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女医要和离,狠厉权臣火葬场》 第一章 救人 某岭南小镇,天色渐暗,乌云逐渐呈压顶之势。 刘清荷见这天色如此,便知快要下雨了,她赶紧跑去院子,把前几日晾在外面的草药给收进屋里,丫头半夏则在旁帮忙。 藿香、佩兰、艾草、薄荷、迷迭香… 这几味草药都是用来做香囊之用,刘清荷把这些草药均匀地塞入自己缝制的香囊后,才发现迷迭香不够了,便暗忖也怪自己上次上山没采摘够数。 可明日就要去绣坊交货了,虽那绣坊的东家好说话,但数目不够理亏的也是她,刘清荷一想到这儿便不由蹙眉。 半夏服侍了刘清荷半年有余,也算是了解自家姑娘的品性,见刘清荷瞅着那个空筐发怔,便猜测道,“姑娘,可是草药不够了?” 刘清荷默然,蓦地起身,兀自穿上遮雨的蓑衣。 “姑娘要出门?可这眼看要下雨了,你还是别去了…” 半夏话还未说完,刘清荷已是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我去去就回,你就别跟来了。” 半夏知道自己是劝不住刘清荷的,正想也披上蓑衣跟上去,却不料刚出门,就碰到了自厨房出来的刘妈。 “半夏,姑娘呢?”刘妈抬眸见半夏有些不自然的样子便多问了句。 刘妈是刘清荷的母亲陈氏的陪房,是刘府的老人了,所以半夏见到她便如见到陈氏一般,心里有些紧张,只能尽量地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屋里的方向指了指,“姑娘在午睡呢。” 午睡?刘妈从小看着刘清荷长大,她很清楚这位小主人若无人督促,便定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午睡。 “姑娘可是身子不适?”刘妈问。 “没…没有啊,姑娘身子好着呢,您不必担心。” “我进去看看…” “哎,刘妈…姑娘真的是睡了,若是夫人有何吩咐,您可告诉我,待姑娘醒了,我再去告诉她可好?” 刘妈虽说心中起疑,可半夏这半年来的表现确实是不错的,所以她还是信她一回。 “夫人没什么事,我就是来问问姑娘今日想吃什么?”刘家三房如今已大不如前了,搬来岭南后,她们也只能购入一间一进小院。三房奴仆加上她刘妈,半夏,便还有一名车夫,而主子就只有陈氏,刘清荷以及弟弟刘蘅三人,可即便如此,刘妈还是想尽办法都要把膳食给做的好一些,即使银子不够,她也都尽量地想法子为主子们补补身子。 半夏一听并非是陈氏有事来寻,便暗自松了口气,忙微笑回道,“原是如此,您放心,待姑娘醒来,我便去问姑娘。” 刘妈不再多言,只又往屋外看了眼,话语中尽是担心。“这雨越下越大了,也不知那些菜苗可能熬过,不行,我得看看去。”院内有一块空地,刘妈前些日子将其开垦,刚种了些菜苗下去,想着如此一来,也算是自给自足了,可近些日子天气都不好,今日更是刮起风下起了大雨,也就心里忐忑不安。 就在刘妈担心着自己所种的菜苗怕是要被雨水给淋坏的时候,此时的刘清荷已是背着竹篓爬到了半山腰。 平时的她在采摘草药时便有插根小树枝作为标记的习惯,因着如此一来,她便能很快找到自己曾采摘过的地方,而几日不见,果然这里又长出了好些迷迭香。 她赶快放下竹篓,拿出小锄头,小心地把脚边的一整株迷迭香给移锄了出来,然后再放进竹篓里。 雨水滴滴答答地几乎要将她的眼睛给迷住,刘清荷一边加快速度,一边专心地干着活儿。 就在她打算把面前这株迷迭香给收入竹篓时,就在自己的前面,突然‘咻’地一声,一根金翎箭斜斜地插入到泥土上。 刘清荷着实被吓了一跳,但她也很快反应过来,抱起竹篓,跑到一处灌木丛后藏了起来。 嘎吱…刘清荷听到了马车压过树枝的声音,她让自己更躲进去一些。 刚刚那支不知是从何而来的金翎箭,还有此时那快速行驶而过的马车,已让刘清荷不由自主地将这两者联系在了一起。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刘清荷一直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原则,所以此刻在面临危险的时候,她就打算这么躲着,直到那些冤亲债主们各自离去后再出来。 可她越怕什么便来什么!就在那架刚从她身边经过的马车上,却突然跳下一名锦衣男子,这男子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臂,模样狼狈地滚落于地,就是如此凑巧地躺倒在她藏于灌木丛的地方。 “就在前面!追!” 也不知远处有多少兵马,刘清荷秉着职业道德,只能先把面前这发丝凌乱,身上尽是血污,已是失去意识的男子拖到了自己的身边,她做的很小心仔细,便是把这名受伤男子的脚也挪了进来。 等了片刻,直到那些马蹄声渐渐远去,耳边又只剩下了雨水滴落的声音。 刘清荷看了眼身旁的男子,忽而叹息了一声,想着自己这职业病又犯了,竟是又违背了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原则。 这男子浑身是伤,而刚刚那些明显也都是来追杀他的人,便知她此次所救的人应该不是普通人了,可作为医者,救死扶伤本就应该,罢了罢了,既是遇见了,便救吧。 而这山间野岭,也并不适合施救,刘清荷的医箱在家里,所以她需把这男子给带回家去。 背上竹篓后,先是抬起这男子未受伤的手臂,然后再用腰力艰难地撑起,此时刘清荷踉跄了一下,想着这男子躺着的时候不觉得他有多高,可实际现在把人一撑起,却发现这人不只是高而且也并不似看起来那般的瘦削。 刘清荷有些后悔为何不带上半夏,不然此时若有一人在旁相帮,她也不至于这么累了,可后悔有啥用,她也只得咬咬牙,并祈祷着待会儿到家,母亲陈氏和刘妈没在院子里,不然即使她想把人给先安置在马厩里医治,若是被两人给看到了,那也就不知该如何说清了。 第二章 藏人 好不容易把男子给驮回家,刘清荷不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踏入院子,只伸长脖子左右张望,确认院中无人后,这才敢把男子给‘拖’进院子。 “姑娘,你回来了…呀,这是谁啊?” 刘清荷差点就要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半夏给吓了一跳,可她反应也快,遂赶紧用手捂住半夏的嘴,压低声音道,“别说话!快点来帮忙!” 半夏见自家姑娘驮着个男子回来,她当然是惊讶万分的,可又见这男子身上受伤,便才了然自家姑娘定是又在做那救人之事了。 可在外面行医救人就算了,毕竟夫人不知晓,可如今竟带着伤者回家,半夏自是犹豫,但到底还是来到男子的另一边搀扶了起来。 “姑娘若是将人放在屋里,万一让夫人知道了,奴婢可就…”被赶出门是小,若是因此被再次卖去,半夏一想到这儿已是有了劝阻刘清荷的心思。 “不放在屋里,就把人安置在马厩里吧。”刘清荷知道是不可能把人放在自己屋里的,毕竟陈氏可是经常来与她说话,其他两间屋子吧,一间是陈氏,而另一间小些的是半夏与刘妈所住,剩余的便是厨房和马厩,厨房刘妈每日都用,自也不行,所以也就剩下马厩了,车夫吴叔是外聘,不住在这里,因此刘清荷以为马厩应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半夏点头,她也知刘清荷既把人带回来,便定要把人给医治好,所以她想着再劝无用,便只得祈祷这满身血污的男子快点好起来,然后快点离开他们的院子就好。 两人合力把男子扶进马厩,马厩里的老马见有人竟躺在它的身后,便不由嘶叫了一声。 “乖,别叫了,这人只是暂时住你‘屋’里,待他伤好了,我很快就让他离开好吗?”按着原身的记忆,刘家以前可不只有这匹马,只是自刘清荷的父亲刘时平死后,刘家开始家道中落,在刘家举家迁至岭南之前,陈氏不得不把大部分的奴仆遣散,连着那几匹马也命人牵去变卖,而留下的这匹老马,因卖不出去,刘清荷只得劝着陈氏,不如把老马留下,往后出门也能方便些。陈氏想着也是这个理,便也同意把这匹老马给一起带到了岭南。 老马识性,竟是真的就不叫了,只兀自瞥了眼地上躺着的男子后,又继续埋首吃起粮草来。 刘清荷见马儿安静了,这才把注意力又放回到了男子身上。 “你去打盆水,再拿些干净的布来。”刘清荷身上还穿着蓑衣,她并未理会自己已然湿透的衣衫,只先与半夏说道。 半夏心知刘清荷此刻是一门心思想要救人,便也听从吩咐,赶忙去厨房烧水后,并取了些干净的布过来。 刘清荷自个儿已从屋里取了医箱出来,回到马厩后,她先是轻手掀开男子的衣衫,因着有些地方已经化脓,这脓水与衣衫贴合,刘清荷只得用剪刀将其剪开。 撒上药粉,然后再用布条绑好,这男子上半身的伤已经都处理好了,至于下半身… 半夏刚才一直都在旁看着,只是到了腰部以下,便不好意思再看了,刘清荷见她一双眼有些不知该往哪儿搁,便也适时说道,“你去拿床被褥来吧。” 半夏不似刘清荷,伤者在医者的面前也不过是一副躯体,而半夏显然心中仍有男女大防,所以刘清荷明白,也就让她去做别的事了。 半夏立马点头去了。 刘清荷回神,因着是下雨天,这马厩的光线稍暗,所以她把油灯给点着,这才继续掀开男子下半身的衣物。 大腿内侧有两处刀伤,伤口颇深,而且一道伤口还延伸至男子的那处部位… 刘清荷依旧脸色如常,她从医箱里拿出另一瓶伤药,将药粉撒在伤口处,而后再用布条绑好。 “啊…”男子因着疼痛而呻吟了一声,刘清荷只淡淡道了句,“知道疼便好了…” 她把视线转移到了男子脸上。男子脸上只额头处有一块擦伤,并不严重,刘清荷要给他上药,又嫌这湿乱的发丝碍事,便只得又拨开了他的发丝…刚刚她一直在处理他身上的伤口,也就没太在意男子的容貌。 而此时,当这男子的容貌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了她的眼前,虽是眉头紧蹙,也紧闭着双眼,脸上也仍有血污,可即便如此,刘清荷还是约莫能看出这男子应是长的很不错的。 “姑娘,你那边好了吗?夫人来寻你了。”半夏刚回屋,便见刘妈又问起刘清荷起了没,因着时间确实已过了许久,半夏也不能再以刘清荷未醒来搪塞刘妈,便只得先哄走了人后,拿着被褥,赶回至马厩外,也不敢贸然进去,只轻声问道。 刘清荷出去接过半夏手中的被褥,把男子的衣衫给合上,再把被褥盖在他身上后,这才走了出去应了一句,“可以了。”因着也怕陈氏会察觉出端倪,所以刘清荷走的头也没回,以至于男子在此时动了动眼皮她也没注意到。 还好陈氏只是叫刘清荷来吃饭,今日恰好是喝粥,刘清荷留了个心眼,想着待会儿留碗粥给那男子也好。 陈氏见女儿只喝了几口就停下来,便以为是对方身体不适,刘清荷摇头,只道是吃饱了,便说要回屋,而实际上她是想趁着陈氏和刘妈都在屋里之时,立即去厨房盛碗粥来。 端着还有余温的粥,刘清荷往马厩而去,只是她刚踏入马厩里,却发现原先躺在粮草堆里的人却不见了。 她刚想回头找,却突然感到自己脖子一侧有了冷意。 刘清荷自是立即不敢动了,只用余光瞥了眼身后那带有血污的锦衣一角。 这人分明受伤的如此之重,却仍可起身自卫?难道他刚刚是装的? 而且除去这个不说,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吧?可这人在此时却要对她动刀子?罢了,罢了,救他的时候,他分明是在被人在追杀,刘清荷想到此,便原谅了他的‘忘恩负义’,只又敛下了怒气。 “你可看清了,我是救你的人。”刘清荷抬起手中那碗粥略微示意了下。 男子似是见到那碗粥后,且见刘清荷身上并没有任何利器,这才慢慢放下了匕首。 刘清荷转身,有些没好气地瞥了眼男子,即使这男子醒来后,果然姿容更盛。 “来喝粥吧…”刘清荷面无表情淡淡道了句。 第三章 人走 将那碗粥放在医箱上,刘清荷便出了马厩。 刚刚那人还一副要杀了她的样子,刘清荷并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这人竟有些恩将仇报的意思,便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只想等着他把粥喝完,她便进来拿走就是。 她等了一会儿,想着对方应该喝完了,想着进去把碗拿走时,却发现那碗粥仍是原封不动的放在医箱上,他竟是没喝? 是怕她下毒吗?刘清荷秉着医者仁心,救人救到底的份上,只好拿起那碗粥,站在他面前,自己抿上了一口,以自己喝了也无事来证明这碗粥是没毒的,让他放心喝。 男子清冷的眼眸一抬,见刘清荷又把粥递到了他的面前,他稍微犹豫了下,终是接了过来,只是却把碗给转了一边,这才喝下了一口粥。 刘清荷看在男子终究是把粥给喝下的份上,才把对方这个有些洁癖的小动作给忽略不计了。 “多谢。”刘清荷接过已经空了的碗,想着转身走出马厩时,因着男子的这声谢而顿了下脚步,因着她还以为这人不会和她说一句话呢。 “道谢就不必了,我既救你,你便在这儿好好养伤吧…这里是民宅,除非有官衙搜捕,平日还是安全的。”刘清荷见男子语气已变为客道,这才礼尚往来回了句。 男子似相信了刘清荷于他没有威胁后,这才又坐了下来,虽然动作看起来有些吃力,但坐下后身子倒是挺的笔直。 刘清荷见他如此,暗忖此人虽是受了伤,但这通身的气势还在,难道是出自世家?可刘清荷来到这里后,便没听过这里有什么世家府邸,不过官宦所居的宅院倒还是有的。 不过也罢,这些问题也不值得她深究,刘清荷拿着空碗走出了马厩,因着通常在这个时候,陈氏总会去她的屋里说几句娘俩才有的贴己话,所以她还得回屋去‘应付’一下。 就在刘清荷前脚走出马厩,后脚在她的院墙上便立即跳下了几人,这几人一来到马厩前,见到男子后,便都是既激动又松了口气。 “公子恕罪,属下来迟…”这几人立即向着男子行礼。 “起来吧。”受了伤的宋辞,因着刘清荷的施救,又加之喝了碗粥后,身子便感觉好了不少,他说话的气息虽微,但到底不至于沙哑。 宋辞披上护卫递上的黑色狐裘披风后,正准备走出马厩时,却又将视线落在了那角落的医箱上,他怔了下,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 “女大夫么…”他勾唇道。 夜色渐浓,刘清荷并不知道宋辞已经离开。 因着担心他的伤势,她睡到半夜又起来,想着去看看他,可一来到马厩人又不见了,正想着这人该不会还在质疑她的身份,怕她是坏人,想着躲起来,再如之前那样,突然拿着一把匕首就架在她脖子上… 可刘清荷确实在马厩里外都找了个遍,还就真的没见到人影。 难道人真的走了?可他伤势还没好,能走到哪儿去?该不会是又被人给抓走了吧?刘清荷毕竟都决定要救人了,便觉得那男子的安危她要得考虑到。 可若是贸然去找也定是不妥,而且若真的只是他自己要走呢?刘清荷心里正有些拿不定主意时,却眼神一转,发现那边医箱上竟放有一个钱袋。 刘清荷拿起钱袋,掂量了下,感觉有些坠手,不用打开,也知里面定有不少的钱。 是那人留下的?算是报恩? 虽然刘清荷嘴上说道谢就不必,可实际因着她也确实需要银子,所以自看到这一袋分量不轻的钱袋后,还是心里颇为高兴,毕竟如此一来她那弟弟刘清蘅的束脩也算是有着落了。 既然人是自己走的,刘清荷以为也没什么可担心了,她把油灯吹熄后,便提着医箱回到自个儿屋里。 虽说是多了些银子出来,但银子嘛,又哪会有嫌多的时候,刘清荷仍是连夜把那没做完的香囊给赶了出来,也好明日拿去换了工钱。 在鸡鸣之时,刘清荷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个完成的香囊,她伸了伸懒腰,见窗外天色已微亮。 她昨晚赶了个通宵,眼底虽有些青色,可看起来却比睡过觉的半夏更显得神清气爽些。 只是即便如此,半夏仍是心疼自家姑娘,加之见外面下雨,虽没有昨日的大,可淅淅沥沥的却也要撑伞才能出门。 “姑娘,要不你别去了,今日就由奴婢去送吧。”半夏已经去过几次,那绣坊东家也认得她,而且就是交货这么点事情,也肯定不会出什么岔子,所以她才如此提议道。 刘清荷却以为不好,因着近日镇上来了些地痞,上次还就差点碰了个正着,所以她哪能放心让半夏一人前去,遂以为还是两人结伴去较好。 “这雨也不大,我还是与你一同去吧。”原身的记忆告诉她,刘家败落已成定局,即使她是现代人,也是巧妇难为五米之炊,好在因着职业的缘故,她那一手‘针线活儿’,倒是还能派上用场,制作些能提神的香囊,实用而讨巧,这才引得那绣坊东家舍得花了小价钱而收购下她所做的香囊。 “那姑娘当心些。”刘清荷点头,其实她也不必扶着半夏的手便可跨过那不平的泥潭,可因着此时她可是小姐之身,所以到底还得装装样子,因着偶尔上山采摘草药已是让半夏心生奇怪了,所以在此时此刻,她到底也得顺着些半夏的意思,不然,她这般过于‘独立自主’的样子还是很容易露陷的。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后,便见前方有一个集市,今日是赶圩日,所以虽是下雨天,但往来的人还是不少,很是热闹。 她要去的绣坊店面很大,东家是个非常和善的人,刘清荷和他相熟,只是今日却没见着人,半夏也在刘清荷的身旁左右张望,确定这东家并不在店里。 刘清荷只得找到一伙计问道,“小哥,我是来交货的,怎么没见到你们东家?” “今日是小少爷满月,正摆宴席呢,姑娘交给小的也是一样的。”这伙计也见过刘清荷,加之刘清荷人长得标致,又对像他们这些伙计轻声细语的,所以区区收货而已,他也是能帮忙的。 “那就劳烦小哥了,只是这工钱…”做香囊的工钱是一次结清,货讫两清也就不会产生什么纷争,可今日东家不在,刘清荷便不知这工钱该怎么算,也就多问了句。 “工钱的话小的就不敢做主了,要不姑娘下次一并结了,我们这铺子一直在这儿,总不会跑。”伙计露齿爽朗而笑。 刘清荷当然相信他,而且既要做长久的生意,这些突发状况她也该料到的,所以她也笑着点了点头,“当然,蒙东家一直照顾,这工钱原也不急,那我下次再来结吧。” 见这小哥又转身去忙了,刘清荷便与半夏走出了店铺。 第四章 善人 天色已放晴,刘清荷虽未拿到工钱,但心情却因这变好的天气而愉悦了不少。 趁着时间还早,刘清荷想着去一趟王家村找王大嫂。 王大嫂家的阿旺刚生下一窝狗崽,她答应给刘清荷送一只,刘清荷也一直想养只狗看门,便也高兴地领了王大嫂的情。 那集市离王家村不远,刘清荷和半夏来到了王家村时,王大嫂正在院子里晾晒着菜干。 “王大嫂,这些鸡蛋给小宝补补身子吧。”因着是要来抱养一只小狗的,所以刘清荷总要送些东西给王大嫂,她在路上买了些新鲜的鸡蛋,而刚好王大嫂的儿子小宝正是念书的时候,此时送些鸡蛋给她也正是合适。 王大嫂一看刘清荷竟拿了鸡蛋送她,便忙道客气了,因着那些狗崽也不值钱,送给刘清荷就是了,所以她是压根没想到对方竟还送礼。 “刘姑娘快来进屋喝杯茶吧。” 把刘清荷和半夏迎进屋后,王大嫂又笑道,“你先坐一会儿,我把那窝狗崽拿回来,你随便挑。”话落,她以围裙擦了擦手,便走了出去。 刘清荷微笑点头,她等了好一会儿,有人火急火燎地进来了,却不是王家大嫂。 这人一看屋里有人,还是穿得如此整洁端庄,一看不似乡里人的刘荷清便着实愣了一下,之后便是因着拘谨竟是干笑着不敢说话了。 刘荷清微笑起身与这名婶子打招呼,“婶子可是来找王大嫂?” “啊对,我是来找王家媳妇的,她…不在?”院里不见人,屋里也不见人,而刘荷清这面生的人却在。 “她刚出去了,婶子先坐会儿,王大嫂应该快回来了。”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呢就不等了…姑娘,若王家媳妇回来,你就告诉他宋大善人回府了,他男人就在宋府当差,怕是好几日都不能回来了。” 刘清荷听的真切,却并不知这婶子口中的宋大善人是谁,直到等王大嫂回来了,刘清荷见这放在地上乱爬的小狗崽后,心里欢喜之余也不忘和对方提起这事。 “王大嫂,刚才有一位婶子过来找你,她让我转告你,说是...宋大善人回来了,王大哥可能要好些日子不能归家。” 王大嫂一听,竟是相当高兴。“是大善人回乡了!想来也是啊,这大善人年纪大了,自然是要回来养老的。” “这位宋大善人是谁?”刘清荷有些好奇,便多问了句。 王大嫂知道这刘清荷是刚搬来这里不久,也就耐心地与她娓娓道来。 宋大善人,名尹,字佑之,临安人士,官至内阁首辅,如今年近古稀,自知身体抱恙,遂向朝廷请辞还乡。他平生乐善好施,又出钱建造私塾,而且每逢天灾,他必开仓放粮,施粥赠药。王大嫂对此可是满口称赞,刘清荷听到这里,也觉这宋尹果然不愧是善人之名。 “能在宋府做事,也实在是幸运,我那二妹也去那府上干活,工钱给的多,做的也安心,听说那府里的主子们也个个善心待人的。” 刘清荷其实早早就选好了一只灰粽色的小狗,只是禁不住王大嫂的喋喋不休,她也不好打断对方,也就静静地一直这般听着,直到窗外夕阳西下。 “你看,我这一说啊就没停,不会耽误姑娘的事吧?”王大嫂有些抱歉笑道。 刘清荷轻轻摇头,“我也没什么事,今日谢谢王大嫂了,往后这养狗的问题,还需多向你赐教。” “赐教啥呀,养狗容易的很,不要忘记喂它就行。”见刘清荷如此郑重向她施礼道谢,王大嫂自觉果然是大家闺秀,也是她这些村姑不可比的,也就忙起身边送她边回道。 离开王家村后,半夏已对刚刚王大嫂口中的这位宋大善人极为好奇,她抚摸着怀中的小狗自顾道,“我们这里竟有这样的大人物,还真想见一见呢。” 刘清荷笑了笑,“既是大人物,我们又如何有机会见到?”她又看了眼半夏怀中的小狗,心思里已想着要给它取个什么样的名字为好。 “姑娘,刚刚那王大嫂不是说,宋府的工钱给的多吗?那我们的香囊不知能否卖到那里?”半夏此时两眼发光,似想到什么了不得的主意。 若是旁人,定会嘲笑半夏异想天开,但刘清荷却以为这确实是个好想法,虽不一定能够实现,但若能试试也是无妨,毕竟宋府是这里的大户人家,而她的香囊,上面的图案可是她自己所画,结合了些现代的风格,也许就真的被那府中的小姐们看上也不一定。 而且还不用经过似绣纺这样的中间商赚差价,所以刘清荷还真的以为可以去试试看。 “明日我们先去把工钱结了,然后再去那宋府看看。”宋府之大,自然是出入有许多做事的下人,刘清荷也与王大嫂的二妹相熟,所以她决定不如就以寻她为由,然后再向她打听打听宋府里的情况。 半夏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两人借着夕阳余光,一路往刘家村而去。 两边的玉米地也快到了收成的时候了,这样的光景是长在大城市的刘清荷很少能看到的,她来到这儿后,也逐渐接受了这里的生活,她正感到生活若是如此安逸下去也是不错的时候,前方却来了三五人。 因刚才离的远了,所以刘清荷不确定是三人还是五人,可当那些男子越走越近时,她才确定是五个人,而且还是她上次好险才躲过的地痞们。 “姑娘,是他们!”半夏年纪小,遇到这些地痞害怕也是正常,她立即往刘清荷身旁靠去。 “不怕,我们先躲起来。”好在两边的玉米已有一人高,刘清荷以为可以先躲躲,若是真出事了,她们也好从那里逃走。 “小娘子何必躲藏,爷几个都看到你了。”那地痞五人正愁一身燥热无从发泄,而刚好此刻却见到刘清荷和半夏,所以他们坏笑着,眼见刘清荷二人躲进了玉米地便只觉完全是徒劳罢了。 “姑娘怎么办呀?”半夏眼看这些地痞就要往玉米地这边来了,便紧张地拉住了刘清荷的手。 刘清荷虽算是镇定,可心里也是紧张,只希望那几个地痞找不到她们之后便自行离开。 汪汪…半夏来不及捂住小狗的吠声,刘清荷是没料到刚刚一路都非常听话的小狗却在此时叫了起来,也许是因这几个地痞的越发靠近,小狗只是想护主罢了。 可此时小狗的叫唤,无异于告诉地痞她们就在此处,刘清荷只得拉着半夏一步步后退。 第五章 医馆 “小娘子,你在哪儿啊?出来吧,让爷几个好好疼你…”那些个地痞并不着急,步步紧逼的同时,嘴中吐露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就在刘清荷以为她们很快就要被地痞们给找到的时候,外面突然没了动静,这让刘清荷有些奇怪,她又等了一会儿,才小心地探出头来张望。 “姑娘莫怕,那些人已经走了。”天色虽渐暗,但刘清荷却仍能约莫看清眼前男子的模样---是一位长相周正,温文尔雅的公子。 “多谢公子相帮。”刘清荷与对方道谢,半夏也跟着施礼。 “无妨,入夜走路,姑娘还需多加小心。”男子温和却疏离回道。 “多谢公子提醒。” 刘清荷见这位公子坐上马车后便走了,这才转身与抱着小狗的半夏道了声走吧。 半夏还以为这位公子应该会邀请刘清荷上马车,可谁知却是自己走了,便有些气愤,“他都知道入夜天黑了,怎么却不叫姑娘你上车?” “就算他让我坐车,我也不能坐呀…走吧,也不远了。”刘清荷只觉还好对方没请她上马车,不然她也不知该用什么借口拒绝,她虽是现代思想,但终究男女有别,而且也入夜了,对方虽是帮了她,可也终究是个陌生男子。 半夏又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后只得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刘清荷把小狗给接了过来抱着,转移了话题垂眸与小狗道,“你不如就叫玉米吧,也好让你记住今日之事。” 半夏也附和,“对,让这狗崽子长长记性!”刚刚都要差点被它给害死了!关键时候却是乱叫起来! 刘清荷听罢只轻轻一笑,又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而此时在那辆马车内,一位裹着裘衣的年轻妇人也是微笑,“夫君为何不叫那位姑娘一同上车?” “多有不便…”男子清冷的脸上见年轻妇人脸上的气色似乎好了许多,便也缓和了语气说道。 “我以为夫君在京城待久了,便不会拘于这些。”年轻妇人话落又咳嗽了几声,还有些喘气。 “明日那大夫便来了。” “我这样倒与二弟有伴了。”年轻妇人不以为然,反而还逗趣了一笑。 待马车停在了宋府门前,男子才道了句,“是么?” 他那同父异母的二弟最是狡黠,从小就这般,所以这病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还有待商榷。 地痞一事过后,让刘清荷更笃定自己抱养玉米的决定是正确的。 玉米在她家院子已养了两日,刘清荷发觉似玉米这样的小土狗其实也很好养,反正是她们吃什么,它就跟着吃什么,而今日一早,刘清荷见半夏未醒,只自个儿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梳洗过后,便舀了一小碗水喂给玉米。 她摸了摸玉米,玉米随即汪汪地叫了几声。 “别叫,娘还没醒呢。”刘清荷去到陈氏屋里,见陈氏少有的仍在睡觉便又轻轻关上了门。 刘妈仍是十年如一日的天未亮就起来干活了,她见刘清荷进来厨房,便微讶道,“姑娘怎么起来了?” 刘清荷心情明朗道,“今日要去结工钱,所以起的早些。” 刘妈微笑点头,又见刘清荷这身虽干净但已然旧式的衣衫便想叹气,若是在从前,刘府的姑娘又何需为了赚一点银子而抛头露面,所以刘妈对于从小看到大的刘清荷自是十分怜惜。 “那就让半夏陪着你去,早去早回。” “她还在睡觉,我就不叫醒她了,那绣坊也不远。”刘清荷从笼屉里拿了个包子出来,回了声刘妈后,便拿着包子边吃边出门了。 因着下了几天雨,街上还是有些湿滑,刘清荷现在穿的绣鞋其实并不怎么防滑,所以她走起路来分外小心。 一路行至绣坊,刘清荷见这绣坊也才刚放下门板开始营业,而且还是那位熟悉的小哥,便向他打招呼,“小哥,今日东家可在?” “姑娘这般早?是来结工钱的吧?东家还没来,你先等一会儿。” 毕竟现在还早,当老板的自然是晚到的,刘清荷觉得等等没什么,也就微笑点头。 她一边等着绣坊东家,一边随性地左顾右盼时,便发现这斜对角处竟新开了家医馆。 本着职业通病,她想去看看这里的医馆到底是什么样的,加之绣坊东家也未到,所以刘清荷便来到了医馆门前站定。 “姑娘是来抓药还是看诊?”一小儿模样的学徒见刘清荷在医馆外也不进来,便上前问了句。 “来…看诊。”刘清荷原本就是个医生,她倒想看看这个时代的同行是怎么看病的,所以她才故意说她是来看诊的。 “我们大夫刚出去,姑娘可先等一会儿。” “你们这儿只有一名大夫?”刘清荷又随意问了句。 学徒点头,他听刘清荷这般问,以为是对方很着急,便又说道,“姑娘若是着急,可去街头那家医馆看看。” “都是男大夫吗?有没有女大夫?”突如其来的一个想法就这么奔入刘清荷的脑海里,所以她又问道。 “女大夫?没有没有…”学徒一听刘清荷说道女大夫,便当即摇头摆手,而且他还有些鄙昵刘清荷所问,因着女子做接生婆倒是有的,做大夫不说少见,那几乎就是不能的事。 刘清荷见学徒就这么走开了,似乎也不想再搭理她,便也不知是因刚刚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不过刚好此时,那绣坊的东家也来了,遂刘清荷也不多想,只又回到绣坊。 绣坊东家一见是刘清荷,便笑道,“姑娘是来结工钱的吧,你放心,这事我记着呢。” “承蒙您照顾,多谢。”刘清荷双手接过工钱,又向东家道谢。 绣坊东家挺喜欢刘清荷的,也就多问了句,“刚才见姑娘从那医馆出来,可是家里人生病了?” 刘清荷总不好说自己是因为好奇医馆是什么样的才去看看,所以她囫囵点头,只顺着东家的意思。 “近来转凉,是需要注意身子了,不过我看这里的大夫时常不在,好像都去了宋府。” 刘清荷一听是宋府便继而问道,“可是那位宋大善人所居的宋府?” “对,就是那宋府,听闻是他那孙媳病了,病得挺严重的!”绣坊东家因着做生意,认识了些人脉,自然听来了消息,也就对这年纪轻轻的宋府大少奶奶的病情颇为惋惜和唏嘘。 刘清荷点头,因着她刚好要去宋府看看,便又问道,“您可知这宋府如何去?” “姑娘往河边而去,过了一座桥,再往前走,便看到一座大宅就是了。”绣坊东家虽心里好奇为何刘清荷要去宋府,但也没有多问,只兀自道出这宋府的具体位置。 “多谢。” 第六章 宋府 刘清荷与绣纺东家告辞后,便打算去宋府找王大嫂的二妹,虽说刚刚经自己这么一念之间,确实是想着重操旧业,但听那学徒的话语间,却也察觉到这个时代对女子做大夫似乎是有偏见的,也就想着这事还得先从长计议,所以这施针的手用来做香囊,同样是穿针引线,但为了赚银子,也就自觉没什么不可了。 按着绣坊东家所指,刘清荷来到了一处大宅子前,上面的牌匾写着宋府二字,应该也就是这里了。 她来找人,找的是宋府做杂事的下人应该不用递上帖子吧,正是犹豫之际,一位仆从送肩上背着医箱的大夫从大门出来了。 刘清荷立即上前问道,“请问府上可是有位名唤王二妮的在这里做事?” 那仆从见刘清荷虽是穿着朴素,但气质却不一般,并不似那村里的女子,也就稍稍有礼道,“姑娘是说的在厨房做事的王二妮?” “正是,可否请你帮忙喊她出来一下,就说是刘清荷找她。” “行,那你等会儿吧。”这仆从想着自己也正好要去厨房传话,便也觉得顺道帮刘清荷找个人也没什么。 刘清荷点头道谢,就在府外等待的时候,又见另一位带着医箱而来的大夫在宋府仆从的领路下进去了。 看来这位宋府的大少奶奶是病的不轻啊,刘清荷正如此想着的时候,便见一头绑包巾的女子走了出来。 王大嫂的二妹王二妮是位性子泼辣的妇人,她刚嫁人不久,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她是经王大嫂的丈夫,也就是她姐夫介绍才进的宋府,如今在府里做些杂活,所以她忙的要死,听说有人来找她原不想理会,但又听是刘清荷来找她,她这才赶紧从府里跑了出来。 “刘姑娘?你来找我有事吗?”她来到刘清荷面前,也是开门见山便问道。 “王二姐,对不住了,你这么忙我还来找你,我是想问你些事。” “没事,你有什么事就直接问,若我知道定告诉你。”因刘清荷为王二妮的女儿看过病,所以王二妮对刘清荷可是以恩人看待,那既然是恩人相问,她便定是知无不答的。 “王二姐,我们去那边说吧。”刘清荷见宋府来往的人还是很多的,便怕若被人见王二妮既是不干活跑出来见人,也就怕人多嘴杂,想说两人绕过宋府后,那边有一条尾巷,那里应该更适合说话些。 王二妮点头,两人走进那尾巷后,刘清荷便直接说明来意。 “实不相瞒王二姐,我因着在做香囊,虽有绣坊收购,但价钱一直不高,我是从王大嫂那儿听闻宋府的工钱多,所以我想,也许我可以把香囊卖给这府中的主子们,我今日来就是想向你打听这府里的情况。” “原来是这事儿啊,也是,那绣坊能给几个钱,若能直接卖给那些夫人小姐们,止不住能多赚些银子。不过啊,这宋府老宅主子不多,听说大多主子是在京城宅子,这里嘛,我就见过老太爷,大公子,大少奶奶和二公子,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主子,我暂时也不知道。”王二妮多是做杂活,自然也进不了后院,所以她没什么机会见到什么主子,至于她所说的老太爷,大公子,大少奶奶和二公子也只是目前为止见过几面而已。 “这样吧,你把香囊给我,我带在身上,故意让大少奶奶屋里的丫头看见,这么漂亮的香囊,我就不信那些丫头们会不动心。”从丫头身上做突破口,王二妮觉得自己的主意好极了,定是能助刘清荷办成此事。 刘清荷一听王二妮肯如此帮忙,便当然十分愿意,她从自己身上摘下香囊,这是她自己戴的香囊,样式比之给绣坊的要简单些,但胜在清雅,所以把它递给王二妮后,再次道谢,目送她回了宋府。 从宋府回来,刘清荷便看到半夏在巷子口等着她。 “姑娘,你怎么出门都不叫上奴婢啊?”半夏刚被刘妈训斥了一顿,虽是委屈吧,可又觉得对方说的没错,让刘清荷一个人出门确实是不安全的。 “我看你还在睡便没叫你了,看,我工钱拿回来了。”刘清荷举着一小袋银子展示在半夏面前,这才让半夏破涕为笑。 “下次姑娘可得把奴婢喊上,不然…”半夏偷瞄了在一旁晒着菜干的刘妈,那意思不言而喻。 刘清荷瞬间明白,她点了点半夏额头,又笑道,“待会儿帮我配线。” “姑娘又要开始做香囊?”不是才刚‘交货’吗?半夏还以为刘清荷可以休息几日了。 “我估计很快就有人要了,所以做多些,以防万一。”刘清荷对自己所做的香囊很有信心,想着若是宋府的主子和丫头们都喜欢的话,那定是多做几个备着。 半夏知道刘清荷若要忙,她也就得跟着忙了,但她其实也挺愿意的,毕竟在赚了银子后,刘清荷通常会额外奖励她一些,因此她做起来还算是积极。 “还是先吃饭吧。”陈氏一出屋子便听到了刘清荷两人的谈话,她是知道自己女儿做香囊赚银子的事,她虽然怜爱刘清荷辛苦,但也无从阻拦,因着她们自搬到这里后,也确实没剩多少银子了。 “娘今日看起来精神好些了。”刘清荷忙扶住陈氏说道。 “也是全靠那药方,不知是哪位大夫所开?”因这里是乡下,自是比不得京城,所以陈氏奇怪自己的病,竟会因喝了这里大夫所开的药而好了不少,所以她想知道是哪位大夫的方子,想着若是往后还有什么其他病痛,就认准这个大夫就是了。 刘清荷当然不敢说是自己开的,因着这副原身以前也只是位闺阁小姐,虽有身为太医院院判的父亲,可从原身的记忆中得知,她的这位父亲可没怎么教授过自己女儿医术,但也是巧了,刘清荷在现代就是一位中医师,所以开个治体弱的方子并不算难事。 而这些她却不能让陈氏知晓,便只得随意搪塞了一句,“是新开的一家医馆,若娘感觉好多了,不就证明这位大夫医术高明么?” 陈氏也觉得刘清荷说的在理,也就不再纠结这位‘高明’的大夫姓甚名谁,她见刘妈早已摆好饭菜便继续招呼道,“都坐吧。” 若是在从前的刘府,似刘妈和半夏这样的奴仆是定不能与主子同坐用膳的,但因着现在刘府已不复往日光景,而且也就统共这么四个人,所以陈氏便让刘妈和半夏一同坐下用膳了。 陈氏提筷见饭菜越发清淡,便怔了一下,但也是一瞬便又恢复了常态,只下筷夹了豆腐入口。 刘妈服侍陈氏至今,也就立即明白,她问道,“可是老奴做的饭菜不好?” 陈氏微笑,“哪是你做的不好,是我不好罢了…”她看着刘妈说道,又扫了眼身旁的半夏,“你们跟着我也是受苦了。”乡里其实也有富户要招工,陈氏也听闻过那里的工钱多少,所以一对比,便觉自己给的也实在是太少了些。 刘妈一听便急了,忙道,“夫人说的什么话,夫人给奴婢们给的已经够多了,我们府…家里虽然简单,但像您和姑娘都对我们很好,我们已经知足了。”刘府已经没了,刘妈只能换个说法,这也是她的真心实话,她并不想陈氏因想这些而越发郁郁寡欢。 “都吃饭吧。”陈氏自觉用膳时不该提这些,便又轻声招呼道。 刘妈和半夏听罢这才重新落筷,刘清荷也见这桌上的菜肴是素多于荤,便从荷包里取了些碎银与刘妈说道,“若是不够银子,便和我说,这些你先拿着。” “不不,姑娘,老奴还有银子…” “收下吧...”刘清荷把银子径直塞到了刘妈手中,刘妈无法,只得是收下了。 “好,明日老奴就去买条鱼,做个鱼汤,给夫人补补身子。”刘妈也不想此时的氛围过于沉闷,只提了嗓子笑着说道。 半夏附和道,“好呀,听说村口那鱼档里的鱼新鲜着呢,而且还能帮你杀好。” “那好,明日便由你去买。” “啊,可我不会挑啊…” “你不是说那鱼都新鲜嘛,你就随便挑一条得了…” 刘清荷见刘妈又和半夏如平日拌嘴,便不由嘴角含笑,可当她再看荷包里已经所剩不多的银子,便心里又有些慌了,哎,果然哪个时代都一样,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行的呀。 所以她用过饭后,便拉着半夏回屋继续去做香囊了。 