,错开视线说想早点开始逛画展。 路其安偷偷亲下他的掌心,直起身,随手把dv交给路兮之,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交给你没问题吧,大艺术家?” “那可太没问题了,放心吧哥,保证把嫂子拍得像天神下凡。”路兮之喜上眉梢,举起手持dv,将镜头对准二人。 路兮之早就开始好奇莫识了,更好奇他那城府深沉诡计多端的二哥是如何被人无意识中吃死的。 有了可以现场观察的机会,他高兴还来不及,赶忙给孪生哥哥路远之发消息分享,根本顾不上像平时一样和路其安犯贱。 路其安抬手捏捏莫识红透的耳垂,撇嘴提醒弟弟:“换个称呼,再乱开玩笑我要回去告诉妈妈。” 都把人叫害羞了,真过分,哥哥害羞的样子怎么能给别人看。 “不然怎么叫…”路兮之试图直接和莫识商量,“那个、我跟着二哥叫你哥哥好吗?” 莫识还没出声,路其安神色一凛,把人扒进自己怀里禁锢,不许他接近路兮之,眉头皱起,语气好凶:“不好!” 这该死的占有欲。 路兮之怂得很快——谁叫他打架永远打不赢呢,低头顺从:“好好好,莫哥,你想先看那个展厅?” 【哈哈哈笑死了,琪琪belike:哥哥这个称呼只有我能叫!敢叫他哥哥的都降龙十八掌!】 【但我真的好爱听他叫哥哥…尾音有点微微上扬听起来和撒娇一样,小狗,完全是小狗】 【我懂我懂,太萌了,但以后我还是要管莫猫猫叫哥哥嘻嘻嘻,纯碱】 【太好了是化学,我没救了】 * 在参观前,路兮之把其他工作全部交给助理安排,准备专心当两人的跟拍摄影师。他抬腕看了眼时间,距离开展还有十分钟。 “开展之后主厅里人会很多,我们趁现在简单看一下,赶紧去其他展厅好了。”参与布置每个细节的画家本人最清楚哪些画不能错过。 领着两人路过所有画作,最后停在主展厅尽头,给他们看那幅大尺寸的油画。 画面正中是个平静阖目仿佛安睡的男孩,面色惨白,手中捧着几支颜色鲜艳的天堂鸟花,四周环绕黄白的菊花与白百合。 与其他明亮艳色的画作不同,它完全不是路兮之的寻常风格,凄冷落寞的感受从画布中钻出来,绞着观者的心脏沉闷拧痛。 莫识呼吸有些困难,呼出口浊气,挪开视线,看画作的名字。 这幅画叫《离别》。 路其安松松揽着莫识的肩,覆在肩头的手掌无意紧了紧,怕捏疼了他又松开,神色捉摸不透,总之是不大愉快的。 将唇咬了又咬,回头问路兮之:“你把这画像挂出来干什么。” “还有不到两个月,二哥。”路兮之似乎答非所问,眼眸里蓄着浓浓忧伤,“你出道不是快十周年了吗,该好好和他道别了。” 路其安十三周岁生日过完没几天就正式出道了,到现在确实将满十年。 莫识重新仔细看画,兄弟俩的对话他听着觉得像谜语,也不想直接问,只明白画里的孩子大概已不在人世,而且和他们的关系不寻常。 是亲人吗? 那孩子看着年龄很小,不过十一二岁,脸颊上一点属于孩童的软肉还没消去,生得很是乖巧可爱。 左胸口被天堂鸟花掩着的地方隐隐透出洇开的干涸血迹。 “哥哥…”路其安侧首,看着莫识专注的侧颜,缓慢地、苦涩地扬起一抹笑——他的笑容并不总是真心的,更像一种习惯,“过段时间,我再带你认识他。” * 门口开始有人涌入,他们才离开去了其他展厅。 路兮之此次画展的主题是“霓虹色”,展出的画作多是风景画,描绘了荒诞陆离的城市景象和与之相对的自然风光,加以各种艺术色彩,表现的技巧与灵气皆是超乎常人。 两人慢悠悠地欣赏,路兮之狗仔似偷感十足的绕着他们从不同角度拍。 【路兮之拍得好自然,有种跟在小情侣身后一起看展的感受】 【他还给小狗搂着咱猫的动作拍特写,快说谢谢弟弟!】 【谢谢弟弟谢谢弟弟谢谢弟弟,下次能不能拍他俩酱酱酿酿的视频[\/偷笑]】 【绿色生物张开双臂大喊:()(),()()()!】 路其安懂艺术但不感兴趣,更别提最先看到的那幅画冲击力对他太大,挤占了思考空间,弄得他满脑子是从前令人作呕的场景。 他记忆力很好,恍惚中甚至闻到了新鲜的血腥味和朽铁腐木的潮湿味。 恶心。 若不是怀中的人忽然靠近,带着幽清的山茶花香驱散幻觉,恐怕他会一味沉溺在痛苦的回忆里。 “不舒服吗?”莫识的眼眸好漂亮,丹凤眸那般锐利,抬起眼帘微微向上看时弧度却柔和许多,不常见的琥珀色清澄浅淡,倒映了灯光,亮晶晶的。 一只手搭上额头,撩起些刘海,试探他的体温。 不烫啊…… 莫识刚要收回手,腕上突然有种被桎梏的感觉,是路其安握住了他的手腕,握得轻巧,贴心地留出丝余地,没有太紧。 多情的桃花眼直视他,蕴着水一样柔情。视线相触瞬间,青年的眼眸弯成月牙儿,把脸颊贴上手背,好乖地蹭蹭:“哥哥,我没有不舒服。” 脸颊温度也正常,看来是没发烧。 镜头前不好放肆,何况有路兮之闪闪发光的眼神盯着,路其安想撒娇都不好意思起来,蹭了几下便放过莫识的手。 一致地选择了暂时忘记方才互动,用看画的方式转移注意力。 路兮之藏在镜头后啧啧称奇。 莫识真是个奇人,行为举止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却能叫路其安从情窦初开惦念到现在,难不成这是磁场相吸天定良缘? 吃撑了狗粮,赶明儿他就给这俩人画同人图,让他们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哼! 边偷偷谈着隐晦的恋爱边看展的小情侣不觉着累,四处乱窜上蹦下跳拍摄的路兮之先累了,少年体力再好也比不过有爱情滋润的二位,找了原本用作装饰的长椅,毫无形象地瘫倒在椅上。 “休息会儿吧,我饿了!”路兮之嚷嚷,企图在长椅上打滚,翻了一半差点掉下去,赶紧蹬腿翻回去。 看眼时间,都快过餐点了。 劳烦路兮之这么久,心里过意不去,莫识接过手持dv后,用眼神交流的方式向路其安询问计划。 他想给男朋友的家人留个好印象,可没有讨好人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谨慎。 路其安立马做出反应,随手摸出张卡,在躺着的家伙眼前晃了晃:“起来吧,这是请你的午餐。我和哥哥定了餐厅,不打扰了。” 后一句话怎么听都是嘚瑟。 路兮之了解二哥的生活习惯:他不爱奢靡风气,偏爱普通人平静淡然的生活,追求散文诗一般的浪漫。 简单来说,很接地气。 但有钱是真有钱。这张卡里起码有五千万。 看了小情侣暗秀,又平白无故拿了零花钱,路兮之一下乐了,噌地坐起,朝两人抛个飞吻:“谢谢二哥,谢谢嫂子,祝你们约会愉快。” 第100章 【花都篇·初试】 路兮之笑吟吟地送走了两人,目送车开出去好远,总算松了口气。 打开手机一看,家族群里长辈早开始询问他今天感觉如何了。 路兮之就按着二哥早早交代好的方式,轻描淡写回复了群里的问话,说得含糊,像是路其安和莫识的感情并没有那么亲密。 毕竟有大伯家的人在,不好张扬。 “兮之,那幅画已经撤掉了。”半天没见的助理走到他身后,擦擦额头薄汗,“他们这恋爱谈得真费神费力费脑子。” 《离别》不属于画展的内容,而且其创作者并非路兮之。 那是一年前,画中男孩的十周年忌日将近时路其安画的,也是路其安主动问他能不能今天拿出来让莫识看看的。 路兮之同情二哥,知道他心里的坎过不去,恨意放不下,想着能帮就帮,一大早安排人把画挂上。待他们看完画准备去别的展厅,再叫助理赶紧将它撤下,免得招惹是非。 也不知路其安有什么用意,为什么要让莫识了解他不堪的经历…… 路兮之抬首望着高明度的湛蓝天空,无声祈祷。 希望,希望一切顺遂。 * 午餐地点定的是家颇受情侣欢迎的米其林三星餐厅,用餐时路其安把dv架在桌旁,让观众看完了全程,直呼大开眼界。 【这就是米其林三星的世界吗,一杯无酒精鸡尾酒比我命还贵,难以想象】 【莫猫猫酒量不好,琪琪特意点了无酒精的陪他,啊啊啊我磕!】 【放眼望去周围全是情侣,这俩大男人好淡定地混入情侣中间…】 【我当儿子看的孩子竟是路家少爷…妈粉心情复杂】 手机开了静音,所有消息提示全部关掉,路其安镇定自若,早早算计好了所有事,成竹在胸方觉游刃有余。 说实在的,现在这个节点公开身份不是最佳方案,但凡姚珺晔有半分理智都会放弃发出第二条黑料。 那样的话,他可很难轻松地拖大伯家下水了。 不过姚珺晔此刻是破釜沉舟,一心要害路其安,怒红了眼,哪会管对方是谁。 对于江家,他们本就清楚路其安的身份,想借姚珺晔一臂之力逼得两家联姻罢了,这下身份曝光,必定少不了更多人会往路其安身边贴,他们只会更急着行动。 或许,不久就能收网了。 眼底危险的光一闪而过,融化在粉红色的鸡尾酒中,路其安看向莫识时眼里总含着蜜,笑容也是甜滋滋的。 莫识控制不住地去想晚上酒店的事情,一想便紧张,紧张得他没了什么食欲,很快放下刀叉,装作冷静地提起:“附近哪里有酒吧,晚上去看看?” 路其安愣了一下,举杯晃动,冰块碰着杯壁发出细响,他压低的声音混在冰块声里,听着不大明晰:“国外那地方很乱的,不能去。” 但做事前喝点酒确实能让人放松,路其安理解他的不安,温吞地建议:“我们买瓶酒,带去酒店喝,好吗?” 话说到这份上,莫识没法拒绝男友的体贴,尽管在两人独处的状况下喝醉会很狼狈,他还是同意了。 * 下午没有明确计划,只打算随便四处走走,享受享受真正的休闲时光。 天气是常有的半阴半晴,和建筑一样覆上灰调色彩,风也闲散,迎着它走动时才慵懒地鼓动衣摆。 他们穿着款式相似的风衣外套,漫步在异国街头,姿态亲密而自然,像对普通的情侣,没有人会投以异样眼光。 【我开始有点懂了,第三站估计是看两人的娱乐方式是否契合吧】 【对,第一站看日常生活,第二站看工作平衡,除日常和工作以外还有娱乐部分嘛!他们就是来p城旅游的!】 【狗猫组应该喜欢岁月静好的放松方式,和日常没多大区别…】 【他俩要是真在一起,总给人能够长久的感觉】 偶尔有人上前搭讪,无论是男是女,想向谁要联系方式,路其安都笑眯眯地看向对方,背着镜头,举起同莫识十指相扣的手。 他对宣示主权很执着。 暮色渐浓之际,两人去街边一家专门售酒的店中挑了瓶甜红葡萄酒,度数算中等,酒味偏淡,适口性好,容易接受。 “12度,最多只许喝一杯哦。”路其安拎着酒,转动瓶身,在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字母间辨认出度数标识,嘱托过后不放心的伸出小拇指,要拉钩。 莫识心虚,但依旧配合地同他勾勾手指晃悠两下,聊当发誓。 手持dv的开关是他们控制的,买完酒从店里出来,两人站在等待专车的间隙,路其安举起它,将镜头对准自己的脸。 以灯光绚丽的街景作背景,他朝镜头背后的观众们灿烂一笑,像是乖巧到了极点,不给人留臆想空间:“我们今天的拍摄到这里就结束啦,记得早点休息,各位明天见!” 随即毫不留情地关掉dv。 下一秒,他蛮横地单手把身旁莫识拥进怀,迅速地低头吻上,发泄似越亲越深,堵了对方呼吸。 莫识闭上眼,由他放肆地吻,快窒息了方收着力搡人胸口,得空喘息缓过些气,主动地还去一吻。 忍耐了好几天,难舍难分这词都用得轻了。 上车后才勉强分开,莫识平息了胸腔里激烈跃动的心脏,恢复往日平静,可是并没抽走路其安死死攥着的手腕。 即使是理性的他,也想和人接近、再接近。 * 成人酒店明面上和普通酒店没什么区别,只是采用匿名制,顾客提供的身份信息全部机密,入住时登记在册的则是假名。 验证订房信息必须凭借房卡,保密性和安全性做得很好。 他们的房间在顶层,是最高级的套房,豪华而整洁,装潢透着纸醉金迷的高奢感,站在宽敞的落地窗前能俯瞰周边所有建筑。 路其安慎重地确认了所有房间内都不存在摄像头,扫视周围,语气大抵是满意的:“和我家面积差不多大。” 那俩不靠谱的家伙这回做得不错,竟记得额外提些要求,房间装饰显然经过不同寻常的变动。 就拿床来说,铺的不是常见的白床单,而是深黑色,撒的不是玫瑰花瓣,而是山茶花,莹白为主,边缘染点柔嫩的粉。 莫识将葡萄酒搁在了小餐厅的吧台上,启封醒酒,忽地被人从背后抱住。 他脱掉了风衣外套,里面搭的衬衫面料很薄,一下感受到青年的体温,以及在腰际抚摩的手。 “哥哥,酒可以待会儿再喝。”路其安眯眸,假意盯着杯中红酒,手顺势绕到人身前,半点劲没费就摸到腰带上的金属扣,熟练地动动指尖灵巧一拨。 伴着“咔哒”轻响,他将金属扣解开。 “别捣乱。”莫识放下酒杯连忙去阻止,摁住路其安的手,紧绷着身体,惶然侧首,忽地觉得身后这人目光像是艳丽的毒蛇,已绞上脖颈,欲将他吞吃入腹。 路其安眨眨眼,轻快地笑笑,收了手:“应该累了吧?哥哥要不要先去洗澡,浴室里放了浴袍。” 被当作猎物盯上的感觉消失了。 莫识匆忙点头,几乎是逃避似转身,机械地迈步,推门进了浴室,用磨砂玻璃门隔绝了路其安的视线,隔绝了恋人叫他难以应对的、陌生的那一面。 第101章 【花都篇·契合】 不愧是成人酒店,浴缸旁的小柜子中居然放了几管system jo。 莫识没见过这类东西,拿出来认真看英文说明,读到近半才意识到不对,被踩了尾巴似狠狠惊到,飞快地把它放回去,关上柜子,打开下一层。 还好不是别的奇怪的东西。 他随手拿了个浴球丢到温热的一池水中。浴球遇水立刻咕嘟咕嘟冒出好多绵密的泡泡,同时散出的,还有浓郁甜美的依兰花香。 坏了,这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功效来着…… 莫识脸色木然,平静感叹自己的运气竟能奇幻到如此地步。 反正是要做的,他无所谓会增加多少情意上的趣味,索性顺其自然,将自己泡入水中。 圆形的双人浴缸底部特意做了贴合人体线条的设计,配了水温恒定系统,本意是想方便入住的客人玩点特别的。 对莫识来说就单纯是躺着舒服而已,他安然地半卧,用水面上飘着的泡沫吹泡泡玩,预备多拖会儿时间再出去。 门外,路其安拿起个小遥控器。 是控制浴室门的,只要按一下开关按钮,磨砂的玻璃门便会变得透明,实属偷看洗澡的必备好物。 握着遥控器横想竖想,路其安最后把它原封不动丢下了。 没必要,但凡他想,和莫识撒撒娇就能换来一起洗澡的权利,压根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吓着人怎么办。 床头柜抽屉里,需要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丝毫不缺。 路其安翻了翻,从中拿出副黑色的蕾丝眼罩,忽然起了点捉弄人的坏心思。 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待罢了。 * 莫识磨蹭好久,出浴室时依旧撞上了路其安,他斜身倚着墙面,一双清澈的笑眸专注地看着他,乖乖巧巧的模样。 “哥哥,好香啊。”依兰香太浓,强势地钻入鼻腔,想忽视也忽视不了,路其安干脆直白地笑起来,“勾引太过的话,我会疯掉的。” “…最好别疯。”莫识脸上泛着点被热气蒸出的薄红,拢了拢浴袍松垮的边缘,绕开人径直往餐厅走,摆手让他赶紧洗澡。 路其安动作很快,生怕莫识不听话,趁他没在把自己灌醉。不能否认,醉酒是种绝妙的玩法,但他看见人喝醉就不住地心软心疼,下不了狠手。 看见两杯酒一点没动时,路其安终于安心了。 “在等我?”他走近,挑逗地问。 “在等你。”莫识答得诚恳,浅色眼眸在偏暗的灯光下像有层薄薄的霜冰。 酒杯碰撞,玻璃接触的响儿怎么听怎么暧昧,葡萄酒甜得像果汁,路其安咽下一口,托腮歪着头观察身旁的人。 当真是体质问题,莫识不光酒量差,喝酒还容易上脸,半杯入喉,颊上已是酡红,丹凤眸上扬的眼尾一挑,生出点媚意。 可又不是寻常见到的那种明目张胆的媚态,他仍是一弯皎皎天上月,一支冷冷雪中花,只是他伸出了手,不咸不淡地邀你摘月折花。 与此同时,莫识心里阵阵止不住地发慌,路其安盯得太紧了,让他心脏狂跳起来。 太好看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美艳的皮囊不必说,能够在俊男美女如云的娱乐圈中靠一副好皮相脱颖而出,自然是顶级中的顶级。 他的性格更是充满诱惑力——进退得宜张弛有度,不吝啬展现自己,却又能纳住锋芒。 这小子是给他下了迷魂药吧……莫识头疼地皱皱眉,捂住心口企图压制过快的心跳,无果。 被酒精蒙蔽的脑子一热,伸手拿起酒瓶,当着路其安的面,斟了大半杯。 路其安没拦他,不声不响静静看他把酒喝完,才夺过酒杯,单手卡住人下颌。 三分薄醉,莫识意识不大清醒,倾身压去,迷糊中搂住人脖颈,难得热情索吻,企图掌握主导权。 “哥哥…”路其安任莫识笨拙地吻咬,垂下眼眸,瞧着他浴袍深领中露出的大片肌肤,抬手勾着腰间系带散开,掌心贴去。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摸着比平时要热。 差不多是时候了。 “要回卧室吗?”话音刚落还没得到回答,路其安就将人托抱起。 面对面的抱法缺少支撑点,莫识不习惯突然腾空,惊吓中本能地用腿缠住了对方的腰,树懒似抱得好紧。 闷闷应一声:“要。” * 视线被遮挡得彻底,莫识抬手摸索,触到柔软精致的蕾丝花边,咬了咬唇想将它扯下,手腕却被路其安摁住。 青年低低地在他耳边笑,视觉受限后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呼出的微弱气流撩痒了耳后那块皮肤,激得他一哆嗦。 “不能摘掉哦,这是惩罚。”路其安咬住人耳垂,尖锐犬齿碾过软肉,紧接着向下,从脖颈一路吻到心口,明着使坏,“都怪哥哥不守承诺。” 说不出疼还是痒,像有细小电流随着亲吻在周身游走。 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路其安仍然弯眸,露出个灿烂的笑。 他抻臂从矮柜上拿来管system jo,透明液体浸湿掌心,顺着指节淌下滴落。 一手摸索,另一手没闲着,挑逗似缓慢抚摸,轻柔如片飘然羽毛,势必要将手下那具好似积雪凝成的身躯摸到融了骨。 莫识觉着酒劲这会儿才上来,后知后觉地难受。不知从哪里升腾起燥热,起初尚能咬着嘴唇把全部声音吞下,仅从难以自制的战栗中透露出异样。 随着时间推移,灼烫的火不但没消去,还在酒精助燃下愈演愈烈。 他受不了,想逃,却避无可避,只好艰难地开口:“等、等一下。” “说得太迟了。”路其安将莫识揉进怀里,哑声呢喃,少见地强势拒绝,瞳眸亮得惊人,“哥哥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我好喜欢。” 喜欢到失控的程度。 从未想过两个人竟能如此契合,从肉体到灵魂,都能严丝合缝拼成完整的爱意。 情至浓时,路其安揭去眼罩,舔去莫识眼尾滑落的泪,轻吻潮红脸颊。 再定定望进恋人为他而失神的眸。 难言的巨大满足感涌出,鼓鼓囊囊地填满心脏,青年仰面笑着,以唇封缄支离破碎的哼咛喘息。 这一夜,春色旖旎,辗转难眠。 第102章 【花都篇·吻迹】 难得晴日,秋空高远澄蓝,阳光透过乳白色纱帘,进入室内的只剩和煦,柔暖得像层浅金色天鹅绒。 莫识勉力微睁开眼,看见阳光便知时间不早了,可实在太疲惫,一时半会儿没有爬起来的力气,费劲地挪了挪手臂,盯着阳光发愣。 浑身上下像将要散架了,不光腰酸背疼,简直是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某处暂且不提,手腕、脚踝,甚至腰侧,被路其安用力握得久了,阵阵灼痛,嗓子也干涩沙哑,或许是哭得太多的缘故。 话说,那家伙真的没经验吗。 躺了几分钟总算有了面对现实的力气,莫识叹息一声,忍痛撑身坐起,掀开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 尽管提前做了心理准备,可看到实际情况还是颇觉惊讶。 斑驳的红痕似雪上点点梅花,从脖颈绽到腰腹,最后落入腿面,深色床单为背景映衬,乍一看煞是唬人。仿佛路其安真是怀着想把他吃了的想法下手的。 脑中一闪而过荒唐景象,莫识头疼地撑着额头,无比懊恼自己贪杯喝多了酒。 依稀记得半夜时分,路其安曾停住,短暂犹豫过要不要继续——似乎是怕他脆弱的小山茶花经受不住。 半醉的莫识迷迷糊糊,只知拥有对方的满足感淹没了疼痛,给他这样感受的人却想走。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乌墨眼睫早被涟涟泪水沾湿,视线也模糊,他不知所措地用颤巍的手臂圈住路其安,紧紧相拥… 最后,天际微亮。 “哥哥,你醒啦?”开门声打断糟糕的回忆,路其安在房门边探头探脑,犹豫几秒才走进卧室。 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通跪在床前,低头认罪:“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自己,哥哥你哪里难受,要去医院吗?或者,或者我把医生叫到酒店来?” 一下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 莫识很想回答他,刚要出声就控制不住地咳嗽,咳得眼眶里泛出层生理性泪水,眼尾跟着红了起来。 路其安赶忙递了杯温蜂蜜水,送到人唇边慢慢喂下,直到止了咳才放心点。 缓过神抬头一看,本想训他几句的莫识把没出口的话忍了回去——罪魁祸首那双桃花眸水汪汪,泪珠滑过白净脸颊,残留几道湿痕,显得可怜兮兮。 小绿茶哽咽,自责道:“我也不想欺负哥哥的,可是哥哥太漂亮了,还一直诱惑我…都怪我自制力不够,让哥哥太辛苦了。” “…没关系。”莫识心软,拭去那点水痕,捧着脸颊垂落一吻,顿时打心底原谅了他。 路其安将脸颊贴在掌心,乖顺没两分钟,眼睫一垂,忽地伸手抄着人膝弯,轻飘飘地将莫识打横抱起。 颇体贴似朝他笑:“哥哥请放心,我会在各个方面负责的。” 说得多真诚,莫识没法反驳,何况他的确浑身乏力,干脆默许了。 * 洗漱和用餐都很顺利,午餐是路其安做的,因而莫识虽然没什么食欲,但还是照着寻常饭量程序化般完成了进食。 昨晚昏睡过去后,路其安有记得帮他把全身清洗干净,因此午餐后莫识只简单地洗了个澡。 估量着体力已经恢复一部分,足够支撑行动,莫识猛地想起了拍摄任务,捏着缕刚吹干的发丝,和路其安商量:“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回去了。” 从昨天早九点到现在,早就过了24h。 路其安点头又摇头,目光滑到人颈侧,殷红梅花似的痕迹有些已变成青紫色,星星点点遍布,想必是要好几天才能消去的:“不回去没事,哥哥,你再休息会儿。” 但莫识不认为没事,坚持着移步去更衣室换衣服。 昨天穿来的衣服一早便被路其安叫人处理掉,取而代之的是新买的同款衣服,莫识脱掉浴袍,套上白衬衫,刚扣上两颗衣扣就禁不住嘶了一声。 布料很柔软,但是……磨得人好疼。 “路其安,你是还没断奶吗?”消下去的怒气再度涨起来,莫识冷着脸拉开更衣室门,羞恼得脸颊通红。 挨骂的家伙悻悻找出两张创口贴,对戳手指,看着好无辜:“可是哥哥叫我安安,本来就是我没断奶时的小名呀。” 强词夺理! ……等等,不对。莫识反复回想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么多羞耻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过这个叠字的、甜腻的称呼。 路其安看出他的疑虑,边帮他贴创可贴,边贴心提醒:“哥哥意识不太清醒时说的,大概是断片了。” 莫识不敢信,等伤口处理好,就绷着张冷硬的脸,僵硬地转过身躲回更衣室内。 被抛下的路其安站在原地等他,遥遥瞥眼红透的耳根,霎时笑意难掩。 即使背上抓痕尚在隐痛,心情却好得不能再好。占有与被占有从不相悖,他近乎庆幸地想着,还好我们可以彻底属于彼此。 * 回别墅遇到的第一个人是江菟,她挽起长发,手上拿着把园艺剪,正在花园里修剪玫瑰花枝。 昨天才做完任务,今天算休息日,只用固定机位直播日常生活,并没有工作人员专门跟拍,因此花园中仅有她在。 见两人迟归,江菟丝毫没有惊讶,抬眸看看他们:一个穿高领一个戴围巾,亏得今天还升温了,这俩倒像提前入了冬。 答案显而易见,江菟语气波澜不惊,神情则是近来常有的呆滞:“吃过了?恭喜啊。” “谢谢,祝你早点攻略成功。”路其安耸耸肩,左手揽着恋人的腰腾不出空,干脆只向她摊开右手,显得吊儿郎当不大靠谱,“你真能对付你爸妈?这个环节不需要我帮忙?” 江菟闷闷地垂首,细白指尖捏一支玫瑰花枝,利落剪下,新鲜的切口冒出点汁液。她慢悠地答:“对付得了,他们能够大胆纯是仗着有依托。我只要剪断它,像这样。” 莫识困惑地听着对话,路其安越看越觉得他弄不清状况的模样像只小猫,贴了贴脸颊解释道:“江菟她下决心时手段比我还狠。而且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哥哥以后只关注我好吗。” 好卑鄙的男人,他居然还用这契机撒娇! 江菟沉默片刻,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路其安这家伙根本就是莫识的狗,会摇尾巴卖萌往主人怀里乱钻,心眼子最多的那种。 当主人的那位怕是还没看清小狗的真面目,也不知路其安要如何暴露本性。 还是说,会一辈子瞒着呢? 第103章 【花都篇·身份】 进到屋内,窝在沙发上埋头摆弄手机的江玫听着脚步声,抽空招呼了声:“中午好,小夏和尹冬刚出门你们就回来了,真巧。” 她忙着和助理沟通,综艺结束后工作安排得很满,时间太紧张,不得不推掉几个行程。 “啊,可惜了,本来有事想和大家商量的。”客厅内有摄像头,路其安端起标志性的笑。 他俩身影一出现在镜头范围内,原本平静的直播间瞬间炸了。 【啊啊啊少爷和少夫人你们终于回来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四舍五入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奴堂堂驾到!】 【看上去约会约得很开心啊,脖子都遮上了,既然你们不澄清那我就造谣了】 【你说的最好是澄清而不是成亲[\/斜眼笑]】 【麦麸麦到这份上实在是史无前例,但既然是少爷…呃呃他就是直接出柜官宣也不骂了,主要是骂了也没用】 【这可是少爷,这可是我顶头上司,谁敢骂!他让我一个底层打工人能月薪过万啊呜呜】 路其安清楚身份的公开一定会造成部分负面影响,简单搭了两句话,便匆匆追着莫识远去的背影回卧室。 * 现在摆在面前的是坦白局。 莫识不关注热搜,如果路其安不提,他很有可能一直对男朋友的身世毫无所知,性子又闷,开口询问的概率约等于零。 路其安觉得那样不行,于是他打开手机翻到热搜榜页面,送到人眼前,大有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顶流名号不假,路其安是自带流量的体质,身份一经暴露,热搜榜前十全部被占据,连在榜上挂了几天的心旅词条都被硬生生挤下。 莫识滑动屏幕,自上往下看。 #路其安 身世曝光 #路姓顶流 资本之子 #路氏家族企业回应传闻属实 #娱乐圈亿万家产真少爷 …… 评论区内容褒贬不一,多是正面的,可负面影响也不小。有辱骂他有势力没实力的,有质疑他多年努力全是作秀的,有嫉妒破防的。 还有人重新提起抄袭事件,说任贺会妥协是受了路其安背后势力的强迫。 虽说路氏家族企业官方账号发出了声明,表示自路其安成为练习生起没有向他提供任何帮助,但少有人信。 莫识安静地把需要看的内容全部看完,摸摸面前人的发顶,安慰他:“我相信你。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忙吗?” 重点完全抓错了。 “我向所有人,甚至向你隐瞒了身份。哥哥,你不会生气吗。”路其安喃喃问他,眼眸纯然,没有了攻击性。 “没什么好生气的,我早猜到你和路家有关系,只是没细查。”莫识坦诚直言,把手机还给他,“而且我也有事没告诉你——虽然那些事我全不记得了。” 他又不是傻子。亲眼见过路其安不同寻常的一面后,莫识便试着逼问知情的哥哥莫谦,得到了些消息。 但他们刚到谈恋爱的阶段,没必要对人隐私打探得太多,便未细查下去。 路家对孩子的个人信息保护得极好,好得过分了,外界先前只知道路家主支有四个孩子,任职集团总裁的是长子,名叫路漫书,而单单挂名的副总裁是名字都不透露的次子。 没想到就是这家伙啊。 “我……”路其安掀起眼睫,抿紧了唇,轻轻埋进人怀里,闭上了眼,“谢谢你,哥哥,我可以处理好的。” 他联系了从前男团时期的队友,尤其是忙内苏祈佑,他的舅舅兼小叔婶。 想彻底洗清自己是没可能的,索性让热度保持着这个高度,撑到第二条黑料发布,再趁机爆出更多豪门秘辛。 以自己的星途为代价,把姚江两家踩入尘埃,夺走大伯一家的所有话语权,让他们在痛苦中忏悔。 莫识不知路其安为何执着,亦不追问,垂首吻在他唇角,缱绻难分,好温柔:“那么,需要帮忙的话,我随时在。” “等事情全都结束…”路其安舔咬他红肿未消的唇,好不容易松开,扬起唇角笑得灿如朝阳,“我可以和哥哥求婚吗?” 他的恋人已经受过太多伤。路其安自觉在感情方面尚不够沉稳,他太怕会无意中伤到自己爱的人。 待他滔天的恨意有了归宿,到那时,他才能有许诺一生的资格。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不多时,莫识的声音渐渐轻弱下去,最后仅余平缓呼吸声。 体力消耗过多,太累了。 路其安偏首欣赏恬静睡颜,怕惊扰一向觉浅的莫识,只抬指拨开他散落在面庞上的发缕,掖好被角后轻手轻脚推门离开。 拿出手机一看。 十来个未接来电,都来自苏祈佑。 没怎么犹豫就回拨,对面的人很快接起,传来恶劣的笑音:“总算顾得上正事了?把舅舅晾在这几个小时,你不会觉得愧疚吗。” 路其安懒得和这嘴贱的家伙东扯西扯,直接问他:“事情全部安排好了?” “嗯哼,那两位估计是害怕,立马同意协助了呢。”苏祈佑懒声回答,颇觉无聊似打了个哈欠。 苏家家主重男轻女,续弦后方老来得子。苏祈佑是在千娇万宠中长大的,物质上没吃过半点苦。 当年路其安独自去当练习生,身为亲舅舅的苏祈佑得知后觉得有趣,闹挺着要进圈玩,苏家索性把他塞到路其安所在的公司,让两人作为队友出道。 男团解散后,苏祈佑玩腻了,直接退圈,随即出国留学。 苏祈佑从没藏着身份,凭家里权势横着走。同团其他两位成员看不惯两位新人能和他们一起出道,又不敢欺负苏祈佑,于是单单针对看上去容易拿捏的路其安。 路其安那段时间状态不好,没精力斤斤计较,数年后回想起来,象征性随手把他俩雪藏,当作小小的报复。 这会儿要利用他们,可谓轻松。 “公司里的情况呢?”路其安对局势心里有数,总归脱离不了大的趋势,但还是怕苏祈佑性子蔫坏,路洵不爱管理公司,两人凑一块还会相互影响变成恋爱脑,恐会有损最后的效益。 苏祈佑撇撇嘴:“我又不是什么纨绔二世祖,还有洵哥帮忙,这点事怎么可能做不好。” 你最好不是。 路其安不留情腹诽,明面上客气地和人道声谢。 正要挂断电话,苏祈佑叫了停,嬉笑着显摆:“元旦时洵哥会带我回去见家长,要不要组个团?路老爷子还能少被气晕一回。” 见家长… 到那时,事情应该早解决了,倒不是不能考虑。 有空问问莫识怎么想吧。 第104章 【花都篇·直播】 距第二项心动指南发布还有四五天,莫识这几日总避着镜头,甚至很少离开卧室,仿佛恢复了录综艺前的生活。 不同的是卧室里多了个黏人的小狗。 一个人宅居是安静到寂寞,两个人则变成甜蜜与温馨。 路其安和节目组要了木吉他。莫识看带来的那本书时,他就坐在旁边抱着吉他,慢慢弹一首舒缓的曲子。 房间内摄像头总是关着的,他们可以在想要的任何时间接吻,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以相拥姿态贴近,安静地听彼此的心跳声。 当然,也会有突然滚到一处的情况出现。 许是食髓知味,两人在二十多年自制后猝然有了这方面的兴致,躺在床上挑逗对方也撩拨自己,直到分不清谁脱了谁的衣服。 路其安似乎天赋异禀,以惊人的速度掌握了技巧,轻易地拽着莫识被欲念浪潮淹没,无需多言,是纯粹的刺激。 他尚能记得不在显眼处留痕迹,只埋头吻其他地方——会被衣服遮挡的地方。 莫识偶尔能挣出理智,分神去关注这问题,确定路其安有在收敛,也就随他折腾去了,阖上双雾蒙蒙的凤眸,任由热气上涌,微颤身躯,接纳恋人的一切。 事后,莫识总会因体力不支昏睡过去,比如现在。 路其安安顿好莫识,带着他的木吉他离开房间,来到隔壁的书房。 书房面积不大,因不常使用却有人定期清洁显得异常整洁空旷,空气中飘浮着少许灰尘颗粒,在阳光照射下变成小小的亮金光点。 和任贺对峙时创建的直播账号还没删,路其安登上账号看了看,虽然在这个平台只直播过一次,但粉丝数已经破了五千万。 这个账号是不受任何控制,完全能够由他自己操控的。 路其安架好手机,直接开了个直播间,然后在某博账号上发出提示,按照提前两小时计划的那样,路氏家族企业官方账号转发了他的那条某博。 这回直播间的人数比上次还多。 为了保持神秘性,心旅只向公众售出了十万个直播观影名额,路其安在节目录制期间还不常营业,导致粉丝只能通过每周准时播出的成片看到他。 一周才90分钟,根本不够看。 直播消息一出,粉丝们争着抢着挤进平台上的直播间,险些让平台崩溃,十几分钟后平台采取应急措施,暂时禁止用户进入路其安的直播间,观众人数才稳定下来。 【好不容易挤进来了,宝宝!!!妈妈好想你呜呜】 【心旅节目组就不能多开放几个直播名额吗,几个月看不到我家崽我还怎么活啊】 【琪琪…每次看见都要感慨好萌好甜豆的脸好伟大的矿工身材,巨型萌物!】 【就算是少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妈妈永远支持你!】 弹幕风向很正常,氛围分外和谐。 摆弄着怀里吉他的青年,对手机镜头笑了笑:“这次直播只是想和大家提前分享一下歌,不是很重要,几天后完整版歌曲就会上线。” 他的《无期》,到了应该面世的时候了。 没带录制好了的音频,手中只一把普通的木吉他。 还好亲手写下的音符,无数次练习谱就的曲调,他能永远记住,不差分毫。 同样的,路其安能清晰地想起和莫识的每次相遇。 无论十四岁那年盛夏一个友好的拥抱,风拂去眼尾未干泪珠,还是四年后暮春送上的援助,救他脱离了危险境地。 十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少年就此沦陷,单向感情迅速升温,刻入骨髓,犹如生长痛在绵延。 路其安追着可望不可及的明月,早在最初便有了悲观的设想:他的追逐很有可能成为自陷囹圄,一场无期徒刑。 几个不眠深夜孕育出了《无期》。 二十三岁生日将近,他终于能拥抱明月。 怀着虔诚珍重,曾经胆怯的暗恋者用刚刚抚过皎白月光的手在弦上游走,柔和乐音倾泻。 待到开口唱时,乐音弱了几分,成为故事的伴奏。 * 莫识将手搭在书房的门把上,隔着层门,静静聆听透出的声响。 事后的昏睡相当短暂,他很快就醒了,没在房间内看到路其安,莫名心乱如麻,强撑着下床出卧室。 刚推门便听到隔壁书房传来的吉他声。 书房隔音不好,站在门前就能将乐声清清楚楚纳入耳中,莫识怕打扰到路其安,索性站在房间外等候。 歌很好听,他打算听完再回房间。 后腰酸痛,腿不住地发软。一首五分钟的歌结束,莫识回神想离开,却没忍住踉跄一下,额头撞到了书房门。 不太疼,但发出了好明显的响声。 莫识抬手捂住额头,怔怔站直身体,宕机了的大脑缓慢转动,思忖现在赶紧离开还来不来得及。 “哥哥?”路其安打开门,看见的便是一只正在发呆的男朋友。 穿着深黑的睡衣,衣领松松垮垮露出一段锁骨,脖颈上留着点点暧昧痕迹,相比前两天淡了不少,依然能看清。 或许因为心慌,抬起眼帘望向他的眸中光芒闪烁不定,琥珀色浅浅,愈发像只警惕性极强又胆怯的猫儿。 莫识松开捂着额头的手,嗓音泛点哑:“你在做什么?” “直播,想和粉丝们聊聊天,哥哥想来看吗?”路其安让出入口,不确定地又看了看莫识身上的睡衣。 这套睡衣对莫识来说略大了点,肩线太宽…好像,是他的? 对穿错男朋友睡衣之事毫无所觉,莫识走进书房。有了一起在直播中出镜的经验,他对此接受度高了许多。 路其安轻咳两声,拍拍自己脸颊打断不该有的遐想,跟了上来。 直播间弹幕刷得更快了。 【猫猫猫猫猫猫!我何德何能能看见儿子和儿婿一起直播啊!!!】 【楼上的收收味吧,不是所有人都磕他俩的,恋综是卖cp用的望周知,谁会zqsg觉得他们能成一对啊】 【心旅当电视剧看看得了,不会真以为零剧本真感情吧】 【私人别捆绑行吗,真以为谁都能贴少爷身上,心旅麦麸蹭流量还不够吗?个人直播间还要蹭?】 词措并不激烈,可字字句句皆残忍,看得人心里不舒服。 尽管没有立即公开官宣的打算,但哪怕是普通朋友,路其安也不能容许过激的粉丝肆意诋毁,他皱皱眉,想开口维护莫识两句,起码让粉丝知道他们关系很好。 莫识冷静捕捉到几条弹幕,弄明白了敌意来源,镇定地先他一步出声—— 第105章 【花都篇·理想】 “心旅的确是零剧本综艺,这点无需怀疑。”官方的、淡漠的语调,莫识连表情都没出现半丝裂痕,“以及,我是名专业演员,对流量持无所谓态度。” 不在乎金钱名声,只管把戏演好,要的不过是问心无愧。 在当今娱乐圈能坦言说自己不求流量的恐怕独独莫识一人,如此惊世骇俗言论惊得弹幕飘了满屏问号。 莫识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无波无澜的脸对着屏幕。 他生得好看,冷白皮肤被黑色丝绸睡衣一衬,显得似白瓷通透而冰凉,几乎找不出瑕疵,丹凤眸狭长,薄唇本色偏淡,是种极具攻击性和距离感的样貌。 能迅速吸引人注意力,让人心生仰慕,却不易生出亲近的心思。 和说出的话还挺适配。 【怒了一下但想想是莫猫猫的,看着他那张脸就感觉他说得出这种话…算了,我儿婿,我溺爱】 【莫识背后是莫家,也很牛逼的好吗,啧啧啧,是不是没点背景的都不敢混娱乐圈】 【刚刚骂的那些听听呗,咱影帝哥人直说话更直,包不骗人的】 【你说他说话直我懂,他人哪里直了,我敢打赌莫猫不是直男,本人的给子朋友说猫这样的脸在他们圈里是天菜猛一】 【他脸在哪个圈不是天菜啊?公认的酷哥好吗,古装现代都精彩】 路其安见莫识简简单单两句话解决了蓄势待发的一场风波,未免惊讶。 其他明星说这类话必然要引起轩然大波,骂声只会愈盛,转而想想莫识在公众眼中的人设,忽地释然。 确实,这样才像他嘛。 “我和哥哥关系非常非常和谐,请各位放心。”路其安坐回原位,歪头轻靠着莫识肩头,笑眯眯补充道,“哥哥之前不知道我的身世,还乐意帮助我,他人真好。” 弹幕有人提醒他刚才的话没说完,路其安单手拎起吉他,习惯性抱回怀里,神情和语气皆是郑重:“《无期》这首歌,要送给我的梦中情人,主旨与爱情相关。前半首讲的是如同无期徒刑的单恋,后半首则是双向奔赴的爱绵绵无绝期。” 本想单说给粉丝观众们听,谁能料到故事的另一位主角无意闯入,当面听到了这些话语。 莫识明白他说的是自己,耳尖飞起抹红,不声不响垂下眼眸,当个现场的听众。 路其安和粉丝们聊天,先是违心地否定了自己已有喜欢的人的说法,然后半遮半掩,回答了几个深究理想型的问题。 “因为身高差异太大会不方便时刻亲亲,所以我会偏向喜欢个子高一点的,低头可以碰到嘴唇最好。” “外貌的话…嗯,其实任何长相都值得欣赏,我不会单看外表就喜欢上谁,心灵美更重要。按互补定律来说,内敛的类型更适合我?” “年龄吗?取向是年长四五岁的年上者,但性格不用太成熟也好,我很会照顾人——想看恋人对我撒娇啊。” 说到最后那句,小狗哀怨地偷偷捏下男朋友的手心。 这么久了,他还没见莫识示弱,哪怕一回也没有过。就是在床上枕间,快感冲昏头脑时,莫识亦只会吞下软化的呜咽,用力抓住对方的肩背,留下几道红印。 或者干脆咬住嘴唇,咬得快渗血还不松口,被路其安急急忙忙阻止,换成引导性的吻。 不肯说疼,不肯叫出声,竭力压抑哭泣。 他看不得莫识的隐忍。 两小时后下播,热搜榜已再次被霸占,尤其《无期》将公开后半部分的消息引爆全网,歌迷们聊起五年前充满那半首歌的夏天,对后续的期待到达了新高度。 路其安关掉手机,倾身把脸颊凑到男朋友唇边:“哥哥,要亲。” 莫识早习惯了,回抱过去,轻轻吻他眼尾,默默反复琢磨路其安说的“撒娇”。 偶尔、偶尔可以试试看。 * 第二项心动指南布置时间与第一项相隔比较远,适应假期的嘉宾不太想营业。 这里的嘉宾尤其指云筱夏。 她拽着尹冬逛遍了大半个p城,玩心大起,见陈导掏出任务卡,赶忙拿着亲手烤的一袋曲奇饼干上前。 陈导才张开嘴,云筱夏便眼疾手快用饼干堵住了他的嘴,圆滚杏眼对他闪闪发光:“看在饼干的份上,任务简单一点,拜托了!” 怀着淡淡的怜悯感,陈导咬下饼干,两秒后捂住疼痛的牙收回了自己的怜悯。 “加了巧克力豆和彩针的焦糖曲奇…甜得对牙齿太不友好了吧。”路其安拿过桌上剩下的一袋,由衷感慨。 江玫职业病犯了,追加一句:“对体脂率也非常不友好。” 莫识靠近看看曲奇饼干,闻言缩了回去,端起咖啡杯。 “各位…请认真听!”陈导用茶顺下过甜的曲奇饼干,重新公布任务,“第二项心动指南非常简单,请每队来抽取任务卡,并找到卡上介绍的音乐家,向ta学习乐器。四天后我们会检验各位的学习成果,并由观众打分定胜负。” 毕竟分组分得很平均,会乐器的三人恰好在不同组。 路其安左看看江菟右看看云筱夏,低头瞧着眼前三张任务卡,后退一步决定让莫识来猜拳。 他运气很好,唯独不擅长猜拳,次次都输。 莫识好像是和他反着来的,第一局就顺利赢下,犹豫地摸了张任务卡打开,猝然脸色苍白几分。 怎么会这么不巧… “钢琴吗?”路其安蹙起眉,他接过任务卡,想起恋人的手臂上有旧伤,“哥哥,要不要换一个。” 要学习的曲目还是李斯特的《爱之梦》,难度不小,对莫识来说大概有些困难。 其余四位同样投来担忧眼神。 莫识摇头,扬扬唇角算是安慰地笑了下:“我有钢琴功底,学这个更好。” 把堪堪遗忘的东西拾起总比初学轻松。 江玫拿过妹妹送来的任务卡,朝她挑挑抹了红眼影的眼尾,竖起卡片展示:“我们的是小提琴,曲目《梁祝》。” “长笛,《卡门间奏曲》……啊,感觉都好难。”云筱夏的脑袋和尹冬挨在一起,她掏出手机搜了下三首曲子,鼓鼓脸颊垂头丧气。 更大的问题是,他们得先找到各自的老师。 第106章 【花都篇·老师】 在p城,音乐几乎是生活的必需品。 漫步在街头巷尾,时不时能碰到对行人置若罔闻沉浸在审美世界的艺术家们。音乐作为一种情调,成为了这座城市的重要部分。 【这是什么线索啊,就几个词语还有张艺术照,太难找了吧】 【什么离乡的芍药什么新生之花这都什么形容词啊,中二成啥样了,节目组写的时候自己笑了没】 【内部人员表示笑了三天才舍得发下来,因为太抽象所以临时加了照片提示,已经算很简单了吧!】 “这位音乐家是很有名吗?”莫识紧盯着任务卡中夹着的照片,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好眼熟…” 路其安没多想,肯定道:“她是近二十年来人气最高的华侨音乐家,很厉害。” 不,不是偶然看到的那种印象。 猛地觉得头疼,耳畔有嗡嗡尖锐的鸣响,晕眩感一并席卷涌来,周围所有事物都带上错乱残影。 身体比他先想起了什么东西。 状况尚不严重,忍耐会儿就好…习惯性想法浮现同时,莫识想起路其安想看他撒娇的话,不大稳当的步子顿了顿,果断停下。 “怎么了?”路其安感到丝不对劲,回头时莫识恰好抬手,捏住他的袖口一角,幅度微弱地晃晃。 琥珀浅眸直视上去,薄唇抿得没了血色,添几分飘浮不定的脆弱感,说话还是冷冰冰的、毫无起伏的语气:“头晕…” 效果显着。 路其安瞬间反应过来,稳稳地抱住了他,慌里慌张的:“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难道…哥哥,我们、我们去医院吧。” 莫识这两天状态一直不太稳定,他担心是不是心理疾病发作的表现。 “大概是低血糖,不要紧。”莫识同样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但隐约嗅到对方身上木质调香水的味道后,紧绷神经略略放松,无意轻蹭,顺软乌发有几缕纠乱在一起。 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唇齿间突然被塞入颗软绵绵的东西,清甜香橙味于口腔弥漫,莫识懵然随着路其安收手举动抬起脸。 “我随身带了葡萄糖的水果糖。”青年捋顺怀里人乱了的发缕,柔声安抚,“哥哥稍微忍一下,升糖很快的。” 笨蛋小狗太心急,压根没注意到恋人对“撒娇”的尝试。 咬着糖块,莫识把他的愿望原封不动装回记忆里,计划以后再试。 【还好琪琪带了糖,低血糖真的超级难受而且严重会很危险的】 【莫猫猫七年老粉在此,可能没什么人记得但是几年前咱猫真的因为低血糖在拍戏过程中晕倒过】 【对对对,听猫说低血糖吓了我一大跳,记得之前那次好像是他胃病不好好吃饭结果晕了,去医院输完葡萄糖又继续拍戏…】 【没人疑惑一下吗,琪琪是否是某种现实版哆啦a梦,需要什么有什么,长得帅还超细心体贴的万能男友!】 * 不知是糖起了作用,还是因为没再盯着照片看,不适感渐渐减退到能够完全忽视的程度,思绪恢复理性,莫识没事人似起身,提出继续任务。 按照路人指示,他们最终找到了目标地点。 一座尖顶红房子,很显眼,墙体上爬着的爬山虎叶子萎落了大半,不难想象出夏日该是怎样风景,像是在童话里存在的风格。 这是私人住宅,即使门没锁而是虚掩着,他们仍不好冒昧地擅自进屋。 路其安按了下铃,等待时稍稍侧首,单去看着莫识。 看他白如一捧月光、血色淡得看不出的脸,看他绷紧的薄唇,看他微簌的长睫,还有睫羽下倒映着自己模样的眼瞳。 被抓包了。 脸皮厚比城墙,路其安索性让偷看变成对视,乐呵呵靠近了细看:“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 【哎呀这狗勾一样的眼神也太萌…】 【不是我想磕,他俩真的好般配,小狗喜欢直白地表达爱意,而猫猫恰好需要爱得热烈的恋人,我从小爱吃这口饭】 【有其路焉识cp粉头复盘了一下琪琪直播时说的理想型标准,每个细节都能完美和莫猫对得上,就差报身份证号了,他俩要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从乐室到门口有段距离,范音走到时正巧见他俩贴近,先惊讶半秒,紧接着恍然大悟,合掌笑道:“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来得不巧了。” 说罢后退半步,想把门暂且关上,让两人再贴会儿。 “范老师,等等,不是这样的!”随行的郑副导大惊失色拼命摆手,大跨步冲上前,撑着门不让她关,急急给两位开了情侣结界的嘉宾递眼色。 没有陈导允许,郑晓可没胆量擅自让嘉宾们官宣恋情。 要是陈导以此为理由,说他工作期间失职对节目效果造成影响,要扣他工资怎么办?! 勉强接受到明面上的暗示,路其安分出注意力,朝范音弯弯腰,礼貌问候:“范老师您好,抱歉,是我们失礼了。” 莫识跟着致礼,直身后愣愣打量范音,无端的头疼更汹涌地侵蚀意识,他不得不强打精神,企图找到熟悉感的来源。 按资料看,范音已至知命之年。岁月却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齐肩卷发不掺银丝,看上去不超过四十岁,眼尾淡淡细纹为她平添几分随和。 因为妆化得很淡,莫识能看清她额头上有道褐色小疤,约莫两厘米长。 范音随性惯了,连对自己突然多出来的两位学生也不甚在意,大致扫了眼,感叹着“现在年轻人个子高得像打了激素”,转身趿拉着拖鞋径直往乐室走。 【范老师好有松弛感,羡慕住了!】 【天呐她真的,艺术家是如此超前的吗,这么大俩小帅哥放眼前都不看一眼的,女王你好痞】 【倒不是艺术家不艺术家的问题,这要涉及艺术界的一个传闻…长话短说就是范老师她取向不太那个】 【说得这么隐晦干嘛,直白一点,范老师之前说要和钢琴结婚(私以为是搞抽象)】 她未婚未育,独自住在偌大的房子里,乐得潇洒快活。 屋内干净,但杂乱拥挤,范音的各种收藏品把每个角落堆得满满当当,只留出足够行走的空间。 苦了跟拍的工作人员,抬着设备小心翼翼扭曲地绕过,生怕碰坏了哪件昂贵的藏品。 乐室里挂了好几张范音的照片,她年轻时候那张最为引人注目。 莫识无法克制地盯着照片里靓丽的脸,直到几声轻唤把他叫醒。 第107章 【花都篇·钢琴】 范音懒洋洋地撑着下颌,她连着叫了好几声才让眼前黑发青年有所反应,想来对方应该是还没进入状态。 干脆不在等待方面浪费时间,她扭头招呼另一位学生:“来,小卷毛,你先试试手感。” 路其安指自己:“…我吗?” 叫卷毛他认了,毕竟家里兄弟四人全部遗传了母亲的自然卷,属于基因强大的表现。但他身高一米九,就算要取昵称也不该用“小”这个字吧。 莫识今天又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恍惚模样,异常得很,路其安好担心他,担心到不大想管别的事。 【对,就是你,小卷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范老师身上有种形容不出的天然抽象感,俺不中了,琪琪以后将多一个爱称】 【还是叫大卷毛吧,人家狗塑都塑成大型犬了,小不了一点】 【那咱顺毛小猫该叫什么?期待范老师继续发挥】 理智暂且得胜。 镜头前形象不能崩塌,路其安几步上前落座琴凳,挑了记忆中最短的一首曲子,在范音陡然凌厉的注视下,淡定地将指尖搭上琴键边缘。 节拍器哒哒摆过两回,修长手指开始在黑白琴键上跃动。 他会很多种乐器,有些是完全自学的,有些是幼年学过,后来继续自己钻研的。 幸好,钢琴属于后者——他曾跟着国际顶级的音乐家练过基本功,单论技巧不输专业钢琴家多少。 范音听完整首,先是夸了句:“不错不错,技巧尤其好,超出我的预料。” 没等回答,随心地话锋一转指出缺点:“可惜缺点灵气,诶、小卷毛,它不是你最感兴趣的乐器吧?” 路其安弯着眼眸点头,无所谓她的不留情面,站回了莫识身边,干脆坦白:“是的,我对它没什么兴趣。” 倒不如说是对音乐本身没兴趣。 说话间,莫识一声不响快步走到钢琴前,额前刘海低垂,投下的阴影遮了眸光,昏昏沉的大片暗色。 眼前炸开细碎白光,像海边仙女棒的火花,泯灭、再生,永无止境般的幻觉。 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一定是。 连背后锁定他的视线都无暇顾及,莫识只感到支撑他的一切同时碎裂崩塌,灵魂的失重感令人作呕。 为什么呢? 指腹贴上琴键,这分明是他该熟悉的东西,但现在,他只能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自己过去会做什么。 音符似蝴蝶鳞翼,绮丽却单薄,掀起好微小的一线风,甚至叫人怀疑它是否掀动过,便仓促散去,隐没在风暴里。 莫识没有背过曲谱,可是手指压在钢琴上自然地移动,近乎本能,演奏出的曲调不是任何一首钢琴曲。 【学钢琴十年音乐生没听过这首曲子,是原创的吧】 【好听!节目组不是说他没有接受过专业系统的训练来着吗?】 【看得出指法生疏而且技巧稍差点火候,可能真没系统练过,不过瑕不掩瑜,他这天赋如果经过培训完全能走专业道路】 【坏了,看个综艺好像见证了我老师口中天才的诞生】 认真触碰到琴键,他的手就停不下来,愈弹愈快,曲调逐渐走势陡峭激昂。 莫识无视自己紊乱了的气息,无视指尖按下时细微颤抖,直至路其安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摁住,以极不和谐的浊重杂音强行打断演奏。 他才拽回少许意识,手抖得更厉害了,连带着整个人想发颤,小臂上陈年伤疤剧烈地撕扯着疼痛。 有种血管经络都要被撕裂的错觉。 “哥哥,冷静一会儿。”路其安小声地、慢慢地和人十指相扣,让他停下。 掌心攥着的手痉挛地颤动,冷透了,像握着一块寒玉,怎样也捂不暖。 范音旁听许久,抹去脸上洒脱笑容,凝重地看向她的两个学生,更准确地来说是看向莫识,半晌方慨叹:“我这辈子只见过一个和你同样有灵气的孩子,太难得了。” 她视线下移,盯着木质地板,喃喃自语:“那孩子有轻度自闭症,听说后来受了伤,应该是没法弹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范老师…”好久不说话的莫识忽然开了口,抬起头面对她,瞳眸中空无一物,机械般换了个陌生的称呼,“小音姐姐。” 疼,好疼。 曾经刻意忘却的所有事情,随着这称呼脱口而出,全部从脑海深处墓地里爬出,面目狰狞扑来。他嗓中仿佛堵塞了团染血棉花,呼吸困难,带着腥涩的苦。 眼前发黑,过激情绪影响到了腹腔中脆弱的情绪器官,绞痛漫延。 莫识忍不住蜷起身,想拼命压制记忆,不愿让它们源源不断冒出,那些已死的、腐败了的东西却不听指挥。 还是疼,疼得想死。 消失数年的幻觉瞬间回来了,在耳边吵嚷咒骂,激烈到掩过路其安焦急的呼唤。 角落黑暗阴森,金属锋芒刺骨的冷,腥甜铁锈味浓重,莫识眼睁睁看着皮肤上多出一道裂口,血肉绽出浓郁鲜红的花,花蕊是森白骨骼。 不该碰那架钢琴啊。 他是不应存在的意外、不被需要的废物——他是该死的怪胎。 * 恢复意识时,莫识眼前仅有大片惨白色,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天花板。 光很刺眼,他尚未顺利睁开眼睛,视野中央出现了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戴着口罩,说话声音轻柔含糊,讲的是法语。 莫识听不懂,没心思听,阖眼歇了几分钟,重新试着睁开。 这回成功了。 他果然在医院,一间单人病房,戴着口罩的是名医生。 疼痛有所缓解,缓慢恢复了知觉后,他能感受到手腕被铁铐束缚得很紧,有微凉液体从肢体末端注入,随着血液流遍全身。 浑身上下聚不起半分力气,大抵是注射了剂量不小的镇定剂,莫识意外地平静,眼眸扫视一圈四周,又闭上眼。 对付有危险性的精神病人常用的方式,莫识自毁倾向严重时体验过,不好受,像是成为了罪犯。 门扉轻启,路其安走进病房,他眼眶尚是红的,眼尾留着没擦干净的泪痕,表面强装冷静和医生交谈几句。 片刻僵持后,医生解开了莫识手腕处的镣铐,转身推门离开。 而路其安留了下来,坐到床边椅子上。 第108章 【花都篇·天才】 莫识是因精神状况恶化,身体无法承受过大冲击失去意识的,当然,情绪化导致的胃疼也在其中起到了一定作用。 旁人不了解他的挣扎,只看得见青年猛然面色煞白血色尽失,唯独咬破的唇上一抹艳红,浓郁如掠夺走全部色彩,呼吸艰涩得像将要枯竭,灰败眼眸没了光彩,飘忽不定震颤,焦躁不安的模样。 极度痛苦折磨,莫识死死攥着胸口处衣领,心悸让他发不出声音,仿佛世界残酷地按下了静音键,只见失控的泪水滴滴砸落在黑白琴键上。 直播间一水地刷起问号和急切关心。 【???这是怎么回事,咱猫为什么一下子这样了】 【不知道,感觉很严重啊,我靠这不得赶紧去医院啊!】 【刚才慌乱之中看琪琪已经联系医院了,希望猫猫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合十]】 【好恨,医学生已经想钻屏幕了,虽然认不出具体是什么病但看症状像是精神病(物理上,非贬义】 路其安联系的是当地最好的私立医院,只面向富人名流提供服务,是路家在全球各地登记的医院之一,加上有范音协助催促,救护车在十几分钟后就到达了现场。 彼时莫识的意识已不完全清晰,心率过快远超正常范围,医生大致看出了是什么病症,采取应急措施,先打下一针镇定剂。 暂时稳定了状况,随即将病患转移去医院,进行下一步治疗。 摄像老师职业生涯数年,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状况,到几人离开时才想起来要关直播。 太迟了,这场意外已爬上国内热搜榜榜首。 * 跟着去医院的不仅是路其安和副导演郑晓,还有不复潇洒的范音。 范音是佻达恣意的性子,恃才放旷,除了音乐什么都不在乎。人到中年,最珍惜的不是其他,而是天才,尤其是有灵气的天才。 可遇不可求。 她忍不住想关注莫识的情况。 结果几人全被医生关在了急救室外,不尴不尬地面面相觑,除了干着急没别的事能做。 郑晓得配合节目组处理意外状况,绕到转角处去和陈导通话了,急救室外只剩下路其安和范音。 “那个,呃…”范音真记不住人名字,又觉得这种情况下管他叫小卷毛不太合适,支吾一阵,直接问,“这孩子…后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空难,同行的父母罹难,他是幸存者,不过受刺激太大产生了精神创伤。”路其安怀疑自己快疯了,居然能冷静简洁地把事概括出来,还想得起来发问,“你们以前认识?” 真是命运弄人,关了他的窗,还要使坏地去堵他的门。 范音打心底里惋惜,听了路其安的问题,挑挑眉,往长椅上一坐,仔仔细细回想起过去的事。 路其安则倚墙站着,眉眼藏在阴翳里,辨不清其中情绪,静静地等。 “说来话长…” * 范音没上大学,而是跟随当时国内顶出名的钢琴家学习,凭借天赋与勤奋崭露头角,成为了老师最偏爱最得意的学生。 但她父母走得早,家境不好,急需找份兼职养活自己。 因此在收到莫家邀约后,老师向莫家推荐了当时才二十岁的范音。 她成了莫家大少爷莫谦的钢琴老师,一教就是十年。 这工作高薪,且非常轻松。莫谦是个早熟聪慧的孩子,虽说在钢琴方面天赋不高,但他肯学肯练,特别听话,很好教。 范音在莫家工作的第二年,莫谦六岁,莫家意外添了个男孩。 不在父母计划之内的婴儿少有人在意,摇篮放在角落,只有个没耐心的保姆看护,而婴儿似乎知道自己是不被欢迎的,总是安安静静不哭不闹。 想去看看弟弟的莫谦次次被母亲赶回来练琴,范音起初对雇主家的小少爷没兴趣,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 她正式见到莫识是在四年后,彼时这孩子已确诊了自闭症,没有再去幼儿园。父母随便找了个康复师,让他居家训练。 康复师不在时,小孩会躲在墙角处,或者藏在桌子下面,仿佛人间蒸发。 莫识像被封住了五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愿醒来,外界的任何声音对他而言都可以视为杂乱细微的背景音,只给他的世界做陪衬。 那天,范音为莫谦示范,弹了一首《致爱丽丝》,勾出了蜷缩在桌底的莫识。 很奇怪,钢琴声有种能够穿透屏障的力量,层层迷雾包裹的声音中,唯有它显得分外清晰鲜明。 范音被突然出现的小家伙吓了一跳,琴声猝然停下,莫谦激动地连叫了几声“弟弟”,都没让莫识停下脚步。 他像个小小的木偶人,什么也不顾,径直走向钢琴,好奇地伸手触碰。 钢琴对孩子来说,是个一碰就会响的大玩具。 研究表明,有些自闭症患者在特定领域可能表现出卓越的天赋。莫识恰好是其中一员,天生敏感封缄了感官,却同时让他可以更好地理解音乐。 初次接触钢琴,年方四岁的小莫识先是尝试着模仿范音的动作,弹出首断断续续的《致爱丽丝》,然后灵感乍现,无师自通地开始创作。 范音开始当他是乱弹一通,听着听着哑口无言——曲调连贯流畅,虽说简单粗糙,但傻子都能意识到,这孩子是个天才! 当天钢琴课中断了,范音直等到莫家父母回来,欣喜地上前,把莫识的事情告诉他们。 本以为他们会为幼子的特长欣喜,不想,莫父冷漠地绕开,连个眼神都不分,莫母更是翻了个白眼,摘下墨镜,盘问范音都课程进度。 得知今天的课没上后,她大声地责备:“范小姐,你只要教好小谦,以后别再管些没用的人。” 范音想继续争辩的话咽了回去,因为她回头时看到了莫识。 他从桌帘下偷看,露出一张稚嫩的、带着婴儿肥的脸,面无表情地直勾勾盯着范音,琥珀色眼眸空洞,没有波动。 “…我会教你钢琴的。”范音蹲下身把他从桌底抱出来,孩子的身体软绵绵轻飘飘,抱着毫不费力气。 小莫识用了很长时间理解她说的话,慢吞吞叫她:“老…师,老师。” 范音勾唇一笑,抬起手指比个“嘘”的动作,耐着性子教他:“不要叫我老师,要叫小音姐姐。” 这样,莫识才能背着他的父母,发挥他的天赋。 第109章 【花都篇·星陨】 在康复师帮助下,莫识的症状在逐渐好转,六七岁时已经能够和人对话,只是反应很慢。如果旁人说的句子太长,他得闷声不响思考几分钟。 到了上小学的年龄,莫识去了学校,毫无疑问被同学孤立了。 这是他早就熟悉的感受。毕竟父母不光不搭理他,还禁止哥哥莫谦和其他来家中玩的小客人关注他——这些小客人中就有未来的嫂子越清菡。 所以莫识无所谓孤立,欣然接受独来独往,放学后赶着时间回家弹钢琴。 父母当然不会给他买一架钢琴,但莫谦很乐意分享,偷偷让弟弟用自己的钢琴练习。 而莫谦本人则忙于成为父母满意的展览品。他上了初中,课余时间被私教课填得满当当。为了让他们看好的大儿子能成为人中龙凤,莫家父母费尽心血。 范音没机会手把手教莫识,简单告诉他基本指法,便放任小孩自己探索学习。 没有期待,没有压力,莫识反倒是健康自在地成长着。 兄弟俩走了不同的极端。一个拥有父母百倍宠爱,却重压在身,是被脚镣沉沉束缚的笼中鸟,一个缺少关爱渴望亲情,因此没有羁绊,能做林中自由的云雀。 如果没有意外,莫识或许真的会成为最优秀的钢琴家。 而意外降临得猝不及防。 * 那是他哥哥的十五岁生日宴。 莫谦刚在国际青少年钢琴比赛中夺冠,宴会厅的一隅自然摆上了一架钢琴,以鲜花作装饰团团锦簇,打光精心设计过,略微斜着照过去,会衬得台上人高贵典雅。 父母不希望旁人以为这是场华而不实的作秀,所以邀请了好几位在艺术界举足轻重的音乐家到场。 宴会开场后,身为寿星的莫谦在台上连着弹了几首曲子,换得音乐家们几句夸赞,才被允许下台休息。 “他们不会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吧。”越清菡在台下等着他,嘟嘟囔囔抱怨这场为满足虚荣心存在的演出,转转眼睛扫视周围人群,“你弟弟呢?” 莫谦摇摇头,用甜点堵她的嘴:“别找小识,被爸妈发现了又要生气关他禁闭。” 找不到莫识人在哪是常有的事。他年龄小个子矮,又安静到没有存在感的地步,躲到人群之间或者哪个角落里很难看见。 生日宴本该风平浪静的结束,谁料,一阵舒缓的钢琴曲打破了现场的气氛。 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刚刚提起的孩子。 乐音泠泠,似月色朦胧静谧,那是莫识弹过的最温柔的一首曲子,寄寓对哥哥的祝福,暗含他内心深处沉默的渴望。 父母总骂他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废物怪胎,莫识不甘心。 曲终良久,几位音乐家纷纷鼓起掌,在莫家父母面前赞扬他们小儿子的天才。 音乐家们沉浸在目睹未来之星初显锋芒的欣慰中,没人注意到,听到夸赞的两人笑容愈来愈僵硬,假笑面具险些要挂不住。 莫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父母面前弹钢琴。 宴会结束,宾客散尽,支开莫谦让他送越清菡回家。怀着满腔怒火的父亲掀翻餐桌,瞧准孩子留得有些长的乌发,上手攥着扯过,拉拽得人摇摇晃晃站起来。 莫识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睁圆清透眼眸,惊恐地被强硬力道逼迫着离开藏身之地,他从没见过父亲如此盛怒的样子,怕得不敢说话不敢挣扎。 母亲走近,抬起手,结结实实扇了他一耳光。 脸颊顿时红了大片,她手上戒指没摘,留下好长一道细细的血印子,先是麻木,紧跟着伤处碰到空气,泛起细密刺痛。 “母、母亲,父亲…”莫识企图问清楚惩罚他的原因,颤着嗓刚说出两个称呼,就被狠狠掼在地上。 莫父力气大,摔在地毯上也会痛,他强忍着不吭声,依据以往经验,迅速地爬起站直,惶恐不定的光闪烁在眼底。 不爬起来只会惹得父母更生气。 “你真是长本事了,翅膀硬了是吧?”莫父边吼边拎起孩子的衣领,把他半拎半扯甩到钢琴前,呵道,“弹!你不是很爱抢你哥哥的风头吗,我让你弹个够!” 莫识没动,已经吓懵了,本来便患有自闭症,对外界感知少,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便愈发敏感,他感受到的疼痛是放大数倍了的。 有层泪光冒出来,眼前湿漉漉的,重影层叠,莫识看不清琴键,想伸手弹琴却找不准位置,手虚虚抬起,定住了没动。 不是想抢风头,只是… 很想让父母注意到他,知道他不是个废物,哪怕一瞬间也好。 “怎么不弹了,嗯?”莫父见一向乖顺的小儿子居然不听他的话,心里的火烧得更旺,随手摸起旁边餐桌上的水果刀,指向莫识,“你的手还要不要了!” “真不知道我怎么偏偏生了你这么个怪胎。”莫母加入进来,摁住莫识的手臂,拽到丈夫面前,水果刀贴上皮肤,刀锋沾着的奶油滑腻,冷得人打哆嗦,“把他手臂废了,看他还怎么弹钢琴。” “不,父亲、母亲,不要!”莫识终于控制不住求饶,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恳求,竭力挣扎想把手臂抽走,可母亲用力攥着他的手腕,长而尖的指甲嵌进皮肤留下鲜红掐痕,挣脱不开。 九岁的孩子要如何反抗得了父母呢? 他越挣扎,父母越情绪激动,刀尖破开皮肤插进血肉,直至碰到坚硬骨骼才停下,不留余地纵向扯出十几厘米的创口,特意扯出微弯弧度,以更好地破坏神经。 滚烫鲜血汩汩涌出,奶油结成一团团淡粉块状,随着水果刀掉落滴在地面,看上去太恶心。 肾上腺素飙升,莫识浑身发抖,感到某种反胃感,他不觉得疼,只是逐渐有些想吐,频频干呕。 视野内一阵比一阵黑,已经明显失血过多,父母才好整以暇擦掉刀柄上的指纹,拨打急救电话。 “对,这孩子脑子有病,拿刀割了自己的手……”依稀的对话声,听上去好焦急,他们太擅长扮演一对好父母,除了莫谦,没有人会发现二人的罪行。 莫识能活下来,纯粹是命大。 可惜从此他手臂神经损伤,手指灵活度大不如前,并且看见钢琴就害怕,再不可能成为钢琴家。 一颗明日之星尚未升起,便过早陨落。 范音因不守规矩被莫家辞退,她的老师早已过世,失去所有可留恋之物,临时决定出国发展,看看不同的风景。 临行前想见莫识最后一面,和偷偷教了五年的学生道个别。失败了,莫谦把她从门卫手中解救出来,无奈地劝人趁早离开。 “留在京市越久越危险,我父母都是…赶紧走,小识不能受更多刺激了。” 范音明白他噤声时想的是什么——父母有精神病时,孩子患自闭症的概率会更高,莫家父母显而易见,是两个心理变态的疯子。 第二日凌晨,范音登上了出国的飞机。 曾经的师生分道扬镳,再见面,竟是在综艺节目上。 第110章 【花都篇·医生】 “怎样,虽然我记不住人,但记故事能力还是蛮不错吧。”范音摸出支细烟,单单叼咬着没点燃,叙述过去发生的事时语气神态罕见地正经了会儿。 事情说完,她卸下端正姿态,双手环胸抱紧自己。医院里凉飕飕的。出门走得急,忘记穿大衣,这会儿有点冷了。 再瞧路其安,穿得比她还少。 干坐让人心里更发慌,范音搓搓手臂,试着问:“小卷毛,你不冷吗?” “…我还好,范老师,您先回去吧。”听了许久故事,急救室的门却还关着,单薄衣物压根没有御寒能力,路其安觉得遍体都是冷的,唯独心脏里还有难止的一团热,“我守着就好。” 那团热支撑他继续站着,等待一门之隔的恋人。 范音不与他争,又默默坐了几分钟,决定放弃打扰小情侣,起身和刚打完电话回来的郑副导交代两句,先行离开。 手机叮叮咚咚响起好几声,路其安打开它,回复完最新消息,向上翻动。 是莫谦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讲述之事与范音说的正是同一件。 如果不是有了两方证明,路其安会不愿相信。 本以为莫识已经够痛苦了,哪能想到,真正的痛苦是想象中千百倍不止。 如今,他还失去了忘却的保护。 * 大陆另一端,莫识出意外的事刚上热搜,莫谦便被枕边人的惊呼声吓得立刻放下工作,靠近捂着嘴紧盯手机屏幕的越清菡,忙问她发生了什么。 “小识…小识出事了。”越清菡弹起身,点那条热搜了好几次才点进去,是心旅节目组官方的声明,表示因嘉宾身体原因,路其安和莫识的直播间会暂时关闭。 莫谦面色一凛,掏手机给助理拨通电话,准备让他定最近一趟航班的机票。 越清菡这会儿倒比他冷静了些,按住莫谦的手,语速很快:“公司不能没有人管,何况小识身边有路家那孩子在,我去就行。” 近来娱乐圈内风波对各家娱乐公司造成巨大的压力,公司正是离不开管理的时候。 “好,记得注意安全。”莫谦无话反驳,叹了口气,通话还没接通,嘟嘟地响,“小词呢?你想带着他吗?” 他基本是什么话都听妻子的,紧要关头时也的确是越清菡头脑更清晰。 “…带着吧。”越清菡已起身开始收拾行李,略加思索给出答复。 家里保姆是新来的,信不过。莫谦忙起工作肯定顾不上孩子,何况越清菡与母家关系不和,莫谦又再无其他亲人。 全部是事实。 莫谦心中有点沉抑的刺痛,简单和助理交代完情况,神情忧郁地给路其安发了两条消息,上前给妻子帮忙。 航班在两小时后,他们时间非常紧迫。 莫更词早早睡下了,被妈妈叫醒时有些起床气,听到是小叔叔出了事,四岁的小崽硬是撇着嘴把眼泪憋了回去,配合地穿衣服,临行时抓了把糖果揣进衣兜。 最着急时偏有人来找,莫谦被不断轰炸的信息提示音扰得不厌其烦,勉强抽空看下,是路其安在问他关于莫识童年的事情,看样子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那件事是家族的污点,父母在世时最大限度地确保了它的秘密性,除了当时的知情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根本查不出来。 医院的就诊记录彻底抹去,了解事情经过的保姆只有两位,皆早早去世。哪怕他背后是路家也有查不出的事,除非… 莫谦急忙翻看热搜榜,果不其然,在更偏下的位置出现了范音的名字。 看来是瞒不住了。 * 路其安很擅长消化情绪,在无人的地方独自整理思绪。 总有人说冤有头债有主,可莫家父母都去世了,总不能让人去掘了夫妻二人合葬的坟吧。 他好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没法改变过去。 甚至不切实际地想着,如果能早点出生,早点能和莫识相遇,是不是能弥补缺失亏欠的亲情… 不过片刻,路其安再抬手把因心疼掉下的眼泪擦干净。 起码,他可以许诺一个美满幸福的未来,还来得及,时间能够治愈伤痛,反复撕开的伤疤总有愈合的时候。 路其安想做那个治疗创伤的医生。 推门走进单人病房,莫识刚好醒来,残余的药效让他看上去很平静,听到开门声,微微转动眼眸,视线飘去门口方向,却没有着落点,是涣散的。 空洞,死寂,里面没有任何东西,装不下不存在的希望,也装不下多到溢出来的绝望。 医生走过来和他交代情况,她看出病人和这位家属是东方面孔,放缓语速把音调咬得更清晰:“情况暂时稳定了,听说病人有多年精神病史,他应该定期服用药物并且避免刺激,您以后要多注意。” “因为病人有自毁倾向,所以我们采取措施限制了他的动作。” 她回头指了指床边的铁铐。 “能麻烦您把它们解开吗?”路其安记住医嘱,对她礼貌地笑了笑,尽量想让对方信服,“请放心,我能控制好他。” 这所私立医院以最大限度满足病人与家属需求为准则,医生问过路其安是否确定,得到肯定结果,她不多犹豫,按着要求解锁。 假使出了事故,医院不担责。 医生离开了,偌大的病房内顿时寂静得能听见呼吸声,路其安丝毫没表现出心里惴惴不安,走近病床拉开软椅落座。 莫识像没看到,定定地发呆。 铁铐刚戴上时他挣扎得厉害,成年男性力量不容小觑,即使内圈有层厚实软垫,手腕还是勒红了一圈。 床头矮柜上放着为病人准备的果盘,路其安拿起水果刀,慢慢地、仔细地削好个苹果,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 “医生说最好多吃新鲜蔬果。”他叉起其中一块,轻轻送到床上人唇边,软下语气哄,“哥哥,张嘴。” 莫识这才聚焦了视线,别开脸抿紧唇表示抗拒,体力透支后说话凶不起来:“不要。” 路其安不逼他,反手把苹果塞进自己嘴里,撑着脸颊盯人看:“哥哥累的话再睡会儿,我会守着你的。” 他不断地回避话题,始终轻漫,像没有发生任何大事。 “事情你应该了解了。”莫识不敢看他,怕自己会露出脆弱神色,同样怕看着恋人的脸会心软到说不出狠话。 疼痛余韵尚残,藏在哪个隐秘角落,绵长如同永远不会停止,时刻提醒:这具躯体是不完整的,注定遭人厌弃。 亲生父母血缘至亲,尚且不愿给予关心,他要怎么能坦然接受路其安的爱意。 暗涌的情绪躁动,药物压制着,仿佛将情绪分割成两半,多病态,多恶心,父母说出的话像某种预言——他永远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 莫识觉得自己配不上路其安这么好的人,没有资格拖累他。 “路其安,我们分手吧。” 第111章 【花都篇·誓言】 他声音颤抖,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抗拒,想阻止发声。 莫识只好不断劝说自己。 不行的,怎么能这么任性,只因为自己不情愿就毁了别人的一生。路其安是天之骄子,理应有光辉灿烂的未来。 哪像他,被困在过去,蛛网缠了满身,剪不断理还乱的不仅是愁,还有恨。 “哥哥是认真的吗。这是商量还是命令?”路其安继续尝试给人喂苹果,依旧失败,闻言他挑了下眉,没有直接回答。 莫识坚持拒绝,恢复一言不发,偷偷地想:其实都不是,是撒谎说了违心话。 剩余的苹果全部放下,路其安撩开碍事的发缕,在人唇角轻轻一吻,眼眸弯弯,笑得好甜:“我不同意。” 意料之中的答案,莫识没打算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他,耐着性子说明情况,毫不顾忌地戳自己伤处:“精神疾病不是开玩笑的,路其安,我会伤害你。赶紧走吧。” 或许是服用过的药物太多,产生了些抗药性,药效减退的速度极快,他开始头疼,抬起没扎针的那只手,支着额头蹙眉。 不能让路其安再待下去了。 “哥哥,刚刚才说过的,我要守着你。”路其安成竹在胸,态度自在随和,笑容半点没变,灿如朝阳,“直到治愈,我都不会离开。” 治愈…… 难道还要坚持治疗吗? 上一次长期住院经历的治疗过程历历在目,莫识神色乍变,呼吸促急,周围情景忽然扭曲变形成光怪陆离的模样,他还强撑着维持理性,知道这是幻觉。 用药也没用,为什么还得治,他的命哪有这么重要。 一遍遍电击,强行剥离记忆里痛苦的部分,却没有割断经脉血管,连带着剜去健康的、活着的骨肉。 再包起伤口,等到止血,心脏上就出现一个缺口。 还有不断尝试的各种新药,效果各尽相同,副作用大同小异。彻夜失眠亢奋到心跳过快,或是昏沉沉怎么都睡不醒,两种状态交替,还有最常见的呕吐反胃。 短短一个月,原本健康的青年迅速消瘦到脱了相,之后用大半年时间休养仍没养回来。 就像假使真的能把残缺的灵魂慢慢拼凑,修补完整,那些痕迹也不会消除,将永远烙刻在生命中。 耳畔回响着猖獗的咒骂,莫识好久没听到熟悉的低语声了,是幻觉,全部是幻觉。 他尽了很大努力才确定自己的决定不是受幻听影响,情绪激动导致说话带些哽咽:“我不治了,滚开。” 这是他能说出最重的话。 “好,我们明天就办出院。”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路其安固定住在输液的那只手预防滚针,语气是软的,“医生说状况不是很严重,居家也没关系。” “路其安!”莫识低声吼他,夹杂隐忍怒意,眼眶烧得泛红,眸底不复清明,细细血丝彰告着疲惫。 病症复发,确实不比先前激烈,潜意识里早有点隐隐约约的心理准备,记忆刺激只是一柄不穿骨的刀。 但他受够了,已没有求生的欲望,只要恋人说句放弃,他就能安心地寻死。 视线相对,路其安善于察言观色,能轻易读得出不一样的内容,莫识看似在凶,实际上只是想恳求他放手。 像伸出了藏在肉垫里尖爪的猫,弓起脊背气势汹汹威胁。 “哥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路其安怕人应激,顺着毛不紧不慢地捋,刚松开莫识扎着输液针头的手,脸颊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没感到疼。 抬眼见莫识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快要缺氧,因动作幅度太大,针头错了位扎穿血管,输液贴上弥漫开血色。 乌发凌乱,整张脸苍白如纸,唯有眼眶和鼻尖异常的红,眼泪忍不住滚了下来,滑过瓷白脸庞,湿潮泪痕水色晶莹。 他看起来好脆弱。 “滚,给我滚!”莫识几乎声嘶力竭,奋力推开路其安想伸近的手,整个人蜷缩起来发抖,“放过我吧,真的、真的撑不下去了…” “好。” 路其安并不迟疑,脸上笑容反倒深了几分,他抻臂,抓过床头那把水果刀,刚刚还用来削苹果的刀刃抵住自己脖颈。 随即强行抓过莫识完好的手,交叠着握住刀柄,牵扯他微微用力。 冰凉刀刃彻底贴在了皮肤上。 他突然地发疯让莫识怔住,本能地想缩手,发现根本拗不过手劲奇大的路其安,只能眼睁睁看着脆弱颈部出现一道猩红。 从伤处流出的血浸红了银白锋刃,血光凌厉刺目。 路其安没有露出痛楚神色,他还有闲心微笑,似乎什么也不在乎,慢慢提醒莫识:“我们发过誓的,哥哥,不是约好了一起死吗。” “哥哥想放弃当然可以,我会试着自杀。不过第一次自杀没什么经验,如果失败了可能要麻烦哥哥帮忙补刀。” 始终平静镇定得和谈论天气没什么区别。 莫识惊恐地睁大眼睛,再次企图收手,不同的是这回他想把水果刀一并夺过来。 精神高度集中,连幻觉都消失了,满脑子只想着:路其安这个疯子,热恋期胡乱说说的誓言,他怎么能当了真。 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殉情啊! 路其安不为所动,将刀更贴近,伤口破得更深,淌血速度快了些,凝聚成线,顺着刀面滑下。 手上有了湿凉的触感,牵引力度不减半分,莫识意识到如果他不阻止,路其安真的能把自己杀了。 年轻人桃花眸里盛了一汪清润温泉水,纳着饱含爱意的毒药,他们都是中了毒的人。 “够了…”莫识最终输了这场博弈,伤口深到沿着脖颈淌下的血染红了一片衣领时,他松手服软,慌张地去按人伤口止血。 他做不到无情。 路其安则没有立即丢下水果刀,他眼眸沉沉望着莫识靠近的脸,哄人似问:“我们好好治病,就再努力最后一次,好不好?” “好…”莫识后知后觉发现幻觉消失了好长时间,微微停顿几秒,紧接着警告,“你别说话了,伤口好深…会留疤的。” 沾满血的水果刀这才被丢开,路其安伸手按下呼叫铃,为冒险的成功暗暗欣喜。 果然,恋人也可以是最好的医生。 第112章 【花都篇·演习】 听到铃声,医生带着护士匆匆赶来,见到显眼的血迹时都是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待看清不是自残的并非病人而是家属,更加表示难以理解。 医生一边紧急为伤口止血,一边忍不住地谴责:“您真是太冲动了!病人状态不稳定,很有可能会受到影响发病…” 再抬头,发现莫识呆呆地抬起手,早早滚针的输液针头扎进肉里,手背上鼓起了个包。 医生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弄不明白两人独处这么一会儿怎么就能双双受伤了,忙催促护士上前处理,用局部热敷方式加快消肿。 紧赶慢赶处理好,路其安摸摸脖颈上缠着的纱布,笑眯眯地道谢。 差点就要缝针了,幸好他手稳,割得很规整,伤口虽深,两侧皮肤却能够自然对上。 莫识手背上的肿包消了小半,浮现出淤青,还不太方便活动,另一只手又被捉去扎针输液,刚要抬手捏面前人脸颊,无意扯痛了,轻嘶一声。 路其安愣了愣,想低头把脸埋进人手心,压到伤口,肾上腺素作用过去,这会儿觉得疼了,同样倒吸一口凉气。 两人莫名对视,不知是踩了他哪个点,路其安没忍住笑出了声,捂着作痛的伤口,笑得好开心。 “傻子。”莫识不懂他在笑什么,只是看到熟悉的神情,像身边多出个暖融融的太阳,阳光洒了满身,心里忽地轻松许多。 认真做出的决定,他不会改了。 听到病人要求提前出院,医生没说什么,目光移到路其安身上,不放心地嘱咐:“出院最早要等到明天——这位先生,您最好现在去做个心理评估。” 她严重怀疑家属也有心理问题。 仗着莫识听不懂法语,路其安边收拾氧化发黄的苹果,边用轻快回答,忽视了她的后半句话:“明早九点我会去办理出院,谢谢,您可以去休息了。” 他一向很健康,不需要什么心理评估,只是因为爱得太过度,感性大于理性,才会像个疯子。 而且,路其安不光自己疯,还要硬拽着莫识,让人陪自己一起疯,他诱导恋人将爱意不断深化,直到刻骨铭心,能够以此为支柱好好活着。 这只小狗坏透了,真的。 可谁让这招对莫识有用呢。 原本打定主意想死的人甚至不再抗拒服药,由着路其安一颗颗地喂,配合得不能再配合。 幸运之神眷顾,药物副作用要比想象中小得多,他没有失眠,安心地睡了一整夜。 * 次日早晨,莫识醒得比路其安早,刚从无梦睡眠中脱离,心里无端产生种恍惚感,沉重的悲伤最先袭来。 人还没清醒过来,身体先做出反应,欲紧紧缩起呈自我保护姿态。 刚动弹半下,就把环抱着他的路其安惊醒了,好一阵安抚,待恢复平稳,莫识抬眼瞥下旁边平整的陪护床,短暂沉默。 病床确实比其他病房的更宽敞舒适,但再怎么说也是单人床,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必须紧贴着彼此,路其安估计是抱了他整晚。 维持同样的姿势几个小时,这家伙不嫌累吗,真是笨死了。 “怎么不睡那边。”莫识叹气,弯起手指敲敲人额头,“我一个人没关系。” 路其安被远隔重洋的莫谦揪着问了好多消息,还忙着安排国内最好的医生,为后续治疗做准备,昨夜睡得很晚。 他困倦地打个哈欠,眼尾盈着点泪光,好可怜的样子,随口撒娇:“习惯了嘛,哥哥不在身边睡不着,我怀里不舒服吗?” 坚决不能心软…! 莫识绷着张线条冷硬的脸,神色淡然薄凉,抵抗三秒后默默躺了回去。 他真是栽在路其安手上了。 * 临出院,路其安眼尖,遥遥看见门外是节目组的车在等着,垂面为莫识整理好衣领,把人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才放心地带出去。 天愈发冷了,深秋将要入冬的季节,又身处多阴雨的p城,他怕莫识会感冒。 陈导和郑副导迅速迎过来,如出一辙紧张地上下观察莫识。除了手背上多出块淤青外,这尊大佛没有任何明显外伤。 陈导刚想松懈,郑晓指着路其安的脖颈尖叫出声:“你受伤了?!” 实在不怪他大惊小怪,伤的位置太危险,还裹了几圈纱布,看上去颇可怖。 路其安嘿嘿一笑:“男朋友给我盖的章,羡慕吗?” “……” 在场的一片静默,连男朋友本人亦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几次尝试反驳失败后头也没回往车里躲。 穿得太厚实,背影不光不冷漠残忍,还显得分外可爱。 粘人精将衣领往上拎了拎,确保完全盖住纱布,忙不迭大跨步跟去,留下误入情侣调情现场的陈凌天与郑晓在风中凌乱。 郑副导车开得慢,但非常稳当,副驾驶的陈导回头,和两人商议接下来的行程。 “你们确定要继续拍摄?我们下一站准备去北部的s国,气温很低,而且有点冒险性质,安排了滑雪行程…可能会比较劳累。”陈导也不管什么惊喜不惊喜了,直接把计划说出来,“要待到圣诞节左右,莫老师状态没问题吗。” “我会按时服药,继续录吧。”莫识肯定无疑答道——他不想毁了小导演掏空家底办的综艺,也想完美结束这档让他获得爱情的节目。 路其安眸光一沉,隐约有了点预感,没来得及细想。 因为陈导口中出现了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名字:“啊对,学乐曲的任务你们不用再做了,莫老师,你的哥哥联系了节目组,说他的妻子和儿子来了f国,希望能和二位见个面。” 因为其他嘉宾会离开别墅去做任务,所以可以直接接待访客,越清菡做好了出镜的准备,已经签署了电子版的合同。 嫂子和小词…他们怎么来了。莫识正紧张担心自己添了麻烦,旁边路其安反应更剧烈,下意识想站起身,脑袋砰地撞上车顶。 “你怎么…”莫识赶紧抬手揉揉他头顶,心想这孩子不会是傻了吧。 路其安压抑着尖叫冲动,车内空间不够大,否则他一定会四处绕着圈乱走:“这,这岂不是见家长!怎么突然这么刺激!” “不,大概只称得上演习。”家里人是什么德行,莫识再清楚不过,即使路其安能得到肯定,也必少不了一顿唠叨,能听到头晕的那种。 他揉揉眉心,打算牺牲下自己:“路其安,你不用怕,我会对你负责的。” 第113章 【花都篇·待客】 “莫哥,小路!你们回来啦!”许是陈导透露过他们回来的时间,云筱夏和尹冬并排蹲在门口等候,看到两人下车,小姑娘当即蹦了起来招手。 尹冬也站起来,低头看云筱夏,刚觉得小青梅可爱,就被她蹦跳时甩动的高马尾结结实实扇了脸,只好后退半步避免被误伤。 “小夏姐,早啊。”路其安半搂着莫识,笑容如常,“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回来了,你们不是要去学长笛吗?” 莫识点头,好端端地配合:“只是情绪过激。” 【啊啊没事真的太好了!是咱猫猫回来了,活的猫猫!】 【还有琪琪,能看到他俩一起出镜,本cp女就放心惹…】 【+1,奔着他俩坚持追的直播,如果他们退出我大概也不会再看了】 【猫猫穿这么多衣服感觉整个人都没有攻击性了是怎么回事,从一只猫变成一条猫】 【琪琪咋穿的是黑色高领打底衫,这紧绷的肌肉线条这宽厚的胸肌这个顶a级别的腰,不知道这种衣服最涩吗,看得我那个了】 云筱夏和两人关系很好,亲眼看到他们完整地回来才放心。 不过的确约好了要去练习,刚说上两句话,尹冬眼见时间要赶不及了,匆匆忙忙带着她就跑。 路其安目送他们离开,不自在地攥了攥袖口,侧目问莫识:“那,我们又可以过二人世界了?” 莫识视线淡淡扫过摄像头,眸光淬了冰般的冷,嘴上说出的是另一件事:“别忘了明天要来客人。” 介于认为莫识身体还没恢复,路其安不肯让他干哪怕一点活,只准许人提供越清菡的偏好,方便筹备。 越清菡没什么强烈的喜好,莫识想了想,记起她喜欢安静的环境和舒缓音乐,饮料喜欢加了两勺蜂蜜的柠檬水,饮食偏酸甜口。 路其安认认真真记了下来,以此为根据定好明天午餐菜单。第一次和莫识的嫂子见面,他想自己下厨,给家长留个会照顾人的好印象。 “别紧张,她很喜欢你。小词也是。”莫识看不下去了,伸手搓搓他蓬软的卷发,态度强硬,“我和你一起准备,不许拒绝。” 【怎么有种见家长的既视感,甜甜的,我要磕死在这里了】 【京市顶级豪门的少爷也会担心见家长的事情啊,真是自己吓自己哈哈哈】 【不过听说莫家父母去世好几年了,也没什么关系近的亲戚,哥嫂还有侄子应该是咱猫唯三的亲人了…】 【零帧起手怎么防,楼上你说得我心里栓栓的】 昨日路其安从前的两位队友公开致歉,承认在男团未解散期间对路其安有过霸凌行为,并且放出录像证据。 不过片刻,路氏家族企业官方发出声明,将会追究两人的法律责任。 加上《无期》再度爆火,含金量不断上升,越来越多网友愿意相信路其安没有依靠家庭背景,局势明朗起来,再看综艺中笑容明媚的青年,便会有苦尽甘来之感。 而莫识,被观众们下意识地圈进了路其安的生活内。上次直播过后,没有人再提他们完全是营业的可能。 也许这场局,付出的代价比预期里要小得多。 * 江家姐妹俩早出晚归,巧合地错开了时间。第二日早晨,路其安偷偷溜出房间准备早餐,在厨房见着了她们的面。 江菟拍拍好兄弟肩膀,不多寒暄,让出半边厨房给他。 她自己则乐呵呵地贴到了江玫身边。 江玫没踹开她,专注地低头洗着西红柿。不愧是江家精心培养出的大小姐,就是洗个菜,举手投足亦显得优雅散漫。 惹得江菟看直了眼,满目写的是痴迷与崇拜,机器人般无条件服从江玫的命令。 路其安合上砂锅盖,留着它慢慢熬粥,江菟路过身边瞬间,他小声笑了笑,把她曾说过的话报复性还回去:“江菟,你完全被江玫姐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我乐意。”温婉小白花嘚瑟般挑唇,话语掩不住骄傲。 她们关系已然很好,真正像是一对姐妹。 江玫在江菟吐露心声后便试着放下偏见看她,意外地发现,苦难中成长起来的女孩并不像菟丝花那样娇柔,也不是一定要依附着他人才能存活。 ——江菟有自己的才能,想法大胆独立,见识不如富家子弟深,但她看见了更多底层平凡的苦难,更懂人性善恶。 很巧合,江玫对人的性格外貌没什么偏好,唯一的评判标准是能力,城府深沉心机深重的人反倒能讨她欢心。 给江菟点甜头,就能收获一个对她言听计从的随从,何乐而不为。 江玫可是下定决心,要篡父亲位置的人。 * 越清菡把这次拜访看得很重要,特意准备了亲自扎的花束。 她左手抱花,右手提溜起因腿短爬不上去的儿子,上了节目组派来接送的车。 第一次见未来弟夫,心情复杂得很,既为身为她半个弟弟的莫识有了恋人而欣喜高兴,又难免会产生年长者的悲伤。 越清菡与莫谦同龄,大莫识六岁,两家曾经交情甚笃,她算是看着莫识长大的。 有种家里白菜突然跟着隔壁小猪跑了的感觉。 莫更词年龄幼小,不懂成年人弯弯绕绕的感情,他只是很喜欢会给他读绘本的小叔叔,满兜里装的都是要分享的零碎小玩意儿。 母子俩来到别墅,看见莫识独自在门口迎接。 “嫂子。”莫识接住蹦蹦跳跳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小词,抬眼看向越清菡,面对亲人时神情有所放松,轻笑了下。 【越姐姐好漂亮!黑长直温柔美人诶,爱了爱了,我要当她小迷妹】 【小孩长得也好可爱,呜呜这就是基因好的孩子吗,肉嘟嘟圆滚滚的,像个小包子一样】 【好奇去搜了一下莫识哥哥的照片,也帅,他们长得好看是稳定遗传的…如果狗猫要个孩子的话(想象*】 【退一万步来说两个男人也没法生孩子,梦该醒了】 “身体好点了?”越清菡手上拿了花,没法把小词从莫识身上扒下来,往门内张望,“那孩子人呢。” 莫识跟着略回转视线,背后无人,于是放心地嘱咐越清菡:“他听说你要来之后就很紧张,嫂子,能不能…先尽量不要给他施加压力。” 他说得好认真。 越清菡弯眸看着屋内察觉到来客正快步走来的路其安,颔首应允:“当然,路其安是个好孩子,我不会为难他的。” 【点开本条评论可接收到狗猫小表情包!!】 第114章 【花都篇·过关】 “小路,你好呀,我长你十岁,你叫我声姐就行。”路其安为称呼卡了壳时,越清菡笑眯眯地将花塞他手中,伸手把粘豆包一样的小孩从莫识怀里抱出。 她答应了莫识不会为难路其安,本也早认可了这小孩对自家弟弟的情意真挚,这趟见面主要是确保莫识身体无恙,以及和路其安聊聊天知晓一下路家情况。 路家肯定是能够接受莫识的,否则不会放任路其安追上恋综,还愿意配合发各类声明。 可接受程度具体是多少,她得弄明白。 依靠死缠烂打勉强得到的允许和真心接受并祝福是有区别的。同性恋情本就不易被接受,如若路家并不很支持这对小情侣… 越清菡可能会提议让路其安入赘。 几人进到客厅,莫更词逮着小叔叔,开始从衣兜里掏东西。 花里胡哨零零散散什么都有,包装很漂亮的糖果、小猫钥匙扣挂件、颜色鲜艳的发卡,以及各类用处不大的“藏品”。 被莫更词如数家珍地摆在桌面上,逐个和莫识介绍,然后送给他。 莫识安静地听他叽里咕噜说话,有糖塞到嘴边就顺从地含下,有什么送进手里就庄重地收起,不像逗小孩玩,倒像把小侄子当成了朋友,在接受礼物。 和越清菡客套搭话的路其安忍不住分神,眼巴巴盯着。 小崽脑筋转了转,掏掏另一边衣兜,抓住了什么东西,溜到他面前献宝似送上。 是个小狗图案的钥匙扣挂件,看样子与送给莫识那个成对。 路其安看看越清菡眼色,确定她允许,才收下挂件,揉了揉孩童乌黑软发,笑容亲昵柔和:“谢谢小词,待会儿叔叔请你吃小蛋糕。” 【琪琪咋自称叔叔,听上去好违和,我儿是能被叫作叔叔的人了啊…?】 【管越姐姐叫姐的话,确实得自称叔叔,不然关系就乱套了啊】 【只有我关心小猫小狗挂件的事?长这么萌,哪里买的我也要买一对】 【截屏搜图,看见跳出来的链接了没,三万六一对,ber哥们,纯金包铁皮是你们有钱人的恶趣味吗】 * 过程意外顺利,气氛出奇轻松,越清菡原先想背着莫识,偷偷问路其安几个刁难的问题,小小地为难他一下。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路其安从她进了房门,脸上的笑容就没摘下去过,越清菡想问都没机会问出口。 顺着向来的程序喝茶谈天,用过午餐。 事事格外顺心,看得出路其安是用了心思的,且得了莫识配合。这小子礼节周到,嘴甜会说话,总明着暗着夸赞他们。 让越清菡挑不出刺,渐渐越看他越顺眼。 茶余饭后,路其安拿出准备好的纸杯蛋糕,塞给小词,把小孩哄的开心得转圈,乖乖坐在小凳子上,挨着客厅内的矮桌吃蛋糕。 “看不出来,小路挺会照顾小孩的。”越清菡将整个过程纳入视线,随口打趣问,“喜欢孩子吗?” 问者无意,听者有心。路其安瞬间如临大敌坐得端正笔直,而莫识撇过视线,显然是在旁听如何回答。 对于旁人,这个问题或许只代表了个人理念,但豪门出生的孩子不大一样,有些家族会把传宗接代的责任强加在孩子身上。 就比如苏家,路其安母亲出身的家族,家主不仅重视血脉传承,还特别重男轻女。第一任妻子只生了两个女儿,年近六十的老头不知廉耻,妻子尸骨未寒就再娶了个二十出头的新妻。 导致路其安的小舅舅比他小一个多月。 越清菡不知道路家有没有这种理念,如果有,他们两个在一起后…… “我不能算喜欢孩子吧,以后也不打算养个小孩之类的。”路其安还真是第一次考虑这种问题,歪头组织语言,“如果伴侣喜欢,倒也能接受。反正我养了只狗,养小孩的感觉应该和养狗差不多…?” 【我将被琪琪的回答笑死,竟不知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琪琪养了只名字叫奥利奥的阿拉斯加,之前有分享过日常,咋说呢…】 【不是他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而是他家的狗养得太好了,奥利奥已过上少爷生活,甚至专门为它买了套房随便拆家】 【下辈子我要转生成为有钱人家的狗,吃好喝好玩好,每天只用考虑拆家就可以了】 路其安此言一出,在场听懂的都沉默了,没听懂的小词沾着半脸奶油仰面,傻乎乎地笑。 本在悠闲看书的莫识抓起手绢,迅速擦干净小侄子脸颊上白花花的奶油,恍然觉得路其安说的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至于会照顾小孩这事,毕竟我是当哥哥的人,越姐应该清楚。”算是把事情完美应付了过去,路其安笑嗓提醒。 莫识适时插话,引向另一个话题,“路其安,你家孩子取名是取自那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吧。” 漫书,其安,远之,兮之。诗句很有名,规律不难找。 “对,被哥哥发现了。”路其安停顿了下,点头赞许顺便补充,“听说因为‘其’和‘歧’同音,爸妈担心我会走偏了路,所以又用了个‘安’字。” 也是由于这原因,他乳名叫作安安。 七八岁时有点孩子气的自尊心,觉得长这么大还被叫安安太丢面子,非让长辈改了称呼。 就着名字的话题,越清菡讲了几年前给小词取名时经历,母亲谈起孩子总是话多,她很擅长讲故事,观众和现场两人皆听得津津有味。 一直说到该离开的时候。 * 几人才走出别墅,莫识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不好无视电话铃声,拿出一看,是经纪人贝悠悠的来电。 “应该是有急事,你去接电话吧。”越清菡拍拍住路其安的肩膀暗示他留下,转而朝弟弟温柔地笑,“放心,我不吃人。” 路其安猜到越清菡有话想单独与他说,跟着催促:“哥哥,没关系的,我来送越姐。” 电话自动挂断后再度打了过来,看样子是真有急事,莫识微不可察地蹙眉,转身走开几步距离接通。 他离得不远,越清菡只好压低声音说悄悄话,眼眸前所未有的深沉:“其安,你应该知道他不像你一样生来就有万千宠爱,单是从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 “身为姐姐,我清楚小识有多喜欢你,你的确成为了他生命中最明亮的光。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他,我们会祝福你们的。” 见家长的一关,竟这样通过了。 第115章 【花都篇·爱称】 越清菡不等告别,生怕被弟弟发现她说的话似的,又拍拍路其安肩头,邀他拍摄结束后跟莫识回趟莫家。 随即一把抄起正在呆呆看戏的小词,拎着小孩上了节目组的车,扬长而去。 车辆驶离,路其安回到室内。 “他们走了吗?”莫识刚挂断电话收起手机,见人回来一愣,抬指撩开碍了视线的发缕,语气淡淡却听得出失落。 路其安在意旁边的摄像头,不好亲热过度,轻轻勾过人肩:“嗯,我们先回卧室吧。” 【我 就 知 道】 【客人一走就忍不住过二人世界的小情侣呀,让我看看你们贴贴是犯法吗】 【感觉我真的是个很贱的人,越不让看我越想看,充钱可以开放接下来的内容吗】 【见家长这关都过了不得大do特do一下?琪琪那个身材一看就很能干】 【细嗦能干,在人人注意的角落,我们其路焉识已然超越逆家成为美帝,豹猫你俩好好想想是什么原因】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只能行目送礼了!!!】 * 关上门离开监控范围第一件事是接吻。 幸好在和陈导透露关系后,节目组默许了他们卧室内的摄像头总是关着,偶尔有了兴致或者效果需要才打开。 刚出了那场意外,陈导怕给人压力太大,更是允许在p城期间两人的卧室摄像头一直关闭。 路其安将恋人压到墙上,而莫识不反抗,眼眸被明亮灯光映得清浅透润,抬起手扯低对方衣领,露出纱布边缘,轻声责备:“笨不笨,你受伤了,低头会压到伤口。” “可是我想亲你。”闻言,路其安果然停下动作,闷声闷气控诉,“哥哥都一天没和我亲亲了。” 总觉这话耳熟,依稀记得自己先前已经为他几次丢掉过底线——虽说也有底线本就不坚定的原因。 这回…还是败了。 莫识身高比路其安矮些,所幸相差不大,七厘米的差距仰头便能亲到。 他主动贴上唇,意乱情迷时无暇注意主导权正慢慢被看似配合的人掠走。一吻刚要结束,莫识想调整下稍乱的呼吸,不设防地,路其安掐着他下颌,重新覆吻。 乱了的不仅是呼吸,还有心神。 就如在更衣室中,莫识首次把距离猛地拉近到逾越寻常交往时一样,床上枕间,路其安也爱说差不多的话。 “好好记住了,哥哥,别忘记。” 融化成一团的大脑反应不过来,但被紧紧箍在怀中的身体凭本能记住了那种感受,像要将他揉碎了再重塑。 只有那种时候,路其安会暴露恶劣的本性,不听话地挑逗惹火,弄得人处处是痕迹,敏感到碰一下就要颤抖。 这会儿突然吻得凶猛,莫识几乎不受控地感到腿软,后腰阵阵发麻,倚墙借力撑着才没露怯。 “你…”莫识胸口起伏喘息,耳根热起来。 因为抱得太紧,他们的心跳声似乎逐渐同频,同样的快。 身为行动主导者的小狗心思太坏,在男朋友生气前装起了无辜:“是哥哥要亲我的,还没有结束,除非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答就答吧,再亲下去,莫识担心自己会缺氧。 路其安收起笑容,他的唇因激烈亲吻变得红润,加之线条柔软,看上去很好亲,说出的话却叫他怔神:“哥哥的名字…是因为什么取的呢?” 回答这个问题本身不难。答案是莫识会刻意避让着不去想的,可并没有真正忘记。 安静两分钟后,路其安开口安慰妥协:“虽然我希望哥哥可以悦纳自己的全部,接受没法改变的既定事实,但如果很难受,不回答也没什么。” 伤口愈合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路其安体会过,所以很清楚,是他操之过急了。 谁知莫识比他想象中更狠,面色平静,脱身坐到床边,拍拍身边:“过来,既然约定过对彼此坦诚,我不会瞒着你。” 路其安靠近,和他紧贴着坐下,将手搭上人膝盖,算是给予一丝慰籍。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父母不喜欢我…” 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名叫莫谦。这是自然,莫家指定的唯一继承人、父母倾尽全力塑造的人中翘楚,有足够资本与实力,无需谦虚。 莫谦出生那刻人生轨迹便确定。 父母没想再要孩子。可惜意外怀孕,发现时腹中胎儿已近五个月,如果不是母亲身体不适宜引产,莫识压根不会出生。 没有人欢迎的孩子,名字没提前想过,要登记时,父亲瞥眼襁褓中的婴孩,随口说:“叫莫识吧,最好永远没有人会认得他。” 莫家有一个出色的大儿子,足够了。 “他们的期待很简单——不如说没有。只想让我在角落里长大,无功无过,不丢莫家的脸,也不抢半点哥哥的风头。”莫识说得麻木,到底是难过还是麻木,分不清。 苦中作乐,莫识甚至有点嫌弃自己的蠢。 明明早明白父母根本不可能爱他,为什么还会碰那架钢琴想吸引他们的注意,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登上飞机。 “我…想过改名,但听惯了,没必要,况且一个名字,决定不了任何东西。” 路其安侧首倾听,话语终了,他捧住人脸颊,动作轻柔掌心温热,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那双桃花眸,总被粉丝说是风流多情,看谁都带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韵,此刻方是真的含情,浓郁如蜜:“哥哥,你太好了,好得让我不敢相信。” 这么勇敢的、坚强的人。 原来不只有童话里的勇者可以斩杀恶龙。 * 气氛正经时间够长了,莫识在路其安注视下凑去亲了亲他的唇角:“反正我不需要多少人记住我,有你足够了。” 等同于告白的话杀伤力巨大。 路其安欣然接受了从严肃到旖旎的转变,指尖下滑,勾住人衣领轻拽:“那、我们是不是该给对方定个爱称?” 交往到现在,莫识一直连名带姓称呼他,只有一次半梦半醒地说出乳名。 贪得无厌的家伙怎么可能满足。 莫识陪他闹,皱皱眉思考:“我总不能叫你安安吧,你不是嫌幼稚吗。” “哥哥想这么叫的话就不幼稚。”诡计得逞,路其安抬起眼尾,笑得张扬灿烂,上挑的眼梢透丝勾引般的涩欲。 摁住对方心口,加些推搡力度结结实实压倒在床面,一气呵成。莫识没反应过来,眼前天旋地转颠覆,眼前只剩了天花板,与小男友漂亮的脸。 惊诧未散,身居上位的路其安笑吟吟夹起嗓子,贴到他耳边,清晰地、柔柔唤了声: “老公。” 【点开作者有话说可接收小狗小猫雪地对话图!】 第116章 【花都篇·兑现】 说话声音虽轻,然而因为距离极近,入耳清清楚楚,又欲又撩,让人听得酥了半边骨,身体都要软化。 “你…你叫我什么?”听到归听到,莫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愕然发问。 路其安大大方方地提高音量,不遮不掩,话尾仿佛荡漾起浪:“老公。” 这人死皮赖脸,一个暧昧至极的称呼,他能坦荡自然地脱口而出,仿佛它再正常不过。莫识甚至有那么个瞬间怀疑是自己想得太过分太慎重。 理智告诉莫识,不是。 “你、你怎么能…”脸颊很快热起来,连带着耳垂成片的绯红,火烧云霞一样,衬得他眼眸晶亮得像蜜蜡。 怎么能用这种称呼唤他,一个男人管另一个男人叫老公…这对吗? 好像对,好像有哪里不太对。莫识说不出明确感受,直觉告诉他此刻应该骂路其安一顿,但要问他两人之间该怎么称呼彼此,他又答不上来。 “难道不喜欢…”路其安撇撇嘴,似是不信邪,“或者叫老婆?老公,你来选。” 莫识抬手盖住自己的脸,心里好烫,他有点绷不住冷淡表情:“一定要选吗?” 虽然是很好听,但无论哪个都太过羞耻,脸皮薄的人听了想找个缝钻进去躲起来。 路其安从善如流:“还可以选别的,比如说宝贝儿、亲爱的之类,嗯,但是听上去像流氓…哥哥应该说不出口。” 他认为称呼应该是双向的,才补上最后一句话,不过处于震惊状态下的莫识好像没听到就是了。 在羞耻与更羞耻之间,莫识选择了接受现实,老公这两个字他说不出口,含糊着略过,话说得尽量委婉,叹道:“按最开始的来…吧。” 半遮半掩的模样落在路其安眼里,只觉得男朋友太可爱,简直是只小猫,因为百分百地爱他,逗得狠了也不生气。 怎么这么萌!!! 担心说得太直白会被莫识抗拒,路其安仔细想想,找了个迂回的法子。他人还压在莫识身上,体型比对方大了一圈,严严实实罩着,压迫感十足。 却分外乖巧地用期待目光看他:“还记得么?你先前说过允许我索要任何方式的关心,我们还拉过勾的。” 在海岛时期的事情,已过去两个月了,他竟还能想得起来。莫识佩服这家伙优越的记忆力,颔首表示记得,静等下文。 “关心的要领是将心比心。”路其安低面,额头碰着额头,近在咫尺的瞳眸相对,灼如春桃,冷若冬雪,“猜猜看,我希望听到哥哥怎么称呼我?” “猜错一次,我就亲你一口。” 毫无威胁性的惩罚方式,惹得莫识忽然发笑,眉目冰释,温润笑颜与残红未消的脸庞颇相配,似染撩人春色。 平日越是冷淡,温柔起来越是有反差产生的诱惑力,路其安看得愣神。 直到短暂的笑容收敛,莫识微微仰首,目光带点探究地与人对视,他能窥见桃花眸底的欲海浮沉,波涛无声汹涌,也基本猜得出答案。 可是,答案是他说不出口的那两字。 莫识企图找个办法把它绕过去,故意避开正确答案,先试了最熟悉的,神情好认真:“安安。” 殊不知无论他做什么事在男朋友眼中皆会被可爱化,这般一幕更是如同在无意识地撒娇,口中唤出的又是个甜腻的名。 路其安抬掌护住自己被击中的心脏,稳了稳,没有动摇,咬住人嘴唇轻轻含吻,动作很浅,带来阵细弱痛感:“不对。” “…亲爱的。”失败了,于是再从路其安给出的备选项中挑一个能出口的尝试,莫识这回说得更诚挚。 “不对哦。” 时间比第一回长,是用了些力亲下去的,细细描摹唇形线条。吻毕,路其安提醒:“事不过三,如果哥哥再说错,罚你今晚必须什么都听我的。” 他是个热爱探索新事物的人,在各种方面都是,包括床上。熟悉了基本流程后便想着尝试些新鲜的玩法或者姿势,比如… 脐橙(一种水果)。 若不是恋人放不开,路其安迟早要玩遍百般花样。 是落个面子还是要付出身体的代价,莫识正面对着两难境地,一紧张便难以理性思考,抿唇犹豫着默不作声。 路其安倒数了五秒,慢吞吞地解开人衬衫上第一颗纽扣,指尖向下,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温热掌心覆上体温偏低的躯体,要把他也引得燥热,带层薄茧的指腹四处抚摩,在触觉神经密集处逗留。 莫识呼吸乍紧,很快顺遂路其安的期望激动起来,伸手去推搡身上压着的家伙:“停,等一下!” “说出正确答案我才会停手,老公,集中精力好好思考。”路其安的衣服倒是一丝不苟好好穿着,道貌岸然的样子,话出口时特意恶劣地加些力度捏了下。 莫识才聚起思绪,准备思考应对方法,被路其安生生打断,溃不成军。 在清明散尽前,他努力吐出口炽热浊气,羞赧地揪住人心口处衣料:“老公……” 这下好了,路其安下手更狠了。 青年眼睛亮得像天上启明星,语调急促,显而易见的兴奋:“再叫一遍。” 还有完没完了!莫识又羞又恼,理智被磨得殆尽,他怒而暴起,干脆利落一巴掌扇在路其安脸颊上,和在医院时打的是同一边。 才消下去的红再次浮现。 刚打完,莫识就后悔了。他实在没有伤害男朋友的本意。只是猫炸毛总要挠谁,一时间没控制住手。 喉结上下滚动,他紧张地捧住人脸颊,想要马上道歉。 掌心突然被贴住。 道歉的话如鲠在喉,莫识眼睁睁目睹路其安扣住他送到嘴边的手,先是亲了亲指尖,然后张口咬下手腕内侧皮肤,尖锐犬齿留下极浅红印。 愉悦地弯着月牙似的眸,微笑唇扬起弧度愈发清晰,完全是一副爽到了的样子。 “哥哥,今晚我想过分点。”路其安喃喃低语,语气和煦,“可以吗?” 似乎给人留有余地,却压根不给抉择空间,只要看着他的眸,就会中蛊,无法抗拒。 莫识点头,很轻很轻地:“可以。你来吧。” 【注意查看作者有话说呀!】 第117章 【花都篇·乐会】 具体过分成什么样,除了当事人以外无人知晓,但其他嘉宾、节目组以及直播间十万名观众全都知道了一件事—— 第二天,莫识一整天都没有离开卧室,而路其安顶着俊脸上清晰的红印,忙前忙后殷勤地照顾他。 引得知晓二人关系的几位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关系最铁的江菟更是大胆上前啧啧称奇:“你小子可以啊,玩这么花。” 毫无疑问,她因为嘴贱被一旁的江玫揪了耳朵。 卧室内,莫识僵硬地躺在床上,周围一片安静,他得以盯着天花板安静思考。 思考一下造成如此惨状的原因。 路其安学东西很快,技术好得出奇,又懂分寸不会做得太过,他几乎只在前两回时有过腰酸背疼哪儿哪儿都难受的感觉。 而这回主导权交给莫识,没什么经验的人将自己折磨得晕乎乎昏沉沉,腿软到撑不起身体,刚坐起一点便脱力跌回去,激得眼底积蓄的泪成颗掉下。 最后实际上是路其安忍不住生涩动作点燃的欲火,翻身把他压倒,强硬地抢回了主导权,才顺利结束。 所以…问题在于技术不行吗,看来得多练习练习。莫识自然地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 晚餐后服过药,路其安满脸愧疚坐在他身边,肉眼可见地蔫巴了,垂着脑袋闷声闷气:“哥哥,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逼迫你了…” “不,下次再试试。”莫识靠着床头倚坐,警觉地伸手,抓紧路其安衣袖。他属实不想放过学习机会,态度坚定得像块木头,语速难得快些,“我一定能学会。” 他怎么用这么一本正经的神情说这么不正经的话!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送上门的福利,不要白不要。路其安cpu都要烧了,却还下意识地顺从本心应允:“那…那好吧。” * 莫识休息了整整一天,总算恢复到不会被看出异样的程度。 次日早晨八点,几位嘉宾听从节目组安排,登上前往附近一所小型音乐厅的车。 在行车途中,陈导才想起还没和路其安与莫识交代安排,他回首朝后面的人憨笑了下:“那什么,我们今天拍完,花都站行程就结束了。本来后面还有个安排,看大家太辛苦,给取消了。” 主要是怕再出什么意外,莫识的事险些吓破了陈凌天的胆,要是因为录制节目压力导致病情恶化,观众粉丝能把综艺给冲没。 在不为正主关注的角落,心旅开播以来,莫识那万年没动静的某博账号以惊人速度涨粉数百万。 这些新涌入的粉丝大多经历了饭圈骂战的风雨,战斗力极强,震惊于老粉佛系的同时,他们为莫识开展了各类应援活动。 莫识还不知道自己忽然成为了流量的宠儿,应声陈导的话,继续自得其乐,惦记着综艺结束后应该进哪个剧组。 最近没什么他感兴趣的剧本,虽说贝悠悠已经安排了心旅结束三周后进组的行程,且对天发誓一定会让他满意,但直到现在还没把剧本拿给他看。 如果不合心意,莫识必会二话不说违约退出。 路其安若有所思追问:“后面行程的时间安排不会受影响吧?” “不会,就是给你们多放了几天假期。还按原定时间集合。”陈导笃定。 【什么?这么快又要结束了,我感觉昨天才看见他们到花都啊,咋这样】 【补药啊心旅,没有你我怎么活啊呜呜下站就是最后一站了,我的cp能不能有售后】 【第一次真情实感磕cp,求心旅不要诓骗我教程】 【希望能出第二季,无剧本的综艺看着真的好爽好开心,他们光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我也爱看】 他们是最晚到达音乐厅的,江家姐妹俩和尹冬云筱夏已去后台做妆造。路其安挑了前排中央位置落座,把莫识拽到相邻的座位,惬意自在地等着看表演。 他们没做任务,自然不用上台演出。 “那首曲子你明明会弹。”莫识几乎有点怏怏的,不似寻常,“是我没做好。” 路其安能熟练演奏《月光奏鸣曲》,李斯特的《爱之梦》应当不在话下。如果他正常参与了学习,现在,他们也能完美地登台。 “节目组的目的,不是让我们学会一首乐曲如何演奏。”路其安满不在乎缓声点明内涵。 他无所谓这段节目效果如何,反正重点是要放在演出上的:“任务的目的是让人了解搭档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更加了解彼此,并且尝试合作。哥哥,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节目组之所以会默许他们退出任务,正是一种肯定。 莫识捏了捏人手心,不说话,仰面看向台上。 灯光忽地暗下,有束冷白的光移动至舞台中央,表演正式开场。 * 江玫与红色太适配,一袭镶嵌着粼粼亮片的鱼尾裙,边摆卷起波浪般荷叶边,她容貌精致美艳,站在冷光下,宛若冰雪中生出的卡罗拉玫瑰。 江菟则身着及膝长度的白纱裙,蓬软如一捧云朵,头纱盖着半张脸与她幽深的纯黑眼眸,如同朦胧中降世的圣女,脆弱得像碰半下都会化作泡影。 一个亮眼张扬,一个清丽柔和。 《梁祝》举世闻名,要演绎它必不可敷衍,暗处乐队配合着伴奏,乐曲本身经过了一定改编,有意放大了小提琴在曲中的存在感。 琴弓振弦,曲调从欢快到哀婉凄美,最后归为化蝶时的如梦似幻,爱意历死地而后生,含喜的悲剧。 台上红白两道身影交织,变换了位置,再分开。她们也不过像曲中蝴蝶。 【好美!怎么不卖现场票啊呃呃我好想去听】 【我有恋姐癖,玫瑰姐姐我是你的狗!为姐姐痴为姐姐狂为姐姐框框撞大墙!!!】 【兔兔太美了简直天使,是谁,是谁敢骂我们纯洁小白花兔宝呜呜】 乐声渐歇归于寂静,路其安合手鼓掌,莫识跟上了,似乎忘记镜头的存在,对身边恋人说了句: “希望她们不会像梁山伯与祝英台,经历了太多事,寻常爱情很容易被消磨干净。” “嗯…希望。但我觉得江菟不是什么正常人。”路其安抬眼看向台上激动相拥的二人,没迟疑,瞬间把自己的好兄弟卖了。 她的爱是扭曲的、要发疯的爱。 第118章 【花都篇·迟来】 姐妹俩下台当观众,青梅竹马上台。 《卡门间奏曲》难度虽高,但两人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有多默契自不必说。他们没在演奏分工上花太多精力,节约下来的时间甚至用来编了段双人舞。 由古灵精怪且跳脱的云筱夏主导,舞蹈风格不是唯美,而是搞笑幽默。 舞台上,二位身着礼服,负手身后,威胁对方似移步转两圈,颇有剑拔弩张之态。 云筱夏穿的是粗跟高跟鞋,敲着舞台发出哒哒节律轻响,观众或许听不清,但坐在现场且对音乐有些造诣的路其安听出来了。 她这是在打拍子。 几拍后,尹冬伸手抓住她手,两人踩起乱糟糟的华尔兹舞步,像是各跳各的,却没一次踩到对方的脚。 这也是他们设计的一环。 【不要让小夏编舞,不要让小夏编舞,不要让小夏编舞!】 【他们跳得像俩人机,或者是肢体不协调的幼儿园小孩】 【你别说你别说,我感觉这段舞非常炫,挺有意思的,呃虽然是有点好笑但是它好玩呀】 【这不对吧,尹冬哥本来就够人机的了,再跳这个舞简直是人机中的人机,人机之巅!】 路其安看得傻了眼,笑也不是,不笑也不好。 云筱夏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对她重视的人很关心,比如新交的朋友莫识。她编这段舞的用意很明显,是为逗朋友一乐。 但真笑了会有点不道德。 莫识没像他那样胡思乱想顾虑太多,云筱夏想让他笑,他便笑了。在莫识看来,舞并不是很有意思,不过台上这俩人是挺有意思的。 长笛音色柔美清澈,舞台灯光追随他们变幻的舞步飘忽移动,到后来竟显出几分优雅。 乐团兢兢业业做着伴奏工作,相比表演,云筱夏和尹冬更像是在旁若无人享受音乐,暴露本性罢了。 一曲终,两人意犹未尽,谢幕跑下舞台,和台下四人凑到一处。 “怎么样怎么样,我编的舞很帅吧!”云筱夏是个小话唠,亮着眼眸欢欣雀跃,急切地想求好评。 四位观众交换视线,达成一致,开口对得意洋洋的小姑娘输出一顿猛夸,三言两语差点把人哄成胚胎,情绪价值拉满。 【他们居然真能找得出词夸…我只会觉得这编舞在搞抽象,汗流浃背了】 【求天降这样能给情绪价值的朋友,我真的很需要呜呜】 【低情商:花里胡哨零七八碎。高情商:很炫目,内容丰富出彩,简直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虽然但是不能看豹豹猫猫弹钢琴好遗憾,四手联弹多浪漫啊…】 【为什么舞台上帘子放下了,灯光好暗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 现场众人只当表演结束,将到离场时间,并不多想,任由绒面的厚重幕帘遮住舞台,其后传来杂乱无章的搬动声,他们也没在意,以为是工作人员在收拾舞台。 忽然,幕布自动开启,明媚暖光乍然倾泄,六位嘉宾全被惊了一跳。 布景速度快得惊人,不过几分钟时间,台上竟出现了摆放得错落有致的造景,罗马柱圆拱门,蔷薇花藤攀爬缠绕而上,典雅华丽的法式风格。 一架白色木纹三角钢琴立于舞台中央,身着象牙白礼服的大音乐家坐在琴凳上,齐肩黑发烫起波浪卷,遮着半张脸,只露出尖俏下颌。 她头戴星辰桂冠,姿态从容放松,饶是看不清脸,也能看出绝非普通人物。 “是范音…”莫识最先出声,范音弹出几个音符他就将人认出。好歹当了她几年学生,听她弹了几年钢琴,对老师独特的演奏技巧尚有印象。 云筱夏恍然大悟:“啊…那位华侨音乐家?” “她是你们的老师吧。”江玫挑眉,她观察能力一向比旁人敏锐,发现不仅莫识,路其安也表现出微微的了解后猜出几分。 路其安点头对她笑,却回道:“是识哥的老师,算不上我的,我配不上被当作她的学生。” 他必须把话说明白,否则按范音这个对音乐有着地狱模式洁癖的变态,原先就阴晴不定,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多了个学生,必然得气炸了发疯。 范音弹的正是他们没能学习的那首《爱之梦》,伴奏乐队退场,放她独奏空间。 一支抒情曲,旋律深情婉转,诗意浪漫,展现出幻想中持久热烈的爱情,就像弗莱里格拉特诗中所言—— “爱吧,尽你所能地爱吧。” 【弹幕怎么突然安静了,好不习惯】 【别说话,赶紧欣赏音乐!虽然我对钢琴曲兴趣为零但是此音乐家演出门票巨贵,听到就是赚到!】 【我妈问我为什么对着电脑屏幕哭,弹得太好了,音乐生膜拜一下,范女神我爱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叫晕倒*】 【外行人,但感觉感情好充沛,有种爱得很重的感觉…这就是想和钢琴结婚的女人的魔力吗!】 * 范音步下舞台时,听呆了的嘉宾们还在愣神,见人走近,莫识带头鼓掌,把那几个木头人都唤醒。 “我是帮小卷毛和我的学生来演出的,怎么样,吓到了没?”范音想伸手插兜,发现礼服裙摆又厚又长但偏偏没衣兜,摸索两下,无奈退而求其次,抱住手臂。 云筱夏颤巍巍掏出小本子:“范大师,可以要签名吗?” 范音没架子,接过签下名字,潇洒地递回去,朝小姑娘抛个飞吻:“是我粉丝啊?真有眼光。” 尹冬紧急把云筱夏往自己身后扒拉。范音按年龄看与他们不是一代人,可魅力丝毫不减,心态比他还年轻。 云筱夏自带粉丝滤镜,要是沦陷了怎么办! 莫识不懂尹冬的杞人忧天,他起身,垂目对范音鞠了一躬:“范老师。” 一声老师,让范音收回轻浮神态,翘起的唇角缓缓压下,她无所适从地松开环抱手臂,手足无措,最终招呼旁边的路其安:“小卷毛,你…呃。” 接收到信号,路其安了然,扶起迟迟不直身的莫识:“哥哥,她一直是你的老师。” 范音眼圈红红,故作轻松拍拍人肩膀:“没事儿,补上了,小缪斯,你永远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只是直到现在,莫识才能坦率地称范音一声“范老师”,而不是欲盖弥彰的“小音姐姐”。 这声老师迟来了十多年。 可惜昙花一现,他再也不可能跟从老师学习,这称呼注定没了意义,成为拔掉尖刺后留下的那个伤孔,终生难愈。 第119章 【日常录·文意】 节目组宣布录制结束,关闭摄像机后,去后台卸完了妆的范音紧赶慢赶跑出来,换回松松垮垮休闲装的她看上去更像她自己。 她在门口拦住了路其安和莫识,抓乱梳理得精致的头发,熟络询问:“诶,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我请你俩吃顿饭?” 路其安刚和父母兄弟发完信息交代行程,侧目看向莫识。 “已经通知了,可以。”莫识叹口气,他实在不明白路其安为何坚持要他和家人说声,分明他是在外独居,几天不回家根本无人关注。 没错,由于f国与京市相隔很远,下一站又离f国颇近,两人一商量,决定用这几天假期顺便旅个游,暂时不回京市。 毕竟来回倒时差太折腾人,路其安还怕莫识身体承受不了呢。 和老师久别重逢,又是对方主动邀请,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傍晚垂暮进了餐厅,天色尽黑,夜色中挂着点点清澈星子时,两人方架着醉醺醺的范音离开餐厅。 范音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郁闷,复杂得很,憋得难受,禁不住多喝了两杯,结果醉得彻底,抱着莫识大哭大闹嚷嚷:“我怎么就丢了你这么个天才,怎么能这样!” 她哪有表现出的那样洒脱,心里后悔得要命,如果能重来,范音定会去参加当年的生日宴,阻止一切发生。 莫识因为服药的缘故没碰酒,脑子很清醒,轻轻拍她后背:“老师,你好吵。” 路其安和范音同时愣住,数秒后,他忍不住笑了,边笑边把被学生嫌弃的人从莫识身上拽开。 范音扭头问:“小卷毛,我吵吗?” “有点吵,所以请您安静一下。”路其安无条件赞同莫识的评价,好声好气劝说。 突然被小情侣俩人嫌弃的范音不干了,吵是不敢再吵,哼哼唧唧嘟囔着要回家,抬手招服务员来结单,迅速干脆地刷卡付款后站起来,准备自己离开,不打扰他们约会。 莫识伸手扶稳她。 虽然不能理解范音为何幼稚,但毕竟她是于他有恩的老师,是范音挖掘了他的天赋,让他有契机获得如今成就。莫识打心底感谢。 更何况,让一个喝醉的人自己离开太不安全,哪怕是陌生人,他也会伸出援手。 “…我不知道她助手的号码,哥哥你有存吗?”路其安跟着起身,单手控制住范音,让莫识能腾出手翻看通讯录。 片刻静默,莫识收起手机:“直接打车送她回家吧。” 他们一直是直接联系范音,根本没想到会有需要找她助手的日子,还好记得清范音家的地址。 两人怕出意外,一路护送范音回家。两个大男人实在不方便贸然进人卧室,只把范音安置在沙发上。 喝醉发酒疯被人送回来的事儿应该不是头一回发生了,莫识在矮桌上看见张名片,上面印着范音助手的联系方式,备注大概是有事请联系她的意思。 电话拨去,被飞速接通,莫识简单交代了下情况,挂断后朝路其安颔首:“她很快就来,我们先走。” 为这趟旅行,路其安临时在p城买了栋别墅,离范音家不远,步行几分钟的距离,两人决定直接回家。 * 新居主卧,路其安走出浴室,发现本该在房间里等着他的莫识不见了踪影,微压眉头,不顾发梢尚在滴水,丢开毛巾匆匆四顾。 小阳台被窗帘半遮半掩,只依稀看得出有个人影。 路其安心下微动,踌躇片刻,拎起件大衣外套,拉开落地窗走上露台。 跨出卧室瞬间,寒气侵袭,吹透未干的水迹,刀割似的冷,仗着年轻身体好,路其安只草草拢了下浴袍衣领,抻臂将外套披到人肩上。 莫识后知后觉发觉他的到来,抬面看去。他坐在外面吹了会儿风,脸已冻得苍白,唇上绯色淡去,泛点乌青,浓黑发缕经风一吹便乱糟糟的,贴在脸颊上。 瞧着好狼狈。 路其安低头碰碰他唇面,同样的冷,不禁心急:“哥哥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卧室,生病多难受啊。” “我没待…多久。”莫识慢吞吞收起手底压着的书,想反驳说自己身体非常健康,可刚开口就被冷风呛得咳嗽。 断断续续把话说出来时,路其安已不信了,着急忙慌推着他后背把人挤回卧室内,利落地锁了窗户。 “晚上的药吃了吗?我去煮姜汤驱寒。”路其安有那么一点点生气,但他不说,匆促地准备出门下楼去厨房。 莫识扯住他,咳嗽平息,身躯经热气烘暖才知道发抖,声音跟着颤:“别走,我没事,只是到外面看了会儿书。” 路其安一愣,视线下移… 怎么又是《尤利西斯》!他怎么一直坚持在看它! 拗不过莫识死死盯着他看的撒娇举动,路其安退了一步,贴到人旁边,用自己的体温帮他暖身,随口问:“这书很好看吗?” “嗯,我读它主要是为了锻炼注意力,康复师的建议。”莫识听出他言外之意,指尖抚过书封上英文字母,详细道来,“而且,我也很想弄明白…父亲到底象征着什么,我能不能做得合格。” 虽然不曾得到过母爱,但莫识是见过母亲真情实感关心哥哥的。他通过观察,隐隐约约弄明白了那种始于血脉羁绊、发展于生命相依的母爱。 但他很少见到忙于工作应酬的父亲,也只见过那人对莫谦的考试成绩表示骄傲,而非对他本身。莫识对父亲角色的认知几乎一片空白。 在遇到路其安前,莫识计划终身不婚,但的确有过未来领养个孩子的打算,于是想要学会如何成为真正的好父亲。 把话告诉康复师后,康复师把这本书交给了他。 具体缘由莫识没说出来,他已不再想领养个孩子,怕自己没法好好负起责任,曾经不成熟的天真想法就让它过去吧。 路其安好久都没说话也没动,莫识被他贴得热了起来,挪开距离。 瞥见小男友脖颈上的纱布,估摸这人肯定记不起换药的事情,莫识翻出医院里医生给的药膏和纱布,倾身靠近,安静地帮忙处理伤口。 边缘有些红肿,不严重,少裹层纱布方便透气就好。 路其安一动不动乖乖地随他摆弄,摸着新缠的纱布,发自内心评价:“哥哥,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是个好父亲,但你绝对是完美的伴侣。” 因为此刻,他幸福得想死。 第120章 【日常录·缪斯】 路其安盘腿窝在懒人沙发中,腿上搁着笔记本电脑,打字时键盘发出有节奏的细响,他飞快地回复了小舅舅苏祈佑发来的消息,继续看文件。 虽说出身豪门,但他甚至还未满23周岁,太年轻,没有什么独自管理公司的经验,苏祈佑与路洵和他差不了多少。 三个初学者凑成堆,所有的一切都是从纸上谈兵到实践,慢慢摸索尝试的。 路其安其实有很多工作要忙,只是为了陪莫识,基本要搁置段不长不短的时间,才能集中在一个时间段全部看完,并做好决策。 工作在他心里到底是没恋人重要。听到身后脚步声的瞬间,路其安保存了文件,没退出页面,假装若无其事办公,实际上偷偷调整了坐姿。 如愿被莫识从后方抱住。 极淡的山茶花香清幽,几缕半长墨发剐蹭到他脸颊,软绵绵的叫人心痒。 “你在干什么。”莫识眯眸看向电脑屏幕,密密麻麻全是字,他看不大清楚,索性直接问。 路其安弯着双笑眸,牵过恋人的手,将他引到沙发前,侧身让开位置,示意对方坐到他旁边。 待莫识紧贴着他坐下,路其安挪动电脑,把它送到两人之间:“在处理工作,缪斯的事情,哥哥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莫识瞥两眼,是关于公司签约艺人相关工作的计划书,他沉眸想了想,出乎意料地提出:“我和公司的合同快到期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不续签,去你的公司。” 缪斯的前身经营太差,现在刚刚起步,和白手起家没什么区别。有能力的员工招了不少,基础运营模式已经完善,当下最缺的就是艺人。 而且需要是有潜力或者有一定名气的艺人,能够长期签约长期发展,作为公司的半个形象代表存在。 路其安已经决定不久后退圈,没有将自己纳入考虑的范围,本打算向几位有些交情的明星提出邀约,莫识刚刚走近时他却灵光一闪,有了新想法。 “缪斯”这个名字来自莫识,那么,最适合成为它王牌的人也应该是… 他的mewes。 “不会影响到哥哥的事业吧,莫谦哥会同意吗?”路其安考虑得周全——莫识现在签约的是自家公司,顶头上司就是亲哥哥,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待遇,缪斯能给他的,不一定比他现在拥有的好。 莫识平静地给贝悠悠发了两条消息,让她知会莫谦一声,然后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换个公司不会影响演技。他会允许的。” 毕竟,莫识是靠着惊艳四座的演技杀出重围,完全不立人设不大肆炒作,在一众流量明星中胜出,年纪轻轻被冠以影帝之名。 圈内导演无不百般期待能与莫识合作,他有无需依赖公司送上资源的实力。 何况在他看来,路其安犯了太妄自菲薄的错。 不提那难以忽视的路家二少爷光环,单是这家伙的个人魅力都不容小觑。要混到公认顶流的位置绝非易事,人情世故方面,路其安懂的只会比他表现出的更多。 “我一定会努力做到最好。”得到了出乎预料的信赖,路其安眼眸亮了几分,掌心贴上人后腰,打着圈轻缓揉摁。 昨晚他俩在卧室聊天,聊着聊着莫识不知怎么忽然起了兴致,二话不说翻身压倒他,欺身骑上。 真把男朋友当道具使,练习自己的技术。 路其安没脾气地随便他折腾,唯一一次想伸手干涉还是因为看莫识做得太困难,捂着小腹眼眸失神,像是撑不住了。 结果被对方不留情地拍开。 回想得他心里闷闷不乐,路其安使坏捏捏人腰侧,往莫识耳边吹气:“合同里要写点特别的内容吗,比如说,规定一下艺人可以随时玩弄公司ceo之类。” “把潜规则摆上明面?”莫识捏他脸颊,不明显地轻微皱眉。 “这是什么话。”路其安表情认真,板着脸的模样好违和,“我们是正当的恋爱关系。” 公司顶多是他俩普雷的一环。 电脑屏幕上不断弹出消息提示,叮叮当当吵得人心烦意乱,莫识把黏在他身上的路其安推开,抬指点了点屏幕。 看上去是很着急的消息,不能为接吻误了正事。 “苏祈佑发的消息,一般都很没有营养。”路其安暗自咬牙切齿,希望那小登这回说的是正事,否则他一定要和路洵告状了。 恨恨地点开消息通知框,大片文字弹出来。 『苏祈佑』:你真把他挖来缪斯了,真假的?爱情如此伟大 『苏祈佑』:诶,你说我要不复出一下,粉丝们估计想死我了吧,还能给你公司再涨点热度 『苏祈佑』:这想法怎么样,简直天才对吧,你求我我就实施 『苏祈佑』:人呢?消息还发的出去,看来这回是把我屏蔽了?? ……… 他废话怎么这么多。路其安迅速截屏打包发给路洵,合上笔记本电脑,对莫识笃定确信:“看吧,他发的消息真的很没有营养。” 莫识不想说苏祈佑坏话,但竟无法反驳,赞同地点头。 * 自由旅行第一天,他俩没出门,路其安一口气解决了所有文件,为确保公司能够顺利发展,还和家里长辈聊了会儿问了些建议。 莫识也忙,贝悠悠工作效率极高地帮他说服了莫谦,但他还是得自行向哥哥嫂子给出合理解释。 两人默契地打算明天再出去看看风景。 苏祈佑肯定是被路洵训了一顿,整个人都蔫着,老老实实把合同文件发给路其安,没多说半句多余的话。 怕到手的影帝改了主意飞走,全公司上下的工作人员都在配合,工作速度快得惊人。 上午提出签约,下午就拿到了合同。 莫识笔尖戳着才打印出的纸页,提笔签名前,他突然问:“公司名字是你改的吧,为什么要叫缪斯?” 不怪他自作多情,名字实在是有点特殊。 路其安眨眨眼,他以为莫识早确定了这件事,噗嗤一下笑出声,眼眸弯若峨眉月牙:“mewes,当然是因为mewes。” 这家公司最初设立时,路其安心里就想着莫识,于是想到了对方不常用的英文名,取了个音译用上。 他很单纯地希望,生命中的一切都与恋人息息相关。 第121章 【日常录·离析】 花了一天时间努力工作,第二日,路其安说什么也不愿意看半个字文件,早早预订了艘乘沿奥热尔河观景的游船。 他腻歪得很,特意照着莫识的衣着搭了身风格相同的,站在一块儿相配又养眼,像是情侣装。 莫识乐得看他显而易见的小心思,面上淡淡的不显任何神情,帮着捋平风衣衣领处微小褶皱,拍拍人心口:“走吧。” 出门路过范音家时还听到了透过窗户传出的钢琴曲声,两人相视笑了笑,驻足听到一曲结束,不作打扰离开。 * 今日天气半阴半晴,偶尔飘来云便要遮住虚弱的、薄如轻纱的阳光。 气温倒舒适,路其安站在游船二层的露台上,倚身靠着围栏。扑面和风微暖,撩动青年额前碎发。 身姿颀长挺拔格外优越,更别说还有张惊为天人的脸。 他在看风景,身旁的莫识在看他。 长得好看的男朋友对有点颜控加恋爱脑属性的莫识来说真是绝杀,盯着人看了几分钟,控制不住自己,掏手机打开摄像,准备进行一些偷拍。 几次调整角度总算按下拍摄键,莫识翻看偷拍成果,不过数秒就迅速关掉手机,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回到先前的位置上。 庆幸地想着还好路其安专注观光,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为了方便莫识偷拍,凹造型到现在的路其安总算能放心,顺带着放松了动作,神不知鬼不觉在拍风景照的中途翻转镜头,将男朋友和自己纳入相框,再迅速翻转回去。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偷拍还偷拍。 合照get。 二层露台是最适合观景的地方,埃菲尔铁塔、圣母院、卢浮宫…举世闻名的景点一一展现,壮丽华美。 游船全程一个多小时,下了船刚好到午餐时间。 如果不是突然接到江菟的电话,如此平静悠闲的约会本该万事顺遂结束,完美符合路其安预期。 突兀插入甜蜜氛围的电话铃声犹如恶鬼,江菟不知是脑子抽了什么风,把铃声设成恐怖片bgm。 挂断了又打进来,重复几次,路其安抬眸看看对面的莫识,脸上露出些恰到好处的愧疚来:“我先接个电话,哥哥你先点餐吧。” 莫识似乎并不在意,点头允许,垂面继续看菜单。 路其安走到无人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压下怨怼的火,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江菟急切的话闯入耳中。 “路其安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你听我说——我姐姐,她把江家和姚家的合作搅黄了!”她声音低压着,带点细微喘息,激动得难以自制。 谁? 江玫…以一己之力拆散了姚江两家的合作?! 下意识地,路其安想到了任贺。身为眼线,姚江两家之间出了什么事,他应该是第一时间传递消息的人。 打开聊天软件才发现不久前任贺的确来过信息,不过由于他开了免打扰忘记关闭,没听到提示音。 草草和江菟聊了几句,他摁住怦怦直跳的心脏,维持冷静去看任贺的消息,慢慢捋清发生了什么事。 * 江玫很不想回家,非常不想。她本来是能够留在p城工作几天耗耗时间的,但父亲催得紧,还扬言威胁如果她不回去,就将她目前的权力全部收回去。 老套庸俗的威胁方式,但非常管用,她本想骂出口的话憋了回去,忍气吞声和江菟定了同一班航班。 路上江菟想和姐姐搭话,她不回答傻气的提问,狐狸似狭长媚气的眸定定睨着看,直盯到对方红着脸抿唇不再吭声,方提醒:“待会儿出了任何事,你只管表现得单纯柔弱,什么话都别说。” 江菟听得不明所以,小幅度点头,当时便隐约觉得不太对。 回到家进了家门,管家恭恭敬敬鞠了个躬,告诉她们父母在书房里等着,江玫脱掉外套递给旁边紧张迎来的保姆,抬手挽起长发,像准备打架一样把自己收拾利落,才步上二层。 