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柔通房死遁后，世子爷他疯了》 第1章 世子议亲 晨曦微露，阶上霜如雪。 景王府，临风居。 “如意，如意，世子唤你伺候更衣，还不快去。”周嬷嬷叩门沉声叫道。 “是，嬷嬷，我这就来。”秦如意闻声，揉了揉眼睛，迅速坐起，想起昨夜忙碌一宿，仅睡了两个时辰，顿感周身疲乏。 这位爷今日为何如此？休沐日竟然辰时便起了，昨日未曾听他说过今日有要事！ 她即刻穿好衣服，略做梳洗，取来他的衣衫鞋袜，往苏炫之房中走去。 “爷，今日缘何起得这般早？”如意轻笑着问道，她与景王世子苏炫之自幼一同长大，关系向来比他人更为亲厚。 “如意，外头可冷？我今日约了玉莹县主去赏红梅，你也一同去吧，我不在府中，你也无事可做。”苏炫之端坐床头，望着如意清丽的面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爷，万万不可，玉莹县主见爷带婢子前去，定会恼怒。”如意一边说着，一边将放置衣物的托盘置于他床头的案几之上。 世子正与玉莹县主议亲，在这关键时刻，她实不愿令她心生不悦。 “我让你去你就去。”苏炫之侧头伸手拉住她的手，抚摸着她微凉的手指。 “爷，快起来吧，若是晚了，婢子怕玉莹县主不高兴。”如意收回手，笑眼弯弯，“今日天气晴好，正是赏梅的好日子。” 苏炫之见她收回了手，心里有些不高兴。从前他要做什么如意从来不会忤逆他，可这段时日她看着不像过去听话。 “如意，你和我说，你是不是不喜欢玉莹县主？”苏炫之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婢子怎敢，世子爷年已及冠也该成家立业了，玉莹县主温柔端方，又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儿，婢子为您高兴还来不及呢。”如意目光有些闪烁，伸手撩起帐帘挂上。 “口是心非的家伙。”苏炫之见她眼光闪烁，心里有几分得意，果然他的小通房这是吃醋了。 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自己怀中。 “如意，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娶了妻也不会冷淡你。”他凑过来吻住如意红润的唇瓣，辗转吮吻。 “世子爷，不要……”秦如意挣扎着从他怀中钻出来，红着脸娇喘吁吁地说道，“别让周嬷嬷她们看见，要不然婢子又要受罚了。” “嗤，你本是我的通房，是过了明路的，怕什么，我疼你你该高兴。”苏炫之欲求不满地抱住如意又香又软的身子不肯放开。 “爷，求您了……”如意被他箍在怀中喘不过气来，只好轻声求饶。 “那就先放过你，等以后一并与你算账。”苏炫之在听额头印了一个吻，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爷，这身袍子是婢子连夜做的，您穿上定然更显玉树临风，还有这香包，里头放着是您喜欢的冷松香……”如意一边小声说着，一边伺候苏炫之穿衣。 “呃，不错，又温暖又轻便。”苏炫之转了个身，对这件青绿色绣如意纹的绵袍很是满意。 “世子爷穿这身真是好看。”如意眼里冒出星星来，她家世子不但容貌出众，而且年纪轻轻就才情不凡，如今在大理寺任少卿，是京中人人称道的青年才俊。 这两年，京中想要与景王府攀亲的世家数不胜数，可这位世子爷自视甚高，不知道拒绝了多少贵女。 直到这位玉莹县主的出现，她长在江南水乡，今年秋天才跟着回京赴任的父亲回到上京。 在一次宴会上，景王妃一眼就看中了这位长相端庄，人又温婉有礼的玉莹县主，想要她做自家儿媳妇。 苏炫之见过她两次后，对她也很满意。 大盛朝向来民风开放，青年男女之间议亲，只要有仆佣跟着，均可以出双入对，以便相互增进感情。 听了如意的话，苏炫之心里很是得意，自己玉树临风，长相俊俏，如意能成为他的通房那可是天大的福气，要知道，他年已二十，总共只有如意一个通房，这在京中贵公子中是要被人笑话的。 景王妃常常塞过来各种环肥燕瘦的女子，都被苏炫之拒绝了。她只好苦口婆心地告诫他绝不能独宠如意一个，若是他俩感情过于深厚，怕他往后做出宠妾灭妻之事，苏炫之每次都是一笑而之，说自己并不热衷男女之事，有如意一个就足够了。 不过景王妃她也知道如意的性子，也并未多加干涉，只让周嬷嬷看得紧一些，别让他们两个做出过分的事来。 “世子爷，时辰不早了，去西山看红梅还要行一段路呢。” 如意为他抚平身上的褶皱，整理停当，这才上了马车。 “爷，婢子还是不要去了。”如意有些担心。 “别怕，我与县主说起过，你性子软绵，又不争不抢的，她定然会喜欢你的。”苏炫之微微摇头说道，“你呀，就是胆子小，有我在，你怕什么。” 如意有些瑟缩，她心底里知道女人都是善妒的，就是王妃面上对王爷的妾室很是温和，可背地里常常骂她们是狐媚子，就知道勾引男人。 她有直觉，这位玉莹县主定然不会喜欢她。 马车到了西山，他们刚下马车，安排妥当，就见玉莹县主的马车也到了。 “玉莹县主。”看着袅袅婷婷走下马车的玉莹县主，苏炫之走上前去温声叫道。 “苏世子。”玉莹县主仰头看他，一双眸子含羞带怯。 她的两位婢女立即搀扶她往八角亭走去。如意见她穿了一身淡紫色襦裙，身上披着一件银狐大氅，这般打扮，却仍显得风姿绰约，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怪不得世子爷对她一见倾心呢。 八角亭内，刚才如意早就铺好了厚实的毛皮褥子，烧好了红泥小火炉，烹上了香茶，此刻水烧开了，香茶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这位姐姐定然是苏世子的贴身婢女吧。”玉莹县主身边的黄衣婢女先是扶着自家小姐落座，而后笑着对蹲在一旁烹茶的如意笑道，“看着比苏世子年长几许，定然是很会照顾人。” 第2章 情投意合 如意的脸微微有些涨红，她比世子爷还小四岁呢，不过才十六岁。 可这会儿她刚刚吹过火，蓬头垢面的，看上去比世子爷大也不稀奇。 “婢子让县主与姐姐们见笑了。”她轻声说道，往苏炫之的方向看去，见他正探出身子去折一枝怒放的红梅，根本没有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青叶！”玉莹县主低斥，“你就是多话。” 青叶撇了撇嘴不敢还嘴，暗地里看了眼如意，这苏世子眼光有些差啊，怎会喜欢这种灰头土脸的小丫头，听闻他去外头总喜欢带着她，真是烦人。 如意尴尬地起身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躬身行礼说道：“县主，婢子刚刚烹了香茶，不知您喜欢什么口味，要不要加些香芝麻？” “世子加不加？世子加的话，我的也加吧。”玉莹县主温声说道。 “县主，这枝红梅开得正好。”苏炫之擎着一枝遒劲的红梅送到玉莹县主身前，笑道，“县主可喜欢？” “苏世子所赠，我岂会不喜欢？”玉莹县主接过红梅，眼中笑意盈盈。 “如意，还不快将香茶奉上，也好让县主暖暖身子。”苏炫之展眉笑道，“县主，我家如意烹茶有一绝，我平日里最爱喝她烹的茶，我今日特地带她过来，就是为了能让县主尝尝她的手艺。” “原来这位就是如意姑娘啊。”玉莹县主仿佛才刚刚发现如意，睁大眼睛说道，“那倒是要劳烦如意姑娘了。” “县主不用客气，就叫婢子如意吧。”如意倒好茶，端着茶盏小心翼翼地半跪着将茶送上。 可是半天不见玉莹县主接手，如意昨夜里只睡了两个时辰，有些头晕眼花，她抬眸示意，却见玉莹县主擎着那枝红梅一边嗅闻一边与世子并排坐着说话。 “县主。”如意有些支持不住，轻声叫道。 玉莹县主像是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猛然回头，手上的梅枝朝如意的方向一挥，如意被梅枝扫到眼睛，手中滚烫的热茶“咔嚓”一声掉落在地。 瞬间瓷片与热茶飞溅，玉莹县主尖叫一声，热茶沾染处，白嫩的手背起了红点。 “哎呀，你怎这般不小心，将县主的手背烫伤了！”青叶捧着自家主子的手低声喝道。 如意咬牙站起来赔礼道歉：“县主是婢子的错，还请县主饶了婢子。” “县主，”苏炫之忙探头来看，见她手背上有几处猩红连忙说道，“县主疼不疼，都是如意毛手毛脚烫伤了你，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就饶了她吧，等回去我会好好教训她。” “我家县主金枝玉叶，老爷夫人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她，哎呀，县主您疼不疼啊。”青叶愁眉不展地说道。 “用点冷水冰一冰才不会起泡。”如意忍痛蹒跚走过去，用勺子舀了一勺泉水送到苏炫之手中。 苏炫之立即取了帕子，用泉水浸湿以后小心翼翼地敷在玉莹县主的手背。 “县主，可好些了。”看着玉莹县主忍着泪水娇滴滴的模样，苏炫之的心蓦然有些疼。他这会子很是后悔带着如意出来了。 他想起永安侯世子说起过自己娶妻之时，自己的几个通房姬妾都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而且有几个还花样百出，要死要活，想要阻挠他娶正妻，就怕他有了正妻后，对她们这些通房姬妾都冷落了。 他蹙眉看向如意，莫非如意也起了这份心思，故意烫伤玉莹县主，想要破坏他的婚事。 “如意，你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今日为何做出这种事来。”他越想越生气，顾不得玉莹县主主仆在身边，瞪着眼睛质问道。 “世子爷，婢子错了，婢子不是故意的。”如意咬唇，膝盖处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刚刚那杯滚茶一大半都泼在了她身上，飞溅的瓷片划破了她的膝盖，这会儿已是鲜血淋漓。 “还不快走，杵在这里做什么。”苏炫之见她可怜巴巴地咬着唇，越发认定她这是想要破坏他与县主的婚事，一时间更是气恼，冲着她叫道，“去马车上等着，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如意屏住眼眶里就要落下来的泪水，慢慢行礼后退出八角亭。 “世子爷，如意姑娘只是不小心罢了，你可千万不要再责怪她了。”玉莹县主摸着自己的手柔声说道，“世子替我敷过之后，这会儿我的手已经好了很多。” “县主真是温柔谦和之人。”苏炫之望着玉莹县主皎若明月的脸庞，心里漾起淡淡的欢喜，作为一个王府世子妃，容貌倒是其次，温柔大度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刻，他觉得母妃的眼光真是好，偌大的上京城，唯有玉莹县主才是自己的良配，他痴痴看着她。 “苏世子……”玉莹县主被他握住柔荑痴痴看着，不禁粉面含羞，低声唤道。 “哦，对不起。”苏炫之小心翼翼地放开玉莹县主柔嫩白皙的手，赧然说道，“今日能与县主一同西山赏梅，炫之很是荣幸，百花之中，炫之独爱梅花。” “我也是……”玉莹公主娇羞低头，握住那方帕子轻声说道，“我也最是喜欢梅花，最喜它傲雪凌霜，幽香阵阵，更比百花多了一分傲骨。” “县主品性如梅花般高洁，比起那些庸脂俗粉不知要好多少。”苏炫之由衷赞道。 “苏世子过奖了，玉莹哪有世子说得这般好。”玉莹县主抬眸看他，含情脉脉地说道，“苏世子年少有成，才是上京城难得的翩翩佳公子。” 如意一瘸一拐地一步步艰难下了山，好不容易走到了马车边。 “如意姑娘，你怎么回来了，世子呢？”赶车的福叔诧异问道。 转头见她脸色雪白已是吓了一跳，再看那一串带血的脚印更是吓得惊声问道：“如意姑娘，你受伤了？” “没事，福叔，不过是刚才摔了一跤，世子让我先回马车等他。”如意朝他笑了笑，慢慢上了马车。 马车上，如意咬牙想要脱下里裤查看伤情，可是血已经与裤子粘在了一起，她只好用帕子将外头的血迹擦掉，昏昏沉沉地靠在马车壁上，一串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下。 “如意，如意……”似乎有人在轻轻叫她。 第3章 朱颜嘲讽 如意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书香的胖脸，他是苏炫之的小厮。 “世子爷回来了？”如意撑起身子急忙问道。 “如意姑娘，世子爷要送玉莹县主回将军府，他让你们先回去。”书香挠了挠头，满脸喜色，“看来世子爷的好事就要近了，我看着这位玉莹县主貌美如花，难得的还是位温柔贤淑的才女，与世子爷正好琴瑟和鸣。” 如意忍住膝盖处的疼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取了狐狸毛围脖放在书香手中笑道：“天气寒冷，你哄着世子围上这个吧，万一灌了风，回来咳嗽就不好了。” “好嘞，还是如意姑娘想得周到，我这就过去了。”书香点点头正要下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折回来说道，“如意姑娘，还有一件事，世子爷说了，你毛毛躁躁失手烫伤了县主，就给县主做个香包赔罪吧，款式就和他今儿个戴着的那个一样，那个香包县主见了很是喜欢。” “知道了，书香，你快回去吧，别让世子等急了。”如意咬了咬唇轻声说道。 “如意姑娘，世子说明日就要，他明儿一早就给县主送过去。”书香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如意松了口气，也没多想，就与福叔两个回了王府。 “咦，你这是怎么回事？怎自个儿回来了，世子呢？”周嬷嬷见了她诧异问道。 “嬷嬷，世子与玉莹县主相谈甚欢，先送县主回府了。”如意淡淡笑道。 “好好！”周嬷嬷连声说道，脸上满是喜色。 “你呀，这段时日可要安分守己，安心等着迎接主母入府吧，千万不能出幺蛾子，要不然王妃她可不是吃素的。”周嬷嬷沉下脸说道。 “嬷嬷，您放心，我知道了，多谢您提点。”如意颔首，膝盖处传来的疼痛让她几欲扑倒在地。 “快回去躺一躺吧，看你这鬼脸色，一看就知道昨夜里熬夜了，你呀，小小年纪可别不当一回事，做事儿悠着点，别到老了眼睛瞎了。”周嬷嬷絮絮叨叨地说着，“不过，也不怪你，谁叫你从小针线活好，世子上上下下所有的衣物都只穿你做的。” 说着说着，她看了眼如意，摇摇头走了。 如意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偏房，先躺在床榻上歇了一会，再咬着牙起身从厨房里要了一点点热水。 “如意姐姐，你没事吧。”小丫头喜儿从灶头探出头来关切地问道。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如意连忙说道。 “还是我来吧。”喜儿端过她手中的盆噔噔噔就往外走。 “哎呦呦，原来是秦姨娘啊，我道是谁 ，如今到底是不一样了，连端个水还要差遣小丫头了，好大的派头。”小路上闪出个身穿红衣的婢子，一双细长的眼睛里满是嘲讽之色。 “朱颜姐姐，你误会了，我不过是看如意姐姐人有些不舒服，这才帮她的。”喜儿忙笑着说道。 “人不舒服呀？别是天天想着勾引世子爷作出来的。”朱颜冷哼了一声沉下脸说道，“喜儿，你自己的活还没干完，倒挺会拍马逢迎的，还不快去烧火，王妃那里还等着要热水呢。” “喜儿，我自己来，朱颜姐姐你不要生气。”如意接过喜儿手中的水盆低声说道。 她知道朱颜一直以来就看不惯自己，她是王妃身边的一等大丫头，长得不错，王妃曾想着让她做世子爷的通房，哪知道世子偏生选了她做通房，因而朱颜每次见了她，都会夹枪带棒地冷嘲热讽一通，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毕竟她常在王妃身边，得罪她不就是得罪了王妃，她不敢。 回了偏房，如意关上门，脱下裙子，取了剪刀，将里裤的裤管小心翼翼地剪开，又用热帕子敷在血肉粘连的地方，这才将裤子全部脱下，看着血淋淋的伤口，还有几处烫得起了泡，她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半晌，她擦干眼泪，在伤口处撒了一些止疼的药粉，又用烧红的银针挑开血泡，这才用干净的布将伤口包好。重新又穿好衣衫。幸而脚跟上的那处伤口不是很大，已经凝住了，她换了鞋袜，走起路来感觉稍好了些。 想着世子爷还没有回府，她抓紧时间又小睡了一会，许是流了血，又没有吃饭，等她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 她吓了一大跳，急忙起身往苏炫之的房间走去，手中还捧着一碟他最爱吃的梅花糕。 “如意姑娘你可来了，世子爷正在发火呢。”小厮墨影正站在窗外抓耳挠腮，见她来了忙过来低声说道。 “出了什么事？谁惹世子爷生气了？”如意诧异问道。 “这个，如意姑娘，你不知道，世子爷不是送玉莹县主回府吗？”墨影低声说道，“世子爷原是想着进去坐坐，哪知玉莹县主并未邀请他进府，回来的路上，世子爷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刚刚书香替世子爷磨墨，不小心渐出了点墨，将世子爷画了一半的红梅图给糟蹋了，这会儿书香跪在地上已经很久了……” 如意点点头，知道这梅花图定然是他画了要送给玉莹县主的，心里苦笑一声，她从九岁起就服侍他，他的心思她看一眼便知。 “没事，别急，我进去劝劝。”如意低声说道。 她轻叩门扉低声叫道：“世子爷，婢子给您送梅花糕了。” “进来！”屋子里传出苏炫之略带愠怒的声音。 推门入内，只见书香正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墨汁点点，看上去无比可笑。 “爷，书香这是犯错了吧，书香，你还不求着爷饶恕。”如意轻声细语地说道。 “爷，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书香连忙告饶。 “瞧你这埋汰样，真是污了爷的眼睛，还不快去洗洗。”如意故意低声斥道，暗暗朝书香递了个眼色。 书香见世子爷没有出声拒绝，连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出屋子。 “爷，您别和他一般见识。”如意将糕点放在案头，轻笑着说道，“爷画得这幅红梅图可真好看。” “哼！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苏炫之一把抓住如意的肩膀，将她压在书案上。 第4章 红梅报春 “爷……”如意惊声叫道，然而唇却被他紧紧咬住，他似是带着满腔怒火，将所有的愤懑都倾注在这个狂热的吻中。 许久之后，他才气息不匀地松开她。 如意只觉舌尖已被他咬破，口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说，你是否故意为之？”苏炫之的手依旧按在她的肩膀上。 “爷，婢子绝无此意。”如意咬了咬嘴唇，说道，“若婢子是有意的，就让婢子遭受天谴，不得善终。” 望着她那苍白的面容，眼中噙着泪水，他的心忽地一软，手中的力道也随之放松，如意这才勉强撑着桌子站起身来。 “你……是否因我即将娶妻，心中不悦。”苏炫之凝视着她的双眼，沉声道。 “爷，婢子岂会如此。”如意赶忙摇头辩解道，“婢子高兴都来不及呢，只要是世子爷喜爱的，婢子都喜欢。” 她含着泪笑道：“爷与世子妃日后举案齐眉，喜得贵子，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哼！莫要口是心非，今日你误伤了玉莹县主，县主大人大量，不仅没有怪罪于你，还夸你性情宽厚，让我不要责罚你。”苏炫之说道，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若是玉莹县主能成为我的世子妃，她温柔娴淑，宽宏大量，日后也会是你的福分。” “是，世子爷，奴婢也期望玉莹县主能成为世子妃。”如意仰头看他，世子爷说的都对，他说玉莹县主极好，那她必定是极好的。 “我也是为你考虑，倘若我娶了个悍妇，你这辈子就无法再留在我身边了。”苏炫之叹息一声，摸了摸她的脸说道，“毕竟你自幼便侍奉我，我实在于心不忍将你送走。” “爷，您对婢子的厚爱，婢子没齿难忘。”如意泪水夺眶而出，此生她别无所求，只求能永远陪伴在世子爷身旁，看着他娶妻生子，平平安安过一生。 “乖。”苏炫之探手将她拥在怀中，轻声说道，“你只要乖乖的，我会好好待你，等日后我有了嫡子，也让你生个孩子傍身，你说好不好？” “奴婢都听世子爷的。”如意靠在他的怀中，只感觉心里暖暖的，今日所受的委屈仿佛早已烟消云散。 她心里思忖着，世子爷这么聪明，定然是不会看错人的，而且王妃也对玉莹县主赞不绝口。 她这会儿越发相信玉莹县主不过是偶尔失手，将梅枝扫到了自己的眼睛。毕竟她一个贵女怎会与她一个小丫头计较，自己这是心胸狭窄了。 “嗯。”苏炫之紧紧搂着如意，小小的人儿乖乖窝在他怀里，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他的心里对她更多了一分怜惜，如意无父无母，这辈子只能倚靠他了，往后他要对她更好一些。 “爷，这是做的您最爱吃的桂花糕，您要不要尝尝？”如意轻声说道，此刻在世子怀中，她所有的委屈都已经烟消云散，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个。 苏炫之放开她，蹙眉看着桌前那张洒上墨点的红梅报春图说道：“可惜了这幅画了。” “世子爷，”如意看那墨点子正好洒在红梅树枝旁边，灵机一动说道，“不如您在这里再画上一墨梅枝干，一树红梅与一枝墨梅交相辉映，或许会更加……” 她话还没说完，苏炫之立即拍手说道：“这点子极妙。” 说着他立即提笔开始作画，唰唰几笔，一枝遒劲有力的墨梅便跃然纸上。 “爷，这梅花您画得真好。”如意仰头看他，目光中全是钦佩。 “你说玉莹县主会不会喜欢？”苏炫之举起画卷轻声问道。 “世子爷您画得这般好，玉莹县主怎会不喜欢。”如意笑道，看着那红梅与墨梅就像是相互依恋的恋人，何其恩爱。 “那好，等你今日绣好香袋，我明儿就送去她府中。”苏炫之眉眼含笑，颔首说道，“如意，你今晚上能做好吗？” “今晚上？”如意刚要说恐怕有些难，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立马笑着说道，“能能能，世子爷您尽管放心，奴婢一定会做好，包您满意。只是你的香袋里面放着的是冷松香，那这个不如放腊梅香，爷，您说好不好？” “嗯，腊梅香，清幽芬芳，倒是与冷松香相配，甚好。”苏炫之点头称好，突然发现如意的手背也有些猩红点点。 “你这是……”他狐疑问道。 “没事，奴婢这就去赶制香袋。”如意缩回手，将手藏在衣袖中，“爷，那今夜……奴婢就不陪你了。” 苏炫之见她含羞娇俏的模样，温婉可人，倾身向前，在她额间印下温柔一吻。 “去吧，明日你可逃不掉了。”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如意红了脸，低着头慢慢走出房间，心里甜滋滋的，她想着世子爷终究还是有些喜欢她的。往后他娶了世子妃，夫妻恩爱，或许自己在他心间也会有一个小小的位置，那就足够了。 夜幕降临，昏暗的油灯下，如意一针一线地绣着喜鹊登枝的花样，冬夜寒冷，她的手冻得发僵，手背的几处烫伤处早已疼得失去知觉。 “如意姐姐，你还没睡吗？”喜儿在外头轻声叫她。 “进来吧，你怎也还没睡？”如意见她进了屋子，脸蛋冻得通红，忙问道。 “如意姐姐，”喜儿用手搓着冻僵的脸蛋低声说道，“你这屋子怎这么冷，好歹你也是世子爷的屋里人，世子爷怎就这么不心疼人……” “你呀，我都习惯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如意跳下床榻，在地上跺了跺脚。 “如意姐姐，我今日听厨房里的李嫂子她们偷偷在说，世子爷的好事马上就要近了，若是娶了玉莹县主，她身份高贵，大婚之前，王妃定是要将世子爷身边的屋里人都打发的。”喜儿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地说道，“姐姐，你可要早些求着世子爷，早为自己打算。” 如意的脸瞬间白了，她突然想起去年世子爷的表哥崔灏大婚之前，崔老夫人将他那些通房侍妾全部打发了。 当时世子爷还说这是对女方应有的尊重，毕竟表哥的新婚夫人可是李尚书家的嫡长女，这种身份的女子，当然不能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可这次，世子爷要娶的是玉莹县主，这位的身份…… “如意姐姐，你可千万不能不当一回事。”喜儿皱着一张小脸低声说道。 第5章 王妃有请 “知道了，喜儿，这话你可不许乱说，你要是跟着她们一起嚼舌根，被王妃知道了，可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如意搓了搓手，定了心神笑着说道。 她不怕，她与别人终是不一样的，她从小就跟在世子爷身边，世子爷一应的琐事都是她在操办，世子爷一定会说服王妃留下她，再不济，她就留在王妃院子，只要能让她留在王府，能够时时刻刻看到世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如意姐姐，我走了，我还要跟着周嬷嬷去上夜。”喜儿拢了拢身上的粗布棉袄说道，“我也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回，姐姐这么晚了，你早点睡吧。” “喜儿，谢谢你。”如意打开箱笼取出一条厚实的灰兔毛围脖，“来，天冷，系上这个，你还小，可别冻坏了身子，以后落下病根。” “好暖和啊。”喜儿摸着毛茸茸的灰兔毛笑着说道，“姐姐，我这就走了。” 送走喜儿，如意依旧坐在榻上，利索着绣着香袋，天蒙蒙亮时，一只精致的香袋就缝制完成。如意又从箱笼里取出上年晒干保存完好的腊梅花用纱布装好塞入香袋中。这才靠着床榻眯了一会儿。 已经五更天了，今日世子爷要去大理寺上值，她要一大早过去服侍他更衣梳洗。 像是一只守时的公鸡，如意在卯时准时醒来，急冲冲往世子房间赶。 一起身她就发现自己头晕脑胀，浑身无力，但她还是咬咬牙忍着往里走。 “世子爷，该起床了。”她低声叫道。 “今日你来的晚了，我早就已经起床了。”苏炫之从净室走出来，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咦，世子爷，您今日为何起得这么早？”如意疑惑看他。 “今日嘛，我要先去趟将军府。”苏炫之笑道。 果真世子爷心心念念的是玉莹县主啊，看来真的喜事就要近了，如意心里又是高兴又有些苦涩。 “你怎么不说话？你这是傻了？”苏炫之见如意傻傻看着自己笑道，“还不快替我梳洗更衣。” “世子爷，这是昨夜里婢子做的香袋。”如意从袖中取出香袋送到苏炫之手中，“也不知玉莹县主会不会喜欢？” “和我这只正好一对，她当然会喜欢。”苏炫之看了眼香袋说道，“如意你如今的手艺越发好了。” “世子喜欢就好。”如意忐忑的心安了下来，恭恭敬敬服侍他梳洗更衣，送他出了门。 想着今日这膝盖处越发生疼，她正要去府医处问一问。 “如意啊，你这是要去哪里，王妃叫你过去，说有事问你。”周嬷嬷拦住她的去路，高声叫道。 “嬷嬷，可知王妃找我何事？”如意知晓王妃向来不过问世子院子里的小事，她找她定是大事，心里不免有些慌张。 “我也不知，是王妃身边的朱颜姑娘来传的话，说让你赶紧过去。”周嬷嬷摆手说道。 如意换了件朴素的衣服，她知道王妃最讨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姬妾。 进了主院，李嬷嬷带她进了前厅。 “拜见王妃。”如意恭恭敬敬行礼。 “起来吧。”景王妃抬手说道，一双眼睛在如意身上扫了一眼，见她穿着一件灰底蓝花的袄子，甚是满意。 “我问你，你前日跟着世子去赏梅，可是见了玉莹县主吧。”景王妃四十左右的年纪，打扮得典雅精致，气质很是高雅。她手边坐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圆圆脸蛋，长得与她十分相似，正是王府三小姐苏清妍。 “回王妃，婢子见了玉莹县主。”如意低声回答，不知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着世子与她？”景王妃摩挲着手中的冰蓝玉镯抬眼看她。 “玉莹县主美若天仙，又是知书达理，世子爷与她相谈甚欢。”如意绽开笑容温声回答。 景王妃脸上立即洋溢舒心笑容，颔首说道：“那好那好。” “可我怎听说你毛手毛脚烫伤了玉莹县主？”她突然蹙眉问道，眼神犀利。 “王妃，奴婢奉茶时不小心失了手……”如意小心翼翼地解释。 “真的是这样吗？你可不要动什么小心思！”景王妃沉下脸说道。 “奴婢不敢。”如意低下头嗫嚅道。 “我看你很是敢，听说你如今在世子的临风居很是嚣张，平日里随意指使小丫头，连世子身边的小厮都随意差遣，快要以主母自居了！”景王妃冷冷看着她说道。 “王妃，绝无此事，临风居向来由周嬷嬷掌管，奴婢只做伺候世子爷的事，其他人奴婢一个都不敢差遣。”如意不顾膝头的伤口还没有结痂跪了下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仗着世子的疼爱，很是没有规矩。”景王妃沉声说道，“要不是看着你自九岁起就服侍世子，我早就将你送走了。你知不知道，世子为了你，拒了多少姬妾，你可要好自为之，以后若是再让我听到一星半点你恃娇而宠的话，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母妃，如意向来老实，对哥哥又是言听计从。”苏清妍眨巴着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笑着说道，“定是又有什么人看她好不服气，故意在您跟前嚼舌根，朱颜姐姐，你说是不是？” 说完，她对着如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原来是朱颜暗地里说她的坏话。如意的心不禁一暖，三小姐真是个好人，肯为她说句公道话。不像大小姐与二小姐眼睛生在额头上，从来都不正眼瞧一瞧她。 “清妍。”景王妃厉声说道，“你小姑娘家家的，哥哥后院的事你少管。” 苏清妍吐了吐舌头，靠在母亲怀中撒娇。景王妃最是疼爱这个小女儿，怜爱地摸着她的头。 如意心里很是羡慕，自己从小就没了爹妈，这种母女父女之情一辈子都再也享受不到了。 “既然你自己也承认了是你不小心烫伤了玉莹县主，世子不责罚你，我们王府还是要给玉莹县主一个交代。李嬷嬷，你带她下去，杖责五下，也算是让你记住以后不许在主子面前毛毛躁躁的。”王妃冷下脸说道。 第6章 如意挨打 如意不知道是谁暗中将消息漏给了朱颜 ，而朱颜正恨抓不住她的痛脚，这才迫不及待地将此事通报给了王妃，不过左不过就是当天去的那些人里头，她往后要好生注意。 她知道王妃待下人向来宽和，今日要打她五个板子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让她记得教训，要是往常她能熬过去，可今日她浑身不舒服，站都快要站不住了，这五个板子打下去，她怕会出人命。 “王妃，求求您，婢子以后再也不敢了。”她跪倒在地低声哀求，“看在往日婢子尽心尽力服侍世子爷的份上，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婢子，那天婢子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婢子……” 她正要说自己身上也被烫伤割伤之时，突然管事张嬷嬷从外头进来低声禀告：“王妃，宋将军府刚刚递了帖子，请您与小姐们这月十五去府中听戏，他们家老太太过六十大寿。” “呀，这事儿怎不早些告知。”王妃站起身对着张嬷嬷说道，“这样吧，你与我同去库房看看，可有合适的寿礼，我们两家正在一议亲，可不能被别家比了下去。” 她刚要出门，却被三小姐苏清妍扯住了袖子：“母妃，那您就饶过如意吧？她又不是故意的。” 王妃蹙眉，不耐烦地挥手说道：“李嬷嬷，我说的话你难道听不见，还不快将人拉下去打五个大板，没听见我过几日还要去将军府赴寿宴，总要给玉莹县主一个交代！” 李嬷嬷连声答应着，拉起如意往外走。如意还想多说一句，却被李嬷嬷蹙眉止住了。 到了外头，李嬷嬷嘟嘟囔囔说道：“你呀，也是老人了，没见王妃这会儿巴不得能与将军府攀亲，你烫伤了玉莹县主，王妃打你五下板子已经算轻了，你还不自求多福。” 如意眼里蓄着泪水，跟着李嬷嬷到了院子。 “我让小厮打轻一点，你多喊几声。”李嬷嬷见她委委屈屈的样子，凑过来轻声说道。 “李嬷嬷，你可不许阳奉阴违，王妃有令，让我前来查看，若是你们搞鬼，这五个板子说不定就成了十个、十五个……”身后传来朱颜冷飕飕的说话声。 “朱颜姑娘你说笑了，王妃的命令我怎敢违背？”李嬷嬷堆起笑容说道，她转身看向如意，眼里满是无奈。 “啪啪啪啪啪……”五个板子结结实实打在了如意的臀部，如意早就昏死过去。 “不好了……她……”打人的小厮是个新来的，不知道分寸，一看如意昏死过去，气息奄奄吓得大声叫了起来。 “怕什么？就轻轻五个板子还能死人？”朱颜翘起兰花指鄙夷地看了眼小厮说道，“她不过是装可怜，李嬷嬷，你将人丢回临风居，就说王妃说了让她好好反省，今日不许她吃饭。” 李嬷嬷敢怒不敢言，她不过是普通的管事嬷嬷，不如王妃跟前的一等大丫头，再说朱颜的母亲是王妃的陪房，在王妃面前说话很有分量。 李嬷嬷只好叫了几个婆子，将昏迷不醒的如意送回临风居她自己的偏房小屋。 “好好的，这是怎么啦？”周嬷嬷看着人事不知的如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好歹这位也是世子爷的通房，万一人在临风居没了，世子怪罪下来，她可要遭殃。 她只好叫上喜儿，脱下她的衣裤，不看还好，一看她臀部的伤痕倒是还好，可腿上那一处处的血印子，别说喜儿哭了，连周嬷嬷这样见惯了世间事的老婆子都潸然泪下。 如意这姑娘真是实心眼的人，自己受了这么大的苦，还一声不吭。 “嬷嬷，如意姐姐的额头好烫啊！这可怎么办？”喜儿一边哭一边摸着如意滚烫的额头。 “赶紧先去请府医。”周嬷嬷当机立断说道，“要不然人就要没了。” “可是，请府医不是要主子同意吗？”喜儿愁眉不展地说道。 “你就不会说世子让你请的。”周嬷嬷白了她一眼，取了毛巾沾了水敷在如意额头。 喜儿请了张府医过来，张府医一看如意的脸色就说不好，恐这位姑娘平日里煎熬过多，底子亏虚分外严重，若是治好了，往后也落下了病根。 “什么病根啊？若是留下些伤疤倒无什么大事。”周嬷嬷蹙眉问道。 “这个……体虚宫寒，忧思过度，又整日熬夜，恐这位姑娘往后很难会有子嗣。”张府医一把年纪，捻着胡子说道。 “没有子嗣？张府医这话可莫要乱说，她可是我们世子爷的通房。”周嬷嬷失声说道。 张府医摇摇头，不再多言，开了方子，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喜儿熬了汤药，与周嬷嬷两个想尽了办法这才将药灌了下去，看她不过多时，额头有些微微发汗，周嬷嬷总算是放了心。 傍晚，苏炫之回府便被王妃叫走了。 “炫之，这月十五是将军府老夫人的寿宴，你可知道。”王妃看着自家宝贝儿子温声问道。 “母妃，儿子不知，这……上次见了玉莹县主，她并未提及此事，如今时间紧迫，这可如何是好。”苏炫之听闻，面色微沉，心中有些着急，毕竟这是他在玉莹县主长辈面前展示自己的好机会。 今日他前往大理寺当值，得知堂弟瑞王世子也对玉莹县主一见钟情，有意与将军府联姻。 “炫之，母妃今日已挑选了几样寿礼，你且过目，看看是否合适。”王妃微微笑道，“若有不妥，我明日再去外头寻找，听闻将军府老夫人笃信佛教，尤爱金刚经，母妃寻思着是否请府中绣娘绣制一幅金刚经的屏风，你意下如何？” “母妃，您此计甚妙，只是府中绣娘的手艺恐不及如意。”苏炫之笑容和煦，缓缓说道，“并非我自夸，即便在整个京城，也难以找到绣工比如意更精湛的绣娘。” 王妃的脸色微微一僵，她本想告知儿子，如意此时或许已卧床不起，即便绣工再好也无济于事。 “母妃，那儿子先行告退，我需与如意商议如何绣制这金刚经的屏风。”一想起如意，苏炫之笑得如沐春风，他深知如意事事精通，任何难事到了她手中都能迎刃而解。 第7章 世子发火 苏炫之回到临风居，见到周嬷嬷迎了出来连忙说道：“如意人呢，我有事找她。” “世子爷，如意她……”周嬷嬷望了眼那几个跟在后头的小厮，欲言又止。 “你们都散了吧。”苏炫之看出了点端倪，挥手让他们走了。 “如意怎么了？”苏炫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低声问道，“是不是病了？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世子爷，如意被王妃叫去主院责打了五个板子，她……”周嬷嬷低声说道，“人被送回来后已是人事不知，昏死过去。老奴一看不好，斗胆借着世子爷您的名义请了张府医前来看诊，按着方子熬了药，灌了一回，这会子才稍稍有些发汗……” “我刚从主院来，母妃怎没提起此事！这还了得，如意身子骨本来就弱，到底是犯了何事，遭到责打！”苏炫之又气又急，一边说一边急着往如意地屋子走去。 “老奴也不知，不过像是听送人过来的李嬷嬷提起，像是如意姑娘奉茶时不小心烫伤了玉莹县主，王妃才叫她过去……”周嬷嬷小心翼翼地回道，“可怜如意姑娘也是个实诚人，自个儿身上全是烫伤的血泡，膝盖也被碎瓷片划得稀烂……哎呦，老奴真真看得心疼……” 一听这话，苏炫之脱下大氅扔在地上，心忽而揪成了一团。 如意，如意，你这是想让我为你心疼吗？好的，你如愿以偿了！ 听哐啷一声推开门，坐在床榻边守着的喜儿吓得霍然起身，呆呆看着苏炫之冷着脸，走到床榻边，连着被褥一把将如意抱在怀里。 “世子爷……”喜儿呆呆问道。 “这冰冷刺骨的房间也不知道烧个火盆，你们这是想冻死她！”他怒目而视，吓得喜儿缩着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苏炫之看着怀中的女人紧闭着双目，长长的睫毛如羽翼一般垂着，一张脸烧得通红，红唇已经干裂，心里又气又悔，万不该昨夜里好让她熬夜做这劳什子的香包。 想着今日一大早送梅花图与香包时，玉莹县主羞涩的笑脸，他当时还心潮起伏。 可如今知道这个女人居然受了伤都不肯告诉他，他内心的愧疚越来越深。 如意，今生，我绝不负你。即便是我娶了正妻，我也会一辈子照顾你，对你好。 温暖的寝居里，燃着冷松香，香软的被衾中，如意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苏炫之手中握着一块帕子，替她细细擦拭额间的细汗。 “世子爷，事情查清楚了。”琥珀躬身说道。 苏炫之放下帕子跟着她来到外间。 “说吧。”他目色沉沉。 “是墨影不小心将昨日之事透露给了王妃身边的大丫头朱颜……”琥珀低声禀告，“王妃这才召了如意过去问话。” “此事当真！”苏炫之冷冷看着琥珀。 琥珀不得不低下头低声嗫嚅道：“婢子查得很清楚，若是世子爷不信，可召墨影与朱颜对质。” “好，速将墨影给我捆了，丢进来，本世子身边不留他这种长舌妇！”苏炫之手中一用力，将那书案上的一支湖笔“咔嚓”一声折断了。 “咳咳……咳咳……”里间突然传出如意低低的咳嗽声。 “如意，如意，你醒了。”苏炫之立即转身往里屋跑去。 琥珀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背影，沉沉地叹息了一声，面色凝重地向外走去。 她是苏炫之外院侍奉的大丫鬟，平日里多在外院，唯有遇有重大之事，她才会受苏炫之的差遣，为他料理杂务。 “如意，你感觉如何？”苏炫之紧握如意的手，轻声问道。 “世子爷……我这是……”如意初醒，只觉天旋地转，一时难以辨明自己身处何地。 “如意，如意，莫要害怕，无人敢动你分毫，你如今在我的寝居。” “世子爷……”如意挣扎着想要起身，又连着咳嗽了数声。 “别动。”苏炫之探手将她揽入怀中。 “世子爷，这于礼不合。”如意闭着眼睛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慢慢睁开眼睛低声说道。 “合不合，本世子说了算。”苏炫之见她可怜兮兮靠在自己的臂弯里，怜爱地顺了顺她的刘海。 “你放心，若有谁敢搬弄是非，本世子定不轻饶！”苏炫之眉头紧蹙，沉声道，“你也是，身子都被那茶汤和碎瓷片伤着了，却只字不提，难道是信不过我？” “世子，婢子岂敢，婢子只是不愿您因婢子受伤而冷落了玉莹县主。”如意低声说道。 “如意，你未免太小瞧玉莹县主了，她绝非心胸狭隘之人，她温柔贤惠，断不会因这等小事介怀。”苏炫之缓声道，“今日我送香包过去，她还夸赞你手艺精湛，说日后若得相见，定要当面相谢。” “婢子岂敢受县主之谢，能得县主喜爱，实乃婢子之福。”如意微微颔首，心中暗忖世子如此睿智，看人必定极准。 她心里头多了一分欢喜，主母是个宽厚明理的人，她们这些通房侍妾才会有好日子过。 “你好生休养，我让喜儿过来陪你，我瞧她与你颇为投缘，往后就让她侍奉你吧。”苏炫之微微一笑 ，柔声说道。 “这样可以吗？”如意心中又是一喜，喜儿善良聪慧，她很是喜欢她。 “为什么不可以？你且躺下，我去叫人。”苏炫之低声说道。 “世子，婢子还是回去为好，否则过了今夜，王府众人皆知婢子不守规矩，留宿世子爷寝居。”如意可不愿让王妃等人认为自己恃宠而骄，身为通房侍妾，这可是大罪。 “你怕什么，今夜我定要处置那多嘴多舌的墨影！以儆效尤，看他们还敢不敢信口胡言。”苏炫之愤然说道。 “世子，墨影乃您身边侍奉多年的小厮，还望世子您高抬贵手！再者，王妃责罚婢子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婢子确实烫伤了玉莹县主，王妃总得给她个交代。”如意深知此时若世子将事情闹大，便是打了王妃的脸，其中利害，她自是明白。 苏炫之并不答话，沉着脸往外走去。如意的心七上八下，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 第8章 搬去新屋 苏炫之去了外院后很晚才回寝居，他看着脸烧的通红的如意，又折返回去带回了新开的药。 等如意喝了药后，渐渐退烧，苏炫之这才靠在她的身后勉强打了个盹。 第二日，周嬷嬷找人替如意换了个屋子，里头烧起了热烘烘的地龙，家具摆设一应的用品都是簇新的。 如意被喜儿与周嬷嬷搀扶着从苏炫之的寝居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嬷嬷，这……”她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心中万分忐忑，“我还是回自己原来的小屋吧？” “如意，你别说傻话了。你放心，世子说了这里所有的物品动用的都是他私库里的钱，并未用公中的钱。”周嬷嬷温声说道，“世子啊，可是对你真好，可是……” 周嬷嬷没有往下说只叫了喜儿出去给如意端一杯热茶来。 “嬷嬷，您有话就直说吧，如意知道您的好。”如意知她有话要说，忙轻声问道。 “如意啊，你是个好姑娘，可是世子他身份高贵，他是陛下最为疼爱的皇孙，往后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周嬷嬷低声说道，“你呀，只是一个卑微的孤女，可不能纵容着世子爷对您恣意妄为啊。要不然，不用等世子妃入府，王妃就会收拾你。” “嬷嬷，我知道，我劝过世子，可是他不肯听。”如意微垂着头，心中很是烦恼，她知道世子这是心疼她，可是过犹不及啊，嬷嬷说的都是真心话。后宅之中，王妃才是能够决定她生死大权的人。 “别怪嬷嬷说真话，你那些事王妃已经知道了。”周嬷嬷轻轻说道，“有些事我们底下的人也身不由己。” “嬷嬷，我知道的。”如意苦笑一声说道，“王妃那里，我自会去请罪。嬷嬷，您告诉我，昨夜里世子把墨影怎么样了？” “墨影……”周嬷嬷顿了顿说道，“世子将他打了一顿，又将他赶出了府，墨影哭着求世子，世子也不肯心软。” “皆是我的罪过。”如意轻揉眉心。 “如意，不要将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是墨影他口无遮拦，才致使你遭受皮肉之苦，他受些惩处也不过是咎由自取。”周嬷嬷沉声道，“罢了，该言明之事我都已经告知于你，你可要好生思量。” “多谢嬷嬷教诲。”如意满心感激，因她深知周嬷嬷已然对她仁至义尽。 周嬷嬷方走，喜儿便端着热茶入内，喜不自禁道：“如意姐姐，你此番可算是因祸得福了，你且看这被衾乃是绸缎所制，这床架乃是花梨木雕花而成，还有那些柜子、衣架、屏风皆是极其珍贵之物，姐姐这房中陈设可比那些小姐们的还要奢华呢。” 如意缓缓饮了口茶，沉声道：“喜儿，这些皆为身外之物，主子何时赏赐于你，便是你的，若哪天主子收回，你亦将一无所有。” “如意姐姐，不必忧心，依世子爷对姐姐的喜爱，姐姐日后必定一生荣华富贵。”喜儿不以为意地应道。 如意忆起苏炫之对自己的好，心中不禁感动万分，他高贵俊朗，聪颖过人，能对自己这般真心实意，怕是无人不羡慕。 世子，如意此生都会铭记您的恩情，如意愿为您赴汤蹈火，以报您的厚爱。 睡了一上午，许是昨夜的药有奇效，如意感觉自己好了很多。她有了精神便闲不住，起身收拾房间，等着王妃午睡醒后就去了主院。 “怎么，昨夜里要死要活动静这么大，哄着世子杀鸡儆猴，又出钱为你购置了家具摆设，把你当个心肝宝贝哄着，这会儿就好了？”王妃正眼都不瞧她，讥讽着说道。 “王妃，婢子昨夜里真是昏死过去了，请王妃明查。”如意跪在地上轻声说道。 “也不知道你这小家子气怎么就入了世子的眼。”王妃没好气地说道，“起来吧，别回去又病了，等世子回来就要冲着我发火了。” “王妃，婢子真的没有撺掇世子爷，婢子知道王妃您对婢子也是心有疼惜，要不然婢子犯了这么大的错，您怎会只罚婢子区区五个大板，怪只怪婢子身子不争气，还请王妃别气坏了身子。”如意低声请求。 “哼，算你还有些良心，起来吧。”王妃这才慢慢抬眼瞧她，见她面色苍白，心中有些不忍，但一想到儿子为了她居然敢偷偷与她较劲，心里头不免又有些不舒服。 “多谢王妃，过两日婢子就会搬回自己原来的屋子，您放心。”如意缓缓起身，头有些发晕。 “看你也是个听话老实的，这样吧，你这几日绣一架金刚经的屏风，作为将军府老夫人的寿辰正好得用，就是时间紧了些，十五之前要完工。”王妃想起这件事，沉着脸说道。 “王妃，时间够了，婢子能绣完。”如意笑着说道，“王妃还请立即着人准备好材料，婢子马上就动手。” “好。”王妃很是满意，虽说儿子对如意宠的有些不像话，但至少如意是个听话好拿捏的小通房，而且色色都拿得出手。 光是这几年她给自己和儿子做的那些袄子，帕子，香包，扇套哪个见了都说精巧别致，让她很是在皇家宴会上长脸。 算了，她收起要将她背着儿子偷偷发卖的心，长叹一声，就当府中养了个手艺一流的绣娘吧。至于炫之，对她的喜欢，不过是当她是个猫猫狗狗吧，这样想着她也便释然了。 如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很是高兴，王妃让她做活那就代表她是原谅了她，往后自己再劝着世子同意让她回自己的小屋，那这件事算是揭过了，至于墨影，等过段日子世子消了气她再与世子提。 苏炫之今日很忙，除了手头的那件杀人分尸案让他耗尽心力外，还有就是玉莹县主差人给他送了一方帕子。 真丝缎帕上绣着几朵红梅，帕子的右下角还绣着真真两字。玉莹县主是她的封号，宋真真才是她的闺名。 苏炫之收到之后又惊又喜，看来这位县主对自己应是芳心暗许。他那位堂弟苏润之应该是彻底没戏了！ 他想着要尽快将玉莹县主早点娶回府，也好让父王母妃安心。 “苏少卿，城西出了一件血案，又是杀人分尸案！”王寺丞捧着案卷急匆匆敲门而入。 第9章 一碗汤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苏炫之抬眼问道，看来今日不能准时回府了，也不知如意的病好些了没。 “少卿，这事是下午才发现的，一对青年男女在城西小树林幽会，在草堆里突然发现一只伸出来的手，吓得他们屁滚尿流，慌不择路……”王寺丞向来话多，说起案情开始滔滔不绝。 “可查出死者是何人？”苏炫之打断他的话问道。 “这个，还没找到死者的全部尸块，只知道死者是个妙龄女子，年龄大概在15至20岁之间，细皮嫩肉的，可手上却有薄茧，看来是个日常干活的女子。”王寺丞摇头晃脑地说道。 “这样吧，我与你先去看看。”苏炫之摇头说道，“在小树林周边十里地内展开搜寻，看看有没有有用的信息，再让人去京兆府将城中近期失踪女子的清单呈报上来，速度要快。” “好，属下立即去办，一刻钟后，我来接少卿同去案发地点。”王寺丞不住点头，心里想着不愧是苏少卿，做事干脆利落。 等王寺丞一出门，苏炫之立即唤来书香，让他先行回府，告诉他们他今夜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 王府内，如意已经写好了字，她素来跟着苏炫之习字，那笔楷书与他有八九分像，粗粗一看，足以以假乱真，更遑论再以丝线绣出，任人都会觉得这笔字是苏炫之亲自所写。 “姐姐，你的字写得可真好。”喜儿真心赞道。 “嘘，可不许乱说。”如意嗔道，“外人面前你可要说这是世子从前手书，你可知晓了。” “哦。”如意点点头，心里有些不明所以，如意姐姐明明写了一笔好字，为何还要藏拙，若是换了别人，不知道要如何吹嘘呢。 “喜儿，我告诉你，我们做奴婢的可要事事以主人为先，主子好了，我们才能好。”如意一边绕着丝线一边温声说道。 喜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道：“姐姐说的定是对的，我都听如意姐姐的。” “你快去帮周嬷嬷做事吧，顺便问问书香世子什么时候能回来，也好给他准备膳食，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你帮忙。”如意笑着说道。 将军府内，玉莹县主端坐于贵妃榻上，手持话本，身旁青叶青花二人跪地为其捏脚。 “县主，您真是宽厚。”青叶低声道，“众人皆知苏世子对那小通房如意甚是宠爱，那丫头在您面前竟敢摆出小姐的做派，妄图与您平起平坐，婢子早对她心生不满，您却在苏世子面前为她美言。” “不错，上次西山赏梅，她分明是有意为之，故意烫伤您的手。”青花紧接着说道。 “你们二人无需多言。”玉莹县主放下话本，冷嗤一声说道，“她不过是个卑微的婢女，我若与她计较，岂不是自降身份，此等贱婢，无需我费心应对。我只要动一根小指头就能让她自取其辱。不过也要看我心情。” “县主，您想好了法子？”青叶笑道，“那太好了，婢子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玉莹县主看着放在案头的那只喜鹊登梅的香包，唇角微微扬起。 “县主，瑞王世子派人送来一盆墨兰。”宋妈妈打起帘子，端着一盆墨兰笑眯眯进了暖阁。 “苏润之？”玉莹县主站起身，抬眼看去，只见宋妈妈手中端着一盆郁郁葱葱的墨兰，几头花剑已有花朵含苞欲放，清新而又雅致。 “正是。”宋妈妈将兰盆小心放置在案头笑着说道，“他不知从哪里听闻县主最喜兰花，特意将自家兰房中最先绽放的那盆墨兰送了过来。” “瑞王世子真是有心了。”青叶眉眼含笑，朝着玉莹县主说道，“我家县主自然是最好的，人人见了都喜欢。” “可不是，景王妃的眼光这般高，见了县主不也是心生欢喜，巴巴想要求着我家县主做儿媳妇。”青花掩嘴笑道。 “等老夫人的寿宴，不知道又有多少世家主母要看上我家县主了。”青叶有些沾沾自喜，自家小姐花容月貌，又才情出众，最主要的是将军府如今是京城新贵，要不然小姐怎会被封为县主，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你们几个就是话多。宋妈妈，将花搬走吧。”玉莹县主宋真真淡淡说道，“这会儿，它还没有资格摆在我闺房的案头。” “小姐，你……”宋妈妈愣了愣，但一见宋真真冷若冰霜的脸，立即收声抱起兰盆乖乖出了门。 “我跟你们几个说，这里可是京城，往后可不要乱说话，要不然，坏了本县主的大事，本县主可绝不饶你们！本县主的婚姻大事可容不得你们几个置嘴，都听到了没有。” 宋真真冷声说道，随手拿起喜鹊登梅的香包在手中把玩。 青叶几个立即规规矩矩站好，再也不敢说话，她们可是见识过自家小姐的厉害。 苏炫之回府之时已经大半夜了，他刚刚从城西查看了尸体发生的地点，又去了义庄与钱仵作商讨了半天，这才满身疲倦地回了寝居。 “世子爷，您可回来了。”周嬷嬷迎了上来，取过他手中的大氅。 “您是先用膳还是先沐浴？”周嬷嬷殷勤问道。 “如意怎么样了？烧退了没有。”苏炫之抬眼问道。 “世子爷，您放心，如意姑娘烧退了，今日饮食起居都正常了。”周嬷嬷按着如意吩咐的话小声说道，“只是她觉得还有些累，等不及世子爷您回来，就早点睡下了。” “好，原该这样。”苏炫之颔首，吐出胸口的一股浊气，脑海里闪现如意腿间的伤痕，从衣襟中摸出一瓶药膏来。 “世子爷，这是？”周嬷嬷接过药膏狐疑问道。 “这是宫中秘药，是娘娘们用来修复疤痕的。”苏炫之净了净手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让如意用着。” 周嬷嬷笑了笑，连连点头答应了。