第七章 把脉 又过了两日,刘清荷从王大嫂那儿得来了王二妮的准信儿,说是王二妮让她去宋府找她,刘清荷自觉可能是她的香囊生意有了消息,便忙答应着,想着待会儿就去宋府找王二妮。 而半夏呢则是怕若像上次那般任由刘清荷一人去,她会再次被刘妈骂,所以自刘清荷一出门她便忙跟了上去。 两人如约而至宋府,待守门小哥去寻人后,王二妮比之上次要慢些出来,她对此感到歉意,但也是事出有因。 “我忙着煎药,所以慢了些,刘姑娘进来吧。” 刘清荷见王二妮竟是请她进宋府便犹豫道,“我进这府里会否不方便?要不我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王二妮笑道,“没事,这次是大少奶奶让你进来的,她要见见你。” 刘清荷也有想过,若是自己做的香囊被宋府的主子们看上了,那她便可以多赚些银子了。可她却没想到,这香囊她们是看上了,却还想见见她这做香囊的人。 难道是想亲自谈价钱?刘清荷有此猜想,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像宋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哪会缺银子,也就更不屑于做那讨价还价的事了。 所以到底为何要见她呢? 刘清荷跟着王二妮走进了宋府,她心里一边在猜想着为何这宋府的大少奶奶要见她,一边也在不由感叹这宋府不愧是大户人家,亭台楼阁,流水石山,曲门幽径,还有往来的奴仆,都在彰显着这府上的富贵之气。 王二妮带着刘清荷在垂花门前停步,刘清荷能见上面的牌匾写着“灼华”二字。 “我们大少奶奶性子柔和,姑娘只需问什么便答什么,不必怕的。”人是王二妮带来的,她也就当然要在进去之前嘱咐刘清荷一番。 刘清荷向王二妮道谢后,便穿过“灼华”,敛神进屋了。 屋内陈设似乎非常贴合主人的喜好,刘清荷一见宋府大少奶奶陆蓁蓁便觉此人很面善,是个美人不错,可美的不张扬,很温柔,很平易近人的样子。 “姑娘过来坐吧。”陆蓁蓁微笑着请刘清荷落座于一旁,她身边的丫头便兀自出去准备端些点心进来。 虽则有王二妮事先的透露,说是宋府的主子们大多心善,但毕竟是富贵人家,刘清荷心里总免不了有些忐忑。这种忐忑又与在现代面试时不同,感觉是那种面对着上位者,有一种道不明的不安感,但如今见这位宋府大少奶奶对她轻声细语,又如此有礼,刘清荷心里才稍安了些。 见刘清荷落座后,陆蓁蓁拿着香囊笑道,“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这香囊做的好看,我很喜欢。” 刘清荷见这香囊就是她给王二妮的那个,便微笑道,“大少奶奶若喜欢这样的香囊,我便多做些送予您。”一开始不好提钱,其实这也是为了以后着想,遂刘清荷故意如此说道。 陆蓁蓁回道,“这怎么能送呢,姑娘也是花了心思和功夫做的…听闻你这香囊有卖给绣纺,只不知卖多少银子?” 刘清荷知道似宋府这样的人家平日定是有饰楼,绣纺,丝绸庄这样的商户上门‘推销’,所以她也不敢狮子大开口,只斟酌了一下才道,“似这个香囊,因着样式比较简单,做起来并未花多少功夫,所以是卖的十文钱。” 陆蓁蓁颔首,她当然买过香囊,所以一听价格便知道刘清荷的定价还算合理。“那我与姑娘先买十个吧。”陆蓁蓁很快就要回京城了,她是没见过这种样式的香囊,便想着买来送予家中姐妹们赏玩。 刘清荷一听便大喜,“多谢大少奶奶赏识,那请问您何时要?”刘清荷想问清楚交货的时间,也好让自己心里有个数。 “姑娘可否在月底前交予我?” “可以的,那我在月底前把这些香囊送到贵府上。”刘清荷想着,只是十个香囊的话,月底前交货,那时间应该是绰绰有余了,便忙答应道。 “好,那就劳烦姑娘你了…咳…咳…” 见陆蓁蓁咳嗽的厉害,刘清荷下意识便想上前扶一下,而刚好此时去端点心的丫头回来了,她忙上前递上帕子。“奴婢去请大夫过来!” 陆蓁蓁摇头勉强笑道,“不用了,都请了多少大夫了,那药也吃了不少,还不是一样。” “可是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可否让我把把脉?” 陆蓁蓁见刘清荷竟是说要给她把脉,便很是惊讶,“姑娘会医术?” 刘清荷只能拈来个理由回道,“年幼时跟一位老郎中学过,若大少奶奶不嫌,可否让我试试?” 陆蓁蓁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刘清荷这才抚上陆蓁蓁的手腕。 因着陆蓁蓁是很明显的脉浮,加之那次从绣坊东家口中也听闻她咳过血,所以刘清荷又让陆蓁蓁张嘴让她看看。 对方按着她的意思张嘴,刘清荷果然见陆蓁蓁的舌头亮红少苔,便又问,“大少奶奶像这般咳了多久了?” 陆蓁蓁此时又开始干咳,所以身旁的丫头便替她回道,“我们大少奶奶咳了一年有余还没见好。” 刘清荷听罢,想了想,见那边桌案上文房四宝齐全,便擅自铺平一张白纸,并在纸上落笔写下一个方子。 “这个方子是那位老郎中所开,大少奶奶可试试。”刘清荷知道若说是她开的,便定不能让陆蓁蓁相信,虽然她这具身体的父亲刘时平生前是太医院院判,但因着此时对女子学医多有诟病,也就只得搬出这位杜撰而来的老郎中,想着如此一来对方应该会多信她一些。 陆蓁蓁让丫头接过,虽不知这方子是否可以用,但既是刘清荷的一番好意,她还是道了声谢。 待刘清荷出府后,陆蓁蓁见到了久未露面的宋辞。 宋辞自跟着祖父宋尹回到这岭南的祖宅后,便少有归家,一来他是因有事在身,二来也是为了避免见他这位大嫂。 “二弟回来了?”陆蓁蓁从小便与宋赋宋辞相识,她以为他们三人的感情一直都挺好的,直到后来她嫁给了宋赋,宋辞便与她生分了不少,而对于这一点,她一直不知缘由。 宋辞避无可避,只能回身淡淡地颔首。 “二弟这几日去哪儿了?你兄长一直念叨你来着。”其实也不算是念叨,偶尔提及也是陆蓁蓁先开的口,陆蓁蓁已察觉到这两兄弟之间似乎有了隔阂,便一直想撮合他们和好如初。 但陆蓁蓁不知道的是宋辞与宋赋如今已并非是观点不同如此简单,这里面涉及到的朝堂之事,可比她想像中要复杂的多,已经呈一触即发之势,所以宋辞今日回来也只是为了避人耳目。 所以他一听陆蓁蓁说宋赋在念叨他,便是勾了勾唇,因为他不信,也暗忖绝不可能。 第八章 亲事 见宋辞不语,陆蓁蓁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可一想到刘清荷给的方子,她也总算找到了话题。 “二弟可否帮我看看这方子可能用?” 宋辞常年在外,懂些医术皮毛,加之是陆蓁蓁所求,他便很自然地接过了。 先不说这方子的内容,就是这娟秀的字迹一看就不是男子写的,遂他多问了句,“这是女子所写?” 陆蓁蓁颔首,一想到刘清荷低眉落笔的样子,便继续道,“那位姑娘师从一位老郎中,说这方子也是当年那老郎中所开。” 宋辞对这方子里的药材有几种是熟悉的,因为能经常见到,只是其余的几种,他却没见过。“这方子还是请大夫看看为好。” 陆蓁蓁以为也是这个理,她也不是不信刘清荷,只是一来她的病拖延至今,什么药方她都试过了,二来也因刘清荷是个女子,女子从医本是少见,所以陆蓁蓁想着还是让人看过方子没有问题再试着服用也不迟。 见宋辞这就走,陆蓁蓁想起一事又立马追问道,“二弟明日可在府中?” 宋辞刚寻回账本,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可因着上峰仍有所吩咐,他便还是不能怠慢,本想开口直说不在府中,可又见陆蓁蓁这般急切地样子,便改了主意。“何事?” “明日是簪花会,所以我想问问二弟可在。”宋尹刚回岭南不久,他也是想快些与故里乡绅熟络些,所以这簪花会也是他所提,他让陆蓁蓁这个孙媳妇去办好此事。而陆蓁蓁是世家之女,办这簪花会原就驾轻就熟,但因着这里毕竟不是京城,宋府主子们也不多,所以她想着若宋辞在,也可以帮帮她。 宋辞是最不喜应付那些官家女眷,而且因着他长的剑眉星眸,仪表堂堂,又是当今圣上钦定的探花郎,所以在京城里,已是远近闻名,一出府莫名收到帕子不说,竟还有胆大的小姐特意去偶遇他!所以他已是不胜其扰,想着若是来到这乡野也要如此遭遇,那他真的只能自请参军,做那驻守边疆的文官算了。 陆蓁蓁见宋辞未答,便解释了句“如今府里人少,我是怕自己一人应付不来。” “兄长不在?”宋辞反问。 “他近日有公务要忙,怕是明日也不在…” “这里并非京城,实在不知兄长要忙些什么公务?”陆蓁蓁这两年身体越发薄弱了,加上现在咳嗽不见好转,所以宋辞担心她的身子,也就以为作为陆蓁蓁的夫君,宋赋应该更加关心她才是。 陆蓁蓁一时无言以对,因着宋赋并不会与她多说自己的事,而且实际上自他们来到岭南后,她与他也不常同住同吃,更不必说同床而眠了。旁人见他们,只道是二人真是相敬如宾,是呀,只不过并不是这个‘宾’,而是这个‘冰’罢了。 宋辞见陆蓁蓁情绪低落,终究是不忍。“明日我在府里。” 陆蓁蓁见对方竟是答应了,这才重又展颜。 而回到刘家村的刘清荷,一到家便回屋埋头苦干起来,刘妈见刘清荷一声不响便把自己关在屋里便有些担心,好在半夏适时上前打消了她的疑虑,只悄声说道,“姑娘在赚银子呢。” 经半夏这么一说,刘妈便瞬间明白了,只是她还得叮嘱半夏要多照看些刘清荷,也以免后者过于劳累。 半夏只道了句放心吧,便闻到了空气中飘来了一阵清香的味道,“刘妈可是做了藕羹?” 刘妈点头,原想着也是等刘清荷回来端给她吃的,谁知对方竟是一回来就回屋去了。 “那刘妈我可能…” 半夏的意图明显,所以即便是没说完,刘妈也秒懂她的意思,她点头道,“去吃吧,给姑娘也端一碗。” “好咧!”半夏高兴地似那酒楼招呼客官的小二。 期间刘清荷一直在埋头绣着香囊,所以那碗放在桌上的藕羹,一直到了夜晚,当肚子咕咕叫唤的时候,刘清荷才记起了它。 晚饭她也没怎么动筷,便让半夏给端回去了,所以此时这碗藕羹有淡淡地甜香,让她吃上一口后便又精神了许多。 因着刘清荷也不用半夏帮什么忙,也就让她先去休息了,因此这吃完耦羹的瓷碗便由刘清荷自己端回了厨房。 从厨房出来后,见陈氏的屋里还亮有烛光,刘清荷便多看了一眼。 她不是故意要去听,只是陈氏和刘妈的对话就这么传到了她的耳边。 “夫人为何不去,这可是老爷生前与宋大善人定下的亲事啊!”在屋里,刘妈听罢陈氏所言,虽深知自己是奴仆之身,也就不该多说什么,可因着涉及到刘清荷,她有些话也就不得不说了。 宋大善人?是辞官还乡的那位?而且她还听到了亲事二字,是谁的亲事?刘清荷因听到了开头,便想继续听下去。 屋里陈氏坐在了床榻上,手中拿着的信笺内容就是当年刘清荷的爹刘时平与宋尹商定的关于两家的亲事。 “老爷已逝,刘家如今也已无官职,从前都不一定能攀上的高枝,如今像我们这般,也就更不可能了。”陈氏虽是一介妇孺,但也知道似宋府这样的人家,不说世家贵女,就是皇亲国戚也配的上,所以反观他们,就算她认为自家女儿再好,但就现在这个条件而言,恐怕人家定是看不上的。 “可夫人不去,如何就知不可能,老奴虽然不懂,但也听闻宋大善人重诺,这样的人,老奴以为一定会信守当年之约!” 接下来的话,刘清荷没怎么听下去了,可虽然没听完,但对陈氏与刘妈争论的事情已是非常清楚,这是她的爹刘时平与宋尹之间的约定,是约定的她与宋府不知是哪位公子的亲事。 其实先不说宋府如何,就说这门亲事对于刘清荷而言,首先是她自己也并不愿意啊。毕竟是现代的灵魂,刘清荷是完全接受不了,自己在刚过及笄的年纪就要成亲嫁人的,况且对方还是宋府的公子,刘清荷想着,她也没见过他,若只是因为一纸婚约就嫁,那便与盲婚无异了。 第九章 生辰 所以她是不可能就这么嫁的。 而且就似刚刚陈氏所言,宋府是什么人家,也许当年宋尹允诺的婚约,也只是他的一时兴起,还当不得真。 这么一想后,刘清荷已豁然开朗。 她兀自摇头,暗笑自己真是多虑了。继续埋首做着香囊,直到外面打更的声音响起她才窝进了床榻睡去。 也可能是真累了,刘清荷竟是少有的晚起了,所以当她起床时,这日光已有些刺眼。 那日半夏已和她说过今日要随刘妈去集市,所以厨房的早膳就得刘清荷自己去端了。 可当她刚到厨房门口时,便听到了“哎呦”一声,刘清荷定睛一看,竟是见到了陈氏在厨房里。 “娘,你没事吧?”刘清荷忙过去询问,她见陈氏拿着勺子,手背上红了一小片。 刘清荷正是疑惑,陈氏摆了摆手道,“我没事…你看这是什么?” 刘清荷这才看到锅里煮着面条,“今日吃面条么?” “这是长寿面。”刘清荷的生辰是在举家搬至岭南的路上度过的,彼时不要说办什么礼了,就是吃一碗长寿面陈氏也满足不了她,所以今日厨房无人,陈氏便想亲自下厨,为女儿做一碗长寿面,以庆祝她长大成人了。 刘清荷心中明了,笑道,“娘竟还惦记这个?” 陈氏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在从前,作为刘家的女儿,这生辰礼就算再怎么简单过,也至少是要做个生辰宴席的,所以如此一对比,陈氏见面前只有这么一锅长寿面,便觉得有些对不住刘清荷。 刘清荷明白陈氏所想,见她又现落寞的样子,便明知故问道,“怎么没见到刘妈?” “她一早就出去买菜了,今日你生辰,她说要做一顿丰盛的饭菜给你吃。”陈氏抚摸着刘清荷的长发,总算恢复了笑意。 “其实也不必铺张,一碗长寿面就足矣了。” 陈氏以为刘清荷是心疼银子,便道,“若是银子不够,娘还有些旧的首饰,你就拿去当了吧。” “娘,你的首饰不能动,我现在做香囊,也赚了些银子,娘就不必忧心了。”刘清荷知道陈氏从刘府带出来一些嫁妆,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拿去典当,可如今他们的情况,刘清荷以为还远远没到这个地步呢。 陈氏不由看了眼刘清荷的手,这指尖上都起了茧子,也就并不像是官家小姐的手了,陈氏见此又突然想起了那封信笺,‘夫人为何不去’,刘妈昨夜的话又再一次缠绕在她耳边。 “娘?”刘清荷见陈氏看着她的手怔住,便又唤了声。 陈氏回了句没什么,刘清荷这才道,“面我待会儿自己端就好,娘我们先出去吧。” 陈氏颔首,此时半夏也醒了,她走出了屋子,伸了伸懒腰,见刘清荷和陈氏来了,才又想起了什么,遂慌张道,“夫人,姑娘…” “半夏,你今日不是要和刘妈去集市吗?”陈氏虽对半夏和刘妈都很好,但在规矩面前,她还是颇为严厉。 “奴婢..奴婢睡过头了...”半夏见平日和善的陈氏此时显然已经有些不悦,便忙支吾回道。 “娘,昨夜半夏是因着要帮我配线所以才晚睡的。” 半夏知道刘清荷这是在帮她说话,可事实却是昨夜她早早就上床睡觉去了,以至于刘清荷何时睡的都不知道。 所以她耷拉着脑袋,一副知错绝对能改的样子,陈氏见她如此,又听刘清荷所言便才道,“去门口迎迎刘妈吧。” “是,夫人。” 刘妈拎着菜回来后,见陈氏刘清荷半夏三人均在院中,便开玩笑道,“夫人姑娘莫不是在等老奴?” 刘清荷但笑不语,倒是半夏一见刘妈回来了,便知道自己这个晚起的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所以她忙上前接过刘妈买回来的菜,并把它们放到厨房里,想说要表现的好一些。 陈氏见半夏如此才算满意了些,刘妈释放了双手后,也如往常一般说起了街上新奇有趣的事。 “老奴刚从宋府门前经过,便看到停有许多马车,也不知那宋府里有什么喜事。” 刘清荷对此并不好奇,只是如今一提到宋府,她又想到了昨晚陈氏所说的婚约一事。 陈氏敛神,突然就对刘清荷说道,“吃完长寿面后便出去玩会儿吧。” “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陈氏话落拿出银子塞到了刘清荷手中。 “娘,我还要做香囊就不去了。”刘清荷想把银子还给陈氏,但陈氏却硬要她收着。 “今日是姑娘的生辰?那定要好好庆祝一番了,夫人说的对,姑娘应该出去玩一下。”半夏是陈氏来到这里才买来的丫头,所以她不像刘妈,半夏是以为今日是刘清荷的生辰。 “半夏…”刘清荷昵了眼半夏,后者只能是住嘴了。 刘妈也觉得之前刘清荷的生辰日并未好好过,所以她附和半夏,也觉得今日刘清荷便不该只待在屋里做香囊,于是她也怂恿着说道,“姑娘是该出去走走了。” 刘清荷没想到连刘妈也这么说,而半夏此刻竟还上手推着她往门口而去,“走吧姑娘,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说要去那书坊看看嘛?正好今日去啊。” 刘清荷见她们三人均一致要她出门,便有些无奈。“好好,可否让我先吃完面再走?” 半夏听罢,便立即又跑进厨房,盛满一碗长寿面,端到屋里的桌上,招呼着刘清荷道,“姑娘快吃。” 刘清荷笑她如此猴急,“是你想出去玩吧!” 虽被戳中了心思,但半夏还是继续露齿笑的肆意,就似刚刚被陈氏训的不是她。 刘清荷落座,拿起筷子,夹起热腾腾的长寿面,吹了一下,然后吸入口中。 长寿面上只放了些葱花,虽简单但刘清荷却觉得这样正好,吃起来也很香。 饱腹过后,半夏拉着她一同出门。 半夏自然是高兴的,她蹦蹦跳跳的走在前头,刘清荷嘱咐她小心一些,脸上也是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第十章 书坊 街上果然如刘妈所说的那般热闹。 而半夏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是有意领着刘清荷往宋府门前凑去。 刘清荷也觉得这段路越发熟悉,果不其然,这前面便是宋府大宅,只是今日不同以往,这门前已都被数辆马车给堵住了。 “哇,这么多啊!”半夏没见过这么多的马车,便忍不住惊呼了声。 刘清荷把探头的半夏拉了回来,“走吧,去书坊。” 半夏是最喜欢凑热闹的性子,便有些意犹未尽,而刚好此时又有一辆马车停下,过了一会儿,便见一位端庄明丽的小姐从马车上被人搀扶下来。 “姑娘你看,那些都是官家小姐吧,这宋府莫不是真有什么喜事?” 刘清荷知道半夏好奇,却也只道,“就算是喜事也与我们无关,走吧,再晚些那书坊怕就要关门了。” 半夏只得是收回看热闹的心思,随着刘清荷往回走了。 她们刚离开没多久,从宋府内便走出来一位脸色不悦的人影。 宋辞确实答应了陆蓁蓁今日待在府中,可无奈那些来参加簪花会的小姐们一见到他便似蜜蜂看到了鲜花一般,只缠着他不放,所以无奈之下,宋辞只得出去避一避了。 “不必跟来了,若大少奶奶问起,你只说我有公务要忙。”宋辞与身后跟着他出去的人说道。 宋辞绕过这些堵在门前的马车后,也实在是不知道要去哪儿,只一路走着,在经过一处书坊前停了下来。 这乡间竟有书坊?虽是小些,但总算有个去处,宋辞这般想后,已是踏入了这间小书坊。 视线有些昏暗,且两书架之间的距离略窄,只容得一人而过,而若要两人同行,这其中一人必定要侧身一下才可通过。 