这就更反常了。 一无所知,江菟只得默默跟上,保险起见也理了理头发,准备着如果姐姐和父母打起来,就冲上去帮姐姐打架。 她看上去纤细瘦弱,可在没回江家前被校园霸凌那么久,多多少少积攒了点打架技巧,吃得饱饭的情况下打怕三四个人没问题。 江菟惴惴不安,目睹姐姐打开书房门。 江父看清开门的人是江玫,抓起桌上烟灰缸,用力一砸,直直朝人飞去,怒喝道:“混账东西,你都做了什么!” 江玫好淡定,把门拉上阻挡了烟灰缸攻击,重新开门,瞥眼地上散落烟灰,嫌弃地跨步绕开:“老登,您还是收收气性吧,无论你怎么生气,事情我都已经做出来了。” “你这个赔钱货…我就不该把你养大,早应该掐死你!”江父胸口剧烈起伏,气得想再动手,视线落到神情无辜的江菟身上。 网上早传出了路其安与莫识关系亲密的事情,江父全部看在眼里,但他仍然以为女儿和路家少爷有一腿。 毕竟同性恋是多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法律都不认可,路家身为豪门,怎么可能允许家中子嗣传出如此丑闻。就算路二少真是个gay,最后难免要落到妥协,走上娶妻生子的正轨。 江父无所谓女儿能不能得到真爱,他只要利益。所以即使正在气头上,他也必须得讨好江菟。 也只有江菟有可能拉他一把了。 江玫不等父母反应,自顾自在旁边沙发椅上坐下,翘起腿,惬意自在,张扬地笑眯起眼眸:“我能做的不光是提点姚叔叔几句,老登,你该让位置了。” 听他俩吵嘴,江菟渐渐明白了一切。 几天前,江玫不知从谁那得知了姚江两家合作对抗路家的事情,细究下去,发现合作的其实是姚珺晔,而非姚家名义上的掌权人姚叔。 姚叔为人老实谨慎,但年纪大了,渐渐的放权给了小辈,对家族事宜大多不知情,否则定不会容忍姚珺晔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江玫便做了个好心人,把姚珺晔闹的事捅出去,告诉正在山庄休养的姚叔,引得老人家暴怒,当即凭借数十年积攒的威信,收了姚珺晔权力,还把儿子和江家人怒斥一顿。 两家合作关系断了,江家能倚仗的只有私底下勾结的路家旁系。 原本胜券在握,以为女儿一定能安稳嫁入路家,一下子与盟友分崩离析,叫江父如何不生气? 这股气全冲着始作俑者江玫发泄出去。 第122章 【日常录·幸运】 江玫性子耿直,烈得很,要不是手上权力还不够,想必会在这关头彻底踢开江父,夺走公司。 而江父之所以还留着她,一是为了稳住江菟,二是因为江家小少爷年幼。他怕自己退休时儿子还没成长到能继承公司,需要个中间过渡时期管理公司的工具人。 江父生性多疑,难以信赖外人。早在江菟回家前,江玫就成为了他心中最佳选择,江菟又缺少管理方面的能力,一直没能动摇姐姐的地位。 江玫手里握着多少筹码还不一定。 不过也算给路其安传递了个信息:她需要些帮助夺权。 路其安没有时间慢慢琢磨,简单想了想目前战局。 大伯一家不敢张扬,只能暗中给予支持,虽说旁支手中权力不多,但有层血缘关系在,不好随意割舍。 当年大伯做了出格的错事,爷爷还顾及亲情,没有狠心惩罚。只靠目前罪证不足以彻底碾他入尘。 江家在江父指示下几乎全力对付路其安,索性只针对他一人,不牵扯家族间的势力纠纷。有江菟挡着,局势尚且稳定。 姚家单方面退出了站队,无疑是明智之举。冤有头债有主,路其安会报复姚珺晔,但不会对姚叔下狠手——当然,子不教父之过,还是得给个教训。 意外之喜下,他思路格外清晰。 真是十足幸运。 现在优势毫无疑问,在他们这边。路其安风评正是最好的时候,多少网友将“慈善家”的称号扣在他头上,而合作的瓦解已然泯灭对方获胜的最后可能性。 上流社会有条潜规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擅自干涉其他家族内部事宜。若不是这条不成文的规矩约束,路其安早把姚珺晔的事情捅去姚叔那了。 江玫坏了规矩帮助他,他也不能白白叫她冒险,当即打电话给助理,让人安排几项协助江玫的工作。 粗略计划交代下去,路其安长舒一口气,赶紧快步回到餐厅中。 * 莫识按男朋友的偏好帮人点了餐,见路其安走近,抬眸看去。 “哥哥,我好高兴。”路其安弯眸笑得明媚轻松,迫不及待分享心情,却不说明高兴的原因,愉快的模样看得莫识指尖一紧。 他手中握着刀叉,微弱动作让刀尖无意戳入溏心蛋,半液态的蛋黄缓缓淌出,明亮的黄色,汇成小小一滩,像迷你版太阳。 有点残缺不全的小太阳。 犹豫几秒,莫识问他:“为什么高兴?” 路其安笑了笑,说的话不算撒谎,可也算不上全部事实:“哥哥记得我的喜好,我当然高兴啦。” 他想保护莫识,不让恋人受任何伤害,当然不愿告诉对方事实,平添心理压力。 毕竟,莫识的心理状况看似稳定,实际犹如濒临崩塌的雪山,轻如柳絮的雪花不会造成多大危害。但倘若有谁高声说话,则有瞬间雪崩的危险。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精神疾病亦是同样。 琥珀色眼眸太浅淡,可其中纳着许多内容,并不是看透了颜色时能一并轻易读懂的。莫识很久没在路其安面前这般冷脸过,一时竟让年轻人有点害怕。 路其安偷偷看他脸色,伸手碰碰对方指尖,顺利地十指相扣。 得到底气,小狗委屈地耷拉眼睫,可怜兮兮的模样:“和我约会哥哥不高兴吗?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一个人去接电话了。” 莫识表情很快有了松动,他好容易心软,不过两分钟,回以紧紧扣掌的动作,轻声安抚:“没有不高兴,午餐结束我们回家吧。我有点困了。” “好,下午我有工作要处理,可能不能陪哥哥睡觉。”路其安神情更可怜几分,桃花眸水光潋滟,仿佛受了天大委屈,“晚上要补偿。” “……”莫识松手继续用餐,不回答他的得寸进尺。 别墅那么大,四间卧室,路其安却只让家政服务员收拾了一间主卧。美其名曰节目拍摄期间睡习惯了,同床共枕没什么问题。 所以这家伙的补偿绝不是简单睡在一起的意思! 他难道一点都不觉得累吗?年轻人体力这么好? * 回到别墅,莫识径直进了卧室,反锁房门前顺手把路其安放在房内的电脑丢给了他,可谓体贴入微。 路其安得意地甩着不存在的尾巴,去客厅工作,避免打扰到男朋友休息。 而莫识反复确认了房间隔音做得特别好,冷静下心神,点进通讯录一个从未联系过的号码,拨通了它。 第一次第二次都被挂断,第三次响了几秒,对面的人应该是思考了下才接通。 “喂?您好,请问您是…”男声温和,不算熟悉,大概是没认出他来,礼貌询问。 莫识半阖了眼,神色阴鸷,口吻带点阴阳怪气的意思:“任译先生,您应该认得我。” 因为任译配合着伤害过路其安,他对任译的印象极差,懒得客套拉近关系,自然是没多客气。 任译辨出他清冷声线,沉默数秒,尴尬道:“莫、莫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路其安的行程已经不归我管了。” 突然换经纪人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路其安暂时没动任译,让他挂着经纪人的名头,只是完全架空了,工作全部分配给别人。 “之前发生的事,我已经大概弄清楚了。”莫识镇定地诓他,语气阴冷得像能把人刮下一层肉,吓得任译抖了两抖,“虽然莫家权势不比路家,但你也清楚,想弄你还是很轻松的。” “告诉我路其安还有什么计划,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他演了那么多反派角色,要装心狠手辣的坏人,简直信手拈来。 任译听到如此威胁,差点当场吓哭,懊恼不已欲哭无泪:“我说,我全都说,莫先生,我真没做什么坏事啊!” 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迫害他,这工作危险性这么高的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年他就不该那么纵容任贺,现在可好,把柄握在别人手上,他们不过是随手能碾碎的蚂蚁。 恐惧造就诚实,任译嘴没个把门,就这样把他知道的全盘托出… 第123章 【日常录·知情】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全部信息,这是莫识都没料到的情况。 任译清楚莫识和路其安关系不一般,又实实在在被之前发生的事情吓怂了,指望配合些能让莫识对他印象改善,多点机遇,才乖乖坦白直言。 谁料向来冷心冷情的莫影帝听完全部内容,淡淡地“嗯”了声,瞬间把电话挂了。 连句敷衍都没有。 任译擦擦额角冒出的汗,这才多大会儿,已经吓得他腿直打哆嗦。 同时心里也生出丝疑惑。 按道理来说,莫识是早参与进路其安和任贺的事了,也清楚背后主使是姚家江家,他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呢? 他把自己的话也回想了遍,心里咯噔一声响,顿时警钟大作。 不好!莫识难道原本不知道路其安的大伯一家也为此出了力?! 任译瞬间感觉天塌了。 完了完了,路其安要是发现他把这秘密告诉了莫识,不得把他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啊…… * 路其安的确是要完成工作的,只是与昨日不同,工作内容不只是安排缪斯各项事宜,还有帮兄长处理家族企业的事。 要托人帮忙提拔江玫,自然得做点表示。 比如打白工。 路家兄弟几个一直走的是互损风格,路其安当然不会老老实实接受路漫书塞来的工作,一边敲着键盘一边絮絮叨叨连麦骂他。 “真够扒皮的,这么多文件我就是看也起码得看三天,路漫书你就这么对待自己亲弟弟?” 打的是跨国电话,也许因距离遥远,声音略有失真,但路其安依旧能想象出对方翻白眼的欠揍样子:“呵,男人,闭嘴吧。” …… 路其安骂不出来了,扶额苦笑:“你少看点霸总小说,连女朋友都找不着,演冰山霸总有什么用,死装。” 大抵是踩了路漫书痛处,他立马真的高冷起来,沉默片刻,“嘟”的一声挂断电话。 吵不过就跑,这算什么啊。路其安埋头继续苦兮兮地对付工作,偷摸在心里吐槽他那被降智霸总文荼毒了思想的大哥。 越是想,键盘敲得越起劲,仿佛要把坏心情全部发泄在可怜的按键上。 事实证明,人在专注时是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 莫识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窗外天光已经暗下去,而他身边无人,定了定神,随便套了件衣服,走出卧室。 客厅中有个明亮光点,路其安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丝毫没注意到周围变化,接连高强度工作几小时,他身上甚至带着丝社畜般怨气。 咔哒一声,莫识打开了客厅的灯。 周遭环境乍亮,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眼睛一时适应不来,路其安抬手遮光,本该即刻低头适应亮度,却偏偏想抬眸看向莫识。 不出所料,眼中盈起团雾蒙蒙湿润,好无辜地望去,霎时消了莫识心里藏着的不愉。 “辛苦了,我去做晚餐。”他覆掌揉乱青年的鬈发,突发奇想将拇指和食指弯成个圈,捏住一搓蓬软的发缕。 感觉可以扎小揪。 莫识抬起另一只手,摸到自己脑后的发绳——他已习惯了把半长头发拢起束好,避免发尾贴着后颈泛痒。 用的发绳往往是简约款式,很少带什么装饰,深色也不怎么扎眼。 路其安揣测出莫识的心思,觉得被男朋友玩弄也挺好的,遂不躲不避把脑袋拱进人掌心依恋地蹭蹭,关掉电脑起身:“我来帮忙。” * 意面热水入锅,加撮盐防止粘连,开了中火,很快自水底咕噜咕噜冒出沸腾的泡。 厨房对路其安来说再熟悉不过,他安静地守着锅,不时搅动几下防止粘连。这是莫识交给他的任务。 比起任务更像在哄小孩,随便丢个活,意图是让他别捣乱。 而莫识洗净了手,正在厨房另一边有条不紊地处理食材。 路其安没事干,手上动作机械式进行,理直气壮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看。 穿着围裙时,莫识冷峻侧颜似乎有所柔化,少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漆黑如墨的羽睫低垂,纤密得似乌霭,专注地凝视手中… 那个番茄。 想和番茄吃醋是正常的吗?路其安被自己脑中冒出来的想法逗笑,决定用多吃两口的方式报复一下小小蔬菜。 意面软化煮熟,趁着还有足够韧性,关火把面滤出,放着备用。 路其安主动请缨去准备其他菜,莫识则接过递来的面,将番茄炒至出沙,加少许砂糖和肉酱调味,防止过酸。 动作意外地熟练。 “第一次见哥哥下厨时看起来还有点生疏,进步很大。”路其安从不吝啬夸奖,真心实意笑着。 “抽空看了些视频,只是模仿。”莫识耳根发烫,生硬地错开视线,“你的工作还没做完,今晚要不就…” 彻底消停一下吧。 他们同床睡时路其安总不安分,就算发了誓不做,也要恶劣地上下其手四处乱摸,最后黏黏糊糊贴着人睡觉。 莫识被他的恬不知耻吓到过好几回。 路其安忍着不笑,庄重点头:“好啊——不过作为交换,哥哥要告诉我,你今天都了解了些什么。” 话题陡然转变,打得莫识措手不及,他惊愕地同人对视,清晰读到对方的了然。 声音干涩堵在嗓中,莫识控制住表情,蹙眉反问:“你在说什么胡话?” 阴暗面转瞬即逝,路其安又弯起眼眸,重新搅动奶油蘑菇汤,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但并不准备改变计划:“没什么,开个玩笑。今晚我一定乖乖听话。” 他相信莫识能理性看待。 知道了反而更好。毕竟在正常人看来,大伯对亲侄子总归是下不了死手的,信息的泄露没准能方便路其安自入圈套。 * 说到做到,当晚,路其安真的没有不依不饶贴近,甚至煞有介事拿了床新被子,并在床铺正中摆了条毛毯,美其名曰这是个防御装置。 至于他是如何半夜爬过此防御装置,钻到莫识被窝里,八爪鱼一样将人缠得喘不过气的… 第二日凌晨,莫识被意外的重量压醒,拍醒蔫巴小狗质问,只得到了“可能是梦游吧”以及“潜意识里想靠着哥哥睡觉就变成这样子了”的答案。 莫识选择认命,主动把自己塞到路其安怀里,安心睡回笼觉。 第124章 【日常录·再遇】 奋战三天,路其安最终按时完成了所有工作。 发送出最后一份文件,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朝捧书在旁边陪他的莫识笑,张扬潇洒地把电脑合上:“哥哥,我自由了!” 莫识将书签卡入书页间,第一时间配合:“恭喜。” 陪同的这段时间,他发现了,路其安真是个全能型人才,寻常碰都不碰的工作全部能处理的得心应手,几乎不出纰漏。 路其安缺的,只是能够长时间做同一件事的耐心。 也许是太天才的缘故,做什么都极容易上手,一旦上手便会因为成功得太轻而易举,很快失去兴趣。 亏他能在娱乐圈待近十年时间。 “话说,你一开始当练习生是为了什么?”莫识忽然觉得奇怪。路其安不缺钱不缺势,而且看上去对名气没多大热情,何必淌娱乐圈这么深的水。 这个问题,路其安在媒体面前回答了几十遍不止,总说是为了追求梦想,坚持走下去则是为了让支持他的粉丝不白费力气。 但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梦想呢? 莫识认为他从前答得太公式化,信不得。 “呃……记不太清楚,我从小没有明确的目标,不知道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路其安若有所思,状似认真,“好像是星探来找,觉得好玩就签约公司了。” 签约时他心思乱糟糟的,没留神签了个长期合同,黑心公司还疯狂吸血,直到后来他爆火才有机会脱离公司,成立自己的个人工作室。 显然,这次的回答比以往都要真诚。 换作往常,莫识肯定会无条件相信路其安。然而前两天刚得知小男友瞒着重要信息,起码最近,路其安说出的话他只能信一半。 还是得自己查。 可暂时竟找不到地方下手。 追梦的一套借口从出道用到现在,压根找不出破绽来。 两人在同一家公司出道却不属于同样领域,没有过合作,仅仅因为偶遇成了浅交的朋友,对彼此知之甚少。 最有可能的突破口是经纪人。但男团的初任经纪人早已辞职离京,卢北过世多年,任译身为第三任,对路其安进娱乐圈的缘由完全没有了解。 况且路其安现在有路家支持,要查他的经历,简直难上加难。 莫识第六感很准,他隐隐觉得背后藏着什么秘密,似乎所有事情能够串联成一条完整的线。 可惜,线索断了。 * 没有工作一身轻松。次日,路其安又拽着莫识出门晃悠遛弯儿。天气不算多好,空中阴沉积云,绵针般的细雨飘飘。 他们共撑一把伞,必须紧密贴着才能被完整罩住。 虽说伞的用处不大——细细雨丝经风一吹便斜,钻入伞底,间或几滴拍到脸颊上,沾点深秋凉意。 街上行人大多没撑伞,莫识倒想挪开几步距离,但身旁那家伙紧搂着他不松,挣脱不了索性顺从。 说到底,路其安只是想抱他罢了。 最后莫识找到家顺眼的咖啡店。两人进店点了咖啡和甜点。 路其安搬过椅子和莫识坐到同一边,咬着吃甜品用的小勺,歪头靠在恋人肩头。 法式焦糖布丁质地绵密丝滑,浓郁奶甜与香草味交融,顶部焦糖酥脆微焦,略带苦香。某甜品爱好者暗暗盘算该怎样礼貌地把这家店买下来。 身心双重满足让路其安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他们没注意时间,单看天色看不出时间流逝,不知多久后,咖啡店门推开,走进了四五个人,穿着板正西装,有说有笑的。 “哥哥。”路其安突然坐直,盯准人群里一位中年女子,确认自己没眼花,兴致勃勃分享,“我们遇到认识的人了。” 距上次见面不到一个月时间。 “苏日娜的母亲…真巧。”莫识想起了是谁。尽管相隔数米还有人挡了视线,依旧能瞧出她妆容精致衣着端正,更重要的是脸上神情舒展愉悦。 看样子她的生活好了许多。 录制节目时认识,在节目外不能擅自打扰对方生活,路其安和莫识对视一眼,默契埋面继续解决桌上的甜品。 再抬头,是听到了亲切的呼唤。 “小路总,莫先生,好久不见!”同行伙伴先行离开走出店门,她才走近角落里举止亲密的两人,热络殷勤地打招呼。 路其安想起上次忘了问名字,瞥向她的工作牌。 原来叫周锦。 “好久不见,锦姐,家里状况还好吗?”他没纠正周锦夸大的说法。二十多天时间,说久算不上,何况他们不太熟悉,能见面完全巧合,周锦说这话纯属套近乎。 身在职场,与上司套近乎是非常重要的。路其安表示理解。 可是莫识不太懂周锦怎么变了性子,她上次分明束手束脚十分拘谨,猛地热情起来,让他怀疑难道认错了人。 顶着满头问号,莫识摆出高深莫测姿态,静静喝咖啡。 周锦举了举手上打包的甜品和咖啡,笑容灿烂:“好多了,谢谢小路总给的机会,我和孩子她爸都通过了面试。苏日娜回学校后炫耀了几天你们的签名。” 她现在在公司里当总监助理,虽然不时需要出差,但比上一份工作轻松多了,不再需要没日没夜地加班。 薪水还比之前多得多。夫妻俩能存不少钱,打算等苏日娜上了大学,他们就回到草原,重做最本真纯朴的牧民。 莫识放下咖啡杯,唇角笑意若有若无:“看来路其安做了件好事。” “我难道做过坏事吗?”做过太多坏事的小狗不服评价,撇嘴为自己申辩,“哥哥,快拿证据出来,不然就是诬蔑。如果诬蔑我,我是不会原谅你的…除非亲我两口。” 无言以对且懒得和不要脸的家伙掰扯,莫识靠近亲了下他唇角。 路其安立马变成阳光灿烂大男孩,也不继续嚷嚷着诬蔑,转而用力揽住人肩,拥进怀里。 周锦自知是个电灯泡,识趣地走远,在店门处扭头回首看去。 旁若无人打情骂俏,好不自然。 看着看着,周锦笑了起来,想起她曾在草原遍布繁星的夜空下大声许过愿,希望眼前两人可以永远幸福。 现在,愿望实现了。 而且是超额实现——因为幸福的不止这对小情侣,还有自己和家人。 推开店门,感应铃声轻快地叮响,周锦走向等候她的同事们,不再回头。 她知足了。 第125章 【雪国篇·木屋】 s国气候严寒,处于北极圈内的k城更是滴水成冰。 着名的雪国列车沿着轨道匀速前进,轮轴滚动,发出节律的“哐啷”声,半刻不停歇,听得人直犯困。 窗外是大片一成不变的皑皑白雪,以及覆雪的森林——亚寒带针叶林,松树与云杉的针叶上凝结了透明冰粒,仿佛是由水晶精心雕琢成的艺术品。 【隔着屏幕的我冷得打哆嗦,听说k城冬季平均气温零下十几度,你心旅是要让嘉宾变成冰雕吗】 【心旅九月初开播,偏要到十二月入冬才来最冷的地方,讲究】 【k城被称为极光小镇啊,冬季是观测极光的最佳时期,冷是冷了点,但按心旅的行事风格,估计得把嘉宾当大爷伺候】 【可不是当大爷吗,看看那六个,睡觉的睡觉,不露脸的不露脸,还打上牌了,导演根本不带管的】 六位嘉宾身处在卧铺列车内,各自找方式消磨空闲时间。 许久没抱团的追妻者联盟三人组又凑到了一起。不是为了谈正事,而是因为二缺一,江菟顺手拦住经过的路其安,拽他玩斗地主。 他们这样的新手玩牌,运气成分比技术重得多,开头最兴致勃勃的几轮下来,各自有输有赢。 逐渐也开始感到无聊,边摸牌边聊天。 “真不知道节目组怎么想的。”江菟打出一对五,率先出声抱怨,“让我们先乘飞机到集合地,再安排坐火车,也太累人了。” 集合地为s国首都,处在国家的南部,而k是极北之地,位于s国北部,两地之间直达航班只一个多小时,然而假若乘火车,用时需要十五小时左右。 嘉宾们按时到达机场,便被节目组的车匆匆运去赶火车。长途旅行无疑让人浑身疲惫,难免生出怨言。 路其安把玩着手里纸牌,接上对九,反复观察对面坐的人:“你不是挺精神的吗?” “我是没事,但姐姐都有黑眼圈了!”江菟想想就心痛。 姐姐完美、漂亮的脸上居然会出现黑眼圈…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尹冬丢出对k,成功夺得下一轮出牌权,帮腔道:“筱夏也很累,看风景没看一会儿便睡着了。” 角落站着的工作人员簌簌发颤,向路其安递去求助眼神,示意他帮忙解释下节目组安排的用意,免得观众说心旅苛待嘉宾。 救命稻草却在认真琢磨该怎么出牌,没注意暗示。 “这是为了方便游客欣赏极光而设的列车。”一道清越声线引得三人下意识抬头看去,竟是自上了火车后没有露过面的莫识。 他抱着厚重书籍,鼻梁上黑银色半框眼镜未摘,大概是看书时听到对话声响,于是来瞧瞧。 见他们全部愣住,莫识紧接着补充:“我们运气不好,没碰上极光。” 【丸辣,心旅所有恋爱脑齐聚一堂,其中还包括一对xql】 【陈导看见估计得气炸,精心安排的行程,没遇到极光就算了还得被嘉宾们蛐蛐,实惨】 【笑死了,陈导不语,只一味地当牛做马】 【只有我关注点是莫猫猫戴眼镜超帅吗…妈妈我爱上他了(舔屏】 莫识没有回到卧铺隔间,而是选择了加入,四人玩起桌游,还约定输了的要被其他人贴纸条。 路其安难得运气不佳,开场失利,他笑吟吟地把脸凑到莫识手边,举止暧昧。 吃狗粮的俩围观群众不由得发出啧啧赞叹声。 听得莫识脸红,条件反射般啪地把纸条拍到路其安的额头上,收回视线,自顾自准备开始下一轮游戏。 “……”路其安吹吹垂在面前的纸条,怀疑男朋友是把他当成了僵尸,用这种方式打了个封印,不然怎么这么粗暴。 * 列车到达k城是当地时间五点,不愧地处极圈内,冬季白昼时间很短,天色黑透了,周围亮着花花绿绿灯光。 路灯照着,雪地的反射更让周围没那么黑暗,甚至能清晰辨别出房屋的不同颜色。 夜晚雪景美好得像个童话,但冷风残忍地打碎了这童话。 太冷了。 “现在室外气温零下21c。”戴着厚厚手套,拿手机相当不方便,陈导说话时冒出氤氲白雾,他跟嘉宾们站在一起发抖,“刚下过雪,地上积雪还没清理干净,车不方便过来,我们需要等几分钟。” 莫识体质畏寒,把大半张脸埋进围巾中,拉低绒线帽,只露出双琥珀色的眼睛。 他听了路其安的话,穿的衣服已经挺厚实了,却还觉得冷,是那种刺骨的,让人感到关节处扎了针的疼痛。 路其安倒适应得很快,偷偷把莫识护进怀里,并自己往上风处站了站挡风,低头和他笑,鼻尖冻红了,眼睛亮晶晶的:“哥哥,我们这次还能睡在同一间吗?” 温暖舒适的被窝…莫识情不自禁怀念,这么一想象,好像能忽略部分寒意。 陈导吞了口空气,悻悻提醒:“那个什么,我们这次租了两栋木屋给嘉宾们居住,男女嘉宾分开住,每栋有三间卧室,全部是单人的。” 他们没有一起睡的机会。 毕竟陈导属实担心两位会情不自禁进行生命大和谐,木屋隔音效果差,万一暴露恋情… 心旅要么爆了要么完了。 完了的概率更大! 陈导扪心自问,确定拿自己钱开玩笑的事情,他做不到。 “啊——好可惜,好没有悬念。”路其安抗议。 【他不会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想和莫识睡吧,我儿真是个给?】 【可恶的节目组!不睡一个房间还叫什么恋综啊,越来越像旅游综艺而不是恋综了!!】 【除了疑似热恋期的其路焉识,冬夏组已结拜兄弟关系,花卉组和和睦睦包饺砸亲情感,这是恋综应有的画风吗】 【还有六人大乱炖友情向,怎么不算一种心旅特色呢】 节目组的车在几人被冻麻木前及时赶到,匆匆忙忙放好行李登车,充足的暖气立马救了嘉宾们小命。 行程约十几分钟,车辆安全平稳地停在了院子外。 入目,是两座相邻的木屋。 第126章 【雪国篇·抽签】 木屋尖顶上盖着完美无瑕的白色积雪,衬得墙面红漆愈发亮眼。 像童话故事里的房子。 云筱夏最兴奋,常年撸铁锻炼出她强大臂力,一手拎个行李箱,欢呼着直奔木屋。江玫江菟相视一笑跟去。 不慌不忙的路其安与莫识姗姗来迟,行李箱在雪地留下数道辙印,进到室内,箱上沾染的雪花顷刻消融成水珠。 木屋内外简直冰火两重天,玄关处摆着衣架用来挂脱下的厚外套。 卧室布局相同,嘉宾们各自随便选了间,回房简单收拾行李。 住处大抵经过了节目组精心改造,设计相当用心。表面是两座独立建筑,后门连接的玻璃温室却是共用的。 很方便六人聚会。 幸好有它,尹冬终于有救了。 * 晚餐由节目组提供,用餐地点是玻璃温室。彼此相熟并成为朋友后,嘉宾们少了许多约束,毫无顾忌地讲笑话打趣。 莫识仍然话不多,微微笑着旁听,煞有兴致的模样。 路其安话也比平日少,更多时间陪着莫识一起听笑话,偷偷藏在餐桌下勾手指相牵。 【好幸福,好幸福!听他们这样简简单单聊八卦就好幸福啊啊】 【看了心旅就没法接受其他综艺了,感觉都太假,在这之前我还以为明星们不会交换八卦呢!心旅你是我的神!】 【莫猫猫一言不发就算了,琪琪怎么也不说话,没听说过xql性格会越来越像呀】 【谁注意到了陈导在角落中那个不怀好意的目光,感觉他要搞个大的,或者拉个大的】 果不其然,饭后,陈导神秘一笑。 接着从背后掏出抽签筒,摇动两下,纸签发出细微哐当声:“今天我们将开展一场久违的谈话会,每人的话题由抽签决定,各位,考验手气的时候到了!” 抽签筒内有十几种签:父母、兄弟姐妹、朋友、校园生活、老师…不仅是讲述经历,还要说明自己对话题词的期望。 抽到合适的话题当然会让叙述变得轻松简单,但倘若是不幸抽到了不合适的…… 今天运气奇差的路其安莫名一阵心慌,警惕地死盯着抽签筒——它首先被递到了坐在最右边的江菟手上。 * 木质抽签筒有些分量,江菟把它放在餐桌上,从圆口中摸出一张绑紧成束的纸条。 心跳加速声如擂鼓,她不自觉地睨向旁边江玫,深吸一口气缓和紧张,缓缓将手中纸片展开。 “校园生活。”蹙起的眉没有松开,江菟将纸上内容展示数秒,轻垂柔软纤密的睫,低下头让长发遮去半张脸,“运气不太好。” 敏感脆弱的神态。 江玫看得揪心,她对妹妹过去的经历有过了解。作为贵族高中特招贫困生,江菟经历过太多不公平的待遇。 而且,如果不是一场恶意图谋导致的鸠占鹊巢,或许那些伤害应该属于江玫。 尽管不愧疚,但她心里多少别扭。 在场人大多能猜出几分接下来的事。路其安挪开收音麦,凑到莫识耳边安慰他:“哥哥,你不用为她担心,江菟是个坚硬的家伙。” 看似娇弱小白花,实际上呢? 江家认她回家的契机,是江菟和几位施暴者打架,一对五情况下把对方打跑三个,最后体力不支倒地,被过路的江玫顺手救了。 跑掉的三人拒不承认参与霸凌,江菟正好需要装可怜,私下经过商议,情况才被塑造成单方面挨打。 【小情侣又在角落说悄悄话口牙,我的火眼金睛一下子就发现了!】 【急急急急急急急,什么话不能让我们听,琪琪都背着我们说了一季悄悄话了】 【兔兔不是豪门真千金吗,按狗血小说剧情,她回家前一定经历过虐身虐心】 【不会是校园霸凌吧,看玫瑰姐的表情不太对,天哪…提前心疼了】 “我学习成绩一直非常好,中考作为市状元被特招进了贵族高中。”江菟慢慢开始讲故事,释然般笑着补充,“和姐姐同校。” 能在高中时遇到江玫,恐怕是她今生所有运气所在。 富家子弟大多知书达礼,有着出众的气质与品性,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其中总不乏顽劣恶种,对出身、家世充满优越感,随意践踏普通人的尊严。 他们把特招贫困生江菟,看作了供人取乐的小白鼠。 校园内有高清智能监控覆盖,全方位无死角,富家子弟担心被发现会影响自己,动作并不猖獗。 起初,他们找各种理由让江菟帮忙做值日,往她课桌里塞虫子,在她的作业本或试卷上乱涂乱画,或干脆撕碎丢掉,让江菟找不到试卷,被老师罚站。 江菟一声不吭拒绝帮忙值日转身离开,捏着虫子随手丢出窗外,在老师骂她后,安静地从垃圾桶里拿出碎纸,摊给老师看。 她的态度惹怒了施暴者。 于是变本加厉,出现直接的暴力手段。几个人拥着便能把瘦弱少女挤得东倒西歪,被迫进入没有监控的宿舍内。 用被子将人盖起再拳打脚踢,只是疼痛,不留伤痕。 或者揪住少女乱糟糟像很少打理的头发,摁进洗脸池里,浸没在水面下,看她憋得窒息时地搏命挣扎。 江菟只有一身校服,弄湿了只能穿着湿衣服上课。过去这么多年,她忘记了当时的疼,只记得冷,像身体结冰,自发梢滴落的水弄湿她的笔记本,字迹糊成一片。 和水同时洇花墨迹的还有另种液体。 是她温热咸湿的泪。 * 江菟那颗心出奇的狠,回想这些事,竟不觉难过,仿佛冰冻僵了心脏,不会痛一样。 共情能力强的,如云筱夏,已呜呜咽咽哭出声,尹冬擦着她的眼泪,不知所措地给人拍背。 陈导担心自己犯了错,中途想打断。 江菟不理不睬继续概括完,叹声气,有条不紊解释:“这些事情不该被回避。除了我,还有很多人在经历校园霸凌。而他们的遭遇可能更加惨无人道。” 她很幸运,能够有机会发声。 身在暗无天日处的孩子们呢?是否要一生深陷泥沼? “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出人意料,说话的是莫识,他神色极冷,愈显严肃庄重,不擅长共情的人并非缺乏善意,“总得做点什么。” 云筱夏带着哭腔,鼻音很重的“嗯”了声,抹掉眼泪。 尹冬理性,立即思索着能做什么。 而路其安动作不带任何犹豫,掏手机拨通父亲的电话,三言两语说服了正看直播的父亲成立公益组织,帮助被霸凌的学生。 【权势就该这样用!md,仗着有点背景搞80的就该站成一排扫射】 【对对对,年龄小不是犯错的理由,枪口调低点的事情罢了】 【抵制校园暴力,我将支持,心旅一个恋综能传递这些东西,它真的,哭死】 第127章 【雪国篇·回忆】 事情谈妥,路其安挂断电话,波澜不惊笑得好乖,他轻轻牵住莫识递来的手,拢在掌心,像握了块半暖的玉,出言提醒:“很快就会安排好,陈导,活动是不是该继续了?” 再不翻篇,云筱夏恐怕要哭得呛气。 陈导立刻示意江玫抽签,只见容貌昳丽明艳的美人一手揽着依偎在她怀中寻求安慰的江菟,一手拿过抽签筒晃了晃,谨慎地抽出支签。 主题词是“兄弟姐妹”。 显而易见,她必须讲明白对江菟的看法了。 抽出的签交由工作人员重新卷好,塞回抽签筒内,江玫没有经过太多思考,镇定开口:“如果仍然将我视为江家的大小姐,那么,我有一个妹妹,还有个弟弟。” “先来说你们不太熟识的那小孩吧。” 在身世揭晓之前,弟弟曾是她真心实意对待过的亲人,即使他是典型的“耀祖”,一出生就夺走了江玫的继承人位置。 江玫以为孩子都是白纸,只要好好教导,能让他有情有义,这位置让也无妨。 可江家父母的过度溺爱,把小儿子浇灌成了充满恶意的花。他蛮横任性,恨不得把姐姐当成仆人看待。 江菟回家时,弟弟是最高兴的。 因为新姐姐看上去懦弱好欺负,似乎能当牛做马被他使唤。 忍了几年的江玫看见弟弟的恶霸举动,决定从此发疯,揪着衣领扇了他几个巴掌,打得小孩嚎啕大哭,从此怕她怕得只敢不痛不痒骂几句过过嘴瘾。 打完后,她想起导致弟弟变成这样的人是家长。遂衣袖,二话不说直奔着去找了父母,一人赏一顿打。 【我就说我们玫瑰姐拿的是大女主剧本,爽!太爽了!!】 【对这种坏小孩就该教他做人,否则以后就是社会的败类,姐姐干得漂亮】 【打父母打弟弟,就是想断了江家的根然后独占家产吧!一直不喜欢她,太恶毒了】 【楼上那位你也该进去挨几巴掌,想被打可以直说,见人真难纱】 【姐姐是看见兔兔被欺负了才生气爆发诶,我捡一口花卉组!】 江玫的壮举在豪门圈子里可谓相当出名,嘉宾们大多有所耳闻,然而亲耳听到当事人形容的感觉更为震撼。 莫识对圈内消息了解得少,江家的这件事他初次听说,惊讶看向落落大方的江玫,目光中多了丝敬佩。 能够敢于反抗,真的很勇敢。 “江玫姐可厉害了,我父亲和我夸奖过,手段高明干脆利落,行事风格大胆。”路其安假装和莫识偷摸说话,音量却没压低,直到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悄声耳语,“哥哥也很厉害,不用逼自己学习别人。” 他是有读心术吗?莫识实实在在怀疑,抿唇在人掌心画个圈,意思是知道了。 轮到要评价妹妹。获得足够安慰情绪恢复平静的江菟抬脸,紧张兮兮看着姐姐,如同在等待审判。 法官江玫仔细斟酌词句,如是简单形容:“江菟是个绿茶皮的芝麻汤圆儿。江家四口人当中,我对她好感度最高。” “如果可以,在我离开江家后,希望能够维持稳定的朋友关系。” * 江菟处于极度狂喜状态时,最为健全的二位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各自发言。云筱夏抽的是“父母”,尹冬抽的是“朋友”,对他俩来说小菜一碟。 心旅似乎回到了正常的轻松画风。 莫识运气格外好,抽到了“职业生涯”,是他最擅长的部分。简单讲了讲入行契机以及演艺心得。 期间在路其安提醒下声明:“拿到金像奖需要致辞时我并不是敷衍,只是太紧张所以…” 罕见地忘词了。 他那榆木做的脑袋,要临场发挥说一段不得罪人面面俱到的话,太困难。何况台下观众又多又吵,熙熙攘攘让害怕社交的莫识晕头转向。 所以只能干巴巴说句谢谢,再僵硬地下场。 【原来是吓傻了,我还以为那个背影是孤高冷峻呢,汗流浃背了兄弟】 【原来是这个原因,我笑死,当时还被骂上热搜霸榜两天,猫猫真的太惨】 【我还以为他面瘫,领奖时还能垮着张脸,没想到只是人机】 【这是真人机这个喷不了,事实咋如此好笑,我将分享给曾吐槽过莫识的亲友】 路其安乐呵呵听完了,并愉快地拍拍莫识的肩夸他说得好,顺手摸出张签,看清字的瞬间笑容消失,并企图偷偷把签塞回去。 “咳咳咳!”陈导超经意地大声咳嗽。 路其安撤回了一张签。 他捏捏眉心,展平纸条:“内容很不详啊,说倒是能说…” 纸条上赫然两个大字——“死亡”。 大意是要他回忆身边已逝的人,并谈谈对死亡的看法。 莫识脸色微变,靠着演员的素养很快收了回去,提议:“陈导,能不能换一个,太压抑了。” “那也…” “我能说,就这个吧,命运的安排。”路其安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反正是用不到的签了,无需留存。 他知道莫识在担忧,所以要用满不在乎的态度,打消对方顾虑。 要说逝者,路其安一时竟只能想到一个人,在他面前挣扎着咽了气的人。 路其安彼时年岁尚幼,自那时才产生了对死亡的直观认知。 他微阖目,把事实遮掩去一部分,正好是为江家的抖黑料行动造势,娓娓道:“路漫漫其修远兮,我父母给孩子取名是按这句诗来的。” “他是真正行三的孩子,与我同龄。名字取得不好,叫作修离,路修离。” 也许“离”字便早早昭示了结局。 长兄路漫书老成早慧,总嫌弃小他三岁的弟弟们幼稚。路其安便常常与路修离抱团玩耍,成了无话不谈的一对兄弟。 六岁爬树救猫事件主人公,无名的弟弟正是路修离。 他死在十二岁那年冬日,年关将近,长辈和保姆们全在安排事务、装点家宅。被忽视的两位小少年不乐意清闲,和父母商讨后带着保镖出门玩。 京市人多,熙熙攘攘地,潮水一样卷着路修离,将他挤远。 十几秒时间,路其安低头逗弄小狗的工夫,他的弟弟就不见了。 再见面时,只有一具浮肿尸体,创口被海水泡得发白腐烂,还有不少被鱼类啃食的痕迹,死相凄惨。 “从那之后,我努力地锻炼,希望可以变得强大起来,能保护身边朋友、家人,以及我的恋人。”路其安攥紧拳,掐痛了自己,声线维持平稳,“人之常情,我没法坦然面对死亡,但我不会害怕。” 【点开此处评论区可收获萌物一对x】 第128章 【雪国篇·无痕】 极寒雪国,冬季总是充斥着松软的白色,雪花随风飘舞落在玻璃窗上,看得清精细美丽棱角,自然鬼斧神工的造物。 谈话会结束后,莫识借口说累,直接回了卧室。路其安在他离开前一秒,将一杯热可可塞进人手心,笑意暖融:“刚煮好,哥哥尝尝看吧?” 这家伙似乎缺点心眼,丝毫没有为方才提起了已逝亲人感到别扭。 莫识只好听话地把杯子端走。 实际上热可可起到了些作用。莫识思考事情时喜欢靠着窗,看向窗外。室内暖气充足到只需穿件薄毛衣,但窗户玻璃仍是冷的。 他将手贴在上面久了,冻得僵硬,便利用热可可的温度取暖。 待指端回暖,莫识捧起陶瓷杯,低面啜饮杯中恰能入口的热饮。路其安摸透了恋人喜好,加的糖量减半,没有太甜腻,浓郁的巧克力香与牛奶味交织。 本该细品,然而莫识暂时没那个闲心,苦恼地将额头抵在玻璃上,用物理降温方式强迫自己理智。 窗上浮现一小片由呼吸带起的白雾。 还是想不明白。 他刚去询问过莫谦。按理来说,从事娱乐行业的人对风声十分敏锐,上流圈子内各类事,莫谦算是摸得挺清楚的了。 可是… 莫谦甚至不知道路家三少爷路修离存在过,更不提得知他的死讯。 在网上搜索相关消息,也统一说路家主支新一代只有四个孩子:任职企业总裁的长子路漫书,刚暴露身份的次子路其安,以及早早在各自领域出名的双生子。 路修离以诗句取名且行三,说明他的确出身主支,又与路其安同龄,两人应该和远之兮之一样,是孪生兄弟才对。 路家对血亲极度重视,双胞胎通常会被放在一起培养,可依据莫谦所说,在弟弟们出世前,唯有路漫书与路其安两个人接受过家庭教师的超前教育。 也就是说,只有他们被视为继承人。 路修离呢?路其安口中那个早夭的孩子,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明明即使雁过亦会留痕。 难道、难道他根本就不曾存在吗? 大胆荒诞的猜测才冒出头,背后忽地传来敲门声,莫识沉浸在自己天花乱坠的发散思维里,无防备地被吓得一颤,心脏随之剧烈加速跳动。 他呆滞迟钝地转身,一时竟拿不准要不要去开门,放轻脚步靠近门口处,下意识摆出了防卫架势。 “哥哥,是我——奇怪,难道睡了吗?”迟迟听不到卧室内响动,路其安嘟囔着。按他对男朋友的了解,莫识一般是不会早睡的。 难道身体不舒服? 门反锁了,他没法直接进房间查看情况。按理说的确有蛮力打开的选择… 刚到拍摄地的第一个晚上就拆家,哥哥会不高兴吧。 路其安忧心忡忡,隔空往门上比划两下惦记着怎么砍了它,最后只能用莫识气色无恙安慰自己,慢腾腾转身想离开。 【拍摄结束小狗兴冲冲来找哥贴贴,结果哥房门关着没动静,就这么蔫了下去】 【尽管很不道德…看见他可怜兮兮像求收留的样子真有点暗爽(叠甲保护,纯路人不粉不黑)】 【虽然因为刚才他讲的事,到现在妈粉仍然心疼,但是琪琪对门的仇视简直太好笑了dbq】 【边敲木鱼边偷笑,不要扣我功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安。”门扉开启声响细微,莫识的低唤却清晰,省略去姓氏后发音轻柔。这称呼仿佛一个隐藏指令,路其安想也不想立刻扭头,快步回到他面前。 莫识清楚旁边就有个摄像头,而且主直播间的镜头是智能跟随的,会切换到出现了嘉宾身影的机位,直播间观众大概率在盯着他们之间互动。 于是侧身让开,邀路其安先进他房间。 虽然卧室内同样有直播镜头,但属于主直播间分屏之一,关注的人会少许多。 可惜莫识忽略了一点。 路其安习惯了两人在卧室贴贴,顺手带上门,二话不说直扑去环抱住他,闷闷不乐:“还以为哥哥哪里不舒服,吓死我了。” “我很好。”莫识伸手用力把人推开,警示地瞥眼旁边对着他们的摄像头,意思是提醒路其安别乱来。 黏人的大型犬尚且记得维持形象,乖乖在莫识指定地方坐下,规矩地把手放在膝盖处,末了辩解:“连纯洁的兄弟情贴贴都不可以吗?哥哥怎么对我这么冷漠…” 看上去好乖一大只。 【啊啊啊莫猫猫快答应他!你俩贴,尽情贴,往死里贴,贴我脸上都行!】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安,他又在不要脸地卖萌…我服了兄弟,就你这样,除了咱哥还有谁忍得住!】 【莫猫猫看他的眼神有四分困惑三分质疑以及三分心疼…?这对吗?】 【可以可以,就要年下小狗撒娇得寸进尺让冷脸年上节节败退,我爱吃这口,吸溜吸溜】 莫识面无表情坐在他对面,目光相对,努力摆出心如磐石的样子,神色冷淡:“不行,在直播,公众人物要注意影响。” 他已经明着警告了。 偏偏路其安这回不想听懂,故意装疯卖傻,抬手托腮撑着脸颊,偏首看了人好久,小迷弟般长叹:“哥哥,你真的好帅啊。” 冷着脸时更帅,天生带着身居高位般清冷肃杀感。 路其安总以为,莫识像寒冬的雪,铺了三分皎洁月色,再借半丈轻薄东风,孕育出雪中盈润似玉的山茶花。 “……”莫识无言反驳,感到自己狠心挥出的拳打在了棉花上。 那团白绒绒软绵绵的棉花还慢慢缠上,包裹住手,似乎担心下一次出拳会磕疼了他。 不心软是不可能的。莫识迎着亮闪闪注视,抬起匀长的指,轻飘飘勾着人下颌,稍加力度让路其安抬起脸。 眉眼盛温酒,未饮先有几分醉意,偏凉指尖滑过高挺鼻梁,摁在弧度上扬、仿佛天生带笑的唇角。 路其安被他摸得想笑,拼命忍着,免得自己太像变态。 沿着面部线条将人勾勒过一遭,莫识点头,诚恳夸奖:“你也很…好看。每天对着镜子里这张脸,真的会觉得别人帅吗?” 第129章 【雪国篇·初遇】 “当然会,哥哥你都不知道——”路其安鼓了鼓脸颊,蹭着人指腹,有意拖长尾音,黏糊糊像在卖嗲,“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是天神下凡,连哭都忘了。” 莫识捏住他喋喋不休撩情的嘴,把人捏成了只气鼓鼓的鸭子。 尽管身体出于自我保护本能忘却的记忆在渐渐复苏,但毕竟时间久远,有些事记得不大清楚。 现在想想,他和路其安初次见面时,距那孩子逝世才一年多。亲人离世、队友霸凌、前途未卜,惊觉原来当时的路其安是为了这些事情绪低落。 莫识努力地回忆,走马观花一样迅速倒退回溯,在脑海深处翻出最初景象。 * 初夏六月的天早早热了起来,榕树上传来聒噪蝉鸣,一声迭一声的响,嚣张跋扈地折磨着鼓膜,吵得人心烦意乱。 莫识刚在老前辈那儿上完课,单肩挎着背包,本想从平日走惯了的路线离开,但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是正午时分,公司员工们大多在食堂用餐。 要走先前的路就会经过食堂门口,人太多了,很闹腾,好麻烦。 他非常讨厌见到陌生人。 步伐停下,莫识向反方向走去,准备稍绕点路,从其他出口离开,顺便拨通了家里司机的电话交代地点。 话说到一半,忽而停下声音也停下脚步,定定地立在走廊上,侧耳聆听。 他好像听到了哭声,压抑得极轻,断断续续哽咽。 在寂静到落针可闻的地方显得有些… 毛骨悚然。 莫识记起近来公司流传的鬼怪故事,顿时来了兴致。那时他十八岁,对不同寻常的事情总还有好奇心,径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想看个究竟。 手里仍举着手机,任凭听不清声响的司机紧张焦急地连连发问:“小少爷,您在听吗?喂,喂?” 有点吵。莫识挪挪手指盖住收音孔,放轻动作推开面前虚掩着的门。 练习室内空荡荡,明媚和煦的阳光自落地窗泼洒而入,满地灿金。其他练习生全部离开去了公司食堂,只剩一少年抱着膝盖藏在墙角阴暗处,将脸藏在臂弯里,肩脊小幅度地起伏颤动。 莫识很自然地上前,谨慎地先摸了摸少年裸露的手臂。 有体温,原来是人啊。 没意思。 他社交欲望极低,当即收了手想走。无端挨摸的少年却正在莫识起身前一秒抬脸,用力抓紧刚抽离的手,宛若溺水的人攀住浮木,借着那点助力才能呼吸。 按莫识的性子,他会利落甩开少年的手,然后加快速度逃走,免得招惹麻烦。莫识的确想这样做,然而动作到一半中断。 坏了,这家伙长得好漂亮,像有磁力般紧紧吸着他的视线。 完全是硬控。 路其安发育期比较迟,那时身高还矮了莫识一截,又是呈自卫姿态蜷缩身躯,占的不过是小小一隅角落,看上去可怜而脆弱。 眼眶通红,浓黑瞳眸覆着闪烁泪光,水汪汪地仰视闯入者,仿佛快要忍不住哭出来,脸颊倒干干净净没沾泪痕。 “…你是练习生?”莫识发现拽不出自己的手,无奈蹲下身,本能地怕吓着人,轻声细语开始对话,“能放开我吗。” 头脑发懵,路其安呆愣地盯着人看,好半晌方点头,不知是应了什么,手上力道半点没收敛。 莫识背对着窗,浑然不知阳光从背后为他披上层纯粹的光辉,色调暖洋洋像焦糖,面容清俊若高山白雪,低身靠近时空气浮动,带来浅淡干净的木质香。 陌生人为什么会来这,难道是天神? 神经紧绷得太久,路其安清楚地意识到情绪已在崩溃边缘,他迫切地需要寻求发泄口,否则将会决堤,一切努力全部白费力气。 眼前这人的善意成为最后一根稻草。 “抱、抱歉。”路其安忽地伸手死死抱住莫识,声音沉闷哭腔浓重,呼吸促乱,泪珠迅速地滴落,他清楚明白自己可耻地想从陌生人身上汲取温度,理智却无法操纵身体。 莫识有片刻的迟疑,任由初次见面的少年抱着哭泣,眼泪落在皮肤上,湿润温凉。 不大能够理解。但很快,他莫名其妙接受了事实,没有推开路其安,反倒慢腾抬手,揉揉怀中的脑袋。 心情不赖,姑且可以陪人聊两句。这样想着,莫识边捋顺少年柔软鬈发,边继续仍未挂断的通话:“麻烦晚点过来,我捡了个…” 话说到一半卡了壳,想起尚且不知道少年的名字和身份,微抿起唇思忖了会儿,犹豫道:“一个有点黏人的小孩。” 黏人小孩忙着哭,呜咽声如受伤幼兽。 司机连声答应,至于如何扭头和莫谦告了状,则是莫识不了解的部分。 他丢下手机,只静静在练习室等候,直到少年状态趋向平稳。 整两小时时间,两个初见的人维持亲密拥抱姿势,怪叫人误会。幸运的是没有第三个人来到这间略显偏僻的练习室。 路其安总算能好端端接过手帕,在注视下缓慢擦净泪痕,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揪着手指,第一反应是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一时没管理好状态,浪费了您的时间。” 怯生生的,不过挺有礼貌。莫识摆摆手表示不在意,随便往路其安身旁坐下,揉着僵硬手腕:“没事。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莫识在他压抑泣音间隙听到了含混的话语——“我真该死,为什么是我活了下来。” 呢喃自问声音很轻,可在莫识听来仿佛有千斤重。 他不禁仔细观察,猜测少年的年龄:五官线条柔和、青涩,这是比他小多少?四岁,或者五岁? 反正远远没到该计较生死的年纪,为什么偏是在嘟囔这些话? 疑问带来了兴趣,莫识像个忽然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浅色眼瞳中遽然泛起光亮。 蝉鸣未曾停歇,却不再叫人烦躁。路其安的自我介绍模糊在背景声响中,莫识单单记住了他姓名。 命运就此纠缠,友谊扎根茂盛生长,同时埋下另一颗等待春天的种子。 * 他们初遇故事第一次公开,称得上是始于友谊终于爱情,让观众们听得激情四射。 路其安不时补充几句当时的感受,一双桃花眸笑得柔柔稍弯,目光愈发深沉含情。 莫识并不避讳同他对视,定定地回以视线。 在路其安终于忍不住要去握男朋友的手的瞬间,到了设置该关摄像头的时刻,直播间立即没了画面。 徒留一片黑屏,放任观众们遐想。 【我为了这个直播观看名额花了那么多钱,你们就给我看这个?!】 【言有尽而意无穷,我悟了,这样半遮半掩的更好味呜呜】 【求做饭啊啊我现在就要吃到今晚直播的后续!我要看他俩互诉衷肠大干三天三夜!!】 【正主只用回忆往事搞暧昧就好,而我们同人女要考虑的就多了[\/给力][\/给力]】 第130章 【雪国篇·咬痕】 k城冬季的早晨气温格外低,尹冬艰难地逼迫自己早起,掬一捧水用力拍拍脸颊保持清醒。 虽然不能时时刻刻看见小青梅,但起码用不着看某两位在眼皮子底下秀恩爱。靠着频繁的心理安慰,他竟感觉节目组安排住处的方式可以接受。 于是心情颇好地搜索网红穿搭,照着教程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像要去走秀。 孔雀开了屏,大摇大摆推开卧室门,准备去厨房做早餐。 迎面撞上从莫识卧室出来的路其安。 刚离开温柔乡,路其安只草草套着身单薄的黑色睡衣,一头自然卷发睡得乱七八糟炸毛蓬起,看到尹冬后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嗓音慵懒,比平时低沉:“早啊,尹大导演。” “…你,你和莫哥一起睡的?”尹冬狐疑地反复确认路其安出门方向,的确是莫识的卧室不假。 又特意看了看对方脖颈。路其安最近一直穿高领的衣服,挡得严实,果然是伤口尚未愈合,缠着两圈纱布用来固定敷药——还好没有可疑的暧昧痕迹。 听到问题,路其安不觉哪里不对,他起床气很重,能好好打招呼已经尽力了,这会儿懒得开口,点了点头。 尹冬顿时沉默。 他看到了“#其路焉识深夜共话初遇”的热搜,但根本没想到两个谈地下恋的会如此大胆。 虽说起得够早,避开了卧室镜头…… 一大早被塞了满嘴狗粮,尹冬强行咽下,叫住路其安,好心提醒:“那什么,稍微注意点,你的计划就差一点了。” 可别把事情闹得更复杂。 青年偏首看去,眼睫微微耷垂,蔫神时反倒显得五官更锐利,有种阴鸷的攻击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带上浅淡的烦躁:“我有分寸。” 本意不想吓唬人,然而尹冬打了个哆嗦,眼里多出几分清澈的恐惧。 路其安压下那阵并不针对谁的恼火,勉力勾起唇角,视线瞥过他身上衣服:“受什么刺激了?突然换这么不适合你的穿衣风格。” “很别扭吗,我感觉筱夏对我不太感兴趣…”尹冬愁眉苦脸拎起衣服一角,他的老干部风格是出了名的,突然换上这样松松垮垮极具设计感的衣服,一时半会儿真不适应。 恋爱这种事,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作为旁观者的路其安听了他话便发笑,颇有过来人的自傲:“她对你很感兴趣,只是从友情变质到爱情,总要给对方接受的时间。” 明面上看,云筱夏的确在有意无意地疏远尹冬,行止有了拘束。不怪尹冬慌张,她的举措真像要划分清晰边界。 但客观看来,云筱夏做得非常对:先理清现下关系,才能正确地更进一步。 过去的几年,路其安同样是这么处理的,不鲁莽、不轻率。 感情是很沉重庄严的事物。 * 【一开直播就能看到俩帅哥做早餐,小女子此生无憾了】 【以前对尹导有刻板印象,觉得他多多少少会爹味古板,没想到是呆瓜纯爱树袋熊,失敬失敬】 【女嘉宾们那边兔兔和小夏宝宝也醒了,玫瑰姐据说睡得很沉,不是,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在当地时间七点起床】 【不资豆啊,一群时差都没倒过来的人争着早起,可怕可怕】 姗姗来迟的陈导同样想高呼可怕。 他们对心旅的定位一直是主打休闲的慢综,今天的活动安排很简单,只是想让众人适应一下低温环境。 陈导深感震撼,抬头看向窗外。 天空乌沉沉,黑夜浓重得像化不开的墨团,入冬后k城的白昼越来越短,再过十来天将会走进极夜,整日不见阳光。 弄得他更不理解了。 怎么会有嘉宾比节目组还主动勤奋,岂不是显得工作人员很懒怠。 一低头,发现去隔壁拍摄的郑副导同样惊叹于嘉宾们的自觉,陈凌天扯了扯嘴角,艰难苦笑。 原来真的只有节目组在松弛! 其实不然,同样算得上状态放松的还有莫识。 他昨夜是在路其安低声的碎碎念中睡着的。隐约记起,半梦半醒时有点温软碰了碰额头,似乎是轻浅的晚安吻。 让人安心的氛围。 因此他放心睡沉了,一夜好梦,再醒来时发现身边无人还暂时发懵。 莫识曾经听过种说法——习惯养成需要21天时间。而他和路其安同床共枕大概有一个月,难怪会感到不适应。 只是习惯了男朋友在身边,到了十来分钟见不到就难过的程度。 匆匆洗漱,随便拎了件衣服套上,莫识甚至忘了束发,顺软乌发搭在后颈,还有几缕落于鬓旁,柔如锦绸。 【太好了,长毛猫猫!莫识散发真的属于那种很帅的美人我prprpr】 【楼上什么形容词,很帅的美人哈哈哈我笑晕了,该说是长发帅哥类型吧,脸真的伟大…】 【他长了这么a的脸啊啊啊我跪了,跟曾经的超级甜豆如今的魅魔顶流放在一起,单看脸真分不出谁更攻】 【笑死,质疑谁也别质疑我们莫猫,冷脸时简直看得人腿软,他演反派那几部剧你就看吧,包爱上的】 【侧重点难道不该是他俩的互动吗!就这么亲密自然地抱了,cp粉幸福升天…】 说是抱,其实不过是莫识走得太急,路其安发现了,丢掉手里东西,张臂在人腰后轻轻拦了下。 比不上他们私底下万分之一亲昵。 莫识停住脚步,薄唇微抿,却没有任何抵触,敏锐地发现厨房内动静,半声不吭翻出了备用的围裙。 “等等。”路其安忽地叫停他,弯起笑眸,随手摸出了发绳,素色的细圈,偏偏缀着两颗亮眼青玉珠。 不等莫识接过,先一步抬手轻巧拢住发缕,动作有点笨拙地尝试绑紧发绳。 莫识耐心地任人摆弄,眉眼漾起温润笑意,毫无所觉地略偏首方便路其安操作。 随着墨发撩起,露出了莹白似玉的后颈,细看能瞧见淡淡咬痕。路其安看得晃了神,想起几天前留下这枚咬痕的情形。 自背后抱紧,凭借体型差距能巧妙地把人圈在怀中禁锢,慢慢吻过每寸升温肌肤,最后仿佛是想宣告什么,兀然咬住对方后颈。 既是占有,也是渴盼。 他想让恋人的每一处都烙刻上专属的痕迹。 路其安像被自己的想法烫到,松落指间乌发,惹得青玉珠晃两晃,方安静地做了吊坠。 发绳系得有些松,刚刚好彻底盖住咬痕,加上摄像头离得远,即使观众是显微镜亦绝对看不出任何东西。 两人心照不宣交换眼神,进入工作状态,以亲密挚友的名义,继续扮演暧昧。 第131章 【雪国篇·凛冬】 因为两边人不约而同早起下厨,桌上早餐异常丰盛,嘉宾们笑着彼此调侃,随即不得不开始思考余出的那么多餐点该怎么处理。 目光瞥到旁边工作人员,索性邀请几位一同用餐。 其中自然包括了与他们交谈得最多的陈导与郑副导。 陈凌天受宠若惊,捧过尹冬递来的一碗面。 柔软而有韧劲的细面条,浸在清透鸡汤中,面上卧着溏心煎蛋和翠绿的青菜叶,香菇摆在鸡肉丝上,最上面撒一小把葱花,热腾腾冒着香气。 他特意指挥摄影师把镜头拉近,给了这碗面一个特写,颇有显摆的意思。 【啊啊啊这个入!这个入就是在馋我,也太坏了!】 【我想吃…好想吃…这好像还是琪琪做的,路其安一个豪门出身的少爷厨艺怎么这么好?!】 【据说是纯天赋型选手,无师自通学会了下厨,呃,目的可能是想抓住某人的胃】 【哈哈,你说这孩子真是…他超爱,我哭死,这时候我们应该打出那串神秘的数字】 【,除了祝99无话可说,俩恋爱脑根本是把观众当电灯泡使】 * 陈导擦擦嘴,从衣兜里掏出任务卡来。他深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但已经定下的任务行程改不了,所以只能在布置任务方面加点细微变动。 比如,少些弯弯绕绕的场面话。 “欢迎大家来到我们《心动旅途进行中》的最后一站!经过近三个月的共处,想必各位对彼此的生活习惯、工作状态和兴趣爱好都有了充足了解。” 此言既出,在座的几位皆偷偷挪转视线,无一例外撞上了对方同样投来的目光。 云筱夏迅速别开脸,抬高声调虚张声势:“你怎么看我!咱俩一起长大的,还用得着上综艺了解对方吗?” “我觉得…挺需要的。”尹冬被抓个正着,耳根涨得通红,小声嘟囔道。 正如网友所见,他们认识得太早,早到尚且是未沾俗墨的白纸,对爱还没有意识。所以粗略地、草草地将对方划入已知范畴。 恋综给了他们从新角度看待彼此的机会。 尹冬打心底感谢路其安的点醒,以及姚珺晔的作死。 相对的,旁边江家姐妹俩之间没有产生任何对话。 江玫在下意识看向妹妹后稍加停顿,恢复平日神情,自若地收回目光,红唇微勾,抬手撩发。 江菟却执拗地死死盯着她,灼烫炽热的野心不加掩饰,仿佛想把人看穿。 可转瞬,小鹿眸轻轻一眨,覆上了朦胧水雾。好不容易在严寒中萌芽的情感,生长过程竟会这样苦涩酸痛。 忍痛落寞不过几秒时间,她感到掌背搭上只柔软温暖,做了精致漂亮的法式美甲。 安抚般,轻轻拍了拍她。 不是江玫还能是谁!江菟愣了愣,赶紧抓住姐姐的手,酸涩一扫而空,然而情绪太激动,弄得她更想哭了。 还没确定关系的四人各有各的慌乱,真正谈上了的二位倒气定神闲,短暂对视,继而悄悄靠近彼此。 路其安依旧没脸没皮,自然地往恋人肩头轻靠,脑袋枕在肩头,顺势就将脸埋进了颈窝凹陷处,显而易见依赖姿态。 能嗅到很淡的香气。不仅仅是山茶花香,还掺混了醇暖木质调气息。 应该是沾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心情格外好,路其安向人怀里又蹭了蹭,黏黏糊糊贴去。倘若身后长出条狗尾巴,肯定要摇得只剩残影。 莫识毕竟脸皮薄,颊上泛片绯绯薄红,不着痕迹绷紧身体,表情丝毫不变,平静地直视镜头,像个木头人。 他其实是害羞。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直接躲起来,感情不允许他推开路其安,于是只能故作矜傲镇定,木着张脸接受贴贴。 陈导以年长者的角度看嘉宾们,倍感欣慰,咳了声提醒他们注意收敛,继续念词:“各位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最后一站k城位于北极圈内,不久后就会出现极夜现象。” “既然嘉宾们对彼此有足够了解,我们节目组会给各位更多的自由空间,在此提前布置隐藏任务!” 他一挥手,郑副导拿了张任务卡,上前送给嘉宾们。 几人默契地明白,这是要瞒着观众的意思。打开任务卡后相互传递着看过,神色凝重,“啪”地合上,交给郑晓藏起。 【什么意思,生疏了是吧,连隐藏任务是什么都不告诉我们观众了?】 【家人们,他们现在敢不告诉观众隐藏任务内容,以后就敢隔着屏幕打我们】 【我不是尊贵的sssssvip吗,凭什么不让我看,我要闹了!(打滚)(胡乱嚎哭)】 【看他们表情感觉很难…别人不确定,小夏能相信,她看上去懵懵的,感觉有被任务迷惑到哈哈哈】 陈导非常满意嘉宾的配合,最后结尾:“最后一站的心动指南同样很简单,我们的目标是用镜头记录大家在一起的珍贵时光。接下来,请准备出门拥抱冬天吧!” * 说到底,节目组只是要他们珍视当下,多多互动,拍些照片罢了。 拍摄得到的照片还能拿来做周边,既促进嘉宾们感情,又能让节目组多赚点钱,还满足了粉丝的愿望,可谓一举三得。 路其安认真思考任务设置的意义,一时停顿住,回神时发现莫识正抬手把米白色围巾绕在他颈上,细羊绒材质柔软而温暖。 忽地想起先前说过的话,路其安懊恼地拍了下额头,低声耳语:“最近有点忙,居然忘记织围巾了…哥哥,怎么办?” “没事。”莫识慢慢把围巾系得端正妥帖,眼睫垂下掩饰眸底笑意,“我也忘了要给你织条粉色围巾,相互抵消。” 他居然还特意强调了粉色,连细节都记得如此清楚! 路其安顿觉感动,也不管恋人是不是在笑话他了,眸光晶亮,快速低面碰碰额头,好高兴的模样:“等节目结束,我要把它当作礼物送给哥哥。” 虽然现在说出口会少几分惊喜,但忍不住想分享。 青年的爱意总是妄图直白,尽管必须一次次将情愫压下,却禁不住感情从角落里悄悄地宣泄而出。 莫识抬手拍了下他脸颊,目光逐渐柔和,最后唇边浮起浅笑,点头应好。 第1章 【前奏曲·设网】 【双男主,双男主!注意看简介!】 【爱扣细节,感情进展会写得很细所以进度慢慢的。人无完人,没有哪个角色是完美的,包括主角!】 【有gl和bg副cp。gl的写得比较多,bg出现较少,介意请赶紧跑!】 【纯纯xp产物,为自己开心写的,新人试水作,非专业因此相关病症描写全靠百度,请不要带脑子看!不要在评论区提及任何其他书,ky哒咩!】 * 灯光璀璨耀眼,欢呼和掌声同时响起,哄然震得人耳膜隐隐发痛。 众人视线交汇处,青年男子漠然掀起睫羽,短暂瞥过周围环境,神色淡淡,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始终是平静的。 他样貌精致,即便周围俊男美女如云,也是相当出众。 冷调瓷白肤色,宛若霜雪凝成一具肌骨,不见半分瑕疵,标志性的丹凤眸狭长,眼尾挑着凌厉弧度,纤睫浓密,眸色比常人浅淡,光泽近似琥珀,映着灯光星点,格外清澄,薄削高挺的鼻梁下,绯粉薄唇轻抿,没有笑容。 柔软乌发遗落几缕散在额角,分明是随意的,然而总让人觉得有锦上添花之妙。 无数双手臂伸出,谁都想与这位圈内最年轻的影帝拥抱——毕竟是颁奖仪式的惯例,影帝应该在所有人亲切真诚的祝福下走上台,去取得属于他的荣耀,受人追捧。 莫识却偏与众不同,巧妙避开所有人的肢体接触,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怪异,冷了一刹。 他缓步上台,和平日一样慢条斯理,接过奖杯,转面,狭眸轻抬,算是对在场的人打个招呼。 最终撂下一句:“很荣幸,感谢支持。” 没有下文,莫识就这样离场。 * 路其安偏着头,把这段直播录屏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果然,很有莫影帝的风格。 修长的手指轻点屏幕,视频暂停,画面恰巧定格在莫识准备下台的时候,从侧脸看,神情似乎还有些不悦。 更帅了。 两年前,25岁的莫识以高傲的姿态走上神坛。因为领奖时的态度太不近人情,成为第一个在颁奖当天被骂上热搜的影帝。 事情结束半个月,路其安才得知这个消息。 他当时在拍电影,几乎是完全与世隔绝。偶像获奖,不光没能去现场,甚至直播都看不着,只能用录屏一解心头之痛。 路其安叹息,满脸的幽怨。 然后反手给经纪人打去一串电话。 可怜经纪人凌晨两点被夺命连环call催醒,接通电话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刚想破口大骂,就听见路其安的声音清晰传来:“任哥,莫影帝参加的那个综艺接了吧,就说……说我不要他们的通告费。” 任译听了他这句话更想骂人了。 “你他妈的不是说死也不会上恋综吗,路其安你的底线呢?” 底线,什么底线? 还有什么比追星更重要的吗? 路其安厚颜无耻:“莫影帝头一次参加综艺热度一定特别高,能轮得上我参加,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嘛。” 轮不上你那才见鬼了!任译翻个白眼。 路其安才14岁就作为养成系男团成员出道,当时定位是门面兼主唱——他实在是长了张惊天动地的漂亮脸蛋,又天生一副好嗓子,是那种理所应当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人。 成年后男团解散,路其安的个人热度不降反增,几乎是一夜爆红,成了圈内顶流,而且是全方面发展,上能唱歌演戏走红毯,下能搞怪耍宝上综艺。 他还差三个月多就满23周岁了。 爆火五年,没有塌房,所有黑料都被完美辟谣解决,人气高得离谱。 这样的人想要什么资源没有? 非要去接一部有悖自己准则的综艺,搁这找不痛快呢? “你上恋综能干什么!”任译起床气严重得很,暴躁地薅把自己的头发。 路其安语气懒散:“当然是去追莫影帝。” 任译:……艹! 一气之下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本来被吵醒就烦,还要听这种偶像脑发言,妈的,头都炸了。 打工人的心酸,谁懂啊! 虽然不理解,但任译还是顺了路其安的心思,立马回复消息,帮他接下了综艺。 说来这恋综也是稀奇,六位嘉宾个人信息全部保密,甚至嘉宾内部也不知道彼此是谁,还是靠着路其安家里背景才挖到嘉宾的消息。 其中两个女嘉宾颇有纠葛。 路其安提起时若有所思,让任译问导演个问题。 导演听到问题后满脸了然,回答说支持同性之间产生火花。 哦吼。 难怪路其安你小子要去。 原来你不是偶像脑,是恋爱脑。 * 电话乍然被挂断,路其安也不恼,和往常一样,摸去莫识的某博个人账号。 私信页面全是他日复一日记录,坚持每天一两句话,即使从未得到过回应。 “喜欢你的第1760天,哥哥,我想抱你,想亲你,好想你” 他把录屏看了近百遍,莫识离场的背影深深印在脑海。 在漫漫的光点中,一身黑色西装的青年就如同星海中的黑洞,空寂的,单薄的。定制西装恰到好处勾勒出他的宽肩窄腰,线条劲瘦利落,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不免让人觉得太过完美,仿佛无论如何也融不进庸俗闹剧的背景。 莫识从来都是这样孤身一人。路其安是知道的。 他又翻出视频,指尖虚虚触屏,只感到冰凉一片,黯然般阖目,把手机丢下。 没关系,都没关系的。碰不到而已…马上就要一起上综艺了。 哥哥,我会抓住你,而你,必须爱我。 * 第二天,一夜没睡的路其安挂着俩黑眼圈打开卧室门,刚到客厅就看见昨天也回了老宅的五弟路兮之。 17岁的少年看见自己二哥疲惫模样,一下憋不住了,笑声震天响:“哈哈哈二哥!你半夜做贼去了?” 路其安弯眸露笑:“对呀。” “……啊?”路兮之的笑声戛然而止 不是,咱家是没落了?怎么二哥还要去当贼,还是说这是他的什么新爱好? 少年欲言又止。 路其安不紧不慢端起牛奶:“给你偷个二嫂回来,要不要?” 说完就熟练无视了路兮之看傻逼的眼神,自得其乐拿小号在莫识粉丝群蹦哒发疯表白。 就是这个追星爽。 * 说实在的,莫识一点也不想参加恋综。 他只乐意拍拍电影电视剧,懒得关心娱乐圈的一堆肮脏事儿。反正实力摆在那,别人黑他骂他,一概不看就是了。 莫识很佛,佛得异乎寻常。 但是受不住经纪人小姑娘鬼哭狼嚎就差磕头哀求他上个综艺,家里哥哥嫂子也劝他多和人往来。 迫于压力,《心动旅途进行中》这部恋综,他接了。 怎么就接了呢…… 但经纪人早已经急忙同意邀请,档期都安排好,想后悔也太晚了。 算了,那就去表演一个摆烂摸鱼吧。 莫识再次躺倒,陷入软乎乎的被子一动不动躺尸。 初秋九月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渲染上一层暖金。 他是淡颜系的长相,五官又偏向于锐利,带着几分清冷,被早秋镀了金色,倒是柔和不少,像是沉溺在秋色中。 莫识抬起左手,光透过指缝漏下来,洒落细细一缕。 是自然的诗。 他凤眸微转,斜睨瞥过书桌。案上角落处堆叠一摞剧本文件,最下面压着两个厚厚的记事本。 一本薄荷绿,一本烟灰粉,碰撞在一起的两种不同颜色竟然格外融洽。 不行,不该想起这个…到此为止吧。莫识默默攥紧手心,翻个身假寐。 第2章 【集合日·开拍】 “小识,别太紧张啊,好好玩,不管效果怎么样你开心就好。”嫂子唠叨着,拍拍莫识的肩。 莫识习惯了被哥哥嫂子当小孩,应道:“嗯,没事,会的。” 主打一个句句有回应。 嫂子几乎把他当儿子看,仍放不下心,还是哥哥莫谦在一旁安抚她,莫识才得以脱身。 他带的东西不多,两个不算大的行李箱,统统塞进后备箱。 节目组派来接他的是副导演郑晓和专门请的司机。毕竟是影帝综艺首秀,生怕出什么差错惹了人不高兴。 郑晓向莫识重复了一遍行程,拍摄时间近四个月,要去四个地方旅行,具体地点保密,顺序大概是从低纬逐渐升到高纬。 莫识没说话,听完后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郑晓一早知道莫影帝是个冷性子的,没被吓到,但实在不能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猜出他的心情。 该不会不满意安排吧?他小心翼翼地揣测,补问:“莫老师您看…还合适吗?” 总导演说了,虽然六位嘉宾要么人气高要么有背景,但最难请的还是莫影帝这尊大佛,他要是有什么要求,只要能接受,都必须尽力满足。 “很好。”莫识翻了一页书。 郑晓松了一口气:“我会一直送您到海岛的度假屋,节目是限数直播拍摄,后期再剪辑成片播出的形式,您觉得…” “…很好。”莫识又翻了一页书。 这个他记得很清楚,为了资金充裕,“心旅”节目组向公众卖出了十万个直播观影名额,也就是说,会有十万人来到直播间看现场。 “为了保证节目效果真实,嘉宾阵容会先保密。度假屋内有两间双人房两间单人房,莫老师如果有需要可以预留一间…” “不用。”莫识有点不耐烦了,被絮絮叨叨的话弄得头昏脑胀,他放下书:“郑导不必这么麻烦,我是怎样都无所谓的人。” 郑晓悻悻笑着迭声道歉,车内才算安静了下来。 这档综艺的情况,莫识相当了解。毕竟头一次参加,说不紧张是假的,他只能把这当作拍电影,把节目组发来的各种信息看了又看。 好不容易才压下恐惧。 郑晓这几句话一出,让他又有点心慌,右手指尖忍不住发抖,书都没法翻。 莫识挪挪左手,把自己的右手压住,才勉强止了颤。 好烦… * 近十个小时的飞行途中,莫识一直在睡觉。郑晓心惊胆战,生怕他这样异常是因为身体不适。 虽然确实算是这个原因。 下飞机时莫识脸色格外苍白。原就是冷白皮,失了血色更加明显。 郑晓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刚出机场便念叨着一定要去医院。莫识已经略微缓过神,果断拒绝了。 去医院也没用,不是身体问题。 “走吧。”他拢发绑起小揪,视线落在车窗外。 湛蓝的天,没有云。 是晴朗的好天气。 到了拍摄地,车停在度假屋庭院外的车位上。莫识下车,取了行李准备进场,没忘记回头向郑晓点头表示感谢。 郑晓本来提出了帮他拿行李的,毕竟人刚刚恢复点精神,总过意不去。 但莫识——这个拍过无数打戏,穿衣显瘦其实有着极漂亮流畅肌肉线条的健全的青年男性——感觉自己被看不起了,果断拒绝。 拖着俩沉重的行李箱健步如飞,简直就是在逃跑。 郑晓的过度关爱,他承受不起。 * 直播已经开始,总导演陈凌天收到郑晓的消息,赶紧让人切机位,直播间内画面便只隐隐绰绰透过树荫露出莫识的背影。 弹幕满满的好奇。 【哇,第三位到的是男嘉宾诶!】 【谁啊谁啊,好奇】 【看背影感觉身材好好哦,这宽肩窄腰,这翘臀长腿,啧啧啧我先舔屏】 为了设置悬念,导演没有在莫识开门时就转机位,而是等了半分钟才切回室内客厅的主机位。 莫识的脸对于直播间观众简直是一记暴击。 【什么??莫影帝???】 【很喜欢网友的一句话:】 【啊??????】 【我靠啊我们莫影帝开窍了?死木头开花?】 当事人毫不知情,面对眼前目瞪口呆的一男一女,轻轻颔首:“早。莫识。请多指教。” “这还自我介绍什么,天下谁人不识君啊。”其中那女孩一下子笑出来,“看见偶像太激动,都忘记打招呼啦!莫影帝早安,我是云筱夏。” 她热情地伸出手,莫识顺着轻握半下便松开了。 云筱夏却神情夸张,捧手激动得快要晕过去:“啊!我这辈子再也不洗手了!!” 莫识愣了愣,神情稍微放松一点。 看来是个活泼好相处的,倒不用担心发生冲突。 这时回过神的男子也赶紧凑上来:“莫识莫影帝,久仰大名,我是姚珺晔,我们之前合作过,您记得吗。” 他笑容有些谄媚的意味。摄像机吃妆也许察觉不出来,但肉眼看时妆容太厚重,莫识看着就不舒服。 合作过?什么时候,没印象。 莫识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后退半步:“嗯。您好。” 姚珺晔一时不懂莫识的肢体语言,步步紧逼一定要和他表现得亲昵:“莫影帝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 当然不会记得。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莫识虽不是影帝,人气已经很高。在那部电影中他是反派boss的角色,精彩的呈现不知俘获了多少粉丝芳心。而原本的主角选角是姚珺晔。但因为他屡次骚扰女性工作人员,最后无奈换了人演。 因为姚珺晔强大的背景,这些年他睡粉、骚扰女性的一系列烂事都没曝光。这次参加恋综,其实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和漂亮女嘉宾撩骚。 不过嘛,既然看见了莫影帝…他眯起眼,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莫识对这种事一无所知,只当自己记性不好,眉头紧锁,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敷衍着握个手。 不知为什么,他本能地不喜欢姚珺晔。 * 就在指尖将要相碰时,度假屋的大门“砰”一声被推开了。 人影飞速闪过,摄像机都只拍到残影。 【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好高……嗯我靠好快!】 莫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路其安搂着莫识,转身把他与姚珺晔巧妙隔开,露出大大的笑容:“识哥,好久不见!” 虽说是成年男性,但他长了张过于甜美的脸,桃花眸眼尾轻挑妩媚得蛊惑,眼神如波流转,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力。 【琪琪?啊???你小子才多大就来参加恋综啊?】 【妈妈不允许你谈恋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琪琪宝宝!】 【宝宝你怎么回事你怎么比莫影帝还高那么多我以为你是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宝宝】 ——妈妈粉们说路其安的名字听着太别扭,学他从前在男团时的队友,给人取了个爱称叫琪琪,还正好合了他偏甜美的长相。路其安本人倒不怎么介意,任由粉丝乱叫。 莫识认得他。 路其安曾经给莫识主演的电视剧唱过主题曲。 在陌生的地方见到认识的人,总算是安心些。他没推开路其安,任由人抱着:“好久不见。” 路其安低下头,埋在莫识颈侧蹭了蹭。柔软的发丝卷翘挠过下颌,有点痒,莫识躲了躲没说什么。 再抱下去就不礼貌了。路其安想着,逼迫自己松手,转面向云筱夏和姚珺晔灿烂一笑:“你们好!刚刚的直播我也看了。我是路其安。” 就是在直播间,他看见姚珺晔不依不饶要和莫识握手,生怕这狗都不如的玩意儿弄脏了莫识的手,才一路火急火燎跑过来。 莫识的洁癖可是出了名的。 路其安维持着天衣无缝的完美笑容,心里暗暗咒骂姚珺晔。 别的倒没什么,问题在于这姚珺晔还是个双性恋。 他看莫识的眼神,不太对劲。 “请多指教呀,姚老师。”路其安眯眸,笑容愈深,握住姚珺晔递来的手,十指用力,狠狠攥一把。 他面不改色,姚珺晔也艰难地保持笑脸。 大门再次被打开,两道身影出现。 是剩下的两位女嘉宾,姐姐江玫一袭红裙如火,妹妹江菟则身着简约的白色长裙。 至此,六位嘉宾集结完毕。 路其安眼神轻移,江菟捕捉到他的视线,两人相视,交换一个理解的眼神。 这次综艺,必然不会平静。 第3章 【海岛篇·初识】 人已经到齐,导演出场安排六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先聊聊天,正好彼此熟悉一下。 莫识不想过多被关注,随便找了个边缘的位置坐下,路其安黏上去,挤他旁边,装模作样询问:“识哥,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路其安卖萌极熟练,轻压唇角显得可怜兮兮,仿佛不答应他就会立马哭出来。 莫识拿他没办法,只能应许。 “识哥你真好。”委屈的神情一下收敛,变脸比翻书还快。 【路其安你怎么笑得这么不值钱】 【我都有点不想承认这是我儿子了(扶额苦笑)】 【刚刚看了一下节目组说爱情不分性别…我靠啊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txl吗?】 【谁知道呢,麦麸有流量啊,给我我也麦】 六人都落座了,按顺时针方向挨个自我介绍,结果缩在角落摆烂的莫识反倒成了第一个。 他唇角略微扯起,想挤出个笑容却没成功,也就不再为难自己。 声线似昆山玉碎,松间流泉,清冷淡薄:“莫识,27岁。是演员。很高兴认识各位。” 江玫一挑细细柳眉:“莫影帝太自谦了。” 可不是每个演员都能当上影帝的,他自我介绍却半句不提影帝的名头。 莫识抿紧淡色的薄唇:“您过誉。” “那么下一个是我喽。”路其安半个人都挂在莫识身上,唇角挑起缱绻柔缓的笑意,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也微弯,“哎呀,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平时就唱唱歌演演戏。仔细算的话…快23周岁了。” 这话更加自谦,江玫都无力吐槽。 云筱夏试探着举起手:“那个…小路,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是自来熟的人,总觉得连名带姓太生疏。 “什么问题?”路其安也不介意。 “就是说,你到底多高。” 莫识身高183,哪怕在娱乐圈也已经不算矮了。而路其安站他旁边,还要高出将近半个头。云筱夏感觉和他们说话自己会得颈椎病。 路其安想了想:“大概是一米九?我也不太确定诶。” 真是巨大一只。 众人看看还赖在莫识身上的路其安,不知为何感觉这画面诡异中透着一丝和谐。 【一米九…分几厘米给我行不行】 下一个自我介绍的是云筱夏,她迅速站起,元气满满挥手:“哈喽——我是云筱夏,可以叫我筱筱或者小夏!以前是idol,现在嘛,在当歌手,最近出了新专辑《夏天的故事》,有空我给你们唱歌。” “至于为什么不继续当idol?我都24啦,真的想试试谈恋爱的感觉!” 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泛了红,挠挠头吐舌俏皮一笑。 她十八岁作为女团忙内出道,很爱惜羽毛,生怕弄糟名声,六年时间连异性的手都没怎么牵过,更别提恋爱。 难怪要来参加恋综。 【小夏你是一个萌萌的宝宝…】 路其安的粘糊劲儿终于让莫识受不了了,他推推路其安的肩。 始作俑者乖乖起身端正坐好,顺口接过话头:“女团啊,确实很辛苦。” “我记得小路好像是男团出身?你俩应该挺有共同语言。”江玫是在场对待恋综最认真的,托着下颌已经在琢磨,“而且又都年轻…” 一旁江菟努力忍笑,开口柔声:“姐姐,在场的哪个不是年轻人呀?” 哦,说的也是。江玫摸摸鼻尖没再提。 第四位是姚珺晔。他外形其实是不错的,只不过今天实在用力过猛,脸上厚厚一层假白的粉底,活像是刚从坟堆爬出来的鬼。 这“鬼”偏偏还要笑,仿佛下一秒脸皮就会掉下来:“我是姚珺晔,今年26岁,没多大本事,演过几部电影得过几个奖。” 他是学了莫识和路其安自谦。但是众人都没反驳,而是点点头表示听懂。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感觉姚珺晔看着比莫影帝年龄大,原来还小一岁吗哈哈哈】 江玫漫撩鬈发,狐狸眼细长,眼尾自带一抹薄红,使得她那张精致秾丽的脸多了些娇媚:“江玫,25岁。模特,不过最近也有参演电影的打算。” 她生得美艳动人,攻击性十足,是一种霸道的美。性格也如外表一样,落落大方直言不讳,而且敢说敢做。 就像红玫瑰,诱人,却是带着棘刺的。 【姐姐杀我,好美!!】 最后轮到江菟,与江玫截然不同,她看着便是清纯柔弱的模样,小鹿眸水润,更显她楚楚动人,乌黑长发披散在身后,一袭白裙不染纤尘,宛若出水芙蓉。 美人儿说话也温柔,怯怯诺诺:“你们好,我是江菟,菟丝花的菟,25岁。除了作曲之外…我是个插画师。” 江菟的名字,众人也都听过——这两年突然爆红的音乐制作人,每一首由她编写的歌曲都火遍全网,而她本人也能算半个歌手,凭借甜美的嗓音得到不少人的喜爱。 只是不知道她还会画画。 “你名字好可爱!可以叫你兔兔吗?”云筱夏眸光亮晶晶。 江菟害羞般小幅度点头。 江玫冷哼一声:“什么可爱,只会攀附的菟丝花?” 她冷场的能力和莫影帝有的一拼。 “…你们是亲姐妹?”路其安的提问稍微缓解了一点氛围。 他其实很了解江玫和江菟之间的关系,淡淡一瞥,看见江菟紧紧攥着衣袖的手。 “不是。” “是!” 江玫神色一冷,拉下脸:“我可不要当这个江家大小姐,江菟,你什么意思。” “姐姐,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还是想和你…”江菟小声嘟囔,眼眶已经湿漉漉,颇有弱柳扶风之态,“做家人……” 没有血缘关系? 云筱夏下巴都要掉了,她还以为这俩人同龄又是姐妹,会是异卵双胞胎呢。 莫识没听明白,皱起眉。但他懒得问,只等她们自己说。 路其安倒清闲,身子一歪又栽到莫识怀里,心满意足蹭了蹭。 还是江玫下了决心解释,她轻抬下颌一副矜贵模样:“喏,就是老套的剧情。我是江家抱错的假千金,江家养了我十几年才知道我不是亲生的。” “江菟就是那个流落在外吃尽了苦的可怜真千金。” 不过和那些小说的套路不太一样,江玫主动提出离开江家时,江家拒绝了,江菟也不同意。 江家是不愿意丢了好不容易栽培起来的继承人,他们看重能力胜过血缘。 江菟呢?她拒绝什么。留她一个人受宠不好吗。 江玫不理解。江菟的小心思亦不曾向她说出来。 在场知道实情的,除了她本人,只有路其安。 对姐妹俩不算太了解的其他人只能想到:哦,原来如此,难怪长得不像。 姚珺晔刚刚始终没说话,现在一片安静,他搓搓手,隐约有几分期待:“所以,现在是不是要讨论一下晚上分房的问题了?” 路其安瞬间支棱起来,拽住莫识的手腕,笑眯眯弯眸:“哥,和我睡好不好啊?” 第4章 【海岛篇·分房】 他这话刻意隐去了一部分内容,用亲热的语气说出来就过于暧昧。 迟钝如云筱夏也… 好吧,她是个恋爱小白,只觉得这俩人周围有种任何生物都插不进去的气场,没看出路其安明晃晃的心思。 江玫压根不知道节目允许同性感情,没往那方面想,全当他俩是关系比较亲密的好兄弟。 而莫识,这个母胎单身连暧昧都没体验过的男人,说好听点叫高岭之花,往明白说,就是块开不出花的木头。 像是没听出路其安话里的意思,考虑片刻:“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起。” “只是想讨论一下角色,识哥你知道的,我演技不太好,需要老师…”,路其安又摆出那副可怜样。 他很会抓工作狂莫识的心思。 莫识迟疑几秒,同意了。 【…?不是,你俩怎么就搞上了?】 【麦麸骗流量的吧,工业糖精,没意思】 【你看他俩谁需要靠麦麸蹭流量】 【我不管了啊我先磕上了!高冷霸总腹黑酷哥x钓系撒娇乖软甜弟,cp名我都取好了,就叫莫路相逢!】 【老师我们家莫影帝不是这样的吧啊啊不要泥塑啊!】 【你看看这个身高一米九学过散打拳击能徒手劈砖的路其安,怎么能说出乖软两个字的(地铁老人手机)】 姚珺晔则把视线转向身边三个各有特色的美女,舔了舔发干的唇。 都说在性感面前,可爱不值一提。起码对姚珺晔来说,这句话是对的。 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江玫身上。 江菟比他更快一步提出邀请:“姐姐和其他人不熟,今晚还是和我睡吧?” 又紧接着抿唇向云筱夏笑:“小夏也来玩,我们开个女孩子的睡衣派对。” 云筱夏爱玩,当然爽快答应。 江玫感到额角狠狠一跳:“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睡了吗?” “那姐姐是想抛下我和别人一起睡吗。”江菟抬手掩唇,哽咽道。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江玫没说出口。 “没关系的,姐姐不喜欢我很正常,毕竟姐姐那么优秀。”江菟抹着眼尾泪珠,梨花带雨,“只要姐姐睡得舒服就好了。” “行了行了,我和你一间行了吧!!” 【哈哈哈菟菟也是拿捏小玫瑰了】 【我偷偷摸摸吃一口gl嘿嘿嘿】 【就好这口,狂吃】 【这对cp叫什么?花卉组?】 被所有人默契无视的姚珺晔攥紧了拳。 “怎么——姚前辈不想住单人间吗?”路其安好意关怀,“诶,难道是平时没有一个人睡过?” 暗戳戳在说姚珺晔私生活混乱。 姚珺晔要炸毛,可路其安一脸单纯无辜,他想骂都没法骂,忍气吞声,自己去收拾行李。 莫识在他们对话时已经搬好了东西。路其安没赶上帮忙拎行李的机会,懊恼万分。 云筱夏吃力地嘿咻嘿咻拖着行李箱路过。莫识上前,一言不发帮她拎起箱子。 沉得超出想象了。 莫识相当困惑,想掂掂箱子重量,硬是没掂起来。 “我放了两个哑铃和衣服。呃,用的真空袋…”云筱夏挠挠脸颊。 为什么上节目要带哑铃。 莫识不理解,莫识大为震撼。 一旁的路其安看见莫识手背上隐隐的青筋,忙追过去:“识哥,我来吧。” 不等人同意,他伸手夺过行李箱,轻轻松松扛起。 【学会了,大学进校时就这么收拾行李】 【楼上的,学长跟你装样子你把学长当祥子,太恶劣了我好爱】 【妈呀我想起之前那个热搜,怪力甜弟路其安哈哈哈】 莫识没帮完这个忙,有些发懵,迷茫般矗在原地不动,直到江玫和江菟带着行李回来,他才又转去帮她们。 放好云筱夏的东西后,路其安下了楼,也凑过来帮忙。 【他们两个好温柔好细心啊!】 【感觉姚珺晔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什么温柔体贴啊,一看就是作秀吧】 【没必要捧一踩一吧,我们小珺自己也有事要做呀】 【说起来姚珺晔官方身高不是188吗,怎么感觉那么矮?】 经这么一提,观众才注意到。 按理说,姚珺晔和路其安站一块儿,应该看不出多大身高差距。 然而现在看起来,自称188的姚珺晔穿着厚底鞋才和莫识差不多高。 直播间内讨论四起,有人去挖姚珺晔之前各种活动场照对比。 热火朝天。 * 【晚餐好丰盛,看饿了,想吃】 一系列流程走完,天色已不早,节目组没为难他们,直接提供了晚餐。 橘红色夕阳明亮,挂在远方的天空上,海平线承着光,晕染开灿烂颜色,像是展开了一幅印象派油画。 今天天气确实好,晚风携来凉爽的气息,众人聚在庭院中的长餐桌上用餐。 一桌都是海岛特色美食,海鲜更是不要钱一样摆得满满当当——质朴的陈导表示:毕竟周围就是大海,海鲜确实便宜。 路其安又和莫识坐在了一处。 他偷偷偏过视线去看莫识。 一阵风起,拂动细碎发丝,隐隐遮蔽了琥珀色眼眸。他侧颜简直比正脸还要优越,线条优美典雅,路其安看着看着,就有想伸手去勾勒的欲望。 莫识心情似乎还不错,唇角隐约勾起一个看不清晰的笑。 路其安也不知怎么笑起来,倾身靠近耳语:“识哥,还适应吗?” 他今天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万年社恐的莫识会被其他四人刺激得晕过去。 还好没有。 识哥可是很脆弱很容易受伤的,得好好保护他。路其安心里念叨。 实际上,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会觉得莫识脆弱。 “可以接受。”莫识挑起眼睫,语气懒散。 海边的夕阳好漂亮,阳光也温柔,他看见路其安自然鬈卷的发,羽睫浓密卷翘,光从斜侧面打过来,在睫下留了一小片阴影,恰巧遮住桃花眼眸中悸动的情愫。 路其安似乎眉眼天生带笑,尤其现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笑意就更明显。 他像是和阳光融为一体——不、不对,他就是阳光本身。 莫识出道九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路其安真不愧是大众承认的“娱乐圈神颜”,竟让他刹那间被惊艳到。 莫识恍惚着停了停,慌乱压下心中涌动的不知名的情绪,偏面躲开视线。 他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不正常,但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玷污阳光。 莫识掐着掌心,逼迫自己冷静。 “莫哥,小路——有威士忌有鸡尾酒有可乐有椰奶有鲜榨果汁,你们喝什么?”云筱夏已经和每个人处熟了,隔着半张桌子问。 “随…” “识哥喜欢果汁。我要鸡尾酒,谢谢小夏姐。” 莫识一句“随意”都没说完就被路其安打断了。 他没有生气,有点错愕地看了路其安一眼,换来明媚的笑脸:“我记得识哥以前都是喝果汁的,没记错吧?” 没错。 但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路其安怎么记这么清楚。 云筱夏端着两杯酒水送过来。莫识道过谢,端起那杯橙汁,杯中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杯壁上附着层白雾,指尖划过时聚出半颗水珠,欲落不落,像是泫然欲泣。 他举杯,咽下清甜的果汁。 【没想到莫影帝会喜欢果汁,我和舍友打赌他一定会选威士忌的…】 【一看你就不了解莫影帝,他一般会说随意】 【楼上你真相了】 【哈哈哈小夏宝宝你怎么回事啊不要拿着大闸蟹的钳子夹人!】 【玫瑰姐姐喝酒喝得好帅好美,妈妈我要嫁给她】 【菟菟一直盯着玫瑰看,恋姐脑石锤了】 【姚珺晔啊,在你吃喝玩乐的时候,网友们已经把你送上热搜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晚餐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完美结束。 收拾干净餐桌处理好垃圾,本就没倒过时差的众人累得够呛。 直接各回各房间了。 【我去莫影帝和路顶流他俩卧室的直播间了哈哈,姐妹们再见】 【花卉组的姐妹我们在玫瑰和菟菟直播间汇合!不见不散~】 【我去看小夏宝宝喽,小夏宝宝妈妈粉来也!】 【哈哈哈就没有人想看姚珺晔发现热搜后什么反应吗,我去他直播间笑了】 【你要当心啊兄弟,姚珺晔的粉丝那是出了名的嘴臭没素质还无脑】 * 莫识推开卧室的门,因为紧张而手心微湿。 双人房宽敞,从落地窗看出去就是沙滩大海,他走去拉上乳白纱帘,却没去动垂在两侧的海蓝色窗帘。 这样的话,等月亮移到窗前,就能看得到月光。 路其安当然知道莫识的小癖好,没干涉他,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房间。 干净利落的木质色调纹理,以米白浅棕为主,点缀的蓝色并不突兀,更显清爽。 【房间好漂亮,节目组出手真这么阔绰的吗】 卧室中摆着两张床。 真可惜,还以为会是一张双人床呢。 路其安还有行李没收拾好,转了圈四处看看又去忙碌。 莫识不习惯和人单独共处一室,坐立不安,试图来搭把手。 却被路其安拦住了。 路其安坐在地毯上,需要抬头去看他,视线下移,掠过莫识修长白皙的脖颈和从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又若无其事收回。 他低低笑一声,垂下头,神色让莫识看不懂。 “我自己来就好,识哥,你先去洗澡吧?” 第5章 【海岛篇·夜谈】 莫识没动,再次出声:“我帮你会…” 会快很多。 仗着莫识看不见,路其安戏谑般挑眉,收拾好表情才又抬起脸,仿佛在思考什么,抬指压在唇角抑制了扬起弧度:“那是要等我一起洗吗,莫老师?” 因为喝了酒,他声音有点沙哑。 一个最普通的称呼,被这样散漫地缓缓念出,都像是含情的,蛊人至深。 【我知道你俩认识但没想到你们这么熟,民政局走一趟?】 【啊啊琪琪在说什么啊!这是能播的吗?啊?】 【要是待会儿直播间没了,我一点也不会意外】 【天杀的哪有白菜自己跑了的】 【别白菜了,听我一句劝,我感觉他俩要是真那个起来,莫影帝干不过琪琪】 莫识不知怎么回事就听了他的话。 再回过神来,他已经抱着东西,站在浴室了。 …真是够蠢的。 莫识面无表情对着镜子,抬手往自己的额头狠敲一记。 * 路其安收拾好行李,总算闲了下来,摸出兜里手机,一打开就叮叮咚咚一堆消息弹出来。 头件事是爬去看热搜。 #路其安莫识 cp感[爆] #江家 真假千金的爱恨情仇[爆] #姚珺晔 身高造假[热] #云筱夏 都是为了谈恋爱[热] #这是我看过最劲爆的综艺[火] 陈导的脸估计都要笑烂了。 粉丝的评论艾特轰炸暂且不管,他翻翻手机,打开社交软件。 家族群新消息99+。 他没敢打开来看,生怕看见家里亲戚对莫识评头论足指指点点背后蛐蛐。 转而打开兄弟几人的小群。 —— 【群聊-相侵相碍一家人】 『给识哥当狗是我的宿命』:我说! 『给识哥当狗是我的宿命』:我就和识哥在一块待了一天,那几个老顽固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哥的赛车八百迈』:二哥你还有空看手机? 『哥的赛车八百迈』:你们那不是应该挺晚的了吗?怎么,没和咱嫂子酱酱酿酿? 最快回复的是老四路远之,和老五路兮之是双胞胎。 体育生,业余赛车手。 平日里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样子,家里兄弟四个,他脾气最暴躁。 不过亲近的人都知道,他的叛逆恶劣全是装的,其实就是个幼稚热血的小屁孩。 『给识哥当狗是我的宿命』:爱卿好建议,采纳了,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你俩真要酱酱酿酿?二哥你搞强制??!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记得拍视频给我看看,照片也行 『给识哥当狗是我的宿命』:路兮之你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扣出来[\/微笑] 『天杀的这群弟弟我不管了』:被大伯知道了,他说gay恶心,对象是个戏子更恶心,要爸处置你。 『给识哥当狗是我的宿命』:还是你靠谱,然后呢? 『天杀的这群弟弟我不管了』:小叔说他也是gay,吸引火力。大伯担心小叔会去爷爷奶奶那告状,没继续说。 噢,小叔为了晚辈的爱情不惜自爆,可歌可泣,以后多给他一份喜糖。 路其安长叹一声记下。 * 和兄弟们唠完嗑,莫识刚好洗完澡出来。 半长的发没来得及擦干,发梢挂着的剔透水珠顺着颈侧下滑,聚在锁骨处,淌过的地方便留道浅浅水光。 浴室里颇热,莫识为了暂且躲躲路其安,给自己冷静的时间,在里面多待了会儿,此刻颊上一片绯红,甚至从锁骨到指尖都泛着薄粉。 好漂亮。 路其安眸光一沉。 【妈妈,能看见莫影帝出浴照我此生无憾了】 【莫识你不是性冷淡禁欲风格的吗怎么洗个澡就变纯欲天花板了!】 【力了,不存在的东西力了】 【莫影帝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我跪了】 他凑近了,伸指捻起一缕发丝,发尾坠的水珠晕染在指腹,微凉。 也许水并不凉,只是他心里太热。 路其安挣扎着保持理智:“识哥你…头发是不是比以前留得长了?” 原本只是发尾扫到颈间,今天见面时发现莫识绑了个小发揪也没多想。 现在松散披着,竟已堪堪垂肩了。 “…前几天刚杀青的电影,角色是半长发。”莫识拨开鬓旁落下的发,别至耳后,“为了做造型方便,就留长,忘记剪短。” 好像是太长了点,碍事,找个空收拾一下吧。 路其安狡黠弯眸,又拉近段距离:“真漂亮,很适合你…” 山茶花的气味萦绕在鼻尖,存在感愈来愈强。 路其安越靠越近,莫识无奈,推了他一把:“去洗。” 差点没忍住亲上去的某人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去洗澡。 洗完还要和识哥聊天呢,动作得快点。 * 再推门出来时,莫识已经吹干了头发,正倚在床头看书。 戴着黑银色半框眼镜,看的还是纸质书,颇有点文气。修长的指间夹着单薄书页,动作轻柔,格外优雅。 路其安本来想狠狠扑到莫识身边,然而实在不忍心破坏这刻安宁闲适,放轻脚步坐在他床边。 莫识一抬头。 就见路其安用炙热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 路其安没像他那样穿浴袍裹得严严实实,只在腰上围了条浴巾,袒露的上身肌肉结实,鲨鱼线缠肋,公狗腰细窄精干,八块腹肌线条流畅分明,人鱼线延伸直直斜入胯部。完美鲜活的肉体简直就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害得莫识感到无所适从,视线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信女愿一生茹素换今晚直播间不被封,我可以舔屏一辈子】 【相比之下莫影帝太保守了,你穿什么衣服,快脱了】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路其安你快把莫影帝浴袍扒下来】 【big胆!你真是什么都敢想,我也要看】 “怎么不提醒我一声。”莫识放下书,直起脊背端坐。 “怕打扰到莫老师。”路其安顶着一头湿透的卷毛,低头时发上水珠不堪重负掉落下来,“毕竟我是好学生嘛。” 脸和身材形成了巨大反差。 莫识抻臂抓了条干净的毛巾盖他头上,淡声道:“你先擦擦,有什么问题直接问。” 路其安应了一声,乖乖擦头发:“莫老师是怎么做到把性格复杂的角色呈现得那么好的?” 莫识抱着手臂,认真思考过后回答。 “只要你成为了角色本人,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 他正式出道时刚18岁,尚且腼腆青涩,演得总是浅薄,一眼能看透。 所幸老戏骨师父要求严苛,没因为他是总裁的亲弟弟就放水,每每不满意他的表现,便拿剧本卷成一束,用力敲敲少年的头,责备他心思太“浮”。 他不理解什么叫“浮”。 少年心性稚气未脱,被训得狠了,定会闷闷不乐捂着额头缩去角落抹眼泪。 老前辈教了他整整一年,猝然病逝。 葬礼上莫识穿身黑衣,捧着束白菊花,浑浑噩噩,望向棺材中老前辈的脸。 只一下,好像突然读懂了剧中意外痛失父亲的少年。 拍那段最激烈的戏时,莫识跪坐在地,抱着黑白相片,分明想着的是老前辈,可渐渐的,脑海中的脸变成了剧中人的父亲。 他哭得险些昏厥,声声泣血,最后连导演也掉泪。 那部电影便是他爆火的开始。 【唉,莫影帝的演技真是没话说】 【黑子想黑都黑不动的程度,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他演得好】 【他最开始火的那部电影,每次看我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真的是为数不多能不愧影帝名号的演员了】 谁知路其安听后,先安静地琢磨片刻,随后丢下毛巾,理顺乱糟糟的卷发。 这才追问:“可是,成了角色本人后,你自己去哪里了呢?” 莫识被他的问题逗笑了。 清冷如寒冰的人,笑起来就似春风过境,乍然温柔起来。 他说。 路其安,我又不是一辈子入戏,怎么会出不来呢? 第6章 【海岛篇·起床】 早晨七点半。 路其安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生怕吵醒一向觉浅的莫识。 每晚十一点卧室中的直播镜头自动关闭,早上八点才会再次打开。 昨晚上他问了莫识一连串问题,直播结束也没有停下,硬是问到半夜。 直到他分析清楚一个回答,再抬头发现莫识已经睡着时才恋恋不舍结束“学习”。 莫老师这么辛苦,当学生的当然要好好报答一下。 所以尽管时差还没倒过来,尽管困得头晕。 路其安还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力逼迫自己起床了。 简单洗漱过后,他随手套上白t恤大裤衩,再弄顺睡得乱乱的卷发。 开门下楼去厨房。 【嗯?怎么琪琪也起这么早】 【是不是莫影帝不行(手动滑稽)】 【琪琪美颜暴击,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怎么他在这个死亡角度死亡距离都这么好看,这个皮肤状态是正常人能拥有的吗,爸爸妈妈我季度了】 路其安也清楚除了卧室之外其他地方的摄像头都是24h开着的。 凑到镜头前挥手打招呼,笑得甜美:“早上好——诶不对,国内现在是早上吗?”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弹幕,但网友还是乐得回应。 【你说是早上那就是早上】 【天王老子来了我们这也是早上!】 丝毫没管天上月亮的死活。 * 江菟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两人面面相觑。 路其安笑容一僵:“你怎么也…” “我还要问你呢。”江菟穿着围裙,系带拦在腰后,显出身段纤细柔美。 昨日尚且颇有心机地化了淡妆。今天未施粉黛,反而更合她清纯温婉的容貌。 只是外貌和性格极度不符罢了。 路其安拎起另一件围裙,一边穿一边回到:“还能是什么,当居家好男人喽。” 均码的围裙套在他身上居然有点紧,尤其胸口,练得恰到好处的胸肌撑起清晰弧度。 江菟瞄他一眼,忍不住躲到镜头死角,上手拍拍:“哟,你小子这身材还真练得挺可以啊。” 镜头下,众人面前,她是娇软可人小白花。 在好兄弟路其安面前,她是手欠嘴贱神经病。 “那是,练得不好的话,我怎么勾引识哥。”路其安手上没闲着,咔哒一下敲碎个鸡蛋,打到碗里。 江菟在等汤底煮开,正悠闲得无聊,索性就看路其安做饭。 【这对可以磕吗(悄咪咪)】 【他俩明明都那么好看怎么就是没cp感啊哈哈感觉更像是闺蜜】 【死腐癌滚远点,我就要磕这对】 【神金,又找假想敌了?】 路其安并不知道莫识早餐喜欢吃什么。 所以怎么才能让识哥满意? 很简单,把能想到的都做了就行。 * 四十分钟后,江菟看着摆了一桌的各种早点,目瞪口呆。 路其安解下围裙,得意洋洋:“怎么样,看着不赖吧?” 妈的,路其安你不去当厨子真是可惜了。 这话在镜头前当然不能说出口,江菟故作温柔,咬了咬唇软笑:“小路好厉害。” 陈导推门而入,准备把几个嘉宾叫起来再布置做早餐任务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琳琅满目精致得堪比五星级大厨手艺的早点,还有桌边在叠围裙的路其安和江菟。 陈导眼前一黑。 你俩把任务做完了,我还布置什么? 路其安抬眸,似是乖巧:“陈导早上好,今天该有任务了吧?” 原本是有的。 陈导不知所措只能维持微笑。 还是郑副导灵机一动,凑过来和陈导窃窃私语提建议。 陈导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按郑晓的话说:“那第一个任务就是——叫其他四位嘉宾起床。” 【所以我们能看见那几位的睡颜是吗,好幸福】 【又幸福了哥\/.】 【我倒要看看谁睡觉最好笑哈哈哈】 【节目组有点太没分寸感了吧,这个涉及隐私的吧…】 【内部人员在此,放心吧协议里有相关条约,还提醒了嘉宾们,都是经过同意的】 哦? 有点意思。 路其安摸着下巴,眸中幽暗一闪而过:“限制叫起床的方法吗?” “不限制。” 这才刺激,才有综艺效果嘛。 当了这么几年的好哥们,江菟也一下懂了他的意思,两人假惺惺分工。 路其安叫两位男嘉宾,江菟负责叫女嘉宾。美其名曰: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安排比较方便。 为了能够近距离呈现,摄影师上手扛起机器跟拍。 先行动的是江菟。 倒没遇到什么困难,敲了敲云筱夏的房门才发现她已经自己蛄蛹起来了。 然后又去找江玫。 江玫虽然起床起得有些艰难,但碍于所谓的姐妹情面,忍了。 “到你了。”江菟睨向一直跟着看戏的路其安。 路其安轻飘飘耸肩。 * 出乎观众意料,他没有先去找莫识,而是径直敲响姚珺晔的房门。 咚咚咚… 里面没动静。 路其安转了转门把手,没能打开。 【要是进不去的话任务就做不了吧?】 【莫名其妙好紧张】 但路其安一点没有担心任务,只是叹口气,暗中蓄力,猛然抬脚踹向门。 他这脚用的力度极大,脆弱的门嘎吱嘎吱响了两声,撑住了。 …失策,没踹开。 本想暴力拆门的恐怖分子摸摸鼻尖,接过备用钥匙开门。 【好好笑哈哈哈谁叫你这么耍帅了】 【琪琪是中二期还没过吗】 然而他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房间里还是悄无声息,姚珺晔睡得正沉。 你自己不争气,那可就不能怪我下手狠咯。 路其安心里还惦记着昨天姚珺晔看莫识的眼神呢,记仇得很。 拖长尾音懒懒散散唤两声:“姚前辈——起床了——” 不出所料,姚珺晔翻了个身,还是没动。 路其安熟稔掩饰住激动,很苦恼般歪头打量睡成一摊的姚珺晔。 拿起杯子去楼下倒了杯冰水。 冰块装得很满,甚至堆叠着超过了水面。 反正现在气温28c,浇点冰水顶多吓一跳,冻不死人。 没别的,就是纯恶意。他看不惯姚珺晔,讨厌他把手伸向了出于忌惮无法反抗的女性们,讨厌他用眼神骚扰莫识。 【我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琪琪你怎么这么坏啊妈妈更喜欢了哈哈】 【路转黑了,为了流量真是不择手段,一点不尊重前辈,他是怎么成顶流的,yue】 【9494,要是给我们小珺弄生病了怎么办】 【年均温将近三十度的地方,泼杯冰水就生病我看他也别来这了】 【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琪琪出道九年了,按理姚珺晔该叫他前辈好吗?】 摄影师把镜头拉近,对准姚珺晔的脸。 路其安立在床前,端着杯子,相当严肃倒数:“3,2,1…” 哗啦! 整整一杯冰水倒在姚珺晔脸上,冰块砸下,溅起小小的水花。 姚珺晔被刺激得大叫一声,一下子弹了起来。 他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张口就要骂脏话。 路其安适时出声,话有歉意:“姚前辈早安,对不起呀,怎么叫你都没用,只能这样了。” “姚前辈也不希望我们完成不了任务对吧?” 他说得恳切,挂着单纯可怜表情,桃花眼一眨一眨煞是无辜。 路其安道歉道得太快,姚珺晔想教训他都没机会,又忌惮他的名气流量,舌头都快打结,把要出口的脏话吞了下去。 甚至为了彰显自己的风范,还向路其安道谢。 路其安摆了摆手客套两句,就一溜烟跑了。 只留姚珺晔恨得咬牙切齿。 【有没有人注意到姚珺晔素颜和化妆后差别好大…】 【素颜和化妆肯定有区别的啊,明星也是普通人嘛】 【但是对比一下其他嘉宾,姚珺晔他差得太多了吧?感觉鼻子都歪了】 姚珺晔还从没有在任何镜头前以素颜状态出现,总是带妆。 他出道也好几年了,连私生饭都偷拍不到素颜照,实属娱乐圈十大未解之谜之一。 今天这么一来,节目又库库上热搜。 #姚珺晔 素颜状态公开![爆] #路其安 泼冰水叫起床实测[爆] #路其安姚珺晔 想杀人但不敢[热] 路其安看不见热搜,只觉大仇已报,神清气爽,揣着满脑子小坏心思,乐颠颠去找莫识。 脸上狡黠的笑都要藏不住了。 像个爱恶作剧的小朋友,一眼就看得出来。 * 【终于!莫影帝睡觉会是什么样子的!最期待的时刻!】 【琪琪不会往莫影帝脸上泼水吧哈哈哈】 【放心,琪琪舍不得这么对他老公】 【怎么就老公了,我押一包辣条,是老婆】 【莫路相逢or其路焉识!我去开个投票——大家踊跃参与哦!】 来到卧室门前,路其安特意单指抵在唇前,轻嘘一声示意江菟和摄影师保持安静,才小心翼翼推门进入。 没吵醒莫识。 路其安松了口气挪步蹭到床边。 虽然很难想象,但是莫识的睡颜实在是看着很乖,明明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睡熟了却会蜷缩成一团,显得整个人乖顺起来。 纤密的睫若云霭朦胧,隐隐轻颤。几缕乌墨发丝落下,垂在颊上半遮半掩,平添神秘感。 简直是艺术品。 路其安俯下身,嗓音低沉,苏得人灵魂发麻:“识哥,起床了,早安。” 当男夹子这方面,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莫识茫然般睁开眼。 第7章 【海岛篇·早餐】 鸦睫轻抬,那双平日里锐利的凤眸被未散睡意柔化,少了几分冷厉,原本霜白的眼尾晕着薄粉,还蓄半点生理泪水。 美得惊心,美得易碎。 路其安感到呼吸都停了一瞬。 莫识还迷糊着,勉强聚焦视线,飘飘忽忽落在路其安脸上,只当自己在梦中,含混低哑地唤一声。 “其安…” 声音很小,近乎气音般呢喃,只有路其安能听见。 而这唯一听见了的人,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亲昵的称呼,怎么会从莫识口中说出来? 路其安耳根一下涨红了,不能多想,他伸手在莫识眼前晃晃:“识哥,识哥?还是很困吗?” 莫识闭上眼,拽着被子掩了半张脸,点点头又摇摇头。 仿佛一下子神识回归,猝然撑起身,正面对向黑洞洞的摄影机。 莫识:…… 摄影机:o.o 这恐怕是他几年来经历的最大一次社死。 【莫影帝私下里原来像小猫,力了】 【老公,我以后要改叫你老婆了哈哈哈】 【在此宣布其路焉识就是狗1猫0】 【感觉莫影帝看见摄像机时整个人升华了,有一种淡淡的相似】 虽然慌乱,不过莫识还是很快调整好状态,向镜头轻轻颔首:“早。” 随机转向江菟:“江小姐,早安。” 情绪藏得严实,眼眸似古井般幽深平静,不见波澜,丝毫看不出心情如何。 离得最近却被巧妙无视的路其安一撇嘴,怏怏不乐:“识哥,我呢?” 莫识兀得想起刚才隐约见到的人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那声亲昵的称呼说出口,一时无措,耳垂发烫,他伸手遮住耳朵,清清嗓:“早上好。” 路其安可怜巴巴蔫神:“名字呢?” “路…其安。”莫识抿了抿唇,短暂一磕绊。 感觉很别扭。 【所以莫影帝是那种看上去拽上天其实很乖的?】 【莫影帝这哪是乖啊,就是太宠了】 【点了,琪琪一撒娇,影帝魂就飘】 【别说了,要是琪琪对我这么撒娇,我他妈直接当纣王】 【好吃爱吃,姐妹们我先磕了】 * 任务圆满完成,路其安和江菟回到室内餐厅,江玫和云筱夏已经到了。 这档恋综主打就是休闲娱乐,体现嘉宾最真实的一面,因此她们也都只化个简单的日常妆。 江玫是浓颜系top级美人,应了她的名,真似一朵娇艳美丽的红玫瑰。她今日只穿件紧身背心,露着截细白柳腰,外头罩件半透明的宽松黑色外套,腰身若隐若现,更是诱惑。 云筱夏本就一张娃娃脸,看上去简直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杏仁眼圆圆,软嫩的脸颊上缀着小酒窝,甜美可爱。她扎了高马尾,穿着印了太阳花的白色t恤,背带牛仔短裙,元气活泼。 三个女嘉宾各有特色。 路其安认真观赏过,不由感慨:导演组在选嘉宾方面还是挺有眼光的。 如果排除姚珺晔的话。 “所以这些早餐是…”江玫伸手指指。 “嗯?这个吗…我和菟菟姐一起做的。”路其安有意为好友助力。 唉,又当了一次好心人。 江菟有被感动到,揪住江玫的衣角,眼眸微亮:“我听说姐姐喜欢番茄虾仁浓汤面,试着做了一下,姐姐尝尝看好不好?”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江玫左看看路其安,右看看江菟,最后看向对着包成花的水晶虾饺大惊小怪的云筱夏。 好无助。 算了,姑且信他们吧。 * 莫识缓步走下楼梯,发现已有四人聚在餐厅,第一句话便是道歉。 “抱歉,我来晚了。” 昨晚睡得太晚,他此刻仍带着浓浓倦意,说过这句话后就不再出声。 莫识走得近了,路其安才突然想起什么,有意挨得更近一点认真闻闻。 果然,有白山茶的香味。 难道…是洗发露的气味吗?路其安眯起眼回想——靠近莫识时总会闻到这种若有若无的清香,越近越浓,但永远不会甜腻得让人生厌。 无论是怎么回事,反正路其安已经下意识的把这种气味和莫识联系在了一起。 又等了十几分钟,还不见姚珺晔下楼。 云筱夏肚子饿得咕咕叫,整个人有气无力瘫倒在桌上哀嚎:“只能看不能吃,太痛苦了…” 江玫也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莫识一向异常有耐心,倒没觉得烦躁,只是太无聊,撑着脸颊摆弄桌上花束。 最后由今日主厨路其安做主决定,不再等人到齐,先吃早餐。 然而莫识迟疑着始终不动筷子。 云筱夏把一个水晶虾饺塞进嘴里,脸颊撑得圆鼓鼓的,好奇般凑过来。 嘴里有东西时不能说话。她哼哼唧唧发出几个模糊音节,大概是问莫识怎么不吃。 路其安也投来担忧的眼神。 是不合胃口吗? 莫识沉默片刻,语带歉意:“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准确说,他已经有两三年没好好吃过早餐了。 【没想到莫影帝居然和本打工人生活习惯一样】 【莫影帝不吃早餐,我也不吃早餐,四舍五入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姐妹你还是吃点吧,这是喝了多少啊】 从小接受经典中国式家庭教育的云筱夏吞下虾饺,条件反射似开口:“不吃早饭对胃不好…” 不知不觉当起了老妈子。 莫识挪开视线死死盯着桌面,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被一个小他三岁的小姑娘训话,好羞耻,好诡异。 路其安垂眸瞧见莫识泛红的耳垂,轻笑一声安抚:“识哥,不想吃的话,别勉强自己。” 筷子放下又拿起,莫识拣起一块莲子糕放进面前小碗里,小咬一口,清甜在唇齿间弥漫,意外的并不反感,他颔首:“我尽量,试试。” * 除了这一点不算不愉快的小风波之外,早餐刚开始很和谐。 吃到一半,姚珺晔下楼了。 他磨蹭那么久其实是化了浓妆,进圈这么多年,他化妆技巧好得没话说。 原本底子也不错,再加精心雕饰过,活脱脱的俊逸美男子。 姚珺晔在镜头前向来很在乎自己的形象,何况这是恋综,他心知要讨人欢心,首先外貌要足够吸引人。 结果忘了节目的风格——日常休闲。 【虽然是个人喜好别人管不着,但是为了化妆让别人等那么久,总感觉膈应】 【长居海岛的人来了,宝宝们来这玩尽量不要化妆吧,出汗容易花,而且还闷,会长痘痘】 【清清爽爽的帅哥美女之间突然出现一张惨白死人脸,我笑了】 【小珺化不化妆关你们什么事啊,其他嘉宾都没说什么】 【要说死人脸还是得看莫识吧,一点表情都没摆架子给谁看啊】 “没想到啊,姚老师真是什么时候都带妆。”江玫真心慨叹道。 她是当模特的,必须控制体重,不能摄入过多热量,也就没敢多吃东西,早已放下了筷子。 面前那碗番茄虾仁浓汤面才吃了一半。 江菟没觉得失落,相反,她还是难得见姐姐吃这么多,心里正美滋滋呢。 姐姐肯吃我做的早餐,好耶,她心里有我! 沉溺在自我攻略中的江菟连江玫说了什么都没听清,跟着点点头附和。 姚珺晔被这姐妹俩弄得尴尬不已,只得勉强笑了笑,顺势坐到莫识身边。 莫识连头都没抬,慢条斯理戳着碗里的半块糯米糕,听到动静便淡淡说声早安。 “哈哈,莫老师早上好啊。”姚珺晔死皮赖脸凑过来,丝毫没感觉对方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莫识的大名,他当然是听过的。 两年前,莫识成为影帝的那个晚上,他就在颁奖仪式现场,甚至是被拒绝接触的人之一。 没想到两年过去,网友们对莫识的性格各种批判辱骂腥风血雨,他还能丝毫不改变。 真难得,也是真有意思。 没多大意义的话落入耳中,莫识没做回应,颇有些艰难地咽下一口糯米糕,胃在隐隐作痛,他没有去管。 【姚珺晔怎么老是缠着莫影帝,感觉他俩不对劲】 【别说,路其安也缠着莫影帝,他是有什么魔力吗】 【嘿嘿嘿莫影帝给我也缠一缠】 【一看就是剧本啊,难道想立万人迷人设?】 姚珺晔有意要讨好莫识,又夹了两块糯米糕放到莫识碗中,笑容腻乎:“莫老师你太瘦了,要多吃点啊。” 刚刚不在场的姚珺晔不知道莫识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很难适应早上进食。 如果只是这一点,莫识会默默忍耐。 但是问题就在于。 他有点洁癖。 而姚珺晔,放着公筷不用,拿自己的筷子给他夹东西。 他猛地感到反感恶心,睨着凤眸一沉,当即冷下脸。 路其安的声音悠悠飘来:“识哥,我说过的,别勉强自己。” 莫识回过头,撞上路其安满是玩味的视线,竟从他眼中读到一点偏执的宠溺。 见他没动作,路其安倾身靠近,压低了声悄悄耳语:“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来善后。” 这小孩真是。莫识腹诽,才信自己没看错他的目光。 既然这样,那么…… 懒得费力闹事的莫识放下筷子,起身离桌。 【发生什么了?我就拿了个外卖我家莫猫猫怎么不见了?!】 【吵架了?我一直盯着也没看见他说话啊,姚珺晔给他夹了什么吃的,他就走了】 【谁还记得莫影帝接受吃早餐都是很勉强的】 【谁还记得莫影帝有洁癖,天杀的】 【天杀的姚珺晔我要鲨了你,你知道我们想多看看莫影帝有多难吗】 第8章 【海岛篇·出发】 云筱夏从碗中抬起头,懵懵看着莫识的背影,含糊问:“发生什么了?” 她只是专心当干饭人,怎么就像错过了整个世界的惊天大瓜。 江玫喝口咖啡,下颌轻抬:“谁知道呢,我要是莫影帝,可能会直接一脚踹上去吧。” 莫识的洁癖不算秘密,起码在圈内是人尽皆知的。 姚珺晔非自己往坑里跳,谁也救不了。 偏偏他还没想起自己做错了什么,嘀嘀咕咕自言自语说了句什么,随后就开始吃早餐。 【这哥不会不知道莫影帝有洁癖吧…】 【会读唇语,他骂得好脏,我瞎了】 【本来以为他只是演技烂,没想到情商还低】 【小珺明明只是好心,莫识就是欺负后辈吧,我还当他人多好呢,yue】 * 路其安跟着人离开,在拐角处追上了莫识。或者说,莫识就在那里等着他。 是为数不多的摄像头死角。 莫识斜倚在墙上,看似神情疏冷。可当路其安低头看他,四目相对时,他轻轻挑起唇角。 一个浅淡的笑,却使路其安心脏悸动。 “很开心吗?”路其安问着,伸手想碰碰对方的脸。 莫识略眯起眸,默许了亲昵:“嗯,算是。” 温热的指腹蹭过脸颊,指尖拢起,就着轻捏了一把。 莫识不乐意了,拍拍他手背:“别闹。” 逗猫要适度,不然容易挨挠。 然而路其安不怕被挠,又捏两下:“除非识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莫识没想到这家伙脸皮这么厚,想甩开他的手,没成功。 路其安稍稍敛起笑,眉眼张扬明艳,摄人心魂。低下声音时像在撒娇:“哥哥,这两天能不能…只陪我玩。” 又是一个古怪的称呼。 见莫识愣愣的没有答应,路其安唇角荡起甜甜弧度,再唤一声:“哥哥,答应我好吗。” 莫识没有弟弟妹妹,此前遇到的人出于尊敬都喊他一声“老师”或“前辈”。 被叫作哥哥还是头一回,听着让人心里发软。 大概他在恍惚之中点了头,只听路其安欢喜的声音。 “哥哥,你会信守承诺的对吧?” 莫识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 他俩再次出现在直播镜头中,是早餐结束后集合时间。 直播间观众都松了口气。 【还以为莫影帝出了什么事,天杀的吓死我了】 【路粉的命也是命,爸爸妈妈我们琪琪怎么跟着消失了】 【追老公去了呗,他别太爱了】 【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不可能是追老婆呢…】 陈凌天也安心不少——他刚才提心吊胆,生怕莫影帝一个不高兴就要退出录制。 好不容易请来的,被气跑了怎么办。 可惜他也不敢去提醒姚珺晔,姚家的势力不是他一个没背景的小导演能去触犯的,要是真惹到了,被封杀那是分分钟的事。 陈导心里苦,陈导说不出。 “因为后续任务的需要,今天的活动安排是——” 陈导蹲在镜头下面,拿着一张并没有什么用的任务卡,拖长声音设个悬念。 “探索海岛地图!切记注意安全。” 说白了就是到处玩。 路其安早就料到会这样,身为六人中唯二的综艺常客之一,他面不改色鼓掌,把又惊喜又怀疑的神情演得相当自然:“这么好?陈导,没诈吧。” “当然是有要求的。”陈导顺着话头继续,心中感激不尽,“我们会根据观众对各位的两两配对投票结果进行分组,兵分三路!各位好奇自己的搭档是谁吗?” 【哇哇好刺激,这不就是自己定cp吗】 【投票基本上还是按之前直播里表现来吧,可不兴拉郎】 【投票情况真的超级激烈…我记得昨天看的时候还有路其安和姚珺晔的组合】 【他俩放一块干什么啊,泼冰水吗哈哈哈】 云筱夏疯狂点头。她是真的好奇。 路其安和姚珺晔也捧场,江菟虽然动作不大但也配合着。 莫识冷冷立在一边没回应,江玫挑起眉梢,似是戏谑。 好歹算是得到大部分人的附和,陈导松了口气,开始宣布分组。 “看来筱夏老师对分组情况很好奇啊,那就从您开始吧。” 被点名的云筱夏眼睛都亮了。 她虽然不是世家出身,但也算是家境富裕无忧,作为独女,自然是被父母娇惯着长大。从小受到的宠爱造就了她没什么心机大大咧咧还自来熟的率真性子。 不过毕竟家教良好,有分寸,倒也并不会自来熟到让人无所适从。 陈导就喜欢这样的嘉宾。 “投票分组结果,筱夏老师和姚老师一组。” 云筱夏向来用最大的善意看待别人,因而对姚珺晔的印象不算太差,她落落大方展笑:“哇!太好了。” 姚珺晔装得温文尔雅:“是啊。小夏想去什么地方尽管告诉我。” 意料之中。路其安稍稍抬眼,望一眼云筱夏,免不了愧疚。 下次无论江菟怎么三更半夜在朋友圈鬼哭狼嚎阴暗爬行说想和姐姐贴贴。 他都不会帮忙了。 虽然今天凌晨时投票情况确实是现在的分组结果最高,但买水军刷票,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只能分些注意力,看着点姚珺晔,防止他偷偷动手动脚。 好累欸。 路其安懒懒散散歪下身体,挂在莫识身上,莫识为了守信,忍着没躲。 “恭喜路老师可以如愿了,和莫老师一组。”陈导看似平静,内心已经亢奋到苍蝇搓手。 顶流路其安和影帝莫识组队贴贴!这得有多少热度啊!! 哪怕不说别的,就这样两个美男站一块,属实太养眼… 好看,爱看! 【跟我一起喊,莫路相逢!莫路相逢!】 【cp投票结果出来了,莫路相逢美帝!!】 【其路焉识绝不认输,体型差就是坠吊的啊啊!】 【终究还是吃上了帝美,其路焉识太香了我哭!!】 江玫刚兴致勃勃准备鼓掌,一扭头看见江菟水汪汪的大眼睛。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不是,怎么感觉上的不是恋综而是亲子综艺呢。 “好开心哦,可以和姐姐一组。”江菟就差两眼放光了。 路其安,好兄弟,真给力! 江玫笑不出来。 她之前就感觉这个妹妹怪怪的。像小说电视剧里的反派真千金一样用着娇嗲绿茶的语气,却不像是为了争宠。 反而还向着她。 太怪了。 “没错,江玫老师您和江菟老师一d…组。”陈导已经磕上了,险些脱口而出“你俩一对”。 虽然现在大众对同性恋爱的接受度已经高了很多,节目也允许同性之间发生故事。 但同性恋爱,终究还是比较小众的。 嘉宾互动倒没什么,问起来就是兄弟情姐妹情,但导演说得太明白,不过审就完了。 分组就此结束。 【我吃的三对全中了!哈哈哈】 【感觉前面那个你像范进似的】 【噫,中了!!好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在这理发店了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三组分开,摄影师跟拍,直播间再次分散为三个。 路其安套上防晒衣外套,兴冲冲跑过去推自行车。 毕竟海边嘛,当然是骑着自行车吹着海风闲逛拍拍照最有氛围感! 这点约会小技巧也是从他老爸那学来的。 虽然有点老套,但正合了莫识的一贯风格。他偏爱慢节奏的生活,喜欢骑自行车胜过乘坐旅游车。 “走吧。” 第9章 【海岛篇·闲逛】 另外两组还在认真规划路线。 路其安见状停下步子,偏过头去看莫识,漂亮的桃花眸闪烁微光:“识哥,我们要不要做个计划?” 莫识正跟在他背后闷头走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注意到路其安停了下来,愣愣地一头撞到他身上。 不疼,但是他还是下意识抬手摸摸额头。 就这一个小动作,路其安便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伸手贴在他额上揉揉:“撞疼了吗?对不起…” 莫识一阵无语,挪开分寸距离,淡淡道:“不疼。不用做规划,随便逛逛吧。” 然而红得仿佛要滴血的耳垂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莫影帝啊你知不知道冷白皮脸红真的超明显的啊!】 【是不是害羞了,琪琪你别太撩】 【我磕的cp是真的!】 【演得好假,怎么磕得下去的,男酮蒸鹅心】 莫识步子很急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 哪怕路其安身高腿长,也只能大跨步跟上。 摄影师扛着机器追在后面,还没正式开始活动呢,就已经隐约预感到今天的拍摄将极其痛苦。 * 海岛面积不大,一条滨海大道圈住了整个岛屿。 自蔚蓝洋面席卷而来的海风徐徐,吹得惬意,夹杂着淡淡的咸味,带来清爽凉气。 也许海风有点让人清醒的魔力,莫识终于冷静下来。 至少脸没有再发烫了。 于是两人相视一眼,同时跨上自行车,控制好速度,沿着滨海大道并肩骑行。 海岛并不算什么出名的旅游地,漫长的大道上只有他们。 如果忽略后面跟着的几个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话。 莫识一路都盯着前方,路其安一路都盯着莫识。 他今天没有束发,乌发半长,发梢随意搭在肩头,被风轻轻拂动,有点若有若无的慵懒意味。原本就色泽浅淡的琥珀色眼眸映着光,仿佛真的是那莹润珍宝。 嗯,不过本来嘛,他就是我的珍宝。 路其安丝毫不会掩饰灼热滚烫的爱意,暧昧氛围浓得像是要冒粉红泡泡。 摄影师不愿过多打扰,乘着旅游车控制速度,跟在他们后面拍摄。 画面上是两道背影,以他们为中心,蔚蓝的天空展开。白云成片,绿叶成荫,海滨大道延展向远方,不远处就是浅金色沙滩和无垠海洋。 美好得如同一幅画,一个梦。 【美术生哭晕了,好美的构图】 【弹幕都安静了…有种不忍心打扰的感觉】 【我和前女友的梦想生活就是同居养猫看海,被迫分手半年,她已经嫁给男人了,现在看这个场景真的好感慨】 专心看风景的莫识总算察觉到身边不能忽视的目光,微微嘢转了眸,低声提醒:“看路,注意安全。” 光明正大偷看被发现,路其安半点不觉得羞涩,脸皮厚比城墙。虽然收回了视线,却没忘了再逗一句:“不想看路,想看你。” 莫识轻瞪一眼,不多说话。 安静了几分钟,海风送来路其安的低语声:“我说的是实话,风景哪有哥哥好看。” “哥哥,我只想看你一个。” 那句很快被风卷走的话小钩子似勾着心,发痒。莫识捏紧车把,假装没听见。 只要演得够像,就可以逃避了吧。 * 在感情方面,莫识确实比较迟钝。 但是他不是个傻子。 先前他也隐约觉得路其安的态度不太对劲,但没能确定。然而这两句话太像是告白,可以说是完全不加遮掩。 设想好像被印证了。 可是,路其安是他心中灼灼的温暖阳光——天生就带着光的人,会愿意和他拥抱吗?会愿意予他哪怕一点温暖吗? 不敢去想,更不敢去问。于是把情感全部小心翼翼隐匿。 突然奔赴而来的阳光,对长久将自己禁锢在黑暗中的莫识来说太不真实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病症复发了。 ——当然不可能。要是真复发他就该被哥哥抓回去治疗了。 所以,路其安的目的是热度吧,炒cp是娱乐圈惯用手段,即使他… 莫识心不在焉胡思乱想,越想越烦躁,不知不觉加快了骑行速度。 直到路其安出声叫停。 才发觉自己又忍不住陷入混乱的想法中,莫识急刹车,回头时带着惶然无措。 对上的眸光温柔得过分。 “休息会儿吧?” * 和路其安待在一起,最舒服的点是不需要说话。 莫识跟着他进了路边一家小店,全程没说半个字,面前就摆上了海岛特色甜品。 瓷碟上卧着块乳白的椰奶冻,用各色水果装点,qq弹弹,入口清甜不腻。 椰子糕是偏软糯的口感,撒了满满一层椰蓉,香气四溢。 饮料则是菠萝汁,加了点薄荷和店主自己酿的低度果酒。 【又给我看饿了】 【不懂就问这是恋综还是吃播】 【怎么感觉这俩上一趟恋综会胖十斤】 【身为明星的形象管理在哪里?职业素养在哪里?地址又在哪里?】 莫识咬着吸管,刻意不去看路其安,而是盯着窗外海面。 菠萝汁比平时喝的要甜,没什么酸味,薄荷味不重,只增添了清凉感。酒则完美的和果汁融合在一起。 就连不爱饮酒的莫识也觉得味道可以接受。 这饮料做得有点东西。 路其安欣赏一会儿面前人惊为天人的容颜,随后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 正巧一只海鸥落在窗台,路其安猝不及防和它的小黑豆眼对上。 一人一鸟眼神交流。 海鸥:“嘎——” 路其安拿起桌上的薯条递过去试探问:“要…要来点吗?” 海鸥:“嘎!” 叼走一根薯条。 莫识没忍住看向路其安,用的是那种看傻子的眼神。 【海鸥:去码头整点薯条】 【琪琪怎么和海鸥说话啊哈哈萌晕了】 【莫影帝那个眼神笑死我了,截屏做表情包哈哈】 海鸥倒也懂事,叼过薯条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路其安放下剩下的薯条,对着莫识,状若无辜眨巴眼。 清澈又愚蠢。 莫识怎么也摸不清路其安的性格,时而单纯可爱得不像话,时而狠戾骄纵一身痞气,收放自如,进退合宜,永远不腻烦。 他忽视路其安疑似卖萌的行为,放下杯子:“什么时候再出发?” “不想走。”路其安捏着吸管搅动杯中冰块,郁闷道,“识哥刚刚是不是嫌弃我。” “……” 我说没有,你信吗。 迟迟没有回应,路其安满脸写着委屈:“识哥真的嫌弃我了啊,好伤心。”。 还作势抬手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演技极其生动,活脱脱一个被抛弃的可怜小媳妇。 【莫影帝:我的母语是无语】 【好了我打赌路其安明年必成影帝,押两包辣条】 莫识心软,一下没了办法,薄唇轻抿又松开,心里偷偷为说谎忏悔:“没有嫌弃你。” “不信,除非你亲我一口。” 吓得莫识兀然睁大了眼,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再看路其安,表情中多了几分期待。 看来耳朵没问题,冤枉它了。 【ohhhh——快亲他!】 【快亲快亲!我有一个朋友…】 【莫影帝:瞳孔地震.jpg】 莫识低下头许久不说话。 路其安刚想打个哈哈再出发继续旅程,就听见极轻极淡的一句回问。 “真的,可以亲吗。” 第10章 【海岛篇·暧昧】 路其安先是愣了两秒,旋即眸光略沉,喉结轻滚,浓重的占有欲一瞬倾露,又很快被巧妙地掩盖。 他托着下巴明媚一笑:“当然,识哥想怎么亲都可以。” 莫识的视线飘忽不定,最终落在了路其安的唇上——漂亮润泽的浅淡绯色,唇角总是带着缱绻笑弧,笑容再深一些就会露点尖尖的小虎牙。 当真是鬼迷心窍,竟然没忍住问出来了。莫识捏着眉心,感到头晕。 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想亲又不敢亲,他久久没有动作。 如果不是海风还吹着纱帘微动,直播间观众都要以为是自己手机卡了。 【亲不亲你俩亲不亲啊啊,我都录屏几分钟了】 【我从直播开始就在录屏,秒了】 【亲亲又不是什么不能过审的东西,给我亲!(尖叫*尖叫*】 一声熟悉的笑落入耳中,路其安起身,隔着不算宽的桌面,伸手勾在莫识后颈,拉近了距离。 随即,唇角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只持续了几秒钟时间,将要分开时路其安使坏稍微挪移位置,尖锐的犬齿有意无意轻咬了咬偏薄的唇瓣。 对路其安来说,这个吻难得的单纯,不掺杂任何难以言说的邪念。 对莫识来说则过于刺激了,他根本没料到对方胆子这么大,竟真的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亲他。 莫识感觉心跳先是暂停了几下,然后开始疯狂跃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久久不散。 红晕慢慢攀上脸颊,想遮都遮不住,只好回避似端起饮品猛灌。 路其安笑盈盈地看着,只觉得识哥和平日不一样的纯情模样也特别可爱。 不对,是无论什么样子都很可爱。 【我靠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才多久啊你们就亲上了!!】 【是不是私下里早就在谈了,啊啊啊是不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磕的cp是真的!】 【莫影帝是不是脸红了,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是不是害羞了,快告诉我我没看错!】 【捅了土拨鼠窝了】 加冰的饮料都没法让莫识彻底冷静,他晃晃剩的冰块,沉默着放下杯子。 脸上好烫,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红了个彻底。 全怪路其安这小兔崽子乱撩。 又是无奈又是羞耻,莫识站起身,干巴巴撂下句:“走了。” 而后自顾自转身就逃。 路其安看着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意外愉悦得很,笑得眉眼弯弯,引得直播间弹幕又是一阵呼天喊地。 某博热搜也迅速被霸占。 #急问:儿子突然变成痴汉了怎么办[火] #路其安莫识 直播接吻[爆] #“莫路相逢”vs“其路焉识”[热] 陈导刷手机看热搜榜,长舒一口气:花那么多钱请他俩来,值了! * 出门时气温还算可以接受,在路上走走停停闲逛了一会儿,临近正午,天便越来越热。 莫识穿的是长袖外套,却一直没脱。 