看过这零碎的尸块，苏炫之胸口沉沉的，根本没有什么胃口，他先洗过澡换了衣服，想着再理一下今日的案情。 他刚在案头坐下，周嬷嬷带着两个小丫头端着托盘笑盈盈地将一碗碧莹莹金灿灿的菠菜蛋丝汤面呈到了他面前。 “这是如意姑娘特意吩咐老奴做的，世子爷晚归没有胃口，可还是好歹吃上那么一口暖暖胃。”周嬷嬷温声说道。 第10章 寿宴绣屏 望着这清澈的面汤，明艳的色泽，苏炫之蓦然间食欲大振，果然唯有如意最是知晓他的心意，明白他此刻最厌弃肥腻的鱼肉。 他捧起面碗，舍弃了往昔恪守的高雅进食之法，大快朵颐起来，未几便将这碗面吃了个干净，心头涌起一阵暖流，他倚在圈椅上缓缓闭上眼。 周嬷嬷暗暗舒了口气，端着托盘悄然无声地退出了起居室。 如意听到苏炫之回府的声响，本欲出去瞧上一眼，可念及手中的绣屏，旋即打消了此念，时间委实紧迫，今夜若不彻夜赶工怕是难以完成，若是让王妃失望，她恐日后的日子更为艰难。 幸而这两日苏炫之早出晚归，倒是为如意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两日后，那架绣屏总算完工。如意与周嬷嬷将绣屏呈上之际，景王妃甚是满意。 “炫之是何时抄写的金刚经啊？”王妃心情愉悦，指着绣屏笑道。 “回王妃，这是世子爷数年前练笔时所书，婢子收存了起来，此番正好派上用场。”如意微笑着答道。 “倒是不错，如此这幅绣屏更是应景了。”王妃颔首说道，“朱颜，白芷，快把绣屏收起来，明日送至将军府。” 朱颜斜睨了如意一眼，见王妃赞她，心里很是不服，故意站在绣屏前面仔细端详，想要挑出些瑕疵来。 哼，就会卖乖讨巧，着实令人厌烦。她在心中暗暗淬了一口。 她正欲伸手去触摸之际，只听如意软声软语地说道：“朱颜姐姐，原来你也识字啊，太好了，烦请你帮我看看，何处有误，我好修改。” 景王妃见朱颜如此磨蹭，早已心生不快，闻得如意之言，便蹙眉呵斥道：“休要乱动，你既不识字，看又何用，还不速速将那绣屏收起。” 朱颜未料王妃竟会斥责自己，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遂狠狠地瞪了如意几眼。 “朱颜姐姐竟是不识字的，倒是我猜错了，姐姐莫要动气，我给姐姐赔罪了。”如意微微躬身，用朱颜恰好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言道。 “你……”朱颜气得牙关紧咬，仅挤出一个字来。 “姐姐你这是……”如意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朱颜，你莫要发疯，如意究竟何时得罪你了，你无事总是针对她！”景王妃甚是恼怒，上次因她传话，自己责打了如意，致使儿子不悦，险些还影响了母子情分，皆是她惹出的祸端。 朱颜霎时脸色惨白，俯身说道：“王妃，婢子不敢。” “罢了，你且出去，我见你便心烦，皆是我性子太过和善，纵容得你如此放肆。紫苑，还是你过来吧。”景王妃挥了挥手，满脸不耐烦。 如意立于一旁，眼角余光瞥见朱颜那欲哭无泪的模样，心中甚是畅快。 朱颜此人最是好面子，此番遭王妃斥责，也算是落了她的脸面，算是给自己报了一半仇，至于另一半，日后再寻机报复便是。 她算是知道了，有些人专捡软柿子捏，自己的一再退让，没有换来朱颜息事宁人，反而让她更加肆无忌惮。 “如意啊，你为了绣这绣屏怕是又熬了两宿吧？”走出主院，周嬷嬷见她脚步虚浮，心中很是不忍。 “嬷嬷，也还好，王妃分派的任务，我总要竭尽全力完成，世子爷的婚事，我总算也是出了一丁点的力。”如意抬头看她，笑容明媚。 哎，真是个傻姑娘。周嬷嬷默默低下头，心里想着，明明是个聪明的姑娘，怎一碰到世子的事就糊涂了。 “嬷嬷，我说的不对吗？”如意笑道。 “对对对，不过，如意啊，你往后不要再这么拼命了，你这样下去，身子可是要熬坏的。”周嬷嬷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头温声说道。 “嬷嬷，我知道啦，这两天我要早点睡觉。我回去就睡，嬷嬷，我头有些晕。”如意靠在她身上轻轻说道。 今夜，苏炫之回来之时，知道了如意熬了两宿，赶制出了金刚经绣屏，说不吃惊是假的。他不明白明明如意都病成这副样子了，为何还能…… 他看着如意沉沉睡去的睡颜，伸手摸了摸她消瘦的脸颊，握住她的手将她放在被子外头的手塞进被褥。 如意指尖的薄茧摩擦着他的手掌，突然间他灵光乍现。 “如意，谢谢你，这件案子我有头绪了。”苏炫之握住她的手，激动地哑声说道。 怪不得这段日子被分尸的年轻女性都找不出出处，京兆府递上来的失踪人口中的女子年龄、特征都与分尸案的女性完全对不上。 却原来那些受害者很有可能就是像如意那般住在深宅大院的侍婢，这些人的失踪根本就没有人会知道。 “喜儿，你守着你家姑娘，明日里让她不要早起，再好好休息几日。周嬷嬷那里我已经吩咐了，我即刻回大理寺！”苏炫之匆匆走出外间对喜儿吩咐道。 喜儿眨巴着眼睛连连点头，她不知道为何世子如此兴奋，像是找到了什么大宝贝。 苏炫之匆匆回了大理寺，将所有的案卷重新看了一遍。那两个被害女子的抛尸的地点虽然一个是在城西，一个在城东，但是她们却有个共同的特点，手中均有薄茧，而且身体上都有香火烫伤的痕迹。 当时他与钱仵作都认定这个凶手定然是个性变态的男子，与那两位女子是旧识，不然那两人身上的烫伤的痕迹不可能有新有旧。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的推测或许有误。 宋将军府内，喜气洋洋。 景王妃带着两个女儿坐在前厅陪着老太太说话。 “两位郡主长得可真是漂亮。”老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二小姐清婉与三小姐清妍笑着夸赞。 “老太太，玉莹县主才是京中第一美人儿，连皇后娘娘都对她赞不绝口，小小年纪才情出众，我总和她们两个说，有空让她们多与玉莹县主走动走动。”景王妃温声说道。 一边示意嬷嬷们送上寿礼。 “景王府送上红珊瑚两对，玉如意一双，夜明珠两对，金刚经绣屏一副。”将军府管事接过礼单高声唱道。 “王妃真是客气，老身实不敢当。”老太太笑眯眯看着这丰厚的贺礼，连声说道。 “其他倒是其次，老太太，那金刚经的绣屏，可是我家炫之亲手所写。”景王妃骄傲地挺起胸膛说道。 第11章 兄弟相争 “嗯，抬上来，让老身端详端详。”老太太沉声道。 嬷嬷们将绣屏呈上，众人不禁齐声称赞，老太太轻抚绣屏，口中连声赞叹。一旁的景王妃面含微笑，心中颇为自得。 坐在下首的玉莹县主嘴角微扬，苏炫之对自己倒也算是用了些心思，只是她觉得尚欠火候。 她宋真真生来便是人中龙凤，家族中唯一的女孩，爹爹舍弃自己的军功为她争得县主之位，外祖家财富倾城，对她宠爱有加，她自幼的生活起居比之皇家公主更为奢华。 她自幼便立下誓言，她未来的夫婿必定要身份尊崇，相貌堂堂，更要对她百般呵护。 “县主，景王世子对您可是一往情深。”永安侯二小姐华蓉轻声笑道，“他今日可会前来？” “他啊，大理寺事务繁忙，也不知能否抽出时间。”宋真真微红着脸，轻绞着帕子说道。 “县主，他定然会来的。”华蓉打趣道，“如此重要的日子，他岂敢缺席。” “你呀，就会拿我寻开心……”宋真真羞涩地低下头，轻声嘟囔，“不过是抄写了一部金刚经而已，又有何值得炫耀。” “是，确实不值一提，又不是他亲自绣的。”华蓉故意顺着她的话说道。 “蓉儿，你……”宋真真嗔怪道。 “对了，我适才仔细瞧过了。那画屏的绣工堪称一绝。若是普通绣娘，定然会将那字绣得呆板生硬，失了原本的灵动，可这位绣娘，却能让那笔字更显韵味。那绣工与书法真是相得益彰，实乃精妙。不知景王府竟有如此出色的绣娘。”华蓉平素也喜爱刺绣，忍不住由衷赞叹道。 听她这番说，宋真真立即就猜到了绣屏是谁所绣，心中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不过是个普通的绣屏罢了，蓉儿你呀真是……”她本想说她真是没见过世面，生生忍住了，轻笑着说道，“你呀真是个温柔宽和之人。” 华蓉只当她是替景王府谦虚，笑而不语，看得宋真真羞红了脸。 “苏世子到。”外头有小厮大声通传。 “呀，说曹操曹操就到。”华蓉掩嘴笑道。 宋真真羞答答看向外头，只见一位穿着宝蓝锦袍的青年翩然而入，目光悠悠然扫过在场各位，对着仰头看过来的宋真真故作潇洒地挤了挤眼睛，这才对着上座的老太太拜了一拜。 “咦，原来是瑞王世子，我还以为是景王世子。”华蓉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管他是谁呢。”想起他前日里送的墨兰，宋真真有些自得，一家有女百家求，她宋真真不缺人追求。 “哎呀，你定然不知，虽则他与他堂兄长得有些像，长得也算是英俊潇洒，可你不知，他还未及冠，可后院却有着一堆的姬妾。平日里还常常留恋勾栏妓院，这在京中可是人尽皆知，要不是皇后娘娘宠着这嫡亲的孙儿，陛下他……”华蓉凑在宋真真耳边轻声说道。 “真真，真真，若是我有幸娶你为妻，我愿意为你将那些姬妾都驱散，那些女人都是我母妃和皇祖母送过来的，我不好意思不收 ，那些俗脂艳粉我一个都看不上。我宋润之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个，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宋真真耳边响起那一回宫宴，苏润之对她的表白。 “也许，他也是有苦衷的，世家贵族家里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只要不偏爱任何一个姬妾就行。”宋真真淡淡说道，那些姬妾不过是男人的玩物，与猫猫狗狗又有何区别，自家父亲后院里姨娘侍妾一大堆，可母亲照样将父亲治得服服帖帖。 “那倒也是。”华蓉颔首，“若是独宠一个反而不好。” 她突然想起如意，心里的无名之火腾得窜起，这贱婢似乎处处与她较劲，就如那架人人称赞的绣屏，让她觉得极为碍眼。 “真真。”苏润之挤过人群，对着宋真真拱手一礼，笑着说道，“此处有些闷，我们不如去外头走走，我还有新奇之物送你，包管你喜欢。” 宋真真并未回应，景王妃尚在，她不愿让其误会自己是个轻佻之人。 “母妃，哥哥为何还未到。”清妍面露焦急之色，轻扯了一下母亲的手说道。 景王妃早已将苏润之对着宋真真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甚是不快，此刻听三女儿这般说，更是气恼。 明明已说好，炫之午时之前便会抵达，可如今已过午时一刻，炫之仍不见踪影，着实令人心焦。 “苏少卿到。”外头小厮又高声通报，景王妃那颗焦灼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身着一袭紫色澜袍的苏炫之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对着老寿星躬身施礼，缓声道：“炫之因公务繁忙来迟了，还望老寿星海涵。在此，祝老寿星松鹤长春，寿比南山不老松，年年越活越年轻。” “好好好……”老太太喜笑颜开，对这位孙女婿人选很是满意 。 她探头看向宋真真慈爱地说道：“真真啊，你领炫之和她两个妹妹去外头走走，你们年轻人坐不住，我们就不拘着你们了。” 宋真真这才答应着起身拖着华蓉的手往外走。 “真真，等等我。”苏润之跟在后头叫道。 苏炫之微微蹙眉，什么时候自己这位堂弟与玉莹县主关系如此亲密了，都直呼其闺名了，让他心头很是不快。他带着两个妹妹信步往外走去。 “玉莹县主。”他疾走几步将堂弟隔开轻声叫道。 “五堂兄，好久不见，你带我们去那边赏梅吧？”清妍最是机灵，与清婉两个一左一右拉住苏润之的袖子，缠着他往后园而去。 苏润之好不容易挣脱开堂妹们的纠缠，却发现玉莹县主与苏炫之早就不见了。 “世子怎么才来。”宋真真微眯起眼睛娇声说道，“定是大理寺又有重要的案子了吧？” “县主真是聪明。”苏炫之笑道，“把手让我看看，那处烫伤可好了？” 宋真真羞羞怯怯抬手。 苏炫之托住她的手腕，只见手背处的红痕已经消退，可他一眼发现她洁白如玉的手腕上却有着针尖般大小的红疹。 “这是什么？”他低声问道。 第12章 起了红疹 “呀，怎这里也起了红疹？”宋真真惊诧地叫道。 “怎么回事，是不是刚刚吹了风才起的。”苏炫之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宋真真的肩头。 “我不知道，这几日我身上起了些小红疹，浑身发痒，看了府医，说是可能是花粉引起的，我让她们将我屋子里的所有花都搬出去了，可还是不见好，要不是今日是祖母寿辰，我原是不想出来的。”宋真真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突然觉得脖颈处也开始痒了。 “世子，我莫非是要破相了，好痒。”宋真真缩了缩脖子，蹙着柳叶眉娇声说道。 “怎么会？不要担心，县主，是不是你用的胭脂水粉中有花粉啊？”苏炫之见她脸上抹着淡淡胭脂，身上散发着清新的腊梅香味，心念一动，果见她腰侧佩着喜鹊登梅的香包，正是如意所制。 “不会的，我这胭脂是惯常所用的，是我那几个婢女亲手做的，绝不可能混入了鲜花的花粉。我也不瞒你说，我府里的人都知道我用不了花粉，尤其是桃花、梨花、杏花之类的春花。”宋真真一边揉着脖颈一边委委屈屈说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西山赏梅，县主并无异样。”苏炫之看着她泪光盈盈的样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世子这是不信了？”宋真真微微沉下脸，转身说道，“我身上有些不适，我先回去了。” 宋真真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香包。 “县主，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起了红疹，确实不适合再吹风，我这就送你回去吧。”苏炫之温声说道。 “县主，县主您怎在这里？”青果慌慌张张跑过来拉住宋真真的手。 “出了什么事？这般没有规矩。”宋真真脸一沉，厉声说道。 “县主，夫人找您，说是瑞王妃想要单独见见你。”青果规规矩矩俯了一礼，这才低声禀告。 “她为何要见我，没看见我与苏世子还有话要说呢。”宋真真蹙眉看她，“你且回去，就说没有找到我。” 苏炫之听说他那位婶母也来了，不禁暗自腹诽，瑞王妃是皇祖母的外甥女，嫁的是她亲生的儿子瑞王，本就是亲上加亲，仗着这层关系，她在各位妯娌之间向来很是骄纵，只可惜皇祖父自从太子病逝后，悲伤过度，一直未再立储，让那位瑞王妃心生不快。 只因为瑞王是皇后娘娘的嫡子，按理，他该成为储君。但大盛朝人人都知，如今的皇后娘娘不过是个继后，原配皇后娘娘所生的除了已经过世的太子还有一个二儿子，便是景王殿下，而景王殿下恰巧比瑞王殿下早出生一个月。 因而这位瑞王妃便在任何事上都力争要比景王府高一头。这边苏炫之刚与宋真真议亲，她便闻着味来了，真是让人心生几分无奈。 见青叶走了，宋真真微垂下头，有些羞怯地说道：“世子莫怪，我只是不惯见外人，再说我这个样子也不好见人。” “县主先回房休息，从今日起便不要再涂抹胭脂水粉，佩戴钗环香袋。若县主信得过我，可将这些交于在下，在下刚好有相熟的太医，他对这些最是拿手，我可让他查一查，究竟是何原因，才使县主染上的红疹。”苏炫之温声说道，送她到了二门。 “可是，应该不会啊，这些东西都是我惯常用的，一直没有问题的。”宋真真一脸困惑地仰头看他。 “莫非是这个香包？”苏炫之直直看着她腰间的香包沉声问道。 “不会的，不会的。”宋真真摸了摸腰间的喜鹊登梅的香袋摇头说道，“应该不会是这个，这香袋里装的是腊梅干花，怎会有春花的花粉。” “保险起见，还是要好好查一查。”苏炫之凝视着香袋若有所思地说道。 “世子说笑了，好好的，如意姑娘又为何会在香包里混入春花花粉？花粉又没有香味，加这些不是多此一举嘛！”宋真真温声笑道，小小的梨涡在颊边若隐若现，显得愈发娇俏可人。 “县主，可是上一回婢子与青花说起县主春花过敏的事，如意姑娘也在八角亭啊。”一旁随侍的青叶忍不住插嘴说道。 “真是多话！”宋真真瞪了她一眼，对着苏炫之说道，“没有的事，那天如意姑娘忙得很，根本不可能听到她们两个闲聊。” 玉莹县主真是个端方大气之人，苏炫之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样吧，这香包还是交与我吧。”他微微笑着说道，“验过之后再戴，也能放心一些。” “这样啊？我很是喜欢这个香包，天天佩戴。验完之后，世子可要记得还给我，要不然我可不给你。”玉莹县主一边解下香包一边细声软语地说道。 苏炫之闻之心头更喜，母妃的眼光果真不错，玉莹县主与那些骄纵自大的贵女截然不同。 他取出帕子将香包包在里头，放在袖袋中收好，冲着玉莹县主说了一声好，看她搭着婢女的手袅袅婷婷地走了，这才出了二门。 迎面便见苏润之朝着二门而来，后头还跟着自己的两个妹妹。 “堂弟你这是打哪里来？”他明知故问，淡淡笑道。 “三堂兄，你这是把真真藏到哪里去了？怎这会子不见她的人？”苏润之一脸的愤愤然。 “堂弟这话说的，这是宋将军府，是玉莹县主的家，何来我将她藏起来这一说。”苏炫之摊了摊手说道，“大理寺还有要事，容我先行一步。” 说完，他朝两位妹妹使了个眼色，施施然往外走。 苏润之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冷哼一声，他原也不是非要娶宋真真为妻，不过，既然母妃都说了，有了宋将军府的支持，对往后父王坐上储君之位会有裨益。 苏炫之既然这般成竹在胸，那他这一次就一定要将宋真真娶到手！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让全京城人都笑话他不自量力。 苏炫之出了将军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大理寺。 “立即暗中调查城中大富人家中绣娘以及常做绣活的通房侍妾，看看有哪家丢了人，这件事需得隐秘。”他对着王寺丞小声吩咐。 “少卿，您这是怀疑被害的女子……”王寺丞拍了拍自己的头恍然大悟，正要去办。 突然看到苏炫之手边的绢包调侃着笑道：“少卿，您这是美人相赠？” 苏炫之并不答话，只打开绢包取出喜鹊登梅的香包啪一声摔到他怀中，神情肃然道：“对了，顺便送到李太医处去验一验，这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 “哦，原来这个也是与案情有关？苏少卿真是厉害，不过是去了趟将军府，怎突然间有了这么多线索！”王寺丞看着苏炫之，对他肃然起敬。 第13章 世子求情 “快去吧。”苏炫之挥了挥手说道，“我们要赶快把那变态杀人狂魔抓住，要不然说不定还会多一个受害的小娘子。” 王寺丞连忙答应着去了，看着他胖乎乎的背影，苏炫之总算是有了一丝笑意。 回到王府，已是三更时分，冬日寒凉，苏炫之却精神抖擞，眼看着案情已经有了些眉目，他对如意又多了一分感激。要不是她，自己可能没有这么快就能找出受害者的身份。 “如意睡了吗？”他小声问道。 “如意姑娘应该睡了，这两天她熬夜熬得太过，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周嬷嬷小声应道，“只是主院那边朱颜姑娘又送了一堆活过来，要让如意这两日都要做完。” “这样吧，你每日给她准备些燕窝补汤，让她好好补补身子。”苏炫之颔首说道，“至于主院送过来的那些活先放着吧，我自会与母妃说。” 他知道如意从来不会拒绝主子交代之事，哪怕完不成，她也会竭尽全力去做。 她自从九岁时，便开始服侍自己，许是因为害怕惹主子不高兴，会将她发卖。她从小就很是隐忍，干活从不叫苦叫累，自己吩咐给她的事她从不拒绝，这么多年来，从没忤逆过他，所以自己对她也最是放心。因为他知道所有人都可能背叛他，只有如意她不会。 “世子爷，老奴知道了。”周嬷嬷轻声答道，“只是如意这身子……” “她怎么了？有话直说。”苏炫之蹙眉看向周嬷嬷。 “世子，上回李府医为她诊脉，说她体虚宫寒，常此下去恐往后不能有子嗣……”周嬷嬷缓声说道。 “这话可不许乱说，若是让我听到府中有任何传言，我唯你是问！”苏炫之目光冷凝直直看着周嬷嬷，冷冷说道。 “老奴不敢。”周嬷嬷躬身退下，眼中多了一分担忧。 苏炫之径直往如意房间走去，万籁俱寂，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驻足倾听，只听到里头传来女子沉睡的轻轻的鼾声。 他转过身往自己的寝居走去。 第二日，一大早他就起身往主院而去。 “炫之，今日你怎起得这般早，我正有事找你。”刚刚梳洗完毕的景王妃见了儿子很是诧异。 “母妃，我正好也有事情和您说。您先说吧。”苏炫之在她下首的圈椅上坐下，他知道昨夜里父王宿在了柳姨娘处，所以今日母妃才会起得这般早。 “炫之，昨日里明明是我们景王府出尽风头，哪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你婶母这架势，真是令人看得窝火。”景王妃沉着脸说道，“她明明知道我们两家都在议亲，你与玉莹县主也是两情相悦，她偏生要在这个时候插上一脚，要与将军夫人提亲，说是润之爱惨了玉莹县主，愿意为她打发了府中后院的所有姬妾。” “哼！”苏炫之冷笑一声说道，“这会儿他倒是以情圣自居了。也不看看他做过的那些荒唐事。” “你婶母说了，那是他从前不懂事，做出的荒唐事，如今他遇上了真爱，愿意为她舍弃从前往事。”景王妃忍不住讥诮笑道，“真真好笑的是，居然将军夫人还信了，直夸瑞王世子是个性情中人，这都什么事啊！” “那不正好吗？”苏炫之笑道，“若是他们一拍即合，我们便也不强求。” “炫之，你真这样想？”景王妃惊道，“你可是知道，这京城贵女中，玉莹县主算得上是翘楚。” “翘楚又如何，若是她……”苏炫之微微笑道。 “炫之，你可不许意气用事。”景王妃涨红了脸，“你……你难道不知他们瑞王府打得是什么主意！他们不就是看中了将军府的助力。” 苏炫之慢慢沉下脸，缓缓说道：“那父王与母妃的意思，将军府这门亲我们是非结不可了？” “炫之，一步错步步错，在这节骨眼上你可要留心。虽说将军府确实是京中新贵，但是我看着玉莹县主温柔贤淑，又有才情，你往后有了这样的世子妃，只会是蒸蒸日上。你瞧瞧瑞王娶了那个女人，这一天天的……”景王妃苦口婆心地劝道，“再说你与玉莹县主见了几面，相谈甚欢，这样的好姑娘可千万不要错过，只要她心中有你，你又何惧你那浪荡子堂弟。” “母妃说笑了，我还能怕他不成。一无是处，就只会眠花宿柳。”苏炫之冷冷说道。 “那这样，母妃就放心了。”景王妃温声说道，脸上露出几分欣喜，“要说昨日的绣屏，将军府老太太甚是欢喜，只赞你的书法造诣颇高，再说如意那绣工，京中又能找出几个来。” “我的书法？我何时抄写过金刚经？”苏炫之蹙眉，忽又莞尔，这金刚经定然又是如意模仿自己笔迹写的，小时候他顽皮，不肯抄写先生留的作业，如意苦劝不成，有一大半也是她模仿着自己的笔迹写的。 “你这是忘记了吧，如意说这是你从前抄写的金刚经，她小心收着呢，这回刚好派上用场。”景王妃笑道，“对了，你刚刚说还有事要与母妃说，快说吧。” “母妃，如意她……”苏炫之斟酌了片刻说道，“她这几年只知道闷头干活，儿子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她一针一线做的，如今小小年纪身体孱弱，儿子想着这段日子先让她休养一阵子，您看可好？” “怎么，才绣了两天绣屏，她就偷偷在你面前邀功了？你呀，可别学外头那些人。通房侍妾不过是个玩物，和猫猫狗狗一样，你若是太上心，当心养大了她的胃口。往后我怕你娶了正妻，她还要争风吃醋呢！”景王妃冷笑一声说道，“炫之啊，别说母妃不提醒你，宠妾灭妻那可是败家之本。” “母妃，什么宠妾灭妻啊？哥哥又没娶妻，哪里来的宠妾灭妻？”苏清妍怀里抱着一只狸花猫缓缓走进来，侧头俏皮说道。 “你呀，就爱帮着你哥哥，一边坐着去吧，少打岔。”景王妃见了三女儿，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母妃。”苏清妍朝着哥哥眨了眨眼睛说道，“哥哥不过是偶尔提提要求，您就答应了吧。” “你这个小机灵，就向着你哥哥。”景王妃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骂道。 “母妃，那就让如意歇几天吧，你也知道 ，她从来不是个恃娇而宠之人。”苏炫之起身正色说道。 第14章 欲擒故纵 “罢了罢了，看在你和你妹妹的份上，我能不依着你们吗？”景王妃摇头，神情有些惋惜，“要不是你收了她做通房，或许让她留在我身边，才对她最合适。” “母妃，您不如将如意留给我，我倒是挺喜欢她的，让她做我身边的大丫头正合适，我又不会亏待她。”苏清妍摸着怀中的狸花猫，眯起眼睛笑道。 苏炫之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母妃与三妹妹这算盘打得可真响，一个个都想把如意留在他们身边，可见他将如意调教得有多好啊。他才舍不得呢，他要一辈子把如意留在自己身边。 出了景王府，苏炫之被冷风一吹，突然想起玉莹县主发红疹之事，也不知王寺丞查得如何了。 他脸色瞬间有些不怎么好看，若是这香包里装着的除了腊梅花，还混有其他花粉，那他倒是要好好查一查，真相到底是什么？ 毕竟若是以后他与玉莹县主的婚事成了，那她与如意两个一个妻一个妾，他可不想让她们两个之间早早就有了芥蒂。 他下了马车心事重重地走进了大理寺。王寺丞的跟班小周正站在院中，见他来了，立即跑过来对他行了一礼说道：“少卿大人，这是师傅让我交与您的。” 苏炫之接过信封打开一看，一张纸上写着这段时间京城大户人家打发的和病死的婢女与侍妾，他仔细看了看居然有二十多个，他心中揣测那两位女子或许也会在这些名单内。 另一张纸上则是李太医的手书。 苏炫之看完后，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宋将军府。 “真真啊，瑞王世子虽说以前爱胡闹，可年轻人不都这样，只要成婚后收了心便好。瑞王妃可说了，要是你嫁过去，他那后院那几个一个都不留，都打发了，可见他们对你很有诚意。”将军夫人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笑盈盈说道。 “母亲，这件事您不用操心。”宋真真将怀中的手炉轻轻放在身边的案几上，低声说道。 “真真啊。”老太太端坐于圈椅之上，缓声言道，“我观那景王世子，诚然不错，年纪尚轻便已身居大理寺少卿之位。然而，瑞王世子更为出众，毕竟他乃皇后娘娘嫡亲之孙，瑞王之前程……” 老太太言尽于此，轻声笑道：“我家真真无论哪方面皆为翘楚，理当择一如意郎君。” “祖母。”宋真真微微垂首，面露羞涩之态。 “我家真真这是害羞了。”老太太和声笑道，“此事不必急于一时，年轻人嘛，多相处相处。” “可是母亲，儿媳担心时间拖久了……”将军夫人面露忧色。 “何须担忧？我家真真正值青春年华。”老太太泰然说道，“我虽已是半截入土之人，但也知晓有些事稍作等待反而更佳。陛下虽春秋鼎盛，然毕竟年岁已高，总不可能永远不立太子。” 宋真真自然明白，她的目标向来清晰明确，她未来的夫婿若仅为一王爷，她定然心有不甘。 只是众人皆言太子之位瑞王最具可能，但景王亦不可小觑，苏炫之的才华又怎是草包苏润之能比的？ 若是二选一，自己当然选苏炫之。 回了自己的院子，宋真真望着暖阁廊下的那盆墨兰，嗤笑了一声，缓缓在榻上坐下。 “县主，那香袋？县主本可以……”青叶嘟着嘴说道。 “你知道些什么？”宋真真抬手拿起话本说道，“过犹不及，真真假假，你不懂。” 青叶茫然看着自家小姐，她不知道小姐明明可以将那小通房轻轻松松地摁死，却偏偏放过她。 “青叶，你去趟大理寺，问苏世子将那香包要回。”宋真真放下话本子，缓缓起身说道。 青叶应声答道。 大理寺内，苏炫之对着那份名单出神。他知道这些高门大户最要面子，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大理寺也不好堂而皇之地前去查案。 “苏少卿，有几家还是皇亲国戚，属下想着，是否可以请您家中女眷先去摸摸底？”王寺丞想了半天，还是犹犹豫豫开口建议道。 苏炫之凝眉想了片刻说道：“我正有此意，明日便是我姑母长公主府的赏花宴，或许我可以去探个究竟。” “那就太好了。”王寺丞扶额笑道，“不过……” “不过如何？”苏炫之蹙眉。 “少卿身为男子，打探他人后院之事，恐有些不妥。若是玉莹县主知晓……”王寺丞摸着后脑勺，面露难色地说道。 “这有何难？”苏炫之嘴角微扬。他身旁尚有如意，她聪明伶俐，调查这种事应是易如反掌，只是，不知她的身体能否吃得消。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王寺丞笑道，“那就有劳苏少卿了，我等静候佳音。” “言重了，此事大理寺卿吴大人已然心急如焚，连陛下都有所耳闻，言此等丧心病狂之恶魔，一旦擒获，必当千刀万剐。”苏炫之声音冷冽，忽地想起一事，说道，“王寺丞，你且去探探那些府邸近日可有要事发生？诸如婚丧嫁娶之类。” “遵命，属下这就去查。”王寺丞连连点头。 “你将具体情形逐一标注，明日清晨送至我府中，如此我方能心中有数。”苏炫之心中稍安，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 “苏少卿，宋将军府有人寻您。”门口的衙役朝不远处站立的小丫鬟努了努嘴。 苏炫之起身向外走去。 “苏世子，县主命奴婢传话，说是向世子讨要如意姑娘所制香包。”青叶躬身施礼。 “哦？为何如此急切？你家县主的病可曾痊愈？”苏炫之眼神深邃，心中不解玉莹公主此举何意。 “回苏世子，我家县主的红疹还没有全好，不过县主她说了，那香包里头定然不会有花粉的，请苏世子不要再去太医处验了。”青叶俯身答道，声音清脆，“我们县主怎会信不过苏世子您身边的人，再何况如意姑娘贤名在外，她不想因着这件事，让如意姑娘寒了心。” 第15章 青梅酒香 苏炫之微微颔首，心中似有一股暖流缓缓淌过。自己终究是没有看错人，玉莹县主确实是一位端雅大气之人，若他能成为自己的世子妃，往后如意的日子定然会好过。妻妾和美，那真是人间幸事。 他微微笑着从衣襟中取出那喜鹊登梅的香袋递与青叶：“你与县主说，炫之谢她宽和大度，善解人意，往后定会真心对之。” 青叶取过香包，心中暗想，县主果真是高手，看苏世子这话，那是对县主死心塌地了。 至于那小通房，县主若是嫁过去，还不是可以随手处置。 今日回府略早一些，苏炫之先去了如意的屋子，见她睡得香甜，舍不得叫醒她，只坐在床榻边看她。 喜儿守在门外，心中甚是欢喜，世子爷如今对如意姐姐真是上心，以后自己跟着她也能有个好前途。 “世子爷，姑娘已经睡了一下午了，不如您叫醒她吧？”她探头探脑小声说道。 苏炫之望着如意脸上细细的绒毛，伸手摸了摸轻声唤道：“如意，如意……” 如意其实已经醒了，可她实在是太累了，舍不得睁开眼睛。 她闻着身边男人淡淡的冷松香，只觉得无比安心。 听他唤她，她只好慢慢睁开眼睛，眼里满是笑意。 “世子，您回来了？”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些刚刚睡醒的软糯与微哑，像一条羽毛，轻轻刷过苏炫之的心头。 “饿不饿，睡了这么久不饿吗？”苏炫之抓住如意的手，抚摸着她指尖的薄茧，笑着问她。 如意有些含羞，世子如今变得很会关心人了，想必是正与玉莹县主交往，多了一分对女孩子的关心与体贴。 “婢子不饿，倒是世子您今日回得早了些。”如意温声说道，“想必公事很是顺利？” “什么事都瞒不过如意。”苏炫之笑了，果然如意是最了解他的人。 “世子，您先出去，婢子这就起来，这会儿还早，婢子下厨为您做几个您爱吃的菜。”如意将手从他手中滑出，双手抱紧被褥，笑意盈盈地说道。 “你呀……”苏炫之摇摇头，这小丫头是害羞了，怕被自己看光。 他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吻了吻，果然察觉她瑟缩着身子往下钻，他得逞地展颜一笑说道：“不用忙，我从春芳斋带了你最爱吃的烤鸭还有红烧鸡翅和鸡爪，最是适合小酌。” 闻言，如意埋在被褥底下的脑袋又探了出来，两眼放光，低声说道：“世子爷，这天气正适合喝青梅酒，婢子等下让小厮将梅树地下埋着的青梅酒取出来。” “那你还不快起来。”苏炫之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 如意见他真的走了，这才从暖烘烘的被窝里钻出来，喜儿笑着将衣服送到她面前又是羡慕又是高兴地说道：“如意姐姐，世子爷对你总归是不一样的。” 如意心头暗想，喜儿她还小，她不知道世子爷对她好那是因为对他也是全心全意。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比别人略微亲密些总是有的。 自己虽说是苏炫之的小通房，他也经常对她动手动脚，可是他们之间并没突破最后的底线，世子总是说，自己还小，要是有了这档子事，就要喝避子汤，那东西最是寒凉，不想她为此伤了身子。 为此，她对苏炫之更是感恩，她私心里觉得世子让她当通房，并不是为了发泄欲望，只是为了长长久久和她在一起。 每每想到这事儿，她总是甘之如饴，为了他，什么事她都愿意做，即便为了他死了，她也无怨无悔。 “如意，这青梅酒味道甚好。”苏炫之盘腿坐在蒲团上，抿了口青梅酒低声说道。 如意跪坐在地上殷勤为他布菜，黑葡萄般的眼眸在灯光下熠熠发光。 “世子，这滚热的鱼片汤可是用最好的黑鱼做的，您尝一尝。”如意用漏勺舀起白嫩嫩的鱼片用芝麻茱萸大蒜酱汁沾了，送到苏炫之的碟子里。 苏炫之夹起来送入口中，鱼片滑滑嫩嫩入口即化，酱料的香味让他口齿留香。 他微微侧头看她，如意就是有本事做出他最喜欢的菜来。 “你也喝一小杯，只许喝一小杯。”苏炫之柔声说道，“你身上还有伤口。” “嗯。”如意执起酒壶，在白玉杯中倒了小半杯，慢慢举起酒盏抿了一口。 芳香甘洌，真是好酒。 看如意的脸颊有了一点点春色，苏炫之夺过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不许再喝了。”苏炫之笑道，“等你好了再喝。” 如意有些意犹未尽，嘴角微微撅起。 “喝了那碗粥，再好好睡一晚，明日我还有事要你同去。”苏炫之将红枣粥推到她身前，低声说道，“姑母的赏花宴，你与我同去，你帮我……” 听着苏炫之缓缓道来，如意不住点头，想着那两个被分尸的小娘子，如意心里很是难过。 若是她们也如同自己这般的身份，那到底是谁这般残忍地将她们杀害。 “别怕，有我。”苏炫之握住如意的手。 “婢子不怕。”如意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世子爷放心，婢子定然会查出些端倪来。” “傻瓜，不过是让你随便问问，又不是让你查案。”苏炫之抬眼看她闪亮眸子笑道，“那些丫头婆子最喜欢说长道短，说不定从她们口中找到线索。” “知道了，放心，世子爷，婢子绝对不会暴露。”如意笑道。 她这会儿心中很是高兴，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有机会帮着世子爷找有用的线索。 翌日清晨，苏炫之带着如意刚出了府门，王寺丞从马车上跳下来将手中的清单恭敬地递给他，小声说道：“少卿，该标注的属下已经标注。” 苏炫之微微颔首，将手中的清单粗粗看了一遍，眉心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 第16章 偶遇庆王 “世子……”马车中如意低声唤道，心中有些忐忑，见苏炫之这副神情，知道自己今日的任务恐怕很是棘手。 “如意，你今日的目标主要是庆王府与忠宁侯府还有安阳伯府这三家。”苏炫之若有所思地抬手将如意垂落在肩头的头发抿在她耳后。 如意默默点了点头。 “等到了公主府，你见机行事。”苏炫之轻声说道，“若是她们很有抵触，你千万不要穷追猛打。” “世子爷，婢子明白。”如意仰头看他，露出甜甜笑容。 “记住，无论做什么，你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苏炫之郑重说道。 下了马车，如意乖巧地跟在苏炫之身后。 “炫之。” “苏兄……” 前方走来几名年轻公子。其中那位长身玉立，面容俊朗，笑容沉稳的，便是庆王。 他乃是陛下幼子，年方弱冠，今年方得封王开府。其生母为陛下至宠之丽妃娘娘，陛下因而对他也是宠爱有加。 “皇叔。”苏炫之恭恭敬敬地向他施礼。 这位皇叔与他自幼一同成长，论年纪，他还比皇叔大几个月。 幼时二人常因争抢吃食玩物而打架，以致身上青紫交加，惹得父王颇为恼怒，遂不许他再入宫。 然数日不见，二人皆彼此挂念，恨不得抱在一起。 如今岁月渐长，苏炫之对他多了一分尊敬，毕竟他是自家皇叔。 “炫之啊，你怎又带着这个小丫头一起来了？”庆王苏策慢悠悠将目光定在苏炫之身后微垂着头的如意。 “见过庆王殿下。”如意蹲身行礼。 “免礼。”庆王淡淡说道，“看着怎比从前更瘦小了？” “皇叔说笑了。”苏炫之笑道，“如意如今长大了，比从前高了许多。” “不过，还是这般瘦，看来你们景王府的伙食有些不大好啊。”庆王悠悠说道。 “殿下，您还不知？如意姑娘如今可是苏世子的屋里人，苏世子宠她还来不及呢。”一旁的青年男子掩面偷笑。 庆王猛然看向如意，目光犀利，像是要看透她的心。 如意的心突然间砰砰乱跳起来。因为她从小就知道，这位看着温文尔雅的王爷自小便是小鸡肚肠，最爱记仇。 从前他们两个打架之时，她常常为助自家世子，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抓挠他，好几次被他发现，他那冷冽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如意记忆犹新。 这一回冤家路窄，如意吓得出了一头冷汗。 一想起马车上苏炫之的话，如意只好红着脸，任由他们打量。 “还不快走，你们几个盯着小娘子看什么，她好歹也是炫之的屋里人。”庆王突然恼了，冷声说道。 “如意，你去那边等我，回去之时我再来叫你。”苏炫之朝着如意使了个眼色。 如意便会意地朝他们躬身一拜，背着苏炫之的换洗衣物，头也不回地往偏厅随从休憩之处而去。 谢天谢地，总算是让她躲开了这位阴鸷王爷。 如意抱着包袱在偏厅找了一处刚刚坐下身，就听身旁两个小丫头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 “今日怎连庆王殿下都来了，他不是最喜清净吗？上一回我们府中办菊花宴，侯爷特意去请他，他都不肯来。”一位圆脸穿土黄衣服的小丫头低声说道。 “这不一样，今日是公主府赏花宴，他总要给公主殿下的面子。”另一位年纪稍大的丫头不以为然地说道。 “银儿姐姐说的对。”圆脸小丫头点点头说道，一双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 “你呀，别装出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将你发卖了，那你可是要吃苦头了。”银儿小声斥道。 如意一眼就瞧出了她们两个都是安阳伯府的丫头，她们府里的制服都是土黄色的，看上去死气沉沉，听说他们家老夫人最讨厌丫鬟们穿得花枝招展。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意假装很累的样子，抱着包袱靠在身后的柱子上闭着眼睛打瞌睡。 “银儿姐姐，你别吓我，我是死也不愿意出去的，听说金儿姐姐她被老夫人指给了杀猪的屠夫了，那屠夫我见一眼，满脸横肉，壮得像铁塔，年纪又比她大了十来岁，金儿姐姐娇娇弱弱的小身板……”小丫头吓得说话声也磕磕巴巴起来。 “哎，谁叫金儿她仗着自己貌美心气高，非要攀高枝呢？这也是自找的，这世子的床是这么好爬的？她以为自个儿是世子爷的头一个女人，就开始养尊处优起来，”银儿低低叹了口气，“还不是惹恼了老夫人，也是她命该如此。” “可是，可是，世子他明明也是喜欢金儿姐姐的……”小丫头嗫嚅道。 “你还小，男人床上的话能当真？”银儿嗤了一声说道，“我劝你，你可千万别打这主意，你瞧瞧我们世子爷对哪个丫鬟不是温声软语的，可你也得瞧瞧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命？” “银儿姐姐，我……”小丫头扭扭捏捏，仿佛被说中了心思。 如意听着心里有些苦涩，自己何曾不是这样的境遇。 若是往后世子妃温柔大度，自己的日子或许会好过些，若是她…… 如意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世子妃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无可厚非，谁愿意自己的夫君心里还有别的女人……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啊！她有些兔死狐悲起来。 那两个丫头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府中琐事。 如意明白了，原来安阳伯府的世子身边有好几个通房侍妾，这段时日，世子定下了婚事，老夫人便动手将那几个通房侍妾全部发卖了。 而那个叫金儿的丫鬟仗着世子的疼爱，平日里总爱妖妖娆娆的，她早就看她不顺眼，于是杀鸡儆猴，将人配给了自己陪房吴嬷嬷的侄儿，也就是那个屠夫。至于其他几个还算老实的，全都开恩放了出去。 如意见了解的也差不多了，便打了个哈欠，装作刚刚苏醒的样子，抹了抹眼睛，懵懵懂懂站起来，往四处瞧了瞧。 她常常跟随世子出来，知道忠宁侯府的小侯爷今年才娶了继妻，新婚夫妻感情甚笃。 “哎，这不是如意姑娘吗？”一位嬷嬷冲着如意笑眯眯地说道，“从前见你还是个小女孩子，如今倒是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第17章 她们又为何落个分尸的下场? “嬷嬷，您是？”如意讶然问道，她侧头看她，一时间认不出她是哪家的嬷嬷。 “我老了，难怪你们小孩子都认不出来了，我呀，是庆王殿下的乳母，从前在宫中……”她笑得慈和，缓缓说道。 “原来是李嬷嬷，您才不老，婢子只是一时间没有认出您来。”如意羞怯说道，“从前，如意承蒙您的关照。” “时间过得真快，小如意也长成了大姑娘，景王世子也该议亲了，我们殿下也是……”李嬷嬷慈爱地看着眼前俏丽的小娘子，心里有些遗憾。 “是呀，殿下也该议亲了。”如意搀扶住李嬷嬷的手轻声说道，“婢子记得殿下与我家世子一般大呢。” “是啊，都及冠了，也该成家立业了。”李嬷嬷颔首说道。 “嬷嬷，你们庆王府刚开府不久，想来府中事务繁杂，您老人家定然很忙吧？”如意低声问道。 “其实还好，这段时日，府中清理了很多仆佣。你不知道，我们殿下开府，最担心的还是丽妃娘娘，给他塞了一堆的人，唯恐别人服侍不好殿下。”李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哦，那不是很好吗？人多嬷嬷也能松快些。”如意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可是，我家殿下向来不喜太多人伺候，尤其是丫鬟婢女，只要稍有姿色的，殿下都会放出府去。”李嬷嬷笑道。 如意心中一惊，这庆王行事还真是奇特，难道说他喜欢的是漂亮公子？她不敢往下想，也许……也是有可能的，想来他从小就不喜欢女孩子。 “那殿下身边岂不是没多少人伺候了？”如意故意装出一副好奇模样问道。 “可不是嘛，但殿下的命令谁敢不从。如今府里大多都是小厮当差，只剩下些粗使婆子。”李嬷嬷叹气道。 如意正想着自己或许猜对了，就听李嬷嬷又道：“不过这样或许也不是件坏事，从前那些莺莺燕燕整日里在府里勾心斗角的，都争着想要殿下青睐。我们殿下最烦这种事。” 如意颔首，原来如此，也是，庆王殿下人才出众，那些丫鬟侍女都想投怀送抱，而他又不喜欢女人，因而厌烦了，将那些人都送走了，想来也并无十分可疑之处。 那么说来，剩下的就还有一个忠宁侯府了。 “嬷嬷，听闻忠宁侯府的小侯爷上年初娶了续弦？从前，婢子还见过侯夫人，善良温柔，与小侯爷正是一对璧人。”如意想着李嬷嬷定然消息灵通，不如从她口中探听点消息。 “是啊，小侯爷丧妻三年，今年总算是又娶妻生子了。”李嬷嬷笑盈盈说道，“他娶的还是我们丽妃娘娘的娘家外甥女呢。” “这么快就生了孩子？”如意诧异问道。 “你这傻孩子，年初娶的，如今已是年尾了，恩爱夫妻，有了孩子又有什么好稀奇的。”李嬷嬷笑道。 如意心想也是，这样算来，生了孩子也不足为奇。 可惜原配夫人嫁过来两年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就病死了，如今人家夫妻恩爱，又有了孩子，早该将她忘了吧？这样想想，仿佛一切都是空的。 “嬷嬷，夫妻恩爱，又有了孩子，真好。”如意颔首说道，“想来忠庆侯府如今是蒸蒸日上了。” “可不是嘛，小侯爷有了大胖儿子，喜得不得了，如今侯夫人主持中馈，将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谁人不说他娶了个贤妻，只是……”李嬷嬷刹住口，没有再往下说。 如意知道李嬷嬷定然知道些什么，毕竟那位侯夫人可是丽妃娘娘的外甥女。 “嬷嬷，还能有什么事？最多就是想要夫君独宠着自己罢了。”如意低声说道，“想来侯爷丧妻多年，原先总有几个红颜知己相伴左右。” “哟，我们小如意如今倒是厉害了！”李嬷嬷不禁上上下下打量起如意来。 “嬷嬷，不瞒您说，婢子跟在世子爷身边这么多年，如今世子爷又在议亲，有些事婢子心里也清楚。”如意垂首，有些落寞。 “如意呀，”李嬷嬷凝眉看她，“看你这光景，如今世子对你……” “世子也对婢子向来不错。”如意知她意思，只含糊说道，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她私心里觉得这忠宁侯府最是可疑，只是不知道那几位受害的姑娘到底是遭谁毒手？ 侯爷为了彰显爱妻将身边的红颜知己分尸？ 侯夫人吃醋要将她们两个分尸泄愤？ 又或者老夫人是披着羊皮的狼，早就看那两个姑娘不顺眼，趁着这当口将两个人处理了？ 如意思来想去，总觉得好像都有些牵强。 “嬷嬷，那几位姑娘是被发卖了还是？”她低声问道。 “应该是被侯夫人送走了。”李嬷嬷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听闻侯夫人也不小气，每个都给了足够的银钱，足够她们下辈子衣食无忧了。连老夫人都赞她贤良大方。” “这善妒还成了贤良大方？”如意有些好奇。 “不过啊，侯夫人可不是善妒。”李嬷嬷笑道，“你只猜对了一半。” “猜对了一半？”如意更加好奇。 “侯夫人只是把那几个旧人送了出去，这几个都是当初侯爷原配夫人的陪嫁丫头，当初原配夫人婚后一年没怀上孩子，就做主将那几个好的给侯爷收了房。”李嬷嬷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几个都是好的，针线活都是原配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当年原配夫人的针线活在京城可是小有名气。” 如意的心咯噔一下，李嬷嬷的话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侯夫人怕侯爷看到那几个人就想起发妻，郁郁寡欢，这才将她们几个都风风光光打发了，又替侯爷纳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妾室，如今侯府里妻妾和睦，老夫人逢人便夸自家儿子娶了一个好媳妇。”李嬷嬷意味深长地说道。 原来如此，这侯夫人真是个厉害角色，不动声色地将原配夫人留在侯府的痕迹全都清除了，还落得一个好名声，真是高明。 只是那几个人又为何落下这分尸的下场？ 第18章 世子醉酒 “小如意，别管他人的闲事。”李嬷嬷笑道，“我们去那边坐一下。” “嬷嬷，今日来赏花宴的都是各家公子吧？”如意有些奇怪，怎人来人往不见夫人小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回赏花宴，公主殿下邀请的都是些上京城最有名的青年才俊。”李嬷嬷温声说道。 原来如此，公主此意说不定是为家中几位县主相看，听闻她膝下几位女儿也不小了。 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如意心中有淡淡的忧伤。 不过今日世子爷交代的任务他能顺利完成，她心中颇感欣慰。 “景王世子的侍女在吗？”一位红衣侍女急匆匆走了进来四处张望，神色略有焦急。 “在呢。”如意忙站起身应道。 “快跟我来，世子要换衣。”红衣侍女向她招招手说道。 “快去吧。”李嬷嬷颔首说道，“许是世子弄脏了衣服。” 如意向李嬷嬷点点头，抱着包袱跟着侍女往外走。 “这位姐姐，我家世子他怎么了？”如意三步并作两步跟在她身后焦急问道。 “姑娘不用着急，不过是世子身上洒了酒，需得换件衣服。”红衣侍女回头笑盈盈说道，“快走吧，他就在前面。” 公主府颇大，三转两转，如意只觉得处处曲径通幽，不知通往何处。 “姐姐，这是去哪里？”她有些慌，不敢再往前走，于是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 “姑娘，景王世子就在前面院落，他今日稍稍多喝了一杯，有些不胜酒力。”红衣侍女指了指前头的院落小声说道，“许是睡下了也不一定。” 那处院落似颇为幽静，院墙外伸出几竿翠竹，在冬日阳光下显得绿意盎然。 如意面上不敢怠慢，但心里却已是百转千回，世子爷从来不是贪杯之人，今日又是带着任务而来，怎会突然间喝醉了酒？ “姑娘这是不信？”红衣侍女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此处可是公主府，我还能诓你不成？再说你我都是一样的婢女，我又为何要骗你。” “姐姐，你多虑了，我只是想着我家世子酒量颇好，怎就醉了。”如意抬头看她，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 “姑娘难道没有听说过酒逢知己千杯少这句话吗？今日你家世子遇上了庆王殿下，叔侄两个……”红衣侍女脸上又漾开了笑容。 原来如此，从前这两人一碰上面，向来不争个你死我活，那是决不罢休。若是因此，世子爷多喝了几杯，那也是有可能的。 哎，这两人凑在一起准没有什么好事，但愿世子爷不要喝得太过分。 如意心中虽仍有疑虑，但还是随着红衣侍女进了院子。 “就是这间，姑娘自行进去便可。”红衣侍女手指东面厢房低声说道。 如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照理客人休憩之处总有几个仆佣随侍，怎这里如此安静，并未看见仆佣相迎。 红衣侍女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庆王殿下喜清净，所以此处仆佣都在后头待命。” 如意颔首，拉住她的袖子说道：“既然我家世子多饮了几杯，不如我随姐姐去厨房熬一杯醒酒汤再过来服侍。” “姑娘，公主殿下早就安排了侍女奉上了醒酒汤，这会儿正温在暖锅里，姑娘进去便可见到。要不是景王世子一直叫着姑娘名字，我们也就服侍他饮下了。”红衣侍女有些不耐烦，往院子外看了一眼又说道，“姑娘若是不信，自己进去瞧一眼，我那边还有许多事，再耽搁下去，恐公主殿下责罚。” 她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口中说着：“我已将姑娘带到此处，其他的我也不管了。” 如意静立院中，想走又觉得她的话也不无道理，世子从小习惯她的服侍，这会儿若是还未饮下醒酒汤，若是呕吐难受那可怎么办？ 再说这位侍女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带走她，想来应该不会有诈。 她缓缓往东边厢房走去，在窗外听了听。 只听到里头安安静静，并无异样。 推开厢房门，一股淡雅的熏香气息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屋内一片静谧，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如意轻手轻脚地走近床边，只见昏暗的室内，世子背着他安静地躺在被褥中，呼吸时轻时重，还带着些许鼻音，想来很是难受。 如意有些心疼，暗自责怪那庆王真是个讨厌鬼，好好的惹了世子爷多喝了几杯，平白无故伤了身子。 “定是那庆王殿下出言挑衅……”如意嘟嘟囔囔说道，“世子爷啊，您碰上他总是沉不住气，哎，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定要争个高低……这下好了……难受的是自己……” 她放下包袱，揉了揉眼睛，见床头的暖锅里，果然温着一碗醒酒汤，于是便想着先服侍他喝下。 “世子爷，婢子先服侍您喝了醒酒汤，您再睡吧。”如意轻声叫道。 见他并无反应，如意欺身上前伸手搭在他的肩头…… 第19章 中计 她的手一碰到世子的肩头，突然间就被他反手握住手腕，一息之间头朝天被他压在身下。 