宋辞还未遇到这种情况,只看着那与他齐高的书籍,以眼神一一扫过后,仍是没有找到能让他心仪的想要翻阅的书籍。 到底是乡间书坊,这藏书自是与京城的书楼不可比,宋辞来到最后一排书架,刚看到一本书,便想拿下来看看,可不料却被一人早他一步,踮脚拿了下来。 刘清荷正庆幸自己先前看过的书还在,便高兴地从书架上拿了下来,这书原先是摆在下面的,可为了避免旁人拿到,她又把书故意放得上面些,而那高度是她刚好踮脚便可以拿到的。 她正准备拿书去到亮一些的地方翻阅,却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到面前这宽广的胸膛。 刘清荷下意识先道歉,然后便想自己侧身,从这人的身旁给绕过去。 不料面前这人却淡淡开口了,“这是医书,姑娘可是拿错了?” 拿错?没拿错啊,刘清荷刚想回他,却又想着不对,这人说话怎么竟似有别的意思,就像在说,这是医书,她一个女子可能看懂? 刘清荷抬眼,虽有些暗,但也能感觉到面前的男子身型颀长,她虽然并不能看清宋辞此刻的表情,可她就是觉得这人在话语间便是不信女子会医术。 所以她也不客气道,“我要拿的就是医书,公子若也略懂一二,当知这本书并非孤本,公子可自行去那边再找找。”瞧,她也算是有礼貌的了,竟还给他指了个方向。 刘清荷话落正想走,不料对方竟又说道,“姑娘从医,家中可还知晓?我看姑娘正当年华,却喜于露面,该不会是还未婚配?” 刘清荷咬了咬牙,自觉这人竟还性别歧视了是吧?女子就不能做大夫吗?而且她出来看书怎么了?如此就天理不容了?她这个年纪就得结婚?这是什么道理! 哼,不就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么,刘清荷不想和他一般见识,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再搭理他就是了。 只是这里还真是该死地太窄了,窄到她只能是…只能是,与这讨厌鬼紧贴着身子,再擦肩而过! 呼…刘清荷拿着书出来后,便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她找了个离宋辞远一些的位置坐了下来,暗忖反正她就是露面了,她就是来看书的,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她自己舒服便好。 宋辞奇怪的并没有对刘清荷的‘贴身’而过有任何不悦,反倒是眼神少有的追逐着刘清荷的身影,此时的他正是好奇竟会在这里遇到一个会医术的女子,这让他突然想起那日,救他的那位女大夫。 他也并非一定要看刘清荷手中那本书,而实际上他也只是来打发时间而已,可是就似鬼使神差的,他还真是去往刘清荷所指的方向,拿了一本讲穴位的医书。 他也寻了个稍微亮些的地方,只是却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地方当是刘清荷那处,她那里有一扇窗户,刚好日光都照进来了,不只照到了书,还照到了刘清荷的脸。 刘清荷长相清秀,虽不施粉黛,但胜在周身的隽永气质,她低眉看书,安静而温和。 宋辞只看了刘清荷一眼,便回了神,只把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医书上,而他看着看着竟也会忘记了时间,直到日落,书坊的光线变得更暗了,这才放下了书。 他有意往刘清荷那个方向瞥去,却不料人已经不见踪影。 天已黑,女子是该归家了,宋辞笑自己竟还关心起对方的安危,便也自行走出了书坊,不过这个书坊说来也挺特别的,竟是到现在也没见到其主人,看来是不怕旁人偷书呀。 在这乡野之间,人们的处世之道倒也特别,宋辞以为今日这个小插曲还算让人印象深刻,无论是那个书坊,还是那个看医书的女子。 而刘清荷并不知道那个在书坊的男子就是宋府二公子宋辞,倒是后来来接刘清荷的半夏也见到了宋辞,还一路与刘清荷提起他,只道是没见过这么俊逸的公子。 刘清荷只笑了笑,但也不怪半夏,那个人确实在样貌上来说是有吸引女子的资本的,只是可惜啊,不会说话。 “姑娘,奴婢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刘清荷听半夏赞美那书坊遇到的男子,已赞美的天上有,地上无了,也就不怕她会再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来,遂道,“你问吧。” “姑娘现在可有心仪之人?” “啊?” “那位公子不错,姑娘是否…” “打住!打住!绝不可能!”刘清荷想都没想便回答道。 第十一章 孕事 刘清荷也没把半夏这荒唐的话给放在心上,因着那十个香囊她还需快些赶工,也就没有旁的心思再去想些别的。 只是在快到月底前,王二妮却是亲自上门找她,这让刘清荷有些意外,而她的第一反应是,难不成是宋府那边‘催货’来了? 她见王二妮并不是独自前来,她身旁还跟着一人,看装束应是个丫头。 “王二姐来了,快坐…这位姑娘也请坐。”来者是客,刘清荷招呼半夏去为两人倒杯茶来。 王二妮今日来确实是陆蓁蓁的意思,可却并不是为了‘催货’,而是为了那张方子而来。 她落座后,就直接说明来意,“刘姑娘,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之前你给我们大少奶奶开的方子,大少奶奶服用后,确实好了不少,所以为了答谢姑娘,大少奶奶特意让我带上这个给你。” 王二妮身旁的丫头就是陆蓁蓁屋里的,她拿出一雕刻精美的木盒,还有一小袋银子。 “刘姑娘,这是我们大少奶奶赠与你的簪子和银子,还请收下。” 刘清荷忙推拒道,“这方子也是我抄那位老郎中的,大少奶奶能服用有效,我也能放心些了,所以这些我不能收。” “姑娘还请收下,不然我们二人回去也不好向大少奶奶交代。”王二妮与陆蓁蓁的丫头对视了眼后便又道。 “这…”刘清荷也不想让王二妮难做,便退了一步道,“我可以收下这根簪子,至于这些银子我是真不能收了。” “那好吧...我们二人这就去回禀大少奶奶。”王二妮见刘清荷收下簪子,银子却不收,便又对刘清荷多了一份敬意,而她回去禀报陆蓁蓁时也只需实话实说即可。 送王二妮两人离开后,半夏自觉可惜,这才忍不住嘀咕了句,“那袋子里有不少银子呢,姑娘却不收?” 刘清荷笑道,“那只是个方子,不值几个钱,宋府大少奶奶服用后效果不错,便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了。” “哎…”半夏见那根簪子是很好看来着,但总也比不得那一袋银子来的实在些,所以她不由唉声叹气。 “好了,还是赶紧干活吧。”刘清荷又笑着催促半夏赶紧回屋帮她做香囊才是要紧事。 只是刚回屋,拿起一个香囊继续穿针引线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半夏刚坐下就又要起身,便有些不耐烦,但她仍是出了屋并推开了门。 “刘姑娘可在?”来人是个老婆子,是刘家村里头的,半夏见过几次。 “我家姑娘在,您有什么事啊?” “我那媳妇一直不能怀上孩子,我是想请刘姑娘去看看。” 刘清荷跟在半夏身后出来,便已听到刚才老婆子说的话。 只是她学的可是中医,何况生不出孩子这事是由多方原因造成的,若是平日小病,她是可以应付的,但这种涉及到妇科的事,刘清荷并没有把握。 所以她也实话实说,“不瞒老人家,若是些寻常病症,我是可以医治的,只是这妇人之病,我比较少接触,所以我…” 老婆子一听刘清荷这么说,便以为是对方不肯帮忙了,也就立即哭了出来,“刘姑娘啊,我老婆子也是没办法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啊,若是他那婆娘没有孩子,我们家可就要绝后了呀!” “这…好吧,老人家请带路。” 刘清荷心软,见这老婆子已是亲自登门求助,如今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便想着先答应对方,去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果然,一听见刘清荷答应了,老婆子立即就收住了泪珠,满心欢喜地就要在前面带路了。 刘清荷知道刘家村里是有大夫坐诊的,而听说这名大夫医术也不错,虽比不得镇上那些在医馆里的大夫,但医治小病应该是没问题的,却不知为何这老婆子来找她,而关于这个疑问,老婆子自己倒是在一路上自言自语的都回答了。 “村里的大夫也曾看过,可我那媳妇吃了药后却也还是老样子,刘姑娘不是帮二妮家的孩子治好了病嘛?所以我才想请刘姑娘帮我媳妇也把把脉。” 刘清荷了然点头,此时她看前方只有一户人家,屋顶的烟囱正不断向外冒出白烟,于是她猜测应该就是这位老婆子的家了。 来到门前,老婆子压着嗓子喊道,“惠娘…” 刘清荷见不一会儿有一位身形消瘦的女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穿着布衣,脸色如土,细看精神并不好,她回了声娘后,便站定在刘清荷她们面前。 “我把刘姑娘请来了,你好生让人家看看,知道吗?”与刘清荷讲话的语气不同,这老婆子对着惠娘说话时,倒是端出了婆婆的气势来,多了些发布命令的意思。 “我知道了,娘。”慧娘低声回道。 老婆子又转而与刘清荷客气道,“刘姑娘请到屋里坐吧。” 刘清荷点头,此时惠娘也对着她柔和一笑后,跟在老婆子身旁,带着刘清荷进屋去了。 屋里简陋,有俩隔间,刘清荷进到其中一间,见这墙上还贴了个喜字,便猜测应是这惠娘和其丈夫的屋子了。 “刘姑娘请坐。”仍是老婆子开口。 刘清荷能看出这惠娘似乎挺怕她这个婆婆的,便轻声道,“惠娘,你有哪儿不舒服?” 惠娘低声嗫嚅道,“我没有不舒服,就是感觉累了些。” “怎么会没有不舒服,你看你脸色苍白的和鬼一样,说话又有气无力的,你…” “老人家,可能是惠娘不好意思说,要不您先出去一下,让我和她说说话?”刘清荷是觉得惠娘应该是因为她婆婆在所以不敢多说什么,所以她才想着让这老婆子先出去,留一个空间,让她和惠娘单独聊聊。 既是刘清荷开口要求,老婆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也就嘱咐了几句惠娘,便自行出去了。 “惠娘,我可以问问你多大了么?”刘清荷并没有一开始就问诊,她是想以闲聊的方式与惠娘说话,因着如此一来她才能了解更多。 “我十六了。”惠娘低声回道。 第十二章 世道 刘清荷微笑道,“那我们差不多大。” 惠娘见刘清荷健谈,便算是放下了心里的芥蒂,她也回以一笑。 “你们是刚成亲吗?”刘清荷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那墙上的大红喜字。 惠娘点头,之后她便很快又低下头,因着她一想到自己仍是扁平的肚皮便又陷入了苦涩之中。 “若是刚成亲的话,我觉得你们也不必过于着急,孩子以后会有的。” “可是我这肚子…一直都没有消息,大夫也来看过,只开了些药,我也确实喝了,但也还是这个样子。” 刘清荷这才抚上惠娘的手腕,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你的脉象无力,应是气血不足导致,若是多休息多改善,应该是没问题的。” 惠娘一听便重燃了希望,“你的意思是我身体没问题,我是可以怀孕的。” 刘清荷对此不敢十分肯定,其实她以为若只是把脉便断定惠娘身体如何也实在是不够严谨,这还需要看临床的具体情况。 而且不只是身体,拥有一个健康的心理也是很重要,她能看出惠娘似乎压力过大,过的并不开心,便想了想,打算换个说法回答她,“惠娘,我听过一个传说。就说孩子其实是天上的神仙,她下凡来投作你的孩子,便是因她与你有缘,而这个缘分是要你去积累的,你想想,孩子是希望投身到一个开心的家,还是一个整日愁眉苦脸的家?” 惠娘听罢,怔了一会儿,而后脸上似乎释然了。“刘姑娘的话,我明白了。” 刘清荷轻轻点头,她与惠娘说之后会再来看她,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老婆子一看刘清荷掀帘出来了,便忙上前道,“怎么样,刘姑娘,我儿媳的身子可还…” “老人家放心。” 老婆子听刘清荷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便带着半夏走了,可是就这样么?老婆子又紧跟了上去,“可要吃什么药?” 刘清荷能感觉出这婆婆对儿媳似乎过于严苛,也就停下脚步说道,“我并没有开药,若老人家允许,可让惠娘多出去走走,也可让她回趟娘家。” 老婆子听罢有些纳闷,她想着这与生孩子有什么关系吗?待她想再多问一句时,刘清荷便已经都走远了。 跟在刘清荷身旁的半夏其实也与老婆子一样都听不懂临走前刘清荷说的那些话的意思。 “姑娘,为何要让惠娘回娘家?这就能生孩子啦?” 刘清荷边走边摇头道,“并不是这样就能生孩子,而是我觉得惠娘应该要好好休息一下,自我放轻松些,因为若要怀孕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半夏虽是点头,但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不过她是完全相信刘清荷有这个能力的。 “姑娘,你的医术这么好,为何不去做大夫?奴婢听说那医馆里的坐诊大夫每日的诊金都很多的。” “要做大夫谈何容易,还是在这个不接受女子为大夫的世道上…”刘清荷确实想发挥自己的专业所长,也就不必用施针的手去做这些针线活了,可她也已经领教过那些医馆,或者如那日在书坊遇到的男子,他们对于女子做大夫的态度都可见一斑,所以她知道若要做大夫怕也是需要一个契机。 见刘清荷叹气,半夏只得闭嘴不提了。 刘清荷依旧是在家里勤恳赶工,终于在月底前做好了十个香囊。 完成任务后,刘清荷便立马去了宋府,因着她找的是宋府的大少奶奶,也就并不用王二妮出来接她,只需直接进府便可。 再次来见陆蓁蓁,刘清荷以为对方在服用了她开的药方后应该是好了许多了,可还没进屋,便已是听到了比之上次更急促的咳嗽声。 “刘…刘姑娘来了?”陆蓁蓁脸色并不好,而且看起来竟还瘦了些。 刘清荷落座后便关切问道,“大少奶奶怎么咳的如此厉害?可是我那药…” “不关刘姑娘的事,咳…咳咳…” “大少奶奶…”一旁的丫头就是当初与王二妮一同拿着银子来找刘清荷的那位,此时她忙递上帕子垫在了陆蓁蓁的下巴处。 咳…一小滩红色的鲜血赫然印于白色的帕子上。 刘清荷忙起身,来到陆蓁蓁面前,虽有些无礼,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又抚上了对方的手腕把脉。 “大少奶奶的身子为何如此虚弱?”刘清荷皱起眉头问道。 “我没事…” “大少奶奶前些日子掉进了湖里,这之后就...” “翠绾,别说了!” “大少奶奶就让奴婢说吧…刘姑娘,冬日的湖水那该有多冷啊,我们大少奶奶就这么被人推入湖里…” “翠绾,够了…”陆蓁蓁少有地呵斥了翠绾。 刘清荷一听陆蓁蓁是因掉入湖水里才让病情加重的,便又问道,“那大少奶奶可让大夫过来看看?” 陆蓁蓁缓缓摇头,这让刘清荷有些生气,“大少奶奶应该立即让大夫上门来看看,毕竟您的身子一直不好,久病未愈,又是落水着凉…” “真的不要紧…刘姑娘今日来…可是把做好的香囊都带过来了?”似乎并不想再提落水的事,陆蓁蓁看向那半夏手中提着的包袱微笑问道。 刘清荷知道陆蓁蓁在此时提及香囊就是并不想再提落水一事了,她也就只能顺着她道,“是的,还请大少奶奶看看是否满意。” 半夏随即把包袱递到了刘清荷手中,由刘清荷打开,拿出香囊给到陆蓁蓁看。 陆蓁蓁把一个香囊接过手中后,仔细看了眼,便是满意点头道,“真的很好看,有劳刘姑娘了。” 刘清荷仍在担心陆蓁蓁的身体,也就答的心不在焉,“大少奶奶喜欢就好。” “翠绾…” 翠绾把早已准备好的银子拿给了刘清荷,刘清荷一看这银子这么多,便立刻摇头道,“大少奶奶给多了,不用这么多的。” 陆蓁蓁看着刘清荷柔声道,“这些香囊我都要用来送人的,所以这银子并不算多。”陆蓁蓁作为世家之女本就不缺银子,而且因着还是买来送家人的东西,所以陆蓁蓁便也会大方些。 第十三章 结交 刘清荷虽并不想收那么多,可又因此刻听到陆蓁蓁在不停的咳嗽,未免她太过激动,只好是点头收下了。 陆蓁蓁这才满意了,她自觉刘清荷虽出身不如她,可比起那些官家女子,却性情人品都要好她们不少,所以陆蓁蓁便起了要与刘清荷结交的心思。 “敢问刘姑娘全名是?”两人都认识一月有余,陆蓁蓁却只知道刘清荷姓刘。 刘清荷微笑回道,“我叫刘清荷。” “刘清荷,清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名字!”陆蓁蓁莞尔道。 刘清荷并不知道父母为何给她取名刘清荷,但无论是这一世还是在上一世的记忆中,她家的旁边也确实是种有荷花的,而且如《爱莲说》里所言,荷花也确实是广受世人喜爱和称赞的。 “我叫陆蓁蓁。”陆蓁蓁也介绍自己。 刘清荷也笑道,“大少奶奶的名字可是出自‘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陆蓁蓁微笑点头,“既然你我都知晓名字了,我们不如就直唤名字如何?” 刘清荷能看出陆蓁蓁是有意和她交朋友,便也当然乐意了。 “清荷平日喜欢做什么?我看你懂医术,可也读过些医书?”刘清荷虽和陆蓁蓁说过,她于年幼时跟过一位老郎中学医,可在这个世道上,男子为大夫收的也是男徒弟,收女徒弟的不说甚少,那几乎就是没有的,所以陆蓁蓁不是不信,只是觉得要问的委婉一些,也是怕刘清荷会觉得她问的唐突。 “确实读过些书,也跟着一位老郎中学过。”因着是面对陆蓁蓁,同为女子,应该能共情才是,所以刘清荷才敢敞开心扉,若是此时面对的是男子,就比如那日书坊那位,她定就不会这么说了。 “原来如此,所以那日你所写的方子还真就是那位老郎中所写的?” 刘清荷假设了这个‘老郎中’后,便只能是一直利用他继续下去,所以她又是点了点头。 陆蓁蓁见刘清荷如此‘坦白’,便也并不瞒她,“其实那日你写给我的方子,我也给了大夫看过。”话落,她还感觉有些抱歉。 刘清荷其实也料到了,而且这也是人之常情,便以为无妨。“方子是否有效,本就因人而异,确实需要大夫再过目为好,我后来听闻你服用后好了些才放心。” 那方子陆蓁蓁服用后确实咳的不那么厉害了,而且咳血的情况也确有改善,只是到了簪花会那一日... 陆蓁蓁原本不想提起,只是因着落水一事,她心有余悸之余,还对那名即将要被纳进府里,与她姐妹相称的女子有所不满罢了。 