路其安不知缘由,但也不去问。他坚信识哥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这时跟拍的摄影师传达导演要求,请他们停下来互动一下,多拍点素材。 正神游天外的莫识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猛得急刹车差点把自己创出二里地。 靠得最近的路其安条件反射伸手,抓着他的手臂给人拽了回来。 【莫影帝你的成熟稳重是人设吧哈哈】 【呆呆的莫猫猫,好萌,力了】 【我有嬷欲爽!以后我要嬷莫猫猫!!】 【快给我们琪琪吓褪色了哈哈哈哈】 短短半天时间几次在镜头前丢脸,莫识面子挂不住,互动时显得比先前还拘谨疏离。路其安贴近,他就退后。 摄影师看着两人之间鸿沟般的一米距离,有些为难。 海岛的阳光过于强烈,路其安低头看见莫识被晒红的面颊,想了想,脱下防晒衣外套盖在他头顶。 小片阴影遮来,阳光突然由刺眼变得柔和,视线被略透的白色布料挡住。 莫识轻挑指尖,掀起外套的一边衣角,疑惑地向外看,入目的是路其安靠得极近的脸。 路其安发色并不是纯黑,而是偏棕。在阳光下被照成温暖的浅栗。 浓密鬈翘的眼睫也是同样的颜色。 再配上他灿烂的笑脸,还真是像粉丝所称的天使降世。 “天使”若有所思盯着半透明的衣料看,一本正经评价:“识哥,你看它,像不像头纱。” 摄影师顿时被爽到,镜头怼近库库狂找角度,就差把互动拍成求婚大片。 【又狠狠磕到了,路其安你好会】 【这辈子一定要谈一个这样的】 【前面的你不要试图用这种方法获得永生】 【时时刻刻创造浪漫,你小子真的超爱,我哭死】 那一瞬,路其安是真的想起了婚纱。 如果识哥同意… 在不知有多遥远的未来,他要给他一场极致浪漫的婚礼,给他想要的一切。 他要用婚戒和一纸证书将自己套牢,交付到仰慕已久的爱人手上。 不是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他偏想死在白山茶之下,去做痴情鬼。 路其安看着莫识,任由思维游荡时,莫识也在看他。 他不想那么远那么长——这是一种习惯,毕竟没有谁能预测到明天会发生什么,死亡和黎明哪个会先降临。 莫识喜欢看现在,还有过去。 他怀着负罪感,逼自己不去揣测摆在明面上的爱意。 不能因为虚无缥缈的感情就毁了路其安的前程,他太年轻太不成熟,也许转瞬间就会变心,为自己曾经的选择后悔。 这是唯一的、仅存的想法。 * 回到度假屋时已近黄昏,其他嘉宾早就都回来了。 云筱夏火急火燎上来迎接,把手里刚切好的果盘塞到莫识手里,转头对着路其安虔诚合十:“小路!拜托了,救救厨房!!” 江家姐妹俩一直待在卧室,不知是在捣鼓些什么,还特意关了卧室内的摄像头,很明显是不想被人看见。 他们也不好贸然去打扰。 路其安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问才知道,由于姚珺晔和云筱夏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话题,两人把这辈子能说的话全耗在上半天的互动中了,导致在回来之后偌大的客厅里一片寂静,死气沉沉。 陈导都看不下去了,问他们要不要试着做个晚饭之类的。 云筱夏只给爸妈打过下手,但见姚珺晔信誓旦旦夸耀自己的手艺,信了他的话,过去帮忙。 结果就出事儿了。 先是油噼里啪啦乱炸,姚珺晔把锅盖摁上一会儿,再打开时锅里着起的火差点烧了他的眉毛,怎么都弄不灭,还冒出了黑扑扑的烟。 陈导吓了一跳,马上就要让人去灭火。 姚珺晔强装淡定,摆摆手说不用,他出了点小失误,能处理好。 云筱夏看不下去,抱着姚珺晔塞给她的西瓜菠萝苹果葡萄蹲到厨房角落切,果盘切出来四个了,姚珺晔还在折腾着补救呢。 小姑娘语速快,噼里啪啦绘声绘色把整件事说得明明白白。 最后指了指莫识手里的果盘。 莫识垂面一看。 西瓜都快雕成花了,看来是真的折腾了很长时间。 路其安神色一变,毫不含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厨房。 摄影机再次只拍到残影。 “他怎么了?”云筱夏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 莫识捏起半颗葡萄,气定神闲品尝,末了点评:“挺甜的。” “啊?” 这是不是…太镇定了一点,还是说只有我在惊讶? 但震惊之后还会有更大的震惊。 第11章 【海岛篇·赔偿】 厨房内的惨状不忍直视。 路其安干脆利落把火关上,被浓烟呛得不住咳嗽。他举起差点被烧穿个洞的锅,恨不得把它倒扣在姚珺晔头上。 想归想,毕竟是在直播镜头下,忍了。 可怜的锅被送进垃圾箱。 姚珺晔装b失败,悻笑着不出声。 【男人会做饭真的加分,不会做饭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事,不会还要装会,给我爬】 【strong哥给我笑麻了】 【小珺也只是好心嘛,恶意不用这么大吧】 【哈哈莫影帝快抱抱琪琪吧,感觉他要碎掉了】 被弹幕点名的莫识还捧着果盘,安安静静吃瓜——物理意义上的吃瓜。海岛本地出产的瓜果都味甜多汁,甚得他心。 云筱夏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场面诡异。 路其安忍气吞声,整个人都耷拉了,委屈巴巴凑到莫识面前:“哥你看,我的……” 话没说完,一块西瓜碰上唇面。正委屈着的小狗震惊抬眸。 发现是莫影帝捏着叉子往他嘴边送的。 见他没反应,莫影帝轻动叉子,一点绯红的瓜瓤在眼前晃了晃,真像逗狗似的。 当即放下恩怨,美滋滋接受。 哄好路其安,莫识偏转了视线,瞥眼杵站的姚珺晔,语气难得客气:“还有劳您收拾一下了。” 顿一顿,补充道:“别忘了赔偿损失。您弄坏的是路其安带来的东西。” 啊? 云筱夏看向躺在垃圾箱里的。 锅…… 【上恋综为什么要带锅?】 【前有小夏带哑铃,后有琪琪带铁锅,你心旅人才辈出】 【我说琪琪的眼神怎么有不舍有深情呢原来是有感情的】 【哈哈哈哈哈哈难道不是因为琪琪看狗都深情吗】 姚珺晔听了也明显一愣,伸手摸出手机就准备转账:“没事,赔就赔。这锅多少钱?” 反倒是路其安已不甚在意,腻莫识身上任由对方投喂,听到声音才抬头,沉默片刻:“…算了吧前辈。” “一点钱而已,小路啊,报价吧。”姚珺晔心想,一口锅能贵到哪儿去,几百小千,定制的也最多上万,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还什么顶流,真是小家子气。 姚珺晔并没有把平平无奇的铁锅放在心上,感到的更多是尴尬而非愧疚。 心细如路其安怎么会看不出。 原本他不在乎这点小钱的,但既然对方不知悔改,他也只能做恶人了。 “也就二三十万。”轻飘飘一句话落下。 震得某前辈手一抖,抬头时满脸写着四个大字。 你讹我呢? 【夺少?你说夺少??】 【是我们的货币不一样吗?】 在场淡定的只有腻腻歪歪像连体婴似贴在一处的两人。 玩也玩够了,莫识终于放弃果盘,一把塞到路其安手里,挪挪身躲开点距离——太会黏人,他受不住。 路其安很受伤般看向莫识。 被抛弃了,呜呜。 “…美金。” 本来想稍微放个水,但心情不好,那就只能委屈一下姚前辈了。 这小子还怪会留悬念。 可怜小夏陪着姚珺晔又是一阵震惊。 【原来我们的货币真的不一样,有点破防】 【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骗人的吧?一口锅能这么贵??】 路其安还真没骗人。 这口锅其实是一整套厨具中的最主要的一件,由法国着名设计师设计,瑞士顶级工匠锻造,私人订制,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套。 而且那位设计师已经过世,工匠的手艺也无人能传承。 所以它还是一件绝版珍品。 路兮之在这套厨具上共花了近两百万美金,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二哥。 路其安收到礼物时还笑话他笨,乱花钱,礼物放进了收藏柜,一直没有用。半个月前路兮之无意提起,他才又把厨具拿了出来。 满打满算,一共用过四次。 亏大了。 长叹一声,路其安捻起颗青提。 嚼嚼嚼。 钱没了可以再和父母要,脸没了就是真的没了。姚珺晔深谙这个道理,当即联系助理,让他准备赔偿事宜。 路其安咬掉半块黄桃,继续嚼嚼嚼。 嚼嚼嚼的同时不忘提醒:“赔偿不着急,前辈写个欠条就行。” 还能怎么办呢? 认了呗。 * 厨房暂时用不了了,就算再如何没有节目效果,导演组也只得找附近的餐馆紧急订餐。 无事可干,四人排排坐在沙发上。 云筱夏话多,炫着果盘库库说今天玩了什么项目看见了什么风景,路其安也算是性格开朗的,乐得和她聊。 莫识沉默旁听,总感觉身边这家伙其实是只萨摩耶,身后隐形的尾巴正飞速旋转甩成螺旋桨。 姚珺晔为他那两百多万心痛不已,心力交瘁。 唯独不见江家姐妹俩下楼。 路其安存了个心眼,趁云筱夏说得口干舌燥专心对付水果时给江菟发了条消息。 :怎么不下来,你俩进展这么快? 江菟回复得很迅速。 :保密,已爽勿扰嘻嘻 居然还卖关子。 自己的痛苦让人不爽,朋友的快乐更让人非常不爽。路其安二话不说一把抱住身边的莫识。 开心,爽了。 今天已经第不知道多少次了。 莫识都有点麻木,懒得挣扎索性找个舒服姿势和路其安轻贴。 当真叫小孩受宠若惊。 看来脱敏治疗有效,只要坚持缠下去,莫识会慢慢习惯拥抱,习惯接吻,习惯同床共枕——但只许习惯和他这样做。 怀中人眉眼淡漠如千年霜雪,冷冽得化不开,要用体温去捂暖。 他愿意把冰放在心口去捂,不为别的,只为记得曾经见过的春日池水,似温润清亮的碧玉。 真想再见一次。 * 晚餐送到后,江玫和江菟才从房间中出来。 出乎意料,江玫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甚至还很愉快。 真见鬼。 所有嘉宾围着餐桌入座,路其安很自然地将莫识面前的碗筷拿到面前消毒,然后又很自然地递了回去。 主打一个细节拉满。 【这样的男人都是谁谈到了】 【身边打游戏的男朋友问我为什么突然踹他】 【如果我是莫影帝我早就沦陷了…】 饭吃到一半,陈导端着小凳子蹲了过来,试探着用商量的口吻问:“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布置正式的任务了,各位适应得…还可以吗?”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陈导盯地思考。 两天了,事一桩连着一桩,素材都没拍到多少,能播的更不多,剪辑一下估摸就八九分钟。 还好录制节目的时间够长,拼拼凑凑,挤出海岛篇的三期共270分钟应该没问题…… 吧。 凑不出的话只能多剪点日常片段,够秀色可餐就成。 陈导刚抬头就看见路顶流那双噙笑的多情眼眸,心里一颤。 再转转视线,是莫影帝典雅冷峻的侧颜,心里又是一颤。 陈导捂着砰砰跳个不停的小心脏,无比庆幸自己当初鼓足勇气给他们发了邀请。 有这俩在,节目就不可能失败。 * 晚餐后,姐妹俩终于揭晓了秘密。 “来海边当然不能少了泳装,今天我和姐姐正好经过海岛最大的一家泳装专卖店,就去逛了一圈,买了几件。”江菟拎出几个手提袋,挨个分发,还贴心地挡住了手提袋上的店名logo。 减少后期老师工作量。 嘉宾很自觉,陈导很欣慰。 路其安道声谢,接过手提袋偷偷往里瞄去一眼:经典的夏威夷衫和大裤衩。泳裤压在最下面。 想必给三位男嘉宾买的东西不会有多大差别,他稍微看过东西就去观察莫识的反应。 莫识只瞥半秒就愣住了,似乎是不太能接受的样子。 不出所料,毫不意外。 莫识平日穿衣服就三种颜色,黑白灰。单调得很,和小说里霸总似的。 他必须接受各种小变化,才能最终改变整个生活方式,走出沉闷压抑。 路其安眼眸弯起,指尖戳戳袋子:“哥哥,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第12章 【海岛篇·伤疤】 莫识没搭理路其安,只是神情又冷了一个度。 不了解他的人会把这种表现理解为厌烦,了解他的人则知道,莫影帝这样其实是出于害羞。 路其安显然属于后者。 因此对于莫识的冷淡,他面不改色,仍是笑意盈盈。 【琪琪真的很爱笑很阳光开朗一个大男孩…】 【点了!心情不好时看见他的笑容就会感觉暖暖的】 【琪琪宝宝你是一个暖呼呼的蜂蜜黄油小蛋糕!】 姚珺晔看见他们的互动,眼神有一瞬间的暗,像是不甘。 就那么两秒时间的注视,恰巧被路其安捕捉。某个粉丝眼中的阳光开朗大男孩满脸纯良无害微笑,却不知怎么带来隐隐的压迫感,能逼得人喘不上气。 占有欲彰然。 晃得姚珺晔眼睛疼,移开了视线。 借着手提袋的遮挡,路其安伸出指尖,碰上莫识的手,轻轻勾了勾,见对方没有挣扎便圈着不松。 还真是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安心感。 相勾的指紧了又紧,像是会扎根盘虬,再不能分离。 * 白天试探得足够,虽然舍不得,但路其安还是忍了一晚上没和莫识有什么亲密互动。 就像吸猫,用力过猛会害小猫应激。 为了以后的幸福,暂且按捺一下兴奋吧。 倒时差挺顺利,第二天早上八点集合时全员准时到达,连姚珺晔都没有迟到。 昨晚看过热搜,因而这次他学聪明了,只化了个素颜妆,果真清爽不少,反倒比浓妆顺眼得多。 大概是江家姐妹俩的举动给了节目组什么启发,陈导布置任务都更有底气。 符合刻板印象的导演音响亮,铿锵有力到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宣誓。 “今天是《心动旅途进行中》正式出发日!相信昨天各位已经大致熟悉了海岛的环境,并且对彼此都有了一定了解!” “长达三周的海岛之旅正等待着各位,我们的第一项心动指南是什么,大家好奇吗?” 六名嘉宾中在认真听的大概只有云筱夏。自女团解散以来近一年时间,她都在忙着录歌演出。许久不上综艺,新鲜感十足。 小姑娘是真的好奇,点头如捣蒜,弄得陈导都不好意思了。 路其安往左看看沉溺在接近心上人幸福中的好哥们江菟,往右看看心不在焉的猥琐普信男姚珺晔。 心累,但没办法,还得演。 节目效果全靠他了。 “好奇呀,但陈导你不会要为难我们吧?”路其安挂着温驯的笑面,语气带着打趣。 “怎么会呢,第一项心动指南是:出海!出海捕捞到的海产会作为海鲜大餐食材。不想参加也可以自主活动,我们心旅秉持的是休闲,各位只用享受舒适惬意的海岛生活就可以了!!” 陈导一个三十来岁大男人,此刻热血沸腾得像十八岁少年。顺着路其安的话,还能把节目理念也介绍了,心里着实舒坦。 姚珺晔也总算回过神,加入了对话。 三位嘉宾和陈导插科打诨。 总算有了点在录综艺的既视感。 【看了两天直播终于看见他们营业了哈哈哈】 【一直感觉心旅是真的公费旅游,谁懂】 【很好奇节目剪出来会是什么效果,感觉好好笑】 * 必要的流程走完,陈导给了充裕的时间让嘉宾们各自做准备。 路其安跟着莫识回了卧室,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 不幸的是卧室内还有个摄像头明晃晃窥视。 玩心乍起的路其安和摄像头大眼瞪小眼较量一阵,认输告终。 转头问莫识:“识哥,你不热吗?” 今天最高温度足有38c,果奔都嫌热的程度,莫识还穿着长袖。 他是真担心哥哥会中暑。 莫识不搭腔,沉寂的气氛丝丝缕缕就快填充周围的空间,他从床头柜中翻出驱蚊液,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小狗。 总说对视是人类不含情欲的接吻,在共处一室都会心跳加速的情况下,莫识不敢和路其安相视。 驱蚊液的气味像艾草混合着薄荷,是清凉的。 压得下一切的冲动。 路其安挪挪位置坐到莫识旁边,将小瓶还回去,其实全没有再问要不要换衣服的打算。 他只是对着莫识笑。 年轻人身姿颀长高挑出众,一张脸更是漂亮得不像话。没有精心打理的鬈曲发缕半掩眉目,惺忪得恰到好处。 自十四岁起就在镜头下长大,被黑过但从没丑过,妥妥养成系天花板,整个娱乐圈都找不到代餐。即使抛开才华,只靠优越的外表也能成为焦点。 莫识很喜欢路其安这张脸,不是假话。 不过毕竟长了这家伙四岁,莫识没有表现的太明显,偏了视线,随手解了两颗衣扣。 吓得路其安都结巴了:“等、等等!!识哥你做,什…什么?” “换衣服。”依旧是清泠泠的平淡声嗓。 大脑宕机的同时,路其安已凭着本能反应揪起绒毯呼噜一下把摄像头盖上了。 莫识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毕竟前天晚上路其安可是只围着浴巾就大方出镜的。 路其安也解释不明白,脸颊红得可疑——他是不要脸没错,但直接告诉莫识其实露肉完全是孔雀开屏勾引他还是太… 太恶俗了。 好在莫识一向不爱纠结,继续脱衣服。 对自己自制力有清晰认知的路其安背过身,深情注视墙壁,心跳声如擂鼓。 藏着r18心思还装纯情的小狗只敢偷偷扭头看那么几秒钟。 嗯……粉的。 咳。 只听得见对话声看不见画面的直播间观众要疯了。 【啊啊琪琪你背着妈妈们姐姐们在吃什么好饭!】 【我哭了…莫影帝难得的肉体饭啊我靠】 【我不赌不毒无任何不良嗜好我tmd就好点色怎么了(哭哭】 【琪琪啊快听话,你年龄小这饭你吃不明白,还是妈妈帮你承受吧】 【算盘打得我在莫影帝床上都听到了】 直到莫识套上件宽松的短袖上衣,路其安才把绒毯扯下来,松了口气。 正拿出防晒霜想亲手给莫识涂一下,眼睫轻垂,见到莫识裸露的小臂上赫然是扭曲狰狞的伤疤。 顿时愣住。 指尖都开始发颤,快准狠握住莫识想往回缩的手腕,笑容无影无踪,阴鸷得可怕。 “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第13章 【海岛篇·出海】 路其安力气的确大,钳制动作太急迫,忘了收着力,勒束着莫识手腕先是泛白又迅速浮起红。 这道疤很长,缝合过,蛰伏在手臂内侧的褐色痕迹像是蜈蚣,多数人看了都会觉得可怖。 莫识同样不爱看。 已愈合了很久的伤,再拿出来说,只会重新疼一遍。 他轻轻挣了挣手腕:“松开。” 路其安听话了,不似方才活跃,站着不动。 莫识自他手心取来防晒霜,随便抹了层,再塞回他掌中。 几年合作交流、两天刻意亲密带来的温馨,仿佛都随着路其安的笑一起消失了。 “其实没什么事,用点遮瑕就能盖住。”莫识习惯性用手盖住疤迹,怕小孩吓傻,突然出声。 不擅长安慰人,显得笨拙。 但对路其安来说非常有效。 蔫哒哒的小狗神色微动,收拾好心情,重又弯唇:“那…我们……” 门外传来集合的脚步声,莫识摇摇头,主动抓路其安的手:“先走吧。” 路其安拒绝不了,乖乖跟着他走出房间。 目睹了一切的观众们已经在挖那道疤的来源。 奇怪的是再怎么扒也只能扒出莫识出道后的经历,出道前十八年人生是一片迷雾,连他的出身都鲜有人知。 受伤的消息倒不少,多是因为拍戏,没有这般严重。 一时间议论纷纷。 嘉宾们前往海岸之时,远隔了几个时区的莫谦一边看直播一边刷热搜,长叹口气。 弟弟的伤永远是他心中痛点,或者说是整个家族秘而不宣的污点。 两通电话打出去,那条刺眼的热搜悄然消失了。 * 完成心动指南期间不允许携带手机,莫识不知道心急如焚的哥哥一连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 节目组早就提前联系了附近的捕鱼基地,租了最大的船,请了最有经验的渔民当向导。 到码头直接登船,一分钟也不浪费。 莫识本有意藏起伤疤,转念一想:和几位嘉宾要日夜不分共处四个月,藏也藏不住,干脆摆烂不遮了。 所幸其余几位只是看了看,欲言又止,没有人问这是怎么造成的。 因为某小跟班面色阴沉像能吃人。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琪琪和莫影帝互动得很少…】 【麦麸麦不动了吧,好笑】 【气氛有点怪,不确定再看一眼】 【大海真的好浪漫啊,放假一定要去旅游】 船驶至渔区,下了网,波纹反射粼粼光斑,如极漂亮的碎琉璃。 脚下甲板随浪轻荡,晃悠悠起伏,不安定。 路其安没有离莫识太近,也没有离不开似将视线黏在人身上。实际上他在思考,心里很慌,乱糟糟一团。 在今天之前,他以为自己用各种手段挖来的情报能完整拼凑出莫识的人生——有过度的坎坷曲折,太多的悲伤苦楚。 他错了。 还有些疼痛埋在骨髓里,不曾被探究。 路其安是个有着很强掌控欲的人,这种掌控欲并不体现在待人方面,而是更多对于事。 凡是有什么事情的发展方向超出了预期,他就会不安、烦躁。 这是由从小接受的教育决定的,也受到过往一桩悲剧的影响。 该怎么办。 路其安抵不住刻进本能的喜爱,纵使努力克制,视线还是慢慢飘向莫识。 白山茶般绽在视野中央,轻薄的冷瓷色,美而不艳不妖。 莲出淤泥而不染,白山茶又何尝不是冰雪中孕育挣扎出的一瓣柔软呢? 出神间,似乎是开始收网了,云筱夏惊喜的欢呼声传来:“哇!好多鱼!!!快,我要合照合照!” 莫识闻声亦挪了步子,却不是向收网的地方去,而是径直朝路其安走来。 “…去看看吗?”凤眸轻挑,其中的情愫看不清道不明,言语带点犹豫。 路其安读不懂莫识,不过乐于迁就他:“识哥想看的话我们一起去?” 其实不是很想凑热闹的莫识点点头。 * 捞上的鱼已经在进行分类,银闪闪好大一堆,咸腥味浓郁。 江玫不喜欢鱼腥味又不舍得错过这么难得的场面,捂着鼻子蹲在那看鱼。江菟当然不会离开姐姐,就蹲在江玫身侧。 云筱夏闲不住,和渔民借了手套抓鱼分鱼,玩得不亦乐乎。 姚珺晔也在抓鱼,看模样是不情不愿的。许是这两日的相处让他意识到三位女嘉宾中云筱夏是最没心机最好骗的,打算先对她下手。 【玫瑰和菟菟好萌的一对…】 【小夏已经在想该怎么吃了哈哈哈】 【自从知道姚珺晔身高玉米期还谎报就有点喜欢不起来】 因为洁癖,莫识站定的地方离鱼堆有些距离。路其安将手放上他的肩头,轻捏一下。 安抚意味很明显。 被捏的人吞下到了嘴边的话,呼吸凝滞。 衣料单薄,能感受到路其安掌心的热度。搭在肩上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匀称修长,犹如艺术品。 “你是不是会弹钢琴?”这么好看的手不弹钢琴可惜了。 果不其然,路其安给了肯定的回答:“学过几年,识哥怎么知道的?” “猜的。” 路其安才想起自己没在公众面前弹过钢琴,支着下巴思考:“嗯…那有空我弹给识哥听。” 莫识胡乱应下了。 【关于我推还有多少技能是我不知道的】 【别人在浴血奋战和鱼打架,这两个岁月静好角落谈话】 【楼上天选rua盘体质】 姐妹俩蹲得腿麻才站起身,江菟一转眼就看到好兄弟搂着他crush说悄悄话。 江菟很是欣慰。 这小子暗恋了快五年,总算有了进展,真不容易啊… 江玫抱着手臂,把脚前企图逃跑的一条鱼踢到鱼堆里。 感觉好玩,绕了两步去踢另一条鱼,正好落到云筱夏手边。小姑娘哈哈大笑,手脚麻利迅速抓住鱼分类。 玩得不亦乐乎。 江菟幽怨咬手帕,感慨自己比路其安还不容易。 * 回到码头再分好货,归程时已近黄昏。 分到的鱼啊虾啊螃蟹啊各种各样琳琅满目一堆,到了度假屋先合力把它们分门别类放水箱里安顿好。 明天直接捞活的处理,保证新鲜。 “今天晚饭吃什么?”云筱夏实实在在玩了一天,深觉电量不足,急需补充能量。 江菟换身干净衣服,挽发盘起,抢在路其安前面进了厨房。 路其安懵懵看了两秒,接收到江菟得意的眼神,悟了。 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同道中人,懂,可以理解。 把表现的机会拱手让给好兄弟,路其安上楼去找莫识。 第14章 【海岛篇·电话】 打开手机便看见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来自哥哥,莫识当然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关掉摄像头,他回拨了电话。 铃声是钢琴曲,很轻柔的调子,刚响几秒就断了。 “小识。”莫谦一反工作时的严肃,即使隔着电话略有失真也听得出语气温和。 莫识短短应声:“哥。” 兄弟俩差了五岁。身为继承人的莫谦又自幼受精英教育,心智早熟,总爱把唯一的弟弟当孩子看待,连带着影响了他的妻子。 莫识总觉得在这对小夫妻眼中他的年龄和他们年方四岁的儿子差不多。 很让人头疼的过度保护。 莫谦:“热搜已经压下去了。话说和你一起住的那黄毛小子他…” “路其安?他不是黄毛小子。”莫识说得很认真。 那孩子发色是栗棕的。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好不容易找回声音,莫谦艰难和过于正经的弟弟对话:“我是说,呃、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莫谦是认识路其安的。一是因为他是每个娱乐公司都想挖来的顶流明星,二是因为五年前一个深夜自家弟弟把刚成年的小朋友拎回了家。 十八岁的少年头一次面对酒局上的应酬。不称职的经纪人喝到半场就跑路了,待少年感到天旋地转时身边已无熟人。 更糟糕的是,路其安酒量是极好的,根本不会喝醉。 酒里有药,对家公司下的。 他们想听见娱乐圈紫微星成年不过几月就爆出pc丑闻的好消息。 好巧不巧喝了半杯酒有点昏沉沉的莫识经过。不知小孩用了什么手段,莫识真的把他直接带回家了。 莫谦得知后火速联系了路其安的经纪人,还把弟弟训了一顿——这种行为在莫谦看来和引狼入室没什么区别。 现在这只小狼崽子长大了成熟了,居然又和弟弟住在一块了!这简直危险得不能再危险。 莫识蹙起眉:“他能做什么?” 好问题,回答不了。 莫谦选择叭叭开始吐槽。 * 路其安推门进来时莫谦正单方面输出嘱咐弟弟好好照顾自己。 莫识附和着哥哥的话,注意力却已全被刚到场的“黄毛小子”吸引。 再想到几分钟前还在听莫谦蛐蛐路其安,莫名让他心虚。 不知情的路其安眨眨眼,没去打扰莫识,往自己床边一坐,很乖巧的样子。 软发打着微卷,被风吹乱了,毛茸茸的像只大型犬。 鬼使神差,莫识探指伸去顺着他发丝的弧度慢慢理顺。 路其安略低下头方便他摸。 从炸毛小狗变成了顺毛小狗。 莫识挂了电话,愈发笃定是哥哥把人想得太坏了。路其安这样的小孩怎么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呢? “识哥,刚刚在和谁聊天…”长臂一展,顺毛小狗抱住面前人的腰身。 瘦削薄窄,看似柔弱,真真切切摸上去却能触到紧实的肌肉线条,蕴着力量。 手感很好。 莫识动了动逃出怀抱,耳尖酡红:“是我哥哥。” 无形的柠檬味散去,路其安明知故问:“原来识哥还有哥哥吗?” 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的确,除了粉丝之外没有多少人知道莫识有个亲哥哥。 路其安也只见过莫谦一面,还是在意识不大清醒的情况下。 而莫识向来以为路其安早将几年前的事情忘了,沉吟不语,片刻后打开手机翻相册,找到一张照片展示给小朋友看。 像素不算高,应该是从旧手机上保存下来的。 画面中共有四个人,站在后面的两位成年人显然是莫识的父母。 男人高大英俊,笑容和蔼,可不知为什么目光格外锐利,如冰棱刺得人发疼。 女人有双和莫识相像的凤眸,同样是偏清冷的长相,慈爱地扶着大儿子的肩。 十三四岁的莫谦站在正中间,白衬衫黑西裤小绅士装扮,稚气的脸已能看出继承了父母的高颜值,故作沉稳板着脸。 年岁尚幼的莫识惧于面对镜头,一只小手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往他身后躲,黑黢的眼眸怯生生瞥向前方。 路其安凑近了仔细看那照片上小小的人儿,越看越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童年时期的莫识一模一样。 白毛小奶猫,爪垫都是粉嘟嘟的。 可爱,想骗回家吸。 逗猫的话还没出口,卧室门先一步咚咚咚响起来。 今天第二次被打断,路其安很不爽。 莫识所见就是眼前人一下子变得哀怨了,怪可怜的,他忍不住伸手摸摸眼前犹如阴天向日葵般低垂的脑袋。 摸头杀威力十足,只一记,向日葵立马支棱,眼睛里的星星满得溢出来。 真好哄。 * 月亮攀上天际线,暗色云雾缭绕,看不真切,似圆似弯。 莫识坐在窗边捧着温热的甜牛奶看月亮时,路其安也挤过来同看。 岁月静好,此情此景适合入诗入画。 没有画画的工具,不会吟诗,路其安小小的遗憾一下,想起自己会唱歌。 他声音放轻时会不自觉压低音调,半是哼曲半是唱词,唱的是自己个人专辑里的一首古风歌曲。 名叫《明月珰》。 讲的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战国纷乱,美丽的少妇再也守不到出征的新婚夫君。夫君送她的那对明月珰,一个埋入夫君的衣冠冢,一个串红绳佩在贴身处。 埋在冢中的腐朽,佩在身上的于杀戮间碎裂,在马蹄下碾作尘泥。 莫识听得入神。 低醇的声音像魔法,慢慢把故事娓娓道来,苦涩时令人心肝皆颤痛,甜蜜时令人沉湎难自拔。 【豹豹猫猫呀,真的太好听了…】 【琪琪活该吃这碗饭,如听仙乐耳暂明】 【都别说话,安静听歌!】 最后一句的尾音落下,路其安从莫识手中抽出空杯子准备拿去洗干净,突然注意到莫识眼底水光,微愣,指腹拭过对方湿濡的眼尾:“识哥?别哭呀…” 莫识没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路其安这么一说,他才抬手随意擦擦。 长这么大听歌还听哭了,好丢脸。 况且平日他总自诩理性冷静,怎的一碰到路其安就把什么理智都丢光了。 很反常,但不算太过讨厌。 互道过晚安,多事的一日没有睡前谈话,梦境安然降临。 第15章 【海岛篇·采购】 这一眠很不安稳。 也许是因为白天看了从前的全家福,莫识做了个古怪的梦,像是他幼时的场景。 周围黑漆漆什么都没有,给人一种空洞感。脚下踩着大理石地板,坚实的。 有层布挡在眼前,他伸手拨开它,视野却还是不清晰,朦朦胧胧像隔着层纱,可是无论怎么试探,手都碰不到别的东西。 于是他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外面。努力辨别出画面。 是哥哥在练钢琴,黑白琴键一下下地摁,但听不见钢琴声,每次按压都是一声呜咽。 好吵。 莫识想起身问问哥哥这是什么情况,发觉动不了,有什么东西绊着手脚,他只能唤声哥,徒劳地挣扎。 坐在琴凳上的莫谦听不到,呜咽声更加响,大概乐曲到了高潮。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突然出现,莫识屏住呼吸,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父母。 他们站在莫谦身后,父亲将左手搭上儿子肩头,右手搂着妻子柔软的腰肢,似乎在聆听,在谈笑。 琴曲终了,呜咽声停下来。 好温馨的一家人。 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声音。 受桎感消失,莫识钻过那层布才站起来,往家人的方向走。 眼前场景在崩塌,令人头晕目眩。 坠落时的失重感那么真实。 * 莫识醒得比路其安早。 一身薄汗,睡衣粘在身上,黏糊糊不太舒服,就像是昨夜的梦魂死死缠绕。 侧首去看另张床上的路其安。睡颜恬静,天然带笑的唇角勾着若隐若现弧度,不像很快会醒的样子。 被子整整齐齐叠好,莫识下了床去浴室洗澡。 水珠淋漓,整个人浇得湿透,莫识抬腕捋去额前刘海,任由水滴淌过脸颊,沿着优美的下颌线滴落。 胸口闷闷的,像压着千钧重负。 莫识长舒一口气,擦干残余的水分换好衣服回到卧室。 湿漉的半长发散落,柔和了清冷面容,宛如出尘谪仙。 路其安一睁眼就看见此番美景,巨大的视觉冲击力和幸福感同时传来,脑袋有点不够用,晕乎乎的。 “早上好呀识哥。”刚睡醒的某人依旧是好脾气,起床气通通驱散,笑眯眯问好,“你起的好早。” 房间里摄像头还没开呢。 这个点应该会周公,而不是强迫自己起床。 路其安很想倒头睡回去,在被窝里扭曲蠕动了一会儿,还是蛄蛹起来了。 靠得离莫识近些时,又闻见白山茶的味道,而且是清晨带着露水的白山茶,有湿潮清爽的水气。 心情好了许多,路其安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开始捣腾自己,预备把整整一天用在准备今晚的海鲜大餐上。 * “所以说…还缺这些东西?” 刚到客厅,路其安就收到云筱夏递来的一张清单。 清单上是江菟娟秀的字迹,列着缺的食材和佐料。 小姑娘连连点头:“菟菟和玫瑰姐姐已经出门了,让我留下来看家。” 她不会做饭,清单上的东西有一半不认识,只好留在度假屋先对海鲜进行初步处理。 至于那个姚珺晔… 直播镜头之下起码不会有什么太下头的举动。 可以放心二人行。 路其安转过身靠上门框,把清单收起,对着莫识轻弯指尖勾引,全身上下诠释着“搔首弄姿”四个大字。 莫识抓住他的手指,小声训他:“注意形象。” 边训边跟着走,如同对孩子极尽溺爱的大家长。 云筱夏扶起掉下去的下巴,难以置信揉揉眼睛。 怎么感觉他俩画风不太对劲呢? 【妈 的 死 给,气得我当场抢过我家狗子的粮吃了一口】 【其路焉识,我罩的,懂?(歪头】 【闪开都闪开!我们莫路相逢才是王道】 【你们两家某博撕几回了怎么还打,粮性竞争好是好但是饭太多了吃不完也很苦恼啊!】 【住口吧我有个磕冷cp的朋友破防了】 【亲亲,这里不建议无中生友哈哈哈】 * 今日行程安排得紧,按理说没时间闲逛聊天,但俩时间管理大师凑一块就不一样了。 莫识有严格安排时间的习惯,用了三两分钟按距离远近做出省时省力的最佳方案。 而路其安执行力强得可怕,一句话都不问,莫识让他往东就往东,让他往西就往西。 堪比军训。 “紫苏要选这种背面是紫色的,白色的那种品质不如这种好。” “柠檬呢要买这种黄色的优力克柠檬,味道比较温和。表皮光滑质量重的更好。” “诶…识哥,要不顺便买点芒果回去吧?” 路其安生活经验丰富,挑拣的时候嘴上不闲着,对镜头碎碎念教观众生活小妙招。 看上去就很靠谱。 直到看见巨大的芒果,刚刚立起的稳重形象立马破功。 抱着最庞大的芒果举莫识面前,笑容比芒果还甜。 莫识低头看一遍清单:没有芒果。 抬头看一下小狗,心软。 如果面对的是任何其他人,他都能泰然说出拒绝,不带犹豫。 路其安是例外。 “…这么大吗?”虽然但是,这个芒果的尺寸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比脸还大,起码有三四斤。 某机灵鬼乖乖举起手:“我拿来给大家做杨枝甘露,待会儿再买点西柚。” 嗯,好主意。 拎上杂七杂八一大堆东西和超大芒果出了店门,正好卡着计划表的时间点。 回度假屋路上,莫识琢磨了一下杨枝甘露的做法,没头没尾冒出一句:“牛奶和椰浆?” 路其安听明白了:“度假屋有。” “西米露呢?” “…对喔,这个没有,等会儿向陈导要!” 【琪琪到底是怎么听懂莫影帝的话的!】 【莫影帝喵喵喵的话琪琪应该就是汪汪汪】 【又被我们cp姐磕到了嘻嘻嘻】 * 停好车回度假屋,恰在门口遇上江玫和江菟。 江玫踩着双七厘米的红色细高跟,模特步踏得利落,一手拎着两个塑料袋,另一手抱着一大束红玫瑰。 江菟则是照常白裙飘飘,提了满手袋子,看着花束有点怨气,如果不看脸简直和贞子没什么两样。 见了两人并肩,江玫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友谊的美好。 江菟勉强收起女鬼表情,偷偷给路其安比个大拇指。 路其安呆滞了一下。 糟糕,一不小心忘记江菟对芒果过敏了。 莫识和两人客气而疏离地打过招呼,手肘碰碰路其安,眼睫轻漫垂落阴翳:“走不走。” 走,当然走。小狗咬钩,忙不迭跟上。 第16章 【海岛篇·大餐】 刚回屋放好东西,路其安就套上了围裙,系带在腰后,其实完全可以反手系结,但他偏不。 莫识也进了厨房。路其安笑起来,露着对浅酒窝:“哥哥,帮我一下。” “笨。”莫识抬指将遮挡视线的发缕拢至耳后,低面,将系带绕在修长的指上,慢慢打了个蝴蝶结。 扯起系带时难免会牵动围裙布料,勾勒出紧致腰线。 练得结实,腰细而窄,却看得出很有力,再想想第一天晚上见到的… 八块腹肌。 这就是粉丝说的顶a公狗腰吧? 莫识松开手,没深想,打开储物柜也找了件围裙围上。有段时间没正经做过菜,他是真的忘记怎么系系带了。 刚刚还说路其安笨,现在看来笨的原来是他自己。 路其安狗狗祟祟凑过来:“哥哥,要我帮你吗?” 不等回答,手已触上面前人的腰,若即若离搭着。 莫识冷白若羊脂玉釉瓷的面上遽然升起一抹红,淡淡的胭脂色。 不说话也不反抗,代表着默许。 路其安心思坏得多,他从正面绕着莫识的腰去寻系带,薄韧的腰落在肌肉线条分明的怀中,格外有张力。 想多抱会儿。 他故意放慢动作,磨磨蹭蹭系了几次都没绑好。莫识刚想催人快点,迎上小狗委屈的视线,噤了声,随他去。 “莫哥!已经处理好了!”云筱夏抱着一筐洗干净挑完虾线的海虾冲进厨房,撞上两人亲昵相拥的场景。 ……… 云筱夏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莫识慌神,当即想把那家伙推开。 欲盖弥彰。 路其安不撒手,桎住他挣扎的手,转面似有歉意:“吓到你了吗小夏姐?对不起啊,我手笨怎么都系不好结…” “原、原来是这样吗?”云筱夏还以为自己撞破两人接吻或者贴贴的场面,心有余悸声音发颤。 虽然感觉这解释可信度不高,但她接受了。 待云筱夏离开,路其安迅速把系带绑好,放了手让莫识逃脱。 莫识的确是个好演员,耳垂红得似榴花,还能显得镇定自若,拿起云筱夏送来的虾,加上调料腌制。 【莫影帝不会要下厨吧?】 【好小众的组合】 【清冷美人穿着粉嘟嘟的围裙炒菜,哈哈哈】 他性子矜傲,给外人的印象多是高岭之花一类,像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 其实不然,他喜欢做饭,做的还挺好吃的,以前状态最好的时候,甚至有心思天天下厨。 算下来,有两年多没碰过厨具。 路其安也忙起来。 过了几分钟,江菟也进了厨房。虽不情愿,但这电灯泡不得不当。 否则海鲜大餐可做不完。 * 虽然做菜的技巧记得一清二楚,手却生疏了。 幸好莫识有耐心,乐意多废些时间把事做到最好,慢吞吞操作,很是精细。 路其安站在他身旁,不时低眸偷看。 乌发柔顺,眉目精致,肌理无瑕,皎皎一道明月光。 围裙是种神奇的东西。 穿在莫识身上减了他的孤高,纵还是不沾俗尘,却拉近了和旁人的距离。 就像原本漠然面对信徒的神只,倏然步下神坛,向匍匐的人递出手。 适合被亵渎。 江菟从两人背后路过,用身体挡镜头,手臂一动捣上路其安后腰,憋回脏话。 ——如果能抛弃形象,她会当场跳脚尖叫:“路其安你他爹的白痴恋爱脑盯妻狂,你锅里鱼要糊了!直播呢能不能注意一下!” 真是cao了,世界上是不是只有她一个贴不到暗恋对象。 * 天光渐暗,厨房里浓郁的香勾着味蕾。 不会做饭的三个也没闲着,帮忙做点准备工作。菜基本做好时,江玫把切好的芒果和剥好的西柚送来了。 西米煮熟过趟凉水,芒果加牛奶椰浆和炼乳搅打成汁。 杯底铺层芒果,放上西柚粒和西米,倒入牛奶和果汁。 再加几块冰块,顶端点缀拍醒的薄荷叶,翠绿色衬着灿黄,很清新。 又单独给江菟做一杯,将芒果换成了黄桃,避开过敏源。 【心旅的本质是美食综艺,彻底懂了】 【看馋了,激情下单点外卖】 【路其安这男人太有魅力了,有才有颜心细嘴甜,吃不到真正的饭但是精神上的饭吃爽了】 晚上七点,月亮已露出绰绰的影,星辰东升,海鲜大餐开始。 特意把两张长餐桌拼在一起摆成正方形,才将菜全部放下,杨枝甘露也分好。 众人照第一天晚上的位置坐下。 可能是陈导意识到海鲜配酒简直纯纯痛风套餐,今天桌上没见着含酒精的饮品。 江玫为此不太高兴,不过尝了一口杨枝甘露后马上被征服。虽然甜甜的,热量应该很高,但实在好喝。 活了二十五年,她还是第一次喝杨枝甘露。 浓郁的芒果味弥漫在口腔,椰浆牛奶香醇甜美,薄荷叶增一丝清凉,西米煮透了,弹滑软糯。 配着或香辣或微甜的海鲜,吃着很舒服。 喝第二口时,江玫迟钝地反应过来,饮品里加了芒果。 江菟对芒果过敏! 无论装得再怎么不在意,她心里自居是当姐姐的,当即撂杯,急得去夺江菟手里的饮料,见已消下小半,呵斥道:“江菟!!你不知道自己过敏吗?快点,去医院,现在!” 黄桃的颜色和芒果差不多,江玫没看出不同。 被骂的人一愣神,嘴角扬起微不可见弧度。 江菟伸手握在江玫抢杯子的手上,鹿眸中闪烁微光:“姐姐你在…关心我吗?” “…还贫嘴?”江玫秀气的眉皱着,她没空躲开江菟的肢体接触,掏出手机准备联系医生。 江菟搂住她,声音夹得很是自然软甜:“我没事的,姐姐,你人真好真善良。” 【总算有点像姐妹了,感动捏】 【她们真的,我哭死,这时有人就要问了,姐姐姐姐你怎么这么细心呀】 【看不出来原来兔兔还是个夹子音】 【兔兔是怎么从温柔小美人夹成少萝的…】 什么acd动静。 对面偷听的路其安有种想越过桌子抽她两巴掌的冲动。 莫识也在看姐妹俩,隐约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妹妹太黏姐姐,还是亲人之间的关系就该这样? 莫识不知道,默默咬着吸管看。 吃嗨了的云筱夏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姚珺晔看见了却只敢偷偷瞄两眼。昨儿跟他爸要钱赔偿时挨了好一顿骂,他爸还特意叮嘱他不要得罪了路其安。 给他骂老实了点。 莫影帝抢不得,但身边这个单纯好骗的女孩子… 他会弄到手。 第17章 【海岛篇·深夜】 挨过江玫的一巴掌后,江菟没再作妖,给了路其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端庄用餐。 一切照常,晚餐轻松愉悦地结束了。 没下厨的三位揽下了收拾餐桌的活,云筱夏自信发誓绝不会摔碎任何一样东西。 结果一共摔碎了三个盘子四个碗。 顺便划破了手指头,泪眼汪汪地含着指尖吮,又可怜又好笑。 好不容易全部收拾干净,累了一天的嘉宾们俱是疲惫不堪,向彼此道过别,便各自回房了。 * 肉体勾引的方法偶尔用是情趣,用多了是无趣。 这回路其安穿了睡衣,正经的。 没吃到肉体饭的粉丝哀嚎声一片,莫识倒松了口气。 手上的书沉甸甸,他再翻过一页,推推从鼻梁上滑下些的眼镜,细细品读小如蝇头的文字。 路其安回复了兄弟和小叔发来的消息,百般聊赖之际发现那本书厚度惊人,出于好奇他随口问: “识哥,你看的是什么书啊?” 他看见从袖口露出的苍白手腕抬起又落下,是莫识将书合起,亮出封面给他看。 《尤利西斯》。 晦涩难懂的意识流神作。路其安大学时听见同学吐槽,便试着读过,最后被无数典故和比正文还长的备注弄得头痛欲裂,果断放弃。 【什么书啊?看琪琪这呆滞的表情哈哈哈】 【隐约看到一点点书封,再加上这个厚度不会是乔伊斯的那本…】 【外国文学专业的噩梦】 莫识翻回刚刚看的那页,往下阅读,还有闲心解释:“看着消磨时间的。我很喜欢意识流的作品。” 曾经的头疼似乎又回来了。 路其安紧急打开手机点进小群。 —— 【群聊-相侵相碍一家人】 『给识哥当狗是我的宿命』:急报,感觉我的智商配不上识哥怎么办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你还有智商?二哥啊我以为你脑子里除了咱嫂子就没别的了 『哥的赛车八百迈』:你还有智商?二哥啊我以为你脑子里除了咱嫂子就没别的了 『天杀的这群弟弟我不管了』:+1 『给识哥当狗是我的宿命』:寄希望于你们是我的错,再见[\/微笑] —— 也许是因为累了,莫识睡得比平日早。 依然是蜷起身缩成一团的睡姿,瓷白面颊上垂着几缕乌发,对比鲜明。 摄像头已经关机,路其安倚着床头看了莫识一会儿,放轻动作起身,推门离开房间。 他特意踩着监控死角,进了二楼尽头的杂物间。 房间里没开灯,角落有个站着的人影。 直顺的鸦黑长发散落,一身雪白裙子,裙角飘飘荡荡… 路其安伸手按下开关把灯打开,满脸写着无语。 “江菟你再扮鬼我就不帮忙了。” 江菟:“已老实求放过。”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次深夜碰头,纯粹是某个胆大包天恋姐的小女孩眼馋好损友追妻进度,想取取经交流战术。 现场教学总比用手机联系沟通来得直观。 路其安搞不明白江菟是为什么觉得他追求莫影帝的进程很顺利。 在他看来,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甚至没好好亲过抱过。 相反他还挺羡慕江菟的,毕竟江玫和她自初中时就是同学,后来又成了同住屋檐下的关系,能见面的时间多,机会就多。 不像他,暗恋近五年,1791天,他的爱仍不能说出口。只能隔着屏幕,每天在莫识根本不会看的地方留言。 他把这些话和江菟说了,江菟亦是苦笑:“谁不是呢…” “姐姐是我高中还没回江家时就喜欢的初恋。可是我怕,我怕最后连姐妹或者朋友都做不了。” 就在今天,江玫还接受了特意来海岛旅游的一位男粉丝的玫瑰花束。 先动情的最是卑微,此话不假。 原本是来唠嗑放松心情了,这么一出下来反而更让人低落消沉。 路其安觉得不太妙,想找个办法岔开话题,摸着下巴想了想,问:“话又说回来,江菟你真的是t?看着不像呢。” 江菟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粗犷的冷笑:“那我也得质疑,路其安你真的是1?看着更不像好吗。” 娇弱美少女爆改哥斯拉。 江玫看见了估计会再赏她两巴掌吧? 唠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拌嘴和炫耀心上人的时间占了百分之九十。 剩下百分之十才是此行目的。 江菟说当白莲婊真的很有用啊不信你试试看。 路其安说碧螺春真是个好东西应该请人品品。 谈话结束后向对方表示勉励,随后做贼似潜入卧室,深情注视旁边的心上人。 直至月色西沉方才睡去。 心心念念想着挚爱的人,连梦都是甜的。 * 凌晨三点半,莫识醒了。 比昨天醒得还早。 呼吸促急,心跳加速,一闭眼就能看见满目猩红,恍惚间又感到刺骨的痛。 莫识卷起衣袖,怔怔抚着小臂略有凸起的伤疤。 用刀划的,创面很平整。不是一道直线,而是有意扯出了弯曲弧度。 是那个男人给他留下的,最特别的东西。 袖口再覆下,莫识打开床头小小一盏蘑菇造型的夜灯,灯光暖色,营造出舒适放松的氛围。 就着微弱的光,他拿起枕边放着的书,翻个身半趴,懒得去拿眼镜,干脆凑得近一点。 近视度数浅,看得并不困难。 书页翻动不知多少次,斯蒂芬还在寻找他精神上的父亲。 两个小时的时间随着文字缓慢流淌逝去。 莫识有点倦了,累了,视线离开书,眯着细长的眼眸瞧别处。 房间里是安静的,能听见窗外不远处海浪拍打的声响,能听见棕榈叶在风中哗啦哗啦吟唱。 也能听见身边年轻人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天际已染了晨辉的浅金色,但窗帘遮光,屋内还是夜色。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莫识下床向路其安走去,微俯下身,目光难得的温柔。 这是第二…不,第三次看他睡觉。 原本只想好好看看睡美人,可自己的手有点控制不住了。 只是摸一下,应该不要紧吧。 莫识说服自己,动作很轻缓,指腹贴上脸颊,触感是光洁细腻的。 睡梦中的青年似感受到什么,长睫颤了颤,好在没醒,而是若有若无蹭了蹭莫识的手,又睡熟了。 萌。 心都软下来,理智动摇,作恶的手移动去勾勒唇线。 绯粉色,很好亲的样子。 然而就在指端碾上唇面的瞬间,路其安突然睁开眼。吓得莫识一簌,出于本能反应往回缩手。 可路其安行动的速度太快了。 天旋地转,后背重重压在床上,他力气太大,哪怕被褥是绵软的,也摔得隐隐作痛。 一双手压在喉部狠狠掐紧,压迫到气管,呼吸受阻。 火烧火燎的疼痛蔓延,头脑一片空白。莫识想开口唤声他的名字,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下了死手。 窒息感逐渐笼罩,侵蚀着意识。 第18章 【海岛篇·愧疚】 莫识清楚地知道现在自己掰不动那双手,但他不是待宰的羔羊。 没办法呼吸,他只能不再挣扎,让体内氧气支撑得久一点。 路其安将人罩在身下,莫识直直盯着他的脸看——没有完全醒,半阖着还未聚焦的眸,近乎梦游,在这种状态下脸上还带着熟悉的微笑,标准得像程序。 每秒钟都显得漫长,眼中盈上因缺氧而起的生理泪水,模糊了视线。 直到… 扼住脖颈的手略微松动,很快又想收紧。莫识把握住了逃脱的时机,抓住身上人的手腕,用力踹向他腰侧,趁着分开距离抽身。 路其安闷哼一声,神识这才被召回,雾蒙蒙的桃花眸中渐有了清明。 惊魂未定的莫识掩着脖颈后退,步子有些趔趄,最后跌坐到自己的床上,满面写着戒备。 空气灌满肺部,疼痛还没有散去,他咽下喉中的血腥味,努力压抑着咳嗽,等路其安先说点什么。 不是他不想说话,只是嗓子干涩钝痛,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路其安花了两分钟时间重启大脑,彻底清醒过来,笑容消失,愕然看向自己的手。 是梦吗…? 转眼被莫识警惕的样子刺得心疼,像尖锐的针密密麻麻扎着。 不是梦,是真的。 第一反应是恐惧,路其安知道自己劲大,尤其手劲儿大,慌忙靠近了想看看莫识伤处的状况,急迫念叨:“哥…哥,你、你伤得怎么样,对不起,我…” 磕磕绊绊说不明白,快急哭了。 莫识终于缓过神,把挡着伤的手撤走,打开两人的床之间的落地灯,柔和的灯光洒下。 颈部皮肤太脆弱,这才几分钟时间,殷红的掐痕已泛上紫,瘀血了。 路其安碰都不敢碰,匆匆去翻箱倒柜地找急救箱。 相比他的瞀乱,莫识倒成了冷静的那一方,皱眉看人把一件件东西拖出来。 莫识有点无语,自顾自打开另一个柜子,拎出急救箱,张嘴发出的声音喑哑到他都认不出是自己,好别扭:“在这,找错了。” 真不知道这笨蛋是怎么独立生活的。 路其安让他坐在床沿,打开急救箱翻出云南白药膏,毫不犹豫一下跪在莫识面前。 对莫识造成的冲击比他掐人那会儿还大。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想训路其安两句,一低头看见在掉眼泪的笨蛋小狗,又心软了。 于是想安慰他两句,记起自己难听的声音,打消了这个念头。 抬手摸摸毛茸茸的发顶权当安抚。 路其安给他上药,眼见着伤处紫色越来越深,愧疚和心疼取代恐惧占了上风。 他不是个爱哭鬼,可是这次忍不住。 莫识的安抚让他眼眶更红,眼泪断线珠子似不住地掉,药涂好了也没动,直身跪着,用手背胡乱抹一通泪。 变成小花狗了。 疼痛已经渐渐消减,莫识集中注意力思考现在的情况。 自己没抵抗住美色蛊惑趁着人睡觉乱摸,害得人惊醒,还把人吓哭了。 无论怎么想都该是自己先道歉。 莫识坦然面对,清了清嗓子:“路其安,我…” 要怎么说呢?总不能告诉小孩我太喜欢你了看着看着就想上手吧? 活像个普信油腻变态大叔。 幸运的是小孩抢了他的话,让他不用费心想接下来说什么。 “哥哥,你揍我一顿吧。”路其安忍泪,坚定道,“想怎么揍都可以,我不还手!” 莫识:…… 他算是看出来了。 路其安这人道德感和规则性太强,一旦对谁产生愧疚感就容易钻牛角尖。 总不能真揍他一顿吧。 手抬起小小的弧度,轻巧落在脸颊。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拍了一下。 诡异地带点宠溺意味。 “好了,这事怪我…你再睡会儿吗。” 琥珀色的瞳眸像蜜糖,甜的,暖的,微微融化了浓稠地流淌。真要命,惹得昏头昏脑的家伙想一头撞进人怀里。 好温柔,让他更愧疚了。 路其安觉着自己真不是个好男人,居然伤害这么温柔的哥,半夜坐起都要扇自己两下。 虽然只睡了四个小时,正是困的时候,但他睡不着了。 犯罪似坐得直挺,扣着衣角明显不算安定。 哥哥的宽容不代表着可以被原谅,他要好好想想如何赔偿。 * 窗帘拉开挂好,初升的太阳将光倾泻,室内亮堂起来。 今天是不得不动化妆品了。 趁摄像头没开,莫识打开补光灯对着镜子尝试遮掉淤青。 路其安毕竟年轻身体好,再加上只是偶尔少睡,没留黑眼圈,此时紧张兮兮坐在梳妆台边看他研究怎么处理。 总算看不下去了:“哥哥,我来帮你吧…” 莫识转过椅子正对向他,抬起下颌露出颈部,意思是同意帮忙。 淤青已彻底变成紫色,看上去很骇人。 遮瑕一层层覆盖,颜色一点点校正。 路其安认真观察,确定看不出伤才放下晕染刷,用散粉定妆。 “手法不错。”莫识赞赏评价。声音暂时变了没关系,不说话就不会有人发现。 本来就是少言寡语的人,一天说不到几句话。 出门时撞上云筱夏。 这两天小姑娘和姚珺晔走的近,她自己认为是快处成塑料闺蜜了,全然不知虾头男的肮脏心思。 云筱夏和他俩打招呼:“莫哥,小路,早上好!” 她穿着身粉底碎花吊带蛋糕裙,裙摆层层叠叠像蓬松的云浪,少女感十足。 路其安对云筱夏也是愧疚的,毕竟如果不是他买水军刷票,也许她就不会被姚珺晔盯上。 他温和笑笑:“早啊小夏姐。” 本来问过早就要分开进行不同活动,云筱夏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对了!陈导说这两天就要拍恋综官宣图了,要我们每个人选一个颜色当作官宣图主色调。” “我选的是柠檬黄,和我应援色一样的!”分享欲旺盛的小夏藏不住事,“要不你们告诉我想选什么,待会儿我一起登记给陈导吧?” 应援色?倒是能省些思考的麻烦。 路其安顺着回她话:“那我得选烟灰粉…粉丝们说我适合。” 他刚成团出道时并没有定下应援色。公司说男团成员的应援色让各自粉丝投票决定,提高互动性,能吸粉。 投来投去,百分之七十的粉丝都说烟灰粉适合他。 确实挺好看的,饱和度不高,带几分灰色调。像干枯的粉玫瑰,甜美浪漫中藏着点颓美气息。 路其安对投票结果很满意。 云筱夏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记下,眨巴眨巴眼看向莫识。 “薄荷绿怎么样?”路其安勾着人后腰拉近一点,笑吟吟询问,“我记得识哥的应援色是薄荷绿。” 莫识呆了一下。 他沉心演戏,应援色这回事多数粉丝都记不清楚,路其安怎么会知道。 但薄荷绿是挺适合。低饱和度,高明度,轻盈浅淡如流水潺潺,沁人心脾的凉意,缱绻着宁静和柔情,亦掺忧伤。 莫识点了头。 借由路其安的声音告诉云筱夏。 记清楚后云筱夏就去找江玫江菟问了,没意识到莫识的反常。 路其安似乎看出了莫识的困惑,牵着他的手晃晃:“偶像,身为死忠粉我的记性不错吧?” 第19章 【海岛篇·海报】 死忠粉同样也是最好的嘴替。 路其安像是会读心术,每每需要莫识说话,他都会悄悄对视一眼,然后分毫不差说出人心中所想。 莫识觉得很神奇。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对视也是出于私心的不必要操作,路其安的“读心术”靠的是对他的了解。 一天下来竟没人察觉异样。 弹幕偶尔有两句疑问,很快被刷了下去。 第二日午餐时,陈导通知嘉宾们下午的安排是拍摄宣传海报。 【拍宣传海报的过程都直播?这节目真是开诚布公啊…】 【看帅哥美女工作营业爽!!】 【啊啊听说还是每个人自选主色调的!感觉还能通过颜色体现性格,好喜欢】 【盲猜一手琪琪是烟灰粉,小夏是柠檬黄】 【看似盲猜其实手握参考答案x】 * 云筱夏和江玫有午睡的习惯,其他人各做各的事,待她们醒了才一起动身去拍摄地点。 先要换衣服,六人进了各自的更衣室。 路其安浅看一眼节目组准备好的衣服,有点无奈:虽然是选了粉色,但也不至于粉得这么骚气吧。 烟灰粉的缎面法式垂感衬衫,v领深切堪堪露点胸肌,若不是交叉绑着十字飘带恐怕就不能播了。荡袖阔大,袖口还带圈宽荷叶边。 颈上系着黑蕾丝的choker,耳垂佩上粉钻十字耳坠。 贵气,有高级感。 但是好那个啊…弄得他都有点害羞了。 穿戴整齐出门时更是吓一跳。 江玫身上披着从导演组那借的西装外套,依稀能看出是身玫瑰红亮片包臀裙,热辣妩媚。 江菟一如既往走小清新风格,吊带露背奶油白纱裙带点青涩感。 她苦着张脸小声和路其安吐槽:“这节目不会有什么观看年龄限制吧?我姐姐那衣服怎么看都像18+的…抹胸一字肩诶!” “江玫怎么看?” “…她不介意。”江菟哽咽。 实际上江菟知道服装的尺度毫无问题,但是她醋,醋得飞起。 云筱夏的裙子很像她个人成名曲mv中的打歌服,短裙以柠檬黄和奶咖色为主体,点缀着向日葵。 姚珺晔打算为新剧做宣传,服装风格和他剧中角色相近。 路其安背着镜头鄙夷瞥去两眼。 噫,一点都不搭,脏了衣服。 毕竟是高开放度恋综,导演组计划在海报中就营造出成人之间的暧昧感,衣服或多或少都有性感之处。 江家姐妹俩的不用说,再比如云筱夏半透的白丝,比如姚珺晔被刻意强调的肌肉线条。 【啊,美丽的肉体!!】 【心旅是真的不把我们当外人,有好看的是真给我们看啊】 【这个直播观看名额买得值!】 路其安很期待莫识会穿什么。 识哥那种身段,露哪儿都漂亮,尤其是腰和腿… 莫识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走出更衣室,瞧见路其安内涵复杂的神态,下意识垂面看看衣服有没有穿错。 没穿错,还好。 心情是好还是不好,路其安说不清楚。有庆幸又有失落,更多的是欣赏。 怎么识哥的衣服这么严实这么禁欲系,好帅,好喜欢。 宽大的新中式盘扣衬衫,领口绣着云纹,白底,衣摆着色一片薄荷绿水墨画。 耳夹是不对称设计,左侧是银色蝴蝶,右侧是一点翠色珠子,缀着长长流苏。 加上他本身气质清冷脱尘,穿上这身,简直是画里走出的仙君。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看得他移不开眼。 冷白细长的手指戳上路其安胸口裸露的那一小片肌肉,猫儿挠一样微痒。 手的主人掀起眼帘,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私语:“看什么…你这衣服像花花公子。” 路其安赞同,抓着人手腕补充:“但是我不是花花公子,我是专一纯情好男友。” 【我死了,花花公子x清冷钓系,是谁爽了?原来是我们帝美其路焉识】 【支持清冷钓系美人当1,美人1仙品所以我是幸福的美帝解】 【他们俩都算美人吧?谁当1都是美人1,爽啊就是这个高颜值爽!!】 【戳胸肌和握手腕又萌又瑟的谁懂…】 * 化妆室空间足够大,化妆师足够多,六位嘉宾干脆同时化妆节省时间。 路其安五官立体深邃,肤质又好,底妆和修容可以少花心思,是化妆师很宠爱的类型。 莫识偏淡颜系,底子好的同时面部可塑性强,能给化妆师自由创作的余地。 给他俩化妆跟玩似的。 化妆师玩得上头,凭灵感自由发挥,在莫识眼下绘上薄荷色蝴蝶,点缀小珍珠。 他眼尾颊上用腮红晕着绯色,这些小装饰恰增添破碎美感,如经雨的西府海棠,珍珠便是海棠遗泪。 路其安支着下巴看他,灯光照得脸颊处银白粉红的亮片细闪。 两人妆造风格几乎相反,同框却出奇和谐。 想了想,路其安拿起桌上一支丝绒质地正红色口红递给莫识,指尖勾着衬衫领口,飘带散开些,露出更多白皙皮肤:“识哥,帮我写个字呗?” 莫识有被诱惑到,看似平静接了口红,等路其安继续说。 “我想想…俗套一点的好了,i love you.” “love用爱心代替。识哥,记住哦,我爱你。” 最后一句变了语气,深情得像真的在告白。 莫识轻咳了声,按着他的要求画上去,艳丽红色绽在肌肤上,哑光雾感,莫名香艳。 耳垂滚烫,有点兴奋。 【铜仁女又有新的普雷方式可以写了(喜】 【所以说心旅真的是18禁吧!】 * 不光服装刺激,道具也有点刺激。 路其安身上的衣服半湿,领口飘带散乱,清清楚楚露出莫识画上的口红痕迹。 桃花眸有意勾人,迷蒙雾霭,曲指拎起副金丝框眼镜,唇齿轻启叼着镜腿,垂下的金属细链自然搭在胸口。 莫识看了拍摄全程,觉着这小子绝对是个妖精。 【琪琪盛世美颜不是吹的】 【好诱啊…莫影帝在看什么呢嘻嘻是不是特别想上去亲一口】 莫识和其他嘉宾不一样,他素来内敛寡淡,干脆走清冷禁欲高岭之花风格。 捻串金丝檀木佛珠,指尖落只灵动的薄荷色蝴蝶,珍珠细链绕在颈上,又延绵在整个镜头画面中勾缠。 他像被珠链织网束缚住的一只玉蝶。 莫识把拍海报当演戏看待,调动情绪,把易碎感拿捏得死死的。 画面在相机中定格。 路其安追星欲大发,拿起提前交代道具组准备的白玫瑰就快步冲了过去。 第20章 【海岛篇·沙滩】 几枝白玫瑰,以尤加利叶作陪衬,插入轻奢的蜂窝金底花瓶。 莫识把花瓶摆在床头柜上,面无表情。 【莫影帝:垮起个小猫批脸】 【莫影帝还是把花带回来摆这里了,他超爱】 【我的妈这和当众出柜有什么区别】 【有点担心他们不会真的是真的吧?】 盯着白玫瑰沉思的莫识并没有想什么爱什么出柜。 他弄不明白,如果单纯是为流量炒cp,路其安何必演得这么真。 从眉眼带笑的青年手中接过花束时,莫识太想直接吻上去。 噫,他都要嫌弃自己像个流氓了。 偏偏正好看见路其安还没换下的湿衣服,口红防水效果极好,绒面上沾着圆滚的水珠。 莫识没忍住,伸手就把那粒水珠抹开了,指腹沾了一层淡淡的红。 然后恍然意识到。 真该死啊,他这是当着观众的面摸了人胸肌。 被摸的家伙笑得没心没肺,骄傲似地挺胸:“哥,我练得怎么样,好摸吗?” 孩子气,连被占便宜都笑得出来。 * 花瓶里的花一日比一日萎靡,莫识脖颈上的淤青一日比一日好转。 节目组这几天没布置心动指南,为了增加嘉宾间互动的日常小任务倒不少。 总体来说还是清闲的。 在海岛录制的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最后一周。 嘉宾阵营官宣海报三天前便公布了,毫无疑问再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圈内最年轻的影帝、人气经久不衰数年的顶流、国际知名模特、从未露过脸的神秘音乐人… 叠buff一样,把热度捧得很高。 第一期正片和相应花絮会在四天后播出。 陈导搓手手,斗志高昂,竖指仰望天空宣誓一定要做好节目。 于是就有了集体沙滩游玩的想法。 “——今天开始要进行的是第二项心动指南:沙滩度假!需要的东西全部准备好了,各位嘉宾直接前往海滩就行!” 海岛之旅怎么能少了阳光沙滩海浪椰子棕榈树?刻板印象必须符合。 【和别的恋综对比一下感觉心旅的任务就是闹着玩的】 【隔壁恋综在为吃饱奋斗,心旅纯玩】 【海滩度假总要去游泳吧?是不是又有饭能吃了!!!】 【大黄丫头,收敛点吧】 * 六位嘉宾的衣服统一穿江家姐妹俩买的。 夏威夷衫花花绿绿亮眼得很,足够宽松穿着自然舒坦。 莫识怕水,没打算参与游泳,干脆不穿泳裤,夏威夷衫下还穿了件白t。 他难得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也许是最近心情轻松的缘故,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陈导给的时间比较紧,脖颈掐痕又已消褪大半,早就不疼了,没什么存在感。 路其安和莫识都忘了还要做防水处理避免脱妆。 旅游车停在海滩边,现在并不是旅游旺季,但海滩上总归有别的游客,人数不多,整体上还是安静的。 节目组早早撑起沙滩伞,摆好休闲椅,竖起排球网,给不会游泳的嘉宾准备了游泳圈,甚至还有潜水设备。 白金色沙粒细腻,踩在脚下柔柔的像云,海水澄澈干净,被保护得非常好。 云筱夏脱了鞋袜光着脚撒欢,放飞自我,抄起地上小黄鸭游泳圈,往海里跑。 无聊了几天,她过剩的精力一股脑憋着,快炸了。 姚珺晔一咬牙跟上了。 江菟对玩耍的兴趣远不及对姐姐的兴趣大,见江玫径直躺到沙滩椅上乘阴,她也跟过去和姐姐并排躺。 莫识遥遥望向海面,终究不敢靠得太近,路其安拿起堆沙堡的工具,冲他笑:“哥哥,一起吗?” 有点洁癖的莫识答应了。 俩人蹲一块儿捣腾玩沙,画面有点滑稽。 将湿润的沙子压实垒高,路其安教莫识怎么把沙块雕成尖塔。 就像是为了弥补童年缺失的快乐,莫识听得认真,玩得也认真。 路其安温柔地看眼前面容冷峻的男人一本正经对付软绵绵的沙,轻轻握住对方的手。 莫识眼眸一压:“怎么了?” “动作轻点呀,哥哥,太用力会弄坏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莫识隐约觉得这话怪怪的,手一哆嗦,刚成型的塔尖断了。 路其安低头看看掉落的尖顶,总算回过味来,红着脸老实地把塔补上。 他当然知道一个身体健康的青年男性不可能对那种事一无所知。 但是,莫识为什么会往那个方向想?难道他真的… 会有可能喜欢我吗? 【好像是什么不能听的东西】 【我每天会抽出25小时参加反同活动但如果是其路焉识的话我可以】 【这个喷不了这是真纯爱战神】 沙堡堆得高大精细,塔尖插上三角形小旗子,像童话里的城堡。 莫识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没有看过童话,不过他有个四岁大的小侄子。他给小侄子读过几次绘本。 绘本里的城堡和他们堆的沙堡一个样。 路其安拾了一兜小贝壳,摁在沙堡上当窗户。 莫识从他放下的贝壳中拣了几个偷偷收起,放在衬衫的衣袋中,随后假装无事发生,帮路其安一起装窗户。 阳光火辣辣晒着裸露出的皮肤。城堡完工时莫识才感到脸上和小腿上发热。 去浅水区洗手时,他顺手撩起一串水珠扑在肩颈处降温。水溶薄了遮瑕,显现出边缘一点淡淡的淤紫。 镜头里是看不清的,肉眼也只能勉强辨别出颜色有细微差异。 云筱夏游累了上岸,休息片刻便抱起排球,兴冲冲地找人双打。 姚珺晔肯定是要和云筱夏一队的。 莫识不爱运动,看着跃跃欲试的路其安,索性坐上沙滩椅让路其安自己去打。 “啪”一声,江玫摘下墨镜叠起放下,走向排球网旁参加游戏,和路其安一队。 江菟定定盯着江玫热裤下露着的两条白花花的长腿。 呜呜,姐姐好美,从上到下哪里都美,天生就要做她画中的主角! 她心里琢磨画面布局,构思好才把注意力放到身边坐着的莫识身上。 江菟相信好兄弟的审美,对他的crush抱有一定好感——看脸,冷面大帅哥,和路其安那小子站一块挺般配的。 往下点… 嗯? 身为半个美术生的江菟对颜色十分敏感,一眼看出莫识颈侧有星点斑驳青紫。 由不得她不想歪。 莫识被盯了半晌都没发觉,直到沙滩排球比赛结束,获胜的路其安跑来求夸奖时,他才回头看了一眼。 偷看被发现,江菟无辜笑了笑,抽回视线看姐姐,拍着手说姐姐特别厉害。 弄得莫识和路其安满头雾水。 第21章 【海岛篇·赶海】 这一玩就是整整一天。 期间有几位粉丝兴奋得不能自已,大着胆子来问能不能合影。 其中有个欧美面孔的红发少年,看到路其安后颇诧异地扯扯身侧人的衣袖,低身耳语一阵,漾起笑意。 两人牵着手来和莫识路其安问好。 出乎意料的是,站在莫识面前温笑的青年竟完全是东方长相,乌黑长发如泼墨般披散在身后。 他中文说得地道流利:“莫影帝,我非常喜欢您出演的电影,您在表现力方面简直太出彩了,尤其是…” 这时红发少年一把拽过路其安,让他和莫识挨在一处。 莫识:??? 少年中文发音有点怪异,一听就不熟练,说话的同时手在空中比划:“您、您们好,我们想请,拍照,你们两个拍。” 【卧槽这个好,感谢小帅哥】 【这个红毛狼尾的帅哥好萌啊啊啊长发的那个是男孩子吧,也好帅!!】 【一夜之间多了不知名的两个素人老公】 路其安很顺当地勾着莫识的肩拉近距离,笑得灿烂,稍露虎牙尖尖。 语气暧昧:“哥哥,可以吗?” 莫识思考一下仍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不是四人合照?”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纪随偷摸戳一下长发青年的胳膊:“小叔叔…” 喻未寒向来溺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子,为配合他演一出戏,将商务谈判技巧都用上了,舌灿莲花天花乱坠好一顿糊弄。 纪随趁机举起相机让他俩摆pose。 莫识听得晕乎,真的顺着路其安的动作,抬手和他比了个傻里傻气的心形。 “très bien!”纪随用法语夸了句好,按下快门,抓捕两人互动的瞬间,笑得天然却略带桀骜痞气,当场打开背包翻出照片打印机,把刚拍的照片印出两张。 一张给路其安一张给莫识。 自己则功成身退,当着他们的面删了相机储存,挥一挥手,捞起小叔叔匆匆离场。 莫识目送两人离开,捏着照片低眸去看——照片清晰,背景是白沙蓝天,以两个亲密依偎的男人为中心。 明明同性应该相斥,但他们弯起的手拼成一颗完整爱心,脉脉含情。 像对正常的、普通的情侣。 悸动又一次侵占心脏,莫识收好了照片。 路其安也珍重地把照片收进随身带的包里,盘算回去了要怎么裱起来。 也是巧,遇到了认识的人才留下这么点专属纪念。 和镜头下其他互动不同,这份纪念品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不与任何人分享。 大概是什么样的心情? 就像是面对一大罐包着晶莹绚丽糖纸的糖果,眼见一颗颗被分享给别人,但是半点也不必担心会没有自己的那份。 因为,最甜的那颗上写着他的名字呢。 * 时至傍晚。 海面翻滚着金色余晖,潮水退去,湿漉漉的海滩上留下了贝壳海星。 海岛本地居民会趁潮落来拾海产。 六人彼此看看,学着周围赶海的居民,赤足追赶波潮。 云筱夏挖到只巨大的猫眼螺,看多了赶海视频的她激动万分,分享给摄影老师看,手一挤,猫眼螺滋了摄影老师一脸水。 江玫见了,觉得好玩儿,也翻沙子找猫眼螺,打算让妹妹体验一下被滋水的乐趣。 莫识静静旁观,清浅的眸中映着天空和海,像上好的蜜黄色金绿猫眼石。 他心存忌惮,偏暖的海水没到脚踝已是极限,没有再向前走,任由水波一遍遍漫过。 路其安捡了几十个花纹漂亮的贝壳,挑挑拣拣选了最好看最特别的那个送给莫识。 二十出头的年纪绝对算不上成熟,又没谈过恋爱,虽然熟记了祖传的追求对象的方法,但第一次实践,难免笨拙。 莫识不动声色收下了这个小小的礼物,就足以让他开心。 气温在骤降,凉意窜上脊骨。面向大海时,风从背后袭来,仿佛要将人卷入海底。 “该回去了吧?”发丝被风吹拂得凌乱,莫识紧了紧外套,离海水更远些,开口问。 导演组那几个正喝酒撸串呢,听到这声才想起时间。 陈导忙放下手里没吃完的串,一抹嘴站起来安排嘉宾们回去。 * 云筱夏顺走了几根完整的羊肉串,回去的路上嚼着肉块和郑副导闲聊。 等到了度假屋,她神神叨叨把从郑副导那套来的消息告诉路过的江菟和路其安。 下一个旅游地似乎是大草原。 了解内情的路其安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这安排,他还知道草原之旅会要嘉宾们穿古装拍虐恋小短剧。 “记得偷偷告诉其他人。”云筱夏压低声音,自以为是在传递秘密情报。 殊不知旁边就是正对着的摄像头,她说的话一句不落全被录进去了。 【被我听到喽~哈哈小夏你是笨笨的小仓鼠】 【草原好啊算一下他们去草原的时间大概九月末十月初,秋景可壮观了】 【听说要去四个地方旅游呢,不知道还有两个地方是哪】 路其安婉拒了江菟半夜再碰头的请求,回了卧室。 莫识站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子发愣。 趁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莫识一声不吭伸出手,把人拽到房间离摄像头较远的地方。 “…哥哥?”角落不算逼仄,但要两个成年男性面对面站立还是不太容易,路其安感觉自己一低头就能贴上嘴唇。 莫识用路其安的身体遮挡镜头,处境其实是被困在路其安和墙壁之间。 如果现在强硬上去,他逃不掉… 压下肆意生长的占有欲,路其安抿抿唇,有点渴。 莫识扬起下巴微微偏颅,指尖点在颈上,话语声很轻:“这里,好像露出来了。” 心里咯噔一声响,路其安顾不上去想这个姿势有多诱惑,低面看去。 果真,雪般苍白的肌肤上透出几点浅浅青紫色,幸好不很显眼,又被垂落的发丝遮了些。 “应该不会被发现。”路其安回想了整天的经历。 出于愧疚感,他尽力帮莫识躲避镜头,特别是要减少特写镜头。 这么隐蔽的痕迹是拍不清的。 他们躲墙角说悄悄话的场面全落在观众眼里,听不到声音不妨碍他们磕cp。 【我靠这个角度是在亲吧?!是的吧!!!】 【啊啊身高差七厘米还有体型差,我真要晕了】 【莫路相逢豪赤啊啊啊莫影帝真的很会训犬的感觉】 【dbq这波我站帝美,琪琪太1了,其路焉识牛逼】 待莫识去洗澡,路其安捋捋刘海掩饰躁动,才拿起手机查看消息列表。 江菟发来的几条消息跳进视线。 —— 『江菟』:路其安你晚上和莫影帝睡一块是不是做什么了,从实招来 『江菟』:你俩这么快就搞一起了?那个了? 『江菟』:你小子傻啊,嘬印还往人脖子上嘬,唯恐不被拍到是吧 …… 『江菟』:人呢,又去做了? 『江菟』:祝早生贵子[\/抱拳] —— 路其安实实在在沉默一阵。 连亲都不敢的时候被误以为睡过,好小众的误会。 敲字回复时他有点心痛。 :嘴都没亲着,做什么,做梦吗? :你和你姐姐呢? 第22章 【海岛篇·初吻】 路其安没有细看江菟回他的一大段可概括为“呜呜不该爱上直女的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亲都亲不到太伤心了但是我好爱她呜呜”的文字。 他下定决心要加快速度追老婆了。 莫识很顺利地适应了他的肢体接触,拥抱牵手已经不成问题。 下一步是,要让他习惯接吻。 毕竟是公众人物,镜头之下他们要谨言慎行,时刻注意言行,先前玩笑式的吻算是擦边,实质性的则明显太猖狂。 弄不好还会遭有心之人利用,被解读为对流量的妥协。 路其安不怕自己前途受阻,只怕影响了莫识。 所以要稍等一会儿。 十一点的整点报时响起,直播准时关闭,莫识也摘下眼镜放下书,准备睡了。 路其安叫住他:“哥哥。” 莫识倚着床头,本想关了柜上小灯,闻言动作停下,淡淡“嗯”了声。 “可以亲你吗?” 路其安眨眼,语气真诚,自然得像在说晚安。 本来就是直球选手,假如没有摄像头,他会每天说几十遍“我爱你”,抱着恋人不松狠狠亲个够,亲到人喘不过气为止。 莫识被这记直球打懵了:“亲?” 反问意味前所未有的强烈,颦蹙的眉头彰示他的困惑不解。 “嗯,想亲你。” 极亲昵的口吻,撒娇一样,路其安靠近莫识,眼眸深深望进人心底,润泽着湿热的渴望。 那渴望早已扎根吐芽,鼓鼓囊囊填满整颗心脏,若是再不发泄一下,大概要挤破心室将主人扼杀。 借着暖色灯光的遮掩,莫识任由嫣红攀了半张脸,他不好意思直白地同意。寂静的时间里,他把导致这境地的可能的原因全猜了一遍。 唯独不敢猜测最显而易见的那条。 ——路其安喜欢他。 在忽视与否定中长大,莫识知道自己的不足却看不到自己的长处,他深藏的自卑不允许他做出假设。 拒绝了吧,只要拒绝就… 莫识张张口,嗓中像堵塞着一团棉花,潜意识的爱阻止他说出违心的话。 手不知不觉抓紧被子,直到另一只温热宽大的手覆上来。 “哥哥,不用勉强。”听得出路其安是在极力忍耐。 劝慰的话反而崩断了弦,莫识抛开一切多余的想法,抓着路其安的衣领,不管不顾吻上来。 吻得没有任何章法可言,全是生涩,微尖的犬齿磕碰到唇面,伴铁锈味而来的是刺痛。 反应过来后,路其安迅速掌握了主导权。 莫识略显蛮横的吻弄破了他的唇角,伤处沁出的两滴血珠搅散在唇齿交融中。好甜啊,从没觉得自己的血还能这么甜。 只是接吻,路其安虽说初次尝试,但着实天赋异禀。 他精准捕获那柔软的薄唇,肆无忌惮蹂躏,让浅粉唇瓣染上更浓艳的绯红,不留情面。 莫识不习惯过于亲密的接触,耐不住轻簌一下,才想起来推拒。 继续亲的话,只怕要坏事。 莫识是这么想的,路其安也是。 “怎么了?”他还有理智,做到了乖乖听话的同时还能装波单纯无辜,松了唇却没松手,圈臂环着腰放低视角。 从这个方向他能清晰看见莫识殷唇上一层水光,刚刚亲的,很涩气。 莫识不语。 能怎么说呢?总不能…总不能告诉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正常男性。 纵使被冠上清冷谪仙脱俗绝尘的名号,但人该有的欲念,他还是会有的。 路其安吻技太好,快给他亲得兴奋起来。这种暧昧的氛围下,没准还会受本能控制,冲动之下把人就地正法办了 。 思绪一团乱麻,莫识草草抹去唇面湿濡,镇定了心神:“没怎么,睡吧。” 路其安看似淡定笑着祝他好梦,蜻蜓点水地又亲口脸颊,回自己床上躺平。 * 灯光暗下去。 相隔不到两米的人看不见彼此,各怀心事,不能入眠。 路其安戴上耳机,单曲循环反复听他为莫识主演的电视剧唱的那首主题曲。 歌名叫《五分二十秒》,全长也恰是五分二十秒,分毫不差。 原着粉和剧粉说很贴男女主间小心翼翼的酸甜口感情线。歌迷说情绪饱满,好听得让人想哭。 歌刚火起来好评如潮时,经纪人任译还特地夸奖他。路其安心虚地闷头玩自己的手指。 其实他和江菟合作,冒用了她的名头,词曲都是自己创作的,藏着不知道多少私心。 路其安能和作中男主——也就是莫识所演的角色共情。他懂暗恋的半甜微苦,所以借男主对女主的心迹坦明,唱对莫识隐秘不宣的爱。 耳机中歌手的声线从近似少年到青年的深沉,阐述数年不断的羁绊。 以前他不爱多听自己的歌,觉得别扭尴尬,只有这首在他的私人歌单里安安稳稳躺了两年多。 有机会的话,想要当面唱给莫识听。 他手机音乐声开得不大,只戴了右边的耳机,外界声音能听得清清楚楚,比如旁边床上的翻动声。 莫识也没睡。 良久,黑暗中传来试探的唤:“路其安?” “哥哥。”路其安关掉音乐,专注于聆听。 莫识没想到会得到回应,迟疑了,但开始的对话总要继续下去:“还没睡吗。” “不想睡觉。” 路其安在心里补充了后半句:现在只想睡你。 那一吻轻而易举驱散全部困意,比咖啡还管用。 莫识也许回答了,也许没有。总之,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去。 明天还有任务要做,不休息可不行。路其安盯着天花板数羊,一只两只三只,数到产生满屋子挤满了云朵般蓬松小绵羊的错觉。 数到四百多总算有点困了,闭上眼接着默念。 迷迷糊糊将要睡着时又一次听见莫识的声音,缥缈的,像来自很远的地方:“路其安,路其安?” 他没吭声,半梦半醒之际听到莫识安心似叹口气。 在梦境现实的边缘,路其安好像看到莫识拉开靠窗那边的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白色小瓶子。 吞咽下自瓶中倒出的那东西后,莫识用被子把自己盖了个严实,很快睡沉了。 第23章 【海岛篇·不适】 早七点,路其安被响个不停的聒噪电话铃吵醒了。 通常情况下他是会有点起床气,不过并不重。然而不巧,昨天睡得晚又一直做着混乱的梦,电话铃无疑雪上加霜。 路其安气得想把手机捏碎摔了再狠踩两脚。 行动的前一秒他注意到来电提示上的名字,按捺怒火准备接通。一抬头见莫识还没醒,想着哥哥难得睡眠质量这么好不能吵了他。 爽性开门站卧室外的走廊上,按下接听键,声音懒洋洋的,截断了电话那头的问候:“尹冬老师,你明白扰人清梦是很不道德没素养的吗?” 很怨气地把那六个字加重读音。 对面人咳两声,果断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太着急了。不过我按时差算了一下,海岛那是七点左右,应该不算早…” 独属于男性的温柔磁性的声音。 路其安:“你一定要用你那尹冬专属老年人作息定义早不早吗?” “啊哈哈,但是…” 用膝盖想都懂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路其安不想一大早就听老年人念经唠叨,后背贴墙恨不得借力站着睡,嘴上不含糊:“再等等呗,他保证会上钩,百分百成功,不伤你小青梅一根头发丝儿。” 尹冬不确定这个说话不太认真的小子是否能相信。 可除了相信,他没有别的选择。 沉吟两秒,谢道:“好,辛苦了,事出后可以通知我吗?我会第一时间联系陈导。” “那当然。”路其安低笑,调侃尹冬,“尹大导演,我看小夏姐还没开窍呢,追妻之旅漫漫,你得加油喽。” 想着天真的小青梅有可能遭虾头男欺负,尹冬的心就揪着,没心情怼人,只问:“你和莫影帝进展如何?” “你怎么知道昨晚识哥主动亲我了?” 我怎么知……不是兄弟,我不造啊。 尹冬摸不着头脑,真按心中所想回答了。 路其安垮下脸:“尹大导演,小夏姐和你在一起应该会很累吧?” 每次他以为尹冬已经到达人类无聊的极限时,尹冬就会用所作所为告诉他—— 不,他还能突破自我,比尹冬更无聊的只可能是尹冬。 * 总归是睡不着了,路其安挂断电话后就回房洗漱更衣。 弄出的动静稍有些大,他提心吊胆生怕莫识会醒,临出门时停了两分钟观察。床上人呼吸均匀缓慢,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喜幸之余没忘了存疑。 据他所知,莫识从来是睡眠很浅的一类人,枕头落地或身边人翻身的响动都能惊扰他。 今天却… 路其安皱眉,记起午夜时分亮起的小蘑菇灯,和出现在莫识手中的白色小瓶子。 能猜到是有助眠作用的药剂。 哪天莫识不在,要调查下那瓶子里的究竟是什么药。 走进厨房,洗一把薏米一把百合,还有提前泡了一晚上的绿豆,通通加进冷冻过的米与热水中。 通过过去一周多的共处,路其安基本摸清了莫识的口味偏好。知道他喝粥爱喝偏甜的,特地在又放了两块黄冰糖。 锅里的粥煮开,咕嘟咕嘟冒着泡,路其安在锅口架两根筷子防止溢锅,静等白雾氤氲,等水米交融成粘稠的白汤,等冰糖融化,等绿豆变得软烂。 等待时顺便煮了四人份的阳春面,煎了圆圆的溏心煎蛋卧在面上。 【琪琪简直完美家庭煮夫】 【以后智能家政机器人可以以他为原型造吗,球球了】 【隔着屏幕感受到了香,可恶我们这正是半夜呢刚好是该吃夜宵的时候】 【减肥事业未半而中道崩卒】 早餐做好时其他人也都已下楼,云筱夏蹦进厨房大夸路其安厨艺了得,用托盘端着四碗面放到餐桌上。 粥恰好搁到温热,路其安拿了两副碗筷和小菜先摆整齐,再连着锅整个端上桌。 熬得完美的百合薏米绿豆粥醇厚香浓,米白和豆绿交织,看着就很清甜。 莫识兴致不高没什么精神,木讷地接过路其安递来的餐具,默许他帮忙盛粥,甚至道谢都怏怏的。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 就连一干饭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的云筱夏都放慢吸溜面条的速度,时不时停止咀嚼,咬着筷尖看戏。 一碗喝完,路其安拦住莫识想收拾餐桌的动作,先他一步把餐具送去厨房洗碗机里。 憋了十几分钟的云筱夏忍不住关怀:“莫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莫识反应了会儿,点头,再摇头。 “啊?” 云筱夏看不懂,学莫识的样子,点头,再摇头。 还是不懂。 【莫猫猫怎么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啊啊这个状态绝对不像没事】 【感觉像没睡醒又不完全像没睡醒,怪怪的】 【虽然但是小夏好萌啊,萌物,令我哈特软软…】 原计划今天就趁莫识专注做任务时去翻床头柜的路其安临时改变计划。 “哥哥,回去再睡会儿吧。”路其安垂头丧气,“对不起,我害你没休息好。” 莫识又反应一会儿,点头,再摇头。 这回用语言回答了:“不用。是我自己的问题。” 说是说不用,人已不太清醒,困意上头时打瞌睡是控制不住的。 路其安喃喃说句冒犯,瞅准他和椅子间的空隙,手臂一抻托稳腰脊,抄过膝弯,轻轻巧巧把人抱起。 莫识半睁眼眸,腾空感古怪陌生,迟滞的大脑不理解发生了什么,身体又乏力不想动,他索性枕着路其安的胸口闭眼睡觉。 众目睽睽之下,路其安把莫识抱回了卧室。 【路其安超绝男友力,谁注意到他手臂的肌肉了,我的天简直太性感了】 【好给啊给得我废寝忘食昼夜难安,其路焉识果然szd】 【热知识莫影帝身高183cm,体重虽然算偏轻但也是有点肌肉的所以没有瘦到离谱的程度,对比一下那些抱不动女明星说女明星胖的…】 【琪琪是怎么年纪轻轻就成为完美男友的,这个恋综活该他上】 * 安顿好莫识,路其安拨开垂在人脸颊的发丝,发觉因昨天热烈的吻,莫识的嘴唇比平时红,有点微肿。 亲上去软软的,说话倒总是嘴硬。 路其安想。 坏毛病,要让他慢慢改掉些。毕竟天塌下来还有我呢,不用他的嘴来顶。 做任务的心思当然是没了。路其安睨眼床头柜,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抽屉。 里面放了好几种药,只能一个个找。 白色的…很小的小药瓶… 第24章 【海岛篇·药物】 和模糊的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小药瓶终于落入掌心时,路其安有种不真实感。 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路其安盯着药瓶,很快记下名字。是2mg规格的氯硝西泮片,瓶子上用黑笔写着几个字,勉强能辨认出是“0.5片\/次”的字样,但被划掉涂花了。 氯硝西泮是二类精神药品,可以镇定、催眠、抗焦虑。 但会有副作用,比如头晕嗜睡倦乏。 路其安想想莫识的状况,豁然理解了。原来是药物副作用的影响。 一不做二不休。看都看了,顺带着把剩下的药看一下吧。 罪恶的手再次掏出几个药盒。 大多数都没有服用过的痕迹,只有少数几种缺了两三粒。 感冒药,他认得的,属于旅游必带。 除了感冒药之外,还有舒必利片,舍曲林,利培酮片…无一例外,说明书全被扔了,路其安不认得,也不满足于看药盒上短短两行的介绍,一样样搜索着看具体功效。 搜完了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明明可以去骚扰远隔重洋的家庭医生的。 于是又给每盒药拍张照片,叮叮当当给家庭医生发了一大串,附加条询问药物常用剂量和副作用的文字消息。 路家对家庭成员的身体健康看得很重,请了四个家庭医生团队,保证24小时待命。 当值的几位突然收到这堆消息,吓了一跳,脑袋顶脑袋挤一块儿面面相觑。 都是精神药品。 印象中这位少爷的体检结果极好,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挺健康,难道这些药不是他的? 最年轻的小护士一拍手:“对呀,二少爷最近不是去参加恋综了嘛,会不会是…” 几分钟后,路其安收到了回复。 医生根据成年男性的标准标明用量和临床常见不良反应,还顺口问了嘴这些药是谁的,有什么病史。 路其安性情随和,丝毫没有架子,和家里管家保姆们的关系更像朋友,因此家庭医生才敢问八卦性质的问题。 犹豫几秒,他只答了第一问。 :未来男朋友的。病史保密,他大概不想让别人知道^^。 手机丢到一边,路其安把药全部按原来的样子摆放整齐,消除“犯罪痕迹”,关上抽屉。 他不想和任何除莫识外的人组队完成任务。莫识睡觉,那就陪着他睡觉好了。 路其安往莫识身旁空位上一躺,自然而然地将手腕搭在人腰侧,像要把他揉入怀里。 绵长的呼吸近在咫尺,路其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从纤长的睫,到收尖的下颌。 再怎么看也不会让人将这张脸和“病患”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路其安回忆起第一次看到莫识病历本的复印件时有多么惊讶,到现在能坦然面对事实。嗯,还是成长了的,再努力一下或许就配当他的男朋友了吧。 * 十八岁,男团刚解散没多久,他和新经纪人还有经纪人带的另一位艺人同行出席酒会。 酒会上遇到前男团忙内苏祈佑——明面上的队友弟弟,实际上是他的亲小舅舅。 见到苏祈佑的瞬间,路其安就懂了。 周围一定有路家的人明里暗里守着,怕他们二位出意外,尤其是要避免被绑架这种事再度发生。 从小到大,路其安都不喜欢被盯着的感觉,当时年少,叛逆期还没过,对这种监视更加无比厌恶。 他就诱导苏祈佑和他比喝酒,让争强好胜的苏祈佑醉了个彻底。 路家的人当然不能不管家主夫人的弟弟,他们为了控制苏祈佑而忙乱之际,路其安躲到了鲜有人关注的角落。 谁能想到对家公司那么执着又恶心,他都把存在感降得那么低了,还要硬设圈套。那杯加料的酒几乎算圈内前辈强迫他喝的。 路其安面不改色应付到前辈离开,本欲撑着去洗手间催吐,视线一扫却看见了莫识。 少年张狂大胆,将计就计借着酒劲和药力瘫软地坐在椅上,莫识路过时,他抬起一双蕴泪的桃花眸,哑声求人帮忙。 莫识找不到他的经纪人——那家伙只在乎利益,手下另一位艺人名气比当时的路其安要高,他就不太想管路其安。何况黑红也是红,既能收对家公司一笔钱,又能吃上黑红的利,何乐而不为呢。 好在,路其安赌赢了。 莫识没有办法拒绝少年的央求,带他回家,为他请了医生。 只是第二天,路其安醒后才知道,莫识不认得他了,不记得更早以前的坦诚倾诉,对他伸出援手纯粹是好心。 不像他,从一开始,目的就是勾引。 莫识的性格也与从前不同,冷着脸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木头人般,也没法正常交流,答话时反应迟缓消极回应。 最后不愿再出声,打电话给莫谦让他帮忙处理路其安。 送他回家的路上,莫谦紧闭着嘴从车内后视镜观察路其安。车停在公司安排的公寓楼下,莫谦锁了车门转过身,警告少年不能把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豪门长大的孩子再单纯也单纯不到哪去。 路其安卸下乖巧的假面,笑吟吟托腮说好。莫谦看向相貌刚长开的俊美少年,莫名有点发怵。 果真,下一秒,路其安似漫不经心问他:“识哥是经历了什么吗?告诉我事实,会对你的公司有好处。” “比如,我可以保证接下来的几轮融资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当时,莫家父母刚罹难去世不久,莫谦毫无准备就被迫继承了娱乐公司,面对着对家公司的步步紧逼和公司内部大乱的局面,实在手足无措。 路其安的话踩在他心坎上。 说再多不如实干,路其安怕他不信,咧笑掏手机联系老爸。 不一会儿,莫谦接到助理的消息,说是路家想对他的公司进行投资。 电话挂断,莫谦考虑了一下,没把莫识的事全说出去,而是挑拣了两件。 第一件是莫识四岁刚进幼儿园时,老师发现了这孩子的异样——不太会说话,不和别的小朋友玩耍,呆坐在矮凳上一动不动。最后确诊了轻度自闭症。 第二件是一年前的一场意外给莫识带来过度的打击,导致他患上情感性精神障碍,治疗到现在才稍有好转。就在休养期间莫识还去拍了部电影,预计明年年初播出。 具体是什么意外,他留了个心眼,没说。 已和恋人结束八年爱情长跑修成正果的莫谦一秒就能看出路其安看莫识的眼神极其不清白,赤裸、放肆,宣示迷恋和欲望。 占有仅仅是爱情的第一步。合格的爱人还要学会克制占有欲,学会呵护和关爱,学会细水长流。 如果路其安真的关心莫识,那他必会自己去查那起意外的细节。 莫识毕竟是莫谦唯一的弟弟,他这个当哥哥的又迫不得已疏忽了弟弟多年,难以避免会因愧疚产生过度保护的举动。 路其安非常能理解,礼貌地和他告别。 很长一段时间,路其安没有再见过莫识。 这期间他换了个经纪人,专心唱歌,开始参演电影。应了娱乐圈紫微星的预言,只用数月就全网爆火。 工作之外,他关注着莫识的消息,暗地里帮他处理狗仔和胡说八道造谣的营销号,用各种手段调查莫识的过往。还听说了莫谦的娱乐公司发展壮大的消息。 第二年年初,他将自己裹在羽绒服中,戴上口罩和帽子去看了首映。次日又包了三场,坐在空荡荡的放映室把电影连看三遍。 电影讲的是亲情和友情,剧情温馨,有着暖洋洋的色调。莫识很少演这种心无城府开朗热忱的角色,平心而论,不算适合他。 但他像成为了角色本身,气质变化天翻地覆,笑容灿烂,假得真实。 轻快的音乐声中,泪涌出来,眼前越来越模糊。 银幕上的莫识越是笑,路其安就越想哭。 第25章 【海岛篇·挑逗】 莫识转醒时下意识伸手摸摸身侧。 空的,没有人在。看来有人睡在旁边的感受是梦的错觉。 摸起手机看眼时间,下午一点了。路其安应该和其他人组队去做任务了吧…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内疚。莫识没打算中途加入任务,戴上眼镜拿起书,准备就这样消磨掉整个下午的时间。 字还没看两行,路其安回来了,手上端着清淡精致的饭菜。见莫识坐起,他似乎微愣一下,继而唇角荡开柔软笑弧,眸弯似月。 他长相属于初看惊艳细观耐看,妖精似美煞,却少有攻击性。要不然怎么说是“甜弟”呢,年少有为,人美会撒娇,包甜的。 常人会被路其安的笑迷乱了眼,但莫识第一眼注意的是他泛红的眼尾,如揉碎的残花沾染上艳色。 …居然还有点颓美的破碎感。 莫识认真注视他。 饭菜放在了矮柜上,路其安泰然盯回去,盯到莫识不好意思地错开视线。 “哥哥看我干什么,是突然发现我很帅吗?” 挑逗意味明显。 莫识不应声,从路其安手中接过那碗虾仁鸡蛋羹,捧着碗没动勺子。 以他们的关系,够得上对路其安说句关心的话吗? 牵过手,拥抱过,亲过…嗯,应该算是够格。 他尽量问得如无其事:“你…是哭了吗?谁欺负你了。” 话音未落就后悔了:问得好蠢,像哄小孩一样。 路其安摸摸眼角,泪痕已经擦干了,只剩点难免的薄红。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眼泪掉下来时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没想到莫识能看得出,一瞬心惊转为欣喜。路其安拿起勺子舀一勺鸡蛋羹送到莫识嘴边:“也许呢?欺负我的人不是哥哥你嘛。” 因为突然意识到,五年前莫识去拍那部电影,百分之百是为了逃避现实。 鸡蛋羹嫩滑,虾仁鲜甜,莫识不适应被投喂,拿回勺子捏在指间。 “我哪有。” “明明有,哥哥不好好照顾自己害我担心,就是欺负我。”路其安嘟囔,“仗着我喜欢你就欺负我。” 莫识被吓得呛到,不住咳嗽,脸都涨红了,路其安忙去拍他的背,适时递杯温水。 没有直播的时候比在直播时还亲昵。 几口水灌下,咳嗽逐渐平息,莫识没松开紧锁的眉,半晌才问:“你是认真的吗。” “哥哥觉得认真就认真。”路其安知道莫识心中顾虑,只岔开话题:“哥哥你有比较爱吃的菜吗?早上感觉你身体不舒服就做了点清淡的…” “我不挑。” “不信。” 只是不吃太油的不吃甜腻的不吃辣不吃苦不吃葱姜蒜不吃油炸的,鱼不吃红烧的,蛋不吃白煮的… ……好吧,是有点挑食。 莫识也效仿他岔开话题:“你做的都好吃。” 胃口不好,他吃得很慢,但好歹是一口口咽下去了,完全没浪费。 路其安笑嘻嘻:“哥哥喜欢的话,我给你做一辈子。” “一辈子,真的?” “真的,比钻石还真。” 对话幼稚得好笑。 服药导致的乏力症状还在,莫识却抢在路其安之前收起餐具下楼去洗。 路其安跟在他身后当小尾巴。 【半天没见这俩了,怎么在背着我们的地方变得更加黏糊了】 【莫影帝没事就好tt,我担心了好久】 【总关卧室里的摄像头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楼上的,你不对劲】 * 做任务的两组折腾得有点晚,晚餐是路其安和莫识一起做的。 云筱夏第一个风风火火冲回来,看见满桌烟火味十足的家常菜,眼睛亮了亮。 “莫哥,小路,辛苦啦!诶,莫哥你身体怎么样了?” 莫识有种父母在家等女儿放学的错觉,愣两秒才点头:“没事了。谢谢关心。” “早上看见小路忽一下就把你抱走,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俩演偶像剧呢。”云筱夏嚼着一叶小青菜,边说边比划。 嗯?还有这事? 莫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路其安怕进度太快会让他难以接受,有意隐瞒。 结果被云筱夏无意捅穿了。 路其安紧张兮兮,反复用余光偷看莫识,他已经能想象到莫识因为生气而板着脸训他的样子了…可爱是可爱,但生气伤身啊。 江菟挽着江玫的臂弯有说有笑回来,看来关系进展顺利,掩不住的欢愉雀跃。 等了许久,菜都凉透了也不见姚珺晔的身影。 “他人呢?” 江玫提起筷子指指姚珺晔的空位。 云筱夏和姚珺晔从节目开始就在搭档,今天的任务也是一起做的。小姑娘摇摇头表示不清楚,诚恳道:“他让我先回来,说是有事要做。啊对,还不许摄像老师跟着。” “嗳呦,不会出什么事吧?” “姐姐你在关心别人吗?好伤心…” 路其安没被姚珺晔的行为惊到,但被江菟带着哭腔委屈巴巴的话惊到了。 往莫识肩头一枕,凑在耳边说悄悄话:“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江菟她…” 莫识深表赞同:“她和江玫的关系不太正常。” ——其实我是想说她茶得太过分了。 路其安欲言,想想自己也没好到哪去,遂又止,摇头暗自感慨莫识真是够直男的。 只有直男直女才会看不出江菟这么明显的绿茶。 * 陈导正为姚珺晔的事焦头烂额,准备安排人去找他。毕竟姚珺晔的粉丝都挺疯的,已经在直播间刷屏骂节目组不负责任了。 【卧槽节目组一点都不在意嘉宾的安全的吗?怎么能让嘉宾大晚上一个人在外】 【就是啊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小珺出事了怎么办】 【云筱夏怎么回事,小珺是她搭档诶,怎么一点都不关心!】 【不是,你们都聋了吗,没听见是你们家小珺要求小夏先回来还不允许摄像跟着的?】 在任务点附近搜寻了几遍都没找到姚珺晔,弹幕刷屏更快了。迫于压力,陈导决定先关闭直播间,急问嘉宾们知不知道姚珺晔可能会去哪。 其他人冥思苦想之际,路其安抬眸,轻飘飘笑了:“不用找,姚前辈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还搂着莫识,保持依赖的姿态,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陈导怔住了。 莫识垂目,虽然不懂路其安为什么这么淡定,但还是揉揉怀中人的发顶。 毛茸茸的自然卷,发质很软。摸着摸着,莫识想起了家里的线条小狗玩偶。 某种意义上,路其安还真的挺像小狗。 第26章 【海岛篇·童年】 虽然路其安的话莫名地让陈导心里有底了些,但找人还是得找的。 “陈导,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开个谈话会?”餐桌收拾完,路其安挂断和经纪人任译的通话,拦下了陈导和准备带人出门的郑副导。 陈导犹豫:“这…想法是很好,但是今晚恐怕不能开直播了。” 在找到姚珺晔之前,他都不敢播。 “那…同时开两个机位怎么样。我知道姚前辈在哪里。”路其安翻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房卡,夹着晃了晃,笑容明朗,“直播找姚前辈的同时,我们可以聊一聊家庭啊感情啊之类的呀。” 郑副导看了陈导一眼,见他点了头,才从路其安手中拿过房卡。 卡面上印着莫奈的《海浪》,用烫银工艺标出地址和房间号,做得很精美。 郑副导招呼摄影师架起摄像头,一行十来人浩浩荡荡前往房卡上的地址。 实际上,陈凌天是并不相信路其安的话的。但就在前两天,他收到以路氏家族企业为名义提出的巨额赞助。 路氏家族企业旗下并没有以娱乐行业为主营方向的子公司,没道理突然对他一个不知名小导演的综艺进行赞助。陈凌天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然后看看条约:赞助的要求是如果路其安有什么建议,要在合理范围内听他的话。以及绝对不能告诉路其安赞助的事。 陈导认为不合适。 还要说什么“在合理范围内”!不合理的也能听,谁会和钱过不去呢?他们投的钱都够他潇洒活一辈子了! 路其安说想开谈话会?开!五个年轻人聚一块聊聊天不是很正常吗。 “那我去问问哥哥他们愿不愿意出镜。”得到同意的回答,路其安心满意足去寻其他人。 * 晚上八点半。 郑副导已带人出门近十分钟,陈导才下令打开两边的直播镜头。 海岛有夜市,白天太热太晒,当地住民都喜欢晚上出门,夜晚反而热闹,路上比较拥挤。路其安算过,不堵车的情况下要到那酒店起码要四十分钟。 所以不着急。 五人围坐在沙发上,都已经换上了睡衣,喝咖啡的喝咖啡,喝牛奶的喝牛奶,更显得惬意安好。 直播间分两个屏,姚珺晔的粉丝大多去郑副导那边看了,偶尔有几个还在这边的直播间骂,一眨眼被其他观众群槽怼得不敢冒头。 陈导宣布了今日谈话的主题——童年印象最深的事情。 云筱夏喝下半杯她的草莓牛奶,头一个举手:“我先来我先来!” 小时候的趣事太多,她转转眼珠,挑了件最好玩的。 “小时候我邻居家有个大我两岁的小哥哥,我和他一块长大的,关系可好了!嘿嘿,他打架没我厉害,我们还拜过把子,说以后他叫我大哥我叫他小弟呢。” 路其安手一顿,杯里的咖啡撒出来点,他拿纸巾擦掉咖啡滴时偷偷笑了。 光知道尹冬和云筱夏是青梅竹马,没想到是这种拜把子的青梅竹马。 为了掩饰表情,路其安喝了口咖啡,被苦得直皱眉。 莫识叹息,挪挪方糖罐示意让他加两颗糖。 他知道路其安因为怕苦很少喝咖啡。今天泡咖啡时青年突然挤过来说想尝尝,还让他有点诧异,以为是人突然变了口味。现在看来并没有。 两块方糖溶进咖啡,路其安放下杯子和莫识的那杯靠在一起,一模一样的两杯,只是看着都让人心情愉悦。 云筱夏叽叽咕咕介绍完小竹马后开始讲故事。 “大概是我三年级的暑假吧,我们两家人一起去旅游,去的是死海,本来我不想去的,因为死海这个名字好吓人,我做梦都梦到海里漂着好多死掉的鱼!” “刚到地方的第一天,邻居家那小哥哥非要去游泳,我就在岸边看他。等的时间太长了,不小心睡着,醒来的时候发现小哥哥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我特别特别害怕,以为他真的像我梦里的鱼一样死掉了,跳下去把他揪上岸。当时年龄小也不知道怎么救人,就学动画片里那样扇了他五个大嘴巴,把他扇醒了才知道他是游累了浮水上睡觉…” 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还有生动的动作演示,惹得人哈哈大笑,江玫更是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路其安觉得嘲笑尹冬有点缺德,但忍不住,只能捂着脸笑。 想到另一位主人公尹冬大概率正在看直播就更好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萌啊哈哈哈】 【竹马哥:so?不爱了呗?】 【睡个觉结果被五个大嘴巴子抽醒,对不起竹马哥这个是真的好笑哈哈哈】 【不过游泳还是要注意安全哈哈,小夏有安全意识但不完全有】 江玫开始感觉聊天挺有意思的了,笑完后接过话头讲她的故事。 “十岁生日宴,江家请的客人中有不少是家里有和我同龄的男孩儿的。说是生日宴,其实就是想早早物色以后联姻的人选。” 江菟:?! 她被找回家是在十五岁的时候,在那以前发生的事没了解多少,一听姐姐那么小就要定联姻对象,忍不住抓紧了她的手。 “嘶…江菟你干嘛呢!”抓得太用力,江玫吃痛把手抽走,赶紧补充,“没定人选,他们看中了一个,让我和他玩。我趁着没长辈在把他骂得哭爹喊娘跑了,江家那几个就没再提这事。” 泪珠还含在眼眶里,江菟哽咽:“真…真的吗?姐姐为什么不喜欢他。” “他看上去的不聪明程度甚至能超过实际上的,我嫌弃。别哭了,再哭你也不聪明。” 江玫牙尖嘴利惯了,语气免不了嫌弃,却轻轻为江菟抹去泪水,扭捏着别过脸不肯看她。 【脑子笨还长得丑(x)看上去比实际上还不聪明(?)】 【应对相亲的办法又多了一个】 【不愧是我玫瑰姐姐,十岁就有如此功力,佩服佩服】 【花卉组互动好甜,玫瑰这是有点弯了吧是吧是吧?】 剩下没发言的三个,江菟小时候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为不挨打能吃饱而挣扎,莫识则是几乎记不得从前发生了什么,仅存的记忆也不能算有趣。 咖啡加了糖还是苦的,路其安又往里面加些椰奶,估摸一下大概还有十分钟就能找到姚珺晔。 不继续讲故事的话,十分钟都过于漫长。 “虽然没在公众面前提过,但其实我是有几个兄弟的,同父同母的那种亲兄弟。” 加了椰奶的咖啡喝起来像生椰拿铁,好接受多了,路其安喝两口便接着说。 “大哥长我三岁,他从小性子古板,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和爸妈告状,我和我的一个…弟弟,经常因为大哥告状挨训。” 提到弟弟时,路其安表现得不太自在。 莫识留意,多看了他两眼,果真看到路其安攥紧了的手心——这是他紧张的象征。 第27章 【海岛篇·布局】 路其安从来没在镜头下紧张过,莫识顿时有点心疼,指尖探过去,仗着沙发的遮挡轻轻戳一下他的手。 微凉的指腹碰上掌背,路其安从情绪中脱身抽离,反握住靠近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隐痛的创口要用甜丝丝的爱镇痛。 路其安的心情滴水不漏藏在笑容背后,对莫识眨眨眼,多添几分狡黠。 “反正,六岁时我和那个弟弟去救一只被困在树上下不来的小猫。结果猫救到,却换他困在树上下不来了。” “爸妈不在家,弟弟又觉得告诉别人这种糗事太丢脸。我只能跑去找大哥帮忙,大哥听了消息急得晕头转向,不听劝硬是要爬上去救弟弟,他俩把树枝压断了掉下来砸我身上,还抱一块笑呢。” 说到这,他突然转过头对莫识撒娇:“哥哥,真的好痛的。要是你看见了,会不会安慰我一下?” 莫识还真的开始想象。 六岁的路其安会是什么样子?根据现在的印象来推测,应该是个活泼可爱的漂亮孩子。 他回握了紧紧抓着他的手,唇角不经意扬起:“会的。” 莫识不会哄小孩子,但愿意哄路其安。 “爸妈回家后把大哥和弟弟骂了一顿,还让他们罚站了。”路其安想起那天挂着眼泪去罚站的两人面前转着圈走时的得意,为曾经幼稚的自己感到好笑,“但如果哥哥能抱我一下,我会更高兴的。” 【好可爱啊哈哈哈琪琪求安慰的样子萌到出血】 【还是那句话,他俩不会真的是真的吧?】 【好羡慕这种兄弟感情,我和弟弟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我上班他高中,感觉就疏远了】 【对对我也是,小时候和姐姐整天腻一起玩,我高三时她结婚了,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觉得有距离了,像陌生人一样】 【说得我有点怀念童年了,小时候的朋友、曾拥有的勇敢坦率,甚至是亲情,好像都是过去式了…】 【等一下,emo暂停!!快去看姚珺晔那,我嘞个豆超级劲爆!!】 * 郑晓手持房卡进了酒店,却因人太多被前台接待拦住了。为了避免影响到路人生活,摄像老师第一时间挡住了镜头。 郑晓交代过来意后,接待小姐为难半天,还是说这么多人进去找人会影响其他房间的客人休息,不太合适。 想想也是,郑晓就只带着摄影老师进去。 两人杵在紧闭的房门外,郑晓捏着房卡,不确定要不要敲门。 “房卡都拿手上了,还敲什么。”摄像老师暴脾气,抢过房卡直接刷,“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郑晓推门进去时还叫了声“姚老师”。 然后,然后… 两个可怜打工人和众多观众眼前,出现了两个亲密拥抱在一起的人。 姚珺晔换上了酒店备的浴袍,发梢都是湿的,看样子是刚洗过澡。他坐在床边,一手夹着烟,一手揽着个同样穿浴袍的漂亮少年。 浴袍对少年来说有点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边衣领滑落下来,露出白皙的布着咬痕的雪肩,还依稀可见一截黑色蕾丝。 少年靠在姚珺晔怀里,娇嗔着说他坏,伸手要去抢他的烟。 虽然在门被推开的那刻,少年就慌慌张张起身并把衣领拉起来了,但不难猜到。 那黑色蕾丝其实是那什么衣服的一部分… 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郑晓面对这么香艳的场景也忍不住尖叫。 一道男高音贯穿耳膜,唤回了观众们游离的意识,问号瞬间占了满屏。 【卧槽啊这什么?姚珺晔说要做的事不会是这……种事吧?】 【看个直播感觉我的房岌岌可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隔壁温馨谈话会慕名而来,果真是好辣眼睛好抓马的剧情,给你点个赞】 姚珺晔也慌了,把怀中的少年狠狠甩到床上,拖鞋都没穿,冲过来就要挡镜头。 摄像老师呆滞中下意识保护自己挚爱的设备,“啪”得拍开姚珺晔的手,护宝贝似的把摄像机死死抱在怀里。 姚珺晔顾不上什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人设了,面容狰狞怒吼:“快他妈把直播给我关了!” 反倒是比他更快反应过来的少年淡定下来,撑着脸颊笑眯眯看向镜头:“在直播呀?姚哥哥,这不是更好了吗。” “只要没了那些烦人的粉丝,你是不是就能专注的和我在一起了?” 他姿态懒散,勾起粉唇,向直播间观众们宣布: “姚哥哥可是我的男朋友,你们这些下流的人最好别打他的主意。” “白怜!你闭嘴!!”姚珺晔阻止不成本就心急,白怜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气得他跳脚。 白怜千娇万宠长大,从来没人敢凶过他半句,姚珺晔对他的一吼,轻而易举击破了他的镇定,拔高音调跳起来骂姚珺晔:“你敢吼我?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吼我?!我不过是想让你的那几个粉丝别整天想着爬床,你吼我干什么?” “姚珺晔你给我说清楚!你说你要一个人做出番事业才能配得上我,你搞事业的方法就是陪导演睡、和粉丝睡?” 两人都在气头上,吵架在所难免。白怜又口无遮拦,什么都往外抖。 摄像老师浑身都在抖,唯独出于职业素养,镜头架得格外稳定。 【这波666,睡资源还睡粉,我没听错吧?大妹子这还是人话吗】 【我靠我靠快去看某博!姚珺晔还主动和粉丝约,有好几个人拿证据出来了!】 【粉转黑,精神状况非常好,天杀的姚珺晔我要鲨了你…】 郑晓颤颤巍巍掏手机拨号打给陈导。 “陈导,咱节目要、要炸啊…” * 今夜月圆,星子便稀疏。 虽有谈话会消解了紧绷的气氛,但出了姚珺晔这事儿,卧室里的直播镜头定是要早早关闭的。 路其安躺床上也没闲着,先通知尹冬,再打开某博看热搜。 姚珺晔这回是出息了,名字占了热搜榜响当当的前三条。 #姚珺晔 综艺直播私会男友[爆] #姚珺晔 内娱睡粉大户[热] #姚珺晔 男女通吃骚扰粉丝[爆] 刷着刷着感到有点可惜,要不是不想依靠家庭背景,时间又不够,他该能直接把姚珺晔逃税的事扒出来的。 只能寄希望于姚珺晔那几个大粉脱粉回踩时能把事抖出来——毕竟最爱他的人最了解他,最了解他的人最能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路其安刷够了,见莫识一直在读书,估计这个不爱看手机的人还不知道这惊天大瓜,状似无意提了嘴:“哥哥,姚前辈好像出事了诶?” 姚前辈?谁? 莫识思考片刻:“…姚珺晔吗。” “对啊。”路其安明晃晃诱骗,“哥哥打开某博看看就知道啦。” 如果不是演的电视剧电影部部精品,还有影帝这个荣誉,莫识可谓娱乐圈透明人。 他的个人某博更新时间间隔要按年算。 起初骂他的黑粉当然不少,但莫识的粉丝基本和他本人一样佛系,导致黑粉非常没有成就感。 评论区输出十几条,正主不看某博就算了,连真爱粉都不理不睬。 时间久了,连黑都懒得黑。有些黑粉还被传染了佛系心态,一转成为真爱粉。 没人轰炸私信,剧组宣传之类工作上的事有经纪人管理的号负责,他就更不去看某博了。 因此,久违的打开某博后…… 莫识面对着爆炸的私信一阵无言。 第28章 【海岛篇·计成】 他本想随便戳两下,把碍眼的小红点通通消除就算完事,却在最新的消息框上看见了熟悉的名字。 那个账号的名字叫“路其安ruan”,顶着闪亮的一个v标。不可能认错,就是此时此刻躺在旁边的某位顶流。 他点进去想看看那99+的消息究竟是什么内容。 还未来得及看完一整句话,手机在没有任何震动,没有任何声音,甚至没有弹窗提示的情况下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来自路其安。 “第1800天,哥哥,原谅我的任性,我忍不住想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情绪前所未有的起伏不定,好陌生的感觉,就像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他不想看见剩下半句话,一点也不想。莫识按下撤退键离开消息页面,去翻热搜榜,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路其安把对话框中的文学删去,斟酌片刻输入了更柔和的一句,还是发了出去。 “…睡粉?”莫识随便点进一条热搜,呢喃念出关键词。是对他来说不算很熟悉的词汇,这些年睡粉的明星越来越少——起码被扒出来的越来越少,已经少有人因这种事塌房。 截图和视频占据了屏幕,这是一场二十几位粉丝共同发起的揭露行动。站出的粉丝有男有女,曾经迷恋姚珺晔甚至不惜献出身体的他们,如同幡然醒悟,纷纷将矛头对向姚珺晔。 白怜更是上传一份聊天记录,里面清清楚楚记录着他和姚珺晔确定关系的过程和姚珺晔每次睡粉后对他的诡辩与谄媚。 在白怜爆料的评论区不乏姚珺晔女友粉破防辱骂,也有粉丝被蒙蔽了双眼不肯承认,说他的聊天记录是伪造的。 憋着一肚子火的白怜怎么可能允许别人不信,谁骂他他骂谁,用词粗鄙直白,攻击力极强,三言两句让人破防。 路其安把脑袋凑过去看一眼,贴心讲解:“姚家近些年发展很不好,能和白家搭关系,完全称得上一句高攀。” “白家父母不支持小儿子喜欢同性,白怜当时恋爱脑,为了姚珺晔不知被骂了多少回,才说服父母同意联姻。” 莫识了然,看向屏幕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同情… 以及羡慕。 羡慕他的勇敢坚定,羡慕他能单纯到为了爱情就放弃那么多。 虽然莫识并不欣赏白怜的行为,但就像现实的人看小说,还是会有憧憬。 白怜理想主义的努力,不就被姚珺晔的现实行为狠狠磨灭了吗。 颇有感慨,莫识把几条和姚珺晔相关的热搜看完,言简意赅叹道:“该骂。” 路其安举双手赞成,转而拿起开了静音的手机,忽略掉同白怜私信页面中对方发来的各类抽象评论截屏和数不清的吐槽,只回他一句话: 计划顺利,演技不错,下一步只用等待就好。 * 第二天早上,热搜榜仍然被姚珺晔霸占,不过内容变了。 从渣男睡粉情感类变成了逃税qj法制咖。 相比之下,站姐挖出的“整容还宣称妈生颜值”这类内容已经不值一提。 事到如今,长了脑子的粉丝都清楚:姚珺晔在短短十几个小时之内,从高楼变废墟,做到了全方位无死角的塌房,属实是史无前例。 看来今天也不会有拍摄活动了。 据白怜所说,姚家还没放弃姚珺晔,试图强行压下热搜。 但姚珺晔好歹也是个二线明星,一气闹出如此大事,又有白家在背后引流,塌房事件的流量根本不是姚家能控制的。 事态趋势在预料之内,路其安很安心,终于舍得放下手机起床,笑眼弯弯,同早已换好衣服的莫识问早。 “刚才陈导通知,姚珺晔会退出节目录制。”莫识难得没在空闲时间发呆或是捧书不放,第一句话是告诉晚起的路其安这一消息。 路其安还没来得及回应,紧随其后的第二句话是质问,或者说疑问:“姚珺晔的事情,是和你有关系吗?” 啊,果然被发现了。 不过也是,他并未刻意瞒着人。在某些方面格外敏锐的莫识发现了才是正常的。 再没有装傻充愣的必要,路其安仰面,笑颜如常:“对啊,不过我只是帮助白怜先生把姚前辈的事扒出来而已。怎么了吗哥哥?” 他说的是实话。路其安所做的事仅仅是把姚珺晔做的事全都告诉白怜,故意激怒他,再指导他诱惑姚珺晔共演地下奸情戏。 没有造谣,没有动用家族势力。他利用的是单纯又易怒的白怜,当然,白怜也在利用他。这是为了除掉共同敌人的交易。 莫识不应该懂这种交易。路其安这样想着,慢慢挪过去,重心偏斜,脸颊贴在人肩头,企图用撒娇方式转移莫识的注意力。 “珺璟如晔,雯华若锦。”莫识微微眯眸,手中捏着的一方屏幕暗下去,话说得委婉,显然能听出对路其安行为的肯定,“姚珺晔所作所为,配不上他的名字。” 路其安沉默一瞬——他原本对揭露姚珺晔这件事是毫无愧疚感的,真的。 但莫识以安慰为目的的话语适得其反,让他反复想起对姚珺晔下手的最初原因:仅仅是对他喜欢莫识感到不爽。 非常任性又幼稚的缘由。 从这个角度看,实在是有点无理取闹了吧? 罕见地没有抱着莫识就不撒手,路其安沉默着起身,沉默着收拾好自己,沉默着赶去目送姚珺晔阴沉着一张脸匆忙离开。 姚珺晔咬牙切齿紧盯路其安那张无辜的脸。 他不蠢,昨晚会和白怜一起去酒店只是被言语威胁加上一时冲动,冷静后回想才发现种种问题。 连他,在节目开拍前都不知道拍摄地会是哪里,白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为什么一直都能理解他,却偏在镜头下把他做的事抖出来?说是巧合未免过度牵强。 意识到有人在操控局面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人就是路其安。 路其安对他的敌视简直毫不遮掩,具体表现为对谁都彬彬有礼,只对他大开嘲讽阴阳怪气;叫别人起床是轻声细语,叫他起床是冰水混合物强行刺激。 父亲的警告不明不白,姚珺晔想了又想,明白了路其安背后怕是有点势力。但他目中无人惯了,根本不放在心上。 反认定路其安年纪虽轻但阅历不浅,妥妥的顶流,确有能力做到给他设圈套。 姚珺晔赌这事和路其安脱不了干系。 或许他做不到自救,可借助姚家势力把路其安拖下水还是行的。 路其安表情平淡,视线触及姚珺晔的狰狞面孔时也没动容,刚起的负罪感消散得无影无踪。 还好,姚前辈够坏够恶,不会让他真的愧疚。 第29章 【海岛篇·约定】 姚珺晔塌房事件中,最焦头烂额的人是陈导。 虽然嘉宾出事带来了预料之外的大波流量,但随之而来的压力很难应付。 姚珺晔要被判刑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是绝不能再在公众面前露脸的。后期组的工作人员连夜加班,把已经剪辑好的第一期和第二期节目中姚珺晔的身影通通打上码。 观众所见的就只是一大坨蠕动的马赛克。 热搜正挂在国内各个平台的前几位时,心旅第一期大张旗鼓播出了。 狠狠蹭到了波塌房事件的热度——无数观众奔着那坨马赛克来收看综艺。 不得不说,路其安的计划很周密,让尹冬恰好在陈导最慌乱时打来电话唠家常,使得他的被邀请成为顺其自然之举。 直播暂停的第二天,陈导便已经把节目继续录制所需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然而还有最大的一个问题。 海岛篇原计划录制三期,安排了三项心动指南,最后一项还没开始呢,如果要减少一期,后面行程再补也不太容易。 没有直播拘束的嘉宾们完全进入度假状态,三位女嘉宾两眼一睁就是一起出去玩,几乎整天找不到人影,莫识和路其安倒还好,不过是时常腻在一起,反锁房门,不许别人打扰。 眼看在海岛拍摄的时间只剩最后三天,陈导急了,急着面对面和嘉宾们交流,逮着为数不多的五人集合时间就凑上去。 商量海岛篇最后一项心动指南是要重新分队还是取消的事儿。 “我们心旅毕竟是恋综,现在筱夏老师没有搭档,一个人出镜有点太…奇怪了。”陈导词措含蓄,“我们已经邀请了一位新嘉宾替代姚老师的位置,但新嘉宾出场要安排在下个旅游地。” “如果不方便的话,把海岛篇最后的心动指南取消也是可以的。只是整体拍摄时间会相对延长几天…” 云筱夏听得专注,啃了啃筷尖苦恼皱眉。 选择大部分决定于她的想法,云筱夏不想延长拍摄时间影响其他人工作,也不想插入其它两队之间。 虽然这两天她总和江家姐妹俩亲密往来,但莫名觉得江菟并不是很想和她同行。更准确点,不想让江玫和她同行。 至于另外一队嘛… 云筱夏偷偷去观察,就见他俩一个冷脸望陈导,一个深情看莫识。 果然还是算了吧! 她做出选择的前一秒,旁边深情哥和莫识进行了短暂的视线交流,随即干脆利落打断了云筱夏施法:“小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喔。” 莫识也点头:“比修改安排方便得多。” “真…真的可以?” * 三个人一合计,都没什么反对意见,这事拍板定了下来。 明早就会恢复直播。 回到卧室,莫识松懈下神情,半声不吭又往床上一倒,不乐意动弹。 休假的两天,路其安就没怎么见莫识离开床和椅子,已然非常习惯,二话不说向莫识床上一扑,正正好躺他身边。 爱撒娇的家伙连声音都黏糊糊像裹了糖:“哥哥,每天躺着不累吗?” “…要运动更累吧。”莫识回过神,怕弄脏了床,迅速翻个身爬起来,伸手抓路其安的手腕,“你起来。” 和路其安的对话让莫识有一种自己是阴湿死宅,对方是阳光现充的既视感。 虽然那样说似乎并没多大问题…毕竟据粉丝统计,一年365天,他有两百八十天在工作,剩下时间全是待在家长蘑菇,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规避一切不必要社交。 心旅结束后过三个星期,他便又要进组拍戏。 才爬起来的路其安直直站在面前,端正不过两秒,长臂一展圈着莫识的腰,仿佛再自然不过地将脑袋靠在人肩头,问题也像随意提的:“为什么哥哥会想让小夏姐加入?” 依赖的姿势像种可爱柔弱的小动物。 如果忽略一米九的身高和比他大一圈的体型的话。 莫识其实考虑了两个方面。第一个是嘉宾们平时工作都比较忙,延长拍摄时间也许会干扰其他人的工作。 第二个则是,他实在没法承受和路其安独处的心理压力,忍不住心动但必须要忍住不表现出来的感受简直糟糕透顶。 再和路其安体验二人世界,他会因为心跳加速大脑过载疯掉的。 脸颊烫得要烧起来,莫识抬手盖住路其安直视他的眼睛,只把第一个理由简单说出来。 很不巧,路其安最擅长的便是自我攻略,大型犬似蹭蹭莫识的手心后才抬起脸,眼眸盛着星星般明亮:“哥哥是在关心人吗?不如也关心一下我吧。” 关心? 这种敷衍式的理由居然还可以被理解为关心吗? 莫识怀疑是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出了问题,但在他细想前,路其安把后半句话重复了一遍,期待中隐隐带着几分紧张:“哥哥,关心一下我好吗。” 一个二十来岁大男人怎么能可爱成这样啊。 莫识坚持抵抗三秒后缴械投降,答声“好”,然后推开路其安背过身假装自己很忙——他不知道要怎么关心人,尤其在这种刻意的情况下。 回避是手足无措时的首选。 会看眼色的人一般会就此不再纠缠,路其安当然是会看眼色的那类人,但他偏不按常理行事,可能是拿准了莫识不会在小事上强硬拒绝他,追问:“我想要哥哥怎么关心都可以?” “嗯。”近乎哼出的淡淡的单音节,莫识没抬头,但实际上还挺好奇路其安会要求些什么的。 路其安仰坐在椅上,让椅子转过一圈,两圈…天花板在眼前旋转,直到看得头晕才停下来,惆怅叹气。 “?” “我不知道想要什么。”路其安不缺爱,从来都不需要向别人索取关心。他会爱人,会接受好意关怀,可是乍然要思考想要的关心方式,他想不出。 并非没有欲望。 路其安很想让莫识时不时主动抱他一下,或者亲他一下。但是打着“关心”的名义索要恋人的亲密,无耻如他也觉得过分。 反正只要等到莫识愿意坦然爱他,那些亲密都会水到渠成。 他等得起,愿意等。 所以路其安没有纠结:“啊、怎么办。可以先预存一个许愿机会,等我想好了再使用吗?” 莫识把路其安当作心智不成熟的小孩看,自然把这所谓的许愿机会当成逗小孩的方式,全不迟疑答应下来。 “拉勾,哥哥不许忘记了。” 莫识有些无奈,伸出小指勾着路其安递来的手指晃两下,声线仍冷清凌冽,语气中有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一百年都不会变。” 第30章 【海岛篇·同游】 【啊啊我的快乐源泉终于回来了!】 【你知道没有直播的两天我是怎么过的吗?茶不思饭不想瘦了整整三斤!三斤!】 【yjy果然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纯恶意)】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你们感情有什么进展,速速道来】 第三项心动指南果然是必须分组活动的,一组去岛屿东边的沙滩参与焰火晚会的准备,一组先前往北边一个村庄做公益宣传,到傍晚再回来集合。 原本公益宣传的事宜是四个人处理的,如今少了姚珺晔,行程会比较忙碌。 “嫌麻烦的话交给我一个人也没问题。”路其安捏着任务卡,认真看上面附的地图。 考虑到时间紧张,陈导原是想直接送他们去任务地的。路其安沉思,诚心发问:“心旅确确实实是恋综对吧?” 不知是触了他哪个雷,一向给人留下好说话印象的路其安突然口齿伶俐尖锐起来,从节目初心说到发展趋势。陈导听得一愣愣的,只得决定给三位嘉宾一些自己寻路的空间。 路其安本来是想借着找任务地和莫识贴贴的。 …本来应该是那样的。 虽然很不情愿承认,但路其安确信莫识在躲他。最明显的在于:明明是三个人同行,他却执着于把云筱夏放在两人中间。 虽然很不礼貌,但是,但是… 任何在他们之间的生物,实际上都是起到一个套的作用。路其安是怀着点内疚这么认为的。 夹在两个高个子男性中间的云筱夏只觉得自己一定是那个“凹”字中间的部分,身高差距未免太悬殊了,她垫垫脚试图缩小身高差距,提问:“这个方向是对的吗?” 路其安合上地图淡定道:“是正确方向,直走三四分钟就能到了…小夏姐你累了?” “还没那么快累啦!”云筱夏鼓鼓脸颊,压低太阳帽的帽檐,“就是有点热。” 阴影倾斜着覆盖下来,把云筱夏罩得严严实实。在对话的两人皆惊,一个抬头一个回头,原来是莫识刚向节目组要了遮阳伞。 “拿着吧。”莫识把伞塞到云筱夏手里,略带责备般看向路其安,“女孩子皮肤娇嫩,容易晒伤。” 责备的意味被捕捉到,路其安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肯定暴露了,亏得他心态强大,表面能装得若无其事,甚至上手抓住莫识的手腕把他往后拉半步:“哥哥,小夏姐撑伞不方便,我们走后面吧。” 莫识:? 云筱夏像接过了什么重大任务,庄重地对他俩比个耶:“放心,我记得的,直走三四分钟。” 莫识:??? 于是,场面变成了两个高个子男性跟在一朵伞后面移动。 莫识收起问号,轻轻蹙眉,这次是直接和路其安说话了:“为什么不赞成节目组的计划。” 明知故问。路其安想笑,终究还是忍下来,没笑出声,有模有样低头认罪:“我错了。我只是想着需要节目效果嘛…” 在前方两米远的地方蹦蹦跳跳像幼儿园小孩一样走路的云筱夏没听见他们交流,直播间观众却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对不起,但既视感好强,感觉像父母带娃】 【琪琪你也太会撒娇了,这个超绝夹子音真的是一个玉米九成年男性能发出来的吗?】 【哥你长得就像个妻管严,嗯不过男嫂子还是太超前了,不好说】 【什么嫂子啊,路其安妈粉占比65%不是说说的,这分明是男儿媳】 “女儿”带着只顾打情骂俏的“父母”安全抵达任务地。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见了他们,眼睛一亮,杵着拐棍来迎接,叽里呱啦说了好长一串英语。 云筱夏僵住了。 糟糕,听不懂! 那年她16,英语17,少女时期的云筱夏尝试爱上英语,毕竟大一岁会疼人。但很快她认输了,强制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她决定当艺人,水灵灵地签了娱乐公司跑路,把英语甩到脑后。 之前行动时有姚珺晔当翻译,她没面对过带着海岛地方口音的英语,现在一个长句砸下来,闹得脑袋嗡嗡响。 路其安忍痛结束和莫识的聊天,前来救场。 他英语说得很好,是字正腔圆的地道英伦腔,像电影中英国上流社会的精英们会说的。 莫识为了演戏苦学过一段时间英语,属于足够日常交流的程度,他听着老人对路其安惊喜的夸赞,有点为他高兴,又有点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越是和路其安往来,就越是觉得,他真是个异常优秀的人。 没有哪方面做不好,说着不擅长、没试过,却总能很快上手。对别人来说困难的事情,对路其安来说只是随手就能解决的小问题。 完美得让人怀疑是否真实存在,无论能力还是性格。 每次看见他的优秀,莫识都会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拉大。他连正常融入社会都困难,怎么可能追上路其安。 “在想什么?”路其安的声音突然变得像离他很近,同时肩头传来沉甸甸的重量,莫识抬起眼帘,面无表情看着路其安的笑颜。 半晌。 “没什么。” “刚刚james爷爷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的回答是situationship,哥哥觉得怎么样?” situationship,大概是暧昧关系的意思,一般是指没有直接定义的恋情。 莫识忍不住吸口气,压低声音:“不怎么样。观众听到了会…” “嗯哼,放心啦,怎么可能说给观众听。” 没有直接否认这个词,算试探成功了吗。路其安眨巴眨巴眼,按捺下想狠狠亲人几口的冲动,手上抓着莫识的力气收敛了些。 【他们又双叒叕在说悄悄话,有什么是我这个svip至尊用户不能听的!】 【细思极恐,琪琪从来没说过他和莫猫猫没在谈,我打这句话时手都在发抖…】 【豹豹猫猫我出生了,小夏就是我的姐姐对吗】 【为什么不亲嘴给我们看,我们很乐意看你们麦麸,一直当连体婴好吗好的】 在直播间观众的哀嚎中,看不见弹幕的两位正主恢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三人组跟着james大爷,来到咖啡园中。 这片咖啡园是整个村的村民共同包办的, james大爷一讲到咖啡就兴奋,滔滔不绝介绍,路其安充当了人形翻译器的功能,老人说一段他翻一段,云筱夏和一部分观众看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佩。 咖啡园里种的是科纳咖啡,从每年八月下旬到次年一月都属于收获季节,果实会被分批采摘并处理成咖啡豆。 “附近应该有火山口。”路其安不了解咖啡,莫识这个恨不得泡咖啡里的了解,偶尔会补充两句,“很难得,科纳咖啡产量越来越少了。” “但james爷爷他们愁的是销路。”路其安蹲下来,发现地上真的是深色的火山灰土壤。 科纳咖啡的种植一直是以家庭种植模式为主,产量低又耗时废力,所以年轻人越来越不愿意种咖啡。 有的想实现全机械化,有的另找工作,有的直接离开海岛去其他地方定居。 咖啡园的面积也慢慢变小。 最关键的是,像james大爷这种供应源的普通种植户,是根本不知道科纳咖啡有多么昂贵的。他们没有营销和出口渠道,只能把咖啡豆低价卖给收购商。 赚的钱少,就更加没有人愿意种,产量更少…如果不是心旅发现了这个问题,恶性循环将会无限进行下去。 “那我们要怎么做啊?”云筱夏从james大爷那接过一颗红色的咖啡果,好奇咬了下,居然是酸甜的味道。 james大爷笑出一脸褶子,慈祥地看云筱夏惊喜的样子。 云筱夏竖大拇指,用笨拙的英语夸奖:“emm,very…very yummy.” 【看见明星的英语和我一样差我就放心了】 【为什么英语不好,因为她善】 【楼上的乱套公式扣分,所以说他们到底要怎么宣传啊,好奇】 第31章 【海岛篇·准备】 海岛居民一贯热情好客,james带他们在咖啡园逛了会儿,又展示了处理咖啡果的地方。 刚晒干的咖啡豆带着阳光暖融融的气息,掬了小小一捧在掌心,再让它们从指间滑落下去,发出细微的声响。 品质上乘,市场价绝不会低。 路其安在大学期间是学过营销手段的,虽然从来没有实战用过,但有三人的名气协助,欠缺可以被弥补。 james大爷非要邀请他们品尝一下科纳咖啡,进了屋子就去磨咖啡豆煮咖啡,留下他们三人做计划。 “我有点初步的想法。”路其安向导演组工作人员要了纸笔,边说边记录,“首先明确目的,要扩大咖啡销路,并且这条销路必须长期稳定。” “建立品牌,在景区开设店铺。”莫识瞥眼路其安潦草的字迹,“依靠你的影响力,应该很容易做到。” 云筱夏从桌上抬起头,有点迷糊。 明明是三个人的场合,她却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但无论是什么,听上去非常厉害。云筱夏偷了一块方糖塞进嘴里,安安静静带着敬仰之心仰视他们。 【父母带娃既视感又来了,我们心旅有自己的一家三口】 【小夏笨蛋甜妹人设立得稳稳的,因为根本就是实际哈哈哈】 【ww小夏是艺术生嘛,这种东西不了解很正常的啦,会了解这些才让人出乎意料吧!】 【我不允许还有人不知道琪琪大学学的是金融,还是名校王牌专业】 此时金融系高材生正努力回忆听过的课看过的书——他对那些麻烦的东西并无兴趣,会选择学金融只是为了将来退圈考虑。 家里弟弟年幼,单靠长兄一人是绝对撑不起偌大的家族企业的。等父亲彻底退休,他必然要退圈去继承公司。 听上去像爽文,其实一点也不爽。无关什么梦想,而是单纯的觉得那样和沦为社畜没什么区别。 只是普通社畜是为老板工作,他是为长辈和长兄工作罢了。 怕莫识和云筱夏认不出,他的字迹从潦草慢慢变为端正,写了大半张纸。 咖啡浓郁的香充满房间时,他停笔,把纸页平摊在桌上给另两人看:“今天做第一步宣传就行,后期建成品牌需要的资源我有途径提供。” 云筱夏睁大眼睛,试图辨认开头那段狂放不羁艺术感十足但一点都看不清的字。 路其安轻咳一声:“差不多是要当成拍广告。” “那我可以!我可擅长了。” 路其安和云筱夏当然是有广告拍摄经验的,莫识却几乎没接过广告,对上两人询问的目光,他冷静道:“我演过,没问题。” 【同为经验,莫影帝的与众不同还是那么符合刻板印象】 【但他真演过,还靠那部电影拿了个最佳男配角,好笑中又有一丝合理】 【该怎么告诉他们,其实不管广告打得怎么样我们都会激情消费的】 * 三人组打起十二分精神营销时,江家姐妹俩也没闲着。 海岛的烟火晚会大概三个月办一回,旅游旺季时会更频繁。 当地人借着焰火晚会表达对幸福和繁荣的期望,把它当成一项重要活动,因此准备工作相当繁重。 江菟和江玫,一个是常年家里蹲不运动的“娇弱小白花”,一个虽然健身塑形,但为了事业保持着单薄身形,显然都不是能搬得动大物件的。 