不对，他不是世子！ 世子的气息她万般熟悉，那人虽然带着酒气，但隐隐有着淡淡的檀香味。 “啊……” 这一刹那间的变故发生得实在太快，如意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只本能地惊得大叫出声…… 突如其来的女子的尖叫声划破一室的静谧。 男子一手捂住如意的嘴，另一只手揽住如意的腰将她按在被窝中。 “不想死就不要出色！” 如意惊恐地瞪大双眼，望着眼前只穿着一件里衣的庆王，吓得浑身簌簌发抖。 此时，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长平公主焦急的喊声：“皇弟，皇弟……你……你可安好……皇姐这便进来了……” 庆王放开如意，低声警告：“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许发出一点点声响，听到没有？” 如意慌乱地连连点头，她知道自己这是中计了，只是她这会儿猜不出他们到底意欲何为？还有，她最担心的是世子爷他是否安全？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他快速放下帐幔，敞开衣襟躺在如意身边，有些不耐烦地应道：“皇姐，你怎么来了？” 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暗哑。 除了世子爷，如意从来未与其他男子这般近距离接触过，更何况是躺在一张床上。 她紧闭双眼，将僵硬的身子贴在了床壁。 庆王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排斥，微微侧开身子，努力与如意隔开距离。 长平公主微微蹙起眉头，听到他的回答，才放下心来。 她本就对自己弟弟与侄儿拼酒一事心存忧虑，二人向来不和，若在她府中发生意外，皇兄怪罪下来，自己恐难辞其咎，更何况还有那个难缠的丽妃娘娘。 “你安然无恙便好，再歇息片刻吧，时辰尚早，那皇姐便不叨扰你了。”她松了口气，抬手止住随她一同入内之人。 这位小皇弟的性情她略知一二，他执拗起来连皇兄都无可奈何，她实不愿触怒于他。今日他肯屈尊参加赏花宴，已是给足了她颜面。 “小皇叔，您可安好？适才似闻有女子惊叫，莫非您屋内有刺客！” 跟在长平公主身后的苏润之忽地高声喊道。 长平公主猝不及防，被他唬得一跳，转头惊愕地看着他：“润之，你……” 室内静谧异常，如意整个人闷在被褥中，浑身的汗水缓缓渗出，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热汗。 “怎的？润之莫非是盼着皇姐安排给我的屋子里有刺客？还是女刺客？”庆王清轻咳数声，轻笑一声道。 “小皇叔，侄儿只是担忧您的安危。”苏润之额上青筋凸起，双手紧握，躬身言道。 “你如此说，莫非是对皇姐府中的安保有所疑虑，皇姐，你意下如何？”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长平公主面色一沉，紧紧拉住苏润之的衣袖，皱起眉头向他摇头，示意他即刻退出房间。 庆王已然起身，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缓缓向外走去。 他身上的玄色袍子上，金丝镶边的如意纹闪烁着冷光。 “皇姐。”他面上挂着看似和煦的笑容，然而那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令人心生寒意。 “皇弟，你怎的起身了。”长平公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 “皇姐，既是侄儿如此说，那你可要找人仔细查查，查查我这屋中是否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他淡淡说道，目光扫过众人，并未发现苏炫之的身影，想来他尚未酒醒。 长平公主使了个眼色，她身旁的贴身侍婢和嬷嬷便训练有素地低头，悄然退出房间，无声无息地合上厢房门。 屋内的气氛霎时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长平公主有些为难，此刻她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人利用了。 “既然皇姐为难，不如还是润之代劳吧。他毕竟是晚辈，还是劳烦他查探一下这间屋子是否有刺客。我此刻仍有些头痛，待润之查完，我还需再歇息片刻。”庆王笑容温和，“到底是润之懂得尊重长辈，不像炫之……哼……” 言罢，他自顾自转入屏风之后，随意坐在了床榻边上，双手揉捏着太阳穴。 苏润之转向长平公主，躬身言道：“姑母，适才那女子的惊叫，想必姑母也是听得真切？” 长平公主轻蹙眉心，瞥了一眼苏润之，缓缓说道：“或许是润之听错了，我怎觉得仿若猫叫，府中豢养诸多猫儿。” 她又转向苏策笑道：“皇弟，你入内时可曾见到那几只白猫，皆是你那几位甥女所养，胆大包天，见人亦不畏惧。” 苏策只瞧着床头的案几但笑不语。 “如此甚好，润之毕竟一片好心，润之，你且查看一番，此屋不大，你查完也可让你小皇叔安心歇息。”长平公主身为主人，总欲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虽明知苏润之有些可疑，却仍想尽快将此事揭过。 此语正合苏润之心意，他绝不相信这活生生的女子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在这空荡的屋子里。 “那润之便却之不恭了。”苏润之行礼后，便里里外外仔细查探了一遍，连橱柜也都打开查看了一番。 然而，哪里还有女子的身影？绝无可能，这狭小的屋子并无后门，她怎会如此悄然无息地消失了。 苏策端坐于床榻边，看着苏润之的一举一动，心中犹如明镜般清晰。 听闻他那两位侄儿皆在追求宋将军府的宋真真，岂料，苏润之他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将心思动到他身上，妄图一箭双雕，莫非他当自己是好捏的柿子不成！ “如何？”苏策手扶额头，微闭双眸，仍是那副醉意朦胧的样子。 “小皇叔。”苏润之自床脚处起身，神色有些恍惚。 怎会如此，明明他的人亲眼见那小通房进了东厢房，可此刻她却仿若凭空消失了一般。 对了，屋内四处，连床底都已查看过，唯剩这张床榻。 看着苏润之滴溜溜乱转的眼睛，苏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展颜一笑说道：“润之莫不是怀疑那女刺客藏在了我的床榻之上？” 第20章 报仇 “润之，我们快走吧，莫要扰了你小皇叔休憩。”长平公主看出了庆王潜藏的愠怒，赶忙扯了扯苏润之的衣袖。 苏润之心有不甘，可是他知晓自家这位小皇叔素不喜女色，岂会因那区区一个小通房而破了戒。 昔日小皇叔尚在宫中之时，有小宫女妄图爬床引诱他，被他一脚踹得吐血，此乃宫中人尽皆知的秘事。 只是，人明明入了屋，怎会如此凭空消失？他百思不得其解。 “润之莫非欲与小皇叔同榻而眠？”苏策起身，缓缓褪去外袍。 “岂敢，润之不敢叨扰小皇叔休憩。”苏润之只得怏怏然躬身施礼，与长平公主一同出了东厢房。 “润之，你是否有事瞒我？”甫一出庭院，长公主的面色便变得极为难看，她凝视着苏润之的眼眸问道。 “绝无此事，侄儿只是担忧小皇叔与三堂兄饮酒过量，恐伤其身。毕竟他们是在公主府中醉的酒。”苏润满脸谄媚地扶住长平公主说道，“润之一心一意为您，姑母万不可怀疑润之的一片忠心。” “你呀，就会耍嘴皮子。”长平公主轻瞥他一眼说道，“你也不瞧瞧那一位可是不好招惹的，日后万不可如此肆意妄为。” 长平公主并不知晓事情原委，亦不愿深究，她此刻最为期盼的便是此事尽快了结，莫要再生枝节。 东厢房内，如意见人已走，侧耳聆听片刻，未见动静，便战战兢兢从被窝中爬出。 一睁眼，便见苏策端坐于床头，纹丝不动，如鹰般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她。 “殿下……”如意禁不住缩了缩脖子，护住自己的胸口嗫嚅道，“婢子是……” “你究竟受何人指使，竟敢趁本王酒醉之际前来引诱？”苏策面沉似水，冷然问道。 “不不不……殿下，婢子只是拿着包袱前来伺候我家世子爷更衣。”如意面红耳赤，浑身颤抖着从被褥中爬出，摸索着将包袱抱在怀中。 “那你为何会摸到本王的屋子来？”苏策微微眯起双眸，审视着眼前这位身形瘦弱的女子，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这两年她是否有好好进食，怎会如此瘦弱不堪。 “殿下息怒，是方才一位身着红衣的姐姐带婢子来此，称我家世子醉酒呕吐，让婢子随她前来，还言明世子爷就歇息在这间东厢房中。”如意深吸一口气，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见他沉默不语，又赶忙说道，“殿下，婢子当时正与庆王府的李嬷嬷交谈，她可为婢子作证。” “如此说来，你是遭人欺骗而来。”苏策神色愈发冷峻，心中暗自思忖，果然如自己所料，定是苏润之那小王八羔子设下的陷阱。 “殿下，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婢子。婢子还要去给世子爷更衣。”如意苦苦哀求，心中对苏炫之的状况愈发担忧。 “你倒是对他忠心耿耿。”苏策冷哼一声说道，“你此刻急于出去，难道就不怕他们在门外埋伏？” “那……”如意心中愈发慌乱，她实在想不通那侍女为何要将她引至庆王处，莫非是想让她与庆王之间发生什么…… 难道说，他们竟是想借她让世子爷与庆王反目，再顺便将她这个失贞女子处死。 究竟是谁如此歹毒，想必定是那瑞王世子苏润之！要不然他为何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此处？ 苏策见眼前女子面色凝重，便知她已明了其中利害。 “殿下，求您救救婢子，婢子卑微如草芥，死不足惜，可殿下与世子爷的清誉若因婢子受损，婢子……”如意紧攥拳头，沉声道。 苏策微微颔首，心中暗赞，这女人倒也不愚笨，如此快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本王倒不在意。”苏策面沉似水，“不若我们将计就计，就说本王酒醉后失了分寸，被你这婢女引诱了，看看他们意欲何为？” “王爷莫要开此等玩笑……我们二人……若是说出去，任谁都不会信的。”如意似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不禁笑出声来。 苏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往昔他与苏炫之争斗落败时，那女子便会拍手叫好，笑得如春花绽放，那酒窝好似盛满了蜜糖，直教他恨得牙痒痒。 今日正是报仇之机，他凝视着眼前女子那对若有若无的小酒窝，未加思索，便伸出手指直戳过去。 如意被他这一举动惊得呆若木鸡，庆王爷莫非是疯了不成。 苏策的手指滑过女子娇嫩的肌肤，指尖触及她的脸颊，那酒窝瞬间随着她的惊愕而消失无踪。 苏策似是未尽兴般收回手，沉声道：“你再笑一个，否则本王便……” 如意赶忙咧开嘴，将笑容硬生生地挂在脸上。 如此甚好，苏策发泄似的戳了两下，便站起身来，将手指放入口中，一阵悠扬的鸟叫声传出。 须臾，有人悄然出现在屏风之外，静候他的命令。 “去寻苏炫之那小子，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至此处，不得惊动任何人。”他低声嘱咐。 来人如鬼魅般悄然离去。 如意紧闭双眼，抱着包袱，端坐于床沿，就像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是欠了本王一条性命。”苏策轻咳一声，缓缓转身说道。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如意惶恐不安地起身，欲跪地磕头谢恩。 “不要来什么虚的，本王可不是什么善类。”苏策摆了摆手，沉声道，“救命之恩，日后本王自会讨回。” 如意噤若寒蝉，她知道这个人绝无虚言，今日他保全了自己，往后自己这条命算是捏在他手中了。 “殿下，可是……如意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如意微垂着头，她知道庆王今日会救她，不过也是权衡利弊，不想被人利用罢了。 他这般冠冕堂皇地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己又怎能不答应。 “怎么，你这是不愿意？那还来得及，本王即刻收回指令！”苏策目光沉沉盯着如意微垂着头露出的白生生脖颈，想要听她亲口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21章 金蝉脱壳 “殿下，婢子的命无关紧要，您随时都可以拿走。”如意下定决心抬头看他，眼中并无恐惧。 她知道自己越是害怕，他越是会高兴，还不如就这样答应吧。再说了，他未必就是想要她的命。 “好，成交。”苏策没想到她居然这般爽快地答应了，“不过这件事就当是个秘密，你也不必再与炫之说。” 如意颔首，正如她意。他怕苏炫之要是知道了真相，定然会横生枝节，那到时自己的牺牲将会极其可笑。 苏策看了她一眼，目光渐渐转向那处水墨屏风，而后坐在一旁的圈椅中，闭起双目假寐。 空荡荡的屋子里寂静无声。 长久的寂静后，如意忍不住低声问道：“殿下，世子他不会有事吧？” “稍安勿躁。”苏策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而后又说道，“若是他有事，你也帮不上忙！” 是啊，自己不过是空担心罢了。如意自嘲地笑了笑，自从九岁起，自己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他了。 此时，门口传来轻微的动静。如意焦躁不安地走到屏风处向外探去。 果然，有个黑衣人背着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疾步而来。 “世子爷……”如意惊喜叫道。 “把人放下。”苏策低声说道。 黑衣人将酒醉不醒的苏炫之放在床榻之上，悄然侍立在一旁。 “剩下的就靠你了。”苏策看向如意，“不过，估计他早就喝断片了，你尽快将他糊弄走，以免横生枝节。” “多谢殿下。”如意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一礼。 苏策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厢房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了，如意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出了一身的细汗。 对了，先要把世子爷弄醒，这公主府绝非久留之地。 “世子，世子爷！”她低声叫道，用手轻轻拍打苏炫之的肩头。 可是他半晌才从喉咙发出几声呜咽，紧闭着眼睛一动都不动。 这是喝了多少酒啊？为何庆王没有如他这般酒醉，他刚刚走时，早已经眼神清明，看不出有一丝醉态，难道说自家世子这是被人下了套？ 如意心急如焚，凭她的力气，她根本无法将酒醉不醒的苏炫之带回家。 醒酒汤已凉，再说她也不敢让他再喝公主府中的任何东西。 对了，自己带了提神醒脑的香包，或许可以试一试。 如意从腰间摘下香包放在他鼻间，又一声声唤道：“世子，世子，少卿，少卿，城西又出了一件分尸大案，您快醒醒，你快醒醒……” “唔……”苏炫之突然间有了动静，微微睁开双目，口中嘟囔着，“难受……呕……” 如意连忙抱起他，让他靠坐在船头，取了痰盂轻声说道：“世子爷，您快醒醒，您要查的事婢子都已经帮您查清了。” “呕……”苏炫之面色惨白，捧着痰盂呕吐起来…… 如意又是心疼又是嫌恶，这人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可是他明知今日有正事，怎还喝这么多酒啊？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啊。 苏炫之吐了好久，像是将腹内的东西都吐空了，这才仰起头叫道：“水……” 如意将茶盏递至他唇边，低声说道：“世子爷，您且将就着漱漱口吧，莫要咽下，我们自家马车上备有温水。” 苏炫之顺从地漱了口，揉着前胸问道：“你何时进来的？我竟不知。” “世子爷，您此刻是否走得动路？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婢子有要事禀报，恐迟了，误了世子爷您的大事。”如意一边为他顺背，一边说道。 “又有血案？”苏炫之适才隐约听到如意所言，一边有气无力地问道，一边强撑着就要起身。 “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世子爷，婢子扶您回去吧。”如意取出包袱中的衣裳说道。 “罢了，不必更换了，这一身的污秽之气。”苏炫之摆了摆手，适才呕吐了一番，他自觉稍许舒坦了些。 “那我们便回府吧。”如意扶着他下了床，“世子爷您可还撑得住？” 苏炫之颔首，摇摇晃晃地起身，半边身子都倚在了如意身上。 如意紧咬牙关，竭力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二人蹒跚出了屋子，外头一片寂静，可见这院落是何其偏僻。 如意凭借来时的记忆，扶着苏炫之走了一段路。 “如意啊，你们这是要回去了？世子爷可是多喝了几杯？”不远处，李嬷嬷带着四个小厮匆匆走来。 “嬷嬷，您怎会在这里？”如意见到了李嬷嬷就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其他人她信不过，李嬷嬷是庆王的人，他们如今应该算是一条船上之人。 “我不是也怕我家殿下喝多了，想要来找找他，哪知就碰上你们了。你可见过他？”李嬷嬷走过来帮着如意扶住苏炫之。 “庆王殿下？”如意摇摇头，不管李嬷嬷是不是知情，她都不能说自己见过庆王。 “婢子并未见过，嬷嬷，我家世子喝多了酒，我们这就回府了。” “醉酒之人甚是沉重，你一个小女子如何承受得住。”李嬷嬷见她几近被苏炫之压垮，赶忙说道，“不如让他们几人帮你罢。” 李嬷嬷未等如意回话，便唤来两个小厮，架起苏炫之就走，如意感谢的话还没说完，他们已经走出老远。 好歹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临风居，如意亲自下厨熬制了醒酒汤，伺候着苏炫之饮下，又为他擦拭身子、更换衣裳，折腾了许久，苏炫之这才通体舒畅地躺在自家温软的被衾之中。 “如意，今日若是没有你，我怕是要醉死在公主府了。”苏炫之看着身形单薄的如意忙前忙后，眼里满是怜惜。 “世子爷，是不是庆王殿下与您拼酒 ，您才喝了这么多的酒？”如意收拾停当，坐在床榻边问出心中疑惑。 “并非如此，今日之酒甚是怪异，我不过是与小皇叔才刚敬了两杯酒，便觉得酒力不支，渐渐便不省人事了。”苏炫之揉了揉眉心摇头说道。 果不其然，此酒有蹊跷。如意暗自思忖，她就知晓世子爷绝非无端贪杯之人。 第22章 神秘男人 不过这件事既然庆王说过不许再提，她也便不想多问，只摇头说道：“想来定是公主府中的酒太烈了，我们回来之时，庆王府的人也在寻他，许是庆王殿下也喝醉了。” “他的酒量向来与我不相上下。”苏炫之笑道，“对了，你刚刚说起血案，是不是又出事了？” “世子爷放心，并未出事，刚刚婢子叫不醒世子爷，故意说来吓您的，知您最是敬业，这不……”如意抿唇笑道。 “如意啊，知我者唯有你。”苏炫之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小娘子，心也软了。 “不过呀，世子爷，您交代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听婢子细细与您说。”如意伸手将苏炫之的被衾往上提了提，又给他奉上了一杯叫了蜂蜜的柑橘茶。 “我家如意就是伶俐。”苏炫之满心欢喜地说道。 如意羞怯地看了他一眼，有了世子爷这一句赞美，她为他做任何事都甘之如饴。 “世子爷，婢子也是碰巧，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意缓缓将今日探听到的话细细说给苏炫之听。 “如意，你可是帮了我大忙，我这就去大理寺。”苏炫之听得两眼放光，放下手中的茶盏便要起身。 “世子爷，您还是再休息休息吧，您这会儿赶回去，大理寺的人都下值了。”如意按住他的肩头嗔道，“您瞧瞧，外头太阳快下山了。”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苏炫之侧头想了一会儿，忽笑道：“我想起来了，不如我们今夜去探探忠宁侯府，他们夫妻看着和睦，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今日我见小侯爷脸上的笑容颇为勉强，像是有什么心事。” “他刚刚喜得嫡子，难道不高兴吗？前头的夫人无所出，续弦夫人嫁过来不满一年就生下了嫡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如意有些好奇，她知道他们这种人家有了嫡子那就意味着爵位有了继承人。 “他呀，虽说才有嫡子，可他几个侍妾给他生过庶子庶女。”苏炫之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想必是在前头的侯夫人过世后生的吧？”如意讶然。 想起人人提起那位忠宁侯府小侯爷都说他深情，发妻没了，他为她足足守孝三年。 什么为亡妻守了三年，着实荒谬，这三年间，丝毫不影响他左拥右抱，生儿育女，这就是男人所谓的痴情，实乃一文不值。 苏炫之微微点头，看向如意说道：“他也有他的难处。他对发妻确是情深义重，往昔与我等言及，总是潸然泪下。然而他膝下无子，老夫人终日啼哭，而那些妾室又皆是发妻的陪嫁丫鬟，故而……” 如意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冲着苏炫之说道：“这样说来那被送出去的妾室，也有生育过子女的？” “是啊。”苏炫之叹了口气说道，“那又怎么样？主母想要让她们走，她们也愿意走，更何况还给了她们一大笔钱傍身，往后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也不算是亏待了她们。” “可是那些孩子？”想起那些失了亲娘的孩子，如意心有戚戚焉。 “你不用担心他们，那些孩子虽说是庶子庶女，可他们好歹也是府中的主子，乳娘丫鬟环绕，自然能够平安长大。”苏炫之摸了摸如意柔顺的长发，知他的如意最是心软。 “可是……”如意有些想不通，正常人家，谁会将生育过子嗣的妾室送出府去，又不是养不起，这当真让人觉得很是古怪。 “如意，你先去好好休息，晚上我带你去夜探忠宁侯府，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夫妻是否如外头所言这般琴瑟和谐。”苏炫之拍了拍如意的肩头说道。 “世子爷，您……您……真的愿意带婢子……婢子同去？”如意眨巴着黑亮的眸子，结结巴巴说道。 对于查案，她向来很是向往，这回世子爷居然同意带她同去，她简直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快去休息，等我安排好了再来叫你。”苏炫之伸了个懒腰，看着她涨红了的小脸笑着说道。 月悬中天，寒凝大地，冰冷的地面仿佛凝结着一层寒霜。 身着一袭黑衣，扮作小厮模样的如意与苏炫之等人一同隐匿在幽暗的小巷之中，静候那忠宁侯府的侍卫换班之机，伺机潜入府内。 三更的梆子声响起。 “快！”苏炫之一声令下，几人顺着侍卫撤离的空档，翻上院墙跳入府中。 如意还没喘稳气，就听苏炫之低声说道：“那边便是他们的主院，我们去探一探。” “少卿……”王寺丞压低声音听了听，院墙处传来小婴儿连续不断的哭声。 “你们留在此处，人多易被发现。”苏炫之将手指压在唇间，嘘了一声说道。 他拉着如意的手疾走几步闪入半开的小门，躲在了树木的阴影里。 “小公子怎么又哭了？你是怎么带孩子的？”西边角落的厢房内有个老婆子低声骂道，“夫人听见了又要责罚你了！” “王嬷嬷，小公子这是做梦了，我很快就哄好他，哦……哦……”像是乳母在轻轻哄着小婴儿。 随后婴儿的哭泣声慢慢小了下去。 油灯熄灭，屋子里静悄悄的再没有声响。 如意心中略有失望，原想从她们的交谈中察觉出些许端倪，却未能如愿。 静谧的黑夜中，只闻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冷不冷？”苏炫之握住如意那冻得冰冷的手，将它们捂于胸口。 如意轻轻摇头，将头羞怯地靠于苏炫之的肩头。此刻她倍感安心，有他相伴，她什么都不怕。 “往那边去，那边才是主屋。”借着月色，苏炫之轻声说道。 二人小心翼翼地向主屋缓缓移动，方才在窗下的一丛灌木中藏匿好。 蓦然，“吱呀”一声，主屋的窗子开启了一扇。 苏炫之与如意二人皆屏住呼吸，惊得丝毫不敢动弹。 “还不快走，别磨蹭了，让人看到了……”有女人娇声嗔道，尾音拖得长长的。 “娇娇，莫怕。看到又如何？他这乌龟只会龟缩于壳中，至多也就会折磨女人……啧……啧……”男人一边言语，一边搂着女人亲吻，随即女人也发出娇喘之声…… 第23章 野鸳鸯 如意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这这这…… 不妙，此男子显然并非忠宁侯府的小侯爷，他们怕是撞见了偷情的野鸳鸯。 可是，这似乎也不合常理，有谁会如此大胆，竟敢在主母房内公然苟合。 屋内传出的声音愈发不堪，莫说如意，就连苏炫之也难以忍受。 但他们不敢有丝毫动弹，生怕被人察觉，导致前功尽弃。 所幸，缠绵的时间并不长久，女人再次催促道：“快走，日后再说，毕竟我的身子尚未恢复……” “娇娇，若非我怜惜你，你以为我会如此轻易放过你，娇娇，你就心疼一下你的相公……” “快走吧……” …… “扑通？一声，男人自窗台跳下，或许是因为腿软，还不小心磕碰了一下，险些摔倒在苏炫之和如意身上。 “喵呜……”一只大黑猫突然蹿出，黄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 “死猫，吓死人了！”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一切重归平静。如意蹲得双脚都已麻木，这静谧的夜晚再无半点声响。 “快走……”苏炫之拉起如意的手，迅速朝外面走去。 如意这才明白，刚才那道半开的小门，原来是为那个男人准备的。 两人闪身出了院子，与在树丛中等候的王寺丞等人会合。 “走，今日有所收获。”苏炫之轻声说道，带着如意他们沿着原路返回。 坐在马车上，如意仍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原来，在那看似恩爱的夫妻光鲜外表之下，隐藏的竟是如此丑陋不堪的行径。 “如意，今夜是否受惊了？”苏炫之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害怕了，赶忙轻声问道。 如意摇了摇头，茫然地说道：“世子爷，难道今夜我们听到的那女子就是侯夫人？” 苏炫之点点头说道：“我从前见过她，听得出她的声音。” “那男子？”如意接着问道。 “并非小侯爷。”苏炫之神色肃然，沉思片刻说道，“看来，那几位妾室的死并非如此简单。” “婢子想着，是否是那几个婢子无意中撞破了他们的丑事，才被他们杀人灭口？”如意沉声说道。 “这件事还需好好查一查。”苏炫之点点头，今夜那个男人无论是声音还是身形，他都觉得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回了景王府，天已蒙蒙亮，苏炫之将如意送回临风居，旋即马不停蹄赶回大理寺，王寺丞等人尚在那边等候。 “速将忠宁侯府遣出府去的那几个妾室调查清楚，再派人盯着小侯爷的一举一动，此外，再彻查一下近期出入忠宁侯府的男子，尤须留意二十至三十岁的男子。”苏炫之揉了揉眉心，沉声道，今夜他委实疲惫不堪，醉酒着实伤身。 “少卿，莫非您也怀疑……”王寺丞咂了咂嘴，“怀疑侯夫人有何不妥？” “你也有所察觉？”苏炫之见他如此神情，苦笑着问道。 “那男子颇为眼熟。”王寺丞微微颔首，这个时辰从主院出来，非奸即盗。 “此事颇为机密，你……”苏炫之欲言又止。 “属下明白，那侯夫人乃丽妃娘娘的甥女，此桩婚事亦是丽妃娘娘从中撮合。”王寺丞低声说道。 “你既已知晓，务必小心行事。”苏炫之压低声音嘱咐。 天已大亮，如意才刚刚合眼，闻得推门声，正欲询问此刻是何时辰。 “如意姐姐，时辰尚早，这两日并无要事，正好歇息。”喜儿往火盆中添了些炭，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说道。 昨夜之事她并不知晓，她这两日宿于隔壁屋子。 如意重又躺下，适才确实感到些许寒意，此时炭火已重新燃起，室内温度逐渐回升，她紧闭双眸，思考着昨夜发生之事。 那些妾室即便生下夫主的孩子，也可能轻易被逐出府邸。 想到此处，她心如刀绞。若是自己生下世子爷的孩子，她宁愿一死，也绝不愿与孩子分离。 一想到孩子与母亲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她的心便如被利刃切割。 可是，她命中注定只是卑微的通房，日后至多也不过是个姨娘罢了。 不过，并非所有主母皆如此，如意咬唇，心中自我宽慰，玉莹县主便与众不同，世子曾言她宽厚待人，对自己关怀备至，对自己的针线活更是赞赏有加。 日后她若成为世子妃，只要自己真心侍奉，或许她会容下自己。如此想着，如意的心略感宽慰。 “喜儿，我这两日已经休息够了，你快将王妃院子里送过来的活计取来，我也好早做准备，眼瞅着再过一月便是年关了。”如意暗想，王妃那头她万不可得罪。 “如意姐姐，世子爷让你好生歇息数日呢，你怎总是闲不下来。”喜儿撅起嘴，实不明白如意为何总爱揽事，明明可以休憩，却偏要劳作。 还有，明明世子爷给她安置了这么好的房间家舍，可她偏要搬回这又小又冷的屋子。 “你不懂，我们做侍婢的，要多为主子着想。”如意低声说道，“世子爷是男人，有些事他想得不够周到。” “如意姐姐，你呀，总是这样。”喜儿拗不过她，只好转身出去寻那些布料针线。 如意心想，年关将至，世子的婚事想必也即将定下。待过了定，即刻便要请期，或许来年春天，世子爷便要大婚了。 如此想着，尚有诸多事务待办，今日需得仔细梳理一番。 主院中，王妃晨起不久，正与景王不紧不慢地闲聊着。 “王爷，炫之的婚事也该有个定论了。”王妃看着抱着狸花猫的王爷，缓声道。 “此事还需征询炫之的意见。”景王放下猫，轻拍了拍衣袖，沉声道，“夫妻相伴一生，岂能草率定亲，以免将来追悔莫及。” “王爷倒是说得轻巧，炫之好不容易应允与玉莹县主议亲，您觉得他会有不满？我只怕拖延下去，会被老三家的润之横刀夺爱。”景王妃面带愠色，“瑞王妃那副嘴脸，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第24章 春风书局 “你又何必与她一般见识。”景王看了景王妃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若是将军府相中了润之，那也是他们两家有缘分。” “你……”这话说得轻巧，景王妃气结，“我要被你们父子俩气死了！” “怎么，炫之也是这个意思？看来英雄所见略同。”景王笑着站起身半抱住景王妃的腰说道，“王妃莫要生气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炫之如此出色，若他们非要选润之，那也是他们的眼光有问题。” “还不因为你呀……”景王妃如少女般露出羞涩的笑容，轻轻挣脱夫君的手说道，“王爷您总是安然自若，从没有争储的野心。” “王妃，出了这个门，你若还是说这种话，那可是要招来杀身之祸。”景王忽得蹙起眉头甩开手说道，“本王并无夺嫡之心，做个闲散王爷难道不好吗？” “王爷，您……”景王妃有些愕然，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夫君那里亲口听到他对争储的看法。 “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景王沉下脸说道，“命里该有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说完，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漫步出了院子，徒留下黯然伤神的景王妃。 说实话，夫妻二十多年，景王妃自以为尽到了一个主母的本分，相夫教子，打理后院，从不给夫君惹事，可到头来夫君对她却是从没有一句真心话。 这般想着她很是心寒，突然很是羡慕她那个妯娌瑞王妃，她再怎么样，瑞王还不是照样将她捧在手心里。 景王妃咬紧牙关，潸然泪下。 “母妃，我今日要出门，约了玉莹县主一同去书局。”苏清妍穿着大红色的猩猩毡斗篷，笑着踏进屋子，一边说话，一边搓着手。 景王妃背转身擦干眼泪，理了理衣襟，强颜欢笑着说道：“都这么大了，还这般没有规矩，不通传一声就进来了，若是你父王在，又要说我太宠你了。” 苏清妍朝门外的两个丫鬟吐了吐舌头，笑嘻嘻抱住景王妃的腰娇声说道：“女儿这不是着急吗？怕怠慢了玉莹县主。” “好了好了。”景王妃伸手替女儿理了理风帽说道，“出去可要循规蹈矩，可别丢了我们王府的脸，玉莹县主那里也要好生相处。” “母妃，我想着我那几个丫头都不识字，不如今日我带如意同去，也好帮着我们一同选书，您说好不好，听闻玉莹县主对如意甚是满意。”苏清妍仰脸说道。 “不行，”景王妃蹙眉说道，“她毕竟是你哥哥的屋里人，你带着出去像什么话。” “母妃，不过是去书局看看书，您就让我带她去吧，她向来乖巧，顺道也好帮着我替您选几本可心的话本子。”苏清妍撒娇地抱住母亲的肩头。 “怕了你了，速去速回。”景王妃终究败下阵来，罢了罢了，如意常常跟着炫之抛头露面，又与玉莹县主见过面，跟着清妍去趟书局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每回如意替她选的话本子都极其合自己的心意。 如意正在炕头裁衣，便被苏清妍的两个丫头紫菱碧荷两个拉住换了衣服，跟着出了王府。 “如意姐姐，今日我约了玉莹县主去书局买书。”马车上苏清妍笑嘻嘻说道，“你不是最爱看书吗？趁此机会可以多买几本。” 一听玉莹县主也在，如意没来由有些心慌，她连忙摆手说道：“郡主您带着如意同去，恐有不妥。” “有何不妥？我听闻春风书局近日可是进了一批好书。你不去可是要后悔的。”苏清妍指了指自己的荷包抿唇笑道，“你放心，今日买书的钱都由我出。” “郡主，您对婢子实在是太好了。”如意感激地看着苏清妍有些不知所措。 她身边的钱不多，那些月钱还有私房钱大部分都用来给世子做小玩意儿贴补了，还有一些打点了身边的嬷嬷丫头。 她最奢侈的爱好便是买书了，她最喜欢看书，只可惜囊中羞涩，书本又贵，一年里都买不了几本。 她想着世子爷忙里忙外，也该给他好好调理身子，她早就想着买几本药膳的书学习学习，今日正是好机会。 “不过，如意，你今日还有个重要任务，便是给王妃挑选几本好看的话本子。”苏清妍笑道，“你可明白？” 如意莞尔，点头称好。贵为王妃，她也和普通女子一般最喜那种家长里短 ，公子小姐一见钟情之类的话本子。 刚进春风书局，如意便见丫鬟婆子簇拥着玉莹县主坐在内侧的包间内。 “宋姐姐，你怎来得这般早。”苏清妍笑着对她施礼。 “三妹妹，我刚刚到。”宋真真笑容温和。 “宋姐姐，我今日特地叫了如意一同来。这样的话，我们爱看什么书都让她去选，就用不着指使那些书局的伙计了，一个个呆头呆脑的，看得让人生气。”苏清妍落落大方地在宋真真身边坐下。 “哦，原来如意姑娘还识字啊？”宋真真微微笑着看向如意，“倒是我小看了你。” “县主，婢子不过是跟着世子爷略识得几个字。”如意有些拘谨地蹲身说道。 “如意姐姐你就不要谦虚了，县主她又不是外人。”苏清妍不以为然地抬手说道。 “这样甚好，我家青果也略识几个字，那就由你们两个给我们选些游记吧。”宋真真将茶盏捧在手中淡淡说道。 “呀，原来宋姐姐也喜欢游记，真是巧了。”苏清妍像是见到了知音般拍手笑道。 “我也是猜的。”宋真真抬头打量如意，“那就请你们两个快去选书吧。” 如意规规矩矩行礼后便与青果两个出了包间。 青果笑嘻嘻打量了她半晌笑道：“这样吧，春风书局太大了，你去三楼选，我在二楼选，等选好了，我们再各自回包间，也省得郡主与县主等急了。” “都听姐姐的。”如意温声说道，春风书局她来过几次，这里的格局她很熟悉。 她沿着楼梯往三楼走去，她知道那边后面的一排架子上全是游记之类的书册。 她一本一本看过去，嗯，这本看着不错，如意踮起脚尖，伸手去抽那本《江南梦寻》。 指尖刚碰到书脊，有人已经先行一步将书抽走了。 她讶然回头，却碰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第25章 如意失踪了 他身上着一袭素色锦袍，看似朴素无华，然其料子与做工皆属上乘。 男子二十四五的年纪，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消瘦却棱角分明，双眸黑漆漆地像是看不到底，可分明却带着淡淡忧伤。 “抱歉。”他淡淡笑道，将手中的书递过来，“这本书只剩这一本，就让给姑娘吧。” “多谢公子割爱。”如意俯了俯身，双手接过游记。 那人的目光蓦的停留在如意的指尖。如意收回手抬头看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位姑娘想来定是常常做针线活吧？”他侧过身，状似无意地说道。 如意点点头，不想与他多说，虽是公众场合，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萍水相逢之人。 “我的妻子也是个爱做针线活的人，她的手艺颇好，我从前身上多穿的都是她做的，”男人抬眸看向虚空，似有无尽悲伤，“可惜我却留不住她……她还是过世了……” 原来如此，是个深情的男人。 “公子节哀！”如意抱着书朝他蹲了蹲身，准备往外走去。 “姑娘，姑娘，我看你绣工不错，你能不能为我做一只香袋，就如这只一模一样。”男子拦住她的去路。 他摸索着从衣襟中取出一只破旧不堪的香袋，那香袋上绣着鸳鸯戏水，香袋上的穗子已经脱落。 “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能做出一模一样的香袋。”男人低声说道，眼里满是哀求之色。 如意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公子您误会了，我不过是景王府中的一个小小婢女，做些粗使的活计，做不了这样精致的香袋。” 男人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公子，您不如去京中的绣铺问问，他们那里也许有绣艺如此高超的绣娘。”如意低声说道，缓缓向外走去。 “你骗人，你骗人……”男人压低声音突然间抓住如意的手，将袖中的帕子盖在了如意的脸上。 如意只觉得忽然间鼻中吸入一股刺鼻的味道，渐渐失去了意识。 包间里，青果已经回来了，手中拿了好几本游记，志怪小说还有话本子。 苏清妍看得津津有味，只夸奖青果不愧是宋姐姐的贴身婢女，这些书选得极好。 “如意呢？她怎还没回来？”苏清妍半晌才想起如意怎还没来。 “如意姑娘往三楼走了。”青果摇头说道。 苏清妍有些着急，立马起身就要去寻。 “三妹妹，不用急，这春风书局实在是太大了，许是如意姑娘迷了路，不如让丫头去寻，我们就在这里等她们。”宋真真笑道。 “还是我去吧。”苏清妍有些不放心，她知道如意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即便迷路了，她又不是没长嘴，问一下伙计不就回来了。” 可是她带着紫菱碧荷还有两个嬷嬷找遍了整个书局，还是没有找到如意的影子。 不好了，如意定然是出了事。苏清妍心中忐忑，立即俯身与胡嬷嬷说了几句，便仍旧回了包间。 “如意姑娘可找到了？” 看到苏清妍沮丧地摇摇头，宋真真满脸忧愁自责地说道，“都是我，若是让青果和她两个在一起就好了，我本想着光天化日之下，又是书局，再怎么也不可能出事，可现在……” 她跺了跺脚说道：“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带人再去找。三妹妹，你别着急，不会有事的，这么大的一个人不会丢的。” 说罢她带着人急匆匆出了包间。 苏清妍看她这般着急，心里很是感动，果然母妃与哥哥的眼光不错。宋姐姐不会因为一个婢女不见了而不以为然。 大理寺内，苏炫之听到胡嬷嬷的急报，立即赶往春风书局，见到慌慌张张的三妹妹与玉莹县主，他先是安慰了一番。 “人是在哪里没的？”他沉声问道。 “回世子爷，婢子与如意姑娘是在二楼的楼梯口分手的，她去了三楼。”青果低声答道，手中的帕子捏的紧紧的，“都是婢子的错，要是婢子不与如意姑娘分开就不会出事了。” 不知过了几时，如意悠悠醒来。 “瑶娘，瑶娘，我好想你。”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无限柔情，“我知道，我知道，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的……” “她们，她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男人掉转头目眦欲裂，一拳打在桌案上歇斯底里地叫道，“我……我自小失了生育能力……可是……可是……她们都生下了孩子……” 她紧紧闭着眼睛，假装还没有醒转。 她知道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今日必死无疑。 “我知道你醒了，你一定是在笑话我吧，儿女成群，却偏生是个乌龟王八蛋！”男人嘲讽地笑道，“哈哈……真是好笑……” 如意一动也不敢动，在他说出她的妻子爱做针线活的那一刻，她还有些不确定，可后来她取出香包要她做时，她已经非常确定这个男人就是忠宁侯府的小侯爷。 她本想只要自己不激怒他，或许他会放过她，哪知道他是有备而来，如意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冲着她而来？ 此刻她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是世子爷他会发现自己用指甲刻在游记封面的那个忠字。 “若是你能绣出一模一样的香包，或许我会饶你一命。”小侯爷似乎忽然间冷静下来，他摸出香包轻轻抚摸，仿佛在抚摸着他的发妻。 听到他沉沉的，不带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如意只觉得毛骨悚然。 此刻，她意识到那几个妾室定然是她所杀，她们也许也是这样被他带到这个偏僻的小屋，受尽折磨而死。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里？”小侯爷转过身子端坐在如意对面的木椅上。 “你肯定猜不出来，哈哈哈，对了，我没想到你这种人居然还认字！”他自顾自说着话，仿佛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你知不知道，你们这种女人最是下贱，就知道爬主子的床上位，我看着就烦，哪像我的发妻，她最是温柔体贴，从来不会为难我，可惜，可惜，我还是留不住她……” 他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春风书局，苏炫之听着青果的话，什么也没说，请书局老板将三楼的客人客人与伙计集中在一起，自己顺着书架慢慢看过去。 他俯身捡起掉落在书架底下的那本游记，闻了一闻后仔细查看。手指摸过封面，突然发现表面有些凹凸不平。 第26章 得救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还没找到如意的踪迹，苏清妍急得都已经抹了好几回眼泪了。 “不会有事的，如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宋真真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 “宋姐姐，你说什么人会和如意有仇啊。”苏清妍泪眼迷糊地看着宋真真说道。 “你别急，宋世子已经在查了，你且放心。”宋真真将热茶放在她手中，“你先喝点热茶。” 苏清妍感激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若是别人碰上这种事儿早就走了，而她却一直陪着自己，还不住的劝慰，要是她真成为自己的嫂子，那该有多好。 书局三楼。 “查一下，这间书局是谁家产业？”苏炫之摸着这凹凸不平的封面，就着光线说道。 “少卿，这家书局像是庆王殿下的产业。”王寺丞低声说道，“要不要我们先去庆王府知会一声？” “是倒是巧了。”苏炫之很是讶异，自家小皇叔向来看不起文弱书生，哪知却暗地里开了这么大的一个书局，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少卿，您说如意姑娘好好的怎就不见了，要说一个大活人，要是她不愿意，怎能这么容易就出了书局？”小张小声咕哝。 苏炫之用手摸了摸那封面，又看了一回，不断定这划痕是不是如意所留。若真是如意所留，那个口又是什么意思？ 这时有人凑过来在王寺丞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王寺丞瞬间变了脸。 “少卿，忠宁侯小侯爷今日来过书局。”他压低声音说道。 “那他人呢！”苏炫之的声音微微发抖，他举起书又看了一回，这才发现口的中间还有一条细痕，下头的那弯弯绕绕分明就是一个心。 “盯梢的说只见他一早进来，却未见他出门，觉得好生奇怪，正想来禀，刚好遇上我们来这里。”王寺丞冥思苦想，这小侯爷许是知道自家夫人红杏出墙，心中苦闷，所以才来书局消愁，可这……借酒消愁他理解，但泡在书局看书消愁倒是闻所未闻。 苏炫之脸色微变，心知不好，如意的失踪或许与他有关。 可刚刚小张说得没错，他本来就身材消瘦，若是带着如意出门定然有些难处，会不会如意其实还在书局之中。 “炫之，今日你怎会来这里，这么闲吗？”楼梯口传来男子略带嘲讽的声音。 “小皇叔。”苏炫之躬身行礼。 “出了什么事？”苏策凝眉问道。 “如意姑娘失踪了。”王寺丞不敢隐瞒，他知道这件事需要庆王的相助，因为他们毕竟是外人，春风书局颇大，他们一时半会摸不清其中的格局。 “好好的人怎会失踪，莫不是她自己走的？”苏策斜睨了一眼蹙眉沉思的苏炫之。 “不会。”苏炫之抬眸，“如意向来循规蹈矩，断不会不说一声自行离开。皇叔，你这里除了对外开放之处，可还有其他屋舌？” “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这春风书局是我的产业了？”苏策冷嗤了一声。 “小皇叔，事情紧急，关乎如意的性命，还请小皇叔不计前嫌，帮侄儿找到如意。”苏炫之拉住苏策的袖子低声说道。 “你是说她还在这里头？”苏策环顾四周，目光冷凝。 “小皇叔，侄儿怀疑如意失踪之事与忠宁侯小侯爷有关。”苏炫之知道越是瞒他，他越不肯帮忙。 “少轩？你会不会搞错了，他与如意……”苏策讶然看他，他怀疑苏炫之这是脑抽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怎会碰到一起，简直是笑话。 “时间不多了，待日后侄儿再与您细说。”苏炫之知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若小侯爷真的是杀人分尸案的凶手，如意恐怕就会凶多吉少。 “这……好吧，”苏策见向来对自己不服软的侄儿就要跪下了，忙颔首说道，“随我来吧。” 如意耳中听着小侯爷呜呜咽咽地哭着，心里琢磨着该怎样逃出去。 “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早就醒了！”小侯爷突然间回转头盯着如意的方向沉声说道。 “你……你是谁啊……为什么……”如意装作害怕的样子紧紧抱住自己的身子，她早就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被绳子捆住动弹不了。 “我知道你的手艺，试试吧，若是你能绣出一模一样的香包，或许我会让你死得不太难看。”小侯爷凑过来盯着如意的眼睛冷笑着说道。 “公……公子……”如意吓得瑟瑟发抖。 “怎么，这就怕了，爬床的时候怎就不怕了……背着我与别的男人苟合之时怎就不怕了……你这个贱人，贱婊子！”他忽然发疯般低吼起来，伸手扼住如意的脖子，开始疯狂地撕开她身上的衣服。 如意只觉得自己就要背过气去，她聚集全身的力量握紧拳头狠狠砸向他的眼睛。 反正都是要死不如死个畅快。 小侯爷冷不防被如意砸中眼睛，低叫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 “你别在我面前装什么深情，你这是王八蛋，你的发妻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心里没数？”如意咬牙切齿地骂道，“她与你青梅竹马，也愿意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可你呢，明明是你不行，你却让她承受流言蜚语。更让她受不了的是你是个变态，明明不行还要变着法子折磨她，她身上全是你用香火烫伤的痕迹，还有你那几个侍妾，她这么善良，你却这么待她，她明明就是你害死的！” “你住口！你这个小贱人，你知道些什么！”小侯爷瞬间恼羞成怒，抓起椅子就要砸过来。 “你明明就是衣冠禽兽，杀人分尸的恶魔！”如意孤注一掷，大声喊道。 “哐啷”一声，椅子砸在了如意身边。 “汪汪汪……”几声狗叫传来，门被人踢开，苏炫之一个箭步冲进来抱住如意，将她死死抱在自己怀中。 与此同时，苏策手中的软鞭已经将小侯爷的脖子缠住，他惊叫一声扑倒在地。 “如意……如意……你没事吧？你别吓我……”苏炫之抱住如意衣衫不整软绵的身子低声叫道。 第27章 尘埃落定 “你们都快退出去，今日之事必需保密，若是有人传扬出去，本王唯你们是问！你们可别以为本王只是说说而已。”苏策挡住众人的视线冷冷说道，一甩软鞭，小侯爷早已瘫软在地。 “是，殿下。”一众人躬身行礼，这位王爷的话谁敢不听，只是他们不明白庆王不是与景王世子水火不容，怎今日却偏帮起他来？ 对了，这也算是皇家密事，毕竟景王世子的通房被男人劫持，又是这般衣衫不整的，若是传扬出去，终不是一件好事。 众人默默无言退出。王寺丞与大理寺手下将小侯爷捆得结结实实，小张又泄愤地提脚在他手上狠踩了几下。 小侯爷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衣冠禽兽！”苏策将软鞭收回腰间，瞥了一眼被捆成粽子般的小侯爷说道，“一个男人只知道杀女人泄愤，你等着千刀万剐吧，也该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殿下，殿下，不是我的错，都是他们……他们一个个都想害我……”小侯爷面色惨白扬声叫道。 “还不快堵住嘴巴拉出去，看他一眼本王都嫌脏。”庆王掸了掸手，啐了一口，徐徐往外走去。 “如意……”苏炫之手忙脚乱地脱下身上的外袍裹住如意的身子，低声唤道。 “世子爷……”如意轻声叫道，双手握住他的手臂。 真好，她就知道世子爷定是会来救她，她安心地靠在他怀中，慢慢闭上眼睛。 宋真真站在那里看着大理寺的人簇拥着苏炫之他们离开春风书局，唇角不禁浮起一丝笑意。 “县主，我们回去吧。”青果低声唤道。 “也该走了。”宋真真将发丝别在耳后，戴上风帽，刚刚她已经将苏清妍送回了景王府，又绕回书局想要知道事情的结果。 那女人真是……都这样了，还能被找到，也是命大。 她摇了摇头，坐上马车。 “县主，您真是仁慈。”青果嘀咕道，“这么冷的天还陪着她们熬了这么久。” 宋真真斜睨了她一眼并不说话，她知道经过这一次苏清妍定然已是对她死心塌地，至于苏炫之也会记得她的好。 那个小通房嘛，虽然没有死，可是她与一个男人一同消失了这么长时间……这流言蜚语定然会淹死她。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如意醒来之时已是半夜，她浑身酸疼，口中满是苦味。 本来她的身子还没有完全痊愈，今日又受了惊吓，旧病新伤席卷而来，压垮了她瘦弱的身子。 