自那事后,她便一直心里不舒坦,可这里不是京城,娘家陆府也不在此处,没有任何亲戚朋友,所以她无人倾诉,直到…她又看了刘清荷一眼。 “清荷可有婚配?我是看你与我年纪相当,所以才想问问。” 刘清荷只微笑摇头,她并不介意陆蓁蓁问这个,其实她身在这里,也已然过了及笄,问她婚配与否的陆蓁蓁也不是第一个人。 “女子晚点成亲也无妨,还能…少了许多麻烦。”陆蓁蓁终也忍不住,打算与刘清荷说起那日簪花会发生的事。 刘清荷见陆蓁蓁脸上除了病容便只剩郁郁寡欢,遂问,“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此时丫头翠绾阖门出去,只余刘清荷和陆蓁蓁两人,后者这才吐露了心事。 “我的身子一直不好,夫家便想纳一位女子进门,那日府上办了场簪花会,那位小姐也在…” 陆蓁蓁眼有泪光,但并未落下,只继续道,“其实纳妾一事我心里早有准备,只没料到会如此着急,他们可能都…以为我快要不行了吧。” “那么大公子是如何想的呢?”刘清荷并不知道给陆蓁蓁压力的是否还包括她的夫君,她是觉得纳妾一事若并不是宋府大公子的意思,那么这事还有回旋余地。 一提到宋赋,陆蓁蓁便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因着她也是好多天没看到他人了。可平日宋赋对待其他陌生女子也是规矩有礼的,所以陆蓁蓁也真的看不出他是否对纳妾有意。 “我不知道,但既是祖父的意思,他便一定会遵从的。”簪花会是宋尹说要办的,所以那名受邀的女子自然也是宋尹的意思,那日陆蓁蓁是否被这名女子推落水中她暂且没有证据,可事后按着宋尹的处理方式,只道是此事就此作罢,已是伤极了她的心。 刘清荷自知似宋府这样的高门,妻妾必然成群,可陆蓁蓁还很年轻,若只是以她身体不好为由便纳妾,自然也是对她不公。 而且…谁又愿意丈夫纳妾呢?刘清荷想了想,便道,“蓁蓁,我觉得你还是得和大公子多谈谈,毕竟此事关系你,关系他,也关系日后整个宋府后宅的安宁,你明白吗?” 宋府后宅的安宁?是呢!刘清荷一句话点醒了陆蓁蓁,陆蓁蓁是个聪明的女子,自然是立刻就懂得刘清荷这话里的意思。 “谢谢你,清荷。”陆蓁蓁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感激地拉着刘清荷的手。 刘清荷也与陆蓁蓁微笑,两人又聊了会儿,陆蓁蓁便想留刘清荷在宋府用午膳。 刘清荷婉拒了,正准备与陆蓁蓁告辞时,这屋外便传来了宋赋与翠绾的对话,翠绾只道屋里的是大少奶奶的客人后,宋赋便想着先回书房,稍后再来看陆蓁蓁。 “夫君回来了?”陆蓁蓁一听外面是宋赋,便也顾不得刘清荷在此,只径直去迎他。 宋赋转身见是陆蓁蓁,便淡淡道,“你有客人我便不打扰了,我先去书房…” “夫君,就是这位刘姑娘为我开了方子,我服用后便好了许多。” 宋赋原想继续启步去书房,可一听竟是位姑娘开药方,便停下了脚步。 “即使是有效也不能服用过多,毕竟是来路不明的方子。”宋赋请过许多有名的大夫为陆蓁蓁看诊,自然药也是开了不少,虽没看过刘清荷的方子,但若说有效,一位女子开的药可能比有名的大夫强么?宋赋当然是信大夫的。 在屋里的刘清荷本不想与宋赋打照面,毕竟对方是男子又是陆蓁蓁的夫君,可刚刚那句话,让她听出了些轻蔑,所以她走到了陆蓁蓁身旁。 不卑不亢道,“看来大公子是对小女子写的方子有所怀疑?” 第十四章 不识 宋赋并未认出眼前的刘清荷便是那日自己顺道救下的女子,而刘清荷倒是对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宋府大公子有些印象,毕竟是帮过她,所以对于恩人的长相她自然是记住了大概。 可刘清荷此时却并不打算与宋赋相认,因着宋赋刚才的那句话已经让她没了对救命恩人的滤镜。 此时宋赋也在打量刘清荷,陆蓁蓁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便忙打圆场。 “夫君,这位就是刘姑娘。” 宋赋见刘清荷竟是如此年轻,所以这年纪轻轻便可开药方了?应该是抄来的吧? “刘姑娘的方子应该不是自己所写,若是摘抄的旁人,就不怕被发现?”宋赋见刘清荷的眼神明亮却分明写着不满二字,可怀疑乃人之本性,宋赋以为自己并没什么不对。 虽然方子是刘清荷自己开的,可她一直以‘老郎中’为幌子,而她对陆蓁蓁也是说的抄的老郎中的方子,可她这么说,只是为了避免麻烦而已,但若是有人因此而对她的为人有所误会,她也定会据理力争。 “大公子,这方子你并未见过,也就并不知它上面写的是何种药材,其中一些药材是西北才有,稀少而价格不菲,所以我以为这里的大夫并不敢开这样的方子,此其一。”换言之,即使是抄的,她刘清荷也不是抄的这里的大夫,更何况她也并不是抄的。 “其二,我所师从的这位老郎中并不在此坐诊,他喜欢云游四海,我也只跟他学了些皮毛,但那方子确实有书籍记载,而且也被旁人用过多次,也就自不会有错。” 刘清荷因着宋赋的身高,而要微微与他仰头说话,虽然是这样,她也没有让自己的气势因此而低于他。 宋赋没想到刘清荷不只年轻而且还牙尖嘴利,他并不喜欢这样咄咄逼人的女子,也就不想多与她争辩。 “刘姑娘所言,在下知道了,只是…无论这是何人所开的方子,往后…都绝不能出现在宋府里。” 见宋赋就这样走了,陆蓁蓁便有些尴尬,她并未料到宋赋竟是对刘清荷所开的方子有如此大的反应。所以她忙解释道,“清荷,我夫君他只是因关心我才会如此谨慎,你别介意。” 刘清荷其实也并未生气,她只是再一次的感受到了这个时代对于女子从医似乎有许多偏见,而这些偏见已经根深蒂固了。 所以她根本没怪任何人,反而还笑道,“像大公子这般的人,蓁蓁之所忧,是否多虑了。” 宋赋对开给陆蓁蓁的药方如此谨慎小心,不也侧面反映他其实对于陆蓁蓁是非常爱护与在意的,陆蓁蓁明白刘清荷的意思,遂也宽慰了许多。 但无论如何,刚刚宋赋对刘清荷说的话也确实是严苛无礼了些,所以陆蓁蓁理应深表歉意。“不如就留下来用膳吧,不然我心里也不安。” 刘清荷确实也想与陆蓁蓁多交往,务实如她,也是想多为自己香囊的生意着想,毕竟陆蓁蓁的身份摆在那儿,与她相交,可是百利而无害。 而且若自己现在执意要走,怕也会让陆蓁蓁多想,所以刘清荷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下来用膳。 见她点头,陆蓁蓁也是松了口气,她招来门外候着的翠绾,吩咐她多准备些京城才有的特色小吃,她是想让陆蓁蓁尝一尝。 刘清荷原本还担心这用膳时宋赋也在,但好在也只有她和陆蓁蓁,而且还是在陆蓁蓁的屋里吃,如此也能让刘清荷自在些。 虽是满满一桌,但好在分量不大,也都挺合刘清荷的胃口,陆蓁蓁见刘清荷吃的多,也很高兴,便连带着她也多吃了几口。 离开宋府前,陆蓁蓁还与刘清荷说,若有机会一定要带她去京城吃地道的美食,这让刘清荷扑哧一笑,虽知道大概率不太可能,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刘清荷和半夏从宋府出来,拾阶而下时,刚好看到门口停下了一辆马车。 从马车上下来的男子,穿着锦衣玉袍,当他拾阶而上时,也刚好与刘清荷打了照面。 是她?宋辞那日在书坊确实多看了刘清荷几眼,也就难得的记住了对方的样子,所以他现在已是认出了她来,而且关键是她从宋府走出来… 刘清荷也知道现在迎面而来的男子长了一副好皮相,但也仅仅是欣赏了一眼便也收回了目光。 两人擦肩而过,宋辞便想,这女子竟没认出他来。不过那日书坊的光线不太好,对方认不出他来也是情有可原。 宋辞竟如此对自己解释,便自觉有些可笑,他回过神来,已打算将刘清荷那道倩影给抹去。 只是此时身旁的属下却在他耳边提醒他道,“公子,那日的信物便是放在了这位姑娘的身上。” 宋辞凝眉,没想到这么巧,所以那晚的女子竟是她!她是刘家村的人,也是,怪不得去那书坊了,书坊也离刘家村不远。 刚想抹去的倩影却又重回到自己的脑海中,宋辞突然有了兴致,他想知道刘清荷来宋府到底是要找何人,此时管家正与自己见礼,他便多问了句,“刚刚那位姑娘是来找谁的?” “二公子,这位刘姑娘是大少奶奶的客人。” 这女子竟还认识他大嫂?因宋辞是如何都没想到这两人竟会认识,两人的身份悬殊,一个世家之女和一个乡野出身的女子,她们应该没有交集的机会才对。 宋辞也不知是因着刘清荷还是原本就想去看看陆蓁蓁,反正此时人也已经来到了灼华居前。 有丫头见是宋辞来了,便向屋里的陆蓁蓁传话。 陆蓁蓁刚送走刘清荷,此时又见宋辞来了,也就很高兴,虽还是咳嗽,但仍是提了欢喜地喊宋辞进来。 宋辞没有进去,因着现在陆蓁蓁已是他的大嫂,陆蓁蓁是觉得没什么,可宋辞却以为两人的身份已不像从前,他该避嫌才是。 陆蓁蓁等了会儿也没见宋辞进屋,这才出去见他。 “二弟怎么不进屋?”屋里也暖和,虽外面还没到下雪的地步,但其实也挺冷了。 宋辞已听闻陆蓁蓁落水一事,所以看对方脸色不佳,也是有所不满,可除去脸色,陆蓁蓁脸上却仍挂着笑容,可能也与刚走的‘客人’有关。 “我听闻你来了客人便没进来。”宋辞有意说道。 “你是说刘姑娘?她已经走了。” “刘姑娘?” “是了,你都未见过她,那个方子便是她写给我的。” 第十五章 应聘 原来如此。 “她是大夫?”宋辞记得她看医书,便又问道。 “她学过,但按她的说法,只懂些皮毛,不过我看这位刘姑娘善良而聪慧,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成为一位好大夫。”陆蓁蓁笃定道。 宋辞不以为然一笑,他并不是对女子从医有什么偏见,只是原本大夫就是男子居多,女子做稳婆的他倒是见过,不过这‘物以稀为贵’,宋辞只能在心里祝刘清荷成功了。 “仲文,我想回陆府看看…” “恩?”但寻常医馆会要女大夫么?宋辞正想着刘清荷能成为女大夫的可能性时,却不料陆蓁蓁竟是未唤他二弟,而是如从前一般唤他的字,所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就没听清陆蓁蓁刚刚说了什么。 “你也觉得不妥么?”陆蓁蓁以为宋辞这般反应的意思也如宋赋一样,是认为她现在不宜回娘家。 “不是,我只是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我想回一趟陆府,因家兄来信,说是祖母身子有些不好了…” “此事你应该问大哥。”宋辞没有被一声仲文所迷惑,他与陆蓁蓁的情谊就在后者嫁与宋赋时已让他清醒了不少,所以这种事原就不该问他。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陆蓁蓁被宋辞突然的冷淡而感到有些错愕。 “你要回便回,不必在乎旁人的意见。”宋辞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起伏,他也知道自己不必对陆蓁蓁如此说话,只是一提到宋赋,再想到陆蓁蓁与他的关系,宋辞便只想远离。 陆蓁蓁见宋辞又如从前那般话没说几句又要走,便也心情低落了起来,所以该不该回京城呢?她也有些矛盾,可若是不回,那些香囊便就送不出去了… 虽然知道送香囊只是借口,而其实她是非常想回去看看的,陆蓁蓁兀自回屋坐下,也不知坐了多久,连丫头翠绾进屋来她都不知道。 “大少奶奶可要服药?”刚才大公子宋赋所说的话,翠绾已听的清楚,可刘清荷开的药确实于陆蓁蓁有效,所以翠绾还是照常煎药,端来后再问陆蓁蓁喝不喝。 陆蓁蓁颔首,翠绾见状,便把药端到其面前,陆蓁蓁小口小口的喝,看着漂浮在瓷碗上的药物,她突然有了个自以为不错的主意,于是原本低落的情绪又好了不少。 而带着半夏已经走出宋府很远的刘清荷,因着有了银子,便准备再去医馆抓些药。近日陈氏的精神好了不少,所以即使那些药是贵些,但因着对陈氏有益处,刘清荷觉得便是贵些也无妨了。 她去的医馆是自己经常去的那家,也就并不是绣纺对面新开的医馆,但因着对坐诊大夫一职的执着,刘清荷在经过那家新开的医馆时还是会不由看一眼。 这次她也仍是没看到这里面有大夫坐诊,而刚好有人来问诊,因着仍没有大夫,那人也就不满嘀咕道,“这大夫都没有,还开什么医馆?走,我们去别处看。” 刘清荷听到后,便停住了脚步,她犹豫了一会儿,但仍抱着试试的心态走进了这家医馆。 这次那学徒也不在了,是一位衣着讲究的中年男子招待了刘清荷。 “姑娘是来抓药还是看诊?若是看诊的话,实在抱歉了,本馆还未聘请大夫,姑娘还得去别的医馆看看。” 刘清荷一听,果然是这医馆的大夫‘离职’了,便心中大定,她遂问,“请问要应聘这坐诊大夫是有什么条件?” 这位衣着讲究的中年男子便是这医馆的东家,他正愁着还未能请到新大夫,所以在听到刘清荷问要应聘坐诊大夫,便以为是她帮人问的,也就回道,“我这医馆其实也没什么条件,医德医术俱佳便可。” 看来这男子就是医馆的东家了,而且他虽说的没有条件,其实光就医德医术俱佳便就算要求很高的了,刘清荷心里暗忖道。 “姑娘是帮人问吗?家中有从医之人?” 刘清荷自信一笑道,“东家,是我想来应聘这坐诊大夫。” 这医馆的东家不敢置信,他再确认道,“是姑娘你要应聘这坐诊大夫?不说我这医馆了,就是其他医馆怕也没有女大夫坐诊过呀。” “东家可有要求只要男大夫,不要女大夫?” “这倒是没有。姑娘是家中传承的医术,还是师从名医?”医馆的东家也并不是看不起女大夫,他因着也没试过用女大夫,而且也确实对刘清荷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子竟要做大夫而感到十分好奇。 刘清荷一直以为面试的时候,作为面试者总该把自己说的好一些,可要做医生,这只是‘吹’的话,刚开始还行,但到最后定会被人发现,所以她以为还是得实话实说。 “并非家中传承的医术,但我曾师从过一位老郎中,后来还看书自学过,有些实践经验但并不多。” “这样啊…”医馆东家是倾向于聘请男大夫,毕竟这才是主流,而且听刘清荷所言,也只是刚出师不久,有些经验但不多,他是怕会砸了自己的医馆招牌,所以便想着婉拒刘清荷。 但刘清荷没等他开口又接着道,“东家可否让我试一个月,这一个月内我不收银子。” “这…好吧,左右我也还没聘到人,就算是给你和给我这个医馆一个机会了。” 刘清荷听这医馆东家在待人接物间还颇为实在,便有些喜欢,她能感觉到这应该是一个好老板了,便忙感谢道,“多谢东家,那我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便来坐诊。” 医馆东家虽不知自己这般是否算是开了先河,但从实际出发,他试用刘清荷一个月,也不用给银子,而且若做的不好,他也可以随时让对方走人,所以实际上也算是赚到了,便也笑道,“好,你明日来吧。” 向医馆东家再次道了声谢后,刘清荷便高兴地带着半夏回刘家村了。 “姑娘,你真要做大夫了!天呀,我家姑娘是个大夫了!”半夏一路高兴地都快忘形了,所以自踏入屋后也没能收住嘴。 这不,这话刚好就被来找刘清荷谈话的陈氏给听到了。 “谁做大夫?”陈氏刚刚约莫能听到半夏说了姑娘二字,所以这一联系上,这大夫不就是指的自己的女儿刘清荷吗? 第十六章 看诊 半夏没想到一转身便看到陈氏就在面前,所以即使是现在闭嘴也来不及了。 “夫…夫人,奴婢先去干活了。”半夏见陈氏脸色不好,便知情况不妙,遂也赶紧借机躲开。 此时陈氏定眼看向刘清荷,“刚刚半夏说的大夫可是指的你?” 事到如今,刘清荷觉得再瞒着陈氏也不好,便点头承认道,“是…” “你…我刚开始以为你说看医书是兴趣而已,但你现在竟说要做大夫?这不是异想天开吗?”陈氏一向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虽偶有严厉的时候,但也没像现在这般发过这么大的火。 “娘,这女子从医怎么就是异想天开?这男子能做大夫,为何女子就不行?女子也一样可以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呀。”刘清荷听过男子对女子从医的偏见,但她没想到同为女人,连陈氏也是这么想的,便一时也忍不住反驳了句。 “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我刘家的女儿断不可从医,从医需抛头露面,与人肢体接触,这是一个闺阁女子能做的事吗?不行,我不会同意的。” “娘你真的是…罢了,我以为自己有权决定自己想要做的事。”刘清荷不想再和有着守旧思想的陈氏再辩论了,因她觉得再怎么说,对方也不会听,更不会同意她去做大夫。 陈氏原是想与刘清荷商量一下她与宋府的亲事,可如今一听对方竟还要去做坐诊大夫,便以为这门亲事已经由不得她再犹豫了。 “你不能去做大夫,你的夫家也会不同意的。”陈氏直接把手中的信笺递到了刘清荷面前。 刘清荷那日已听到陈氏与刘妈的对话,原以为此事陈氏不同意,也应该不会再提,可此时陈氏却将这信笺给她看。 “娘,你当真同意这门亲事?”刘清荷只展信看了个大概后,便抬眸问陈氏。 陈氏仍是余气未消,她已开始觉得刘妈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似你这般年岁的女子都已嫁人了,何况与宋府结亲是你爹的遗愿。” “娘,凭着这一封信笺,你觉得宋府会认这门亲事吗?”刘清荷已经决定要做大夫了,也就根本不想在此时成亲,更不必说对方还是宋府的公子,刘清荷觉得这样的人家,她又如何能高攀得上。 “这个你别管,娘自有主张。”刘家虽败落,但仍然曾是官家,虽比不得宋府,可她以为似宋大善人这般的人物,若是不能信守承诺,那必定有损名誉,所以这门亲事,陈氏是有些把握的,她已决定明日便亲自去宋府一趟。 “娘,你…”手中的信笺被陈氏拿走,刘清荷再想说些什么时,陈氏已经回屋了。 半夏见陈氏走后,才敢进屋,她轻轻阖上门。 “姑娘,你和夫人都不要吵架了,夫人她也是为你好嘛。” “你都听到了?”若是往日,半夏偷听什么都没问题,只是这亲事的话题本就是她刘清荷不愿,所以她瞪了眼半夏,分明是在怪罪。 半夏知道刘清荷也正是气上头,便又轻声劝道,“因为你们说的挺大声的,所以奴婢…就听到了一些…但是奴婢认为,若姑娘是嫁到宋府,那也挺好的,你看啊,离家也近,你还能和大少奶奶做妯娌呢。” “你说的这般好,不如你去嫁吧!”刘清荷以指尖戳了下半夏的额头。 半夏捂住自个儿额头,嘀咕了句,“看姑娘说的,我就是想嫁,别人也不要啊…” “对啊,你都说别人也不要啊。宋府那样的人家,我是高攀不起的。”