两人被安排去和本地的姑娘们一起布置现场装饰。 江玫游走于社交场上十几年,同人交往时落落大方的性子颇招人喜欢,很快就能和其他女孩亲密沟通。 江菟不和别人交流,手上捏了个气球给它打气,目光却定在江玫灿烂的笑脸上。 那么生机勃勃,强大又璀璨,能霸道地占据她整个贫瘠青春的土地,也许也要用她渺小的一辈子去追逐。 江菟希望——渴望成为江玫的亲人。 “嘭!” 被过多气体撑爆的气球,从硕大的胖嘟嘟圆鼓鼓的球体,变成了可怜兮兮支离破碎的一小片橡胶。 太糟糕了。 江玫被爆炸声吓得一哆嗦,下意识转头寻找声音源头,就见江菟低头去拾落在地上的破气球。 然后,又被江菟抬面时露出的那双眼睛吓了一跳。 本就水灵的小鹿眼润着些稀薄液体,湿漉漉的,让江玫想起梅子黄时雨。 眼周红了一圈,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你还好吗?”感到自己对江菟产生怜惜的那刻,江玫后悔得想咬自己舌头,可惜已出口的话收不回来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江菟抹把眼泪,露出一个腼腆温柔的,不太真实的笑:“没关系的姐姐,我就是…有点害怕。” 破碎的气球被江菟握在手心里,攥得好紧,像是掌心的不是小小一片橡胶,而是她想起的那似乎遥远,又似乎很近的少女时期。 是她那强撑的自尊心,被最后一根稻草刺穿,灰飞烟灭,连半块残骸都没有留下。 “喏,这里还有。”江玫翻翻桌上的小袋子,拿出一个新气球递给江菟,说着嫌弃的话,语气却温柔,“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还能被气球吓哭,要不是有江家,你不得被欺负死。” 江菟欣喜接过,这次她认真控制了气体的量,那个粉色的气球安安稳稳被扎紧封口,安安稳稳的和彩带结在一起,挂上棚檐。 是江玫给了她新的气球,一直都是。 江菟曾不信世上真的会存在救赎,更不信自己会成为被救赎的对象——但江玫像救世主一样出现了。 原来只用一眼就注定难忘的剧情不止会在小说里出现。 所以,今天也很喜欢、很喜欢她的玫瑰。 “发什么呆呢?动作快点。”江玫习惯喷点香水,突然拉近距离,就有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馥马尔家的一轮玫瑰。 江菟脑中瞬间闪出香水的名字,玫瑰香中藏着丝丝红酒味,只这样就快把她熏醉。 醉到不自觉无视江玫的催促,对着姐姐美艳的一张脸,支支吾吾地,把心底话问了出来。 “姐姐,你、你知道我,对你是…” 偏斜的阳光金灿灿,给所有人的脸都加了层金边,晒得姐妹俩都面红耳赤,江菟对她的秘语恰似颊上红晕。 “开什么玩笑呢。”江玫干巴巴笑两下,离得远些,“事还没干完,先别说胡话。” 还好周围其他人都听不懂中文,他们只知道这对姐妹突然说了两句悄悄话,又突然分开,两人神情都变得不太自然,做装饰的速度倒变快了。 听得明白的观众先炸了。 【那说得很明确了吧?我没有幻听吧?!】 【我家产品成真了哇咔咔,花卉组也是站起来了】 【不理解不尊重,只有我觉得很ex吗】 【对,只有你觉得。不理解但尊重,人家都不是吃流量饭的,关系怎么样还要在乎你们乱叫吗,别太自以为是哈】 直播间刷屏吵架看得唯一受害人陈导头顶冒汗。 这可是第一组当着十万观众的面直言抒情的嘉宾,可能也会是唯一一对…… 不会又要出直播事故吧?那种事情,不要啊! 第32章 【海岛篇·劝解】 推广营销进度比想象中还快,顺利得出人意料。 三人组来到焰火晚会举办的沙滩时,天边还挂着赤红色一粒夕阳。 江菟刚见到路其安便从半死不活的状态活了过来,想也不想对着摄像老师说声抱歉,冲上去就拉路其安的胳膊。 心情还不错,路其安就没介意她的冒犯举动,对莫识挥挥手:“小菟姐找我说点事,哥哥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莫识直勾勾看了他几秒,似乎是要确认路其安没有被挟持的危险,然后走远了腾出空间。 “怎么了?”路其安笑着目送走莫识,随即眉梢一压,收起了笑意。 江菟没有零帧起手,这是她最大的敬意:“你们今天约会约得如何?” “还不错,有小夏姐在,识哥的状态好像比之前放松些。”路其安回想起今日经历,才按捺下去的唇角隐隐又有扬起的趋势。 心如死灰的江菟双目无神捧读:“哇,那太好了。” “不像我,我马上就要死了。” 路其安:“你姐对你做了什么?” 江菟十次说要死了,九次是因为姐姐的事,路其安和她当了几年好朋友,已经见怪不怪了。 要不怎么说他俩能成朋友呢?——假如莫识对他那么绝情,路其安心碎的程度只会比江菟更甚。 先动心的人可怜,暗恋的人更可怜,但路其安觉得最痛心的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默认,只有被暗恋的笨蛋毫无所觉的暗恋。 比如江菟,再比如他自己。 “说漏嘴了。”江菟忧愁慨叹,“感觉我马上要被逐出家门,再也见不到姐姐。那样的话我绝对会马上死掉的。” 好沉重的感情啊。路其安设想了一下他被迫和莫识分开,再也不可能见面的场合… 嗯,确实是受不了的情况。 “你是不是又偷偷代餐了?”江菟睁着空洞的大眼阴沉质问,犹如刚从地狱爬出来可以一口气吃二十个小孩的厉鬼。 路其安以不变的笑应万变:“再发癫我可就不帮你了。” * 虽然语言不通,但有社交牛逼症的云筱夏连猜带比划,居然真的和几个姑娘聊上了。 莫识看着她开心的样子,竟有点…欣慰? 在今天之前,他对除路其安以外的其他嘉宾都是无感,毕竟他没心思和别人搭话,交流局限在日常生活用语,实在算不上了解。 三人同行一天下来,他对云筱夏多了几分好感。 云筱夏是只有在完美幸福的家庭中才能养出的女孩,天真烂漫以至于略显傻气,很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在娱乐圈是不多见的。 莫识避着镜头,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眼前海浪随风翻涌,揉碎了夕阳,洋面的湛蓝掺入橘粉,自带暖色滤镜。 潮水在缓缓退去。 踩着沙粒的脚步几乎没有声音,江玫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莫识才发觉她的到来。 这也是件怪事,虽然观众都觉得把他们放在一起格外般配养眼,但其实两人几乎没有过互动。莫识自然不会主动和不相熟的人搭话,还是看海。 江玫先出声了:“莫老师。” “有什么事吗?”莫识问得谨慎,他不想聊天,可江玫看上去太需要和哪个人说几句话发泄下。 也许她根本不在乎对方是谁。莫识心想。只要倾听就够了。 “假如莫老师你,”江玫收起腿,将下巴压在膝盖上,像是迷茫又像是惆怅,“突然被人告白了的话……” 告白。 莫识捕捉到关键词,眉梢不经意挑了挑,即使讶异也没改表情,认真看向江玫:“要看告白的人是谁。” 江玫顿了顿,在脑中搜寻一圈,想找个和莫识关系足够亲密、可以对标的人。 答案是唯一的。 “比如,嗯,假设路其安和你告白,莫老师,你会怎么应对?” 心跳似乎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加速。莫识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有因为惊惧而颤抖,他反问:“你说谁?” 江玫把那个名字重复一次性,补充道:“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是好朋友,可以看作兄弟的那种。” 还好,他那卑劣肮脏的感情没被看透。一瞬间,名为放松的感受席卷而来,莫识恢复了深潭似的沉静。 他开始尝试想象路其安向人告白的样子。 在莫识的认知里,路其安不过才大学毕业,又是个撒娇怪,向他讨了吻后还会被刺激到失眠,怎么看都纯情无害。 要路其安告白,估计他会红着脸紧张兮兮,但乖乖地小声说句“好喜欢你”。 莫识越想越感到糟糕——这家伙的告白,会让人情不自禁想答应的。 二十米开外,路其安正给告白事件罪魁祸首出谋划策,浑然不知刚刚自己在crush想象中进行了一番堪称恐怖的ooc。 理性占了上风。 短暂纠结后,莫识沉下眼眸,面对心理医生都不会倾诉真实想法的人此刻说的尽是真心话:“我会拒绝他,告诉他我们没有可能…” “然后保持距离,逃避。” 出口的言语是割在说话人自己心上的刀,他习以为常的无情作派坚固得如铜墙,找不出破绽。 江玫把脸埋在手臂和膝盖圈成的小小空间中:“那,要一直逃避吗?” 她不喜欢江菟难以理解的行为举止,比如强求她留在江家,比如故意和她过分亲昵,但她并不讨厌江菟这个人。 江家长辈重男轻女,把她当作联姻工具,要她做工具人,为幼弟未来继承公司铺路;在溺爱中成长起来的弟弟,将恶童一词诠释得淋漓尽致,自傲自大,把她视为奴隶。 只有江菟,用最愚蠢的方式,笨拙地和她亲近,那是种近乎谄媚的讨好。 如果疏远江菟,她在家中就彻底孤立无援了。 “起码我会那么做。”莫识的生活死寂了二十多年,不需要谁带来生气,永远不需要。 与其连累心上人因为取向问题遭口诛笔伐,不如把爱情的种子埋在不透光的地下,让它独自腐烂生蛆。 拒绝自己喜欢的人必定会很痛,会落道狭窄的疤,表面上细细一线,只有自己知道伤痕深可见骨。 但只要找个无人的地方,反复舔舐创伤,适应疼痛,总有一日会好起来的。 天色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暗下来,夜幕降临,像点缀了水钻的深蓝天鹅绒。 路其安不知从哪探出头来,朝莫识笑:“焰火晚会开始了,哥哥,去看看吗?小夏姐都玩了好一会儿啦。” 江菟不远不近跟在路其安身后,交握着手不敢看江玫。 莫识迟钝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路其安猜到两人在这坐了快一个小时肯定会有些交谈,不给莫识留反应时间,强势而不强硬地拽了他,带着他往明亮处跑。 被留下的两人,怀着相同的心事,均不言语。 第33章 【海岛篇·焰火】 今天的拍摄任务已完成得差不多了,因此直播也松懈下来,没有对嘉宾们进行干涉管理。 只要给每个人拍点看烟火表演的镜头,剪到一起就好,海岛之旅也能算是安然结束了。 云筱夏和其他人玩游戏玩得正起劲,交到了新朋友,和她们勾着手臂用自创的手语唠嗑。气氛特别活跃,热闹非凡。 周围的说话声吵得莫识心烦意乱,简直听不清路其安说了什么话。 他又太想求证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想法到底是不是真的,才刚停下奔走的步履,便有些急迫地扯一下路其安。 路其安懂他的意思,拿上两捆节目组准备的仙女棒,挤到镜头前笑嘻嘻用轻佻口吻和观众报备:“我要和识哥幽会去喽,不要羡慕我喔。” 观众非常配合。 【幽~会~去~喽~】 【不~要~羡~慕~】 【酸死我得了,哥我求你快去和你那crush幽会去吧,这什么死亡距离,亏你脸够帅,不然得出能被笑话一辈子的丑照】 【儿子长大了会自己和儿媳妇约会了,感动,妈妈永远磕你俩】 * 他们找到了一片寂静无人的海滩,除了路其安捎来的手电,光亮就只有月华星辉与它们在海中的倒影。 路其安直接盘腿坐在了沙滩上,哼着断断续续不成调的曲子,拆开捆仙女棒递一支给莫识。 莫识丝毫没被路其安的愉悦感染,伸手接过捏在指尖,没有去点燃它。 他扫一眼沙滩,并不觉得抵触,索性坐在了路其安旁边。 “啊…”路其安刚脱下外套想让莫识垫一下,手停在空中,有些怔愣,想起莫识向来的洁癖表现,“哥哥,你不嫌脏吗?” 这是要把他当多娇气的人来对待。莫识无语片刻,决定岔开话题并直言直语:“你先把衣服穿上…真的是江菟干的?” 路其安套上除了好看并没有什么用的外套,摸索着拿出打火机,一边尝试点燃焰火,一边看似自然地肯定:“对,而且还是当着观众们的面说的,估计要上热搜了。也不知道后续能怎么处理。” 伴随着“呲”的细微声响,火星炸开,黑暗中闪出星点明亮的光。 他眸中映着亮闪闪的光,兴奋地挥了挥手上在绽放光彩的仙女棒,似乎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孩子气,放在他身上却不违和。 细碎光点转瞬即逝,很快泯灭在黑暗中,直到一支焰火燃尽,莫识才再次听见路其安说话。 他声音沉,语气却轻而温柔得像暖雾,稍不留意就要融入晚风再也听不见:“哥哥会觉得,那种想法很恶心吗?” 想法…是指恋爱的想法吗。 莫识感受到了他语气的古怪,出于对路其安的信任,他没多想:“会惊讶,但爱这种事无论怎样都不恶心。” 路其安愣了一会儿,噗嗤笑出声来。 “哥,你怎么这么单纯啊,我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笑得灿烂,在今夜明月下,莫识看得清身边人的神情,“那么多人口口声声说爱,给爱人留下的却只有痛苦,这也不算恶心吗?” 就像我。路其安在心里补充。 如果没有足够的自制力,如果没有正确的引导,他会因自己的偏执和对莫识的执念做出些可怖举动的。一定会。 强制,囚禁,残害。 状态最不稳定时,他甚至想过—— 莫识有着病态的孤僻,而他有疯狂的占有欲,囚禁,只有囚禁才能同时满足他们,把莫识和外界隔离,他会开心的。 路其安用了好长时间学习控制自己,收起尖刺,用最温和的模样逐渐引诱莫识。 爱也可能是有罪的。他最清楚不过。 莫识拾起放在两人之间的打火机,自顾自点燃手上拿了好久的小棍,再一次看火星迸溅,他不再保持安静。 “像它这样,热烈、盛大却短暂的感情,不能叫爱。”无边无际的黑暗背景下,最明亮的这点烟花微不足道,很快便在夜晚转凉的陆风中熄灭,“我认为它仅仅是一种欲望。” “纯粹的爱应该像早春的阳光,是柔和绵长的,不会轻易消磨尽。即使会有阴雨天,但太阳一直都在。” 他不甚熟练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言辞生涩笨拙,仿佛说话费了很大力气,最后叹了声就紧紧闭上嘴。 今夜,路其安罕见地话少,他不驳莫识的话,不提自己的观点,两人并肩坐着,将烟花一支支点燃。 气温较白日下降不少,到了有点过凉的程度。仙女棒的光明明暗暗变幻,莫识看得有点困,不知不觉中懒散起来,下颌垫在臂弯,本能地把自己的身体缩起。 这种时刻,应该发生点浪漫的事。 夜色空阔的背景中出现了第一朵撕破宁静的焰火,美到惊艳的程度,好多好多年后,莫识还能回忆起那朵焰火开的花。 是粉色的,绚烂如梦。 隔着遥远距离都能听见庆祝的人们在欢呼。 焰火表演开始的那秒,月明星稀的夜空一下子亮起来,不讲理搞偷袭的路其安抱住了莫识,手臂环绕着腰,距离缩近为零。 路其安像是能游刃有余应对所有事,包括调情,眸中没有汹涌激烈的波澜,只含着温润的细雨,柔得似要融化人的骨血。 莫识惊诧于他突兀的亲昵,下一秒又被那家伙的目光迷惑,竟不推开。 只是睡意遭扰,散漫地抬目。 他生了副薄情相,眉眼冷淡而凌厉,即使本身不带任何情绪,看着也有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难以接近。 “想亲你。”焰火声和心跳声交缠在一起,路其安藏匿起攻击性,软着嗓子央他,“这里没有摄像头,也没有观众。” 没有摄像头,没有观众。 好像哪里的锁有了松动迹象,莫识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现在不是在演戏,他在做自己。 什么才能叫“自我”,他不懂。晕乎乎的莫识问另一个晕乎乎的莫识:“你想亲路其安吗?” 想的。 第一个吻轻柔地落在额头,接着是眼尾、脸颊、唇角…焰火表演结束,最后的烟花消弭,归于平静的黑暗的刹那,路其安轻轻咬住莫识的喉结。 轻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仅有一阵痒意骚动,像梦般很快逝去了。 第34章 【海岛篇·藏情】 有人在斑斓绚丽的焰火背景下拥抱亲吻,有人在四处欢腾的环境中沉默相对。 “姐姐…” 江菟脸色惨白怯怯唤道,带着几丝陈年细疤的双手叠在一起,攥着裙摆,将那片雪纺面料揉得皱巴巴。 悲哀的童年能给人带来终其一生无法逆转的伤害,就如江菟,人生头十五年的唯唯诺诺早刻在骨子里,她不敢妄想自己能和江玫处于同一个世界。 江菟本能安心地生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的。 可惜她做错了事——她坦白了自己扭曲的感情。 名义上的妹妹急得要哭,名义上的姐姐见了她的模样,思绪飘向了十年前。 江菟刚刚回到江家时的状态和现在很像,低垂着脑袋,微微驼背,一刻不停揉搓着捏在手心的可怜衣料,说话声音细若蚊蝇。 她长高了。江玫想。比以前漂亮多了,起码还算有点肉,不再是曾经瘦弱得连衣服都撑不起来的小可怜儿。 江家接纳了新来的女儿,江玫亦艰难地接受了这个妹妹,她对现状是满意的。 江菟凭什么,凭什么打搅她生活的平衡,凭什么一次次影响她的心情。江玫拧紧眉头,胸腔中窜起股无名火。 作为必然要协助江家继承人的铺路石,江玫学过很多东西,她能和合作对象斡旋以争取到最有利的条件,能走入酒局被称一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更能登上t台成为世界着名的模特。 只有爱,是不曾学过的东西。 喜欢是为了交往,交往是为了结婚,结婚是为了相互利用。 所以“喜欢你”的意思,和一份合同没有任何区别。 江玫是这样认为的。 她不觉得江菟和自己之间需要一份合同,复杂的情感一股脑冲上来,稀里糊涂挤压着彼此,混成怒火。 气归气,江玫还是想起了莫识的话,当机立断决定照着模板回答江菟的隐晦告白。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学着莫影帝平日的口吻:“不好意思,江菟。我们还是只当姐妹最好,忘了这件事吧。” 江菟默念两遍路其安强调过的“以退为进”,将濒临爆发的感情藏起,慢慢点了点头。 谁都不愿抓着这场意外事件深究,糊弄过去求得暂且的和平才是最重要的。 江玫刚松了口气又很快再次提起气来:“心旅直播的热度非常高,这件事估计会被抬上热搜,要压下热度只能联系你父亲…” 她和江父本就不算亲近,江菟回家之后更是把关系闹得很僵,已然和商业合作没什么区别。 躺在通讯录中的号码已经半年没拨出过。 江菟自然清楚江玫的为难,踌躇着打断了江玫的嘀咕,目光坚定:“这事交给我就好!姐姐,我们来看焰火表演吧。” “你?”江玫挑挑眉,满脸写着不相信,却真的放弃了联系父亲的想法,“认真的?” 江菟坐在了姐姐身边,只“嗯”一声,抬面看天。 她眼瞳颜色极深,几乎是纯黑的,就像无月的夜晚。 连焰火的光亮也倒映不出。 * 路其安感觉自己真是倒大霉了。 和莫识的幽会幸福愉悦得让人冒泡,结果呢?刚一起回到度假屋,拿起手机解开锁屏的瞬间就被大片消息提醒砸得说不出话。 江菟求他帮忙,很正常——自打成了好哥们,每年他要帮那没谱的恋姐癖患者两三百次。 尹冬炫耀云筱夏和他分享了今天的活动,很正常——路其安干脆炫耀了回去:笑话,连追求心上人都不敢的家伙还想和他比? 但是,热搜榜首明晃晃挂着的词条和亲兄弟发来的质问属实令他心梗。 不是、我请问呢…… 是谁看出“#莫识 江家姐妹 疑似三角关系”的?这是人类能想出的文字吗? 路其安头疼地点开“相侵相碍一家人”群聊,老老实实翻聊天记录。 一线冲浪选手路兮之最先转发了图片。 原来是粉丝的路透图,照片中莫识和江玫坐得很近,从某个角度看简直是要抱上了。男方帅女方美,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侣。 再联系一下江菟告白的直播事故… 啊,天杀的,这么邪门的cp也有人磕啊。路其安觉得好笑,但一点都笑不出来。 那几个兄弟不愧是亲的,丝毫不为他出谋划策帮忙,净顾着调侃嘲讽。 —— 【群聊-相侵相碍一家人】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图片]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二哥你到底行不行,咱二嫂不会其实是直男吧? 『哥的赛车八百迈』:二哥 惨 『哥的赛车八百迈』:明明是两个人的电影,主角却成了三个人,还没有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杀的这群弟弟我不管了』:加油,保重,坚强。 —— 一个质疑一个吐槽一个敷衍,分工明确,句句扎心。 目的很明显,路其安不带犹豫地上钩了,用时三十分钟就在手机备忘录里写完处理方案,发给了助理,命令他立刻马上执行。 工作效率之高令众人心服口服。 就着这点斗志,路其安顺手把江菟告白事件的热度压了下去。 凌晨三点,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路其安总算完成了塞来的全部工作,扭头看见毫不知情的莫识正熟睡,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 ——完蛋了,他不光被骗去加班,还中了圈套,没有一点怨言。 指定是长兄路漫书设的局,资本家真可怕。 路其安悄无声息把设局的人骂了一通,随即非常情愿地、极其乐意地去做跟进工作,把兢兢业业打工人演到实处。 于是在大洋彼岸的晚九点,海岛的凌晨四点,江氏集团董事长亲自下场辟谣两个女儿和莫影帝的关系,莫识所在娱乐公司向对其造谣传谣侮辱的几位关键性人物发送律师函。 路其安没打算找最先发出路透图的粉丝,毕竟人家也只是拍了张照,一没造谣,二没侵犯隐私。 但那位粉丝主动出面表明照片中两人的距离之近完全是因为拍摄角度问题。 并激情暴言她吃的是“其路焉识”和花卉组,莫识和江玫只能是cb也只可能是cb,一句“锯拆家锯逆家”后跟了十来个感叹号。 这小姑娘还怪有品的。路其安默默切小号给她点了个赞。 一切似乎都已经安定下来。路其安释然了,果断丢开手机,倒头就睡。 第35章 【海岛篇·暂别】 困,好困。 除了困几乎没有任何感受的程度。 路其安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四点睡七点起的。 因祸得福,他能理直气壮地黏在莫识肩头,一旦莫识有任何想离开的迹象,他就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倒,还懂事地安慰对方:“我没关系的,哥哥去做自己的事吧。” 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好一只温柔又脆弱需要被保护的金丝雀。 旁观的江菟认为路其安完全已经可以出师了。 莫识轻而易举心软,可实在不愿意把收拾行李的事委托给外人,只得暂且冷落路其安。 把床头柜里藏着的药一股脑放进行李箱内,整理完其他东西之后,莫识才抽出空闲,拍拍在沙发上躺尸的路其安:“起来了。” “起不动……”挨拍的“尸体”幽幽开口,气若游丝。 路其安是真的困,莫识却不知道他熬夜熬了那么久,只当是他又故意耍小脾气讨要亲密接触,迅速偏头看眼周围,确实没有人注意这里。 随后俯身,飞快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意外之喜来得太突然,路其安是被惊醒的,捂着刚刚被亲过一下的脸颊,睁开眼弹坐起来,说不出话,怔怔感受掌心愈发高涨的热量。 醒了但没完全醒,他的大脑仍然混沌,以至于出现了个昏昏的念头—— 我一定是变成一团火烧云了,真好啊。 * 路其安特地和莫识定了同样航线同样时间的机票,比三位准备结伴在海岛多玩半天的女嘉宾都要早。 行李送去托运,路其安只背着个不大的背包,懒懒散散挂在右肩。 他整个人顺势往左一倒,又赖上了莫识。 “哥。”眼见莫识要推开他,路其安往人怀里又蹭了蹭,哑声装可怜,“我能量耗尽了。” 他距离感拿捏得很到位,就是这样亲昵的情况下,在陌生人眼中也不过是俩好兄弟闹着玩。 莫识就随他去了,甚至由衷评价:“你应该挺适合演戏的。” 情感丰富细腻,临场发挥能力强,更何况那张出众的脸和他的声线一样可塑性极强,是完全能做到剧抛的程度。 莫识还蛮羡慕路其安优越的先天条件的。 不像他自己,因为在让他获得最佳男主角的那部电影中表现实在出色,被人戏称为“天选庾爷”,后期的作品再优秀也不能完全盖下那光环。 一些影迷甚是惋惜,觉得太出彩的角色影响了其他作品的代入感。 如果是路其安的话…… 和众多导演混久了,莫识就是再怎么规避外界接触,也多多少少被影响到了。 他开始学着拿导演看人的方式打量路其安——或者用“审视”一词来得更贴切,尖锐的、略显刻薄的目光停在脸上身上。 路其安只中途掀了下眼皮瞧一眼,便又阖目,乖顺地伏在莫识肩头任由观赏。 直到登机后,路其安才舍得离开莫识并不温暖的怀抱。游客本就不多,头等舱里更是只有他们两人。 隔着条过道的距离,他微微倾身,眸光闪烁不明:“现在轮到我看哥哥了对吧?” 莫识没搭腔,暗暗发力抓紧座椅扶手,又成了那冷冰冰的高岭之花。 …是在认真害怕呀。路其安不能不心疼,他知道莫识经历过多么恐怖的一场意外,但他不能明着表现出自己的知情。 莫识可还不知道身边这个暗恋对象已经把他的人生轨迹扒清楚大半了,比私生饭还私生饭,阴森得很。 “哥哥。”飞机起飞途中是不稳定的,他不能离开座位,只轻轻唤一声,抻臂将手掌覆盖在莫识紧绷的手背上,企图予他点慰籍。 没有用。 深入骨髓的恐惧占据了莫识的思想,似乎觉得周围一片空白,又隐约能看见过去的影子。 * 他十八岁时开始演戏,两年后爆火出了名,事业刚起步时一发不可收拾,一气拿了几个重要奖项。 出道后第三年,父母终于看不惯被忽视的小儿子能有如此成就,两人一合计,决定让莫识出国留学。 异国他乡,孤身一人,他们不信有轻度自闭症连正常和人交往都吃力的莫识能融入新环境。少了他那渐渐不容忽视的光芒,他们就能继续安心捧高莫谦。 两个偏执的人认准了只有他们看好的长子才能成为唯一耀眼的存在,而因意外降世的幼子,他们不需要,不在乎。 阅历尚浅的莫识头一次得到父母关注,信了他们“一起去旅游”的说辞,除了兴奋什么都没想,小心翼翼接下机票,还推掉了近期的工作。 亲缘关系实在可笑,对莫识的父母而言是形同虚设的枷锁,对莫识来说是诱惑力极强的蜜糖。 登机入座起程,全程出奇的安静自然。莫识最初只紧张地把玩腕上挂着的一串银色手链,玩着玩着,注意力便不由自主难以集中。 他偏头试图记下父母的脸。 这是莫识第一次发现父亲已有了白发和皱纹,仍然和莫谦很像,发现母亲的眼睛也是琥珀色、眼尾上挑的丹凤眸,与他一模一样。 没等他发现母亲唇角的细痣,飞机突然异常颠簸起来。 空乘从镇定提醒到尽力安慰,最后她的声音化为带着哭腔的啜泣;身后有幼童号啕,母亲唱着温柔的摇篮曲哄那孩子;新婚蜜月的年轻夫妻抓住彼此的手,仓促做好了共赴死的打算。 一张张嘴不断开合,叽里咕噜不知是说了些什么文字,所有人都在慌乱,随着失去平衡的飞机倾斜转体而跌跌撞撞。 只有莫识定在座位上不做反应。 他没法做出反应。 混乱仿佛是几秒内发生的,超出了接受范围,因为过载而停转的思考能力逐渐恢复,他感到有人在推搡他。 然后,飞机开始坠落了。 仿佛没有尽头的失重感,高空稀薄的空气擦着耳畔留下猎猎风声,他几乎要压不住氧气面罩,手在发颤,没缘由地颤抖。 最终他们坠入海中,血雾弥散,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感受不到疼痛。受求生的本能驱使,莫识向上方游去,被搅乱的淡红血色很快消散。 再次呼吸到空气——纵使是腥臭的带着海鲜腐烂气味的海风——也是令人无限欣喜的。 无人的一隅小岛,给了他生的希望。 血沫从唇角涌出,迟到的痛楚混着反胃感和眩晕感袭来,冷汗和海水一起滴在砾石滩上。 天空澄蓝得像死而复生。 泪是什么时候盈润了眼眸的?不清楚,就像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成为奇迹般的幸存者的。 第36章 【日常录·相拥】 坠机后的第三天清晨,莫识获救了。 我为什么会活下来?他们为什么死了?莫识想问救援人员这两个问题,但他说不出话,只听见欢欣的呼喊声。 “他还活着!快过来,马上把他送去急救……天哪,真是太幸运了。” 幸运,是因为幸运吗? 要说幸运,他却遭遇了一生只有几千万分之一概率经历的空难,丧父丧母,家庭几近破裂。 要说不幸,可他是一百来号人中仅有的幸存者,就连坐在邻座的父母都死无全尸。 他想着无谓的事,任救援人员搬运自己,一动不动像具尸体。 住院治疗,康复训练。即使莫谦承担起了一个好哥哥的角色,但莫识还是变得越来越沉默,阴霾不像伸手就能挥去的血雾,沉甸甸压在心头,喘不过气。 难耐的烦躁或是疲倦的痛苦,都让他精疲力尽。他逐渐分不清在耳畔呢喃着诅咒的人、睁着眼睛时时注视他的人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着。 莫谦在为公司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莫识有足够时间寻找发泄途径。 他厌恶透了自己,厌烦了一切的一切。 反锁房门,还未痊愈的伤随着动作被扯得脱线、撕裂,血浸透病号服,蓝白条纹上艳红扎眼。 花瓶、茶杯,甚至是莫谦放在他病床床头的相框,通通被摔到地上,破碎声没有打断贴着耳边发出的低声诅咒,恶魔叫嚣得更狠。 全家福照片被杯中迸出的水浸湿,瓷片和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莫识赤着脚踩上去,弯腰拾起一片最锋利的。 然后顺着手臂上扭曲的旧疤,狠狠割下去。 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死的。人的血总共就那么点儿,当初手臂受伤的时候他就体验过失血过多,晕乎乎昏沉沉,有人拍着他的脸颊让他不要睡,他听话的努力维持清醒。 这次可以安心睡觉了。 房门被强行打开时,代替新婚丈夫来看望弟弟的嫂子被眼前画面吓得尖叫。 好大一摊血迹,多数已经干涸,呈现黯淡的红色,像枯萎的花。中央是那个清瘦的身影,低垂着头,黑发散乱挡去半张脸,苍白得仿佛毫无生气。 嫂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膝盖一软跌坐在地,医生护士已经冲了上去,她能做的只有哆哆嗦嗦拨通了莫谦的电话。 死门关里走过一遭,病危通知书下了几道,术中心脏停跳过两回,莫识还是被救回来了。 他没有力气进行第二次自杀,苏醒后徒劳地想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被莫谦一把按住,然后是只微微发抖的细白的手抚上他脸颊。 莫识凝神去看。是哥哥,还有嫂子。 “别做傻事了。”嫂子在说话,她肯定是刚哭过,语气和那个空乘一样,有哭腔,“还有我们呢,小识,我们一家人…” “我们一家人会好好的。”莫谦接下了爱人因哽咽而说不下去的话,他最近睡眠不足,眼底乌青很明显,整个人都是憔悴的。 莫识移开视线,空洞的眼眸盯着天花板,“哥,嫂子…” “我做不到。” “他们要杀了我,他们…” 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莫谦意识到问题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他本以为弟弟只是接受不了父母离世的事实,太受打击所以一时想不开。 莫识病了。 诊断书拿到手中,稀里糊涂的症状写了好长,看到最后一行:急性型创伤后应激障碍、情感性精神障碍。 * 精神上的病痛摧残了莫识好几年,现在坐上飞机,他不光能想到坠机的事故,还能联想到一把把吞下的药物和药物副作用的折磨。 “哥哥。” “哥哥?” 一声比一声咬字重,莫识听着路其安的声音,闭上眼,等待过速的心跳恢复正常。 他是演员,拍戏难以避免要去各种不同的地方取景,航班赶着趟挤上来,逃不了的时候他只能接纳,睡完全程,不留清醒的时间。 在飞机上保持清楚意识,很难得。 路其安见他没反应,登时慌了神。飞机进入平流层保持稳定后,路其安离开了座位,没有强硬地搂过莫识,而是圈过他的肩头,缓慢拍着安抚。 “莫识。”这次叫的是全名,显得很沉稳庄重,路其安低下头用唇面擦过怀中人脸颊,留一串轻柔的吻,手臂箍得更紧。 莫识从来没想过这家伙完全认真起来会是这个样子。 身为小了他四岁的年下方,路其安从来都是依赖他,需要关照的形象。和身边这个能给人无限安全感的青年男子毫无相似之处。 莫识是不喜欢肢体接触的,路其安的触碰拥抱却让他觉得心安,几乎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大概像坐了几轮过山车后终于踏上坚实地面的感觉。 嘴唇翕动,发出的声音哑得只剩气音,路其安唤他一遍,他就回一遍:“路其安。” “莫识。”随着叹息渐渐低下去,变成耳语,“我好害怕啊,哥哥能抱我一会儿吗。” 人在极端恐惧下会丧失思考的能力。莫识想都不想,伸臂回抱路其安,一手压在后颈,一手搂着腰,竟真的呈保护姿态。 太近了。 路其安撑着椅背才没整个人压在莫识身上,依旧能闻见山茶花轻盈的味道,他配合地弓腰,方便莫识更用力地缠紧他。 溺水的人会死死抓住身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路其安心想,如果莫识需要抓住些什么,那就抓他的手好了,他会把人救上岸的。 寂静良久,久到莫识急促的呼吸声被印刻在路其安脑海中。他怕惹了莫识不快,一直不敢动弹,不自觉有点走神。 两具紧贴无缝的躯体,脖颈上传来微凉的温度,深埋肩窝嗅到的淡香,脆弱的微喘声清晰可闻。 要命的组合。 路其安差点失控,罪恶的手蠢蠢欲动即将碰上人腰侧时,莫识恰好偏过脸,略低头看向他,眼眶泛了圈儿红,鼻尖也红,琥珀色眼瞳雾蒙蒙的,但没掉眼泪。 就实际情况而言,莫识的长相哪怕配上这副神情也不是脆弱可怜需要怜爱的,凤眸斜挑,就连湿红亦如春色旎旖,遭过凌虐般,释了冰,余下含恨的潮意。 可是路其安看得心软了。 什么肮脏念头通通抛去九霄云外,路其安抬手抚上莫识脸颊,恨自己不能代他去受那场罪。 “……谢谢。”莫识语气冷静——如果忽略掉沙哑和颤音的话。 他睁眼看见路其安对他的汩汩爱意,又欺骗自己要做个瞎子,逼自己认定路其安只是想炒cp,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逃避罢了。 其实心里啊,是如明镜儿似的澄亮。 路其安的感情太热烈太外放了,只一层透明的糯米纸裹着滚烫情感,躁动不安。 方才拙劣的借口也是同样,凡稍有理智的人都能一下戳破。莫识安安静静不触碰半点,是想给谁都留有余地铺好退路,不至于在直言不可能时太难堪。 路其安眯眼,想到了什么,还紧抱着,一刻不离莫识的身:“我不要听谢谢,哥哥,换一句话吧。” 第37章 【日常录·回家】 “除了谢谢…” 还能说些什么呢? 莫识无法松开掌心攥得皱巴巴的布料,两人的距离就只能保持这么近。这种情况下除了谢谢以外,无论说什么都太暧昧。 他不想放任自己坠入路其安那童话式的浪漫陷阱中,所以不再往下说。 莫识眼里活在童话中的小王子将唇角勾起温软的弧度,桃花眸也弯着,真是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可以说喜欢抱我,可以说想继续抱下去,反正不能说谢谢。” “明明是哥哥拯救了我呀?” 他知道莫识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苦痛全藏起来独自咀嚼消化,偏又以冷漠作保护色,莫名招惹上骂名。 想让莫识卸下心防愿意接受他的示好,就要换种思路,把自己放在弱势地位。 不出所料,莫识收了收刚有些松下的手臂,他们像要把彼此嵌入体内融为一体。 航程近十个小时,除了开头那一小时他们的接触比较亲密外,剩下的时间只是牵牵手。 路其安不愿和莫识隔条过道,提出换个位置和他坐在一起。莫识就挪到窗边把位置让出来。 两人并肩坐着,手心贴手心叠在一处,十指相扣。 创伤后应激障碍不是容易克服的,莫识得了一时心安,得不到长久平静,他还是选择了睡觉。 他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不易惊醒——噩梦扰乱心绪,受着缚,挣不开。 路其安怕莫识会睡僵了身,牵着的手没松,另一只手轻轻巧巧勾过去,就把人带进怀里,调到个舒服的姿势。 又怕他会冷,唤乘务员拿了毛毯。 乘务员是个瞧着二十出头的华人小姑娘,面对路其安和莫识时兴奋溢于言表。若不是有良好的职业素养,她定会一蹦三尺高接扭曲爬行尖叫。 偏偏路其安要对她笑,她帮着给莫识盖好毯子,路其安还乖乖道谢,叠了十八层妈粉滤镜后萌得她母爱大发。 “啊、是有什么问题吗?”路其安习惯了粉丝的目光,一下就发现了乘务员的隐藏属性,端起万幸没崩塌的人设来。 小姑娘很自觉地压低声音:“我,我是你的粉丝…” 路其安点点头鼓励她继续发挥。 “…儿啊妈妈是真的爱你呜呜琪琪宝宝你怎么能这么萌啊啊啊啊啊啊啊宝宝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她仿佛突然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社牛属性。 路其安见怪不怪,处之泰然:“谢谢喜欢哦,不过我没有带笔。” 随即用空闲的左手指了指和莫识相握的右手,抱歉道:“而且不太方便,我左手写字很丑很丑的。” 乘务员激动得自掐人中:“没关系没关系,能看见你们我已经很满足了呜呜妈妈的好大儿啊妈妈永远磕你俩。” “要不我们合个影?”如此有品的粉丝,路其安不忍心让她空手而归。 小姑娘连连点头,掏出手机找角度连拍十几张,并发誓会好好自己收藏,绝不外传。 * 莫识是被路其安叫醒的,飞机已平稳落地,他们回到京市了。 他把毯子叠好交给乘务员,戴上口罩遮掩过于苍白的面色,拎了包迈步要走。现在京市时间是三更半夜,机场没多少人有精力和时间注意其他人。 莫识是打算落了地再联系经纪人来接的。 一通电话刚拨出去,钢琴曲的铃声响起瞬间,路其安回过神来,扣住莫识的手腕,眸光晶亮:“哥哥,你不是想听我弹钢琴吗?我家刚好有一架钢琴,要不…” 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路其安被自己拙劣老套的邀约方式弄无语了。 他深吸口气:“我家没养猫,那只胖狗又太笨了,但哥哥如果想看后空翻的话…我会。” 话音刚落,莫识捏在手中的手机“嘟——”地一响。 接着是一个甜美的女声:“喂?莫哥你回来啦!飞机没晚点诶,我现在就去接你!” 这是莫识的经纪人贝悠悠,才上任两年,还小莫识一岁,优点是活泼、好脾气、精力旺盛,先前几个经纪人都因为无法接受莫识的不近人情选择了离职,只有贝悠悠有耐心有精力追着劝说莫识。 唯一的缺点是:什么话都和顶头上司莫谦说,半点不会保密。 莫识清了清嗓子:“不用了,我待会儿自己回去。” “嗯……不对!莫哥你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贝悠悠本都困得变形了,一听这话还是觉出些异样。莫识这种能待在家绝不出门一步的人居然不急着回家!太诡异了,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疑似被夺舍的莫识无奈瞥眼偷笑的路其安,含糊其辞:“有场微型音乐会要听。” 我可不记得莫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对音乐感兴趣了啊!贝悠悠不信,还想说几句,低头一看,莫识早把电话挂了。 心累。 她不假思索,又给通讯录中另一个莫姓的打去电话。 * 路其安带莫识上了自己经纪人的车,笑吟吟和被惊掉下巴的任译打招呼:“任哥晚上好啊。” 任译僵硬着点头,视线不自觉往莫识身上挪。没错,的确是那小子天天挂在嘴边念叨的偶像。 身为经纪人,任译知道路其安是很有魅力的人,社交场上游走一向如鱼得水,谈资源的能力甚至不逊于他这个专业人员,但是… 这勾引得也太快了吧。 他们才共处三个星期!怎么就要一起回家了?!任译强忍着八卦的欲望,开车沿路驶至京市近郊别墅区。 趁莫识刚下车、路其安还没来得及跟上的时候,任译紧急抓住他的衣摆,咬牙切齿憋了半天,最终挤出一句话:“你小子别欺负人家哈,莫影帝都敢泡你不要命了?” “欺负是肯定要欺负的。”路其安掰开他碍事的手,长腿一跨迈下车,回手带上门,又转身,说话的语气如平日般自然,“为了莫识,白丢一条命也值得呀。” 恋爱脑真可怕,看给孩子整得,都发疯了。任译摇摇头,调转方向回自个儿家去了。 * 别墅是现代欧式风格的,前带花园后有泳池,设计精妙典雅。 路其安踏入熟悉的庭院,就见莫识立于小路边,指尖轻抚着一朵木芙蓉。桂花香随晚风而来,清幽甘甜得恼人。 平淡到浪漫的程度。 理想生活就应该是这样嘛,有花有月,有人陪你吹风陪你去看雪,什么都不为地忙碌着,从今天跨向明天。 木芙蓉值花期,开得盛,红粉浅白成片,他们从花丛间过,一朵都未折。 恰落在莫识发尾的那片花瓣被路其安取下,捧在手心,轻飘飘泛着月华。 第38章 【日常录·琴曲】 曾经的男团主唱,现在的顶流歌星,路其安在音乐方面算是造诣颇高,各种乐器就算说不上精通,也到了合格以上的程度。 别墅中有专门的乐室,凡他学过或准备学的乐器都能找得到。 那架白色钢琴立在乐室一隅,莫识一眼就能看出是手工制作的,工艺精良,掀开琴盖按几下试音,乐声泠泠音色极佳,想必价格不菲。 莫识收回手,在旁边的椅上坐下,像个真正的听众一样,默不作声等待演出开始。 曲谱翻过几页,路其安合上了它,眨眨眼笑得灿烂:“不需要这个,哥有想听的歌吗?” “没有。”想听你喜欢的。 “那我可就选自己喜欢的喽。” 笑过逗过,指端真的压上琴键时,路其安收敛了天然的散漫,拿出他对待音乐惯有的认真来。 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浪漫与悲剧交织的爱情之作,“垂死之火”在他指下变得舒缓平静,似月色漫漫,倾泻千万里,银白的纱。 莫识望向路其安那修长的指,在黑白琴键上轻盈跃动,音符就淌出来连成曲,有些炫技的嫌疑。 他一定是把这琴曲练过许多遍了。 窗外是九月末的风吹桂枝,簌簌响,花香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来,淡得恰到好处,一弯月儿皎似凉玉,隐隐绰绰薄云掠过。屋内是心上人在为他弹琴,美色更胜花与月三分,诉不尽有多美好。 演奏不知不觉到了第三乐章,路其安弹至一半却突然住了手,苦恼般蹙眉。 莫识微愣,问他:“怎么了?” 的确,月光曲的第三乐章是难度最高的部分,但他方才奏出的那一半毫不露怯,从技巧角度看,完成全曲绝对不成问题。 他有别的理由。 合了莫识的猜想,路其安撇撇嘴,撒娇似抱怨:“我不想把这么悲怆的部分送给哥哥,太伤人心了。” 莫识挑眉,笑话他:“你已经把它弹成情歌了,听不出哪里悲怆。” “那是失误了。”路其安坦然承认,“虽然失误得正好,本来就是打算给哥弹首情歌的。” 对路其安来说,音乐的作用主要是表达感情,他对莫识的爱恋太强烈炽热,已经到了无法无视的程度,不知不觉混进曲调里,以至于练过成百上千次的琴曲都弹得变了味。 换来了莫识的一句夸赞:“很好听。” 是喜欢的意思,这就足够他满足了。 * 刚到路其安家时是午夜十二点左右,弹了几首钢琴曲,聊了会儿天,不知不觉中时针已走了整三格。 路其安抬腕看看手表,沉默着想起莫识以前的各种绯闻。 包括但不限于幽会知名导演、与已婚影后共同出入酒店、同当红小花举止亲密,无论对象是男是女,营销号一篇篇文章发出来,配着模糊抓拍的照片,谣言就水灵灵地产生了。 最猖狂的时候,莫识半个月能换四个“约会对象”。 再看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穿的衣服和哪个见都没见过的明星撞款,都要被扒出来质疑是否有恋情。 现在是凌晨三点,制造绯闻的最佳时间。 如果他开车送莫识回家,会不会传出“影帝夜会顶流男星疑似已同居”这种消息呢? 转念想想自家粉丝那强悍的战斗力,路其安把想法按了回去。 这个点,打车他会担心,临时叫醒家里雇的司机又太不厚道…剩下的办法只有一个了。 “哥,睡一觉再走呗?” 莫识止住往门外走的步伐,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有点怀疑旁边这人莫不是傻了:“我不困,打车回去很方便。” 他在飞机上睡了近九个小时,累归累,现在是一丝困意都没。 不过说来奇怪,去海岛的那趟航程睡得他浑身骨头散架了似的,腰酸背疼,回来这趟却没觉得难受。 但也没多想,懒得多想。 路其安执着于自己的判断:“不行,半夜打车很危险的,万一你被人盯上怎么办?” “路其安,我是个大男人,社会经验比你还多四年。”莫识深吸口气,“我会打架。” 这小子怎么老把他看得那么柔弱可欺,说得他像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涉世未深的小孩一样。 自知不占理的路其安选择了不要脸:“哥长这么漂亮,谁都会见色起意的,我不放心。” “会打架也没用呀,万一有人给你下药呢?万一对方有武器呢?或者万一那人是个身高两米的壮汉呢…” 莫识抬手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服输:“好好,就这一次。” * 路其安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挑了好久才买下的别墅。 为什么,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卧室! 出于私心,莫识问他客房在哪时,他选择了睁眼说瞎话,骗人客房没整理,不能住。 莫识直视着他的眼睛,慢吞吞出声:“那我还是回去吧。” “不行!”路其安一把搂住他的腰,黏得好紧,哼哼唧唧卖嗲,“你答应了在这住的,我不放哥哥走。” 一辈子都不放你走。 “那我借住在哪儿。”莫识偏偏头,故意问。 路其安恍然大悟:哥这是在钓他啊。 他一下安心了,毫无畏惧接招。抬指撩起落在莫识耳侧已长至齐肩的发缕,和他性子相反,摸着格外柔软,像是上好的绸缎, 略带薄茧的指腹蹭过耳垂,痒,立马激起一抹绯红,乌黑的发衬着,那点红愈发艳起来。 “哥和我睡在一起会害羞到发烧吧,这样也没问题吗?”路其安捏着他的耳垂,笑眯眯揉下,“已经熟了喔,这里。” 莫识垂目,想抓上路其安的手腕再甩开他,却被先一步反握住。 掌背突然传来丝温热,他惊异抬眼,是路其安在吻他的手。 微微弯下腰,眉眼低垂,狭长的桃花眸含情深深,纤密卷睫半遮半掩眸色,同遮月的云是同样作用,隐晦的才最诱惑。 细看就会意识到,路其安生得实在过分优越,骨相皮相皆佳,精致又贵气,哪怕穿着最简单的休闲风家居服,此刻都优雅矜贵像是个贵族家的少爷。 颜控拒绝不了一点。 莫识抽手背到身后,别扭道:“没问题,我和你睡。” 第39章 【日常录·端倪】 几天没好好休息,时差又没倒过来,路其安是真的困了,甚至没怎么勾引莫识,安分睡觉,只是仍黏人,睡着睡着就要往莫识怀里钻。 原本还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硬生生被他挤没了,莫识倚着床头拿手机看电子书,干脆随他枕着自己的大腿睡。 他们在同一个房间睡了三星期,莫识却还是觉得这次有特殊的意义。 一张加大版双人床和两张并排放的单人床不一样,带有私人空间性质的卧室和暂居的度假屋房间也不一样。 趁路其安睡熟,他把那家伙毛茸茸的脑袋从腿上搬下来,做贼似在卧室里转悠几圈观察。 感觉像在犯罪… 怀着点惴惴不安的情绪,莫识记住了这房间的某些部分。 ——墙上没有贴任何海报,但挂了一张尺寸不大的油画,以略显稚嫩的笔触绘着几朵向日葵;家具全部都是原木材质,似乎是房间主人的一种偏好;办公桌旁有个小书架,书的内容大相径庭,从艺术到商业一应俱全。 路其安和粉色很相配,但他的卧室主色调是米白色和浅灰色,莫识觉得意外。 他还以为路其安很喜欢粉色呢。 倒不是没发现粉色存在的痕迹:办公桌前那块空白的墙面,贴着一大片心形或圆形的粉色便签。 路其安的字写得潇洒漂亮,记着的是工作事宜…还有与莫识有关的消息。 “8月9日,晴。识哥的新电影杀青了,他又瘦了好多,心疼” “8月13日,小雨。悠悠姐终于让识哥营业了,感激…照片拍得不够好,还是很帅,但瘦得太明显了,有机会要偷偷照顾他一下” “8月15日,中雨。出门闲逛忘记带伞,看见识哥上一部电影的海报还贴在墙上,没忍住盯着看了半小时,一不小心变成蒙面变态了” “8月18日,多云。听内部消息说,识哥好像要去参加一档恋综,他应该会很紧张吧” “……” 怎么能这么可爱啊,犯规了。 为了不留痕迹,莫识没揭下便签纸,而是凑近把文字认清,一张叠着一张。 琐事混在那些有关重要工作的便签中间,有些莫名好笑。 莫识特意避开了最上面的那张右下角镂空着一朵玫瑰的便签纸。 他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8月21日,晴。我要和他上一档恋综,我要去好好地认真地追求他,如果失败了…” 最后五个字被几道线草草划去,省略号之后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 睁眼时没看见莫识,路其安有点失落,不过也只是有点。 他会留到现在才奇怪吧?路其安想着,看向窗外高挂的太阳,明白时候已经不早了,洗漱后瞟了眼时间,十点。 他走到办公桌前站定,反复确定桌前的椅子的确变了位置,比昨天更靠近桌子,大概挪动了几公分。 莫识肯定看见了那些文字,目的达到了。 不亏他昨天编借口偷溜去后花园里,边喂蚊子,边和听闻弟弟被拐跑的莫谦玩文字游戏,唇枪舌战辩论了近一个小时。 谁也没说服谁,挂断电话是因为莫识感觉不对劲来找路其安了。 将来的“婆媳关系”可能会相当紧张。路其安胡乱想着对策,推开卧室门,准备去一楼厨房拿瓶冰镇果汁。 “醒了?”清泠泠的声线,带几分缺少感情般的冷意,他听得出,是莫识。 莫识见他出来,端起碗打开砂锅,盛了碗粥放在桌上:“借用了厨房,尝尝吧。” “哥…”开口便是唤他,路其安愣了愣,把还没说出口问题尽数吞下去,不太敢相信地意识到:莫识好像比他想象的更在乎他。 路其安坐到桌前,呆呆地,掐了自己一把。 是疼的,没在做梦。 莫识看着他那副傻样,揉揉眉心,拎起风衣外套,起身要走:“我要回家了。” “等等!”粥一口没喝,孤零零被撂在餐桌上,路其安跟开了自动跟随似的,身体比脑子先一步给出反应,跟了上去,急急找补,“我送你。” * 莫识对这个“送”的内涵是“送他回家”还是“送他上路”存疑。 原来路其安不是什么事都能做到的,起码在安全驾驶方面,他的技能点没点上。 邪门的是,往日这条双向八车道的路总是车来车往繁忙得很,今天却有一条全空着,任由路其安踩着油门以惊人的速度风驰电掣把车开成了赛车。 莫识坐在副驾驶,他敢打赌自己心跳过速不是因为心动,纯粹是被吓得快晕过去了。 超速的结果是在终于到达目的地把车停稳后,莫识抬起手撑着前额,严肃质问:“你…真的有驾照吗?是正经途径来的吗?” 哥哥啊你刑侦片拍得太多了吧。 路其安没舍得犯贱吐槽,举手发誓自己没有过任何违法行为,是标准的良好市民。驾照也是好好考来的,但因为出行从来不用亲自驾车,渐渐就忘记怎么驾驶了。 为了不违法,他甚至借路家名义重金包了条车道。 “哥有哪里不舒服的吗?要不要去医院啊。”听了那段话,莫识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惹得路其安心急询问。 莫识沉默,摇头。 刚刚那段路丢了他半条命,再去医院恐怕是一条命都没了。 “后天见。”莫识决定跑路,遂直接推门下车,说的日期是节目组反复提醒的到达第二个旅游地的日子。 “嗯,后天见呀哥哥。” 路其安弯着眼眸目送莫识离开,一瞬收起甜美笑容,翻开倒扣的手机,屏幕上是明晃晃几条消息提示。 来自亲友的,正常。 来自莫谦的,也算正常。 还有几条,来自一个陌生的账号,显然是谁的小号,一片空白的聊天框中仅有两句话,提示时间为昨天傍晚。 第一句是“路其安,猜猜我是谁?”。 第二句是“我不会放过你的”。 路其安没有回复愚蠢的问题,没有理会姚珺晔的自以为是。他只若有所思存下了聊天记录,并不理会警告。 给足了让姚珺晔发挥能力的机会。 第40章 【日常录·强权】 姚珺晔没浪费路其安给他的机会,早在刚被迫回国的时候他就联系了自己手下的人,下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诋毁路其安,让他在娱乐圈无安身之地。 确凿的证据在前,就是整个姚家的势力也救不了他。姚珺晔带着庆幸地想:还好他早就掌握了姚家60%的势力,不会成为弃子。 起码在真正定罪前,他还是有用的。 报复路其安的事,姚珺晔没有告诉手握姚家另外40%势力的父亲,他知道父亲一定会阻止他,一定会。 自始至终,他都不明父亲阻止的缘由。 苦了他手下那些打工人,日日夜夜没命地各处考古,扒路其安的人生履历,比粉丝还像粉丝,最后真的挖出了猛料。 其劲爆程度让在考古期间险些成了路其安粉丝的几位都立马清醒过来,忙不迭整理了资料,通通给姚珺晔发过去。 姚珺晔挨了长辈一顿训,看见这些资料,连怒气都散尽了,挑挑唇角,对着窗外灿金色夕阳笑。 巨大的喜悦驱使下,他打开社交软件切到小号,搜索心旅拍摄时获得的路其安的私人账号,发去了两条消息。 随后,姚珺晔摆摆手招近身后等待命令的助理,指尖戳着手机屏幕中那张证件照,声音压得很低:“去,把这个人找来。” 照片上是个长相斯文的少年,下面附着他的名字。 任贺。 晚日渐沉,暮色跌入地平线,城市中闪过几道隐隐银白,是姚珺晔展开双臂,铺了一张网。 * 因一起拍综艺结下友谊的三个女孩子刚下飞机,云筱夏就率先扑进来接机的父母怀中,亲昵地抱成一团。 父亲接过她的行李,母亲揉揉她的头,心疼道:“怎么又瘦了?” 其实云筱夏这三个星期胖了四斤,她不好意思说,就搂着母亲的手臂撒娇。 快乐的小太阳回头挥手,和姐妹俩暂时告别,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离开了。 “小姐们,您二位的父亲想见见两位。”江家的老管家自不远处走来,恭恭敬敬对着她们微鞠躬。 老管家穿身黑西装,板正干净不染尘埃,简直不像真人。 气氛一下闷了起来,像棉团堵塞气管,直叫人喘不上气。阳光依然晃得眼睛疼,阴云已覆盖了她们的天空。 江菟不想回家,江玫更不想。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黑色迈巴赫疾驰,车窗外的景飞速闪过,模糊成色块,像用沾了颜料的画笔粗粗扫上几笔,杂乱无章。 江菟做好了挨骂甚至是挨揍的准备。 毕竟对父亲来说,江菟是除了血缘外一无是处的废物,而他们精心培养的江玫最大的价值是联姻,争取合作机会,让江家再向上爬。 在直播镜头下被同性告白,会让江玫的形象受损,价值大打折扣。身为商人,江父不可能不生气。 直到进了书房发现母亲和弟弟也在场,江玫和江菟还是刚松下一口气的状态。 有母亲看着,起码不会被揍得爬都爬不起来。江菟深深呼吸,悄悄挪动步子,站到江玫前面,说话时的颤巍暴露了她的恐惧:“父亲。” 父亲听到了…父亲合上了文件…父亲抬头了…父亲对她欣慰地笑了…… 等等?!笑了? 江菟眨眨眼睛,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要么是父亲疯了要么是她疯了,两个人总得疯一个。 她扭头想和姐姐确认一下,发现江玫也同样震惊。 看来是父亲被她俩气疯了。 江菟两眼一闭企图晕过去,被母亲欣喜的声音叫回了魂:“我女儿就是厉害,菟菟,快来说说你和路家那少爷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我和…谁?什么什么阶段?”江菟脑子转得快炸了也绕不过弯。 她一着急就气血上涌,涨红的脸在以为女儿钓上路家少爷的母亲看来,含义是害羞,无疑坐实了猜想。 父亲不说话,表情更缓和了一点。 江玫很快搞明白父母是误会了什么,靠近江菟偷偷提醒:“他们以为你和路其安在谈恋爱。” 江菟盯着近在咫尺的红唇开开合合,大脑自动屏蔽声音,迷糊得只剩一句话:说什么呢?听不懂,想亲。 坏消息,是个花痴。 好消息,花痴没误事。江玫刚皱起眉,她就顿悟了。 江菟凭借多年饰演乖乖女的经验,忍着转身吐二里地的冲动,没露出五彩斑斓的精彩脸色。她内心阴暗爬行尖叫,表面上半羞半怯低头,做足了初恋被发现的戏。 “我们,没发展到哪个阶段呀?” 父母只当是出于羞涩的欲拒还迎,压根没想到这是真话。 江父常年对妻女板着脸,今天竟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江玫只在和他一起去谈合作时见过这种笑:“江菟,路家的地位可不是我们家能比的,你要多讨好他,江家的未来就看你了。” 江家起家晚,并且完全是凭借商业兴起,勉强挤进了豪门圈子,却总遭看不起,几度被同圈层的人嘲为“暴发户”。这是江父心中的一道坎儿。 路家就不同了,军政奠基,后又建筑起商业帝国,是在最顶层的圈层中也最顶层的家族,江家这种小家族能和路家搭上关系的几率基本为零。 若不是他们亲眼看见江菟和路其安的亲近,亲自查到压下三角关系热搜的人是路其安,他们也不敢信江家能有如此高攀的机会。 江菟就这样逃过了打骂。 闹出这么难看的事,两位主人公站在面前,一位都不骂太不符合江父风格,他把矛头对准了江玫。 江玫不屑一顾抱着手臂,她早不把江家这俩老的当父母看待了,现在是有骂必回,连珠炮似反驳,把江父气得掏降血压药大骂“滚”。 滚就滚。 * 江玫滚到哪,江菟跟到哪。 她正烦着,拿出许久不曾碰过的烟盒,细细一支女士香烟夹在指间,捏爆的红酒爆珠将甘甜的酒味渲染入烟草中。 江菟低头扒拉手机把今天的事儿陈述一遍发给路其安,忙去和江玫解释:“姐姐,我和路其安真的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很单纯的朋友。” “我、我压根没把他当个男人看!” 何止是不当男人看,江菟压根没把路其安当人看,他在她心中就是被莫识驯服的一只大型犬。 “知道。”江玫抬眼吐烟,浓艳的唇是灰霾中心一滴鸽血石,“我只是在想…”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怎样才能不用成为一件商品。 静默代替无力的困惑,消息提示音叮咚响了声,江菟点开看路其安的回复。 『路其安』:正巧,合了我的打算。先含糊过去让他们误会吧,你追姐我追哥,彻底追到手后再考虑坦白。 『江菟』:?你有什么打算?? 『路其安』:我本来想假装谈了个女朋友,骗我家长辈,让他们不干涉我和识哥发展关系[\/比耶] 江菟倒吸一口气,惊觉这小子是真勇。假装谈恋爱骗长辈就算了,别把莫识也骗了,惹出误会的话,哭都没地方哭去。 『江菟』:所以你原本想找个女孩配合你?这是人干的事吗? 『路其安』:………… 『路其安』:退一万步来说,难道识哥就不能女装扮演我女朋友吗? 第41章 【草原篇·风起】 【来了,守了好几天的第二站终于来了!我的快乐源泉呜呜!】 【欢呼*拉礼花*放鞭炮*阳光地飞行*】 【杂食党驾到,让我看看今天磕哪对】 【就没人好奇新嘉宾是谁吗?我盯着新宣传图里的黑色剪影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啊喂】 秋风烈,吹得五色的风马旗呼啦啦响,九月末的漫漫草原早已染上金黄,牛羊成群飘在一块一块的绿色中,像云不留心掉了下来。 依照节目组安排,这次嘉宾是先放下行李再到指定地点集合。 莫识来得早了,到集合地时发现其他人都不在,只有他独自面对一群工作人员和他们手中的长枪短炮。 他像个木偶似对着镜头站了会儿,终于受不住了,刚转过身便被迎面扑来的凉风冻得一激灵,迅速拉起冲锋衣外套的拉链,又把手揣回衣兜。 在海岛热得要穿短袖,在京市也只用穿件长袖,最多再套个外套,来到这儿一时真不适应气候。 陈导理解,陈导决定这次不让嘉宾们卖肉了。 他早就有了个绝妙的计划。 【草原气温7c,我怀里37c,莫猫猫来我怀里暖暖吧[\/玫瑰]】 【讲个笑话,莫影帝上个恋综多了几十万女友粉,我曾经以为他这人机性格这辈子都只会有事业粉的】 【帅哥的事那能叫人机吗?这分明是禁欲男神】 “哥哥!”先闻其声后见其人。 路其安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和莫识没见面的这两天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用最快的速度飞扑过来将人抱个满怀,眉眼盛着笑。 被风揉乱的乌发,寡淡的浅色瞳眸,即使愉悦也没有笑弧的唇角,一遍遍在梦里出现的都入了现实。 路其安凑去和莫识贴了贴脸颊,幸福指数直线飙升。 好高兴,我抱住了自己的梦诶。 莫识有那么一段时间的犹豫。路其安怀里是暖的,他向来畏寒,总想贴近热源汲取暖意,当然不想离开这个人形取暖器。 如果不是此行向导之一乌恩其牵着匹马走近了,莫识可能会顺从路其安,但那个质朴的蒙古族青年让他想起了摄像头的存在。 乌恩其不知道自己打扰了他们亲密,带着憨笑问候:“赛拜努!你们好!” 和影视剧留下的刻板印象不同,他普通话讲得非常自然,听不出任何口音。 一问才知乌恩其生在草原上,在草原长到七八岁就被父母带走,去了京市上学。大学毕业后他毅然决然回到故乡,归根同时还想用学到的知识改善牧民们的生活。 三位女嘉宾仍然选择了同行。 江菟用怀疑的目光看看衣着轻便单薄的江玫和云筱夏,再看看和她一样裹着外套的路其安和莫识。 顿觉世界割裂。 “这是职业病,她俩注意形象习惯了。”路其安啧一声,背着镜头说小话,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嫌弃,“你就不能去关心一下你姐姐吗?送点驱寒保暖的东西之类的。” 江菟很听路大师的话,临去之前想起什么:“那你为什么穿这么多?没听说你怕冷啊。” 路其安来劲了,得意地指上左胸口那处商标:“和识哥的外套一个牌子的,怎么不算情侣装呢。” 虽然节目剪辑时肯定会给商标打码,但在看直播的人当中不乏显微镜,总有一部分能挖出这细节。 江菟服气了。 * 五个人也算彼此混熟了,说说笑笑跟讲相声似,竟然没一个人提到新来的嘉宾。 陈导急得和路其安打眼神,眼珠子都快挤出来了,路其安才不情不愿开口:“对了,新嘉宾会是谁啊?到现在都没透消息出来,也太能藏了。” 经他一提,云筱夏才想起会有新嘉宾,从第一次来草原的狂喜中抽离。 不用人提醒,她就由心而发追着陈导问,气氛带得热起来,打足了铺垫。 尹冬真的出场时那几秒钟的寂静便显得尤为尴尬。 他穿着深蓝色蒙古袍,跨乘白马,端的是潇洒恣意公子姿态,眉眼却温谦尔雅。 “怎么是你啊!你胆子肥了,上节目都不告诉我,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云筱夏感觉自己被耍了,尹冬刚下马,她就鼓着脸颊冲上去一拳捶他肩上。 尹冬听了前面的话还笑眯眯的,最后一句出来,脸都僵硬了。 “欢迎知名导演、编剧尹冬老师!”陈导自觉欠了尹大导演人情,想试着稍微捧他一下。 尹冬不在意,好兄弟似搭着云筱夏的肩,倾身和几位嘉宾挨个握手:“我就是小夏的邻居哥哥,你们好。” 江玫握住他的手,很快松开,恍然大悟:“是你啊!小夏经常和我们提到你呢。” 提到你和狗打架没打赢、捅马蜂窝被蛰得肿成猪头、讲鬼故事没吓到别人却把自己吓得不敢睡觉的糗事。 她没好意思打击满面春风的尹冬,笑得有点扭曲——眼前这个沉稳端正的成熟男性私底下居然是个幼稚鬼,光想想都叫人忍俊不禁。 【玫瑰姐姐对着尹导笑了!感觉他俩气场也很合!】 【尹导之前是不是说过自己喜欢爱笑的女孩子,玫瑰姐对他笑是不是…】 【不是,你们怎么又拉新cp了!求解答,心旅的cp是排列组合吗?】 “好久不见啊莫老师。”尹冬转向下一个人,抵着路其安不悦的眼刀伸出手,“上次合作还是去年年初了吧?” 莫识和尹冬合作过两次,不说多熟悉,印象还是有的。 他不排斥尹冬,便接受了握手:“嗯,您好。” 路其安的哀怨浓烈得快化成实体了。 他是爱吃醋,但也不是什么醋都乱吃的。莫识能和别人有正常的接触是件好事,但问题是对方是尹冬… 那个和莫识的绯闻曾经上过热搜的尹冬! 【垂死病中惊坐起,什么,我的cp要复活了吗?!】 【我嘞个豆,一雪识冬,我一年前搞过的cp又同框了还是在恋综上,爆了!】 【看旁边的那只琪琪,柠檬味要溢出屏幕了,对不起我有罪我真的很喜欢败犬颜,虽然这不算败犬】 【要不他们六个在一起吧,这关系错综复杂都也太乱了】 和其他人礼节性打了招呼,尹冬才敢红着耳尖转过来,扭扭捏捏问云筱夏:“现在,是不是到我们了?” 云筱夏不解风情,抓着他手上下用力摇晃:“你怕什么啊,我又没真生气!当了这么多年朋友,怎么连手都不敢握?” 青梅只把我当兄弟看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42章 【草原篇·驭马】 节目组绝对是疯了才会想出这么个活动。 路其安忧心忡忡望着身边的马,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扭头再次确认:“你们确定路程有二十公里吗?” “没错,不过蒙古马跑得很快,用时绝对在一小时以内。”乌恩其抚摸着马儿,骄傲道。 是的,马可能是很厉害。 但要参与赛马的这六个人可不是从小练到大的骑手啊。 名列第一的嘉宾可以获得指定一人共度24小时二人世界的奖励,不限制使用时间。是项非常有用的特权。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路其安决定采访一下其他人。 “以前我只在景区拍照时骑过马,还是有人牵着缰绳让马走了一圈。”这是在撸马的云筱夏。 “实不相瞒,江家那老头子给我安排过马术课,我全逃了。”这是难得叛逆的江玫。 “姐姐都不会,我怎么可能会呢?呃、这个要怎么上去…”这是在和马镫打架的江菟。 问了一圈下来,只有为炫酷出场抱佛脚练过两天的尹冬还算会骑马。路其安看向冷眼旁观已然摆烂的莫识,决定全程跟着他,为他保驾护航。 【感谢小路记者为我们带来的采访!!(鼓掌*】 【和小夏一样只在景区骑过马,我都想去草原旅游了,感觉好好玩啊】 【你以为心旅是恋综,其实它是来宣传旅游地的】 乌恩其帮着上不去马的几位提前爬上去坐稳,又教了几句如何控制马儿奔跑的方向和速度,最后再三保证绝对有安全保障,节目组会全程跟随确保每位嘉宾都能完完整整地抵达终点。 尖锐的哨声破空响起,路其安目视莫识踩着马镫轻盈上了鞍,动作利落娴熟,连乌恩其都说漂亮。 原来他会骑马啊。 那就好,可以放心一点了。 路其安不假思索追了上去,在此之前他连马都没摸过,头一次驭马竟也有模有样的,神情认真而从容。 莫识回头瞥见他的身影,略微放慢了速度等人靠近。 追是追上了,间隔的距离却还有点远。路其安怕自己控制不好马的方向,贸然接近会有风险,只轻勒着缰绳,保持和莫识差不多的速度。 “哥。”他挑高声调,尤带张扬的少年气,“来比一比吗?” 莫识很想回绝这显然不公平的比赛邀请。他直直盯着路其安含着笑意的乌眸,发现眼神交流传达不了意思。 因为路其安没有放弃那想法,而是举起手对着天:“我保证会注意安全!哥,试试看,来嘛。” 莫识收回视线,点点头。 他不光是担心安全问题,还怕某个没脸没皮又娇气的对手输了会哭,哭起来还非得要他哄,颇有点不讲理的意思。 虽然的确两人都乐在其中,但某些观众就不乐了。 兄长莫谦给他看过网上那些批判路其安的言论,莫识很担心自己会影响路其安的事业,在几分钟前还暗自发誓要对他冷淡一点。 笑死,冷淡不了一点。 路其安要是真掉眼泪,他只会想把心都挖出来哄对方玩,计划就会彻底失败。 莫识乱糟糟想了好多,最终决定用一种不太明显的方式让路其安赢。可刚拿准了主意,抬头一看—— 他在无意中顺从了身体本能,驱动着马不断加速,已然到了全速冲刺的地步,不光路其安,连受过专业训练的摄像老师都没料到。 若不是莫识瞧着气定神闲,节目组会以为是马发了狂。 摄影师调整镜头角度时,恰巧撞上莫识的一次回首,狭眸斜睨扫过,不含情绪的冷意中隐隐掺着矜傲,瓷一样凉,发丝缠着风,乱得恰好,除去了沉闷。 遭风吹过,本就冷白的肤色更是苍白,唇色便显得红了艳了,不知是为了什么,最后一刻唇角轻轻牵动,上扬浅淡的弧度。 镜头在短暂的抖动后恢复稳定,直播间瞬间沸腾。 【我靠我靠这也太帅了简直是小说男主走进现实,谁同意谁反对同意的请呼吸!】 【最后那个隐隐约约的笑太让人心动了,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在意那几个像素点的变化了啊啊啊】 【咱莫哥硬帅,没话说,小时候看他演的剧光顾着看剧情了,现在再看发现我吃得真好】 【楼上的你一说我才想起来莫哥已经演了九年戏了,原来我也是看着他演的戏长大的…】 * 毫无疑问,莫识是第一个到达目的地的,甩了其他嘉宾很远。 翻身踏上不同于城市的松软地表,他把缰绳交给接应的工作人员,抚抚马鬃夸了句“是匹好马”,旋即摘下防止磨损掌心的半指手套。 简简单单的动作又引起直播间观众舔屏猴叫。 第二个到的竟然是云筱夏。 “好玩耶!!”她举高手臂欢呼雀跃,甚至还想回去再跑一会儿。 爬不上马背是真的,在驭马方面是天赋型选手也是真的。云筱夏似乎和她骑的那匹马达成了某种同频,实现了人马合一,要往北绝不往南。 但她又下不来马了,两位工作人员一左一右把人架了下来。 路其安和尹冬紧随其后,姑且能算并列第三。 “是我输了。”尹冬笑着向云筱夏伸出手击了个掌,“下次一定努力追上你。” 路其安扎进莫识怀里,语气崇拜:“哥哥好厉害啊,以后有空了可以教我怎么骑马吗?” 莫识在对路其安冷淡的挑战中取得了0.01秒的好成绩,颔首欣然答应。 其实比赛开始前,尹冬和云筱夏就约定了要比试比试看谁速度更快,和路其安的想法不谋而合。 两组的活动明明完全相同,怎么氛围差别这么大呢? 尹冬不懂,尹冬很羡慕地注视路其安捧着莫识的脸颊送上轻吻。 他想效仿一下,摸着后脖颈问云筱夏:“我,我可以亲你吗?” 云筱夏眨巴眼:“啊?” “就、亲下脸颊 ”尹冬指指自己脸颊示意大概位置,耳朵都烧红了。怎么别人做起来那么自然的事情,他说出来就显得像变态呢? “兄弟之间都会这么做的。”路其安看不下去了,直男追人只会越追越糟,他好心救尹冬一回,就当行善积德了。 云筱夏想了想路其安与莫识的举动,虽不信,但还是没多想就接受了 她踮踮脚尖,蜻蜓点水似的,用柔粉的唇瓣碰了碰尹冬发烫的脸颊。 第43章 【草原篇·迎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尹冬以为小青梅这下肯定会知道他们之间不只是友情,然后认清自己的心意,顺顺利利以超快速度走向happy ending。 他激动到扭曲时,旁观的路其安叹息不已。 云筱夏甚至连亲尹冬都是正气凛然的,显而易见,到了这种程度还没开窍,硬要把人当好兄弟呢。 要么就是天下罕有的超级情感木头,要不就是懂装不懂,刻意敷衍。 两种情况都不好办。 又等了十几分钟还没见着江玫和江菟的影子,云筱夏张望着远方企图找人,担忧问:“她们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距出发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不光是江家姐妹俩,连驾车跟在队伍最后面的陈导都还没到。 看来真出事儿了。路其安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江菟又胡乱折腾。 好麻烦。他枕着莫识的肩头,眉心稍蹙分析起江菟和尹冬这俩人。 身为追妻三人组中最靠谱的军师,他不得不多出点力——比如想办法让太内敛老实的尹冬坦诚一些,让操之过急的江菟收敛一点。 莫识低头,抬起手腕,微凉的指尖抚上路其安脸颊:“别担心,她们肯定没事的。” 谁要担心那对连友情都算不上就已经成为公害的姐妹啊。路其安不动声色舒展了眉梢,捉住送来的手就不肯松。 几分钟过后,陈导的车停在了营地,车后座上多出两个人,正是神情不太自然的江玫和依偎在她怀里的江菟。 路其安知道,他该去接戏了,捏捏莫识的指尖,最先直身上前关切:“怎么受伤了,严重吗?” 江菟戏演得好烂,一边弱声回答路其安的问题,一边往江玫怀里挤:“摔下来了,没事的,只是…” 她卷起裤腿,摊开手心,露出已经被随行医生处理过的膝盖和掌心,有星星点点血红渗过纱布透出来。 “擦伤了,没别的问题。”江玫冷声道,扫过江菟伤口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江菟抿唇,缩了缩手勉强挤笑:“不用管我,继续下一步活动吧。” 【节目组不是说能保证安全吗,这就是他们说的安全?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对啊,环节设置真不合理,六个人中就两个练过骑马,一上来就要跑二十公里还比速度,认真的?】 【江玫这表情什么意思啊,做姐姐的怎么会对妹妹这么冷血,无语】 * 众人身后,蒙古包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头发灰白满脸皱纹的老人带着两位青年男女从中走出来。 乌恩其连忙站端正,向老人问礼。 老人日常只说蒙古语,普通话讲得很蹩脚。乌恩其和他商量了两句,充当起翻译和解说:“这位是我们这个聚落辈分最长,年龄也最大的老人巴图,他会为你们献上哈达,以示对远道而来的客人的欢迎。” 巴图八十多岁了,身体还很健朗,几十年风雪磨砺和无情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深深沟壑,还未混浊的眼睛像鹰。 他最先走向了莫识。 捧着哈达的青年男女将它送到巴图手上,雪白色的丝帛躺在老人粗粝的掌中,格外纯洁的模样。 莫识躬身,双手接过哈达,向他道谢。应有的礼节一样不缺。 很长一段话从巴图口中冒出来,乌恩其笑着小声传达:“他很喜欢您演的电影,每次有新电影出来,就算必须要找个小辈在旁边翻译台词也会把电影看五六遍。刚刚的话是想在录制空闲时要几个签名。” 莫识低睫看了看乌恩其领口上挂着的收音麦,沉默点头。 【声音完完全全被录进来了啊好好笑哈哈哈】 【巴图爷爷好可爱诶,看他长得凶凶的还以为会是那种严肃古板的老人】 【在镜头前说悄悄话一定要记得摘胸麦啊,你看路其安每次和莫识说悄悄话时都摘,一点不给听的】 【楼上疑似怨气冲天】 巴图按嘉宾们的年龄顺序挨个送哈达,对每个人都说了几句话。 他问尹冬有没有再和莫识合作的打算,说云筱夏聪明伶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孙女,夸江玫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天之骄女,安慰江菟下次一定不会再摔下马。 最后到了路其安,巴图直接将哈达挂在了他脖颈上,连眉眼都慈祥了几分。 听过巴图的话,乌恩其憋着笑翻译:“他说他孙女很喜欢你,想和你要签名,前两天那女孩又打电话来说想要你把名字和莫影帝的名字签在一起。” 神助攻再次堂堂来袭,路其安比了个ok的手势,笑容愈发明朗,露出点尖锐的犬齿。 第一步棋走对,后面的事情才有顺风顺水的可能性,这么长时间连续的顺利发展则完全是因为幸运。 路其安想,他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推动两人关系更进一步。 网就快织完了,可千万别再出意外啊。 * 巴图和乌恩其迎接六人进了聚落中心最大的蒙古包。 巴图的女儿为他们煮了奶茶,热滚滚斟入碗中蒸腾雾气。一群人沿桌而坐,举杯饮茶,面前摆着的是各式当地特产,奶豆腐奶果子一类。 这会儿便不大注重礼节了,该说说该笑笑。 云筱夏好奇心重,什么都要尝尝,喝了几口酥油茶,怎么都习惯不了,把脸皱成了苦瓜。看戏的放声大笑,尹冬也笑,递去碗奶茶让她喝了压压味。 江菟伤了手不方便,正好有了和姐姐亲近的机会,用上路其安教的技巧,出卖美色,央江玫喂她吃的。 江玫对上妹妹水润润的小鹿眼,莫名脸热,嘴上谴责江菟的行为不要脸,手上动作倒温柔。 甚至被舔了指尖都没一巴掌呼上去。 路其安将喝了两碗马奶酒就有些晕乎的莫识揽在怀里,尚有闲心观察旁人,江玫的变化让他不解。 难道她心水的类型是那种为了爱情可以抛弃一切的疯子吗?如果真是这样,江菟可就是误打误撞碰上了,能挣不少好感。 “哥哥,别喝了。”马奶酒入口是甜的,微微泛丝酸,酒精味几乎尝不出,度数的确不高,后劲却绵长。 对酒量极差又不常饮酒的人来说够受的了。路其安是想看莫识醉了是什么样子,但不能是现在。 莫识聆言放下空了一半的酒碗,茫然般注视路其安。 不行,还是会心口发闷,还不够醉。他想把剩下半碗全喝了,伸去的手被压制在桌面上动弹不得。 路其安桎梏着他,垂面欣赏他酡红的脸颊,仗着身处无人关注的边缘处,低声问薄醉了的人:“哥哥,你这副样子是要我怎么办才好啊。” 第44章 【草原篇·印记】 他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莫识把手抽回来,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清醒还是模糊,酒精散作热气,熏得他哪儿哪儿都发热,包括心脏。 残存的理智对莫识说,你应该冷静。 路其安不知道莫识经过了怎样一番挣扎,他看见的只是身边人沉默片刻,猝然冷下本来就冷冰冰的脸,薄唇微张,说最疏离的话:“我是什么样子都和你没关系。” 然而好学生路其安有自己的理解。 “哥哥。”他挪挪位置身体微倾,显出些侵略性,认真起来的眼眸有种让人不能不与之对视的魔力,“你是吃醋了吗?” 听了路其安的询问,莫识才想起两小时前江菟的那些话同他说的是差不多的意思。 本是巧合而已,他知道路其安和江菟关系不错,也能确信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超过友情的感情。 可经此般一提… 确实品出了酸涩的味道。 情绪受他人牵动是二十七年人生中头一次有的经历,莫识缄默几秒:“…你认为我们的关系是可以吃醋的那种吗?” 路其安短促地“啊”了一声,假装思考了会儿:“难道不可以吗?我还蛮想看哥哥为了我吃醋的。” 生怕莫识会觉得有压力,他补充:“不止恋人之间会吃醋啊,朋友之间、家人之间…吃醋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朋友,恋人,家人。 莫识很想开口追究他们究竟是属于哪一种,又畏惧听到的答案不如意得太明确。 仿佛只要永远不问,他就能自作主张将关系界定为想要的那类。 “也许我会喜欢很多人。”路其安不给莫识留胡思乱想的余地,把他刚抽走的手再抓回来,虔诚吻在手腕内侧,那块血管明晰的光洁皮肤上,“但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永远这样。” 只要莫识还愿意,无论他别扭地将手松开多少次,路其安都会再次贴近,十指相扣。 这是他的“爱”,沉甸甸,甜得带苦。 莫识被这用词激得醉意散尽。分明是他喝了酒,怎么感觉路其安才是醉得厉害的那个。 “你认真的?”他对出奇专注的路其安感到怵惕。 “不能再认真了。”路其安清楚真心话加上轻快语调会显得像是开玩笑,他便那样做了。 还不到时候,他不会让自己的一时失控毁掉整个计划。 给莫识足够的心安,先栓住他,然后,再等等吧,等到一切阻碍都被斩平,等到再也没有人能对他们的爱有半点质疑。 收网,大功告成。 路其安是最有耐心的猎手。 周围的交谈声渐渐稀疏,应该快进入下一个环节了,莫识对路其安的话半信半疑,没空细想,只催促着让他快撒手。 他信路其安的真诚,不信在现在的环境中,一个有如此滥情资本的年轻人会长情。当新鲜感不再,路其安看清了他的残破不堪,所谓的爱必然会消失,迅速得如它产生。 尽管不愿承认,但当下,爱情正慢慢走向肤浅单薄,开始得草率,结束得狼狈。 * 这回不用考虑怎么分配住处了。两顶蒙古包,男嘉宾和女嘉宾分开住,省心又安全。 尹冬收拾行李时已经预料到未来三个星期会有多痛苦,他不敢奢求他俩能想起来避嫌,只求那两人别当着他面做上了。 推门的动静响起,尹冬紧急收起咬牙切齿的表情,回头撞上莫识淡漠观望的视线,心虚地挠挠脸颊:“莫老师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小路呢?” 莫识脱下沾着早夜寒气的外套挂在架上,闭了闭眼缓解晕眩感:“他说要去找乌恩其。” “你…酒劲还没过去吗?”尹冬紧赶两步上前扶住莫识肩头,从没见过酒量差到如此地步的人,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所幸喝得不多,意识基本是清醒的,莫识摇摇头:“对酒精敏感,代谢能力又差,天生的。” 尹冬身高一米八五,和莫识相差不多,于是毫不费力自然而然看到了他泛红的脸颊。 不管莫识是否能记得住,尹冬严肃告诫:“莫哥,你听着,以后千万不要在小路面前喝酒,太危险了。” “尤其是咱在草原这录节目期间,一定不能喝酒,一定!” 不光你的身体有危险,作为你俩短期室友的我的心理健康也有危险,到头来只有路其安那小子爽了啊,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莫识也许是听烦了,抬手把肩上摁着的碍事东西扒拉下去。 尹冬嘿嘿一笑主动拿开手,不经意间扯了下莫识的衣袖,拽得领口连带着歪了些。 微不足道的变动,莫识却表现得过激,后退半步扯高衣领。他动作比平时略慢,眼光毒辣的金牌大导演看见了那片苍白皮肤上攀附的一抹红色。 像是吻痕。 * 路其安回来了,手上拎着蹭了乌恩其家食材药材煮的解酒汤药。 屋内过于安静,他早料到会这样,淡定自若取出碗,倒了一整碗的解酒汤端给莫识:“哥,喝完了再睡,不然明天会难受。” 汤药装在保温壶里,倒出来还是烫的,莫识捧着它等待晾凉。 “尹导,既然被你发现了,那这事记得保密。”路其安撑着脸颊嘻笑,“如果你还需要有人帮你追小夏姐的话。” 尹冬假笑:“本来就打算给你们保密的,你居然还威胁我。对朋友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等等。” 莫识打断他们的对话,火药味瞬间散得一干二净:“你们刚刚说,追谁?” 这次尹冬来劲了,以堪比演讲的架势站起来,把他和云筱夏命中注定的奇妙羁绊添油加醋简述了一遍。 路其安锐评:“尹导角度看是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天生一对,小夏姐角度看是桃园结义拜把兄弟友谊万岁。” 莫识喝几口醒酒汤药,把碗搁在桌上,硬撑着听尹冬即兴表演的相声。 听困了。 尹冬滔滔不绝的话语越来越远,莫识陷入梦乡时还没停下。路其安待莫识睡沉才叫停他念经式的阐述。 “再讲下去我都要睡着了。”路其安在吐槽方面没留情,“真该录下来,失眠时拿出来听。” 尹冬还得靠他出谋划策,不敢招惹,嘟嘟囔囔说着什么“明明我们的感情经历很美好”之类的话,最终想起来疑问。 “你和你识哥在一起了?”尹冬咂舌,“总不可能又掐了他吧。” 路其安收拾桌面的动作顿了顿,耸肩无奈:“没呢。现在的阶段叫友情之上恋人未满。” “我只是提前体验,不妨碍将来告白。” 虽然他是趁人之危,揪着莫识晕乎的空当亲了上去,半吻半咬在衣领勉强能盖住的地方烙下印记,没有任何人看见他们的亲热。 但月亮看到了,月光下的所有事物都看到了。 第45章 【草原篇·剧本】 “早上好!休息得好吗?”乌恩其来到男嘉宾们所住的蒙古包前,只看到了尹冬一人站在门前眯着眼瞧太阳。 尹冬眼下挂着再明显不过的黑眼圈,为了礼貌勉强活动面部肌肉拽起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实话实说,不太好。” 和处于暧昧期的两位先生同居,这将是他此生最难忘最难熬的经历。 尹冬今早一睁眼就看见恬不知耻的路其安跟个小姑娘似向莫识要早安吻,鬼知道他是多么的恐惧。 更恐怖的是莫识真的亲了,虽然只是脸颊,但惊悚片都不敢拍这种情节! “尹冬哥应该是不适应气候,过两天就好了。”路其安乍然从他身后冒出来,没控制好力度的一巴掌拍在尹冬肩上。 年轻就是好,有劲。尹冬疼得想龇牙咧嘴又生生憋住了,默念三遍为了追筱夏得忍。 路其安排除了可能会暴露他和莫识感情状况的因素,迤然扬笑回首:“小夏姐,早安。” 女嘉宾们结伴来汇合,云筱夏揉着眼睛打哈欠:“早,早上好。” 【像我上早八的样子,又好笑又破防】 【为什么昨晚没有房间内的直播!为什么!!我想看呜呜呜】 【陈导说是时间太紧来不及安摄像头,从今晚开始就有直播啦】 【无时差的感觉就是好啊,能和他们一起睡一起醒,舒坦了】 此刻六人中最清醒的是莫识,他一早就听路其安分享昨晚研读霸总娇妻的心得,知道他俩会困是因为熬夜看古早言情小说。 “我们讲八卦讲到了凌晨两点。”云筱夏主动分享,忘了是在直播,“比如姚珺……” 尹冬手动给她静了音,恢复了公众面前的稳重形象,温笑儒雅。 陈导看最懂剧本的大导演忙着和小青梅打情骂俏,没空搭理其他人,便把手上几张任务卡交给了莫识。 “这是什么?”路其安探头凑过来和莫识一起看,入眼的字字句句震撼人心,他神情变了又变,把任务卡抢走藏在身后,“哥,别看了,辣眼睛。” 然后扬手,强行把尹冬叫出温柔乡:“大导演,看看剧本?” 尹冬没多想,接过来顺口读出声。 主要角色有六名:守边大将军,无权无势的异姓王爷,敌国皇子,和亲公主,红极一时的花魁,以及行侠仗义的女剑客。 第一张任务卡上仅有一句话。 “这日,他们六人命运的红线纠缠在了一起。” 薄薄一张卡被翻来覆去几遍反复查看,的确没有其他文字了。尹冬不信邪,拿起下张任务卡。 “和亲公主面若桃花,凤冠霞帔要嫁与敌国皇子,送嫁的车驾却一转,送公主爬了守边大将军的床。” 再下一张:“替嫁的花魁哀叹天道不公,女剑客途径,劫持花魁而去。” 最后一张:“敌国皇子派使者传话,放言可以停战,指名道姓要那异姓王爷来和谈。” 所有的留白都需要他们填补,使得剧情连贯。 莫识睨眼陈导,拧眉冷声:“非演不可吗,我不接烂片。” 陈导擦擦额头的汗,婉言:“成片只会作为彩蛋播出,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短剧。” 第一站,他的目的是让嘉宾们体验共同旅游的感觉,属于约会季。这一站,他想让几位体会日常工作的相处模式。 毕竟浪漫度假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两个人忙忙碌碌解决琐事才是主流。 【好炸裂的剧情,已老实求放过,感谢陈导让六个帅哥美女给我们演小尬剧】 【不是哥们……啊?头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大脑旋转闪光飞天】 【莫影帝演的戏确实都是剧本很好的,陈导你可别让他在综艺里留下演艺生涯唯一黑历史啊】 * 莫识对剧本很挑剔,好说歹说半晌,最后派路其安出马劝他服从安排。 路其安不愿逼莫识接受不喜欢的事物,但没别的办法,只能听话。他“劝说”的手段直白,展臂环过莫识的腰,把人带着落座。 “莫老师,就当陪我练练嘛。”语气柔而魅,落尾音调上挑,说话时微暖的呼吸落在耳后,路其安只对他任性,“你当了我的老师,你要对我负责的。” 莫识别过脸不松口,很像是铁石心肠的样子。 “莫老师。”路其安执着念叨,,“识哥,哥哥,理理我。”一声赛一声的嗲,多正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黏糊温甜得似蜂蜜。 冷脸的莫老师在他的攻势下软了心也软了语气,举旗投降:“好。” 就是有这么好拿捏。 路其安朝镜头比v。 【大兄弟你俩给里给气的,我都有点不敢看了】 【妈呀那几声给我都听迷糊了,莫影帝自制力够好的,美人在怀心还不乱】 【你怎么知道他心乱不乱呢?照莫识那性格,他就是心乱如麻都不会表现出来】 “你们谈完了?”尹冬原先上个综艺谈恋爱,没想到恋爱没谈上,第二天就得加班写剧本。他把桌上的纸拢一拢,塞给莫识让他先挑个角色。 谁让在场的只有他是专业演员呢? 路其安演过剧,但不多,对角色的把握倒挺精准,表现力也看得过去,欠缺在经验不够。 云筱夏参演过两部青春偶像剧,演技是粉丝都夸不出口的水平,演什么都有点呆萌气质。尹冬暗自为她发愁。 江玫和江菟就不必说,一个只走在国际t台,一个在心旅以前都没怎么露过脸。 尹冬只能寄希望于莫识。 莫识把详细了些的剧本读三遍,将纸张还给尹冬:“将军这个角色还挺有意思,交给我吧。” 年少时一战成名,出生入死,征伐沙场靠的并非忠心和正气,而是隐而不发的勃勃野心。 他欲用军功求娶暗恋多年的公主,却在凯旋前听到了帝王停战的命令,迎来了和亲的车队。 三名男性角色中,将军一角是最难把握的。 莫识喜欢这故事里淡淡的悲剧色彩。 尹冬这才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想共同讨论角色来定选角。 “等一下。”路其安似笑非笑举手,“我想演和亲公主。” 第46章 【草原篇·反串】 空气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 尹冬拍桌暴起:“路其安你他……”国粹在喉头滚了几滚好不容易才被了吞回去。 “怎么了,任务卡上没说不许反串啊?”路其安指指自己的脸,无辜问道,“我长得不够好看吗?我觉得我有努力长成能讨将军哥哥欢心的样子呀。” 好看是好看,可谁家好公主身高一米九啊!巨人国公主吗! 【如果琪琪是个女孩子,和亲公主这个角色还是很合适的】 【抛开身高身材不谈,他脸是真的漂亮,那种能跨越性别的漂亮,谁懂一下】 【我懂,但是这样的和亲公主爬了大将军的床,隔天腰疼爬不起来的应该是大将军】 【是谁看不起我们莫影帝,美帝明明是我们莫路相逢好吗!】 原来还可以这样吗,云筱夏大彻大悟:“那我要演敌国皇子!” 尹冬条件反射般弹身站起,想起是云筱夏在说话,一声不吭再坐下,温声发言:“我演异姓王爷应该没问题。” 江玫挑眉,向近来格外安静的江菟搭话:“你想演什么?”她猜江菟会选剑客的角色。 伤口一阵阵隐痛,江菟看了眼剧本,明知剑客有打戏,偏不老实:“姐姐演花魁吧,我比较会打架。” “你要是会打架就没我什么事了。”江玫嘲笑道,气江菟的不自爱,捏着她手腕拎起受伤的手,“拿得动道具吗你就演。” 那只手修长,却并不如江玫的那样细白柔软,而是带着茧,有细细斑驳疤痕,对比之下显得丑陋不堪。 江菟敛眸,轻轻收手挡在怀里,细声软语:“拿得动的,谢谢姐姐关心。” 这种妹子要去演剑客啊。尹冬两眼一黑,看不见这小短剧的未来。 路其安贴心安慰:没事,这不是一眼就看到头了吗。 * 尹冬继续完善剧情的时候,其余人去和工作人员和请来的群演们沟通交流。 莫识不远不近跟着路其安,只是看戏,偶尔回应一下主动来找他搭话的群演。他怕自己的社交方式太拙劣,索性浑身上下写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杜绝矛盾产生的可能。 路其安没回头就察觉到身后紧追不舍的目光,往后看去,顿感氛围从阴森诡异秒变阳光洋溢。 三言两语说得和他交谈的工作人员大笑起来,旋即草草结束当下进行的谈话。 戏谑的笑糅杂入眼中汹涌温柔,恰有风过,拂着栗发溶进暖阳,路其安抻臂勾着莫识的脖颈,又是调侃又是调戏:“将军哥哥好黏人啊。” 莫识由着他倒反天罡,神色不改,面含皎月似的冷清:“殿下。” 酥酥麻麻的称谓,别人听了会软,路其安听了会硬。 【太苏了太爽了,突然就有点期待他俩认真搭戏,抱一丝啊我先溺爱一下】 【我就说琪琪应该做枕头公主吧,很好的宝宝使我大嬷特嬷】 【你们嬷嬷真可怕,请各位支持我们犬系卡哇1神教,路其安我不允许任何人侵犯你…】 【看看琪琪那个暗暗爽到的样子,我都不想说他,太丢脸了】 路其安搭在莫识后颈的指尖动了动,刚要向下移,江菟如游魂般乍然出现,眼珠一转目视他们搂搂抱抱。 “尹冬老师让我们过去再看看剧本,他把小尬剧写成权谋剧先导片了。” 莫识抿唇,毫无留恋般推开路其安,先行迈步走向那片蒙古包。 被推开的不计较,清楚他只是害羞,乐颠颠要跟上,被江菟叫住。 时辰不早,四处的天光已昏暗下去,江菟半张脸沉在落日照出的黑影中。她还是那么爱穿白衣服,纤瘦的人裹在里头,衣摆空空荡荡随着风鼓动。 和鬼没什么差别。 “路其安,你是怎么做到和他那么亲近还能不被说猥亵的。” 她哆哆嗦嗦打颤,几乎是惊惧着求告,江菟从没有如此失态过。 还好摄影师以为他们都会很快追去,跟着莫识走了,没有拍到江菟的样子。 路其安耸肩,好心提醒:“江菟,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以你现在的状态,只会把身边的人推得越来越远。” “稍微冷静一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和我说,别硬来,以退为进更有用不是吗?” 他同情江菟,甚至有些怜悯她。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路其安能做的只有为江菟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维持他们相互利用的关系。 江菟蹲下身,将脸埋在臂弯中,哽咽过后是声嘶力竭的哭喊:“来不及了,路其安,我没时间了!” 憋了两天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弄湿了袖子的衣料。她听见脚步声,路其安靠近她了,于是抬起脸,沾在脸上的泪水经风一吹,冷得深至骨髓。 “他要我爬你的床。”江菟哽声,无助蔓延在空气里,“他们还和姚家合作了,手上握着你的黑料。” 如果路其安不配合,江家和姚家会合力毁掉他的人生,路家再怎么底蕴深厚权势滔天,也不能封住全部公众的嘴。 娱乐圈内的人,最怕的不是资本,而是被资本操纵的人心。 江菟本是想赌的,如果那朵小玫瑰对她有哪怕一点在意,她都会试着反抗江父,即使要用她自泥沼中生出的低贱的命,换玫瑰一生自由肆意,也心甘情愿。 可是她找不到。 路其安低垂眼睫,晦涩不明的暗流于深处涌动,故作轻松拍下手:“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我想想啊…你告诉他,我准备做太监去了,死活不愿意,有什么黑料尽管放出来。” 江家急着把女儿嫁进路家,他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会无耻到这地步。 要知道,靠着大肆宣传黑料逼人服软,再将江菟塞过来,毁了的人不光是路其安,还有江菟。 虎毒尚不食子,这老东西为了利益竟要葬送自己的亲女儿。 路其安倒要看看那黑料能是什么东西,总不能是挖出他曾经开了个小号匿名当莫识梦男吧?那账号早注销了,r18的东西也没留着,通通删除,反正早晚可以实践。 他想得很乐观。 江菟抽动的肩膀渐渐停住了,她抹把脸站起身,感激道谢。 总算心安了,路其安准备立刻去看剧本,发现江菟没动:“怎么还不走,放心吧,你专心追你心上人就是了,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我腿蹲麻了走不动,你快滚去和你将军哥哥卿卿我我吧。”江菟恢复了本性,擦掉残余泪痕,听着还是勉强,但比方才好多了。 他跑去找尹冬,发现莫识已经回卧室了,撇撇嘴不大乐呵,拿起了一份剧本浏览。几分钟后,向尹冬提了今天第二个让大导演拍桌子的要求。 “吻戏不够,还有,我要加床戏。”路其安放下了剧本,顺便也脱下了伪装。 第47章 【草原篇·取景】 屋内只有莫识一个人,新装的摄像头如同紧盯着他不放的眼睛。 莫识没有和摄像头聊天的兴趣,这次出行走得匆忙又忘了带书,没法把自己的脸藏在书页后面躲避窥探。 只能低头刷手机看电子书。可电子书终究比纸质书少了些质感,没多久就看厌了。 他开始没事找事做,具体表现为打开某博乱刷。大数据作祟,给他推荐的都是和心旅有关的内容,各种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磕cp的和狂吹自担颜值的粉丝占了绝大部分。 当然也有能追直播的人提到了节目的安全隐患问题,只是人数太少,没掀起风浪,在成片播出前应该不会影响录制。 起初画风还很正常,直到路其安和姚珺晔的cp向剪辑出现在眼前。 莫识一下坐直了——被吓得。 好奇心害死猫,他点开那个接地府的视频。 《悬溺》一响,平地惊雷。剪辑真是太恐怖了,莫识眼睁睁看着路其安管姚珺晔叫了声“哥哥”。 两分钟的视频漫长的像两个小时,莫识看了一半终于受不了了,翻看评论区。 什么“宿敌是不可以成为妻子的”什么“冤家对头就是香”什么“宿命感拉满太有性张力了”什么“又来造谣我家小情侣啦”… 别的不敢说,造谣是真造谣,正主看到会报警的程度。 这手机是玩不下去了。 好在尹冬和路其安正巧回来,路其安一来就注意到摄像头,朝它打了个招呼,然后赖到莫识床上不动弹。 “好累好累,将军哥哥,要贴贴。” 路其安脸皮厚不是一天两天了,莫识习以为常揉揉他软乎的卷毛,没带攻击性说声“下去”,就随便路其安黏他。看呆了欲言又止的尹冬。 本来笃定莫识一定不同意加亲密戏的尹冬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可莫识九年没演过任何大尺度亲密戏是不争的事实,尹冬和他合作的那两次也了解到,莫识可以接受打戏真打,但总会拒绝吻戏真吻,理由是嫌恶心。 因为拒绝的言辞太直白,还被多家女星的粉丝联合攻击过。 尹冬千算万算,怎么算也没料到路其安追妻进度已经过了百分之八十。 路其安只需略施小计:如卖乖撒娇装可怜,夹着嗓子唤几句哥哥,就能让莫识一败涂地。 “好,我和你搭戏。”莫识答应得爽快,顺利到路其安都惊讶,湿漉似经水洗过的眼中有须臾而过的呆滞。 路其安不知道莫识背着所有人偷偷吃了点莫名的醋,欣喜之余脑中感慨: “他真敬业。” * 次日,陈导发布了草原之旅的首项心动指南——前往取景地并拍摄“宣传片”,要求在宣传片中介绍自己饰演的角色。 不凑巧,天气不佳,阴云连片蒙着天空,秋雨绵绵飘成细线。枯萎了的草叶在脚下折碎,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路其安撑着伞走在雨幕里,往四周张望,发现这种天气居然还有人在割牧草,鼓鼓囊囊堆了好大一摞,他转头问乌恩其这是在做什么。 领路的乌恩其科普:“马上就要到禁牧期了,牧民们都在收割牧草,储存起来为禁牧期做准备,牛羊可是离不开牧草的!” 多年前,因为过度放牧,这片草原曾变得荒凉残破,了无生机。禁牧期等等对放牧的限制虽然带来了一些小麻烦,但确实拯救了一片草原,拯救了牧民们的家园。 乌恩其说得自豪。 他们取景的地方也许是草原最美丽的一隅,远处有白顶覆雪的山峰割断地平线,牧草没被割过,风吹草动没现牛羊,只现出搭好的营帐、客栈,以及从牧民那重金收借的闲置马匹。 见到了马,尹冬才想起来有三个角色是必定要会骑马的。 尤擅骑射的大将军,马背上长大的敌国皇子,以及名震边境的女侠客。 莫识演过类似的角色,为了那角色学会了骑马,自是不用操心。云筱夏上马下马有些困难,规避掉相关镜头就好,问题不大。 刚摔下过马的江菟该怎么办? 尹冬把担心说给路其安听,路其安叹气:“尹大导演,你真是纯直男。” “江菟能骑马,她摔下马是为了测验江玫对她的感情。” 做得显然太过分,让江玫都起了疑心,尹冬居然毫无所觉。难怪他和云筱夏会成青梅竹马的好兄弟,原来是两人都迟钝。 工作人员有板有眼在摄像机前又架起了摄像机,甚至从背后掏出了场记板。 “路其安,走吧。”莫识换上工作的态度,勾手唤他,面无表情冷硬的像雕塑。 以往拍宣传片他只用对着镜头背台词就好,今天没准备台词,心里自然忐忑,边往镜头前走边现场想词。 路其安一点没有刚被当宠物招呼的自觉:“哥哥要是不知道说什么的话,偷偷躲我背后也是可以的。我来帮哥说。” 莫识的呼吸停滞了瞬间,步子也停下来。 虽摸不着头脑,但路其安跟着停住了,站在他身边,颇有些疑惑地歪歪头。 莫识抬高视线将那张漂亮到难以置信的脸放入视野中。理性难得完全回归,他才意识到,路其安总在试图替他做一切,挡掉所有他不愿承受的东西。 依赖性。 他曾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对那些药产生过依赖性,断药时的痛苦历历在目,心悸、焦虑、震颤,直至现在情绪激动时手还会不自觉发抖,笔都握不住。 他不敢想象,如果对陪伴和帮助产生了依赖性,以后路其安想离开时,他要怎么心平气和地放手。 那一定会比死亡更像折磨。 永远患得患失,把“得到之前先想一百遍失去了会怎样”作为准则,莫识已不能安然接受别人无理由的好意,他面向路其安:“我想自己试试。” “那很好啊,哥哥不知道怎么办时可以把问题抛给我。”路其安没有错过莫识眼中一闪而过的混乱情愫。 像是愧疚。 又像是隐忍的挣扎,波澜埋在水的深处,潭面依旧平静。 路其安握紧了手复又松开,苦涩填堵胸腔,他长呼一口气,默默记下了对话,计划着要如何再多给莫识些安全感。 比如,趁早给出明确的关系定义,并坦诚相见。 第48章 【草原篇·试妆】 莫识是说要尝试就一定会努力的那类人,他直视镜头,表面淡定介绍剧作和角色。 路其安已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往侧方瞥去,果不其然看到莫识死死紧攥仍压不下微颤的手,骨节泛白,显然是用了很大力气。 再去听莫识平稳的声调,便会觉得心疼。 “没想到第一次和莫老师搭戏会是在综艺录制过程中,非常荣幸。”莫识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时,路其安自然而然接过话头,弯着眼眸笑,“也请各位多多关注心旅以及作为彩蛋放出的《塞外梦》。” 是他一贯的作风,轻快自然显得人很天真。 摄影师暂停了录制,示意换江玫与江菟去接下一段。 他们则退到旁边当起观众。 莫识艰难地活动手部关节,松开手指,露出的掌心凹陷处赫然是几道月牙印,猩红色沁出,在伤口边缘汇聚成小小的血珠。 “疼吗?”知道莫识不会情愿被别人发现脆弱处,路其安找了个借口向节目组要来酒精棉片,固定住莫识的手不许抽走,垂下眼给破损处消毒。 血珠蔓延在棉片上,稀释成粉色。 莫识不答,只说:“路其安,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我不需要。” 痛觉已然有些麻木了,他几乎没有任何感受,心理和生理都是。 “不,你需要的。”路其安慢条斯理告诉他,像把言语强灌进抗拒外界消息的脑海中,“太心急是不行的啊,哥哥,分明我可以帮你的。” 就算是帮莫识找到离开的退路,也好过看着他伤害自己。 仍旧是平静的眉眼,无人说话时风声愈如死寂,细雨斜着穿入伞底,下在琥珀色的眸中,灰蒙蒙阴云的模样。 雨下了整日。 * 路其安把他们的对话认作“吵架”。 就算是夫妻,吵架之后关系也会有段尴尬的时间,莫识有意无意企图疏远他时,路其安会厚着脸皮把距离拉近回来。 半步不多半步不少。 尹冬日夜观看这出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大戏,人都看麻了:呵呵,他们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正式开机的前一天,节目组请的化妆师抵达了拍摄场地,六人才去试妆。 满打满算,留给他们的拍摄时间只有两星期。 莫识盘算着这么点时间是否来得及,闭上眼任由化妆师摆弄。 化妆刷轻柔地在面颊扫过,化妆师的动作短暂停顿了会儿,压低声音听不真切的絮絮低语过后,一只手伸来,挑起他的下巴。 声音古怪,隐隐耳熟:“莫老师,请您先别动,很快就好” 依旧是轻柔的动作,但莫识能感到和刚才的人不同,托着他下颌的那只手更温热,指腹有层薄薄的茧。 …是路其安那小子吧。 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却没揭穿,莫识保持阖眼,等着看路其安要耍什么把戏。 不多时,那人移开刷头。凭本能,莫识察觉到他将脸靠近了不少,也许是在观察妆容效果如何。 “好了,非常完美。” 莫识掀眼,定神慢慢看去。虽猜到了是谁,还是不由得被惊艳到了。 红妆施面,胭脂朱唇,乌黑长发挽簪,有意模糊性别,眉间以金箔云母绘着桃花状花钿,添了贵气。路其安是半跪着给莫识上妆的,视角更低些,绯红眼尾一挑,显出那双翦水瞳,勾人心魂。 说他是面若桃花半点都不为过。 莫识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 “将军哥哥,好帅啊。”路其安忍笑,把莫识多看的那几十眼看回去,“怎样,我好看么?是将军哥哥喜欢的类型吗?” 他说莫识帅,是真觉得帅。 化妆师根据将军守边数年的背景,把他的肤色化深了些许,显得更俊朗,凤眸含霜,冷意森然似淬雪。 “好看。别胡闹。”离得太近像快要亲上,莫识往后缩了缩。 【我的妈呀这也太般配了…求把妆焊死教程】 【一想到莫猫猫化妆是需要把肤色画深,我就有点淡淡的季度,破防了】 【谁懂那句别胡闹的含金量,年上感拉满!亲一个!亲一个!别把观众当外人!】 【楼上的别着急,听尹冬吐槽说他俩不光有吻戏还有床戏呢,只求直播间别被封】 路其安不胡闹了,乖乖站起身。 莫识感觉面前有一堵墙升了起来,他坐在椅上,呆愣愣仰视路其安,才想起身高问题还没解决。 “啊,那种方面没什么,要同框时我可以跪着拍嘛。”路其安答得没心没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男儿膝下有黄金又能怎么样,他从出生起就不缺黄金。 再说了,又不是跪别人,那可是莫识诶,求婚时早晚都要跪的,不差这一回。 * 推开化妆室的门,其余四人已然换上了古装。 云筱夏把玩着衣服上华贵花哨的珠玉宝石,她那身是仿蒙古贵族的服饰,相当沉重,她却一点不觉着累,蹦蹦跳跳跑过来:“莫哥,小路!看我看我,是不是很帅!” …尹冬把步步为营大反派写成顽劣骄纵小皇子是有原因的。 莫识不吝夸奖:“很可爱。” 路其安附和:“特别可爱。” 尹冬忙过来哄:“不对,是帅,筱夏你真的很帅,我发誓。” “还是我小王爷懂我!”云筱夏一下就乐了,搂住尹冬的脖颈,半个人都借力挂他身上晃悠。 江玫拢了拢斗篷,露出一角艳色衣裳。江菟着窄袖劲衣,抱着道具剑杵旁笑看他们打闹。 她们的服饰倒是完全没有违和感。江玫本就美艳,撑得起大红大绿的衣服。江菟虽生得柔和,也只用在眼妆上多费些功夫。 路其安和莫识是被一同推进更衣室的,送来的竟是两套婚服,两人面面相觑,来不及质疑就被迫去换衣服了。 还好有工作人员帮忙,不然那么复杂的服装,他们连穿都穿不明白。 路其安举平手臂像架子似一动不动,帮他换衣服的那小伙子狐疑地上下看看,拍了拍他胸口:“大兄弟,胸肌练挺好。不是、你真要女装啊?” “嗯,我要嫁给我未来男朋友啊。”路其安低头,方便他把红盖头盖好。 视物能力没有完全消失,但光线暗了许多,视野变得极狭窄。路其安没自己动手掀盖头,站在那儿无措似唤声:“哥哥。” 莫识再度心软,从旁侧走来牵住他的手,引他出门。 路其安亦步亦随紧跟着,没有哪怕一点犹豫,他对莫识是全身心的信任。 尹冬听见了开门的动静,抬头瞧瞧这对佳偶,突然又能看见《塞外梦》的将来了。 第49章 【草原篇·碰面】 凤冠霞帔正红盖头,成套的发饰属实不轻,戴久了恐怕要压得颈椎疼。 路其安默默打消了以后让莫识也这样穿一次的念头。 众人的打趣听得莫识的脸越来越红。路其安藏在盖头下,笑眯眯的表情有几分狡黠,他扯扯莫识的袖摆:“将军哥哥。” 莫识不知他要做什么,回身便见人自行挑起红盖头的一角,低了低头,将那块红布也盖在了他头上。 外界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或许是错觉,声音都小了许多。莫识还没说话,路其安就将唇贴上来,轻轻的,欲语还休似的一吻。 莫识下意识想把他推远点,却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毕竟直播镜头就在一米开外,除了这层盖头,没有任何阻碍。 乍然的激烈反应太不对劲,定会引起怀疑。 路其安低笑出声,挨了莫识狠狠一瞪方才憋笑,忍得肩膀微抖,发饰上垂下的流苏坠子也跟着颤。 哇,言情小说没骗人,果然很刺激。 “哥哥这就害羞啦?只是排练而已。”他放轻声音说悄悄话,“本来想亲深一点的,还是算了吧。” “……” 莫识根本不信这鬼话。 哪儿有排练是这么做贼似偷偷摸摸的,弄得像是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偷情。 他掀开盖头一角就要躲。 路其安突然不笑了,干脆利落揽着腰把莫识又拽了回去,抬指擦过他唇角,拭去蹭上的一点淡红,低眉顺眼:“…这口红好像持妆力不太好,下次换个牌子的。” 差点暴露了,好险好险。 莫识这才抬眼,冷静质询:“你不是说排练吗,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彻底被路其安的态度弄迷糊了。 冒险的事情是路其安在做,掩饰的事情也是路其安在做,莫识以为自己就像无意识的提线木偶,傻傻的,什么都由着他。 这种快要暴露又始终有层纱未捅破的感觉,太怪异,而且显然对心脏不好,咚咚跳得像下一刻就会猝然停止。 路其安同样在纠结,之所以态度左右摇摆也是出于内心的挣扎。 欲望与理性在打架,他答不了莫识的话,不作声抓过对方的手,用脸颊贴着掌心,一眨不眨和莫识对视。 三,二,一。 好吧,溺爱了,谁让他长了这么伟大一张脸。莫识怕破坏了妆容,轻轻在脸颊捏了把,反去握路其安的手。 * 一次两次可以靠撒娇卖萌混过去,日子长了就装不住了。 路其安是真不敢在这阶段公开告白的,私下坦诚的机会也找不到。一时间陷进僵局,甚至恨不得冲去找姚珺晔或者江家那老头,催他们干脆点,赶快把黑料爆出来。 他需要有足够冲击性的事件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顺便让莫识产生些同情,以便利用莫识的善意将他据为己有。 不算卑劣的举动,路其安看得出莫识喜欢他,只是没确定那份喜欢到底有多深多重。 冒险在没把握的情况下试探,并非他的作风。 卸妆的间隙,路其安给江菟发了消息,试图让她再给江父下剂猛药,催他尽快制造舆论。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断断续续持续了几分钟,江菟的回复才发过来,不是同意,而是约他叫上尹冬,三人半夜碰面。 这是什么意思,要组追妻者联盟? 江菟的语气太坚决了,路其安又正好在找不到出路的迷茫时期,索性问也不问就同意。 深夜,十二点。 万籁俱寂中,路其安偏头,见莫识蜷身缩起,呼吸匀称缓慢,睡得安稳。他轻手轻脚下床,去房间另一头找尹冬。 老年人作息的家伙明知道今晚有事,还是睡着了。 “尹冬哥,醒醒。”路其安怕声音大了会吵到莫识,耐着性子喊他好几遍,尹冬根本没反应,翻了个身睡得更死了。 路其安灵光一闪,想起了云筱夏分享的童年故事。 扇两耳光就会醒了吧? 尹冬比姚珺晔争气多了,路其安刚卷起衣袖,一巴掌还没落下来,他就在潜意识的危机感催促下睁眼弹坐起来。 可怜他美梦才做醒就遇上路其安核善的笑脸,实实在在打了个哆嗦。 和路其安亲近点的人,除了莫识觉得他是白花儿一样的笨蛋小狗,其他都或多或少会发现这人的疯批之处。 要美貌有美貌要手段有手段,面甜心狠笑里藏刀,为达目的可以不顾一切,只要他想,谁都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走了,开碰面会去。”笑容收起来,说明路其安认真了。 尹冬抓抓乱蓬蓬的头发,打着哈欠跟出去。 江菟穿的白色睡裙在黑暗中尤其显眼,他们找了过去在那片离蒙古包约有五十米距离的草地上坐下。 夜深露重,他们衣服都单薄,却没人说冷。 因为江菟急着确认:“路其安,我们今晚碰面的事情你没有和任何人说吧?” 路其安摇头,并问她怎么了。 江菟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出和江父的聊天记录给他看。 屏幕慢慢滑动,路其安在大堆的训斥教育中抓住了第一个重点,眉头微微蹙起,不解重复:“他的某位熟人提供了很多帮助,以后也会继续帮我们?” 是江父头次劝说江菟爬床时劝说的话,让她不用担心后果。 肉眼可见的面色阴沉几分,路其安把自己熟悉的人一个个想过去,并没有找到重点怀疑对象。 再向下翻找有用的信息,格外刺眼的话语停留在屏幕上,路其安突然停住了,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 像一柄刀捅进胸膛。 “不、不对,他们怎么会…” 怎么会挖出这么秘密的事情。话语连同呼吸一起哽在喉管中,路其安低头死盯着那方荧荧发光的屏幕,咬了咬唇,猛地抬头,眼神不是往日温和,而是像狼。 野性的,兽性的。 江菟刚还忧心自己的手机会不会被捏碎,这下更忧心了。 他还有理智,不久就颓然松开手机,抬手撑了额头,平息怒火临时思考对策。 江菟没法安慰他,就算是和路其安做了几年朋友的她也不知道那些黑料,只得提醒:“最近别用你那个工作用的账号发任何消息,万一那熟人能登录你的账号就糟了,私人账号也要小心点。” “嗯。我知道。”声音嘶哑,伴着深深叹息。 路其安的计划出了错,被无名的突发因素搅得一塌糊涂。 缓了会儿神,他调整自己恢复正常,也打开手机点开聊天框之一,转个方向递给尹冬看:“尹冬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筱夏姐的父母都很支持你追求她,想来节目探亲顺便助攻。” 第50章 【草原篇·开机】 路其安一大早就起床了,他睡不着,也躺不住。 水积了几公分高,咕噜噜从洗手池底部流下去,在中心形成个小漩涡。 他胡乱洗了把脸,垂面愣愣地看水流尽,才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额前刘海沾水弄湿了,一缕缕的粘着,他嫌难受干脆往后捋起,直挺的鼻梁上挂着水珠,其余的水一点点汇聚在尖俏下颌,缓慢滴落。 多了丝戾气,还好看不出憔悴的样子。 路其安用力对着自己脸颊拍几下,放松面部肌肉,熟稔扬起自然的笑脸,甩掉了对此刻来说多余的念头。 确保万无一失不会被发现异常,才回到卧室。 莫识刚醒,迷迷糊糊坐起,揉着眼盯路其安看了足有三分钟,终于开口:“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这样都被发现了。 路其安转转脑子,突然凑过去,语气轻浮:“对呀,因为哥没给我早安吻,所以不开心了。” 这么一说,莫识便不再深究,红着耳尖去洗漱。 不要脸果真是有用的。 * 【欧耶欧耶,要看他们的剧组生活了!!盼了好几天了】 【陈导我好想你啊,你还是那么爱你的小凳子,一看就是个钓鱼佬】 【心旅又恢复了海岛篇的美食综艺既视感了是吗,我还没吃早饭我好饿啊!】 早餐时,陈导又带着他的小凳子来了,蹲坐在桌旁,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形象和在海岛时唯唯诺诺的的样子判若两人。 一问才知道,这儿其实是陈凌天的老家。他这趟不光是拍综艺,还回老家拜访了父母亲戚。难怪前两天拍摄时总见不到他,只有几个副导演在场。 原来是偷偷跑去玩了! 云筱夏咬一口沙葱包子,腮帮子鼓鼓的,不好张嘴说话,只能举高手臂表示无声的谴责。 尹冬懂她想说什么:“陈导,你这也太不仗义了,怎么能抛下勤勤恳恳工作的嘉宾们去玩。下次记得带我们一起。” 江玫加了把火:“就是就是,这两天可累了,陈导你居然不和我们同甘共苦,必须补偿。” 江菟积极打配合:“陈导起码请我们聚个餐吃顿饭吧?这里可是你家乡诶,把我们几个人生地不熟的客人丢下真的好吗?” 路其安开口还没说话… “节目结束,等节目结束了咱们挑个时间聚餐,我请客!”陈导举双手投降。 他们几个都不在乎聚餐用的钱,嘻嘻哈哈开着玩笑,明显是朋友间打趣。 【还搁这乐呢,被恶意剪辑成嘉宾耍大牌80导演就老实了】 【偷偷告诉你们其实我是心旅节目组的打杂小妹,我们氛围真的特别好嘻嘻嘻,上班跟拿钱旅游似的】 【我靠有内部人员…我季度了,是不是只有我996还天天加班加班加班】 【楼上想开点,楼上上虽然获得了拿钱旅游的快乐,但也失去了被迫加班的痛苦啊!】 陈导回来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要监督他们的拍摄进度,保证剧本能整个演完。 不强求质量,只求好玩、有挑战性。 并不清楚嘉宾们具体如何连接情节写出剧本的陈导发现,上来第一场戏就是将军和公主大婚。 公主命人绑了将军,并强行给他套上吉服,压着他拜堂成亲。 陈导:??? 这画面有点不太对劲吧,怎么从暗恋多年为爱逃婚的纯爱小故事变成了霸道公主强制爱了? 尹冬淡定面对陈导的混乱:“我还连夜把公主的人设改了,出生在接连几位皇子早夭时,不受宠的生母怕他遭不测,让他男扮女装。路其安那身材,演女角色太牵强。” 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陈导低头看看,原来是自己的世界观啊。 * 绳子勒得很紧,莫识想着按大将军的性格,就算是他占了便宜,白得一送上门的美娇娘,也不会轻易屈服。 他便始终挺直脊背,任由绳子死死勒束。 身后群演摁着肩头往下施力,他才被迫弯腰叩首,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好刺激,厨子在哪,今天晚上我就要吃到这口饭】 【我也想吃,能不能带点荤啊,孩子想吃肉了】 【还吃啊?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那tag一打开十有九肉,天天吃都快吃腻了,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加餐一下了,厨子在哪!!】 捆绑的确有趣,大红婚服的确美得心惊,但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两者叠加,也只让路其安担心会不会弄疼了莫识。 路其安想偷看他,红盖头挡着,什么都看不着,只能老老实实演戏。 夫妻对拜的环节结束,将军执拗地低头不肯服软,他穿着的那身吉服沾了沙土,在方才的挣扎中弄得凌乱,狼狈不堪。 反观高高在上的公主,已站起来,再俯身向跪地的人靠近。 一只手卡住将军的下颌,柔中带刚逼他抬面,镜头拉近,入镜的恰是因隐怒抿紧的薄唇和骨节分明的手。 掌心宽阔,指骨修长,青蓝经脉蛰伏在掌背。 是男人的手。 “cut!” 第一场的三镜头竟然都一遍过了,进展顺利,速度快得难以置信。 路其安扯下盖头,挨过去和群演解莫识身上绑的绳子,手忙脚乱打了个死结,急得眼眶泛红。 只有第一视角感受过才能真切体会到莫识演技有多好。路其安满脑子想着刚才看不见时听到的压抑低喘,看见的写满憎恶和恼火的眼眸,像被针密密扎着。 莫识已经出戏了,很不理解路其安为什么要抱着他呜呜咽咽:“本来还想夸你演技不错很有天赋,现在看来是疯了。” 尹冬一拍脑门苦笑。 入戏太深,又是个死都改不了的恋爱脑,他早该料到这家伙会在直播镜头下闹笑话的。 绳子实在解不开,最后还是道具组的看不下去了,拿剪刀把它剪断了才把莫识解救出来。 手腕上多了浅浅的一道红痕,不痛不痒,莫识看都懒得多看,掀掌拍拍路其安脸颊试图把他拍清醒。 “待会儿还有戏呢,不许哭。妆掉了会很麻烦。” 路其安握住他手腕,吸吸鼻尖还真止住了欲掉的泪,眼巴巴和莫识对视:“将军哥哥,我有点不忍心睡你了。” 第51章 【草原篇·吻戏】 【?????????????????】 【是否有点过于银乱了,你们要不反思一下呢?】 【到底谁上谁,我很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站反啊啊啊】 【劝琪琪不要再自1为是了,红盖头都盖上了这不是攻受分明吗?】 一片静默中,陈导发出了不纯的尖锐爆鸣声。 这种话过不了审的吧!是不能在直播间里说的吧!!路其安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啊啊!!! 陈导是万万不敢直接指责路其安的,他带着期望看向了莫识,等他出声阻止路其安继续暴言。 却不想,莫识皱着眉问的是:“你说谁上谁?” 陈导再次土拨鼠尖叫。 谁来管管他们,直播间封了谁负责?! “难道哥哥想上…” 被推来紧急救场的江菟一巴掌捂住了路其安的嘴,怨鬼似小声绝望恳求:“哥们,你冷静点,你俩只是戏里上床又不是真要做。直播间没了我怎么找借口和姐姐贴贴。”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被手动禁言的路其安只能搅着手帕在莫识眼前可怜兮兮装委屈,大有如果莫识狠心要上他,他就会毫无攻击性地哭一顿之势。 莫识沉默了五秒,这五秒内他什么都没想,然后屈服在路其安的撒娇攻势下:“也行,那就你上我吧。” 啊? 江菟一时不知该不该松手去捂莫识的嘴。 【?????????????????】 【虽然知道他俩聊的是角色,但是…这个主语用得太有迷惑性了】 【路其安到底做啥了,怎么就变成攻了,难道是靠卖萌吗,我怎么看不懂他俩的交流方式呢?】 【不是哥们…不是……我觉得…也不是就是…不是你们……(令人词穷】 * 两人下场补了个妆整了整衣物,移步到另一处造景,准备按照刚才讨论的结果把吻戏床戏那段一气演完,他俩今天的戏份就算结束了。 道具组是用了心的。 边境苦寒,将军又已领军在此驻扎年余,营帐内原本的布置都不算新,御寒用的兽皮垫得厚实,颜色灰沉,显得公主临时遣人铺上的绫罗锦缎格外艳丽刺眼。 路其安不情不愿又被盖上了盖头,端正坐在床沿,摆出一副乖顺等人的姿态。 他确实得等会儿,因为莫识在营帐外还有段打戏。 仍旧是双臂被缚,上身动弹不得的状态。要打架必须纯靠腿上功夫。 好在安排的几位群演都是打戏经验丰富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倒什么时候该往上冲。为了节约时间,他们连戏都没排,全靠临场发挥。 打板声咔哒一响,莫识猛地回身,抬腿踹向压着他的人中的一个,没往要害处踹而是踢在了膝骨上。 那群演做出吃痛的样子,凶神恶煞的面孔更加扭曲,他捂着膝盖蹲下去,龇牙咧嘴。 少了一人压制,莫识抽身摆脱另一人的压制,闪避着抓捕的同时试着挣了挣绳子,没真的用力。 他知道该怎么应对群演刻意露出的破绽,向他冲来时控制好力度准确踹在胸腹处,下盘不稳时扫腿绊去。 【真的没排过戏?感觉好自然啊,救命这也太帅了】 【代入感很强,肚子已经开始痛了】 【代入感很强,已经把我揍爽了】 【疑似抖爱慕出没,你们爱慕真可怕…尊重但不理解】 有模有样打了几个来回,两人同时扑上来把他制住,不敢多停留,全力一甩将人摔入营帐中,没忘了把绳子取下,门扉合起,自外部堵上。 将军不信邪,试了几次都没打开门,本就来气,一回头看见新娶的公主是满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更来气了。 分明事情都是因这任性骄纵的公主殿下而起! 莫识冷着脸在椅上坐下,活动着酸痛的手臂,丝毫没有要去掀盖头的意思。 直到没有刻意掩饰的清澄声线含着笑意在屋内响起:“若是夫君乖乖听话,岂不是能少吃些苦头。” “洞房花烛夜,夫君要与我在这儿空坐一晚上吗?” 后一句听着好不委屈,似是被冷落了的小媳妇。 将军在兵器架上取下柄长剑,走近床边,手腕轻抬以剑柄挑落盖头,始终与公主保持一定距离。 总算恢复了光明,路其安扬眸轻笑,念着台词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语调像带着小钩子,赤裸裸的勾引:“夫君坐这来吧,好叙叙旧。” 门外守着的是公主的人,将军的手下也不敢违逆皇族,除了听话,将军没有别的选择。 莫识拧眉,在路其安身旁坐下。 肩头攀上一只手,动作柔柔,指腹搭上颈侧摩挲,有双多情的桃花眸轻眯着看他,笑盈盈唤:“将军哥哥。” 莫识微微张口想训斥他,不设防的刹那间,唇瓣间的缝隙被填堵住了。 滚烫的,粘稠的吻,两个浸在戏里的人亲得自然大方一点不别扭。漫长湿热的亲吻过程中,莫识咬了口路其安的舌尖,血的铁锈味更像挑逗,激发兽欲。 他在挣扎,没有认真用力,路其安按下他的手腕,顺便把人压倒在床铺上。华贵绸缎中央,样貌凌厉的将军面泛潮红,憎怒的眼中因缺氧逐渐染上迷离,着实是幅美景。 路其安松开莫识湿濡的嫣红唇瓣,堪堪遮掩阴鸷,再度笑起来。 【?????????????????这是我今天第三次满屏问号了】 【真亲啊,直播镜头下真亲啊,你俩要不是一对,我和我男朋友当场分手】 【够了,这下所有不是cp粉的都破防了,你们满意了吧】 【纯路人,只是为了拍戏而已,cp粉有必要这么刷存在感吗】 【不然呢,恋综不刷cp刷什么,刷你那张比厕所还臭的嘴?】 演得可以啊。尹冬赞许点头,扭头看见陈导脸色煞白发绿,困惑不已:“陈导,你变异了?” “…过不了审啊。”陈导目光空洞喃喃念道,“我的直播间不会没吧。” 尹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毕竟,在这后面还有路其安强烈要求加上的、更加过不了审的内容呢。 第52章 【草原篇·欲望】 路其安快分不清自己是在演戏还是暴露本性了。 膝盖卡在膝间,面上散漫不经挑笑,垂手抚上莫识脸颊:“将军哥哥腿上功夫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输给妾身了呢。” 【不会真是床戏吧,我以为你们开玩笑的…来真的啊?!】 【好了我叛变了,其路焉识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虽然扮女装,但我们琪琪还是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 将军不经逗,闻言又要炸毛,怒火攻心时顾不上什么以下犯上什么不敬之罪,攥拳挥向了公主,冲着那张漂亮的脸去的。 路其安不躲不闪受了一拳,脸颊顷时泛起红,满不在乎似暂时按住莫识的手,撂出句话:“我与将军已是夫妻,共相唇齿,将军哥哥难道甘心一生效力庸君吗。” 大不敬的谋逆言论,正正点中将军内心深处藏着的想法。 沉迷享乐淫奢无度的君王,只会在边疆战危时祈求和谈和亲,将军恨他的软弱无能,早早想过反抗,只是苦于势力不足。 如今得了个有着正统血脉的妻子,只需下些手段暗杀了皇帝,再扶持公主登上皇位,比颠覆王朝简单的多。 他们只是为利益才纠缠在一起。 想通了这些,莫识松拳,不再激烈反抗,咬着牙默许了路其安对他上下其手:“一定要圆房吗?” “不然妾身怎能信将军会听话呢。” 他的手抚上莫识胸口,长指微弯勾着衣领,一点点缓慢扯下… 透过银红的霞影纱,隐隐可见两道人影重叠,最后以点翠步摇的珠链摇晃为结,宝蓝水滴状坠子似湿红眼尾落的泪,暧昧不言而喻。 又是一气呵成拍完了一场。 尹冬情不自禁为他俩完美的配合鼓掌。太有张力了,太带劲了! 陈导看傻眼了,面色死灰心如止水,抬手跟着无力地鼓掌两次。 演技好张力强情绪饱满,没错,艺术感是很足够,但是——这也太艺术了,完全没管审核机制。 戏演完了,两人还都没动弹。 莫识将自己从角色中脱离出来,颊上的红还未消去,神色已恢复平静,见路其安僵着没动,屈膝自行挪挪身体,想推他一下催他快点出戏。 就是这一挪,弄得他猝然愣住。 不妙。 这小子也太入戏了。 路其安被莫识无意的触碰吓得清醒,脸越涨越红,耳垂更是像要滴出血。 他在身下人复杂的目光中匆匆起身,不由庆幸衣服足够繁复,不会被别人发现异常。 年轻气盛,拍戏经验又少,会过度代入也正常。莫识自己给自己洗了脑,从震惊到理解只需一分钟,淡定站起。 “过了?” 尹冬回答:“嗯,过了。” 莫识便心安理得非常自然地牵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路其安走了。 没错,是牵着走的。 旁观的其他嘉宾一律表示幻视了甩成小风扇的尾巴和假惺惺耷拉的毛绒耳朵。 * 莫识以需要私人空间的理由支走了工作人员,更衣室内只剩下他们俩。 没有监控,没有摄像机,没有其他人会发现。 路其安紧张地捏紧衣角,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扑上去把人吃干抹净。 确定恋爱关系之前就上床,不是渣男行为是什么。 路其安下定了决心。今天,他就是死,就是从更衣室的窗户跳下去,都不会动莫识哪怕一根手指。 莫识背对着,脱掉了外袍。 “哥哥,你,你难道…”路其安挪不开眼,直愣愣盯着,手足无措。邪念控制不住地不断冒出来,摁都来不及摁。 更兴奋了,忍得有点痛。 莫识回头,欲言又止半晌,迟钝问:“你还没出戏吗?” 他到现在还以为路其安的生理反应是因为入戏太深! 路其安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摇头又点头,蔫蔫低垂着脑袋:“我会这样不是因为演戏,只是因为哥哥你,你太会勾引我了。” 纤密的睫抬起,偷看莫识脸色。 莫识似乎不吃这套,把他留在更衣间,自顾自去隔壁化妆室卸妆:“刚才勾引你的是将军,殿下去找您的将军哥哥负责吧。” 路其安反而心情轻松不少:这样隔绝接触就没机会强迫莫识了,起码能保证基本的人身安全。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好像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脑海中不断回放莫识在那段床戏中的表现,记起镜头内和未被拍进去的一切。涣散失神的凤眸,细碎发丝沾在汗湿面颊,低喘促急。 身上的吉服同他成对相配,衬着如霜似雪的白肤,更是撩动心弦,让他说不出多欢欣。 空坐了二十几分钟,还是毫无进展。 直到莫识卸好了妆,回更衣室准备换回自己的衣服,推门见路其安仍坐着,连位置都没变。 “还没冷静下来吗。” 他淡淡瞥过去,怜悯般的俯视。 也许是仿佛置身事外的漠然彻底扯断了最后一根理智的弦,路其安抬眸,被欲念填满的心脏跳得剧烈。 推进更衣间内,将门反锁。 空间是足够宽敞的,他不满足,非要将莫识压在角落,躯体紧密贴在一起,距离为零。 莫识对这番流氓举动没有采取反抗行为,偏凉的手和路其安体温渐升的身体接触,显得格外冰冷。 连吻都错乱,逼得人窒息,无意义的胡乱啃咬,刺痛,却爽快。压抑了许久后,积攒的欲望没有沉寂,只有爆发。 不知过了多久,路其安松口,声色略沉叫他声“哥哥”。 莫识好不容易喘过气,呼吸尚不匀,气势半点不减。他读懂了路其安的渴求,眸子稍睨,喉结滚动,哑着嗓:“门锁好了吗。” “锁好了,没人会进来。”灯光开得暗,他的瞳在昏暗中近乎黑色,读不出任何内容,又像把什么都展示出来,从内到外的一切都剖开,不遮掩,“哥哥,帮帮我。” 褪去的嫁衣堆在地上,红艳艳,像一团芍药。 曾跪过的人站着,高岭之上那朵孤冷的花俯身跪地,清冷眉目低垂,启口生涩地、缓缓地。 吻住了他。 第53章 【草原篇·关系】 二十七年人生中,他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比零距离更近的接触。因为对此不感兴趣,甚至有点厌烦。 只能靠着效仿记忆中电影片段。 太生疏,呼吸不畅几乎带来窒息感,生理反应激出的泪水聚起,盈满眼眶,凌乱、不成样子。 凶手很清醒,垂下鬈卷的睫瞧他,手覆在脑后,绕着丝缕烟雾般的乌发。 “哥哥,我到死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的。”路其安是着了迷,喃喃低语,转而去拭白山茶上沾着的水珠。 莫识直白得不像他本人,冷静语调因嗓音微哑融化些许:“那就好好记住,别忘。” 墙上悬着的时钟,分针走了一格又一格。 * “清醒过来了?” 莫识将擦拭唇角用的手帕丢进垃圾桶,拧开瓶矿泉水灌了两口,说话时嗓中依旧刺痛。 路其安的脸还红着,才回过味来想起羞涩,偷偷瞄他好几回才试探出声。 “对不起,哥哥,我一时有点…”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开荤居然是如此混乱的情况下,路其安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立誓的内容,更自责了。 何况莫识不过是纯粹地付出,并不享受过程,这一点也不好玩。 “我自愿的。不用道歉。”当然也有看不下去所以纵容的成分在。 还好有记得脱掉衣服,没留下什么痕迹。 莫识换上私服,拉高衣领盖了下半张脸,没有等面红耳赤的路其安,也没有去找其他嘉宾或导演,径直离开。 他需要独自一人的时间把心绪抚平。 * 尹冬在指导江玫和江菟对戏。 她俩有个遥遥对望转瞬即逝分开的镜头,一直拍不好,原因无他。姐妹俩眼神碰到一起的瞬间,江玫就会绷不住哈哈大笑。 来来回回拍到第四遍,换了常服的路其安孤身走过来了。 好稀奇的场面。 云筱夏本叼着牛肉干饶有兴致看尹冬训人,发现了路其安,疑惑地“诶”声,歪脑袋往他背后看。 “莫哥呢?小路你今天怎么没粘着他。” 在她印象里,路其安和莫识跟连体婴没什么区别,成天呆在一起,谁都拆不散。 云筱夏私下觉得,路其安和莫识之间的友谊同她和尹冬之间的差不多。 不愧是好兄弟! 路其安掐了自己几次,反复证明这不是梦,恍恍惚惚坐在旁边,压根没发现云筱夏是在和他说话。 【对啊莫猫猫去哪了,他和琪琪明明是一起走的吧】 【刚刚镜头怎么没放他们俩那里的啊啊我好好奇啊!】 【cp粉的直觉告诉我,他们做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成年人的事情嘿嘿嘿】 【听得人心黄黄的,请正主赶紧从实道来,不然我就要造谣了!】 “筱夏,怎么了?”尹冬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放江家姐妹俩自己琢磨如何才能对视不笑,大跨步至云筱夏身边。 他知道路其安心里惦记着谁,挑挑眉:“和你将军哥哥吵架了?” 呆呆小狗摇头。 “那是打架了?” 还是摇头,迟疑了一会儿,不确定似点点头。 尹冬脑子一热,毫不犹豫冲云筱夏肯定地宣布:“他脑子坏掉了。” * 脑子坏掉了的大型犬被尹冬和云筱夏联手打包,让陈导当工具人,给莫识表演个送货上门。 表演失败了。莫识不在男嘉宾们居住的蒙古包中,陈导绕着张望几圈仍找不到人影。 路其安给莫识发了条消息。没回。 “陈导,你先回去吧,那儿在直播,没你看着不行的。”赶在陈凌天给人打电话之前,他假装随意地晃晃手机,“我去找识哥,他告诉我往哪走了,放心。” 在陈导眼中,路其安一向是可靠的形象,没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笑呵呵告别,愁眉苦脸地开车回去监督拍摄。 车开远了,路其安打开手机,关闭依旧没动静的聊天页面,给莫识拨去电话。 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方被接起,而后电话对面人开口,寡冷缥缈的声线裹在隐隐风声中:“路其安。” “你在哪?哥哥,我们谈谈吧。” 对面安静了片刻,默契地没挂电话。路其安屏息谛听,听到细碎的簌簌草叶声,以及深呼吸的声响:“朝日落的方向走,我等你。” 莫识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懒得辨认具体方位,往往是用标志性的事物记路,比如花草树木,再比如日月星辰。 迎着浑圆的澄黄色太阳走了十来分钟,路其安总算看见了莫识。 他加紧几步冲去,头一次在莫识面前无所适从,想抱又不敢的拘谨模样像被刚套了项圈的小狗,让人发笑。 阳光懒懒散散半斜地洒过来,两道影子在草地上拽得细长,于细草间蔓延,似永远没有交集的两条平行线。 莫识敏锐地关注到这残忍的画面,轻轻低垂长睫,思索着想改变点什么。 改变会让他精疲力竭,但偶然一次,只为了路其安的话,就还在能接受的范围。 ——路其安总是在主动靠近他,即使他逃避时也没有放弃过。 莫识往前一步,距离拉近到几乎于无,用与内心完全不符的镇定态度,张臂抱住了路其安,搂着腰身、将下颌压在肩头的那种亲昵拥抱。 “哥哥?”停顿了下才发出的声音,惊诧的成分似乎大于愉快。 还不够。 ——他们的每次亲密接触,都是始于路其安,无论起到完全主导或是引导作用。 莫识抽出只手,强硬地扣着路其安脑后,把他压下来,遭风吹凉的唇贴上去,一点殷红舌尖小心翼翼地撬开对方唇齿。 得到回应,想抽离时已经太迟。 路其安逮住送上门的猎物亲了个够。 ——最后,莫识想起他从来没对路其安表达过自己的感情,路其安却把“喜欢”挂在嘴边,总念叨着情话。 这次谈话,理应是由他把话说清楚的。 “路其安。” “嗯,我在好好听。” 路其安为他在镜头之外的不寻常举动震惊,弄不明白莫识是不是突然被夺舍了,条件反射似乖声答话。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阳在西沉,肉眼看不见移动的幅度。但它确确实实沉下去了,愈来愈低,到了傍晚的边缘。 莫识的自信不足以支撑说这么直白的话,可他还是说了,薄红的唇翕动,睫是一团浓墨,封存在眼瞳的琥珀里:“路其安,谈个恋爱吗?” 世界变成了巨大的漩涡,呼啸着把他卷进去,把所有人都卷进去,漩涡的中心埋着什么,无人知晓。 “不行啊,哥哥。”漂亮的桃花眼仍然深情款款,只怕是惯会当感情骗子。路其安拥抱了他,“现在还不行。” 他的意思很明确,是拒绝。 莫识很意外自己的情绪像不甘心,还有点心存侥幸:“我们,究竟算什么关系。” “不确定,也许…” 笑容那么温柔,比糖甜百倍,莫识偷偷把他的笑记在心里,起码这份记忆能短暂地为自己所私有。 路其安勾起莫识鬓边无意垂落的发缕,轻柔地拢到耳后,语气轻描淡写。 “也许是床伴吧,谁知道呢。” 咔哒,天黑了。 第54章 【草原篇·喜欢】 “你还真厉害,那种情况下都说得出拒绝的话。”当晚“追妻者联盟”的例会上,尹冬听完路其安没精打采的概述,仰天感叹。 原来不是吵架了,也不是打架了,而是做了。 他都不知怎么评价才好。 路其安这小子,又深情又无情。 江菟也咂舌称奇:往日常听路其安指导他俩怎么追人才最有效,总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儿,哪成想只不过半天,事态天翻地覆。 竟然会从纯情暧昧期小情侣变床伴炮友。 路其安呢?他满心都是晚上直播关闭后莫识拿出的小药瓶。在海岛时的调查结果在脑中挥之不去,一时间,他怀疑自己做错了事。 明明是想让他少受点罪的,怎么就成了这样局面。 反复琢磨几遍,很倔强地认定:“我也不想拒绝识哥,但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总比害他跟我一起挨骂要好。” 莫识看似冷淡薄情,实际上心思敏感得不行。路其安不舍得把他框入自己设的局中。 谁都可以成为他的一粒棋子,包括他自己,唯独莫识不能。 “我问了那老不死的,他说这两天会开始预热,最多还有四五天,你的第一条黑料就要被挂在热搜上。” “第二条黑料暂时留作后手。” 不愧是老谋深算的商人,连算计他一个后辈都如此用心。可惜,江父没料到,在他眼里一无是处柔弱可欺的江菟会有胆子“背叛”他。 更可惜,姚家和江家都太不自量力,自以为是地想通过对付路其安动摇路家。 贪婪又愚蠢。 * 身边的人暂时不能够信任,路其安让尹冬和江菟先回去休息,自己则一通电话打给了长兄路漫书。 路漫书还在加班工作。铃声突兀响起,他揉了揉眉心,放下文件接起:“你总算要找家里人帮忙了?” 虽然路家产业以房地产、科技行业和金融业为主,几乎不涉足娱乐行业,但江家和姚家动作太大,他不可避免地有所察觉。 “没办法了嘛,大不了恋综和电影拍完就退圈。”家里人都不太支持路其安混娱乐圈,从他去当练习生到现在正好十年,父母兄长也就劝说了十年。 可他不听话,又是个硬骨头的。家人不支持,他就不要家族提供的资源,隐瞒了身份,只靠自己闯出了一片天。 年少轻狂时,路其安和气急的父亲发过誓:如果哪天他主动求帮助,他就要退圈,老老实实进家族企业,平稳度过一生。 路漫书哼了声,不提当年事:“得了,说吧,要怎么帮你。” “接下来一段时间,如果出现我的黑料,千万不要压热度,稍微炒炒也行,做得隐蔽些。”路其安提出了诡异的要求,“对了,再帮我盯着点大伯一家。” 路漫书很想翻个白眼,但他记起自己今年立的人设是冰山霸道总裁,生生忍住:“你这纯找骂呢…父亲可说了,这次要是追不到你那crush,回来得家法伺候,进度怎样?” 说来好笑。 路家每一代教育孩子的方式都不完全相同,但这“家法”有个共同点,就是极其尴尬,令人社死。 比如路其安这代,凡在大事上出错,就必须在逢年过节的家宴上拿出日记本,朗读自己小时候写的日记。 路其安年年都读,已经读到了十六岁时的日记内容,练成了在众人面前面不改色把莫识夸八百遍的能力。 这种家法伺候的威胁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算。 “好消息,他真的喜欢我。”周围安静得像世上只剩他一人,路其安垂首,疲倦的侧颜仍温柔,“坏消息,在我解决掉姚家和江家前,无论怎样都不能和他在一起。” 他将今天发生的事删删减减,用最简略的方式告诉路漫书。 听得这母胎单身的工作狂沉默。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读过言情小说啊。路漫书把路其安和莫识代入小说男女主看了看,无语凝噎:“……没觉得你们的关系很不健康吗?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他你的计划呢。” “如果我答应和他成为情侣,那我被骂的话、他会伤心的。” 而且,莫识从小缺少关心爱护,还和他一样没谈过恋爱,必然看重感情,极可能有什么冲动之举。 倒不是怕破坏了计划,而是担心骂上头的网络喷子会扭头去谴责莫识。 还不如让他一个人承担。 之所以不完全拒绝,留了“床伴”的一层关系,是怕莫识会彻底抛弃他不要他。 每次落子都仿佛是悬在高塔上的天平,摇摇欲坠,稍不当心就会失衡、崩塌,黑白棋子哒哒滚了满地。 微弱的“滴”声,路漫书等不到弟弟说话,便把电话挂断了。 好累。路其安闭闭眼,这下周围是真没有第二个清醒的人了。 月亮高挂,已至午夜,仲秋的夜凉,他穿得又单薄,推门进蒙古包时被屋内的温暖吓了一跳。 路其安待寒意尽数驱散,体温恢复正常,悄悄掀开莫识的被角钻进他的被窝。 意识朦胧,临入眠的前一秒,他埋入莫识的颈窝,半梦半醒呢喃着告白:“白山茶,好香…哥哥,我今天也在喜欢你。” 我不是完美的男朋友,甚至没能坦率地喜欢你。 路其安连睡去时都在自责愧疚。 十几分钟后,莫识原本放松垂落的手抬起,半搂住怀中的人,再度阖目,低语声清浅而格外柔和。 “晚安。” 一夜无梦。 * 拍摄第三天,一场戏卡了几遍都没拍好,休息的间隔时分,路其安拿了瓶苹果汁,凑近递给莫识。 也算是享受最后的平静。 他不清楚为什么那天一觉醒来发现莫识的态度恢复了从前,不会太亲密但也不特意躲着,对他来说已经很幸福了。 江家和姚家放出的预热也不过让直播间弹幕中多了些疑问。黑料尚未揭秘,他还能清闲几日。 今天正巧没他的戏份,索性在剧组跑跑腿打打下手,充当莫识的私人助理。 陪着莫识在休息室坐了不过五分钟,门被敲响了,路其安只得暂停盯着人不放的痴汉举动,起身去开门。 “谁,这里门没锁……”意料之外,是两张不认识的脸,路其安愣在原地,定定看着面前热情笑着的两位中年人。 好像有点眼熟? 第55章 【草原篇·访客】 “诶呀,这就是小路吧,小伙子长得真帅。”保养得当的女人一只手挽着丈夫的胳膊,一只手拍了拍路其安的肩,很自来熟的模样。 男人看上去也很年轻——如果忽略那地中海的脑袋正在反光的话。他憨厚慈祥地微笑:“小路啊你别怕,我夫人她抢到了直播间的票,成天盯着看,她可喜欢你了,没恶意的。” 原来是一对夫妻。 路其安突然想起来了。 难怪会感到眼熟,他俩就是云筱夏的父母!仔细看看,云筱夏的五官简直是把他们的五官拆散再重新组合拼起来的,像得很。 莫识听到了动静,咬着果汁的吸管从屋里出来,他见过云家父母,顺利认出来了:“云叔,花姨。” 路其安跟着他问候:“云叔好,花姨好。” “好好好,都好。”云叔话不多,花姨就负责和小辈们唠嗑,眼尾笑出细密的鱼尾纹,“小识的病好些了没啊?” 路其安顿觉话题不妙,急急忙忙接话:“云叔花姨,小夏姐在那边的场地拍戏,我带你们过去吧。” 本意是想岔开话题打断问答,免得让容易多想的莫识更觉自卑的。 哪成想,莫识踌躇两秒便跟了上来,撒谎时还能一本正经,礼节性的浅笑看不清晰,但的确是笑了:“早好全了,谢谢花姨关心。” 骗人,明明昨晚还在背着所有人偷摸吃药。 云叔粗神经,没注意到路其安不赞同的表情,放心地连连点头:“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小识小路,听叔一句劝,想谈恋爱就谈,啥都甭怕。” 他们只见过莫识两回,一回是在他年幼时,一回是数年前那场空难发生后。仅有的两回还都是莫识受了伤还没痊愈的时候。 自然对这小辈多几分怜惜,更关心他的感情状况。 夫妻俩思想本就开明,旅游途中看直播,瞧见路其安和莫识两人亲亲贴贴搂搂抱抱的粘糊劲儿,想起了他们年轻时的恋爱经历,欣慰的同时决定要给他俩点鼓励。 再算算自打女儿事业稳定,他们就出去环球旅行难得回家,此行还能顺便见见闺女,遂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回国,恰好接了刚从海岛回来的女儿回家。 云筱夏再次出发后,他们去拜访了许久不见的几位亲友,便追着节目组的足迹,来到了草原。 云筱夏骑在马上,专心拍戏没注意到混入工作人员之中的父母。 她一袭玄衣,长发高束,于马背上引弓射向长空,浑然是位模样俊俏的英气少年郎。 云叔和花姨自豪地搂着对方肩膀:“不愧是咱闺女,真漂亮。” “没想到我们家筱夏扮男装能这么帅,孩子他爸,我们这是儿女双全了。” 这个镜头顺利过了,云筱夏兴致勃勃停马,发现自己还是下不去,半个人挂在马背上胡乱蹬腿,吓得尹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人抱了下来。 一下子变得憨了起来。 旁观的沉默了。 花姨拿胳膊肘捣云叔的胸膛:“你闺女。” 云叔配合着她轻轻捣回去:“你女儿。” “爸爸!妈妈!”在尹冬的悄悄提示下,云筱夏很快找到了父母,孩子气地扑过来,被两双手稳稳接住。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抱成一团,丝毫看不出刚刚“推卸责任”的影子。 花姨冲尹冬挤了挤眼睛,见他没反应,装都不装了,直接把他也拽进来,变成四个人抱成一团。 【叔叔阿姨长得也好好看,果然我们小夏的颜值是遗传的!】 【他们家庭氛围好好啊哈哈叔叔阿姨都好可爱好有梗,像完全没有代沟的样子诶】 【是哪对cp有爸妈神助攻,原来是我们冬夏组[\/比耶]】 江菟艳羡地看着这一家人团聚的温馨场面。 她流落在外吃了十五年的苦,被父母找回时也没得到哪怕一个拥抱。亲生母亲怀里抱着年幼的男孩,冷冰冰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视一遍,挥挥手让人带江菟下去换身衣服。 母亲嫌她脏。 犹如浇头的冷雨,一下熄灭了她对回家的热切。 好在几小时后她见到了曾经的救赎,现在的姐姐江玫。 江玫朝她懒懒地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便一下将瘦弱的少女拥入怀,挑衅的话落到江菟耳中却是暧昧:“你好呀,妹妹,请多指教。”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江玫的声音和回忆重叠,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点没变,恣意张扬。 “想家了。”想她不曾拥有过的有爱存在的家,她只在梦里见过。 江玫不懂她的小心思,嗤笑道:“想那个要卖女儿换利益的老头子,还是那个只顾宝贝儿子不在意女儿死活的老太婆?又或者你要去给太子当仆人?” “姐姐也是家人。”江菟被骂清醒了,只敢小声反驳。 “…我就在旁边,你有什么好想的。” 【兔兔宝宝萌萌的,这算是和姐姐撒娇吗算的吧算的吧!】 【我曾以为小夏是心旅最直的女嘉宾,现在发现玫瑰姐姐更直,简直是雄鹰一样的女人】 【所以说女同千万不要爱直女,直掰弯会很痛苦的…过来人的提醒】 * 既然来了客人,由尹冬做主,拍摄临时暂停半天,他要跟云筱夏一起,带着未来的岳父岳母体验草原风情。 其他人也有了半天自由时间。 江菟和江玫计划去最近的马场再练习一下骑马,打个招呼带上个摄影师就走了。 路其安坦坦荡荡跟着莫识回蒙古包里。他清楚莫识宅习惯了,能不出门绝不出门,所以做好了在室内待一下午的准备。 他又不能在这个重要关头有逾矩之举,若被观众看出端倪,恐怕会被拎出来大做文章。 保险起见,只能正常聊天。 莫识从行李箱中翻出本薄荷绿封皮的笔记本,取笔在纸页上写写划划,因一心二用,并不怎么答路其安的话。 好半天才抬头,抿着唇看路其安。钢笔笔尖停在纸张上,透过几张纸,洇开点墨色。 想了想,低下头,在最后一行补了句话。合起笔记本塞回行李箱中。 顺手拎起黑色的风衣外套穿上,矜傲似轻抬下颌,眼眸中浸了莹润的光:“散散心去。” 路其安怔神,想迅速跟上,目光一瞥看见了什么东西,弯腰假装系鞋带,把它迅速拾起,顺手藏进衣兜中。 他的心,跳得很紧张。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一页被揉皱过的、写满了杂乱字迹的纸。 从莫识的笔记本中掉出的。 第56章 【草原篇·信封】 薄薄的纸像块烧红了的炭,时时刻刻提醒着路其安它的存在,导致在散步期间他总断断续续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八点。 晚餐是由巴图爷爷安排人准备的。乌恩其笑盈盈迎接着两位新客,反倒被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夸得不好意思。 共用晚餐的蒙古包内暖融融的,几个蒙古族青年同他们一起吃肉喝酒唱歌跳舞,好不热闹。兴致浓时,尹冬还朝路其安要来木吉他,自弹自唱给云筱夏唱了几首情歌。 换得云叔的认可,花姨的姨母笑,众人的起哄,以及云筱夏胜过言语的脸红。 莫识没碰放在面前的酒杯,也没有人去劝酒,独他清醒地看人们笑闹,就像并不在一个世界。 路其安酒量好,两杯酒对他来说和水没差别,眼都不眨就咽下去,却无论怎么说都不肯再喝,笑嘻嘻打趣两句,坐到莫识身旁的位置上。 “哥哥要是觉得无聊就先回去休息吧,他们应该还有得闹呢。”年龄相仿的男男女女和心理年龄年轻的俩大龄青年,一玩起来起码几小时。 莫识喝不了酒又放不开没法玩到一起,肯定会不耐烦。 “不无聊。”匀长手指端起白瓷酒碗,送到唇边轻啜,烈酒入喉炙烫烧灼,只一口就辣得莫识红了眼眶,轻咳两声,“挺热闹。” 今儿喝的酒是乌恩其的珍藏,五十多度的烈性酒,很呛嗓子,配上草原风光别有风味,但实在不适合莫识这种不沾酒的人喝。 路其安偷偷把他放下的酒碗挪到自己面前,一气灌下剩的酒,抹把唇角,为彻底断了莫识喝醉的可能性沾沾自喜。 * 酒足饭饱,喝到最后,醉了的居然只有尹冬和云筱夏。 因为在尹冬唱完情歌下来后,心乱如麻的云筱夏二话不说,拉着他要和他拼酒,尹冬当然是乐意奉陪。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碗接一碗喝,在云家父母的怂恿下硬是喝到双双醉倒。 不靠谱的夫妻俩甚至开始讨论要不要把俩孩子绑起来扔床上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省得弯弯绕绕一个不张嘴一个不懂暗示。 江菟赶紧插手,和姐姐救云筱夏于水深火热之中。 路其安则上前随手捞起趴在桌面的尹冬,轻轻松松架起,准备和云家父母告别后就跟着莫识回房享受纯洁的二人世界。 不想却被两人叫住。 “小路,姨姨有点事情想和你单独谈一下。”花姨掐把云叔的手臂让他别吭声,和云筱夏像极的杏眼瞳仁漆黑,直望着路其安。 路其安为难地看看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尹冬,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好。 “你去吧,我来就好。”肩头的重量突然减轻了大半,原来是莫识撑起尹冬的身体,把重心挪去另一侧,稍费了些力把人支住了。 他身形瘦削,肌肉量没尹冬和路其安多,要扶稳一个比他略高还时不时突然发酒疯的男性并不轻松。 路其安担心:“没问题吗哥哥,他会乱动的。” 似乎是为了验证路其安的话,刚刚还一动不动的尹冬突然开始挣扎。醉汉劲大嗓门也大,嚷嚷着不要拆散他和云筱夏,拼命想往前扑,眼看就要摆脱牵制。 才松手的路其安正要再掺和进来。 莫识面无表情出手凌厉,快狠准一记敲在尹冬抬起的手肘,掰过手腕折压反剪叠在身后,顺势摁掌压下他的上身。 轻轻巧巧把人制服。 丹凤眸底无波无澜,淡定得像什么都没发生,对路其安重复:“我来就好。” 【wow,是擒拿术!还是改良版的,比原版温和得多,不然尹导现在应该疼得嗷嗷乱叫了哈哈哈】 【妈妈我想学这个!这不比刷的小视频里那些白给术强多了!】 【谁录屏了刚才尹冬发酒疯的片段,求分享,太好笑了简直解压神器】 【心旅这直播就是好啊,除了这,上哪儿能看到大导演发疯啊】 【srds,背着镜头讲悄悄话是你们心旅的传统艺能吗,到底有什么话是我这个svip不能听的】 * 月华淡淡,银白色渲在周围一圈天幕,却破不开层层绒面般浓黑。 行李箱轮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滚动,发出规律而枯燥的辘辘声,在静谧中不断放大再放大,喧闹得慌。 路其安帮两人把行李全部拿到了安排的车上。 花姨性子直爽,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直入主题,从手袋中拿出个信封:“这是小识的哥哥托我带给你的。” 森绿色珠光纸信封上印着烫银山茶花图案,以白色火漆封口,拿在手中有超出想象的分量感。 云叔补充:“莫家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改不了的怪癖,你看小谦,凡是重要的事总爱写信,说文字更能传情。可打电话多方便,还能听听声音呢!” 路其安拆开信,抽出米白色信纸展开折叠,举起手机借着灯光阅读文字。还好是莫谦放慢了速度认真写的,字迹端雅不难辨别。 开头两段全是文邹邹的客套话,第三段才正式入题。 “几日前,小识和我坦白了他对你的情意,问我要如何才能填补内心空缺的渴望,是我劝他勇敢些主动接近并向你告白。前两天却又收到路漫书先生的消息,虽言辞委婉,但我也听得出,是我的贸然劝导给你带来了麻烦,同时伤害了自己的亲弟弟。” “路其安,上次私下见你时你还是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彼时我很忧心你是否可以成长为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男人,因此没有向你坦白家弟幼时的经历,希望你能知难而退。” “然而五年过去,在直播中我看到了你的成长,我想,大概到了可以放心把小识交给你的时候了。我不会再插手你们之间的任何事,希望你能一直坚定,初心不改。” “……” 随信附赠的是莫识少年时期的一张照片。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少年稚气未脱,容颜已显出清冷,脸上无甚表情,对着镜头竖起手指比耶。 身上穿着病号服,也许是因消瘦,衣服对他来说太宽松了,举手时衣袖落下堆在肘弯,露出小臂上的疤痕。 原来,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他就受伤了。 难怪一直查不到莫识手臂上伤的来源!十几年前的事情,太容易掩埋过去,即使不刻意瞒着,人们的记忆也会在时间长河中磨灭。 花姨撩发,语重心长劝道:“小路,小识以前吃了很多苦,姨姨希望你能好好待他。当然了,也别一味地委屈了自己…” “花姨。”路其安打断她的话,目光灼灼,“莫识曾经遭受过什么,您还记得吗?” 第57章 【草原篇·随笔】 路其安怀揣着心事回到蒙古包,发现莫识已经睡下了,长长舒出一口气,打开床头小灯,企图在更明亮的灯光下认出那张纸上的内容。 他并没有在花姨口中得到特别重要的信息。 花姨带着歉意告诉他:“不好意思啊小路,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莫家藏得可严实,我只记得这孩子小时候是很爱弹钢琴的…” 钢琴。 难怪看到路其安的手就要问他会不会弹钢琴,还跟着他回家听琴曲。可见莫识到现在还是由心喜欢钢琴的,只是从没看他弹过一曲半曲。 是因为受的伤吗? 路其安心里闷闷的,默不作声抻平了皱巴巴的纸。 不光被用力揉过,而且边缘卷起、颜色泛黄,斑驳墨水晕染,中心还有一大块可疑的赤褐色痕迹,浸透纸张,模糊了字,还把纸都弄得脆硬。 一眼看得出字迹杂乱,横竖撇捺都是歪歪扭扭像团乱麻,夹杂着许多意义不明的符号,找不到直线,就是刚学会写字的小孩都不会写成这样。 路其安努力好久才拼出几句不连贯的话。 “今日晴,室内有雨,他们还在看着我,医生说要做什么电休克治疗,我不想做,我想回家。” 这是逻辑最正常最完整的一句,起码让路其安能够猜出这张纸上是莫识住院治疗期间的随笔。 后面的文字写得稀里糊涂,纯粹是用各种破碎的词语连接成一串,甚至不能被称为“句子”。 ……毕竟不能指望精神状况极不稳定的病患写出什么优美的内容。 从夹杂的“坠毁”“死亡”的词语看来,写作的时间是空难之后。 肯定很痛苦吧。路其安抚摸过那片赤褐色,再怎么哄骗自己,也不得不清醒地意识到: 这其实是干涸了的血迹啊。 * 六年前。 空难发生的第四周,莫谦为早已匆匆下葬的父母补办了盛大的葬礼。 莫识刚脱离生命危险,短期内接连两场手术对他本就不好的身体造成了很大伤害,一度出现了心力衰竭和呼吸衰竭的症状,病情迅速恶化。 葬礼,他没法去,也根本不想去。 莫谦拿来葬礼录像问他要不要看时,莫识摇摇头,脸庞因失血过多尚未康复显得尤为苍白,眼底青黑一片,形容憔悴。 他闭了闭眼,鸦黑睫羽柔软垂下,声音轻弱微哑似将散的雾:“哥,我想回家。” 医院离死亡太近了,尤其是icu。莫识住在这不过五天时间,隔壁床的人换了两次,不是转去普通病房,而是死了。 被气氛影响,他越发焦虑,日日夜夜幻听幻视,再住下去恐怕要崩溃的。 “你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出院。”主治医生再三强调过要保持病人情绪稳定,莫谦被他口中的严重后果讲怕了,顺着莫识的心意,“…要不然,转院吧。” 于是转去一所莫家投资过的私立医院,单人病房隔绝了所有会让他紧张不安的陌生事物。 然后是由专家制定方案的治疗过程。 “自毁倾向”四个字不仅仅只是病历卡上的文字,在精力稍微恢复之初,莫识会抵触任何治疗手段。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亢奋时呼吸急促到缺氧,反而会扯下吸氧管任凭窒息感袭来;他拒绝服用药物,护士小姐看着病人吞下药才离开,他却会在几分钟后就去卫生间催吐。 更不用提扎在手背的注射针,一天要被扯掉四五回。 因为大量输血,血小板数量还没恢复正常,血珠从手背上小小的针孔中冒出,止不住地滴答淋漓。 莫识还任性,非要抓着他托哥哥从家中拿来的两本笔记本不松,血沁入纸页,留下大片大片的印迹。 实在没了法子,莫识出现拒食行为后,医生决定对他使用电休克治疗。 顾名思义,就是以一定量的电流通过大脑,引起意识丧失和痉挛发作,达到治疗的目的。 莫识的病症复杂,共做了十二次。 头疼头晕、恶心反胃、肌肉酸痛之类的副作用,对他来说是已习惯了的东西。唯一不适的是记忆的缺失和混乱。 莫谦问了医生,得知记忆缺失是无法避免但可逆的,过段时间会逐渐恢复,不必担心。 一颗心本来都要放下。 直到第七次治疗结束,他看见苏醒的莫识拿出枕下藏匿着的两本笔记本,翻开来面对那些文字,最终茫然抬面,不知在问谁。 “……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忘记自己写下的东西了。 莫谦没有去看本上内容。他只记得,那两本莫识病中终日捧在手心的笔记本,一本薄荷绿,一本烟灰粉。 * “路其安,路其安。起床。”清冷的声线唤着他的名字,驱散了不知情境的怪梦。 路其安哼哼唧唧不愿睁眼,下意识闷头往声音的主人怀里钻。随后有只偏凉的手伸近,拍拍他脸颊,又催促:“醒醒,今天戏难拍。” 嗯,拍戏…要和哥哥搭戏…… 磨磨蹭蹭艰难掀开一点眼皮,卷翘长睫轻挑,露出勉强聚焦的瞳仁。 路其安迷糊地瞥见眼前风光,震得惊叫一声,睁大了眼睛果断僵住。 莫识单膝撑着床沿半跪,垂面和他相对而视,凤眸冰消,约莫垂肩的黑发散在颈侧,略遮了些面颊,衬得冰冷似雪的人温柔起来。 一只白瓷似的手摸着路其安的脸颊,另一只放在他胸前,借力压着。 以现在的姿势,他会不自觉塌腰,使得腰臀衔接的凹弧更加明显,恰好在路其安的手边,只需一抬腕就能钳住劲瘦腰身。 “哥哥?”路其安努力不去想藏在那腰后的两池低洼腰窝,将注意力放在近在咫尺的脸上。 不,还是不行。 识哥长得也太帅了一点,何况、何况现在是早上! 按生物钟来说,本来就是会很有精神的时间! 莫识见路其安傻乎乎发呆的样子,看不透他的悸动。时间紧任务重,不能等太久,索性去扯路其安盖着的被子:“别赖床。” “等——等等,等等!”路其安誓死扞卫自己的被子,慌忙把它夺回来盖严实,满脸羞涩语出惊人,“哥哥,我们今天没时间做那个…” 第58章 【草原篇·抄袭】 莫识一言不发,直身后退三步距离,皱眉不解:“谁教你这种话的?” 对哦,现在还没有戴收音麦,观众只听得到莫识的声音。 可以稍微说点露骨的东西。 路其安突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并且想到做到,当机立断反问:“那又是谁教哥哥这样叫我起床的?肯定是不怀好心,想让我犯罪被抓起来蹲大牢。” 不远处在和小青梅吃早餐的尹冬打了个喷嚏。 贫嘴归贫嘴,听话还是要听话的。路其安让莫识先回避,免得自己看着他就没法平静。 呆坐着等到了欲望消退的时候,忙起身更衣洗漱把自己收拾妥当。 抽空拿手机看了眼热搜,居然惊喜地发现有关他的话题冲到了热搜榜前三的位置。 而且言简意赅,一眼就能看出内容来。 #路其安 抄袭 真是有够简单粗暴的。 路其安的黑料一向不多,但凡被爆出总要火上一阵子,几乎全部都是捕风捉影的造谣,没根没据地在热搜榜上轰轰烈烈挂几天,最后被辟谣。 然而这次,爆料者是有“娱乐圈情报站”之称的大v“运瓜的猹猹”。 原po放出了几张图片和一个音频对比视频。 第一张图是路其安发布原创单曲《十八月》的某博截图,日期是五年前的12月25日,他成人生日当天。 第二张图是一名网络歌手账号主页的截图,歌手名叫贺鹤,没什么名气,粉丝量还不破万。除了作品中的十几首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贺鹤上一次发歌还是四年前,并且这四年中没有发布任何消息。 第三张图则是用作与《十八月》对比的歌曲《初日》的详细资料,是同年11月6日凌晨时分发布的,早了一个多月。 音频对比视频其实没必要。这两首歌太相像,不懂音乐的人也能听出相似地方,就连歌词的意思都差不多。 少有如此证据确凿的黑料,黑粉们沸腾了。 【我的妈呀这也太像了,早就看不惯lqa了,终于塌了吧】 【纯路人,不评价,但是抄袭4000+哈,臭贝贝们别洗了】 【lqa纯花瓶,火了这么久还能洗掉所有黑料,背后有资本操作吧,指不定是被哪个五十多岁老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xswl,互联网难道没有记忆吗,不是有人爆过lqa是txl来着,半夜幽会大导演,资源是卖肉换的吧】 诸如此类言论霸占了评论区。 他们讨伐的对象路其安却乐得看这些评论,早餐期间捧着手机饶有兴致刷了几百条。刷到所谓“卖身”说法也只低头打量打量自己,合理质疑评论的人眼神不好。 他哪里有一点像0的样子啊。 心理强大的家伙继续大胆地往下翻,猝不及防看到莫识的名字出现在了评论中,一个不留神,被牛奶狠狠呛到。 【lqa不是还在录恋综吗?不光和尹导幽会过,现在还在舔莫影帝呢,有这样的不要脸,他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底下有人跟评。 【我看莫识也不是什么好人,都知道他家里背景不小吧?谁知道他那些奖是怎么得的】 【他还乐意和lqa麦麸呢,立的高岭之花淡泊名利的人设,还不是为了名气什么都不顾】 【txl就是恶心,莫识看着清白,私底下谁晓得玩得多花,小情人都不知道包了多少】 路其安看得咬牙切齿生闷气,边咳嗽边用力按下举报。 仍不解气,他把所有评论和用户主页通通截屏保存下来,打定主意等事情一过就要告他们造谣。 骂他可以,不许骂莫识。这是路其安坚守的底线。 * 直播间辱骂的弹幕刷得飞起,陈导得了投资方路漫书的要求,没有关闭直播。众人岿然不动,无视满屏风雨,自如地开始今天的拍摄。 “停。” 戏演到一半,莫识挥手叫停,眉心颦蹙拽起躺地上不动的路其安,神情严肃:“路其安,你不在状态。入不了戏的话,今天别演了。” 莫识不关注娱乐圈的新闻八卦,其他人又有意隐瞒。他对网上流传的黑料是全然不知情的。 “啊……”路其安愣愣地由他拽,顺着力道坐起,眨巴眨巴清润眼眸,垂下的长发间挂着几根草叶,有些炸毛。 比平时更像受了委屈的可怜小狗。 “…日程往后推迟也是没问题的。”莫识不由得把语气放软几分,“先休息会儿吧。起来,地上脏。” 尹冬险些一口水喷出来,难以置信揉了揉耳朵,低头向同样在看戏的云筱夏确认:“刚刚…是莫识说休息对吧?” 云筱夏不明所以点头。 哇…爱情的力量竟恐怖如斯,莫识对别人可不是这个样。 尹冬还记得,他们上次合作时有场戏特别难,对演员要求很高,反复ng了四五十次。关键是特别耗费体力,和莫识搭戏的那位演员在第十四遍时已经累得喘不上气了。 莫识敬业得可怕,硬是不肯歇息,非要把戏拍好。他倒没强求搭档和他一起扣细节,但年轻的小演员讲究人情世故,没好意思让前辈独自刻苦,只能继续拍。 最后戏是过了,小演员也被抬到旁边吸氧去了。 尹冬一直觉得,和莫识搭戏这事儿,挺费演员的——路其安除外。他汗都没出半点就能得到莫识的怜爱,可谓天赋异禀。 得到特殊偏爱的路其安却不识好歹,扭扭捏捏赖在地上不动。 “公主”自嫁给了将军,在将军帐内就能光明正大穿上男装。 穿的还是将军的衣衫。 路其安身着尺码略小些的玄黑色劲装,衣服虽紧了些但并没勒到难受的地步,可他依旧束手束脚不敢乱动。 莫识耐心守了好几分钟,路其安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抱着膝盖缩坐成很大只一团,眼巴巴仰视他。 被某巨型盯盯怪看得害羞,莫识赤红着耳根,转身就走,毫不留恋。单看背影,决绝得有些残忍。 路其安又独坐了近十分钟才释然般轻快站起,口干舌燥的感觉不好受,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拿瓶水。 江菟站在那很久了,见路其安走近,想起他刚刚频繁走神的状态,出于为数不多的兄弟友谊,忍不住担忧:“放任网上那些言论发酵真的没关系吗?可别先把你整精神失常了。” “没关系啊,我觉得没什么攻击性。清者自清,识哥教我的。”路其安耸耸肩,语气里带点吊儿郎当的意味。 他是真不在意。 江菟不放心:“那你刚才怎么总是走神?” 路其安拧紧矿泉水瓶盖,将剩下半瓶水放在桌面上,晃荡波光斑斓,瓶壁上留下几粒浑圆水珠。 “你知道的,识哥一大早就勾引我。”他的话让江菟听来像炫耀,“现在他只要碰到我,我就会忍不住回想起来。” “想睡,超级超级想睡啊。” 毫无防备听到好哥们炸裂言论的江菟有以下六点评价:“……” “路其安你他妈简直神经病!” 第59章 【草原篇·爆发】 江菟被校园霸凌的那段时间接受了太多恶毒言论,以至于现在她骂起人来牙尖嘴利侮辱性极强且不重样。 深谙以柔克刚之道的路其安微笑应对,整理好服装后悠哉哉轻飘飘抛出一句:“看来你跟着那些恶毒的家伙学了点不好的东西,我应该报告给你的花魁姐姐吗?” “…那我可不得不把那些不过审的真实想法告诉你的将军哥哥了。” 世界上有三种好朋友,一种是相爱的,一种是相爱相杀的。 还有一种是路其安和江菟这样热爱相杀的。 * 不幸中的万幸,今天的戏虽难度大,但并没有亲密过度的内容。 将军和公主共议夺权计划。公主说他身形与一朝廷重臣府中养的心腹相近,可以伪装成刺客,凭借对皇宫内部的熟悉,伺机接近皇帝并行刺。即使不死,也能重伤他的元气。 反正那位重臣早就生了谋逆之心,断不能算冤枉了他。 将军不信能成功,对公主的身手提出质疑。战场上长大的将军是个武痴,争论几回合后便提出要比试比试,点到为止。 所以就有了场打戏。 这段打戏是勉强能接受的。毕竟路其安学过散打,身体会条件反射地对莫识的攻击做出反应,不至于因恍神而被动挨打。 肢体接触激烈,所幸短暂,基本不到两秒时间。 再加上,莫识出手干脆狠利,毫不拖泥带水,招招式式漂亮得令人无法忽视。路其安分了一部分心思在此番攻势上,自然更容易忽视莫识和他纠缠得难舍难分的事实。 忍一忍,拍完就好。 莫识轻踹一下他的小腿示意配合,有技巧地把人再次放倒,将身体重量虚虚压在青年身上,却偏身留出空隙,让路其安能顺利反手把他摁下去。 脑子乱乱的小狗垂目看看,感受到居高临下俯视的目光在面部流转徘徊。 人类劣性根中的破坏欲催着,害路其安无比想立刻将莫识拽下,肆意发泄猖獗欲望,直到他从冰雪化作柔柔绕指春水,把脆弱模样全部暴露出。 不是因欲望才会喜欢,而是因为喜欢,产生了欲望。 大胆的幻想源源不断充斥思维,路其安深呼吸,默念忍字诀。 忍…忍……呃、根本忍不了一点吧! 莫识读不出他心中汹涌澎湃,只知道身下的人动作停顿了几秒。随即,肩头被用力抓住,路其安用的力气太大,蛮横地扭转过体位。 有一层薄草缓冲,后背撞上地面时也还隐隐作痛,莫识提膝想踹开他,不想被摁住膝弯朝胸前压,疼得紧紧皱眉。 正欲再次叫停,不设防地对上路其安的眼眸。 隐忍克制潋滟波光的桃花眼,似梦似幻,他微微张开嫣红的唇,唇瓣上沾了一线青丝,黑与红碰撞,蛊惑至极。 “夫君,将军哥哥,你输了。” 乌发蜿蜒,丝丝缕缕垂落在两人之间,和玄色衣袍的颜色融在一起,路其安扬起唇角笑容轻佻,俊美得像个妖精。 尹冬高声喊出“cut”并大肆夸赞两人的配合后,莫识还没能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弹幕刷屏的辱骂中冒出几句与众不同的评论。 【抛开人品不谈,lqa长得是真好看,简直全网无代餐,真没do过脸吗】 【应该是零科技,我是做医美的,看了他14岁时的照片,这孩子是从小帅到大】 【呵呵,三观跟着五官走真是没谁了,抄袭4000+,维护抄袭的也4000+】 【弹幕刷屏的能不能停一下,好好看综艺不好吗,吵到我眼睛了,已屏蔽】 路其安甩头摈弃杂念,伸手把莫识从草地上拽起,视线往他背后飘:“对不起哥哥,我没控制好…疼么,有没有摔到哪。” “不疼。”疼痛浅浅一阵早就淡去,莫识拍去衣袖上沾着的灰土,又捻去路其安衣襟处挂上的细碎草叶,琥珀眼眸注视他,瞳色在阳光下更浅更透润,像猫。 白色长毛的矜傲小猫。 路其安莫名觉得,自己被这双未掺恶意的眼睛看透了。 * 事态发展速度极快。 路其安忙着拍戏,一天没打开手机,晚上回到蒙古包才有闲空看。 关于他抄袭的话题已经被顶到热搜榜榜首,盖过了姚珺晔塌房的热度。 大批人顺藤摸瓜找到贺鹤的账号,将十来首歌尽数听过,发现几乎每首都能和路其安首张个人原创专辑中的歌对应上,平均相似度超过70%。 他那张专辑总共只有九首半的歌——“半”是因为最后一首《无期》时长不足两分钟。 据路其安所说,这首歌的后半部分还在创作中,他会在适当的时间放出完整版。 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要补全歌曲的征兆。 而贺鹤的作品中与《无期》旋律像极的那首歌曲,全长五分钟,是完全完整的。无疑是证实路其安抄袭的一记猛料。 原本不信路其安会抄袭的路人在如山铁证面前纷纷倒戈。 【最喜欢的专辑居然是拼尸块产物,已老实求放过,想死的心都有了】 【lqa你糊涂啊,我喜欢你的那张专辑五年了…当什么不好非要当裁缝】 【前夫哥貌美却实在愚蠢,就算当花瓶也比抄袭好吧,难评】 【地狱笑话是lqa歌品可能还挺好的,我听了一下神似《无期》的那首歌,后半段真没前半段好听,累赘了,难怪只抄一半】 “不错嘛,没有太蠢。”屋内摄像头关得比平日里早,但莫识还没睡,路其安小小声嘟囔着,搂过抱枕揣入怀里。 莫识似乎如路其安所愿地没听见他的嘀咕,关了近日总拿来看电子书的手机,吞下两片不知名字的药。 侧身背对,蜷缩着身体假装很快入睡。 他以这种方式给路其安让出充足的私人空间。 服用的的确是安眠药不假,只是这种药吃了太久太多,早产生了很强的耐药性,作用几乎可以忽视。 莫识清醒地阖着眼假寐。 紧接着响起的不是通话聊天,而是踮着脚才会发出的微弱脚步声。 一片阴影覆盖下来,莫识感到身上轻软的被褥向上移了移,紧紧罩住肩头。 路其安给他盖好被子,顺便盯着人稠黑低垂的睫看了半晌,抬头面对尹冬,神情认真:“安眠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怎么才能帮哥哥摆脱药物啊。” 尹冬一脸懵逼指指自己:“你问我?” 并没有,纯粹是爱自言自语。 他才不管尹冬的问号挤得多满,苦恼叹气:“看吧,哥哥就是很脆弱的。要是网上那些话是说他的,他肯定要躲起来偷偷哭了。” 尹冬一脸懵逼指指路其安:“你说谁?” 不是哥们,你对莫识的误解是有多深。 这就是进行同人创作的粉丝们常提起的“超绝嬷嬷视角”吗? 把话一字不落听完的本尊也很不理解,在路其安说到“同人文里我和哥哥已经过上一夜七次的性福生活”时终于忍无可忍。 无需再忍。 莫识下定决心,瞬间推开过于严实的被子,迎着路其安惊恐目光,面无表情直坐起:“谁和你一夜七次?” 第60章 【草原篇·暴露】 空气凝固了。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呼吸不自觉紊乱,脑海中闪过阵白光,晕乎得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连身体都像不属于自己,灵魂脱离了肉体,只凭直觉支配躯壳。 我在哪,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啊,想不起来,但是不重要。 因为莫识在同他接吻。 路其安从来没对任何一种肢体接触如此痴迷过,漫长的吻由莫识主动开始,以他不容置疑贪婪地夺过主导权延长。 “路…呃,等等……”伤病造成的呼吸衰竭控制得很好,但即使康复,也会对身体造成损伤。 比如,他肺活量没从前好了。 路其安吻得深,不留换气机会,很快就把他亲得缺氧,好不容易松开些空隙,莫识只来得及唤半声对方的名字,执拗的家伙便又以吻缄唇。 路其安太喜欢拥抱了,手臂环在莫识身后,越圈越紧,让他有种要被揉碎骨肉的错觉。 细长手指攥紧青年脑后发丝,像是扯了恶犬的项圈。 自然微卷的软发在手中驯从依伏着,丝毫没有它主人那亲不死人不罢休的凶狠样子。路其安收起压迫姿态时倒和他的头发给人的印象一样。 温顺乖巧,能让人随意揉捏,没有攻击性的。 “哥哥。”吻得人险些窒息的是他,红了眼尾鼻尖可怜兮兮的还是他,路其安没想太多,只暗自祈求对方别误会了什么。 莫识并不松手,反而不轻不重攥紧凌乱发缕,声音沙哑,混着紊乱喘息:“路其安,我都知道了。” “都”。 着实是个微妙的字眼。路其安喉结滚了滚,闷闷道歉:“对不起,哥哥,我只是…” 故意渐渐弱下声,直至静默,没有说出任何具体信息。他狡猾地设了个圈套,试探莫识究竟知道了多少。 “你不该瞒着我。”脸冷,训斥他的语气也冷。路其安歪歪脑袋枕在莫识掌心,却刚巧看见莫识眼中的温度:暖的,他是在担心,“明明我可以配合你的。” 莫识想象不出,违心地拒绝告白,独自面对上千万人的网暴,身边甚至没有能够全身心信任的人,这种处境下心理压力会有多大。 眼前这个还没满二十三岁的青年,是抱着怎样的信念坚定自己的选择的? 如果他是有自毁倾向的话,路其安该算是有自我牺牲的倾向吧。莫识胡乱想着,不觉松指放过了路其安那头自然卷的棕毛。 路其安对亲密接触突然中断很不满,张臂抱上去。 他已判断出莫识仅仅是知道了黑料,最多得知了整个计划,对他的背景尚一无所知。 便将狡黠之意深深藏起,低头亲亲年长者喉结旁侧脆弱的皮肤:“哥哥要怎样配合,故意躲着我?我会碎掉的。” 说罢黯然神伤般垂眼,长睫在眼睑处打下片落寞阴影。 好不可怜的玻璃小狗。 莫识捂着脖颈,脸颊连带着耳垂泛起粉,嘴上硬是不饶人:“不会,我会履行好床伴的职责。” 要说毫无怨气是假的,莫识仍记着路其安拒绝他时的残忍。 他真怀疑过路其安会不会是个风流倜傥花花公子——毕竟那么会孔雀开屏勾引人,不像一点经验都没。 现在理解归理解,“床伴”这词还忘不了。 要是路其安撒娇或者急急忙忙解释的话,这事就此揭过好了,他们可以再重头开始。 不想,理解能力异于常人的路其安眸光更亮几分:“那,哥哥会和我睡觉吗?现在想体验可以吗?” 剧情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那就以床伴关系为起点,继续发展……? 莫识欲言又止时,墙角飘来幽幽哀怨:“你们谈好了吗,我捂眼睛快把自己捂睡了。” 唯一受害人尹冬从蒙头用的被子中钻出头,气若游丝呢喃:“要睡也请等我睡着或者不在的时候再睡吧,还能无偿体会偷情刺激感。对我们都好。” 至少,对情侣结界之外的所有人都好。 * 两人会议变成了2+1人会议。 路其安非要和莫识挤一张床,尹冬没眼看莫识溺爱他的样子,苦中作乐想着自己的小青梅: 哈哈,要是筱夏看见如此乐景,肯定会评价他们仨的分布是“从”和“人”。 岁月静好和无言以对之间,手机铃声响得突兀。 “谁来的电话?”沉迷想象的尹冬吓了一跳,发现路其安拿起手机看通话界面时皱了眉,忙问。 路其安依偎在莫识肩头,懒洋洋打个呵欠:“我的经纪人,任译。” 他早早预料到,即使有路漫书给他签约的娱乐公司施压,阻止任译联系路其安,任译也一定会冒着丢掉工作的风险找上他。 不能急于接通。 要想掌握主导权,就得保持冷静不乱方寸,同时消耗对方的理智。 等了半分多钟,路其安不急不缓划动接听键,装作刚睡醒的慵懒含糊语调:“任哥啊,怎么了吗?” 任译和同公司的多数经纪人不同,他是真心待艺人好的,听出路其安似乎是深夜被吵醒,愧疚情绪立即涌上:“抱歉哈小路,这么晚还打扰你。” “没事,任哥,我还好。”路其安往莫识颈窝中又蹭蹭,庆幸任译并非不分黑白,交流起来难度小。 只可惜,命苦,要捉弄他一个老实人。 任译更是内疚,支支吾吾道:“这两天我看到了网上有很多人骂你,本来昨天事态还没严重时我就想处理,但是上头的说什么都不同意…” 适当的短暂停顿后,路其安的声音低低响起:“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了。任哥,你还是不要插手了吧,这阵子过去就好。” 几乎把路其安当弟弟看待的任译急了。 “不成!这种吸引热度的方式也太伤人了。你,你要不,求家人帮忙吧…” 目的已然暴露出来。 路其安不急着收网,笑眼弯弯对想发声的莫识比了个噤声手势,思忖几秒才说话。 “任哥,我还是想凭自己的努力试试,这是我的梦想,你不是再清楚不过吗?” “为了实现梦想坚持这么多年,这才被骂了一两天就放弃,也太亏本了。” 完美塑造出了倔强固执的形象。 任译的声调蓦然拔高了,下意识抓了错误的关键词:“什么梦想,你…不对,你的黑料已经影响了…” 第61章 【草原篇·发酵】 任译絮絮叨叨老妈子似劝说的话,内容不过是说路其安身上闹出这事败坏路人缘又造成大量脱粉,越早处理越好,拖久了反倒不利于后期发展。 试图说服他向家人求助。 路其安堵住手机的收音口,偏头热切盯着莫识,轻声细语:“哥哥,你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了没有?” 莫识突然被提问也没惊讶,点头:“一是明知你向家人求助就必须退圈却还坚持劝说,二是…他好像非常在意解决这件事的速度。” 会着急很正常,但任译的心急已经到了焦虑的地步,恨不得路其安的黑料下一秒就能消失在网络上,影子都看不着。 工作经验丰富的经纪人,不该如此失态。 至于为什么会希望路其安的家人帮忙,莫识没多想:路其安不肯透露他的家庭背景,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要等对方亲自说出口。 “完全正确,哥哥很厉害。”任译的话语声逐渐缓慢,大概是快说完了。路其安抓紧时间挨近亲亲莫识唇角,“接下来的内容要加密了喔。” 加密的方式简单粗暴。 他抓起手机,推门出去,离蒙古包隔了十来米距离,确保声音透不到室内,才回应任译。 不同于刚刚委婉试探时的委屈迷茫,路其安冷下声,语气中带点讥诮讽刺的笑,淬冰锋芒似幽森:“任哥,我有点好奇。” “你干嘛一定要为了个蠢货毁掉自己呢,得不偿失啊。” 任译心里咯噔响了声,呼吸一下子变深,节奏拖得缓长,路其安仔细捕捉着全部变化,更加肯定了内心的猜想。 索性不再留余地,咄咄逼人势必要击破任译的心理防线。 和路其安有仇的人对他的评价千差万别,但都有个共同点:认为他是个表里不一鹗心鹂舌的混蛋。 小混蛋不刻意嘴甜时,说出的话简直字字诛心,刺激任译一遍遍想起几年前发生的事。 “我给过一次机会,就不会再给第二次。任哥,别忘了你的工作是怎么来的。” “如果你相信他们的哄骗,那只能证明你和你的好弟弟不愧是亲兄弟,一样的蠢钝。” 即使他不说,路其安也能得知真相!任译醍醐灌顶般幡然醒悟,认识到了自己处境的尴尬。再这样下去,他不光要丢了工作,没准… 连弟弟任贺都保不住! 该站队在哪边,已经不是他有选择余地的事情了。 * 任译最终坦白了一切。 据他所说,他本人并没有参与到事件中,和姚江两家人混在一起的是弟弟任贺。 任贺协助姚江两家捏造路其安的黑料。并且,借哥哥职务之便,他对路家内部关系的状况了解得不少,当下联系了路其安的大伯。 一方贪利,一方贪权,几人愉快地展开合作。 路其安的大伯为了让江家彻底放下顾虑,甚至许诺,如果事情能成功,他就允许江家的哪个女儿嫁给他的独子。 “果然第二条黑料是大伯提供的。”路其安并不吃惊。 他确信当年的事情只有近亲才知晓详情,父母和爷爷奶奶当然不可能破坏孩子的前途,他们兄弟几个又关系亲密感情甚笃,彼此利益不冲突,完全没必要费心力害他。 小叔叔不在乎名利,连目前手上的股份都是路老爷子怕他被人欺负才强行塞的,和小辈关系跟兄弟没什么差别,也不可能是他。 就只剩下了大伯一家四口。 要讲大伯和他们家的仇怨,可就说来话长了。 那是路其安出生前的事,他没亲眼见到,但打小就爱听家里做事的老保姆八卦,听到六岁总算断断续续把整件事拼出来,便去向爷爷求证。 老头本还乐呵呵逗他那对玄凤鹦鹉呢,见小孙孙来了就想把他抱上膝盖,被小孩躲开了。 小其安觉得请教问题一定要认真,扒着桌沿神情严肃,忽闪着稚气的大眼睛,奶声奶气把家里避讳着不曾提起的腌臜事全抖了出来。 听得路老爷子眼前一黑又一黑,默念几十遍童言无忌,含了降压药才缓过来。 点着被吓得要哭的小孩的鼻尖,语重心长让他保密,绝对不能往外说,并且转头就把老保姆辞退了。 长到十来岁,懂事了以后,路其安才明白自己得知的往事有多隐秘重要。 既然不能往外说,他就只告诉了大哥路漫书,连两个弟弟都不知情。 恨意的种子埋了多年,风平浪静几乎要叫人忘却旧仇,竟还是偷偷生根发芽肆虐生长了。 路其安将和任译的通话录音发给路漫书,在冷风中呼出一口白雾,总算顾得到窜上的冷意,冰凉手指捏紧手机。 迈步往蒙古包的方向匆匆走去。 * 路其安和任译掰扯的同时,蒙古包内的气氛可谓无比诡异。 尹冬看天看地看床单,就是不敢看莫识。 天杀的路其安,亲就亲呗,还亲这么狠,给莫影帝嘴都啃肿了,他看一眼都会想起刚才装瞎子的无助感。 明天化妆师要辛苦些了。 “尹导。”莫识敛神,微微迟疑后换了个更生活化的称呼,“尹冬,其实你是知道路其安的计划的吧。” 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这句话是责备的意思。 幸好尹冬和他有过不少接触,认得出莫识只是不擅社交所以语气生硬,他温和笑笑:“知道一部分,计划是他和江菟一起定下的,我只负责旁观。” 外加学习他俩的心眼子。 追妻者联盟三人组共有八百个心眼子,路其安和江菟一人五百个。 至于尹冬这直男,他是负的。 但他有自知之明。怕自己突然来点什么缺心眼发言让莫识产生误会,吞吞吐吐总算憋出话:“莫哥,我说句实诚话。路其安这小子,他就是太在意了才会把什么事都瞒着你。” “他说他暗恋你很多年了,每天都想告白,又怕吓到你,只能在线上偷摸追追星,一追就是五年。” 莫识牵起唇角,回以生疏的笑,有个东西兀然浮现在脑海中。 他不再和尹冬交谈,有点迫切地拿起手机,翻寻打开许久未碰的某博,无暇看首页推荐上对路其安谩骂诋毁的文字。 径直点入私信界面。 第62章 【草原篇·执念】 六十多条消息,基本全部来自同一个账号,亮晶晶的v标晃着光。 录综艺期间,甚至是他们同床共枕的那个夜晚,他都没断过每日一两句话的“表白”。 莫识慢慢从下往上翻。 最新的消息是昨天深夜发来的,也是满屏消息中最长的。 “喜欢你的第1826天。哥哥,可能你会计算,1826天,是两百六十多周,是约六十个月,是整整五年。” “但我更想把它算成四万三千多小时,近二百六十三万分钟,1.57亿秒。在你看这段文字时,我爱你的时间又增加了几秒钟。” “哥哥,相比努力验证我对你的爱是否轰轰烈烈深情得伟大,我更想证明,我可以爱你到喜欢你的一切,喜欢你的分分秒秒。爱情并不需要很大的维度,它需要每一个具体瞬间的心动。” “我爱你,就算世界下一秒就要毁灭,在这一秒我还是会专注地爱你。” 沉重的爱意扑面而来,文字几乎都要给人被攥住的实感。莫识抱住自己的小腿,下巴枕着硌人的膝骨,默念数着一二三的秒数,指尖滑动屏幕继续看上面的消息。 第1825天,他说对不起,但这是最好的办法,还许愿让莫识不要恨他,讨厌他没关系,不可以是恨。 第1824天,他说哥哥像白山茶也像小茉莉,但他更倾向用白山茶做比喻,因为白山茶寓意着“谨慎而又孤傲的灵魂”,也象征着“纯真无邪、理想之恋”。 第1823天,他说…… 第1800天,是他看见私信但没细看的夜晚,路其安发来的那条消息原来是: “哥哥,请原谅我的任性,我忍不住想告诉你,我会永远在你身后,保护你,珍爱你,这辈子如此,来生同样。” 莫识看了几条,眼眶便湿润了,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泪,用力往上翻记录,每下都是十来条聊天框一闪而过,他翻了几十下却还没看到尽头。 路其安给他发了五年自言自语的私信,共有两千六百多条。 比起纯粹表白,更像记录自己的感受和心情。莫识随机看了几条。 原来,路其安他也有过迷茫,有过悲伤,有过自我怀疑。 但总能自己说服自己,继续付出一切真诚地喜欢一个人。 刷到刚满千日,莫识停了手。 他看不下去了,水雾湿潮积在眼眶中,模糊视野将落不落。轻轻眨了下眼,乌睫浸水沾成尖尖几缕,成了更浓的墨黑色。 莫识的情绪受外界的影响比常人小,自幼便很少因感情因素哭泣,近五年来戏外落泪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如今却要为了这些琐碎的文字掉泪。 尹冬“诶,诶”叫唤两声,手足无措不知是否是自己哪句话惹他伤心了,犹豫着要不要去哄人。 清透泪珠不受缚,从染上湿红的眼尾缓缓滑落,在面颊留道湿热水痕,旋即滴落在布料中消失不见。 冷淡的脸上没什么明显表情,莫识抬手想把潮湿痕迹抹去,可泪水涟涟根本止不住,便只得放弃,压抑着微涩的抽噎声,木然注视已经熄屏的手机。 胸口发闷,疼得泛起酸涩。 门开了,又关上,路其安陡然加快步子冲来,紧张惶恐将他护入怀里:“哥哥,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没事。”莫识搂住路其安的肩,把拥抱拉得更亲密,蹭掉残余泪水,平静而坚定,“路其安,我要再表白一次。” 他把自己代入了路其安的视角,越看越心慌,如果他是路其安,恐怕早早就要放弃看不到结果的执念。 莫识心疼这个深情得天真的孩子,他在为路其安而落泪。 “不管哥哥说什么话我都会答应的,先不哭了好吗?”近乎诱哄的态度,指腹擦过眼尾抹尽最后一点水渍,练习乐器留下的薄茧触感略粗,弄得眼尾更红,灼灼似春日桃花。 …这是在可怜他呢。 莫识按住路其安的手,低头,薄唇擦过指节弯曲处,温热柔软。 小狗立刻噤声,直起脊背,坐得像在立正。 “好好听我说,这些话我必须、必须告诉你。”计谋有效,莫识趁对方不吱声,掌握话语主动权。 路其安坏心思地戳戳他说话时稍张启的唇瓣,迅速收手,乖乖竖起耳朵听,隐形的毛绒尾巴甩得飞快。 见他听话了,莫识才捏捏他的手心,斟酌着词句笨拙开口:“你的爱,永远不会是单向的。以后每度过一秒,我们之间都要增加很多秒的喜欢。” 一句“为什么”堵在嗓子里,路其安忍着没问,捧着人掌心,偏侧脑袋贴过去蹭蹭,有些鼓励他说话的意思。 莫识被逗得心痒,吻贴在耳垂,轻轻喃语似是诉说秘密。 “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次。” * 莫识也是这个月才知道自己“暗恋”的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的。 路其安不光是他两次暗恋的对象,还是他的初恋。 第一次心动,是因为那有着烟灰粉色外衣的笔记本,封皮上绘着野蔷薇,扉页上是舒展漂亮的字体,抄录了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中的一句。 ——“爱并不因瞬息的改变而改变,它巍然矗立直到末日的尽头。” 治疗过程中,混乱残缺的记忆和大量消耗的精力不允许他做什么事寻乐,他也没恢复到能够和人正常往来的程度,干脆整日闷在病房中长蘑菇。 起初还能看看电视,但莫识看到自己的脸在屏幕上出现时猛地情绪过激,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用保温杯把电视屏幕砸穿了,还割破了自己的手。 事情发生两小时后,莫谦叫人把电视拆了搬走,拿起自莫识失忆后便放在桌面上的笔记本,翻看开头两页,选了灰粉色的那本交给已冷静下来的莫识。 院方听从家属要求,不再提供任何有安全隐患的娱乐设施,而他们认为一切娱乐设施都有安全隐患。 在无所事事三天后,莫识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纸上写了两首短诗,字迹不同,他一眼认出其中有首是自己写作的,文绉绉有点枯燥乏味,他不想细读。 再看看另一种字迹的诗句。虽然内容和文笔都有些稚嫩,但即使是读不懂诗的莫识也能感受到诗中包含的情意。 具体是哪种情意,看不出来,但应该不能算是情诗。 是他喜欢的风格。 日日读夜夜看,病情好转的同时,莫识越来越能够体会到作者的感情有多深。他不知道这些诗是谁写的,但那小诗人一定是个温柔又有着旺盛生命力的人。 他渴望成为的那类人。 21岁的莫识,以如此草率的方式,偏执地喜欢上了文字背后的路其安。 第63章 【草原篇·恋情】 路其安听他把事情娓娓道来,不知是不是由于泪腺发达,眼眶很快红透了。 莫识怀疑他会忍不住哭出来。 但的确,他们明明相爱了那么久,却还要让路其安追着上了恋综,才实现心意相通。 太晚了,太慢了。 也太痛苦了。 不知如何安抚路其安,莫识只能继续吻他,蜻蜓点水似一下接着一下,从眼尾眉梢亲到唇角。 路其安回以更缠绵的亲吻,收敛了侵略性,呼吸交融。世界在吻中变得渺小,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脉搏,在皮肤下跃动,生生不息。 心很乱,脑子也混沌。他松开被蹂躏得红肿的唇,不知餍足般再度黏去,手臂依恋地缠着人腰。 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 ……活着真好啊。 不、不该这样想的。路其安抹去徘徊不散的念头,盈亮的瞳眸与莫识对视:“哥哥恢复记忆后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因为我根本没有想起来。”莫识答得镇定,完全不觉得有问题,“不光是那段记忆,我连小时候的事都忘了。” * 他没有撒谎。 十二次电休克治疗做完,莫识便出院了,继续居家静养。 最初医生说记忆缺失最迟会在一个月左右恢复,但距出院已过了两个月,莫识还是想不起很多事——他童年的遭遇、他手臂上伤疤的由来、他写那些诗作的原因,全都不记得。 但凡稍微努力回想就会头痛欲裂,仿佛千百根针刺入太阳穴,疼得他喘不过气。 并不是电休克治疗后遗症的表现。 机械冰冷,红光绿光滴滴地闪烁,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刺鼻,莫识再次接受了一系列检查。 脑部没有外伤。医生最终给出的结论是:失忆原因可能是心理障碍,以及自闭症药物造成的记忆力衰退。 建议去看看心理医生。 哥哥工作忙碌,陪同复查的家属是嫂子越清菡。她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一听医生的话就慌神,当即想联系京市最好的心理医生。 莫识拦住她,摇头。 知道哥哥绝不会认可他的想法,莫识决定从容易心软的越清菡入手。 “嫂子,忘记的事情都不重要,没必要想起来。”大伤初愈,用药量尚大,药物副作用折磨得他消瘦苍白,病气未散,更不提用着请求的语气,“我想去演戏了。” 越清菡和莫谦青梅竹马,是看着莫识长大的。早在十几年前她就怜悯这孩子缺少关爱,可父母教育她不要管别人的家事,只能学着无视时常缩在无人在意角落的幼童。 与莫谦结婚后,他们三个就能算是一家人了。越清菡开始有点愧疚地溺爱她和爱人共同的弟弟。 就差说出“长姐如母,以后你就管我叫妈妈吧”这种话来。 弟弟难得“撒娇”,她根本拒绝不了。 不善言辞的莫识难得话多些,执拗地和越清菡犟了两小时,终于劝她同意帮忙保守秘密,并答应会和莫谦提一嘴允许莫识进组的事。 提这件事尚是春末,得到同意并看见经纪人送来的几个剧本,已至初秋时节。 整个夏天,莫识过得很糟糕。 不想出门,不想动,不想说话。除了海潮般把他吞没的疲惫之外,没有别的感受。 偶尔有点精力,就再把笔记本拿出来,靠着朝气十足的文字抚慰疼痛。 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莫识希望自己能成为不知名的小诗人那样的人:温柔、热情、善良,能用最美好的方式看待世界。 因此莫识把所有剧本和角色全看了一遍,最终挑了外人眼中最不适合他的,仅仅是由于剧本中那个明媚如朝阳的青年,像极了他爱上的灵魂。 不能得到对方,起码要允许他暂时体验一下吧? * “啊…那部电影把我看哭了好多次。”路其安用申诉的方式打断他的回忆,偷摸打量确定莫识神情无异,才心安理得撒娇,“哥哥你好坏,居然偷偷多喜欢我。我不认输,我要喜欢回去。” 莫识弯唇,弧度柔和浅淡:“好。” “那么,哥哥当我男朋友好吗?”他接着道,暗自想:哪儿有让心上人告白两次的道理! 好男人就是要亲口告白的! 依旧是简短的应答,挟带丝不易觉察的哽咽:“好。” 路其安没有表现出内心的狂喜,而是松了口气,牵起莫识的手,虔诚俯首,在小臂上落吻,绯粉的唇与褐色狰狞疤痕相对比,显得伤疤更丑陋可憎。 莫识像被灼烫了,浑身簌颤一下,本能抽手想躲避却没成功。路其安钳紧他的手腕,笑得露出尖尖虎牙:“我会亲遍哥哥身上每处地方,这是预习哦。” 乖巧温驯的犬最爱得寸进尺,得了甜头,便会露出本性中没有完全除去的狼性。 对于莫名其妙的既视感,莫识沉默了。 下一秒,路其安嘿嘿笑出声,撒开手:“骗你的,哥哥不乐意的话随时可以说,我的目的是让哥哥高兴。” 很好,还是那只阳光灿烂的笨小狗。 刚确定恋爱关系,时机又不好,没有经验的两位一时都不太清楚该做些什么,干脆红着脸互道晚安,各自回床准备睡觉。 路其安这才突然想起被他们晾在一旁发光发亮的尹冬许久没有动静,扭头看去,发现尹冬在第二次装缩头王八时睡着了。 可怜的电灯泡,很同情你,但下次还敢。 路其安决定帮他想两个追青梅的方法当作补偿。 * 【早上不好,lqa怎么还有脸待在心旅的,我看yjy最胜过他的一点是有廉耻心】 【别提了,怎么都几天了,连个道歉或者澄清都没看见,我记得心旅是不收手机的吧】 【抄袭4000+抄袭4000+抄袭4000+抄袭4000+抄袭4000+抄袭4000+】 【求严查lqa,谁知道他有没有逃税漏税!人品这么差,做什么事出来都有可能!】 一大早,弹幕又是腥风血雨,甚至比前两天刷得还猛,路其安看看兄弟群中弟弟发出的截屏,心中了然。 有人扒出了任贺的私人账号,发现他是知名音乐学院的毕业生,那些歌是他大一时发布的,而在大二时他在网络上宣布退圈,再也不会公开发表任何歌曲。 音乐天才沦落到在酒吧卖唱。 瞬间,众人纷纷表示同情,甚至有人猜测任贺退圈是受到了资本的威胁。 他们骂路其安的词措也更下流肮脏。 而路其安本人对这件事表现出的态度是毫不在意。 这更加逼急了姚家江家。 任贺能得到姚江两家青睐不过是因为他贪财肤浅好掌握,手上还捏着能造谣的证据。 如今这黑料一没能逼得路其安服软娶江家女进门,二没让路家下场维护路其安败坏名声,任贺的信息也全在他们的引导下被扒了个干净。 任贺的哥哥任译又恰好来电,说找不出路其安的黑料。 正沉迷奢靡生活的任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已经快被榨干,即将成为第一颗被抛弃出局的废子。 第64章 【草原篇·苦尽】 今天的戏份,主角是江家姐妹俩。 江菟听了建议,有意藏起阴暗面,并和江玫保持适当社交距离。这样一来,两人关系反倒亲近自然不少,起码像是真正的姐妹。 如果忽略江菟偶尔会用阴恻恻的目光锁定江玫的后颈,她简直要成了善良清纯的国民好妹妹,不仅不雌竞还对姐姐百般关怀。 对比之下,江玫便不太讨喜,初看总有人会以为她是刁蛮任性骄纵的大小姐。 但心旅直播了这么久,尤其在江菟告白事件以后,再笨的观众也看得出,江玫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死傲娇。 两人起了冲突也光动嘴不动手。 看看隔壁欢喜冤家冬夏组,一言不合就开打,给对方挠痒痒似的摆花架子,哼哼哈嘿打了十八个来回硬是半根头发都没掉。 心旅内部cp分组已然很明显,六人正好三对,分组已没有多少人骂,但在攻受问题上观众们仍打得火热。 尤其是现在面向大众的正片刚播出到海岛篇结束,很多人被最后焰火晚会的场景吸引,一脚踏进了花卉组的坑。 她俩的组合正火着呢。 因此当她们同屏搭戏,舆论中心的路其安借着遮挡藏在镜头之外时,弹幕立马干净许多,从疯狂滚动的辱骂词汇变成了支持自由爱情的高呼。 路其安拽拽莫识衣角,蹲在原本属于陈导的位置上,颇感欣慰地把那些弹幕指给人看。 对江菟而言,已经是苦尽甘来了。 莫识看见的却是夹杂在祝福之间的那些对路其安的斥责,绷着脸抿唇思忖,想安慰他又不知怎么说:“会好起来的。” “嗯,一定会的。”路其安当他仍在担心同性恋不会被大众接受的事,反去笑吟吟安抚对方,“我们看戏吧。” * 英姿飒爽的女剑客跨坐马背,斗笠帽檐低压遮去风尘,马蹄声如铁骨相击,激起一片草末灰土。 她停马,利落翻身而下,稳稳驻足落地,旋即牵着缰绳,随手将它拴在客栈门口的马桩上。 同时斗笠稍抬,露出了一张… 线条柔和甚至称得上可爱的脸。 坐在场外的江玫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正式开机第一天,尹冬就叫人改了江菟的妆造,说是保留原本特征,这叫反差萌。 萌是萌,但太不相称,江玫看见了就想笑。 江菟听到了,耳尖微不可察染了点红,戏没停下,从腰间取下荷包拍在店小二面前:“一间上房。” 店小二认得出这位名声大噪的女侠,悻然低眉顺眼:“大侠来得不巧,小店的上房全被旁人包了…” 怕女侠不信,紧接着窃窃道:“似乎是送亲的队伍呢,店中这几日都不许他人入住的,大侠还是另寻住处吧。” 半藏在斗笠下的眼眸亮了亮,江菟不多停留,拿起荷包就走。 这一段戏顺利结束。 云筱夏戳戳笑得不能自禁的江玫:“玫姐,下一场你要出场啦。” 江玫擦擦眼角溢出的泪花,见指尖有淡淡红色,瞬间笑不出来了,老实巴交去补妆,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三次补妆了,脸疼,心累。 “这也太容易脱妆了,一定要用这个吗?”化妆师在操作,江玫就拿起桌上的小盒子,蘸了点粉状胭脂捻在指腹间,撇嘴不大高兴。 化妆师柔声细语:“就是要容易脱妆才好呢。哭戏时才带得下来。” 尹冬的想法是要拍出“梦啼妆泪红阑干”的感觉。 毕竟花魁名冠京城,本要在勾栏瓦肆度青春,初被赎身时以为是自己得了达官贵人青睐,没想到竟是公主想让她替嫁,一定程度上哄哄敌国皇子。 她要从以美艳动天下的花魁,沦为蛮族阶下囚了。 彻夜难眠,深夜趁所有人都睡下,她才披起薄衣,倚栏垂泪。 然后被客栈外等着的女剑客掳走了,两人红尘作伴好不潇洒快活,直至听闻战事吃紧才去投奔了将军,不想却发现公主早和敌国皇子达成协议,边疆危机不过是共演的一出戏。 而异姓王爷其实是敌国王族的人,小皇子要保他,才指名要他来和亲。 六人聚首,莫名达成了统一战线,决定联手颠覆朝廷。 江玫回忆完剧情,把胭脂盒松开让化妆师取粉:“尹大导演也真是的,弄得这么复杂,让我们这些业余演员怎么办好。” 江菟赞同点头。 又不是人人都是莫影帝,像他那样有极高表演天赋的人少之又少。 就是做什么都能很快上手的路其安,最初也无法适应角色。 但剧本写得着实精彩,谁都不忍心改动,他们只能一同尝试做到最好,尽力给观众们呈现完整的作品。 “姐姐,我们要努力了。”江菟回首,越过摄像机看到镜头背后亲昵贴贴的路其安和莫识,若有所思嘟囔。 不知是说在什么方面努力。 江玫抬手搭在江菟手上碰碰表示赞同。 为了拍戏,她卸掉了原本做的美甲,又特意用凤仙花染了指甲,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江菟低头望着她的指尖,耳垂比凤仙花还红。 * 路其安在镜头后并没闲着,反倒是忙忙碌碌了一整天。 忙着和男朋友调情,忙着在调情的间隙和被逗得脸红的男朋友一起为尹冬出谋划策。 江菟是优秀学生,他能放心。 但尹冬这货,性子沉闷古板,扭扭捏捏不敢太主动,空有一张受欢迎的脸和一身才华,偏不会把握青梅竹马的先天优势。 路其安戳着手机屏幕,歪进专注看姐妹俩搭戏的莫识怀中,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往掌心拱拱讨摸。 莫识脸颊发烫,迅速瞥眼周围确定无人注意,才顺着他的意思捋两下。 青年立马笑起来,灿若星辰的眼眸弯如月牙,乖得像只认主的大型犬,灿烂阳光为他镀了层明亮暖色。 “…别撒娇。”莫识再次用力搓几下,搓得他的自然卷炸了毛,伸手挡住那张笑脸。 路其安颇有随遇而安的境界,就势亲口人掌心。 在对方想抽手时又牵住,指尖描摹藏在掌内的细线。 他没学过看手相,顶多只能勉强辨清三道线分别叫什么,张开手指丈量它们的长度,相互对比。 看样子是什么都不懂。 莫识随他怎么整幺蛾子,空闲的手摆弄着笔,假装把注意力放回拍摄上,等着听路其安得出的结论。 他是信命的。 第65章 【草原篇·命线】 “嗯……”路其安偷偷掏出手机搜索,对照着掌纹左看右看,忧色转瞬即逝,眨眼间被欣喜和狡黠取代。 “感情线深长清晰,无杂线,终点在食指根部。哥哥你看,我们的感情一定一定会长长久久,不骗人。” 他笑得明朗恣意,半点不暴露心中隐忧。 莫识的生命线中间有两处岛纹,似乎不是个好兆头… 路其安紧接着安慰自己,甩甩脑袋把糟糕的想法抛开:不过是网上随便搜搜找到的疑似专家罢了,可信度不高! 愣神时,莫识手腕一转,反手勾过路其安的手,示意他摊平掌心,意思是要帮他看手相,同样是照着搜索结果的那种。 “哥哥原来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吗?”路其安松开手,凑过去一起研究那些纵横的纹路。 生命线弧度越过食指和中指的垂线,代表生命力顽强。 智慧线长而弯曲,感性思维却能对问题深思熟虑。 感情线快速上扬,容易感情用事,但末端分三叉,是幸运女神线,会给周围人带来幸运。 莫识看得仔细,一点一点分析下来。刚刚还不信专家的人又信了,笑眯眯靠近黏着:“那我要给哥哥带来幸运。” “笨。”莫识状若无语,却没推开小男朋友,指尖滑动,点向最后一片清晰的线痕。 在智慧线和感情线之间的十字纹。 翻过几页图片总算找到对应的,凤眸在看清图上文字后倏忽低垂,眸光微动,以微妙的态度缓缓把字念出:“第六感强,受神佛庇护,可幸免于灾难。” 幸免于灾难,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莫识知道的,他体会过。 有时,幸存者才是最痛苦的,要背负着灾难对身心的伤害踽踽独行,一生不得安宁。 抬眼见路其安猝然收起笑容,脸色煞白,似乎想起了不好的事,缓了好久才再次勾起唇角挂上习惯性的笑。 风很静,两人没说话也没动,握在手心的手机屏幕自行暗下去,时间流逝近乎实感,像沙砾擦着掌纹流淌。 他们之间的对话其实总是没有由头的,但这次的话题格外沉重。 路其安的眉眼有些模糊,额前碎发垂落,半遮半掩。 他说:“哥,我一点都不想长命。” 莫识没抽过烟也不喜欢烟味,此刻却不知怎的觉得空气中理应有点烟草的颓靡气息,但并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枯草干燥的味道。 “为什么?”唇动了动,莫识把问题抛出来,虽然他知道答案。 毕竟,他也不想长命,甚至渴求死亡。 “因为时间太残忍了。”这样的话从年轻人口中以严肃语气讲出来,有点古怪,“衰老本身对我来说就是难以想象的,我很敬佩那些能坦然接受自己老去的人。” “比起共白头,我更想一起突然死掉…能没有痛苦的话最好。看见爱人苍老的样子绝对会让人心碎的。” 生命是缓慢走向死亡的过程。 在路其安看来,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盛大热烈地潇潇洒洒活一场,最后欣然赴死,就像烟花,无声泯灭不留痕迹。 莫识挺想点头的——仅限于共死的部分,而对他其余离经叛道的想法,他评价:“理想主义者,有够偏激的。” 路其安赞同:“我也觉得自己太理想主义,所以现在的终极计划是将来能和哥哥一起死掉,这样就很好。” …… 听上去像是已经把这辈子的所有事都计划好了。 弄不明白路其安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莫识不动声色照单全收,也算给自己一点坚持好好活着的力量。 他接受了恋人的亲昵,手是相握的,掌心贴着掌心,如同生命就此勾缠相连,字字珍重许下约定。 “好,我们一起死。” * 傍晚六点,路其安的个人某博突然发出一条消息,带着他黑料的话题。 内容很简单,只四个字。 “清者自清”。 不给任何证据,态度更似被逼无奈时的嘴硬,评论区涌入的尽是骂声,私信被血腥图片和诅咒填满。 家里保姆打电话过来,颤颤巍巍告诉他今天收到了好几个上门快递,带着浓重腥臭味。 她瞧着包裹上透出的黑红色不对劲,打开一看,要么是猫猫狗狗被虐杀的尸体,要么是切断的人体组织。 说这话时,她的手在抖,不当心碰到放快递的桌子,一截人的手指头从桌上掉下来,咕噜咕噜滚出几米远,留下道细长的红痕。 可怜的保姆先是吓得尖叫,随后忍不住恶心得干呕。 路其安隔着手机安慰她几句,顺便给所有在他家工作的人放了个假,到风波彻底平息才复工的那种。 顺带着联系了保镖,让他们中胆大的去处理一下寄来的东西。 “还在炒热度?”莫识见话题热度继续飞速攀升,不免担心,“小心适得其反。” 尹冬想把脑袋和两人挤一块,接受到路其安的眼刀,摸摸发凉的脖子,默默缩回去:“连筱夏都替你悲观起来了,路其安,你这也太…” 他好像,把自己当作了一颗可以随时放弃的棋子。 为了对抗姚江两家,有必要吗? 旁人对路家内部的事儿不知情,自然很难理解路其安的举动,他也没给详解,含糊敷衍过去:“我想让他们没机会接着爆料嘛,能一口气解决掉才好。” 抄袭是假的,他解释得来,但传说中的第二条黑料… 路其安不知如何应对。 好在江菟已安排人在引导舆论,让人们去挖路其安黑料的由来。 这届网友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已经发现了大v“运瓜的猹猹”近来和姚家人频繁联系。 而有点关系的网友更是扒出了话题最开始的热度是由江家企业前职工买的,事情发生没两天,那小职工就被辞退了。 路其安一个小小顶流竟能让两家豪门关注。 有网友怀疑他至今没透露分毫的家庭背景时,总有人会提醒: 众所周知,前阵子刚塌房、大概率即将要进去的姚珺晔就是姚家少爷,江玫和江菟姐妹俩则出身江家,是注定要联姻的命。 在海岛站,路其安得罪了姚珺晔,还助攻江家姐妹发展感情,惹怒两家也正常。 只是,几乎能肯定——他要凉。 “他们已经在给我赛博上坟了。”路其安无辜眨巴眼,亮出屏幕,赫然是暴怒的网友为他p的黑白遗照。 看得莫识难得感受到一点生气。 “啊,那我只好诈尸为自己辩护了。”路其安还有心思打趣,手从莫识背后绕过,勾勒他的下颌线条,眼尾柔柔挑起,低声道,“或者说,假如哥哥喜欢男鬼系的话…” 第66章 【草原篇·琥珀】 狗和猫是合不来的。 路其安又因为胡乱拿自己开玩笑,被莫识盯得不敢抬头。 但不抬头也挺好,他耷拉着脑袋,一下扎进莫识怀里,埋人胸口蹭蹭,蹭到对方心软,再仰面露出漂亮得让莫识不舍得苛责的脸,举起手指发誓:“我保证再也不当鬼了,莫老师,我错了。” 此乃路氏哄人秘诀,其中玄妙之处数不胜数,归结起来不过五个字:撒娇加色诱。 百试百灵。 他老爸教儿子们这秘诀时还嘚瑟显摆,说自己年轻时就是用这套办法哄得妻子脑热,和他扯了证结了婚。 无意听见授课内容的妈妈一巴掌拍丈夫后脑勺上,嗔骂他“多大人了还不正经”。 记忆和感受隐隐重叠。 莫识拍了他一下,很轻地,轻得像猫儿对待珍爱的东西,收起利爪,只拿柔软的肉垫摆弄抚玩。 训犬的最佳方式并非暴力手段,而是温柔的陷阱,路其安呼吸微滞,有种想给自己戴上项圈,再将链子交入莫识手中的冲动。 坏了,忘记恋人的眼眸是琥珀了。 心已然取代那些飞虫花草,被琥珀裹住,粘稠的蜜状物填满心房心室,随着跳跃律动流遍全身。 他是心甘情愿被琥珀俘获的猎物。 “哥哥…”路其安的声音不知不觉泛哑,一捧火在胸腔内灼烧。 尹冬清清嗓子大咳两声,打断小情侣之间黏糊得拉丝的相视,心累:“你俩稍微克制一下,这儿还有个外人呢。” 已然升温的气氛被泼得恢复冷静。 “……起来。”莫识回神,落掌拍拍再次埋进他怀里的毛茸茸脑袋。 路其安闹别扭:“不起,我要和哥哥睡。” 暗恋好多年,总算是谈上恋爱了,他要把缺少的贴贴全都补回来,一天二十四小时,怎么着也得腻歪个二十五小时吧? 莫识抬手指向正对着床的摄像头,无言地注视一到爱人面前就孩子气的家伙。 “我已经找到可靠的人预备澄清黑料了,时间定在明天晚上九点。”路其安想起了听话,不情不愿支起身,交代后续安排。 “按照发展趋势看,明天网友们肯定能锁定姚江两家,热度也足够了。哥,不用担心。” 他知道莫识容易失眠,尤其情绪不稳定时往往连着几日睡不着觉,生怕自己的事连带着让对方也紧张。 “我相信你。”莫识表情放松了些,如若云开雾散,霁月生光。分明没多大变化,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路其安把他的模样刻进脑海中,后知后觉发现,其实自己也是在寻求心安,在期盼莫识可以肯定他的做法。 好消息,今夜能做个好梦了。 * 莫识为自己擅长微表情变化感到庆幸。 药片碾碎在齿间,粉状物的干涩苦涩弥漫,他喝了几口水硬是没带下那阵诡异的苦,心虚地回头看眼路其安的床上。 还好他又接到不知谁打来的电话,暂时去了蒙古包外。尹冬则已经照着老年人作息表安然睡下。 他才有机会偷偷服药。 依旧是氯硝西泮,不过不敢照之前的剂量了。这次只有一片,为快些生效,特意把药片嚼碎了再咽下去。 胃是情绪器官不假,莫识替男友忧愁,但同时劝着自己相信路其安的能力,压力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有些恶心,没到疼痛的程度。 能忍。 可忍耐下反胃感照样会让眼周泛红,白瓷似一身冷白的皮,哪儿哪儿沾点红格外明显。莫识怕路其安发现异样,盖上被子闭眼装睡。 乌黑半长的发缕从耳后垂落,不偏不倚遮蔽了眼睑处。 青丝衬着张苍白面庞,黑白分明,显得黑的更黑,白的更白,像凝固着霜雪。 走动声再轻也比呼吸重,路其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碰到哪,哪里的雪就消融化尽,留下春天。 散落发缕被勾起移开,温暖柔软的东西代替它,短暂地碰了碰眼尾。 是晚安吻。 莫识睫羽轻颤,他太懂该怎么演一个睡着的人,这时倒不知怎么能接着演下去。 幸好路其安真以为他睡着,熄了灯,黑暗中看不见细微变动。 也没看见莫识忽然睁开的眼眸,以及抬指触碰眼尾的小动作。 没有湿润,还好,幸好。 药片很快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几乎是毫无察觉的,真正的睡眠像一大团厚重的云倾覆笼罩下来。 莫识睡着了,这次是真的。 * 睡眠量似乎是某种奇妙的守恒定律,路其安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失眠了。 稀罕事儿,不说人生第一次,起码是黑料爆出以来的第一次。 灯全关了,周围黑漆漆,似童话中怪兽张大的嘴,路其安莫名有点怵,放弃了下床溜达两圈的想法,窝床上翻看手机。 家族群里很安静,兄弟几个的小群也没什么人主动说话,毕竟都有各自的工作学业,忙碌是难免的。 小群里上一条消息是路兮之分享的日常照,上午十点的,他要去国外办画展了,正忙着筹备。 路其安改了改自己的群名片,发条没指望会有回复的消息,没想到下一秒消息提示便弹了出来。 —— 【群聊-相侵相碍一家人】 『你怎么知道识哥是我男朋友』:晚上好,晚上好吗好的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哟哟哟二哥你谈就谈呗怎么还改名,虾仁猪心 『哥的赛车八百迈』: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没跟咱说,啥时候带回家让爸妈看看未来儿婿啊? 『你怎么知道识哥是我男朋友』:滚滚滚,路远之你还催上见家长了,说,是爸还是妈教唆你的 『哥的赛车八百迈』:报告二哥,他俩一起的,男女混合双唠叨 『天杀的这群弟弟我不管了』:路其安总算把自己嫁出去了,可喜可贺,随礼随套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大哥你少打字了?随套什么东西啊? …… 『我都学画画了你就让让我吧』:不对!!! 没营养的话题想跑偏简直比喝水还简单,四人笑闹起来没个完。 到凌晨两点,年龄小的双胞胎总算撑不住了。路远之骂着早八,路兮之吐槽画展筹备工作不顺利,两人极有默契双双道晚安。 于是剩下了当哥哥的两位。 路漫书顶着冰山霸总人设久了,在路其安小窗聊天都一句话一个逗号。 『路漫书(霸道总裁版)』:路其安。 『路漫书(霸道总裁版)』:有什么事都能告诉家人,你一个人解决不了的,我们都能帮你。 『路漫书(霸道总裁版)』:别有了媳妇忘了家人,虽然你从来没记得过。 是啊,他一直、一直不是一个人在面对全部,背后有亲人,有爱人,幸福得太不真实。可能就是因为如此,老天爷才会故意降下苦难,让他能看得见阴暗面吧。 感动毕竟是感动的。 路其安动动手指回复。 『路其安』:我知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路其安』:还有,随礼随套是真的假的? 第67章 【草原篇·铺垫】 次日。 今天戏份最多的尹冬和云筱夏已做好妆造在试戏。 尹大导演再有本事也没法一边演戏一边导戏。昨儿不间断的拍摄又让江家姐妹俩精疲力尽,睡到日上三竿,这会儿还没起床。 只能由莫识充当起临时导演,一眨不眨观察着每个细节。 路其安没了继续躲镜头的理由。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六人加上工作人员紧赶慢赶,算算日子,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来得及在期限内拍完。 路其安这回没法逃避了,端着小凳子自动离莫识隔开两米距离,尽量减少交流,低头控制自己露骨热烈的目光。 他自知是个身带buff的男人。凡是出镜,直播间氛围瞬间从和和美美一家人变成腥风血雨屠宰场。 观感奇差。 光是骂他一个人就算了,上头的观众还会平等地语言攻击所有和他有超过陌生人距离接触的嘉宾,尤其是他们眼中与路其安有“麦麸前科”的莫识。 不幸中的万幸,在出事前几天,两人就开始避嫌,至少观众们没时刻把他们捆绑在一起。 好几天不见的陈导没了走亲访友的心思,老老实实回节目组监督拍摄。 他心里估摸了一下:说实在的,这节目还能撑会儿,但假使放任事态发展,最多两天,心旅就得被迫停止录制。 陈凌天没权没势就是个籍籍无名小导演,心旅这节目要是失败,他的职业生涯也就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反复思考许久,下定决心:必须得找路其安谈谈。 * 舆论中心的主人公趁男朋友没注意他,尝试摆出落寞伤感的模样给观众看,为晚上引导网暴姚江两家做铺垫。 进展不大顺利,路其安揉揉眼睛,只觉发涩,怎么都哭不出来。 也许是最近掉过太多眼泪,疲倦了。 他搬出惯用的想象方式——假想自己和莫识吵架……不、这个不行,吵不起来…那被识哥揍……不、这个也不行,会爽。 回想昨晚哥哥没同意一起睡吧。 陈导带着小马扎坐过来,想问路其安有什么打算,小心伸手戳戳有气无力耷拉脑袋的人。 戳了十来下,路其安总算抬脸看向他,眸中含泪似沾雨桃花,熬夜得来的细红血丝经泪浸润更是醒目,语带哽咽:“你干什么。” 陈导大脑发光,飘过一行大字: 长得好看就是牛逼!随便哭一下都是神级画面,要是换他来哭… 噫! 还没说话,谈话对象就哭了,陈导不敢再问,“噌”地站起,着急忙慌下意识找家属:“莫老师!莫老师呢?” 莫识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指导云筱夏,她平日笑得太甜太憨憨,根本表现不出敌国皇子的玩世不恭。 他就教她怎么微微挑起眉梢,唇角要怎样勾才带痞气,身姿该如何摆得惬意而不失威严气势。 尹冬不住点头认可,情难自禁跟着一同教导云筱夏。小姑娘学得认真,依言再试,果真有了些轻浮顽劣的味道。 听到陈导急呼,莫识偏了偏头,本并不打算立马回去,但隐隐看见路其安在抹眼尾,顿时失了稳重,回身匆忙迈步。 同时发昏地想:路其安真的很懂他,也许拒绝告白的选择是正确的,确定关系不过两三天时间,他的一颗心吊在细绳上就没下来过。 莫识病态地在乎路其安,在乎到胜过其余所有一切,甚至因为这份在乎带来的压力,近几年没有对他生活造成影响的病症都有了复发迹象。 他不想看到恋人受任何委屈。 胃部传来隐隐刺痛,蛰伏的针细细扎着那脆弱的器官,相比恶劣心情而言微不足道的疼痛并未减缓莫识的脚步。 路其安把陈导扒拉着摁回座位的速度显然没莫识看见他的速度快,碍于镜头,他只能起身上前几步迎着,言语安抚:“哥,我没事,哥你别急,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不敢叫人“哥哥”,怕太亲昵会引起观众注意。 莫识不信。 路其安喜欢逞强,好事恨不得念叨八百回,坏事一声不吭埋着藏着,越是在意的人越不告诉,倔得像傻子。 根据特意找的资料来看,情侣之间最忌在重要事情上有所隐瞒。 所以他追问:“那为什么哭。” “我没哭。”路其安生怕莫识心疼他,微微转身背对直播镜头,取下挂在衣领的收音麦,实话实说,“两个原因,一是要演给观众看,二是我想哥哥了。” 说得脸不红心偷偷跳,直言坦荡。 莫识在他的语气和表情中都找不到撒谎的影子,将信将疑转移话题:“…天冷,你多穿点。我就在这。” 意为不需要想他,随时都可以有亲密接触。 小幅度的点头难以确定,但路其安狡黠的笑很明显,他用身体遮挡作乱的手,指尖在莫识胸口滑动,做出感受衣领厚度的动作。 挑逗够了才收手,一本正经回以关心:“哥哥的衣服也太薄了,要多穿点啊。” 陈导和他的小马扎相依为命看完全程,突然理解了尹冬为什么会三番五次要求下个旅游地一定要单人间。 他指挥工作人员彻底关了两人的收音麦,靠近几步犹豫问:“你俩…在一起了?” 路其安惊讶:“很容易看出来吗。” 那还用说,就差拿墨水写脸上了!热恋期小情侣果真可怕。 * 交流过程但凡透露出去任何一点都是致命的,陈导找了个理由在镜头前说了几句,不管观众信不信他那鬼扯,当着十万人面把路其安和莫识带走了。 弯弯绕绕,最后进入一间狭小的休息室,反复确认没有任何摄像头才反锁上房门。 陈凌天舒了口气。 路其安也松懈下来,照着身侧人的脸颊亲了几下,缠着不肯挪动,像是势必要把一个上午缺失的贴贴尽数补上。 “还有人在。”缠得太紧,莫识挣不开,蹙眉提醒。 环抱着的手臂稍稍松了一点,留下最基本的活动空间,莫识还想再挣扎,路其安枕在他肩头,黏腻腻唤声“哥哥”。 抗拒动作立马停止,比暂停键还管用。 旁观者清,陈凌天扶额:完蛋,莫识这是被这人吃死了。 口中的话弱弱飘出来:“谈恋爱可以,能先藏一藏,把黑料给解决了吗?” 第68章 【草原篇·回击】 【你心旅特有的嘉宾塌房连续剧哈,yjy滚得那么快,lqa什么时候滚,看见他都嫌晦气】 【lqa的工作室咋一点动静都没,多少天了不给个回应,合理怀疑破防了装死】 【毕竟某人是靠爬床卖肉换的资源,要不是hh没名气,哪里轮得到他一个抄袭狗火】 【lqa不就一个名义上的顶流吗,没听说他得过什么奖,纯水分哈,资本的力量真牛逼,什么人都能捧得起来】 陈凌天精挑细选,排除了那些太恶毒的太暴力的文字,找了几条还能看的评论摆到路其安眼前。 路其安乐呵呵看完:“怎么没挑攻击力更强的?他们骂得还挺好玩。” 你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陈凌天狠狠气到了,手指划动屏幕,不堪入目的侮辱瞬间占了满屏,密密麻麻一大片。 “哇哦。”被骂的家伙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吹捧,在文字出现瞬间抬手,干脆利落捂住男朋友的眼睛,“这届网友攻击力还是可以的。哥哥你不许偷看哦,太脏了。” 陈凌天疑似失去了所有力量和手段。 倏忽被挡住视线,莫识没什么大的反应,异常冷静地把路其安的手扒下去,目光扫过面前咒骂了人祖宗十八代的语句。 他不关注娱乐圈的新闻,没认真看过那些攻击性言论,但不代表他完全没听过难听的话。 终究不是能逃脱世俗的谪仙人,寻常明星会有的经历,他也有。 比如因为演戏时冒犯了位女明星,被她的粉丝恶意堵在机场,面无表情听他们骂了两小时,抬腕看看表,轻飘飘和经纪人说改签下一班航班。 比如出席活动需要在酒店暂居一夜,半夜醒来听见脚步声,开了灯发现是陌生人,以为是贼,索性把那人打趴下扭送警局。 最后才弄明白是私生粉——因为太喜欢他演的角色,大着胆子偷溜进来,在床底藏了一天。 娱乐圈的黑暗面,莫识窥得见。 他尚只是个专注演艺事业的演员,路其安则是实打实的流量明星,粉丝多黑粉也多,并且更狂热更偏激。 不难想象,路其安是经历过多少,才能把这些充满恶意的评价视为家常便饭。 陈凌天突然意识到,和莫识告状似乎比直接劝说路其安效果好得多,忙不迭切到另一个直播软件。 打开了高高挂在即时热度榜榜首的直播间。 画面正中出现一张陌生的脸。男人看着很年轻,面庞白净,模样不算出众但也清秀端正,长相颇为讨喜。 莫识皱皱眉往后躲,离得距屏幕稍远些,去看下方的账号名字。 他叫“天高任鹤飞”。 “啊,这不是任贺嘛,他还干上直播带货的活儿了?”路其安把脑袋凑过来,指向直播间挂着的化妆品链接,关注点果断错误,“这个牌子广告打得好,实际上特别难用。 “我妈被广告骗到过,兴冲冲买了几箱,用了一回就全丢了。” 他撇了撇嘴,心想这和任贺的为人还挺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净爱做些表面功夫,装得良善,却专害对他真心的人。 莫识想起了这名字,努力记住任贺的脸,再把两者联系在一起,重复第二遍、第三遍,直到彻底记忆清楚。 陈导瞧瞧“不务正业”的两位,濒临崩溃哐哐拍桌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意思是要和你死磕到底了!” 上千万人在线看任贺承认路其安抄袭,听他卖惨说之前不维权是因为路其安傍着大款,扬言威胁如果报警就要让学校把他开除。 任贺话题一转,谈起自己的经历: 父亲早逝,母亲独自拉扯大了兄弟俩,哥哥半工半读,毕业后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的那年,他也考上了理想大学。 眼看就要见到生活的曙光,他不想为几首歌毁掉家人来之不易的希望,于是妥协,没有计较抄袭的事。 说得可谓精彩绝伦,情到浓时拿衣袖捂着脸呜呜咽咽哭起来,感染力极强。 若不是路其安是当事人,恐怕也要信了这些鬼话。 “他们这是在压榨任贺最后的价值。”路其安把陈凌天的手机放在桌上,肯定道。 任贺的那套说辞如此完美,一点纰漏都找不出,何况敢直接明明白白说出路其安的罪行,直接硬刚。 恰恰说明姚江两家打算放弃他,把这件事赶紧揭过去,最大程度上减小对他们的反作用,再补上路其安的大伯提供的黑料,开始新一轮对战。 莫识在这种无需考虑人情的事情上反应很快,跟着路其安的动作,把桌上播放直播的手机关掉:“这样也好,还帮你炒了热度。” 按键摁下的刹那,屏幕光亮熄灭,任贺的脸消失,只余黑暗。 再傻也该看出,路其安和莫识这两人早就有了计划。 呵,原来是我多余了。陈导拿回手机揣进兜,深沉旁观他们调情玩闹顺便商量对策,心安又心酸。 * 晚九点。 路其安的工作室突然有了动静,还是个不小的动静:史无前例地连着发了十多条某博。 最先的一条内容是澄清。 三张图片,一个视频。 一张图片展示的是任贺手写的道歉书,他字迹没变过,和私人账号中日常照的细节比较,完全相同。 第二张图片是任贺遭学校处分的通知单和低分成绩单,处分理由是“学术不端”,成绩擦着及格线低空飘过毕业门槛。 最后一张图片则是截屏,证明视频拍摄于近五年前——两人相继发布歌曲后,次年的6月1日。 视频相当劲爆。任贺举着道歉书逐字逐句读完,向路其安深深鞠了一躬,双手送上道歉书,模样诚恳。 附带的链接中梳理了几年前事情的全过程,并且展示了路其安创作歌曲时的手写草稿初稿,堆起来好厚一叠,上面有遍遍改动的痕迹。 消息一经发出,立马有专业人员来鉴别,最后证实图片和视频没有经过任何后期处理,全部是真实的。 而那些初稿,无疑表明所有歌曲都是路其安原创的,凝聚了他无数心血! 随后的十几条中,除一条点名要求任贺回应,其余全都是发布起诉状,表示将会对言辞激烈、涉及造谣的黑粉追责。 一时间,舆论天翻地覆陷入混乱。 仍在直播的任贺看见弹幕上的异样,摸去某博,卡顿的两分钟差点把他给急疯。 那些确凿证据摆在眼前,他慌了神,赶忙给姚珺晔拨去电话。 第69章 【草原篇·真相】 姚珺晔早料到会出事儿,也早料到一旦出了事,任贺这个没脑子的一定会直接来找他,压根不管直播间那么多观众还在看。 ——电话一接通,明晃晃捅出幕后主使是代表姚家的姚珺晔,之后的事不就完了吗? 他把电话挂断,给人发去消息,叫任贺先把直播间关掉,直接关,要尽快。 任贺脑子一片空白,这段时间能过上富贵生活全是姚江两家给的好处,他对姚珺晔是很信任的,当即听话地伸手关闭设备。 直播间关闭得太快,观众们都不是傻子,自然把他的反应和心虚一词联系到了一起。 因为任贺过激的举动,路其安工作室发出的澄清在网友心中多了几分可信度,一大批人看完链接中的内容,果断回头骂起了任贺。 就在风向扭转的重要关头,路其安的个人账号发布消息,说他在任贺做直播的平台同样开启了直播间,邀请网友们来看。 无数吃瓜群众同时涌入刚刚创建的直播间看戏,在线人数于几分钟内破千万,瞬间到了热度榜榜首。 任贺没等到姚珺晔的下一步指示,胆战心惊切换小号,连着戳了七八回才挤进直播间。 * 草原入了晚秋时节,天黑得早,心旅节目组每天九点半就会关闭直播摄像头,现在已经属于节目录制之外的时间。 路其安反复确认不会对心旅造成任何影响,才放心地做出贴脸开大的决定。 同屋的尹冬自觉躺倒不打扰他做正经事,睡得比平时还早。 开直播前两分钟,路其安还在不放心地反复问莫识:“哥哥,你确定你真的要出镜吗?观众可能会很多,而且不会非常友好。” 莫识点头,狭冷凤眸微眯:“我确定。我会陪着你。” 路其安在情话中说会永生永世站在他身后珍爱保护。反过来,莫识也想保护他的小男朋友,时时刻刻给予关心,助他一生平安顺遂。 别的不提,起码有人陪在身边,路其安会更安心些。 “嗯……我会努力不出柜的。”青年郑重承诺,竖起三根手指晃晃,眼瞳中积雨云散尽,视线一如既往仿佛灼烫阳光。 路其安伸手调整镜头角度,既要确保能框进他们两人并肩模样,又要为莫识留出临时逃避的空间。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像当之无愧的完美伴侣。 然后是直播开启,路其安抬头,面向屏幕正中自己的脸,以及飙升的观看人数。只两秒钟,弹幕开始滚动,层层叠叠彼此淹没。 【总算挤进来了!快快,都来一线吃瓜】 【莫识怎么也在,我的天,看背景是在蒙古包里吗?】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还没来得及认真看链接里的东西啊,看见推送就来了】 【看了但没看懂,求大佬中译中】 路其安捕捉到主要的弹幕内容,借着桌面的遮挡,偷偷捏下男友送入掌心的指尖,随即以难得的严肃态度和观众们问好。 莫识密切关注着弹幕,同时摁住恋人净是作乱小动作的手,十指相扣。 如玉温凉,握住了便不会再放开,似植物深扎地下的根茎。 路其安攥紧了他的手,偏面予他一瞬温柔含笑的眼神,旋即拾起庄重,便开始讲故事般叙述起过去发生的事。 * 独自创作一系列歌曲、组成个人专辑的想法,在许久之前便产生了。 但准确来说,是于路其安十七岁生日后才开始实践的。 那时候他还不是红透半边天的顶流,只是个三四线养成系男团成员。名气不大也是有好处的,比如活动少,有充裕的空闲时间。 在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路其安开始了计划已久的创作。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中,身边除了笔墨纸张就是各类乐器,除了必要出席的场合,其余的行程一律找借口推掉。 知情者劝说过,让他利用软件在线上谱曲,没必要为了几首歌去学根本不擅长的乐器。 固执己见的家伙不听建议,坚持认为只有用人的手指真切弹奏出的音符才饱含感情。 因此,早有构思的九首歌耗费十个多月,才谱好曲,填好词。 十个月期间能发生很多事,比如公司决定在男团忙内成年后就解散团队,成员各自发展。有留在娱乐圈意愿的,会另找经纪人来带。 路其安不过比忙内苏祈佑大一个多月。 濒临解散的团队已是名存实亡,路其安在准备录第一首歌《十八月》时便提前见到了他的新经纪人卢北。 公司是对路其安抱有期望的,信他能火起来,不然也不会将他交给手下带出过好几位当红新星的卢北。 卢北眼光毒辣老练,怎会看不出少年身上的潜力,然而他刚要开口给路其安提几句醒,就见年轻人笑弯了含情眼眸:“不好意思啊卢北哥,虽然要到明年一月中旬才交接,但是…” 说得客气,不过显然后面的内容不会多好听。 少有没出名的艺人敢这样和经纪人说话,卢北皱皱眉,视线由上而下把路其安又打量一遍,如同挑拣商品。 “但是什么?” “可能明年一整年,我的主要精力都会放在录歌上面,卢北哥,可以少安排些活动之类的吗?”在如今情况下尚且能和旁人隐瞒,面对出名的控制狂卢北,他自知藏不住,索性早早坦白。 卢北倒是没直接否决,心中憋着股没由来的气,接过路其安递来的一份歌谱,眯着眼啧了声,把它拍到桌面上。 “我听说了,你音乐入门很晚,不过资质高,学什么都很快。”漫不经心的评价,轻易而现实,“歌写得是不错,这点我承认,但要抓住流量还是得靠你这张脸。” 好听的歌太多了,不缺这几首,在卢北眼中,路其安最大的优势是他的皮囊,只要在公众面前刷刷脸,定会有一大批人喜欢他。 用漫长时间磨出首好歌,获取的利益并不一定比走几趟红毯拍几套写真来得多。 路其安收起歌谱仰面笑笑:“我知道,但这几首歌非录不可,卢北哥,拜托了。” 犟种,不听话,自我意识过强,是最难带的那类艺人,卢北工作的几年里净体验被手下艺人乖巧捧着的感觉了,碰上路其安便格外不耐烦,不再回话,摆摆手扭头走开。 路其安本以为他要过几个月才会再来,不想次日,卢北领着个眉目清秀端正,和路其安差不多年龄的少年来寻他。 顶着警惕目光,卢北身边的少年绽笑,伸出手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任贺。” 第70章 【草原篇·过往】 路其安直勾勾同任贺对视,眼瞳漆深似黑曜石,没有明显敌意,只是笑意很浅,仅几秒内,藏在温和表面下的窥探意味就刺得任贺心慌。 “你好啊,别这么紧张嘛。”在任贺怵惕到准备缩手的前一秒,路其安总算伸手友好回握,须臾松开,端起他最擅长的良善模样。 果不其然,他手上有层茧,印证了路其安的猜想。 这是带了个音乐生来。 路其安将视线挪到卢北身上,以沉默表示疑问。 “这是我同事的弟弟,学了十三年音乐,今天刚好来公司找他哥。”卢北目光凌厉带着耻笑,显然是认准了路其安的努力毫无意义,“让他听下你的歌,看看你配不配搞音乐。” 咬字极重,示威般霸道。 虽然实际上任贺是碰巧没找到哥哥,又碰巧遇到了平时还算相熟的卢北,干脆跟上来看热闹的。 路其安不知道,他只觉得数不清多少个充斥着浓缩黑咖啡味道的夜晚,数不清多少次在为歌曲刻意营造的回忆中崩溃,在卢北眼中变成了徒劳无益浪费时间。 但路其安并不生气,青涩未褪的眉眼柔软垂下,看着好脾气得很,反驳却果断:“我只是想借歌曲表达自我,谈不上配不配。” 自始至终,他都没把音乐视作博流量赚钱的工具。 吉他抱在怀里有些份量,指尖弹弦,清亮音色混在录好的伴奏中,像少年人彷徨迷茫时小小的叹息。 平心而论,《十八月》不是一听就惊艳的类型,但足够耐听,词写得也好,饱含丰沛感情。 高潮部分又与其他不同,暗潮汹涌激烈,生命力破土而出。 后来的歌迷说,它是一汪透亮池水,有着春日青的澄明颜色,乍看以为是浅的,可细瞧又会发觉池水深不可测。 之所以透亮,是因为水底沉着半轮月亮。 任贺越听越黑脸,卢北倒是打起精神,阻止了任贺要喊停的举动,耐心地等整首歌结束。 卢北是控制欲极强,热衷于“独裁”的性格,昨天给他的乐谱压根没细看,草草下了结论,今日听到现场,竟真能品出点精妙处。 可惜,初听嫌寡淡,终究还是欠了些火候。 不过也足够让卢北重新思考走这条路的可能性了,一曲终,他朝路其安伸手:“把你所有歌的歌谱都给我份,我考虑一下。” 路其安放好吉他,谨慎地没动。 卢北催他:“赶紧的,你要想出歌,到头来不是还得我帮你安排吗?” 这是实话,他到了卢北手下,算是不得不牺牲一部分自由。路其安犹豫半分钟,翻出一份歌谱复印件交过去。 几天后还相当配合地交出了已经录完的部分,并和他商量起创作灵感和具体计划。 卢北依旧不大待见路其安,但身为经纪人,他向来乐于挖掘艺人的长处——当然仅限自己眼中的长处——亲眼见到路其安音乐方面天赋后,卢北对他搞音乐少了几分反对。 万万没想到,任贺会在只听过一首歌的情况下,生出偷窃的想法,趁哥哥任译加班晚退,悄悄进了卢北的办公室,偷拍了放在桌面上的歌谱。 没有谁会没事就去查监控,任贺的行动堪称天衣无缝,直到他一口气将所有歌修改过后投到网上,都没被任何人注意到。 谁能料到抄袭者会是这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呢? 如果任贺更聪明点,知道怎样掌握流量密码,或许路其安会更早发现他的举措,可他的能力不足,上传了九首歌,愣是没任何一首激起水花。 像往水里丢石子似的,咕噜一声沉下去,再也看不见影儿。 反观路其安,有了卢北的安排,成人日当天,他的《十八月》一出,竟真在网上掀起一股风,不大,可对初次创作的人而言是莫大的鼓励。 此后半年时间陆陆续续发出九首歌,没有火得大红大紫,但的确在逐渐积攒人气,有了娱乐圈紫微星的称号。 直到那年五月,卢北带路其安和手下的当红流量明星一起去出席活动。 在他手里的几个月,路其安和卢北冲突不断,怨气积攒许久总会爆发,尤其卢北这种自傲且记仇的人,不会放过任何报复的机会。 他厌恶了路其安,又受对家公司教唆,决定抛下掌握的艺人就跳槽,顺便毁了路其安的星途,于是同意合作给人下药… 机缘巧合,路其安就这样和莫识重逢。 立夏日凌晨,他发出那半首未完成的歌曲《无期》,出于感情爆发灵感奔涌的创作,独一无二,是他本人都难以复制的奇迹。 毫无疑问又出乎意料地,爆火了,连带着他的其他歌一起。 一夜之间,路其安像随风而起的火,闯入大众视野,轻易让人折服于他的魅力。 得知卢北提了离职后,冉冉升起的新星面向那曾助他也曾欲毁他的经纪人,笑容甜美如初:“谢谢你呀,卢北哥,祝你好运。” 用不着路其安亲自动手,买通经纪人迫害手下艺人的消息一出,名誉受损的对家公司自然不会放过卢北。 数月后,卢北从三十多层高楼上跃下,自杀成功。 那都是后话,卢北离职后当务之急是要找个新经纪人,恰巧,任译在这时候带着任贺登门致歉。 路其安抬目,视线平静地越过任译,去望躲在哥哥身后的任贺,扬起唇角:“好久不见。” 他没想设这般危险性极高、要纯看运气的局,可任贺要主动送上门来,他也不会拒绝。 太蠢,偏偏要搅进一群老狐狸才玩得来的局面中。路其安面色半点不改,心里笑话了任贺几遍,故作无辜地专注听任译讲他发现任贺抄袭的过程。 偶尔听弟弟说漏了嘴,去查监控,犹豫着决定来道歉。话术滴水不漏且老套,然后让任贺恭恭敬敬道歉录视频。 既留了把柄,又没严重到会让人怀恨在心的程度。 任译是个聪明人,同样野心勃勃,只遗憾丢不开亲情枷锁。 路其安签下那份什么补偿方案都写了、唯独为维护任贺声誉而不愿公开道歉的合约,坦然抛出橄榄枝:“当我的经纪人吧,我喜欢和有脑子的人共事。” 目的达成。任译接过文件,态度称得上毕恭毕敬:“合作愉快。” * 路其安省略了些细节,把各怀鬼胎的三人针锋相对,说成一心热爱音乐的炽诚少年屡遭祸害。 最后蔫神耷拉脑袋,喃喃自语:“我不知道为什么任贺哥不愿意按合约删除抄袭的歌曲,还要倒打一耙…任译哥明明为他付出了很多,怎么会一点都不知感恩的。” 茶言茶语对观众有效,还能哄得真把他视为善良小白花的莫识心疼。 路其安顺理成章埋进了安慰他的人怀里。 第71章 【草原篇·互暖】 【我的天这也太惨了…真的假的啊,哪个大佬能分析一下】 【lqa说的应该是正确的版本,证据明显更齐全,也有大佬鉴别过真伪,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到头来rh才是抄袭的那个?雾草也太不要脸了,rh快滚出来给个说法】 “任贺哥应该不是有意要造谣的,我只想讨一个解释。”路其安那双桃花眼本就时常蕴着湿漉潮气,格外漂亮,含着些泪花更是显得琉璃似亮晶晶的。 闷声闷气的控诉揪扯人心,拧着细密的疼,绵绵不断似丝线。 莫识把人揽得更紧,丝毫没注意卖惨中的家伙把鼻尖埋进了衣襟,贪婪似索取他身上那股浅淡的山茶花香。 或许受心情的影响,越闻越觉着甜,生出想往锁骨上咬一口的念头来。 不行啊,还得办正事。 弹幕风向被他带着,往任贺在多年后突然造谣的缘由上偏转,只是讨论的人只占少数,多数仍在怀疑。 路其安眼尾涌上抹淡红,不知是装可怜装的,还是被心里那团火烧的:“如果任贺哥能看到,起码告诉我为什么要造谣好吗,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祸水要引,就得引至根源,他想扳倒的不是任贺,而是他背后的姚家江家。 顺带着打击下蠢蠢欲动的大伯一家。 【对啊,rh应该是知道lqa手里有证据的啊,他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敢水灵灵地倒反天罡的】 【虽然rh看着是不太聪明但不至于蠢到自取灭亡吧?有没有谁能扒到细节,求分享】 【不是说事情和姚江两家有关系吗?不会他们才是主使吧】 【看不懂了,瓜怎么越吃越复杂,我进直播间只是为了骂lqa的】 弹幕的议论步入正轨,路其安放下心,理不直气也壮地分神去暗戳戳逗莫识。 镜头下的“调戏”往往用不着露骨也刺激,他微微松开藏在桌面下紧握的那只手,把玩着恋人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 弄到莫识耳尖涨红着想抽离,才乖顺停手,转而在人手背上勾画小小的爱心。 完全是个彻头彻尾没心没肺幼稚鬼。 莫识抬眸,正巧见到那幼稚鬼偏头,避着镜头向他无声悄话,再不会读唇语的人都能看出路其安说了什么。 “不要担心我。” 方才微不足道的半点烦郁烟消云散,莫识勾了勾路其安的指尖,重新将手握在一处,面无表情内心叹息。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这个笨蛋一定是看多了英雄主义作品,真想把自己变成无坚不摧又坚不可摧的英雄。 人的血肉,难道不会疼吗? * 直播开了整整两小时,仍没等到任贺的动静。 莫识躲到镜头外看了眼热搜榜,发现“#路其安任贺 抄袭事件反转”和“#阴谋论之姚江两家恶意针对”已攀上榜首榜二的位置。 他比个ok手势。 路其安眼眸微转,缓慢过渡着逐渐停下和观众们的问答,疲惫似扯出丝笑,抬手遮住自己前所未有的憔悴模样。 他撩起额前乱了的发缕,三言两语做最终的道别,便按下了关闭直播的按键,宣称上半场演出完美谢幕。 下一秒,路其安倾身扑向莫识,轻易把没有防备的人按倒在床面,刚捋上去的额发又散落,乱蓬蓬的像只炸毛小狗。 莫识没挣扎,搓搓他的发顶:“起来,沉。” “哥哥是不是心疼我了?”路其安神情狡黠,凑上去黏黏腻腻地吻他颈侧,森白犬齿轻咬陷入皮肤,落个浅淡凹痕。 细微刺痛刺得莫识红了耳根,他能看出身上压着的人是刻意卖乖,却还是放软语气,没有正面回答:“…你是狗吗,这么爱咬人。” 路其安不愧是天才,理所应当似肯定点头,将脸埋进颈窝,摇着并不存在的毛绒尾巴,笑嘻嘻“汪”了声。 看上去还有点乖。 但上下作乱四处摸索的手击破了莫识的心软,他无奈地蹙眉,屈掌压在对方肩头抵开些距离,挪目不敢与路其安灼热视线相对。 太烫,太火辣,直白得胜过那些撒娇似的言语。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像路其安这样惯于甜言蜜语的人,就算面对恋人也不会坦诚,只有从眸底才能偶尔窥见少许真实心声。 短暂几秒的惊鸿一瞥,莫识已凭本能猜到了路其安心中念头。 他不可自制地试着在此刻寻找那些念头发泄之处。 想要你。 像隐忍的低喃,路其安将手心贴在腰侧,指尖紧紧扣着腰际凹陷曲线,明明配合地叫了声“汪”,可怎么看都觉得骨子里有狼性,占有欲出奇地强。 需要你。 比起恳求更似强制性要求,路其安的吻是一种烙印,一种蛊毒,缠着脖颈束着心脏,若下了抛弃的决心,无形细线便会慢慢收紧,逼迫人回到他身边。 只要你,我只要你。 路其安把他困在身体与床面之间狭窄的空隙中,垂面吻上去,柔软温热唇面擦过耳垂,行举暧昧,扰乱散落乌发。 震天的心跳声中,莫识不合时宜地想:头发太长了些,也许该用发绳束起来了。 “没事的,哥哥,这件事就要结束了,所以不用担心。”分不清是安慰恋人还是说服自己,路其安嘟囔着重复两遍,歪身躺到莫识身边,“我想和你一起睡。” 莫识张张嘴还没出声,路其安抢先一步补充。 “保证不会做太亲密的事情,我设了闹钟,明早摄像头开启前就回自己床上,哥哥你放心,我有分寸。” 当然,如果遭到拒绝,他会趁人睡着再偷偷爬床。 话音未落,偏凉的指尖压上唇面,堵住喋喋不休的嘴。 莫识觉得傻子都看得出路其安是在无意识地索求安全感。他太清楚那种无所依靠惴惴不安的体验,纵使自己同样是个严重缺乏安全感的人,也想帮一下路其安。 最重要的是,目前这安全感只有他能给,所以莫识压根没想过拒绝,伸手拍拍:“好,睡吧。” 这一夜,他们的躯体与灵魂都相贴,天与地之间,两个相拥的人足以占据一隅温暖。 第72章 【草原篇·暂息】 “早上好啊。” “早,今天说是最后一天了?” 六位嘉宾第一次合作拍戏,才发现工作比单纯的旅游玩闹更能拉近距离,彼此间建立起了显而易见的深厚友谊。 居然不知不觉到了杀青日,早餐时尹冬提了一嘴,云筱夏咂咂嘴说有点没玩够。 路其安一眨不眨盯着莫识低低拢束的小发揪,抬手戳了戳发绳上坠下的两粒淡水珍珠,不出所料被拍开。 江菟大早上看见了热搜推送,知道暂时没事了,才好意思放心偷偷嘲笑路其安,一双鹿眼弯成两轮月牙儿,悄声和姐姐说着小话。 江玫有种工作将要结束的喜悦感,态度比往日温和得多。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她越听越乐呵,最终震惊的目光落到了路其安和莫识身上。 轻松愉快的氛围总算在阔别多日后回归,一下成了珍贵的东西,几人以难以置信的频率逗着乐,像要把几天的压抑全挥散。 弹幕环境也好了不少,虽然仍有小部分人孜孜不倦骂着路其安,但多数都是议论瓜的和讨论综艺内容的。 【草原篇也到尾声了?!尊嘟假嘟,怎么这么快啊啊啊】 【前两天忙着骂路其安了根本没细看综艺内容…能不能回放啊】 【万分不幸的是心旅明确说过不提供回放,可恶啊,一眨眼他们节目进程都过一半了】 【乐,前两天满屏骂人的现在又一口一个爱称,人是会变的(那种语气)】 * 心里积压着忘不掉的事,怀存的忌惮并未因姚江两家遭受风浪消散,路其安算计着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再次出手。 起码这个月是不可能了,再蠢的人也会害怕引火烧身。 路其安决定暂且高兴几天。 然而计划中道崩殂,好心情在见到更衣室放着的那套那套玄黑色夜行衣时彻底死了。 帅是帅,也没女装那么难穿,但迫于剧情需要,他得在衣服上藏着佩带十几枚暗器。 心旅的道具组实在得过头,那些暗器可是实打实的金属材质,重量暂且不提,挂在里衬后走路叮叮当当响,时不时硌疼一下。 路过的尹冬贴心安抚:“想点开心事,今天你和你的好男友可以在戏里提前体验带娃生活了——我指的是我们的小皇子。” “说实在的,小夏姐早就当过我们的女儿了,在海岛的时候。”路其安恶劣地扯扯唇角,“你甚至能叫我一声岳父。” 尹冬欲言又止,仿佛在认真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这古板哥的幽默感贫瘠得可怕! 路其安哐一下关上隔间的门,唉声叹气替云筱夏的未来发愁,同时替自己的现在发愁,拎起片不知要第几层穿的布料比比划划。 好不容易整理好衣裳,推门就见莫识摆弄着手中的道具长剑沉默不语。 大将军一身戎装干劲利落,眉目覆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情绪,振腕握着剑柄,一点银白凝在锋芒。 他将单薄的唇绷成条线,抬眼看看刚探头出来的人,拎剑轻抬:“路其安,看这个。” 莫识随手连挽几道剑花,寒光曳尾,绕出漂亮弧度,伴随破风的飕响,戾气森森刺骨,收势突兀,剑锋竟没半点变形。 路其安被帅得发懵,回过神才大跨两步上前,接过剑时表情猝然出现了裂缝,透着难以置信,“这剑,是真剑啊?” * “如你所见,道具组出了错,现在应该也来不及再换道具了。”尹冬掂着将要别到腰上的佩剑,头疼地支着额,“今天必须杀青,乌恩其说明天有安排。” 其他人倒没什么,将军和公主这双对抗路夫妻像是奉行“打是亲骂是爱”的歪理,到最后还在打架。 真打架,不掺水动武器的那种。 将军为人真挚性烈,和公主相处过程中早孕育出特殊感情,乍见枕边人换上夜行衣,俨然一副刺客模样,又惊又惧,当即同他缠斗起来。 怒气上头引剑抵在人脖颈,厉声问是怎么回事。 命脉握在对方手心,饶是不讲理惯了的公主亦不能不答,把他私下同敌国皇子与新投奔的女剑客商议的事全盘托出。 才有了后来的六人聚首。 “莫哥,咱就这一个小路,可千万不能真被剑捅死了。”忧心忡忡生怕影响拍摄进度的老好人尹冬如是说。 路其安精神状态良好:“什么话啊,能被哥哥捅死是我的荣幸。” 莫识怀里还揣着那把剑,似乎对它颇觉满意,不大理解两位唱的是出什么戏:“…其实我能控制好,放心。” 深色袍角翩跃,路其安步履松快几乎是跳至莫识身后,给了恋人一个大大的背后抱,笑容灿烂:“那就拜托将军哥哥啦——虽然有点遗憾。” 完全不懂他在遗憾什么,莫识抿唇,用剑柄戳身后那人的脸颊,无奈地催他撒手。 【又能安心看心旅了,其路焉识还是那么甜!好耶!】 【太好了,是正主主动贴贴,我们有救了!】 【经昨夜那场直播,琪琪又多出一批泥塑粉…救命啊,他们是真的看不出这小子1得让人头皮发麻让人寒毛倒竖吗?】 * 待到三位女嘉宾也换好了衣服,最后一场戏终于开拍。 在云筱夏的积极提议下,尹冬脑子一热,乐呵呵地往剧本里加入了少量喜剧元素,包括但不限于: 花魁和剑客蛐蛐王爷风流韵事、四人在将军公主深情对视时堂堂驾到打破全部粉红泡泡、敌国皇子疑似叛逆期遭众人联合训话。 为了防止入戏困难,先拍的是路其安和莫识的打戏。 打戏拍了好几场,第一次拍戏的路其安都已经熟练掌握技巧,他留出恰到好处的弱点引导莫识朝准确位置攻去。 天赋是个神奇的东西,让他这初学者能应付着和手下不留情的影帝周旋。 你来我去几回合,剑锋对准脖颈,只需稍稍一滚喉结,脆弱的肌肤就要触上金属,血染银芒。 莫识的手很稳,路其安没发怵,僵持半分钟后,银光示威似晃动两下,公主才施然开口:“夫君,我说就是了,可别真把自己变成鳏夫啊。” 第73章 【草原篇·杀青】 他是艳丽剧毒的蛇,嘴上念着轻飘飘浮云似的台词。指尖微动,自袖口中滑出一柄柳叶刀,捏在匀长的指间,抵上将军后腰。 最亲密的眷侣,最合适的盟友,同样是彼此最称职的仇人。 缓言阐明了秘密,莫识的神色多了几分晦暗不明,按剧本来看,他应该在此刻松手起身,立即洽谈同敌国皇子会面事宜。 但许是灵感突然涌现,他在原地没动,勾起缕委落青丝,攥紧剑柄扬腕斩断,细细一束顺软的发缕落入掌心。 意图是威慑,警告公主收好小心思,否则下回落地的就会是他项上人头。 路其安眨眨眼,接收到直送进脑子的灵感,临场发挥接戏,甩着柳叶刀转两圈,也削下一簇垂在莫识腰后的墨发,递到对方手中。 两缕乌黑色缠绕,似无法分离的泽藻。 “大婚那日少了结发礼,今儿补上,夫君莫要气了好么。”他嗲声嗲气撒娇央饶,偏又抹不尽轻佻,比起乞求更像挑逗戏弄。 将军听得恼闷,粗暴地把他们截断的发缕塞给公主,自顾自起身,拿剑尖指着人下颌,命令他老实协商。 “卡!非常好!” 又是顺利的一遍过。 演技方面的差生江菟被尹冬拎来紧急补课,她咬着根牛肉干,腮帮子鼓鼓囊囊,旁观这么久只问出句:“你们是怎么想到临场发挥的?” 莫识是真的很喜欢那把剑,心情颇好地回答了这个平时不会搭理的问题:“习惯,有柄真的剑在手里时很难不做些出格举动。” 纯粹是玩心大起所以决定动手。 “而我恰好知道我的夫君想要些什么。”路其安一手搭在莫识肩头,指尖还勾着他的柳叶刀,得意洋洋炫耀道。 哦,该死的小情侣。 江菟感觉自己遭到了精神上的霸凌。 有了莫识和路其安破坏道具的先例,事态开始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本该只浅尝一口点心装装样子的云筱夏趁着别人说台词,大炫四块点心,惊得旁边陪同的尹冬瞪大双眼。 江玫见状也放松下来,剑客和将军对话时,她就站在江菟身后,玩对方肩头挂着的斗笠。 【点心看上去好好吃,有无链接】 【从权谋剧先导片变成了诡异中带着一丝喜感的权谋剧先导片…】 【很难想象成品会是什么样,和之前的拍摄氛围完全不一样啊】 【这才是我想象中的小短剧嘛!!!呜呜呜太爱看他们的日常了】 【所以点心有无链接,看上去真的好好吃】 * 点心的确非常好吃,云筱夏的手在无人在意的地方一次次探出来,精准地摸进碟子里,每次都要顺走一块香软甜糯的小糕点。 幸运的是在她吃完那碟糕点前,最后一个镜头便拍完了,尹冬得以凑过去记住小点心的模样——奶白色,形状如桃花,闻着有股奶香味,里头饱满地裹着甜滋滋的红豆沙。 “真有那么好吃吗?”路其安好奇凑近。 获得了云筱夏(甜食全肯定版)的激情投喂,手中莫名其妙多了块软乎乎的糕点。 他浅咬了口,太甜,甜得微微发腻,不是莫识会喜欢的类型。 路其安默默记住了它,并果断避雷。 六人被工作人员簇拥去看刚刚拍摄的成果,不大的屏幕前挤着几个脑袋。 门外汉嘻嘻哈哈边看边笑,两位专业的则皱起眉。 尹冬抬手指点,眼眸里倒映出屏幕的光亮:“松懈了,没之前效果好。莫哥,你觉得需要重拍吗?” 莫识对工作的态度一直是严谨苛刻的,唯独这次,他看着从庄严寂静暗处透出的生动气息,眉目都柔和不少:“不用。就这样吧。” 焦虑暂时被抚平后,看事往往能更通透,开机前还为剧情别扭的莫识突然想明白了。 心旅节目组原本目的就不是为难他们拍戏,而是要让嘉宾们体会工作中会产生的冲突,学着解决冲突,达成融洽境地。 目标已达成,他们也在合作中收获了快乐,何必为难几个不以此为事业的过路人呢? 云筱夏挠挠脸颊懵懵地望向莫识:“莫哥,怎么感觉你这两天脾气突然好多了?啊,我不是说之前不好的意思,就是……” 不太爱钻牛角尖,情绪平稳下来,也没再和自己较劲儿了,仿佛突然看开了什么事,状态放松的时间显然比之前长。 甚至多了丝人情味。 他变化得很突然,就像一时心情愉悦做出的决定。 莫识本人毫无所觉,哼出个单音节的疑问词,即使不知道自己哪里变了,脑中同样迅速闪过许多杂七杂八的答案。 可能是有按量服药,可能是回到了熟悉的剧组环境中没有出现排斥感,可能是居住在草原能亲近大自然,让人浑身轻松。 也有可能是终于明确了路其安的态度,了却一桩沉重心事。 【原来不只是我有这种感觉,看过海岛那段再看这,感觉莫猫猫的情绪真的稳定好多】 【赞同,海岛站的时候感觉他特别封闭有点木讷,现在可能是和嘉宾们熟悉了所以放开了哈哈】 【不知道为啥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我们猫猫也能正常和人交往了好耶】 【不提恋爱单看他们六人组的友谊也挺好的,cb向太棒了】 “我们杀青了?真的假的?”江菟屏住呼吸,呢喃询问。 尹冬反复查看,验证了这说法,脸上露出超乎寻常欣喜的笑:“真的!” 这是他第一次和小青梅合作,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自豪感轰轰烈烈,搅得大导演头昏脑胀。 云筱夏蹦哒起来欢呼:“好诶——累死了!我要睡觉!” “睡觉睡觉,每天都七点起床,我非得好好补个觉才行。” “陈导,给我们放半天假好不好好不好?” 路其安没有参与进喧哗中,他和莫识窝在同一个角落,歪着脑袋枕上男朋友的肩头,抬起眼尾处抹着嫣红眼影的眸。 他不说话,像是困乏,脑袋蹭了蹭肩颈处。 许久许久,久到其他人都急着去卸妆的时候,方才从唇齿间缓慢飘出句懒懒的话语。 “我们还会再一起演戏的。我保证。” 第74章 【草原篇·备礼】 长时间工作后的娱乐活动最具吸引力。 漫长的睡眠补足了几位嘉宾们的体力,第二日一早他们就被生物钟唤醒,甚至不需要闹钟协助。 乌恩其对此非常满意,他把今日份早餐摆上桌,热切地招呼客人。 他身边立着个容貌俏丽的女孩,十来岁的样子,穿着全套的蒙古族服饰,面生得很,起码能确信在最近三星期没见过。 路其安看过网友们在任贺某博下的口诛笔伐,不甚在意将手机揣进衣兜,跟上走在前面的莫识,偷偷捏对方的手。 总有不熟悉他的人会认为路其安是个乐观主义者,实际上并非如此——严格来说,他是个能理性看待事实,且不介意往最糟糕的方向预判的人,普通人。 我们的关系仍不健康,这不对,应该改变。偏凉的手被俘获,安然落在他掌心,路其安一边握紧了一边想着。 这次的思考依旧没能进行到底,因为女孩清朗甜美的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紧接着跳出莫识的名字。 尹冬歪头看来,疑惑问:“你俩…真有女儿了?” 昨天下午教育他许久,这会儿倒是有了点幽默感,可惜用在了毫无必要的角度。 路其安对这愚钝的学生扯扯唇角:“你想听我怎么回答——是的,我们是有一个孩子?” 莫识顿了顿,用力掐下路其安的掌心,把手抽走,转面应对欢天喜地迎上来的女孩,接过笔,在摊在面前那本相册上签名。 他仍是用那根坠着两粒淡水珍珠的发绳束发,低头时动作幅度大,瓷白圆粒在乌发间晃动、彼此碰撞。 再冷硬的人面对乖巧可爱的小孩子都会软化些,莫识耐心答着女孩压低声音紧张兮兮的提问,不时回头看向路其安。 似乎是在议论他。 路其安把扭扭捏捏不好意思的尹冬推到云筱夏那边,快步赶上前:“哥哥,说什么呢?能不能让我也听听呀?” “不能,你来得太慢了。”莫识眯起眼,以慵懒的态度拒绝道,举止像只优雅高贵的猫,又有着得体的狡黠。 “哇,好狠心啊哥哥。”路其安浮夸的谴责逗乐了女孩,引得她噗嗤笑出声,于是他自然而然地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将招牌般的灿烂笑容挂至脸庞,“那么,让我加入聊天吧?” * 女孩的蒙名叫苏日娜,她就是巴图爷爷提到过的孙女,跟着外出工作的父母定居在大城市,很少回到草原。 今年刚十四岁,上初三。 临近中考学习紧张,本来是没时机回来近距离追星的,但恰巧碰上生日,父母心一软,便在巴图爷爷的劝说下给女儿请了两天假,让她回趟老家。 路其安兴致勃勃听着苏日娜分享日常琐事,同样在相册上签了名,签在莫识旁边,就像当时在巴图递来的明信片上签的一样。 乌恩其走近瞧瞧:“苏日娜,你爷爷不是帮你要了签名吗?” “这不一样,不一样的,乌恩其叔叔,那张是会被爷爷自己收藏的!”苏日娜敢打赌她没法从爷爷手里拿到明信片。 而且,她的目标可是收集全图鉴!小姑娘鼓了鼓脸颊,在两人的字迹旁画几个小爱心,想去找其他几位要签名。 路其安眼疾手快暂停她的动作,神神叨叨挡着半张脸低语:“苏日娜,你看出尹冬哥喜欢谁了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搁这诱拐未成年呢。 苏日娜和他奇妙地对上了线,同样遮起脸嘀嘀咕咕:“当然,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咱可不是瞎子。” 现在变成了地下组织接头。 莫识看不下去,横插一手,犹如从天而降的警察打断这偷感十足的碰头会,直直指向他俩衣领上的收音麦:“停。你们这样和正常说话没区别。” 【完全听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发出了今天第一声爆笑】 【我们莫猫猫甚至被逼成吐槽役了,琪琪这小汪平时挺聪明,怎么突然犯蠢】 【楼上的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小汪是在塑造笨蛋美人形象好让猫猫对他心软\/胡言乱语.jpg】 【这么笨的小狗是要被妈妈们亲死的333】 计划通,路其安慌里慌张似扯下收音麦,同时迭声道歉:“真对不起,小夏姐不会生气吧,哎呀,尹冬哥追青梅追得我都要急死了。” 声音断断续续录进麦里,好巧不巧,对云筱夏的称呼是整个儿录进去了,省了观众读唇语的力气。 这下真成了地下组织接头,苏日娜听完路其安的话,比了个了解手势,雄赳赳气昂昂径直向云筱夏的方向走。 莫识远远看到云筱夏肉眼可见涨红的脸,抬手曲起指节,往路其安额头上敲一记:“我怎么不记得公主殿下还兼任红线仙?净爱捉弄人。” 哇哦,哥哥连阴阳怪气都这么萌,他好爱我。 反正收音麦还没戴回去,路其安没在怕的,口无遮拦接话:“如果我是红线仙,第一个要绑的是哥哥,用红线捆得结结实实,线的另一端系我手上。” “你喜欢什么绑法?我可以连夜去学,龟甲缚或者五芒星缚怎么样,非常适合哥哥来着。” 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脸皮薄的莫识光是听听就面上发烫,想起第一天戏中缚着他的那些绳索。 莫识不爱被束缚,无生命的绳勒到陷入皮肤时会让他想起窒息,想起被掐灭苗头的生机,像是夺走视线又抢走发出声音的权利,让他成为一具身不由己的提线木偶。 但如果要绑他的人是路其安,那他会愿意的。 “随便。”莫识冷静下来,语气笃定,“你不会做我讨厌的事。” 路其安把那团毛茸茸的麦别上领缘才回答:“说得对,一百分。” 【琪琪啊,你的小动作我们已经全看透了,分明就是想秀一下】 【小夹子真带劲,还是绿茶味的嘞,这不得把莫影帝迷得五迷三道的】 【别说了他俩都超爱,像是真谈了,我和我男朋友都不带这么暧昧的】 * 什么时候乱哄哄地吃完了早饭,他们都没注意,只记得早餐后乌恩其让苏日娜去和她爷爷唠会儿嗑,支开女孩,以请求的方式给六人下达最后一个非强制性任务。 “今天是苏日娜的十四周岁生日,我们会给她办个家庭聚会庆祝,在今天晚上。各位愿意参加我们的小聚会吗?” 尹冬对神助攻充满好感,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二十来岁成熟靠谱青年和愣头青小伙没什么两样。 云筱夏仍惦记小姑娘的大胆询问,脸红成苹果,也点了点头。 江家姐妹俩和苏日娜挺合得来,女孩的天真纯粹很打动人,她们当然乐意给孩子过个生日添几分热闹欢喜。 路其安皱眉想想:“礼物来得及准备吗…陈导,车能不能借用?” “能啊,哦不对,要拍摄,还是让工作人员送你们去要去的地方吧。”陈导嘿嘿笑道。 尽管乌恩其再三表示用不着破费买礼物,总算想起这事的其他人还是你一言我一语怼回去。 六人坐上同辆大巴车,准备到草原边缘处的小城里临时买生日礼物。 第75章 【草原篇·饰品】 六位按照小寿星的喜好两两分组。 尹冬和云筱夏商量了会儿,似乎达成了一致,走进街角书店。江玫江菟则立马去找服装店和可以自己改衣服的地方。 路其安四处看了看,和莫识去了这个六线小城唯一的购物中心。 “我想给她买条项链,或者手链。”他笑着说出了作为礼物绝不会出错的物件,“虽说这类东西定制的最有意义,但时间来不及,只能先送,以后再补。” 莫识侧目扫视周围,小城经济不发达,购物中心规模也小。 没法指望在那些加盟店遍布全国品牌店中找到新颖的首饰,路其安决定另辟蹊径,把任务过程当作和男朋友散步,兜兜转转,最终进了一家角落的首饰店。 * 门扉发出“吱”的声响,拖得极细极长,尖锐地贯穿耳膜。 路其安侧身让莫识带着跟拍摄影师先进门,关门时又是嘎吱嘎吱的吵闹。 店内并非整齐摆着的柜台和千篇一律亮闪闪的金银饰品,而是显得灰蒙蒙,看不出有多明亮的色彩。 守店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这点和站在柜台后的年轻男女也不同。 如果说金碧辉煌的品牌店是透亮玻璃,那这隅小店便是沉香乌木,粗看平平无奇,需得仔细端详才能发掘到扎实内核。 【好童话!感觉像是会藏着很多秘密的地方,放小说里高低得遇到个世外高人】 【琪琪怎么总能找到这种很难注意到的小角落啊,好神奇,我差点没看到门在哪】 【我赌这家店马上就会爆火…快说地址在哪,我来当第一批顾客】 莫识早就知道路其安特别擅长社交,只镇定地看着他的小男朋友走到柜台前,弯下腰和老妇人打招呼,态度亲昵热络。 漂亮的面容向来容易讨人欢心,这次应该同样不例外。 纵使心中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看见原先板着脸的老妇人舒展了脸上皱纹时,莫识还是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气。 谁成想,下一秒,老妇人的动作竟是招招手让他过去。 “她有套很漂亮的蒙古族传统首饰,相当贵重,纯手工做的。”莫识走到路其安身边,听到了他欣喜的分享,“送这个应该也不赖。” 在莫识给出回答前,老妇人轻轻抓住他的手,拍了拍手背,慈眉善目起来。 声音饱经风霜,沙哑似一张粗粝的砂纸:“我认得你,好多年前电视上见过。” 停顿了许久,续上话:“真是好多年前了,我老伴儿还在的时候。” 她看上去是想回忆过往,人老了,相伴走过一生的人离去,空闲时分总会不由自主陷进记忆里。 莫识往前微微移身,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老妇人的一生很平淡,甚至能称得上平凡。 她接受的教育不多,能识几个大字罢了——那个年代多数人如此,然后长大,工作,结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飞快地成长,离巢的燕一般离开父母身边。 她和陪她走过几十年岁月的老伴也慢慢老去,最后,他先一步死于器官衰竭,安详归于草皮和层土下。 “要把它们送给年轻的姑娘,这很好,很好。”反刍着自己生命的旅程,老妇人阖上眼摇晃她的摇椅,嘎吱嘎吱响地慢吞,“它还没被人戴过呢,不该和我一样老喽。” 【确实,我们大多数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子的吧,想象不出我老了会是什么样】 【时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身边人比我先死的话我会崩溃的】 【话题怎么突然这么沉重,心旅这种无剧本综艺也太容易气氛突转了啊喂!】 【我来歪话题,就没有人好奇老奶奶说的首饰长什么样吗?】 因为太年轻,路其安没被老妇人邀请听她的怀旧,但这并不妨碍他光明正大杵在旁边偷听,时不时点点头,流露出与平日气质不符的深沉。 直到冗长的叙述结束,老妇人拿手帕擦擦眼尾泪花,想起身去搬装首饰的木箱子。路其安更快一步拦住她,按照指示把东西拿了出来。 木箱子顶部落了层积灰,用湿纸巾轻轻拭去,再度显露出清晰的木质纹理,老妇人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她亲手做的首饰。 狂放不羁的美,黄玛瑙绿松石红珊瑚,蒙镶工艺精巧,尘封的珍宝一见光,立马将人视线吸了去。 老妇人这会儿总算摆出该有的骄傲得意,她拿起其中最小件的戒指,给两位顾客展示其精致工艺。 一平方厘米的戒面上,银丝掐花,更小的红宝石镶嵌在银色花蕊中央,艳丽得如同每个蕊尖上都顶着轮朝日。 路其安真诚地“哇”了一声。 “一定很费心力吧。”莫识将戒指托在掌心,细密柔软的睫羽垂下,他觉得那些盘绕的银丝不会比睫毛粗多少。 老妇人不答,叹声悠长:“老喽,这辈子也就做出这么一套完整的,如果看不上,其他单件的也有。” 纯手工蒙古族传统首饰难以制作,价格昂贵,不是一般人能负担的,她在这开店只是耗耗时间,根本没指望能卖出去。 【因为美貌动心了,然后上网查了下价格,呜呜呜我不配】 【这一套下来得六七十万吧…我十年工资加起来才够买】 【但是实在好看,有种草原野性的力量美,好喜欢,准备买个仿的】 * 有钱还是有好处的,比如价格对路其安来说不过是一串数字。 