苏炫之请了太医为她诊脉开方，又将她移入自己寝居的偏房，嘱咐未经他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出。 京城杀人分尸案在年前终于破获，陛下很是高兴，忠宁侯府小侯爷被打入死牢，只等将细节查明就要问斩。 京中人人都舒了口气，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杀人分尸的凶手居然是一位温文尔雅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侯爷。 外间传言，这位侯爷对亡妻情深义重，一直怀疑是那几位妾室联合起来害死了亡妻，所以才处心积虑以放归她们为由，暗中将她们杀死分尸泄愤。 如今忠宁侯府最可怜的便是那位过门才不足一年的新夫人，听说她抱着孩子去宫中请罪，求陛下开恩，说是侯爷罪有应得，但请陛下不要连坐府中众人。 她愿意终身留在忠宁侯府，侍奉婆母养育幼子。 陛下念她一片赤诚之心，并未篡夺侯府爵位，应允若是嫡子到了十二岁，仍可继承爵位。 此事总算是在年前尘埃落定。只是苏炫之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但思及这位新夫人乃是丽妃娘娘之甥女，这红杏出墙之事暂不能明说。 更何况他们这般夜里私闯侯府，听人墙角之事说出去恐还会被人反咬一口，说是他们这是要蓄意逼死侯府孤儿寡母。 如意休息了一两日后，身子渐渐恢复，苏炫之箍着她不让她下床，让她感觉很不自在。 那天苏炫之下值回来，笑容满面地坐在如意榻前说道：“如意，今日玉莹县主送来很多补品，说是给你补补身子。” “世子，这……如意卑贱之人实不敢当，县主深情厚谊，如意无以回报。”如意有些惶恐。 玉莹县主真是个平易近人之人，如此高贵的身份，却是这般关心一个小通房，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这有什么，县主不过是一片关爱之心，我看这些燕窝甚好，已经交给了喜儿，让她给你每天炖着喝。”苏炫之春光满面，眼里满是柔情，将手中的匣子打开说道，“喏，这些是她送给你的首饰，说你漂亮可爱，她看着很是喜欢。又说你平日里穿得有些素淡，也该好好打扮。” “世子爷，县主真是个仁爱之人。这……让婢子如何受得住。”如意望着金光闪闪的钗环，心中心潮起伏，若得这样一位主母，她如意该有多么幸运。 “清妍也对她赞不绝口，说她温婉慈和，与她有说不完的话。”苏炫之低声笑道。 “世子爷，那您与县主的婚事？”如意抬眼问他，心里想着看来不出所料，世子爷的婚事该是定了。 “也定得差不多了。”苏炫之将匣子放在案头，伸手替如意拢了拢被子说道，“她如果嫁进来，我想着她这般温和明理之人，定会宽待你，再说我也会护着你，你放心。” “世子爷，婢子日后定会好好照顾您与县主。”如意含笑说道，一双眸子里全是喜色。 苏炫之见她如此娇俏可爱，忍不住俯身过去吻住她的唇。 她的唇软糯香甜，让他禁不住尝了又尝。 “世子爷……”如意羞涩推开他，理了理散乱的衣襟，红着脸说道，“也不知世子爷您婚期定在何时，婢子也好为世子与世子妃做些什么。” “不用你做些什么，你只要乖巧一些就好。”苏炫之刚刚尝到滋味，怎肯轻易放弃，抱住她，低声说道，“如意，过了年，你也十七了吧？你也不小了，不如……” 第28章 王妃质问 “别，世子爷，您马上就要大婚了……不要……”如意手忙脚乱地护住自己的衣襟。 主母马上就要进门，在这个当口，她私心里很是不想与他更进一步。 “如意，你听话……你是我的通房，原该服侍我的。”苏炫之已然动情，他死死箍住如意的身子，伸手慢慢探寻着。 “疼……”如意扭着身子，急中生智蹙眉叫道。 她不是不愿意，从她答应做他的通房起，她就知道自己与世子之间早晚会发生男女之事，可现在她很不想，非常不想。 她有些懊恼，她不过是个通房丫头，就如世子所说，服侍他是天经地义，若不是他怜惜她还小，去年开始她就要履行暖床的义务了。 既然自己同意做他的通房丫头，这会儿又矫情起来，实在是有些不该。 可是，她真心有些不愿意。 世子爷有了心上人，却…… “哪里疼？”苏炫之听她呼疼，忙放开她，眼里的欲火尚未熄灭。 “世子爷，婢子腿上的伤口还未全好。”如意眼里泪光点点，心里却很是酸楚。 “怎还没好？我看看。”苏炫之按住她的身子就要查看。 “不要……”如意捂住被褥，不想让他掀开来看。 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力气怎抵得过苏炫之这个健壮的男人，三两下便被苏炫之掀开了被褥，露出粉色里裤。 “别，世子爷……”如意万般不愿地叫道。 “你是我的人，我看看还不行，放心，我不动你。”苏炫之知她心思抱住她的肩头说道，“等你愿意了，我们再来还不好，刚刚是我唐突了。” “世子爷……”听他这般说，如意眼里的泪扑簌簌往下流。 “真是个爱娇的小娘子。”苏炫之抱住她，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如意，我会好好怜惜你的。” 他抬起头，眼里满是柔情。 只可惜如意她只是个地位卑微的婢女，要不然自己有她一个温柔小意又知心的小娘子就足够了。 “让我看看你的腿。”他轻手轻脚地卷起如意的裤管，发现她洁白如玉的膝盖处，深红交错的伤痕触目惊心。 “如意，这是上回瓷片割裂的，怎还没全好？你怎不早说？”他惊声叫道。 “世子爷，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压到时，还是有些疼的。”如意淡淡笑道。 世子爷总是小题大做，不过是些小伤痕，都已经快全好了。 “如意，上一回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你伤成这样，我还让你回马车……”苏炫之亲眼看到了那横七竖八的伤口，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原是想着不过是割开几道口子罢了，所以那日周嬷嬷说时他并未很放在心上。 如意啊如意，你总是让我心怀歉疚。 苏炫之小心翼翼地为如意放下裤管，心中很多难受。 “世子爷，没事的，婢子都快好了。”如意抬眸看他。 她的世子爷就是心软，只有他真心为自己好。 “如意。”苏炫之抱她在怀中，抬起她小小的脸问道，“不如我不娶妻，我们两个过一辈子好不好？” 如意睁大眼睛看他，愕然说道：“世子爷，您可千万不要说这种话，要是被王妃知道了，婢子的命都要没了！” 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苏炫之苦笑一声说道：“你怕什么？我不过是问问你罢了，如果你愿意，我或许……” “别……世子爷，您还要迎娶玉莹县主呢。”如意捂住他的嘴，世子爷怎能说出这般叛道离经的话，他都快要定亲了，说这种话可是要遭天谴的。 “傻瓜。”苏炫之握住她的手轻轻吻着，只有如意这个傻瓜，全然不会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如意被他吻得酥麻，禁不住推开他说道：“世子爷，您快走吧，婢子要睡了。” “你这是赶我走？”苏炫之无奈站起身，为她盖好被子，见她脸红红的，甚是可爱，忍不住又在她脸上亲了几口。 “世子爷……”如意微蹙眉心，轻声唤道。 “如意，你这是反悔了，不想让爷走？”苏炫之重新又在床榻边坐下，双手抱住如意的肩头。 今夜的如意浑身散发着迷人的幽香，让他很是情动。 “如意，你身上好香。”他有些迷醉地嗅闻。 “哪有啊，世子爷，您快走吧，喜儿马上就要进来了。”如意推他，今日的他真是难缠，明明说好要走的，却又坐了下来。 “好了，这回我是真的走了。”苏炫之笑道，“你好好睡觉，不许再偷着干活。” 见他真的走了，如意的心又是甜蜜又是悲伤。 苏炫之出了外头，被冷风一吹，压下心头的欲望，今夜，他真的很想要她，想要将她真正变成自己的女人。 要知道那天，当他第一眼看到如意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他恨不得拔剑将那该死的男人一剑封喉。 他的女人绝不允许别的男人动她一根毫毛。 “世子爷，王妃有请。”周嬷嬷提着灯笼小声说道。 这么晚了？出了什么事？苏炫之心头一惊，急匆匆赶到主院。 “母妃，出了什么事？您这么着急找儿子？”看着面色不佳的母亲，苏炫之急忙问道。 “炫之，你先坐下。”景王妃看了眼儿子缓缓说道。 “母妃，到底出了何事？”苏炫之在她下首的位置坐下低声问道。 “炫之，你可不许瞒我。”景王妃屏退左右，神色凝重地说道，“那日你三妹妹带着如意去书局买书，如意她究竟出了何事？” “原来母妃问的是这个，儿子不是早就和您说过，如意不过是在书局中找书迷了路，闯到了后头的杂物间，一时受了些许惊吓，并无大碍。”苏炫之笑道。 “可我怎么听说，如意她是被忠宁侯府小侯爷挟持，受尽了凌辱，那小侯爷将如意的衣衫都剥去了……”景王妃蹙眉说道。 “母妃，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苏炫之心头一惊，母妃这话说得何其明白，若不是那天亲眼目睹之人，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炫之，你就说这话是真是假？你可不许骗我，事关我们王府名声。”景王妃沉下脸问道。 第29章 讨要 “母妃，我且问您，您是信儿子还是信外头的道听途说？”苏炫之反问道，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炫之……”景王妃低声唤道，语气有些踌躇，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向来孝顺，可是若是惹恼了他，他可是执拗得很。 “母妃，若是再有人说这种话，你与他们说，如意是我的人，若是他们胆敢造谣污她清白，那就是公然与我苏炫之作对。”苏炫之缓缓起身，对着景王妃欲言又止地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 “炫之啊……”景王妃低低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对如意的感情，她从小跟着你，又聪明乖巧，又是个护主的人，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婢女……” “母妃，她虽然是个婢女，但终究是我的人。”苏炫之低声说道，“我不会允许那些人造谣污蔑。退一万步说，如意若真是被坏人劫持，污了清白，那也不是她的错。” “好，炫之，母妃相信你还不成。”景王妃终究让了步，她到底不想与儿子搞僵。 “那就好，母妃，若是无事，儿子手头还有些活要干，儿子先行告退。”苏炫之躬身说道。 “炫之，母妃问你，你与玉莹县主的事……”景王妃换了个话题，脸上露出慈爱笑容。 “玉莹县主很好。”苏炫之放柔声音说道，“婚事全凭母妃做主。” “那就好，”景王妃颔首，只要儿子答应，这门婚事定然能成，看玉莹县主的意思，看中的应该也是自家儿子，要不然上一回她就不会答应与清妍同去春风书局。 只是如意这个丫头，儿子护她护得那么紧，景王妃心里很不是滋味，若往后玉莹县主嫁进来，这如意终究是个祸事。 想起景王虽与她相敬如宾，该给自己的体面一个都不少，可是他终究对她还是隔着一层心，那个柳姨娘才是他心中的解语花吧？ 苏炫之出了主院往外院而去。 “世子。”琥珀有些诧异，怎这个时候世子爷还不休息。 不过她向来不多问，只端上茶盏静立一旁。 “王妃今日是否出过门，或者见过什么人。”苏炫之目色沉沉，低声说道。 “回禀世子爷，王妃今日并未出过门，也并未见过什么外人。”琥珀恭恭敬敬地回禀。 那就是府中有人在她面前嚼舌根了。他突然想到三妹妹的两个丫头紫菱与碧荷，这两个小丫头年纪小，又不太聪明，会不会被有心人利用？ 不过夜已深，只能等明日再问了。 苏炫之越发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出些蹊跷来。莫说那小侯爷出现在春风书局已是意外，可他偏生还遇上了找书的如意，而且还劫持了她，真是让人想不通。 这件事环环相扣，看似冲着如意来的，可实则应是冲着他或者景王府而来。 想起深夜从侯夫人屋子里出来的那个有些眼熟的男子，苏炫之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世子，还有一件事，婢子要向您禀告。”琥珀斟酌着说道。 “什么事？”苏炫之抬头看她。 “世子，您让婢子注意柳姨娘，她这两日娘家的嫂子来了两回，还带着两位姑娘。”琥珀低声说道，“那两位姑娘，婢子看着不像是良家女子，举手投足，眼角眉梢都有些……” “看来她这是想来固宠了。”苏炫之沉吟片刻问道，“父王可在她的院子里？” “世子，王爷他并不在，她们应该没有见到王爷。”琥珀说道。 “下回若是她们再来，你提醒下王妃身边的张嬷嬷，还有两位侧妃那里也可透露一二。”苏炫之冷笑一声说道。 他本不想管父王后院之事，可这位柳姨娘实在是太有手段，不过是父王一个手下的女儿，居然能够长盛不衰，得父王宠爱二十余年，当真不能小觑。 更何况她生的老二只比自己小几个月，从小跟在父王身边长大，很得父王宠爱，要不是自己是嫡长子，说不定那世子的位子岌岌可危。 幸而皇祖父极其喜爱自己，于是父王面上也表现得很看重自己，可实际上他知道父王真正最疼爱的是哪个儿子。 “世子，婢子猜想这两位女子也许是给二公子备的。”琥珀低声说道。 “不管是给谁备的，你只管按我说的办。”苏炫之淡声说道。 眼看着他要娶妻，王府中各路人马都开始蠢蠢欲动，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夜已深，苏炫之揉了揉眉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他最担心因为自己，如意会受到伤害。 翌日一早，苏炫之便去了苏清妍的院子。 “哥哥，您找我？”苏清妍很是诧异，她知道哥哥没事从不会来她的院子找她。 “昨日里紫菱与碧荷哪个单独去过主院？”他沉声问道。 “主院？哦，我使了碧荷去给母妃送过东西。”苏清妍茫然说道，“哥哥，出了什么事？” “碧荷你过来，我有事问你。”苏炫之沉着脸说道。 碧荷吓得看了眼苏清妍，见苏清妍瞪着眼睛看她，只好跟着苏炫之往外走。 “我问你，你可向王妃说起过如意那天的事？”苏炫之冷冷看她，见她微垂着头，瑟缩着，越发觉得定是她说的。 “世子爷，奴婢没有乱说话……”碧荷吓得连连摇头，惊恐地说道，“王妃身边的朱颜姐姐问奴婢那天如意姐姐在书局到底出了什么事，奴婢只说并不知情，她就说怎听说那忠宁侯府的小侯爷也是在春风书局被抓的……说他可是杀人凶手，最爱把女人……世子爷，奴婢真的没有乱说话，真的没有……” 又是朱颜！看着瑟瑟发抖的小丫头，苏炫之点头说道：“你没说为何吓成这样，没事，回去吧。” 景王妃刚起身不久，就见儿子等在堂中，见他神色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母妃，儿子瞧着您身边服侍的朱颜姑娘甚好，容色娟丽又聪明能干，儿子想问您讨要她，”苏炫之气定神闲地说道。 第30章 自以为是 “呃，朱颜？”景王妃又惊又喜地看着眼前神色自若的儿子，不知他为何就这般想开了。 “母妃不同意？”苏炫之笑道，“也是，她在您身边也服侍惯了，算了，儿子就不夺您所爱了。” “炫之啊，我早就有打算将朱颜指给你，可你当初不是说不收人吗？”景王妃笑着说道，“你都开口向我要了，我怎会不放人。” “不过母妃，你先问问朱颜，不知道她乐不乐意。”苏炫之微微笑着往后排站着的朱颜看了一眼。 朱颜的心怦怦乱跳起来，今日她这是梦想成真了，世子爷他……他居然亲自向王妃讨要她，那简直是给她脸上添光啊。 都说如意是世子爷的心头好，莫不是真的因为如意她被人……所以世子爷才…… 她不禁沾沾自喜起来，垂首站在那里，脸有些红了。 “她能不乐意。”王妃瞥了一眼朱颜笑道，“朱颜你说，你愿不愿意。” 朱颜羞答答上前一步，俯了俯身说道：“王妃，婢子什么都听你的。” “嘴倒是很甜，这样吧，等选个好日子，把你送过去，往后好好服侍世子爷吧。”王妃哪里不知她的意思，为着这心思，她还常常与如意磕磕绊绊。 “不过啊，你过去之后可不许在我这里那般任性，与如意两个好好相处。”王妃沉下脸说道，“最主要的是服侍好世子，恪守自己的本分。” “多谢王妃教诲。”一听到还要选日子，朱颜有些着急，别到时候夜长梦多，这事儿又黄了，只要自己现在过去，凭着自己的姿色，定是能将世子勾住，瞧瞧如意那小身板，世子他是没有吃过好的。 “母妃，还选什么日子啊，既然朱颜愿意，儿子这就将她带走。”苏炫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慢悠悠说道，“快到年底了，如意又病病歪歪的，儿子那里缺个可心的人儿。” 景王妃抬眼看他，这才过了一夜，怎么儿子突然就开窍了？ “母妃，二弟他屋里有几个通房啊？”苏炫之问道。 “他……该有……”景王妃想了一会儿说道，“该有三个吧，说还要选两个聪明伶俐会服侍人的。只要柳姨娘愿意，我们王府也不缺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景王妃抿唇看了眼脸上满是惊喜的朱颜说道：“还不快收拾收拾，这就跟着世子走吧。” 朱颜满心喜欢地收拾了东西跟着苏炫之出了主院。 “世子爷，婢子会好好服侍您的。”走了一段路，朱颜羞答答开口说道。 苏炫之看了她一眼，温声说道：“我知道你很会服侍人，所以今日我才问母妃要了你，你先去临风居周嬷嬷处吧，她会给你安排住所，等我晚间回来再做安排。” 朱颜双颊绯红，世子爷说自己很会服侍人，看她的目光又极其温柔，看来对她很是满意，呀，今日她可要好好想想，等世子爷晚间回来定然要服侍得他身心俱爽，让他尝了味道之后，对她欲罢不能。 她喜滋滋到了临风居。 周嬷嬷看见她笑盈盈说道：“朱颜姑娘，世子交代过，让你今日先学学规矩。” 还不是学学怎样服侍男人的规矩，朱颜羞涩垂眸低声说道：“嬷嬷，这些……我也不懂，还要嬷嬷教教我……” “这有何难，朱颜姑娘这般聪明，一学便会。”周嬷嬷笑道。 “嬷嬷，我想先去看看如意，不知她怎么样了。”朱颜故作关切地说道。 “哦，朱颜姑娘倒是个知规矩的人，甚好，不愧是王妃亲手调教出来的姑娘。”周嬷嬷温声说道，“你且稍等，我让喜儿过来领你过去，我这就给你安排房间。” 朱颜理了理发髻，很是满意，周嬷嬷不愧是老人，说的话她爱听。 朱颜从贴身的包袱里取出一枚镶嵌红宝石的金钗簪在鬓边，这可是她母亲送给她的最好的首饰，是从前老夫人赏给她的，这会儿簪上正合适。 喜儿一见朱颜，吓了一跳，怎么她就来临风居了，世子爷也是，明知朱颜最不待见如意姐姐，还偏偏选了她过来，若是往后，如意姐姐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喜儿，你带我去见见如意，听说她病了，还没有好，既然如今我来了临风居，总先要去看看她，毕竟往后我们两个可是要共同侍奉世子爷的，虽说我是王妃的人。”朱颜看了眼喜儿，抬手说道。 她仰起头，挺起腰，一副高昂模样，头上的发簪随着她的动作晃了一晃，金光闪闪的简直要刺瞎喜儿的眼睛。 她这副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世子夫人呢。喜儿瘪着嘴，敢怒不敢言，暗暗为如意担心。 如意正靠在床头绣荷包，突见喜儿领着个人进来，忙抬头看。 “如意你呀，倒是真会躲懒，明明都能绣荷包了，还在世子爷面前装可怜，惹得世子爷舍不得让你干活。”朱颜一进屋子就阴阳怪气地说道。 “朱颜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意姐姐的病还没有全好，世子爷吩咐了，让她不许下床，是如意姐姐她自己闲不住，偏要做绣活。”喜儿涨红着脸说道。 “呵呵，你还小，你懂什么？”朱颜环顾四周，她早就心生妒忌，世子爷居然让他住在自己的寝居隔壁，这偏房布置得极为雅致与温馨，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的，她如意，如今不过是个失了贞洁的破鞋，凭什么世子爷还对她这么好。 “朱颜姐姐，你请坐吧。”如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 “这是什么？”朱颜见如意床头的案几放着一盅瓷盏，转头问喜儿。 “哦，那是玉莹县主送的燕窝。”喜儿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捧起瓷盏放在如意手上，“如意姐姐，你快喝，这会儿温度刚刚好。” “玉莹县主？”朱颜冷笑一声说道，“她那是可怜你吧，县主真是个温柔体贴之人，想着你被别的男人糟蹋了……这才给你送这些补品吧。” 第31章 朱颜受罚 “什么别的男人？什么糟蹋？朱颜姐姐你可不许乱说话，你可不要污了如意姐姐的名声！”喜儿惊得大声说道。 “这是事实啊，又不是我编的，如意你说是不是？呵，要不是世子爷怕你寻短见，又怎会对你这么好，不过啊，你已经脏了，他是绝不会再碰你了。”朱颜冷冷说道，“要不然他也不会今日一大早就将我从王妃那里要过来。男人呀，又怎会喜欢破烂东西。” “你……简直血口喷人！”如意不怒反笑，只低声说道，双手紧紧捧住瓷盏。 “我怎么血口喷人了，那天你明明就是被小侯爷剥光了衣服，被他……啧啧啧……真是好可怜。”朱颜站起身走上前来，一把夺过如意手中的燕窝笑了一声说道，“你啊，根本不配喝这上好的燕窝，要是我受了这般凌辱，早就找条绳子自尽了，怎还会死乞白赖地留在世子爷身边。” 她说完，打开盖子，将那一盏燕窝喝了个精光。 “朱颜姐姐，你怎能这样欺负人……”喜儿哭着拽住朱颜的手。 “喜儿不要，清者自清。”如意刚刚听到世子爷居然一大早就去主院向王妃讨要了朱颜，心里已是很难过。 世子爷他昨夜里还温声软语，要与她成就好事，可自己不过是没有答应他，他就急不可耐地去讨了朱颜过来……这让她一下子无法接受。 “朱颜，你在这里咋咋呼呼地叫些什么！”周嬷嬷沉着脸走进屋子。 “嬷嬷，没有的事，我不过与如意攀谈几句。”朱颜慌慌张张放下瓷盏笑着说道。 “嬷嬷，她将如意姐姐的燕窝都喝了，还说如意姐姐是残花败柳，让她去死……”喜儿呜呜咽咽地拉住周嬷嬷的手哭诉，“朱颜姐姐她……她太欺负人了！” “朱颜，”周嬷嬷看了眼空空的瓷盏，抬眼看她，“你可听清楚了，世子爷讨你过来，不过是想着如意姑娘生了病，喜儿又小，想着让你过来服侍她，你倒好，还没开始服侍，就惹出这么多祸！” “嬷嬷，嬷嬷，你定是听错了吧？让我服侍她？不可能，世子爷可是求着王妃讨我过来服侍他的。”朱颜睁大眼睛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她一个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居然服侍一个小通房，不可能，不可能。 “琥珀，你带她去外院，她骄纵跋扈，造谣生事，就凭她将如意姑娘的燕窝抢了这件事，就足以责她十个板子，目无主子之人，我们临风居不留她！”周嬷嬷肃然说道。 “主子？嬷嬷，她算哪门子主子？”朱颜白着脸说道，“我要见世子，我要见世子，她一个破烂货，凭什么让我服侍她。” “掌嘴！”琥珀低声喝道。 几个丫头走上前来左右开弓，打得朱颜不知所措，她从小没有受过什么苦，细皮嫩肉的，不过是打了几个耳光，鲜血便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 “你们……你们凭什么打我，我要回主院！”朱颜忍不住放声大哭。 “吵死人了，如意姑娘你好好休息，我们这就把她带走。”琥珀恭敬地朝如意躬身说道。 几个丫头拖着朱颜往外走。 朱颜还想挣扎骂人，嘴已经被堵上，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如意姐姐，真是大快人心！”喜儿拍手笑道，“我就说世子爷怎会要她服侍，原来世子爷这是为您报仇啊，这坏心肠的女人，活该她倒霉！” 如意抿唇，眼里泪光点点。 原来世子爷是使了个好计策啊，要是朱颜还在王妃身边，他总要投鼠忌器，这才好了，朱颜她活该被责罚！ 世子爷对自己真好。 如意感激地抱住被子，心里想着这辈子她要尽心尽力服侍他，什么话都听他的，想着自己昨夜里拒绝了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忍。 或许下一次，她不会再拒绝。 朱颜被打了耳光后羞愤难当，想要偷跑回主院，被周嬷嬷关入柴房。 “你可要想明白，王妃与世子可是母子。”周嬷嬷冷眼瞧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想想王妃会站在哪一边。” “都是……都是如意她，她挑拨的，她定是嫉恨我，嬷嬷，求求你，求求你放我走，这口气……这口气我咽不下……”朱颜的脸肿得像猪头，她哭着喊着。 “朱颜，这话你自己也不信吧？”周嬷嬷冷嗤一声说道，“说吧，这流言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嬷嬷，这不是流言，是真的，如意早就被别的男人污了清白，世子爷定是被她骗了。”朱颜咬牙切齿地说道。 “若是你想死，你尽管说吧。”周嬷嬷摇了摇头，对这种愚顽不化的人她不想多说什么。 她说完转身往外走。 “嬷嬷，嬷嬷，你别走……”朱颜哀嚎着，抱住周嬷嬷的腿。 “世子可是未来王府的主人。”周嬷嬷语重心长地说道。 “嬷嬷，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我不想死，我这么年轻漂亮，我不想死……”朱颜语无伦次地说道。 “那你快说吧，我还有很多事，没时间听你废话。”周嬷嬷蹙眉说道。 “嬷嬷，是……”朱颜咬了咬牙说道，“那天玉莹县主的婢女来给三小姐送东西，我听她们在后边说悄悄话，一个说如意真是倒霉，好好的被人盯上了。又说那小侯爷也是那天被抓的。” 周嬷嬷眉心一跳，这件事怎还牵涉到玉莹县主的婢女了？ “另一个说，哎呀，要是如意真是被那个变态杀人魔劫持了，那真是说也说不清楚了，听说那被分尸的女子都是赤身裸体的……”朱颜垂首说道。 “所以你就道听途说，把这话传给了王妃？”周嬷嬷忍不住叹气，朱颜这人真是没有脑子，人家没有坐实猜测的话，到了她口中却变成了言之凿凿。 “嬷嬷，嬷嬷，我说的是真话，您信我，要不然我怎么会只知道如意她……”朱颜扬起脸，含泪看着周嬷嬷，心里突然间有些害怕，莫非她们两个是故意让她听到这些话吧？ 第32章 我未来的妻子必须善待如意 周嬷嬷掰开她的手，退后几步说道：“朱颜你好自为之吧，得罪了世子爷，这后果你自己难道没想过？” 她关上柴房的门，朝两个婆子点了点头，径直往回走。 夜幕降临。 大理寺，苏炫之正在查看案卷，就听有人叩门。 他抬眼一看，就见书香提着食盒站在门外。 “世子爷，您这么晚还没回府，如意姑娘怕您不及时用膳，特意为您做了您最爱吃的梅菜扣肉，红烧鲤鱼，清炒白菜虾仁还有一盘蒸羊羔。”书香一边说着一边将菜取出来。 菜肴的香味弥散在整个屋子，苏炫之的眼神渐渐变得柔软，如意啊，满心满眼都是他。 “她还说了什么？”苏炫之抬眼问道。 “如意姑娘说了，还请世子您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了，让您早点归家。”书香憨憨笑着说道。 “归家……”苏炫之盯着手中的筷子，脑海中浮现出如意那含笑的眼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小丫头，肯定是想他了，就跟那盼着夫君归家的小媳妇似的。 他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强烈的回家冲动。 “少卿，啥味儿这么香啊，又有啥好吃的？”王寺丞耸着鼻子，乐颠颠地从外头走了进来。 苏炫之夹起一块梅菜扣肉，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咸中略带着一丝甜味，让人吃了口齿留香。 “那还用问，肯定是如意姑娘的好手艺呗！”李录事笑着说道，“我们少卿真是好福气，哪像我们只能饿着肚子闻肉香。” “一起吃吧。”苏炫之摇了摇头，看着他们垂涎欲滴的模样，指了指一边的碗筷。 “我就说如意姑娘想得最是周到，知道我们两个定然也饿着肚子。”王寺丞拿起筷子夹了蒸羊羔尝了一口，眯起眼睛说道，“真是太好吃了，多谢少卿，我们有口福了。” 回去的马车上，苏炫之望着琥珀说道：“怎么样？她说了没有？” “回禀世子爷，朱颜说她说是听了县主的两个丫头……”琥珀低声说道。 苏炫之揉了揉额角，原来如此。 他有些头疼，往后可要提醒玉莹县主好好管管自己的贴身婢女，要让她们管住自己的嘴，要不然，下回他可不会这么客气了。 “世子爷，您看……”琥珀低声询问。 “先把她关几天。”苏炫之沉思片刻说道，“别让她见人，关她几天她就老实了。对外就说让她先跟着朱嬷嬷学规矩。” “如意那里，你让周嬷嬷不要再让她随意外出。”苏炫之靠在马车壁上缓缓说道。 “是。”琥珀低声应道。 两日之后，恰逢休沐，景王妃特备请柬，邀玉莹县主至府中一叙，言明是为答谢上回她对清妍的照拂。 王妃暗自思忖，想要让儿子与玉莹县主多加往来，以便多多增进彼此感情。 玉莹县主携两名嬷嬷、四名贴身婢女，应约而至王府。 “真真拜见王妃。”她对着端坐上首的景王妃，端庄稳重地屈膝施礼。 “县主请坐。”景王妃笑容温和，示意白芍二人扶她入座。 “前次之事，多谢县主。若非有你，我家清妍怕是要受惊不小。”景王妃端详着这位容貌姣好的准儿媳，甚是满意。 “王妃言重了，不过是我分内之事，倒是如意姑娘受惊了，不知她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宋真真轻声问道。 “如意，她不过是受了些惊吓。倒是劳烦县主挂心了。”景王妃微微颔首，心中对她更为满意。 果真是大家闺秀，一言一行皆恰到好处。 “母妃，县主对如意关怀备至，还特意送了燕窝补品和金银首饰为她压惊。”苏炫之自外而入，身着白色狐裘，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华贵。 “世子……”宋真真起身施礼，双颊泛起羞涩红晕。 “如意怎敢劳烦县主如此厚待。”景王妃心中感慨，这玉莹县主的胸襟实非寻常女子所能及，既然她如此友善，自己也定当有所回报。 “王妃，如意姑娘照顾世子已然辛苦，我也仅是略尽心意。”宋真真面色微红，轻声说道。 “炫之，今日天公作美，你不妨携县主去后花园逛逛。”景王妃微笑着说道。 “县主，请……”苏炫之迎着宋真真向门外走去。 “王府中有许多银杏树，秋日必定美不胜收，只可惜如今已落叶凋零。”宋真真仰头望向高耸的银杏树，略带惋惜地说道。 “待到明年秋日，我再陪你一同观赏。”苏炫之沉声说道，“四季更替，王府中处处皆有景致。” “世子……”宋真真垂首，苏炫之的言外之意她明白，他是愿岁岁年年与她共赏王府风光。 “世子，县主，茶汤与点心已备好，皆是如意姑娘亲手所制。”周嬷嬷躬身禀报。 “哦，那她人在何处？”苏炫之往她身后看了看问道。 “如意姑娘说，她就不打扰世子与县主赏景了。”周嬷嬷恭谨答道。 青叶暗自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心想今日这黏人的狗皮膏药总算识趣，也亏得自家小姐还要假意对她示好。 苏炫之无奈摇了摇头对宋真真说道：“她这人就是这样，太过小心谨慎。” “世子，如意姑娘许是不想见我。”宋真真垂眸说道，“我们之间……如意姑娘是不是怕日后自己……” 她说得婉转，可苏炫之却听得明白。 他有意滞后半步，待她止住步伐，方轻声问询：“县主，倘若我娶你为妻，你将来可会善待如意？” 宋真真面色微红，郑重点头，见苏炫之面有喜色，遂又问道：“苏世子，你择妻之标准，莫非是正妻必须善待如意姑娘？” “如意与我自幼一同成长，我曾许诺会护她一生周全。故而我日后之妻，若容不下她，我断不会迎娶。”苏炫之缓缓说道，阳光洒落在他的面庞，为他俊逸的面容增添了一抹金色光辉。 宋真真含笑凝视他，可是放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攥住了帕子。 他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而且是当着她的面。 既如此，宋真真知晓自己要么舍弃他，要么就让如意彻底消失。 第33章 通房丧命 宋真真在景王府逗留的时间不长，她与苏炫之在后园稍作散步，便托词返回府邸。 临行之际，如意特意前来相送，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以谢她所赠之礼，又将自己亲绣的一幅红梅绣屏赠予她。 宋真真笑容温和，夸赞如意绣工精妙，对这幅绣屏甚是喜爱。如意见她喜爱，心中亦是欢喜，对她又增添了一分信任。 随后两日，景王妃亲自前往宋将军府提亲，宋将军府那边也欣然应承，景王妃便依王府规制筹备下定的聘礼。 王府众人皆知世子爷的婚事已然敲定。紧接着，府中二公子苏灿之的婚事也尘埃落定，女方乃是兵部侍郎王家的嫡幼女，只待苏炫之迎娶宋真真后，便操办婚事。 一时之间，府中既要筹备过年事宜，又要着手安排两位公子的婚事，府中众人皆忙碌不堪。 如意这两日也被王妃传唤，与苏灿之的几位通房侍妾一同制作些绣品。 苏炫之本不想让如意与她们共处，但拗不过如意的意愿，她担心苏炫之向王妃进言，王妃会认为她恃宠而骄，对她心存不满。苏炫之无奈，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苏灿之有个通房名唤芝兰，她是王府的家生子。她相貌清丽，性情温婉，与如意相处融洽。 那日，众人聚在一处，共绣枕套。芝兰端坐于如意身侧，轻声与她耳语。 “如意，还是你命好，世子爷对你关怀备至，玉莹县主亦是宽厚之人，你日后定当顺遂无忧。”芝兰面露艳羡之色，轻声说道。 “芝兰，我们身为侍妾，都是一样之人。我想着我们只需忠心耿耿，一心侍奉主子，安分守己，不争风吃醋，主子自会善待我们。”如意垂首说道，心中稍感宽慰。 有良善的主母，对她们这些人来说，委实重要，所幸玉莹县主对自己颇为友善。 “如意，我们却是与你不同。”芝兰压低声音说道，“前几日我听姨娘言及，待大婚前夕，要将我等尽数遣送，埋怨我们几个只会争宠善妒，带坏爷们。” 她紧咬下唇，神色略显落寞。 “你也知晓，我是王府家生子，若我归去，父母必定随意为我婚配小厮，我此后的日子……呕……”芝兰话至中途，忽地喉头一紧，掩口奔出。 “芝兰，你怎么了？”如意惊慌失措，匆忙跟着追了出去。 芝兰倚树干呕片刻，方缓缓抬头，强颜欢笑，对如意摆手道：“没事，不要惊慌，我不过是近日饮食不当，又受了些风寒，过些时日便会痊愈。” “你定要保重自身。”如意见她已无大碍，关切说道。 二人正欲折返，却见远处有一人徐徐走来。 “二爷，您怎么来了？”芝兰又惊又喜地迎了上去，脸上满是羞涩。 “我找你有事，随我回去。”苏灿之拉住芝兰的手，调笑看着她。 “那她们几个？”芝兰抬起手，指向屋子。 “无需理会她们。”苏灿之笑意盈盈，双手在芝兰身上轻轻摩挲，眼神却直直落在如意身上，轻笑着说道，“如意姑娘如今愈发端庄秀丽了，想来我家大哥对你多有照拂。” 面对他别有深意的目光，如意忙低头轻声说道：“二爷，婢子先去干活了。” 她走进房间，回头一望，只见苏灿之半搂着芝兰，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一连数日，如意都未再见到芝兰，心中疑虑渐生，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说她呀……”苏灿之那位新来的侍妾一边穿线，一边说道，“你与她关系匪浅，难道不知她……” “她怎么了？是否生病了？”如意心中有些慌乱。 “她被二爷逐出王府了。”那妖娆侍妾缓缓说道。 “逐出王府？”如意脸色一白，好端端的她怎会被逐出王府？那日二爷对她不是还很亲热吗？ “她呀……唉……莫要再问了，我们也不好说，总归是她惹怒了二爷……”那侍妾欲言又止，“她被逐出府时，已是奄奄一息，身下血流不止……二爷说她这是得了崩漏之症，怕是命不久矣……她也是……” “唔……”如意不禁失声，实难料到短短数日，芝兰竟罹患如此重病。 “姑娘们，他人之事，莫要多管，速将手头活计做完。”张嬷嬷踏入时恰巧闻得半句，赶忙截断她们的话语，皱眉言道，“祸从口出啊。” 如意蓦然忆起芝兰上次呕吐之事，复又联想到她的崩漏，心中一惊，面色霎时惨白，原是芝兰她暗自怀有身孕。主母尚未进门，她竟敢私自怀上孩子。 定然是她有了孩子，妄图留在二爷身侧，可是谁会因一个通房小妾的孩子，令正妻与岳家蒙羞，芝兰她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念及此处，她深知芝兰必死无疑。柳姨娘素爱颜面，断无可能留她性命。 如意略有兔死狐悲之感，通房侍妾在他们这些人眼中，根本算不上一条性命，即便有些人自己亦不过是个妾室罢了。 “如意姑娘，你不舒服吗？为何脸色如此之差？”那侍妾低声问询，又叹息一声说道，“我们这些如浮萍般的人，还是莫要妄想太多，如此方能苟活一世。” 那晚如意回到自己的小屋，心中甚是难过，芝兰本是良善之人，却因做了二爷的通房而命丧黄泉，若是当初二爷未曾瞧上她，日后她嫁与管事小厮，或许清苦些，但至少能安稳度日。 她又略感庆幸，幸而自己所跟之人乃是世子爷，否则，她定然也会被王妃逐出府去，亦或胡乱嫁人，艰辛一世。 “如意，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又在想些什么？”苏炫之进来时，就见她托着腮，神情时而悲怆，时而欣喜，不知在思索何事。 这几日好好将养了一阵子，如意整个人容光焕发，身上也长了肉，看上去更加娇媚动人。苏炫之忍不住上手将她抱在怀里，将头靠在她肩头，嗅闻着她身上的幽香。 “世子爷，若是婢子不小心做错了事，惹世子妃不高兴了，您会不会将婢子送走？”如意怯怯问道。 第34章 如意承欢 “如意，那要看你所犯何错。若你忤逆主母，设计陷害于她，我定然不会轻饶。”苏炫之抬头，一脸肃穆地说道，他自认并非宠妾灭妻之徒。 如意自知自己所言甚是突兀，不禁有些难为情，赶忙柔声说道：“世子爷，若婢子做出此等行径，岂有颜面求您宽恕。” “我的小如意断不会如此。”苏炫之凑近，在她唇上轻啄一下。 如意稍稍移开脸颊，心想自己必须与世子爷保持一定距离，他如此宠溺自己，终有一日自己会难以自持，心生妄想，那对即将进门的玉莹县主实在不公。 “怎么，是谁惹你不快了，告知于我，我为你出气。”苏炫之将她拥入怀中说道。 “并无此事，谁敢无故招惹婢子。”如意拨开他的手。 自从朱颜被关入柴房数日，又被苏炫之遣往外院做洒扫丫头后，那些昔日对如意冷嘲热讽的府中奴仆，再见她时皆是满脸谄笑，生怕开罪于她，遭世子爷惩处。 “他们这些人，也不看看你是谁的人，竟敢对你动手。”苏炫之面色一沉说道，“如意，是我先前未曾顾及你的感受，日后定不会了。” “世子爷，您对婢子实在是恩重如山。”如意心中暖意融融。 眼看着年关将至，世子爷即将大婚，日后与自己这般相处的时日怕是所剩无几了。 他与玉莹县主堪称天造地设，又情投意合，日后定然是一对琴瑟和鸣的佳偶，而自己置身其中，或许真的是多余之人了。 “如意，明日是你生辰，我为你备了生辰之礼，今夜你悄悄过来，与我小酌几杯可好？” 苏炫之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际，如意半边身子不禁有些酥麻。 “我们一同品尝你最爱的青梅酒。”苏炫之的舌尖有意无意在她耳边轻触，如意的脸早已涨得通红。 “世子爷，你莫要如此……当心被人瞧见……”如意挣扎着起身，拉着他的手向外走去。 “那你应我，否则我便留在此处。”苏炫之搂住她的腰不肯松手。 如意此刻仿若枝头熟透的果实，娇艳欲滴，令他看了不禁心生垂涎。 他正值青春年华，看得到却吃不到，着实令他有些难耐。 他有时也颇为诧异，自己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包括容貌出众的玉莹公主，可唯有如意能让他心生这般欲望。 看着苏炫之紧紧抱着她不肯放手，而他身上又显然起了些异样，如意只得咬唇颔首。 “如意，我等你，你今夜务必要来。”苏炫之喜出望外。 “你快些离去，莫要让人听见了。”如意轻声说道，“旁人还当我们在做何事呢……” “怕甚，你本就是我的人。”苏炫之得意地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晚间，如意踌躇不前，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深知苏炫之的醉翁之意，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如意姐姐快开门，世子爷给您送了衣裳。”喜儿在外头轻叩门扉。 如意刚刚沐浴完毕，身上散发着皂荚的淡雅气息。 闻听此言，她开了门，心中颇为诧异，不知世子爷为何要给她送衣服。 “平白无故送衣服作甚？”她沉声道。 “我亦不知，世子爷有令，命你今晚着此衣，他那边还等着你过去研墨。”喜儿年纪尚小，不明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 “放下吧，我知晓了。”如意转过身，双颊微醺，世子爷此举真是羞煞人。 喜儿放下托盘说道：“姐姐还请快些，我见世子爷似是颇为急切。” 如意的脸愈发滚烫，如被火烤一般，忙道：“知晓了，你且先回去吧。” 待喜儿出门后，如意面红耳赤地看了眼托盘里那薄如蝉翼的轻纱，终是咬了咬牙换上。 待她犹犹豫豫进了苏炫之的卧房，昏暗的灯光下，那人端坐于床沿，静静地凝视着她。 “世子爷。”如意羞涩地看着他，心中着实有些惧怕，毕竟她曾听芝兰颇为自得地提及过二爷每次都让她筋疲力尽，身上满是红痕，总是贪得无厌。 “如意，我已等你许久了。”苏炫之起身，徐徐走到她身旁，牵起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世子爷……”如意垂眸，微微撅起嘴。 昏黄的灯光下，那唇色宛如樱桃般娇艳欲滴，诱人至极，苏炫之的眼神愈发深邃。 他双手捧着她娇嫩的双颊，轻吻她那如花瓣般娇嫩的红唇。 “如意……”他的吻深情而虔诚，辗转缠绵。 “不是说喝青梅酒吗？”如意的面色涨红，她扭扭捏捏问道。 苏炫之微微一笑，从床头拿起一杯酒，缓缓饮下一口，笑着说道：“此酒甚佳，如意可愿一试。” 未等如意答话，他已将剩余半杯酒一饮而尽，而后俯身将口中的青梅酒渡到她口中。 如意仿若一条濒死的鱼，微张双唇，沉醉于这馥郁醇厚的青梅酒中。 “卿卿，此乃我赠予你的生辰之礼，你可欢喜？”苏炫之从枕下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双手微颤着将其挂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多谢世子爷，如意甚是喜爱。”如意只觉脖间传来一丝凉意，那芙蓉玉佩与她温润的肌肤相互映衬。 灯火闪烁不定，如意仿若看到了新婚之夜燃烧的大红喜烛。 洞房花烛，世子爷是否也会如今夜这般与世子妃…… 她紧闭双眼，不愿再去回想这些令她痛心的场景…… 她紧紧搂住苏炫之的脖颈，生涩地回应着，引得苏炫之情不自禁。 “如意，如意……”他轻声呢喃，手已悄然伸进她单薄的寝衣内。 他的小如意，已然长成他最为钟爱的模样，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在他悉心的呵护下，战战兢兢地绽放出最美的姿态…… “爷……”如意于睡梦中发出轻微的梦呓，苏炫之疼惜地吻了吻她的脸颊，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如意，你放心，我定会一生对你好。只是此生你只能为我的妾室。”他叹息一声，满怀愧疚地低声说道。 在这一刻，他突然对自己厌恶至极，也许，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为父王那样的人…… 苏炫之起身披衣，缓步行至窗前，伸手推开窗户，寒风裹挟着冷冽之气骤然袭来。 他以手抚额，脑海中忽地浮现出皇祖父昨日所言。 “炫之，此门亲事甚佳，玉莹县主实乃你的良配，你需好自为之！” 第35章 话中有话 今日深思，皇祖父所言似暗藏深意。 苏炫之不禁皱起眉头，当下储君之位尚未确定，朝中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皆伺机而动，而自己的父亲与瑞王当属最具竞争力者。 宋将军府乃朝堂新贵，手握兵权，景王府与之联姻，实乃双赢之局。 他深知，自己的婚姻之事无法自主，起初也只是消极推脱，然毕竟年岁渐长，终归还是要选一个自己能看得上的。 而玉莹县主恰是众人皆认可，自己亦觉满意的不二人选。 只是玉莹县主婚前颇为大度，对如意亦关怀备至，就怕婚后她会对如意不利。 望着仍在床榻间熟睡的如意，苏炫之心中略有不安，倘若日后如意生活不如意，他此生必将愧疚难安。毕竟他身为男子，难以顾及后院琐事，而如意性情柔顺，即便受苦，也定然不会诉苦。 苏炫之叹息一声，关上窗户，复又躺在榻上。 如意许是真的疲惫至极，依旧沉睡，看着她微微肿胀的红唇，苏炫之不禁自责自己有些鲁莽。 天刚蒙蒙亮，如意忽地惊醒，察觉自己仍睡在苏炫之的床上，挣扎着便要起身。 “尚早。”苏炫之翻身将她拥入怀中。 “世子爷，待到天亮，他们知晓婢子睡在您房中，定然又要诟病婢子勾引您了。”如意轻声说道，此时还有一事，令她心急如焚，她与世子爷已有夫妻之实，若不小心有了身孕，那可真是天大的罪过。 她可不想自己与芝兰一样被打落胎儿含恨而死。 “他们岂敢！”苏炫之沉声道，“你昨夜初经人事，还需多歇息，如意，你身上可还有不适之处？” “世子爷……”如意羞涩地转过头去，此等言语实难启齿。 “如意，你如今算是真正属于我了，我们二人之间，又有什么事不能说。”苏炫之轻轻将她的脸转过来，怜惜地吻了吻说道，“昨夜是我孟浪了，还望如意莫怪。” “你……”如意嗔怪道，“世子爷，婢子当起身了，还未饮那避子汤呢，等迟了，恐不好。” “何须饮那避子汤？此等阴寒之物，饮之伤身。”苏炫之轻抚如意脸颊说道。 前次周嬷嬷曾言，如意体质虚寒，恐不易有孕，况且仅此一次，岂能如此凑巧便怀上。 “不可，万一……”如意紧咬嘴唇说道，她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世事难料。 “不会的，你莫担忧，岂会如此凑巧。”苏炫之拥着她宽慰道。 “那日后在您大婚之前，我们还是莫要……”如意轻声说道。 “不可。”忆起昨夜的鱼水之欢，如意的声声娇喘，苏炫之的身躯又不禁躁动起来。 如意瞬间察觉他的异样，面红耳赤地说道：“世子爷，不可……婢子该起身了，您今日尚需当值。” 苏炫之紧紧抱住她的身子，不肯松手，唯有在如意身旁，他才会如此放纵自我，他耍赖道：“如意，让我再亲一下，否则，我不会放你走。” 如意如何能抵挡得住他，最终，自然是又让他得偿所愿了。 如意艰难地挣脱他后，在净室梳洗完毕，这才悄然返回自己的小屋。幸而此刻天色尚早，并未有人察觉。 转瞬新年已至，苏炫之与宋真真的婚事已然敲定，钦天监择定二月初六为良辰吉日。 景王妃甚是欢喜，连景王也对自家儿子选了玉莹县主深感满意。 正月初六当日，景王府设宴款待宾客，宋将军府身为亲家自然在受邀之列。 宴间，宋将军夫人对这位准女婿甚是满意，又对景王府的几位公子赞不绝口。 柳姨娘本不应出现在此场合，然因王侍郎一家也在，景王妃看在王爷的颜面上方才应允她与两位侧妃一同出席。 柳姨娘倒是颇为识趣，那日出席时她身着素淡，举手投足皆以王妃为尊，让人难以挑出错处。 “王妃，王府后院在您的操持下井然有序。”宋将军夫人颇为满意，她自己身为正室夫人，最厌弃那些以色侍人的狐媚之人。 “夫人谬赞了，我王府向来注重规矩，尊卑分明。”景王妃微笑着回应，目光却不经意地往柳姨娘处扫了一眼。 “如此甚好，我家真真向来温婉知礼，她这般宽厚，我只担心那些侍妾仗着与世子的情分恃宠而骄，不给我家真真面子，她脸皮又薄。”宋将军夫人话中有话地说道。 虽来时，宋真真已嘱咐母亲切勿与王妃谈论世子侍妾之事，然将军夫人心中始终有些不快。 想昔日瑞王妃言辞凿凿，若自家世子能娶县主为妻，必当为其遣散后院，以予她应有的荣宠。 可是如今景王世子已与真真定下婚约，却对后院之事只字不提，真真还不时送那小通房些许礼品。 她身为母亲心中颇为不适，遂借此次会面之机，将此事提出。 “夫人，您尽可放心，我家炫之不好女色，身旁仅有一自幼侍奉他的婢女，此女自幼父母双亡，孤苦伶仃，我家炫之念其侍奉周全，便收其为通房，亦算给她一个安身之所。其针线活甚佳，为人老实，日后县主嫁入府中，她定当竭尽心力侍奉。”景王妃笑着说道，“闻听县主对她颇为友善，我亦甚为赞赏。” “我家真真向来对人关怀备至，无论对谁，皆是如此性情。”宋将军夫人轻叹了口气，又道，“王妃，听闻府上二公子的婚期已然确定？不知二公子的侍妾你们作何处置？” “此事……”景王妃未料她竟提及灿之，遂微笑着说道，“灿之的通房侍妾不过寥寥数人，除一人突患急症亡故，其余皆是外来之人，待过些时日依旧发卖出去便是。” “如此甚好，毕竟外来之人侍奉爷们时日尚短，送出去倒也无妨，往后后院清清爽爽，倒也干净。”宋将军夫人面带微笑说道。 “夫人，若是……”景王妃心中了然她的意图，亦说道，“此事并非难事，过两日我便将她遣往清妍处，她那里恰缺一名大丫鬟。” 第36章 县主送糕 “王妃，我绝无此意，只是随口一言罢了。”宋将军夫人对王妃的这番话颇为不满，她面色微沉缓缓说道，“既是在府中，日后她与世子难免会时常碰面，倒成了……” 话至此处，无需多言，景王妃赶忙露出笑容说道：“此事我心中有数，定会还县主一个清静的后院，我王府定会公平对待。” 宋将军夫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忽地想起女儿的嘱托，忙笑着说道：“王府之事，王妃与世子自有定夺，只盼世子与我家真真日后幸福和睦，其他的我别无所求。” “夫人尽可放心，县主如此温柔贤淑之人，谁会不喜爱，我每次见到她都喜爱至极，日后她嫁过来，我定会如亲女般待她。”景王妃笑容满面地说道。 临风居内，青叶与青果端坐于如意屋内。 今日宋真真并未前来王府，婚期已定，她不便再在婆家现身。那两个丫头是随将军夫人一同前来的。 “二位姐姐，有劳你们前来看望我。”如意笑着说道，“世子与县主的婚期已定，我只盼着县主早日嫁过来，也好安心服侍她。” “我们县主最为心善，今日特命我们二人前来探望姑娘，还为你送来了几盒糕点。”青叶看了看屋内的陈设，笑盈盈说道。 “如意姑娘上次受惊，我们县主可是忧心忡忡。”青果接着说道，“她常说如意姑娘是自幼服侍世子的，与他人自是不同。” “多谢县主与二位姐姐的厚爱。”如意心中倍感温暖，县主虽未亲自前来，却如此关怀她，着实令人感动。 “喜儿，快去将糕点打开，让二位姐姐先尝尝。”如意见那两盒糕点包裹得极为整齐，一看便是从外头买来的上等佳品，忙叫喜儿把糕点摆好。 “如意姑娘，不必客气，我们稍坐片刻便走。”青果摆了摆手说道，“姑娘这屋子，看着倒是颇为雅致，家具陈设亦比外头的小姐闺房更为讲究，想来世子对你的确是另眼相待。” “姐姐莫要误会，我本不住此屋，只因前些时日身体欠安，周嬷嬷才安排我居住在此，这屋子较为温暖。待我身体康复，自当搬回自己的小屋。”如意赶忙解释，生怕玉莹县主误会自己恃宠而骄，越矩住这般好屋子。 “咦，此处怎会有如此多的账簿，莫非如意姑娘还代世子爷管理产业不成？”青果看到案几上的一大摞账册，惊异地问道。 这些都是前几日世子名下各家铺子呈上来的上年账簿，自数年前起，便是如意帮忙核对账目。 然而，如意此刻并不想让玉莹县主的人知晓此事。毕竟她深知，没有哪位主母会愿意自家夫君的侍妾为其管账。 她微微一笑，摇头说道：“青果姐姐想多了，这些账簿不过是暂时放置于此，世子近日繁忙，待他得闲，自会查看去年的收成。” 原来如此，青果轻点了下头，心中暗自思忖，她不过略通文墨，怎会连算账都懂，这些皆是如自家姑娘那般的嫡女，将来要嫁入名门望族为正妻执掌中馈才需学习的，她一个小丫头又岂能知晓这些。 一旁的青叶有些轻蔑地瞥了如意一眼，不过是仗着长相清秀，从小与世子一同长大，她这种人还配给世子管账，青果这是太抬举她了。 然而无论如何，她也不过是秋后的蚱蜢罢了。县主嫁过来后，即便要给世子爷纳妾，也只能是她们这些县主的贴身婢女，念及此处，青叶忆起那风度翩翩、矜贵自持的世子爷，心中不禁为之一颤。 “如意姑娘，此乃县主对你的一番心意，她有言在先，你需自行慢慢享用，切不可转赠他人，以免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青叶正色说道。 “知晓了，我定会慢慢品尝的。”如意连连点头，眼眶微微湿润。 玉莹县主对她着实真心，唯恐她不舍得吃，还特意传话于她。 待两个丫头离去后，如意凝视着这两盒包装精美的糕点，小心翼翼地打开瞧了瞧，一盒是金灿灿、香气扑鼻的桃酥，一盒是如云朵般绵软的桂花糕。 “喜儿，你来尝一块。”如意微笑着唤她。 “如意姐姐，这是县主赐予你的，我不便受用，你切莫辜负了她的美意。姐姐，我着实为你感到欣喜，得遇县主这般贤淑大度的主母，日后你便无需忧心了。”喜儿喜笑颜开地说道。 “是啊，我实乃幸运之人。”如意拾起一块桃酥送入口中，又香又脆，甚是美味。她不知不觉间多吃了两块。 望着这堆积如山的账簿，如意吩咐喜儿关上房门，从柜子里取出小算盘，仔细核对起来。 这些账目皆需尽快核对完毕，审视那些铺子，去年的进账颇为可观，较前年的收入更胜一筹。 “如意姐姐，你稍作歇息，先把燕窝喝了，周嬷嬷说了，玉莹县主送来的燕窝皆是最上等的，有些人家即便有钱也难以购得。”喜儿端着一盅燕窝置于如意身旁，面带笑容地说道，“我瞧着姐姐近日面色好了许多，似乎略略丰腴了一些。” 忆及昨夜世子爷将她搂入怀中，言她如今更加丰盈了，如意的面色不禁泛起一丝红晕。 这人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些稀奇古怪之物，于夜间与她行房时使用，声称如此便可避免她受孕。提及此事，着实令人羞涩。 “知晓了，小管家婆。”如意轻声嗔怪，缓缓端起燕窝饮下。 待晚间苏炫之返回寝居后，如意将玉莹县主送糕点之事告知于他。 苏炫之微笑着轻点她的鼻尖说道：“如此一来，你可放心了吧，我曾说绝不会看错人，玉莹县主果真是贤良之人。日后你只需尽心侍奉，她定然会与你亲如姐妹。” “世子爷，婢子的命可真好，得遇您与玉莹县主，是婢子前世修来的福分。”如意含泪说道，“婢子盼着玉莹县主早日过门，也好全心全意侍奉她左右。” “傻丫头。”苏炫之亲昵地将她拥入怀中。 “世子爷，那些账簿婢子看得差不多了，稍后，婢子向您详细禀报。”如意自他怀中探出，心中倍感踏实。 “不必着急，我先去换身衣裳，再去母妃那里。”苏炫之柔声说道，“婚事尚有一些事宜需我定夺。” 第37章 想要送走如意 “那世子爷，您快去吧，婢子为您更衣。”如意含笑说道，“世子爷您娶妻可是头等大事，万不可怠慢了玉莹县主。” 苏炫之换好衣裳，面带喜色，近来诸事顺遂，他心情颇为舒畅。 “母妃。”他拱手作揖，向景王妃行礼。 “炫之，”景王妃见儿子心情不错，面露欣慰之色，她轻抬玉手，示意他在自己身旁坐下，柔声说道，“这几日婚事的筹备已近尾声，锦棠园的喜房也已布置妥当。” “母妃费心了，为儿子的婚事殚精竭虑。”苏炫之抬眸望向母妃，知她素重颜面，于婚事安排上事无巨细，务必尽善尽美，见她面容略显疲态，苏炫之由衷感激母妃的全心付出。 “炫之，你是我独子，你的婚事母妃自是希望隆重盛大。”景王妃缓缓说道，“今日，宋将军府夫人前来，她对婚事的安排亦颇为满意，只是……” 看着母妃有些为难的眼神，苏炫之眉心微蹙，低声问道：“只是哪里他们还不满意？” “炫之，你也知晓灿之的婚事紧随你之后，他房中原本有几个通房侍妾，近日除了那因急症过世的芝兰，其余几人皆被柳姨娘发卖了。”景王妃沉凝道，“再者，昔日你那位婶母横插一脚向将军夫人提亲之时，也曾许诺若润之娶了玉莹县主，必会为她肃清后院。” “母妃，他们莫非是要我遣走如意？”苏炫之面上的笑容渐敛，他冷声道。 景王妃微微颔首道：“此事母妃已经应下了，毕竟县主身份尊崇，我们自当给她应有的体面。” “应有的体面？”苏炫之抿唇反问，“这是将军夫人之意，还是玉莹县主之意？” “这个……炫之啊，母妃知晓如意伴你已久，你对她自是有情，可是你要知道哪个主母愿自家夫君有个自幼相伴的妾室啊！”景王妃的眼中渐起雾气。 “母妃，这定然不会是玉莹县主之意，当初我与她议亲时，曾言明，若是她容不下如意，这亲事便作罢，彼时，她是应允的。”苏炫之冷声道，“她是个宽厚之人，今日她虽未过府，却遣了贴身婢女探望如意，还特特送了糕点给她，可见她对如意也是喜欢的。” “竟有此事！这玉莹县主当真贤良淑德，炫之，你定要好好珍惜她。”景王妃满脸惊愕，“她对你如此，实在是爱屋及乌，为了你，她才对如意这般好，你万不可因一个如意而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赤诚之心啊。你且试想，有哪个女子甘愿真心对待夫君的爱妾？” 苏炫之心有所动，赤诚之心？ 若真如母妃所言，自己确实有负于她，然而若要他送走如意，那是断无可能之事。 他可以用其他方式补偿她，赐予她应得的荣华富贵，给予她无上的尊严，将自己所有的财富皆赠予她，让她多诞下几个自己的子嗣，诸如此类…… “炫之，母妃想过，若是玉莹县主果真不介意如意，是否可以先将如意送至田庄暂住一段时日，待你们新婚之后，有了子嗣，再将她接回，你意下如何？”景王妃见儿子神色略有松动，赶忙趁热打铁地言道，“如此一来，她的颜面得以保全，如意也可长久侍奉于你，若是日后为你诞下一儿半女，她的后半生也算有了依靠。” “母妃，此事容儿子再斟酌一番。”苏炫之揉了揉眉心，沉凝说道，“在尚未定论之前，还望母妃切莫轻举妄动。” “好，只是你需尽快拿定主意，长痛不如短痛，倘若你犹豫不决，或许两个女子皆会因你而伤心。”景王妃苦笑道。 她凝视着高大俊朗的儿子，忆起自己往昔所受之苦，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无论儿子是否应允，她都要将如意送走。 否则，新婚夫妇之间横亘着这样一个人，任是哪个女子都会心寒。 “母妃，此事万不可与如意提及，她方大病初愈，我恐她难以承受，您也知晓，她是个实心眼的人，自跟随我以来，满心满眼皆是我……”苏炫之颇感左右为难，权衡玉莹县主的处境，暂时送走如意，兴许是最佳之选。 “不必担忧，母妃自有分寸。你先行回去吧，你与玉莹县主的婚事，你皇祖父、你父王皆颇为重视，这桩婚事，绝不能出现半点纰漏。前些日子，我们送去的聘礼，绵延十里，轰动全城，众人皆称赞你们二人堪称天造地设。”景王妃沉凝说道，“能迎娶玉莹县主，实乃你之幸事。” “母妃，儿子自然明白，玉莹县主她很好。”苏炫之轻声说道，“温婉端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与儿子志趣相投，委实是良配。” “你知晓便好，回去之后你好生斟酌，早点下定决心。”景王妃深知儿子心中已有定论，此事无需赘言。 回到临风居，如意见他神色略显疲惫，思忖他定然是累了。 “世子爷，您累了吧？今夜早些歇息，婢子为您按揉一番。” 如意为他除去外衣，又扶着他在床榻边坐下，轻声劝慰。 “如意，若我一日不见你，我该怎么办啊？”苏炫之凝视着如意，鼻尖微酸。 “世子爷，您怎会如此言语，如意是您的婢女，如意此生都会侍奉您左右，除非世子爷，您不再需要如意了……” 如意的话尚未说完，便被苏炫之紧紧拥入怀中。 “如意，如意，我们要永世相伴，此生不离不弃。”他声音低沉，将怀中女子紧紧抱住。 “世子爷……”如意轻声呼唤，身上的衣裳已被扯破。 “如意……”苏炫之封住她的唇，有些失控地唤着她的名字。 “不要，世子爷……”如意奋力挣扎，她惧怕如此的世子爷。 “给我，如意……”苏炫之不顾她的反抗，褪去她身上仅剩的一件肚兜…… 第38章 撞破丑事 “不要……”如意双手抱胸，可止不住春光外泄。 她不知道世子爷今夜为何像疯了一般如此癫狂。 “如意，如意，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让我好好疼你……”苏炫之一边忙碌不停，一边叫着她的名字。 “世子爷，你别这样……” “叫我炫之……如意……乖……” “世子爷……”如意仰起头攀附着他的双肩，声音已经破碎。 “乖，快叫……”黑夜里，他的声音如同最好的药，让如意迷醉。 “炫之……”如意像是中了蛊，不由自主地叫道。 “如意，乖乖，夫君疼你……”苏炫之猛得吻住如意的唇，无比珍惜地与她温柔交缠。 他只知道此刻的如意，全身心地属于他，她是他的如意。 翌日清晨，如意醒来时，苏炫之笑着看她，低声说道：“如意，你放心。” “世子爷，昨夜里你没有……婢子想着还是喝了避子汤吧？要是……”如意摸索着要去取里衣。 “等一等，我让喜儿给你送过来。”苏炫之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声说道。 “避子汤？”如意眨了眨眼睛。 “傻瓜，你昨夜的衣衫都让我撕破了……”苏炫之暗暗笑道。 “都是你……世子爷，让喜儿知道，丢死人了……”如意又羞又恼地钻进被窝里不敢探头。 “唔，这样好了，下一次换你将本世子的衣衫撕了好不好？”苏炫之调笑着将人从被窝里捉出来，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我才不要……”如意羞得满脸通红，拽住他的手说道，“世子爷，婢子还是喝了避子汤吧？要不然万一……” 她不敢往下说，想起芝兰的下场，如意不寒而栗。 “我说不用喝就不用喝。”苏炫之拍了拍她的头起身说道，“没事儿的，乖，听话。” “可是万一……”如意心中忐忑不安，这种事可是不好说。 “不会的，你放心吧……要是你真的不放心，我就让周嬷嬷把避子汤给你送过来。”苏炫之看着她惊慌失措的小脸，终于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不一会儿，喜儿带着换洗的衣服，周嬷嬷端着一碗汤药进了屋子。 如意红着脸穿好衣服，将那满满一碗避子汤咕嘟咕嘟都喝了。 “姑娘，你慢点喝。”周嬷嬷低声笑道。 “我怕迟了，药效不起作用。”如意羞涩说道。 “不会的，姑娘且放心，这避子汤药效很不错。”周嬷嬷笑盈盈说道，端着药碗出了门。 她暗暗喟叹一声，如意这是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怕是难以有孕了，只是世子爷嘱咐了，这件事不许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如意。 她刚刚送去的汤药根本不是什么避子汤，而是普通的补汤。 世子爷说过，若是如意再喝了那寒凉的避子汤，那就会雪上加霜，往后她的子嗣会更加困难。 可怜世子爷对她的一片爱心。周嬷嬷一直知道世子爷没有碰过如意，他只是怜惜她还小，怕她受苦。 眼看着世子爷婚期已近，如意也满了十七，他才收用了她，看着他们两个这副羞涩模样，不知道两个人有多恩爱啊，可惜…… 周嬷嬷不禁又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说如意命好还是不好，哎…… 趁着今日有空，如意一鼓作气将那些剩下的账册都看完了。 “总算是全部看完了。”如意揉了揉酸胀的腰，起身吃了几块桂花糕，又喝了喜儿送过来的燕窝，这才活动了下筋骨。 “如意姐姐，你算完账了？”喜儿提着茶壶进来，见如意正在活动筋骨，笑着问道。 “嗯。”如意转过身，接过她手中的茶壶放在桌上说道，“我这里不用你服侍，大过年的，你去找相熟的伙伴玩去吧。” 喜儿正要点头，突然见她脸颊上有块红痕，忙伸手去擦。 “咦，怎么回事？”喜儿诧异问道，“如意姐姐，你脸上怎有个红痕？” 如意心想定是昨夜世子爷太过荒唐，在自己脸上留下了印痕，她又羞又恼捂住脸说道：“没事儿，你去玩吧，等下就好了。” 等喜儿一走，她磨磨蹭蹭坐到妆台前对着铜镜偷眼一看，果真在眼角下方有一块红痕。 她伸手摸了摸，不痛不痒。 真是奇怪，世子爷向来不会在她脸上手上弄出些让人猜忌的红痕，昨夜定是他…… 想起昨夜的他诱哄着自己叫他炫之，如意双颊绯红。 她手忙脚乱地从妆台格子里取出些水粉，扑了一些，遮住那碍眼的红痕。 还好还好，这会儿看上去不太明显了。应该等过两日就会消退。往后，她要尽可能避开他，想着他婚期已近，自己还是要少与他卿卿我我，到底玉莹县主对自己这般好，她也要多为她着想。 想着这段时日要紧的事都做完了，不如去主院问问王妃，是否还有其他她能帮上忙的事儿。 她与周嬷嬷说了一声，便一个人往主院而去。 刚走到拐角处，只听有人在树林那边说话：“过来，宝贝，这阵子爷身边没人，正是空虚之时，不如你来陪陪爷？” “不要，二爷，这里人来人往，若是被人听到……” “听到什么……来……让爷亲一个，你这小嘴抹得这么红，不就是来勾引爷的……”男人低低笑道。 “二爷……” “啧啧……” 如意顿住脚步，进退两难。 她一下子就听出了那男子是府中二爷苏灿之，那女子便是主院二等丫头春鸢。 要命，他们两个也不避着人，大白天的偷情。 她蹑手蹑脚正要往后退。 “二爷，您倒好，将身边的侍妾都遣散了……唔……轻一点……”春鸢娇喘吁吁地说道。 “宝贝，”苏灿之笑道，“怎么样，日后爷问王妃讨你过去做个正儿八经的姨娘？” “爷，婢子哪有如意好命，世子爷对她多好，这会子还留着她，要是我是玉莹县主，还不得心里硌得慌。”春鸢瓮声瓮气地说道。 “哼，不过是个下贱的婢女，我那世子大哥倒将她当成了手心里的宝。想来她……这胸……这小腰……还有那不谙世事的眼神……呵呵……”苏灿之笑得淫邪。 第39章 心怀愧疚 “二爷，你……”春鸢有些吃醋。 “宝贝，还是你得爷的心……” 如意在心中啐了一口，真是个下流无耻之人，想起上回他看她时露骨的眼神，如意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二爷，等你娶了妻，你可要……” “放心，爷定会向王妃讨要你，你这个迷人的小妖精，爷恨不得将你就地正法。” “爷，你可不要反悔……若是婢子有如意一半的运气就好了。” 如意不想再听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去。 “你别羡慕她。爷告诉你句真话，即便我那世子大哥再想留住那小通房，王妃也未必会答应，哼，你等着瞧，王妃定会送走她。” “呀……那世子他怎么肯，那可是他心尖上的宝贝……” 如意听到他到说王妃定是会送走她，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子有些站立不稳，冷风吹过来，她只觉得刺骨寒冷，眼前似乎蒙了一层雾气。 树林里发出“咔嚓”一声，她再不敢逗留，脚步虚浮地往回逃。 回到临风居，她的一颗心仍旧噗通噗通乱跳，好不容易回到屋子里，她一屁股坐在了床榻边，浑身的力气仿佛早已被抽干。 怎么办？怎么办？ 她双手紧紧拽住衣角，只觉得天就要塌了。 怪只怪自己想得太简单，王府终究讲求规矩，玉莹县主虽然大度，可王妃总要给宋将军府面子。 尤其二爷他已经遣散了侍妾，若是世子留下她，那不是明摆着让将军府与玉莹县主脸上无光吗？ 世子爷再怎么对自己好，总不能因为自己而伤了与王妃的母子感情，更何况世子爷是个顶顶孝顺之人。 如意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突如其来的恐惧让她簌簌发抖。 若是自己真的被王妃送走，等待自己的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命运。 想起上回在公主府赏花宴听到的通房丫头被配给比她年长十多岁的杀猪屠夫，如意心中更加惊惧。 若是她也落得这般下场，还不如让她去死。 她想着王妃最是宽厚，不如她去求求王妃，让她重新做回一个普通的婢女，只要能让她留在王府，她怎么都愿意。 “如意姑娘，今晚世子爷要晚点回来，他要陪县主去看烟火。”周嬷嬷在外头轻轻叩门。 “知道了，谢谢嬷嬷。”如意站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冲着周嬷嬷说道。 她知道宫中春节有放烟火，从前世子爷都借故不去，今年他定了亲，再怎么样也要陪着玉莹县主共赏烟火。 “哎，如意姑娘你的脸怎么一块红一块白的，莫不是吹了冷风？”周嬷嬷惊声叫道。 “嬷嬷，我刚刚在门口站了会儿，许是脸冻到了。”如意这会儿哪还顾得上自己的脸，她伸手在脸上搓了搓。 “不对啊，你这手怎也是……”周嬷嬷走上前来拉起她的手，脸色变得分外凝重。 如意往手上瞧去，果然手背上也有几道颇为明显的红痕。 这是怎么了？ 她按了按手背，只觉得并无什么异样。 “没事，嬷嬷，我这皮肤向来不是很好，定是因为吹了冷风的缘故。”如意柔声说道，“嬷嬷您放心。” “那就好，这阵子府医也回去过年了，我怕万一要请医恐是不太方便。”周嬷嬷见她这般说，心才放了下来。 她可是知道自家世子爷对如意姑娘正是如胶似漆之时，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 等周嬷嬷走后，如意靠在床榻上想了又想，很是没有头绪。 宫中。 衣香鬓影，笑语晏晏。 宋真真裹着红狐裘，手中捧着小手炉缓缓而来，在一众贵女中很是出色。 “县主。”苏炫之温声叫道。 “世子，唤我真真即可。”她嫣然一笑，神色端庄。 也罢，下月即将成婚，再如此称呼县主确有不妥。 既已选定了她，自当诚心待她，毕竟要与她共度此生。 苏炫之便顺其心意唤道：“真真，今夜的你较往昔更显娟丽动人。” 宋真真娇羞垂眸，红色狐裘衬得她面若粉霞。 伴着阵阵喝彩声，幽蓝天幕绽放出朵朵绚烂烟花。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宋真真轻声吟颂。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苏炫之转身看她，伸手轻握她的手。 “世子，此乃我最钟爱的词句。” “我亦如此。” 苏炫之看着眼前女子温婉端庄，又与他心有灵犀，实乃难得的良缘。 他想这辈子他也算是心想事成，往后有娇妻美妾相伴，也不负此生了。 “真真，你放心，我这辈子除了如意再也不会纳其他的妾室。”苏炫之握住她柔软的手，低声说道。 如意？ 宋真真只觉得滚烫的心似是被浇了一桶冷水，良辰美景，情侣私语，如意却像是横亘在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真真，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苏炫之沉声说道。 宋真真微微垂首，掩饰心中的怒火。 苏炫之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以为她是含羞了，忙伸手替她拢了拢滑落肩头的红色狐裘。 “世子，如意她，你放心，我也会真诚待她。” 宋真真抬眸，水眸盈盈，似有万般星辰。 “真真，你真好。”苏炫之轻轻拥着她，她身上有馥郁芳香，那是如意身上所没有的。 有那么一刻，他有些心猿意马，怀中美人温香软玉，又与他心意相通，若是没有如意，他也许会真心爱上她吧？ 苏炫之心中忽然有些愧疚，因为如意，往后他给她的爱会所剩无几。不过她是她的妻，他会一辈子尊重她，怜爱她。 “炫之，今日佳人相伴共赏烟花，好不快哉。”身后传来男子清冷的声音。 苏炫之放开宋真真，回首看他。 “小皇叔。”他躬声叫道。 “炫之。”苏策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淡淡说道，“眼看着你就要娶妻生子了，真是时光匆匆。” “小皇叔亦需努力啊。”苏炫之低声笑道。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人生哪有处处圆满。炫之，你可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苏炫之转身离去。 苏炫之望着他略显孤寂的身影，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何意？ “殿下就是风趣。”宋真真望着他的背影说道。 “走，我们去那边，这里人太多了。”苏炫之笑容温和，携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世子。”书香从人群外挤进来对着苏炫之略显焦灼地轻声叫道。 第40章 自请离府 “何事？”苏炫之深知书香若无事，断不会来此寻他。 “世子爷，如意姑娘她……”书香察言观色，瞥了眼不远处的宋真真，压低声音道，“她突然身患怪疾，周身布满红痕，周嬷嬷唯恐她万一有个不好，特意差人来找奴才。” “早上还好好的，怎就无端生出此等奇奇怪怪的病症，可曾请过大夫？”苏炫之眉头微皱。 “府医还乡过年了，周嬷嬷担忧此刻外出请大夫，王妃知晓后，会怪罪如意姑娘她恃宠而骄……”书香面露难色。 “除此外，可还有其他症状？”苏炫之轻声问道。 “奴才不知，周嬷嬷只说看着很是骇人。”书香嘟囔道。 “你告知来人，待我回去再说，想来一时半刻应无大碍。”苏炫之挥挥手，心中略感烦躁，暗想些许小病便如此急切地入宫寻他，也不瞧瞧当下情形，周嬷嬷身为老人，怎如此不懂规矩。 书香应声而去。 “世子，府中可是发生何事，我似是听到如意姑娘的名讳，莫非她有何不妥？”宋真真见他转身，面色微沉，关切问道。 “无妨，不过是些许琐事罢了。”苏炫之微微一笑道，“真真无需忧虑，我们往那边去，那边观景更佳。” “果真无事？若是有事，世子尽可先行离去，我们日后机会尚多，以后再一同赏烟花也不迟。”宋真真满脸忧虑，轻声说道。 在远处灯火的映照下，苏炫之只觉今夜的宋真真分外明艳照人，她那灵动的双眸仿若会言语。 “真真，你真是……”苏炫之握住她的手，心中的愧疚愈发浓烈，低声道，“真真，那我先回去看看，如意胆小，我恐她受惊。待他日我再向你赔罪。” “世子说笑了，我又不是那等动不动就拈酸吃醋之人，往后如意姑娘与我都是姐妹……”她收住口，手指缠绕着腰带，双颊绯红，一副小女儿羞怯姿态。 “要不，我还是不走了。”苏炫之定定看着她，心间涌起一股暖意，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分从未有过的悸动。 我苏炫之何德何能能娶她为妻。苏炫之伸手握住她的手，下定决心，今夜要与她看完这场烟花。 临风居内，周嬷嬷看着满脸满身都是一道道的红痕的如意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中午看着还好，怎这会儿却变得越发严重起来，她终究忍不住偷偷叫了外院的小厮给世子传话。 她怕如意万一有个不好，世子怪罪下来，她当不起。 “嬷嬷，没事的，睡一觉或许就好了。”如意摇头说道，“我有些累，我先睡了。若是世子回来，您和他说一声，就说我早点睡了。” 如意只觉得浑身疲倦，一会儿功夫就沉沉睡去。 周嬷嬷嘱咐喜儿，让她千万守在如意身边，万一有事也好去叫她。 喜儿坐在床榻对面，心里很是担忧，自己不过是出去了半天，怎如意姐姐就这样了。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如意，不时探头抚摸她的额头。 夜越来越深了，喜儿到底是小孩子，支着头打起瞌睡来。 苏炫之与宋真真两个看完烟火后，他又送她回了将军府，这才意兴阑珊地回到了王府。 “世子爷您回来了。”周嬷嬷带着几个小丫头迎了上来。 “如意她如何了？”苏炫之蹙眉问道。 “世子爷，如意姑娘已经早早睡了，她说有些累。”周嬷嬷低声答道。 “她可有发烧？”苏炫之揉了揉眉心说道。 周嬷嬷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是说她并无大碍，那今日之事是她让你传话与我，还是你自己的主意？”苏炫之凝视着周嬷嬷沉声问道。 “世子，是老奴，老奴想着如意姑娘平白无故起了红痕，老奴怕……”周嬷嬷低声解释。 “嬷嬷，你也是王府的老人家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要我教吗？你居然为了一件小事，劳师动众来宫中传话，幸而玉莹县主良善，要不然她会怎么想如意呢？”苏炫之听她这么说，心中的潜藏的怒意消了一半，果然如意不是这种人。 “世子爷，是老奴的错，老奴往后再也不敢了，还请世子爷责罚。”周嬷嬷知道自己这是做错事了，世子从来对她很是尊重，今日当着丫头的面斥责她，让她脸上无光，更加羞愧地低下头去。 “下不为例。”苏炫之一甩衣袖往寝居而去。 周嬷嬷舒了口气，看着世子爷的背影，心里有些不知所措，看来世子爷对如意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看重。 也是，世子爷人中龙凤，如意不过是个卑微的小丫头，能得世子的青睐，也算她运气好，可她再怎么样，还能越过玉莹县主去？ 她摇了摇头，哎，自己这是老背晦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没有看懂。 苏炫之见如意房中的灯还亮着，忙推门进去，见小丫头喜儿正抱着椅背打瞌睡，如意则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灯光下，她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哪里有周嬷嬷所说的满脸满身都是红痕。 “喜儿，你出去吧。”苏炫之低声叫道。 喜儿一激灵醒了过来，朝着苏炫之行了一礼，见如意睡得正熟，她才放心地出了屋子，又将门轻轻带上。 许是因为说话声，如意醒了，见苏炫之坐在床榻边看她，她连忙捂住脸，怯怯说道：“世子爷，您回来了啊，别看，婢子脸上都是红痕。” 苏炫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世子爷，婢子是不是很丑？”如意眼里蓄满了泪水。 “不过是有些红印子罢了，你又何必哭哭啼啼。”苏炫之突然有些烦躁，他转过脸不去看她。 如意闻言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那些可怕的红痕已经退了一大半，她又惊又喜地说道：“世子爷，太好了，婢子这是好了。” “以后没事不要出去吹冷风。”苏炫之站起身来低声说道，“你这是起的风疹吧，没事了，好好睡吧。” 如意没有听出他的无奈，突然想起今日听到的话，她坐起身扑过去抱住苏炫之的腰含泪说道：“世子爷，您就要大婚了，婢子求您还是把婢子送走吧。” 第41章 不要无理取闹 “你说什么？”苏炫之本来心已经软了，可听到这句话猛的回过头来说道。 “世子爷，如意自知位卑，不如自请离去。”如意咬着牙说道。 她不想告诉他她听说王妃要送走她，她不想他们母子两个因为她产生龃龉。 “好好的，你闹什么？如意，是不是爷对你太过宠爱？”苏炫之心中很是不满，他费尽心机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她却轻飘飘说出这句话，岂不是吃定了自己绝对不会放手。 “世子爷，婢子是真心的，您对婢子的好婢子岂会不知，可是婢子不想您为难，玉莹县主金枝玉叶，不能因为婢子的私心，让她受委屈。”如意扑闪着大大的杏眼，泪珠子一颗颗往下落。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苏炫之的心一痛，反身将她抱在怀里。 “如意，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你只要乖乖听话，爷会护你一生一世。你放心，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可能把你送走。”苏炫之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温声说道。 “可是世子爷……”如意在他怀里虽然觉得安心，可是她闻到了她身上馥郁的芳香，那是玉莹县主的味道。 她的心里有着淡淡的悲伤，她知道即便她不走，也许慢慢的，世子爷与她之间再不会如此亲密无间。 “不许再说了，好好睡一觉，若是你明日还不好，我带你去医馆。” 见如意柔顺地俯在他怀中，苏炫之吻了吻她的发顶，心里想着原来乖巧的如意也会使性子，耍些小花招引起他的关注。 罢了罢了，他早就看出来那些红痕不过是她自己用手抓的。这拙劣的伎俩怎瞒得过他大理寺少卿的眼睛。 小作怡情，况且如意还是头一次这样，就当是她爱极了他，他就照单全收吧。 两个人抱着柔情蜜意了好一会，苏炫之为如意擦干眼泪，低声说道：“乖，以后可不许这般作践自己，爷心里有你，知不知道？” 如意知他误会了，可她却无从解释，只好乖巧地点了点头听话地睡下了。 第二日，如意醒来只觉得头很痛，全身都不舒服。 “如意姐姐，你醒了。”喜儿听到动静从外间进来，替她撩起帐幔。 “喜儿，什么时辰了？”如意坐起身问道。 “姐姐……”喜儿惊声叫道，“你脸上……呀，这是起了脓包？” 如意心头一惊，她本就觉得脸上有些不舒服，没想到居然起了脓包，明明昨夜里自己的红痕已经消退了。 她慌忙起身查看，果然铜镜里的那张白皙如玉的脸上有好几颗又大又肿的包，有几颗已经开始化脓。 而自己手上，身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红疹。 “如意姐姐，你别怕，我去叫周嬷嬷。”喜儿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直打鼓，这么大的脓包即便是治好了，那也会留疤吧，要是…… 她不敢往下想，急急忙忙去叫了周嬷嬷。 周嬷嬷本以为她小孩子咋咋呼呼的，又因为昨夜被世子教训了几句，也没怎么当回事。 “嬷嬷，这可怎么办？”喜儿急得直跺脚。 “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让如意姑娘好生歇息，今日吃的清淡些。”周嬷嬷不以为意地说道，“起几个红疹不要大惊小怪，大正月的别哭丧着脸，让主子不开心。” “可是，嬷嬷，这回……嬷嬷，还是求着世子……”喜儿还想再说，却见周嬷嬷已经冷下了脸，她只好瘪着嘴失望地回去了。 “如意姐姐……嬷嬷说了让你今日好生歇息，饮食上清淡些，世子爷他有事，还是不要劳烦他了。”喜儿挤出一丝笑容温声说道。 “别去叨扰他，没事儿的，许是这几日吃得有些油腻，又吹了风，过两日便好了。”如意颔首说道，心里有些淡淡忧伤。 “姐姐……”喜儿欲言又止，“你可千万不要用手去抓，若是抓破了，留了疤可就不好了。” “喜儿，没事，我知道的。”如意温声笑道，心里却很是忐忑，这么丑的一张脸，世子爷见了定是会嫌弃她的。 心慌意乱地躺了一天，等到晚上，如意身上越发不好了。 这回喜儿没有去找周嬷嬷，而是在临风居门口等苏炫之。 傍晚，苏炫之总算是回来了，一听喜儿所言，起初也并不在意，只当她小孩子不经事，等看到如意满脸满身的脓包，他也吓了一跳，不过是一天一夜的功夫怎么突然病成这样。 等他请了相熟的太医过来问诊时，如意脸上已经开始流脓了。 “谭太医，你看这病？”苏炫之沉着脸问道。 “世子，这病起得这般急，倒是令人意外。”谭太医须发皆白，为如意诊了脉后蹙眉说道，“老夫行医数十载倒是没有见过。” “可是有碍？” “会不会传染？” 苏炫之与如意同时问道。 如意最担心自己这病会不会传染。 “应无大碍，也不会传染，姑娘并未发烧，那疹子也不像天花之类的病，还请放宽心。”谭太医摸了摸胡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就好，如意松了口气，她最怕自己的病会传染人，那她就是万劫不复了。 “谭太医，那这病的起因？”苏炫之低声问道。 “世子，老夫以为姑娘应是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谭太医查看着如意手上的红疹说道，“幸而姑娘吃的并不多，只是老夫不清楚姑娘到底吃了些什么。” “不应该啊，我们府中的饭食都是统一制作，他们都是吃一样的东西，别人没事，为何偏她有事？”苏炫之诧异问道。 “那老夫就不知了，还请姑娘好好想想这两日姑娘可曾吃过外来的食物。”谭太医摇头说道。 外来的食物？ 如意心头一咯噔，那日青叶的话清清楚楚闪现在她脑海。她特意叮嘱那两盒糕点需得她自个儿吃，不能浪费玉莹县主对她的一片心意。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放置在案几上的那两盒糕点。因着玉莹县主的那份真心，她舍不得多吃，每天只吃一点点。 苏炫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心微微蹙起。 第42章 难道是燕窝 谭太医开完药，叮嘱道：“这两日姑娘务必谨慎安排饮食，切不可再误食其他东西。” 他的话虽未明言，可意思已表达得十分清楚。 他走后，苏炫之坐在如意榻边，面色凝重地问道：“如意，你是否怀疑玉莹县主送的那两盒糕点有问题？” “不……不……”如意连忙摇头否认，心中却是慌乱不堪。 她深知若是自己此刻说出心中的疑虑，世子爷定然不会相信，反而会认为自己是在恶意中伤县主。 她心里其实也颇为疑惑，若是这糕点真有问题，玉莹县主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地送来，难道她就不怕事情败露，被人抓住把柄？ 不可能，定然是自己多虑了。 苏炫之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满是惊惶之色，遂站起身走到案几边，拿起那两盒糕点。 如意刚想开口询问，他已迅速打开盒子，取了几块糕点吃了起来。 “世子爷，您还是……”如意心中一惊，轻声叫道。 “无妨，不会有事的。”苏炫之边吃边说，“这糕点是素芳斋的，味道甚好，想来玉莹县主是用心挑选过的。我把这些剩下的都吃了，这样你也该放心了吧？” 如意低头不语，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也许自己不该怀疑玉莹县主，可是这几日除了她送过来的东西之外，自己并没有用过其他的外食。 “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几天，我刚刚问过谭太医，他说了，只要你这几日好好注意饮食，也不要去外头吹风，这些疹子应该会慢慢消退。”苏炫之侧头看她，“若是万一……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嫌弃你。只是往后你可不许动不动胡乱猜忌，枉费了县主对你的一片爱护之心。” 他后头的那几句话语气已经说得颇重了。 “世子爷。”如意抬头看他，泪光盈盈，低声说道，“婢子并未怀疑玉莹县主，只是刚刚太医提起外食，婢子才往那边看了看。” “既如此，那便好。”苏炫之放柔语气缓缓说道，“往后她嫁进来，你们之间的交往可多着呢，你可要时刻记得她是你的主母。” “世子爷，奴婢知晓了。”如意低声答道，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你安心休息吧。这两日事忙，我暂且宿在外院，你这边若是有事，只管与周嬷嬷说。”苏炫之看着一脸红疹的如意，心早就软了，如意她定是很害怕吧。 他本想与如意好好说说，可这件事关系到一位贵女的清誉，他不好与人多说。 原是昨日突发一件案子，周侍郎的女儿前两日留下一封书信，借着外出购物与府中教书先生私奔了。 家丑不可外扬，周侍郎气得立即派家丁秘密寻找，却发现那教书先生惨死在一家客栈中，而自己的女儿却凭空消失了。 周侍郎没有办法，只好报了大理寺。因着春节期间人员流动很大，且那教书先生是在死后三日才被发现，很多线索都已被破坏。 因而这件事情颇为十分棘手，即便是大过节的，苏炫之与王寺丞他们也马不停蹄地调查案件的线索。 正在焦头烂额中，王寺丞带来一个消息，忠宁侯府小侯爷突然咬舌自尽了。 “少卿，陛下皇恩浩荡，特允他的夫人与儿子探监。小侯爷涕泪交加，说自己鬼迷心窍害了他们母子，感念她肯留在侯府替他侍奉老母，抚养爱子，支撑着偌大的府邸……”王寺丞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苏炫之嗤笑一声，那小侯爷也是权衡了利弊，并没有说那秘密，要不然恐早就家破人亡了。 “他这般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王寺丞黯然说道，“恐怕现在最开心的是他那位续弦和她的姘头，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侯府家业收入囊下，以后自己的子嗣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承爵，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苏炫之肃然说道，“如今人已经死了，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恐此案很难翻身，更何况，小侯爷之死……” “少卿，属下也是这般猜想。”王寺丞颔首，“他为何选在续弦去探望之后才自尽，这里头或许还有玄机。属下总觉得这件案子与当前周侍郎家小姐失踪案之间有关联，只是属下暂时找不出其中的证据。” “王寺丞，当晚你我看到的男人身形与声音，我都觉得有些熟悉，可这张脸却像是从未见过，或许那人易了容？”苏炫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对对对！”王寺丞恍然大悟拍手说道。 “这事暂且放一放，先查实那教书先生的底细。”苏炫之目光冷然。 想起小侯爷被抓时最后见过的人是如意，他不禁心生担忧。 只要那个男人一朝未被查获，如意就很是危险。 “少卿，这件事您就不要太操心，吴大人说过，下个月便是您的婚期，”王寺丞笑着说道，“断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了您的婚事。” 苏炫之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那我们就尽快查清这件案件。不如我们先去周侍郎府，与那位小姐的贴身婢女聊一聊，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少卿所言极是，我们这就过去吧。”王寺丞低声说道。 临风居内，如意关在屋子里想了又想，越发确定了世子爷对玉莹县主深信不疑，自己若是再提出怀疑，恐怕不好收场。 而且世子爷把剩下的糕点全吃了，显见的是他却是一点事都没有，可见引起自己病的因素并非是这些糕点。 如果并非是那些糕点那又是什么呢？ “如意姐姐，燕窝炖好了，您喝一点吧。我看着谭太医的药甚好，姐姐脸上的脓肿已经开始结痂了。”喜儿端着一盏燕窝从门外走了进来。 难道是燕窝？ 她怎么忘了那燕窝也是玉莹县主送来特意给她吃的，周嬷嬷还赞那燕窝品相极佳，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可是不对啊，这燕窝她已经吃了好几次，身上并无异样。 难道说？ 如意心头一颤，这…… 第43章 奴婢不敢 难道说唯有燕窝与糕点一同进食，才会致使她中毒，引发脓肿？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若是果真如此，那玉莹县主的心机着实深沉至极。 “如意姐姐，您这是怎么了？还是赶紧趁热饮用吧，那燕窝最是滋补，姐姐饮下，定然不会留疤。”喜儿轻声劝慰。 望着如意脸上的脓肿疹子，喜儿心中颇为难受，如意姐姐向来肌肤胜雪，宛若凝脂，可现今满脸满身的疹子，倘若日后留疤，岂不是成了麻子！ “喜儿，先放在此处吧，我尚无食欲。”如意微微一笑，“适才服过药，腹中还涨得慌。” “哦，如意姐姐，那我就将燕窝先温着吧。”喜儿颔首，将燕窝放置于暖窠之中。 “喜儿，世子爷这两日未曾返回内院，你将他的换洗衣衫取过去吧。”如意指了指一旁的衣物说道，“这两日天寒，你告知琥珀，让他多添些衣裳。” “好的。”喜儿拿着衣物出了门。 如意从暖窠中取出那盏燕窝，端详片刻，沉思须臾，终还是将其倒入窗外的水沟之中。 无论如何，她是决计不敢再食用玉莹县主送来的食品了。 可她转念一想，玉莹县主若是真想谋害于她，大可以采取其他手段，何须如此拐弯抹角？既劳神又费力。 莫非是自己多疑了？或许自己真的误会了玉莹县主吧，如此想着，她心中又泛起些许愧疚。 或许是谭太医医术精湛，不过两日，如意身上脸上的红疹子逐渐消退。连周嬷嬷都称赞如意这肌肤极佳，换作他人定然不会如此迅速消退。 如意心中尚有一事，便是时时担忧，恐王妃传唤，将她遣走。近日世子爷忙碌异常，或正是送走她的良机。 可数日过去，王妃那边并无异常动静。府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正为元宵佳节做准备。 如意对苏炫之的言语又信了几分，想必是世子爷为她求情，使她得以留于王府，伴其左右。 她心中重燃希望，或许，她能在王府安稳度过此生。 那一日，苏炫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临风居。 “如意，听闻你红疹已消退许多，让我瞧瞧。唉，近日繁忙，无暇顾及你。”他揉了揉眉心，略带歉意地拉过如意仔细查看，见她脸上红疹确实消退大半，脸上才逐渐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世子爷，您尽管忙碌，外头诸多事务需您费心。”如意心中一暖，仿佛世子爷又恢复了她从前所熟悉的模样，对她关怀备至，对她温柔体贴。 “如意，我已向母妃言明，无需她插手你的事，你只需安心等待，待真真嫁过来便可。”苏炫之轻声说道，“不过届时你或许还需在此多留一段时间。” “世子爷，婢子知晓。”如意低头应道。 她深知婚房设在锦堂园，婚后世子爷与玉莹县主将居于彼处。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她自是不可能跟随前往的。 “你知晓便好。”苏炫之甚为满意，如意果然深知他的良苦用心。 “世子爷，您今夜是否宿于临风居？”如意轻轻问道。 “我尚需外出，不过是为了来探视你一番。”苏炫之轻抚她的秀发，将她揽入怀中说道，“见你已无大碍，我便安心了。” 如意鼻尖一酸，世子爷对她着实关怀备至。 “听话，在此好生休养。”苏炫之轻声说道，她身上淡雅的气息甚是怡人，如幽幽的寒梅芬芳，令他不禁嗅了又嗅。 许久，他抬头问道：“如意，那日小侯爷将你挟持，可曾说过什么怪异之语？” “怪异之语？”如意惊诧问道。 “他在狱中咬舌自尽了。”苏炫之低声说道 “啊……”如意失声惊叫，“那岂不是便宜了那恶贼，他杀人碎尸，害得两位侍妾惨死，虽说那两位侍妾有负于他，可是……” 这番话如意实难启齿，但她迎着苏炫之鼓励的目光，还是说了出来：“她们与人苟且或许也是迫不得已……她们毕竟只是侍妾，极有可能也是受人逼迫。” “受人逼迫，你是说那些妾室与他人有孕是遭他人逼迫？”苏炫之的眼眸蓦然一亮。 “正是，她们在深宅大院之中，地位低下，哪有机会在老夫人眼皮底下与别的男子私通，况且还接二连三地怀上孩子。”如意蹙起眉头说道。 “如意，你所言甚是，我怎会未曾想到！”苏炫之沉思片刻说道，“我这就去寻王寺丞。” 言罢，他迫不及待地向外走去。 如意望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这才是她熟悉的世子爷啊。 苏炫之出了王府，径直朝大理寺行去。 转眼又过了两日，苏炫之才回到了临风居。 “世子爷，您这是去哪里了？瞧您这一身的脏污，赶紧去洗洗。”看着衣袍上满是泥浆印子的世子爷，如意连忙上前拉着他说道。 “如意，你的疹子该是快痊愈了，真好，看来是不会留疤了，谭太医果真医术高明。”苏炫之看着她脸上的点点红印子说道。 如意含笑说道：“是啊，婢子这回安心了，要不然，婢子往后就没脸见人了。” “正好，如意，明儿玉莹县主约你同去明月阁挑选珠宝首饰，说是很久没见你，想带你去外头看看，顺便给你买些喜欢的首饰。”他一边伸手脱衣，一边笑着说道。 “玉莹县主，世子爷，这可使不得。”如意下意识拒绝。 “你呀，也该出去走走，难得真真她愿意带你去见见世面。”苏炫之蹙眉，他总觉得如意似乎对玉莹县主颇有抵触。 “世子爷，县主身份高贵，婢子与她同去，恐是不妥。”如意咬唇说道。 “那我常常带你外出，你怎没觉得有何不妥？”苏炫之甩了甩袖子，自行换上衣服。 “世子爷……”如意还想再说，却被苏炫之打断了。 “你怎么服侍我也便怎么服侍她便是，毕竟往后她是你的主母，她如此好心带你同去，你莫要不识抬举。”苏炫之隐隐有些不快。 “如意，若是你生了想要我独宠你一个的心……”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世子，奴婢不敢。”如意缓缓跪了下来，世子爷这话说得这般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第44章 感情升温 “如意，我与你说，往后真真就是你的主母，她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你不许拒绝，听到了没有？”苏炫之冷声说道，看也不看如意一眼，摔门而出。 如意眼里的泪终于扑簌簌落了下来。 她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在世子爷心中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苏炫之回到自己的屋子，想着今日之事，心底深处对宋真真又多了一分心动，真真真是个知书达理的贵女，做事很有分寸，日后她成了自己的世子妃，很多迎来送往应酬之事根本不用自己操心，她必会办得稳妥。 母妃的眼光当真不错，娶妻娶贤，往后能省很多事。 如意什么都好，就是没见过世面，格局太小，只知道争风吃醋，以后他绝不能惯着她。 今日，周侍郎心急如焚地来找他，说是女儿失踪这么多天，却依然杳无音讯，家中夫人悲痛欲绝，再这样下去，快要熬不住了。 “周侍郎，令爱失踪我们也是很心急如焚，可如今正是春节，人流来往颇大，我们虽有线索但几次追踪都断了。”王寺丞看着他深陷的眼窝，心里也不好受。 “周侍郎，我想问你，当初你们为何会请沈冲教导令公子？”苏炫之蹙眉问道。 这件事他问过好几次，周侍郎都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令他很是奇怪，今日没有其他人在场，他再一次认真问道。 “这个……”周侍郎踌躇片刻说道，“不瞒你说，那沈冲他其实是我家夫人的远房表侄，因家中遭难来京城投奔姑母，可……” 原来如此，他们之间居然有沾亲带故的关系，因着这层关系，周小姐才会与沈冲有了感情，又怕父母绝不会同意，这才与他私奔，这样想来这层关系也算是说得通了。 可为何一个在客栈死于非命，而另一个却离奇失踪。 客栈老板娘一口咬定，当初沈冲投宿客栈之时分明是一个人，她从未见过周小姐。 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说是私奔，可为何两个人又不在一起，这其中是否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周侍郎，有些事你若是对我们隐瞒，于周小姐而言，绝非好事，她失踪这么多天，杳无音讯，很有可能……”苏炫之凝视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 “苏少卿，我……我没有对你们有所隐瞒。”周侍郎垂头丧气地说道，“若云从小乖巧，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等离经叛道之事！” “周小姐除了留书一封，可还有什异常的举动？”王寺丞接口问道，上一回他们去过侍郎府，那几位周小姐的婢女见了他们只知道哭，一问三不知，就怕担责，他们问了许久，也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并无，她那日还去了她母亲那里请安，言谈举止与往日一般，并无什么异常。昨日里夫人突然想起来，那天她还说，今年元宵节，她要与好姐妹们同去赏灯，说是很遗憾玉莹县主婚事已近，怕是不能邀她一同前往。”周侍郎缓缓说道，眼中忧色重重。 “玉莹县主？令爱与玉莹县主交好？”苏炫之诧异问道。 “正是，小女喜欢诗词歌赋，与玉莹县主正好志趣相投，两个人总是有聊不完的话，她每回提到玉莹县主，总是赞不绝口。”周侍郎颔首说道。 听闻周侍郎这般说，苏炫之心底满是骄傲，自家未婚妻被人看重，心里当然是高兴的，说明自己的眼光极佳。 “我倒是忘了，玉莹县主可是苏少卿的未婚妻子，苏炫之真是有福，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当真难得，玉莹县主与少卿果真是一对璧人啊。”周侍郎脸上露出羡慕之色，想起女儿，脸色又慢慢沉了下去。 “周侍郎谬赞了，你放心，我们正在全城搜索查找令爱的下落，只要她还未出城，我们定会找到她。只是你与夫人若是想到其他重要的线索，还请立即通知我们。”苏炫之低声说道，他心里总觉得这件事哪里有些不对，可偏生说不出来。 周侍郎走后，苏炫之拿出那封留书重新看了起来。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是说女儿不孝，要与所爱之人奔走天涯，让他们不必担心。 “与所爱之人奔走天涯……”苏炫之细细咀嚼着这句话。 “所爱之人，少卿，那人会不会并不是沈冲？”王寺丞摇头说道。 “可是，周小姐深居简出，所认识的外男除了沈冲还能有谁？”苏炫之抬眼看他。 “少卿，你有没有发现，她的婢女，她的弟弟，都觉得周小姐不可能会喜欢沈冲。”王寺丞低声说道，“再说沈冲这人其貌不扬，周小姐……” “或许是才情？”苏炫之凝眉说道。 “他不过是个酸腐书生，据周家小公子说，每天之乎者也，很是刻板，人又极其敏感，生怕别人看不起他，这样之人恐周小姐未必会看得上他。”王寺丞不以为然地说道。 “再说，她与玉莹县主交好，玉莹县主又是您的未婚妻，周小姐更不可能看上那个其貌不扬的酸腐秀才。”王寺丞接着说道，“不如还请少卿问一问玉莹县主，或许她那里会有什么发现？” 也是，既然这位周小姐对真真评价这般高，又将她奉为知音，或许，她那里有线索。 于是苏炫之立即去了宋将军府，因着临时起意，他只匆匆让人准备了些糕点吃食送了过去。 到了宋将军府，宋真真在自己院子里的暖阁见了他。 她只穿着一身玫红的家常袄子，脸上施着淡妆，愈发显得她明眸皓齿。 “世子，今日怎突然过来了？”她举起茶壶亲自为他斟茶。 随着动作宽大的袖口，馥郁芳香萦绕在苏炫之身边，那味道与如意身上的冷梅香气截然不同，可却一样的吸引人。 “真真，你别忙，我自己来。”苏炫之柔声说道。 宋真真微红着脸轻声说道：“这茶还是我从南方带过来的，世子尝一尝？不知你是否喜欢。” “真真喜欢的，我自然喜欢。”苏炫之抬眸看她，只觉得与她的距离越发近了一步，往后婚后夫妻共同品茗倒是多了一种乐趣。 “世子……”宋真真被他这一看，故意露出羞涩模样，垂眸说道，“你这般着急过来总不是为了看我？” 第45章 来接如意去明月阁 “真真，你就是这样想我的？”苏炫之抿唇一笑，伸手握住宋真真的手，“你我马上要成婚了，我想看看你不行吗？” “你呀，说吧，有什么事要问我？”宋真真笑得温婉大气，“你这个大忙人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瞒不了你。”苏炫之笑道，“真真，听闻你与周侍郎家小姐交好？” “是啊，周小姐人很不错，我与她很是投契。”宋真真笑道。 “她失踪了！”苏炫之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啊……怎么会，好好的，人怎就失踪了？前几日，我才见过她。”宋真真的手一抖，茶盏滴出几滴水来，脸上满是惊恐表情。 “这件事还需保密，毕竟周小姐的闺誉要紧。”苏炫之沉声说道，“我想问问你，你最后一次见到她，她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异常之处？”宋真真放下手中茶盏，心仿佛还在跳个不停。 她思忖片刻说道：“那日，我见她心情不错，还问了你我的婚事，说是我们两个……”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下去只羞红了脸嗫嚅道：“这话我本是不该说的，可是案情重要，她还问了我们之间是否……是否有亲密之事……” 苏炫之见她娇媚可爱，心里泛起涟漪，伸手握住她的手说道：“真真，你可知她是不是有亲密关系的男人？” “这个……我不知道。”宋真真挣脱他的手理了理发丝，正襟危坐地说道，“像我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原是连这种话都不能说的，更何况是那种背着父母与外男……” 说到后头，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苏炫之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勉为其难了，于是说道：“我知道真真你们这样家庭出身的女孩子最是循规蹈矩，最将自己名声放在第一位，今日我这是为了公事让真真为难了，还请真真不要怪罪。” “世子，”宋真真温声说道，“我知道，还请你们快点找到周小姐，我若想起什么也会叫婢子来传话。” “好。”苏炫之有些歉疚地看着她说道，“元宵佳节，我本应陪你赏灯，可……” “世子不必多言，真真知道的 公事最是要紧。”