刘清荷也不想在此事上耗费太多心思,而且她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医馆东家要去试用一个月,那么她便得信守承诺,所以不管陈氏接下来如何阻拦,她也一定会去的。 见刘清荷把医箱拿了出来,半夏已是明白明日她家姑娘定会如约去那医馆坐诊。 “姑娘,你真的去啊,夫人不是说,那宋府定不喜欢姑娘去做大夫。” 刘清荷只自顾整理医箱里的东西,也不抬头便回道,“我是不可能嫁进宋府的,你不是都说做大夫能赚多些银子嘛,这不比成亲好?” 半夏知道自己定是说不过刘清荷的,便只能是闭嘴了。 “你明日不用跟我去了,就在家里帮帮刘妈,还有…”反正也是去坐诊,刘清荷便不让半夏跟着了,便嘱咐了她一句。 “姑娘是想说,不要让夫人知道是吧?”半夏都会抢答了。 刘清荷收拾好医箱后,便笑着称赞她道,“聪明!” 一夜无梦,大清早的,洗漱完毕后的刘清荷如约去了医馆坐诊。 而陈氏则是穿上了以往只在参加宴席时所穿的衣衫,手中拿着那信笺,准备去宋府与宋大善人宋尹商议两家的亲事。 刘清荷并不知今日陈氏去了宋府,她此刻坐在医馆里,心里是可想而知的忐忑,怕有人来,又怕没人来,她的心情还真是矛盾的很。 “大夫在吗?”有人询问,刘清荷立即从座位上起身,笑脸相迎的应了声在。 可那男子一看到刘清荷是女的,便皱了眉头,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刘清荷有些泄气,虽也料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当真在此时发生时,她尴尬之余也有些无奈。 可她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气馁,想着毕竟是刚开始,总也有人愿意给她看的,所以她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紧接着来了几人是来抓药的,东家忙招待他们。 刘清荷原是端坐着,可时间一久,又估摸暂时应该没人来了,便开始怎么舒服怎么坐了。 “我想找个大夫看看孩子,孩子一直打嗝地不停,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年轻妇人牵着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走进医馆问道。 东家指着刘清荷说道,“你找这位刘大夫吧。” 刘清荷立即又端坐了起来,对着年轻女子态度很好地微笑问道,“是孩子要看诊吗?” 年轻妇人见大夫竟是个女子,也是第一反应便有些犹豫,可因着她去其他医馆要不就是诊费太贵,要不就是没有大夫在,所以她便想着试试也无妨,也就拉着孩子坐了下来。 第十七章 嫁人 “孩子怎么了?”刘清荷见孩子精神不错,只是一直在打嗝。 年轻妇人道,“孩子一直在打嗝,也有两日了,我给他喝了许多水,都止不住,还是没停下来。” 刘清荷知道喝水是个民间法子,有时候也确实有用,但一直打嗝不止,刘清荷以为应该还有别的原因,也就先给孩子把脉。 “孩子有便秘吗?”刘清荷问年轻妇人。 年轻妇人点头,“有,也有两三天了。” 刘清荷听罢便可以确定道,“孩子有些胃热,是胃热导致的胃气上逆,服用竹叶石膏汤即可。” 年轻妇人也不知刘清荷说的这个汤是否有用,但既然她是大夫,便也只能信她,便连连点头称好。 “大夫,这诊金是多少?” 刘清荷看了眼妇人和孩子的补丁衣衫,便摇头道,“不用了,你去拿药即可。”她开了方子,并在方子上写下诊金她付。 可年轻妇人却不知,她一听不用给银子只就道谢,牵着孩子转身去抓药了。 后面又来了两人,均是男子,一人伤了腰,一人伤了腿,刘清荷见两人也是衣衫褴褛,便也是同样的做法,没有收两人的诊金。 所以半日下来,刘清荷没赚到诊金,反而还赔了些,这让东家不解之余也有些不满。 “刘大夫,虽说你这般做,我医馆是没什么损失,可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该收的诊金还是得收的,莫破坏了同行规矩。”虽有不满,但东家对着刘清荷说话还是很客气的。 刘清荷也能理解这医馆东家自有他的考虑,便抱歉道,“也是我考虑不周,多谢你提醒。” 医馆东家笑了笑,“无妨,医者仁心嘛,这中午时分,你可以先休息了。” 刘清荷打算回去吃饭,下午再过来‘上班’,可当她回到家后,却发现陈氏与刘妈都不在。 “我娘人呢?”刘清荷扫了四周,确定屋里只有半夏在。 半夏摇了摇头,因着刘妈也没告诉她,便跟着陈氏出门了,所以她并不知道两人去了哪里。 “姑娘,我看锅里有馒头,米粥和红薯,我们午膳就吃这个吧。” 刘清荷点头,正准备去厨房舀碗粥时,陈氏带着刘妈回来了。 两人脸上的喜悦是遮都遮不住,并且一见到刘清荷,陈氏和刘妈还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笑。 半夏好奇,便问道,“夫人如此高兴,可是有喜事?” “确有喜事。”陈氏故作神秘,只一双眼睛若有所指地看向刘清荷。 “与姑娘有关?”半夏猜测道。 刘妈点头笑道,“我们家姑娘要与宋府二公子成亲了。” “啊!” “啊?” 半夏与刘清荷虽是同时‘啊’,但一个是惊喜,一个是没想到! “娘,你去了宋府?”其实刘清荷不必问都知道,可昨晚她已经很明确不愿嫁人,更不必说是嫁进宋府了,所以她此时有些生气。 陈氏现在心情极好,也就完全忽略了陈清荷不满的语气,而且因着刚刚她也没想到宋大善人宋尹竟是一听到她是刘时平的妻子后,也是颇为激动,而后陈氏有些忐忑地说明来意,正想着宋尹可能不会承认的时候,没想到对方也没忘记这个亲事,竟是满心欢喜的答应了。 所以刘清荷的亲事算是定下来了,陈氏只又叮嘱刘清荷道,“如今亲事定下了,你就不要再随意出门了,等宋府派人正式上门提亲后,我们便要着手准备嫁妆了。” 刘清荷咬了咬唇,还是想重申一句。“娘,我不想嫁人,更不想嫁到宋府。” 陈氏没想到这与宋府的亲事都定下来了,刘清荷还是这么个态度。 “这是门好亲事,难得宋大善人确如传闻一般为人和善,娘以为你嫁过去后也必不会受委屈。”陈氏以为现在宋府可是宋尹为尊,有他在,刘清荷嫁过去也算是有了靠山。 “娘,这门亲事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虽有宋大善人守诺,但那位宋府的二公子呢?他是作何感想?娘,女儿有志向,想做一名好大夫,一定会让娘以后衣食无忧的。” “清荷,你并非商贾之女,用不着整日想那赚钱的买卖,娘下半辈子只盼你过的好…”知道刘清荷性子顽固似她爹刘时平,但在这亲事上,陈氏为了刘清荷着想,她也是半点也不会让步的。 “罢了,你以后就会知道娘为何这么做了…”似不想再与伶牙俐齿的刘清荷再辩,陈氏以乏了为由,只兀自回到自个儿的屋里去了。 刘妈在她们娘俩吵架的时候,可不敢插话,此时见陈氏进屋,她便得也跟着进去服侍了。 半夏原本高兴地以为今日是个好日子,这吃饭时应该能多加一个菜了,可如今见陈氏与刘清荷两人不欢而散,也是大气不敢出。 刘清荷一直站在原地,垂着头又似在想些什么,半夏见她半天不说话,正想劝一句,不料刘清荷却兀自说道,“我就不信这宋府二公子会娶一位女大夫!” 半夏也不知刘清荷说这话是何目的,但她总觉得对方是那种做事有想法后,便会立即付诸行动的人,而果不其然,翌日一早,她起床后便已没见到刘清荷的人影了。 是的,刘清荷是打算要亲自去宋府找这位二公子好好聊聊,因着她以为宋府的门第如此之高,名声如此之好,这位二公子也应该是不削于娶一个家境已败落,还是名大夫的女子,这不是有损他们家的清誉吗? 她打着如意算盘,想着若这位二公子与她有一样的想法,那两人一拍即合后,想必这亲事应该就能作罢了。 自觉一定会有个好结果的刘清荷,已经行至熟悉的宋府大门前。 守门的下人因见过刘清荷,也就不用她说话,便以为这次也是来找大少奶奶陆蓁蓁的,只有礼地迎着她进府。 可进府后,刘清荷却道,“我今日是来找二公子的,劳烦小哥帮忙通传一声。” “这…”这下人没想到刘清荷竟不是来找大少奶奶,而是来找二公子的,便有些为难。因着女子借故找二公子的也不是没有,只是要么被管家挡回去,要么就是被二公子躲了去。 这下人因为知道刘清荷也算是大少奶奶的客人,所以也不敢直接说二公子宋辞不在,他正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时,宋辞却已从回廊处向这边而来。 “二…”宋辞摆手,那下人便立即止声,垂首退下了。 第十八章 拒婚 刘清荷认出来人,但只认得是那日拾阶而上的男子。至于那昏暗的书坊,她因着并未看清,而且那时对他的话语也有所不悦,也就并未将面前之人与那日的人影重叠。 “二公子…”大公子宋赋她是见过的,所以眼前这位,应就是那二公子了,她可是记得王二妮说过这府上的主子统共就这么几位,所以她才有此猜测。 宋辞见刘清荷如此反应,便知她压根就没想起她曾救过他一事,既如此,宋辞也装作不知,只脸上微笑,语气却淡淡问道,“姑娘今日也是来找大嫂?” 刘清荷见对方仍旧以为她是来找陆蓁蓁的,便想到一个可能,这位二公子难不成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婚约? “我今日是来找二公子的,不知二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刘清荷刚才路过了一处假山,觉得那里的隐蔽性还不错,便想着去那里说话也好。 “好。”宋辞见刘清荷看他的眼神里并不似别的女子那般充满着倾慕之情,便觉听听她说什么也无妨。 他原想领着刘清荷去前院,可谁知刘清荷却是越过了他往那边假山而去。明明是宋家府邸,但刘清荷却兀自走着,这下子更让宋辞好奇这女子找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见刘清荷真的踏入那假山范围,宋辞是犹豫了那么一会儿,但作为女子的刘清荷都不怕,他一个男子又有什么好怕的,便也跟了进去。 刘清荷见这里果然幽静而无人,便立即说出来意。 “二公子可知道我与你的婚约?” 婚约?宋辞并不知情,可又一联想到祖父宋尹如此着急让他回府一趟,又道是有重要的事要与他说,他这才有些恍然大悟了。 “你果然不知道吧?”宋辞并没有摇头或点头,但因着迟疑未答,刘清荷已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么刘姑娘对这婚约是如何想的?”寻常女子对于婚约一事不是该全部交由长辈处置么?可宋辞见刘清荷一个女子,却是如此大胆而直接来找他这个或许将成为他夫君的人,宋辞此刻并未对这门亲事有什么喜或不喜,反倒是想先听听站在他面前的刘清荷到底想与他说什么。 刘清荷摇头道,“我不愿意,我想二公子你应该也是不愿意的吧,既然我们两人都不同意这门亲事,那我可否请二公子你与宋大善人说一下,这两家婚约就此作罢?” 她话落,宋辞除了微微挑眉,脸色似也没什么变化,只是语调还是透露了些他的不解。 “刘姑娘是对在下不满意,还是因有意中人了?”宋辞没想到刘清荷是来拒婚的,可女子拒绝他,宋辞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对待,虽谈不上因此生怒,但实在也有点没想到。 “二公子龙章凤姿,贵不可言,小女子只敢仰望,况且这婚约也是多年前家父与宋大善人的口头玩笑,虽有信笺为证,但这么多年了,也难以作数不是?” “那就是有意中人了。”宋辞直接忽略掉刘清荷对他赞美过后却仍旧拒婚的理由,只又自以为了然说道。 “我也没有意中人…还请二公子与宋大善人说一下此事,多谢了。”刘清荷今日还要去医馆坐诊,也就不能耽误太多时间,所以她与宋辞施过礼后便疾步走出了假山。 宋辞见人就这么走了,便也随之步出假山,只是他此刻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似微怔,又似在思考。 “公子,马车已备好。” 属下前来禀报,却见宋辞又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今日我需留在府中,你替我去王府一趟。” 而步出宋府的刘清荷并不确定宋辞会否按照她的意思与宋大善人说明她不同意这门亲事,可不管宋辞如何说,就算是说的他不喜欢她也无妨,因着刘清荷觉得只要目的达到了就可以了。 来到医馆,见已有两人在等,刘清荷便心生歉意,而东家虽见她迟到了,但因着有人问诊也就没多责备,只让她快些来坐诊。 刘清荷立即点头,坐下后,便请问诊的人落座。 “没什么事,只是寻常风寒之症。”刘清荷写了个方子后,男子接过忙道谢后便给了诊金。 另一问诊的人上前,是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她看起来有些着急的样子,也不落座,只径直问刘清荷,“大夫现在可能出诊?” “出诊?”刘清荷只上了两天班,也就并没有出诊过,而且说到出诊,她不敢做主,当然也要问问东家可否。 这女子见刘清荷迟疑,只得又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是我的一个姐姐病了,她如今…不便出门,还请大夫随我走一趟。” “稍等我一下。” 刘清荷来到抓药的柜台,此时东家正指导新来的学徒在为草药分门别类,她也只能打断他一会儿。 “东家,我现在可否出诊?”刘清荷轻声问道。 “出诊也不是不可,只是你一个女子,还是当问清楚再做决定。”那东家见那名浓妆艳抹的女子并不似良家子,倒似在那花街柳巷的妓子,所以为了刘清荷的安全着想,他以为还得问清楚些再去。 刘清荷知道东家也是在提醒她,她便又走到那女子的面前问道,“请问是在何处?” 女子所从事的行当确实也如东家所料,所以她支支吾吾地,为的是怕刘清荷知道了便不愿去了。 刘清荷见女子一直欲言又止,便大约也能猜到是去的何地,她微笑道,“没关系,你领我去吧。” “多谢,多谢大夫。”女子一听刘清荷竟是愿意出诊,便脸上立见喜色。 刘清荷与东家知会了声后,便挎着医箱跟着那女子去了。 走街串巷之后,刘清荷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一处稍显破旧的瓦房前。 “刘大夫,这里便是我那姐姐的住处,你请进。” 刘清荷点头进去,只是一踏入内,便闻到一股糜糜的味道。 “芍儿姐,是大夫来了。”这女子似乎已经习惯,也就丝毫不觉这味道有何不妥,只走到床边,扶起床上消瘦的女子说道。 第十九章 难言 “我都说不用请大夫了,你怎么…”芍儿虽然身上又疼又痒的,但她一直不愿去看大夫,可当她抬眸见到眼前站着的竟是个女大夫时便还是怔了一下。 “你这病不看大夫不行,你看你身上长的红疹是越来越多了。”女子不知芍儿这为何突然一怔,只继续劝道。 “刘大夫,劳烦了。”女子及时让出位置,刘清荷便上前来。 “芍儿姑娘,我能看看你身上的红疹吗?”刘清荷见这芍儿一见到她便好似少了些抗拒,便微笑问道。 “你…真的是大夫?”芍儿身为女子,又是做这等行当,约莫也知自己患的是什么病,只是因着请的大夫都是男子,虽说有些讽刺,但她还是羞于提及,因此在见到刘清荷一个女大夫过来出诊,便有些不敢置信。 刘清荷轻轻点头,她此时已能从芍儿露出手腕的地方看到那些红疹了,但她先不露声色。 芍儿看起来似有些相信刘清荷了,她与女子说道,“阿莞,你能帮我守一下门吗?” 被称为阿莞的女子,一听对方这是肯让刘清荷看诊了,便也忙点头,行至门口,还不忘带上了门。 芍儿见门关上后,这才撩起了自己的衣领,而这衣领内的肌肤更是布满了红疹。 “我这是得了花柳病了吧?”芍儿未等刘清荷开口,便已是沮丧说道。 花柳病也就是现代所说的梅毒,刘清荷已知这名为芍儿的女子乃是一名妓子,而且再看这肌肤上的红疹,确也符合这花柳病的特征,可她还得多问几句才好断定。 “除了这肌肤上的红疹,你可还有什么地方不适?”刘清荷又仔细地看了看。 “就是下身有些灼热感,去茅房的次数也多了些…” 刘清荷拿出帕子盖于芍儿手腕上把脉,一会儿后才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开个内服的方子,一日两次服用…” “还有外用的药膏,我需回去医馆配制,稍后我再拿给你。”刘清荷边打开了医箱边道。 芍儿连忙道谢,刘清荷自带了笔墨,把方子写好后,又不忘认真地叮嘱了句,“在用药期间,切记不可再做营生。” 芍儿听罢却有些为难,因着若她不做,就没有收入,遂她皱起了眉头。 刘清荷一眼便看出芍儿的顾虑,“这赚银子是很重要,但没了健康的身体,你赚再多的银子又有何用,你说是吧?” 芍儿觉得刘清荷说的也有道理,终是应允了一声,并招呼了阿莞进来。 “阿莞,我银子不多,你可否借我一些?”芍儿因病确实没有营生多日,她虽没问刘清荷诊金多少,但是又开方子又开药膏的,她以为这诊金应该不少,也就只得局促地向阿莞借钱。 阿莞二话不说,便从钱袋里掏出几个铜板和碎银,因不知够不够,也有些无措地望向刘清荷问道,“刘大夫,不知这诊金可够?” 刘清荷也知道这些女子营生不易,她从中拿了几个铜板说道,“这些就可以了。” “这些就够了?”不只是阿莞就是芍儿也不太相信。 “够了。”刘清荷微微一笑回道。 “多谢刘大夫。”阿莞和芍儿都有些感动,便都齐声对刘清荷表达了谢意。 从芍儿住处出来后,这天色也晚了,刘清荷肩上跨着医箱,想着在天黑之前回到医馆,把诊金都上交后才好‘下班’。 刘清荷在人流中小心穿梭,白日这街道上还没如此热闹,可到了晚上,这气氛却骤然不同了。 路两旁的花楼上,都是些向往来游人招着手帕的妓子。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靡靡之音,以及那闻起来让人迷醉的西域熏香,刘清荷自觉这里还真是男人的天堂,且正因为如此,也就并不是她一个女子该久待的地方。 刘清荷加快了步伐,可因着身上跨着医箱的缘故,所以她在避让人的时候,也要防止旁人撞到她的医箱。 “啊…” 这喊声并不属于刘清荷,刘清荷忙先道歉,而地上这名‘小公子’已被人搀扶起来,这位‘小公子’并未说话,反而是身旁的‘小厮’先是骂了起来。 “你怎么走路的?不看人的?” 刘清荷见这名‘小厮’身材娇小,一看便是女扮男装,所以她又看向那名‘小公子’时,果不出她所料,对方亦是女扮男装。 “这位‘公子’没事吧?可有受伤?”刘清荷没有揭穿这对主仆,只又抱歉问道。 “无妨..我们走吧。”‘小公子’似是很着急的样子,她让‘小厮’搀扶起身后,又快速地钻入人群。 刘清荷其实在这‘小公子’被撞倒后,她的医箱也是同时摔在地上,所以她只得苦笑了下,正准备捡起来。 