老妇人满足了积蓄已久的倾诉欲,惬意地仰进摇椅,挥挥手让两人看着随便给点,反正她要钱没多少用处。 店里不说刷卡的机器,甚至连能扫码支付的二维码都没有。 路其安没法子,只好联系老妇人在外工作的子女,问到老人的银行卡号,安排人直接转账进她的银行账户。 至于价格,他也没乱定夺,而是找了在这方面有些研究的专家。 专家只看了一眼就给出大致价值,路其安又往上加了二十万,一口气转账八十万元,全款拿下礼物。 木箱子本就怪有韵味,包装用不着换,两人目的达成准备走时,老妇人叫停他们,追上来,把两套镀银糖心玛瑙的皮质手链塞进莫识手心,说是赠礼,让他们一人一条戴着。 玛瑙裹在清透明润的“糖衣”下,美丽若朦胧的梦。 第76章 【草原篇·共庆】 “我们就差把那家店买下来了。”已等在车旁的云筱夏迫不及待分享。 苏日娜毕竟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太贵重的礼物似乎不适合她,尹冬和云筱夏就礼物怎么送方面讨论了会儿 。 最后搬空了半家书店,预订齐了苏日娜高中三年可能需要的所有东西。 不得不说,是种体贴的做法。 木箱子稳稳当当放好,路其安侧身半倚车门,朝尹冬和云筱夏抬起手腕,卷起衣袖边缘:“看,和识哥一对的。” 手链正好松松卡在微凸腕骨处,被黑色皮料固定的玛瑙石上嵌着银线,像极了夹心软糖,外皮近乎透明,内里却是漂亮的杏粉色。 莫识被拽了下衣角,配合地露出腕绳。 他手腕细,绳子又没收紧,浅绿色玛瑙石总往下落,显得空荡荡。 路其安将手腕贴过去,两块石头碰在一起,滑坠的感觉瞬间消失,依偎的粉与绿仿佛晴朗春日。 云筱夏认真评价:“看上去很好吃。” 【大馋丫头,什么都吃只会害了你!】 【但素,但素…真的好像夹心软糖哦,一个蜜桃味一个青提味,爆浆流心的那种】 【那你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牙都给你崩掉喽】 江玫江菟回来得晚,身后有人殷勤地帮她们捧着那沉重的箱子。 和首饰的包装风格很相似,没等人问,江玫先行解释:“我们找到了手工做的蒙古袍礼服,照着苏日娜的尺寸改了改,顺便微调了下版型。让你们久等了。” 拿箱子的是服装店一名员工,见两人合力又是设计又是缝纫忙活了许久,不忍心看她俩再耗力,伸出援手帮了个忙。 主意多的几人凑到一起,嘀哩咕噜小声说了几句,分工明确地上手拉住和摄像头挥挥手就准备离开的员工。 路其安步子一跨挡着他的步伐,云筱夏抓左臂,江菟拦右臂。江玫最是伶牙俐齿,直率地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和大家说的话,要抓住机会。 小伙子目光呆滞傻了两秒,仿佛被气氛感染,丝毫没有怯场,当场复刻了段“我向往自由我要谈恋爱”的经典语录。 意识到了什么不对,莫识扯着路其安把他拉离包围圈,目睹恋综爆改征婚现场,嘉宾们成为小公园相亲角热心家长。 喧闹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莫识得以沉思发问:“路其安,你说,心旅是不是和平时看到的那些综艺不大一样?” 听到如此迟钝的言论,路其安成天挂着的笑脸都有了松动迹象。 是啊,太不一样了。 特别好笑,特别意外,特别抽象,特别要人命。 * 回到营地时已是傍晚,苏日娜手里拿着语文课本,嘴里稀里糊涂背念着完全错乱的文字,心不在焉眺望远方。 直到车辆出现在被落日和矮屋截断的地平线上,女孩欢呼一声蹦了起来,扎成两股的长发在身后活泼跳动。 她终于不必担心这几位客人会迟到了! 乌恩其拿走小姑娘没心思关注的语文书,摇着头笑容温柔,没必要在少背了一句诗这种小事上和今天的寿星置气,他把书收好,问刚下车的几位出行是否顺利。 “好极了,实际上我们买到了非常棒的礼物。”路其安握着莫识的手,再次不经意露出成对手链,确保乌恩其看清楚后愉快道,“其中有两样,我们认为适合在生日宴开始前送上。” 莫识耳尖飞起一团红雾,迅速甩手,把手腕藏回袖口下,他还没习惯路其安的时刻闪光式秀恩爱。 于是那夜宴会上,女孩穿上了完美合身的传统礼服。 华贵的首饰压着脑袋,她没打耳洞,戴不了耳饰,但即使这样,那些珠玉珍宝亦是足够的沉重,每次晃动都会带起一片流苏碰撞的哗哗响声。 戴久了颈椎恐怕很累,但是,这也太美了! 苏日娜控制不住去抚摸刺绣精致的衣摆,把玩冰凉的珠石,她稚气未脱的脸庞洋溢兴奋喜悦,面颊酡红像抹了胭脂。 “喜欢吗?”江玫问道。她对自己的缝纫手艺不是很自信。 苏日娜大声地、干脆地回答:“喜欢,特别喜欢!谢谢姐姐,谢谢哥哥!” “喜欢就好。”莫识很少参加生日会,不免紧张,攥着自己衣摆一小片布料掐捏揉搓,把它弄得皱巴巴不成样子。 要不是路其安轻轻碰了碰他的腰侧,莫识都想不起来这种场合要说什么话。 晚七点,宾客们聚集,巴图爷爷落座上首,苏日娜的父母也出现了,和其他身着蒙古袍的人不同,两人穿着普通的职场套装,神色匆忙,格外醒目。 莫识带他们入座时听见男人挽着妻子的手臂,低声感慨:“咱好久没回来了,老家还是一个样儿,没变。” 女人环顾四周,紧绷的脸缓和下来,疲倦笑容攀在唇边:“是啊,总算解了你的思乡之情对吧?”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会想远离家乡,做钢铁森林中漂泊的浮萍,谁又会想当老一辈口中忘根忘祖的不孝儿孙。 * 生日宴开始,蒙古包里只有关系最近的亲戚朋友,也就没那么多规矩,干饭的干饭喝酒的喝酒。 更有大胆奔放的直接窜到场地中央,拉着亲友载歌载舞,换来一片欢声笑语,苏日娜从父母和爷爷中间站起身,也加入了歌舞的行列。 人声鼎沸,云筱夏最爱热闹,混进去和苏日娜一块跳,尹冬的视线像被磁铁吸住,紧紧锁定在她的笑颜。 江玫和江菟在同苏日娜的父母交流,聊得应该挺顺心和睦,四人皆是愉快模样。 路其安和乌恩其拼了十几轮酒。草原长大的汉子扛不住上涌酒力,晕乎乎趴在桌面,摆手连声说“喝不下了”。 反观青年,笑眯眯地弯着眼眸,向对面的展示自己空了的酒杯,除却脸颊稍稍泛红,酒精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看来是我赢喽?” “好酒量,来,再喝几杯!”看热闹的立马开始起哄。另有几人搡着乌恩其的肩,并不恶意地笑他竟会输给个小年轻。 路其安放下酒杯,起身寻找莫识,不出所料没见着那道月辉般银白的身影,摇摇头婉言拒绝劝酒,移步走到一旁。 待到众人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开,路其安才偷偷地脱身,溜出蒙古包。 第77章 【草原篇·归去】 十月中旬,草原的气温已大幅降低,入夜后尤其寒凉。今日风大,温度更是直逼零下。 路其安顶着风站了两分钟,企图吹散身上的酒味,免得莫识闻了难受。 冷风不断往衣领里灌,裹紧外套并不管用,呼啦啦一阵刮过去,刺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疼。 脸颊被吹麻了,路其安用力搓两下,想着待会儿找到了莫识要好好闹他一顿,让他知道这么冷的天是不能长时间在室外的。 何况莫识衣服穿的那样单薄…怕是会冻病了。 想到这,他挪动步子,下意识随便选了个方向,斜斜迎风朝前走去,半眯着干涩眼眸,敏锐捕捉四处动静。 “…路其安。”熟悉的冷淡音色,不知是不是风扰乱了听觉,这声低唤似乎有点含糊。 鞋底踩平虽已枯死却仍保持柔韧的草叶,路其安循声,朝着离蒙古包更远的地方走,果不其然在黑暗中找到了他的小月亮。 天是黑沉的,星辰遥远,月色黯淡,草原亦是黑的,裹着浓重的冷意,寂静如荒野。 路其安步步远离身后被抛下的唯一光源,心甘情愿踏入黑夜。 他停足立在莫识身边,低头看向没顾上“洁癖”席地而坐的人,嗅见淡淡的甜酒味,眉头不由蹙起:“哥哥,你喝酒了?” 莫识大致清楚自己的酒量,自然是心有分寸地避开了烈酒,可他没想到席间提供的果酒度数同样不低。 酒力从绵长的甜中滋生,剪不断似弯弯绕绕搅乱思维,弄得他烦躁郁闷,索性从现场溜走偷个闲。 和新晋男友一起偷闲也不错。 莫识招招手让路其安坐下,见对方乖乖听话,心情好了几分。 酒精催人大胆,他难得主动地凑近,嘴唇险些碰到路其安抿起的唇角,眸中盛着柔化的粼粼波光,轻笑道:“就一杯,不碍事。你不是也喝了吗?” 话语停了停,手贴上路其安隐隐发烫的眼尾,天色太暗,莫识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但在他想象中,烈酒应该会在那张昳丽面容上绘出红晕,揉碎的花瓣般脆弱。 莫识笃定地接着说:“看,脸颊都烧起来了,以后不许碰酒。” 装出的娇气柔弱小白花形象深入人心,路其安哭笑不得。 考虑到莫识脑子不算清醒,他只是一把抓过比平时更冰冷的手,捧在掌心捂着,垂面浅浅啄吻带有果酒清甜和寒风冷意的唇瓣。 本想浅尝辄止,脑后却突然多了只手,施力摁着他的头往低处压,柔软的舌缠上来,不管不顾纵容、引诱路其安继续掠夺。 “哥哥…?”接吻的间隙里,弄不懂恋人为何突然变了性子的路其安困惑出声。 莫识无言地再度亲上去,刚刚吻得深,他气都还没喘匀,又一次自虐似把自己逼得涌出生理泪水。 这可不行啊。 路其安腾出一只手卡住下颌,动作温柔而不留余地,将酒后心理正敏感的人推开几公分,额头抵着额头,小声抚慰:“好了亲爱的,冷静点,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见不得莫识折腾自己,也不想态度强硬,伸手将人圈在怀里。 莫识穿着的奶白色毛衣摸起来毛茸茸的,虽然确实让他显得柔和些许,不过对现在的气温而言,太不合适。 隔着绒面能摸到背部每处线条起伏,路其安不动声色记住全部细节。 随即拉开外套拉链,想先脱下给莫识裹着,好让他少挨点冻,再把这半醉不醉的人带回蒙古包内。 “不用脱。”路其安刚敞开衣襟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莫识回神反把他抱紧,眉心传来的阵阵钝痛闹得疲惫,一不做二不休挪身愈发靠近热源,耳语沙哑,“这样就很暖和。” 加速的心跳震耳欲聋,路其安被无师自通的恋人撩到脸红心热,险些要产生头顶冒蒸汽的错觉。 谈判时威逼利诱的技巧用不上,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像失了效,难以自禁听话地放弃继续脱外套。 取而代之的是收紧了拦在莫识腰后的手臂,力气大到仿佛想把对方嵌进体内,空闲的手掀起外套,将人半罩进温暖中。 莫识想起他给小侄子读过的绘本,其中有幅插图温馨可爱:茫茫大雪飘落,风卷走雪人的毛线帽,四处了无音迹,雪地上延伸出两道平行足迹。 角落里,小狗和小猫围着同一条红围巾,蜷成两团毛球,面前只有簇金红火堆,却能享受到整个世界的幸福。 * 两人很久都没再动弹,路其安几乎以为怀里人睡着了,莫识的声音响起时吓了他一跳。 “我有点难过。”他的视线没有聚焦,夜晚为眼瞳涂抹上浓黑色,寂静得像失去恒星的太空,“你说,永远都没法过上希望中的生活,是不是很痛苦的事?” 莫识不明白自己的问题从何而来,酸涩疼痛的感受又因何而起。 或许说出来就会好了,他便开了口,提问不针对任何人,不求有回答。 路其安的搭话有相似的莫名其妙之感:“我打听到了苏日娜父母的部分信息,正好最近我们家的企业招收员工,该让他们去试试。” 站在第三视角,他看出了莫识为什么情绪低落。 苏日娜的父母想要的生活仅仅是能待在家乡,平安度过一世,到头却几年回不来一趟,离他们简单的理想去之甚远。 而且,他俩都已经四十多岁步入中年,面对裁员减员的风险,连能否维持生活都成问题,曾经的希望已化为捉不着的过眼云烟。 莫识为他们难过,也从他们身上捕捉到自己的影子。 自闭症是种发育障碍性疾病,在病理上无法治愈,莫识渴求的正常生活的图景,在现实反复打击后破灭,泡影荡然无存,连幻想的空间都没留下。 “那太好了。”郁闷难消,莫识干脆避开相关话题,抓了另一个关键词,“你家的企业?” “糟糕,说漏嘴了。” 演技真烂,一点没表现出惊惶。莫识瞥他两眼,懒散阖目,身体渐渐回温,困意随着体温升高变浓,折损掉他对交流为数不多的兴趣:“回去吧,给予了他们理想生活的大少爷。” 他已经懂了,起码猜测八九不离十。 “好啊,立刻回去。”路其安挺喜欢这长长的称呼,“我们回家。” 第78章 【草原篇·早退】 路其安说的立刻是真立刻,说的回家也是真回家。 半小时后,失踪许久的两人并肩出现在蒙古包门口,生日宴已至尾声。 苏日娜的父亲被巴图爷爷留在屋内唠叨,小寿星勾着母亲的手臂站在门口送客,她比母亲更早看见晚归的两位客人,嘴比脑子快冒出句:“你们幽会回来啦?” 路其安笑意盈盈错开话题:“苏日娜今天开心吗?” “开心!这是我最幸福的生日了!”她迅速点头,流苏珠饰随着动作晃,撞出叮铃当啷的细碎声响。 在苏日娜身后,路其安能看到尹冬拖着正耍酒疯放声唱歌的云筱夏,江家姐妹俩喝得半醉,脑袋挨着脑袋昏昏欲睡。 和他们道别不太可能,便去和陈导交涉。 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半张脸藏在阴影中,单手扶着伴侣的肩,无意威慑,陈导却清清楚楚体会到他动作带来的压迫感,叫人发怵。 莫识没拗过路其安,不光穿上了对方的外套还被迫戴上兜帽,原本顺柔的刘海压得凌乱翘起,冷风卷得血色散尽,除了吻到润红的唇之外,都是近乎病态的苍白。 喝了酒再去吹风真不是个好主意,头疼症状愈演愈烈,莫识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陈导本想迟疑一会儿,事到如今打消了念头,老大哥似操心:“你们今晚怎么回京市?天都黑了。” “回去拿点东西就走,我刚安排好了行程。”路其安扭头,望向旁边的苏日娜一家,言辞意有所指,“只是可能要劳烦哪位送段路。” 【咱莫猫猫就这么水灵灵地穿上男朋友的外套了嘻嘻嘻,xql萌萌嘟】 【曾经我痛恨琪琪对oversize外套的偏好,觉得掩埋了他的完美身材,现在我懂了…在他身上只是宽松,咱哥穿上像是把猫吞掉了,吞掉了诶……】 【好着急回家啊,虽然草原站行程确实结束了但这是否有点不太礼貌,琪琪黑料的事情才刚过两天呀】 【急着去过二人世界吧,尊重理解,工作完成得非常好,等成片ing!豹豹猫猫我们几天后再见!!】 * 要拿的东西并不多,路其安的多数行李都留了下来,打算交给节目组让他们随意处理。 莫识更是习惯性地把重要的东西一直放在行李箱里,随手关上行李箱拉起来正想走,猛地想起什么,回头时碰上路其安抱着他的那把道具剑挑眉。 莫识对这剑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偏爱到把它日日夜夜悬在床边,兴致浓时还会拔剑出鞘把玩。 路其安关注莫识几年,没听说过他喜欢冷兵器,也没见他对其他道具感兴趣,唯一解释是这剑格外顺了人眼,全无理由地得到了青睐。 想着想着便感觉嫉妒。 “是这个吧?哥哥怎么这么关注它,我要吃醋了。”他掂掂道具剑的分量,收回了准备把它递给莫识的手,揣抱在自己怀中,“但既然哥哥喜欢,我还是会保护好它的。” 路其安丝毫不觉得和没有生命的金属制品争风吃醋有问题——反正他的目的仅是借机撒个娇,不要求回应的那类。 以莫识的性子,能回答他天马行空的挑逗才是见鬼了。 所以在确认莫识的确说出了句“放心,没有什么能配得上成为你的情敌”后,他的世界观有了些许动摇。 难道真见鬼了?还是说恋爱脑是会传染的? 路其安还想追问两句,莫识改口提醒不能让他们的向导久等,三步并两步头也不回地出了蒙古包。 * 由苏日娜的母亲带领走出营地的路上,路其安心满意足勾着莫识的手,仰头望向不知何时明亮起来的月亮。 莫识跟着抬首,顺带着扯高外套衣领。他们走得急,方才没想起来换件自己的衣服,但无所谓,反正穿的是男朋友的,他不嫌弃。 衣襟上残留着路其安近来常用的香水味,木质香醇厚温暖,营造出纯粹静谧的舒适感,不显半点俗气。 应该是定制香。莫识迷迷糊糊想到,随后深吸一口气,潮湿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唤回意识清明,难禁懊恼: 不该喝酒的,现在就如同被谁操控了思维,满脑子只想着往路其安怀里钻,像个流氓。 稍浓些的木质调香气靠近,路其安自投罗网,将莫识拉进自己怀中,特地补充:“哥哥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会假装忘记。” “…但我没醉,我会记得。”莫识抬手捏住他的脸颊,加上微弱力道扯了扯。 对话没有刻意压制音量,引得前方距二人两米远的女人频频回头,她想起女儿苏日娜兴致勃勃的分享言论,逐渐理解了当下情况,识趣地没打断小情侣聊天。 路程不远,十几分钟后,他们在一辆越野车边停下了。 “二少爷。”驾驶位侧的门缓缓打开,自车上走下一位身材魁梧健壮的中年男子,身着板正的黑西装,半夜还坚持戴着墨镜,乍一看气势颇吓人。 壮汉朝路其安弯弯腰,直起身对着莫识吭哧吭哧半晌不知怎么称呼是好,最终憋出声字正腔圆的“少夫人”。 “刘叔,叔,还不至于…”在莫识因羞耻埋头当鸵鸟前,路其安红着耳尖,慌里慌张更正了过于超前的称呼。 刘叔表示明白,改叫了“莫先生”。 还很是忠于职守地拎起两人的行李箱,往后备箱中放。 路其安让身体有些不适的莫识先上车休息,自己则留下再和苏日娜的母亲说几句话。 女人脸上神色从震惊转为诚惶诚恐。 她不了解娱乐圈,仅知道路其安名气奇高,心中却没什么概念。看见那辆售价七百多万越野车才有了实感,一下子束手束脚紧张起来。 旁边刚巧路过的刘叔看懂了雇主的小动作暗示,憨笑着给她送了张深灰烫银名片。 借着车灯光亮,她辨别出上面的文字——路其安,23岁,路氏集团副总裁,附带着他助理的联系方式。 “路氏…是那个,那个路氏?!”她的手发抖,小小一张纸片仿佛有千钧重,被紧紧抓在掌中,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年轻人笑容灿烂:“当然啦,我知道您和您的丈夫在就业上遇到了困难,如果有意向,带着我的名片去找随便哪家路氏旗下公司,他们都会给你们一个面试机会的。” 路其安很少明面上参与公司管理,也几乎不在商场露面,能拿到他名片的人少之又少,不必担心泛滥和伪造问题。 何况只是给了就业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得看夫妻俩表现。 他仔细忖度过道德层面的得失,觉得利大于弊,才做出此决定。 女人把名片谨慎收起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连连向路其安鞠躬道谢,声线因惊喜发颤,抬面时泪水盈满眼眶。 她和丈夫在外打拼许久,心却在故乡没离开过。行业不景气、维持生活都吃力的情况下突遇贵人,不仅有机会获得稳定工作,还能回家乡发展。 美好得像假的一样! “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您要我做什么表达您都行。”她语无伦次反复念叨,恨不得立马告诉丈夫这个好消息。 路其安摆摆手,劝她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天冷了露水重,夜路不好走。 “我女儿说过,你是个特别善良细心完美的人。”女人抹掉泪花,最后道,“她说得没错,你和你爱的人一定会幸福。一定会的。” “谢谢,你们也要幸福。”路其安目送走女人一步三回头的背影,垂下眼帘,慢慢抚上腕绳,皮料摸着温中带凉,低低复念似虔诚祈祷,“一定会的。” 第79章 【日常录·会面】 莫识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熟悉又不太熟悉的房间中。 落地窗上悬着燕尾纱帘,柔化了早晨八点的阳光,并不刺眼。因睡眠而迟钝的大脑缓慢复苏前,莫识先感受到了温热气息扑在后颈。 稍一动弹又发觉腰部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想起来了,难怪这地方眼熟,是路其安的卧室,他先前来过一次。 那么背后这人是…… 莫识放弃偷偷脱身的想法,回头睨去,果真是路其安。 整个人贴在他后背上,手臂揽腰,缠得虽紧但没到不舒服的地步。 回到熟悉的小窝才真正放下警惕与戒备,眉眼舒展,唇角翘起浅淡弧度,似是做了个浪漫安稳的美梦。 莫识被美色所惑,拿人没了办法,自愿躺平一动不动充当抱枕,直到对方自然醒来。 “早上好呀哥哥。”路其安略掀开眼帘,确认怀中人醒了方出声撒娇,“昨天回来得太晚,就没送你回家。” “哥哥会介意和我睡一张床吗?” 边说边抱得愈紧,恨不得变成八爪鱼,把他卷进腕足包裹。 “要是介意,我早在半小时前就走了。”莫识揉揉肩颈处埋着的那捧蓬软乱发。 他倒挺乐意哄人,可惜两天时间实在不充裕,路其安此次回来要做的事情还格外多,不能误了正事。 因而两分钟后,莫识推开粘豆包小狗,撑身坐起用行动表示拒绝:“你还有约,时间不早了。” 还不到九点,压根没贴够!路其安撇撇嘴,后悔自己怎就把时间约得这么早,不情不愿摸到遥控器打开窗帘,用阳光彻底唤醒自己。 和被子缠斗几分钟仍未分胜负,战局正焦灼,路其安眼睁睁目睹莫识走回他床前,面无表情问:“我衣服放哪了?” 他赤裸着半身,薄肌匀称地覆在优美躯体上,肩宽腰细,利落收窄的侧身线条显得柔韧漂亮,看得路其安脸热。 ……等等,他没穿上衣?! 路其安一把掀开被子挣离床的挽留,去帮忙拿衣服,步履匆忙,险些左脚绊右脚平地摔。 直至莫识在催促下不慌不忙穿戴妥当,路其安终于放心,神情严肃地嘱托:“哥哥你昨天已经受凉了,很有可能会感冒,要注意保暖。” 莫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句话反复斟酌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该怎么提醒路其安,其实室内恒温26c,窗外艳阳高照,难得的升温。 * 路其安对自己的驾驶技术有自知之明——顶多能做到不出车祸,绝对称不上舒适。 所以让随同他们一起回了京市的刘叔送莫识回家,再让另一位司机载他去工作室。 一路车水马龙街景变化,林立高楼密密麻麻,从深色眼眸中掠过。平日看惯的景象,在两趟旅行后显得新奇陌生。 早高峰时间已过,街边行人不多,路其安得以细看。 有人迷茫彷徨驻足,有人举着手机焦躁走动,行色匆匆,不合身的职场套装上尽是褶皱,然而这类人已是幸运的那部分,起码薪水足够支撑他们在大都市蜗居。 京市寸土寸金,失去赖以生存的工作,平常人该如何生活呢? 路其安阖上眼,关掉手机,脑中惦记着刚看见的“姚氏江氏集团公司大量裁员”的新闻,心中有了更好的打算。 车辆平稳地停在工作室所在的写字楼下,电梯直升到十八楼,路其安拨开遮蔽视线的刘海,活动活动手腕,做好了用暴力方式解决问题的准备。 推开休息室的门,竟对上任译的眼睛,有些出乎意料。 “任哥,你弟弟没空?”路其安耸耸肩不再端着严肃姿态,随意在沙发上坐下,眉梢轻轻挑起,甚至面上带笑。 任译攥紧了拳,强行保持着和路其安哥俩好的相处模式,同他打哈哈,祈祷着能把这事揭过去:“他年纪还小不懂事,有什么事和我说,咱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信我?” “……”沙发上的人换了个动作,手臂搭至靠背,长腿交叠,“我记得任贺还大我一岁,只是聊聊天,太溺爱弟弟可不行啊。” 如果没有这个急功近利还脑子缺根筋的弟弟,任译也许不会成为他的经纪人,但一定会有更长久安稳的生活。 任贺在直播中的话并不全部虚假,身世方面基本是实话。 弟弟出生不久,他们的父亲意外离世,保险赔偿全用来偿还事故对方的损失,不光一分钱没留下还倒欠了一屁股债。 兄弟俩的母亲是位单薄多病却性子坚毅的女子,她怕孩子受虐待,拒绝再嫁,靠着同时打三份工外加摆摊,拉扯大了两个孩子。 可命运不公,任译刚步入职场,劳累过度的母亲便确诊了肝癌,幸好是早期,还有治愈的可能性。 怀着仅存的希望,任译让母亲不要再操劳,自己接下家庭重担,跳槽到当时路其安签约的公司也是因为工资更高。 路其安调查过他们的背景,知道任译离不开现在这份高薪工作。 任译的一言不发反而唤起同情,他放缓语气,尽可能温柔:“任哥,让你弟弟来和我谈话,我可以保证你的生活不受任何影响。” 毕竟他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路其安有正当理由把人举荐进路氏家族企业。 一边是共同长大的弟弟,一边是有养育之恩的母亲,选择很难做,任译纠结许久。 他终究是没了几年前一无所有时的勇气,不敢赌上谁的前程和路其安博弈,认命地给弟弟拨去电话。 * 路其安和任译等待任贺时,莫识也被刘叔送到了家门口。 同和善的刘叔道过别,莫识拉着行李箱穿过庭院,刚用指纹打开门就发现一楼的客厅里有人。 下一秒,听到动静的小肉墩哒哒迈着短腿飞扑过来,童音脆生生的:“小叔叔!” 是他哥哥的儿子莫更词。 莫识把行李箱推到一旁,顺手将四岁的小崽子抱起,托在臂弯中,随小孩拿肉嘟嘟的脸颊挤他。 “哥,嫂子。”走到客厅发现两人甜甜蜜蜜依偎在一起,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响动,莫识无奈出声打破沉默。 越清菡腾一下红了脸,站起身赶紧伸手,将闹腾的小崽拎出莫识怀抱:“小识回来啦,累不累呀?看你怎么又瘦了。” 紧接着教育儿子:“阿词,妈妈怎么跟你说的,忘记了吗?不许闹你小叔叔知道没。” 莫谦满脸写着有话要和弟弟说,越清菡看透丈夫的想法,领了小孩去庭院里玩,给兄弟俩留出独处空间。 “哥,有事吗。”看样子是躲不了一顿交谈,莫识只知哥哥对路其安印象不好,询问语气中带有试探。 莫谦似乎同样紧张,一双手换了几种摆法,最后搭在膝头,出于愧疚,他没敢看莫识:“说说吧,和那小子发展得怎么样了。” 第80章 【日常录·问情】 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在同一屋檐下长大,莫谦和莫识的关系却在父母去世后才逐渐亲近起来。 可莫谦是在弟弟出世时唯一欣喜的人,六七岁的儿童也曾扒着摇篮边缘,去握婴孩小小的手,咯咯笑着发誓要永远保护弟弟。 自从哥哥上小学,到了能够承受压力的年龄,借着精英教育的名头塞来的课程学业,挤占他生活的每个角落,榨干他的精力。 父母变态的控制让他无暇也不敢亲近弟弟,怕因自己贪玩,连累渴求亲情的无辜稚子挨骂受罚。 莫谦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被查出自闭症的莫识则成为他可有可无的陪衬,成为一个无人在意的影子。 因血脉相连天然建立起的亲密,被铸造这段血脉的父母割断。 有些东西坏了便不易再缝补,即使十几年后他们又成为了亲人,但总有几道碎裂痕迹挡在中间,不可跨越的鸿沟隔阂。 “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谈谈心。”见莫识没有答话,莫谦在唇角勾起极浅的笑,尽力温和,推去一盏茶,“我们好久没面对面聊天了。” 兄弟俩样貌并不像——年长的随了父亲,年少些的则像母亲——神态倒别无二致,两张没什么明显表情波动的脸相对,空气没缘由地愁闷凝滞了。 莫识盯他看几秒,低垂眼眸,端杯抿口茶。 清碧茶汤里,茉莉花飘雪似浮沉,上好的明前龙井掺着雅致花香,婷婷袅袅的清苦回甘,是莫识最喜欢的茶。 “刚确定关系。”向亲人坦白恋爱状况格外羞耻,莫识语气平淡无奇,耳根偏偷偷红透,“我还…挺喜欢他的。” “可不是,你十八岁那时候,刚和他成了朋友就整天一口一个''安安'',这辈子都得栽路其安身上。”莫谦说这话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 他真傻,真的,光知道莫识当时有了空就抱着个笔记本看,没想到那笔记本上全是两人给对方写的诗。 这和情诗有什么区别!他和清菡谈恋爱时也是这么做的,早该料到路其安这小子对他可怜无辜的弟弟居心叵测! 莫识看出了哥哥的咬牙切齿,颇觉不解:“他当时才十四岁,我们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无非是出于同样的爱好,走得亲近了些,不知怎的被人传到莫谦耳中,经过家长式层层想象,被扭曲成了别有用心的模样。 但莫谦无意中提起的称呼很有意思。莫识先前从哥哥口中得知了诗作的主人,却没了解更多他们初次相识时共处的细节。 可惜他不记得了,美好的回忆和苦痛一起被抹杀在记忆的海中。 安安。 孩子气,像幼童会有的小名,发音很俏皮,除却亲昵还带有童真的意味。 “哥,再和我说些以前发生的事情吧。”莫识想弄明白他们曾经有多亲昵,才能将这个称呼脱口而出。 莫谦愣了愣,很快笑起来:“好,谁让你喜欢他呢。” 数年前,乘他车从他弟弟家离开的少年,曾示威似发表了一番占有言论,兜兜转转竟然成了真。 不甘心是有的,但他更希望弟弟能够幸福。 谈话进入平稳的阶段,莫谦才不再担心自己情绪激动时会说出伤人的话,放心让妻儿走进屋内参与聊天。 同为知情人的越清菡心思更细腻,将她所知的情况娓娓道来,其中掺着丈夫的插嘴,青梅竹马的夫妻俩默契极佳,相视一笑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细说。 莫识握紧从腕上褪下的手链,拾起断断续续闪现出的记忆碎片。 这场谈话进行了很久,久到天空昏暗下去,夕阳沉落。 * 另一边,同样和家里兄弟见面的路其安就没体验到此等温情。 常住在老宅的长兄不必说,正巧撞上休息日,家里那俩非典型高中生都有空闲,一听说二哥要回老宅,不约而同也回来了。 路家老宅是传统的中式风格,前院园林中高台远眺、楼阁相连,仿佛步入水墨山水画卷,古韵十足,处处风雅诗意。 与之不同的是主体建筑,恢宏大气尽显豪门深厚底蕴,与园林风格不尽相同,却因设计精妙而相得益彰。 据说是因带领路氏起家的那位先祖生为京市本地人,但相濡以沫的妻子是江南人,于是建老宅时融合了两地的风格。 往后子孙坚守着家训中的“不忘根,不忘本”,再怎么修缮扩建也没有改变它的整体模样。 路其安在这座有近百年历史的宅邸中长到十三岁,进了娱乐公司当练习生时才搬出去,自是摸透了园林的每处角落。 车辆绕着路驶向主宅时,他偏头看向窗外电影放映般转过的亭台楼阁,心中惦记着:莫识一定会喜欢这般景致,以后安稳下来要带他来看看……嗯,就借见家长的名头好了。 “二哥!”刚到主宅门口,双胞胎便同时冲出来迎接。 路远之是体育生,跑得快,加上个子比孪生弟弟略高,往路其安身前一站乐呵呵打招呼,怪挡视线。 路兮之从他旁边探出头,向后方张望,确定没见人影,撇撇嘴:“二哥你不是说要把咱嫂子偷回来吗,人呢?” “为时过早,何况过两天还要继续录综艺,总得给他休息的时间吧。”路其安一摊手,无辜道。 实在不是他想吊人胃口,哪儿有刚谈恋爱就见家长的,莫识知道了肯定得紧张到失眠胃疼,太伤身了,不行不行。 十七岁的小孩看多了小说,净爱替人心急,手伸进随身挎包里翻两翻找东西。路远之没阻止路兮之,想必是赞同他的做法。 数秒后,两张邀请函甩到路其安眼前。 底图是路兮之以巴黎铁塔景观为灵感创作的油画,是他常用风格。高饱和的色彩鲜艳跳跃,因明亮色调显得活力四射。 右上角纯黑字体印着“霓虹色”三个大字,以及一串法文翻译。 “你画展的入场券?”路其安接过邀请函,不期然又摸到触感不同的东西,抽出一看,两张邀请函间居然夹着张房卡。 关键是房卡上的图片很不正经。 脸上的笑僵住,路其安挡住房卡上暧昧缠吻的两个剪影,艰难开口问:“这是什么,从哪来的。” “那儿评价最好的成人酒店,我给你俩定了最高档的房。”路兮之得意洋洋,揽住旁边路远之的脖子,竖起大拇指,“二哥,你可以的,早日上本垒。” ……无言以对。 路其安阔步闯进家门,当机立断,决定找家里在管教孩子方面最有话语权的人,抬高了音调:“妈!他俩做了未成年不能做的事!” 第81章 【日常录·亲人】 有两个爱捣蛋的弟弟无疑是不幸的,万幸的是母亲在这方面管教得严格,家里又没人敢不听她的话。 谁叫路家容易出恋爱脑老婆奴呢。路其安的父亲路铮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不光自己对老婆言听计从,还教会了儿子们尊重伴侣。 苏婉婷听到有理有据的控诉,抬手往双胞胎头上各拍了一下。 下手一如既往不重,两个对外张扬不羁的少年对视瞬间,默契地低下头方便母亲动作,老实巴交似挨训。 路铮抚着妻子的背顺气,生怕家里这俩调皮鬼气坏了她。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路其安颇实诚地收起邀请函和房卡,若无其事和刚看完手上文件的路漫书搭话。 最“沉稳靠谱”的长兄对弟弟们相互伤害的情形见怪不怪,并不理会他扯东扯西的唠嗑,直截了当点出路其安此行目的:“还需要什么直接说,我还得工作。” * 疑似工作梦男的路漫书实在雷厉风行,二话不说把尚不适合听他们玩弄手段的两人支走,带着父母和路其安一起去爷爷的书房。 书房内,两位老人坐在窗边。一位舒舒服服地晃着摇椅,手上灵巧地织着围巾,另一位腰板挺直,正和对面坐着的青年弈棋。 棋子落下,胜负已分。 按理说已能够分心的路老爷子赌着气,偏不看刚进门的一行人,拣起棋子放回棋奁:“再来一局。阿洵,你要认真点。” 路洵为难地看向路其安,扭头企图劝劝老爷子:“爸…” “再来一局。”老爷子坚持道。 当奶奶的见不得乖孙刚回家就被磋磨,老夫人放下织了一半的围巾,慢吞吞拿走几颗棋子,非要人把话谈开再还回去。 两位老人刚过八十大寿,几十年伉俪情深,真做到了白头偕老。即使她一言不发,老伴也看透了她的意思。 本就恩爱,几年前老夫人又突发重病,对老人的惊吓过大,甚至一举辞去家族企业董事长的职务,将现任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他们的二儿子路铮,用更多时间陪伴发妻。 硬是把锐气不减的老鹰变得乖顺听话。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极力装作不乐意的模样,视线径直落在路其安身上。 路其安远行归来,按礼节要好好和长辈问个好,他上前一步微微低身,收敛起平日散漫不经的气质,格外庄重:“爷爷奶奶,小叔叔,我回来了。” “玩得可还开心啊?”老爷子眼光何等毒辣,听出他深藏的隐喻,老花镜后锐利目光一闪而过,语气不愉,“这次是真回来还是假回来,给个准话。” 在应对长辈方面,路其安自有他的一套办法,抬脸露出无辜而真挚的笑:“真回来,不过要等我把喜欢的人追到手。” 这下可好,老爷子马上卸下故意做出的古板表情,脸上皱纹笑成一朵花:“咱其安看上谁家姑娘了?不容易不容易,没想到我那么多孙孙,最先开窍的是你。” 在场小辈默契地不揭露路其安喜欢的其实是个男人这一事实。 两位老人在生活方面思想比较保守。路洵身为他们最偏爱的小儿子,都会因为三十岁还不谈婚论嫁遭唠叨。 没人清楚他们对同性恋情怎么看。 最激进的却是当事人路其安,他风轻云淡直言:“爷爷应该认识,是莫家的孩子。” 莫家虽仅仅是个小家族,但曾受路家投资扶持,两家企业有过合作关系。 彼时路老爷子已经辞了职,好奇问过路铮为什么偏偏看上了莫家,现在回想,其实全是这小子从中周旋牵线搭桥! 老爷子身体康健,记性同样好,没多久便想了起来:“不对、不对,莫家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吗?哪儿来的闺女。” 脑回路没转对,噌一下想歪了,变了脸色:“既然合作过,我们和莫家算是朋友。朋友妻不可欺,爷爷宁愿你单身一辈子也不支持你抢别人老婆!” 众人头顶齐刷刷冒出巨大的问号。 挺有原则,但方向完全错误。 路其安神色自如,走到爷爷旁边,蹲下身以仰视角度望去,澄亮眼眸中所含的虔诚认真清晰可见。他打定主意要让爷爷认可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因为畏惧隐瞒实情。 “爷爷,我喜欢的是莫识,莫家的小儿子。”路其安说话总是温柔,此刻不紧不慢说出的话却似平地一声惊雷,“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喜欢他而已。” “……” 就这么说出来了?真的假的? 路洵离得最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年龄不比小辈大多少,可辈分摆在那。在今天之前,路洵都把路其安视为没长大的小孩,万万没想到这小孩竟比他还勇敢。 受路其安此举鼓舞,路洵头脑一热紧跟着开口:“爸,妈,一直没告诉你们,其实我有男朋友,我和他谈三年了。”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竞相出柜。 老爷子情绪激动,脸涨得通红,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路其安眼疾手快从人衣兜里摸出降压药,塞了片到他嘴里。 老夫人不以为意,把棋子丢进棋奁中,摆弄摆弄毛线团,继续织围巾。她话少,对什么事都淡淡的,仿佛早超脱世俗。 如此惊世骇俗的情景引不起她任何波动,语速缓缓:“有喜欢的人好啊…把人带回来前告诉我一声,我来安排准备见面礼。” 有了奶奶的首肯,这事算是谈妥了。 路其安等到爷爷脸色恢复如常,才起身鞠躬道谢,堪称礼数周全。 老爷子想骂,硬是没从路其安的举止中挑出刺,不甘心甩手自顾自生气,把矛头直直扎在路洵身上,呵斥道:“你爱玩就算了,一年到头不着家也算了,谈恋爱怎么不告诉爸妈,我这就告诉老苏,不撮合你和他家孩子了。” “…爸?”苏婉婷一懵。 老苏指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路苏两家为世交,到了老爷子这代尤其亲密,路铮和苏婉婷因此有契机走到一起。 苏婉婷还有个妹妹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小弟,两人都未婚,她料到了父亲会急着给妹妹找对象,没料到竟是找上了她丈夫的弟弟。 这是什么姐妹嫁给兄弟的狗血关系。 路其安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古怪,欲言又止般先看看爷爷,再看看母亲,最后盯着小叔叔,伸手捂住眼睛。 果不其然,路洵坚持直言不讳到底:“爸,其实我男朋友就是苏叔叔的儿…” “爷爷!”路其安赶紧救急,此时再不说要求,恐怕再没合适时机,“我和父亲商量过,想接管一家小公司,规模不大,就当适应管理职务。不过需要您准许。” 短短几十分钟内,路老爷子的世界观受到极大冲击,路其安简简单单说出的话让他有种如听仙乐耳暂明之感,相当干脆地同意了。 放在平时,他会质疑一下孙子的能力,问要不要提供帮助,起码得东扯西扯拖上几小时。 路其安喜出望外,当场拿出合同,一式两份,交由爷爷、父亲和大哥签字,一套流程下来,立马带着合同跑路。 本是今日主角的路其安反倒成了最先离开的那个。 他不作任何停留,抽空给苏祈佑发了条警示消息,登上早早安排好的车。 还有太多太多事要做,尽管很想留下帮帮路洵,很想和家人多说会儿话,但不行,他的恋人还在等着他。 第82章 【日常录·听曲】 今年气温低,写字楼边的法国梧桐落叶也早,经风一摇,枯黄的叶片在哗啦啦阵响中飘落下来,积在地面。 江菟站在一棵树下,双手插兜,百般聊赖地埋头踢小石子。 路其安下了车,踩着嚓嚓细响的落叶走近,奇怪地看看旁边的写字楼,的确是他之前签约的娱乐公司不假。 记得路家早背着他偷偷收购了这家公司,路其安才交代江菟直接报他名字。 当然啦,根据合同来看,现在这家公司已经属于他了。 “他们没让你进去?” 不应该啊,之前他让人来这公司拿文件,的确是只用提他名字就能自由出入的。 江菟摇头,勾起自己脖颈上戴着的项链,红玫瑰吊坠闪动碎光:“看,姐姐送给我的。和她的一对哦。” 合着她待在门外的目的是第一时间炫耀啊。 在秀恩爱方面,路其安从没怕过。 他毫无征兆举起手机自拍,朝手机镜头比个大大的耶,咧出明朗笑容,微露出点犬齿尖尖,果断点下拍摄。 江菟身高刚好一米七,比路其安矮了一个头,照片中只拍进她的半个脑袋。 “……你干嘛?”江菟眼睁睁看着他打开备注为“亲亲小猫”的置顶聊天框,将照片发了过去,被那腻歪的备注名吓得一哆嗦。 路其安理所当然:“报备行程呀,虽然哥哥没要求过。但他太缺安全感了,这样做应该能让他安心点。” 说话间,莫识回复了消息。 特别设置的通知音是极轻盈的铃铛声,像挂在猫咪项圈上的小银铃晃动了一下。 江菟唯恐本就不正经的好兄弟会突然发出痴汉怪笑,仓惶后退半步,敌不过路其安把手机屏幕贴到她眼前明晃着晒。 “我也不想恋爱脑的啊,可是哥哥他主动关心我诶,他人真好。”小绿茶精如是显摆,活脱脱的恋爱脑娇妻。 把他放长江里,全国人民都能喝到上好的龙井茶。 江菟对他的矫揉造作嗤之以鼻,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对姐姐撒娇的模样:“别装,你哥哥又不在,怪恶心的。” “彼此彼此,你也不赖。”路其安心情好,况且不痛不痒的两句骂确是实话,他全然不介意,回了个小狗贴贴的表情包后关掉手机,摆手招呼,“走吧,听完歌再放你去约会。” * 公司易主的消息还没传出去,路其安在去练习室的途中特意多绕了点路,看了眼办公室内的情况。 文件堆积如山,员工们疲惫不堪,无精打采对着电脑抱怨叹气。反观一墙之隔的公司高管,享受着独立办公室,惬意小憩。 情况和他想象的差不多。 自从几年前卢北出事,这家公司就走上了下坡路,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衰落——有了一定成绩的艺人都在合同到期后选择离开,又捧不出新生明星。 原本的缺陷暴露无遗,员工们发现,高管几乎全部与董事长有亲戚关系,擅长阿谀奉承的人总能迅速晋升,因此失去了工作的动力,公司运行效率大大降低。 路家收购公司后怕被路其安发现,并未进行大规模调整,只解散了董事会,找了个远房亲戚挂名当ceo。 “这公司归你了?真的?”到了练习室,江菟终于敢发问。 路其安熟练地调整好设备,找到当年录下的伴奏:“当然,我打算给它改个名,叫缪斯。” 在江菟眼中,江家的有钱程度已经是她不敢想的了,比江家更厉害的路家,则是更加难以想象的存在。 现在一下有了实感。 能把这么大一家公司随便交给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而且是完全放手,随便他怎么摆弄怎么折腾,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这得多有实力啊,恐怖如斯! 有了给富家少爷打工的压迫感,江菟听得格外认真。 前半段旋律很耳熟,身为专业的音乐制作人,江菟立马听出这是路其安的成名曲《无期》,曲调抓耳而耐人寻味,刚发表时火得一塌糊涂,直到现在还是大热门,有望成为经典之作。 美中不足在于这首歌不完整,并且是在高潮将至时戛然而止,层层高涨的情绪跟着被强行掐断,仿佛从高空坠落,让很多歌迷不满。 当然也有人说这符合暗恋心事,是欲语还休的告白。感情再汹涌也要在面对对方的瞬间压抑掐断,渴望的甜美恋情不过一片云,风过即散。 路其安到底是什么想法,没人清楚。 他默默打着节拍,声线相比数年前温柔成熟得多,将相同的调子唱出了不同的感受——以往是爱而不得的乞怜,现在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后的甜美回忆。 到了原先歌曲中断的地方,江菟凝神谛听,生怕漏失任何细节。 出乎她意料,本以为该紧接着出现的高潮部分迟迟不来,像有层透明薄膜绷在心脏周围,每次搏动都恰好碰到脆弱的膜面,却始终不破开它。 如同暧昧期的反复试探,步步踩在告白边缘,心意半遮半掩流露出来,再经粉饰,总猜不透。 一首情歌,竟能让她听得心惊动魄。 铺垫过后还有段短暂寂静,倒不是彻底无声无息,只是乐声寥寥,青年清润的嗓音也隐没下去。 江菟几乎以为歌要结束了。 下一秒,音乐喷薄而出,长久的积蓄换来感情决堤,告白是生命盛大的燃烧,火焰绽放之后也许是漫天烟火,也许是遍地残灰。 他是幸运的,他赌赢了。 热烈过后,曲调走向欢快甜蜜,很快一曲终了。 江菟还未斟酌出评价词句,路其安猛然站起,自言自语:“我好想哥哥,能不能现在就去找他。” 这首歌是他为自己对莫识的恋爱心意写的,内容除去私货,剩不下任何东西。 奔波劳累时,路其安尚能用各种事情填满思维,忽略对莫识的渴望。唱着为爱情写的歌,他找不到不想念恋人的理由。 “我也想姐姐了。”江菟喃喃,自恍惚中抽神,从音乐制作人的角度客观评价,“歌很不错,不比前半部分差,我看不出哪里需要修改。快去找他吧,别把自己憋死。” “…谢谢了,报酬马上会打到你的卡上。”有了专业人士的肯定,路其安长舒口气决定从心,夹起电脑快步出门。 江菟望他的背影,感慨句这家伙是真离不了男朋友。 随即很没出息地给江玫打电话,茶里茶气软声央姐姐来接她一下,获得了几句斥责和状似不情不愿的接送服务。 第83章 【花都篇·秋色】 【没想到第三站居然是f国p城,又是时差巨大的一集】 【但p城可是艺术之都浪漫之都浪漫之都!心旅会选择这个地方也很好理解,谈恋爱嘛总归要有点浪漫情怀!】 【第一站试验生活,第二站试验工作,第三站试验什么,审美情趣?】 【一天不看直播就浑身难受上吐下泻头疼脑热四肢无力大脑停转,现在又活了,心旅心旅我们喜欢你】 【我是理发师,楼上的就是在这理发店】 “哈喽哈喽早上好呀,陈导——不要犯困了!”云筱夏活力满满蹦到镜头前,叫醒努力撑着眼皮的陈凌天。 跟在她身后的尹冬忙把精力过剩的小姑娘拉回来:“筱夏,他们在倒时差,困是正常的。” 草原之行结束后,得知父母已再次踏上全球旅行之路的云筱夏没有回京市,而是直接和尹冬一起来到p城,当作提前开始旅行。 两人潇潇洒洒玩了好几天。 被吓醒的陈导睁眼,见云筱夏正和工作人员分享她买的手工巧克力,很没骨气地伸手,心满意足把收到的巧克力塞嘴里。 嗯,榛子的,好吃。 分发完巧克力,两人终于开始认真看房子。 这次节目组出手阔绰,直接租下了独栋的豪华观景别墅,房前还有打理得漂亮的小花园,可惜已到十一月,没什么花在盛开。 不过团团火红的枫叶点缀在古老城市中,亦别有番风趣。 “除了主卧外还有四间单人客卧,也就是说,需要有两个人同住?”尹冬思考着,下意识看看身边的小青梅,脸颊一下子红了。 云筱夏并没有发现,她正趴在顶楼露台的围栏上,望着远处尖尖的铁塔:“哇,这里能看见它,好漂亮!” 算了,孤男寡女共住一间太露骨,还是把机会让给其他人吧。 尹冬想通了,靠过去看向同样的地方,奥热尔河粼粼的波光在掩映中闪烁:“离得不远,咱还可以去坐游船,听说沿河景色可漂亮了。” 十几分钟过去,摄影师提醒他们有其他嘉宾到了,相伴着回到一楼会客厅一看,原来是江家姐妹俩。 江玫摘下茶色墨镜,张开双臂稳稳当当接住扑来的云筱夏,设计独特的长裙简约但很吸睛,加上江玫体态优越气质高贵,简直能把会客厅变成独属于她的t台。 “你们来得好快,对啦,玫姐是不是经常来p城?”云筱夏松开江玫,又去抱江菟。几天不见,她真有点想念自己的朋友。 江菟抢在姐姐前面回答问题,喜滋滋的表情藏不住半分:“嗯嗯,来的路上给我介绍了附近的景点,姐姐说法语特别好听。” 无端被夸,饶是江玫也会害羞,睨眼妹妹珍视地戴着的红玫瑰项链,强忍着没怼她。 【玫瑰姐姐全能!不愧是你心旅唯一的姐!】 【菟菟是玫瑰激推+高浓度梦女吧,不拒同担强锯同价的那种】 【我是农民,楼上的就是甜菜,不接受反驳】 【话说我们家狗猫组呢,琪琪和莫哥都不像会迟到的人啊】 尹冬向她们介绍了卧室情况,四人面面相觑,默契地没吭声。 按道理讲,身为姐妹的两位是最有正当理由住一间的,只是江玫实在傲娇,不好意思把事实说明白,怕显得她很想和江菟睡一张床。 节目组绝对没安好心!让嘉宾自行商量房间安排方式,其实是明示观众该磕哪对啊! 僵持局势被刚到的路其安打破。 “好久不见,你们在谈什么?”他一手拉行李箱,另一手握着莫识的手腕,探头凑近,“房间分好了吗?我想和哥哥睡诶。” “别胡说。”莫识小声教训,却没抽手,露出的一截白皙手腕上甚至挂着杏粉色的糖心玛瑙手链。 原先属于路其安的那条。 而路其安卷起衣袖,超绝经意露出手腕上浅绿色的成对手链。 遭遇狗粮贴脸的江菟沉默腹诽:居然还用交换配饰的手段秀恩爱,这混蛋也太不要脸了,也不知道莫识怎么忍得了他的! “正好有个房间能两人一起住,你们俩想要?”尹冬踌躇。 主卧与客卧不在同层,前者在三楼,比后者高一层,还是落地窗的设计,因此采光和视野更好。 仅有的缺点是——房间里只有张大双人床。 去房间看了圈,路其安思考片刻,想起自己行李箱夹层中躺着的成人酒店房卡,突然释怀地笑。 左右逃不过,莫识也愿意和他同居,住就住,谁怕谁。 大不了多洗几回冷水澡,偷偷多掐自己几次,就当成磨练意志力了。 四间客卧区别不大,一人挑了一间,尹冬和江菟当然选了同喜欢的人相邻的。嘉宾们有了前两次经验,动作迅速去各自房间收拾行李。 * 【双人床…双人床……我有点怀疑他们不是麦麸了,麦麸的人做不到这种程度吧,可怕】 【莫哥谈恋爱没什么,他也到该谈情说爱的年龄了,但是琪琪是否有点过于年轻…他下个月才过23岁生日啊喂】 【年龄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他虽然好作品不少,但主要还是吃流量饭…唉,同性恋情又是敏感话题】 【我是知情人员,只能说路其安背景不简单,孩子爱谈就谈呗,对他的人生影响不大】 弹幕吵吵闹闹,话题中心两位岁月静好。 路其安坐在地上整理衣物,从行李箱中拿出了条围巾,乍然想起什么,眨巴眨巴眼仰首:“哥哥,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围巾?” “黑色,白色,或者灰色的。”莫识这次没忘带书,将海岛时期便在读的《尤利西斯》放在床头柜上,“怎么突然问这个。” 果然,和他的穿衣风格一样。路其安点点头表示了解:“想给你织条,冬天要到了,前两天回家和奶奶学了怎么织围巾,我们家的传统就是要给伴……” 伴侣一词尚未说出口,路其安抬头恰好看到屋内的摄像头,瞬间噤声。 差点就暴露了,好险。要是现在公开了他俩的恋情,只怕心旅会被暴怒的粉丝轰炸到办不下去。 距离退圈不剩多少时间了,没必要逞一时之快,给无辜的人造成损失。 “行,我也给你织。”莫识神情平淡自然,顺手翻开书页,反而让氛围不那么暧昧,“粉色的,喜不喜欢?” “……哥哥!” 第84章 【花都篇·游戏】 “这么快就收拾好了?”陈导讶异地扫视面前站成一排的六位嘉宾,他本以为几人收拾房间都要用很久,所以p城之旅首日没有安排任何活动。 让几人干坐着也不好。 陈导苦恼中,郑副导倒灵机一动挨近提议:“在直播间开个投票吧,放几种轻松休闲的活动当选项,哪个票数最多就办什么。” “好主意啊,郑晓,这期结束了兄弟给你加奖金。”陈导恍然大悟。他行动力很强,当场安排工作人员开投票通道。 【姐妹们快冲,请投真心话大冒险一票!我可太爱看这个了,还能听八卦】 【为什么不支持我们国王游戏,虽然人数多比较好玩但是可以拉陈导他们加入啊!】 【海龟汤,说到聚会小游戏当然是海龟汤吧,海龟汤神教不接受反驳】 【真的不能全投吗,我都想看】 事实证明,听八卦吃瓜是人类的本性,真心话大冒险在六个选项中高票胜出。顶楼露台正好有个白色圆桌,完美适合六人围坐。 于是几人带上几瓶果酒和果汁上了露台。 郑副导在桌面正中间摆个酒瓶,虽然真心话大冒险家喻户晓,但还是介绍了游戏规则:旋转酒瓶,瓶口指向的人需要喝一杯酒,然后抽取任务卡,完成卡上指定任务。 如果不想完成任务,得自罚三杯。 “当然,介于有些嘉宾喝不了酒,也可以用果汁替代。”郑晓特意看了看莫识。 特别关心起到了反作用,一生要强的莫影帝抓过酒瓶,往面前高脚杯里倒了满杯,宁可喝醉也不承认自己得和小孩一桌。 * 陈导有模有样掏出草原站拍戏留下的场记板,咔哒打板:“round one!” 充当工具人的郑晓伸手转动酒瓶,由于提前把酒倒了出去,想拨动它并不困难,玻璃瓶咕噜咕噜原地转了两圈,最后瓶口指向了江玫。 江玫先前没玩过这类游戏,自诩天之骄子的富家子女聚会是用各种攀比来消磨时间,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首次切身感受到毫无功利性的聚会游戏,她挺兴奋,毫不犹豫灌下杯里的桃子味果酒,甜滋滋的,一丝酒味都没。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江玫不是完全没了解过。听说大冒险容易产生让人悔恨终生的黑历史,真心话相比之下还算温和。 她还想要脸。 郑副导展开叠牌,江玫随便抽了其中一张,脸色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江菟好奇,死死盯着牌背的纹样,似乎要把它盯出花来。 “如果要和现场一个人谈恋爱,会选择谁?并说明至少三点理由。”江玫读出卡片上内容,向镜头展示。 追妻者联盟成员心领神会,一同起哄,不知情势的云筱夏也热情捧场。 刚上场就拒绝任务太坏气氛,江玫不愿直说名字,干脆用排除法:“第一,因为我倾向于外向,所以想要内敛的人和我互补。” 首先排除了云筱夏和路其安这俩e人。 “第二,相比会照顾人的年上,我更喜欢可以被我照顾的年下。” 然后排除了尹冬和莫识,答案已然水落石出。 “第三,我的项链不是还挂在她脖子上吗,这没什么好说的。”江玫语气很不耐烦,脸红得要烧起来,她躲开炽热注视,恶狠狠吞口酒。 【信息量巨大,花卉组锁了,钥匙我吞了,祝99】 【感谢真心话大冒险,感谢它锤了我的cp是真的!】 【家人们我赌五毛钱,今天一圈游戏下来,热搜又得爆】 * 第二轮,酒瓶缓慢转过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的云筱夏,最终指向了尹冬。 “可恶,就差一点点!”云筱夏似乎特别喜欢刺激,幽怨地伸手戳戳不听话的酒瓶。遗憾情绪并没有持续几秒,她转头就教唆尹冬选个大冒险。 尹冬放下空的酒杯,点了点头。 正好他本就想选这个,从牌堆中挑了张最顺眼的,翻开定睛一看,差点乐得原地跳起。 “抱起右手边第一位异性,做三十个深蹲。”尹冬向右边看去,第一位异性不就是坐在他旁边的云筱夏吗? 这样他可就不困了嗷。 云筱夏毕竟女团出身,对身材管理严格,虽然她已经转了型当歌手,但体重并没怎么增长,尹冬又经常健身,抱起她轻轻松松。 现场热心观众一左一右帮他计数。 “一,二,三…” “江菟姐,你数错了吧,刚刚那个是十二不是十一。” “你才数错了,不对,到哪了来着?” 路其安和江菟哪会不懂尹冬的心思,他的想法全写在脸上:继续继续,区区三十个根本不够,他想多抱会儿小青梅! 于是配合地叽叽喳喳吵嘴,企图把所有人都吵乱。 结果三十个一到,云筱夏勾着尹冬的脖颈借力,轻盈地从他怀里跳了出来,骄傲叉腰:“哼哼,没关系,我数清楚了!” 计划失败。 路其安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不是兄弟不想帮,兄弟真帮不动,你crush直得离谱。 哪成想事情竟然还会有转机,顶级直女云筱夏向身高一八五的健壮男性敞开怀抱,自信招呼:“来,我抱你试试看。” “我很重的。”尹冬对自己小青梅的怪力有一定了解,仍心存忧虑,扭捏着不敢顺从。 云筱夏才不和他废话,手臂往膝弯一拦,顺势托住腰背,使了点劲便将人抄起,丝毫没觉得吃力。 她抱着尹冬还能做深蹲。 其余人看傻了眼,尹冬默默把自己缩小一点,捂着脸活像娇羞的小媳妇。 不愧是会在行李箱里放哑铃的人啊。莫识回想起那个沉重的行李箱,再看看尹冬,接受了云筱夏这奇妙的设定。 * 第三轮,收到陈导暗示的郑晓控制了力度,让酒瓶口稳稳对准路其安。 “大冒险吧,要玩就玩点带劲的。”果酒和饮料没什么区别,路其安舔舔润湿的唇,随意抽出张牌,暗自祈祷能有和莫识贴贴的机会。 看到尹冬的挑战内容后,他心里有些痒。 镜头拉近,锁定青年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的手,指腹下压着牌,灵巧地轻轻拨动,挑起牌面绕着指尖转过半圈,对准镜头。 【手控福利,我先舔屏prprpr】 【他手真的很好看而且感觉超灵活,小脸通黄了,这是能说的吗,感觉能把莫猫猫…】 【小心被审核制裁啊,楼上的,这种话我们私底下悄悄说就好】 【不是,你们就没注意到卡片内容吗,这是什么同人经典桥段!】 路其安展示完内容才翻过去自己看,卡片上赫然写着的是…… 第85章 【花都篇·甜吻】 “选择在场任意一位玩家玩pocky游戏,剩余饼干长度不能超过一厘米。”路其安念出任务内容,挑了挑眉,“玩这么大啊,哥哥,你愿意吗?” 他压根没考虑别的选择,直接问了莫识。 说话间,郑晓已拿来了好几盒不同口味的百奇饼干。 莫识什么都没说,拿起盒草莓牛奶味的饼干,拆开包装抽出一支,不作迟疑,咬住了其中一端。 微微抬起下颌,纤密眼睫轻挑,分明是在催他快点,在坏心思的家伙看来却更似索吻。 到这份上可不顾什么欲拒还迎了,路其安含住另一端,果奶混合的甜味融化在舌尖,心情也变成了巧克力涂层似的甜,轻飘飘的,要像气球般飘走。 有了开头,接下去的一切对路其安来说都如顺水推舟。 他脸皮厚,就是要在几万观众面前直接和莫识接吻也能接受,并不担心控制不好距离,饼干长度迅速缩短。 开头尚在主动的莫识闭上眼,睫羽因紧张而微颤,小心翼翼地咬着饼干,几乎能感受到慢慢靠近时对方的心跳声。 幸好他没睁开眼,否则会直直撞进路其安含笑的多情眸中,被其中爱意和欲念淹没。 在场众人均屏息凝神,生怕打扰他们。 眼看饼干就要缩短到看不见,莫识终究坚持不住,向后躲让了下。 他本意没想咬断饼干,可路其安见恋人动作抗拒,果决放弃再进一步的想法,举手示意挑战结束。余下的长度肉眼能看出超过了要求。 为了严谨,郑晓执意拿来直尺测量:“大概两厘米,真可惜啊,就差一点。” 【啊啊啊任务有没有完成不重要,我想看亲亲,都到这份上了,就不能亲一个吗!】 【就算是麦麸我也吃了,他们麦麸不就是让我看的?我吃点cp咋了!姐妹们我现在就去画同人图!】 【饼干好粉,不对,他俩的嘴唇好甜…嘿嘿嘿】 【受不鸟了,琪琪酒量怎么那么好,我想看醉酒普雷呜呜】 “那就喝酒嘛,区区三杯。”路其安敏锐注意到莫识抿唇的微动作,明白他这是感到愧疚了,忙挑起轻松语气,“三瓶都没问题。” 唯一让他有点介意的是,口腔中残存的草莓牛奶巧克力味被果酒冲淡了,让他没法沉浸式回忆刚才的甜蜜。 想再拿支饼干,低头发现花花绿绿的盒子中没了浅粉的存在,抬头时,莫识正捏着包装盒,看着里面剩下的饼干,若有所思的模样。 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 游戏共玩了十几轮,每个人都接受了起码两次惩罚,把带上露台的酒全部喝完了。 果酒度数虽低,禁不住他们当饮料似喝,酒精上了脸,烧得温热。恰巧暮色降临,凉飕飕的风吻着酡红面颊,怪叫人舒服。 莫识喝掉第一杯果酒后,路其安便以不容分说的态度禁止他继续饮酒,并且陪着人喝果汁。两个完全意识清醒的人就这么看着朋友们倾吐心事。 江菟是其余四位中酒量最差的,微醺状态下,她比平日坦诚胆大得多,倚在围栏边,柔顺的乌发随风而动,举起盛着苹果汁的高脚杯,回眸一笑:“对了,喝酒是不是总要说点祝酒辞之类的啊?” “没酒了还说什么祝酒辞,你手上的是果汁,笨蛋。”江玫悠闲地撑着桌面斜睨过去,晃了圈杯里的果汁,饶有兴致接话,语气莫名宠溺。 “那就提前想好了,下一次组局喝酒再说嘛。”她甚至有了撒娇的胆量,水色润泽的小鹿眸眼巴巴的,煞是纯真可怜。 【菟菟你是一只萌萌的白毛小兔团,喝了酒呆呆的更可爱了嘻嘻】 【她们真好看,玫瑰姐姐还是那么刀子嘴豆腐心,姐妹情太好了…】 【小夏和尹导呢,好像有几分钟没见着他们了,什么隐身系cp】 【好像是小夏说困了,哥就带她回房间休息了…?我看见哥在角落和导演比手势,还给其他人递眼神了】 * 除开早早因生物钟离场的两位,受时差影响分外精神的几人玩够了回房间时已近半夜,就连房间里摄像头都关了。 酒气淡淡并不恼人,路其安脱下外套顺手挂在衣帽架上。 莫识来晚一步,刚踏入房门便被捉住。关门声在背后响起,他捏紧手中的饼干盒,一动不动任由路其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掉身上的外套。 “能量告急,哥哥,让我充充电。”这样说着,路其安将脑袋深深埋进对方颈窝,鼻尖蹭着半松的衬衫衣领,拱散了两颗纽扣。 瓷白的肌肤柔软微暖,莫识身形偏瘦,锁骨凸起的幅度清晰优美,诱人想更进一步探索他的躯体。 路其安的确那么做了,他紧紧逼近没有抵抗的恋人,用自己的身体把人压在墙面,手抓住衣襟扒开,露出半边肩头以及覆着薄肌的胸口,唇瓣贴上去,在胸肌上留下一圈浅红齿痕,色欲至极。 莫识颤了颤,松唇呼出燥热气息:“路其安,乖点。” “想亲你。”眼眸微垂,目光沉下去,情欲热如燎原烈火,他贪婪地依恋同莫识的肢体接触,“想亲你每个地方。” “现在不行。”很少体会亲密接触的身体太过敏感,经不得暗示性的撩拨。莫识眼尾攀红,一只手攥住对方肩头,用推搡动作表示拒绝。 充电大失败! 好男友要学会乖乖听话,莫识说不行一定有他的理由。路其安甩甩脑袋抛开r18的想法,艰难挪开一点。 可他也没完全放过莫识,抬眸万分委屈般和微红的凤眸对视。 似笑非笑眼尾上挑的桃花眼,平时风情万种勾了人的魂,这会儿倒像被雨淋湿的小狗,再不亲他就要呜呜咽咽掉眼泪。 “……真拿你没办法。” 窸窸窣窣一阵响后,熟悉的甜味碰上唇瓣,伴随着什么东西融化的触感。 路其安略微睁大眼睛,咬住送到嘴边的饼干,仍旧迅速而平稳地压缩距离,直至交换了个草莓牛奶味的吻,莫识都没有要躲的意思。 “哥……?”“这次是零厘米。” 接了吻才后知后觉的困惑与温柔话语同时出口。 莫识将拿在手中许久的饼干全部递给了路其安,勾唇笑意淡淡,如不甚明亮的月光:“现在,我们的挑战成功了。” 第86章 【花都篇·计划】 节目组很是贴心,给了嘉宾们一天休息时间倒时差。 陈导还提醒莫识记得考虑要和谁共度24h二人世界——要是不提,莫识恐怕会把骑马比赛获得的奖励忘记。 虽然傻子都看得出他会选谁,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定了人选还要定时间,以确保和节目组其余安排没有冲突,莫识懒得纠结,把问题抛给约会对象:“你觉得什么时间合适?” 室内已开始供暖,路其安只穿了件纯白的薄卫衣,衬得他面容清俊朝气,像个学生。 莫识愈觉着他应该得到保护宠爱,心软到了任路其安搂抱的地步。 于是某只小狗得偿所愿,让男朋友坐到了自己怀中。 实话说,路其安怀里挺舒服的。他基础体温偏高,小火炉似贴着后背,双臂环抱扣紧腰身,为了贴贴特意压低脑袋,下巴垫在肩头,听到问题便抬眸,一眨不眨看着。 如果能忽视掉身下兴奋的部位,也许会更舒服点。莫识挪了挪身体企图躲开,又被手劲奇大的人一把拽回去。 “房间里摄像头都关掉了,哥哥就让我抱会儿嘛。”路其安熟稔无视工具人陈导,嗓音微哑。他总能在莫识身上闻到浅淡的山茶花香。 那种冬日中孕育的花朵,有着幽幽淡雅清香,掺了冰雪冷冽,如若照霜明月。于路其安,则是令人清醒的药,亦是能使人浴火焚尽的蛊。 没准远之兮之做的事是对的,他真的会需要那张房卡。 “我懂你俩的感受,小年轻干柴烈火正常。”陈导的叹息击破遐想,把各怀心事的两位拉回对话中,“所以说约会限时是24h,晚上可以选择不回来,嗯…你们懂我意思吧。” 也就是说,他俩能外出开房,在没有任何监视的情况下共度夜晚。 “哦——那还不错。”路其安心里一惊,脸上没表现出来,打算等陈导离开再和莫识商量,这才把心思放在选日期上。 虽然当下状态不方便移动,他没法去拿好端端放在抽屉里的画展入场券,但开展日期和安排他记得很清楚。 画展共开展十七天,前两日路兮之要和到场的贵客名流交谈应酬,大概率顾不上其他事。何况他们家这位天才少年画家颇有名气,闻声前往的人必定不少。 还不如晚些去,省得吵闹惹莫识心烦。 “让我看看…12号怎么样,那天没安排。”路其安拿起陈导带来的活动规划表,挑了个没有做任何标记的日期。画展开到那时也已是第七天,观展的人应该会少些。 莫识点头,接过规划表翻了翻,交还给陈导:“就那天吧。” 花都站第一项心动指南刚结束的时间,在那之后是几日清闲,就算做了出格的事也有足够时间休整。 陈导往日期上画了个圈,夹起文件笑眯眯地转身离开,特意没重新打开卧室里摄像头,给他们交流细节的空间。 * 陈凌天刚关门,忍了好久的家伙翻身将莫识压倒在床面,凑上去咬他嘴唇,黏黏糊糊交换了好几个吻,方才不舍分开。 “说正事。”莫识撑起半身,抬腕用手背粗略擦过濡湿唇面,微眯凌厉眼眸,“你有事在瞒着我。” “遵命。”路其安直身端坐,一五一十把画展和酒店房卡的事全盘托出,他不指望莫识会接受。 恋爱谈了不到一个月就见家人,未免过于心急,尽管路兮之只是单纯好奇是什么样的角色会让哥哥暗恋五年,可对莫识的冒犯并不因他动机纯良有所改变。 更不必提成人酒店的事了! 那小崽子,肯定是看多了不该看的小说漫画,才会以为稳定的恋爱关系必定需要以性为起源。 “或者我们可以去杜乐丽花园,听说景色很漂亮,到歌剧院看歌剧也不错。”怕莫识因压力而强迫自己接受,路其安补充建议。 莫识定定观察他的表情,本就不擅社交的人猜不出想法,索性顺着作祟的第六感下决定:“去看画展吧,毕竟是你的弟弟。去酒店也……没关系。” 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不知是迟疑还是羞涩。 闻言,路其安愕然愣神,最先袭来的不是欢欣雀跃,而是内疚情绪翻涌成浪,连明朗笑容都淡化。 他无措片刻,猝然抬手捧住对方发热脸颊,严肃申明:“没必要为了我改变自己的想法,哥哥,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太勉强了。” 路其安懂如何让莫识迁就,也总能用手段尝到甜头。 一张擅长甜言蜜语的嘴,一副天生的好皮相,再加对偏好足够的了解,哪怕想让月亮奔他而来也并非不可。 但是,手段用在大事上会失去该有的调情效果,如果莫识一时心软答应,事后后悔怎么办?如果莫识不是心甘情愿,仅仅是为了满足他才答应怎么办? 以莫识走一步想三步的谨慎理智,定然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思虑好全部。 路其安觉得自己有责任阻绝恋人后悔的可能性。 “…路其安,你冷静下来听我说。”莫识镇定面对当下情况,这回他能辨出路其安脸上写着的是担忧了,而且基本知道这人在担忧什么。 平日贴着肌肤总觉温热的手和升温的脸颊碰在一处倒偏凉,无意挤压着脸颊,弄得人不好说话。 莫识轻巧避开,却不彻底躲避,掌心相贴十指相扣,轻慢揉搓指节,直到路其安试探着叫了句“哥哥”,才以阐述事实的语气开口:“我不是傻子,不喜欢的事情我会直接拒绝。同意你的计划并非妥协。” “我只是…愿意为你努力尝试下没涉足过的领域 ,并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只要你不后悔,我们可以做任何事。” 话音刚落,路其安神色微动,眼眸乍亮。莫识这样内敛的人,说出的“愿意”和告白简直没差别。 迟来的幸福炸成绚烂的心形烟花,路其安似乎暂时丢掉了焦虑,攥着两人交握的手靠近,垂面在中指指根处落下珍重一吻,瞳眸深深,直盯着亲过的地方,占有欲望倾泻。 这里,少了点东西。 第87章 【花都篇·初早】 同睡一张床总会发生各种意外,因紧张而失眠大概是其中最不意外的意外。 至于为什么睡着时两人中间隔着能再塞进个人的距离,在早晨柔和的阳光将他们吻醒时却已然是相拥姿态,谁都解释不清。 莫识醒得早些,半眯着眸安安静静等路其安松开他:黏人的小狗一半身体贴在他身上,手臂搂得颇紧,莫识不想耗费力气和睡着的人作斗争。 几分钟后,路其安迷糊地掀开点眼皮,什么都没看清,凭着直觉向莫识怀里又钻钻,无意识哼唧两声。 “醒了?”声音很温柔,聊带睡意慵懒沙哑。 路其安闷头埋在人胸前,像吸猫似蹭了又蹭,软绒鬈发乱糟糟地翘起,挣扎回答:“正在…努力醒。” 莫识摸到手机看眼锁屏上的时间,平静道:“摄像头已经开了。” 他们起晚了。 撒娇暂停,路其安被吓清醒了,太怕无意的举动影响恋人事业,条件反射似松手放开莫识,弹坐而起忙乱道歉:“对不起,哥、那个,我睡觉不安分…不是故意的。” 没了桎梏总算恢复自由,莫识跟着坐起,照常发了几秒呆。 就见路其安因轰炸式消息提示音困惑地打开手机,查看未读消息,脸色渐沉,最终惊恐尖叫了声,手忙脚乱匆匆起身。 出大事了! 【你俩睡觉咋还穿衣服,多生分啊,脱了再抱吧哈哈哈】 【炸毛小狗萌,顺毛小猫也萌,狗狗猫猫抱一起睡觉更是萌上加萌】 【老师我们家琪琪好像要碎了,太好笑了…所以是谁出的主意居然会让小夏进厨房】 * “还好人没事…陈导,以后别做这类挑战了,对我不好。”路其安花了半个小时处理好厨房内惨状,笑眼弯弯好声好气商量。 陈凌天嘿嘿悻笑两声,缩了缩脖子举起手:“当然当然,绝对不会了。” 分明路其安语气和神态都没显出生气,他却觉得后脊窜上阵阵阴冷,脑中恰时闪过三个字。 笑面虎,也许就是路其安现在这样子的。 云筱夏背手低头站在墙角,像个认错的小孩,尹冬老老实实和她并肩立正,目光不受控地飘向厨房中央的操作台。 他和云筱夏联手折腾出的产物摆在桌面上,卖相称得上惨不忍睹。 江家姐妹俩站在厨房门口看戏,但都没吭声——谁也不敢招惹心情不佳的路其安。 何况是陈导把嘉宾们分成了三组,安排按分组轮流准备餐点的,厨房内事故的确与她们无关。 莫识拾起筷子,用筷尖戳戳盘中形状不规则的焦黑色不明物体,戳落了的那角触感竟状似黑炭,引得沉默:“……这是什么。” “煎蛋。据说是。”路其安好心替尹冬回答。 【我们至今仍未知道尹导是如何把煎蛋变成均匀的黑色不明物的】 【不对啊,我记得尹冬哥是会做饭的来着?怎么今天连煎个蛋都会失误】 【其实是他俩凑一块就会共同降智变成两个呆瓜…小夏炸薯饼时油锅炸了吓得尖叫,尹冬哥情急之下把差点能安全出锅的煎蛋扔回了锅里……】 “抱歉,是我的过失,筱夏没怎么独立下过厨,我应该多提醒…”尹冬心虚地挠挠头,站出来承担责任。 云筱夏打断他:“不,责任在我。妈妈之前说过要解冻了才能油炸,我一时忘记了才出了问题。” 好一对情比金坚的挚友。 路其安拳头硬了:“那起码不能直接用灭火器啊!” 没错,在尹冬处理下,锅的确不炸油了,只是高高窜起火焰。思考能力丧失的人手比脑子快,抄起厨房角落的干粉灭火器,义无反顾冲了上去。 莫识适时拍拍男朋友后背以示安抚,情绪出奇稳定,探究目光如剪水燕尾一闪掠过。他看得出路其安反应过激,想必是受了近日压力过大的影响。 温吞的角色该由他来充当。 “没事,已经解决了。”不善言辞的人要和事不容易,莫识干脆直接行动,拎起多余的围裙套上,“我来帮忙,现在重做就好。路其安,刚刚辛苦你了。” 路其安揉了揉眉心,后悔自己的言行。长久积蓄压力逼迫理智离析,因个人情绪问题无意语气刻薄,中伤了无辜的人。 他道德感极高,无法轻易自谅,默默地同样拿出围裙,态度恢复缓和:“厨房交给我,小夏姐尹冬哥,你们去休息会儿。” 经此一遭,云筱夏和尹冬生怕自己又失手把厨房炸了,如临大赦般火速钻出厨房。 “我懂的,他们今天的人设是严父慈母。”释然的云筱夏如是肯定。 * 幸运的是此后时间及早餐期间没有任何波折,顺利结束了,云筱夏和尹冬自告奋勇收拾餐桌,也没打破任何一个餐碟。 气氛轻松起来,陈导才敢捏着任务卡,举起没有打开开关的塑料小喇叭,在镜头中露出半个戴着鸭舌帽的脑袋:“各位,现在我们来发布第一项心动指南!” 聆声,六人齐齐望去,等待下文。 陈导下意识挺直腰板,字正腔圆:“请前往p城街头,寻找一对真正相爱的恋人,询问他们的愿望并且满足其心愿,共度至少六小时时间,最后合影即代表任务完成。” 这次任务难度不小。异国他乡素不相识,即使外国相对来说风气开放,要和初次见面的人同行六小时亦不是能轻易答应的。 何况除了江玫外,只有尹冬和路其安会一点法语,还都仅是能够应付日常交流的水平。 “真不给翻译吗?”云筱夏听到一大串不明意义的发音就头昏脑胀想睡觉,不抱希望地问。 陈导无情:“真不给。” 路其安抱着抱枕把陈凌天说的话重新过了遍,发现盲点:“对找到的恋人有没有要求,比如,是否必须是本地人?” “这些不做要求,但请注意,一定要真正相爱。我们会通过种种细节进行判断。任务失败的队伍会受到惩罚哦,各位务必仔细观察。” 脑海中浮现出两个相依的身影,路其安有了主意,将抱枕丢回沙发角落,去牵莫识的手,同浅浅的琥珀色眼眸对视:“哥哥,你相信我吗?我认识适合这个任务的人。” 第88章 【花都篇·拜访】 得到莫识的认可,路其安当下翻出好友的联系方式,给人发了条消息,确定过对方有充足时间配合任务,才准备好出发。 花卉组和冬夏组属于定好了大致方向,但没有明确目标,离开得更早些。 “地址在拉德芳斯区附近,离这很近,我们完全可以步行过去,就当作散步。”路其安不慌不忙仔细查了地图,朝莫识伸出手,卷翘发丝随风微动,眉眼笑意温热。 莫识牵住了和那笑容一样暖的手,总郁沉在面上的阴云似乎淡了些。 【我和闺蜜散步都不怎么牵手,你们就这么牵上了?!】 【你俩真有点,不,非常暧昧了!演演就算可别真谈上啊】 【cp超话天天有唯粉轰炸,不会是毒唯因真嫂…儿媳?女婿?不管了反正破防!】 【我都看恋综了磕磕cp咋了,现实中到底谈没谈无所谓,这一幕甜甜的,感觉琪琪像带着光把猫猫给拽出了阴影ww】 * 拉德芳斯区位于p城西郊,是f国最重要的中央商业区之一。这里是繁华的钢铁森林,高楼林立插入澄朗天空,玻璃幕墙反射刺目阳光。 p城晴天不多,常是灰色调的阴冷,今日赶巧放晴,富人区的居民纷纷出行散心,让冰冷的城市多了丝人气。 弯弯绕绕走了十来分钟,他们驻足停在了一座独栋住宅前。 “就是这里了。”路其安对照过地址,依旧没松开莫识的手,回首对镜头笑了笑,同时按下门铃。 铃响数声停息,过了一会儿,面前传来阵响动,室内暖气随着门扉的开启扑到脸颊上。莫识将视线从地面上抬起,惊觉来开门的两人竟有点眼熟。 其中年少些的那位身高同路其安差不多,是骨相立体精致的欧美面孔,红发狼尾半掩了右耳垂上的耳钉,森绿眼瞳幽深。少年轻佻声线响起,用法语问好:“bonjour!” 而年长的那位生得温润,面部线条柔和,长发松松挽起,遗落数缕青丝垂在肩头,有种古典的东方美感。 似乎不满少年轻浮的态度,他将人推到身后,扫过路其安和莫识相握的手,轻笑着将客人迎进客厅:“快进来坐。我是喻未寒,不言而喻的喻。莫影帝,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是在海岛的时候。 莫识想起了那张珍藏的照片,神情放松下来。他对喻未寒有些印象,记得他举止得体言辞客气,不像不好沟通的人。 【这俩人咋这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长发帅哥不是说了吗,有过一面之缘,谁记得!海岛站时那个红毛给其路焉识两人拍过双人合照!】 【我靠原来是他俩啊,我一见钟情的两个素人老公居然是一对?!】 【不对啊,那天我听到红毛管长发那个叫小叔叔来着,他俩是叔侄关系吧?】 少年端了套杯具来到客厅,给二位客人各斟杯红茶,送上各类花里胡哨的茶点。完成吩咐的事情便抱住喻未寒讨要奖励。 得了个吻,纪随才向两人露出痞气十足的笑,中文流利地道听不出半点口音:“你们好呀,我姓纪,单名一个随字。今天的任务是什么?我只用和小叔叔正常约会就可以了?” 他说话向来直接,不爱弯弯绕绕,直接切入了正题。 路其安咬口马卡龙,开心果味的,甜到不得不用红茶压下腻味感受。他悄悄把放着马卡龙的碟子挪得离莫识远些,点点头:“差不多,看你们想去什么地方。” 跟着他俩的副导演郑晓见状有些困惑,出场和纪喻二人确认:“您好,冒犯一下,两位确实是情侣关系吗?” 倒不是对同性恋情疑虑,而是听到纪随对喻未寒的称呼,感到奇怪。 喻未寒和莫识意外很合得来,竟能顺利聊上天,无端被打断,他扶了扶金框眼镜,仿佛经过一番思考:“算是,吧。” “我们已经领证了,合法的。”纪随撇撇嘴,举起左手展示无名指上的婚戒,加重语气强调,“叫小叔叔只是一种情趣!哼,说了你也不懂。” 【对不起orz,听了喻的话以为是暧昧期,没想到是已婚夫夫,祝99不88】 【我靠有真男酮啊…但是小红毛有点萌,长得像不良,居然是孩子气的恋爱脑】 【好感动,莫猫猫和不熟悉的人居然能交谈,呜呜呜简直是一大进步】 【四个高颜值的在一起做任务真好啊,养眼,看得好爽】 * 在恋爱方面,路其安和纪随的心思比各自恋人深得多,边有一搭没一搭聊天,边在聊天软件上发消息讨论待会儿该去哪。 『路其安』:我想买情侣对戒,话说你家不是有个珠宝品牌吗?能不能定制,独一无二的那种 『纪随』:不建议。实不相瞒,我小叔叔是你俩cp粉,你要是想定制对戒,他会熬夜亲自给你们设计。 『纪随』:[\/微笑][\/中指]留我独守空房。 『路其安』:啧啧啧,你怎么知道我和识哥可以每天睡一张床呀,也不知道是谁一周有四天都抱不到老婆。 『纪随』:…那咋了,我和小叔叔证都领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结婚……路其安打字的手停下,看到这俩字,脸就开始发热灼烫。除去戏中那一回大红盖头凤冠霞帔,他还想实实在在和恋人结婚,让法律都承认他们相爱。 不知道莫识会不会同意。 从小接受的教育让路其安对爱情产生明确的标准:忠贞不二,矢志不渝,甘愿将整颗心以最高敬意奉上。 婚姻更是严肃神圣的,不容亵渎,认定一人即为一生。 也许出自如喻未寒这般着名设计师的对戒会很漂亮,但那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包含滚烫爱意的、真正特别的戒指。 想法突现,路其安果断做好了决定,他的回复让纪随松下一口气。 『路其安』:我要自己设计我和识哥的情侣对戒,马上就联系人配合,兄弟,祝我好运。 第89章 【花都篇·寻觅】 抵达香榭丽舍大道时约是正午餐点,任务不急着完成,再说了,节目组要求要和任务对象共处起码六小时,他们就是想急也急不来。 喻未寒处事圆滑,深谙待客之道,路其安和莫识同平常合作对象不同,午餐的选择取向便不在于价格而在口味。 因而去的是一家名气不高的小餐厅,这家餐厅是华人开的,做的是法餐,不过根据华人的偏好对调味做了改善。 用餐时几人顺带着聊了会儿天。 提到和恋人的初遇场景,喻未寒撑着下颌,抬手撩起耳边垂下的长发,笑容温柔若水,看向纪随:“第一次见他时这孩子才七岁,又瘦又小满身是伤,要不是我带他回了家,恐怕得死在外面…现在倒比我还高了。” 纪随一改桀骜气质,将手覆在喻未寒的手背上:“我还记得呢,那天下了雪,特别冷。是小叔叔把我抱回去的,身上暖融融,还有种特别的香味。” 似乎是个悲情又温暖的故事。 看着夫夫俩执手回忆挺有意思,莫识认真旁听两人互诉衷肠,正入神时,路其安切下一小块歌剧院蛋糕送到他唇边。 莫识没多想,张口接受投喂。淡淡杏仁芳香与巧克力苦甜滋味交织,咖啡奶油细腻绵滑,很合他口味。 “哥哥还记得我们初见是什么样子的吗?”路其安问着已明晰答案的问题,自行将话说了下去,“我十三岁半,姑且算十四吧,你快成年了。是暑假期间,天气很热,练习室里只有我,还有路过被吸引进来的你…” 佯装坚强的小少年得到了世界上最温暖的拥抱。 路其安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还是没把话全说明白,担心会刺激到莫识——他是庆幸莫识能忘掉大部分从前事情的,至少能少受些记忆折磨的痛。 记性出奇好的人,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就会一遍遍在脑中回放,怎么都摆脱不了梦魇。他月亮似清白皎洁的恋人吃的苦已太多了,不能再多任何一点。 【琪琪出道时已经满十四周岁了,也就是说出道前他俩就认识?】 【莫识和路其安最初签的是同一家公司,出道时间也只差了几个月,会认识很正常啊】 【不不不,他俩出道时一个是演员一个是idol,不是同一赛道的也没什么合作机会,认识大概率是巧合】 【而且据说莫识当时签了那公司只是为了方便和老前辈学习演戏,老前辈去世后不久就违约去了另一家公司…】 弹幕的讨论他们看不到,氛围其乐融融。餐后,纪随终于提出了他们的心愿。 * 香榭丽舍大道旁一家珠宝店开办了珠宝展。任务正与这珠宝展有关,说难也不难,只要帮纪喻二人买下喜欢的那件珠宝就成。 听上去只用花点钱,是最不必担心的类型。 路其安却不觉得容易。 纪随是野心勃勃狼崽子,喻未寒是笑里藏刀老狐狸,都能长八百个心眼,要玩阴的,他不一定能玩得过联手的两人。 再加上直播镜头对着,就算踩进坑,他们也只能忍受。 只希望恶趣味的夫夫俩别弄点不能播的东西… 珠宝店好找,由喻未寒指定的珠宝更好找,摆在最中心展柜里,毫无疑问是全场的焦点。 那是条堪称惊艳的华美项链,28颗无瑕的天然祖母绿宝石切割成水滴状,有序镶嵌在藤蔓型链身上,配以近百颗钻石衬托,设计简约优雅不失奢华。 昂贵的不仅是高饱和度和完美色调的祖母绿宝石,还有它的出色工艺。 莫识稍稍眯眸,观察着这艺术品级别的首饰,几乎看得清祖母绿宝石内部的光影流淌。 他对花里胡哨的各种珠宝一向没兴趣,当然没花时间了解,身为外行人都看出了这项链的珍贵,必然价值不菲。 一低头发现展柜底部放着的标价牌,莫识在心中算了下,折合人民币大约四千万。 哪怕地处富人区,对多数人而言这也是难以随便出手的高价。旁边看众多是欣赏,没有一个开口提出购买。 路其安找到店员,生疏地用法语表明来意。 对方表情竟是单纯欣喜毫无惊讶,邀请两位去vip客户专属的休息室谈谈。路其安可以确信,肯定有个坑等着他们,大概率还是喻未寒的手笔。 纪随为人张扬,喜欢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喻未寒则偏向低调,尤擅心理战。路其安曾代表路家和二人谈过商业合作,基本摸清了他们的行事风格。 店员拿出同声翻译耳机给他们戴上,说出的法语传到耳中变成了电子女声的汉语普通话。 “这件珠宝首饰的卖家并不是本店,而是一位匿名的设计师先生,他提出的唯一要求是,买家必须是两个人,且要现场接吻,证明情侣关系。” 【啊?看狗猫这俩反应不对劲,哪位大佬听得懂法语,能不能给我们翻译一下,等,急】 【五年法语翻译闪亮登场,她的意思大概是,卖家要求小情侣要接吻后才能购买…我靠到底是我翻译水平有问题还是她的话有问题】 【这是能说的?嘿嘿嘿嘿嘿嘿…感觉我的思想更有问题】 【ber哥们,那他俩岂不是要实实在在接吻?能播吗,我想看】 “…我算是明白他俩怎么不自己来了。”路其安扶额,忍下唇角笑意故作苦恼蹙眉。 从最开始,纪随和喻未寒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俩接吻。 莫识不明白卖家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但任务总得做下去,简单斟酌后,他抬起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亲吗?” “亲。”路其安干脆利落答道,在揽着莫识之前先朝郑副导抱歉地笑了笑,不失客气,“抱歉郑哥,能麻烦你们先去休息室外吗?一会儿就好。” 郑晓点头如捣蒜,忙带着其他工作人员全部离开休息室。路家投资节目的事他知情,可不敢不听路其安的话。 而且要是两人亲着亲着把直播间亲封了怎么办,陈凌天不得被气死,那样的话他的工资就危险了。 “年轻人啊…真有激情。”郑晓和摄像师一起蹲在了墙角,像两朵阴暗的蘑菇,仰头望天发自内心感慨。 第90章 【花都篇·热搜】 路其安和莫识行动很快,只让节目组工作人员等了几分钟。店员推开休息室的门时,郑副导惊了一下,指挥摄影师赶紧去拍摄。 镜头上移,对准两位嘉宾的脸。 两人都表情自然不像别扭的模样,如果忽略绯红的耳根和比几分钟前红艳的唇,简直看不出他俩亲过。 哦,也不是很容易忽略。 路其安的唇角被咬破了,尚在渗出血丝,他并不在意地擦去铁锈味,随手从卫衣外套的口袋中掏出张黑卡,交给了店员小姐。 任务算是圆满完成。 【数学老师说最重要的是过程,你们亲亲的过程呢?不给我看我要哭了】 【雾草豹豹猫猫你们真亲了啊…不对,琪琪拿出的是什么,我没看错吧……】 【好像是一张,黑色的,卡?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卡!】 【五百多万欧元的珠宝,换成人民币超过四千万,他说买就买了,当明星这么赚钱的吗】 * 买下项链后,两人没过多停留,来到街头一家装潢雅致的咖啡店,他们事先说好了要在这地方再碰面。 “嗨,来了?朋友,你们亲得怎么样。”纪随眼尖,远远看到他俩身影,挑眉露出不怀好意的促狭笑容。 喻未寒原本在利用琐碎时间工作,见状笑着合上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瞥过路其安唇角的破损,语气温柔,意有所指:“今天天气确实干燥了不少,来喝点咖啡或花果茶吧,当作润唇也好。” 其实是路其安亲得太深,喘不过气,才会忍不住咬上去的。莫识默默回忆,经这一通调侃下来,他脸彻底红透了。 “显而易见,亲得挺开心的。留的地址是你们家,明早应该会送上门。”路其安倒是没害羞,直接岔开话题,免得莫识被逗狠了会生出逃跑念头。 他边说边打开手机,点进某博。 信息传播速度快得可怕,从他们接吻到现在不到半小时,还和国内有时差,相关词条却已爬上热搜榜第三。 前十条有七条和心旅有关。 首当其冲的是“#心旅花都站 超劲爆”,算是囊括了这两天发生的全部事情。 往后看还有“#pocky游戏”“#云筱夏公主抱超绝女友力”“#红玫瑰x菟丝花”之类,节目彻底爆火了,只怕陈导半夜要笑醒。 然而,在娱乐新闻热搜榜上竟出现了看上去并不属于这一板块的词条,甚至名列榜二,格外扎眼。 #姚江裁员事件后续:“缪斯”或成新起之秀。 路其安瞟了两眼,心情轻松些许,决定今晚有空联系下助理,再提高一下新公司的福利,并给公关部门的员工发奖金。 好不容易整顿好了公司高层,该解雇的解雇,该处罚的处罚,然后提拔有工作经验的出色职员填补空缺——这些是任何管理层人员都能做到的。 有充足资金的情况下,路其安还提高了普通职员待遇,并扩大公司规模,对外招收员工。 很多刚被姚氏江氏集团公司裁员的员工进入了缪斯,落差感极大,像从地狱来到天堂。 又得知缪斯的ceo竟是路其安,他们马上想起姚江两家针对路其安的事情,怒而自发在某博发帖谴责,爆料称姚氏江氏集团公司压榨职工,还盛行职场xsr之风。 缪斯的公关部趁此时买热搜,把事情炒热,使姚氏江氏成为众矢之的。 计划完美,实现过程顺利得出乎预料。 就目前情况来看,这场博弈中,他幸运地暂时领先两子。 * 心情转好的后果是激情消费。 等莫识喝完一杯焦糖玛奇朵,四人便离开了咖啡店。香榭丽舍大道不愧“世界上最美丽的大道”的美誉,高雅、浪漫,拥有经典的法式风情。 在这里,繁华永不落幕。 香榭丽舍大道以奢侈品店众多闻名,路其安却是无所谓品牌的,看见什么觉得适合莫识的就想买下来。 “哥哥,这瓶香水很适合你诶,你喜不喜欢?”他们现在身处一家小众香水店,路其安拿着试香纸凑上来,莫识下意识靠近,花香调气味甜蜜温暖,像蛋糕上的糖霜,混着隐隐山茶花香。 太甜了。 莫识抬手抵着路其安的肩把他推开:“感觉更适合你。” “那就是喜欢的意思吧,毕竟喷在我身上的话哥哥也还是会沾到。”路其安抬眼迅速扫过周围,发现镜头对着另一边“私奔”了的夫夫俩,一时不会让他们入镜。 心安地低头贴着人脸颊,小狗似蹭了蹭。 蹭完仍不挪开,乌润眼眸直勾勾盯着莫识浅粉的薄唇,飞快地亲一下,假装思索:“哥哥现在是咖啡和焦糖的味道,我也喜欢这个,可以给我沾上点吗?”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像只大型犬了。 莫识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对路其安的请求向来缺少抵抗力,僵持数秒后软化,柔嫩的唇贴上脸颊,蜻蜓点水似亲了两口。 “快松手,还是说你想被迫公开我们的关系。”余光瞧见郑晓正往他们的方向看,莫识低声警告。 现下社会对同性恋爱包容度的确比几年前高,可他们身为公众人物,公开表明取向注定会遭口诛笔伐。 莫识不担心网友骂他自己,反正他只在乎自己的作品,而且过惯了与世隔绝的日子,有什么风波直接进组拍戏,无视风言风语。 但是,伤害不到他的言论,很有可能毁了路其安的人生。 “那好吧…”路其安并非不明事理,蔫蔫站直作西子捧心状,喃喃道,“虽然能再亲一口会好很多,但是哥哥太害羞,我不能逼迫哥哥,没关系的,忍一忍好了。” 不知是不是香水到了后调,莫识隐约闻到丝茶味。 当务之急是拯救伤心小狗,他来不及多想,勾着人脖颈借力,附唇补了个吻,安抚道:“晚上,到晚上再抱。” 路其安心满意足回吻。 傍晚五点半,四人离开香水店。路其安给战利品拍了张照发到某博,那瓶“邂逅白山茶”放在最上面,分外显眼。 配文:喜欢白山茶,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今天很幸福,希望此后每天白山茶都可以陪着我!=d 第91章 【花都篇·卧底】 回到纪喻两人的住宅歇息了会儿,眼看着六小时之期将至。 今天的小猫异常勾人,迫不及待想回别墅的路其安待不住,隔十几秒就看眼时间。 好不容易熬到六小时整,莫识和喻未寒的闲聊却没结束。他们出人意料地投缘,关系看着比认识得更早的两位还熟。 欲打断而不忍之际,纪随一个激灵腾得站起身,怔怔神,揉了下鼻尖,恢复吊儿郎当轻佻懒散的样子。 莫识倒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抬头看,可沉迷看时间的路其安压根没注意。 喻未寒偷偷捣了纪随一下,催他赶紧行动。 身在镜头面前,又得了喻未寒三番五次嘱托,饶是纪随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性子亦不得不收敛,老老实实捡起装客套时才用的称呼:“其安哥,小叔叔说想送你们两瓶葡萄酒,跟我去挑挑呗。” 肯定是有别的事要说,不方便当着观众的面讲。 路其安起身跟上自顾自走开的纪随,回首对莫识比个ok手势,让他放轻松面对独处情况。喻未寒塑造的形象是易亲近的和善老好人,应该不会让莫识太别扭。 关键是,纪随这货想干什么。 * “喏,这里的酒可都是有价无市的,今儿便宜你了,要哪两瓶?”纪随还真带他去了藏酒窖,两手抱胸抬抬下巴示意,让路其安从橱柜里随便拿。 好歹谈过合作,认识了一两年,纪随有多恶劣,多不爱正眼瞧人,路其安当然知道。不和他客气,挑了两瓶白葡萄酒放进小筐:“有话快说,我急着和识哥回家。” “急什么急,我要说的事和你识哥有关,还急吗?” 不急了,急不了一点,路其安瞬间安定下来,甚至想坐下来好好聊会儿。 纪随抬手搭在脖子上变了几个动作,看得出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纠结:“你肯定记得…那件事,绑架你的人是受谁指使的吧。” 虽然最终因没有证据,无法把绑架案的幕后主使送进监狱,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知道真凶是谁。 “他们最近有所行动,和你大伯家有交流。大概率会针对莫识,你当心点。”纪随补充,“是小叔叔说的。” 一下子给他的提醒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数年前那场绑架案的真凶虽没有受到法律制裁,但担心受到路家针对,仓惶举家逃到国外,拿准了路家如何有本事也不能时刻在势力未企及的地方限制他们。 而纪随所属的德·卡斯德伊家族在欧陆起源,是个古老的贵族家族,可谓根深蒂固,掌握了全欧陆商圈的情报网,会知道针对合作伙伴的小举动再正常不过。 只是…… 纪随和喻未寒那样爱看乐子不爱管闲事的人,怎么会突然如此友好善良。 似是看出了路其安的疑惑,纪随耸耸肩:“朋友,你疑心太重——我们只是知道爱人受到伤害的痛苦,不希望别人也痛苦。” 说罢挥挥手:“信也好不信也行,祝你好运。快带着你男朋友滚吧。” 难得有空休息,他本来想和小叔叔亲亲贴贴做一天的,全被他们的突然造访打乱,纪随可憋屈坏了。 路其安拎起装了白葡萄酒的小筐子,和纪随一齐往出口走。 “回来了?”喻未寒挑起缕长发勾在指尖把玩,任纪随几步冲上去抱住他,“我和阿识刚好谈完,小路该急着回家了。” 莫识看到路其安,眸光亮了点,起身等他走近,礼貌地和纪喻两人道别。 “谢谢啦。下次见面请你们品酒,不许拒绝。”路其安单手提筐,熟练地牵住莫识的手,不知是谢他们送酒,还是谢别的什么。 * 他们是最早回到别墅的,其余四位嘉宾不在。路其安把酒放进橱柜,没有在寂静的地方逗留,上到三楼,回了卧室。 在一起以后,路其安弄明白了莫识其实没有洁癖。 他只是讨厌一个人便会讨厌和那人接触,无论直接或间接触碰。放在别人眼里无疑变成了洁癖,莫识懒得解释也乐于接受回避,干脆默认。 不过生理上确实爱干净,刚回别墅就去洗澡了。 浴室里水声哗哗,大概一时不会停,路其安盘腿坐在厚实软绒的地毯上,戳戳手机,拨通了备注为“h”的电话。 一秒接通。 电话那头的任贺诚惶诚恐,声音带颤:“路…路二少,您找我有什么事?” 不错,路其安策反了任贺,让他成为自己监视姚江两家的眼睛。 策反方式再简单不过,任贺想要的是荣华富贵,而路其安告诉他,只要事情如他所愿结束,就不会追究任贺造谣的责任,并且给任译一份高薪稳定的工作。 姚江两家纵使已把任贺视为弃子,却因眼高于顶认准他懦弱废物蠢货一个,不存在威胁,并不会多加戒备。 “这两天姚家和江家有什么异常举动,说说看。”路其安摆弄着从床头柜上拿来的水晶球摆件,漫声道。 任贺吸了口气,哆哆嗦嗦回想近来看见的情况,不大确定:“没什么动静啊,姚珺晔是有点焦躁,听说是他的案件最多还有两个月就开庭了…” “没有其他的?” “没了,真没了!他们坚持要到下个月再放出第二条黑料,一直没变过决定。” 听上去没在撒谎,路其安糊弄两句后挂断电话,将两条线拼凑疏离,怎么也不想相信最后得出的结果,抱着膝盖看眼前水晶球中雪花片片飘落。 ——与姚江两家合作的是大伯,当年绑架案的策划者是大伯的前亲家,现在想伤害莫识的还是… 一切,难道全部是因为贪权贪财吗? 说不上难受,也许潜意识里他早有察觉,路其安只觉悲哀。原来现实是这么残酷的,真的有生来享尽荣华富贵的人会为膨胀的私欲,向亲人痛下杀手。 他算是在象牙塔中长大的孩子,盲目地信着亲情,如今一日坍塌,茫然若失。 推门声很轻,莫识接近他的脚步声更是轻得听不到,犹带水汽的湿润山茶香袭来。 “怎么蔫了?”莫识蹲下身,湿漉漉发丝垂在额前,微遮锋利眉眼,半长的后发微搭在肩头,由于低头动作,水珠沿着脖颈淌入稍敞的浴袍领口。 其中一滴好巧不巧,停在了喉结上。 第92章 【花都篇·绘本】 路其安仰面望着恋人的脸,有滴凝在发梢的水掉落,滴在他面颊,温凉的,驱散了真相大白时的恍惚感。 “缺水就会蔫,哥哥,我渴了。”路其安惯会用调情方式掩饰异常,睨眼摄像头找到拍摄死角,拽着莫识贴近,衔去人喉结上晶莹的水滴, 不算撒谎,从看见莫识时他就口干舌燥了,只是这点水不光解不了渴,还惹得干渴感受越来越强烈,无名处烧起火,灼痛了嗓。 莫识俯视他,角度居高临下,不明不白发懵的眼神都带着锐利压迫感。 痒意驱动喉结轻滚,被浴室里热气熏晕乎的脑袋刹那清醒。莫识哆嗦了下,起身拢紧衣襟,高高交叠,没露一点多余部分。 “啊……”路其安失落,垂头丧气。 然而莫识的反应太可爱,他心里又有点软软的暖暖的。 明明是比他年长几岁的成年男性,怎就那么像只矜贵傲气的白毛猫猫呢?对其他人张牙舞爪不理不睬,唯独对他收起尖爪,把粉色的肉垫送给他捏。 不过猫会乖巧,自然同样会有任性的一面。心情好时主动跳进怀里蹭蹭掌心,翻出柔软的肚皮随便揉摸,心情不好时避人万里,谁不长眼凑上去都得挨两巴掌。 路其安观察了会儿莫识的神情,觉得现在上前应该不会挨巴掌,拾起水晶球摆件,笑眯眯地递给他:“哥你看,这个好漂亮,里面有只长得和你很像的猫猫。” “…还有只长得和你很像的小狗。” 莫识接过水晶球看了眼里面紧紧依偎的两只毛茸茸,竟觉眼熟——这不是小侄子最爱的系列绘本中那俩主人公吗? 一只卷毛小狗,一只长毛小猫,像两团白绒绒的,在绘本中有着幸福的故事,每天开开心心旅游。莫识挺乐意给小词读这套温馨可爱的绘本。 现在想想,好像他们也是每天旅游…… * 两个人单独待在卧室里总觉得太暧昧,万一没忍住黏一块儿亲几口,肯定得完蛋。 于是去客厅,两个人窝在沙发里,裹着同一张羊羔绒盖毯。 莫识破天荒的没把他的《尤利西斯》捎带来,那书沉甸甸的,比砖头还厚,字密密麻麻排列犹如蝇头,路其安看两眼就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每回瞧见莫识捧着书,路其安都想唉声叹气:纯粹是折磨嘛!哥哥到底是怎么看得下去的,眼睛难道不会累吗。 所幸今天的活动对眼睛很友好,莫识翻出系列绘本的电子版和人分享。 俩成年人水灵灵地看起了标着适合3-6岁幼儿阅读的绘本。 有了刻板印象先入为主,路其安左看右看总感觉长毛小猫像极了莫识。 小猫的举止特别可爱时,他忍不住嘿嘿傻乐,遭到莫识的眼刀制裁才给自己开静音,老老实实闭嘴看书。 经典系列共十二本,剧情有少许前后照应,第十一本末尾是小狗小猫在雪地中篝火前贴贴的画面,依旧保持着治愈风格。 莫识偏不愿打开最后一本:“不要看了,会难过。” “真的?”路其安信他的话,可实在难以想象幼儿绘本里能有什么伤心的情节,“哥哥放心,我的心又不是玻璃做的,看一下没关系。” 众所周知,看的故事快到结尾时戛然而止是种酷刑。 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男朋友坚持要看,莫识没办法,把手机塞给他:“你自己看。” 路其安大喜,路其安点开最后一本绘本,路其安的心咔嚓一声碎掉了。 “死了…?”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翻回去重看,“死了……死了!” 他的小猫就那样没了?! 这是什么黑暗绘本啊,居然把两个主角之一给画死了。路其安捂脸,欲哭无泪。 手机画面停在最后一页,同样的篝火同样的雪天,小狗堆了个猫猫形状的雪人和他肩并肩,弥补失去伙伴的伤心,可雪人无法忍受火的温度,正在慢慢融化。 莫识拿回手机退出界面,语气无奈而温柔:“很难过吧。我第一次看根本接受不了,这本是很少给小词读的。” 死亡教育是现代教育中相对缺失的部分,莫识能理解作者的用心良苦,可看到好伙伴阴阳两隔,一个冰冷冷地躺在雪地里,一个依偎着雪人哭泣,难免心如刀绞。 路其安想的不止这些,他迅速整理好情绪,勉力笑笑:“这只是个故事而已,哎呀,难不成哥哥伤心了?好可爱。” “没有,我又不是小孩。”莫识别开脸,攥紧手捏拳,暗自腹诽:不管他做什么事路其安都说可爱,这家伙不会疯了吧。 路其安没疯,但的确快疯了,温声撒娇哄男朋友的同时,脑海中不受控制回想小猫被掩盖在雪地里的场景,回想纪随的警示提醒。 那只小猫,和莫识太像了… * “你们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么快,好厉害!”晚九点,其余四位嘉宾方回到别墅,均是满脸疲惫,唯独云筱夏有用不完的活力,听陈导总结完今日任务进度,惊讶感叹。 路其安得意比耶:“钻了规则漏洞,当然快啦。” 听他分享完成任务的捷径,江玫懊恼不已——她在p城认识的朋友不少,要是能早些发现漏洞,估计任务也已完成,省力高效。 江菟轻柔地拍拍她:“没事的没事的,姐姐,我们已经找到合适的任务对象了,明天肯定能完成。” 在回别墅前两小时,她们遇到了对恩爱的年轻情侣,偷偷跟着观察了一小时,感觉两人关系亲昵自然,像是真爱,便上前邀请他们一起做任务。 小情侣愉快地答应了邀请,可惜时间太晚,只好约定了见面地点,明天再做任务。 云筱夏和尹冬进度更慢,连合适的人选都没找到。两人花费整个上午时间,陆陆续续观察了七八对恋人,没一对符合要求。 能量耗尽,云筱夏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尹冬索性带她去吃当地的各类小吃,这一吃就是一下午。 中途有工作人员想去提醒,话还没出口,云筱夏以为他想吃,叉起一颗刚到手的炸豆丸子塞进他嘴里,导致工作人员大脑短路忘了自己准备说啥。 尹冬见小青梅吃得开心,跟着把任务抛到了脑后。 “任务限时六天,不用着急。”尹冬镇定自若,“明天一定认真。” 第93章 【花都篇·乌龙】 次日,路其安睡到日上三竿才清醒,怀里抱着恋人,既没任务又没意外情况,着实轻松惬意。 而他怀中的莫识本是决定早起的。昨晚看书刚看到十二点,被路其安抓着摁倒入睡,早上七点时想偷偷离开,却再度被路其安捞进怀里禁锢。 青年哼哼唧唧央求再陪他睡会儿,莫识听得心里温软,没脾气地躺了回去。 陈导知道这两人关系后就格外关照他们,估计是怕有不能播的场面,房间里摄像头差不多形同虚设,这会儿竟是关着的。 路其安乐了,愈发不要脸起来。 爱赖床似乎是年轻人的通病,尤其天寒时症状更重,路其安故意缩在厚实被窝里,只露出张堪称甜美的漂亮脸蛋,骗来莫识好几个吻才猛地掀开被子扑上去,抱了满怀。 “你真是…”莫识随他折腾,琥珀色眼眸微微转动,低笑了声,“黏人。” 黏人的家伙嬉笑,亲亲男朋友发梢,主动松手去洗漱。 最近莫识的精神状况好像特别稳定,最多情绪像潮水似时涨时落,捉摸不透。 也许是因为没遇到刺激性的事情。 几乎快让人忘记他是个病人,忘记他会自虐自残。 路其安咬着牙刷思索,过了会儿吐掉口中海盐柠檬味的泡沫,下了决定——果然还是彻底回避掉会伤害他的事最好。将莫识圈进棋子范畴的事情,他做不到。 要是害莫识病症复发,路其安会自责到想死的。 * 花园里固定的角落,摄像头监视不到,是莫识背着所有人偷偷服药的地方。 他手心揣着杯咖啡,氤氲散出热腾腾白雾,黑咖啡没加糖没加奶,喝上一口,浓苦久久散不去。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和家庭医生的聊天页面,莫识不爱说话也不爱发消息,往往是医生连发几条注意事项,他回个孤零零的句号。 最后一条提醒正是劝他少喝咖啡,最好慢慢戒了这瘾。 方才吞下去的药像梗在了嗓中,苦涩阵阵上涌,咖啡反倒能把令人作呕的药味压制下去,还能给他保持清醒的力量。 戒不了的。 咖啡只喝完半杯就凉透了,莫识怕路其安发现端倪,急步回到室内。 “怎么又忘记看风景时要把外套穿上,哥哥,你会感冒的。”路其安抢过咖啡杯放到一旁,合掌握住他那双冷冰冰的手,暖意传渡。 他真像颗小太阳。莫识心里想着,等到手指不再僵硬才轻轻抽手,主动邀请:“出去逛逛?总不能在房间里闷一整天。” “好啊,小夏姐说附近有条街,店铺全是各种特色美食,我们去那看看吧。”莫识提了要求,路其安哪儿有不依的道理,立刻想起昨晚云筱夏分享的地方。 没有异议,路其安当场联系郑副导,表示今天可以外出拍摄,几分钟后数位工作人员匆匆赶到,跟拍摄影师热情地追着他们开始拍摄。 【我靠,怎么还带随叫随到的,摄影师兄弟工作还如此开心?】 【我是内部人员!工作组住的地方就在他们隔壁,而且每次拍摄完,琪琪和猫猫都会给我们辛苦费,所以大家很愿意拍他俩!】 【话说楼上内部人员能不能解释一下心旅现在怎么这么保守,我还记得海岛站琪琪卖肉的壮举呢】 【可能就是因为孩子不爱穿衣服所以现在保守了…(叹气)早上七点多时房间里摄像头是开着的,后来不知怎么又关了】 【想看他们的肉体哼啊啊啊啊美丽的伟大的肉体!神啊!】 * 路其安对甜食有所偏好,走在路上不自觉地频频看向一家甜品店。视线太明显,莫识忍俊不禁,勾着他的衣袖径直走进店内。 原来是家以闪电泡芙出名的甜品店。 一盒有六种口味,草莓、开心果、柠檬、蓝莓、巧克力和抹茶,长条形的泡芙内部灌满奶油,表面以各色奶油和水果装饰。 莫识买了一盒递给路其安,本意是想让他全部吃掉。 路其安接过盒子,不假思索拿起柠檬味的那个泡芙,捏着其中一端,送到莫识嘴边,笑盈盈像哄孩子:“哥哥,啊,张嘴。” 鬼迷心窍,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莫名咽下,莫识竟真的张口咬住。 瞬间,泡芙爆浆,柠檬奶油夹心溢出,清新的柠檬味淡淡,与奶油的香甜完美融合,甜而不腻。 酥皮松软,奶油绵密,对甜食兴趣不大的莫识都觉得好吃。 “喜欢吗?”待整个泡芙吃完,路其安低声问道,声音泛哑,表情仍是灿烂的笑,他用拇指擦掉莫识唇角沾上的一点点奶油。 动作放慢,指腹碾过唇面,很快收回。 “还行。”莫识心跳猛地加速,尽管不能理解路其安的举动含义,但青年表情有种隐忍的涩气,让他想亲。 【…嘶这个闪电泡芙,嘶这个动作,嘶这个对话,有没有人觉得他们这样有点涩】 【刚刚莫猫猫吃泡芙的场面有没有人录屏了,求!有偿!】 【¥%…&*——~{}@#!这也太欲……看得我要长出来了呜呜别吃泡芙wd】 【楼上大黄丫头收收味吧…看来不能怪我太h,是他俩的问题!】 【琪琪突然有点沉下脸却还带笑容的感觉太帅噜,猫猫也可爱捏这就是反差感吗,你们xql萌萌嘟,让我哈特软软】 * 云筱夏与尹冬神神秘秘地蹲在甜品店外,观察店内小情侣的互动许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对小情侣自然的投喂动作和甜蜜撩人的互动做不了假,简直是教科书式的恩爱,童话故事都不过如此。 虽然背对着窗外,看不到脸,但是颜值不是决定是否真爱的因素! “看着像是符合要求的,我们去问问吧!”云筱夏兴奋地小声询问队友意见。 尹冬用力点头:“好,咱们走。” 他们起身,活动活动蹲麻了的腿,气宇轩昂推开店门。 云筱夏先一步迅速冲上前,在小情侣转过脸来前提问:“你们好!我们在做一项任务,请问愿意了解一下…啊!” “小夏姐,尹冬哥?”路其安惊诧,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后知后觉红了脸,挠挠脸颊,“你们怎么在这里…” 莫识更是埋头当鸵鸟自闭。 “哈哈,我们在做任务,以为你俩是情侣就,来了。”尹冬干笑两声,磕磕绊绊说完这句话,闭上嘴,内心嘶吼咆哮。 这是什么乌龙事件!未免太抓马了! 【热搜预定:#路其安莫识 出柜】 【他们透明的柜门差点被冬夏组一脚踹开了,这实在是太惊险啦(捧读)】 【差点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在谈了,好险好险】 第94章 【花都篇·赠花】 “我记得某人说今天要认真的,怎么又跑这来了。”三言两语火速把乌龙事件揭过去,路其安转移了话题,将重点落到尹冬和云筱夏身上。 【我作证,冬夏组一直在吃吃喝喝,还拿到镜头前和我们炫耀,呜呜呜】 【有没有天理啊,我饭还没吃就看他们库库炫,小夏宝宝就算了她欢脱是常态,尹导咋还跟着闹!】 【就是就是,太过分了,豹豹猫猫你们快管管他们tt】 这俩不靠谱的,手里拿着热可可和咬过几口的可丽饼,显然是吃到一半路过甜品店,发现店里有可疑人物,才想起做任务的事。 果不其然,尹冬心虚移目:“这,这不是在做了吗,只是盯上你俩了。” 路其安一脸无奈,手放在身边莫识的背上轻抚,像在给被吓狠了的人顺毛。 说实话,找得并没有问题,他们的确是真正相爱的恋人——如果不用考虑出柜官宣的事情,路其安和莫识会很乐意协助。 “我们帮你们找任务对象,小夏,别盯着了。”莫识总算抬脸,颊上残着羞赧的绯红。 不死心反复观察两人互动的云筱夏一点不尴尬,眸光顿时亮起:“莫哥你人真好,难怪网友都说你是我义父。” 语出惊人。 莫识没反驳,只纳闷:他是什么时候白捡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闺女? * “单纯观察周围路人效率太低,而且很难找到关系和谐的情侣,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路其安环顾四周,行人不少,成双成对的却是少数。他天生敏锐,学业中磋磨出了商业头脑,很快权衡出最佳方案。 莫识懂他的话,轻飘飘出声:“送花吧,红玫瑰是最能象征爱情的。” 云筱夏和尹冬一头雾水。 他们说话怎么还加密啊?难道是传说中的脑电波交流? 经过路其安解释才明白,他们是想在人流量大的地方进行活动,准备好玫瑰花,情侣来摊前接个吻就能拿到花束。 简单的营销手段。 p城是浪漫之都,无论当地人还是旅客,都对浪漫的事情心怀向往,恋爱中的人多数是乐意展示两人间感情的,总有情侣愿意参加。 在参加的情侣中选择任务对象,比人海中搜索简单得多。 【艺术性比实用性高,但这种场合下又非常有用…他们的脑回路一向可以的】 【啊啊这是哪条街,我现在在p城!单身狗能拿吗,我临时找人扮演我对象行不行!!】 【大袜子你也太拼,我现在带着亲亲老婆飞去p城行不行】 【楼上0个人在意你有亲亲老婆,祝99不88,滚滚滚!】 “对哦!是个好主意。”云筱夏恍然大悟。 还能给节目增加看点。 路其安行动干脆,打电话给最近的花店,定了九十九束玫瑰花,每数九朵,象征长久。 他钱给得多,从下订单到花束送到只隔了一小时。弄出的动静不小,几位花店员工同时从车上往下搬着成箱的花束,引得周围路人探着头纷纷围观。 在花店员工们的帮助下把花束整齐摆好,大片秾丽红艳的玫瑰铺展在视线中。 【红红的看着怪喜庆,红玫瑰果然经典,必不可少系列,想起玫瑰姐姐了】 【花卉组那边进度怎么样?今天没分屏,有没有看了的姐妹说一下】 【冬夏组遥遥无期,六天时间够吗,节目组能不能再延长点】 莫识蹲下身,轻抚其中一朵玫瑰,灼红的绒面花瓣如火焰,摸着柔软微凉。 主持活动的事情交给了冬夏两人,他们却没走远。路其安站在莫识身旁,饶有兴趣看大胆的小情侣们交换亲吻。 没看两分钟,注意力难以自制地溜到了莫识那儿。 路其安虽身高比莫识高出一截,但平时总有意略放低视角,显得更尊重伴侣,顺带方便他撒娇卖嗲。 认真地由上往下看,让他惊觉身高一八三的莫识其实骨架不大,刚好能整个拥进怀里。 他安静地蜷身,将手臂垫在膝盖,下颌枕上去,寡淡的琥珀色眼眸似镜,仿佛能映出玫瑰色。 路其安看不清那双眼睛,纤密云霭般的羽睫遮住了它们,不确定里面是否藏了哪种象征爱情的花。 遂换个目标,伸手企图揉下他慵懒散着的乌发——刚留长了些,还没养成束起的习惯,看起来顺软蓬松,手感大概非常好。 莫识拿余光看他蠢蠢欲动的手,叹气:“弄乱了很难梳理,你轻点摸。” “哥哥不是很怕麻烦吗,怎么会把头发留长的的。”路其安改用指尖拨弄,捻起发缕圈在指腹揉搓,好奇发问。 还不是因为某只小狗说过半长发适合他。 太恋爱脑的话,莫识不会说出口,视线飘忽上移看向熙熙攘攘聚过来的人群,回答得简洁:“好看。” 路其安赞同复读:“对,好看。” 他的白山茶哥哥怎样都好看。 * 守到中午,花束送出了大半,云筱夏和尹冬仍旧没找到中意的任务对象。 小姑娘愁容满面托着脸,颊肉挤出弧度圆润的小包子,唉声叹气:“世界上真的有真正相爱的恋人吗?” “有啊,当然有。”路其安有点激动。 她面前不就有一对嘛!虽然是无法选中邀请做任务的存在。 “上午共送出了67束花,那么多对恋人,没一对符合要求?”莫识隐隐察觉到不对劲,狭眸眯了眯,目光中多出丝不解。 云筱夏话说得真诚,圆圆的杏仁眼盛满清澈光亮:“对呀!他们看上去全是像好兄弟的,不像恋人,我和尹冬也是那样的。” 连路其安都罕见地沉默了,左看神情呆愣的尹冬,右看懵懂迟钝的云筱夏,恨铁不成钢。 破案了,因为云筱夏和尹冬间的距离感不像朋友像恋人,导致云筱夏习以为常,模糊了爱情和友情的边界。 尹冬遇到她会大幅降智,无条件百依百顺,听到云筱夏说不好,想也不想便同意,转战观察下一对。 要不是提了这一嘴,恐怕他们根本完成不了任务。 路其安的眼神从呆滞到扭曲痛苦阴暗发癫,呜呜嘤嘤钻进莫识的怀抱索求安慰。 【很莫名其妙,但放在他俩身上诡异的和谐,甚至让我觉得毫不ooc】 【磕疯了家人们,青梅竹马搞起来】 【谁来心疼一下我们豹豹猫猫其路焉识,他们有种平静的疯感】 【莫猫猫白捡了个闺女:嘻嘻。闺女是个傻的:不嘻嘻。】 【为楼上加注释:其实表情没怎么变。都是这样 =?-?= ,面无表情的一只猫】 第95章 【花都篇·偶遇】 剩下三十来束花,他们决定全部送完。 任务已经不重要了,花不能浪费。 尹冬振振有词说它们都该属于一份爱情。云筱夏实在,掰手指数,嘟囔着这可都是钱啊,她要把买花的钱还给路其安。 路其安摇摇头婉拒,目光灼灼,狡黠又诚挚:“几朵花罢了。小夏姐过意不去的话,就当我是你义母吧。” “啊?”云筱夏呆若木鸡。 莫识被柠檬水呛到,松开咬着的吸管,弯下腰掩唇咳嗽,抬起泛上湿潮的凤眸,狠狠剜了口出狂言的家伙一眼。 他真不经吓也不经逗。 “开玩笑的。”路其安笑得好恶劣,露出一点尖尖的犬齿,“就是真玩过家家也是我来当爸爸,幼儿园时一直这样。” 【从没见过像琪琪这样爱泥塑自己的,俺不中了】 【他哪里是想泥塑自己,完全是为了和猫猫凑一对,他真的,我哭死】 【给我猫吓得一激灵,今天热搜不该是他俩出柜,而应该是隐婚多年有一女】 【上面的姐妹你是懂热度的,谁来助力我炒这个热搜,就要看狗猫结婚】 【如果他们真的声明隐婚多年的话……(cp粉开始做梦)】 * 简单的午餐过后,四人带着花,再次来到相同的地点。 先前看热闹的人早散去了,街上行人不如上午多,少了凑热闹天性影响的加成,鲜有情侣过来关注,一小时时间只送出九束。 莫识继续玩花瓣,神色专注认真,也不知是什么吸引到了他,竟对它们这么上心。路其安看得心里发酸,闷声不响幼稚地吃了几朵花的飞醋。 而尹冬吃到教训,长了个心眼,开始和云筱夏共同观察来的情侣,可惜没见到合适的,不禁烦恼地皱紧眉头。 “别心急,尹冬哥,时间多得是,这才第二天呢。”路其安勉为其难把注意力从莫识身上分开,安慰得潦草。 更是在尹冬尚未应声时便收回关怀,低头准备继续盯猫。 等等,他猫呢? 不过十几秒时间,莫识已经不在原地。 唯独面向恋人时有些笨拙的小狗没想到是巧合,胡乱地想:是发现我盯着他看了?他厌烦了还是害怕了!不不不,哥哥不会那样,也许是害羞?可是,看自己的男朋友不是天经地义吗? 不行,他要把哥哥捉回来。 路其安越过几名路人,急忙四处张望。他身高优越,视野不受遮挡,转瞬寻到那人高挑清瘦的身影,却顿了顿,沉默地把眼前所见场景框进记忆里。 向来孤僻高傲的青年,在路其安眼中本是自带月色的冷感的,当下倒成为画面正中的一团暖色,弯腰扶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一束玫瑰花,在年轻的手与苍老的手之间传递。 恰好,莫识难得穿了风格温柔的衣服,半高领珍珠白毛衣,搭着宽松款式的沙杏色针织衫外套,柔化了五官线条。 路其安远远地看,差点以为他是在笑。 太美好了。 不多时,另一位老人从旁边小店里走出,看到老伴轮椅旁有个俊朗青年,先是愣了下。一眨眼的功夫瞅见老伴努力往衣服里藏的红色花束,想起刚刚路过时旁光扫到的小摊。 老爷爷拍了下大腿,诶哟一声:“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老伴儿给您添麻烦了,这花多少钱一束?” 莫识拘谨地站直,态度尽量和煦:“不用钱,是您爱人想送给您的。” 轮椅上窝着的老奶奶仰头,布满皱纹的面庞上露出的表情仿佛孩童。她就那样天真地笑着,把怀里的玫瑰花捧出来,殷勤地递到老伴面前。 口中断断续续冒出词语:“拿,你拿着,花好看。” 莫识的心紧缩了下,酸酸涩涩的疼,他侧目看着老爷爷接过花,珍重地护在心口,玫瑰红得像颗鼓动的心脏。 【这个奶奶看起来像生病了,话说莫哥什么时候去那的,完全没看见】 【应该是生病了,阿尔茨海默症吧,我家老人也是这样】 【众所周知咱猫第一次上综艺还是个直播的综艺,不太有这方面的镜头意识吧,直接跑出摄像范围了…】 【琪琪和冬夏组搭话的时候莫哥刚好走过去,时机卡得也太准】 “哥哥,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路其安快步走近,将手搭在莫识肩头,轻声唤回思绪。 他注意力很难长时间集中,飘飘荡荡没个固定的点,稍不留意就神游天外,猝然被路其安叫醒,头脑发懵,下意识把整件事的经过阐述出来。 莫识原先在好端端的研究花瓣,不时发发呆,胡乱想些稀奇古怪的事,偶然抬起头,正好睨到轮椅上的老人。 她撑着扶手,摇摇晃晃欲撑起身,可肌肉萎缩的腿支撑不住躯体,跌倒了,还爬不起来,狼狈而徒劳地挣扎。 莫识连手里的花都没放下,三步并两步上前把老奶奶扶起,小心地安置回轮椅上。 “花,他给我花。”说到这,老奶奶抬手,幅度很大地挥了挥。老爷爷匆匆地、熟练地安抚她,把手按进掌心:“对,给你花,他们是好孩子。” 路其安捕捉到他们平平淡淡的小动作,回首望向云筱夏和尹冬,正好对上视线,招招手让他们过来。 他只能帮到这份上了。 * 【最后带着偶遇的老人做任务了哈哈,这招很聪明啊,听老爷爷说爱情故事时看得出是真爱】 【呜呜呜刚才给我听哭了,好感动,感觉尸体暖暖的】 【那个时代的爱情好纯粹,纯粹到就算爱人生了病也要兑现她忘记的承诺,带她旅游,眼睛栓栓的】 【感觉咱小狗也听伤感了,蔫蔫的不说话,也好萌,旁边那只猫就这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小狗…】 路其安确实在伤心,眼睫微垂,投下一片阴影,深色眼瞳藏在阴影里几乎变成纯黑色。 莫识偏头担忧地看他。 一声不吭地往前走,穿街入巷。偶尔的,莫识偷摸抬手让指尖无意般碰到一起,会让路其安暂时抬起头,对他笑。 回别墅后他们让摄影师下了班,只剩下两个人,还有角落闪烁红光的摄像头。 路其安亦步亦随跟着莫识,直到拾步欲踏上台阶,前方人停了下来。 莫识借着两级台阶的优势俯视,几缕乌黑发丝垂在脸颊旁,随着弯腰动作轻微晃动,琥珀色眼眸俘获了他:“回卧室,要一起吗。” 窗外,新月初升。 第96章 【花都篇·依恋】 门被仓促阖上,反锁,房间里寂静的空气被他们的闯入扰乱荡起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搅得人心烦意乱。 天色颇暗,窗帘掩了本就不多的光亮,屋内暗到他们鼻尖碰着鼻尖时才能看清彼此的眼睛,周围却不见红色光点, 摄像头还关着。 莫识扫视而过,放了心,脱掉外套,摸黑走到窗边,撩开窗帘让夕阳照进来,为他冷色的皮肤渲染上点暖调。 一回首,路其安还乖乖站在门后没动。 呆愣愣的,像个傻子。 “哥哥…”他眼巴巴看着莫识在床沿坐下,两条长腿交叠,腰身后仰,手臂撑床维持平衡,赤裸裸的勾引意味。 那件珍珠白的半高领毛衣真过分,不光紧身,还很单薄,勾勒出流畅利落腰线。逆光角度看过去只剩剪影,更要命了,蛊人得很。 像是光勾引他尤嫌不够,还要故意逗弄,指尖朝人勾勾:“过来。” 路其安驱动自己的身体时才发觉全身僵硬,别别扭扭地靠近,埋下眼底的欲,直直杵着,故作天真问:“怎么了哥哥?” “你不开心。”他蹙起眉,笃定道,很快扯着对方的衣领亲上去,自顾自地吻,咬住柔软的唇再松开。 平心而论,他吻技真的好差。 但这样也不错。 路其安抬手搂在莫识腰后,就着垂首弯腰的姿势回应这个吻,轻易撬开人唇齿,耐心地慢慢加深,引导他回应。 莫识喘不过气,眼尾泛出淡淡一抹红,冰雪被捂热融尽,瞳眸湿漉漉,像琥珀浸着水色。 被咬过一次,路其安长了记性,每每觉得莫识要生气就略拉开点距离,留下缓息空间,等他平静些再重新深入。 来来回回折腾几分钟,先主动的人先表示了抗议,推着路其安胸口挣开缠绵的亲吻,满脸绯色,强撑镇定:“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原来刚刚那算是安慰啊…路其安摸摸唇角还没愈合的破损处,亲得有点痛,却还是弯眸笑笑:“好多了,哥哥怎么看出我不开心的。” “写你脸上了,白痴才看不出。”莫识抿唇,庆幸进门时没开灯,路其安大概看不清他脸热的样子,只是抬眼撞上青年明亮的眸时还是想躲避。 眼睛是心灵的窗,他胆怯,怕从窗中读出太多热烈的成分。 也怕路其安会窥见他失控的爱意。 “她病了好久,忘记了好多东西。”沉默良久,路其安用力抱住莫识,没头没尾地倾诉,“老爷爷都说她不剩几年时间了。” “哥哥,时间——死亡好残忍。” 听老爷爷说,老奶奶时不时认不出老伴,认不出儿女,病情已发展到中期。尽管她尚能和他们外出旅行,在看见花时会想着给老伴一束。 但她其实已忘记了爱人的模样。 莫识听他拖长词语尾音、犹豫地换了个更残酷的词,心里亦隐隐地疼。 即使他从未对死亡感到恐惧,甚至曾经渴求过它的降临。 “我离死亡很近过,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怖。”最后,莫识只能拿自己的经历实话实说,“幸运的话不会难受很久。” 言辞生硬地说罢,抬手回抱,拍拍怀里人后背:“没有人能避免,害怕是没用的。” 路其安不说话,桃花眼眸稍垂,定定盯着暴露在眼前的一段脖颈,像泛着月华的温玉,细白无瑕。 他没有闲散心思想不该想的事,只贴近了,出于占有欲在人颈侧落下轻软的吻,不切实际地希望它能一直存在,直到生命终结。 莫识轻颤了下,并未阻止。 他们相拥许久,不知怎的最后躺到了床上,路其安依恋地将半张脸埋进人怀里,阖眼安然享受这点独属于他的温暖。 天色彻底黑下去,谁都没提要去开灯,黑暗中视力受限,彼此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便更明显。体温传递,莫识总有自己在发烫的错觉。 直到传来犹豫不定的敲门声,路其安睁开眼,按住回过神想迅速爬起的莫识,屏息凝神,等到陈导的声音响起。 “二位,其他嘉宾都回来了,我们准备提前做任务总结。” “……哥哥,走吗。”路其安蹭蹭男朋友颈窝,不想松手,可怜兮兮的模样。 莫识捏着他鬈曲的软发,摸索着寻到人嘴唇,在唇角啄吻,好脾气地哄:“走吧,我们的时间还很多。不着急。” * 四人和工作人员早等在会客厅。 【你们来啦,咱已经听小夏宝宝和尹冬哥叙述完今天的所有事了,感觉又看了一遍直播】 【你们来啦,在场所有人和十万名观众已全部知道你俩是小夏的义父义母了[\/捂嘴笑]】 【为什么不开卧室里的摄像头,我生气了!你们不会偷偷啵嘴不给粉丝看吧!】 【那很坏了!谁允许你们啵嘴了,有没有一点公众人物的自觉感,以后啵嘴记得让我康康】 介于六位嘉宾奔波一天,陈凌天不想多拖时间,简单说了几句便步入正题,束起屏幕,给嘉宾们展示任务过程中的细节记录。 按完成时间顺序,先出现在屏幕上的是纪随和喻未寒。 他们刚见面聊天的间隙,纪随在偷亲喻未寒;路其安与莫识去做任务时,纪随在光明正大地偷亲专心工作的喻未寒;在香水店琢磨香水时镜头对向这对夫夫,纪随更猖獗了,掰过喻未寒的下颌,径直亲上去… “哇哦,亲亲怪。”江菟感慨,歪歪身子和江玫贴在一起,举止完全像是对好姐妹。 江玫竟允许了她的亲昵,目光定在屏幕上,耳根悄悄红透。 路其安表示理解,为朋友解释:“新婚不久,难免的事情。” 如果他和莫识结了婚,只会做得更过分,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着索吻,在人身上各处烙下吻痕,到不能好端端出门的地步。 光是想象都忍不住想现在就扑上去。 随后是江家姐妹俩找到的那对小情侣,大概是处在热恋期,即使不习惯镜头,视线也总忍不住背着人碰到一起,每次心有灵犀对视后一起捂着嘴笑,甜蜜温馨,像暖融融的枫糖浆。 最后的是老夫妻两人,多年生活的默契让人熟记如何爱伴侣,老爷爷对妻子的呵护自然不必多说,深到细微处,能从退化的语言中读懂她想要什么。 老奶奶则像变回了孩子,表达喜欢的方式好简单——把喜欢的东西分他一半,时刻想和他牵手,小心翼翼抱着他托付给她保管的花。 短片只剪辑了六小时中的极少部分,几分钟便播完,显示出全部过关的字样。 本以为就此结束。下秒,陈导神秘一笑,从背后拿出三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 第97章 【花都篇·礼物】 礼物分发到三组人手里,陈导乐呵呵地揭示了节目安排的隐藏环节。 “我们希望看到嘉宾们与情侣间友好交流,并在这个过程中加深对爱情的理解。因此请配合任务的几对情侣为各位准备了礼物,请现在打开展示一下吧。” 路其安捧起面前白色礼物盒掂了掂重量,着实不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又不敢说出口,只好在莫识探究的目光中拆掉浅金丝带,掀开盒盖一角。 果然有好几件东西。 还包含不少不能看的东西。 在身边人凑近观察之前,他果断且迅速的从礼物盒里拿出疑似最正常的一件,重新关上盒子:“有点乱,先看看这个吧。” 莫识接过他取出的红丝绒礼盒,打开的瞬间表情僵住,迟疑不决从中拿出…… 颈圈? 黑色皮质的颈圈,约莫二指宽,镶着硕大的粉钻,正前缀了做工精细的银白镂空小铃铛,略一动便叮叮当当作响。 【这是给小狗戴的项圈吧,他俩谁养狗了吗?】 【琪琪确实养了只阿拉斯加犬,经常在他生活照里看到哈哈】 【尺寸不合适吧,对那种大只的狗狗来说是不是有点小了?还有谁会给狗戴这么贵的项圈啊!】 【打开思路,在场的还有另一种狗,实名想看咱猫给狗戴,hsohso】 完了,这个也…!路其安心中警铃大作,惊恐地目睹莫识又从盒子里拿出牵引绳和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的是法语,莫识看不懂,递给路其安:“这是什么?” 字迹工整漂亮,应该是喻未寒写的。 “咳…大概是说颈圈作用和项链差不多,装饰品,象征着占有。”路其安老老实实翻译道,抬指碰碰一颗粉钻,正色补充,“但这条用来收藏更好。” “也是。”粉钻昂贵,像这样高品质的更是稀少,显然它的收藏价值高于实用性。莫识把它摆到镜头前稍加展示,再收回盒子里。 他隐隐看到礼物盒中还有其他东西,只是路其安似乎不想让旁人看到。 待会儿回卧室后再问问吧。 两人配合没露出破绽,让直播间逃离了封禁的命运,紧接着江玫和忍不住好奇心的云筱夏一同拆开各自的礼物盒。 云筱夏两眼放光,抱起从盒子里弹出的仓鼠玩偶,毛绒绒软乎乎,像个巨型汤圆团子,呆萌的样子格外像她。 尹冬红了脸,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加入私密相册收藏。 江玫则拿出对挂件,一只是红狐狸,一只是白兔子,两只小动物都抱着花,底下挂着长长的流苏珠饰。 “还是手工做的啊。”她想把兔子挂件给江菟,想了想,手伸出又收回,换成了狐狸的那个。 江菟欣喜地把小狐狸托在掌心,两手合握攥紧,眼眸亮亮。 【好可爱的玩偶,完全就是小夏宝宝!小仓鼠萌晕了】 【啊啊啊小狐狸小兔子,这哪里是恋综啊明明是动物园吧!】 【我们猫猫狗狗狐狐兔兔鼠鼠……尹导呢尹导是什么】 【报告报告,是熊熊,尹导在圈内有个外号叫疯狂树袋熊,看着温和但凶残,超级好笑,望周知】 * “礼物盒里还有什么东西?”拍摄完成回到卧室第一件事是去洗澡,莫识随手擦着湿答答的头发,慢吞吞从浴室中走出,瞥到路其安做贼似躲在镜头死角翻礼物盒。 路其安抬头,可疑地视线躲闪:“没什么,一些不那么昂贵的小玩意儿。” 见莫识明显是不信的样子,小声加了句:“也许蛮有用的。” 摄像头刚打开,还好没戴收音麦,低声说话不会被观众们听到,他小心翼翼放轻声音,生怕被录进去。 莫识听出他的古怪,没猜出古怪的缘由,撩起耳畔散落碎发,靠过去看。 地上摆着好几个没拆封的小盒子,配色眼熟,好像经常在便利店付款处旁的货架上看到… 好奇心害死猫。莫识大惊失色,立刻转开视线,数秒后难以置信地僵硬转回,仿佛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眼睛有没有出错。 不是幻觉。 “他们,怎么会、会送这个。”他说话都开始磕巴,紧张时不自觉挑高音调,路其安对上恋人的眼眸,暂时原谅了纪喻两人往礼物里放日用品的神经病行为。 能看到哥哥为这事羞涩,感觉还挺好。 路其安放心地把主动权抓进掌中,起身拿毛巾盖住了镜头,只给观众留下一片黑暗和时有时无的对话声。 【怎么回事,这直播镜头才开了多久啊这小子就不让我们看了】 【综艺秒变广播剧,好悲伤,要不心旅你给我们退点钱吧】 【大胆猜测一下,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比如生命大和谐…】 【楼上你个胆大鬼,申请脑域网共享,我也要看生命大和谐!】 莫识此刻没余力深思,否则必然会阻止路其安没有职业道德的行为。 “哥哥,还有这个呢。”路其安弯腰捡起地上白色封皮的一本小册子,翻开第一页,赫然是对相关知识的贴心教授,文字旁配了简笔画插图,堪称生动形象,“虽然没经验,但我会好好学习的。” 听得莫识眼前一黑。 转念想,他既然同意了约会那天和路其安去住酒店,等于默许同床共枕,提前学习的确有必要。 两个人都是初次恋爱,对同性该怎样交往一无所知。 抱着学习心态,莫识默默挨近细看本上内容。 原来还要分top和bottom啊…好复杂。初涉此类知识的莫识看得满头雾水,旁观到最后一页只姑且弄懂了流程。 路其安啪的合上小本,笑嘻嘻咬了下白皙透红的耳垂,拿人打趣:“哥哥学会了么?不懂的现在可以问我,约会那天要是吓哭的话,我会很苦恼的。” 他好坏,说话时手不老实,往人大腿上摸,挑开浴袍下摆,温热掌心直接贴在偏凉皮肤,赤裸的,光滑的。 莫识有种在发抖的错觉,瑟缩着并拢膝盖,强忍冲动,哑声道出最大的问题:“你想当top还是bottom?” 答案几乎早摆在明面上,他竟未发觉。 路其安挑挑眉,不屈不挠继续吃男朋友的豆腐,指腹循着腿部线条游走向上:“我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让我去死都行,上下位不重要。” 这话算是真的。 虽说做春梦时视角全是上位者,至今为止想的亦是如何欺负他的好哥哥。 送到手里的选择权好烫,炙得心脏暖洋洋,莫识沉浸在思考中不过几分钟时间,回神时已被摸得有了反应,喘息不定,他用力按住路其安作乱的手,抬起认真的琥珀色瞳眸:“我不想让你疼,做你想做的事。” 第98章 【花都篇·约会】 路其安每天睁眼除了亲口莫识还有另一个习惯:把床头摆着的日历翻页,耐心地数着日子,等待约会日到来。 他很克制,有良好的自我约束能力,宁可每天洗三次冷水澡,也要硬生生忍着不对莫识下手。 那夜听了莫识委婉的话后,路其安因为过度兴奋,失手把原本便敏感的人玩得脱力,不得不重新洗澡,事后挨了好凶的一顿训。 再擅自动手,估计会惹莫识羞恼。 好不容易熬到12号,早上照常时间集合用餐,陈导带着他的小马扎探出头来。 “早上好啊各位!今天我们要进行一项不属于心动指南的小任务,但有两位嘉宾会有特殊任务,大家还记得是谁吗?”陈凌天神神秘秘像念咒,几句话弯出十八种音调。 江菟不买账,双手合十虔诚请求:“快把他们叫出去约会吧,别把人孩子急疯了。” 与之相对的,云筱夏似乎已然忘记了草原上骑马比赛的事情,懵懵咬着汤匙:“什么特殊任务啊?听上去像特工,我们节目是可以这么刺激的吗。” “这不对吧。”尹冬扶额苦笑,他总能被小青梅巨大且清奇的脑洞震惊到,“应该是莫哥要选一个人约会——完全猜不到他会选谁呢。” 毫无感情毫无起伏的捧读。 江玫江菟默契复读:“嗯,真是猜不到,简直太难猜了。” 语气中带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这可真难猜,是谁呢,首先排除那只正在偷笑的开朗小狗】 【琪琪眼睛都快黏人身上了,我笑死,夫管严恋爱脑一个】 【妈妈已经不想争你俩左右位的问题了,妈妈现在只想看你俩亲嘴,求求了让我看一眼吧】 路其安坦然处之,笑眯眯歪头,朋友的打趣让他开心,但还得装装样子,和陈导申诉:“陈导你看他们!今天记得给他们安排难一点的任务。” 陈导很感动,自家综艺总算有了点综艺的色彩,而不是像单纯的情侣旅游团,实属一大进步,他也不和人卖关子了:“是的,又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组队,今天不会安排跟拍摄影师,两位请自由安排行程并进行拍摄!” 郑副导适时送上手持dv,路其安接过,熟练地调试设备。 身为综艺常客,他对操作手持dv很有经验,也懂在什么角度拍摄好看,陈导放心的把拍摄职责交付给了他。 早餐结束后,路其安片刻不迟疑,握着莫识的手,在几人或艳羡或欣慰的注视下离开别墅。 * 画展开办地点离别墅有段距离,到了不会被其他镜头拍到的地方后,两人停下脚步,打车前往。 展厅开放时间从上午十点开始。还有半小时才开展,门口已有了在等候的人。 莫识有些莫名的忧惧,不自觉地紧贴着路其安,原本就冷淡的脸紧张时显得更有攻击力,距离感简直拒人千里之外。 放在路其安叠了八百层滤镜的眼中却偏偏变成只怕生的小白猫,分外惹人怜惜。他特意往前站站,把莫识护在身后。 提前和路兮之说过一声,路其安出示邀请函后有专人领着他们从侧边的入口进展厅。 【这个画展!我是留子,前两天刚去看过,本来是奔着老乡来开画展去的,没想到超级惊艳】 【啊啊我知道,天才少年画家路兮之的画展,叫霓虹色,我在线上看了呜呜】 【路其安…路兮之…一个姓诶,巧合吗?而且还没到开展时间他们怎么就进去了】 【毕竟有钱是万能的(点烟)琪琪那两张票看着平平无奇,其实限量二十张,有身份地位的人才拿得到,属于ssssssvip】 莫识还不知道自己被连带着成为了有六个s的vip,展厅中没什么人,他有些放松下来,松开了攥着路其安衣袖的手。 举着手持dv展示完最近的几幅画作,路其安忽地感觉手上少了点力度,刚要失落,一声异常亢奋的高呼从十几米外传来。 “你们来啦!”路兮之甩开身后助理,举臂挥了挥,飞奔而来。 莫识下意识握住路其安塞进他掌心的手,转头刚想问问那孩子怎么激动成这样,就见小男友笑得一脸不值钱。 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紧急分开距离。 少年整理两下发型和衣服,好端端地站在两人面前,眼看莫识的动作,不由怀疑起自家二哥的能力。 怀疑归怀疑,早准备好的称呼不能不用,路兮之并足深深鞠了一躬,礼节周全:“嫂子好!” ?。莫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说什么浑话呢,小兔崽子。”