宋真真抬眸看他，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真真……”苏炫之眉眼含笑，看着眼前的未婚妻，她真是一朵解语花，从不对他提什么条件，总是默默地为他付出。 “对了，好久没见如意姑娘了，不知她可好？”宋真真不着痕迹地淡淡问道。 “她呀，前阵子，不知道因何，脸上身上都起了红疹，脸上还化脓了。”苏炫之想起如意，这几日没见，不知她好了没有，心里倒是有些挂念。 “化脓了？”宋真真心中暗喜，却露出吃惊表情，“这可怎么是好？可请了大夫瞧过？会不会留疤啊？女孩子最爱美，若是如意姑娘脸上身上留了疤，我都替她心疼。” “真真别担心，这会子好了很多，都消退了，只不过还有些红印子。”苏炫之见宋真真如此关心如意，更是对她看重了几分。 这般善良大度的主母，如意何其有福，但愿如意她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枉费了真真对她的一片真情。 “那就好，那就好。”宋真真连声说道，心里却是气得发疯，这贱人运气真好，定然是停了燕窝，要不然她身上脸上的红疹哪这般容易好，早就要毁容了。 即便苏炫之对她有感情，可男人的感情她怎会不懂，天天看着一个丑陋不堪的女人，再怎样的感情也会化为乌有。 她脸上笑着，指尖却早已狠狠掐入手心。 “世子，既然如意姑娘快要痊愈了，我想着我们也很久没见了，不如过几日我来王府接她，我正想着要去明月阁看看头面首饰，顺便给如意买一些，她长得这般漂亮，也该好好打扮打扮。”宋真真笑盈盈说道。 “好，真真你真是个仁慈之人，想来如意会感念你的一份真心。”苏炫之笑容灿烂，谁能如他般好命，妻妾和美，真是人间幸事。 “我对她好，也是因为世子你……”宋真真低声说道，一双眼里柔情似水。 “真真，你对我的好，我……”苏炫之心潮起伏，他知道宋真真这样的女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对自己那是多么的情深意重。 “你放心，我这辈子……”苏炫之站起身走过去，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柔声说道，“这辈子，真真，我会将你放在第一位。” 听到他的承诺，宋真真唇角微弯，眼神却露出一丝狠厉之色。 苏炫之出了将军府，又与王寺丞一同去了西郊，那里就是上回分尸发现之处，他想再去看看还有什么未曾注意的线索。 小侯爷已死，案件已经盖棺定论，但他知道这其中还有未解之谜，他怕往后这个人还会害人。 除了忠宁侯府，或许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受害者。 他们正欲去义庄查看那两个侍妾的尸体，突然下起了冻雨，他们几个来不及躲避，身上都被溅起了泥点子，看着一脸狼狈，这才没有办法只能回府换衣。 哪知才刚与如意说起玉莹县主邀她同去明月阁之事，如意却又是拒绝，让他很是生气，真真对她这般好，她却是不领情。她这是暗地里怕真真嫁过来后，夺了自己的爱。 如意真是小心眼，与真真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会儿苏炫之有些后悔拒绝了母妃的建议。 或许婚前将如意送去田庄是最好的选择。 他怕如意再出什么幺蛾子，可一想到她楚楚可怜的泪眼，终究还是打消了送走她的念头，因为他知道如意心里眼里全是自己。 不过以后他要减少对她的宠爱，正如母妃所说，他不想将她的胃口养大，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再怎么样也越不过妻来。 两日之后，正月十四，宋将军府的马车停在王府大门，是来接如意去明月阁的。 门口的小厮与嬷嬷都连声赞道，这玉莹县主真是个仁善之人，他们又暗自羡慕如意的命真好，遇到这般好的主母。 如意不去也只能去了，她小心翼翼地上了来接她的马车。 第46章 一计不成又出一计 “如意姑娘果然难请，我们几个已等候多时，你才现身。”青叶笑着说道。 “想必如意姑娘是在梳妆打扮吧？瞧你脸上的幂离，莫非是怕被人窥得那绝世容颜？”青果上下打量着如意，脸上虽带笑，语气中却满是讥讽。 “两位姐姐安好。我只是脸上有些红印，才用幂离遮挡，以免惊到姐姐们。”如意听出了她们的嘲弄，只得小心谨慎地回应道。 “如意姑娘，我们不过是与你说笑，你切莫动怒。”青叶掩嘴轻笑，“好好的，你怎会无端起了疹子，你我皆是熟人，你将幂离摘下，让我们瞧瞧又有何妨？” “既然如此，我就先摘了它。”如意轻声回应，伸手便要取下幂离。 喜儿早已憋了一肚子气，可她年纪尚小，地位卑微，出来时周嬷嬷特意嘱咐，让她少说话，只需跟随如意姑娘即可。 “我来帮你。”青果快步上前，伸手猛地扯下如意戴着的幂离。 她动作迅速，如意猝不及防，被她扯下几缕头发，疼得她闷哼一声。 “可有大碍？”青果佯装关切地问道，手一抖将幂离掉落在地，脚故意踩了两下说道，“哎呀，瞧我，如意姑娘莫怪。” 她弯腰捡起被踩坏的幂离，苦着脸说道：“实在抱歉，已无法使用，如意姑娘这下可如何是好？” “你……”喜儿忍不住开口。 “无妨，青果姐姐。”如意赶忙拦住喜儿，微笑着说道，“只要姐姐不嫌弃我就好。” “哎呀，你这脸！”青叶语气怪异，“我还当只是些许红印，竟是如此大的红色疤痕，啧啧啧……看着着实骇人。” “那，二位姐姐，我便不去了，待会儿恐会惊吓到玉莹县主，那便是我的罪过了。”如意心想不去也好，仅这两个婢女说话就如此咄咄逼人，对自己这般不善，万一她们…… “如意姑娘，这万万不可，你若不去，县主定会责罚我们，以为是我们二人惹怒了姑娘。现今如意姑娘可是我们家县主最为记挂之人，我们几个都要退居其次了。”青果笑着摆手说道，语气中满是讥诮。 “如意姑娘，你还是去吧，我们二人说话直爽，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有什么说什么，你切莫介意。日后我们与县主一同嫁入府中，还需仰仗如意姑娘你多多照拂呢。”青叶和颜悦色地握住如意的手，将她按在座位上。 “二位姐姐言重了，我不过是个卑微侍妾，还要依赖县主和几位姐姐。”如意连连摇头，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敢动。 此时她心中已然明了，此次出门定然不会顺遂。 只可惜，世子爷如今对玉莹县主深信不疑，还因她不愿与县主一同出门而大发雷霆，摔门而去，如今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马车穿过长街，在一处停下。 “快下车吧，县主在明月阁等我们。”青叶说道。 如意与她们一同下了马车，朝明月阁走去。 明月阁内，衣香鬓影，这里是闲暇时夫人与小姐们常来之所。 如意没了幂离的遮蔽，脸上的斑点清晰可见，一路走来，有人窃窃私语，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如意低着头不敢看她们，知晓她们所言定然不善。 “如意姑娘，快些，我们玉莹县主还在楼上等你呢，她还等着为你挑选适宜的首饰呢。”青叶故意高声喊道。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全然汇聚于如意身上。若说先前她们仅是对如意的容貌稍作评点，那么此刻则完全开始议论起她的身份来。 毕竟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知晓玉莹县主与景王世子的婚期就在下月。那送聘礼的队伍如此声势浩大，她们仍历历在目。 有识得玉莹县主的人不禁发问：“这位莫非是景王世子身旁的如意姑娘？玉莹县主对她着实不错。” “这位夫人，我们县主对任何人皆好，何况是如意姑娘，她可是世子爷颇为器重之人。”青果沉凝答道。 “可她的脸为何如此？”那位夫人亦是个饶舌的，禁不住继续追问。 “这个……”青果看了一眼如意的脸，神色肃然，“我亦不知，或许是患了……不知是否会传染……” “啊……”众人一听传染，惊得纷纷后退数步，看向如意的目光更是充满厌恶。 “哎呀，这位如意姑娘，你得了这种病就不要出来害人了。”有位小姐掩面说道。 “诸位莫要误会，我仅是饮食不当，以致突发红疹，如今已然痊愈了大半，夫人小姐们无需担忧。”如意只得向她们躬身一礼，沉声说道。 “发生了何事？”楼梯口传来玉莹县主的声音。 她身着一袭狐裘，由青花搀扶着，徐徐而下。 “县主。”青叶上前扶住她的手，低声道，“如意姑娘满脸红疹，她们恐她这病会传染。” “县主，婢子并无大碍，只是误食了不当之物才引发红疹，太医已为婢子诊治过。”如意蹲身说道。 “你们都误会了，”玉莹县主抬眼端详如意的脸，伸手在她脸上轻抚，笑道，“无妨的，若真会传染，我这般抚摸了她的脸，岂不是也会被传染？” 当她的手拂过如意的脸，如意只觉脸上犹如被针刺般疼痛。 不好，她这是不动声色地对自己下毒了。如意心中焦急万分，却不敢表露半分。 “如意，来，与我一同上去，我为你挑选几件精美的首饰。”玉莹县主仪态端庄地挽起如意的手，笑容和煦。 “玉莹县主当真是个大度之人。” “有如此主母，那位如意姑娘真是好福气。” “我就是看不惯这般小妾，小气做作，一脸愁苦，只晓得谄媚男人。” …… 如意深知玉莹县主带她至此不过是故作姿态，如今目的已然达成。 玉莹县主成为了一个宽宏温婉的主母，而她只是一个只会谄媚男人的小妾。 “多谢玉莹县主，”如意微笑着说道，只觉脸上一阵灼热。 第47章 这样才会更有趣 “如意姑娘，无需多礼。”宋真真凝视着如意愈发涨红的面庞，心中暗自得意。 这一次，她终究是难以逃脱了，只要那张脸毁了容，又有哪个男子会钟情于她？ 她深知男子的心思最为狠绝，别看苏炫之如今将如意放在心头，可若是如意容颜受损，或许他会比旁人更为厌弃她。 “过来吧。”宋真真温声笑道，“适才青花与青枝为你挑选了几件发饰，我观之尚可，你不妨试一试？” “县主，您对如意这般好，如意受之有愧。”如意不知她又要行何诡计，只好俯身施礼道。 “如意姑娘，你切莫辜负了县主的一番美意。”青花手持一枝修长的发簪，笑盈盈走过来说道，“看这金簪多么别致，如意姑娘簪上定是好看。” “试试吧！”宋真真端坐于椅上，端起茶盏，徐徐啜饮了一口。 如意眼睁睁地望着青花手中那枚长长的发簪，没来由地心生恐惧，正欲伸手接过，道一声不必劳烦。 却见她扬起手，朝自己的发髻猛地刺来，那尖锐的簪尾直直地扎进如意的头皮，如意不禁失声惊叫，眼眶中早已噙满了泪水。 “怎么了？青花？”宋真真故作不知地问道。 “抱歉，如意姑娘，都怪我笨手笨脚，伤了你。”青花嘴上虽道着歉，可手却紧紧攥着那枚金簪压下来。 如意痛得头皮发麻，一旁的喜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抽泣着喊道：“如意姐姐，如意姐姐……” “你这小丫头，乱叫什么！这有何大惊小怪！不知情的人，还道是发生了何事呢。”青果横眉立目地呵斥道。 “青果，她年纪尚小，不要吓坏了她。”宋真真放下茶盏，温声说道，“送她去里间用些果子吧。” “如意姐姐，如意姐姐……”喜儿紧紧拽住如意的袖子，不肯松手。 “去吧，喜儿，我没事，你听话，快去里间。”如意强忍着痛楚，低声说道，她不愿因自己而牵连喜儿。 眼见着喜儿一步三回头地被青果拉进了里间，如意紧咬双唇低声说道：“谢县主，这金簪甚是精美，如意很是喜欢。” “你喜欢便好。”宋真真轻瞥她一眼，嘴角微扬，低低笑道。 见她丝毫不敢反抗，心中顿觉索然无味。 这游戏唯有猎物反抗，方才有几分趣味，想来还不到火候，那她就再加一把柴吧。 “过来，让我看看。”她向如意招了招手。 如意只得缓缓移步至她面前。 “不错，这金簪你簪上为你增色不少，只是你这脸上却是略显污浊了。”她边说着边微笑着端起茶盏，端详片刻。 “可惜了我这好茶，真是有些遗憾了。” 话音刚落，那滚烫的热茶便如疾风骤雨般泼向如意的面庞。 “啊……”这一次如意痛得嘶声哭喊，她惶恐地捧住自己的脸，浑身战栗着问道，“县主，你缘何如此？” “缘何？如意姑娘，你这又是何意啊？我不过是看在世子的面上邀你同游明月阁，赠予你首饰，你却如此行事，莫非是想让世子误会我容不下你……” 宋真真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阴森可怖，令如意霎时毛骨悚然，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明明温婉端庄，可行事却毒如蛇蝎。 那几个婢女已然将如意制住，厉声道：“你这贱婢，县主对你这般宽厚，你却如此诋毁她！” 如意被她们几个按压在地，脸颊紧贴地面，摩擦得生疼，她已然感觉不到疼痛，只觉身心俱疲，如坠冰窖。 “好了，你们几个，还不快将她带下去洗漱，换上我的衣裳，稍后我自会亲自送她们回王府。”宋真真轻抚着修长的指甲，笑得温柔。 待如意被青果她们带离后，屋内仅余青叶与宋真真二人。 “对了，尚有一事未曾处理。”宋真真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她嘴角微扬，不紧不慢地将桌上另一杯微凉的茶水倾倒在自己头上，湿漉漉的水顺着发丝流淌而下，令她看上去颇为狼狈。 “县主何必为了一个婢女自伤身体。”青叶取过面巾，撅着嘴不满地说道。 宋真真缓缓起身冷笑一声说道：“你有所不知，这样才会更有趣。” 她向来不喜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她更爱看猎物垂死挣扎的模样，那样才有趣。 等如意梳洗完毕，如木偶般被青果她们拉出来时，宋真真看了她一眼说道：“到底是乌鸡变不了凤凰啊，再怎样装扮也是一副贱婢模样。” “县主，您对如意实在是太好了，她用茶水泼你，还这般污蔑你，你却还如此大度对她。”青叶低声说道。 “青叶，你可不许胡说。如意姑娘，今日之事，你须得一五一十告知世子爷。”宋真真伸手在如意脸上轻拍数下，取过帕子擦了擦手说道，“可千万不要忘记哦。” “县主，如意不敢，都是如意的错，是如意不知好歹得罪了县主您，还请县主饶过婢子。”如意吓得浑身战栗，战战兢兢说道。 “如意姑娘，你此言差矣，你何错之有？你可是世子爷心尖尖上的人儿，你的话他定然是深信不疑，你不必害怕，他乃大理寺少卿，断不会被人蒙蔽。”宋真真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轻声说道。 如意与喜儿二人被送回王府，周嬷嬷猛一见如意那紫胀红肿的面庞，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如意，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会如此模样。” “嬷嬷，我无妨。”如意噙泪说道，身躯仍在微微颤栗，她深知今日自己这张脸已彻底毁了。 “可是你这脸？”周嬷嬷细看如意的面庞，真是又肿又红，原有的红印处更是触目惊心。 “嬷嬷，无妨，我……我先回房歇息了。”如意不敢多言，拉住喜儿的手便要离去。 “如意姐姐。”喜儿迟疑地轻声唤道，“你真的不说吗？” “喜儿，莫要多嘴，听见没有？”如意即刻截断了喜儿的话语。 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周嬷嬷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踌躇许久，唤来一名小厮，低声嘱咐了几句。 第48章 求王妃相助 “如意姐姐，你的脸究竟该怎么办啊？”喜儿紧握着如意的手，泪水如决堤般滑落。 “喜儿，莫哭了，你别怕，我没事。这件事与你毫无干系，若有人问起，你只管说不知晓，可记住了？”如意紧握着喜儿的手，沉声叮咛道。 “可是……”喜儿满脸迷茫。 “喜儿，你务必将我的话铭记于心，切莫忘却，莫要追问缘由，只需照做便是，这样对你对我才是最好的。”如意神色严肃，认真说道。 喜儿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今日出门之前，如意早就有所准备。 若玉莹县主果真处心积虑要毁她容颜，那她知晓自己红疹痊愈后，定然会再次痛下杀手。 因而她一早就在脸上涂抹了解毒膏药，又贴上一层薄如蝉翼的竹膜，再加上她原本脸上就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印痕，有些地方结痂甚至起皮，若不仔细端详，很难辨别真假。 所以宋真真用手指在她脸上拍打时，除了刺痛，对她的影响其实并不太大，只是那盏热茶将她整张脸都烫伤了。 “喜儿，快去打盆冷水来，我要敷脸。”如意无暇多言，端坐于妆台前，仔细端详着那张饱受折磨的面庞。 喜儿端水过来后，如意支开她，小心翼翼揭下脸上的竹膜，再用帕子将药膏洗净。 凝视着自己那张虽红肿却还算平整的脸，如意深吸一口气。 她涂抹了药膏，又重新在脸上贴上竹膜，让自己的脸看上去显得严重一些。 这才忍着痛抬手解开发髻，头皮被金簪刺破处，伤口颇大，不过这会儿血已经凝住了。 如意怕伤口有毒，用清水擦拭后，她咬牙涂上药膏，重新把头发梳好。 她深知，若继续留在王府，等待她的必将是灭顶之灾。 宋真真阴险狡诈，口蜜腹剑，世子爷已被她完全蒙蔽，自己若再多言，恐会适得其反。 如意此刻心如刀绞，她别无他法，唯有逃离。她深知即便自己主动请求出府，那恶毒的宋真真也会在暗中将她置于死地。 如何逃离王府，摆脱宋真真的魔掌，当真让如意令人束手无策。 此时此刻，她仿若重回九岁那年，她跪于街口，卖身葬亲，双亲暴病而亡，前途未卜，唯余痛哭。 幸而彼时她得遇王妃与世子爷。多年以来，她虽生活不易，但至少安稳无虞，世子对她亦是情真意切，众人皆羡她好运。 然而，她终究还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一个人若需仰仗他人方能生存，那实在是太可悲了。 如意知晓从此以后她须得独自前行。 她坐在床榻思忖良久，深知若要成功离府，必须得一人相助，这人便是王妃。 王妃心地善良，宅心仁厚，若非如此，当年她也不会仗义援手，帮着自己安葬双亲，更不会温柔地拉着她的小手将她带回王府。 多年来，如意对她感激涕零，若无她，自己恐已被卖入青楼，此生受尽苦楚。 她整理了妆容，使自己看上去不再那般可怖。她用纱巾掩面，匆匆出了临风居。 “如意，你这是要去哪里？”周嬷嬷恐生事端，匆忙跟上。 “嬷嬷，你瞧瞧这是玉莹县主所赐金簪，很是精巧，我想着让王妃也看一看。”如意温声说道。 “你……你没事吧？”周嬷嬷迟疑问道。 “嬷嬷，我没事。”如意故作欢喜地说道，“今日不过是出了些许小差错，我不慎打翻了茶水。幸而玉莹县主宽厚，并未责难于我，还将她的衣裳借给我穿，我有如此主母，真是三生有幸。” “你没事就好，快去吧。”周嬷嬷见她脸色并无异样，心中懊悔不已，不该遣小厮去给世子传话，明明无事，倒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如意来到主院，碰巧王妃得闲，倒是很快召见了她。 “王妃，婢子有一急事相告，还请王妃……”如意看了眼四周，低声请求。 景王妃这两日正忙得不可开交，见她这副样子，倒是心生怜悯，挥手屏退了众人说道：“如意，你这疹子不是好了吗？怎看上去还这般红肿可怖？” 如意蹲身说道：“多谢王妃关心，婢子的脸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刚刚用热水洗过，所以才这般红肿。” 她心知临风居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王妃。 “那就好，好好的小娘子脸上若是留下了疤痕，那就不好看了。”景王妃微微蹙眉看她，神色有些疑惑，如意刚才的话，她有些半信半疑。 “王妃，婢子有个请求，还请王妃能够成全。”如意一边说一边缓缓跪下。 “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跪下了，地上凉。”景王妃伸手扶住她说道，“有什么事尽管说。我知道你是个老实听话的。” “王妃，世子爷的婚事就在下个月，世子爷与玉莹县主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世子有这样一位温和端庄的世子妃，奴婢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如意含泪说道，“奴婢知道贵女们最是讲究面子，二爷早已将姬妾肃清，若奴婢死乞白赖地留在世子爷身边，恐玉莹县主脸上无光，王妃您也不好与将军府交代。” “如意，你……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景王妃又惊又喜地看着如意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不枉我与世子疼你一场。” “王妃，奴婢绝无戏言，若是没有王妃您，如意说不定早就死了。”如意垂眸，泪珠子一颗颗掉落。 “如意，那你的意思？”景王妃本打算早就要将如意送去田庄，又怕自己的儿子因为这件事与她闹，倒是失了母子感情，又让柳姨娘母子笑话，这回是如意主动提出来的，正中她的下怀。 “奴婢想讨王妃的主意。”如意仰头楚楚可怜地看着景王妃，低声说道。 “依我的意思，先把你送去京郊田庄，那边环境不错，找几个服侍的人，你就在那边住下，等往后世子妃生下了嫡子，再接你回来，给你正正经经抬个姨娘，你看如何？”景王妃望着如意像小鹿般乖巧的眼睛柔声说道。 “多谢王妃的安排，奴婢没齿难忘，只是这般安排，奴婢并不愿意。”如意咬牙说道。 “你……”景王妃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她没想到如意竟然这般不知足，她为她安排了这么好的去路，她还不愿意，要知道世子的姨娘有这般好当吗？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小官之女都恨不得要当世子的妾，她真是没有见识！ “王妃，请容奴婢细细说来。”如意挺直腰板认真说道。 第49章 恶人先告状 景王妃颔首，她从如意的双瞳中看出了她的决绝。 “王妃，您与世子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一辈子都会感念你们的好。”如意沉声说道，“还请王妃放奴婢走，奴婢不想留在世子爷身边，让他左右为难。奴婢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京，还请王妃成全。” “如意，你真是这样想的？”景王妃挑眉问道，“世子对你这般好，你愿意就这般离开他？我放了你，你一个孤女人生地不熟又能去哪里？” “王妃，奴婢别无所求，只求王妃您开恩将身契还给奴婢。”如意对着景王妃磕了一个头说道，“奴婢想过了，往后世子与县主恩恩爱爱，没有奴婢这样一个累赘，夫妻和睦，定然是和和美美。” 景王妃被她这句话戳中了心事，眼里渐渐也有了泪眼，她没想到如意居然会主动提出离开王府，离开自己的儿子。 “如意啊，没想到你是这般懂事的孩子，这样吧，我也不会亏待你，身契当然会还给你，我还会给你路引与傍身的银钱，只是你孤身一人，我有些不放心。”景王妃摇头说道，“这件事要是世子知道了，我怕他要怪罪于我。” “王妃，莫要担心，奴婢如今这般丑陋，路人见了都要避着走。再说了，只要是奴婢自己走的，世子又怎会怪罪与您，您只管放心，走之前，奴婢会留书给世子爷。”如意苦笑着取下面纱，那脸上的斑斑驳驳吓得景王妃一跳。 “不是说好得差不多了，怎成了这样，莫非你与玉莹县主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景王妃厉声问道。 她从小在京中贵女圈长大，那些贵女们面上温柔贤淑，背地里苛责侍妾，甚至打杀侍妾，这种事她知道的多了。 可是玉莹县主绝不是这般之人，她曾暗暗考察过她，接人待物都很合她的心意。 再说了，有谁这般傻，还没进门就要虐待夫君的侍妾，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王妃，没有的事，玉莹县主最是温柔大度，王妃，您看，这是她赠给奴婢的金簪。”如意轻轻摇头说道。 她知道这件事即便她说了，王妃也定然不会相信，谁叫玉莹县主她伪装得这般好呢。 景王妃松了口气，接过如意的手中的金簪看了看说道：“嗯，她倒是个好的。” “是啊，王妃，她这般好，所以奴婢更不愿意夹在她与世子中间，让她左右为难。”如意凄惨一笑，慢慢戴上面纱。 景王妃看着她的脸好一会儿，这才慢慢颔首说道：“这样吧，你先好好养着身子，回去再好好想想。明日就是元宵佳节……” “王妃，您这是同意了？”如意又惊又喜地看着景王妃，她没想到王妃居然这么快就被她说动了。 也是，自己是个微不足道之人，走了就走了，还能让玉莹县主和将军府顺心，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如意，还有一天的时间，你再好好想想。”景王妃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明天晚上你还未反悔，我就放你出去，你可要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出这个王府，你就永远也不许再回来了。” “多谢王妃，奴婢心意已绝，出了王府，生死都是如意自己的事。”如意仰起头沉声说道。 她知道走出这王府，她或许还能活命，要是留在这里，她迟早是死路一条。 景王妃望着她决绝的面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猜测这中间或许有什么玄机，毕竟如意从小跟着炫之。不过她现在无暇再去想这件事，总之如意肯走对她来说算得上是件皆大欢喜之事。 如意回了临风居，刚一进门就被周嬷嬷拦住了：“如意，世子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都怪我，是我传的话，我以为你这脸……我怕出事。” “嬷嬷，不怪您，如意还要感谢嬷嬷对我这般关照。”如意扶住周嬷嬷的手，真心实意地对她道了谢。 “如意，你真不怪我？”周嬷嬷面有愧色。 “嬷嬷，哪有啊。”如意抱住她轻轻说道。 周嬷嬷有些受宠如惊，她拍打着她的肩头说道：“快去吧，和世子爷好好说，他不会对你生气的。” 如意笑了笑，转身往里头走去。 “世子爷，您回来了？”她推开半合的门扉轻快地说道。 “如意，你做的好事！”苏炫之回过头，脸色铁青，对着如意吼道。 “世子爷，您……”如意面上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佯装不解地问道。 “玉莹县主一番好心，邀你去明月阁，给你长脸，你居然这样报答她？”苏炫之一步步走过来，一把捏住如意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一双往日里流光溢彩的眼睛此刻却是惊涛骇浪。 “世子爷，婢子并没有对玉莹县主做过什么。”如意设想过万般可能，却没有想到他一句话都不问，全然相信了玉莹县主的话。 “没有？”苏炫之冷笑一声说道，“要不是她的婢女告诉我真相，真真她还想替你遮掩，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什么真相？”如意苦笑一声问道。 “怎么，你自己做的事你不想承认？如意，你别仗着我宠爱你，你就得寸进尺！说吧，你对县主到底做了什么？”苏炫之挥手推开她，低声喝道。 如意一个趔趄，差点被他推倒在地。 “世子爷，你既然不信奴婢，又何必问奴婢。”如意含泪扶住案几低声说道，“婢子跟随了您整整七年多，难道还比不过您才认识两个月的玉莹县主？” “强词夺理！你还不是怕我娶了真真之后冷淡了你。你这种女人争风吃醋的小伎俩我还能不明白。”苏炫之冷笑一声说道，“真真这般待你，你竟然用热茶泼她！枉她还替你隐瞒。等一下，你该不会说是真真先动的手，你故意将脸搞成这样，还不是想博得我的怜惜！” 他欺身上来扯下她的面纱，冷冷看着她说道：“你这苦肉计，对本世子根本没有用！我明日就去禀告母妃，把你送出府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这个妒妇！” 第50章 你若不信，婢子无话可说 真好，如意想。 有了他的这句话，往后自己走了，再也不会留恋他对自己的好。 “你好好悔过！今夜不许用膳！”苏炫之甩了甩袖子，愤然出了屋子。 如意眨了眨眼睛，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从前她也曾做错过事，可世子爷从来没有不让她吃过饭。 他总是说，如意啊，你多吃一点，瞧你都瘦成了麻杆。 可今日，他居然罚她不许吃饭，想来真是可笑。 头上被金簪挑破处突突疼了起来，如意的心思倒是越来越清晰。 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但也够她细细筹谋。 她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银钱，不多，但是够自己用一阵子。 她用荷包将银钱分成两半，又将日常穿的衣裳整理了几件，选那些半旧的不起眼的。 那些疤痕膏，消毒的药丸她肯定是要带走的。 等她将那些东西归拢成一处，这才发现这么多年来，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并不多。 她摇着头笑了笑，取下脖子上系着的那块苏炫之送给她的芙蓉玉佩，要走就要走得干干净净，往后的日子里她不想带着眷恋带着怀念过一辈子。 趁着此刻思绪清明，如意果断磨墨铺纸，为苏炫之留书一封。 忆起自己的字乃是他悉心教导而成，如意的眼眸不禁再次湿润。 “如意，你认真书写，写完我带你去买糖葫芦。” 十几岁的少年双唇紧抿，神色严肃地说道。 “当真？世子爷，您可莫要食言。”如意仰头凝视着他，眼中满是欣喜，世子爷这是应允带自己外出游玩了。 “我何曾骗过你，只是你务必要写得与我一般无二。”少年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那时的如意尚不晓得他为何如此严苛地要求自己必须与他的字毫无二致，直至后来方知此人另有盘算。 此后的岁月，如意时常代替他抄写先生布置的作业，而他则悠然自得地阅读自己喜爱的司法探案书籍。 如意握着沾满墨汁的笔，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难以落于笔端。 苦思良久，方才写下两行字。 世子爷，如意去矣，多谢您对如意的照拂，此生，就此诀别。 如意叩首。 她放下笔，站起身，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苏炫之愤然离去，心中满是失望。 曾经温柔听话的如意这段时日像是换了一个人，敏感多疑，爱使小性子，这些他都能接受，可是她今日居然做出此等行径，直接触犯了他的底线。 他绝不容许一个侍妾竟敢挑战未来主母，不把她放在眼里，更做出诬陷之事。 他暗自生了半晌闷气，又沉着脸折了回去。 “如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实话，你为何好好的用热茶泼玉莹县主？你究竟意欲何为？”苏炫之冷着脸问道。 “婢子没有。”如意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你没有？那她脸上耳上烫伤之处，你又做何解释？”苏炫之逼视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 “世子爷，婢子怎会知道？您没有亲眼见到，又怎认定就是婢子做的？说不定这是她的苦肉计，只为了诬陷婢子罢了。”如意沧然一笑，心里知道这话说了也是白说。 “她最是珍惜容颜，更何况下个月就要做新嫁娘了，又怎会无端烫伤自己的脸？就为了诬陷你……你莫不是太高看自己了，你是谁？她又是谁？”苏炫之气得心口处憋闷得喘不过气来，他不怒反笑，指着如意的手指微颤。 如意啊，她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牙尖嘴利，居然敢这般与他说话，想起刚刚宋真真所说，他更加恼怒，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如意，居然因为他要娶妻，露出了本来面目。 刚刚在大理寺，宋真真身边的婢女青叶来找他，欲言又止，只说县主的脸被烫伤了，怕大婚之日容颜受损，已经偷偷哭了好几回。 县主告诫她们任何人都不许说出真相，她作为县主的贴身婢女实在忍不住县主受这般大的委屈，这才偷偷跑出来告知他。 这一切都是拜如意姑娘所赐，县主对她这般好，她竟然几次三番借着奉茶，将玉莹县主烫伤。 这次更是，趁县主不注意，直接将热茶泼到了她的脸上。 苏炫之起初并不信，直到他跟着青叶匆匆赶到宋将军府见了宋真真。 她素着一张脸，吹弹可破的白嫩脸颊上几处烫伤的痕迹清晰可见，头上的长发微湿，可见那热茶泼了她满头满脸。 “真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炫之心疼地问道。 “世子，你怎么来了，青叶，你……”宋真真咬唇怒视青叶。 “县主，婢子……”青叶委委屈屈退后一步低声说道，“婢子也是心疼县主，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不肯说，还亲自送如意姑娘回王府，婢子……” “别说了，世子，不过是件小事罢了，这丫头就是沉不住气，什么事都这般咋咋呼呼。”宋真真垂眸温声说道。 “真真，你不许瞒我，是不是如意她……”苏炫之的心很疼，宋真真越是不肯说他越是相信她。 “真的无事，不过是如意姑娘她谢我送她金簪，奉茶给我时，不小心碰翻了茶盏。”宋真真抬眼看他，眼尾有些发红。 “真真，你的脸疼不疼，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太医。”苏炫之看着她脸上斑斑驳驳的红印，心里的愧疚越发深了。 “世子，你可不许责怪如意姑娘。”宋真真低声说道，“至于我脸上的红印子，过两天就好了，你实是不必在意。” “真真……”苏炫之低声唤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世子，何须如此，如意姑娘她又不是故意的。”宋真真急得连忙摇头说道，“更何况你我马上就要大婚了，我不想让别人看笑话，说我宋真真容不下如意姑娘。” “真真，这件事必须要给你一个交代。”苏炫之不容置疑地说道，“她一而再地伤了你，我怕不处置她，往后她还会变本加厉！” “世子，求你不要生气，如意姑娘她是无心的。”宋真真哽咽着走过来拉住苏炫之的袖子，“求你了，世子。” “真真，你……”苏炫之抬手摸了摸她微湿的秀发，心潮起伏。 真真她这么善良，这么善解人意，可是如意却一口一个是真真诬陷她，这让他心中更加愤恨。 “世子，婢子的话说得清清楚楚，您若不信，婢子也无话可说。”如意低声说道，她缓缓解开头上的发髻，露出头顶被金簪刺破的伤口。 第51章 出事了 “你……”苏炫之看到她头顶血肉模糊的伤口惊声叫道。 “这是如意县主的婢女扎的，用的就是这根发簪。”如意举着手中发簪淡淡说道。 此刻她心如止水，只想在走之前，将所有的真相告诉他，至于他信不信，她早已不在意了。 望着如意手中那枚精致的金簪，苏炫之的眉心微微蹙起。 他接过那枚金簪看了片刻，又走近如意看了看她的头顶。 “如意，你疼不疼？”苏炫之凝眉问她，眼里多了一分心疼。 如意缓缓摇了摇头，心里想着没料到他居然会问她疼不疼。 “如意，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为了诬陷玉莹县主，做出这等自残之事。” 苏炫之随之而来的话将如意心头最后的一丝幻想化成了泡影。 “世子爷，婢子没有，不管您信与不信，婢子都没有做过对不起您对不起玉莹县主的事。”如意哀声说道。 “你不用狡辩了。”苏炫之将金簪放回她手中，目光冷漠，沉声说道，“我本来还想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如意，我不会再将你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明日就是元宵，过了元宵，我自有定夺。” “好，世子爷。”如意苦笑一声说道，“如意都听世子爷的安排。” 苏炫之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平静地答应了。 “如意，我不是说气话，这一次，我说到做到。”他冷冷看着如意。 如意慢慢跪下身子朝他重重磕了三个头，随后仰起头低低说道：“如意感念世子的救命之恩。” “你……” 见她突然行起大礼，苏炫之一下子有些慌了神。 莫非自己不要她了，她要寻死。不行，自己不能表现出对她的心疼，要不然，就要被她拿捏了。 这一次，他定要让她受到惩戒，倘若她不知悔改，便让她此生再无可能回到自己身旁。 “你不要佯装可怜来博取我的怜悯！绝无可能，你还是好生自省吧！”苏炫之有些厌恶地看了眼头发披散，脸上满是红印的如意，再也没有一丝留恋，大踏步地往外走去。 他沉着脸，穿过张灯结彩的王府后院的小径，迈步向外走去。 “炫之，大过年的，你不在你母妃身旁陪伴，如此匆忙，这是要去何处？”景王缓缓从对面走来，见儿子神情严肃，便驻足叫住问道。 “父王，大理寺尚有要事亟待儿子处置。”苏炫之赶忙躬身施礼。 他一眼瞥见父王身后的柳姨娘，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去吧去吧，公事要紧，前两日你皇祖父还问起你，要你得空去宫中，他有事叮嘱你，还说你不像润之，隔三差五就进宫陪他与你皇祖母说说话。”景王虽然语气严肃，但对这个儿子的才情还是满意的。 “儿子悉听父王教诲，等过两日，儿子便进宫去。”苏炫之垂首说道，心知苏润之常常进宫，送些小玩意儿，陪着皇祖父皇祖母说说笑话，以博得他们的喜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闲得慌。 景王颔首带着柳姨娘往映月阁而去。 “王爷，世子如今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往后再娶了玉莹县主那真是锦上添花。”柳姨娘搀扶着景王的手温声说道。 “灿之也不差，他那门亲事也不错。”景王悠悠说道，“等他成了家，本王再给他找个好的差事，只要他好好干，未必就会比炫之逊色。” 柳姨娘原就是想引出这个话题，见景王居然这么畅快地说了出来，顿时喜上眉梢。 “王爷，妾身知道灿之是庶子，比不了世子，他如今这样已经是极好了。”柳姨娘眉眼含笑，柔声说道。 景王最满意他这位妾室温柔懂事，不攀比，做什么事都恰到好处，让人听了很是舒服，不像王妃，事事爱较真，总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威胁。 于是他便笑了笑说道：“灿之也是本王的儿子，自当为他考虑周全。只是他这人还有些小孩儿心性，喜欢和丫头们打打闹闹，你可要拘着点他，别让他大婚前出了事。” “王爷，您尽管放心，灿之总是这样，平日里从不将自己当主子看待，那些小丫头子都爱和他玩，妾身让他往后别和她们开玩笑。别看她们年纪小，心眼儿多的是。”柳姨娘微微蹙眉说道。 “你知道便好。”景王自是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的性格。 一个从小就不近女色，另一个看见稍有姿色的女子就走不动道，年纪轻轻屋子里就好几个通房侍妾，还求着柳姨娘从外头给他找瘦马。 这几日他身边的妾室都放出去了，景王担心他熬不住，在府里府外搞出些风流韵事，让王妃抓住把柄就不好了。 “你知道就好。”景王见柳姨娘听进去了，也便没有再说话，在奴仆的簇拥下进了映月阁。 主院中，景王妃得知王爷一回府就被柳姨娘拉住进了映月阁，不禁冷笑一声，这女人就只会这一招，偏偏男人就吃这一套。 “母妃，您别生气，清妍陪您看话本。”苏清妍见母妃脸上有些挂不住，忙将手中的话本塞入景王妃的手中，笑着说道，“这还是上回如意帮您挑的。” 一听女儿说起如意，景王妃微微叹了口气，若明日真的将她送走，也许这辈子再也不能见面了。 “母妃，前日里我去宫中，如意绣的荷包把她们几个的都比下去了，一个个问我是哪里来的绣娘做的，求着我介绍呢。”苏清妍抬起头一脸娇憨地说道。 “我们如意从小就聪明伶俐，她的绣活向来是极好的，可惜……”景王妃有些遗憾。 “母妃，可惜什么呀？”苏清妍讶然问道。 “可惜呀，你哥哥往后娶了妻，你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指使如意了。”景王妃勉强露出笑容，摸了摸苏清妍的头。 “母妃，这个女儿自然明白。”苏清妍笑道，“您放心，我若是与如意姐姐走得太近，新嫂嫂必然会吃醋的。” “我的清妍长大了。”景王妃摸着女儿柔顺的发丝说道，“你们都长大了，母妃也放心了。” “母妃，您说新嫂嫂真的会如此大度，愿意如意姐姐留在哥哥身边？要是我，我可是不愿意的。”苏清妍搂住景王妃的肩头说道。 “清妍啊，我们这种人家，你就不要指望着你日后的夫君只有你一个。”景王妃淡淡笑道，“只要妾室恪守本分便好。” 母女两个正在说话间，忽听门口传来景王的声音。 景王妃脸色一喜，忙放开女儿迎了出去。 “王爷。”她轻声唤道。 “你！”景王怒气冲冲指着景王妃道，“怂恿着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去勾引灿之，这下好了，出事了！” 第52章 王妃的心思 “王爷，出了什么事？”景王妃惊诧问道，这个时候他不该在映月阁与柳姨娘花好月圆吗？ 景王肃着脸走进屋子，一脸焦灼，正要发火。 “父王。”苏清妍早就已经规规矩矩地起身行礼。 “清妍，你先回去吧，父王有话与你母妃说。”景王对这个女儿向来也是很喜欢，语气早已软了几分。 苏清妍点点头暗地里给母妃使了个眼色，让她说话软和一点，这才福了一福，出了屋子。 景王妃的几个贴身嬷嬷都自觉跟着出了门，暖阁中只剩下夫妻两个。 “出了什么事，谁这么大胆竟敢勾引灿之，还请王爷明示？”景王妃将景王让到上首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这才低声问道。 好久没有见过景王这副暴怒模样，她面上依旧平和，可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忐忑。 可一想她向来不愿意管这个老二，这会儿怎就又与她扯上了关系。 这不是好事轮不上她，若是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你……”景王见王妃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更加生气，抖着手说道，“都是你，你管的后院，若是灿之有个三长两短，本王……本王唯你是问！” “王爷，您这话说的，您向来不愿意我管教灿之，怎么他出了事，您就要算到我头上来了。”景王妃这会儿反而镇定下来，又不是自家亲生儿子出了事，她急什么？ “都是你院子里的好丫头，设计勾引了灿之……”景王脸色铁青，咬紧牙关说道，“灿之他，灿之他……” “王爷，您倒是说啊，他到底怎么样了？”景王妃见他欲言又止模样，便知这件事定然难以启齿。 “他昨夜里不知在哪里喝了很多酒，又与那丫头颠鸾倒凤，也不知那丫头给他下了什么药，这会子他脸色煞白，口不能言，脸也歪了，路都不会走了，刚刚小厮抬他进来，烟烟已经哭得晕死过去了……”景王烦躁地站起身，额头青筋暴绽。 “王爷，那岂不是马上风？这可是要出哦人命的，王爷您不急着去请太医，怎还有空来我这里。”景王妃大吃一惊。 没想到这老二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怎搞出这种事来，也是他活该，都是柳姨娘宠的。 他这个人看着一脸温和正气，可背地里但凡见了个稍微正头正脸的女子都走不动道，小小年纪就这般好色。 “你……本王这不是来问你要那千年的人参，你先去取来救命，这件事还需小心处置，要不然即便老二的病治好了，王府的名声也要被他败坏了！”景王扶额，叹气说道。 景王妃心里想着，她原以为王爷对这个儿子很是爱重，现在看来也不竟然，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关心着王府的名声，果真是个冷心冷肺之人。 这样想着，她多年来的不满与怨恨突然间便释怀了。眼前这个男人是王府的主人，自己不过是个管家罢了，只要自己的亲生儿女好，其他的她又何必在乎。 景王看着景王妃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心里更气了，他蹙眉喝道：“怎么，你这是不肯？想借机要了老二的命？莫非那个叫春鸢的小丫头是你指使的！” “王爷您若是要这般想，那我也无话可说。”景王妃沉着脸说道。 她知道只是不牵涉到柳姨娘那边的事，王爷向来对她温文有礼，可一旦触及到他们那头的利益，王爷便没有什么好声色。 这一回，她绝不惯着他！ “难道本王说错了？”景王瞪大眼睛，想起老二瘫在床上，心中又急又气。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刚刚提醒柳烟烟管好灿之，不要再婚前惹出什么麻烦来，这下好了，说不定婚事要告吹，人也要没了。 “王爷，眼看着炫之与灿之都要大婚，我巴不得府上安安稳稳不要出什么大事。”景王妃蹙眉说道。 “至于春鸢，不过是个二等丫头，灿之什么时候与她搭上的，我就不知道了。他统共一年也没这里几回。要她真想要勾引人，也该勾引常来的炫之了。若是王爷您非要把这盆脏水泼到我身上，我可是不依。”景王妃正色说道。 “本王说你几句，你看看你句句反驳。废话不要多说，还不快去将千年人参拿出来。”景王忍无可忍地挥手说道。 景王妃冷哼一声，在景王对面坐下。 “府中多的是珍稀人参，王爷您又为何非要我手中的那棵，那可是我的嫁妆。” “林氏，你可别忘了灿之也是你的儿子！你这恶毒妇人！”景王一听这话，抬起手将茶盏朝景王妃扔了过来。 景王妃早料到他有这一招，灵巧地避开了。 “王爷，我就算是个恶毒妇人，那又怎样，哪有您的烟烟是朵解语花，您快回去吧。”景王妃讥诮道。 话终于说了出来，她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你……你不怕本王休了你！”景王厉声喝道。 “王爷，您不怕丢脸，我可是求之不得。”景王妃放声大笑，“这二十多年来，我也是受够了，要不是我想着炫之、清妍他们……” 她笑着笑着，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王爷，王爷，您快去看看，灿之他……”门外传来柳姨娘哭哭啼啼的叫喊声。 景王看着一地的狼藉气得七窍冒烟。他没想到今日林氏居然这般强硬，倒让他下不了台来。 “王爷，您快去吧，别等柳姨娘在院子里昏倒了，到时候我又要背上什么虐待妾室的罪名了。”景王妃偷偷抹了一把泪，淡淡说道。 景王狠狠瞪了她一眼，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等他走后，景王妃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泪流满面。 “王妃，您别难过。”朱嬷嬷从外间进来，心疼地说道。 “是啊，我又有什么好难过的，二十多年来，我兢兢业业，却捂不暖王爷的心。”景王妃摇头叹息了一声。 这一回，老二若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想着或许这辈子，她与景王之间也算是完了。 她突然想起了如意，心头不禁一动。 还是如意想得明白，与其在男人身边倾其一生为了博取他的宠爱，还不如自请离去，过得轻轻松松。 “你派人去将如意给我叫过来。”景王妃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映月阁那头也找几个可靠的人查一查，到底老二出的是什么事！” 第53章 被人设计 “如意，你可想明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景王妃已经净过了脸，换了衣裳，端坐在上首神色平静地问道。 “王妃，婢子已经全然想明白了。”如意垂首低声说道。 “那就好，只要你不后悔，明日一早我就送你出府。”景王妃凝视着如意看了好一会儿，“不过我送你出府是有条件的。” “王妃请讲，婢子定当遵从王妃旨意。”如意心里不是没有想过，景王妃能这般随随便便放自己出去，定是有所要求的。 她在王府这么多年，又与世子关系密切，王妃自然会担心自己会不会泄露王府的秘密。 景王妃见她一脸真诚，于是压低声音叮嘱了几句。 如意起初一脸惊诧，但渐渐地也便明白了王妃的心思。 “王妃，您这般相信婢子，婢子定会尽心尽力办妥您交代的事。”如意沉声说道，“只是婢子只恐此去山高水远，无法及时传递信息。” “如意，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个念想，若一切顺遂，你总有办法传信与我，至于及不及时，我也不在乎。回去之后，你莫要再走动，只等明日我送你出府，夜长梦多，你还是早走早好。”王妃淡淡笑道，一双美目中透出淡淡忧伤。 “多谢王妃成全。”如意含泪说道。 景王妃看着眼前的如意，回想起她九岁时的模样，不禁潸然泪下。 “都是我的错，要是当初将你留在我的身边，如今你也不用……”她轻轻叹息了一声，知道多说并无意义。 如意回了临风居，将所有能想到的问题又重新想了一遍。 夜里，外头风声呼啸，她一夜辗转反侧。 王妃这般急着送走她，担心夜长梦多，如意总觉得府中是否发生了变故，只是她无暇顾及别人之事，只求能够顺顺利利离开京城。 宋将军府中。 满室春意，佛手柑的幽香阵阵，宋真真躺在温暖的被褥中，手中把玩着一支点翠发簪。 青叶青花两个跪在床榻边手中捧着甜瓜金桔，用小叉子叉着送到她唇边。 “县主，您说苏世子会不会信了那小贱婢的话？”青花小声嘀咕。 “怎么可能？她若是说了，那反而是件好事了。”宋真真唇角扬起，低低笑了一声。 “谅她也不敢胡乱说话。”青叶随声附和。 “你们懂什么？”宋真真将发簪放在床头说道。 她早已使人盯在了王府左右，若是如意一旦被送出王府，接下来，她就要死路一条。 她是绝不会让如意有再回王府的那一天。 一个被人厌弃的小丫头悄无声息地死了，谁又会在意呢？ “青叶，今日府中进了一批柑橘，我吃着味道倒好，明日一早，你便替我送几筐去景王府，给王妃她们尝尝鲜，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宋真真笑靥如花，轻抚着长长的指甲，“顺便探听一下那贱婢的动静。” “县主所言极是，婢子这就去安排。”青叶连声说道，“您放心，我定会将她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 宋真真颔首，除掉了那个碍眼之人，她只等着下个月顺顺利利嫁入王府，做她的景王世子妃。 往后有她运筹帷幄，苏炫之今后定然能够一帆风顺。 夜已深，苏炫之满脸疲色，他被景王从大理寺叫了过来。 “父王，何事这般着急？”他看着景王焦虑不堪的眼神，心里不免有些诧异。 今日明明见过父王，一切安好，怎深更半夜，他却特意着人来找他？ “炫之，你弟弟灿之……”景王踌躇片刻，终于说道，“他半边身子瘫了，话都说不清楚了。” “二弟他怎会这样？”苏炫之愈发诧异。 “他这是被人设计了！”景王沉着脸说道，“那勾引他的婢女恐是被人买通，她害了灿之之后，已经自尽了。” “是谁害了二弟？”苏炫之越听越糊涂，父王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的。 景王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沉声说道：“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绝不能让外人知晓。如今你皇祖父正考虑立储之际，若是让他知道为父教子无方，说不定……” “二弟他……可请了太医？”苏炫之急道，“他还这般年轻，要是瘫了，那可怎么办？他的婚事……” “那设计之人就等着我们去请太医，让你皇祖父知道，我绝不能如他们之意。”景王低声说道，“对外，我们只说灿之不小心从马上跌落造成瘫痪，可如果请了太医，那些太医可不是吃素的，一眼便能瞧出灿之得的是马上风。” “哎，这也太……”苏炫之摇头低叹，虽说他与二弟并无特别深厚的感情，但他成了这副样子，他也是很心痛。 “我请的郎中说过，千年人参或许可以救你二弟一命，只可惜你母妃不肯拿出来。”景王脸色愈发凝重。 “父王，这件事您不用担心，明日我去与母妃说，毕竟我们景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想必母妃定是明白。”