刚伸手过去,那边医箱已让人拿起。 刘清荷抬头,见是一位衣着矜贵的男子看着她问道,“这是姑娘的医箱?” 刘清荷点头,正想接过,却见这名男子身后的随从立即上前恭敬的接过医箱,再把医箱递给了刘清荷。 “多谢。”刘清荷见这男子虽看起来只有一名随从在身旁,但若再仔细去看,便会发现,这暗里还有多双眼睛盯着她这边。 这男子身份应该不简单,刘清荷一想到这儿便想转身离开了。 “姑娘且慢…”她被这男子喊住。 刘清荷只得转身问道,“公子还有何事?” “姑娘可见过一名身量与你相当的女子路过这里?”此时男子的声音还算温和。 不知为何,刘清荷是立即就想到刚刚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公子,可那个姑娘,明显是在躲人,所以难道她就是在躲这名男子? “姑娘见过?”见刘清荷犹豫了,男子已有十足把握对方是见过他妹妹的。 “没有见过。”刘清荷打算帮帮那个姑娘,便摇头否认。 她话落就想转身离开,却被面前这突然出现的刀柄给吓到了。 于是刘清荷不敢动了,而身后男子的语气已是有些阴晴不定。 “姑娘当真没见过?” 第二十章 夜色 “公子描述的这般笼统,街上人众多,与我身量相当的女子也有不少…”刘清荷此时不得不关注起自己面前横着的这把刀柄,因此她也回答地更加小心。 “看姑娘是个行医之人,行医者可不能打诳语。”矜贵公子话落,刘清荷已感觉到自己的医箱被人从肩上取了下来。 刘清荷视自己的医箱与性命同等重要,所以她着急了,便脱口而出,“公子问的是位女子的去向,若是女子,我是当真没见过,公子确定要找的是位女子?” 矜贵公子突然悟了,他挥了挥手,示意那随从把刀放下。 “哪个方向?” “就在公子身后…” 刘清荷听身后的脚步声远去,这才敢转身,此时在她目光所及,便仍是街上那熙熙攘攘的人流以及她那被放在地上孤零零的医箱。 刘清荷松了口气之余,也在心里嘀咕,今日是个什么黄道吉日,竟是都遇到这种事! 罢了,她有意将此事抛诸脑后,因着她还要继续赶回医馆。 将诊金交予东家后,刘清荷从医馆回来。 一身疲惫的她见桌案上留有饭菜,便心里不由一暖。 陈氏虽不喜她去做坐诊大夫,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还是相当疼爱刘清荷的。 刘清荷打了井水洗了下手后,便开始吃饭。 “姑娘回来了。”半夏进屋见刘清荷坐在那儿夹菜,便忍不住想要把心中的委屈都讲与刘清荷听,所以这句‘姑娘回来了’只是个开头。 能听出半夏的语气不妙,刘清荷问道,“怎么了又?” “姑娘,你以后去哪儿不如都带上奴婢吧。” 刘清荷未停止夹菜,“带你去做什么?” “奴婢是觉得,在家里待久了会被骂,还不如跟着姑娘出去干活呢。”今日她又被刘妈给数落了一顿,前有夫人训斥,后有刘妈,她半夏只要不出去跟着刘清荷,在家里也总要被说上几句,所以她宁愿跟着刘清荷出门,不管去哪儿都行。 “我这是去医馆,你以为去哪儿…除非…”刘清荷停顿了一下。 “除非什么?”半夏一双眼睛突然发亮。 “除非你来医馆当学徒,那我就能天天带你去了。” 半夏一听刘清荷原来是说的这个,便又泄气道,“那还是算了…” 刘清荷用完饭,自己收拾起碗筷,半夏见状,当然是要抢着做。 “姑娘啊,你就别做了,不然待会儿刘妈又得说奴婢了。” 刘清荷一直都没把自己当作主子来看待,何况她还有现代的思想,可半夏也说的对,若不让她做事,陈氏和刘妈可又要训她了,所以刘清荷还是停下了手。 “娘在屋里?”刘清荷打算在洗漱前找一下陈氏,因着近日两人因为与宋府的亲事而关系有些僵,所以刘清荷以为自己还得以服软的姿态去劝劝陈氏。 “嗯,夫人已经睡了。” “睡了?”这么早?刘清荷想了想,暗忖是陈氏心里到底还是因她不答应这门亲事而心里不舒坦罢了。 半夏去厨房洗碗去了,刘清荷原想先去洗漱一番,可一想到这门与宋府的亲事,便又取出这信笺看了一眼。 这信上最后的署名确实是宋尹,而且为了郑重其事,竟还按了手印,也就怪不得陈氏将此信拿去宋府,那宋尹会守诺了。 也不知那宋二公子是否已经与他那祖父说了她拒婚的意思。其实就刘清荷以为,宋尹若只是怕伤了名声,那他只好承认这门亲事倒也能让人理解,至于那宋二公子,观其虽仪表堂堂,但性子却有些高冷,这样的人眼界自然也极高,所以由她来回绝婚约岂不是正合他的意,这般综合考量下,便是对双方都是绝佳的选择了。 刘清荷觉得此事的走向应该如她所想的那样,而且只要未来几日她这边还未等到宋府前来提亲,那么这亲事看来是准黄了无疑。 一想到此,刘清荷心里稍定,只又把那信笺放好,她现在也没旁的心思了,就只想做个好大夫,赚些银子,然后能让家里过的好些便可。 刘清荷这厢想的虽好,可谁知天不随人愿。 再说宋辞是把刘清荷来见他的事告诉了祖父宋尹,但却没说明她是来拒婚的。为何宋辞不说,这也全因他见了祖父宋尹后,见他对待刘家的态度似乎并不一般。 “刘时平与我同朝为官,此人医术高明,但性子过于耿直,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以至于吴信一案把他也牵连了,他却不知来寻我。其实无论是我们俩的关系,还是看在他曾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也是会帮他的,只可惜,他只道自己无错,就算打入死牢也是如此说…” 宋尹对刘时平的死是满满的可惜,所以宋辞见状才没有把刘清荷的拒婚给说出来。 “那刘家姑娘你也见过了,觉得如何?”宋尹回神后,便看着宋辞笑问道。 “孙儿觉得刘姑娘娴静端方,是个好女子无疑。” “这么说,你是满意这门亲事了?”宋尹对宋辞的亲事很看重,其实在京城时,也多有同僚有意将族中闺秀许配给他,可因着一来宋辞次次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二来宋尹也因考虑到朝中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所以也才迟迟没有决定。至于刘清荷,并不是宋尹忘记了这门亲事,而是当刘时平死后,刘家败落,之后迁家岭南后便再没有消息了,而按着女子的岁数,他以为刘清荷应是有了良配,宋尹也才没有提及这门亲事了。所以此时再提及,又见宋辞似并不抗拒甚至还算满意,便也很高兴。 “既是祖父的意思,仲文岂有不从,只是祖父欣赏刘大人不假,可他的女儿,你可知一二?” 宋尹欣赏刘时平的为人,便以为身为其女儿的刘清荷也应该人品不差,所以出于信任,他也没有派人调查过刘清荷,且刚听宋辞回答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但此时对方语气一转,似乎是话里有话。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祖父,刘家姑娘是位在医馆坐诊的女大夫。” “什么?”宋尹停下画笔,皱眉道。 第二十一章 头痛 在医馆配制好药膏后,刘清荷便亲自把药膏送到了芍儿手中。 芍儿满心感谢,她觉得刘清荷虽是位女大夫,但医品医德都很好,她信她,便把刘清荷的好名声给传了开来,于是这几条街上的花楼妓子都喜欢找她看诊。 来者都是病人,刘清荷当然是如常接待,只是那些可都是妓子,这已让东家有些头疼。 虽说也是生意,可这门生意却不好赚,因着来医馆的病人中良家妇孺也不少,这不,东家已经忍不住要和刘清荷商讨一番。 “这么下去可不行,有损我们医馆声誉啊。” 刘清荷虽不认同东家所言,但也能理解东家的顾虑,毕竟妓子们穿的花枝招展的确实也过于引人侧目。 “那我还是出诊吧,这样病人能得到医治,东家也能安心了。”刘清荷想着去出诊的话,也就不会影响医馆里的其他病人。 东家赵升觉得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也就点头应允了。 两人达成共识后,刘清荷回到位置上继续坐诊。 她刚没坐下多久,便有一位老者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宋尹来到医馆,便见一位女大夫坐诊,他知道这应该就是刘时平之女刘清荷了,因着宋辞的‘有意’提醒,宋尹这才想来见一见刘清荷。 刘清荷依旧微笑迎人,“老人家可有哪里不适?” “头痛。”宋尹回道。 刘清荷并不认得宋尹,可从对方的衣着以及气度,刘清荷便能判断面前的老人若非官家,也至少是商贾大户,所以她继续道,“我先为您把脉。” 这脉象有些弱,但从这老者的声调和面色也能看出他精神却是不错的,所以刘清荷斟酌了下又问道,“您除了头痛,可还有别的地方不适吗?” 宋尹存心想考考刘清荷,便也并不道明,只道,“没有。” 没有?刘清荷便觉得有些奇怪了,因为若是普通的风邪导致的头痛,这脉象不应该这般弱。 刘清荷以为这老者身上应该还有别的隐疾,便起身走到对方身前,先道一句“失礼”了,便开始检查其五官。 因着宋尹未发话,身后的随从当然不得上前阻拦,也就任由刘清荷对宋尹脸部进行触摸。 经过对五官的检查,刘清荷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她进而往老者的身上触摸,在摸到脾胃处时,宋尹明显地皱了下眉头。 这引起了刘清荷的注意,“您这里痛?” 宋尹如实相告,“这里曾受过伤。” 刘清荷已有了定论,她返回到座位上,微笑道,“您除了这个外伤,应该食欲也不是很好对吗?” 宋尹点头莞尔,“那请问姑娘,这与老夫的头痛有何关系?” “您脾胃处有外伤,疼痛感导致您一直食欲不是很好,食欲不好则引起水谷精微不能上荣头部,所以引起了头部头痛。” 这个说法宋尹早已在别的大夫口中听过,只是此时再从刘清荷口中听到,便是频频点头,他原来对女子从医多有鄙夷,可如今见刘清荷对他的诊断之准确,却已让他有些佩服了。 “我为您写个方子,您只需按照…” “不必了…姑娘从医家人可允么?” “…嗯,自是同意。” 虽然宋尹态度温和有礼,可刘清荷却已察觉到一丝奇怪,这对方看诊后却不用开药,且还有意打听她的事,这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可一个姑娘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理…”宋尹离座,身后随从便放下一锭银两在桌案上。 “不必这么多…”刘清荷忙道。 “收下吧。”宋尹对着刘清荷和蔼一笑,便就步出了医馆,坐上马车离开了。 刘清荷看了眼桌上的银两,也就越发疑惑了,不用开药,还付了这么多诊金,果然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么? 因着接下来又有人来看诊了,刘清荷只得将此事揭过,继续看诊。 经此见面后,宋尹倒是对刘清荷又满意了一分,他一开始确实对女子从医有所不喜,但刘清荷给他的感觉却也实是担得起娴静端方之外,再加上聪颖敏思的赞誉。 所以他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回到宋府后,他脸上的笑意未收,便是让刚回府的大公子宋赋看了正着。 “祖父。”宋赋向迎面而来的宋尹见礼。 “嗯。”宋尹点头,他并未把与刘家的亲事公之于众,可宋赋作为宋辞的长兄也理应知道。“你随我来。” “是。”宋赋跟随宋尹来到书房。 一入书房,宋尹落座后便道,“仲文的亲事已经定了。” 宋赋并未意外,因为在京城时已是多有官家之女在觊觎宋府二少奶奶的位置,所以他以为这女子也必定是出自京城某府,但他还是佯装问道,“如此甚好,可是京城官家之女?” “不在京城,就在这儿。”宋尹抚须笑道。 临安?临安的高门似乎不多,除了他们宋府,便是那从青州迁来的冯容一脉,可也是前朝遗老的亲眷,家荣早已不在了。 所以宋赋干脆不猜,直接施礼问道,“还请祖父告知。” “刘时平之女,刘清荷。” “是祖父曾提及的前太医院院判刘时平刘大人的女儿?”刘时平曾救过宋尹的命,这是宋赋所知道的,只是这刘时平是罪臣,也已经死了,刘家也跟着败落,怎么他这祖父却还要这门亲事? 宋尹点头,“我与刘大人有过约定,愿结两姓之好,那日他夫人上门便是来商讨这婚约一事。” 宋赋没想到他们宋府竟还与刘家有婚约,所以若不是他已成亲,那这婚约的人选可能就是他了,不过这样一来,他那二弟宋辞可是愿意?他可是京城炙手可热的乘龙快婿,就是连宫里的昭阳公主都喜欢他。 “既是祖父的意思,那便是好的,可二弟那性子,祖父当是问过他比较好。” “仲文已与那刘家姑娘见过了,听他所提还算满意,只是他又有意提及这刘家姑娘从医…”如此一来,这宋辞到底是喜还是不喜,作为祖父的宋尹也不是很确定了。 第二十二章 作假 刘清荷并不知那日来看诊的老人家是宋尹,她这几日与平常一样,照常在医馆‘上班’,只是心里还是忐忑,怕的是宋府真的来上门提亲。 没等到宋府来人提亲,最着急的莫过于陈氏,可陈氏自觉宋尹应该是守诺之人,也就心道再耐心等等也无妨。 这日刘清荷正想出门‘上班’去,却见自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帘子在此时掀起。 “刘姑娘。” 刘清荷见是宋辞,便愣了一下,心道他怎么来了,不过刚好她也想知道自己这拒婚之后的下文,也就敛神走了过去。 “二公子。” “刘姑娘是去医馆吗?” “是。”刘清荷点头。 “那上车吧。”宋辞话落,便把帘子放下。 刘清荷本不打算上车,可看宋辞来找她,分明就是有话要说,而且应与婚约有关,所以刘清荷想着还是顺从了宋辞的意思。 随从想要搀扶她,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后便自己提裙上了马车。 刘清荷与宋辞相对而坐,此时马车开始行驶。 可等了一会儿,宋辞仍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有观察的意思,所以刘清荷干脆先问道,“二公子找我可是有事与我说?” “我已将你的意思告诉了我祖父。” 刘清荷听罢立即追问,“宋大善人可是同意了?” “同意什么?”宋辞勾唇一笑。 “同意我们解除婚约啊。”刘清荷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相当明了,而且以宋府这样的门第也实在没必要与他们刘家结亲,所以她以为宋尹若知道她拒婚应该是松一口气才对。 “我并未言明你拒绝了这门亲事。” “为何?”刘清荷没想到宋辞竟没有与宋尹说她拒婚,可这是为什么呢?她想不明白。 “令尊与我祖父的事你可知晓?” 刘清荷点头,她确实听陈氏与她提起过,只说是因着刘时平曾救过宋尹一命,这才有了后面的婚约。 “我祖父欣赏令尊的为人,也为令尊离世唏嘘,他对刘家守诺不假,且对你从医之事也无甚不满,所以这婚约…不可拒。”宋尹虽是平淡的语气,但字字不容质疑。 “可…那是你祖父的意思,二公子应该多有不满才对,你难道会因着你祖父也要应下这门亲事?”先不说宋尹已经知道了她做大夫的事,可他无所谓并不等于宋辞无所谓啊,这宋辞就这么没自己的主意?竟也是唯祖父之命是从? “刘姑娘可有被令堂催婚?” 突然被宋辞这么一问,刘清荷自是一怔,虽对催婚一事并不在意,可若是被男子所问,刘清荷到底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二公子…问这个做什么?”刘清荷有些不悦了。 “如姑娘这个年纪确实也应该需要一门亲事正名,而我身弱而体虚,短时内也不想误了旁的女子,倒不如…我们挟婚约以堵悠悠众口。” “二公子的意思是…我们‘作假’?”宋辞话一出,刘清荷瞬间就明白了,此时轮到她挑眉。 “非也,权宜之计罢了,姑娘好好考虑吧。” 权宜之计?刘清荷在医馆前下了马车,她没有立即进医馆,但立在原地也并非是在目送马车,她只是还没从宋辞的一番话语中消化过来。 “刘大夫来了?”学徒小六见刘清荷只站在医馆门前而不入,便过来打招呼。 “恩,是。”刘清荷回神,想着还是先好好‘上班’再说。 见刘清荷走进医馆,学徒小六便又适时道,“刚刚有个名叫阿莞的姑娘来寻你,见你不在,便让我和你说,请你去笙歌楼一趟。” “好,我知道了。”阿莞和芍儿都是笙歌楼里的姑娘,刘清荷也已经去过这笙歌楼几次。 刘清荷并未耽误时间,拿起医箱就出了医馆。 那笙歌楼就是在那条一到夜晚便人流熙攘的街上,白天人是少些,因着花楼的营生在夜晚,那些花楼的姑娘们在白天也大多都在休息。 刘清荷来到笙歌楼,阿莞早早就等在门口,而除了她,刘清荷也意外地见到了笙歌楼的老板,这位被阿莞称呼为柳妈妈的人。 “刘大夫啊,真劳您走一趟啊,可我也实在没办法了,那姑娘顽劣,竟伤了腿…”柳妈妈边带着刘清荷上楼边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 “她性子烈,还望刘大夫多担待,有事叫我就好。”柳妈妈使了眼色给守门的壮汉,壮汉领会,便开了锁让刘清荷进屋。 刘清荷一进屋,身后的门也被立即关上。 刘清荷以为那女子受伤了,应该是卧于床上才对,可往床上看,却没看到人。刘清荷只又四处张望,这才看到那女子竟蜷缩在屏风旁的一处角落。 刘清荷走了过去,蹲了下来,想要碰女子的腿,可那女子似受惊了一般,立即大喊不要,又把腿更往里缩了一下。 “姑娘,我是大夫,可否让我看看你的腿?” 因着那女子一直垂着头,刘海也挡住了她的眼睛,所以刘清荷看不清她的样子,刚问了话对方也没回应,便只得又唤了声,“姑娘?” 刘清荷见这女子的手和脚都被绑住了,而且腿还受伤了,便大概能猜到一二,遂悄声道,“姑娘若是想走,这腿受伤了,可不行啊。” 女子终于有所反应,她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泪流满面的脸。 “姑娘,让我看看你的腿好么?”刘清荷慢慢伸手触碰对方,见对方没有退缩,这才仔细观察起她的伤势。 以干净的细布包扎好了女子的腿后,刘清荷微笑道,“这伤势无碍,休养几日就好了。” “休养几日?可本公…我不能留在这里的!”昭阳公主那日女扮男装偷溜出宫是为散心也是为了来找人,她好不容易躲过了皇兄李钰的追赶,却是躲不过那歹徒,竟是把她卖到了这笙歌楼。 她当然不可坐以待毙,是以昨晚趁机想要逃跑出去,却不料还是被抓回来了,而自己的腿也因此受了伤。 昭阳公主一想到自己的腿还要几日才好,便又想哭了,可就在抬眼的一瞬间,她看清了刘清荷的脸,却也一下子就认出了她来。 “你是那个女大夫!”