路其安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呼噜乱了少年和他一个样儿的卷毛,面向恋人时重换上笑脸,“哥哥,这是我家幺弟,人不太正经,他说胡话时你千万别搭理他。” 【原来是兄弟!以前不了解艺术界,原来他不光画好看人也好看,嘿嘿嘿我又行了】 【楼上先别行,这孩子十七岁,未成年,可别行着行着就刑了】 【我好像想起件事,谁还记得路兮之被嘲过艺术界太子爷…】 【!!!我靠我反应过来了,路兮之是京市路家主支出身的,真是个少爷,也就是说路其安他!也是!?】 因为震惊,网友们甚至忽略了路兮之口中荒诞的称谓,再度风风火火掀起一股扒路其安身世的热潮。 先前多少人试着挖过消息,没一个成功的,路其安本人有意遮掩隐瞒,透出的线索少得不能再少。 现在居然突然暴露了身份,放在平时肯定少不了阴谋论的和骂他只靠资本没有实力的,可时间巧妙,网上因为缪斯公司的事对他风评正好,骂声压不过一致的正面评价。 这也是路其安设计好的。 能自如运筹帷幄的青年此刻却紧张地打量男朋友的神情,仿佛只要莫识有半点不乐意,他就会一脚踹开便宜弟弟,换个地方约会。 而满脸高深莫测的莫识定定看了兄弟俩好一会儿,慢吞吞吐出句:“你们长得不太像。” “他随爸,我长得像咱妈。”路其安有些忍俊不禁,“哥哥没有别的想问吗?” 这只猫怎么又聪明又呆啊。 第99章 【花都篇·画展】 莫识问不出其他问题,把路其安挨近的脸推开,错开视线说想早点开始逛画展。 路其安偷偷亲下他的掌心,直起身,随手把dv交给路兮之,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交给你没问题吧,大艺术家?” “那可太没问题了,放心吧哥,保证把嫂子拍得像天神下凡。”路兮之喜上眉梢,举起手持dv,将镜头对准二人。 路兮之早就开始好奇莫识了,更好奇他那城府深沉诡计多端的二哥是如何被人无意识中吃死的。 有了可以现场观察的机会,他高兴还来不及,赶忙给孪生哥哥路远之发消息分享,根本顾不上像平时一样和路其安犯贱。 路其安抬手捏捏莫识红透的耳垂,撇嘴提醒弟弟:“换个称呼,再乱开玩笑我要回去告诉妈妈。” 都把人叫害羞了,真过分,哥哥害羞的样子怎么能给别人看。 “不然怎么叫…”路兮之试图直接和莫识商量,“那个、我跟着二哥叫你哥哥好吗?” 莫识还没出声,路其安神色一凛,把人扒进自己怀里禁锢,不许他接近路兮之,眉头皱起,语气好凶:“不好!” 这该死的占有欲。 路兮之怂得很快——谁叫他打架永远打不赢呢,低头顺从:“好好好,莫哥,你想先看那个展厅?” 【哈哈哈笑死了,琪琪belike:哥哥这个称呼只有我能叫!敢叫他哥哥的都降龙十八掌!】 【但我真的好爱听他叫哥哥…尾音有点微微上扬听起来和撒娇一样,小狗,完全是小狗】 【我懂我懂,太萌了,但以后我还是要管莫猫猫叫哥哥嘻嘻嘻,纯碱】 【太好了是化学,我没救了】 * 在参观前,路兮之把其他工作全部交给助理安排,准备专心当两人的跟拍摄影师。他抬腕看了眼时间,距离开展还有十分钟。 “开展之后主厅里人会很多,我们趁现在简单看一下,赶紧去其他展厅好了。”参与布置每个细节的画家本人最清楚哪些画不能错过。 领着两人路过所有画作,最后停在主展厅尽头,给他们看那幅大尺寸的油画。 画面正中是个平静阖目仿佛安睡的男孩,面色惨白,手中捧着几支颜色鲜艳的天堂鸟花,四周环绕黄白的菊花与白百合。 与其他明亮艳色的画作不同,它完全不是路兮之的寻常风格,凄冷落寞的感受从画布中钻出来,绞着观者的心脏沉闷拧痛。 莫识呼吸有些困难,呼出口浊气,挪开视线,看画作的名字。 这幅画叫《离别》。 路其安松松揽着莫识的肩,覆在肩头的手掌无意紧了紧,怕捏疼了他又松开,神色捉摸不透,总之是不大愉快的。 将唇咬了又咬,回头问路兮之:“你把这画像挂出来干什么。” “还有不到两个月,二哥。”路兮之似乎答非所问,眼眸里蓄着浓浓忧伤,“你出道不是快十周年了吗,该好好和他道别了。” 路其安十三周岁生日过完没几天就正式出道了,到现在确实将满十年。 莫识重新仔细看画,兄弟俩的对话他听着觉得像谜语,也不想直接问,只明白画里的孩子大概已不在人世,而且和他们的关系不寻常。 是亲人吗? 那孩子看着年龄很小,不过十一二岁,脸颊上一点属于孩童的软肉还没消去,生得很是乖巧可爱。 左胸口被天堂鸟花掩着的地方隐隐透出洇开的干涸血迹。 “哥哥…”路其安侧首,看着莫识专注的侧颜,缓慢地、苦涩地扬起一抹笑——他的笑容并不总是真心的,更像一种习惯,“过段时间,我再带你认识他。” * 门口开始有人涌入,他们才离开去了其他展厅。 路兮之此次画展的主题是“霓虹色”,展出的画作多是风景画,描绘了荒诞陆离的城市景象和与之相对的自然风光,加以各种艺术色彩,表现的技巧与灵气皆是超乎常人。 两人慢悠悠地欣赏,路兮之狗仔似偷感十足的绕着他们从不同角度拍。 【路兮之拍得好自然,有种跟在小情侣身后一起看展的感受】 【他还给小狗搂着咱猫的动作拍特写,快说谢谢弟弟!】 【谢谢弟弟谢谢弟弟谢谢弟弟,下次能不能拍他俩酱酱酿酿的视频[\/偷笑]】 【绿色生物张开双臂大喊:()(),()()()!】 路其安懂艺术但不感兴趣,更别提最先看到的那幅画冲击力对他太大,挤占了思考空间,弄得他满脑子是从前令人作呕的场景。 他记忆力很好,恍惚中甚至闻到了新鲜的血腥味和朽铁腐木的潮湿味。 恶心。 若不是怀中的人忽然靠近,带着幽清的山茶花香驱散幻觉,恐怕他会一味沉溺在痛苦的回忆里。 “不舒服吗?”莫识的眼眸好漂亮,丹凤眸那般锐利,抬起眼帘微微向上看时弧度却柔和许多,不常见的琥珀色清澄浅淡,倒映了灯光,亮晶晶的。 一只手搭上额头,撩起些刘海,试探他的体温。 不烫啊…… 莫识刚要收回手,腕上突然有种被桎梏的感觉,是路其安握住了他的手腕,握得轻巧,贴心地留出丝余地,没有太紧。 多情的桃花眼直视他,蕴着水一样柔情。视线相触瞬间,青年的眼眸弯成月牙儿,把脸颊贴上手背,好乖地蹭蹭:“哥哥,我没有不舒服。” 脸颊温度也正常,看来是没发烧。 镜头前不好放肆,何况有路兮之闪闪发光的眼神盯着,路其安想撒娇都不好意思起来,蹭了几下便放过莫识的手。 一致地选择了暂时忘记方才互动,用看画的方式转移注意力。 路兮之藏在镜头后啧啧称奇。 莫识真是个奇人,行为举止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却能叫路其安从情窦初开惦念到现在,难不成这是磁场相吸天定良缘? 吃撑了狗粮,赶明儿他就给这俩人画同人图,让他们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哼! 边偷偷谈着隐晦的恋爱边看展的小情侣不觉着累,四处乱窜上蹦下跳拍摄的路兮之先累了,少年体力再好也比不过有爱情滋润的二位,找了原本用作装饰的长椅,毫无形象地瘫倒在椅上。 “休息会儿吧,我饿了!”路兮之嚷嚷,企图在长椅上打滚,翻了一半差点掉下去,赶紧蹬腿翻回去。 看眼时间,都快过餐点了。 劳烦路兮之这么久,心里过意不去,莫识接过手持dv后,用眼神交流的方式向路其安询问计划。 他想给男朋友的家人留个好印象,可没有讨好人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谨慎。 路其安立马做出反应,随手摸出张卡,在躺着的家伙眼前晃了晃:“起来吧,这是请你的午餐。我和哥哥定了餐厅,不打扰了。” 后一句话怎么听都是嘚瑟。 路兮之了解二哥的生活习惯:他不爱奢靡风气,偏爱普通人平静淡然的生活,追求散文诗一般的浪漫。 简单来说,很接地气。 但有钱是真有钱。这张卡里起码有五千万。 看了小情侣暗秀,又平白无故拿了零花钱,路兮之一下乐了,噌地坐起,朝两人抛个飞吻:“谢谢二哥,谢谢嫂子,祝你们约会愉快。” 第100章 【花都篇·初试】 路兮之笑吟吟地送走了两人,目送车开出去好远,总算松了口气。 打开手机一看,家族群里长辈早开始询问他今天感觉如何了。 路兮之就按着二哥早早交代好的方式,轻描淡写回复了群里的问话,说得含糊,像是路其安和莫识的感情并没有那么亲密。 毕竟有大伯家的人在,不好张扬。 “兮之,那幅画已经撤掉了。”半天没见的助理走到他身后,擦擦额头薄汗,“他们这恋爱谈得真费神费力费脑子。” 《离别》不属于画展的内容,而且其创作者并非路兮之。 那是一年前,画中男孩的十周年忌日将近时路其安画的,也是路其安主动问他能不能今天拿出来让莫识看看的。 路兮之同情二哥,知道他心里的坎过不去,恨意放不下,想着能帮就帮,一大早安排人把画挂上。待他们看完画准备去别的展厅,再叫助理赶紧将它撤下,免得招惹是非。 也不知路其安有什么用意,为什么要让莫识了解他不堪的经历…… 路兮之抬首望着高明度的湛蓝天空,无声祈祷。 希望,希望一切顺遂。 * 午餐地点定的是家颇受情侣欢迎的米其林三星餐厅,用餐时路其安把dv架在桌旁,让观众看完了全程,直呼大开眼界。 【这就是米其林三星的世界吗,一杯无酒精鸡尾酒比我命还贵,难以想象】 【莫猫猫酒量不好,琪琪特意点了无酒精的陪他,啊啊啊我磕!】 【放眼望去周围全是情侣,这俩大男人好淡定地混入情侣中间…】 【我当儿子看的孩子竟是路家少爷…妈粉心情复杂】 手机开了静音,所有消息提示全部关掉,路其安镇定自若,早早算计好了所有事,成竹在胸方觉游刃有余。 说实在的,现在这个节点公开身份不是最佳方案,但凡姚珺晔有半分理智都会放弃发出第二条黑料。 那样的话,他可很难轻松地拖大伯家下水了。 不过姚珺晔此刻是破釜沉舟,一心要害路其安,怒红了眼,哪会管对方是谁。 对于江家,他们本就清楚路其安的身份,想借姚珺晔一臂之力逼得两家联姻罢了,这下身份曝光,必定少不了更多人会往路其安身边贴,他们只会更急着行动。 或许,不久就能收网了。 眼底危险的光一闪而过,融化在粉红色的鸡尾酒中,路其安看向莫识时眼里总含着蜜,笑容也是甜滋滋的。 莫识控制不住地去想晚上酒店的事情,一想便紧张,紧张得他没了什么食欲,很快放下刀叉,装作冷静地提起:“附近哪里有酒吧,晚上去看看?” 路其安愣了一下,举杯晃动,冰块碰着杯壁发出细响,他压低的声音混在冰块声里,听着不大明晰:“国外那地方很乱的,不能去。” 但做事前喝点酒确实能让人放松,路其安理解他的不安,温吞地建议:“我们买瓶酒,带去酒店喝,好吗?” 话说到这份上,莫识没法拒绝男友的体贴,尽管在两人独处的状况下喝醉会很狼狈,他还是同意了。 * 下午没有明确计划,只打算随便四处走走,享受享受真正的休闲时光。 天气是常有的半阴半晴,和建筑一样覆上灰调色彩,风也闲散,迎着它走动时才慵懒地鼓动衣摆。 他们穿着款式相似的风衣外套,漫步在异国街头,姿态亲密而自然,像对普通的情侣,没有人会投以异样眼光。 【我开始有点懂了,第三站估计是看两人的娱乐方式是否契合吧】 【对,第一站看日常生活,第二站看工作平衡,除日常和工作以外还有娱乐部分嘛!他们就是来p城旅游的!】 【狗猫组应该喜欢岁月静好的放松方式,和日常没多大区别…】 【他俩要是真在一起,总给人能够长久的感觉】 偶尔有人上前搭讪,无论是男是女,想向谁要联系方式,路其安都笑眯眯地看向对方,背着镜头,举起同莫识十指相扣的手。 他对宣示主权很执着。 暮色渐浓之际,两人去街边一家专门售酒的店中挑了瓶甜红葡萄酒,度数算中等,酒味偏淡,适口性好,容易接受。 “12度,最多只许喝一杯哦。”路其安拎着酒,转动瓶身,在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字母间辨认出度数标识,嘱托过后不放心的伸出小拇指,要拉钩。 莫识心虚,但依旧配合地同他勾勾手指晃悠两下,聊当发誓。 手持dv的开关是他们控制的,买完酒从店里出来,两人站在等待专车的间隙,路其安举起它,将镜头对准自己的脸。 以灯光绚丽的街景作背景,他朝镜头背后的观众们灿烂一笑,像是乖巧到了极点,不给人留臆想空间:“我们今天的拍摄到这里就结束啦,记得早点休息,各位明天见!” 随即毫不留情地关掉dv。 下一秒,他蛮横地单手把身旁莫识拥进怀,迅速地低头吻上,发泄似越亲越深,堵了对方呼吸。 莫识闭上眼,由他放肆地吻,快窒息了方收着力搡人胸口,得空喘息缓过些气,主动地还去一吻。 忍耐了好几天,难舍难分这词都用得轻了。 上车后才勉强分开,莫识平息了胸腔里激烈跃动的心脏,恢复往日平静,可是并没抽走路其安死死攥着的手腕。 即使是理性的他,也想和人接近、再接近。 * 成人酒店明面上和普通酒店没什么区别,只是采用匿名制,顾客提供的身份信息全部机密,入住时登记在册的则是假名。 验证订房信息必须凭借房卡,保密性和安全性做得很好。 他们的房间在顶层,是最高级的套房,豪华而整洁,装潢透着纸醉金迷的高奢感,站在宽敞的落地窗前能俯瞰周边所有建筑。 路其安慎重地确认了所有房间内都不存在摄像头,扫视周围,语气大抵是满意的:“和我家面积差不多大。” 那俩不靠谱的家伙这回做得不错,竟记得额外提些要求,房间装饰显然经过不同寻常的变动。 就拿床来说,铺的不是常见的白床单,而是深黑色,撒的不是玫瑰花瓣,而是山茶花,莹白为主,边缘染点柔嫩的粉。 莫识将葡萄酒搁在了小餐厅的吧台上,启封醒酒,忽地被人从背后抱住。 他脱掉了风衣外套,里面搭的衬衫面料很薄,一下感受到青年的体温,以及在腰际抚摩的手。 “哥哥,酒可以待会儿再喝。”路其安眯眸,假意盯着杯中红酒,手顺势绕到人身前,半点劲没费就摸到腰带上的金属扣,熟练地动动指尖灵巧一拨。 伴着“咔哒”轻响,他将金属扣解开。 “别捣乱。”莫识放下酒杯连忙去阻止,摁住路其安的手,紧绷着身体,惶然侧首,忽地觉得身后这人目光像是艳丽的毒蛇,已绞上脖颈,欲将他吞吃入腹。 路其安眨眨眼,轻快地笑笑,收了手:“应该累了吧?哥哥要不要先去洗澡,浴室里放了浴袍。” 被当作猎物盯上的感觉消失了。 莫识匆忙点头,几乎是逃避似转身,机械地迈步,推门进了浴室,用磨砂玻璃门隔绝了路其安的视线,隔绝了恋人叫他难以应对的、陌生的那一面。 第101章 【花都篇·契合】 不愧是成人酒店,浴缸旁的小柜子中居然放了几管system jo。 莫识没见过这类东西,拿出来认真看英文说明,读到近半才意识到不对,被踩了尾巴似狠狠惊到,飞快地把它放回去,关上柜子,打开下一层。 还好不是别的奇怪的东西。 他随手拿了个浴球丢到温热的一池水中。浴球遇水立刻咕嘟咕嘟冒出好多绵密的泡泡,同时散出的,还有浓郁甜美的依兰花香。 坏了,这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功效来着…… 莫识脸色木然,平静感叹自己的运气竟能奇幻到如此地步。 反正是要做的,他无所谓会增加多少情意上的趣味,索性顺其自然,将自己泡入水中。 圆形的双人浴缸底部特意做了贴合人体线条的设计,配了水温恒定系统,本意是想方便入住的客人玩点特别的。 对莫识来说就单纯是躺着舒服而已,他安然地半卧,用水面上飘着的泡沫吹泡泡玩,预备多拖会儿时间再出去。 门外,路其安拿起个小遥控器。 是控制浴室门的,只要按一下开关按钮,磨砂的玻璃门便会变得透明,实属偷看洗澡的必备好物。 握着遥控器横想竖想,路其安最后把它原封不动丢下了。 没必要,但凡他想,和莫识撒撒娇就能换来一起洗澡的权利,压根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吓着人怎么办。 床头柜抽屉里,需要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丝毫不缺。 路其安翻了翻,从中拿出副黑色的蕾丝眼罩,忽然起了点捉弄人的坏心思。 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待罢了。 * 莫识磨蹭好久,出浴室时依旧撞上了路其安,他斜身倚着墙面,一双清澈的笑眸专注地看着他,乖乖巧巧的模样。 “哥哥,好香啊。”依兰香太浓,强势地钻入鼻腔,想忽视也忽视不了,路其安干脆直白地笑起来,“勾引太过的话,我会疯掉的。” “…最好别疯。”莫识脸上泛着点被热气蒸出的薄红,拢了拢浴袍松垮的边缘,绕开人径直往餐厅走,摆手让他赶紧洗澡。 路其安动作很快,生怕莫识不听话,趁他没在把自己灌醉。不能否认,醉酒是种绝妙的玩法,但他看见人喝醉就不住地心软心疼,下不了狠手。 看见两杯酒一点没动时,路其安终于安心了。 “在等我?”他走近,挑逗地问。 “在等你。”莫识答得诚恳,浅色眼眸在偏暗的灯光下像有层薄薄的霜冰。 酒杯碰撞,玻璃接触的响儿怎么听怎么暧昧,葡萄酒甜得像果汁,路其安咽下一口,托腮歪着头观察身旁的人。 当真是体质问题,莫识不光酒量差,喝酒还容易上脸,半杯入喉,颊上已是酡红,丹凤眸上扬的眼尾一挑,生出点媚意。 可又不是寻常见到的那种明目张胆的媚态,他仍是一弯皎皎天上月,一支冷冷雪中花,只是他伸出了手,不咸不淡地邀你摘月折花。 与此同时,莫识心里阵阵止不住地发慌,路其安盯得太紧了,让他心脏狂跳起来。 太好看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美艳的皮囊不必说,能够在俊男美女如云的娱乐圈中靠一副好皮相脱颖而出,自然是顶级中的顶级。 他的性格更是充满诱惑力——进退得宜张弛有度,不吝啬展现自己,却又能纳住锋芒。 这小子是给他下了迷魂药吧……莫识头疼地皱皱眉,捂住心口企图压制过快的心跳,无果。 被酒精蒙蔽的脑子一热,伸手拿起酒瓶,当着路其安的面,斟了大半杯。 路其安没拦他,不声不响静静看他把酒喝完,才夺过酒杯,单手卡住人下颌。 三分薄醉,莫识意识不大清醒,倾身压去,迷糊中搂住人脖颈,难得热情索吻,企图掌握主导权。 “哥哥…”路其安任莫识笨拙地吻咬,垂下眼眸,瞧着他浴袍深领中露出的大片肌肤,抬手勾着腰间系带散开,掌心贴去。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摸着比平时要热。 差不多是时候了。 “要回卧室吗?”话音刚落还没得到回答,路其安就将人托抱起。 面对面的抱法缺少支撑点,莫识不习惯突然腾空,惊吓中本能地用腿缠住了对方的腰,树懒似抱得好紧。 闷闷应一声:“要。” * 视线被遮挡得彻底,莫识抬手摸索,触到柔软精致的蕾丝花边,咬了咬唇想将它扯下,手腕却被路其安摁住。 青年低低地在他耳边笑,视觉受限后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呼出的微弱气流撩痒了耳后那块皮肤,激得他一哆嗦。 “不能摘掉哦,这是惩罚。”路其安咬住人耳垂,尖锐犬齿碾过软肉,紧接着向下,从脖颈一路吻到心口,明着使坏,“都怪哥哥不守承诺。” 说不出疼还是痒,像有细小电流随着亲吻在周身游走。 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路其安仍然弯眸,露出个灿烂的笑。 他抻臂从矮柜上拿来管system jo,透明液体浸湿掌心,顺着指节淌下滴落。 一手摸索,另一手没闲着,挑逗似缓慢抚摸,轻柔如片飘然羽毛,势必要将手下那具好似积雪凝成的身躯摸到融了骨。 莫识觉着酒劲这会儿才上来,后知后觉地难受。不知从哪里升腾起燥热,起初尚能咬着嘴唇把全部声音吞下,仅从难以自制的战栗中透露出异样。 随着时间推移,灼烫的火不但没消去,还在酒精助燃下愈演愈烈。 他受不了,想逃,却避无可避,只好艰难地开口:“等、等一下。” “说得太迟了。”路其安将莫识揉进怀里,哑声呢喃,少见地强势拒绝,瞳眸亮得惊人,“哥哥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我好喜欢。” 喜欢到失控的程度。 从未想过两个人竟能如此契合,从肉体到灵魂,都能严丝合缝拼成完整的爱意。 情至浓时,路其安揭去眼罩,舔去莫识眼尾滑落的泪,轻吻潮红脸颊。 再定定望进恋人为他而失神的眸。 难言的巨大满足感涌出,鼓鼓囊囊地填满心脏,青年仰面笑着,以唇封缄支离破碎的哼咛喘息。 这一夜,春色旖旎,辗转难眠。 第102章 【花都篇·吻迹】 难得晴日,秋空高远澄蓝,阳光透过乳白色纱帘,进入室内的只剩和煦,柔暖得像层浅金色天鹅绒。 莫识勉力微睁开眼,看见阳光便知时间不早了,可实在太疲惫,一时半会儿没有爬起来的力气,费劲地挪了挪手臂,盯着阳光发愣。 浑身上下像将要散架了,不光腰酸背疼,简直是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某处暂且不提,手腕、脚踝,甚至腰侧,被路其安用力握得久了,阵阵灼痛,嗓子也干涩沙哑,或许是哭得太多的缘故。 话说,那家伙真的没经验吗。 躺了几分钟总算有了面对现实的力气,莫识叹息一声,忍痛撑身坐起,掀开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 尽管提前做了心理准备,可看到实际情况还是颇觉惊讶。 斑驳的红痕似雪上点点梅花,从脖颈绽到腰腹,最后落入腿面,深色床单为背景映衬,乍一看煞是唬人。仿佛路其安真是怀着想把他吃了的想法下手的。 脑中一闪而过荒唐景象,莫识头疼地撑着额头,无比懊恼自己贪杯喝多了酒。 依稀记得半夜时分,路其安曾停住,短暂犹豫过要不要继续——似乎是怕他脆弱的小山茶花经受不住。 半醉的莫识迷迷糊糊,只知拥有对方的满足感淹没了疼痛,给他这样感受的人却想走。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乌墨眼睫早被涟涟泪水沾湿,视线也模糊,他不知所措地用颤巍的手臂圈住路其安,紧紧相拥… 最后,天际微亮。 “哥哥,你醒啦?”开门声打断糟糕的回忆,路其安在房门边探头探脑,犹豫几秒才走进卧室。 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通跪在床前,低头认罪:“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自己,哥哥你哪里难受,要去医院吗?或者,或者我把医生叫到酒店来?” 一下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 莫识很想回答他,刚要出声就控制不住地咳嗽,咳得眼眶里泛出层生理性泪水,眼尾跟着红了起来。 路其安赶忙递了杯温蜂蜜水,送到人唇边慢慢喂下,直到止了咳才放心点。 缓过神抬头一看,本想训他几句的莫识把没出口的话忍了回去——罪魁祸首那双桃花眸水汪汪,泪珠滑过白净脸颊,残留几道湿痕,显得可怜兮兮。 小绿茶哽咽,自责道:“我也不想欺负哥哥的,可是哥哥太漂亮了,还一直诱惑我…都怪我自制力不够,让哥哥太辛苦了。” “…没关系。”莫识心软,拭去那点水痕,捧着脸颊垂落一吻,顿时打心底原谅了他。 路其安将脸颊贴在掌心,乖顺没两分钟,眼睫一垂,忽地伸手抄着人膝弯,轻飘飘地将莫识打横抱起。 颇体贴似朝他笑:“哥哥请放心,我会在各个方面负责的。” 说得多真诚,莫识没法反驳,何况他的确浑身乏力,干脆默许了。 * 洗漱和用餐都很顺利,午餐是路其安做的,因而莫识虽然没什么食欲,但还是照着寻常饭量程序化般完成了进食。 昨晚昏睡过去后,路其安有记得帮他把全身清洗干净,因此午餐后莫识只简单地洗了个澡。 估量着体力已经恢复一部分,足够支撑行动,莫识猛地想起了拍摄任务,捏着缕刚吹干的发丝,和路其安商量:“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回去了。” 从昨天早九点到现在,早就过了24h。 路其安点头又摇头,目光滑到人颈侧,殷红梅花似的痕迹有些已变成青紫色,星星点点遍布,想必是要好几天才能消去的:“不回去没事,哥哥,你再休息会儿。” 但莫识不认为没事,坚持着移步去更衣室换衣服。 昨天穿来的衣服一早便被路其安叫人处理掉,取而代之的是新买的同款衣服,莫识脱掉浴袍,套上白衬衫,刚扣上两颗衣扣就禁不住嘶了一声。 布料很柔软,但是……磨得人好疼。 “路其安,你是还没断奶吗?”消下去的怒气再度涨起来,莫识冷着脸拉开更衣室门,羞恼得脸颊通红。 挨骂的家伙悻悻找出两张创口贴,对戳手指,看着好无辜:“可是哥哥叫我安安,本来就是我没断奶时的小名呀。” 强词夺理! ……等等,不对。莫识反复回想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么多羞耻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过这个叠字的、甜腻的称呼。 路其安看出他的疑虑,边帮他贴创可贴,边贴心提醒:“哥哥意识不太清醒时说的,大概是断片了。” 莫识不敢信,等伤口处理好,就绷着张冷硬的脸,僵硬地转过身躲回更衣室内。 被抛下的路其安站在原地等他,遥遥瞥眼红透的耳根,霎时笑意难掩。 即使背上抓痕尚在隐痛,心情却好得不能再好。占有与被占有从不相悖,他近乎庆幸地想着,还好我们可以彻底属于彼此。 * 回别墅遇到的第一个人是江菟,她挽起长发,手上拿着把园艺剪,正在花园里修剪玫瑰花枝。 昨天才做完任务,今天算休息日,只用固定机位直播日常生活,并没有工作人员专门跟拍,因此花园中仅有她在。 见两人迟归,江菟丝毫没有惊讶,抬眸看看他们:一个穿高领一个戴围巾,亏得今天还升温了,这俩倒像提前入了冬。 答案显而易见,江菟语气波澜不惊,神情则是近来常有的呆滞:“吃过了?恭喜啊。” “谢谢,祝你早点攻略成功。”路其安耸耸肩,左手揽着恋人的腰腾不出空,干脆只向她摊开右手,显得吊儿郎当不大靠谱,“你真能对付你爸妈?这个环节不需要我帮忙?” 江菟闷闷地垂首,细白指尖捏一支玫瑰花枝,利落剪下,新鲜的切口冒出点汁液。她慢悠地答:“对付得了,他们能够大胆纯是仗着有依托。我只要剪断它,像这样。” 莫识困惑地听着对话,路其安越看越觉得他弄不清状况的模样像只小猫,贴了贴脸颊解释道:“江菟她下决心时手段比我还狠。而且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哥哥以后只关注我好吗。” 好卑鄙的男人,他居然还用这契机撒娇! 江菟沉默片刻,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路其安这家伙根本就是莫识的狗,会摇尾巴卖萌往主人怀里乱钻,心眼子最多的那种。 当主人的那位怕是还没看清小狗的真面目,也不知路其安要如何暴露本性。 还是说,会一辈子瞒着呢? 第103章 【花都篇·身份】 进到屋内,窝在沙发上埋头摆弄手机的江玫听着脚步声,抽空招呼了声:“中午好,小夏和尹冬刚出门你们就回来了,真巧。” 她忙着和助理沟通,综艺结束后工作安排得很满,时间太紧张,不得不推掉几个行程。 “啊,可惜了,本来有事想和大家商量的。”客厅内有摄像头,路其安端起标志性的笑。 他俩身影一出现在镜头范围内,原本平静的直播间瞬间炸了。 【啊啊啊少爷和少夫人你们终于回来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四舍五入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奴堂堂驾到!】 【看上去约会约得很开心啊,脖子都遮上了,既然你们不澄清那我就造谣了】 【你说的最好是澄清而不是成亲[\/斜眼笑]】 【麦麸麦到这份上实在是史无前例,但既然是少爷…呃呃他就是直接出柜官宣也不骂了,主要是骂了也没用】 【这可是少爷,这可是我顶头上司,谁敢骂!他让我一个底层打工人能月薪过万啊呜呜】 路其安清楚身份的公开一定会造成部分负面影响,简单搭了两句话,便匆匆追着莫识远去的背影回卧室。 * 现在摆在面前的是坦白局。 莫识不关注热搜,如果路其安不提,他很有可能一直对男朋友的身世毫无所知,性子又闷,开口询问的概率约等于零。 路其安觉得那样不行,于是他打开手机翻到热搜榜页面,送到人眼前,大有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顶流名号不假,路其安是自带流量的体质,身份一经暴露,热搜榜前十全部被占据,连在榜上挂了几天的心旅词条都被硬生生挤下。 莫识滑动屏幕,自上往下看。 #路其安 身世曝光 #路姓顶流 资本之子 #路氏家族企业回应传闻属实 #娱乐圈亿万家产真少爷 …… 评论区内容褒贬不一,多是正面的,可负面影响也不小。有辱骂他有势力没实力的,有质疑他多年努力全是作秀的,有嫉妒破防的。 还有人重新提起抄袭事件,说任贺会妥协是受了路其安背后势力的强迫。 虽说路氏家族企业官方账号发出了声明,表示自路其安成为练习生起没有向他提供任何帮助,但少有人信。 莫识安静地把需要看的内容全部看完,摸摸面前人的发顶,安慰他:“我相信你。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忙吗?” 重点完全抓错了。 “我向所有人,甚至向你隐瞒了身份。哥哥,你不会生气吗。”路其安喃喃问他,眼眸纯然,没有了攻击性。 “没什么好生气的,我早猜到你和路家有关系,只是没细查。”莫识坦诚直言,把手机还给他,“而且我也有事没告诉你——虽然那些事我全不记得了。” 他又不是傻子。亲眼见过路其安不同寻常的一面后,莫识便试着逼问知情的哥哥莫谦,得到了些消息。 但他们刚到谈恋爱的阶段,没必要对人隐私打探得太多,便未细查下去。 路家对孩子的个人信息保护得极好,好得过分了,外界先前只知道路家主支有四个孩子,任职集团总裁的是长子,名叫路漫书,而单单挂名的副总裁是名字都不透露的次子。 没想到就是这家伙啊。 “我……”路其安掀起眼睫,抿紧了唇,轻轻埋进人怀里,闭上了眼,“谢谢你,哥哥,我可以处理好的。” 他联系了从前男团时期的队友,尤其是忙内苏祈佑,他的舅舅兼小叔婶。 想彻底洗清自己是没可能的,索性让热度保持着这个高度,撑到第二条黑料发布,再趁机爆出更多豪门秘辛。 以自己的星途为代价,把姚江两家踩入尘埃,夺走大伯一家的所有话语权,让他们在痛苦中忏悔。 莫识不知路其安为何执着,亦不追问,垂首吻在他唇角,缱绻难分,好温柔:“那么,需要帮忙的话,我随时在。” “等事情全都结束…”路其安舔咬他红肿未消的唇,好不容易松开,扬起唇角笑得灿如朝阳,“我可以和哥哥求婚吗?” 他的恋人已经受过太多伤。路其安自觉在感情方面尚不够沉稳,他太怕会无意中伤到自己爱的人。 待他滔天的恨意有了归宿,到那时,他才能有许诺一生的资格。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不多时,莫识的声音渐渐轻弱下去,最后仅余平缓呼吸声。 体力消耗过多,太累了。 路其安偏首欣赏恬静睡颜,怕惊扰一向觉浅的莫识,只抬指拨开他散落在面庞上的发缕,掖好被角后轻手轻脚推门离开。 拿出手机一看。 十来个未接来电,都来自苏祈佑。 没怎么犹豫就回拨,对面的人很快接起,传来恶劣的笑音:“总算顾得上正事了?把舅舅晾在这几个小时,你不会觉得愧疚吗。” 路其安懒得和这嘴贱的家伙东扯西扯,直接问他:“事情全部安排好了?” “嗯哼,那两位估计是害怕,立马同意协助了呢。”苏祈佑懒声回答,颇觉无聊似打了个哈欠。 苏家家主重男轻女,续弦后方老来得子。苏祈佑是在千娇万宠中长大的,物质上没吃过半点苦。 当年路其安独自去当练习生,身为亲舅舅的苏祈佑得知后觉得有趣,闹挺着要进圈玩,苏家索性把他塞到路其安所在的公司,让两人作为队友出道。 男团解散后,苏祈佑玩腻了,直接退圈,随即出国留学。 苏祈佑从没藏着身份,凭家里权势横着走。同团其他两位成员看不惯两位新人能和他们一起出道,又不敢欺负苏祈佑,于是单单针对看上去容易拿捏的路其安。 路其安那段时间状态不好,没精力斤斤计较,数年后回想起来,象征性随手把他俩雪藏,当作小小的报复。 这会儿要利用他们,可谓轻松。 “公司里的情况呢?”路其安对局势心里有数,总归脱离不了大的趋势,但还是怕苏祈佑性子蔫坏,路洵不爱管理公司,两人凑一块还会相互影响变成恋爱脑,恐会有损最后的效益。 苏祈佑撇撇嘴:“我又不是什么纨绔二世祖,还有洵哥帮忙,这点事怎么可能做不好。” 你最好不是。 路其安不留情腹诽,明面上客气地和人道声谢。 正要挂断电话,苏祈佑叫了停,嬉笑着显摆:“元旦时洵哥会带我回去见家长,要不要组个团?路老爷子还能少被气晕一回。” 见家长… 到那时,事情应该早解决了,倒不是不能考虑。 有空问问莫识怎么想吧。 第104章 【花都篇·直播】 距第二项心动指南发布还有四五天,莫识这几日总避着镜头,甚至很少离开卧室,仿佛恢复了录综艺前的生活。 不同的是卧室里多了个黏人的小狗。 一个人宅居是安静到寂寞,两个人则变成甜蜜与温馨。 路其安和节目组要了木吉他。莫识看带来的那本书时,他就坐在旁边抱着吉他,慢慢弹一首舒缓的曲子。 房间内摄像头总是关着的,他们可以在想要的任何时间接吻,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以相拥姿态贴近,安静地听彼此的心跳声。 当然,也会有突然滚到一处的情况出现。 许是食髓知味,两人在二十多年自制后猝然有了这方面的兴致,躺在床上挑逗对方也撩拨自己,直到分不清谁脱了谁的衣服。 路其安似乎天赋异禀,以惊人的速度掌握了技巧,轻易地拽着莫识被欲念浪潮淹没,无需多言,是纯粹的刺激。 他尚能记得不在显眼处留痕迹,只埋头吻其他地方——会被衣服遮挡的地方。 莫识偶尔能挣出理智,分神去关注这问题,确定路其安有在收敛,也就随他折腾去了,阖上双雾蒙蒙的凤眸,任由热气上涌,微颤身躯,接纳恋人的一切。 事后,莫识总会因体力不支昏睡过去,比如现在。 路其安安顿好莫识,带着他的木吉他离开房间,来到隔壁的书房。 书房面积不大,因不常使用却有人定期清洁显得异常整洁空旷,空气中飘浮着少许灰尘颗粒,在阳光照射下变成小小的亮金光点。 和任贺对峙时创建的直播账号还没删,路其安登上账号看了看,虽然在这个平台只直播过一次,但粉丝数已经破了五千万。 这个账号是不受任何控制,完全能够由他自己操控的。 路其安架好手机,直接开了个直播间,然后在某博账号上发出提示,按照提前两小时计划的那样,路氏家族企业官方账号转发了他的那条某博。 这回直播间的人数比上次还多。 为了保持神秘性,心旅只向公众售出了十万个直播观影名额,路其安在节目录制期间还不常营业,导致粉丝只能通过每周准时播出的成片看到他。 一周才90分钟,根本不够看。 直播消息一出,粉丝们争着抢着挤进平台上的直播间,险些让平台崩溃,十几分钟后平台采取应急措施,暂时禁止用户进入路其安的直播间,观众人数才稳定下来。 【好不容易挤进来了,宝宝!!!妈妈好想你呜呜】 【心旅节目组就不能多开放几个直播名额吗,几个月看不到我家崽我还怎么活啊】 【琪琪…每次看见都要感慨好萌好甜豆的脸好伟大的矿工身材,巨型萌物!】 【就算是少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妈妈永远支持你!】 弹幕风向很正常,氛围分外和谐。 摆弄着怀里吉他的青年,对手机镜头笑了笑:“这次直播只是想和大家提前分享一下歌,不是很重要,几天后完整版歌曲就会上线。” 他的《无期》,到了应该面世的时候了。 没带录制好了的音频,手中只一把普通的木吉他。 还好亲手写下的音符,无数次练习谱就的曲调,他能永远记住,不差分毫。 同样的,路其安能清晰地想起和莫识的每次相遇。 无论十四岁那年盛夏一个友好的拥抱,风拂去眼尾未干泪珠,还是四年后暮春送上的援助,救他脱离了危险境地。 十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少年就此沦陷,单向感情迅速升温,刻入骨髓,犹如生长痛在绵延。 路其安追着可望不可及的明月,早在最初便有了悲观的设想:他的追逐很有可能成为自陷囹圄,一场无期徒刑。 几个不眠深夜孕育出了《无期》。 二十三岁生日将近,他终于能拥抱明月。 怀着虔诚珍重,曾经胆怯的暗恋者用刚刚抚过皎白月光的手在弦上游走,柔和乐音倾泻。 待到开口唱时,乐音弱了几分,成为故事的伴奏。 * 莫识将手搭在书房的门把上,隔着层门,静静聆听透出的声响。 事后的昏睡相当短暂,他很快就醒了,没在房间内看到路其安,莫名心乱如麻,强撑着下床出卧室。 刚推门便听到隔壁书房传来的吉他声。 书房隔音不好,站在门前就能将乐声清清楚楚纳入耳中,莫识怕打扰到路其安,索性站在房间外等候。 歌很好听,他打算听完再回房间。 后腰酸痛,腿不住地发软。一首五分钟的歌结束,莫识回神想离开,却没忍住踉跄一下,额头撞到了书房门。 不太疼,但发出了好明显的响声。 莫识抬手捂住额头,怔怔站直身体,宕机了的大脑缓慢转动,思忖现在赶紧离开还来不来得及。 “哥哥?”路其安打开门,看见的便是一只正在发呆的男朋友。 穿着深黑的睡衣,衣领松松垮垮露出一段锁骨,脖颈上留着点点暧昧痕迹,相比前两天淡了不少,依然能看清。 或许因为心慌,抬起眼帘望向他的眸中光芒闪烁不定,琥珀色浅浅,愈发像只警惕性极强又胆怯的猫儿。 莫识松开捂着额头的手,嗓音泛点哑:“你在做什么?” “直播,想和粉丝们聊聊天,哥哥想来看吗?”路其安让出入口,不确定地又看了看莫识身上的睡衣。 这套睡衣对莫识来说略大了点,肩线太宽…好像,是他的? 对穿错男朋友睡衣之事毫无所觉,莫识走进书房。有了一起在直播中出镜的经验,他对此接受度高了许多。 路其安轻咳两声,拍拍自己脸颊打断不该有的遐想,跟了上来。 直播间弹幕刷得更快了。 【猫猫猫猫猫猫!我何德何能能看见儿子和儿婿一起直播啊!!!】 【楼上的收收味吧,不是所有人都磕他俩的,恋综是卖cp用的望周知,谁会zqsg觉得他们能成一对啊】 【心旅当电视剧看看得了,不会真以为零剧本真感情吧】 【私人别捆绑行吗,真以为谁都能贴少爷身上,心旅麦麸蹭流量还不够吗?个人直播间还要蹭?】 词措并不激烈,可字字句句皆残忍,看得人心里不舒服。 尽管没有立即公开官宣的打算,但哪怕是普通朋友,路其安也不能容许过激的粉丝肆意诋毁,他皱皱眉,想开口维护莫识两句,起码让粉丝知道他们关系很好。 莫识冷静捕捉到几条弹幕,弄明白了敌意来源,镇定地先他一步出声—— 第105章 【花都篇·理想】 “心旅的确是零剧本综艺,这点无需怀疑。”官方的、淡漠的语调,莫识连表情都没出现半丝裂痕,“以及,我是名专业演员,对流量持无所谓态度。” 不在乎金钱名声,只管把戏演好,要的不过是问心无愧。 在当今娱乐圈能坦言说自己不求流量的恐怕独独莫识一人,如此惊世骇俗言论惊得弹幕飘了满屏问号。 莫识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无波无澜的脸对着屏幕。 他生得好看,冷白皮肤被黑色丝绸睡衣一衬,显得似白瓷通透而冰凉,几乎找不出瑕疵,丹凤眸狭长,薄唇本色偏淡,是种极具攻击性和距离感的样貌。 能迅速吸引人注意力,让人心生仰慕,却不易生出亲近的心思。 和说出的话还挺适配。 【怒了一下但想想是莫猫猫的,看着他那张脸就感觉他说得出这种话…算了,我儿婿,我溺爱】 【莫识背后是莫家,也很牛逼的好吗,啧啧啧,是不是没点背景的都不敢混娱乐圈】 【刚刚骂的那些听听呗,咱影帝哥人直说话更直,包不骗人的】 【你说他说话直我懂,他人哪里直了,我敢打赌莫猫不是直男,本人的给子朋友说猫这样的脸在他们圈里是天菜猛一】 【他脸在哪个圈不是天菜啊?公认的酷哥好吗,古装现代都精彩】 路其安见莫识简简单单两句话解决了蓄势待发的一场风波,未免惊讶。 其他明星说这类话必然要引起轩然大波,骂声只会愈盛,转而想想莫识在公众眼中的人设,忽地释然。 确实,这样才像他嘛。 “我和哥哥关系非常非常和谐,请各位放心。”路其安坐回原位,歪头轻靠着莫识肩头,笑眯眯补充道,“哥哥之前不知道我的身世,还乐意帮助我,他人真好。” 弹幕有人提醒他刚才的话没说完,路其安单手拎起吉他,习惯性抱回怀里,神情和语气皆是郑重:“《无期》这首歌,要送给我的梦中情人,主旨与爱情相关。前半首讲的是如同无期徒刑的单恋,后半首则是双向奔赴的爱绵绵无绝期。” 本想单说给粉丝观众们听,谁能料到故事的另一位主角无意闯入,当面听到了这些话语。 莫识明白他说的是自己,耳尖飞起抹红,不声不响垂下眼眸,当个现场的听众。 路其安和粉丝们聊天,先是违心地否定了自己已有喜欢的人的说法,然后半遮半掩,回答了几个深究理想型的问题。 “因为身高差异太大会不方便时刻亲亲,所以我会偏向喜欢个子高一点的,低头可以碰到嘴唇最好。” “外貌的话…嗯,其实任何长相都值得欣赏,我不会单看外表就喜欢上谁,心灵美更重要。按互补定律来说,内敛的类型更适合我?” “年龄吗?取向是年长四五岁的年上者,但性格不用太成熟也好,我很会照顾人——想看恋人对我撒娇啊。” 说到最后那句,小狗哀怨地偷偷捏下男朋友的手心。 这么久了,他还没见莫识示弱,哪怕一回也没有过。就是在床上枕间,快感冲昏头脑时,莫识亦只会吞下软化的呜咽,用力抓住对方的肩背,留下几道红印。 或者干脆咬住嘴唇,咬得快渗血还不松口,被路其安急急忙忙阻止,换成引导性的吻。 不肯说疼,不肯叫出声,竭力压抑哭泣。 他看不得莫识的隐忍。 两小时后下播,热搜榜已再次被霸占,尤其《无期》将公开后半部分的消息引爆全网,歌迷们聊起五年前充满那半首歌的夏天,对后续的期待到达了新高度。 路其安关掉手机,倾身把脸颊凑到男朋友唇边:“哥哥,要亲。” 莫识早习惯了,回抱过去,轻轻吻他眼尾,默默反复琢磨路其安说的“撒娇”。 偶尔、偶尔可以试试看。 * 第二项心动指南布置时间与第一项相隔比较远,适应假期的嘉宾不太想营业。 这里的嘉宾尤其指云筱夏。 她拽着尹冬逛遍了大半个p城,玩心大起,见陈导掏出任务卡,赶忙拿着亲手烤的一袋曲奇饼干上前。 陈导才张开嘴,云筱夏便眼疾手快用饼干堵住了他的嘴,圆滚杏眼对他闪闪发光:“看在饼干的份上,任务简单一点,拜托了!” 怀着淡淡的怜悯感,陈导咬下饼干,两秒后捂住疼痛的牙收回了自己的怜悯。 “加了巧克力豆和彩针的焦糖曲奇…甜得对牙齿太不友好了吧。”路其安拿过桌上剩下的一袋,由衷感慨。 江玫职业病犯了,追加一句:“对体脂率也非常不友好。” 莫识靠近看看曲奇饼干,闻言缩了回去,端起咖啡杯。 “各位…请认真听!”陈导用茶顺下过甜的曲奇饼干,重新公布任务,“第二项心动指南非常简单,请每队来抽取任务卡,并找到卡上介绍的音乐家,向ta学习乐器。四天后我们会检验各位的学习成果,并由观众打分定胜负。” 毕竟分组分得很平均,会乐器的三人恰好在不同组。 路其安左看看江菟右看看云筱夏,低头瞧着眼前三张任务卡,后退一步决定让莫识来猜拳。 他运气很好,唯独不擅长猜拳,次次都输。 莫识好像是和他反着来的,第一局就顺利赢下,犹豫地摸了张任务卡打开,猝然脸色苍白几分。 怎么会这么不巧… “钢琴吗?”路其安蹙起眉,他接过任务卡,想起恋人的手臂上有旧伤,“哥哥,要不要换一个。” 要学习的曲目还是李斯特的《爱之梦》,难度不小,对莫识来说大概有些困难。 其余四位同样投来担忧眼神。 莫识摇头,扬扬唇角算是安慰地笑了下:“我有钢琴功底,学这个更好。” 把堪堪遗忘的东西拾起总比初学轻松。 江玫拿过妹妹送来的任务卡,朝她挑挑抹了红眼影的眼尾,竖起卡片展示:“我们的是小提琴,曲目《梁祝》。” “长笛,《卡门间奏曲》……啊,感觉都好难。”云筱夏的脑袋和尹冬挨在一起,她掏出手机搜了下三首曲子,鼓鼓脸颊垂头丧气。 更大的问题是,他们得先找到各自的老师。 第106章 【花都篇·老师】 在p城,音乐几乎是生活的必需品。 漫步在街头巷尾,时不时能碰到对行人置若罔闻沉浸在审美世界的艺术家们。音乐作为一种情调,成为了这座城市的重要部分。 【这是什么线索啊,就几个词语还有张艺术照,太难找了吧】 【什么离乡的芍药什么新生之花这都什么形容词啊,中二成啥样了,节目组写的时候自己笑了没】 【内部人员表示笑了三天才舍得发下来,因为太抽象所以临时加了照片提示,已经算很简单了吧!】 “这位音乐家是很有名吗?”莫识紧盯着任务卡中夹着的照片,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好眼熟…” 路其安没多想,肯定道:“她是近二十年来人气最高的华侨音乐家,很厉害。” 不,不是偶然看到的那种印象。 猛地觉得头疼,耳畔有嗡嗡尖锐的鸣响,晕眩感一并席卷涌来,周围所有事物都带上错乱残影。 身体比他先想起了什么东西。 状况尚不严重,忍耐会儿就好…习惯性想法浮现同时,莫识想起路其安想看他撒娇的话,不大稳当的步子顿了顿,果断停下。 “怎么了?”路其安感到丝不对劲,回头时莫识恰好抬手,捏住他的袖口一角,幅度微弱地晃晃。 琥珀浅眸直视上去,薄唇抿得没了血色,添几分飘浮不定的脆弱感,说话还是冷冰冰的、毫无起伏的语气:“头晕…” 效果显着。 路其安瞬间反应过来,稳稳地抱住了他,慌里慌张的:“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难道…哥哥,我们、我们去医院吧。” 莫识这两天状态一直不太稳定,他担心是不是心理疾病发作的表现。 “大概是低血糖,不要紧。”莫识同样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但隐约嗅到对方身上木质调香水的味道后,紧绷神经略略放松,无意轻蹭,顺软乌发有几缕纠乱在一起。 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唇齿间突然被塞入颗软绵绵的东西,清甜香橙味于口腔弥漫,莫识懵然随着路其安收手举动抬起脸。 “我随身带了葡萄糖的水果糖。”青年捋顺怀里人乱了的发缕,柔声安抚,“哥哥稍微忍一下,升糖很快的。” 笨蛋小狗太心急,压根没注意到恋人对“撒娇”的尝试。 咬着糖块,莫识把他的愿望原封不动装回记忆里,计划以后再试。 【还好琪琪带了糖,低血糖真的超级难受而且严重会很危险的】 【莫猫猫七年老粉在此,可能没什么人记得但是几年前咱猫真的因为低血糖在拍戏过程中晕倒过】 【对对对,听猫说低血糖吓了我一大跳,记得之前那次好像是他胃病不好好吃饭结果晕了,去医院输完葡萄糖又继续拍戏…】 【没人疑惑一下吗,琪琪是否是某种现实版哆啦a梦,需要什么有什么,长得帅还超细心体贴的万能男友!】 * 不知是糖起了作用,还是因为没再盯着照片看,不适感渐渐减退到能够完全忽视的程度,思绪恢复理性,莫识没事人似起身,提出继续任务。 按照路人指示,他们最终找到了目标地点。 一座尖顶红房子,很显眼,墙体上爬着的爬山虎叶子萎落了大半,不难想象出夏日该是怎样风景,像是在童话里存在的风格。 这是私人住宅,即使门没锁而是虚掩着,他们仍不好冒昧地擅自进屋。 路其安按了下铃,等待时稍稍侧首,单去看着莫识。 看他白如一捧月光、血色淡得看不出的脸,看他绷紧的薄唇,看他微簌的长睫,还有睫羽下倒映着自己模样的眼瞳。 被抓包了。 脸皮厚比城墙,路其安索性让偷看变成对视,乐呵呵靠近了细看:“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 【哎呀这狗勾一样的眼神也太萌…】 【不是我想磕,他俩真的好般配,小狗喜欢直白地表达爱意,而猫猫恰好需要爱得热烈的恋人,我从小爱吃这口饭】 【有其路焉识cp粉头复盘了一下琪琪直播时说的理想型标准,每个细节都能完美和莫猫对得上,就差报身份证号了,他俩要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从乐室到门口有段距离,范音走到时正巧见他俩贴近,先惊讶半秒,紧接着恍然大悟,合掌笑道:“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来得不巧了。” 说罢后退半步,想把门暂且关上,让两人再贴会儿。 “范老师,等等,不是这样的!”随行的郑副导大惊失色拼命摆手,大跨步冲上前,撑着门不让她关,急急给两位开了情侣结界的嘉宾递眼色。 没有陈导允许,郑晓可没胆量擅自让嘉宾们官宣恋情。 要是陈导以此为理由,说他工作期间失职对节目效果造成影响,要扣他工资怎么办?! 勉强接受到明面上的暗示,路其安分出注意力,朝范音弯弯腰,礼貌问候:“范老师您好,抱歉,是我们失礼了。” 莫识跟着致礼,直身后愣愣打量范音,无端的头疼更汹涌地侵蚀意识,他不得不强打精神,企图找到熟悉感的来源。 按资料看,范音已至知命之年。岁月却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齐肩卷发不掺银丝,看上去不超过四十岁,眼尾淡淡细纹为她平添几分随和。 因为妆化得很淡,莫识能看清她额头上有道褐色小疤,约莫两厘米长。 范音随性惯了,连对自己突然多出来的两位学生也不甚在意,大致扫了眼,感叹着“现在年轻人个子高得像打了激素”,转身趿拉着拖鞋径直往乐室走。 【范老师好有松弛感,羡慕住了!】 【天呐她真的,艺术家是如此超前的吗,这么大俩小帅哥放眼前都不看一眼的,女王你好痞】 【倒不是艺术家不艺术家的问题,这要涉及艺术界的一个传闻…长话短说就是范老师她取向不太那个】 【说得这么隐晦干嘛,直白一点,范老师之前说要和钢琴结婚(私以为是搞抽象)】 她未婚未育,独自住在偌大的房子里,乐得潇洒快活。 屋内干净,但杂乱拥挤,范音的各种收藏品把每个角落堆得满满当当,只留出足够行走的空间。 苦了跟拍的工作人员,抬着设备小心翼翼扭曲地绕过,生怕碰坏了哪件昂贵的藏品。 乐室里挂了好几张范音的照片,她年轻时候那张最为引人注目。 莫识无法克制地盯着照片里靓丽的脸,直到几声轻唤把他叫醒。 第107章 【花都篇·钢琴】 范音懒洋洋地撑着下颌,她连着叫了好几声才让眼前黑发青年有所反应,想来对方应该是还没进入状态。 干脆不在等待方面浪费时间,她扭头招呼另一位学生:“来,小卷毛,你先试试手感。” 路其安指自己:“…我吗?” 叫卷毛他认了,毕竟家里兄弟四人全部遗传了母亲的自然卷,属于基因强大的表现。但他身高一米九,就算要取昵称也不该用“小”这个字吧。 莫识今天又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恍惚模样,异常得很,路其安好担心他,担心到不大想管别的事。 【对,就是你,小卷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范老师身上有种形容不出的天然抽象感,俺不中了,琪琪以后将多一个爱称】 【还是叫大卷毛吧,人家狗塑都塑成大型犬了,小不了一点】 【那咱顺毛小猫该叫什么?期待范老师继续发挥】 理智暂且得胜。 镜头前形象不能崩塌,路其安几步上前落座琴凳,挑了记忆中最短的一首曲子,在范音陡然凌厉的注视下,淡定地将指尖搭上琴键边缘。 节拍器哒哒摆过两回,修长手指开始在黑白琴键上跃动。 他会很多种乐器,有些是完全自学的,有些是幼年学过,后来继续自己钻研的。 幸好,钢琴属于后者——他曾跟着国际顶级的音乐家练过基本功,单论技巧不输专业钢琴家多少。 范音听完整首,先是夸了句:“不错不错,技巧尤其好,超出我的预料。” 没等回答,随心地话锋一转指出缺点:“可惜缺点灵气,诶、小卷毛,它不是你最感兴趣的乐器吧?” 路其安弯着眼眸点头,无所谓她的不留情面,站回了莫识身边,干脆坦白:“是的,我对它没什么兴趣。” 倒不如说是对音乐本身没兴趣。 说话间,莫识一声不响快步走到钢琴前,额前刘海低垂,投下的阴影遮了眸光,昏昏沉的大片暗色。 眼前炸开细碎白光,像海边仙女棒的火花,泯灭、再生,永无止境般的幻觉。 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一定是。 连背后锁定他的视线都无暇顾及,莫识只感到支撑他的一切同时碎裂崩塌,灵魂的失重感令人作呕。 为什么呢? 指腹贴上琴键,这分明是他该熟悉的东西,但现在,他只能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自己过去会做什么。 音符似蝴蝶鳞翼,绮丽却单薄,掀起好微小的一线风,甚至叫人怀疑它是否掀动过,便仓促散去,隐没在风暴里。 莫识没有背过曲谱,可是手指压在钢琴上自然地移动,近乎本能,演奏出的曲调不是任何一首钢琴曲。 【学钢琴十年音乐生没听过这首曲子,是原创的吧】 【好听!节目组不是说他没有接受过专业系统的训练来着吗?】 【看得出指法生疏而且技巧稍差点火候,可能真没系统练过,不过瑕不掩瑜,他这天赋如果经过培训完全能走专业道路】 【坏了,看个综艺好像见证了我老师口中天才的诞生】 认真触碰到琴键,他的手就停不下来,愈弹愈快,曲调逐渐走势陡峭激昂。 莫识无视自己紊乱了的气息,无视指尖按下时细微颤抖,直至路其安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摁住,以极不和谐的浊重杂音强行打断演奏。 他才拽回少许意识,手抖得更厉害了,连带着整个人想发颤,小臂上陈年伤疤剧烈地撕扯着疼痛。 有种血管经络都要被撕裂的错觉。 “哥哥,冷静一会儿。”路其安小声地、慢慢地和人十指相扣,让他停下。 掌心攥着的手痉挛地颤动,冷透了,像握着一块寒玉,怎样也捂不暖。 范音旁听许久,抹去脸上洒脱笑容,凝重地看向她的两个学生,更准确地来说是看向莫识,半晌方慨叹:“我这辈子只见过一个和你同样有灵气的孩子,太难得了。” 她视线下移,盯着木质地板,喃喃自语:“那孩子有轻度自闭症,听说后来受了伤,应该是没法弹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范老师…”好久不说话的莫识忽然开了口,抬起头面对她,瞳眸中空无一物,机械般换了个陌生的称呼,“小音姐姐。” 疼,好疼。 曾经刻意忘却的所有事情,随着这称呼脱口而出,全部从脑海深处墓地里爬出,面目狰狞扑来。他嗓中仿佛堵塞了团染血棉花,呼吸困难,带着腥涩的苦。 眼前发黑,过激情绪影响到了腹腔中脆弱的情绪器官,绞痛漫延。 莫识忍不住蜷起身,想拼命压制记忆,不愿让它们源源不断冒出,那些已死的、腐败了的东西却不听指挥。 还是疼,疼得想死。 消失数年的幻觉瞬间回来了,在耳边吵嚷咒骂,激烈到掩过路其安焦急的呼唤。 角落黑暗阴森,金属锋芒刺骨的冷,腥甜铁锈味浓重,莫识眼睁睁看着皮肤上多出一道裂口,血肉绽出浓郁鲜红的花,花蕊是森白骨骼。 不该碰那架钢琴啊。 他是不应存在的意外、不被需要的废物——他是该死的怪胎。 * 恢复意识时,莫识眼前仅有大片惨白色,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天花板。 光很刺眼,他尚未顺利睁开眼睛,视野中央出现了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戴着口罩,说话声音轻柔含糊,讲的是法语。 莫识听不懂,没心思听,阖眼歇了几分钟,重新试着睁开。 这回成功了。 他果然在医院,一间单人病房,戴着口罩的是名医生。 疼痛有所缓解,缓慢恢复了知觉后,他能感受到手腕被铁铐束缚得很紧,有微凉液体从肢体末端注入,随着血液流遍全身。 浑身上下聚不起半分力气,大抵是注射了剂量不小的镇定剂,莫识意外地平静,眼眸扫视一圈四周,又闭上眼。 对付有危险性的精神病人常用的方式,莫识自毁倾向严重时体验过,不好受,像是成为了罪犯。 门扉轻启,路其安走进病房,他眼眶尚是红的,眼尾留着没擦干净的泪痕,表面强装冷静和医生交谈几句。 片刻僵持后,医生解开了莫识手腕处的镣铐,转身推门离开。 而路其安留了下来,坐到床边椅子上。 第108章 【花都篇·天才】 莫识是因精神状况恶化,身体无法承受过大冲击失去意识的,当然,情绪化导致的胃疼也在其中起到了一定作用。 旁人不了解他的挣扎,只看得见青年猛然面色煞白血色尽失,唯独咬破的唇上一抹艳红,浓郁如掠夺走全部色彩,呼吸艰涩得像将要枯竭,灰败眼眸没了光彩,飘忽不定震颤,焦躁不安的模样。 极度痛苦折磨,莫识死死攥着胸口处衣领,心悸让他发不出声音,仿佛世界残酷地按下了静音键,只见失控的泪水滴滴砸落在黑白琴键上。 直播间一水地刷起问号和急切关心。 【???这是怎么回事,咱猫为什么一下子这样了】 【不知道,感觉很严重啊,我靠这不得赶紧去医院啊!】 【刚才慌乱之中看琪琪已经联系医院了,希望猫猫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合十]】 【好恨,医学生已经想钻屏幕了,虽然认不出具体是什么病但看症状像是精神病(物理上,非贬义】 路其安联系的是当地最好的私立医院,只面向富人名流提供服务,是路家在全球各地登记的医院之一,加上有范音协助催促,救护车在十几分钟后就到达了现场。 彼时莫识的意识已不完全清晰,心率过快远超正常范围,医生大致看出了是什么病症,采取应急措施,先打下一针镇定剂。 暂时稳定了状况,随即将病患转移去医院,进行下一步治疗。 摄像老师职业生涯数年,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状况,到几人离开时才想起来要关直播。 太迟了,这场意外已爬上国内热搜榜榜首。 * 跟着去医院的不仅是路其安和副导演郑晓,还有不复潇洒的范音。 范音是佻达恣意的性子,恃才放旷,除了音乐什么都不在乎。人到中年,最珍惜的不是其他,而是天才,尤其是有灵气的天才。 可遇不可求。 她忍不住想关注莫识的情况。 结果几人全被医生关在了急救室外,不尴不尬地面面相觑,除了干着急没别的事能做。 郑晓得配合节目组处理意外状况,绕到转角处去和陈导通话了,急救室外只剩下路其安和范音。 “那个,呃…”范音真记不住人名字,又觉得这种情况下管他叫小卷毛不太合适,支吾一阵,直接问,“这孩子…后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空难,同行的父母罹难,他是幸存者,不过受刺激太大产生了精神创伤。”路其安怀疑自己快疯了,居然能冷静简洁地把事概括出来,还想得起来发问,“你们以前认识?” 真是命运弄人,关了他的窗,还要使坏地去堵他的门。 范音打心底里惋惜,听了路其安的问题,挑挑眉,往长椅上一坐,仔仔细细回想起过去的事。 路其安则倚墙站着,眉眼藏在阴翳里,辨不清其中情绪,静静地等。 “说来话长…” * 范音没上大学,而是跟随当时国内顶出名的钢琴家学习,凭借天赋与勤奋崭露头角,成为了老师最偏爱最得意的学生。 但她父母走得早,家境不好,急需找份兼职养活自己。 因此在收到莫家邀约后,老师向莫家推荐了当时才二十岁的范音。 她成了莫家大少爷莫谦的钢琴老师,一教就是十年。 这工作高薪,且非常轻松。莫谦是个早熟聪慧的孩子,虽说在钢琴方面天赋不高,但他肯学肯练,特别听话,很好教。 范音在莫家工作的第二年,莫谦六岁,莫家意外添了个男孩。 不在父母计划之内的婴儿少有人在意,摇篮放在角落,只有个没耐心的保姆看护,而婴儿似乎知道自己是不被欢迎的,总是安安静静不哭不闹。 想去看看弟弟的莫谦次次被母亲赶回来练琴,范音起初对雇主家的小少爷没兴趣,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 她正式见到莫识是在四年后,彼时这孩子已确诊了自闭症,没有再去幼儿园。父母随便找了个康复师,让他居家训练。 康复师不在时,小孩会躲在墙角处,或者藏在桌子下面,仿佛人间蒸发。 莫识像被封住了五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愿醒来,外界的任何声音对他而言都可以视为杂乱细微的背景音,只给他的世界做陪衬。 那天,范音为莫谦示范,弹了一首《致爱丽丝》,勾出了蜷缩在桌底的莫识。 很奇怪,钢琴声有种能够穿透屏障的力量,层层迷雾包裹的声音中,唯有它显得分外清晰鲜明。 范音被突然出现的小家伙吓了一跳,琴声猝然停下,莫谦激动地连叫了几声“弟弟”,都没让莫识停下脚步。 他像个小小的木偶人,什么也不顾,径直走向钢琴,好奇地伸手触碰。 钢琴对孩子来说,是个一碰就会响的大玩具。 研究表明,有些自闭症患者在特定领域可能表现出卓越的天赋。莫识恰好是其中一员,天生敏感封缄了感官,却同时让他可以更好地理解音乐。 初次接触钢琴,年方四岁的小莫识先是尝试着模仿范音的动作,弹出首断断续续的《致爱丽丝》,然后灵感乍现,无师自通地开始创作。 范音开始当他是乱弹一通,听着听着哑口无言——曲调连贯流畅,虽说简单粗糙,但傻子都能意识到,这孩子是个天才! 当天钢琴课中断了,范音直等到莫家父母回来,欣喜地上前,把莫识的事情告诉他们。 本以为他们会为幼子的特长欣喜,不想,莫父冷漠地绕开,连个眼神都不分,莫母更是翻了个白眼,摘下墨镜,盘问范音都课程进度。 得知今天的课没上后,她大声地责备:“范小姐,你只要教好小谦,以后别再管些没用的人。” 范音想继续争辩的话咽了回去,因为她回头时看到了莫识。 他从桌帘下偷看,露出一张稚嫩的、带着婴儿肥的脸,面无表情地直勾勾盯着范音,琥珀色眼眸空洞,没有波动。 “…我会教你钢琴的。”范音蹲下身把他从桌底抱出来,孩子的身体软绵绵轻飘飘,抱着毫不费力气。 小莫识用了很长时间理解她说的话,慢吞吞叫她:“老…师,老师。” 范音勾唇一笑,抬起手指比个“嘘”的动作,耐着性子教他:“不要叫我老师,要叫小音姐姐。” 这样,莫识才能背着他的父母,发挥他的天赋。 第109章 【花都篇·星陨】 在康复师帮助下,莫识的症状在逐渐好转,六七岁时已经能够和人对话,只是反应很慢。如果旁人说的句子太长,他得闷声不响思考几分钟。 到了上小学的年龄,莫识去了学校,毫无疑问被同学孤立了。 这是他早就熟悉的感受。毕竟父母不光不搭理他,还禁止哥哥莫谦和其他来家中玩的小客人关注他——这些小客人中就有未来的嫂子越清菡。 所以莫识无所谓孤立,欣然接受独来独往,放学后赶着时间回家弹钢琴。 父母当然不会给他买一架钢琴,但莫谦很乐意分享,偷偷让弟弟用自己的钢琴练习。 而莫谦本人则忙于成为父母满意的展览品。他上了初中,课余时间被私教课填得满当当。为了让他们看好的大儿子能成为人中龙凤,莫家父母费尽心血。 范音没机会手把手教莫识,简单告诉他基本指法,便放任小孩自己探索学习。 没有期待,没有压力,莫识反倒是健康自在地成长着。 兄弟俩走了不同的极端。一个拥有父母百倍宠爱,却重压在身,是被脚镣沉沉束缚的笼中鸟,一个缺少关爱渴望亲情,因此没有羁绊,能做林中自由的云雀。 如果没有意外,莫识或许真的会成为最优秀的钢琴家。 而意外降临得猝不及防。 * 那是他哥哥的十五岁生日宴。 莫谦刚在国际青少年钢琴比赛中夺冠,宴会厅的一隅自然摆上了一架钢琴,以鲜花作装饰团团锦簇,打光精心设计过,略微斜着照过去,会衬得台上人高贵典雅。 父母不希望旁人以为这是场华而不实的作秀,所以邀请了好几位在艺术界举足轻重的音乐家到场。 宴会开场后,身为寿星的莫谦在台上连着弹了几首曲子,换得音乐家们几句夸赞,才被允许下台休息。 “他们不会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吧。”越清菡在台下等着他,嘟嘟囔囔抱怨这场为满足虚荣心存在的演出,转转眼睛扫视周围人群,“你弟弟呢?” 莫谦摇摇头,用甜点堵她的嘴:“别找小识,被爸妈发现了又要生气关他禁闭。” 找不到莫识人在哪是常有的事。他年龄小个子矮,又安静到没有存在感的地步,躲到人群之间或者哪个角落里很难看见。 生日宴本该风平浪静的结束,谁料,一阵舒缓的钢琴曲打破了现场的气氛。 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刚刚提起的孩子。 乐音泠泠,似月色朦胧静谧,那是莫识弹过的最温柔的一首曲子,寄寓对哥哥的祝福,暗含他内心深处沉默的渴望。 父母总骂他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废物怪胎,莫识不甘心。 曲终良久,几位音乐家纷纷鼓起掌,在莫家父母面前赞扬他们小儿子的天才。 音乐家们沉浸在目睹未来之星初显锋芒的欣慰中,没人注意到,听到夸赞的两人笑容愈来愈僵硬,假笑面具险些要挂不住。 莫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父母面前弹钢琴。 宴会结束,宾客散尽,支开莫谦让他送越清菡回家。怀着满腔怒火的父亲掀翻餐桌,瞧准孩子留得有些长的乌发,上手攥着扯过,拉拽得人摇摇晃晃站起来。 莫识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睁圆清透眼眸,惊恐地被强硬力道逼迫着离开藏身之地,他从没见过父亲如此盛怒的样子,怕得不敢说话不敢挣扎。 母亲走近,抬起手,结结实实扇了他一耳光。 脸颊顿时红了大片,她手上戒指没摘,留下好长一道细细的血印子,先是麻木,紧跟着伤处碰到空气,泛起细密刺痛。 “母、母亲,父亲…”莫识企图问清楚惩罚他的原因,颤着嗓刚说出两个称呼,就被狠狠掼在地上。 莫父力气大,摔在地毯上也会痛,他强忍着不吭声,依据以往经验,迅速地爬起站直,惶恐不定的光闪烁在眼底。 不爬起来只会惹得父母更生气。 “你真是长本事了,翅膀硬了是吧?”莫父边吼边拎起孩子的衣领,把他半拎半扯甩到钢琴前,呵道,“弹!你不是很爱抢你哥哥的风头吗,我让你弹个够!” 莫识没动,已经吓懵了,本来便患有自闭症,对外界感知少,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便愈发敏感,他感受到的疼痛是放大数倍了的。 有层泪光冒出来,眼前湿漉漉的,重影层叠,莫识看不清琴键,想伸手弹琴却找不准位置,手虚虚抬起,定住了没动。 不是想抢风头,只是… 很想让父母注意到他,知道他不是个废物,哪怕一瞬间也好。 “怎么不弹了,嗯?”莫父见一向乖顺的小儿子居然不听他的话,心里的火烧得更旺,随手摸起旁边餐桌上的水果刀,指向莫识,“你的手还要不要了!” “真不知道我怎么偏偏生了你这么个怪胎。”莫母加入进来,摁住莫识的手臂,拽到丈夫面前,水果刀贴上皮肤,刀锋沾着的奶油滑腻,冷得人打哆嗦,“把他手臂废了,看他还怎么弹钢琴。” “不,父亲、母亲,不要!”莫识终于控制不住求饶,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恳求,竭力挣扎想把手臂抽走,可母亲用力攥着他的手腕,长而尖的指甲嵌进皮肤留下鲜红掐痕,挣脱不开。 九岁的孩子要如何反抗得了父母呢? 他越挣扎,父母越情绪激动,刀尖破开皮肤插进血肉,直至碰到坚硬骨骼才停下,不留余地纵向扯出十几厘米的创口,特意扯出微弯弧度,以更好地破坏神经。 滚烫鲜血汩汩涌出,奶油结成一团团淡粉块状,随着水果刀掉落滴在地面,看上去太恶心。 肾上腺素飙升,莫识浑身发抖,感到某种反胃感,他不觉得疼,只是逐渐有些想吐,频频干呕。 视野内一阵比一阵黑,已经明显失血过多,父母才好整以暇擦掉刀柄上的指纹,拨打急救电话。 “对,这孩子脑子有病,拿刀割了自己的手……”依稀的对话声,听上去好焦急,他们太擅长扮演一对好父母,除了莫谦,没有人会发现二人的罪行。 莫识能活下来,纯粹是命大。 可惜从此他手臂神经损伤,手指灵活度大不如前,并且看见钢琴就害怕,再不可能成为钢琴家。 一颗明日之星尚未升起,便过早陨落。 范音因不守规矩被莫家辞退,她的老师早已过世,失去所有可留恋之物,临时决定出国发展,看看不同的风景。 临行前想见莫识最后一面,和偷偷教了五年的学生道个别。失败了,莫谦把她从门卫手中解救出来,无奈地劝人趁早离开。 “留在京市越久越危险,我父母都是…赶紧走,小识不能受更多刺激了。” 范音明白他噤声时想的是什么——父母有精神病时,孩子患自闭症的概率会更高,莫家父母显而易见,是两个心理变态的疯子。 第二日凌晨,范音登上了出国的飞机。 曾经的师生分道扬镳,再见面,竟是在综艺节目上。 第110章 【花都篇·医生】 “怎样,虽然我记不住人,但记故事能力还是蛮不错吧。”范音摸出支细烟,单单叼咬着没点燃,叙述过去发生的事时语气神态罕见地正经了会儿。 事情说完,她卸下端正姿态,双手环胸抱紧自己。医院里凉飕飕的。出门走得急,忘记穿大衣,这会儿有点冷了。 再瞧路其安,穿得比她还少。 干坐让人心里更发慌,范音搓搓手臂,试着问:“小卷毛,你不冷吗?” “…我还好,范老师,您先回去吧。”听了许久故事,急救室的门却还关着,单薄衣物压根没有御寒能力,路其安觉得遍体都是冷的,唯独心脏里还有难止的一团热,“我守着就好。” 那团热支撑他继续站着,等待一门之隔的恋人。 范音不与他争,又默默坐了几分钟,决定放弃打扰小情侣,起身和刚打完电话回来的郑副导交代两句,先行离开。 手机叮叮咚咚响起好几声,路其安打开它,回复完最新消息,向上翻动。 是莫谦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讲述之事与范音说的正是同一件。 如果不是有了两方证明,路其安会不愿相信。 本以为莫识已经够痛苦了,哪能想到,真正的痛苦是想象中千百倍不止。 如今,他还失去了忘却的保护。 * 大陆另一端,莫识出意外的事刚上热搜,莫谦便被枕边人的惊呼声吓得立刻放下工作,靠近捂着嘴紧盯手机屏幕的越清菡,忙问她发生了什么。 “小识…小识出事了。”越清菡弹起身,点那条热搜了好几次才点进去,是心旅节目组官方的声明,表示因嘉宾身体原因,路其安和莫识的直播间会暂时关闭。 莫谦面色一凛,掏手机给助理拨通电话,准备让他定最近一趟航班的机票。 越清菡这会儿倒比他冷静了些,按住莫谦的手,语速很快:“公司不能没有人管,何况小识身边有路家那孩子在,我去就行。” 近来娱乐圈内风波对各家娱乐公司造成巨大的压力,公司正是离不开管理的时候。 “好,记得注意安全。”莫谦无话反驳,叹了口气,通话还没接通,嘟嘟地响,“小词呢?你想带着他吗?” 他基本是什么话都听妻子的,紧要关头时也的确是越清菡头脑更清晰。 “…带着吧。”越清菡已起身开始收拾行李,略加思索给出答复。 家里保姆是新来的,信不过。莫谦忙起工作肯定顾不上孩子,何况越清菡与母家关系不和,莫谦又再无其他亲人。 全部是事实。 莫谦心中有点沉抑的刺痛,简单和助理交代完情况,神情忧郁地给路其安发了两条消息,上前给妻子帮忙。 航班在两小时后,他们时间非常紧迫。 莫更词早早睡下了,被妈妈叫醒时有些起床气,听到是小叔叔出了事,四岁的小崽硬是撇着嘴把眼泪憋了回去,配合地穿衣服,临行时抓了把糖果揣进衣兜。 最着急时偏有人来找,莫谦被不断轰炸的信息提示音扰得不厌其烦,勉强抽空看下,是路其安在问他关于莫识童年的事情,看样子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那件事是家族的污点,父母在世时最大限度地确保了它的秘密性,除了当时的知情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根本查不出来。 医院的就诊记录彻底抹去,了解事情经过的保姆只有两位,皆早早去世。哪怕他背后是路家也有查不出的事,除非… 莫谦急忙翻看热搜榜,果不其然,在更偏下的位置出现了范音的名字。 看来是瞒不住了。 * 路其安很擅长消化情绪,在无人的地方独自整理思绪。 总有人说冤有头债有主,可莫家父母都去世了,总不能让人去掘了夫妻二人合葬的坟吧。 他好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没法改变过去。 甚至不切实际地想着,如果能早点出生,早点能和莫识相遇,是不是能弥补缺失亏欠的亲情… 不过片刻,路其安再抬手把因心疼掉下的眼泪擦干净。 起码,他可以许诺一个美满幸福的未来,还来得及,时间能够治愈伤痛,反复撕开的伤疤总有愈合的时候。 路其安想做那个治疗创伤的医生。 推门走进单人病房,莫识刚好醒来,残余的药效让他看上去很平静,听到开门声,微微转动眼眸,视线飘去门口方向,却没有着落点,是涣散的。 空洞,死寂,里面没有任何东西,装不下不存在的希望,也装不下多到溢出来的绝望。 医生走过来和他交代情况,她看出病人和这位家属是东方面孔,放缓语速把音调咬得更清晰:“情况暂时稳定了,听说病人有多年精神病史,他应该定期服用药物并且避免刺激,您以后要多注意。” “因为病人有自毁倾向,所以我们采取措施限制了他的动作。” 她回头指了指床边的铁铐。 “能麻烦您把它们解开吗?”路其安记住医嘱,对她礼貌地笑了笑,尽量想让对方信服,“请放心,我能控制好他。” 这所私立医院以最大限度满足病人与家属需求为准则,医生问过路其安是否确定,得到肯定结果,她不多犹豫,按着要求解锁。 假使出了事故,医院不担责。 医生离开了,偌大的病房内顿时寂静得能听见呼吸声,路其安丝毫没表现出心里惴惴不安,走近病床拉开软椅落座。 莫识像没看到,定定地发呆。 铁铐刚戴上时他挣扎得厉害,成年男性力量不容小觑,即使内圈有层厚实软垫,手腕还是勒红了一圈。 床头矮柜上放着为病人准备的果盘,路其安拿起水果刀,慢慢地、仔细地削好个苹果,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 “医生说最好多吃新鲜蔬果。”他叉起其中一块,轻轻送到床上人唇边,软下语气哄,“哥哥,张嘴。” 莫识这才聚焦了视线,别开脸抿紧唇表示抗拒,体力透支后说话凶不起来:“不要。” 路其安不逼他,反手把苹果塞进自己嘴里,撑着脸颊盯人看:“哥哥累的话再睡会儿,我会守着你的。” 他不断地回避话题,始终轻漫,像没有发生任何大事。 “事情你应该了解了。”莫识不敢看他,怕自己会露出脆弱神色,同样怕看着恋人的脸会心软到说不出狠话。 疼痛余韵尚残,藏在哪个隐秘角落,绵长如同永远不会停止,时刻提醒:这具躯体是不完整的,注定遭人厌弃。 亲生父母血缘至亲,尚且不愿给予关心,他要怎么能坦然接受路其安的爱意。 暗涌的情绪躁动,药物压制着,仿佛将情绪分割成两半,多病态,多恶心,父母说出的话像某种预言——他永远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 莫识觉得自己配不上路其安这么好的人,没有资格拖累他。 “路其安,我们分手吧。” 第111章 【花都篇·誓言】 他声音颤抖,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抗拒,想阻止发声。 莫识只好不断劝说自己。 不行的,怎么能这么任性,只因为自己不情愿就毁了别人的一生。路其安是天之骄子,理应有光辉灿烂的未来。 哪像他,被困在过去,蛛网缠了满身,剪不断理还乱的不仅是愁,还有恨。 “哥哥是认真的吗。这是商量还是命令?”路其安继续尝试给人喂苹果,依旧失败,闻言他挑了下眉,没有直接回答。 莫识坚持拒绝,恢复一言不发,偷偷地想:其实都不是,是撒谎说了违心话。 剩余的苹果全部放下,路其安撩开碍事的发缕,在人唇角轻轻一吻,眼眸弯弯,笑得好甜:“我不同意。” 意料之中的答案,莫识没打算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他,耐着性子说明情况,毫不顾忌地戳自己伤处:“精神疾病不是开玩笑的,路其安,我会伤害你。赶紧走吧。” 或许是服用过的药物太多,产生了些抗药性,药效减退的速度极快,他开始头疼,抬起没扎针的那只手,支着额头蹙眉。 不能让路其安再待下去了。 “哥哥,刚刚才说过的,我要守着你。”路其安成竹在胸,态度自在随和,笑容半点没变,灿如朝阳,“直到治愈,我都不会离开。” 治愈…… 难道还要坚持治疗吗? 上一次长期住院经历的治疗过程历历在目,莫识神色乍变,呼吸促急,周围情景忽然扭曲变形成光怪陆离的模样,他还强撑着维持理性,知道这是幻觉。 用药也没用,为什么还得治,他的命哪有这么重要。 一遍遍电击,强行剥离记忆里痛苦的部分,却没有割断经脉血管,连带着剜去健康的、活着的骨肉。 再包起伤口,等到止血,心脏上就出现一个缺口。 还有不断尝试的各种新药,效果各尽相同,副作用大同小异。彻夜失眠亢奋到心跳过快,或是昏沉沉怎么都睡不醒,两种状态交替,还有最常见的呕吐反胃。 短短一个月,原本健康的青年迅速消瘦到脱了相,之后用大半年时间休养仍没养回来。 就像假使真的能把残缺的灵魂慢慢拼凑,修补完整,那些痕迹也不会消除,将永远烙刻在生命中。 耳畔回响着猖獗的咒骂,莫识好久没听到熟悉的低语声了,是幻觉,全部是幻觉。 他尽了很大努力才确定自己的决定不是受幻听影响,情绪激动导致说话带些哽咽:“我不治了,滚开。” 这是他能说出最重的话。 “好,我们明天就办出院。”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路其安固定住在输液的那只手预防滚针,语气是软的,“医生说状况不是很严重,居家也没关系。” “路其安!”莫识低声吼他,夹杂隐忍怒意,眼眶烧得泛红,眸底不复清明,细细血丝彰告着疲惫。 病症复发,确实不比先前激烈,潜意识里早有点隐隐约约的心理准备,记忆刺激只是一柄不穿骨的刀。 但他受够了,已没有求生的欲望,只要恋人说句放弃,他就能安心地寻死。 视线相对,路其安善于察言观色,能轻易读得出不一样的内容,莫识看似在凶,实际上只是想恳求他放手。 像伸出了藏在肉垫里尖爪的猫,弓起脊背气势汹汹威胁。 “哥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路其安怕人应激,顺着毛不紧不慢地捋,刚松开莫识扎着输液针头的手,脸颊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没感到疼。 抬眼见莫识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快要缺氧,因动作幅度太大,针头错了位扎穿血管,输液贴上弥漫开血色。 乌发凌乱,整张脸苍白如纸,唯有眼眶和鼻尖异常的红,眼泪忍不住滚了下来,滑过瓷白脸庞,湿潮泪痕水色晶莹。 他看起来好脆弱。 “滚,给我滚!”莫识几乎声嘶力竭,奋力推开路其安想伸近的手,整个人蜷缩起来发抖,“放过我吧,真的、真的撑不下去了…” “好。” 路其安并不迟疑,脸上笑容反倒深了几分,他抻臂,抓过床头那把水果刀,刚刚还用来削苹果的刀刃抵住自己脖颈。 随即强行抓过莫识完好的手,交叠着握住刀柄,牵扯他微微用力。 冰凉刀刃彻底贴在了皮肤上。 他突然地发疯让莫识怔住,本能地想缩手,发现根本拗不过手劲奇大的路其安,只能眼睁睁看着脆弱颈部出现一道猩红。 从伤处流出的血浸红了银白锋刃,血光凌厉刺目。 路其安没有露出痛楚神色,他还有闲心微笑,似乎什么也不在乎,慢慢提醒莫识:“我们发过誓的,哥哥,不是约好了一起死吗。” “哥哥想放弃当然可以,我会试着自杀。不过第一次自杀没什么经验,如果失败了可能要麻烦哥哥帮忙补刀。” 始终平静镇定得和谈论天气没什么区别。 莫识惊恐地睁大眼睛,再次企图收手,不同的是这回他想把水果刀一并夺过来。 精神高度集中,连幻觉都消失了,满脑子只想着:路其安这个疯子,热恋期胡乱说说的誓言,他怎么能当了真。 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殉情啊! 路其安不为所动,将刀更贴近,伤口破得更深,淌血速度快了些,凝聚成线,顺着刀面滑下。 手上有了湿凉的触感,牵引力度不减半分,莫识意识到如果他不阻止,路其安真的能把自己杀了。 年轻人桃花眸里盛了一汪清润温泉水,纳着饱含爱意的毒药,他们都是中了毒的人。 “够了…”莫识最终输了这场博弈,伤口深到沿着脖颈淌下的血染红了一片衣领时,他松手服软,慌张地去按人伤口止血。 他做不到无情。 路其安则没有立即丢下水果刀,他眼眸沉沉望着莫识靠近的脸,哄人似问:“我们好好治病,就再努力最后一次,好不好?” “好…”莫识后知后觉发现幻觉消失了好长时间,微微停顿几秒,紧接着警告,“你别说话了,伤口好深…会留疤的。” 沾满血的水果刀这才被丢开,路其安伸手按下呼叫铃,为冒险的成功暗暗欣喜。 果然,恋人也可以是最好的医生。 第112章 【花都篇·演习】 听到铃声,医生带着护士匆匆赶来,见到显眼的血迹时都是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待看清不是自残的并非病人而是家属,更加表示难以理解。 医生一边紧急为伤口止血,一边忍不住地谴责:“您真是太冲动了!病人状态不稳定,很有可能会受到影响发病…” 再抬头,发现莫识呆呆地抬起手,早早滚针的输液针头扎进肉里,手背上鼓起了个包。 医生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弄不明白两人独处这么一会儿怎么就能双双受伤了,忙催促护士上前处理,用局部热敷方式加快消肿。 紧赶慢赶处理好,路其安摸摸脖颈上缠着的纱布,笑眯眯地道谢。 差点就要缝针了,幸好他手稳,割得很规整,伤口虽深,两侧皮肤却能够自然对上。 莫识手背上的肿包消了小半,浮现出淤青,还不太方便活动,另一只手又被捉去扎针输液,刚要抬手捏面前人脸颊,无意扯痛了,轻嘶一声。 路其安愣了愣,想低头把脸埋进人手心,压到伤口,肾上腺素作用过去,这会儿觉得疼了,同样倒吸一口凉气。 两人莫名对视,不知是踩了他哪个点,路其安没忍住笑出了声,捂着作痛的伤口,笑得好开心。 “傻子。”莫识不懂他在笑什么,只是看到熟悉的神情,像身边多出个暖融融的太阳,阳光洒了满身,心里忽地轻松许多。 认真做出的决定,他不会改了。 听到病人要求提前出院,医生没说什么,目光移到路其安身上,不放心地嘱咐:“出院最早要等到明天——这位先生,您最好现在去做个心理评估。” 她严重怀疑家属也有心理问题。 仗着莫识听不懂法语,路其安边收拾氧化发黄的苹果,边用轻快回答,忽视了她的后半句话:“明早九点我会去办理出院,谢谢,您可以去休息了。” 他一向很健康,不需要什么心理评估,只是因为爱得太过度,感性大于理性,才会像个疯子。 而且,路其安不光自己疯,还要硬拽着莫识,让人陪自己一起疯,他诱导恋人将爱意不断深化,直到刻骨铭心,能够以此为支柱好好活着。 这只小狗坏透了,真的。 可谁让这招对莫识有用呢。 原本打定主意想死的人甚至不再抗拒服药,由着路其安一颗颗地喂,配合得不能再配合。 幸运之神眷顾,药物副作用要比想象中小得多,他没有失眠,安心地睡了一整夜。 * 次日早晨,莫识醒得比路其安早,刚从无梦睡眠中脱离,心里无端产生种恍惚感,沉重的悲伤最先袭来。 人还没清醒过来,身体先做出反应,欲紧紧缩起呈自我保护姿态。 刚动弹半下,就把环抱着他的路其安惊醒了,好一阵安抚,待恢复平稳,莫识抬眼瞥下旁边平整的陪护床,短暂沉默。 病床确实比其他病房的更宽敞舒适,但再怎么说也是单人床,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必须紧贴着彼此,路其安估计是抱了他整晚。 维持同样的姿势几个小时,这家伙不嫌累吗,真是笨死了。 “怎么不睡那边。”莫识叹气,弯起手指敲敲人额头,“我一个人没关系。” 路其安被远隔重洋的莫谦揪着问了好多消息,还忙着安排国内最好的医生,为后续治疗做准备,昨夜睡得很晚。 他困倦地打个哈欠,眼尾盈着点泪光,好可怜的样子,随口撒娇:“习惯了嘛,哥哥不在身边睡不着,我怀里不舒服吗?” 坚决不能心软…! 莫识绷着张线条冷硬的脸,神色淡然薄凉,抵抗三秒后默默躺了回去。 他真是栽在路其安手上了。 * 临出院,路其安眼尖,遥遥看见门外是节目组的车在等着,垂面为莫识整理好衣领,把人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才放心地带出去。 天愈发冷了,深秋将要入冬的季节,又身处多阴雨的p城,他怕莫识会感冒。 陈导和郑副导迅速迎过来,如出一辙紧张地上下观察莫识。除了手背上多出块淤青外,这尊大佛没有任何明显外伤。 陈导刚想松懈,郑晓指着路其安的脖颈尖叫出声:“你受伤了?!” 实在不怪他大惊小怪,伤的位置太危险,还裹了几圈纱布,看上去颇可怖。 路其安嘿嘿一笑:“男朋友给我盖的章,羡慕吗?” “……” 在场的一片静默,连男朋友本人亦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几次尝试反驳失败后头也没回往车里躲。 穿得太厚实,背影不光不冷漠残忍,还显得分外可爱。 粘人精将衣领往上拎了拎,确保完全盖住纱布,忙不迭大跨步跟去,留下误入情侣调情现场的陈凌天与郑晓在风中凌乱。 郑副导车开得慢,但非常稳当,副驾驶的陈导回头,和两人商议接下来的行程。 “你们确定要继续拍摄?我们下一站准备去北部的s国,气温很低,而且有点冒险性质,安排了滑雪行程…可能会比较劳累。”陈导也不管什么惊喜不惊喜了,直接把计划说出来,“要待到圣诞节左右,莫老师状态没问题吗。” “我会按时服药,继续录吧。”莫识肯定无疑答道——他不想毁了小导演掏空家底办的综艺,也想完美结束这档让他获得爱情的节目。 路其安眸光一沉,隐约有了点预感,没来得及细想。 因为陈导口中出现了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名字:“啊对,学乐曲的任务你们不用再做了,莫老师,你的哥哥联系了节目组,说他的妻子和儿子来了f国,希望能和二位见个面。” 因为其他嘉宾会离开别墅去做任务,所以可以直接接待访客,越清菡做好了出镜的准备,已经签署了电子版的合同。 嫂子和小词…他们怎么来了。莫识正紧张担心自己添了麻烦,旁边路其安反应更剧烈,下意识想站起身,脑袋砰地撞上车顶。 “你怎么…”莫识赶紧抬手揉揉他头顶,心想这孩子不会是傻了吧。 路其安压抑着尖叫冲动,车内空间不够大,否则他一定会四处绕着圈乱走:“这,这岂不是见家长!怎么突然这么刺激!” “不,大概只称得上演习。”家里人是什么德行,莫识再清楚不过,即使路其安能得到肯定,也必少不了一顿唠叨,能听到头晕的那种。 他揉揉眉心,打算牺牲下自己:“路其安,你不用怕,我会对你负责的。” 第113章 【花都篇·待客】 “莫哥,小路!你们回来啦!”许是陈导透露过他们回来的时间,云筱夏和尹冬并排蹲在门口等候,看到两人下车,小姑娘当即蹦了起来招手。 尹冬也站起来,低头看云筱夏,刚觉得小青梅可爱,就被她蹦跳时甩动的高马尾结结实实扇了脸,只好后退半步避免被误伤。 “小夏姐,早啊。”路其安半搂着莫识,笑容如常,“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回来了,你们不是要去学长笛吗?” 莫识点头,好端端地配合:“只是情绪过激。” 【啊啊没事真的太好了!是咱猫猫回来了,活的猫猫!】 【还有琪琪,能看到他俩一起出镜,本cp女就放心惹…】 【+1,奔着他俩坚持追的直播,如果他们退出我大概也不会再看了】 【猫猫穿这么多衣服感觉整个人都没有攻击性了是怎么回事,从一只猫变成一条猫】 【琪琪咋穿的是黑色高领打底衫,这紧绷的肌肉线条这宽厚的胸肌这个顶a级别的腰,不知道这种衣服最涩吗,看得我那个了】 云筱夏和两人关系很好,亲眼看到他们完整地回来才放心。 不过的确约好了要去练习,刚说上两句话,尹冬眼见时间要赶不及了,匆匆忙忙带着她就跑。 路其安目送他们离开,不自在地攥了攥袖口,侧目问莫识:“那,我们又可以过二人世界了?” 莫识视线淡淡扫过摄像头,眸光淬了冰般的冷,嘴上说出的是另一件事:“别忘了明天要来客人。” 介于认为莫识身体还没恢复,路其安不肯让他干哪怕一点活,只准许人提供越清菡的偏好,方便筹备。 越清菡没什么强烈的喜好,莫识想了想,记起她喜欢安静的环境和舒缓音乐,饮料喜欢加了两勺蜂蜜的柠檬水,饮食偏酸甜口。 路其安认认真真记了下来,以此为根据定好明天午餐菜单。第一次和莫识的嫂子见面,他想自己下厨,给家长留个会照顾人的好印象。 “别紧张,她很喜欢你。小词也是。”莫识看不下去了,伸手搓搓他蓬软的卷发,态度强硬,“我和你一起准备,不许拒绝。” 【怎么有种见家长的既视感,甜甜的,我要磕死在这里了】 【京市顶级豪门的少爷也会担心见家长的事情啊,真是自己吓自己哈哈哈】 【不过听说莫家父母去世好几年了,也没什么关系近的亲戚,哥嫂还有侄子应该是咱猫唯三的亲人了…】 【零帧起手怎么防,楼上你说得我心里栓栓的】 昨日路其安从前的两位队友公开致歉,承认在男团未解散期间对路其安有过霸凌行为,并且放出录像证据。 不过片刻,路氏家族企业官方发出声明,将会追究两人的法律责任。 加上《无期》再度爆火,含金量不断上升,越来越多网友愿意相信路其安没有依靠家庭背景,局势明朗起来,再看综艺中笑容明媚的青年,便会有苦尽甘来之感。 而莫识,被观众们下意识地圈进了路其安的生活内。上次直播过后,没有人再提他们完全是营业的可能。 也许这场局,付出的代价比预期里要小得多。 * 江家姐妹俩早出晚归,巧合地错开了时间。第二日早晨,路其安偷偷溜出房间准备早餐,在厨房见着了她们的面。 江菟拍拍好兄弟肩膀,不多寒暄,让出半边厨房给他。 她自己则乐呵呵地贴到了江玫身边。 江玫没踹开她,专注地低头洗着西红柿。不愧是江家精心培养出的大小姐,就是洗个菜,举手投足亦显得优雅散漫。 惹得江菟看直了眼,满目写的是痴迷与崇拜,机器人般无条件服从江玫的命令。 路其安合上砂锅盖,留着它慢慢熬粥,江菟路过身边瞬间,他小声笑了笑,把她曾说过的话报复性还回去:“江菟,你完全被江玫姐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我乐意。”温婉小白花嘚瑟般挑唇,话语掩不住骄傲。 她们关系已然很好,真正像是一对姐妹。 江玫在江菟吐露心声后便试着放下偏见看她,意外地发现,苦难中成长起来的女孩并不像菟丝花那样娇柔,也不是一定要依附着他人才能存活。 ——江菟有自己的才能,想法大胆独立,见识不如富家子弟深,但她看见了更多底层平凡的苦难,更懂人性善恶。 很巧合,江玫对人的性格外貌没什么偏好,唯一的评判标准是能力,城府深沉心机深重的人反倒能讨她欢心。 给江菟点甜头,就能收获一个对她言听计从的随从,何乐而不为。 江玫可是下定决心,要篡父亲位置的人。 * 越清菡把这次拜访看得很重要,特意准备了亲自扎的花束。 她左手抱花,右手提溜起因腿短爬不上去的儿子,上了节目组派来接送的车。 第一次见未来弟夫,心情复杂得很,既为身为她半个弟弟的莫识有了恋人而欣喜高兴,又难免会产生年长者的悲伤。 越清菡与莫谦同龄,大莫识六岁,两家曾经交情甚笃,她算是看着莫识长大的。 有种家里白菜突然跟着隔壁小猪跑了的感觉。 莫更词年龄幼小,不懂成年人弯弯绕绕的感情,他只是很喜欢会给他读绘本的小叔叔,满兜里装的都是要分享的零碎小玩意儿。 母子俩来到别墅,看见莫识独自在门口迎接。 “嫂子。”莫识接住蹦蹦跳跳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小词,抬眼看向越清菡,面对亲人时神情有所放松,轻笑了下。 【越姐姐好漂亮!黑长直温柔美人诶,爱了爱了,我要当她小迷妹】 【小孩长得也好可爱,呜呜这就是基因好的孩子吗,肉嘟嘟圆滚滚的,像个小包子一样】 【好奇去搜了一下莫识哥哥的照片,也帅,他们长得好看是稳定遗传的…如果狗猫要个孩子的话(想象*】 【退一万步来说两个男人也没法生孩子,梦该醒了】 “身体好点了?”越清菡手上拿了花,没法把小词从莫识身上扒下来,往门内张望,“那孩子人呢。” 莫识跟着略回转视线,背后无人,于是放心地嘱咐越清菡:“他听说你要来之后就很紧张,嫂子,能不能…先尽量不要给他施加压力。” 他说得好认真。 越清菡弯眸看着屋内察觉到来客正快步走来的路其安,颔首应允:“当然,路其安是个好孩子,我不会为难他的。” 【点开本条评论可接收到狗猫小表情包!!】 第114章 【花都篇·过关】 “小路,你好呀,我长你十岁,你叫我声姐就行。”路其安为称呼卡了壳时,越清菡笑眯眯地将花塞他手中,伸手把粘豆包一样的小孩从莫识怀里抱出。 她答应了莫识不会为难路其安,本也早认可了这小孩对自家弟弟的情意真挚,这趟见面主要是确保莫识身体无恙,以及和路其安聊聊天知晓一下路家情况。 路家肯定是能够接受莫识的,否则不会放任路其安追上恋综,还愿意配合发各类声明。 可接受程度具体是多少,她得弄明白。 依靠死缠烂打勉强得到的允许和真心接受并祝福是有区别的。同性恋情本就不易被接受,如若路家并不很支持这对小情侣… 越清菡可能会提议让路其安入赘。 几人进到客厅,莫更词逮着小叔叔,开始从衣兜里掏东西。 花里胡哨零零散散什么都有,包装很漂亮的糖果、小猫钥匙扣挂件、颜色鲜艳的发卡,以及各类用处不大的“藏品”。 被莫更词如数家珍地摆在桌面上,逐个和莫识介绍,然后送给他。 莫识安静地听他叽里咕噜说话,有糖塞到嘴边就顺从地含下,有什么送进手里就庄重地收起,不像逗小孩玩,倒像把小侄子当成了朋友,在接受礼物。 和越清菡客套搭话的路其安忍不住分神,眼巴巴盯着。 小崽脑筋转了转,掏掏另一边衣兜,抓住了什么东西,溜到他面前献宝似送上。 是个小狗图案的钥匙扣挂件,看样子与送给莫识那个成对。 路其安看看越清菡眼色,确定她允许,才收下挂件,揉了揉孩童乌黑软发,笑容亲昵柔和:“谢谢小词,待会儿叔叔请你吃小蛋糕。” 【琪琪咋自称叔叔,听上去好违和,我儿是能被叫作叔叔的人了啊…?】 【管越姐姐叫姐的话,确实得自称叔叔,不然关系就乱套了啊】 【只有我关心小猫小狗挂件的事?长这么萌,哪里买的我也要买一对】 【截屏搜图,看见跳出来的链接了没,三万六一对,ber哥们,纯金包铁皮是你们有钱人的恶趣味吗】 * 过程意外顺利,气氛出奇轻松,越清菡原先想背着莫识,偷偷问路其安几个刁难的问题,小小地为难他一下。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路其安从她进了房门,脸上的笑容就没摘下去过,越清菡想问都没机会问出口。 顺着向来的程序喝茶谈天,用过午餐。 事事格外顺心,看得出路其安是用了心思的,且得了莫识配合。这小子礼节周到,嘴甜会说话,总明着暗着夸赞他们。 让越清菡挑不出刺,渐渐越看他越顺眼。 茶余饭后,路其安拿出准备好的纸杯蛋糕,塞给小词,把小孩哄的开心得转圈,乖乖坐在小凳子上,挨着客厅内的矮桌吃蛋糕。 “看不出来,小路挺会照顾小孩的。”越清菡将整个过程纳入视线,随口打趣问,“喜欢孩子吗?” 问者无意,听者有心。路其安瞬间如临大敌坐得端正笔直,而莫识撇过视线,显然是在旁听如何回答。 对于旁人,这个问题或许只代表了个人理念,但豪门出生的孩子不大一样,有些家族会把传宗接代的责任强加在孩子身上。 就比如苏家,路其安母亲出身的家族,家主不仅重视血脉传承,还特别重男轻女。第一任妻子只生了两个女儿,年近六十的老头不知廉耻,妻子尸骨未寒就再娶了个二十出头的新妻。 导致路其安的小舅舅比他小一个多月。 越清菡不知道路家有没有这种理念,如果有,他们两个在一起后…… “我不能算喜欢孩子吧,以后也不打算养个小孩之类的。”路其安还真是第一次考虑这种问题,歪头组织语言,“如果伴侣喜欢,倒也能接受。反正我养了只狗,养小孩的感觉应该和养狗差不多…?” 【我将被琪琪的回答笑死,竟不知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琪琪养了只名字叫奥利奥的阿拉斯加,之前有分享过日常,咋说呢…】 【不是他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而是他家的狗养得太好了,奥利奥已过上少爷生活,甚至专门为它买了套房随便拆家】 【下辈子我要转生成为有钱人家的狗,吃好喝好玩好,每天只用考虑拆家就可以了】 路其安此言一出,在场听懂的都沉默了,没听懂的小词沾着半脸奶油仰面,傻乎乎地笑。 本在悠闲看书的莫识抓起手绢,迅速擦干净小侄子脸颊上白花花的奶油,恍然觉得路其安说的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至于会照顾小孩这事,毕竟我是当哥哥的人,越姐应该清楚。”算是把事情完美应付了过去,路其安笑嗓提醒。 莫识适时插话,引向另一个话题,“路其安,你家孩子取名是取自那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吧。” 漫书,其安,远之,兮之。诗句很有名,规律不难找。 “对,被哥哥发现了。”路其安停顿了下,点头赞许顺便补充,“听说因为‘其’和‘歧’同音,爸妈担心我会走偏了路,所以又用了个‘安’字。” 也是由于这原因,他乳名叫作安安。 七八岁时有点孩子气的自尊心,觉得长这么大还被叫安安太丢面子,非让长辈改了称呼。 就着名字的话题,越清菡讲了几年前给小词取名时经历,母亲谈起孩子总是话多,她很擅长讲故事,观众和现场两人皆听得津津有味。 一直说到该离开的时候。 * 几人才走出别墅,莫识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不好无视电话铃声,拿出一看,是经纪人贝悠悠的来电。 “应该是有急事,你去接电话吧。”越清菡拍拍住路其安的肩膀暗示他留下,转而朝弟弟温柔地笑,“放心,我不吃人。” 路其安猜到越清菡有话想单独与他说,跟着催促:“哥哥,没关系的,我来送越姐。” 电话自动挂断后再度打了过来,看样子是真有急事,莫识微不可察地蹙眉,转身走开几步距离接通。 他离得不远,越清菡只好压低声音说悄悄话,眼眸前所未有的深沉:“其安,你应该知道他不像你一样生来就有万千宠爱,单是从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 “身为姐姐,我清楚小识有多喜欢你,你的确成为了他生命中最明亮的光。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他,我们会祝福你们的。” 见家长的一关,竟这样通过了。 第115章 【花都篇·爱称】 越清菡不等告别,生怕被弟弟发现她说的话似的,又拍拍路其安肩头,邀他拍摄结束后跟莫识回趟莫家。 随即一把抄起正在呆呆看戏的小词,拎着小孩上了节目组的车,扬长而去。 车辆驶离,路其安回到室内。 “他们走了吗?”莫识刚挂断电话收起手机,见人回来一愣,抬指撩开碍了视线的发缕,语气淡淡却听得出失落。 路其安在意旁边的摄像头,不好亲热过度,轻轻勾过人肩:“嗯,我们先回卧室吧。” 【我 就 知 道】 【客人一走就忍不住过二人世界的小情侣呀,让我看看你们贴贴是犯法吗】 【感觉我真的是个很贱的人,越不让看我越想看,充钱可以开放接下来的内容吗】 【见家长这关都过了不得大do特do一下?琪琪那个身材一看就很能干】 【细嗦能干,在人人注意的角落,我们其路焉识已然超越逆家成为美帝,豹猫你俩好好想想是什么原因】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只能行目送礼了!!!】 * 关上门离开监控范围第一件事是接吻。 幸好在和陈导透露关系后,节目组默许了他们卧室内的摄像头总是关着,偶尔有了兴致或者效果需要才打开。 刚出了那场意外,陈导怕给人压力太大,更是允许在p城期间两人的卧室摄像头一直关闭。 路其安将恋人压到墙上,而莫识不反抗,眼眸被明亮灯光映得清浅透润,抬起手扯低对方衣领,露出纱布边缘,轻声责备:“笨不笨,你受伤了,低头会压到伤口。” “可是我想亲你。”闻言,路其安果然停下动作,闷声闷气控诉,“哥哥都一天没和我亲亲了。” 总觉这话耳熟,依稀记得自己先前已经为他几次丢掉过底线——虽说也有底线本就不坚定的原因。 这回…还是败了。 莫识身高比路其安矮些,所幸相差不大,七厘米的差距仰头便能亲到。 他主动贴上唇,意乱情迷时无暇注意主导权正慢慢被看似配合的人掠走。一吻刚要结束,莫识想调整下稍乱的呼吸,不设防地,路其安掐着他下颌,重新覆吻。 乱了的不仅是呼吸,还有心神。 就如在更衣室中,莫识首次把距离猛地拉近到逾越寻常交往时一样,床上枕间,路其安也爱说差不多的话。 “好好记住了,哥哥,别忘记。” 融化成一团的大脑反应不过来,但被紧紧箍在怀中的身体凭本能记住了那种感受,像要将他揉碎了再重塑。 只有那种时候,路其安会暴露恶劣的本性,不听话地挑逗惹火,弄得人处处是痕迹,敏感到碰一下就要颤抖。 这会儿突然吻得凶猛,莫识几乎不受控地感到腿软,后腰阵阵发麻,倚墙借力撑着才没露怯。 “你…”莫识胸口起伏喘息,耳根热起来。 因为抱得太紧,他们的心跳声似乎逐渐同频,同样的快。 身为行动主导者的小狗心思太坏,在男朋友生气前装起了无辜:“是哥哥要亲我的,还没有结束,除非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答就答吧,再亲下去,莫识担心自己会缺氧。 路其安收起笑容,他的唇因激烈亲吻变得红润,加之线条柔软,看上去很好亲,说出的话却叫他怔神:“哥哥的名字…是因为什么取的呢?” 回答这个问题本身不难。答案是莫识会刻意避让着不去想的,可并没有真正忘记。 安静两分钟后,路其安开口安慰妥协:“虽然我希望哥哥可以悦纳自己的全部,接受没法改变的既定事实,但如果很难受,不回答也没什么。” 伤口愈合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路其安体会过,所以很清楚,是他操之过急了。 谁知莫识比他想象中更狠,面色平静,脱身坐到床边,拍拍身边:“过来,既然约定过对彼此坦诚,我不会瞒着你。” 路其安靠近,和他紧贴着坐下,将手搭上人膝盖,算是给予一丝慰籍。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父母不喜欢我…” 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名叫莫谦。这是自然,莫家指定的唯一继承人、父母倾尽全力塑造的人中翘楚,有足够资本与实力,无需谦虚。 莫谦出生那刻人生轨迹便确定。 父母没想再要孩子。可惜意外怀孕,发现时腹中胎儿已近五个月,如果不是母亲身体不适宜引产,莫识压根不会出生。 没有人欢迎的孩子,名字没提前想过,要登记时,父亲瞥眼襁褓中的婴孩,随口说:“叫莫识吧,最好永远没有人会认得他。” 莫家有一个出色的大儿子,足够了。 “他们的期待很简单——不如说没有。只想让我在角落里长大,无功无过,不丢莫家的脸,也不抢半点哥哥的风头。”莫识说得麻木,到底是难过还是麻木,分不清。 苦中作乐,莫识甚至有点嫌弃自己的蠢。 明明早明白父母根本不可能爱他,为什么还会碰那架钢琴想吸引他们的注意,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登上飞机。 “我…想过改名,但听惯了,没必要,况且一个名字,决定不了任何东西。” 路其安侧首倾听,话语终了,他捧住人脸颊,动作轻柔掌心温热,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那双桃花眸,总被粉丝说是风流多情,看谁都带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韵,此刻方是真的含情,浓郁如蜜:“哥哥,你太好了,好得让我不敢相信。” 这么勇敢的、坚强的人。 原来不只有童话里的勇者可以斩杀恶龙。 * 气氛正经时间够长了,莫识在路其安注视下凑去亲了亲他的唇角:“反正我不需要多少人记住我,有你足够了。” 等同于告白的话杀伤力巨大。 路其安欣然接受了从严肃到旖旎的转变,指尖下滑,勾住人衣领轻拽:“那、我们是不是该给对方定个爱称?” 交往到现在,莫识一直连名带姓称呼他,只有一次半梦半醒地说出乳名。 贪得无厌的家伙怎么可能满足。 莫识陪他闹,皱皱眉思考:“我总不能叫你安安吧,你不是嫌幼稚吗。” “哥哥想这么叫的话就不幼稚。”诡计得逞,路其安抬起眼尾,笑得张扬灿烂,上挑的眼梢透丝勾引般的涩欲。 摁住对方心口,加些推搡力度结结实实压倒在床面,一气呵成。莫识没反应过来,眼前天旋地转颠覆,眼前只剩了天花板,与小男友漂亮的脸。 惊诧未散,身居上位的路其安笑吟吟夹起嗓子,贴到他耳边,清晰地、柔柔唤了声: “老公。” 【点开作者有话说可接收小狗小猫雪地对话图!】 第116章 【花都篇·兑现】 说话声音虽轻,然而因为距离极近,入耳清清楚楚,又欲又撩,让人听得酥了半边骨,身体都要软化。 “你…你叫我什么?”听到归听到,莫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愕然发问。 路其安大大方方地提高音量,不遮不掩,话尾仿佛荡漾起浪:“老公。” 这人死皮赖脸,一个暧昧至极的称呼,他能坦荡自然地脱口而出,仿佛它再正常不过。莫识甚至有那么个瞬间怀疑是自己想得太过分太慎重。 理智告诉莫识,不是。 “你、你怎么能…”脸颊很快热起来,连带着耳垂成片的绯红,火烧云霞一样,衬得他眼眸晶亮得像蜜蜡。 怎么能用这种称呼唤他,一个男人管另一个男人叫老公…这对吗? 好像对,好像有哪里不太对。莫识说不出明确感受,直觉告诉他此刻应该骂路其安一顿,但要问他两人之间该怎么称呼彼此,他又答不上来。 “难道不喜欢…”路其安撇撇嘴,似是不信邪,“或者叫老婆?老公,你来选。” 莫识抬手盖住自己的脸,心里好烫,他有点绷不住冷淡表情:“一定要选吗?” 虽然是很好听,但无论哪个都太过羞耻,脸皮薄的人听了想找个缝钻进去躲起来。 路其安从善如流:“还可以选别的,比如说宝贝儿、亲爱的之类,嗯,但是听上去像流氓…哥哥应该说不出口。” 他认为称呼应该是双向的,才补上最后一句话,不过处于震惊状态下的莫识好像没听到就是了。 在羞耻与更羞耻之间,莫识选择了接受现实,老公这两个字他说不出口,含糊着略过,话说得尽量委婉,叹道:“按最开始的来…吧。” 半遮半掩的模样落在路其安眼里,只觉得男朋友太可爱,简直是只小猫,因为百分百地爱他,逗得狠了也不生气。 怎么这么萌!!! 担心说得太直白会被莫识抗拒,路其安仔细想想,找了个迂回的法子。他人还压在莫识身上,体型比对方大了一圈,严严实实罩着,压迫感十足。 却分外乖巧地用期待目光看他:“还记得么?你先前说过允许我索要任何方式的关心,我们还拉过勾的。” 在海岛时期的事情,已过去两个月了,他竟还能想得起来。莫识佩服这家伙优越的记忆力,颔首表示记得,静等下文。 “关心的要领是将心比心。”路其安低面,额头碰着额头,近在咫尺的瞳眸相对,灼如春桃,冷若冬雪,“猜猜看,我希望听到哥哥怎么称呼我?” “猜错一次,我就亲你一口。” 毫无威胁性的惩罚方式,惹得莫识忽然发笑,眉目冰释,温润笑颜与残红未消的脸庞颇相配,似染撩人春色。 平日越是冷淡,温柔起来越是有反差产生的诱惑力,路其安看得愣神。 直到短暂的笑容收敛,莫识微微仰首,目光带点探究地与人对视,他能窥见桃花眸底的欲海浮沉,波涛无声汹涌,也基本猜得出答案。 可是,答案是他说不出口的那两字。 莫识企图找个办法把它绕过去,故意避开正确答案,先试了最熟悉的,神情好认真:“安安。” 殊不知无论他做什么事在男朋友眼中皆会被可爱化,这般一幕更是如同在无意识地撒娇,口中唤出的又是个甜腻的名。 路其安抬掌护住自己被击中的心脏,稳了稳,没有动摇,咬住人嘴唇轻轻含吻,动作很浅,带来阵细弱痛感:“不对。” “…亲爱的。”失败了,于是再从路其安给出的备选项中挑一个能出口的尝试,莫识这回说得更诚挚。 “不对哦。” 时间比第一回长,是用了些力亲下去的,细细描摹唇形线条。吻毕,路其安提醒:“事不过三,如果哥哥再说错,罚你今晚必须什么都听我的。” 他是个热爱探索新事物的人,在各种方面都是,包括床上。熟悉了基本流程后便想着尝试些新鲜的玩法或者姿势,比如… 脐橙(一种水果)。 若不是恋人放不开,路其安迟早要玩遍百般花样。 是落个面子还是要付出身体的代价,莫识正面对着两难境地,一紧张便难以理性思考,抿唇犹豫着默不作声。 路其安倒数了五秒,慢吞吞地解开人衬衫上第一颗纽扣,指尖向下,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温热掌心覆上体温偏低的躯体,要把他也引得燥热,带层薄茧的指腹四处抚摩,在触觉神经密集处逗留。 莫识呼吸乍紧,很快顺遂路其安的期望激动起来,伸手去推搡身上压着的家伙:“停,等一下!” “说出正确答案我才会停手,老公,集中精力好好思考。”路其安的衣服倒是一丝不苟好好穿着,道貌岸然的样子,话出口时特意恶劣地加些力度捏了下。 莫识才聚起思绪,准备思考应对方法,被路其安生生打断,溃不成军。 在清明散尽前,他努力吐出口炽热浊气,羞赧地揪住人心口处衣料:“老公……” 这下好了,路其安下手更狠了。 青年眼睛亮得像天上启明星,语调急促,显而易见的兴奋:“再叫一遍。” 还有完没完了!莫识又羞又恼,理智被磨得殆尽,他怒而暴起,干脆利落一巴掌扇在路其安脸颊上,和在医院时打的是同一边。 才消下去的红再次浮现。 刚打完,莫识就后悔了。他实在没有伤害男朋友的本意。只是猫炸毛总要挠谁,一时间没控制住手。 喉结上下滚动,他紧张地捧住人脸颊,想要马上道歉。 掌心突然被贴住。 道歉的话如鲠在喉,莫识眼睁睁目睹路其安扣住他送到嘴边的手,先是亲了亲指尖,然后张口咬下手腕内侧皮肤,尖锐犬齿留下极浅红印。 愉悦地弯着月牙似的眸,微笑唇扬起弧度愈发清晰,完全是一副爽到了的样子。 “哥哥,今晚我想过分点。”路其安喃喃低语,语气和煦,“可以吗?” 似乎给人留有余地,却压根不给抉择空间,只要看着他的眸,就会中蛊,无法抗拒。 莫识点头,很轻很轻地:“可以。你来吧。” 【注意查看作者有话说呀!】 第117章 【花都篇·乐会】 具体过分成什么样,除了当事人以外无人知晓,但其他嘉宾、节目组以及直播间十万名观众全都知道了一件事—— 第二天,莫识一整天都没有离开卧室,而路其安顶着俊脸上清晰的红印,忙前忙后殷勤地照顾他。 引得知晓二人关系的几位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关系最铁的江菟更是大胆上前啧啧称奇:“你小子可以啊,玩这么花。” 毫无疑问,她因为嘴贱被一旁的江玫揪了耳朵。 卧室内,莫识僵硬地躺在床上,周围一片安静,他得以盯着天花板安静思考。 思考一下造成如此惨状的原因。 路其安学东西很快,技术好得出奇,又懂分寸不会做得太过,他几乎只在前两回时有过腰酸背疼哪儿哪儿都难受的感觉。 而这回主导权交给莫识,没什么经验的人将自己折磨得晕乎乎昏沉沉,腿软到撑不起身体,刚坐起一点便脱力跌回去,激得眼底积蓄的泪成颗掉下。 最后实际上是路其安忍不住生涩动作点燃的欲火,翻身把他压倒,强硬地抢回了主导权,才顺利结束。 所以…问题在于技术不行吗,看来得多练习练习。莫识自然地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 晚餐后服过药,路其安满脸愧疚坐在他身边,肉眼可见地蔫巴了,垂着脑袋闷声闷气:“哥哥,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逼迫你了…” “不,下次再试试。”莫识靠着床头倚坐,警觉地伸手,抓紧路其安衣袖。他属实不想放过学习机会,态度坚定得像块木头,语速难得快些,“我一定能学会。” 他怎么用这么一本正经的神情说这么不正经的话!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送上门的福利,不要白不要。路其安cpu都要烧了,却还下意识地顺从本心应允:“那…那好吧。” * 莫识休息了整整一天,总算恢复到不会被看出异样的程度。 次日早晨八点,几位嘉宾听从节目组安排,登上前往附近一所小型音乐厅的车。 在行车途中,陈导才想起还没和路其安与莫识交代安排,他回首朝后面的人憨笑了下:“那什么,我们今天拍完,花都站行程就结束了。本来后面还有个安排,看大家太辛苦,给取消了。” 主要是怕再出什么意外,莫识的事险些吓破了陈凌天的胆,要是因为录制节目压力导致病情恶化,观众粉丝能把综艺给冲没。 在不为正主关注的角落,心旅开播以来,莫识那万年没动静的某博账号以惊人速度涨粉数百万。 这些新涌入的粉丝大多经历了饭圈骂战的风雨,战斗力极强,震惊于老粉佛系的同时,他们为莫识开展了各类应援活动。 莫识还不知道自己忽然成为了流量的宠儿,应声陈导的话,继续自得其乐,惦记着综艺结束后应该进哪个剧组。 最近没什么他感兴趣的剧本,虽说贝悠悠已经安排了心旅结束三周后进组的行程,且对天发誓一定会让他满意,但直到现在还没把剧本拿给他看。 如果不合心意,莫识必会二话不说违约退出。 路其安若有所思追问:“后面行程的时间安排不会受影响吧?” “不会,就是给你们多放了几天假期。还按原定时间集合。”陈导笃定。 【什么?这么快又要结束了,我感觉昨天才看见他们到花都啊,咋这样】 【补药啊心旅,没有你我怎么活啊呜呜下站就是最后一站了,我的cp能不能有售后】 【第一次真情实感磕cp,求心旅不要诓骗我教程】 【希望能出第二季,无剧本的综艺看着真的好爽好开心,他们光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我也爱看】 他们是最晚到达音乐厅的,江家姐妹俩和尹冬云筱夏已去后台做妆造。路其安挑了前排中央位置落座,把莫识拽到相邻的座位,惬意自在地等着看表演。 他们没做任务,自然不用上台演出。 “那首曲子你明明会弹。”莫识几乎有点怏怏的,不似寻常,“是我没做好。” 路其安能熟练演奏《月光奏鸣曲》,李斯特的《爱之梦》应当不在话下。如果他正常参与了学习,现在,他们也能完美地登台。 “节目组的目的,不是让我们学会一首乐曲如何演奏。”路其安满不在乎缓声点明内涵。 他无所谓这段节目效果如何,反正重点是要放在演出上的:“任务的目的是让人了解搭档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更加了解彼此,并且尝试合作。哥哥,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节目组之所以会默许他们退出任务,正是一种肯定。 莫识捏了捏人手心,不说话,仰面看向台上。 灯光忽地暗下,有束冷白的光移动至舞台中央,表演正式开场。 * 江玫与红色太适配,一袭镶嵌着粼粼亮片的鱼尾裙,边摆卷起波浪般荷叶边,她容貌精致美艳,站在冷光下,宛若冰雪中生出的卡罗拉玫瑰。 江菟则身着及膝长度的白纱裙,蓬软如一捧云朵,头纱盖着半张脸与她幽深的纯黑眼眸,如同朦胧中降世的圣女,脆弱得像碰半下都会化作泡影。 一个亮眼张扬,一个清丽柔和。 《梁祝》举世闻名,要演绎它必不可敷衍,暗处乐队配合着伴奏,乐曲本身经过了一定改编,有意放大了小提琴在曲中的存在感。 琴弓振弦,曲调从欢快到哀婉凄美,最后归为化蝶时的如梦似幻,爱意历死地而后生,含喜的悲剧。 台上红白两道身影交织,变换了位置,再分开。她们也不过像曲中蝴蝶。 【好美!怎么不卖现场票啊呃呃我好想去听】 【我有恋姐癖,玫瑰姐姐我是你的狗!为姐姐痴为姐姐狂为姐姐框框撞大墙!!!】 【兔兔太美了简直天使,是谁,是谁敢骂我们纯洁小白花兔宝呜呜】 乐声渐歇归于寂静,路其安合手鼓掌,莫识跟上了,似乎忘记镜头的存在,对身边恋人说了句: “希望她们不会像梁山伯与祝英台,经历了太多事,寻常爱情很容易被消磨干净。” “嗯…希望。但我觉得江菟不是什么正常人。”路其安抬眼看向台上激动相拥的二人,没迟疑,瞬间把自己的好兄弟卖了。 她的爱是扭曲的、要发疯的爱。 第118章 【花都篇·迟来】 姐妹俩下台当观众,青梅竹马上台。 《卡门间奏曲》难度虽高,但两人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有多默契自不必说。他们没在演奏分工上花太多精力,节约下来的时间甚至用来编了段双人舞。 由古灵精怪且跳脱的云筱夏主导,舞蹈风格不是唯美,而是搞笑幽默。 舞台上,二位身着礼服,负手身后,威胁对方似移步转两圈,颇有剑拔弩张之态。 云筱夏穿的是粗跟高跟鞋,敲着舞台发出哒哒节律轻响,观众或许听不清,但坐在现场且对音乐有些造诣的路其安听出来了。 她这是在打拍子。 几拍后,尹冬伸手抓住她手,两人踩起乱糟糟的华尔兹舞步,像是各跳各的,却没一次踩到对方的脚。 这也是他们设计的一环。 【不要让小夏编舞,不要让小夏编舞,不要让小夏编舞!】 【他们跳得像俩人机,或者是肢体不协调的幼儿园小孩】 【你别说你别说,我感觉这段舞非常炫,挺有意思的,呃虽然是有点好笑但是它好玩呀】 【这不对吧,尹冬哥本来就够人机的了,再跳这个舞简直是人机中的人机,人机之巅!】 路其安看得傻了眼,笑也不是,不笑也不好。 云筱夏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对她重视的人很关心,比如新交的朋友莫识。她编这段舞的用意很明显,是为逗朋友一乐。 但真笑了会有点不道德。 莫识没像他那样胡思乱想顾虑太多,云筱夏想让他笑,他便笑了。在莫识看来,舞并不是很有意思,不过台上这俩人是挺有意思的。 长笛音色柔美清澈,舞台灯光追随他们变幻的舞步飘忽移动,到后来竟显出几分优雅。 乐团兢兢业业做着伴奏工作,相比表演,云筱夏和尹冬更像是在旁若无人享受音乐,暴露本性罢了。 一曲终,两人意犹未尽,谢幕跑下舞台,和台下四人凑到一处。 “怎么样怎么样,我编的舞很帅吧!”云筱夏是个小话唠,亮着眼眸欢欣雀跃,急切地想求好评。 四位观众交换视线,达成一致,开口对得意洋洋的小姑娘输出一顿猛夸,三言两语差点把人哄成胚胎,情绪价值拉满。 【他们居然真能找得出词夸…我只会觉得这编舞在搞抽象,汗流浃背了】 【求天降这样能给情绪价值的朋友,我真的很需要呜呜】 【低情商:花里胡哨零七八碎。高情商:很炫目,内容丰富出彩,简直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虽然但是不能看豹豹猫猫弹钢琴好遗憾,四手联弹多浪漫啊…】 【为什么舞台上帘子放下了,灯光好暗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 现场众人只当表演结束,将到离场时间,并不多想,任由绒面的厚重幕帘遮住舞台,其后传来杂乱无章的搬动声,他们也没在意,以为是工作人员在收拾舞台。 忽然,幕布自动开启,明媚暖光乍然倾泄,六位嘉宾全被惊了一跳。 布景速度快得惊人,不过几分钟时间,台上竟出现了摆放得错落有致的造景,罗马柱圆拱门,蔷薇花藤攀爬缠绕而上,典雅华丽的法式风格。 一架白色木纹三角钢琴立于舞台中央,身着象牙白礼服的大音乐家坐在琴凳上,齐肩黑发烫起波浪卷,遮着半张脸,只露出尖俏下颌。 她头戴星辰桂冠,姿态从容放松,饶是看不清脸,也能看出绝非普通人物。 “是范音…”莫识最先出声,范音弹出几个音符他就将人认出。好歹当了她几年学生,听她弹了几年钢琴,对老师独特的演奏技巧尚有印象。 云筱夏恍然大悟:“啊…那位华侨音乐家?” “她是你们的老师吧。”江玫挑眉,她观察能力一向比旁人敏锐,发现不仅莫识,路其安也表现出微微的了解后猜出几分。 路其安点头对她笑,却回道:“是识哥的老师,算不上我的,我配不上被当作她的学生。” 他必须把话说明白,否则按范音这个对音乐有着地狱模式洁癖的变态,原先就阴晴不定,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多了个学生,必然得气炸了发疯。 范音弹的正是他们没能学习的那首《爱之梦》,伴奏乐队退场,放她独奏空间。 一支抒情曲,旋律深情婉转,诗意浪漫,展现出幻想中持久热烈的爱情,就像弗莱里格拉特诗中所言—— “爱吧,尽你所能地爱吧。” 【弹幕怎么突然安静了,好不习惯】 【别说话,赶紧欣赏音乐!虽然我对钢琴曲兴趣为零但是此音乐家演出门票巨贵,听到就是赚到!】 【我妈问我为什么对着电脑屏幕哭,弹得太好了,音乐生膜拜一下,范女神我爱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叫晕倒*】 【外行人,但感觉感情好充沛,有种爱得很重的感觉…这就是想和钢琴结婚的女人的魔力吗!】 * 范音步下舞台时,听呆了的嘉宾们还在愣神,见人走近,莫识带头鼓掌,把那几个木头人都唤醒。 “我是帮小卷毛和我的学生来演出的,怎么样,吓到了没?”范音想伸手插兜,发现礼服裙摆又厚又长但偏偏没衣兜,摸索两下,无奈退而求其次,抱住手臂。 云筱夏颤巍巍掏出小本子:“范大师,可以要签名吗?” 范音没架子,接过签下名字,潇洒地递回去,朝小姑娘抛个飞吻:“是我粉丝啊?真有眼光。” 尹冬紧急把云筱夏往自己身后扒拉。范音按年龄看与他们不是一代人,可魅力丝毫不减,心态比他还年轻。 云筱夏自带粉丝滤镜,要是沦陷了怎么办! 莫识不懂尹冬的杞人忧天,他起身,垂目对范音鞠了一躬:“范老师。” 一声老师,让范音收回轻浮神态,翘起的唇角缓缓压下,她无所适从地松开环抱手臂,手足无措,最终招呼旁边的路其安:“小卷毛,你…呃。” 接收到信号,路其安了然,扶起迟迟不直身的莫识:“哥哥,她一直是你的老师。” 范音眼圈红红,故作轻松拍拍人肩膀:“没事儿,补上了,小缪斯,你永远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只是直到现在,莫识才能坦率地称范音一声“范老师”,而不是欲盖弥彰的“小音姐姐”。 这声老师迟来了十多年。 可惜昙花一现,他再也不可能跟从老师学习,这称呼注定没了意义,成为拔掉尖刺后留下的那个伤孔,终生难愈。 第119章 【日常录·文意】 节目组宣布录制结束,关闭摄像机后,去后台卸完了妆的范音紧赶慢赶跑出来,换回松松垮垮休闲装的她看上去更像她自己。 她在门口拦住了路其安和莫识,抓乱梳理得精致的头发,熟络询问:“诶,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我请你俩吃顿饭?” 路其安刚和父母兄弟发完信息交代行程,侧目看向莫识。 “已经通知了,可以。”莫识叹口气,他实在不明白路其安为何坚持要他和家人说声,分明他是在外独居,几天不回家根本无人关注。 没错,由于f国与京市相隔很远,下一站又离f国颇近,两人一商量,决定用这几天假期顺便旅个游,暂时不回京市。 毕竟来回倒时差太折腾人,路其安还怕莫识身体承受不了呢。 和老师久别重逢,又是对方主动邀请,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傍晚垂暮进了餐厅,天色尽黑,夜色中挂着点点清澈星子时,两人方架着醉醺醺的范音离开餐厅。 范音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郁闷,复杂得很,憋得难受,禁不住多喝了两杯,结果醉得彻底,抱着莫识大哭大闹嚷嚷:“我怎么就丢了你这么个天才,怎么能这样!” 她哪有表现出的那样洒脱,心里后悔得要命,如果能重来,范音定会去参加当年的生日宴,阻止一切发生。 莫识因为服药的缘故没碰酒,脑子很清醒,轻轻拍她后背:“老师,你好吵。” 路其安和范音同时愣住,数秒后,他忍不住笑了,边笑边把被学生嫌弃的人从莫识身上拽开。 范音扭头问:“小卷毛,我吵吗?” “有点吵,所以请您安静一下。”路其安无条件赞同莫识的评价,好声好气劝说。 突然被小情侣俩人嫌弃的范音不干了,吵是不敢再吵,哼哼唧唧嘟囔着要回家,抬手招服务员来结单,迅速干脆地刷卡付款后站起来,准备自己离开,不打扰他们约会。 莫识伸手扶稳她。 虽然不能理解范音为何幼稚,但毕竟她是于他有恩的老师,是范音挖掘了他的天赋,让他有契机获得如今成就。莫识打心底感谢。 更何况,让一个喝醉的人自己离开太不安全,哪怕是陌生人,他也会伸出援手。 “…我不知道她助手的号码,哥哥你有存吗?”路其安跟着起身,单手控制住范音,让莫识能腾出手翻看通讯录。 片刻静默,莫识收起手机:“直接打车送她回家吧。” 他们一直是直接联系范音,根本没想到会有需要找她助手的日子,还好记得清范音家的地址。 两人怕出意外,一路护送范音回家。两个大男人实在不方便贸然进人卧室,只把范音安置在沙发上。 喝醉发酒疯被人送回来的事儿应该不是头一回发生了,莫识在矮桌上看见张名片,上面印着范音助手的联系方式,备注大概是有事请联系她的意思。 电话拨去,被飞速接通,莫识简单交代了下情况,挂断后朝路其安颔首:“她很快就来,我们先走。” 为这趟旅行,路其安临时在p城买了栋别墅,离范音家不远,步行几分钟的距离,两人决定直接回家。 * 新居主卧,路其安走出浴室,发现本该在房间里等着他的莫识不见了踪影,微压眉头,不顾发梢尚在滴水,丢开毛巾匆匆四顾。 小阳台被窗帘半遮半掩,只依稀看得出有个人影。 路其安心下微动,踌躇片刻,拎起件大衣外套,拉开落地窗走上露台。 跨出卧室瞬间,寒气侵袭,吹透未干的水迹,刀割似的冷,仗着年轻身体好,路其安只草草拢了下浴袍衣领,抻臂将外套披到人肩上。 莫识后知后觉发觉他的到来,抬面看去。他坐在外面吹了会儿风,脸已冻得苍白,唇上绯色淡去,泛点乌青,浓黑发缕经风一吹便乱糟糟的,贴在脸颊上。 瞧着好狼狈。 路其安低头碰碰他唇面,同样的冷,不禁心急:“哥哥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卧室,生病多难受啊。” “我没待…多久。”莫识慢吞吞收起手底压着的书,想反驳说自己身体非常健康,可刚开口就被冷风呛得咳嗽。 断断续续把话说出来时,路其安已不信了,着急忙慌推着他后背把人挤回卧室内,利落地锁了窗户。 “晚上的药吃了吗?我去煮姜汤驱寒。”路其安有那么一点点生气,但他不说,匆促地准备出门下楼去厨房。 莫识扯住他,咳嗽平息,身躯经热气烘暖才知道发抖,声音跟着颤:“别走,我没事,只是到外面看了会儿书。” 路其安一愣,视线下移… 怎么又是《尤利西斯》!他怎么一直坚持在看它! 拗不过莫识死死盯着他看的撒娇举动,路其安退了一步,贴到人旁边,用自己的体温帮他暖身,随口问:“这书很好看吗?” “嗯,我读它主要是为了锻炼注意力,康复师的建议。”莫识听出他言外之意,指尖抚过书封上英文字母,详细道来,“而且,我也很想弄明白…父亲到底象征着什么,我能不能做得合格。” 虽然不曾得到过母爱,但莫识是见过母亲真情实感关心哥哥的。他通过观察,隐隐约约弄明白了那种始于血脉羁绊、发展于生命相依的母爱。 但他很少见到忙于工作应酬的父亲,也只见过那人对莫谦的考试成绩表示骄傲,而非对他本身。莫识对父亲角色的认知几乎一片空白。 在遇到路其安前,莫识计划终身不婚,但的确有过未来领养个孩子的打算,于是想要学会如何成为真正的好父亲。 把话告诉康复师后,康复师把这本书交给了他。 具体缘由莫识没说出来,他已不再想领养个孩子,怕自己没法好好负起责任,曾经不成熟的天真想法就让它过去吧。 路其安好久都没说话也没动,莫识被他贴得热了起来,挪开距离。 瞥见小男友脖颈上的纱布,估摸这人肯定记不起换药的事情,莫识翻出医院里医生给的药膏和纱布,倾身靠近,安静地帮忙处理伤口。 边缘有些红肿,不严重,少裹层纱布方便透气就好。 路其安一动不动乖乖地随他摆弄,摸着新缠的纱布,发自内心评价:“哥哥,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是个好父亲,但你绝对是完美的伴侣。” 因为此刻,他幸福得想死。 第120章 【日常录·缪斯】 路其安盘腿窝在懒人沙发中,腿上搁着笔记本电脑,打字时键盘发出有节奏的细响,他飞快地回复了小舅舅苏祈佑发来的消息,继续看文件。 虽说出身豪门,但他甚至还未满23周岁,太年轻,没有什么独自管理公司的经验,苏祈佑与路洵和他差不了多少。 三个初学者凑成堆,所有的一切都是从纸上谈兵到实践,慢慢摸索尝试的。 路其安其实有很多工作要忙,只是为了陪莫识,基本要搁置段不长不短的时间,才能集中在一个时间段全部看完,并做好决策。 工作在他心里到底是没恋人重要。听到身后脚步声的瞬间,路其安保存了文件,没退出页面,假装若无其事办公,实际上偷偷调整了坐姿。 如愿被莫识从后方抱住。 极淡的山茶花香清幽,几缕半长墨发剐蹭到他脸颊,软绵绵的叫人心痒。 “你在干什么。”莫识眯眸看向电脑屏幕,密密麻麻全是字,他看不大清楚,索性直接问。 路其安弯着双笑眸,牵过恋人的手,将他引到沙发前,侧身让开位置,示意对方坐到他旁边。 待莫识紧贴着他坐下,路其安挪动电脑,把它送到两人之间:“在处理工作,缪斯的事情,哥哥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莫识瞥两眼,是关于公司签约艺人相关工作的计划书,他沉眸想了想,出乎意料地提出:“我和公司的合同快到期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不续签,去你的公司。” 缪斯的前身经营太差,现在刚刚起步,和白手起家没什么区别。有能力的员工招了不少,基础运营模式已经完善,当下最缺的就是艺人。 而且需要是有潜力或者有一定名气的艺人,能够长期签约长期发展,作为公司的半个形象代表存在。 路其安已经决定不久后退圈,没有将自己纳入考虑的范围,本打算向几位有些交情的明星提出邀约,莫识刚刚走近时他却灵光一闪,有了新想法。 “缪斯”这个名字来自莫识,那么,最适合成为它王牌的人也应该是… 他的mewes。 “不会影响到哥哥的事业吧,莫谦哥会同意吗?”路其安考虑得周全——莫识现在签约的是自家公司,顶头上司就是亲哥哥,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待遇,缪斯能给他的,不一定比他现在拥有的好。 莫识平静地给贝悠悠发了两条消息,让她知会莫谦一声,然后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换个公司不会影响演技。他会允许的。” 毕竟,莫识是靠着惊艳四座的演技杀出重围,完全不立人设不大肆炒作,在一众流量明星中胜出,年纪轻轻被冠以影帝之名。 圈内导演无不百般期待能与莫识合作,他有无需依赖公司送上资源的实力。 何况在他看来,路其安犯了太妄自菲薄的错。 不提那难以忽视的路家二少爷光环,单是这家伙的个人魅力都不容小觑。要混到公认顶流的位置绝非易事,人情世故方面,路其安懂的只会比他表现出的更多。 “我一定会努力做到最好。”得到了出乎预料的信赖,路其安眼眸亮了几分,掌心贴上人后腰,打着圈轻缓揉摁。 昨晚他俩在卧室聊天,聊着聊着莫识不知怎么忽然起了兴致,二话不说翻身压倒他,欺身骑上。 真把男朋友当道具使,练习自己的技术。 路其安没脾气地随便他折腾,唯一一次想伸手干涉还是因为看莫识做得太困难,捂着小腹眼眸失神,像是撑不住了。 结果被对方不留情地拍开。 回想得他心里闷闷不乐,路其安使坏捏捏人腰侧,往莫识耳边吹气:“合同里要写点特别的内容吗,比如说,规定一下艺人可以随时玩弄公司ceo之类。” “把潜规则摆上明面?”莫识捏他脸颊,不明显地轻微皱眉。 “这是什么话。”路其安表情认真,板着脸的模样好违和,“我们是正当的恋爱关系。” 公司顶多是他俩普雷的一环。 电脑屏幕上不断弹出消息提示,叮叮当当吵得人心烦意乱,莫识把黏在他身上的路其安推开,抬指点了点屏幕。 看上去是很着急的消息,不能为接吻误了正事。 “苏祈佑发的消息,一般都很没有营养。”路其安暗自咬牙切齿,希望那小登这回说的是正事,否则他一定要和路洵告状了。 恨恨地点开消息通知框,大片文字弹出来。 『苏祈佑』:你真把他挖来缪斯了,真假的?爱情如此伟大 『苏祈佑』:诶,你说我要不复出一下,粉丝们估计想死我了吧,还能给你公司再涨点热度 『苏祈佑』:这想法怎么样,简直天才对吧,你求我我就实施 『苏祈佑』:人呢?消息还发的出去,看来这回是把我屏蔽了?? ……… 他废话怎么这么多。路其安迅速截屏打包发给路洵,合上笔记本电脑,对莫识笃定确信:“看吧,他发的消息真的很没有营养。” 莫识不想说苏祈佑坏话,但竟无法反驳,赞同地点头。 * 自由旅行第一天,他俩没出门,路其安一口气解决了所有文件,为确保公司能够顺利发展,还和家里长辈聊了会儿问了些建议。 莫识也忙,贝悠悠工作效率极高地帮他说服了莫谦,但他还是得自行向哥哥嫂子给出合理解释。 两人默契地打算明天再出去看看风景。 苏祈佑肯定是被路洵训了一顿,整个人都蔫着,老老实实把合同文件发给路其安,没多说半句多余的话。 怕到手的影帝改了主意飞走,全公司上下的工作人员都在配合,工作速度快得惊人。 上午提出签约,下午就拿到了合同。 莫识笔尖戳着才打印出的纸页,提笔签名前,他突然问:“公司名字是你改的吧,为什么要叫缪斯?” 不怪他自作多情,名字实在是有点特殊。 路其安眨眨眼,他以为莫识早确定了这件事,噗嗤一下笑出声,眼眸弯若峨眉月牙:“mewes,当然是因为mewes。” 这家公司最初设立时,路其安心里就想着莫识,于是想到了对方不常用的英文名,取了个音译用上。 他很单纯地希望,生命中的一切都与恋人息息相关。 第121章 【日常录·离析】 花了一天时间努力工作,第二日,路其安说什么也不愿意看半个字文件,早早预订了艘乘沿奥热尔河观景的游船。 他腻歪得很,特意照着莫识的衣着搭了身风格相同的,站在一块儿相配又养眼,像是情侣装。 莫识乐得看他显而易见的小心思,面上淡淡的不显任何神情,帮着捋平风衣衣领处微小褶皱,拍拍人心口:“走吧。” 出门路过范音家时还听到了透过窗户传出的钢琴曲声,两人相视笑了笑,驻足听到一曲结束,不作打扰离开。 * 今日天气半阴半晴,偶尔飘来云便要遮住虚弱的、薄如轻纱的阳光。 气温倒舒适,路其安站在游船二层的露台上,倚身靠着围栏。扑面和风微暖,撩动青年额前碎发。 身姿颀长挺拔格外优越,更别说还有张惊为天人的脸。 他在看风景,身旁的莫识在看他。 长得好看的男朋友对有点颜控加恋爱脑属性的莫识来说真是绝杀,盯着人看了几分钟,控制不住自己,掏手机打开摄像,准备进行一些偷拍。 几次调整角度总算按下拍摄键,莫识翻看偷拍成果,不过数秒就迅速关掉手机,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回到先前的位置上。 庆幸地想着还好路其安专注观光,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为了方便莫识偷拍,凹造型到现在的路其安总算能放心,顺带着放松了动作,神不知鬼不觉在拍风景照的中途翻转镜头,将男朋友和自己纳入相框,再迅速翻转回去。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偷拍还偷拍。 合照get。 二层露台是最适合观景的地方,埃菲尔铁塔、圣母院、卢浮宫…举世闻名的景点一一展现,壮丽华美。 游船全程一个多小时,下了船刚好到午餐时间。 如果不是突然接到江菟的电话,如此平静悠闲的约会本该万事顺遂结束,完美符合路其安预期。 突兀插入甜蜜氛围的电话铃声犹如恶鬼,江菟不知是脑子抽了什么风,把铃声设成恐怖片bgm。 挂断了又打进来,重复几次,路其安抬眸看看对面的莫识,脸上露出些恰到好处的愧疚来:“我先接个电话,哥哥你先点餐吧。” 莫识似乎并不在意,点头允许,垂面继续看菜单。 路其安走到无人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压下怨怼的火,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江菟急切的话闯入耳中。 “路其安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你听我说——我姐姐,她把江家和姚家的合作搅黄了!”她声音低压着,带点细微喘息,激动得难以自制。 谁? 江玫…以一己之力拆散了姚江两家的合作?! 下意识地,路其安想到了任贺。身为眼线,姚江两家之间出了什么事,他应该是第一时间传递消息的人。 打开聊天软件才发现不久前任贺的确来过信息,不过由于他开了免打扰忘记关闭,没听到提示音。 草草和江菟聊了几句,他摁住怦怦直跳的心脏,维持冷静去看任贺的消息,慢慢捋清发生了什么事。 * 江玫很不想回家,非常不想。她本来是能够留在p城工作几天耗耗时间的,但父亲催得紧,还扬言威胁如果她不回去,就将她目前的权力全部收回去。 老套庸俗的威胁方式,但非常管用,她本想骂出口的话憋了回去,忍气吞声和江菟定了同一班航班。 路上江菟想和姐姐搭话,她不回答傻气的提问,狐狸似狭长媚气的眸定定睨着看,直盯到对方红着脸抿唇不再吭声,方提醒:“待会儿出了任何事,你只管表现得单纯柔弱,什么话都别说。” 江菟听得不明所以,小幅度点头,当时便隐约觉得不太对。 回到家进了家门,管家恭恭敬敬鞠了个躬,告诉她们父母在书房里等着,江玫脱掉外套递给旁边紧张迎来的保姆,抬手挽起长发,像准备打架一样把自己收拾利落,才步上二层。 这就更反常了。 一无所知,江菟只得默默跟上,保险起见也理了理头发,准备着如果姐姐和父母打起来,就冲上去帮姐姐打架。 她看上去纤细瘦弱,可在没回江家前被校园霸凌那么久,多多少少积攒了点打架技巧,吃得饱饭的情况下打怕三四个人没问题。 江菟惴惴不安,目睹姐姐打开书房门。 江父看清开门的人是江玫,抓起桌上烟灰缸,用力一砸,直直朝人飞去,怒喝道:“混账东西,你都做了什么!” 江玫好淡定,把门拉上阻挡了烟灰缸攻击,重新开门,瞥眼地上散落烟灰,嫌弃地跨步绕开:“老登,您还是收收气性吧,无论你怎么生气,事情我都已经做出来了。” “你这个赔钱货…我就不该把你养大,早应该掐死你!”江父胸口剧烈起伏,气得想再动手,视线落到神情无辜的江菟身上。 网上早传出了路其安与莫识关系亲密的事情,江父全部看在眼里,但他仍然以为女儿和路家少爷有一腿。 毕竟同性恋是多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法律都不认可,路家身为豪门,怎么可能允许家中子嗣传出如此丑闻。就算路二少真是个gay,最后难免要落到妥协,走上娶妻生子的正轨。 江父无所谓女儿能不能得到真爱,他只要利益。所以即使正在气头上,他也必须得讨好江菟。 也只有江菟有可能拉他一把了。 江玫不等父母反应,自顾自在旁边沙发椅上坐下,翘起腿,惬意自在,张扬地笑眯起眼眸:“我能做的不光是提点姚叔叔几句,老登,你该让位置了。” 听他俩吵嘴,江菟渐渐明白了一切。 几天前,江玫不知从谁那得知了姚江两家合作对抗路家的事情,细究下去,发现合作的其实是姚珺晔,而非姚家名义上的掌权人姚叔。 姚叔为人老实谨慎,但年纪大了,渐渐的放权给了小辈,对家族事宜大多不知情,否则定不会容忍姚珺晔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江玫便做了个好心人,把姚珺晔闹的事捅出去,告诉正在山庄休养的姚叔,引得老人家暴怒,当即凭借数十年积攒的威信,收了姚珺晔权力,还把儿子和江家人怒斥一顿。 两家合作关系断了,江家能倚仗的只有私底下勾结的路家旁系。 原本胜券在握,以为女儿一定能安稳嫁入路家,一下子与盟友分崩离析,叫江父如何不生气? 这股气全冲着始作俑者江玫发泄出去。 第122章 【日常录·幸运】 江玫性子耿直,烈得很,要不是手上权力还不够,想必会在这关头彻底踢开江父,夺走公司。 而江父之所以还留着她,一是为了稳住江菟,二是因为江家小少爷年幼。他怕自己退休时儿子还没成长到能继承公司,需要个中间过渡时期管理公司的工具人。 江父生性多疑,难以信赖外人。早在江菟回家前,江玫就成为了他心中最佳选择,江菟又缺少管理方面的能力,一直没能动摇姐姐的地位。 江玫手里握着多少筹码还不一定。 不过也算给路其安传递了个信息:她需要些帮助夺权。 路其安没有时间慢慢琢磨,简单想了想目前战局。 大伯一家不敢张扬,只能暗中给予支持,虽说旁支手中权力不多,但有层血缘关系在,不好随意割舍。 当年大伯做了出格的错事,爷爷还顾及亲情,没有狠心惩罚。只靠目前罪证不足以彻底碾他入尘。 江家在江父指示下几乎全力对付路其安,索性只针对他一人,不牵扯家族间的势力纠纷。有江菟挡着,局势尚且稳定。 姚家单方面退出了站队,无疑是明智之举。冤有头债有主,路其安会报复姚珺晔,但不会对姚叔下狠手——当然,子不教父之过,还是得给个教训。 意外之喜下,他思路格外清晰。 真是十足幸运。 现在优势毫无疑问,在他们这边。路其安风评正是最好的时候,多少网友将“慈善家”的称号扣在他头上,而合作的瓦解已然泯灭对方获胜的最后可能性。 上流社会有条潜规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擅自干涉其他家族内部事宜。若不是这条不成文的规矩约束,路其安早把姚珺晔的事情捅去姚叔那了。 江玫坏了规矩帮助他,他也不能白白叫她冒险,当即打电话给助理,让人安排几项协助江玫的工作。 粗略计划交代下去,路其安长舒一口气,赶紧快步回到餐厅中。 * 莫识按男朋友的偏好帮人点了餐,见路其安走近,抬眸看去。 “哥哥,我好高兴。”路其安弯眸笑得明媚轻松,迫不及待分享心情,却不说明高兴的原因,愉快的模样看得莫识指尖一紧。 他手中握着刀叉,微弱动作让刀尖无意戳入溏心蛋,半液态的蛋黄缓缓淌出,明亮的黄色,汇成小小一滩,像迷你版太阳。 有点残缺不全的小太阳。 犹豫几秒,莫识问他:“为什么高兴?” 路其安笑了笑,说的话不算撒谎,可也算不上全部事实:“哥哥记得我的喜好,我当然高兴啦。” 他想保护莫识,不让恋人受任何伤害,当然不愿告诉对方事实,平添心理压力。 毕竟,莫识的心理状况看似稳定,实际犹如濒临崩塌的雪山,轻如柳絮的雪花不会造成多大危害。但倘若有谁高声说话,则有瞬间雪崩的危险。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精神疾病亦是同样。 琥珀色眼眸太浅淡,可其中纳着许多内容,并不是看透了颜色时能一并轻易读懂的。莫识很久没在路其安面前这般冷脸过,一时竟让年轻人有点害怕。 路其安偷偷看他脸色,伸手碰碰对方指尖,顺利地十指相扣。 得到底气,小狗委屈地耷拉眼睫,可怜兮兮的模样:“和我约会哥哥不高兴吗?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一个人去接电话了。” 莫识表情很快有了松动,他好容易心软,不过两分钟,回以紧紧扣掌的动作,轻声安抚:“没有不高兴,午餐结束我们回家吧。我有点困了。” “好,下午我有工作要处理,可能不能陪哥哥睡觉。”路其安神情更可怜几分,桃花眸水光潋滟,仿佛受了天大委屈,“晚上要补偿。” “……”莫识松手继续用餐,不回答他的得寸进尺。 别墅那么大,四间卧室,路其安却只让家政服务员收拾了一间主卧。美其名曰节目拍摄期间睡习惯了,同床共枕没什么问题。 所以这家伙的补偿绝不是简单睡在一起的意思! 他难道一点都不觉得累吗?年轻人体力这么好? * 回到别墅,莫识径直进了卧室,反锁房门前顺手把路其安放在房内的电脑丢给了他,可谓体贴入微。 路其安得意地甩着不存在的尾巴,去客厅工作,避免打扰到男朋友休息。 而莫识反复确认了房间隔音做得特别好,冷静下心神,点进通讯录一个从未联系过的号码,拨通了它。 第一次第二次都被挂断,第三次响了几秒,对面的人应该是思考了下才接通。 “喂?您好,请问您是…”男声温和,不算熟悉,大概是没认出他来,礼貌询问。 莫识半阖了眼,神色阴鸷,口吻带点阴阳怪气的意思:“任译先生,您应该认得我。” 因为任译配合着伤害过路其安,他对任译的印象极差,懒得客套拉近关系,自然是没多客气。 任译辨出他清冷声线,沉默数秒,尴尬道:“莫、莫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路其安的行程已经不归我管了。” 突然换经纪人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路其安暂时没动任译,让他挂着经纪人的名头,只是完全架空了,工作全部分配给别人。 “之前发生的事,我已经大概弄清楚了。”莫识镇定地诓他,语气阴冷得像能把人刮下一层肉,吓得任译抖了两抖,“虽然莫家权势不比路家,但你也清楚,想弄你还是很轻松的。” “告诉我路其安还有什么计划,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他演了那么多反派角色,要装心狠手辣的坏人,简直信手拈来。 任译听到如此威胁,差点当场吓哭,懊恼不已欲哭无泪:“我说,我全都说,莫先生,我真没做什么坏事啊!” 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迫害他,这工作危险性这么高的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年他就不该那么纵容任贺,现在可好,把柄握在别人手上,他们不过是随手能碾碎的蚂蚁。 恐惧造就诚实,任译嘴没个把门,就这样把他知道的全盘托出… 第123章 【日常录·知情】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全部信息,这是莫识都没料到的情况。 任译清楚莫识和路其安关系不一般,又实实在在被之前发生的事情吓怂了,指望配合些能让莫识对他印象改善,多点机遇,才乖乖坦白直言。 谁料向来冷心冷情的莫影帝听完全部内容,淡淡地“嗯”了声,瞬间把电话挂了。 连句敷衍都没有。 任译擦擦额角冒出的汗,这才多大会儿,已经吓得他腿直打哆嗦。 同时心里也生出丝疑惑。 按道理来说,莫识是早参与进路其安和任贺的事了,也清楚背后主使是姚家江家,他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呢? 他把自己的话也回想了遍,心里咯噔一声响,顿时警钟大作。 不好!莫识难道原本不知道路其安的大伯一家也为此出了力?! 任译瞬间感觉天塌了。 完了完了,路其安要是发现他把这秘密告诉了莫识,不得把他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啊…… * 路其安的确是要完成工作的,只是与昨日不同,工作内容不只是安排缪斯各项事宜,还有帮兄长处理家族企业的事。 要托人帮忙提拔江玫,自然得做点表示。 比如打白工。 路家兄弟几个一直走的是互损风格,路其安当然不会老老实实接受路漫书塞来的工作,一边敲着键盘一边絮絮叨叨连麦骂他。 “真够扒皮的,这么多文件我就是看也起码得看三天,路漫书你就这么对待自己亲弟弟?” 打的是跨国电话,也许因距离遥远,声音略有失真,但路其安依旧能想象出对方翻白眼的欠揍样子:“呵,男人,闭嘴吧。” …… 路其安骂不出来了,扶额苦笑:“你少看点霸总小说,连女朋友都找不着,演冰山霸总有什么用,死装。” 大抵是踩了路漫书痛处,他立马真的高冷起来,沉默片刻,“嘟”的一声挂断电话。 吵不过就跑,这算什么啊。路其安埋头继续苦兮兮地对付工作,偷摸在心里吐槽他那被降智霸总文荼毒了思想的大哥。 越是想,键盘敲得越起劲,仿佛要把坏心情全部发泄在可怜的按键上。 事实证明,人在专注时是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 莫识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窗外天光已经暗下去,而他身边无人,定了定神,随便套了件衣服,走出卧室。 客厅中有个明亮光点,路其安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丝毫没注意到周围变化,接连高强度工作几小时,他身上甚至带着丝社畜般怨气。 咔哒一声,莫识打开了客厅的灯。 周遭环境乍亮,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眼睛一时适应不来,路其安抬手遮光,本该即刻低头适应亮度,却偏偏想抬眸看向莫识。 不出所料,眼中盈起团雾蒙蒙湿润,好无辜地望去,霎时消了莫识心里藏着的不愉。 “辛苦了,我去做晚餐。”他覆掌揉乱青年的鬈发,突发奇想将拇指和食指弯成个圈,捏住一搓蓬软的发缕。 感觉可以扎小揪。 莫识抬起另一只手,摸到自己脑后的发绳——他已习惯了把半长头发拢起束好,避免发尾贴着后颈泛痒。 用的发绳往往是简约款式,很少带什么装饰,深色也不怎么扎眼。 路其安揣测出莫识的心思,觉得被男朋友玩弄也挺好的,遂不躲不避把脑袋拱进人掌心依恋地蹭蹭,关掉电脑起身:“我来帮忙。” * 意面热水入锅,加撮盐防止粘连,开了中火,很快自水底咕噜咕噜冒出沸腾的泡。 厨房对路其安来说再熟悉不过,他安静地守着锅,不时搅动几下防止粘连。这是莫识交给他的任务。 比起任务更像在哄小孩,随便丢个活,意图是让他别捣乱。 而莫识洗净了手,正在厨房另一边有条不紊地处理食材。 路其安没事干,手上动作机械式进行,理直气壮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看。 穿着围裙时,莫识冷峻侧颜似乎有所柔化,少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漆黑如墨的羽睫低垂,纤密得似乌霭,专注地凝视手中… 那个番茄。 想和番茄吃醋是正常的吗?路其安被自己脑中冒出来的想法逗笑,决定用多吃两口的方式报复一下小小蔬菜。 意面软化煮熟,趁着还有足够韧性,关火把面滤出,放着备用。 路其安主动请缨去准备其他菜,莫识则接过递来的面,将番茄炒至出沙,加少许砂糖和肉酱调味,防止过酸。 动作意外地熟练。 “第一次见哥哥下厨时看起来还有点生疏,进步很大。”路其安从不吝啬夸奖,真心实意笑着。 “抽空看了些视频,只是模仿。”莫识耳根发烫,生硬地错开视线,“你的工作还没做完,今晚要不就…” 彻底消停一下吧。 他们同床睡时路其安总不安分,就算发了誓不做,也要恶劣地上下其手四处乱摸,最后黏黏糊糊贴着人睡觉。 莫识被他的恬不知耻吓到过好几回。 路其安忍着不笑,庄重点头:“好啊——不过作为交换,哥哥要告诉我,你今天都了解了些什么。” 话题陡然转变,打得莫识措手不及,他惊愕地同人对视,清晰读到对方的了然。 声音干涩堵在嗓中,莫识控制住表情,蹙眉反问:“你在说什么胡话?” 阴暗面转瞬即逝,路其安又弯起眼眸,重新搅动奶油蘑菇汤,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但并不准备改变计划:“没什么,开个玩笑。今晚我一定乖乖听话。” 他相信莫识能理性看待。 知道了反而更好。毕竟在正常人看来,大伯对亲侄子总归是下不了死手的,信息的泄露没准能方便路其安自入圈套。 * 说到做到,当晚,路其安真的没有不依不饶贴近,甚至煞有介事拿了床新被子,并在床铺正中摆了条毛毯,美其名曰这是个防御装置。 至于他是如何半夜爬过此防御装置,钻到莫识被窝里,八爪鱼一样将人缠得喘不过气的… 第二日凌晨,莫识被意外的重量压醒,拍醒蔫巴小狗质问,只得到了“可能是梦游吧”以及“潜意识里想靠着哥哥睡觉就变成这样子了”的答案。 莫识选择认命,主动把自己塞到路其安怀里,安心睡回笼觉。 第124章 【日常录·再遇】 奋战三天,路其安最终按时完成了所有工作。 发送出最后一份文件,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朝捧书在旁边陪他的莫识笑,张扬潇洒地把电脑合上:“哥哥,我自由了!” 莫识将书签卡入书页间,第一时间配合:“恭喜。” 陪同的这段时间,他发现了,路其安真是个全能型人才,寻常碰都不碰的工作全部能处理的得心应手,几乎不出纰漏。 路其安缺的,只是能够长时间做同一件事的耐心。 也许是太天才的缘故,做什么都极容易上手,一旦上手便会因为成功得太轻而易举,很快失去兴趣。 亏他能在娱乐圈待近十年时间。 “话说,你一开始当练习生是为了什么?”莫识忽然觉得奇怪。路其安不缺钱不缺势,而且看上去对名气没多大热情,何必淌娱乐圈这么深的水。 这个问题,路其安在媒体面前回答了几十遍不止,总说是为了追求梦想,坚持走下去则是为了让支持他的粉丝不白费力气。 但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梦想呢? 莫识认为他从前答得太公式化,信不得。 “呃……记不太清楚,我从小没有明确的目标,不知道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路其安若有所思,状似认真,“好像是星探来找,觉得好玩就签约公司了。” 签约时他心思乱糟糟的,没留神签了个长期合同,黑心公司还疯狂吸血,直到后来他爆火才有机会脱离公司,成立自己的个人工作室。 显然,这次的回答比以往都要真诚。 换作往常,莫识肯定会无条件相信路其安。然而前两天刚得知小男友瞒着重要信息,起码最近,路其安说出的话他只能信一半。 还是得自己查。 可暂时竟找不到地方下手。 追梦的一套借口从出道用到现在,压根找不出破绽来。 两人在同一家公司出道却不属于同样领域,没有过合作,仅仅因为偶遇成了浅交的朋友,对彼此知之甚少。 最有可能的突破口是经纪人。但男团的初任经纪人早已辞职离京,卢北过世多年,任译身为第三任,对路其安进娱乐圈的缘由完全没有了解。 况且路其安现在有路家支持,要查他的经历,简直难上加难。 莫识第六感很准,他隐隐觉得背后藏着什么秘密,似乎所有事情能够串联成一条完整的线。 可惜,线索断了。 * 没有工作一身轻松。次日,路其安又拽着莫识出门晃悠遛弯儿。天气不算多好,空中阴沉积云,绵针般的细雨飘飘。 他们共撑一把伞,必须紧密贴着才能被完整罩住。 虽说伞的用处不大——细细雨丝经风一吹便斜,钻入伞底,间或几滴拍到脸颊上,沾点深秋凉意。 街上行人大多没撑伞,莫识倒想挪开几步距离,但身旁那家伙紧搂着他不松,挣脱不了索性顺从。 说到底,路其安只是想抱他罢了。 最后莫识找到家顺眼的咖啡店。两人进店点了咖啡和甜点。 路其安搬过椅子和莫识坐到同一边,咬着吃甜品用的小勺,歪头靠在恋人肩头。 法式焦糖布丁质地绵密丝滑,浓郁奶甜与香草味交融,顶部焦糖酥脆微焦,略带苦香。某甜品爱好者暗暗盘算该怎样礼貌地把这家店买下来。 身心双重满足让路其安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他们没注意时间,单看天色看不出时间流逝,不知多久后,咖啡店门推开,走进了四五个人,穿着板正西装,有说有笑的。 “哥哥。”路其安突然坐直,盯准人群里一位中年女子,确认自己没眼花,兴致勃勃分享,“我们遇到认识的人了。” 距上次见面不到一个月时间。 “苏日娜的母亲…真巧。”莫识想起了是谁。尽管相隔数米还有人挡了视线,依旧能瞧出她妆容精致衣着端正,更重要的是脸上神情舒展愉悦。 看样子她的生活好了许多。 录制节目时认识,在节目外不能擅自打扰对方生活,路其安和莫识对视一眼,默契埋面继续解决桌上的甜品。 再抬头,是听到了亲切的呼唤。 “小路总,莫先生,好久不见!”同行伙伴先行离开走出店门,她才走近角落里举止亲密的两人,热络殷勤地打招呼。 路其安想起上次忘了问名字,瞥向她的工作牌。 原来叫周锦。 “好久不见,锦姐,家里状况还好吗?”他没纠正周锦夸大的说法。二十多天时间,说久算不上,何况他们不太熟悉,能见面完全巧合,周锦说这话纯属套近乎。 身在职场,与上司套近乎是非常重要的。路其安表示理解。 可是莫识不太懂周锦怎么变了性子,她上次分明束手束脚十分拘谨,猛地热情起来,让他怀疑难道认错了人。 顶着满头问号,莫识摆出高深莫测姿态,静静喝咖啡。 周锦举了举手上打包的甜品和咖啡,笑容灿烂:“好多了,谢谢小路总给的机会,我和孩子她爸都通过了面试。苏日娜回学校后炫耀了几天你们的签名。” 她现在在公司里当总监助理,虽然不时需要出差,但比上一份工作轻松多了,不再需要没日没夜地加班。 薪水还比之前多得多。夫妻俩能存不少钱,打算等苏日娜上了大学,他们就回到草原,重做最本真纯朴的牧民。 莫识放下咖啡杯,唇角笑意若有若无:“看来路其安做了件好事。” “我难道做过坏事吗?”做过太多坏事的小狗不服评价,撇嘴为自己申辩,“哥哥,快拿证据出来,不然就是诬蔑。如果诬蔑我,我是不会原谅你的…除非亲我两口。” 无言以对且懒得和不要脸的家伙掰扯,莫识靠近亲了下他唇角。 路其安立马变成阳光灿烂大男孩,也不继续嚷嚷着诬蔑,转而用力揽住人肩,拥进怀里。 周锦自知是个电灯泡,识趣地走远,在店门处扭头回首看去。 旁若无人打情骂俏,好不自然。 看着看着,周锦笑了起来,想起她曾在草原遍布繁星的夜空下大声许过愿,希望眼前两人可以永远幸福。 现在,愿望实现了。 而且是超额实现——因为幸福的不止这对小情侣,还有自己和家人。 推开店门,感应铃声轻快地叮响,周锦走向等候她的同事们,不再回头。 她知足了。 第125章 【雪国篇·木屋】 s国气候严寒,处于北极圈内的k城更是滴水成冰。 着名的雪国列车沿着轨道匀速前进,轮轴滚动,发出节律的“哐啷”声,半刻不停歇,听得人直犯困。 窗外是大片一成不变的皑皑白雪,以及覆雪的森林——亚寒带针叶林,松树与云杉的针叶上凝结了透明冰粒,仿佛是由水晶精心雕琢成的艺术品。 【隔着屏幕的我冷得打哆嗦,听说k城冬季平均气温零下十几度,你心旅是要让嘉宾变成冰雕吗】 【心旅九月初开播,偏要到十二月入冬才来最冷的地方,讲究】 【k城被称为极光小镇啊,冬季是观测极光的最佳时期,冷是冷了点,但按心旅的行事风格,估计得把嘉宾当大爷伺候】 【可不是当大爷吗,看看那六个,睡觉的睡觉,不露脸的不露脸,还打上牌了,导演根本不带管的】 六位嘉宾身处在卧铺列车内,各自找方式消磨空闲时间。 许久没抱团的追妻者联盟三人组又凑到了一起。不是为了谈正事,而是因为二缺一,江菟顺手拦住经过的路其安,拽他玩斗地主。 他们这样的新手玩牌,运气成分比技术重得多,开头最兴致勃勃的几轮下来,各自有输有赢。 逐渐也开始感到无聊,边摸牌边聊天。 “真不知道节目组怎么想的。”江菟打出一对五,率先出声抱怨,“让我们先乘飞机到集合地,再安排坐火车,也太累人了。” 集合地为s国首都,处在国家的南部,而k是极北之地,位于s国北部,两地之间直达航班只一个多小时,然而假若乘火车,用时需要十五小时左右。 嘉宾们按时到达机场,便被节目组的车匆匆运去赶火车。长途旅行无疑让人浑身疲惫,难免生出怨言。 路其安把玩着手里纸牌,接上对九,反复观察对面坐的人:“你不是挺精神的吗?” “我是没事,但姐姐都有黑眼圈了!”江菟想想就心痛。 姐姐完美、漂亮的脸上居然会出现黑眼圈…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尹冬丢出对k,成功夺得下一轮出牌权,帮腔道:“筱夏也很累,看风景没看一会儿便睡着了。” 角落站着的工作人员簌簌发颤,向路其安递去求助眼神,示意他帮忙解释下节目组安排的用意,免得观众说心旅苛待嘉宾。 救命稻草却在认真琢磨该怎么出牌,没注意暗示。 “这是为了方便游客欣赏极光而设的列车。”一道清越声线引得三人下意识抬头看去,竟是自上了火车后没有露过面的莫识。 他抱着厚重书籍,鼻梁上黑银色半框眼镜未摘,大概是看书时听到对话声响,于是来瞧瞧。 见他们全部愣住,莫识紧接着补充:“我们运气不好,没碰上极光。” 【丸辣,心旅所有恋爱脑齐聚一堂,其中还包括一对xql】 【陈导看见估计得气炸,精心安排的行程,没遇到极光就算了还得被嘉宾们蛐蛐,实惨】 【笑死了,陈导不语,只一味地当牛做马】 【只有我关注点是莫猫猫戴眼镜超帅吗…妈妈我爱上他了(舔屏】 莫识没有回到卧铺隔间,而是选择了加入,四人玩起桌游,还约定输了的要被其他人贴纸条。 路其安难得运气不佳,开场失利,他笑吟吟地把脸凑到莫识手边,举止暧昧。 吃狗粮的俩围观群众不由得发出啧啧赞叹声。 听得莫识脸红,条件反射般啪地把纸条拍到路其安的额头上,收回视线,自顾自准备开始下一轮游戏。 “……”路其安吹吹垂在面前的纸条,怀疑男朋友是把他当成了僵尸,用这种方式打了个封印,不然怎么这么粗暴。 * 列车到达k城是当地时间五点,不愧地处极圈内,冬季白昼时间很短,天色黑透了,周围亮着花花绿绿灯光。 路灯照着,雪地的反射更让周围没那么黑暗,甚至能清晰辨别出房屋的不同颜色。 夜晚雪景美好得像个童话,但冷风残忍地打碎了这童话。 太冷了。 “现在室外气温零下21c。”戴着厚厚手套,拿手机相当不方便,陈导说话时冒出氤氲白雾,他跟嘉宾们站在一起发抖,“刚下过雪,地上积雪还没清理干净,车不方便过来,我们需要等几分钟。” 莫识体质畏寒,把大半张脸埋进围巾中,拉低绒线帽,只露出双琥珀色的眼睛。 他听了路其安的话,穿的衣服已经挺厚实了,却还觉得冷,是那种刺骨的,让人感到关节处扎了针的疼痛。 路其安倒适应得很快,偷偷把莫识护进怀里,并自己往上风处站了站挡风,低头和他笑,鼻尖冻红了,眼睛亮晶晶的:“哥哥,我们这次还能睡在同一间吗?” 温暖舒适的被窝…莫识情不自禁怀念,这么一想象,好像能忽略部分寒意。 陈导吞了口空气,悻悻提醒:“那个什么,我们这次租了两栋木屋给嘉宾们居住,男女嘉宾分开住,每栋有三间卧室,全部是单人的。” 他们没有一起睡的机会。 毕竟陈导属实担心两位会情不自禁进行生命大和谐,木屋隔音效果差,万一暴露恋情… 心旅要么爆了要么完了。 完了的概率更大! 陈导扪心自问,确定拿自己钱开玩笑的事情,他做不到。 “啊——好可惜,好没有悬念。”路其安抗议。 【他不会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想和莫识睡吧,我儿真是个给?】 【可恶的节目组!不睡一个房间还叫什么恋综啊,越来越像旅游综艺而不是恋综了!!】 【除了疑似热恋期的其路焉识,冬夏组已结拜兄弟关系,花卉组和和睦睦包饺砸亲情感,这是恋综应有的画风吗】 【还有六人大乱炖友情向,怎么不算一种心旅特色呢】 节目组的车在几人被冻麻木前及时赶到,匆匆忙忙放好行李登车,充足的暖气立马救了嘉宾们小命。 行程约十几分钟,车辆安全平稳地停在了院子外。 入目,是两座相邻的木屋。 第126章 【雪国篇·抽签】 木屋尖顶上盖着完美无瑕的白色积雪,衬得墙面红漆愈发亮眼。 像童话故事里的房子。 云筱夏最兴奋,常年撸铁锻炼出她强大臂力,一手拎个行李箱,欢呼着直奔木屋。江玫江菟相视一笑跟去。 不慌不忙的路其安与莫识姗姗来迟,行李箱在雪地留下数道辙印,进到室内,箱上沾染的雪花顷刻消融成水珠。 木屋内外简直冰火两重天,玄关处摆着衣架用来挂脱下的厚外套。 卧室布局相同,嘉宾们各自随便选了间,回房简单收拾行李。 住处大抵经过了节目组精心改造,设计相当用心。表面是两座独立建筑,后门连接的玻璃温室却是共用的。 很方便六人聚会。 幸好有它,尹冬终于有救了。 * 晚餐由节目组提供,用餐地点是玻璃温室。彼此相熟并成为朋友后,嘉宾们少了许多约束,毫无顾忌地讲笑话打趣。 莫识仍然话不多,微微笑着旁听,煞有兴致的模样。 路其安话也比平日少,更多时间陪着莫识一起听笑话,偷偷藏在餐桌下勾手指相牵。 【好幸福,好幸福!听他们这样简简单单聊八卦就好幸福啊啊】 【看了心旅就没法接受其他综艺了,感觉都太假,在这之前我还以为明星们不会交换八卦呢!心旅你是我的神!】 【莫猫猫一言不发就算了,琪琪怎么也不说话,没听说过xql性格会越来越像呀】 【谁注意到了陈导在角落中那个不怀好意的目光,感觉他要搞个大的,或者拉个大的】 果不其然,饭后,陈导神秘一笑。 接着从背后掏出抽签筒,摇动两下,纸签发出细微哐当声:“今天我们将开展一场久违的谈话会,每人的话题由抽签决定,各位,考验手气的时候到了!” 抽签筒内有十几种签:父母、兄弟姐妹、朋友、校园生活、老师…不仅是讲述经历,还要说明自己对话题词的期望。 抽到合适的话题当然会让叙述变得轻松简单,但倘若是不幸抽到了不合适的…… 今天运气奇差的路其安莫名一阵心慌,警惕地死盯着抽签筒——它首先被递到了坐在最右边的江菟手上。 * 木质抽签筒有些分量,江菟把它放在餐桌上,从圆口中摸出一张绑紧成束的纸条。 心跳加速声如擂鼓,她不自觉地睨向旁边江玫,深吸一口气缓和紧张,缓缓将手中纸片展开。 “校园生活。”蹙起的眉没有松开,江菟将纸上内容展示数秒,轻垂柔软纤密的睫,低下头让长发遮去半张脸,“运气不太好。” 敏感脆弱的神态。 江玫看得揪心,她对妹妹过去的经历有过了解。作为贵族高中特招贫困生,江菟经历过太多不公平的待遇。 而且,如果不是一场恶意图谋导致的鸠占鹊巢,或许那些伤害应该属于江玫。 尽管不愧疚,但她心里多少别扭。 在场人大多能猜出几分接下来的事。路其安挪开收音麦,凑到莫识耳边安慰他:“哥哥,你不用为她担心,江菟是个坚硬的家伙。” 看似娇弱小白花,实际上呢? 江家认她回家的契机,是江菟和几位施暴者打架,一对五情况下把对方打跑三个,最后体力不支倒地,被过路的江玫顺手救了。 跑掉的三人拒不承认参与霸凌,江菟正好需要装可怜,私下经过商议,情况才被塑造成单方面挨打。 【小情侣又在角落说悄悄话口牙,我的火眼金睛一下子就发现了!】 【急急急急急急急,什么话不能让我们听,琪琪都背着我们说了一季悄悄话了】 【兔兔不是豪门真千金吗,按狗血小说剧情,她回家前一定经历过虐身虐心】 【不会是校园霸凌吧,看玫瑰姐的表情不太对,天哪…提前心疼了】 “我学习成绩一直非常好,中考作为市状元被特招进了贵族高中。”江菟慢慢开始讲故事,释然般笑着补充,“和姐姐同校。” 能在高中时遇到江玫,恐怕是她今生所有运气所在。 富家子弟大多知书达礼,有着出众的气质与品性,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其中总不乏顽劣恶种,对出身、家世充满优越感,随意践踏普通人的尊严。 他们把特招贫困生江菟,看作了供人取乐的小白鼠。 校园内有高清智能监控覆盖,全方位无死角,富家子弟担心被发现会影响自己,动作并不猖獗。 起初,他们找各种理由让江菟帮忙做值日,往她课桌里塞虫子,在她的作业本或试卷上乱涂乱画,或干脆撕碎丢掉,让江菟找不到试卷,被老师罚站。 江菟一声不吭拒绝帮忙值日转身离开,捏着虫子随手丢出窗外,在老师骂她后,安静地从垃圾桶里拿出碎纸,摊给老师看。 她的态度惹怒了施暴者。 于是变本加厉,出现直接的暴力手段。几个人拥着便能把瘦弱少女挤得东倒西歪,被迫进入没有监控的宿舍内。 用被子将人盖起再拳打脚踢,只是疼痛,不留伤痕。 或者揪住少女乱糟糟像很少打理的头发,摁进洗脸池里,浸没在水面下,看她憋得窒息时地搏命挣扎。 江菟只有一身校服,弄湿了只能穿着湿衣服上课。过去这么多年,她忘记了当时的疼,只记得冷,像身体结冰,自发梢滴落的水弄湿她的笔记本,字迹糊成一片。 和水同时洇花墨迹的还有另种液体。 是她温热咸湿的泪。 * 江菟那颗心出奇的狠,回想这些事,竟不觉难过,仿佛冰冻僵了心脏,不会痛一样。 共情能力强的,如云筱夏,已呜呜咽咽哭出声,尹冬擦着她的眼泪,不知所措地给人拍背。 陈导担心自己犯了错,中途想打断。 江菟不理不睬继续概括完,叹声气,有条不紊解释:“这些事情不该被回避。除了我,还有很多人在经历校园霸凌。而他们的遭遇可能更加惨无人道。” 她很幸运,能够有机会发声。 身在暗无天日处的孩子们呢?是否要一生深陷泥沼? “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出人意料,说话的是莫识,他神色极冷,愈显严肃庄重,不擅长共情的人并非缺乏善意,“总得做点什么。” 云筱夏带着哭腔,鼻音很重的“嗯”了声,抹掉眼泪。 尹冬理性,立即思索着能做什么。 而路其安动作不带任何犹豫,掏手机拨通父亲的电话,三言两语说服了正看直播的父亲成立公益组织,帮助被霸凌的学生。 【权势就该这样用!md,仗着有点背景搞80的就该站成一排扫射】 【对对对,年龄小不是犯错的理由,枪口调低点的事情罢了】 【抵制校园暴力,我将支持,心旅一个恋综能传递这些东西,它真的,哭死】 第127章 【雪国篇·回忆】 事情谈妥,路其安挂断电话,波澜不惊笑得好乖,他轻轻牵住莫识递来的手,拢在掌心,像握了块半暖的玉,出言提醒:“很快就会安排好,陈导,活动是不是该继续了?” 再不翻篇,云筱夏恐怕要哭得呛气。 陈导立刻示意江玫抽签,只见容貌昳丽明艳的美人一手揽着依偎在她怀中寻求安慰的江菟,一手拿过抽签筒晃了晃,谨慎地抽出支签。 主题词是“兄弟姐妹”。 显而易见,她必须讲明白对江菟的看法了。 抽出的签交由工作人员重新卷好,塞回抽签筒内,江玫没有经过太多思考,镇定开口:“如果仍然将我视为江家的大小姐,那么,我有一个妹妹,还有个弟弟。” “先来说你们不太熟识的那小孩吧。” 在身世揭晓之前,弟弟曾是她真心实意对待过的亲人,即使他是典型的“耀祖”,一出生就夺走了江玫的继承人位置。 江玫以为孩子都是白纸,只要好好教导,能让他有情有义,这位置让也无妨。 可江家父母的过度溺爱,把小儿子浇灌成了充满恶意的花。他蛮横任性,恨不得把姐姐当成仆人看待。 江菟回家时,弟弟是最高兴的。 因为新姐姐看上去懦弱好欺负,似乎能当牛做马被他使唤。 忍了几年的江玫看见弟弟的恶霸举动,决定从此发疯,揪着衣领扇了他几个巴掌,打得小孩嚎啕大哭,从此怕她怕得只敢不痛不痒骂几句过过嘴瘾。 打完后,她想起导致弟弟变成这样的人是家长。遂衣袖,二话不说直奔着去找了父母,一人赏一顿打。 【我就说我们玫瑰姐拿的是大女主剧本,爽!太爽了!!】 【对这种坏小孩就该教他做人,否则以后就是社会的败类,姐姐干得漂亮】 【打父母打弟弟,就是想断了江家的根然后独占家产吧!一直不喜欢她,太恶毒了】 【楼上那位你也该进去挨几巴掌,想被打可以直说,见人真难纱】 【姐姐是看见兔兔被欺负了才生气爆发诶,我捡一口花卉组!】 江玫的壮举在豪门圈子里可谓相当出名,嘉宾们大多有所耳闻,然而亲耳听到当事人形容的感觉更为震撼。 莫识对圈内消息了解得少,江家的这件事他初次听说,惊讶看向落落大方的江玫,目光中多了丝敬佩。 能够敢于反抗,真的很勇敢。 “江玫姐可厉害了,我父亲和我夸奖过,手段高明干脆利落,行事风格大胆。”路其安假装和莫识偷摸说话,音量却没压低,直到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悄声耳语,“哥哥也很厉害,不用逼自己学习别人。” 他是有读心术吗?莫识实实在在怀疑,抿唇在人掌心画个圈,意思是知道了。 轮到要评价妹妹。获得足够安慰情绪恢复平静的江菟抬脸,紧张兮兮看着姐姐,如同在等待审判。 法官江玫仔细斟酌词句,如是简单形容:“江菟是个绿茶皮的芝麻汤圆儿。江家四口人当中,我对她好感度最高。” “如果可以,在我离开江家后,希望能够维持稳定的朋友关系。” * 江菟处于极度狂喜状态时,最为健全的二位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各自发言。云筱夏抽的是“父母”,尹冬抽的是“朋友”,对他俩来说小菜一碟。 心旅似乎回到了正常的轻松画风。 莫识运气格外好,抽到了“职业生涯”,是他最擅长的部分。简单讲了讲入行契机以及演艺心得。 期间在路其安提醒下声明:“拿到金像奖需要致辞时我并不是敷衍,只是太紧张所以…” 罕见地忘词了。 他那榆木做的脑袋,要临场发挥说一段不得罪人面面俱到的话,太困难。何况台下观众又多又吵,熙熙攘攘让害怕社交的莫识晕头转向。 所以只能干巴巴说句谢谢,再僵硬地下场。 【原来是吓傻了,我还以为那个背影是孤高冷峻呢,汗流浃背了兄弟】 【原来是这个原因,我笑死,当时还被骂上热搜霸榜两天,猫猫真的太惨】 【我还以为他面瘫,领奖时还能垮着张脸,没想到只是人机】 【这是真人机这个喷不了,事实咋如此好笑,我将分享给曾吐槽过莫识的亲友】 路其安乐呵呵听完了,并愉快地拍拍莫识的肩夸他说得好,顺手摸出张签,看清字的瞬间笑容消失,并企图偷偷把签塞回去。 “咳咳咳!”陈导超经意地大声咳嗽。 路其安撤回了一张签。 他捏捏眉心,展平纸条:“内容很不详啊,说倒是能说…” 纸条上赫然两个大字——“死亡”。 大意是要他回忆身边已逝的人,并谈谈对死亡的看法。 莫识脸色微变,靠着演员的素养很快收了回去,提议:“陈导,能不能换一个,太压抑了。” “那也…” “我能说,就这个吧,命运的安排。”路其安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反正是用不到的签了,无需留存。 他知道莫识在担忧,所以要用满不在乎的态度,打消对方顾虑。 要说逝者,路其安一时竟只能想到一个人,在他面前挣扎着咽了气的人。 路其安彼时年岁尚幼,自那时才产生了对死亡的直观认知。 他微阖目,把事实遮掩去一部分,正好是为江家的抖黑料行动造势,娓娓道:“路漫漫其修远兮,我父母给孩子取名是按这句诗来的。” “他是真正行三的孩子,与我同龄。名字取得不好,叫作修离,路修离。” 也许“离”字便早早昭示了结局。 长兄路漫书老成早慧,总嫌弃小他三岁的弟弟们幼稚。路其安便常常与路修离抱团玩耍,成了无话不谈的一对兄弟。 六岁爬树救猫事件主人公,无名的弟弟正是路修离。 他死在十二岁那年冬日,年关将近,长辈和保姆们全在安排事务、装点家宅。被忽视的两位小少年不乐意清闲,和父母商讨后带着保镖出门玩。 京市人多,熙熙攘攘地,潮水一样卷着路修离,将他挤远。 十几秒时间,路其安低头逗弄小狗的工夫,他的弟弟就不见了。 再见面时,只有一具浮肿尸体,创口被海水泡得发白腐烂,还有不少被鱼类啃食的痕迹,死相凄惨。 “从那之后,我努力地锻炼,希望可以变得强大起来,能保护身边朋友、家人,以及我的恋人。”路其安攥紧拳,掐痛了自己,声线维持平稳,“人之常情,我没法坦然面对死亡,但我不会害怕。” 【点开此处评论区可收获萌物一对x】 第128章 【雪国篇·无痕】 极寒雪国,冬季总是充斥着松软的白色,雪花随风飘舞落在玻璃窗上,看得清精细美丽棱角,自然鬼斧神工的造物。 谈话会结束后,莫识借口说累,直接回了卧室。路其安在他离开前一秒,将一杯热可可塞进人手心,笑意暖融:“刚煮好,哥哥尝尝看吧?” 这家伙似乎缺点心眼,丝毫没有为方才提起了已逝亲人感到别扭。 莫识只好听话地把杯子端走。 实际上热可可起到了些作用。莫识思考事情时喜欢靠着窗,看向窗外。室内暖气充足到只需穿件薄毛衣,但窗户玻璃仍是冷的。 他将手贴在上面久了,冻得僵硬,便利用热可可的温度取暖。 待指端回暖,莫识捧起陶瓷杯,低面啜饮杯中恰能入口的热饮。路其安摸透了恋人喜好,加的糖量减半,没有太甜腻,浓郁的巧克力香与牛奶味交织。 本该细品,然而莫识暂时没那个闲心,苦恼地将额头抵在玻璃上,用物理降温方式强迫自己理智。 窗上浮现一小片由呼吸带起的白雾。 还是想不明白。 他刚去询问过莫谦。按理来说,从事娱乐行业的人对风声十分敏锐,上流圈子内各类事,莫谦算是摸得挺清楚的了。 可是… 莫谦甚至不知道路家三少爷路修离存在过,更不提得知他的死讯。 在网上搜索相关消息,也统一说路家主支新一代只有四个孩子:任职企业总裁的长子路漫书,刚暴露身份的次子路其安,以及早早在各自领域出名的双生子。 路修离以诗句取名且行三,说明他的确出身主支,又与路其安同龄,两人应该和远之兮之一样,是孪生兄弟才对。 路家对血亲极度重视,双胞胎通常会被放在一起培养,可依据莫谦所说,在弟弟们出世前,唯有路漫书与路其安两个人接受过家庭教师的超前教育。 也就是说,只有他们被视为继承人。 路修离呢?路其安口中那个早夭的孩子,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明明即使雁过亦会留痕。 难道、难道他根本就不曾存在吗? 大胆荒诞的猜测才冒出头,背后忽地传来敲门声,莫识沉浸在自己天花乱坠的发散思维里,无防备地被吓得一颤,心脏随之剧烈加速跳动。 他呆滞迟钝地转身,一时竟拿不准要不要去开门,放轻脚步靠近门口处,下意识摆出了防卫架势。 “哥哥,是我——奇怪,难道睡了吗?”迟迟听不到卧室内响动,路其安嘟囔着。按他对男朋友的了解,莫识一般是不会早睡的。 难道身体不舒服? 门反锁了,他没法直接进房间查看情况。按理说的确有蛮力打开的选择… 刚到拍摄地的第一个晚上就拆家,哥哥会不高兴吧。 路其安忧心忡忡,隔空往门上比划两下惦记着怎么砍了它,最后只能用莫识气色无恙安慰自己,慢腾腾转身想离开。 【拍摄结束小狗兴冲冲来找哥贴贴,结果哥房门关着没动静,就这么蔫了下去】 【尽管很不道德…看见他可怜兮兮像求收留的样子真有点暗爽(叠甲保护,纯路人不粉不黑)】 【虽然因为刚才他讲的事,到现在妈粉仍然心疼,但是琪琪对门的仇视简直太好笑了dbq】 【边敲木鱼边偷笑,不要扣我功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安。”门扉开启声响细微,莫识的低唤却清晰,省略去姓氏后发音轻柔。这称呼仿佛一个隐藏指令,路其安想也不想立刻扭头,快步回到他面前。 莫识清楚旁边就有个摄像头,而且主直播间的镜头是智能跟随的,会切换到出现了嘉宾身影的机位,直播间观众大概率在盯着他们之间互动。 于是侧身让开,邀路其安先进他房间。 虽然卧室内同样有直播镜头,但属于主直播间分屏之一,关注的人会少许多。 可惜莫识忽略了一点。 路其安习惯了两人在卧室贴贴,顺手带上门,二话不说直扑去环抱住他,闷闷不乐:“还以为哥哥哪里不舒服,吓死我了。” “我很好。”莫识伸手用力把人推开,警示地瞥眼旁边对着他们的摄像头,意思是提醒路其安别乱来。 黏人的大型犬尚且记得维持形象,乖乖在莫识指定地方坐下,规矩地把手放在膝盖处,末了辩解:“连纯洁的兄弟情贴贴都不可以吗?哥哥怎么对我这么冷漠…” 看上去好乖一大只。 【啊啊啊莫猫猫快答应他!你俩贴,尽情贴,往死里贴,贴我脸上都行!】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安,他又在不要脸地卖萌…我服了兄弟,就你这样,除了咱哥还有谁忍得住!】 【莫猫猫看他的眼神有四分困惑三分质疑以及三分心疼…?这对吗?】 【可以可以,就要年下小狗撒娇得寸进尺让冷脸年上节节败退,我爱吃这口,吸溜吸溜】 莫识面无表情坐在他对面,目光相对,努力摆出心如磐石的样子,神色冷淡:“不行,在直播,公众人物要注意影响。” 他已经明着警告了。 偏偏路其安这回不想听懂,故意装疯卖傻,抬手托腮撑着脸颊,偏首看了人好久,小迷弟般长叹:“哥哥,你真的好帅啊。” 冷着脸时更帅,天生带着身居高位般清冷肃杀感。 路其安总以为,莫识像寒冬的雪,铺了三分皎洁月色,再借半丈轻薄东风,孕育出雪中盈润似玉的山茶花。 “……”莫识无言反驳,感到自己狠心挥出的拳打在了棉花上。 那团白绒绒软绵绵的棉花还慢慢缠上,包裹住手,似乎担心下一次出拳会磕疼了他。 不心软是不可能的。莫识迎着亮闪闪注视,抬起匀长的指,轻飘飘勾着人下颌,稍加力度让路其安抬起脸。 眉眼盛温酒,未饮先有几分醉意,偏凉指尖滑过高挺鼻梁,摁在弧度上扬、仿佛天生带笑的唇角。 路其安被他摸得想笑,拼命忍着,免得自己太像变态。 沿着面部线条将人勾勒过一遭,莫识点头,诚恳夸奖:“你也很…好看。每天对着镜子里这张脸,真的会觉得别人帅吗?” 第129章 【雪国篇·初遇】 “当然会,哥哥你都不知道——”路其安鼓了鼓脸颊,蹭着人指腹,有意拖长尾音,黏糊糊像在卖嗲,“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是天神下凡,连哭都忘了。” 莫识捏住他喋喋不休撩情的嘴,把人捏成了只气鼓鼓的鸭子。 尽管身体出于自我保护本能忘却的记忆在渐渐复苏,但毕竟时间久远,有些事记得不大清楚。 现在想想,他和路其安初次见面时,距那孩子逝世才一年多。亲人离世、队友霸凌、前途未卜,惊觉原来当时的路其安是为了这些事情绪低落。 莫识努力地回忆,走马观花一样迅速倒退回溯,在脑海深处翻出最初景象。 * 初夏六月的天早早热了起来,榕树上传来聒噪蝉鸣,一声迭一声的响,嚣张跋扈地折磨着鼓膜,吵得人心烦意乱。 莫识刚在老前辈那儿上完课,单肩挎着背包,本想从平日走惯了的路线离开,但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是正午时分,公司员工们大多在食堂用餐。 要走先前的路就会经过食堂门口,人太多了,很闹腾,好麻烦。 他非常讨厌见到陌生人。 步伐停下,莫识向反方向走去,准备稍绕点路,从其他出口离开,顺便拨通了家里司机的电话交代地点。 话说到一半,忽而停下声音也停下脚步,定定地立在走廊上,侧耳聆听。 他好像听到了哭声,压抑得极轻,断断续续哽咽。 在寂静到落针可闻的地方显得有些… 毛骨悚然。 莫识记起近来公司流传的鬼怪故事,顿时来了兴致。那时他十八岁,对不同寻常的事情总还有好奇心,径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想看个究竟。 手里仍举着手机,任凭听不清声响的司机紧张焦急地连连发问:“小少爷,您在听吗?喂,喂?” 有点吵。莫识挪挪手指盖住收音孔,放轻动作推开面前虚掩着的门。 练习室内空荡荡,明媚和煦的阳光自落地窗泼洒而入,满地灿金。其他练习生全部离开去了公司食堂,只剩一少年抱着膝盖藏在墙角阴暗处,将脸藏在臂弯里,肩脊小幅度地起伏颤动。 莫识很自然地上前,谨慎地先摸了摸少年裸露的手臂。 有体温,原来是人啊。 没意思。 他社交欲望极低,当即收了手想走。无端挨摸的少年却正在莫识起身前一秒抬脸,用力抓紧刚抽离的手,宛若溺水的人攀住浮木,借着那点助力才能呼吸。 按莫识的性子,他会利落甩开少年的手,然后加快速度逃走,免得招惹麻烦。莫识的确想这样做,然而动作到一半中断。 坏了,这家伙长得好漂亮,像有磁力般紧紧吸着他的视线。 完全是硬控。 路其安发育期比较迟,那时身高还矮了莫识一截,又是呈自卫姿态蜷缩身躯,占的不过是小小一隅角落,看上去可怜而脆弱。 眼眶通红,浓黑瞳眸覆着闪烁泪光,水汪汪地仰视闯入者,仿佛快要忍不住哭出来,脸颊倒干干净净没沾泪痕。 “…你是练习生?”莫识发现拽不出自己的手,无奈蹲下身,本能地怕吓着人,轻声细语开始对话,“能放开我吗。” 头脑发懵,路其安呆愣地盯着人看,好半晌方点头,不知是应了什么,手上力道半点没收敛。 莫识背对着窗,浑然不知阳光从背后为他披上层纯粹的光辉,色调暖洋洋像焦糖,面容清俊若高山白雪,低身靠近时空气浮动,带来浅淡干净的木质香。 陌生人为什么会来这,难道是天神? 神经紧绷得太久,路其安清楚地意识到情绪已在崩溃边缘,他迫切地需要寻求发泄口,否则将会决堤,一切努力全部白费力气。 眼前这人的善意成为最后一根稻草。 “抱、抱歉。”路其安忽地伸手死死抱住莫识,声音沉闷哭腔浓重,呼吸促乱,泪珠迅速地滴落,他清楚明白自己可耻地想从陌生人身上汲取温度,理智却无法操纵身体。 莫识有片刻的迟疑,任由初次见面的少年抱着哭泣,眼泪落在皮肤上,湿润温凉。 不大能够理解。但很快,他莫名其妙接受了事实,没有推开路其安,反倒慢腾抬手,揉揉怀中的脑袋。 心情不赖,姑且可以陪人聊两句。这样想着,莫识边捋顺少年柔软鬈发,边继续仍未挂断的通话:“麻烦晚点过来,我捡了个…” 话说到一半卡了壳,想起尚且不知道少年的名字和身份,微抿起唇思忖了会儿,犹豫道:“一个有点黏人的小孩。” 黏人小孩忙着哭,呜咽声如受伤幼兽。 司机连声答应,至于如何扭头和莫谦告了状,则是莫识不了解的部分。 他丢下手机,只静静在练习室等候,直到少年状态趋向平稳。 整两小时时间,两个初见的人维持亲密拥抱姿势,怪叫人误会。幸运的是没有第三个人来到这间略显偏僻的练习室。 路其安总算能好端端接过手帕,在注视下缓慢擦净泪痕,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揪着手指,第一反应是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一时没管理好状态,浪费了您的时间。” 怯生生的,不过挺有礼貌。莫识摆摆手表示不在意,随便往路其安身旁坐下,揉着僵硬手腕:“没事。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莫识在他压抑泣音间隙听到了含混的话语——“我真该死,为什么是我活了下来。” 呢喃自问声音很轻,可在莫识听来仿佛有千斤重。 他不禁仔细观察,猜测少年的年龄:五官线条柔和、青涩,这是比他小多少?四岁,或者五岁? 反正远远没到该计较生死的年纪,为什么偏是在嘟囔这些话? 疑问带来了兴趣,莫识像个忽然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浅色眼瞳中遽然泛起光亮。 蝉鸣未曾停歇,却不再叫人烦躁。路其安的自我介绍模糊在背景声响中,莫识单单记住了他姓名。 命运就此纠缠,友谊扎根茂盛生长,同时埋下另一颗等待春天的种子。 * 他们初遇故事第一次公开,称得上是始于友谊终于爱情,让观众们听得激情四射。 路其安不时补充几句当时的感受,一双桃花眸笑得柔柔稍弯,目光愈发深沉含情。 莫识并不避讳同他对视,定定地回以视线。 在路其安终于忍不住要去握男朋友的手的瞬间,到了设置该关摄像头的时刻,直播间立即没了画面。 徒留一片黑屏,放任观众们遐想。 【我为了这个直播观看名额花了那么多钱,你们就给我看这个?!】 【言有尽而意无穷,我悟了,这样半遮半掩的更好味呜呜】 【求做饭啊啊我现在就要吃到今晚直播的后续!我要看他俩互诉衷肠大干三天三夜!!】 【正主只用回忆往事搞暧昧就好,而我们同人女要考虑的就多了[\/给力][\/给力]】 第130章 【雪国篇·咬痕】 k城冬季的早晨气温格外低,尹冬艰难地逼迫自己早起,掬一捧水用力拍拍脸颊保持清醒。 虽然不能时时刻刻看见小青梅,但起码用不着看某两位在眼皮子底下秀恩爱。靠着频繁的心理安慰,他竟感觉节目组安排住处的方式可以接受。 于是心情颇好地搜索网红穿搭,照着教程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像要去走秀。 孔雀开了屏,大摇大摆推开卧室门,准备去厨房做早餐。 迎面撞上从莫识卧室出来的路其安。 刚离开温柔乡,路其安只草草套着身单薄的黑色睡衣,一头自然卷发睡得乱七八糟炸毛蓬起,看到尹冬后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嗓音慵懒,比平时低沉:“早啊,尹大导演。” “…你,你和莫哥一起睡的?”尹冬狐疑地反复确认路其安出门方向,的确是莫识的卧室不假。 又特意看了看对方脖颈。路其安最近一直穿高领的衣服,挡得严实,果然是伤口尚未愈合,缠着两圈纱布用来固定敷药——还好没有可疑的暧昧痕迹。 听到问题,路其安不觉哪里不对,他起床气很重,能好好打招呼已经尽力了,这会儿懒得开口,点了点头。 尹冬顿时沉默。 他看到了“#其路焉识深夜共话初遇”的热搜,但根本没想到两个谈地下恋的会如此大胆。 虽说起得够早,避开了卧室镜头…… 一大早被塞了满嘴狗粮,尹冬强行咽下,叫住路其安,好心提醒:“那什么,稍微注意点,你的计划就差一点了。” 可别把事情闹得更复杂。 青年偏首看去,眼睫微微耷垂,蔫神时反倒显得五官更锐利,有种阴鸷的攻击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带上浅淡的烦躁:“我有分寸。” 本意不想吓唬人,然而尹冬打了个哆嗦,眼里多出几分清澈的恐惧。 路其安压下那阵并不针对谁的恼火,勉力勾起唇角,视线瞥过他身上衣服:“受什么刺激了?突然换这么不适合你的穿衣风格。” “很别扭吗,我感觉筱夏对我不太感兴趣…”尹冬愁眉苦脸拎起衣服一角,他的老干部风格是出了名的,突然换上这样松松垮垮极具设计感的衣服,一时半会儿真不适应。 恋爱这种事,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作为旁观者的路其安听了他话便发笑,颇有过来人的自傲:“她对你很感兴趣,只是从友情变质到爱情,总要给对方接受的时间。” 明面上看,云筱夏的确在有意无意地疏远尹冬,行止有了拘束。不怪尹冬慌张,她的举措真像要划分清晰边界。 但客观看来,云筱夏做得非常对:先理清现下关系,才能正确地更进一步。 过去的几年,路其安同样是这么处理的,不鲁莽、不轻率。 感情是很沉重庄严的事物。 * 【一开直播就能看到俩帅哥做早餐,小女子此生无憾了】 【以前对尹导有刻板印象,觉得他多多少少会爹味古板,没想到是呆瓜纯爱树袋熊,失敬失敬】 【女嘉宾们那边兔兔和小夏宝宝也醒了,玫瑰姐据说睡得很沉,不是,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在当地时间七点起床】 【不资豆啊,一群时差都没倒过来的人争着早起,可怕可怕】 姗姗来迟的陈导同样想高呼可怕。 他们对心旅的定位一直是主打休闲的慢综,今天的活动安排很简单,只是想让众人适应一下低温环境。 陈导深感震撼,抬头看向窗外。 天空乌沉沉,黑夜浓重得像化不开的墨团,入冬后k城的白昼越来越短,再过十来天将会走进极夜,整日不见阳光。 弄得他更不理解了。 怎么会有嘉宾比节目组还主动勤奋,岂不是显得工作人员很懒怠。 一低头,发现去隔壁拍摄的郑副导同样惊叹于嘉宾们的自觉,陈凌天扯了扯嘴角,艰难苦笑。 原来真的只有节目组在松弛! 其实不然,同样算得上状态放松的还有莫识。 他昨夜是在路其安低声的碎碎念中睡着的。隐约记起,半梦半醒时有点温软碰了碰额头,似乎是轻浅的晚安吻。 让人安心的氛围。 因此他放心睡沉了,一夜好梦,再醒来时发现身边无人还暂时发懵。 莫识曾经听过种说法——习惯养成需要21天时间。而他和路其安同床共枕大概有一个月,难怪会感到不适应。 只是习惯了男朋友在身边,到了十来分钟见不到就难过的程度。 匆匆洗漱,随便拎了件衣服套上,莫识甚至忘了束发,顺软乌发搭在后颈,还有几缕落于鬓旁,柔如锦绸。 【太好了,长毛猫猫!莫识散发真的属于那种很帅的美人我prprpr】 【楼上什么形容词,很帅的美人哈哈哈我笑晕了,该说是长发帅哥类型吧,脸真的伟大…】 【他长了这么a的脸啊啊啊我跪了,跟曾经的超级甜豆如今的魅魔顶流放在一起,单看脸真分不出谁更攻】 【笑死,质疑谁也别质疑我们莫猫,冷脸时简直看得人腿软,他演反派那几部剧你就看吧,包爱上的】 【侧重点难道不该是他俩的互动吗!就这么亲密自然地抱了,cp粉幸福升天…】 说是抱,其实不过是莫识走得太急,路其安发现了,丢掉手里东西,张臂在人腰后轻轻拦了下。 比不上他们私底下万分之一亲昵。 莫识停住脚步,薄唇微抿,却没有任何抵触,敏锐地发现厨房内动静,半声不吭翻出了备用的围裙。 “等等。”路其安忽地叫停他,弯起笑眸,随手摸出了发绳,素色的细圈,偏偏缀着两颗亮眼青玉珠。 不等莫识接过,先一步抬手轻巧拢住发缕,动作有点笨拙地尝试绑紧发绳。 莫识耐心地任人摆弄,眉眼漾起温润笑意,毫无所觉地略偏首方便路其安操作。 随着墨发撩起,露出了莹白似玉的后颈,细看能瞧见淡淡咬痕。路其安看得晃了神,想起几天前留下这枚咬痕的情形。 自背后抱紧,凭借体型差距能巧妙地把人圈在怀中禁锢,慢慢吻过每寸升温肌肤,最后仿佛是想宣告什么,兀然咬住对方后颈。 既是占有,也是渴盼。 他想让恋人的每一处都烙刻上专属的痕迹。 路其安像被自己的想法烫到,松落指间乌发,惹得青玉珠晃两晃,方安静地做了吊坠。 发绳系得有些松,刚刚好彻底盖住咬痕,加上摄像头离得远,即使观众是显微镜亦绝对看不出任何东西。 两人心照不宣交换眼神,进入工作状态,以亲密挚友的名义,继续扮演暧昧。 第131章 【雪国篇·凛冬】 因为两边人不约而同早起下厨,桌上早餐异常丰盛,嘉宾们笑着彼此调侃,随即不得不开始思考余出的那么多餐点该怎么处理。 目光瞥到旁边工作人员,索性邀请几位一同用餐。 其中自然包括了与他们交谈得最多的陈导与郑副导。 陈凌天受宠若惊,捧过尹冬递来的一碗面。 柔软而有韧劲的细面条,浸在清透鸡汤中,面上卧着溏心煎蛋和翠绿的青菜叶,香菇摆在鸡肉丝上,最上面撒一小把葱花,热腾腾冒着香气。 他特意指挥摄影师把镜头拉近,给了这碗面一个特写,颇有显摆的意思。 【啊啊啊这个入!这个入就是在馋我,也太坏了!】 【我想吃…好想吃…这好像还是琪琪做的,路其安一个豪门出身的少爷厨艺怎么这么好?!】 【据说是纯天赋型选手,无师自通学会了下厨,呃,目的可能是想抓住某人的胃】 【哈哈,你说这孩子真是…他超爱,我哭死,这时候我们应该打出那串神秘的数字】 【,除了祝99无话可说,俩恋爱脑根本是把观众当电灯泡使】 * 陈导擦擦嘴,从衣兜里掏出任务卡来。他深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但已经定下的任务行程改不了,所以只能在布置任务方面加点细微变动。 比如,少些弯弯绕绕的场面话。 “欢迎大家来到我们《心动旅途进行中》的最后一站!经过近三个月的共处,想必各位对彼此的生活习惯、工作状态和兴趣爱好都有了充足了解。” 此言既出,在座的几位皆偷偷挪转视线,无一例外撞上了对方同样投来的目光。 云筱夏迅速别开脸,抬高声调虚张声势:“你怎么看我!咱俩一起长大的,还用得着上综艺了解对方吗?” “我觉得…挺需要的。”尹冬被抓个正着,耳根涨得通红,小声嘟囔道。 正如网友所见,他们认识得太早,早到尚且是未沾俗墨的白纸,对爱还没有意识。所以粗略地、草草地将对方划入已知范畴。 恋综给了他们从新角度看待彼此的机会。 尹冬打心底感谢路其安的点醒,以及姚珺晔的作死。 相对的,旁边江家姐妹俩之间没有产生任何对话。 江玫在下意识看向妹妹后稍加停顿,恢复平日神情,自若地收回目光,红唇微勾,抬手撩发。 江菟却执拗地死死盯着她,灼烫炽热的野心不加掩饰,仿佛想把人看穿。 可转瞬,小鹿眸轻轻一眨,覆上了朦胧水雾。好不容易在严寒中萌芽的情感,生长过程竟会这样苦涩酸痛。 忍痛落寞不过几秒时间,她感到掌背搭上只柔软温暖,做了精致漂亮的法式美甲。 安抚般,轻轻拍了拍她。 不是江玫还能是谁!江菟愣了愣,赶紧抓住姐姐的手,酸涩一扫而空,然而情绪太激动,弄得她更想哭了。 还没确定关系的四人各有各的慌乱,真正谈上了的二位倒气定神闲,短暂对视,继而悄悄靠近彼此。 路其安依旧没脸没皮,自然地往恋人肩头轻靠,脑袋枕在肩头,顺势就将脸埋进了颈窝凹陷处,显而易见依赖姿态。 能嗅到很淡的香气。不仅仅是山茶花香,还掺混了醇暖木质调气息。 应该是沾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心情格外好,路其安向人怀里又蹭了蹭,黏黏糊糊贴去。倘若身后长出条狗尾巴,肯定要摇得只剩残影。 莫识毕竟脸皮薄,颊上泛片绯绯薄红,不着痕迹绷紧身体,表情丝毫不变,平静地直视镜头,像个木头人。 他其实是害羞。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直接躲起来,感情不允许他推开路其安,于是只能故作矜傲镇定,木着张脸接受贴贴。 陈导以年长者的角度看嘉宾们,倍感欣慰,咳了声提醒他们注意收敛,继续念词:“各位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最后一站k城位于北极圈内,不久后就会出现极夜现象。” “既然嘉宾们对彼此有足够了解,我们节目组会给各位更多的自由空间,在此提前布置隐藏任务!” 他一挥手,郑副导拿了张任务卡,上前送给嘉宾们。 几人默契地明白,这是要瞒着观众的意思。打开任务卡后相互传递着看过,神色凝重,“啪”地合上,交给郑晓藏起。 【什么意思,生疏了是吧,连隐藏任务是什么都不告诉我们观众了?】 【家人们,他们现在敢不告诉观众隐藏任务内容,以后就敢隔着屏幕打我们】 【我不是尊贵的sssssvip吗,凭什么不让我看,我要闹了!(打滚)(胡乱嚎哭)】 【看他们表情感觉很难…别人不确定,小夏能相信,她看上去懵懵的,感觉有被任务迷惑到哈哈哈】 陈导非常满意嘉宾的配合,最后结尾:“最后一站的心动指南同样很简单,我们的目标是用镜头记录大家在一起的珍贵时光。接下来,请准备出门拥抱冬天吧!” * 说到底,节目组只是要他们珍视当下,多多互动,拍些照片罢了。 拍摄得到的照片还能拿来做周边,既促进嘉宾们感情,又能让节目组多赚点钱,还满足了粉丝的愿望,可谓一举三得。 路其安认真思考任务设置的意义,一时停顿住,回神时发现莫识正抬手把米白色围巾绕在他颈上,细羊绒材质柔软而温暖。 忽地想起先前说过的话,路其安懊恼地拍了下额头,低声耳语:“最近有点忙,居然忘记织围巾了…哥哥,怎么办?” “没事。”莫识慢慢把围巾系得端正妥帖,眼睫垂下掩饰眸底笑意,“我也忘了要给你织条粉色围巾,相互抵消。” 他居然还特意强调了粉色,连细节都记得如此清楚! 路其安顿觉感动,也不管恋人是不是在笑话他了,眸光晶亮,快速低面碰碰额头,好高兴的模样:“等节目结束,我要把它当作礼物送给哥哥。” 虽然现在说出口会少几分惊喜,但忍不住想分享。 青年的爱意总是妄图直白,尽管必须一次次将情愫压下,却禁不住感情从角落里悄悄地宣泄而出。 莫识抬手拍了下他脸颊,目光逐渐柔和,最后唇边浮起浅笑,点头应好。 第132章 【雪国篇·雪人】 在冬季平均气温零下十几度的k城,想要出门,难以避免需要把人裹成粽子。就是因为职业病总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几位,也乖乖穿得严严实实。 极寒之地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的,室外滴水成冰。 没人想在这环境中苦兮兮地当冰雕。 路其安知道莫识畏寒,把人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尤觉不够,又仔细帮忙理好衣服,确保连一丝寒风都透不进方才放心。 拉高的衣领和围巾挡住下半张脸,莫识说话声音隔着衣料透出来,闷闷的,有点含糊不清:“很麻烦,用不着这样…” 都快把他裹得只剩双眼睛了。 “穿少了容易感冒。”路其安表情严肃数秒,转瞬撒娇似晃晃人手臂,桃花眸轻眨仿佛在对他下蛊,“你现在在服药,不能随便吃感冒药,所以更不允许生病。” 莫识认输服软,接受了粽子式的穿着。 六人集体出门来到雪地中,感受室外气温,欣赏大片洁白雪色。 运气不错,雪不久前刚停下,积雪还没有完全冻结实,绵软蓬松,踩在上面会发出沙沙响声,并留下一串串足迹。 待所有人适应了环境,就照旧分为三组。为了方便相互或者自行记录时光,按组领取一部相机——防冻防水,还提前做好了保暖措施。 云筱夏拿到相机立马蹦蹦跳跳转身,她向来有活力,穿着厚重的衣服反而像小企鹅般灵动可爱。 小企鹅举起相机,兴奋地招呼其他人拍第一张合照。 众人乐意配合,凑到一块儿,但并不规矩地站成一排。 路其安稍稍低身贴着莫识后背,从旁边探出头,在镜头上看便像脸颊贴在一起,小狗诡计得逞,喜滋滋地扬起笑脸。 莫识看透他的小心机,索性真的偏首靠上去,来了个贴颊礼。 江菟没眼看好兄弟秀恩爱,带着姐姐向前半步,眼不见心不烦。 她俩身高完全一样,要摆互动造型很轻松。江玫异常配合,允许了江菟抱她的举动。 剩下孤零零一个尹冬。 经过两位高人指点,他当然不会独自傻站着拍照。看见云筱夏将手伸出来比耶时,尹冬心下已有了计划。 按下快门时,他正好靠近相机镜头,向云筱夏伸出手。 尽管过程幽默,但最后好歹是得到了一张完美生动的合照。 照片中,每个人都真情实感在笑,连长久被当作面瘫冰山脸的莫识亦弯起眼眸。以皑皑白雪作为背景,真切感受到的却是冰雪消融,无尽的人情暖意。 【好有活人味的一群人…感觉尸体暖暖的,尸斑都淡了】 【我敢打赌,心旅以后将成为着名淡斑精华,太美好太幸福了】 【求照片,官方能不能出个相册什么的,我有预感,之后拍的照肯定都很好看!】 【同求相册周边,我可太需要这个了,节目组懂点事聪明些嗷,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尽管众人对照片一致好评,但云筱夏依旧觉得捣蛋的尹冬该受到点惩罚,手忙脚乱把相机放好,弯腰掬起一捧积雪,用力迎头扬过去。 尹冬拂去脸上的湿凉,竟然笑出声,立刻抓把雪回击。 他们有来有回打得火热,感染了江家姐妹俩。她们看过几回合,实在心痒,江玫微微扬起下巴,示意江菟跟上。 场面瞬间变成了四人混战,笑闹声亢奋爽朗,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笑着看来。 路其安与莫识没有参战。准确来说,是路其安执着于维持拍照时贴在一起的姿势,不愿意搅和进混乱战局。 莫识则安安静静揣着手旁观,沉思片刻,语气慢腾腾:“感觉像在看一群幼儿园小朋友。” “嗯…毕竟京市没有这么大的雪,算是新鲜事物嘛。”路其安不想沦为小朋友之列,悄摸放弃了突然出手偷袭的想法,转移了话题,“我们去堆雪人吧!” 好像也没成熟到哪里去。 * 他们只带着跟拍摄影师和两位工作人员,找到一片尚未被留下痕迹的雪地,离人群聚集处不远。 近几日,路其安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心,特意安排了人,时刻关注网络舆论动向,并且跟进姚珺晔相关案件进度。 因为姚珺晔行为恶劣,且在公众范围内影响很大,庭前准备过程格外严谨细致。 听闻自诉人及被告姚珺晔一致同意庭审全程直播,按道理说,路其安只用等着看结果就好,可他莫名觉得心慌。 或许是因为… 一切都太平静了。 那些握着他致命黑料的人,始终不像要把手中消息放出,分明他们应该提前预热并买下热搜,但并没有。 最近几天他们都没任何异常动静! 路其安还以为自己是在隔空对付几团棉花,积攒的怨气找不到发泄口,越想越气,咔咔握紧手里的雪球。 “…你快把它捏成冰块了。”莫识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打断,伸手拿过被捏得硬邦邦的雪球掂了掂重量,抬头望向还在打雪仗的几位,一脸正色,“还好你没加入,否则它肯定会成为凶器。” 【我竟然分不清莫猫猫是在开玩笑还是说认真的】 【咱猫猫特有的冷幽默,笑得我哆嗦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冻上了】 【不,我感觉猫是真心的,琪琪不是众所周知的脸漂亮但真怪力吗?海岛直播时超故意秀出的那个胸肌腹肌太优秀了…】 【嬷嬷眼中会撒娇的甜味小狗其实是猛矿工一位呀,顶着张漂亮脸蛋说两句情话就能把猫哄得晕乎乎,然后就\/@$%^&*_+】 【楼上的会云多云,数学老师说没有过程不给分】 路其安无辜眨巴眼,收获了莫识的哑口无言,以及揉脑袋的亲昵接触。 没挨骂,还得到了奖励。他又兴致勃勃起来,重新认真捏个略大些的雪球,站起身推动它在雪地里滚动。几圈过后,雪球迅速变大,干净无杂质且格外圆滚滚,简直是堆雪人的完美组件。 紧接着将莫识刚刚滚好的雪球抱起,借助身高和力量优势,顺利地垒上底座。 黑色纽扣做眼睛,经典的胡萝卜做鼻子,节目组拿来一条红围巾给雪人系好。 莫识怔怔看着它,喃喃自语:“像绘本里的一样…” 第133章 【雪国篇·甜蜜】 莫识说话声音着实好轻,离得最近的路其安只隐隐听到“绘本”两字,但并不妨碍理解。 他先是短暂愣神,随即脸色有一瞬间的骤变。然而真不愧是被影帝称为天赋型演员的人,在观众发现变化前,路其安重又挂上熟练的微笑。 真的好像。 绘本中两位小主人公在森林里探险,遇到的雪人正是这副模样——有着胖乎乎的身躯,眼睛是两颗黑纽扣,围着火红的围巾。 小猫用红色绒线帽换了雪人的围巾,和小狗欢欢喜喜贴在一起,裹在同一条围巾中,继续探险旅途。 “那…我们是不是该给它顶绒线帽?”路其安回忆接下来的剧情,故作轻快,询问身边恋人,“然后我就能和哥哥系一条围巾了。” “…真笨。”莫识并不正面回答他,撇脸自顾自去拿节目组放在旁边的模具,寻片平整的雪地,蹲下身,耐心地造小鸭子雪团。 路其安看着觉得好玩,和工作人员要来同样的模具,一起造鸭子。 气温太低,寒意不易抵御,慢慢透过衣服沁入,直到将指尖冻得针刺似疼,他们才意犹未尽暂时停手。 面前整整齐齐排列着几百个小鸭雪团。分明单个看只有掌心大小,透露出一种稚气童真的可爱。 但因为数量众多,嚣张地铺成好大一片,乍一眼看还真颇有气势汹汹的意思。 【我是多有病才看他俩花了将近两小时造鸭子(扶额苦笑)】 【小黄鸭不断造造造造到厌倦……虽然但是我感觉他俩还想继续玩,这对小情侣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什么莫名其妙啊,那个模具看上去真的很萌!啊啊为什么我这不!下!雪!!!我也想玩——】 【旁边那四个也真是,沉浸式打雪仗玩了一个多小时,开始是个人战,然后变成两方对战,最后小夏叛变去敌方,三人围殴尹导,笑死我了哈哈】 【他们打雪仗得热火朝天,显得这俩特别乖特别和平…哦不,难道是在此养兵蓄锐,想派小黄鸭军队战胜所有人吗?】 路其安举起了相机。 不知是不是节目组有意为之,相机无论如何调整,都没法将拍摄者完整纳入画面中。他只好暂时歇下合照的心思,趁莫识尚有兴致地摆弄雪团,一气抓拍了十几张。 照片中,男人一身严实黑衣,唯独露出张俊美的脸。积雪反射寒光,衬得冷白面庞更加白皙,似皎皎月色般清透。 许是玩雪觉得碍事,他将围巾松了松,此刻鼻尖和脸颊微泛起红,依旧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气场,然而无端多出几分破碎感。 他真好看。 路其安对着相机里照片嘿嘿傻乐,欣赏过男朋友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再向下看。 天呐,他的手怎么也这么好看,骨感分明十指修长,关节处都是淡淡的粉…… ……不对! 总算反应过来哪里古怪,路其安动作僵硬抬起脸,看到莫识还在不紧不慢修整雪团形状,一贯的游刃有余丢去九霄云外,几乎径直扑去,匆匆拽住对方手腕。 糟糕,被发现了。莫识沉默地缩起指尖,仗着演技高超,假作无知无觉:“怎么了?” 路其安想起自己带着冷冰冰的手套,连忙把碍事的东西摘下,温热掌心对拢,捧着莫识冷得像冰的手慢慢揉搓,渡去热量。 还好他刚玩过雪,手很快捂暖了。 “我生气了!”路其安盯着莫识重新戴好手套,埋头钻进人怀里,气冲冲控诉,“哥哥你又不听话!” 莫识心虚,拍拍怀里人后背,低声细语哄他:“以后不会了,主要是、戴着手套不方便。” “真的?”路其安压抑住上扬的唇角,嗓音立刻软下去,浸了蜜糖似的甜,完全是在撒娇,“我不信,除非哥哥发誓。” 【wflbb,生气是你们的谎言,其实你俩就是想找个理由在观众面前撒狗粮】 【这只小狗变脸就有这么快…猫一哄他立马高兴了,这根本不是麦麸,你俩就是男酮】 【这个死夹子是谁啊,不会是我儿吧?他夹得我一个亲妈粉都不敢认,如此恐怖】 【啊哈哈,除~非~哥~哥~发~誓~,波浪线快荡我脸上了,你们再借着吵架的名头秀恩爱我要报警了】 【旁边站着的那四个演我表情呢】 弹幕中所提的“那四个”并非别人,指的正是打雪仗太过激被陈导叫停,前来找幽会的二位,准备一起打道回府的嘉宾们。 “哇塞——”云筱夏眼前一亮,刚惊呼出口便紧急捂住自己的嘴,视线胡乱扫两圈,干笑着改了想说的话,“这个雪人好漂亮,还有好多小鸭子!” 路其安聆声从莫识怀里起身站直,顺便把恋人也拽了起来,笑眯眯拍掉身上的雪:“我和哥哥做的,可惜不能全部带回去。” 说话间,他打量了下其他人:都是玩得很高兴的样子,尤其是尹冬,像刚从雪堆里挖出来,一个会动的雪人。 云筱夏蹲身,小心翼翼拿起个鸭子雪团,听到路其安的话显然有点愣:“这个难道可以带回去吗?” 莫识点头,手上稳稳捧着他精心雕琢过的小鸭:“把它放在窗台上,能保存很久。” 其实放在冰箱里有同样的作用,但k城气温绝不会高到能让雪开始融化,因此直接摆在室外更加简单有效。 最后,局面演变成一人领取一只小鸭子,路过的工作人员都被塞了个雪团。 鸭子军队在某种意义上成功征服了所有人,获得压倒性胜利。 预备回住处前想起雪人,路其安当机立断把相机塞给江菟让她帮忙,牵着莫识的手,要与雪人拍个一家三口式合照。 “好,你俩靠近点,往中间来。”江菟狡黠偷笑,身为挚友,如何猜不透路其安的心思,好配合地演一出戏,指挥已经并肩紧贴的二人再贴近。 莫识不动声色挪挪步子,感到路其安的手从他肩头滑下,落到腰侧,再突然收紧,距离分寸缩短,仿佛要把他揉入怀里。 这坏心思的小狗… 半分无奈,可没办法,谁让他是男朋友呢?宠着吧。 莫识主动贴近了。 第134章 【雪国篇·疤痕】 一整天拍摄结束,嘉宾们均是满身疲态,连路其安都罕见地没有黏着莫识不放,几人各自回房间休息。 毕竟玩了那么久的雪,哥嫂和经纪人又持续提醒他注意身体,尽管已经犯困,但莫识还是耐着性子在浴缸里泡了一刻钟时间,让温热的水驱散寒气。 顺便简单地回复了那几人发来的消息。 确定已到了关摄像头的时间,他便没太注意穿着,抓起浴袍随便套在身上,松松垮垮露出大半肩头也不在意,拖沓着步子走出浴室。 准备扑上床倒头就睡。 门外人似是等了许久,在莫识走出浴室的瞬间敲响,硬生生让他停下,转身去开门。 莫识不看时,习惯性将灯光调得昏暗,走廊上反倒比卧室内更明亮些,因此门刚打开,一道人影便斜着投射下来。挡住了本要照进莫识眼中的刺目光芒。 不出所料,来人果然是路其安。 他身形足够高挑,斜身抬臂撑着门槛的动作更增加几分压迫感,懒洋洋地站在那儿,见到莫识便故意抬起眼帘,眼尾挑出撩人弧度,明明白白勾引。 “怎么又来了。”莫识被他既可怜又诱惑的一眼看得心软,侧身允许路其安进卧室,倒没忘了提出疑问。 昨晚他们刚说好,并对彼此发誓,在雪国站绝对不会睡同张床——因为担心恋情会太容易暴露。 但这才第一天,路其安就主动找了过来。 且进门就毫不避讳地坐到床上,乖乖等人走近,仰头看他,眼眸漆黑湿润像某种小动物:“我就待一会儿,很快回去睡觉。” 莫识肯定还想问他来这要干什么,路其安预判到问题,抬手指指脖颈上两圈松垮的纱布:“感觉大概愈合了,想让哥哥帮忙看看。” 借口,房间里又不是没镜子。 看破不戳破对两人都好,因而莫识只是上前,指尖轻勾起纱布,揭开它。 年轻人伤好得快,前两日看时,伤口其实已痊愈得差不多,这会儿只剩下一线未结痂的疤痕。 不大显眼的淡红色,长度大约六七厘米。 指腹贴上颈侧,小心地碰到伤疤,收着力道微按,莫识观察他的神情,确定没有异样,加重了点力度:“疼吗?” 路其安神情怔愣,忽地抬手抹去莫识锁骨处一道残留水痕,薄茧蹭过线条清晰精致的锁骨,作势向下,堪堪碰到袍领边缘。 他看得清楚,莫识身上这件浴袍系得松散,倘若有意去拽,肯定会瞬间滑落。 惹得人心猿意马。 费了点功夫把蠢蠢欲动的手收回,路其安笑起来,答他:“不疼。” 于是无需上药,莫识帮着简单地消毒清理了伤处,便收起医药箱,目光凝聚在疤痕位置,声嗓发涩忍不住问:“应该要通过手术才能消掉吧?” “那不重要,我想留着它。”路其安抱住莫识的腰身,把他带入怀中面对面紧紧搂抱,心满意足拥个满怀,下颌埋在胸口,唇面贴上偏凉肌肤。 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得莫识身上白山茶的花香比平时更浓烈,聊带丝丝清爽潮气,仿佛晨露初曦。 莫识挺想骂人,可路其安单纯是让他跨坐在腿上而已,的确还没做任何事,忽地生气反而像他想歪了。 遂别扭地挪动位置,手臂圈在对方颈后保持稳当,耳垂不自觉浮红:“留着干什么。” “很有纪念意义呀。”路其安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言论离谱到极点,泰然自若将下半张脸都埋在人怀里,“这是和哥哥有关的伤,每次看见它都会觉得开心。” 看见莫识身上有他留下的痕迹时,路其安同样感到开心。 两者于他而言,意义完全相同。 路其安隐隐怀疑自己是疯了。 不然,为什么只要与莫识相关,哪怕是对方亲手喂的毒药也会甘之如饴饮下,在肝肠寸断的剧痛中向莫识索要一个吻。 幸好,他爱的人也在爱他。 “笨死了…”莫识知道他这是歪理,但不好反驳,教训的话全无攻击力。路其安这小子好有心机,故意紧贴身躯,暖热体温穿过单薄布料透来。 紧接着是暧昧缠绵的亲吻,从锁骨吻至喉结,再向上,俘获淡绯薄唇。 真奇怪,莫识明明那么不擅长说情话,还总是嘴硬抗拒示弱服软,然而唇是软的,无措地应付蛮横亲吻,沾染湿漉漉一层涩气水光。 “哥哥,看着我。”路其安挑逗他的欲,却装模作样摆出乖巧顺从姿态,单手圈住怀中人细匀窄腰,眼眸中侵略性未收起,“你说,我要回自己卧室吗?” 莫识刚要开口催他走,路其安眼疾手快倏忽加重手上力度,简直不像调情,而是存心恶劣地戏弄。 刺激性的感官体验令莫识脑中一片空白,理智崩断。他从没想过路其安能如此轻易让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忍不住狼狈弓身作颤,咬唇没发出声音,如此已足够艰难,更不提回答问题。 偏偏两人姿势巧妙,莫识低头恰好伏在对方肩头,略微偏面露出小半张侧颜,乌发沾在嫣红面颊,发热气息呼在青年颈处。 伤疤的位置。 “哥哥是哪里不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红。”路其安语气纯真,与他不老实乱动的手形成鲜明反差,使得关切话语带上隐晦色彩,“需不需要我留下来照顾你?” 莫识垂眸,神情尚有些迷茫,他不清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番情况。 路其安太会了。 深谙以柔克刚之道,从踏入这间卧室前就已开始谋划,何时装得一本正经,何时得寸进尺攻略,他自有把握。 高涨的渴望不容许莫识思考,胡乱点了点头,撑起身晃晃悠悠去反锁房门。 “咔哒”一声落锁瞬间,步步紧跟在恋人身后的路其安抱住他,滚烫目光不加遮掩,缠住面前白皙的后颈。 随手关掉灯,卧室内陷入黑暗,他们需得摸索着接吻,跌跌撞撞倒在床上。视力受限,其他感官作用全部放大。 夜色里传来让人脸热心跳的情动声响。 至于节目拍摄的事情,暂且是无人在意了。 第135章 【雪国篇·私议】 次日醒来,浑身散架了似酸痛,仿佛被拆解又重新拼装上肢体,莫识只觉得身体简直要不属于自己。 日上三竿的时候,摄像头竟然没有开启,想必是路其安和陈导特意提过。 也好,起码他不需要假装坦然、强行摆出若无其事的姿态以掩饰罪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莫识呆滞地起身穿好衣服,羞于面对身躯遍布的痕迹。他肤色冷白,不常见光的地方更是白皙得惊人。 路其安不知怎么手劲格外大,握得用力,在他脚踝腿侧都留下红印。 那些星星点点的斑驳吻痕更不必说。 还好是冬天,能合理地用衣服全部遮盖住。莫识心虚地想起,昨夜似乎在路其安后背留下了几道抓痕。 小男友睡得比他还晚些,今天又不得不凌晨便爬起离开,还被他挠了几记,恐怕会心情低落吧。 这样紧张兮兮想象着,莫识推开卧室门,去一楼会客厅找人。 “早上好呀哥哥。”路其安笑吟吟与他问好,与想象截然不同,反而是格外兴致勃勃心情愉悦的模样。 只是嗓音略带沙哑,鼻音比平时重。 但很不明显,饶是莫识都得仔细辨别才能听出些微区别。 他接过路其安递来的药和温水,习以为常平静咽下,无视了苦涩和随着服药涌上的阵阵短暂心悸。 自从有了某人监督,莫识便没再胡乱折腾自己的身体,依照医嘱规律按时按量服药,已逐渐适应药物的副作用。除却偶尔难以抑制的烦躁暴戾以外,他状态平稳,看上去几乎和健康人没什么差别。 莫识搁下手里玻璃杯,长呼一口气,掀抬纤密长睫,凤眸淡淡挑起:“你感冒了?” “没,只是有点着凉。我吃过药了,哥哥不用担心。”路其安拿走了玻璃杯,揉揉鼻尖笑道。 昨晚在莫识昏昏沉沉睡着后,路其安没忍心继续,帮人清理干净,又自己洗了个冷水澡。 可能是因寒冷环境加成,一向体质极佳很少生病的路其安竟有些着凉。 【身为琪琪八年亲妈粉都没看出他着凉了,莫猫猫难道是人形显微镜!】 【猫猫完全是超级关心我们小狗呀,喜报,他俩超爱对方,cp粉幸福到螺旋升天】 【就这个狗猫爽!猫冷着脸关心狗简直不要太萌,天塌下来也是狗猫!!】 【他俩相处模式变化好大。放在几个月前,小狗一定会揪着不放,反复确认猫是不是真关心了他,现在嘛,…】 【有一种老夫老妻打情骂俏的自然感,就是那种非常安稳细水长流的感觉,省流版是都好吃我爱吃】 * 窗外飘着柳絮似的新雪,铺天盖地洋洋洒洒倾落,寒风席卷裹雪而去。 根据天气预报看来,这场雪起码今天不会停止,因此节目组取消了室外活动内容,计划召集嘉宾们在玻璃温室玩游戏。 午餐过后,轮值的路其安起身收拾桌面。莫识本要同他一起,不想步子迈出半步,云筱夏神色凝重地叫住他:“莫哥,等等,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莫识觉得奇怪,下意识先看了眼路其安。 虽说自来熟的云筱夏早已与所有嘉宾相处得和谐,但莫识素来寡冷淡漠,并没有与她十分亲昵。 面对眼前情况,他忽地不知所措,实在缺乏社交经验,便去寻求路其安的帮助以下决断。 路其安读出莫识的犹豫,本不想逼迫恋人适应社交,准备帮他拒绝,却猛地意识到其他嘉宾们别有用意。 心旅节目组没限制嘉宾使用电子产品,如若真的有事要商量,大可以通过社交平台联系,何必在观众们注视下聊天。 路其安瞥见江菟神情有异,对他们想做什么猜到七八分,似笑非笑收回视线,语气温和:“我来收拾,哥哥你去休息会儿。” 【此男绝世好男人,长得好看嘴甜会撒娇,恋爱脑忠诚小狗,还年轻体力好包有劲的,莫猫猫快把他领回家啊啊】 【不要担心我的流量,请细嗦体力好有劲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嘉宾中年龄最小的,年下感又很足,但分明如此靠谱且会照顾人tt】 【那五只凑在一起要说什么啊,好好笑,只有琪琪没有收到邀请,而我们竟这样旁听了秘密谈话…】 路其安刚离开,莫识就不自觉地彻底冷下脸,他五官生得凌厉锋锐,眸色淡似一抹清月,恰如皑皑积雪中那朵凌枝的白山茶花,矜冷到让旁边各位顿觉压力。 娱乐圈着名高岭之花,身边筑着圈透明高墙,无人能僭越,无人敢登摘。 云筱夏当他是生气了,怂得不敢说话,戳戳身边江菟的胳膊偷摸求助。 “其实倒不是什么需要着急的事儿。”江菟鼓动勇气柔声开口,低低切切,显然刻意放轻了怕被路其安听到,却任凭话语一字不落录进收音麦,“我们算了下,小路生日正好在节目收官前一天。” 莫识怔了怔,想起路其安确实提到过。 他出生的时间很巧,恰是12月25日凌晨,平安夜刚过去。那年大雪初霁,京市银装素裹,满心欢喜迎接白色圣诞节。 现在他们身在s国,对圣诞节看得更重,入乡随俗,到圣诞节前几日肯定要忙于准备庆祝节日,容易忽略了某人的23岁生日。 难怪要提前半个月计划。莫识很能理解,点一点头,浅瞳含着明亮柔润的光:“要对他保密对吗,准备惊喜。” 很好,能沟通! 江菟当即表示肯定,拽动姐姐衣袖——毕竟在场最了解豪门生活的是江玫,除了她,没人能轻松安排好庆生仪式。 “具体事宜我已经和节目组交代过了,剩下的就是要找机会偷偷准备礼物…还有蛋糕。”江玫拿出计划单,一人发了一张,在偷感十足的几人之间显得格外优雅。 定制蛋糕的确方便,但亲手制作心意更重,观众最爱看这类桥段。 何况有莫识在,哪怕做得不成功,路其安也没法吐槽半个字。 五人各自收好计划单,假装谈笑自若。几分钟后路其安回到玻璃温室,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般径直坐到莫识旁边,催节目组开始玩游戏。 既然要演,他很乐意配合。 【姐好,哥也好!大家都超级温柔超级可爱呜呜哈特软软】 【今年粉丝也准备了生日应援,而且比前几年规模还要大,顶流排面!】 【我要看游戏啊——上次的真心话大冒险根本没看够,还想看还想看】 第136章 【雪国篇·坦白】 陈导指挥郑副导给嘉宾们分发信纸和笔,乐乐呵呵目睹几人不解神情,颇有点自得地布置任务:“根据观众投票的结果,我们准备进行坦白局游戏。” “游戏结束后,请各位用手中的信纸向搭档写一封信,这封信会暂时由工作人员保管,在收官时放出。” 他之所以会把规则毫无保留说明白,纯是怕某些嘉宾一时兴起直接在信里告白,或是更糟——写点不能过审的东西。 从节目开始录制至今,陈导总在担心直播间会被封,一颗心不上不下吊着。 既然是酒桌游戏,自然少不了要喝酒。 午后不宜喝醉,然而工作人员去木屋主人所说藏酒室里看。满当当装了两橱柜酒,一瓶赛一瓶的烈。 要是把它们拿去,不出两小时,心旅疑似虐待嘉宾的消息就会直冲热搜榜首。 门外雪势渐大,临时出门买酒有些危险。 陈导犯难之际,路其安恍然想起什么,去卧室找出两瓶白葡萄酒,再回到玻璃温室,对镜头晃了晃拎在手中的酒瓶。 “这…这是哪来的?”江玫支着下颌,看清酒瓶上标签时惊愕地睁圆了眸。 莫识拿来酒杯,恰好听到她发问,自然帮声回答:“p城第一项心动指南,路其安的朋友送的。” 江玫撑额,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说了出来:“这酒我在拍卖会上见到过,一瓶的成交价折合三百多万人民币。” 玩个小游戏而已,真要把如此天价的酒拿出来喝吗?简直暴殄天物。 自打揭秘身世,路其安再没藏着掖着。他并非有意炫富,只是继续低调太累太麻烦,回归了平常的状态,于是生活中细节处处透露出两个大字:有钱。 【三百多万人民币?!这一瓶酒的价格够在二三线城市买套房了】 【一杯酒都能买辆车…金钱的味道,有生之年咱肯定尝不到了】 【有时候真还挺恨他们有钱人的,但这是让我月薪三万的顶头上司,骂不了半点】 【唉,而且这孩子确实怪惨,我们也算看着他长大的,不忍心骂,还是看游戏吧】 * 第一个环节是自行爆料,嘉宾们需说出自己经历过的一件事,要求在场其他人都不知情,随后回答观众们实时高赞提问。 抽签决定顺序,好巧不巧,莫识拿到了标着数字1的签筹。 一枚细细长形签筹夹在指间,闲散似地晃着摩挲,莫识垂眸静静思考能说些什么。 路其安好像已将他的所有经历了解透彻,要避开这家伙实属不易,思来想去,最终说了件过去很久的事。 青年语气难得舒缓柔和,冷冽声线宛若潺潺流泉:“我有过两次梦想。第一次是想成为钢琴家,当了范老师的学生,第二次则是拜老前辈为师,走上演艺道路…” 他想说的东西,确是细枝末节,最不为人知的事。甚至在老前辈过世多年后,已然心智成熟的莫识方才后知后觉有了意识。 因为他自幼没有从生理上的父亲那得到过任何关爱,也没有在身边任何人身上体验到类似的亲近,对父爱的认知一片空白,本能渴求缺乏的感情。 而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虽然严厉,却实实在在关心学生。 从莫谦口中得知少年过往生活状况后,老前辈长长叹出气,依旧严厉训导学生。但在平时,他态度会亲切慈祥许多。 莫识下意识在老前辈身上寄托了对亲情的期盼。 “后来老师突发心脏病去世,我正好在剧组拍戏,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来不及、错过,这两个词仿佛占据了莫识的生命。时间待人太残酷,分明叫他看得见,可偏偏要让他抓不住,眼睁睁瞧着一抹细细的尾从掌心溜走。 那场戏对当时的莫识来说,太难了。 他到底还是没能候到戏终,匆忙和导演请假,只赶得上参加老前辈的葬礼。 彼时,莫识的亲生父母尚且健在,他却是提前感受了至亲离世钻心剜骨的疼痛。 莫识把一捧白菊花放进棺里,看见老前辈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因为缺血呈现青黑色,使周围黄黄白白的花全都显得冰冷单薄。 他真的死了。 少年懂得死亡含义,仍不知怎的忽然懵懂。 周围人或呜咽或嚎啕,皆哭得涕泗横流,单单他顶着张无波无澜的脸,黑色衣衫融进了乌压压的人情,但本身无论如何都融入不来。 莫识是一座切断与外界联系的孤岛,亦或一叶茫茫海面上孤零漂泊的船,因为渺远于众,所以万千心绪无处宣泄。 参加完葬礼,他回到剧组接着拍戏。 其实当时头好晕,昏昏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抱住遗像时,莫识感到了迟来的难过。悲伤仿佛是阵地震波,从深黑地底传导到海面,有着微妙的延误。 眼泪断了线般滚出来,幸好是哭戏,很顺利地拍完了。 “…后来凭借这部电影拿到了那年的最佳新人奖。”莫识慢慢叙述故事,总算快讲完了,他偷偷放松姿态,继续道,“我认为最受好评的这段戏并不属于演技,而是本身情绪失控,去找评委会反驳过。” 结果显而易见,他的正经解释完全没得到认真看待,评委会大手一挥,依旧把奖项颁给了他。 【只看过拼命想得奖的,第一次见主动拒绝奖项的,太稀罕了】 【时常感觉这只猫思维方式有点不像正常人类,淡淡的人外感…太萌】 【所以说…狗猫这两个小东西都是道德感很高的,简直天生一对!】 【大家快去看实时评论点赞呀,只回答前三条,抓紧时间提问——】 * 实时评论速度刷得极快,等待统计结果的时间,莫识觑眼众人神情,默默把酒杯挪到面前。 自行爆料不符合条件的需要罚酒三杯,而他完成了任务,只用喝一杯就够。 酒液注入白葡萄酒杯,漂亮剔透的浅金色,相较酒味,轻盈甜美的果香更突出。 莫识低头忖度,觉得这点酒不会有什么影响,伸手准备端杯。 谁料,有人动作比他还快,抢先半步夺过酒杯,干脆利落一饮而尽。 第137章 【雪国篇·答问】 莫识抬头,果然看见路其安轻晃手里空酒杯,满面盈盈温和的笑:“哥哥,医嘱上说要尽可能忌酒,我帮你喝。” 对酒并没有什么偏好,莫识自然不会拒绝,默许了他的举动。 但身前桌面上多出杯苹果苏打水,颜色同白葡萄酒相近,杯壁贴着微小气泡,迅速窜至表面,细细碎碎炸开,透露出有些好笑的欲盖弥彰。 …这是在干什么。 莫识看着果汁沉默,对上路其安殷切目光,只好抱着溺爱态度将果汁喝完,哄孩子似指给男朋友看:“好,我不喝酒。” “这才对嘛。”路其安弯起眼眸,明晃晃提要求,“陈导,记得把刚才那段剪掉。” 【剪不剪有什么区别啊喂!这家伙不会忘记是在直播了吧】 【赌一包辣条,陈导包不给剪的,就已经播出的几期来看,心旅节目组简直一身反骨,什么都敢播】 【怎么会有综艺把法制咖被逮的片段打个码就放出去了,这对吗?说无剧本我信了,也用不着这么真实吧有点好笑(扶额苦笑.jpg)】 【但是看得出来我们小狗真的好细心,记得猫猫不能喝酒就帮他喝,怕猫被多事的人嘴,于是眼巴巴让猫配合着演…】 【啊啊啊楼上这么解读我突然看懂了!太好了呜呜狗好猫好,我要激情造谣式做饭了!这一年最上流的cp遇到了最下流的我】 * 几分钟后,工作人员将统计得到的高赞评论投到屏幕,嘉宾们中断谈天说地八卦,六道视线齐齐汇聚在一方电子屏。 “对于自己的演艺事业有什么看法?” 出现的第一条评论出乎意料,光看文字便能想象出提问者语气会如何官方客套,莫识特意瞥了眼账号:顶着灰色的系统初始头像,账号名也是团随机乱码。 如果不是实时评论仅对直播间内观众开放,乱码账号还顶着亮闪闪一个至尊svip图标,节目组也许会怀疑这是刚开的小号。 远在京市,刚买完刷赞水军的莫谦看到直播画面内挂出自己的评论,欣慰地给助理加了三万奖金。 在有如此限制的情况下雇水军有些难度,心旅节目组总共只对外售出十万个直播观看名额,助理竟然能帮他将赞数刷到两万,相当不容易。 这奖金是他应得的。 助理对着三万元入账消息傻乐,莫谦盯着直播中弟弟的脸,紧张兮兮等一个答案。 为了当年的事,当哥哥的人一直对莫识心存愧疚,如果他没有被支开,如果他能早看出父母情绪的不对劲… 所有人都告诉莫谦,那些事情的责任不在于他 。 一向敏锐的越清菡也对丈夫分析:就算莫识手臂没有受伤,他也不会再有接触钢琴的机会了。 自责感逐渐消磨淡去,现在,身为亲人的莫谦只想知道莫识是否真的喜欢演戏,是不是真的自在快乐。 “回答问题一定要说实话吗?”——莫谦听见弟弟这样询问,瞬间心凉了半截,忐忑不定等待答案。 得到陈导肯定,莫识略加思索琢磨词句,路其安却已率先饮尽该喝的酒,只一杯。 因为他了解莫识的性子,节目组给出如此明确要求,他这小古板的恋人是不大可能会忤逆的。 “很难说有什么看法,最开始成为演员的目的是逃避现实。”莫识捏起指腹慢腾腾摩挲,带点隐隐的心虚意味,“进入角色时可以不去想现实中难过的事情。” “后来习惯了,有了点成就感,就这样演下去…挺好的,我认为这是一门很有意思的艺术,准备继续坚持。” 他于演戏方面不算极突出的天才,胜在心思敏感细腻,而且分外有耐性,对最终呈现的效果有近乎偏执追求。 演艺天赋比莫识高的大有人在,但像莫识一样愿意把一段戏重拍几十近百次的,可谓寥寥无几。 【好有职业道德,天呐,我再也不每天嚷嚷不想上班了!(其实还是会嚎】 【竟然是努力型演员,好出乎意料,之前只听导演都说莫识在演戏方面很有灵气,我还以为他是纯天赋怪】 【灵气这个说法怎么那么像范音老师,会不会实际上是因为猫猫心思比较敏感,所以容易理解角色…】 【呜呜是不是有部莫识主演的电影快上映了,我要冲进电影院一天看三遍】 接下来出现的两条评论都很正常,满屏发疯玩梗,符合当下网友随地大小癫的精神状态。 莫识认认真真仔细看完了每句话,尽管看不透评论的意思,只大致猜出是在夸他,依旧点头道谢,多少太木讷。 路其安咽下最后一口酒,连着灌了四杯,他脸颊激起片红晕,所幸酒量好,半点儿不含糊地张臂揽住莫识的肩,面向镜头笑容灿烂如朝阳:“拜托嘴下留情,哥哥会害怕的。” “我不会。”莫识耳根红透,生硬地冷着脸无力争辩。 他才不要承认自己对那些夸奖有过畏惧。 镜头拉近,给他们二人特写。 莫谦刚放下的心又一气提起来,他默许弟弟和路其安谈恋爱是没错,可清清楚楚看见未来弟夫那不清白的眼神,心理层面还是会别扭。 这小子,要不是有镜头在,恐怕早亲上去了! 眼睁睁看着弟弟主动被拐跑太折磨人,莫谦关掉直播间,挪开视线翻阅文件。 他已经做好莫识签约去缪斯需要的所有准备,完成了所有对接工作。等综艺录制结束,莫识回家能第一时间拿到文件。 当哥哥的总是很愿意看见弟弟幸福的样子,即使意味着要他学会放手。 莫谦支着额头,脑海内嘈杂嗡鸣声慢慢淡去,换来疲惫的一声叹。 * 路其安抽到的签是4,在他之前还有云筱夏与尹冬互相揭短。 他借口说头晕,光明正大钻进莫识怀里,边聆听两人嬉笑打闹讲故事,边看手中攥着的东西:黑体烫金的“4”显眼地占据了大半签筹表面。 从登上雪国列车那刻起,路其安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心跳得惴惴不安,仿佛被什么东西盯着。 仔细排查过,没有遭监视的可能,也并无潜在危险。 除了… 经他大伯一家人掺手,安排规划的绑架计划。 第138章 【雪国篇·写信】 虽说“4”本质上不过是个普通数字,不具备特殊含义,但此时此刻,路其安看着它,想起了那不大吉利的谐音。 死亡、死亡。 从屡屡落败的牌局,到两次过于巧合的抽签,一路上的经历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太糟糕了。 路其安走神之际,掌心签筹滑落,“啪嗒”一下掉落在地,他匆忙俯身去拾,不料额头撞上桌角,磕得好重。 终究是捞到签筹重新攥紧,吃痛的家伙总算捂着额角心安理得埋进男朋友怀里,发出有些委屈似的低呜声。 “咳咳咳!”正罚酒的尹冬没被签筹突兀落地的声响惊到,倒是被那人撒娇的动静唬得狠呛,咳嗽咳得脸都涨红。 救命,有嘤嘤怪啊。 云筱夏止笑,怔愣中下意识问尹冬:“小路他…平时也这样?” 【唉这哥不会真谈了吧,叠个甲纯路人不粉不黑,感觉他越来越会撒娇】 【冬夏他俩演我,我们妈粉觉得琪琪可爱是因为叠了滤镜,就算他只是呼吸都可爱,真没见过这样……】 【大型犬撒娇最是要命,突然感觉琪琪犬塑应该是阿拉斯加,他和奥利奥简直一个样】 【奥利奥可是路其安亲手养大的汪,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可以可以这很好吃了,而猫竟然回抱了…我天呐,家产怎么能这么萌】 清润花香抚平没由来的慌张心悸,长睫轻耷,纤密如剪羽。 掌中之物宛若一块烙铁,炙烫着皮肤,好痛。 莫识拍拍怀里人肩头,很好脾气地用动作哄着。躲了两分钟,路其安抬起身从恋人怀抱中挪出去,餍足般笑得恶劣。 唇角微僵,他偷偷用指腹揩去签筹上沾的点儿血迹——因为手上用力过猛,锋利的边缘略略划破掌心皮肤。 虽说只是浅浅一道,却因签筹底色米白,会让血色格外显眼。 必须小心行事,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不能让莫识起了疑心。路其安反复在心里念着,神态自如语调轻松:“刚才没注意嘛…是不是轮到我了?” 莫识看人的眼光好准,路其安的确是个天生的演员。 还好他只演过几部青春偶像剧,明显经验不足。莫识眼光足够毒辣,轻易寻到破绽,但没声张,抿唇定定望着。 路其安不希望有人知道,没关系,莫识的演技比他好得多。 只用假装不知情,这很容易。 * “其实现场有我崇拜追求了好多年的偶像。”青年声线温缓,若有若无刻意加重“追求”二字,说话时朝莫识瞥去,嗓音带上和煦笑意,“我和偶像第一次合作,是为他主演的电视剧唱主题曲。” 话说到这份上,无论在场人还是观众,都已心知肚明。 镜头转去给莫识拍了个特写,害他不敢脸红,假装很忙地低头找东西,实则偷摸竖起耳朵听路其安想说什么。 他们那段时间只在导演安排的聚餐上见过两次面,说话不超过五句,交集可谓等同于零。 为什么路其安要先提到他? “杀青后,导演安排最后一场聚会,我那位偶像来聚会现场坐了不到三分钟,刚站到他面前想搭话,他就走了。” 路其安说的倒净是实话:莫识不爱和人往来,必须出席的场合常常露个面便溜走。虽然记不清是哪次聚会,但事态发展总归差不多。 疑似事情另一位主人公的莫识听得更认真,琥珀色。 【挺好的,上个班还能近距离追星,琪琪你可知足吧】 【节目组这个镜头很懂啊,确定是追星不是追crush?】 【我不管了,再捡一口,狗猫亚米亚米,爸爸妈妈我是独生女吗?】 【猫为什么不抬头,哪有人找东西要找这么长时间,其实是害羞吧,诶呦呦你们xql】 路其安被男朋友盯久了,竟顿觉暗爽,微翘唇角,自觉把语速放慢:“因为我和偶像搭上了话,剧组里演员以为我和他很熟。” 亏得当时他满心想对付潜在情敌,原计划和莫识共处到聚会结束,再趁机送人回家,哪成想暗恋对象没给他那个机会,所谓“潜在情敌”们却依然全挤了上来。 莫识性情疏冷,难与人亲近,虽说绯闻传得不比旁的明星少,却时常无人相信,所谓“绯闻绝缘体”,正是指他从来没有回应过任何绯闻,也没有任何绯闻得到证实。 白白得了流量,还不必担心被下场辟谣,许多急需名气的小明星都会想方设法和莫识炒点绯闻。 那天,路其安替莫识拒绝了起码六七个人。 直至即将散场,他偷闲倚在窗边,抬面仰望窗外沉沉夜色,一弯明月高悬,离得那样远,安静地在黑暗中散出皎皎月华。 仿佛永远不会给他靠近的机会。 “所以来心旅最高兴的其实是追星成功。”路其安说着,伸手戳了戳莫识,笑吟吟逗他,“偶像,你对此有什么感想?” * 江菟酒量不佳,几杯酒过后满脸酡红,醉醺醺带着一身甜葡萄酒味,准确地一头栽倒在江玫腿面,闭上眼睛含糊嚷嚷要睡觉。 旋即偷偷掀起点儿眼帘,见姐姐不生气,重新阖目乖巧躺平。 陈导拿嘉宾没法子,第一个环节结束,挥了挥手让他们先各自回去休息,只要求在明天早餐时交上信封。 莫识自路其安说完故事便如坐针毡,首当其冲站起身,大步流星,以最快速度回到卧室,关门瞬间捂住自己红透的脸。 信纸边角捏得发皱,被他用来对着发烫脸颊扇风。 脑子里全都是路其安方才说的话,其余什么都不剩——这也太犯规了!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能装得坦然淡定,木头似冷脸,推开凑近的小男朋友,别别扭扭只低声说句“很荣幸”。 想说的话,在镜头下便难以脱口而出。 难怪节目组要给他们信纸,原来是这用意,借笔墨文字抒发的感情比口头表达更庄重真挚、更坦荡直白。 钢笔金属外壳偏凉,颇有分量地卧在指间,笔尖戳上柔白纸面,滑开细匀墨痕。 于是与恋人十指相扣过的手下,便慢慢淌出一片含蓄情话。 第139章 【雪国篇·异动】 窗外寂静无声无息,只偶尔有阵风过,晃得树枝簌簌摇落洁白,地平线处,积雪反射着早晨微薄光芒。 极夜将近,天亮得越来越晚,今日的集合时间倒还提前了些。 淡粉色信封交到工作人员手中,六人心照不宣扫视一眼,发现陈导不在场,猜到了今日有外出行程,不多说话,自顾自准备早餐。 经过上次为时两小时的室外活动,他们再不敢轻视严寒的恐怖,往日里有多不要温度只要风度,现在就有多老实。 迟到的陈导推门进来,眼前是穿戴整齐坐成一圈等他发布任务的嘉宾们,连相机都全部好端端随身带着。 这群人还是头一回如此好带。 他在矮凳上坐定,不由慨叹,正酝酿情绪打算来段激昂热情的介绍。 云筱夏最先沉不住气了:“陈导——不是说要去滑雪吗?怎么还不出发。” 从木屋到最近的滑雪场,车程约四十分钟,如果他们立即动身离开,还能赶得及在山顶看日出。 “谁透露的消息?”陈凌天呆住,搜刮记忆没发现自己说漏嘴过,回头瞅见郑副导蹲旁边憋笑,霎时间明白:恐怕是几人集合后从郑晓嘴里套的话。 郑晓被盯得浑身发毛,抓抓头发附耳小声嘀咕:“是路其安先问的,说是今天那个谁的案件要开庭了,他得确定一下我们的情况…” 路其安话说得极含糊,其中深意任谁也揣测不到,只是语气神态严肃得有些威慑力,郑晓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直接把安排告诉他了。 却见青年神色猝然凛戾,似乎流露出咬牙切齿的恨意,可一瞬间恢复如初。路其安背着镜头,表情变化唯有郑晓看到,导致他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难不成是担心远隔重洋的姚珺晔会跨越七个时区打扰他们?仔细琢磨,虽说抓姚珺晔和情人幽会的事情是路其安一手推动的,但他并未暴露,两人没有起正面冲突。 按道理,他俩之间仇怨不多,顶多是因为泼冰水的事儿有点小纠纷…… 与此同时,弹幕也在议论姚珺晔案件的事情。 【姐妹们,yjy今天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了,全程庭审直播哟,想看的一定要去看!】 【要我说,像他这种qjf就应该拉出来排成一行扫射,真恶心】 【数罪并罚能不能判个终身啊求求了,我以前还粉过他呢,现在想想完全是黑历史,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ncf这么爱捧臭脚】 【还有逆天粉丝,说如果他们的哥哥进去了就联手劫狱…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有些人是轻微智障,只是因为能正常生活所以没被发现,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宝宝们咱不聊这么晦气的东西了,专心看他们滑雪吧,这不比yjy好看多了】 * 昨天深夜新落的新雪尚未清理,在路面铺了不薄不厚一层,车辆稳当匀速行驶,于后方留下长长车辙,防滑链痕迹清晰。 “你会滑雪吗?”注意到身边人努力遮掩下的紧张,莫识开口问他,依旧看着车窗外——树木不断迅速闪过,影影绰绰,模糊成一片黑白交织的图景。 路其安顿了顿,眉眼弯弯笑容轻松:“会一点,哥哥你呢?” “学过几天,为了拍戏。”莫识答话,忽然想起现在绑匪大概已在滑雪场附近等着,不由警惕起来,更专注地观察外界。 他不想如了计谋者的愿,让恋人陷入被动境地,却也不愿遂了路其安的意思,放对方孤身赴险。 好麻烦。 莫识把脸埋进臂弯,烦躁地想着:要在节目组眼皮子底下绑架嘉宾,不想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绑匪人数必定不多。 干脆硬碰硬打一顿得了。 按下快门的轻响从旁侧传来,他不设防,被惊得瞬间回首。 路其安举着相机,桃花眸含笑,深沉浓黑的眼瞳半分不眨将视线凝在莫识身上,仿佛一柄淬雪尖刀,要解剖他,让灵魂无处遁形。 “你心情不好。”是肯定的语气,在得出结论后,路其安低头开始翻看相机里图片,一张接一张,主角永远是他的恋人。 莫识不常笑,路其安又总爱抓拍,照片上那尊容颜俊美非俗,概是面无表情冷情淡漠的模样。两相对比,方才微微蹙眉苦恼神情更明显了。 ……糟糕。 难道莫识已经知道他们的阴谋了? 既怕生性要强的男友一意孤行,又不敢明说自己的计划,路其安选择使用蛊惑技能,抬手轻轻勾住对方尾指,言辞柔软温吞但不容置否:“没关系的,哥哥只要玩得开心就好,别太在意我。” 不会有事的,不可能有任何意外发生,路其安拒绝让事态发展超出自己掌控。 他亲手设计的情侣对戒刚由几位工匠联手赶工好,还未给莫识戴上。 这场危机,他们都必须全身而退。 * 一行人登顶雪山眺望远方初日时,在相隔七个时区的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广受议论的案件终于进入庭审阶段。 全程直播,高清镜头,开庭的事提前在热搜榜挂了大半天,大批网友涌入直播平台观看,热度惊人。 【来了来了,终于等到yjy被制裁,这我得坐起来认真看】 【学生党,政治老师让我们都来看,我有点畏惧了,万一试卷上出现这个yjy该咋办】 【社会的败类!希望能重判,性质太恶劣了,他毁了多少人的生活!】 【姚家人没发任何声明,估计是放弃yjy了,明智是挺明智,但想想他们家能养出这种孩子依旧很败好感】 【你们怎么这么恶毒,我们小珺就是被见人陷害的好吗?退一万步来说,你情我愿地睡个觉哪有错了,真无语】 【我嘞个豆,护主ncf打进来了,大家千万不要放过它,一人一巴掌全票扇飞】 在群众无声的讨伐中,姚珺晔——被告人姚某某缓慢被人带领着走向被告席,看似淡定平静,实际上脚步的虚浮发颤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失去报复的机会,还面临牢狱之灾,姚珺晔自然没有从前的光鲜亮丽,浓重黑眼圈挂在眼睑,红血丝布满巩膜,消瘦了一圈,有种丧尸样的阴沉颓废。 他眼珠子转动得僵硬,看向直播镜头,竟然勾起唇角露出了挑衅笑容,面部表情扭曲。 令人不寒而栗。 第140章 【雪国篇·凶手】 尽管姚家欲与姚珺晔避嫌,但说到底血脉相连,总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入狱受刑。 姚父更是整日哀叹——身为姚珺晔的父亲,他当然对自家儿子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有所了解但姚珺晔是他老来方得的独子,姚家唯一的继承人。 事情没闹大时,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儿子在外面乱玩。 可这混小子不安生,偏要去招惹人! 招惹谁不好?非和路家那位二少爷杠上,真是自己作死!豪门圈内任谁都知道,路家人祖传的护短,平日里不显得多溺爱孩子,但大事上必无条件支持。 姚珺晔要抹黑路其安,算是踢了铁板,没可能的事儿。 姚家能做的事实在很少,思虑再三,最后只是为姚珺晔请了最好的律师,尽最大可能为他减轻刑罚。 操心老父亲长叹一声,戴着老花镜眯眼看直播,端茶杯的手直打哆嗦,不可避免洒出些茶水。 姚珺晔垂着头坐在被告席,要求被告发言时他便简单说句话,其余时间不声不响,自娱自乐般狞笑。 面对原告气急指责,他也单用幽深狂热的目光看向对方,喉咙里挤出嘶哑讽笑气音。 举止怪异,形象狼狈潦草,简直和疯子没什么两样。 【yjy不会是想装精神病逃脱法律制裁吧?贺知章一样】 【就是要装精神病,现在装也晚了呀,他在作案时一直意识清醒,证据确凿】 【总感觉心慌,yjy会不会憋了什么大招,我看他是相思了,想把手伸进屏幕扇他】 【太好了是诗人我们有救了,求一个重判,被害人都太惨了呜呜】 【这咋种真是男女通吃老少不分,那小男孩被骗时才十三岁,怎么下得去手…谁说咱出生率低的,这不就有个大出生吗】 姚珺晔的异常举动没有攻击性,不足以影响审判。由于他消极应对,完全没表现出认罪悔罪想法,辩护律师急得满头是汗,无比后悔自己揽了这活。 不过他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人,再如何后悔,亦只能忍气吞声,企图为姚珺晔争取从轻处罚。 案件情况复杂,庭审持续整整三小时,直播弹幕刷了三小时,到即将宣判审判结果前已渐渐安静下去。 作为旁观者,大多数人来看直播的原因是打抱不平义愤填膺,又或单纯出于好奇,想一线吃瓜。 新鲜感消磨干净,弹幕自然少了。 法槌沉甸甸,敲在底座发出震耳“咚”响,姚珺晔从放空中回神,目光渐渐聚焦,紧张般咽了下唾沫,暗地里攥紧拳头。 法官端坐在审判长之位,神情庄重,底下陪审员也整理姿态,厅内陷入肃穆的寂静,令人神经紧绷。 “经过法庭审理…” 按照程序,法官最终宣判,判处被告姚某某有期徒刑十五年,并给予受害人赔偿。 双方没有异议,弹幕议论再起。 【还是太轻了!唉,就该把他关一辈子,法庭上态度还这么拽,看得我乳腺结节】 【该说不说,yjy真是又古典又洋气的,走的是洋典疯风格吧】 【能判这么久已经是受害人勇敢站出来的结果了,可恶啊,谁与我组团刺杀他(1\/n)】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刺杀yjy组团(2\/n)】 【不敢想象要是他没在综艺上暴露本性,还会有多少人遭毒手…(3\/n)】 【他怎么突然把人推开冲到法官那了,药剂吧干嘛,难道是想刺杀法官?】 变动来得突然,在桎梏得解瞬间,姚珺晔腾地站起身,大跨步向审判席方向奔去,先看了看法官,随即直面仍未切断的直播镜头,不顾上前拉扯控制他的警卫。 他近乎癫狂,神情激愤高声嚷叫:“我要指控,路其安、路其安他是个杀人犯!” 嗓音干涩如粗糙砾石,沙哑地摩擦空气,宛若投入水面的石子,一语激起千层浪,荡漾出圈圈水波。 空旷厅内混响清晰,使他脱口的话更是振聋发聩。 同时,一段视频出现在网络上,姚珺晔调动了依旧追随他的粉丝,并收买了许多营销号宣传,这段时长三分钟的视频以轰炸形式出现,又如同病毒般快速传播。 视频内容堪称血腥,视角大概是某个监控,右下角标注着拍摄时间。 环境昏黑,画面倒挺清晰,能清楚辨别出两个男孩缠斗的身影。 他们没有纠缠很久,在短暂沉默后,其中身居上位的男孩突然弹起身,摇摇晃晃跌坐在地。另一个孩子已悄无声息倒在血泊中,心口位置插着明晃晃一抹银白。 长刀贯穿心脏,直接致死。 看了视频前半段,网友只觉揪心,刚要痛斥男孩的手段残忍。 视频最后几秒,男孩似乎察觉到监控摄像头的存在,茫然仰面,直勾勾凝视。 暴露出的那张脸,他们太熟悉了。 正是路其安,看上去比出道时更稚气的路其安。 * 姚珺晔的举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连他曾经的合作对象都毫无头绪。江父看了攀至热搜榜第一的消息,气得险些心梗,急急忙忙掏救心丸服下。 江父只是想打击路其安,让他服软娶了江家的女儿。姚珺晔则是真要把人往死里整,甚至能为此放弃自己前程。 而当事人正在滑雪场约会,似对一切无知无觉,生疏地踩着双板的雪板,紧握手中滑雪杖,一不留神便要摔跤的模样——他特意靠近莫识才碰瓷栽倒。 还好滑雪服厚实,摔得并不痛。 “你不是说会一点吗?”见路其安坐在地上丝毫没有想爬起来的意思,莫识控制雪板移动到他身边,锋锐的板刃切割雪地,留下细长一道痕迹。 他边沉冷询问,边抬起滑雪镜,并单手给予支力点将人拉起。 路其安扯下护脸,蔫哒哒撇嘴,话说得茶里茶气:“可能是我太笨,忘记怎么滑了…哥哥好厉害,真的只学了几天?” 莫识用的是自由式单板,基础掌握得很好,玩技巧得心应手,炫技般几趟滑下来,身姿轻盈如一翼飞燕,引得其他嘉宾鼓掌欢呼。 单板入门比双板要难。 起了坏心思的小狗不想给莫老师太大压力,改用双板,闷头冲去装傻子。 “要我教你吗?”莫识果真心软,甚至忽视了再明显不过的表演痕迹。 狡黠笑容挂上年轻脸庞,明亮得像冬日暖阳,他们携手向平坦处去。 没人注意到,天色异常地暗了下去。 第141章 【雪国篇·罗网】 几位工作人员气喘吁吁,扛着机器,艰难地追逐两人,迎面撞上他们的互动场景。 “莫老师,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呀?”教学间隙,路其安抱着膝盖坐在一旁,放低视角仰望,乌黑湿漉的眼眸像犬类动物,任谁看了都得说句楚楚可怜。 这家伙是懂怎么拿捏人的。莫识不争气地又缓和了态度:“没有,你做得很好。” 大型犬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眸光霎时亮了,笑嘻嘻拽住衣角,刚要开口继续讨要夸奖。 “路…路老师!”摄影师匆匆出声,打断他的话,紧赶慢赶喘气,一时说不出更多话,神情慌张中带着一丝…… 畏惧? 路其安不大确定地细看确认:脸色苍白唇角下撇,双眼不自觉微微睁大,面部肌肉紧绷,肢体呈现自卫动作,的确是害怕的样子。 我很可怕吗?!路其安自我怀疑了一秒。 随即,摄影师浑身僵直,后知后觉关掉摄像机,好不容易驱使打颤的手拿出手机,点开视频递给路其安。 莫识默默挪步靠近,从他背后偷看。 视频是陈导发给这位跟拍摄影师的,意思是让他拿给路其安看,催人赶紧回去配合应对,毕竟心急如焚的路漫书已经快把陈导电话打爆了。 画面经过处理,特意调亮了,虽是黑白色,可极具冲击力。 刀锋亮白闪过,一下,两下…男孩身体瘫软,地面出现一片深色阴影,面积不断扩大,像粘稠的血汇成泊。 路其安心跳漏了半拍,他想质问视频的来源,可如鲠在喉,发不出任何声音,头脑空白,仿佛再次掉进茫茫然海雾。 犹如针刺扎着耳膜,鸣声尖锐,眼前一切都坠入漩涡。 逃不掉、他用了十年时间拼命治愈自己的伤口,想挣脱漩涡窒息般引力,皆是徒劳。梦魇哪有那么容易摆脱,它深埋在骨髓中,总会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刻出现。 水草缠着脚踝,一张渔网覆下,将他包裹在其中,绷得极紧,死死扼住咽喉。天罗地网,无处可逃,把他拽向水底,阴冷黑漆似棺木。 阴鸷神情吓得摄影师直哆嗦。 路其安恍然若失,刚要机械地挪动脚步,残存理智唤他回神,转身钳住莫识手腕,语速好快:“走,我们回去。” 虽然他知道现在离开意味着什么——计划全部作废,拿不到江家与大伯企图伤害他的证据,就没法名正言顺彻底把仇人扳倒。 但日子还长,报仇雪恨的机会还会有,不过是要多胆战心惊段时间,可以忍下来。 绝不能放莫识冒险。 莫识蹙眉,动作温柔地掰开他的手,声音轻得接近耳语,冷静镇定:“这里人多不会出事,去回个消息吧,我留在这等你。” 路其安实在有点儿昏了头,他或许是疯了,不然为什么想不出任何能说的话,一味要去拽住莫识。 仿佛不紧紧抓住,对方便会如雪消释,悄无声息离开。 “我发誓。”莫识无奈举手,“发誓不会出事,其安,你相信我。” 无论小男朋友怎样,他都不为所动。工作人员催得紧,最后没办法,几人推搡着路其安往回走,雪地上遗留乱七八糟的足迹。 莫识目送他们远去,在原地坐下,静候时机。 * 风不知何时涌起,空中落下点点洁白飞絮,莫识抬手接住了其中一朵。 六棱雪花精致漂亮,白色微微透明,很快因他温热的气息消融,化成水珠,又凝为冰粒。 天气预报没有预知到这场雪。本以为会很快停歇,却有了雪势愈大的倾向,凄冷寒风不知疲倦裹挟霜花,扑面而来。 显然是暴雪将至。 人群逐渐稀疏散去,莫识掀起清浅凤眸环顾四周,目光锁定藏匿在隐蔽处的人影。 幸好因为不喜欢被过多关注,他一向对旁人的视线比较敏感,早早感受到有几道目光黏在身上,甩也甩不开,充满恶意,腻乎到让人难受。 莫识偷摸用余光观察许久,得知守在滑雪场的绑匪共四位,不算多,但为首那位带了热兵器,其他人则手持刀具。 情况变得有点棘手。 上接受过足够多专业训练,下跟着所谓“街头霸王”学了个囫囵,莫识有自信能利落地缴了敌手的械。 至于那把枪… 他得靠近细看。 既已打定主意,任谁来都拦不住倔强固执的莫识,不做犹豫摘下手套,再取掉滑雪镜与护脸,活动活动手腕,径直朝绑匪们的方向走去。 相距不过两百米,莫识站在几人面前时,绑匪们甚至没反应过来,全部是见了鬼似的惊恐神色。 莫识平静地伸出手,开口用几近命令的语气道:“你们可以绑架我了。” 绑匪看上去全是k城当地人,他特意用的英语,生怕对方听不懂。 四个彪形大汉聆言,竟一时没敢动手。 哪有目标对象主动送上门要求被绑的,但凡是正常人都要怀疑其中有诈! 然而莫识偏偏不是个正常人,他脑回路清奇,行事风格更是不同寻常,气势毫不比怀揣武器的绑匪们弱。 青年身姿孤冷若清竹,挺直脊背立于雪景中,几缕乌发自颊畔散落,经风吹得贴在苍白脸颊,黑白分明,衬得皮肤像一碰就会碎的薄瓷,然而丹凤眸狭长凌厉,眼尾曳尖上挑,锐利冷冽若含刀光。 呼吸间白雾弥散,糅合了脆弱与刚硬,两种矛盾的感觉在他身上同时出现,竟不觉割裂。 浅色薄唇抿作直线,似有不耐,并拢手腕再次向前送了送,面露狐疑神色:“你们不会没有手镣吧?” 为首的绑匪赶忙催促身旁同伙掏家伙,手镣叮铃哐啷发出一阵金属碰撞乱响,总算完整地掏了出来。 他们是前些日子才被钱收买来当绑匪的,为利所趋首次绑架,没有经验。 莫识颔首表示可以理解,抬起一只手,示意对方帮他扣上。 事到如今,绑匪们皆以为是碰到了个脑子不好的傻缺,老老实实送上门来,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似乎已经能想象出拿到钱后潇洒快活的日子。 就在此刻,事态突发骤变。 方才还主动被绑的那位人质,趁着手镣刚戴了单边,忽然蓄力,猛地一拳砸在绑匪下颌,打得他咬了自己的舌头,铁锈味腥重,能听见骨骼咔哒响声。 莫识眼中缺少波澜,漠然看绑匪重击之后吐出颗带血的牙齿,好整以暇捞起另一半手镣,攥在掌心。 嗯,不错,可以充当指虎。 第142章 【雪国篇·缠斗】 金属暴露在环境中太久,冷似千年寒冰,冻红了与之紧密相贴的掌心,而指骨又因刚才的一拳作痛,泛起薄薄绯色。 莫识没在意。 因为随着他握住手镣,为首的绑匪惊觉事情不对,紧张之下条件反射抽出枪支,对着莫识脚边雪地连开两枪威慑,子弹出腔爆炸的声响唬人,地面上火星迸溅,水雾散去后赫然露出两个深孔。 这片地面被反反复复踩踏得严实坚硬,质地更接近冰块。 子弹能轻易深入,自然也能击碎骨骼,贯穿柔软的皮肉。 绑匪以为会看见莫识退缩服从,然而不巧,硝烟味烙铁般刺激神经,全身血液沸腾,他竟然难得地兴奋起来。 理智飘浮空中迭声提醒,告诉自己这种状态不对劲,但异常燥热催动下,自我约束的声响淡去,湮灭在冬季风啸。 早该意识到的。 情感高涨、思维奔逸、意志行为增强,精力更是出奇旺盛,和平日的他截然不同——躁狂发作的表现。 遭受到过多刺激,情绪波动导致发病,即使服药依旧难以避免这类意外。 烦死了…莫识压根不想在意,挥挥手仿佛要把余留的冷静全部驱散,鸦黑长睫垂落阴影,唇角扬起弯弯弧度,鞋尖碾过地表弹孔,继续刺激绑匪:“你分明可以对我开枪。” 绑匪持枪的手微弱发抖,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莫识,迟迟按不下扳机,涨红着脸恼怒呵斥:“闭嘴!” 莫识明白了。 眼前这人恼羞成怒,一定很想痛下杀手,但是幕后指使者严令禁止伤害人质,迫于权势压力,绑匪的手段绝不会致命。 很难表达心情如何。 激动?兴奋?莫识找不出词汇形容自己内心感受,它是病态的,不容分说腐蚀他,侵夺占据意识,令他呼吸急促心跳过速。 像变成了怪物,化为情绪的提线木偶,一举一动源自潜意识。 也许、人类被划分为高级动物的原因是本能中存在兽性。 大脑混沌成一团软腻绒球,竟还能维持迟钝离奇的思考。莫识将夺下的刀深深插入雪地,连刀柄都被莹白吞没,终于空出手掐紧对手咽喉。 不顾一切拳拳到肉,银白手镣沾上斑驳粘稠血色,随着全力动作甩出星点,飘飞似雪中初绽红梅。 绑匪被殷红色糊了视线,血腥味充斥口腔,呼吸滞涩,仿佛血浆浓稠地拥堵在嗓间,他竭尽全力想发出痛苦的哀嚎。 没有作用,呻吟实际上只是短促的嗬气。 几秒后,莫识猛地侧滚半圈迅速起身,躲避向他刺来的刀刃,长腿顺势扫过半圈,带得绑匪趔趄,攻势失了连贯,更容易应对。 指骨凸起处磕得破皮,沁出细小血珠,与绑匪的血混成一片,煞是可怖。 在实战方面,他一贯是技巧为上,以一敌三没落了下风。 僵持之时,方才倒地的绑匪抹掉脸上的斑斑血迹,没管得上额角创口汩汩淌血,不要命似冲来,抢了同伙的刀,直直朝莫识肩胛捅去。 注意力被突然出现的人吸引,莫识闪身欲躲,身后不合时宜,响起扳机扣动的声音…… * 四十分钟前。 路其安被半强迫拽走,回到坐落于山顶供人休憩的小屋,顶着陈导复杂目光,第一时间接通路漫书的电话,并打开某博查看舆论动向。 根本用不着搜索,热搜榜前十全部与这件事有关。 #路姓顶流 杀人犯[爆] #死者身份揭秘竟是顶流亲弟[热] #豪门兄弟手足相残[爆] #姚某某法庭爆料内容震撼[火] …… 路漫书那边有轻细压抑的啜泣声,大抵是在家,和父母靠得很近,带着哽咽的温柔女声灌入耳中:“其安,你还好么?” 是妈妈。 “我没事。”路其安忽地产生了真实感,眼眶酸涩浮起雾气,他用力眨眨眼,睫毛湿成墨线,眼前再度清晰,继续翻看某博上的评论。 【都有视频为证了,lqa做过这事肯定已经实锤了啊,为什么不抓他】 【就是就是,这性质可比yjy的事情还恶劣,死者可是lqa的亲弟弟,真没人性,畜生!】 【弟弟好可怜,我买到了观看心旅直播的名额,lqa之前还用弟弟去世的事情营销呢,没想到他就是凶手】 【理性一点行不行,视频不等于事实,yjy显然是有预谋的陷害】 【有专业的鉴定过了,视频不是合成的,还给你蒸煮洗地呢?ncf滚远点,护主味熏到我了】 【难道有权有势就能罔顾法律了吗?求官方给一个合理处置!】 “我尝试过安排压热度,但没用。”路漫书腾出位置让父亲安慰母亲,暂时夺回通话使用权,直说正事,“澄清需要的资料还在整理,直播会暂停。你别心急,手机可以关机。” 路其安不吭声,滑动屏幕的指尖停下,语气少见的寥冷:“继续直播吧,有些事情需要让他们看到。” 既然姚珺晔能抓住曝光机会达成目的,那么他为什么不能? 虽然心旅直播间观看人数有限制,但姚珺晔失去靠山,且已预备锒铛入狱,做不到任何事。江家目的又非彻底摧毁路其安,必不会插手干涉消息传播。 “另外通知缪斯全体员工放假,注意自身安全。公司那边不会太平。”良久沉默,气氛仿佛结了冰,路其安突兀地交代完这一句后,门扉猛然被推开,云筱夏拉扯着尹冬匆匆窜进屋内,抖落肩头霜白。 她抹掉脸上融化的雪水,好急迫地扫视人群:“还有人没回来吗?暴风雪快到了,听说下山的路马上要暂时封禁。” 尹冬作证:“我们回来时碰上滑雪场管理人员,看见他们在疏散游客。” 陈导的脸刷一下苍白,惊恐万状差点大叫出声,扑去窗边抹净水雾往外张望,果真下了雪,洋洋洒洒斜卷飘落。 怎么这么倒霉,难道他最近水逆吗? 直播镜头刚打开便出现如此情景,观众顾不得骂路其安,纷纷刷起弹幕。 【是剧本吗?不然也太巧合了,有没有现场怪,急】 【是真的!我奔着追星去滑雪,几分钟前有穿工作人员衣服的人举着大喇叭四处嚷嚷,让我们立马离开】 【玫瑰姐和兔兔都不在,天呐千万不要出事啊】 【我猫呢?竟然没有和某汪一起出现,发生了啥啊别吓我】 出门寻人并非良计,但他们不得不冒险。 “走。”郑副导首先开始动作,找了节目组中方向感最好的几位,翻出可以夹在衣领处的便携式录像机,一一分发,“把这个带着,记清楚路。” 通话挂断发出短暂嘟响,路其安伸手,从郑晓手里拿过录像机,抓过外衣随意套上,转身推门,声嗓发闷撂一句话: “我去找他。” 第143章 【雪国篇·相残】 第一次尝试单板滑雪,竟然是为了去找他的莫老师。路其安踩上滑雪板,不知为何觉得这像个地狱笑话。 胸腔震动,溢出的却是低低咳嗽。 走得实在匆忙,压根没心思做防护,寒风径直随着呼吸灌进肺里,冷得他头脑清醒了些,茫茫雾霭散去大半。 陈导思虑周全,特意将路其安身上的录像机连接了直播——假使发生意外,工作人员能够立刻施以援手。 因此,大部分观看直播的观众如同身临其境,体验了第一视角滑雪。 速度快到两侧景物全化作残影,呼啸风声盖过路其安压抑的轻咳,镜头晃动,平衡悬于一线,维持得艰难。 【太刺激了我的心脏有点受不了,这么高的坡直接往下冲…不是说是适宜新手的滑雪场吗?这就是适宜新手?】 【路其安走的好像是另一条雪道,要下山的话这条最快】 【他目的性好强,是不是知道莫识在哪里?我刚来看直播,谁来宠宠我】 【楼上的这题我会,虽然yjy把事爆出来时直播很快关了,但他俩先前一直在一起练滑雪】 【几小时前这个狗还是双板都不会的纯小白,现在一下子这么丝滑,很难不怀疑之前都是在演】 【奥欠金,感觉最年轻的三金影帝另有其人,太会演了,演得我心碎演得我流泪】 两声枪响回荡在稀疏林木中,击破沉寂空气,惊鸟展翅腾飞,枝头积雪簌簌落落搅进风雪中。 隐约有什么东西碎了,晶莹剔透,顺着氧气游走全身,像碎玻璃碴子,扎得他心脏狠狠绞痛,躯体随之一颤。 不、绝不会有事,莫识发过誓,他是最真挚诚恳的人了,不可能违背誓言。 往好处想,起码枪声给予了明确指向,同他们约定的地点稍有偏移。路其安强撑理性判断,略微调整滑雪板朝向。 以所能及的最快速度奔赴。 他闯入林间,慌张寻觅自己丢失的珍宝,急迫渴望把恋人护在怀抱。 直到目睹那把深黑色金属造物直直对向莫识的后背,路其安看见了持枪者手指绷紧搭在扳机,掌背凸起青筋血管,刹那间思绪骤停,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 还好,赶上了。 在扳机即将扣动的瞬息,或是子弹出膛的前一秒,路其安扑上前。 绑匪踉跄倒地,枪口歪斜错了方向,仍不服气似连着射出三发子弹,用以泄气。 第一发朝着风雪肆虐的天空,被阴云吞噬无影无踪,第二发没入冷杉树的枝干,树梢惊颤雪落纷纷。 第三发无比精准地贯穿同伙肩头,那绑匪怔怔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眸底惊愕神色未消,手中尖刀又遭抢夺。 莫识踢开抢来那刀,面色冷峻,抹去溅上脸颊的滚烫殷红,竭力束缚躁动情绪,语调难掩不大正常的亢奋:“还要继续吗?” * 【什么情况,恋综里出现这种血腥暴力画面正常吗】 【显然,非常,不正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枪啊!】 【所以其实不是找不到路而是忙着打架…好小众的文字怎么有点像中文】 【虽然但是看莫哥打架太爽了,一下子从他身上看到好多角色的影子】 【你们好淡定…这就是被心旅磋磨到无论看见什么事都能波澜不惊的人吗】 波澜不惊的是观众,并不包括陈导。可怜小导演一颗心刚放下又提到嗓子眼,报了警后琢磨着要不要找人去帮忙。 如果帮忙,是不是得算聚众斗殴啊? 于是提心吊胆,打算先瞧瞧局势如何。 “哥哥,你还好吗?”路其安并不急于解决绑匪,起身去帮忙。 常年训练得来了力量优势,他轻易控制住体力消耗严重的绑匪,放任莫识一下下击上去,招招狠厉。 总算揍够了,莫识松开掌心手镣,金属圈环挂在腕上晃动,低头看看早已没什么知觉的手,僵硬地活动指节:“还好,我没受伤。” 身上血迹全是别人的,他只是体会到了迟来的低温,指尖泛起抹淡淡青紫。 路其安匆匆瞥去一眼,万分惊惶,拧着最后那位持刀绑匪胳膊的手不自觉加大力度,青筋暴起,将对方双手反剪时竟能听见骨骼错位。 高昂痛呼声拉回注意力,他松手放绑匪软绵绵倒地,握不住的刀刃擦着雪地打滑,溜出两米远。 【好凶残,本来不信lqa会杀害亲兄弟的,这下真信了,已老实求放过】 【能面不改色把人手臂掰脱臼,也就是说,不光冷血,他还有劲】 【这么美神降临的一张脸为什么偏偏疑似反社会…前儿子你貌美但实在糊涂,再见了,再见了孩子】 【救命这个摄像头是有点伟大的,猫猫揣手好萌啊!建议以后把镜头固定得高一点,太可爱了呜呜】 莫识拉低衣袖,乖乖把手缩进袖口,他从青年多情的桃花眸中读到很多情绪,叠加在一处显得格外复杂,猜不透看不明,质感类似磨砂玻璃。 浅层浮现的担忧让他多少感到心虚,惴惴不安视线游移。 单枪匹马冲去和四个绑匪约架,确实怎么看怎么像脑子有病——虽然事实如此,但路其安觉得他太疯实属正常反应…… 他低头回避现实,认真观察乱糟糟躺在雪地的三人,身下红与白彼此浸染,殷红沁入雪粒间空隙,会让融化的边界变成粉色。 路其安侧目偷偷观察莫识,确保恋人神情无异,漫步走近因恐惧无法动弹的绑匪头子,特意扶正衣领上摄像头,拨开装模作样对准他的枪口,语速沉缓:“开枪只会让你受到更重惩罚。” 绑匪用的是改造过的左轮手枪,一共只有六个弹巢,先前已有五颗子弹浪费了。 最后这颗无论射向谁,他都难逃一劫。 仿佛看清现实,绑匪认命地闭上眼。 “说明白,你们有什么目的。”枪支落到路其安手中,他拎起枪,动作利落地退出弹仓中剩余的子弹,把变成废铜烂铁的东西丢到旁边,抬手轻指莫识,“为什么要绑架他?” 第144章 【雪国篇·劫过】 他说话语气一如既往柔软温和,甚至话尾语调轻飘上扬,仿佛噙着笑意。 加上举止太过良善守序,引得看不见路其安神情的网友纷纷感慨。 【不愧是禁q大国出来的孩子,真是有够遵纪守法…到手上还给扔了】 【又迷茫了,路其安怎么看都不像凶残到会残害手足的人啊,这事太大,到现在还没个官方定论,好诡异】 【可能实际情况比较复杂吧,不好说,之前只顾着讨伐他,现在想想才发现很不合理】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突然被扒出来,而且既然有监控了难道警察不会查吗…yjy这完全是明谋】 【路家再怎么牛逼也不能逍遥法外,yjy能拿到的监控难道警方会拿不到吗?】 【对呀对呀,陈导快被这么多事砸晕了,起码大家不要追到直播里骂了,祝他们顺利脱险,我去联系人控评!】 或许冷风呼啸乌云倾压的画面让他们冷静了些,又或许直播间发生的事匪夷所思转移了注意力,弹幕刷屏辱骂的言论基本停下,观众们开始认真关注正在发生的事。 绑匪五大三粗,满头满脸干涸凝固血迹,因惊恐溢出的泪水冻成晶莹冰痕,刺骨的冷让他险些撑不开眼帘,底下露出的瞳孔明显骤然收缩。 数秒后,他甚至不自觉瑟瑟发抖。 原因无他,莫识上前两步,和路其安并肩站在绑匪眼前。 寻常总面带笑意的人冷了脸,桃花眸底似暗结冰霜,平日匿藏的暴戾恣睢不作遮掩宣泄,分明是威胁态度。 而素来冷淡的那位却隐约微勾唇角,扬起弧度若有若无,纤密眼睫恹恹耷着,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可脸颊上飞溅状的斑驳血迹如何都不能忽视。 十几分钟前,这个看上去苍白瘦削的青年,硬生生把绑匪同伙打到鲜血喷涌,而个子更高些的年轻人则掰得同伙手臂脱臼…… 绑匪从前没干过绑架,但作为小有名气的地头蛇,时常需要打架,他很清楚:最可怕的对手不是能打的,而是不要命的。 比如面前这俩疯子! 不知现在正直播的绑匪满心忧虑,逃不掉、打不过,没准哪句话惹怒了对方就会被大卸八块,葬身在雪林。 短暂纠结后,他认输地开口老实交代,用的竟是中文:“没什么目的,老板只说让我们把他带走等着,我什么也没做!” 发音略显别扭古怪,磕磕绊绊断了几次才组成完整语句,但完全足够听懂。 原来他会说中文啊…莫识关注点跑偏,欲言又止,顿了顿没出声,尽量集中精神。 他记得自己躁狂发作周期一向很短,刚刚短时间内大量消耗体力,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忽然脱力、精疲力竭。 幸而路其安果真心细,虽然有要生闷气的征兆,却还是悄悄挪动脚步往他身边靠,展臂揽肩,身躯紧贴。 大概心理作用作祟,莫识总觉得路其安怀中比旁边温暖,寒气侵蚀着实不好受,他自觉地稍稍放松接受拥抱。 【所以说,这男的承认他是要绑架莫识了?还是有预谋有指使的?】 【我就说咱猫这样一个门都懒得出的人机怎么可能主动打架,果然!这属于正当防卫吧】 【如果没有反转那就是正当防卫…绑匪持枪持刀,人质以一敌四,精彩,实在精彩】 【不愧是打戏全部亲身上阵、能和散打冠军过招的男人,太帅了tt,哥你是我唯一的哥】 【路其安前来救男朋友,顺便和男朋友一起把绑匪打得嗷嗷求救,太有实力啦!祈祷事情有好结果(合十】 * 绑匪从未见过指使者的面,亦不知道雇主姓名,他只是收到了一大笔钱,而且单单是定金。对方说,事成后会给他这辈子用不完的巨款。 重利诱惑,心思动摇,绑匪本就是个头脑迟钝的莽夫,拿着雇主提供的照片和地点,叫来几位小弟前来实施计划。 说话时他目光不断往上瞟,眼见两位活阎王面色不虞,赶忙哆嗦着掏出手机,谄媚送去:“我怕他反悔不给钱,聊天记录全部存在这旧手机上了…您看能不能,放过我?” “放过你?”路其安嗤笑一声,缓缓出声复念,眯起的眸弯似月牙儿,影绰波光潋滟,仿佛暴风雪降临在深黑眼瞳,指尖捏着衣领处录像机提了提,“这可不能由我说了算。” 他生得副好皮囊,残黑环境光下更是美艳得惊心动魄,细挑眼尾沾染秾丽的红,言语冰冷,说话间却仍呼出白雾萦绕,似真似幻辨不真切。 莫识怔愣看去,从男友杀人的美貌中回神,想起余光内间或闪过的微弱红色光点。 原来并非错觉。 滑雪场的这隅边角属于监控盲区,有直播录屏作为证据,能更简单轻易地证明他们属于正当防卫,毫无悬念的安全。 尘埃落定,这一劫算是过了。 然而眼下,新问题冒了出来,且迫在眉睫急需解决。 ——他们两个人没法把四位绑匪全带回木屋。何况雪天行车不便,从山顶到山麓来回的耗时太长,其中已经昏厥的三人留在原处很容易死于失温。 “虽说绑匪有罪,但罪不至死。”路其安满脸心怀苍生大义凛然的神情,宛若活佛在世,动作迅速架起躺倒在地的绑匪,将他们和为首那人放在一起。 莫识被安置在长椅上,无奈叹气:“说人话。” “噢……”小狗无辜地眨眨眼,搭积木似摆好最后一位,赶忙凑到男朋友身边要贴贴,老实承认,“我不记得路了。” 上山的路难走,风雪肆虐让能见度很低,极易迷失方向。路其安猜到莫识肯定身心俱疲,强行回去必是逞强。 反正陈导说了,找到嘉宾所在地后会根据定位立刻派车,要不是他们所处位置偏僻,恐怕车早到了。 顶多等十分钟。 鹅绒大雪铺天盖地侵袭,茫茫无际,冽风如无形的刀,穿透衣料,剜肉刺骨的疼。路其安感受到身旁人细微颤抖,轻揽着他拥入怀。 躁狂发作周期一过,似乎浑身力量被迅速抽走枯竭,莫识半阖眼眸,泄了力枕在恋人肩头,难得地示弱。 如一捧融化的雪。 “哥哥,其实我有件事瞒着你。”四周沉寂,路其安忽然打破这份安静,手臂收得愈紧,几乎要把莫识揉进怀里,万分紧张地问,“你…想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