苏炫之黯然说道。 他心里明白，母妃为何不肯同意，还不是因为父王偏心。父王这么多年来对待母妃与柳姨娘如何，明眼之人哪个看不出来。 ”好。”景王点头说得，“明日里我找人再好好查查。” “父王依您之见，二弟这是被二叔他们设计了？”苏炫之蹙眉问道。 景王默默点了点头。 苏炫之目光冷了几分，他们会从二弟那里下手，也是因为灿之他有弱点，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正是他贪恋女色，才会中招。 幸而自己不近女色，要不然，也许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了，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怕。 出了父王的书房，苏炫之本想回到临风居，突然想起如意，叹了口气，提脚往外院走去。 不能就这么轻易原谅如意，他心里想。 翌日一早，他便去了主院，母妃那里，他要与她好好说说。 刚进主院，就见如意从主院出来，身后还跟着母妃的贴身嬷嬷朱嬷嬷。 他顿住脚步，冷冷打量着眼前的如意，薄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只余一双透亮双眼。 “你这是来求王妃不要把你送走？”他语带讥诮地问道，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意明明可以求自己，却宁愿来求母妃。 第54章 积恩寺祈福 “世子爷。”如意微垂双眸俯身行礼。 她没想到离开之前还能再见他一面。 也好，就当是有个体面的告别吧。 “世子爷，王妃让老奴送如意姑娘去积恩寺住几天，让她为世子爷祈福。”朱嬷嬷温声说道。 “祈福？”苏炫之望着如意面纱下一张平和的脸问道。 “王妃说了，对外就宣称我们王府送如意姑娘去了京郊田庄，也好让县主与将军府满意。”朱嬷嬷接着解释道。 她并不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只怕世子爷误会王妃要把如意送走，造成他们母子不和。 苏炫之眉心微蹙，他没想到母妃并未与他商量，就自行做主将如意送去了积恩寺。 那积恩寺毕竟是佛家之地，住宿条件艰苦，如今又是寒冬季节，不知如意她受不受得住！ 如意见他脸色不悦，怕他改了主意，立即缓声说道：“世子爷，婢子自知做错过很多事，只有在佛前为王妃与您祈福，才能消除婢子的罪孽。” 既然要走了，那就让他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做错事的人吧。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好好礼佛，等过段时日我去积恩寺接你回来。”听了这话，苏炫之心头才慢慢舒畅了些。 如意若能知错就改，或许他还能容她在自己身边。 想来真真宽厚，定不会阻拦自己这般做。 “多谢，世子，婢子这就走了，世子爷安好。”如意低声道谢，转头往前走去。 这人，这会儿还在生自己的气呢。也怪自己昨日里对她太凶了，可是还不是因为她做了如此不堪之事，让他忍无可忍。 算了，让她去寺院里住几天，好好悔过，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 看着她愈走愈远的背影，苏炫之的心头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他突然想起，自从她九岁来到王府那年起，她还从没有离开过他，离开过景王府。 他猛得疾走几步叫住朱嬷嬷。 “嬷嬷，如意此去，可有服侍的人跟着？” 如意见他追了过来，心头突突乱跳。心头祈祷，千万不要节外生枝，要不然她就走不了了。 “世子爷放心，王妃自有安排，积恩寺那边会有专人接待如意姑娘。”朱嬷嬷也没料到世子爷会追了过来，忙躬身答道。 “那就好。”苏炫之颔首，见如默不作声地站立在一旁，身形孤寂，心里倒是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世子爷，那我们就出去了。”朱嬷嬷拉住如意的手低声说道。 “如意……”苏炫之欲言又止，见她回头看他，一双眼睛含着轻愁，想要说的话不禁梗在喉头。 “去吧，等日后我再与你说。”他挥了挥手，站在路边，直到她们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哥哥，如意这是去哪里？”苏清妍从对面走过来好奇问道，“我问她，她也不说话，只是有些眼泪汪汪的，还送了我这个。” 她举起手中的帕子说道。 苏炫之接过帕子细细一瞧，只见粉白底色的帕子上绣着一对小童，正在嗅闻青梅。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诗，苏炫之笑了笑。 这几天自己委实有些多愁善感了。 他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于是将帕子递回清妍手中，急匆匆进了母妃的堂中。 如意出了王府，正要上马车。 “如意姑娘，这是王妃交代的东西，你且带上。”朱嬷嬷拉住她的衣袖说道，“上了马车再看，记得万事小心。” “多谢朱嬷嬷。”如意含泪点头，她知道朱嬷嬷是王妃心腹。 “到了积恩寺，有人会来接应……”朱嬷嬷又小声嘱咐了几句。 如意点点头，向她挥了挥手，这才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如意打开帘子的一道缝隙，往四处张望了一番，她并不觉得这位阴险的玉莹县主会这般轻易地放过她。 果不其然，她在王府对面见到两个拢着袖子的男人，身前还放着馄饨摊子。 这段时日天气这么冷，又是春节，谁会一大早吹着冷风摆什么馄饨摊，摆明了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如意慢慢放下帘子，心里想着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探子，至于是不是跟踪她的那就不知晓了。 “福伯，”如意探出头脆生生叫道，“京郊那处田庄应该不远吧？多久才能到啊？” 福伯知晓王妃的意思，对外宣称将如意姑娘送去京郊田庄，毕竟世子大婚之前要将身边人送走。 于是他便大声回答：“如意姑娘，我们王府在京郊的田庄都离得不远，你在车上睡一觉就到了。” “多谢福伯，那我们就走吧。”如意佯装恋恋不舍地伸出头看了看王府说道，“只是不知道往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如意姑娘，别想太多，我们走吧。”福伯挥了挥鞭子，马车慢慢走了起来。 经过那两个人时，如意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这两人已经开始整理摊子，显然是想要离开了。 如意心中便明白了，这两个人就是来打探自己的消息的。 马车一路顺顺利利来到了积恩寺，在山门口，如意下了车。 “如意姑娘，这里头还有好长一段路呢，不如福伯送你进去。”福伯很是诧异，明明马车可以进到里面，怎如意就在山门处下车了。 “福伯，多谢您的好意。我本是来这里祈福的，自当要虔诚，从山门进去方显得我的一片真心。”如意笑着说道，“福伯，大正月的，还要劳烦您，还请回去吧。” “如意姑娘既然这样说，那福伯我就先回了。”福伯笑呵呵说道，“等过了正月，我再来接你回去。” “好。”如意挥挥手，看着福伯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路口。 她急忙转进一旁的小树林，听了听，四下无人。 她这才取下脸上的面纱，放下头发，扎成男人的发髻用布包好。 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她便成了一个相貌平平，穿着灰扑扑的短打棉袄的青年男子，和京郊那些在积恩寺做小生意的男子打扮无常，只是略显瘦小些。 第55章 近郊结善缘 如意知道她只要混在他们中间，绝不会被人认出来。 她刚走出小树林，就见几个和她打扮差不多的男子走过来问道：“小哥，今日生意如何？人多不多？” 如意背着糖葫芦架子指了指山门处，摇了摇头，叹口气。 那几个人便知这生意不好做，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等他们走后，如意又在四处看了看，正准备走，突然从山门斜刺里跑出个小孩子拍着手叫道：“娘，娘，东儿要吃糖葫芦。” 小孩儿六七岁的模样，胖鼓鼓的很是好看，只是身上的那件棉袄打满了补丁，如意便知这大正月里还穿着这般衣服的孩子，家境一定是很困苦。 果然他身后跑过来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小妇人，挎着篮子，一脸的为难，对着孩子说道：“东儿，乖，等娘将这些瓜子卖了，才有钱给你买糖葫芦。” 东儿听娘这般说，乖巧地抱住娘亲的腿说道：“娘，东儿不想吃了，我们快去卖瓜子。” 如意看着这么乖巧的小男孩，心头一酸，自己这么多年住在王府里，早已忘记了外头穷人的艰苦，要不是王妃收留她，她这个孤儿不知道会在哪里受苦呢。 这时，不远处走过来一个膀阔腰圆凶神恶煞的男子，一把抓住东儿娘的胳膊厉声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没找钱居然跑了？” “大爷，我……我找钱了啊。”东儿娘吓得脸色紫涨，哆哆嗦嗦地说道。 一旁的东儿就快吓哭了，死死搂住娘亲的双腿。 “你这是怎么做生意的？坑蒙拐骗样样都来。”男子抬手就要夺过东儿娘挎在手中的篮子。 “大爷，我真的找给您钱了，您再看一看……”东儿娘低声哀求，“我这带着个孩子，又是小本生意，怎会骗人。” “我不管，要不把钱找我，要不将这些都给我。”男子拽住篮子就要走。 “这位大爷，出了什么事？”如意原不想管闲事，可看着这男子实在是欺人太甚，按捺不住问道。 “呦，你这是想管闲事？好，找我两百文。”男子抖着腿冷嗤一声看向如意。 如意望了眼他身后的几个闲汉，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忙朝东儿娘使了个眼色。 “大爷，我这统共也没有两百文啊，您……”东儿娘急得眼泪也出来了。 “不许欺负我娘。”东儿护住自己的娘亲，仰头说道。 “小兔崽子，滚一边去！”男人抓住东儿的衣领就要将他提起来。 “大爷大爷，求求您，求您放过小孩子。”东儿娘哭着跪下了。 如意一看不好，连忙将口袋里的钱都掏了出来，零零碎碎大概有两百文。 “大爷，她的钱由我出，您就放过他们母子两个吧。”如意将钱送到那男人跟前。 “小娘们，原来你还有奸夫啊，这回算是便宜你了。”男人掂了掂手中的钱，淫笑一声，放开东儿走了。 东儿冷不防被他甩在地上，“哇”一声哭了出来。 “东儿乖，别哭了。”如意取下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低声哄道，“送给你的，不要钱。” 这糖葫芦是她昨夜里用厨房里的山楂果做的，放了很多糖，卖相极好。 东儿回头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脸上露出欣喜笑容，渐渐的他的脸色又黯淡下来。 “哥哥，我们没有钱。”东儿拉住娘亲的手说道。 “送给你的。”如意笑道。 “大兄弟，刚才多谢你了，这钱……”东儿娘咬着牙从衣襟里取出荷包塞入如意手中，“他们都是这里的地痞流氓，被他们盯上了，这生意就做不成了。这钱……可能不够，可我就只剩这些了。” 她怅然望着如意，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嫂子，你给东儿买件棉袄吧，我一个人，日子好过些。”如意将荷包塞给她，低声说道。 “大家都不容易，这钱我一定要还你。”东儿娘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 “嫂子，钱不多，你也别客气了。你们也快走吧，那些人万一又回来了，让他们看见就不好了。”如意蹙眉说道，这会儿山门外就他们几个，实在是很危险。 “那这钱下回再还你，你还会来吧？”东儿娘回头看了一眼，连忙抱起东儿急着说道。 “等一等，这些都是剩下的。”如意点点头说道，将糖葫芦放在东儿手中说道，“吃吧。” 说罢她朝他们挥了挥手，疾步如飞地往山下走去。 这一回，她要违背王妃的好意，自己一个人前行，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脱离世子，脱离整个景王府。 ＊＊＊ “回禀县主，我们的人已经打探到那个如意已经被景王府送去京郊的田庄了。”管事低头哈腰地说道。 “即刻去打探一下，她去的到底是哪个田庄，本县主今日就要知晓。”宋真真轻蔑地笑了笑，果真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看着管事悄然退出，宋真真抿了一口茶，目光中的恨意渐浓。 这贱婢居然让苏炫之说出择偶标准居然是正妻必须善待如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如意是谁啊，不过是个贱婢罢了。 她轻易就能将她踩在泥泞里。不过略施小计，这贱人就被苏炫之送去了田庄。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玲珑阁内，一名衣着华贵戴着面具的男子坐在古琴前，手指翩飞，悦耳琴声如泣如诉。 一曲罢了，四位婢女将琴抬下。 一名黑衣人立即跪在他身前低声禀告：“阁主，属下已经查到那位被小侯爷劫持过的婢女如今已被送出景王府。” “去了何方？”男子声音清冷。 “回阁主，说是去了京郊田庄，属下还在一处处查找。”黑衣人拱手回禀。 “好，切勿打草惊蛇。”男子淡淡说道，“她毕竟是苏炫之的小通房，苏炫之又是大理寺少卿，我不想节外生枝。” “阁主，属下以为您这是多虑了，要是小侯爷将秘密告诉了她，那苏世子定然也已经知晓。可这么天过去了，他却按兵不动。”黑衣男子低声说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假面男人沉声说道，“我们如今做的每一步都必须确保无人知晓。” “是，属下明白，定会小心。”黑衣男子叩首。 假面男子站起身往里走去。 如今大盛朝皇帝一直没有立储，这对他来说正是最好的良机，只要他能将那些豪门世家各个击破，这天下非他莫属。 “阁主，苏灿之已经瘫痪了，连话都不能说了。”女子低低笑道，“阁主真是厉害，只要将这件事传扬出去，景王府的名声就全完了。” 第56章 小村落脚 “夫人，这件事如何做，就看你的意思了，我们玲珑阁只收钱办事，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管。”假面男人冷冷说道。 “阁主好狠的心啊。”女子娇声说道，“这会儿就拒人千里之外了。” “夫人请自重，好走不送。”假面男子拂开她伸过来的手，加重了语气。 女人只好裹上狐裘，慢慢出了玲珑阁。 ＊＊＊＊＊＊ 走出积恩寺，如意不想引人注目，在不远处，将糖葫芦摘下，又把架子揉搓后扔了，这才一路跟在行人身后，往城门口走去。 只要出了城门口，一切都好办了。今日正是元宵节，城中不宵禁，城门不关，人流如织，正是最好的出入时机。 如意顺着人流很顺利地出了城。她知道这仅仅是逃离的第一步。 她心中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王妃派去积恩寺接引她的人，若是那人见不到自己会通知王妃，那就不好办了。 万一王妃担心自己的安危，四处寻找，那其他人也会知道自己逃跑了。 她不敢有所松懈，她知道这会儿她若是贸然离京，她手持王妃给的路引，很快就会被他们找到，那样自己就前功尽弃了。 她早就想过当务之急便是在京郊的某个村子里躲一段日子，等风声过后，谁都再也想不起她时，她再走也不迟。 如意漫无目的地走了会儿，见夕阳渐沉，这才在路口搭了一辆牛车，她想着小村里的人淳朴，或者能够先在那里投宿一宿，然后再想办法租个小房子，过渡一段时间再说。 前头就是一个小村子，如意便在路边下了车。 一群小孩子正在捉迷藏，如意站着看了一会儿。 “哥哥，是你吗？”一个小孩子跑过来拉住她的袖子。 “东儿，原来你家住这里？真是太巧了。”如意又惊又喜。 小孩子呼啦一声都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张望。 “哥哥，我们走。”东儿拉起他的袖子往前头走，“我家就在路边。” 他不由分说拉着如意进了路边的一间破屋子。 “东儿，你怎么？”妇人抬头见他拉了个男人进来，顿时厉声喝道。 “娘亲，是送我糖葫芦的哥哥。”东儿欢快地跑过去抱住母亲的腿叫道。 “嫂子。”如意低声叫道，“我……我……” “你……你怎会在这里，难道说你是跟着我们过来要钱的！可是，可是，我这会儿没有这么多钱，能不能宽限几天。”东儿娘惊慌失措地抱住东儿低声说道。 “嫂子，你别误会，其实我是来京中寻亲的，可惜一直没有找到要找的人，这才闲着做点小生意。”如意连连摆手说道，“我想着老是住店太贵，所以想在村里租个小屋子住住。” “你……”东儿娘仔仔细细打量了如意好一会儿，这才低声问道，“你真的只是来租房子的？” “是真的。”如意连连点头，“若你不信，我把路引和户籍给你看一看。” “不用，既然是这样，我家隔壁刚好有间空屋，就是房子破了些，你要是愿意，就住下吧。”东儿娘一边说一边叫道，“当家的，有客人来了，我陪他去隔壁屋。” “咳咳咳……咳咳……快去吧……咳咳咳咳……”屋里头传出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大哥这是？”如意低声问道。 “哎，他身子不好，常年卧床不起，所以……”东儿娘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她拉着东儿，陪着如意进了隔壁的屋子，那间屋子破烂不堪，如意望着漏风的房间，心里冰冷一片。 这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若是在这里住一晚，说不定会冻死。 “大兄弟，里间稍微好一点。”东儿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也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了，我们村里人都穷，没有好房子。晚上我给你烧个炭盆，会暖一下。” 如意走进里间瞧了瞧，果真好多了，屋子至少不漏风，她想着等明儿出点钱修一修或许会好点。 “嫂子，那就多谢你了。”如意笑着说道。 “不过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说一下，你也知道我当家的身体不好，你一个男人住在我们家，村里人是要说闲话的。”东儿娘低声说道，“别人问起，你就说你是我娘家兄弟来投亲，省得那些人就爱嚼舌根。” 如意心想正合她意，便一口应承，笑着叫道：“姐姐，那就劳烦你与姐夫了。” “哎，”东儿娘笑着应道，“我娘家兄弟很多年前来过，长得也与你差不多，我们也算是有缘，我叫秀芬，我兄弟叫大柱，往后我就叫你大柱吧。” “好嘞，姐姐。”如意心头一热，不过是桩善缘，她就认下了个姐姐，她往后以这个身份住下，应该不太会引人注意。 “安心住下吧，你先收拾收拾，今日元宵节，我们等下好好吃顿元宵。”秀芬笑着说道。 如意看她笑容不达眼底，知道她这是强颜欢笑，农村人实诚，有客人来，定是要拿出最好的食物，可是他们家囊中羞涩，定是很为难吧。 “东儿，过来，叫声舅舅。”如意招手叫道。 东儿含羞地站在门口，似懂非懂地看向娘亲：“娘，他真的是东儿的舅舅？” “当然是的，你不认识了，也是，上回来时，你才两岁。”秀芬温声笑道。 “舅舅，舅舅。”小小的男孩子扑过来抱住如意的腿笑着说道，“舅舅的糖葫芦好甜。” 如意这才想起自己包袱里剩下的糖葫芦，小心翼翼地取出来说道：“姐姐，这些都是剩下的，给东儿留着。” 她又从衣襟中取出一个荷包，取出几钱碎银说道：“东儿叫我舅舅，这是我给东儿的压岁钱，姐姐，钱不多，就当是一份心意。” “这可使不得，”秀芬慌忙推拒道，“你挣钱也不容易，给小孩子一两个铜板添添喜气就成，怎能收你这么多钱。再说今天已经让你破费了，这钱我还没还你呢。” “姐姐，你收下吧。”如意坚持将钱放在东儿的小手中说道，“我留在这里，添了一口人，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好说歹说，秀芬这才勉强收下碎银，领着东儿欢天喜地地去做饭了。 景王府内。 “王妃不好了。”朱嬷嬷惴惴不安地对着景王妃低声说道。 第57章 如意不见了 “怎么？老二真的不好了？”景王妃低声问道。 “王妃，不是二爷的事，是如意她……我们安排在积恩寺的人并没有见到如意。”朱嬷嬷急得直搓手。 “怎么会？那她会去哪里？赶紧叫人去找，她一个小姑娘能去哪里？”景王妃霍的站了起来。 “王妃，您别急，老奴已经叫福伯带着几个家丁偷偷去找了。”朱嬷嬷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这会儿天黑了，又冷，城中又是元宵灯节，老奴怕……” “哎，这都什么事啊！如意她怎这么不让人省心。”景王妃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都怪我，要是派几个人陪着她去就好了。” “王妃，这事要不要告诉世子……世子爷他是大理寺少卿，或许会有办法……”朱嬷嬷低声问道。 “炫之……不行不行，要是他知道了，那动静就大了。”景王妃连连摇头。 若是炫之知道了，他定是要大张旗鼓地去找，那这件事不就是让宋将军府知道了，他们定会以为自己阳奉阴违，让他们脸上无光，万一影响了炫之与玉莹县主的婚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行，这事绝对不能让炫之知道。 “那……”朱嬷嬷看了看天色，心里万分焦灼，“王妃，老奴刚才听说积恩寺那边有些不太平，说是有人欺男霸女的，老奴怕……” “怎么，还有这事！”景王妃的脸都白了，“快，快，多派些人去找，这要是如意出事了，那可就是我害了她。” 朱嬷嬷忙转身就往外走，心里七上八下，如意孤身一人怕是凶多吉少，想起上回听说的杀人分尸案，更是吓得毛骨悚然。 “嬷嬷，你这是去哪里？”苏炫之从正门进来，正想告知母妃二弟之事。 “世子爷……老奴，老奴去外头看看……”朱嬷嬷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母妃她没出什么事吧？”苏炫之正担心一大早母妃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了自己那陪嫁的千年野山参，这会儿怕是气还没消。 “王妃她很好。”朱嬷嬷瞧了眼里头说道，“您快进屋吧，外头冷。” 朱嬷嬷说着就要走。 “对了，嬷嬷，如意在积恩寺还好吧？”苏炫之故意板着脸问道，他不想让她看出自己对如意还是很在意。 “那个……世子爷……如意姑娘……”朱嬷嬷没想到他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一时之间有些怔愣，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怎么？她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也是，那边……哎……”苏炫之的眉心微蹙，但一想到如意这是去领罚的 ，想要接她回府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没……没事……老奴还有事要去办，世子爷您先进去吧。”朱嬷嬷眼神闪烁，急匆匆往外走。 莫非如意真的出了什么事？朱嬷嬷向来沉稳，今日为何如此失态？ 苏炫之加快脚步进了景王妃的屋子。 “炫之，你怎么来了？既然公事办完了，怎不约着玉莹县主同去赏花灯，今日可是元宵节。”景王妃见儿子这个时候来不禁诧异问道。 “母妃，我还有事。”苏炫之温声说道。 “玉莹县主当真是个好的，今儿还特意叫人给我送了两筐柑橘。我尝着味道不错，看着也喜庆。”景王妃淡淡笑道，“炫之，你呀，也要对她多上上心。” “母妃，儿子自然明白玉莹县主的好。”苏炫之笑了笑，见母妃的笑容有几分勉强，知她心头定是有事。 于是他上前一步轻声说道：“母妃，二弟吃了我送过去的人参，这会儿倒是安稳了些，咳出很多痰来。郎中说他是痰迷心窍，咳出来会好一些。父王那里，总算也是稍稍放下心来。” “哼！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绝不会将这么好的人参送给他。你可知道，那是你外祖父当年机缘巧合才得到的千年人参。不是我说句托大的话，这么好品相的人参，连皇宫都不一定有。” 说起这个，景王妃一肚子的火气。 “母妃，毕竟您与父王是一体的。”苏炫之心中也不是滋味，可还是笑着宽慰母妃。 “算了，算了，就当是喂狗吧。”景王妃抬了抬手，愤愤说道，“别到时候还要倒打一耙，说是我害的他。他小小年纪就离不开女人，这难道也是我教的？” 景王妃越想越气，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好听。 “母妃，您消消气，等办完了我的婚事，我送您去江南住几天，您不是天天记挂着告老还乡的外祖父吗？”苏炫之微微叹了口气，想起如意最喜欢的江南游记，当初自己还曾说过，要带她去江南游玩，如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行了。 “你外祖父啊，最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这去了江南这么久，都没有什么信件过来，我很是想他。”景王妃说着说着，不禁有些泪眼婆娑。 “母妃，我也很是挂念外祖父。”苏炫之轻轻拍了拍母妃的肩头，想起外祖父温和的笑脸，很是想念。 本来他的婚事，外祖父该来京赴宴，但他来信一封，说不想再想起京城蝇营狗苟的从前，给他送了一万两银票，权当是恭贺他新婚大喜，让他日后携娇妻同游江南，再与他庆贺。 “炫之……”景王妃看着儿子的脸，突然很是歉疚，若如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该怎么办？ “母妃，您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苏炫之低声问道。 “炫之，这个，如意她……”景王妃握紧拳头正要说话。 这时，紫苑送上茶来，在景王妃耳边低语了几句。 “让她进来。”景王妃蹙眉说道。 一个嬷嬷三两步走了进来，蹲身行礼，急匆匆说道：“王妃，王妃，王爷让老奴来传话，说是刚才兵部侍郎王夫人前来，正在花厅坐着，让您换身衣服赶紧过去。” 景王妃的眉心蹙得更紧，她看了眼儿子，缓缓站起身来。 罢了，等今晚查找后再说吧，或许如意只是迷了路，就在积恩寺附近。 “母妃，那您快去吧。”苏炫之有些不好的预感，王夫人不请自来，定不是什么好事，或许她已经知道了灿之出了事！ 京郊小村，弥漫着烟火气。 如意坐在打扫干净的小屋里，看着窗外的点点火光，心内很是平静。 “舅舅，饭好了，我们快去吃饭吧？”东儿扑过来拉住如意的手，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第58章 东窗事发 “东儿真乖。”看着孩子冻得通红的脸，如意心中很是心疼，他们这一家子过得实在是太难了。东儿娘好不容易挣了点小钱，又被那些地痞流氓给抢了。 她拉着东儿的手去了隔壁屋子。 “来来来，大柱，快坐下，都是自家人就不客气了。”秀芬招呼着她坐下。 “姐姐，姐夫他……”如意见东儿爹没有出来，小声问道。 “别管他，他也吃不了多少，我已经给他喂了半碗粥。”秀芬一边说一边转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姐姐，大哥的病可是请了大夫？”如意心中不忍，轻声问道。 “哎，我们哪有钱啊，他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先是受了寒，吃了几贴土药，好了些，后来一直没见好，反而连力气都没有了。也请过几个郎中，他们都说看不了，去城里找名医，或许还能……”秀芬说着说着，眼里又蓄满了泪。 “姐姐，您别难过，等过几日，我与你一道想想法子，姐夫还这么年轻，一定会好的。”如意温声安慰。 如意知道她手中虽然有一些傍身的钱，可她与他们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不敢把这些钱都交给他们，毕竟她也怕人心隔肚皮。 她想起苏炫之从前对她这般信任，可如今为了一个玉莹县主，却…… 一想起这些，她的心仍是冰冷一片。 如意想着只能先帮东儿一家出出主意，等以后熟了再拿钱出来帮东儿爹找个好大夫也不迟。 “快坐下吃饭，家里只包了这么几个元宵，就算是应应景吧。”秀芬有些歉然地说道。 “挺好的，姐姐，东儿，你们也快坐下。”如意将东儿抱上椅子。 喝着暖呼呼的汤，如意纠结了一天的胃才慢慢舒坦了。 “很好喝。”她侧头笑道。 “你喜欢吃就多吃几个。”秀芬将自己碗里的元宵盛出来放在如意的碗中，笑着说道，“你年轻，多吃几个。” “谢谢姐姐，我够了。”望着早就吃完了，正垂涎欲滴望着她的东儿，如意笑着说道，“我们东儿多吃点，以后长得壮壮的。” 东儿羞涩地笑了。 真好，如意也开怀地笑了。离开了王府，她不再是一个奴婢，不再依附于某个人，而是一个真正独立的人。 宋将军府中，宋真真正挥落青叶手中的茶盏。 “县主……”青叶被茶盏里的水泼了一身，不敢喊疼，只低声说道，“县主息怒，奴婢让李管事再去打探。” “你们找的都是什么人？好好的把一个大活人跟丢了！”宋真真满脸怒气。 刚刚李管事来报，说是查问过景王府在京郊的几处田庄，都没有人见到有人过来。 可是探子明明看到了如意坐上了马车，那这个女人到底是去了哪里？ 难道说是苏炫之偷偷将人藏起来了？亦或是景王妃的主意？ 不行，宋真真睚眦欲裂，不能让如意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眼前。 “青花，你去趟王府。”宋真真深吸一口气说道，“给清妍郡主送些游记话本，小玩意儿，顺便套一套她的话，今夜，一定要问出如意这小贱婢的去向。” “还有你，快站起来，你去与李管事说，让他去打探一下，可有王府马车出过城。” 等几个婢女都走了，宋真真沉着脸，思索了片刻，本想出门，还是忍住了。 景王府花厅中。 “王夫人，今日元宵，您这会儿过来，真是让王府蓬荜生辉。”景王妃林氏笑容满面地说道。 这位兵部侍郎的正妻可是京中厉害的角色，听说从前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因着机缘巧合与王侍郎相识，逼得王侍郎要死要活地娶她做了正妻，又连连生育了几位嫡子女，才坐稳了正妻之位，京中贵女对她褒贬不一。 柳姨娘向来与她交好，又因着王爷的关系，才成就这一段儿女婚事。 如今她在元宵佳节团聚之日突然来访，实在是相当冒昧。 “王妃，不好意思，今日过来，打扰您一家团聚了。”王夫人团团脸儿，一脸和气。 “我们都是亲家，您能过府，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景王妃脸上笑容不变。 “王妃，今日过来，实有急事。”王夫人收敛笑容正色说道，“今日元宵，灿之原是约了我家珊珊，可都这会儿了还不见人，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家珊珊原就是个娇气的，这会儿在家闹脾气，说是王府不把她放在眼里，赌气求我要退婚。” “这……哎呀，这事儿是我们王府的错。”景王妃心想真是好事轮不上她，歹事都要她善后。 “王夫人，您说这事儿真是的，灿之他前日里骑马，不小心跌落伤了腿……”景王妃摇头说道，“怕亲家担心，所以并未告知。” “啊……骑马摔了！”王夫人脸色一变，沉声问道，“那他的腿？” 大盛朝向来有规矩，残疾之人不能在朝廷任职，更不可能成为储君。 要不是景王前途不可限量，那柳姨娘一口一个灿之是景王独宠的儿子，她家珊珊才不愿意舍弃京中这么多大好男儿嫁给一个纨绔王府庶子。 “王夫人莫要着急，这伤看着厉害，但并不是不能治。”景王妃低声劝慰，“婚事还有好几个月，定然不会受影响。” 王夫人脸色稍霁，正想回去。这时，她贴身的婢女在外头求见。 王夫人出去了一晌，回来时脸色大变。 “王夫人，府中是否有要事？”王妃温声问道。 “王妃，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我们家老爷虽说只是一个小小侍郎，可你们也不该……” 王夫人语无伦次，颤抖着声音说道。 景王妃一时懵了，正想问是何事，她已经扶着婢子的手不告而别了。 景王妃只觉得这人真是有些莫名其妙，突然心中一惊，莫非…… 她看了眼门口待命的刘嬷嬷，见刘嬷嬷朝她摇了摇头。 果然纸包不住火，景王妃心知王夫人定然知道了灿之这病的起因。 真是丢死人，即便是受人陷害，还不是他自找的。 也不知这事怎么收场，但愿不要连累自家儿女的婚事。 景王妃颓然坐在椅子上，一瞬间怒气冲天。 马车上，苏炫之揉着眉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子，王妃已经派了两拨人往积恩寺方向而去。”琥珀的话犹在耳间。 第59章 西郊发现女尸 难道如意真的出了事？ 苏炫之顿时心头方寸大乱。 “立即去积恩寺。”苏炫之手指轻叩马车壁说道。 “世子，您稍安勿躁。”琥珀沉声说道，“今日是元宵节，您这般出去动静太大，婢子恐……” 苏炫之颔首，自己这是考虑不周。若如意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这般大张旗鼓地坐着马车前往，必然会打草惊蛇。 今日元宵，景王府却不得安宁，迎来送往的人一拨接着一拨。 “世子，宋将军府又派人来了。”玛瑙探头说道。 苏炫之心道，这也来得太勤了，他不禁有些狐疑，莫不是他们也是来探听二弟的消息？ “你且去盯着，看是谁过来，又去见了何人。”他低声吩咐。 玛瑙点点头，悄无声息地走了。 “这样吧，你先找人暗地里去积恩寺探一探，一有消息，立即报我。”苏炫之看了眼琥珀说道。 “世子，婢子明白。”琥珀欲言又止，见世子爷目光紧紧盯着她，于是便说道，“如意姑娘她满心满眼都是世子爷，按理说她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可有件事婢子觉得很是奇怪。” “什么事？”苏炫之沉声问道。 “她出门坐上马车之时，虽面上遮着纱巾，可婢子听她与人说话时心情很好的样子。不过，也可能是婢子听错了……”琥珀有些不安地嗫嚅道。 “心情很好？你是指她离开王府心情很好？”苏炫之的猛得站起身，头顶触碰到了马车顶，他都没觉得疼。 琥珀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俯身说道：“也许是婢子猜错了。” “去吧，去吧……”苏炫之捂着头坐下，想起那天她走时的样子，确定琥珀定是猜错了。 如意走时，说话语气明明就是淡淡的，像是没有什么情绪，她应该是压抑着心头的哀伤装出来的吧？ 苏炫之有些心疼，如意啊如意，你为何不开口让我留住你？ 所以，她到了外头定然是强颜欢笑和别人说话，她最是要面子，一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心里很难过。 “还有一件事，这几日府门对面常有人鬼鬼祟祟地停留，你让那些护卫看紧点。”苏炫之想起二叔瑞王，心里火大，为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们真是什么都不顾了，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 火树银花装扮的王府小径上。 青花带着几个小丫头笑盈盈地跟着管事嬷嬷往苏清妍的院子走。 “嬷嬷，劳烦你了。”青花笑着说道，“我家县主今日刚得了几本好书，知郡主最是爱看，特特地让我们给她送过来。” “县主对我家郡主真好。”胡嬷嬷是在前院迎客的老人了，话不多，口风很紧，只是顺着青花的话往下说。 “胡嬷嬷，王妃那里有事找您。”玛瑙小跑着追上来叫道。 “可这……”胡嬷嬷有些为难地说道。 “几位姐姐，跟我走吧，郡主的院子就在前面。”玛瑙圆圆脸，笑起来很有亲和力，看着让人喜欢。 正好，青花心想，小丫头子最容易套话，从前那个叫朱颜的，三两下就让她上钩了。 “多谢这位姐姐了。”青花自来熟地挽住玛瑙的手说道。 “县主真是客气，三天两头往王府送东西。”玛瑙装作很没有城府地笑道，“我们王妃还有郡主逢人便夸县主温柔贤淑。” “我家县主就是这个性子，对我们几个婢子也都是极好的。”青花挑眉说道。 “几位姐姐真是好福气。”玛瑙羡慕地说道。 “县主本是要我们给如意姑娘也带些东西，又怕她……”青花顿了顿说道。 “哦，如意姑娘？”玛瑙蹙眉，“今儿她不在。” “她出府了吗？怎会不在，会不会与苏世子一同出去了？苏世子用惯了她，常让她伴随左右。”青花笑着问道。 “不不……”玛瑙慌忙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也不瞒几位姐姐，如意姑娘她呀，被王妃送去田庄了。嘘，别让人听见，要不然……” 玛瑙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脖子。 “好好的怎送去了田庄？不会吧，前几日，我们才见过她呀，县主还送了金簪给她。”青花佯装不解地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玛瑙低声说道。 前面就是荷香榭了，玛瑙快走几步与管事嬷嬷说了几句，便领着她们进去了。 苏清妍接了游记话本还有那些小玩意儿很是高兴，直夸县主真是她的知心人，最懂她的心思，选的那些都是她最喜欢的。 她取了几本自己最爱看的书册作为还礼，还送了宋真真几盏花灯应景，又亲自将青花她们送出荷香榭。 玛瑙等在门口，殷勤地送她们出去，心里琢磨着她们几个的目的，那个大丫头明显就是来打探如意姑娘的下落。 夜色阑珊，苏炫之已经回到了外书房。他听了玛瑙的回报，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句：“无妨，不过是县主的一片心意。她对如意向来关心。” 玛瑙正想再说几句，苏炫之已经起身穿上大氅就要出门。 “世子爷，这会儿街上人来人往，您骑着马恐有不妥。”琥珀连忙拦住他说道，“听闻王妃派去的人已经在积恩寺里里外外搜寻了，只是没有找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婢子想着这会儿我们派去的人也已经开始在查找了，您这会儿匆匆赶过去也是徒劳无功，不如在府中等待消息。” “不行，天这么暗了，如意一个人……”苏炫之推开琥珀，飞奔着往外走去。 刚出大门，就听景王在后头叫道：“站住，你这是要去哪里？” “父王，儿子还有重要的事要办。”苏炫之冷着脸说道。 “你二弟的事，你查得如何了？”景王上前一步扯住苏炫之的大氅说道，“明日就是宫宴，我怕你皇祖父问起……” “父王，这件事不如以不变应万变，让那做局之人主动现身，我们才能反败为胜。”苏炫之低声说道。 他自知父王最是难缠，被他拉住，他一时半会脱不了身。 “炫之，你这主意极好，走，去我书房好好聊一聊。”景王大喜，连声称好。 “父王，儿子今晚真的有急事，恕我先行一步。”苏炫之一闪身，像泥鳅一样滑出景王的手。 景王望着手中的那件大氅，抬头再看，苏炫之早就消失在夜色中。 “炫之，你……”他刚想说这天寒地冻的，不穿大氅怎么成，就听见王寺丞的声音。 “少卿，少卿，不好了，西郊那边又出事了，哎，您怎么穿得这么少？” “出了什么事？” “发现一具女尸，是个年轻女子，可惜被毁了容，看不清长相，应该刚死不久……” “少卿，少卿，你……” 王寺丞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炫之拉着往马厩处跑去…… 第60章 夜访积恩寺 积恩寺不就是在西郊，苏炫之只觉得身上的血直往上冲。 若真是如意遭受不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街上人来人往，提灯的少女巧笑嫣然，双双对对的情侣把臂同游，正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少卿，恐过不去啊……”王寺丞一脸愁容。 苏炫之无奈地下了马，这要是冲过去，不就要踩踏了！ 他虽则担心如意，但也不能不顾无辜百姓的安危。 “对了，少卿，我们避开这条路，走后边那条小路，或许人会少一点。”王寺丞建议道。 “师傅，你难道不知道，那些小情侣最爱往小路上……”小周咕哝道。 “哎，这可怎么办？”王寺丞一筹莫展。 “来了来了，花车来了……”有人惊呼起来。 远处果然来了一队花车，车上有伶人扮演的仙女，装扮得流光溢彩，手中提着各色花灯，一路撒花而来，引得众人纷纷追寻。 苏炫之灵机一动，挤过拥挤人群，纵身一跃跳上花车，低声喝道：“我是大理寺办案的，赶紧将花车驶出大街。” 花车上众伶人面面相觑，看着挤在他们中间的那位英俊的贵公子，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 不过，他们都是戏班里演花旦的角儿，向来胆子颇大，听他这般说，不一会儿就镇定下来，依旧开始撒花。 “呀，今年的元宵花车果然与众不同，很有新意。瞧瞧这位公子，模样儿真俊，这是哪家戏班的头牌啊？” “真是太俊了……看上去还贵气十足……这是打哪里找来这么好的人啊……” “你瞧瞧，他看过来了，好一位俊逸不凡的贵公子……” 小娘子们都芳心暗许，跟着花车追了过去。 花车徐徐行过大街，拐弯处，苏炫之飞身下车，揪住前头的那匹白马说道：“你们的马，我先征用了，这是给你们的钱。” 他潇洒摸出钱袋向他们抛了过去，翻身上了马。 “少卿，少卿，等等我……”王寺丞沿着铺子跑了过来，速度还不慢。 苏炫之俯身贴在马背上，双手一使劲就将他拖上了马。 “坐稳了！”他低叫一声，白马驮着他们往前跑去。 虽说这马不及他的座驾，但也比他们走路快多了。 不消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案发地点。 半山坡上的一个树丛里。 “苏少卿，王寺丞，这就是发现女尸之处。”手下恭敬迎着他们到了一块大青石边。 苏炫之脸色铁青，刚刚一顿急赶，出了一身汗，这会儿凛冽寒风吹来，他只觉得寒气逼人。 手下举着火把，看他一言不发地走过来，目光直直盯着躺在地上的女人。 好久，他才听到苏炫之呼出一口气，面容也渐渐放松了。 “少卿。”王寺丞低声叫道，“女子已被毁容，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看到女子身形的那一刻，苏炫之胸口压着的一块重石终于被卸下来。 他像被抽空了一般，一屁股坐在了青石板上。 “少卿，您没事吧……哎，您这衣服穿得实在是太少了。”王寺丞解下身上的披风就要往他身上披。 “无妨。”苏炫之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他接过手下小卒手中的火把，仔细查看了尸体，凝眉说道，“看她身上的衣着像是附近的村民。明早你们派人去各村落查一查，是否有年纪相仿失踪的女子。” 他端详了半晌又说道：“我看她脸上像是被什么野兽啃过，可能是上山砍柴不小心失足滚落到了山坡，头刚好撞在了大青石上。她死了应该已经有几天了，天气严寒，所以尸体并无多大变化。” “少卿说的极是。”王寺丞颔首说道，“这脸上的痕迹确实像是野兽撕咬的痕迹，只是……蹊跷的是，为何其他身体各处却并无伤痕。” “今夜就这样吧，等明日仵作验过尸首再说。”苏炫之摘下手套，心情突然又沉重起来。 如意啊如意，你到底去了哪里？ 留下看守的人，众人都开始往下走。 “少卿，夜寒风大，不如您先回去吧。”王寺丞见他怔怔站在那里，轻声劝道。 “你们都先走吧，我还有事。”苏炫之望了望山谷处的积恩寺说道。 他独自一人敲开了积恩寺的大门。 小沙弥揉着眼睛问道：“阿弥陀佛，施主，这么晚了，您这是来投宿？” “我是来找人。”苏炫之闪身进了门。 小沙弥见他贵气逼人不敢阻拦，只低声问道：“都已经歇息了，施主您找谁啊？” “我要今日前来投宿之人的名单。”苏炫之轻咳几声说道。 “夜寒，施主先请进屋再说。”小沙弥迎着他往禅房走去。 进了禅房，小沙弥又恭敬地奉上茶水。 “小和尚，你与方丈说，我是景王府之人，今日有女眷进了你们寺院，我要找的就是她。”苏炫之用茶盏捂了捂手。 “施主，这……您是不是有所误会，小僧听方丈说起，今日寺中并未接待过景王府中女眷，更何况是留宿。”小沙弥白着脸说道。 “那你们先把寺中投宿之人的名单交与我。”苏炫之心想，果然如意没来过寺中。 但是也有一种可能，她换了一种身份留在了积恩寺中，也并非不可能。 三更的梆子敲响，惊起的飞鸟扑棱棱扇动翅膀划破这一片静谧。 沉寂的夜里，寒风呼啸。 苏炫之感觉到了体内的寒气。这么冷的天，如果如意不在寺中，她又去了哪里。 被人劫持？二叔他们？亦或是母妃她声东击西？或许如意已经被她送出京城？也许她去了京郊田庄？ 脑海中跳出无数念头。 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厢房那头走去。他知道这一排便是寺院中待客的寝居。 “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前方小沙弥提着灯笼，身旁那位便是积恩寺的大方丈明光。 苏炫之双手合十，低声说道：“方丈，打扰了。” “原来是苏世子。”明光方丈微微颔首说道，“深夜来此找人，定是世子极为看重之人。” “方丈。”苏炫之垂首。 “恕老衲无能为力，苏世子要找之人，并未在此，苏世子往其他地方找吧。”明光方丈淡淡说道。 “方丈，可她明明就在山门处下的车，孤身一个弱女子，无亲无故，她又能去向何方？”苏炫之沉声说道，“还请方丈给在下一个提示。” 苏炫之知道他乃得道高僧，或许会有…… “苏世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老衲只能说到这里。此乃佛门清静之地。夜深了，世子还请回吧。”明光方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苏炫之的脸，目光沉沉。 第61章 王妃道出实情 “方丈……”苏炫之在他灼灼目光的凝视下，不敢再贸然开口。 既然方丈说了，寺中并无他所要找之人，那便是没有。 “您可知她会去哪里？”他忍不住问道。 “这个，老衲又怎知道，天涯茫茫，只要人在，终有相逢的一天。老衲言尽于此，还请苏世子回去吧，请……”明光方丈指了指山门的方向。 苏炫之无功而返。 “世子。”琥珀牵着两匹马静立在山门处，手中还抱着一件狐裘。 见他出来，忙走上前来将狐裘披在他身上。 “可有线索？”苏炫之一脸颓然，他拢了拢衣袖，将脸藏在毛茸茸的狐裘之中。 琥珀摇了摇头说道：“暂时并无如意姑娘的线索。不过，宋将军府有异动。” “怎么？”苏炫之蹙眉。 “收到线报，宋将军今日暗中与瑞王有接洽。”琥珀肃然说道。 “哦，可知道他们谈了什么？”苏炫之低声问道。 琥珀摇了摇头说道：“只知他们的会面极为隐秘，出来时，两个都是乔装。” “想必北戎那边……不好，这件事……”苏炫之心头一惊。 宋将军原是驻守北疆，麾下精兵三百万，是一方良将。 今年初他以伤病缠身为由向皇祖父提出卸甲归京，正中皇祖父下怀，立即批准了他的奏请。火速将他调回京中，让他统领京畿兵马，北疆那边便由丽妃娘娘的兄长许将军统领。 苏炫之还曾想过，宋将军在北疆这么多年为何突然回京，现在想来他也是顺势而为，将北疆位置让出让皇祖父放心，一面表达他们宋家是纯臣，只对皇帝衷心，一面也是为了更好谋取自身利益。 更为棋高一着的是，他不求战功封爵，只求了给自家女儿一个县主的封号，让皇祖父对他更加高看一眼。 这不，皇祖父对他也是投桃报李，将京畿防卫交于了他，给予他足够的信任。因而宋将军府摇身一变，成了京中新贵。 不到一年的功夫，朝中局势暗流涌动，就连苏炫之这般之人都感受到了危机四伏的可怕。 只是父王他口中说着不在乎这高高在上的位子，可背地里他还不是一样闻风而动。 “世子，您这是担心北疆局势有变？”琥珀低声问道。 苏炫之点点头，如今驻守北疆的许将军乃是小皇叔的舅舅。他与宋将军暗中会面，最有可能之事便是北疆有异动。 苏炫之很是烦躁，北戎兴许会趁着京中正是春节，人心松懈，伺机出兵也是有可能的。 “先回去吧。”苏炫之默默接过琥珀手中的缰绳，心里想着，真是多事之春啊，这个春节恐怕是过不好了。 回到景王府，已是五更天了。苏炫之草草梳洗后，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朦朦胧胧中，听到如意轻柔唤他：“世子爷，今日还要上值呢，您快起身吧。” “如意，让我再睡一会儿，昨夜睡得晚。”他低声咕哝。 “世子爷，您该起了，再不起来就要迟了。”如意有些焦急，走过来就要撩起帐幔。 “如意，怕了你，你服侍我穿衣吧。”苏炫之闭着眼睛坐了起来。 半晌却未见有人靠近。 苏炫之疑惑地睁开眼睛，哪里还有如意的影子，低垂的帐幔与昨夜睡前一模一样，原来刚刚不过是自己的一场黄粱梦。 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如意，你在哪里啊？ 主院内，景王妃看着黑眼圈的儿子，便知他一夜未睡好，很是心疼。 “炫之，身体要紧，有些事急也急不来。”她低声劝慰。 可她自己也是一晚上没有睡好。先是派去儿两拨人回来后都说没有发现如意的踪迹。后又是为了老二的婚事与王爷商量了半宿。一堆的事让她心力交瘁。 “母妃，您也要注意身体。”苏炫之揉了揉眉心说道。 “你不知道，昨夜里宫里来传话，让你父王一大早就进宫，我担心灿之的事说不定早就传开了，要不然侍郎夫人不会突然间造访。”景王妃其实最担心的便是这件事。 若是瑞王拔得头筹，今后登上皇位，想来他们景王府的日子不会太好。 而且储君一旦定下，成年的王爷都必须迁往封地。 “这件事母妃不必过于担心，皇祖父自有定夺，况且二弟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庶子。”苏炫之沉声说道，看着母妃疲倦的面庞还是问出了所要问的话。 “母妃，你把如意弄丢了？” “如意……”景王妃的脸色一变。 “母妃，我都知道了，您不必瞒我。”苏炫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景王妃的表情。 惊慌失措，后悔，歉疚，几种表情交错出现在她脸上。 “炫之，是我瞒着你。”挣扎了半晌之后，景王妃终于咬牙说道，“事已至此，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如意她……她为了你与玉莹县主夫妻恩爱自请离府……我本想着将她送至积恩寺，那边有我的人接应，再将她好生送出城去，给她一个好的归宿，可哪知她竟然……” “母妃，你说啊，哪知她怎么了？”苏炫之瞬间惊住了，他想过几百种可能，却没有想过是如意是自请离开他，离开王府的。 “可哪知她，哎，福伯送她到了山门，还想送她进去，却被她回绝了……现在想来她是连我也信不过啊……”景王妃摇头说道，“她既然没有进寺，周围之处也未发生意外，那她就极有可能已经离开了京城。” “母妃，如意她……如意她离开了京城？不可能，我不过是要她闭门思过，又没有说不要她了……她怎会这般想不开要走……不会的，不会的……如意跟惯了我，绝不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我……”苏炫之哑声说道。 怎么可能，如意向来是自己的小跟班，眼里心里都是自己，怎可能就这样不告而别。 不会的，她正是因为怕失去自己的爱，才会嫉恨真真，她这么在意自己，又怎会主动提出离开他？ “如意怎么可能自请离开，留在王府，留在我身边是她这一生的愿望。母妃，您与儿子说实话吧？”苏炫之沉声问道。 第62章 偷跑? “炫之，如意人都不见了，母妃又怎会骗你？”景王妃满脸的歉疚，低声说道，“本来我也是想先把她送出去一阵子再说，哪知道会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母妃，那就是说，她有可能是自己偷跑的？”苏炫之眼里暗潮涌动，“您真的没有骗我。” 景王妃黯然摇了摇头， 苏炫之跌跌撞撞起身，心中仍有狐疑，可一股气却生生萦绕在胸口，一种被人背叛的痛楚令他失了神智。 不会的，不会的，定是母妃骗自己的，是她送走了如意，怕自己责怪，这才骗自己说是如意自请离府的。 