那晚为了躲避皇兄李钰的追赶,她撞到了刘清荷的医箱,她摔倒了,对方的医箱也掉在了地上,这世上女子从医本就不多见,所以即便她当时很着急,便还是对刘清荷多看了几眼,也就有了些印象。 第二十三章 公主 “你是?”刘清荷却没认出对方,只因那晚昭阳公主女扮男装,她看出是个女子,却没认出竟就是眼前的昭阳公主。 “反正我认得你,你帮帮我,带我出去吧!”刘清荷既是个大夫,且又同为女子,昭阳公主便以为对方看她落难应该会帮她才对。 “我去找官府。”既是良家子,且刘清荷见这女子既是不情愿,那么笙歌楼已经存在非法贩卖人口的事实,所以她去找官府应该是有用的。 可昭阳公主并不想让官府的人知道,因为若他们知道了,不就代表她皇兄知道了,所以她猛摇头。“不行不行,来不及的,你就直接带我走吧。” 可就这么直接带着一个大活人离开,先不说如何带,就是门口那个壮汉,显然也是过不了他那关呀。 所以刘清荷只能坦白道,“姑娘,并非是我不想带你出去,而是,若不经过官府,这道门怕是你我都要出不去的。” “可是…我不能被官府的人知道的,我是…自己离家出走的…”昭阳公主支支吾吾地还是说了出来。 刘清荷这才明白了怪不得这姑娘一听要报官府却如此抗拒,“姑娘,若你不想报官,又不想你的家人知道,那我真的也不知该如何帮你了。” “那…”昭阳公主自己也陷入两难,而此时等候在外的柳妈妈已在敲门。 “刘大夫好了吗?” 刘清荷灵机一动,便道,“你躺在床上别动。” “躺在床上?”昭阳公主不知刘清荷是何用意,也就犹豫着没动。 “装晕可懂?”见那门就要被打开,刘清荷赶紧扶着昭阳公主起身,让其躺平在床上,示意她闭眼后,这才转身。 刚好此时柳妈妈也进来了,“刘大夫,她怎么样了?可还能走路?”姑娘们在柳妈妈的眼里都是摇钱树,何况还是个新来没开苞的,柳妈妈可是花了银子的,若是最终得了个瘸子,那她不是亏了嘛。 刘清荷故意叹气道,“这姑娘腿脚无碍,只是体质弱了些,竟都昏过去了。” “啊?昏过去了?刚刚还好好的呀!”柳妈妈不信,还往那床上看了好几眼。 刘清荷适时说道,“柳妈妈,这位姑娘的身子可要再好好养养,所以我建议她近日还是不要接客的好。” “哎,也只能这样了。这是诊金,多谢刘大夫了。”柳妈妈虽觉得如此便相当于少赚几日银子,所以递到刘清荷手中的诊金,她还有些不舍的意思。 刘清荷微笑接过,她跟着柳妈妈出了屋后便似无意问道,“妈妈是哪里寻得这女子,性子竟真有些烈呀,刚刚我也差点被她抓伤。” 柳妈妈挺信得过刘清荷的,也就与她说说也无妨。她指了指楼下的方向,“就是在咱们这条街上,这丫头长的水灵,那贩子看准了就把她带到我这儿了。” 刘清荷知道了大概位置后,便以为这姑娘的家人应该会来此处找人,所以她想碰碰运气,看可否在这里等到女子的家人。 虽然对方不想家人知道,可比起这个,刘清荷还是认为她早些归家才好。 离开笙歌楼,刘清荷回到医馆,又看诊了几个人后,便借着中午休息的时间来到这条街上等人。 也许是因刘清荷的运气不错,她竟真的在这条街上看到多人在四处寻找打听,可是看衣着又不是那些寻常的府院家丁,手中持剑倒有点像练家子。 看那姑娘天真烂漫的模样,刘清荷猜测她应该出身不低,毕竟府上雇得起这么多练家子的也不是寻常小户了。 刘清荷正犹豫是否要上前询问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路中,一练家子立刻走上前去,似与马车里的人禀报什么。 罢了,刘清荷是想着去问问也无妨,也就在那马车将要离开之际,及时喊了声,“等等。” “来者何人?”刘清荷果然被人给拦住。 “敢问阁下是在寻人吗?” 马车里的人应该是听到了,他掀帘看向刘清荷,淡淡暼了眼她,此时因着刘清菏没有带医箱,所以李钰也只将对方当作寻常女子看待,只问,“姑娘可是有话要说?” “如若公子是在寻一女子,可去笙歌楼看看。” 笙歌楼?睿王李钰听闻过,可他却是没想过自己的妹妹会在那儿,也是他大意了,竟是没有派人搜寻那等地方。 刘清荷见坐在马车里的公子并未再多言,只是放下车帘,不过那些练家子倒是都往笙歌楼而去了。 不待片刻,那位姑娘已被人从笙歌楼内搀扶了出来,至于那个柳妈妈也跟着出来了,只是却是被押着出来的。 见人被救出来,刘清荷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正要离开,那马车上的李珏已道,“多谢姑娘相助,不知姑娘姓名?” “我只是刚巧碰到了,也是小事一桩,那位姑娘让我不要告诉家人,可谁又愿意离家出走呢?公子回去还是应好好劝慰才是。” 刘清荷并未留下姓名,因她觉得自己帮人也是因贩卖人口本就是违法,她只是在做对的事也就并不求回报。 见刘清荷就这么离开了,李珏便又多看了刘清荷背影几眼,但他很快又把目光收回,只因其妹昭阳公主已经被搀扶上了车。 “皇兄…”昭阳公主一见来救她的人竟是睿王府的,便暗道一声不好,而果然此时一上马车就真的见到了李珏。 在李珏面前,她也只得作俯低状,因着在宫里,除了她的这位皇兄,她也不怕任何人。 “你现在知道宫外凶险了?”李钰为找这个妹妹,已经两日未怎么合眼,可此时见她,却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意思。 “我也是不小心嘛,若我注意些,定不会给那坏人得逞,下次…” “你还敢有下次?” 昭阳公主见李钰真的是要生气了,便软了下来,嘟囔道,“若不是父皇执意让我嫁给那北漠的莽汉,我也不会…” “什么北漠的莽汉,那可是父皇亲封的异姓王。” “反正我不喜欢,我不嫁!”昭阳公主喜欢宋辞,这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她的父皇深知这一点却还要将她远嫁一个藩王,那她自是不愿的。 “罢了,此事或许还有转机,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宫再说。” “真的?”昭阳公主听罢,这才脸上重又展颜。 第二十四章 争执 刘清荷并不知自己所救的人竟是昭阳公主,她只是经此一事后,发现临安这地方虽小,可却时不时就能碰到些了不得的人物。比如今日所见马车上那位公子,那股气场就是属于上位者才有的,加上那些围绕在旁的练家子,刘清荷已十分笃定了。 所以那个姑娘身份也不一般咯?刘清荷想到这儿时,便听一买药的男子说道那笙歌楼已经被封了,而那老板柳妈妈也被官府押去审问了。 刘清荷没想到自己只是顺手这么一帮,却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官府也会来审问她吗?毕竟她与那个姑娘接触过,刘清荷正想着自己是否需要打个腹稿时,东家赵升却是唤回了她的思绪。 “刘大夫怎么还不回去?”东家赵升平时看刘清荷几乎是日刚落便准时‘下班’,可今日却见人还在,便逗趣地问了句。 刘清荷回神,见是赵升问她,便微笑道,“稍后就回了。” 赵升点了点头,又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不就是救了个人么?还是什么好日子?刘清荷没想起来,便疑惑摇头。 “发工钱的日子。”赵升把准备好的银子递给了刘清荷。 刘清荷接过,见有些多了,正想开口婉拒,可赵升已道,“我原也不信女子可以做好这大夫之位,一开始也是想试试你,可你却不止胜任,还做的比前人都要好,所以啊,这银子你应得的。” 刘清荷见赵升已是不容她拒绝的样子,便只得笑着接纳,“那就多谢东家了。” “诶,别再称呼东家了,你就唤我赵大哥吧。”赵升比刘清荷大不到十岁,前妻于两年前病亡,留有一子,而这医馆是家中传下的,到了他的手上,他虽没壮大营生,但倒也能存活下来。 “那好吧,多谢赵大哥。” 赵升是越来越喜欢刘清荷了,这些日子他见她看病治人,倾佩之余,还心生了些不一样的情愫。 “不必道谢,这天也快黑了,要不我送送你吧。”赵升其实是想知道刘清荷的住处,若是知道后,也好以后多去走动。 刘清荷对于赵升突然要送她回家并未多想,只觉得是对方好意,可她还是婉拒了,“不用了赵大哥,这路我经常走,没事的。”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些。”赵升觉得对于似刘清荷这样的女子应该是要徐徐图之,所以若对方说不,他自然也就罢了,毕竟以后总有机会。 刘清荷道了声好,她把得来的工钱放在钱袋内,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想着的却是今日还真是十分‘充实’的一天。 对于宋辞提出的权宜之计,刘清荷没有立刻拒绝,她其实打心里也觉得这个方案她是可以接受的,陈氏因着她与宋辞的婚约倒是没怎么再催婚,而她确实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所以她应该会答应宋辞这个提议吧,刘清荷想到这儿,也如平日那般推开了家门。 “娘?”寻常这个时候,陈氏已经用完晚膳,兴许会卧在床榻上看看佛经,可今日她却少有的等在了院里,而身旁则站着刘妈。 陈氏神情严肃,刘清荷只能转而以眼神询问起刘妈,可后者却只是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娘有话和你说。” “夫人,那饭菜都要凉了,不如让姑娘用完膳后再说吧...”刘妈心疼刘清荷刚从外面回来,遂提议陈氏有什么话还是等人吃完饭再说也不迟。 可陈氏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刘清荷见状,便隐约能感到陈氏此刻是不容忤逆的,也就走到陈氏面前乖乖站定。 刘妈见此,便只得先离开,她怕两人说话忘了时间,想着把饭菜拿去锅里热一下,这样一会儿刘清荷也不至于吃到冷的饭菜。 见刘妈不在,刘清菏先开口,“娘,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问你,你还认我这个娘吗?” 刘清荷被陈氏的眼神以及突然这么一问而吓到,她忙回道,“娘是怎么了,竟问这种话,您当然是我娘啊。” “好,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娘,那明日你和我去一趟宋府,当着宋大善人的面,就说你不会再去医馆做大夫!”宋府仍未来提亲,陈氏便怀疑是那宋尹知道了刘清荷去医馆做那坐诊大夫,寻常人家都看不惯未出阁的女子抛头露面,何况还是做一名与人常有接触的大夫,所以陈氏暗忖定是因着这个原因,才会使得宋尹对这门亲事产生了悔意。 所以如今能补救或者说是让宋尹打消这个退婚的念头,便只有刘清荷当面与他承诺了,所以陈氏是想带着她去宋府,当面与宋尹和那宋二公子说清楚。 可刘清荷却觉得陈氏这话荒唐至极,她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立即便摇头道,“娘,你为何如此讨厌我去做大夫,女子做大夫就如男子一般,也并未有什么不同,看病施药,治病救人,娘你为何就不肯让我去做?” “娘不喜,那宋大善人更不喜,有这门亲事在前,你便不能去做这医馆大夫,如此浅显的道理,你怎么还不懂?” “娘,若这宋大善人连我做大夫都不能接受,那你又如何能保证他会接受我这个人,接受我们整个刘家?”原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刘清荷一开始便以为这门亲事一定是不成的,可谁知那宋尹守诺,无论是因着宋府声誉,还是真如宋辞所说的,他欣赏其父刘时平,看在他的份上,他也愿意结这门亲事,可若是如今牵扯到她是否可以继续做大夫的事,那她便不能退让了。 她刚刚还觉得宋辞的提议她还能接受,可如今想来却是不行了。 “娘,我明日会和你去宋府...我会和宋大善人说明白我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你...”陈氏被气地捂住了胸口,刚从厨房出来的刘妈见这状便知定是俩人又吵起来了,便急忙过来相劝。 “姑娘,你就少说一句吧!”刘妈忙抚着陈氏的胸口说道。 刘清荷也知道陈氏不能激动,便有些后悔自己这么说话,“娘,我...” “明日你若是敢这么说,我便当没有你这么个女儿!”被刘妈搀扶进屋前,陈氏再道。 第二十五章 合适 翻来覆去,刘清荷仍不得入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正想着今日是否真的要去宋府一趟时,半夏竟已从外面端来一盆温水。 “姑娘,夫人说…让你今日好好打扮一下。”半夏知道昨夜,陈氏与刘清荷争吵过,所以今日的她也不敢随便说话,一起床便先去找刘妈看有什么活儿要干的。 刘妈如平日一样起的早,可她今日没有在厨房里忙着,只在陈氏的屋里,帮着陈氏梳妆。 陈氏吩咐半夏,半夏当然是赶忙应了一声,而刚好进屋时,刘清荷也已经起身了。 刘清荷知道陈氏的意思便是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带着她去宋府一趟,她因着又怕陈氏生气伤身,只能是答应了。 “姑娘穿这条裙子可好?”半夏拿出一条粉色的襦裙,外加一件袄子,刘清荷自从搬来刘家村后便没有再穿过,所以也不算是新的衣衫,但比起平日的衣服,这件襦裙总算是稍微妍丽些,也更称得刘清荷皮肤白皙,周身秀丽。 刘清荷并不在意这衣着如何,她全权交给半夏,于是半夏开始为刘清荷打扮起来。 “姑娘这身真好看。”半夏只是帮刘清荷略施粉黛,头上也只是简单的戴了根簪子,但即便是如此,刘清荷便已能够夺人眼球,半夏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遂不由赞叹道。 刘清荷看着镜中的自己只微笑了一下,步出屋子后,便见陈氏等在了那里。 “走吧。”陈氏虽说昨晚确实生气了,但见今日刘清荷的装扮得体,这才稍稍满意了些,所以在说话的语气上也柔和了许多。 门外已经停了一辆马车,毕竟是去的宋府,陈氏以为坐着马车去是很有必要的,于是陈氏刘清荷等四人就这么坐着马车来到了宋府。 宋尹并不知今日陈氏要来,只是一听下人禀报,便也起身相迎。 “多日不见善人,善人身子可好?”陈氏脸上挂笑,再次面对宋尹时当然要嘘寒问暖一番。 “一切都好,多谢夫人挂念。”此时宋尹已经看到了陈氏身边的刘清荷,他朝刘清荷看了一眼。 陈氏并不知宋尹见过刘清荷,便笑着介绍道,“这便是小女刘清荷…清荷,快见过善人。” 刘清荷其实在看到宋尹的时候,便觉好似在哪儿见过,而当她近身一看,这才确认这老者不就是那日看诊却不要开方子的人么? 刘清荷只在刚刚怔了一下,而很快她已也恢复如常,只向着宋尹见礼。 宋尹请二人落座后便道,“不瞒夫人,我与刘姑娘已经见过一次面。” 陈氏微讶,她看向刘清荷,后者微笑点头。 “敢问是在何处?” “就在医馆,刘姑娘还为老朽看过诊。”宋尹抚须而笑,看起来并未有任何不悦。 陈氏拧眉,她立即起身,先是抱歉道,“宋大善人,小女也是刚做大夫不久,其实也是我不好,偏放任她去做这种事,我也和她说了,让她立即请辞,毕竟是要成亲的人了,如何还能做这些。” 刘清荷想开口解释,却被陈氏凌厉的眼神给一昵,目的是让她不要乱说话。 “夫人看起来并不满意刘姑娘做大夫?” “正是,其实女子做大夫少有先例,虽然家中老爷曾在太医院任职,可清荷毕竟是女子,女子往后也是要相夫教子的,所以她说要做大夫之时,我并不同意。” 宋尹颔首,待丫头上茶后退下才缓缓道,“当年刘大人的医术那是连圣上都亲口赞誉过的,刘姑娘这也算是女承父业,老朽也已见识过刘姑娘的医术,便以为夫人不必过于忧虑。” 陈氏没想到宋尹的话里竟似并不介意自家女儿做大夫,而且听起来还颇有称赞,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得继续微笑以对。 “宋大善人,小女可否问您一件事?”刘清荷挺意外于宋尹竟是对她做大夫的态度如此正面,便想着既然都来了,便有些话还得当面说清楚。 “清荷…”陈氏忙打断。 “刘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宋尹赞成这门亲事,只是今日见刘清荷似乎有话要说,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便也想听听对方到底要说什么。 “小女一直很好奇为何您竟赞成这门亲事,小女的父亲已逝,族中也无人在朝为官,可以说是家道已败,若只是因父亲救过您,您便要以婚约以报,小女却认为大可不必。” “清荷,休得胡言!”陈氏轻斥道。 可宋尹却仍无任何不高兴,只依旧温和相问,“那刘姑娘以为老朽该以何物报恩?” 刘清荷也知自己这么说话是对宋尹不敬,她原就已准备继续辩驳一二,却未料宋尹竟是问她若不是以婚约报恩当以何物报恩?这个却是她没想过的,因着辩论的点不是应该围绕一纸婚约吗? “我…我不知道…”刘清荷只得垂头闷声道。 宋尹听到这儿,哪能不明白刘清荷这是拒婚的意思,虽然他也不必强人所难,但自见到刘清荷开始,他便以为这姑娘与他那二孙子相当合适,一个是悬壶济世的大夫,一个是旧病缠身的病人,这世上便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刘姑娘,其实这门亲事是老朽为二孙子所求,老朽这个孙子自小身体便不好,可除了这个,他的样貌品性,学识造诣无一不好,刘姑娘作为刘大人的女儿,还是名大夫,所以老朽以为你们二人若能结两姓之好,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陈氏当然感激于宋尹认可这门亲事,只是她也听到了另一个关键的信息,那便是这宋府的二公子竟是身体不好,若是如此,不就委屈了自己女儿么? “善人所言,真乃句句真挚,只是这二公子的病,不知是否要紧?” “夫人放心,仲文的病已经让太医院御医看过,于性命无碍,只是平日需服药,多加注意便可。” “如此…”陈氏刚刚心里还打鼓,但此时听宋尹都说了让御医也看过了,便才放心了些。 “夫人和刘姑娘都不必对这门亲事有所顾虑,更不必妄自菲薄,老朽看重的是一人的品行而非身后门第,若刘姑娘真的能嫁入宋府,那便是我们仲文之幸了。” 宋尹不愧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人,这以上句句‘实’话不只令陈氏听得心里更是笃定此乃一门难得的好亲事,也令当事人刘清荷不好再继续一口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