他强撑着走进临风居。周嬷嬷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世子爷，您这是……脸色怎这般差？” 苏炫之拂了拂手，径直往如意的房间走去。 他怔怔立在那里，映入眼帘的是眼前那把冷冰冰的铁锁。 “是谁把门锁上的？”他心头怒意升腾，双手紧紧攥住那把锁，厉声喝道。 “世子爷……婢子这就来开门。”喜儿从阴影里露出头来，怯生生叫道。 “是谁？是谁自作主张把门锁上的？”苏炫之看着喜儿哆哆嗦嗦打开门，沉着脸问道。 “回世子爷，如意姐姐走之前吩咐的，她说里头有世子爷的东西，怕被人动了就不好了。”喜儿推开门，低声说道。 苏炫之一眼望去，只见屋子里头收拾得干干净净，案几上供着的一枝白梅仍开得热烈，清幽芳香阵阵，沁人心脾。 挂起帐幔的床榻边，整整齐齐叠放着新衣。 苏炫之翻了翻，是他四时的衣衫，都是如意做好，他还未曾穿过的。 想起她指尖的薄茧，苏炫之攥紧了拳头，没想到如意背着他已经将他新的一年的衣衫全都赶制出来了。 “她……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做的？”苏炫之语声有些微微哽咽。 “世子爷，从前如意姐姐每晚都要做针线活，想来都是她……”喜儿望着那一叠叠衣衫，眼里已经蓄满了泪。 虽然如意走的时候并没有说自己不会回来了，可她却隐隐意识到如意姐姐此去说不定再没有回王府的那一天。 临别之时，如意姐姐嘱咐自己要万事小心，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要说，还把自己最珍爱的金镯送给了自己，那可是王妃赏给她的呀。 “她走时可有与你说过什么？”苏炫之看着眼前泪意朦胧的喜儿急切地问道。 “没有……”喜儿惶恐地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奴婢曾求着如意姐姐带婢子同去，可她却说不能带婢子同去。” 喜儿说着“哇”一声哭了出来：“世子爷，世子爷，求您接如意姐姐回来吧，她离不开，离不开世子您啊。” 是啊，不会的，如意不会不告而别，要不然她怎会替他做了这么多衣衫，还分门别类地一一整理好。 不会的，她这么依赖自己，怎会舍得离开，正如喜儿所说，她离不开自己。 或许她只是赌气，赌气自己骂了她，要给自己一个惊吓，定是这样的。 苏炫之的心头慢慢平静下来。这会儿自己绝不能慌，如意她一个女子没有他人的助力，要是要走也定然还在京城附近。 苏炫之猛得甩开她的手臂，急匆匆往外走。 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如意单身一个女子上路，势必会引起他人的注意，那么查找起来势必会容易些。 他急匆匆往外书房走去，他要立即派人去四处找寻如意。 “世子爷，今日您还要入宫呢。”琥珀见他来了，连忙小声提醒。 “吩咐追风他们在城门路口加派些人手，特别注意与如意年纪相仿的孤身女子。”苏炫之蹙眉说道，“再将积恩寺方圆五十里细细搜寻一遍，京郊的村子也去查一下，我不信她一个大活人就这般凭空消失。” “世子爷，婢子有句话斗胆要与您说。”琥珀垂首低声说道，“婢子最担心的是如意姑娘孤身一人，手无寸铁，若是有人对她起了歹意，那后果不堪设想。” 苏炫之心头突突跳了起来，他担心的也是这件事。若是如意被人劫持，她这般柔弱，又怎能敌过凶残的对手。 他突然想到了周小姐，她还是周侍郎家的小姐，见多识广，突然间像人间蒸发般失去了踪影。都十几天了，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无，让人束手无策。 如意啊，如意，但愿你只是耍耍小性子藏了起来，千万不要被人…… 苏炫之内心分外焦灼。 “世子爷，世子爷，您在吗？”外书房门外传来书香急切地询问声。他这人就是不够沉稳！ 苏炫之眉心微蹙叫道：“什么事！” “世子爷，王寺丞叫奴才传话，说是周侍郎家小姐的那宗失踪案有了进展，让您回大理寺定夺。”书香急着说道。 “什么？人找到了？”苏炫之推开门，大声问道。 “世子爷，这个……奴才也不知。”书香挠了挠头说道。 “琥珀，我交代的事立即去办，有什么线索派人来大理寺找我。”苏炫之扔下一句话，跟着书香一同急匆匆去了大理寺。 “苏少卿，案情有了进展。”看着脸色青灰的苏炫之，王寺丞不敢多问，只拉着他进了屋子。 “人找到了？”苏炫之凝眉问道。 “周小姐她……她疯了……”王寺丞低声说道，“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疯了！” “怎么回事？是在哪里找到的？”苏炫之诧异问道。 “是在一家暗娼馆。”王寺丞咬牙说道，“要不是恰巧有人发现那新来的娼妓有些可疑，嘴里念叨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爹是侍郎，他觉得事关重大，偷偷报了官，或许人还不一定能找到。” “是我们疏忽了，其实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失踪，多数都被卖入娼妓馆，这是这些暗娼馆实在是很难查找。”苏炫之叹了口气。 怪不得，他们查过各大妓馆，都没有有用的线索。 如意！苏炫之心头一惊，如意她会不会也落入了…… 第63章 怀疑 他返身飞奔而出，留下莫名惊诧的王寺丞。 “书香！你立即通知琥珀，找人查找各处花楼，连私娼暗寮都不许放过。” 看着世子爷冷峻的面容，书香惊骇地连连点头。 京郊小村。 如意早早就起来了，她昨夜里不敢暴露女儿身，胆战心惊和衣睡了一宿，这会儿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酸疼。 她快速洗漱完毕，趁着天色还早，开始盘算着如何修葺这破烂不堪的小屋。 要在这里住下去，首先要给自己一个好的环境，要不然不消几天，她就要病了。 实话说在王府，她吃得好，睡得好，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今一下子到了这般困苦的环境，她一下子还真受不了。 不过，这件事也难不倒她。从前她帮着苏炫之打理铺子，对木材，木钉，木工活的价格了如指掌。 她默默计算了一通，想着只要找个可靠的人，一天内应该就能将屋子修好。 她不求修得美观，只要能遮风挡雨便成。 她正考虑如何向秀芬开口，就见秀芬领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从对面走了过来。 “大柱，这是阿旺，他在京城大户人家里做木匠，这几天刚好有空，正好帮着我们修葺。”秀芬脸上难得有些喜色，朝着如意笑着说道。 “那就要多麻烦阿旺哥了。”如意喜出望外，这大正月里找个靠谱的人真的太难了。 “大柱，你别客气，我与大哥大嫂都是熟人，不过是随手帮一下的事。”阿旺笑容憨厚，腼腆说道，“我先进去看看。” 没过多久，阿旺就出来了，指着屋顶与墙说道：“这屋子要是常住，还需大修，不过，简单修一下，也能凑合住一住。” “这个……”秀芬有些为难地看向如意。 “阿旺哥，那我们就先简单修一下，能住就行。”如意连忙说道，“你把材料与工钱都算一下，我等下就给你。” “没事，没事，不急，我先去准备材料，顺利的话今天就能完工。”阿旺笑着说道。 如意心里很是放心，若是房子修好了，她或许可以在这个小村隐居一段时间，等苏炫之娶了宋真真后，再谋划着去江南某个小城过一辈子。 今日天气不错，日头渐渐升高了，有些暖意。 如意与秀芬两个一边聊天一边在屋门口等着阿旺取了材料过来。 “东儿娘，东儿娘……”远远有人叫着跑过来。 “出了什么事？”秀芬见那人跑得匆忙，诧异问道。 那人气喘吁吁拉住秀芬特意站得远一些悄声问道：“秀芬，你昨日不是去了积恩寺吗？可曾见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长得不错，就是蒙着面纱，脸上有着坑坑洼洼的红疹子。” “吴婶子，这我怎想得起来，这么多人，我光顾着卖瓜子，还要顾着东儿，哪有闲工夫管人家长得怎么样？”秀芬小声嘀咕。 “哎呀，那你可是失了发笔小财的机会了，刚刚有人来查昨日里去过积恩寺的人，我想着你昨日正好在，就特意来找你。”身材臃肿的吴婶子遗憾说道。 “这是找的什么人啊？”秀芬低声问道。 “听说是哪家贵人家里的逃奴，偷了主子的钱跑了！”吴婶子神秘说道，“这事你可不许在外头乱说，你知道我那口子是村长，来人可是来头不小。” “逃奴，那抓住可是要被打死的。”秀芬掩嘴说道。 “就是说啊。不过你没见过，这事也与你不相干了，我走了，哎，这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吴婶子瞧见了如意，问道。 “吴婶子，这是我娘家兄弟，早几年来过，您不认识了啊。”秀芬笑着说道，“大柱过来，这是你吴婶子，村长家的。” “吴婶子。”如意没听到她们两个说的话，神色自若地走过来叫道。 “呦，你娘家兄弟啊，半大小子长大了，我这老眼昏花怎看得出来，他这是啥时候来的？”吴婶子上上下下打量着如意。 如意心知这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态度更加客气地说道：“吴婶子好，我平日里在京城做点小生意，这两日才过来的。” “好好，多住几天吧，你姐夫身子不利索，你来了也好帮着你姐姐干些活，只是你这小身板，啧啧啧……”吴婶子摇摇头说道，“比个小娘子也……” “都是家里苦，长身子的时候吃不饱……”如意神色有些难过，低着头说道。 “那倒也是，哎，都是个苦命人。”吴婶子见她这样，倒是没有再说下去，只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以后娶媳妇不容易。” “吴婶子，你在说谁娶媳妇不容易啊？”阿旺拉着一车木材笑呵呵从那边走过来。 “没事没事，你们忙吧。”吴婶子又回头看了几眼如意，这才慢悠悠走了。 “姐姐，她这是……”如意有些疑惑，低声问道。 “是有人来村子里找人，她来问问我见过没有。”秀芬没理会这事，走过去帮着阿旺卸货。 “姐姐，他们来村里找谁啊？”如意一听找人，心咯噔一下，暗自思忖难道自己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行踪？ “不知道。”秀芬摇了摇头说道，“说是什么贵人家的逃奴，问我昨日在积恩寺是否见过。” “积恩寺这么多人，哪还记得谁是谁。”如意笑着说道。 她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应该是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这才四处查找，打听昨天在积恩寺的人有没有见过自己。 只是不只是查找她的人是谁？ 王妃还是苏炫之？ “大柱，你来帮个忙。”阿旺正在丈量窗框，需要一个人做对手。 “来了。”如意走过去伸手帮他按住手中的尺子。 大柱拿笔沿着尺子划下去，突然发现如意拿着尺子的手纤瘦白皙，手腕纤巧，一时间阿旺微微蹙起了眉头。 哪有男子的手这般柔嫩白皙小巧？再瘦弱不堪的男子也不可能有这样一双手啊。 阿旺停住手抬头看向如意。 “怎么了？阿旺哥。”如意疑惑问他。 第64章 马上风 “咳咳……没事。”阿旺轻咳几声，抬头继续划线。 一定是他想多了，也许是因为瘦小的关系，大柱的手才会这般纤弱。 不远处看着的秀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走近来笑道：“阿旺，我这兄弟从来没干过体力活，还是我来帮你吧。” 说着她从如意手中接过尺子，冲如意说道：“你帮我照看东儿，他顽皮，就在对面晒场上玩，别让他和别人吵架。” 如意答应着出了屋子。 “大嫂，你这兄弟长得白白净净，看上去像个小娘子。”阿旺忍不住小声问道。 “别提了，为了这事我爹娘可操碎了心。还不是因为家里穷，吃不饱饭，所以才不长个儿。要是个小娘子倒是不用愁了。”秀芬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他这年纪也该说人了，可是谁会嫁给他啊，一穷二白又长得瘦弱。” “大嫂，别着急，缘分天注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阿旺收回尺子开始刨木头。 “还是你好，有个手艺吃穿不愁。”秀芬羡慕地看着他说道。 “大嫂，我们不过是吃个手艺饭，碰到好的主家日子还好过点，可遇上……”阿旺为难地摇了摇头说道，“前段时日，我们在给景王府修葺园子，那主管可是严苛得很，一个不好就克扣我们的工钱。” “呀，连王府也这样？”秀芬吃惊问道。 “可不是吗，他们家世子要娶妻，要求严苛一些没问题，可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还是王妃宽厚，最后给的钱也多了一点。毕竟是府中办喜事嘛。”阿旺一边说一边敲打着木钉。 “那还好那还好。”秀芬连连点头，好奇问道，“王府娶世子妃那可得多大的阵势啊，我们穷苦人家可是想都不敢想。” “你是没看见，那送过去的聘礼一抬又一抬，都望不到边，这气派……”阿旺啧啧称赞道，“听说那未来世子妃是将军府的县主，长得如花似玉的，真是好福气。” “那你见没见过景王世子？”秀芬听得津津有味。 “景王世子嘛……” “娘……娘……你快来，村子里来人了，说是来给我们送吃的……”东儿拉着如意的手欢快地跑了过来。 “什么事这般高兴，谁啊，还给我们送吃的？”秀芬疑惑地望着如意问道。 “来了一辆马车……”如意笑着说道，“姐姐，你快与东儿一同过去看看，这里有我。” 如意面上笑着，心里却一阵慌乱，刚刚那驾车的人可不就是景王府中的护卫，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抱着东儿挤在人群中，看到那护卫跳下马车，听他高声说道：“你们村长在吗？我们是来给村里人送食物的。” 如意怕被他瞧出端倪，这才放下东儿，拉着他回来了。 “娘，娘，快去，快去……”东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使劲拽住秀芬的衣袖。 “那……阿旺我先去看看，等我回来再听你讲景王世子的事儿。”秀芬被东儿拽住往前走，还没有忘记与阿旺说一声。 景王世子？ 如意诧异看向阿旺。 “哦，我在景王府干过活。”阿旺见她吃惊的表情，忙解释道，“碰巧见过府中世子，那可是如仙如玉般的人物啊，我们这些粗人与他一比，真就是泥地里的人。” 阿旺一边说着一边羡慕地说道：“听说他那未过门的媳妇儿也是京中赫赫有名的美人儿，大柱你想想，往后他们两个生出的小孩子也不知道会有多么好看呢。” “是啊。”如意随声附和，心里却琢磨着景王府护卫正大光明地来村子，不知道意欲何为。 想起早上那个吴婶子的话，如意猛得意识到他们也许并不是同一拨人。 皇宫内。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炫之啊，眼看着你就要娶妻生子了，朕的心事也了了。”皇帝坐在龙座上看着子孙满堂甚是高兴，他望着苏炫之，这个他最是喜爱的孙子笑容慈爱。 “炫之，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怎眼底青黑一片。”旁边的皇后关切地说道，“眼看着就要成婚的人了，怎把自己搞成这样？” “多谢皇祖父皇祖母的关爱。”谁对谁好，自小苏炫之就是一目了然，他淡淡笑道，“孙儿这几天为了公事没睡好，脸色略有些疲倦，不过孙儿年轻，晚上早点安睡，第二日便好了。请皇祖父皇祖母不用担心。” “你呀！就是一心扑在公事上。”皇帝脸上露出欣慰表情。 “皇祖父您这是又夸赞三堂兄了。”苏润之从不远处走过来，对着皇帝皇后行礼后悠悠说道。 “我们润之也是个好的，孝顺明理又懂事。”皇后见了自己的亲孙子，恨不得将他从头到脚夸赞一番。 “好好，都好。”皇帝笑容满面。 “三堂兄，今日怎没见到四堂兄？”苏润之貌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哦，灿之他骑马摔坏了腿。”苏炫之淡淡答道，“这事儿皇祖父皇祖母都已经知道了。” “真是不巧，我还想着约他一起去小皇叔府中聚一聚。”苏润之不无遗憾地说道，“他这伤不知道是哪位太医相看？” “他突然受伤，父王来不及来请太医，只请了相熟的郎中看诊，幸而不过是个小伤，很快就处理好了。”苏炫之怎会不知他话中之意，只是心中想着如意之事，不想与他争锋相对。 “父皇，这事可大可小，要是灿之伤了腿，治得不好，那可是要出大事的，好好的人成了残疾，这不是……”瑞王不知从哪里走过来，一脸忧愁的说道。 好一个父子一搭一档唱戏。 苏炫之对他们两父子的伎俩嗤之以鼻。可在皇祖父面前可不敢造次。 “三皇叔，多谢您的关爱。”苏炫之笑了笑说道，“父王疼惜灿之，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怎敢不来请太医，您说是不是？” “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瑞王猛然看向皇帝说道，“有件事，儿臣不得不与父皇说，您可要好好管管，如今外头的人都在传灿之的事，说他根本不是坠马受的伤，而是因为荒淫无度，得了马上风！” 第65章 这是我的私事 “岂有此理！”皇帝轻声呵斥，脸色很不好看。 “定是有人想要诋毁我们景王府。”苏炫之冷冷说道，“若是让孙儿查到此人，定是严惩不贷。” “炫之，你去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谁想要抹黑景王府，抹黑灿之，他婚期将至，若是这传言让他岳家听到，怕是要……”皇后蹙眉，眼神往皇帝那里扫了一眼，见他冷着一张脸，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父皇，谁惹您不高兴了？”萧策手中拿着一盏酒与景王两个走了过来。 “还不是有关灿之的流言。”瑞王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什么流言？”景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 “父王，不是什么好话。不过这件事清者自清，您不用担心。”苏炫之躬身答道。 “哼，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景王摇头叹道，“也是灿之他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让他们多了一分谈资。” “父皇，炫之是大理寺少卿，这件事他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只要将那始作俑者抓住，杀鸡儆猴，儿臣以为往后那些人再也不敢胡乱传播流言，抹黑皇家。”苏策在一旁肃然说道。 皇帝最喜这个小儿子，见他这般说，这才微微笑了笑说道：“策儿说得对，是要让炫之好好查一查了，这些人越发狗胆包天了，连皇家的谣也敢造。” “我倒是要问一问三哥，这谣言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让炫之也好从中查起。”苏策望着瑞王悠悠然说道。 “他不过也是道听途说罢了，好好的大节里，别说这些不高兴的，润之，快敬你小皇叔一杯。”皇后微不可察地看了苏润之一眼，不动声色地给亲儿子解围。 她没想到从来都不管闲事的苏策竟然横生枝节，偏帮起景王来，心里很是恼怒。 苏润之立即端起酒杯走到苏策跟前，恭敬敬酒，口中说道：“侄儿敬小皇叔一杯。” “润之的酒我可有些不敢喝，上一回在公主府，就是喝了你斟上的酒，我与炫之两个都醉得不醒人事。你倒好，还神清气爽地来我房间抓什么刺客的。”苏策虽然笑着，可眼底却有着深不可测的寒意。 “小皇叔，侄儿……侄儿不敢，侄儿也是为了您的安危，方才出此下策，还望小皇叔不计前嫌。”苏润之只当这件事早就揭过了，没想到此刻，他却这般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什么刺客？”苏炫之听出了弦外之音，凝眉问道。 “炫之，润之他说是听到我屋子里有女子的声音，仔细巡查后未果，担心那女刺客藏在我的床榻之上，你说好笑不好笑。”苏策回转头，看向苏炫之微微一笑说道，“可惜，我可没有这般艳福。” “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啊？”皇帝见他们几个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有些好奇地问道。 “父皇，我与两个侄儿玩笑呢。”苏策展颜一笑。 “策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让你母后与母妃给你选个好人家的小娘子，赶紧成婚吧。”皇帝看着器宇轩昂的小儿子温声说道。 “父皇，儿臣还不急，想着过几年再说。”苏策低声说道，“过了年，儿臣还想着去四处走走，饱览大好河山。” 皇帝微微颔首说道：“策儿你这是志在四方，也是件好事，只要你母妃允了，朕也便同意了。” 苏策谢过父皇，便自顾自回了自己的座位。 “小皇叔，我也想去趟江南。”苏炫之羡慕地跟过来说道。 “你可没有像我这般自由。”苏策冷眼看他，“你今日怎有些心神不定，莫非灿之真的出了那等事？” 苏炫之不置可否地执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 “小皇叔，灿之这事也是他自己不检点，给人有可乘之机。”苏炫之摇头说道，算是承认了。 “他也该受点教训了。”苏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犀利，在他脸上徘徊，“这件事终究纸包不住火。不过我看你也不是为他担心吧？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般兄友弟恭了？哼，你这眼底的青黑可瞒不了人，说吧，出了何事？” 苏炫之尴尬一笑，知道被他看穿心事，站起身就要走。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让你走了吗？”苏策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目光深不可测，咬牙说道，“我今日可不想与你动手。” “小皇叔，炫之真的还有事，这就先行一步了，等日后再来庆王府告罪。”苏炫之躬身说道。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按捺不住。”苏策冷冷说道。 “是炫之的私事，实在不便告知小皇叔。”苏炫之一边说一边扯出袖子。 “私事？”苏策挥了挥手，冷嗤一声说道，“走吧，不稀罕，只是出了事，别回过头来求我便是。” “多谢小皇叔。”苏炫之躬身行礼。 看着他急匆匆告辞而去的背影，苏策苦笑一声，缓缓将手中的那盏酒喝干，这才漠然地起身往外走去。 京郊西水村，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 那间破屋子已经修葺得差不多了。如意靠在门内，看着脱了外袍的阿旺钉窗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闲聊。 “大柱，你不如跟着我去城里做事，那边活多，你年轻，学东西快。哎，这世道，穷人要活下去，还是要学门手艺啊。”阿旺一边敲打着窗框一边说道。 “阿旺哥，多谢你，等年后再说吧。”如意心不在焉地回答，心里很是担心那些护卫不知道会不会每家每户查找新入村的人员。 要是一个不慎被他们看出些端倪，自己就要前功尽弃了。 不过这会儿自己是个男儿身，想来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吧？ “是这家吗？”外头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略带磁性的声音。 如意心头一惊，手中拿着的木棍差点掉在了地上。 第66章 擦身而过 苏炫之，他怎么来了？ 如意立即转头逃进了屋子，假装正在擦桌子。 “大柱……”阿旺一回头，见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大步走进院子，长身玉立，姿容俊逸，一下子愣住了。 “这……您……苏世子……”他结结巴巴叫道。 “你认识我？”苏炫之诧异看向这个五大三粗的壮实男子。 “小的是木匠，在王府做过活。”阿旺慌忙扔了手中的工具躬身行礼。 “原来是这样。”苏炫之点头看向屋子，“听说这间屋子住着的人昨日才来村子。” “苏世子，那位是我大嫂家的兄弟大柱，他时不时过来住一段时日。”阿旺笑起来憨憨傻傻的，看上去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是个实诚人。 “人呢？”苏炫之朝四处瞧了瞧，这个小院子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房子，外头的院墙都快要倒塌了。 “这不正在里头整理东西呢。”阿旺朝屋子里头指了指。 “舅舅，舅舅……”东儿咧着小嘴欢叫着跑进来，后头还跟着秀芬。 “咦，你是谁呀？你是来找东儿的舅舅吗？”东儿在苏炫之身前停下，好奇地看着这位穿着华贵的富家公子。 “这位公子，您找谁啊？”秀芬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不安地问道。 这位公子看着就是非富即贵，这样的贵人怎就来了他们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来找个人。”苏炫之颔首说道，他本不欲亲自前来，但只有他能够快速地从样貌与身形分辨出如意来。 “谁找我？”如意包着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从门内探出头来，衣服上，头巾上都是木头的碎屑，让人完全看不清她的长相。 “舅舅，舅舅，我们晚上有肉吃了。”东儿笑着跑过去拉住如意的手，“好心人给我们送来了肉和米。” “真好，真好。东儿乖乖，我们东儿晚上可以吃肉了。”如意摸着东儿的头粗着嗓子怜爱地说道。 苏炫之看着眼前的场景，正要问话，却见护卫跑过来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他脸色一变，立即随着护卫出了小院。 如意只听到护卫说了句“玉莹县主”，后头的几句他特意压低了声音，根本听不清楚。 她微微叹了口气，到底宋真真在世子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了，他心中有谁，自然是他自己的事。 老天菩萨保佑，让她堪堪避过了这一回。 她知道若是近距离接触，他们两个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又是朝夕相处，她知道他定会很快发现自己的破绽。 “舅舅，舅舅，东儿和你说……”东儿真是个小话唠，说起来没完没了，如意抱住他小小的身子，仿佛有了倚靠的力量。 “我们东儿最乖了。”如意低声说道，心里的喜悦慢慢漾了开来。 苏炫之走出院子，深深吸了口气。 刚刚从小孩子与那人这般融洽的互动，他推断那瘦小的青年便是他的舅舅，小孩子最不会撒谎，绝不可能与一个才认识一两天的人这般亲密无间。 追风的话也不可信啊！ 苏炫之瞬间情绪极其低落。 追风言之凿凿地来报，说是打探过京郊各处的村落，只有西水村来了个身形瘦削的男子，或许是如意装扮，其他村落来的人都与如意的样貌身材大相径庭。 苏炫之大喜，这才会在出宫后快马加鞭地赶到了西水村，为了不引起村里人的恐慌，他特意让护卫送食物给这里的村民。 可惜，他都不用仔细观察，就知道那个人并非如意。 “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值得这般咋咋呼呼来报吗？”苏炫之蹙眉，不满地看向护卫。 “世子，是……是王妃让人传令给您，说是婚期将近，您也该……”护卫小心翼翼地说道。 苏炫之瞪了他一眼，那护卫立即收了声。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意，如意啊，如意，你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想起她小时候刚来王府时，胆小怕事，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唯恐做错事被自己厌弃。 自己吩咐的每一句话，她总是牢牢记在心里。为了学好针线活，她跟着府中的绣娘，没日没夜地练，就是问了以后能亲手为自己做衣服。 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苏炫之眼里渐渐有了泪意。 他看着远处天空夕阳已经西斜，家家户户团团圆圆，村子里炊烟袅袅。 村民虽贫穷，可脸上却洋溢着知足常乐的笑意，那种简单的幸福让他感慨万千，心里越发弥漫起失落与痛苦。 或许他就不敢议亲，这样如意就不会…… 如果如意还同往常那般陪在自己身边，或许这就是简单的幸福吧。 护卫看着他伫立在小巷深处的身影孤单而又萧瑟，暗地里默默摇了摇头。 宋将军府。 “县主，我们派去的人未曾打探到那贱婢的消息。”青叶低声说道。 宋真真脸色凝重，抱紧手中的暖手炉愤愤说道：“我不信她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就这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定是景王府搞的鬼。” “县主，您说会不会是景王妃瞒着我们将那贱婢偷偷藏了起来，等您大婚后，再将她送回王府？”青果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不管如何，一定要掘地三尺将人给我找出来。”宋真真咬牙切齿地说道，“把她找出来卖入妓院，让她生不如死，我看看谁还会要她。” “县主说得极是，这种人就该落得这般下场，就如那位多嘴多舌的周……”青叶谄媚地将香茶奉上，却没看到宋真真怨毒的眼神。 “啊……”一声尖叫，她被宋真真踢倒在地，手上的热茶全都倒在了地上。 “叫你多嘴！”宋真真眼神冷冽，厉声喝道，“下一回我绝不饶你。” 她拿起案几上的匕首压在青叶的脸上，狠狠说道：“割了你的舌头！” “县主，县主，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青叶憋住眼里的泪，惊恐地求饶。 “县主，苏世子前来探望您，人正坐在前院的暖阁中。”守在外头的青花低声禀告。 “暂且饶了你这一回。”宋真真收起匕首淡淡说道，“还不快起来给我收拾妆容。” 第67章 北疆战事 青叶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摔得生疼，但她不敢哼一声，老老实实取了妆盒给宋真真上妆。 “这里，还有这里。”宋真真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说道，“这几处化得稍微红一点。” “县主，奴婢知晓。”青叶小心取了妆粉，在宋真真的脸上细描画。 她知道自己要不是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妆的本事，也许自己早就死了。 她暗暗庆幸自己这是侥幸躲过了这个劫。往后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县主狠起来可是什么人都不放过的。 “不错。”宋真真理了理云鬓，那垂落的发丝堪堪遮住那几处红痕，更显得素白着一张脸的她楚楚可怜。 男人就吃这一套。宋真真对着铜镜笑了笑。 暖阁中，苏炫之已经喝了一杯茶。今日过来，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小皇叔与宋将军暗中会面，这中间隐藏的秘密，他也想借机窥探一二。 只可惜他那位准岳父却不在家，准岳母与他说了几句后，也便顺水推舟地将女儿推给了他。 除了这件事，还有追风查到的消息，说是他们在查找如意的过程中发现另有人也在查找如意，这些人绝不是王妃派过去的。这让苏炫之瞬间感到不妙。 是谁想要得知如意的下落？她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婢女，到底她触动了哪方的利益。 他们是要利用如意来要挟他，还是要置如意于死地？ 这所有的一切仿佛更加扑朔迷离，所以他才会去西水村亲自找寻如意，只可惜…… 他无比懊恼。 今夜来时，琥珀见他情绪低落，犹豫了半晌才说：“世子，如意姑娘会不会并不想被您找到？她定是害怕自己夹在您与县主之间左右为难。县主身份极高，她毕竟只是您的通房，有些事……” 她收住口，没有再往下说。 苏炫之知她是个聪慧的女子，从不多说一句话，她敢开口说出这句话，这就说明她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人？宋真真并非如他所想，是个温柔大度的女子？ 他正在沉思之中。 一声世子打断了他的思考。 宋真真由婢女搀扶着如弱柳扶风般款款走了进来，金红色的裙裾如一朵盛放的花。 “真真。”苏炫之站起身温声唤道，一双凤目微微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她白皙脸上的那几处被如意烫伤的红痕若隐若现。 正是因为这件事，最终导致了如意的失踪。 回想起那一幕幕往事，苏炫之看向宋真真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你脸上这几处烫伤可好了？”他缓缓走过去，想要仔细看一看。 “世子，不要过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脸上的伤痕……这么丑，我连自己都不想照镜子。”宋真真捂住脸，有些哽咽地说道。 “真真你多虑了。”苏炫之靠近她温声劝慰，“这几道烫伤根本不会有损于你的美貌，我只是想看一看这红痕褪了多少。” “不要……世子，你就坐在这里吧。”宋真真撒娇说道，取过青果手中的纱巾将脸遮住了一半。 她怕他近距离端详会被他看出端倪，毕竟他是大理寺少卿，若是一旦对她有了一丝怀疑，或许他会……不行，绝对不行。 “你呀，就是不信我，我只是担心你。”苏炫之总不能强硬地取下她的纱巾，只好在她对面坐下。 青枝将茶换上后，与青叶几个退到了门边，只留青果一个站在宋真真身后。 “世子，我用了宫里的药膏，脸上的伤痕淡了很多。”宋真真垂眸说道。 “那就好。”苏炫之观察着她的神色淡淡笑道，“都是如意她……她的错，你对她这般好，她却……” “世子，千万不要这样说，如意她这样做也是情有所原。她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不过是担心自己日后的生活，其实她这是多虑了，我又不是容不下妾室的人，可惜她却不信我。”宋真真柔声说道，语气分外真诚。 “是如意她自己没有福分，我已将她送去了京郊田庄，往后你嫁过来也不用担心她会对你不利。”苏炫之笑容温和，举起茶盏喝了一口。 “怎么？如意姑娘去了田庄？”宋真真惊讶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莫非是因为上次之事，世子你才……哎！” 许是她的表情分外激动，突然间让苏炫之想起母妃曾经无奈地与朱嬷嬷说过的一句话。 “女人啊，谁又喜欢与别人分享同一个男人，若是这个女人超出寻常的大度，不是她根本不爱你就是她另有所图。” 彼时他还是个懵懂的稚童，母妃并没有避讳他在。 可那会儿他已经很懂事了，所以她说过的那句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苏炫之没有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宋真真。 “世子……”宋真真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仰头低声唤道。 “真真真是宽和大度，让我心生愧疚。既是这样，我这就去将如意接回府中，想必经过这事，如意会知晓你是真心待她的，往后你们两个就当姐妹相处吧。”苏炫之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眼睛。 “世子说得极是。”宋真真面纱下的脸僵了一僵，难道说真的是苏炫之将如意藏了起来？怪不得自己手下之人查找无果。 “那我就放心了。”苏炫之笑道，“我苏炫之何其有幸能娶位好夫人。真真，今日天气很好，不如我们去外头走走，我看府中夜景颇美。” 宋真真颔首，娇羞说道：“世子，请。” 她想着外头天暗，即便两个人近距离接触，她也不会露馅，因而她欣然答应了。 她施施然站起身，青果帮她披上大红镶嵌金丝的毛绒披风，又给她小心戴上风帽。 两个人走过前院的小路往二门而去。 一路上并未见到奴仆，很是安静，苏炫之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火药的味道。 “真真，府中很喜欢放鞭炮吧？你喜不喜欢？”苏炫之侧头看她。 第68章 此生诀别 皇宫中，丽妃娘娘千叮咛万嘱咐终于含泪送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策儿，往后有空多来看看母妃，母妃想你。”丽妃风韵犹存，此时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拉住苏策的手低声说道，“母妃前日里与你父皇说，想要搬到你府中，可惜你父皇他……他不答应……” “母妃，您安心陪在父皇身边，父皇他可是离不开您。您放心，儿子一有空就会来看您。”苏策笑着说道，“您可不许再提这件事，要不然说不定父皇他就会看儿子不顺眼了。” “你这孩子，就会打趣母妃。”丽妃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红。 “儿子走了。”苏策躬身行礼。 看着母妃依依不舍的目光，苏策挥了挥手，回首时，已是一脸的严峻。 北疆战事一触即发，可是大舅舅在那边看似独揽大权，实则孤立无援，那些手下差不多都是宋将军的人，大舅舅虽然已经换了一些人，但怕军中哗变，不敢有大动作，如今事事受制，所以他才与宋将军暗中有了交易，只是他信不过他。 “王爷，我们回府吧？”宫门口，王府侍从低声问道。 宋将军府，宋真真摇头含笑答道：　“祖母年纪大了怕吵，今年春节除了除夕，府中都不曾放过鞭炮。” 苏炫之心中一动。 他向来嗅觉灵敏，从前小皇叔常调侃他是狗鼻子，他偷偷藏着的好东西，都被他翻找出来，为此，两个人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架。 明明近段时间府中没有放烟花爆竹，将军府的位置又是闹中取静，没理由这里的火药味这般浓？ 苏炫之预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又想起小皇叔与宋将军的暗中会面，他有些站不住了。 “世子，你怎么不说话？”宋真真见他遥望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禁低声问道。 “真真，我在想我们的婚事马上就要办了，从此我与你时时刻刻都能见面了。”苏炫之低头看她，夜色中，她衣裙的颜色分外绚丽，有一刹那，他仿佛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她，或许，她正如将军府那般，看似平静祥和，可内里却是他无法看透的波涛汹涌。 “世子……”宋真真见他眼神温柔，羞怯地低下头去。 是啊，婚事就在眼前，只要成了婚，她定能一步步爬上自己想要的位置。 眼前这个男人看似睿智，也不过是她手中玩物，往后只要能够掌控他，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付出，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真真，天气寒冷，我送你进屋，你好好歇息。”苏炫之温声说道，“改日我再来看你。” 他扶了扶她貂绒镶嵌的风帽，不小心将她的面纱碰落，忙乱中，他的手指仿佛不经意擦过她的脸庞，见她羞涩地避了过去，苏炫之的笑容显得更加温和。 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青果看着夜色朦胧中的一对璧人，暗自窃喜，名满天下的大理寺少卿景王世子苏炫之也不过尔尔，谁又能逃得出自家县主的手掌心，只要她看上的人，哪一个不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她的裙下。 想起前晚，夜色阑珊处，同样有个男子温柔执着县主的手，愿意为她肝脑涂地，而自家县主不过是斜睨了他一眼，施施然将他的手拂开，只说了一句话：“你不许再来，需要你的时候，我自会找你。” 出了宋将军府，苏炫之坐在马车上，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 此刻，他已经万分肯定自己的判断，可他却不敢面对现实。 “世子。”见他坐在黑暗中，书香点亮一盏油灯低声叫道。 “出去！”苏炫之蹙眉看他，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书香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赶紧下了马车。 望着眼前跳动的火苗，苏炫之咬牙慢慢将拢在袖中的手伸了出来，白皙的指尖果然有一抹淡淡的红痕。 果然，那烫伤的痕迹不过是画的罢了！ 苏炫之撑起身子，茫然看向窗外。 如意，是我，果然是我错怪了你，是我猪油蒙了心，一心以为她是一个好人。我没有想到这一切不过是她的计谋。 都是我，我不信你一个陪伴了我这么久的人，却相信了才认识不到几个月的女人。如意，所以你才会对我这般失望吧？ 回想起过往，明明宋真真的手段是如此拙劣，自己却仿佛是被她下了蛊一般，对她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 “回府！”他大喝一声，不敢再往下想，如意善良老实，怎会是她的对手，如意除了心灰意冷，一定是怕宋真真还要加害于她，所以才义无反顾地逃跑了吧？ 下了马车，他疯狂往临风居跑去，等不及喜儿开门，他气喘吁吁地将门踢开，他不信，他不信，如意若是真的跑了，他一定会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如意，如意，都是我瞎了眼，误会了你。 苏炫之疯了一般将所有的东西都扔在了地上，却没有发现如意的留书。 他颓然坐倒在地看着站在一旁簌簌发抖的喜儿问道：“如意她临走之前做过什么？” 喜儿无措地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你再好好想想。”苏炫之满脸希冀地望着喜儿，低声哄道。 “世子，奴婢想起来了，如意姐姐她，她交代婢子看好这株白梅，说不许别人挪动这白梅。”喜儿突然指着案头的一斛白梅。 苏炫之猛得站起身，白梅遥遥幽香扑鼻。 他小心翼翼拿起青玉梅瓶，果见那瓶底下有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信笺。 他的心噗通噗通乱跳起来，心中祈祷着，但愿如意会留下她的去向。 这一回他是坚定地相信了如意她是自己走的。 他手指微颤，哆哆嗦嗦打开那四方的信笺，映入眼帘的几行字却让他寒彻心扉。 世子爷，如意去矣，多谢您对如意的照拂，此生，就此诀别。 如意叩首。 此生诀别！ 苏炫之只觉得天旋地转，跌跌撞撞坐倒在床榻间。 手中那张信笺如一只翩飞的蝶飘飘摇摇落在了如意为他做的墨绿衣衫上。 第69章 被人识破 “世子，世子……”喜儿惊慌失措地就要来扶他。 “出去……”苏炫之无力地挥了挥手，颓然倒在了床榻中。 淡紫锦缎绣花被褥中还残留着如意清雅的气息，而那个人却已是决然而然地离开了他。 一颗泪顺着他的眼眶流了下来，他伸手抹去眼泪，慢慢坐了起来。 不行，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他怎能颓废。 将信笺按原样折叠好，小心藏在贴身的荷包内，那小童嗅青梅的荷包还是他从清妍那里夺来的，如意不过才离开两天，他仿佛觉得已经恍若隔世。 他整了整衣襟，推开门，看了眼喜儿说道：“好好守在这里，如意一定会回来的。” “真的吗？如意姐姐还会回来？” 苏炫之用力点了点头。 喜儿望着苏炫之，喜极而泣，世子爷说姐姐会回来，那就一定会回来。 西水村的小屋里。 如意惊魂未定，幸而他没有走进来，要不然…… 她不敢往下想，坐在太阳晒过温暖的被褥上，如意小心翼翼地打开贴身的荷包。 那是王妃给她的东西，户籍路引还有五百两银票。 王妃待她终是仁至义尽了。如意感念她的好，若是能去江南安家，她定会实现她的嘱托，只是这一拨拨想要找寻自己的人让她胆战心惊。 她最怕的就是宋真真得知了她逃跑的消息，定然要将她置于死地。 “睡了吗？大柱。”门外响起秀芬的声音。 如意慌忙将荷包收好，起身开门。 “快进来，姐姐。”如意笑着将她让到床榻边坐下。 “这回屋子总算是暖和了一点，也不知你昨夜怎么睡的，我家条件实在是太差了。”秀芬略带歉意地看向如意，目光在她瘦弱的身子上停留了片刻。 “姐姐，这里已经很好了，你能收留我，我感激不尽。”如意垂首低声说道。 秀芬见她双手紧握，纤白的手指上满是薄茧，犹豫了很久，这才低声说道：“妹子，你只管在这里安心住着，没事不要出门，就说了受了寒，怕传染人。” “姐姐……”如意知道她看出了自己的女儿身，知道这般长久的近距离接触 ，瞒是瞒不过去的，于是便默认了。 “不用担心。”秀芬轻轻点了点头问道，“妹子啊，你也是个苦命人吧，这双手看来也没少干活。” 秀芬拉过如意的手轻轻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今日来的那位公子是景王世子吧，那妹子你定是他们府中之人吧？他这般亲自来找你，你一定是他很看重的人吧？” 见如意不说话，她又说道：“我听阿旺说他很是厉害，是皇帝陛下最看重的孙儿。我瞧着待人也是极好的，虽说是来找人，可来时还给我们村民带了食物。托他的福，我们也算是吃了一顿大肉。” “姐姐，你说笑了，我不过是府中一个小小婢女罢了。”如意苦笑一声，握紧秀芬的手，如今身份暴露，她也无可奈何。 “妹子，我只是担心前头来找你的那伙人或许不怀好意，鬼鬼祟祟的，像不是什么好人。”秀芬摇头说道，眼里满是担忧。 “姐姐，若是你为难，过两天我就走。”如意知她害怕忙小声说道，“等再缓两日，谁还会找一个无足轻重的婢女。” “那倒也是，景王府家大业大，奴仆成群。”秀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听阿旺说世子马上就要大婚了，我估摸着他也挺忙，应该不会再来了，你放心住下，要走也等春暖花开再走吧。” “姐姐，你对我实在太好了。”如意看着秀芬干裂的唇角，语声有些哽咽。 “别怕，我看你晚上都没有吃什么，特意给你带了个肉饼，很是酥脆好吃。”秀芬宽慰地拍了拍如意的肩头，从空荡荡的棉袄里摸出帕子包裹的油纸包来。 “姐姐，我不饿，留给东儿吃吧。”如意连连摆手。 “快吃，你不吃，姐姐可要生气了。”秀芬打开油纸包，露出里头焦香酥脆的黄灿灿的肉饼。 “好香。”如意低声说道，胃里空荡荡的，这会儿她真的有些饿了。 “快吃吧。”秀芬笑着将饼放在她手中。 “姐姐定然也没吃过。”如意接过肉饼撕开一半，将另一半凑到秀芬嘴边，“姐姐不吃，我也不吃。” “好好，我吃。”秀芬一口咬住肉饼，微微闭起眼睛，回味着难得的美味。 如意咀嚼着口中酥香的肉饼，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最美味的食物。她的眼里慢慢蓄满了泪水。 “傻瓜，你一定会好好的。”秀芬笑着说道，“往后我们一定都能过上天天吃肉的日子。” “嗯嗯。”如意含泪点头，寒冷的夜里，那满室的温馨让人倍觉温暖。 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先说服姐姐给姐夫请个好大夫，姐夫还这般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太极殿内。 苏炫之望着面容肃然的皇祖父，低声说道：“皇祖父，这只是孙儿的想法。如今镇守北疆的是小皇叔的舅父许将军，孙儿以为即便小皇叔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也不便与您说。毕竟宋将军……” “炫之，”久久没有说话的皇帝抬起略显苍老的面庞沉声说道，“他可是你的未来岳家，你不怕如此猜忌他，造成你与宋家女儿之间的婚事有变？” “皇祖父，国事为重，孙儿担心的是，一旦有变，哀鸿遍野，受苦的可是百姓啊。”苏炫之痛心疾首地说道。 “这件事关系重大，若是有一点点纰漏，寒的可是忠臣的心啊。”皇帝微微颔首，昏黄灯光下，苏炫之看出了他的担心与焦灼。 一瞬间，他发现皇祖父真的老了，毕竟岁月不饶人啊！ “皇祖父，孙儿只怕万一。如今正值新春，北疆军士思乡心切，或有怠谢。而京畿军权又是集中在宋家手中，孙儿斗胆请求皇祖父立即派人秘密前往北疆支援许将军。至于京城防卫，皇祖父您定然胸有成竹。”苏炫之慢慢跪倒在地，他知道若是皇祖父不答应，或许过不了多久，两处均会有腥风血雨。 “那依你之见，派何人去北疆合适？”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他最喜欢的孙儿。 第70章 王妃醒悟 “皇祖父，孙儿认为，小皇叔最是合适，他深居简出，又不在朝中任职，或许不会让人发现他的行踪。”苏炫之沉声说道。 他心里不是很确定小皇叔与宋将军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易，但他确定小皇叔必定不会出卖自己的舅舅。 “只是……”皇帝沉吟片刻说道，“兹事体大，还需妥善安排，炫之你且先回去吧，这事不必告诉你父王，以免节外生枝。” “是，皇祖父，孙儿先行告辞。”苏炫之躬身行礼，慢慢退出御书房。 外面冷风一吹，苏炫之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知道自己能做的仅限于此，至于以后事态的动向，他无能为力。 他疲惫不堪地回到了王府。刚一下马车就被朱嬷嬷叫住了。 “世子，王妃彻夜等您，说有要事相告。”朱嬷嬷低声说道。 苏炫之点点头，跟着她进了主院。东边天际已经微微发白。 景王妃见儿子一脸疲倦心中很是担忧。 “炫之，你又一夜未睡，再这样下去又如何熬得住啊。”景王妃站起来，亲手给儿子奉上一杯参茶。 “母妃，别担心，儿子扛得住。”苏炫之强打起精神展颜笑了笑说道，“母妃，您不也是，您快说吧，有何要事这般着急？” “炫之，今日周嬷嬷来报，说是喜儿得知你要找回如意，高兴地又笑又哭，不经意间漏出了一句话，说是怕如意回来后要受玉莹县主的磋磨，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景王妃脸色郑重地说道。 “喜儿？她是否知道些什么？那日是她与如意同去的明珠阁！”苏炫之揉了揉太阳穴，近日事情颇多，他居然忘记询问喜儿，而只是偏听偏信一味指责如意，这才让她对自己寒了心。 虽说他现在已经得知宋真真脸上烫伤的痕迹是假的，可母妃这样说，他内心的歉疚感愈发强烈。 “炫之，你是否知道些什么？如意是否因为这个才自请离府。”景王妃轻叹了口气说道。 “母妃，如意是自己走的，她给我留了信。”苏炫之沮丧地低下了头。 “炫之，母妃担心的其实……其实还是玉莹县主表里不一。”景王妃有些懊恼地说道，“主母厌恶妾室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表面宽和可背后却不择手段要置妾室于死地，那人品就有问题了，你娶了她只会害了整个王府不宁。” “母妃，这件事是儿子做错了。”苏炫之喟叹一声说道，“儿子被宋真真蒙蔽了，以为她是个大度宽和之人，不听如意的分辩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如意，还要惩罚她，如意这才会对我失望吧！” “怪不得，如意没有说什么，只自请离府，我当初只觉得她明大理，解了我的困，也是我想得太过简单了，实在是我的过错。想她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又不肯信任我的人，你说说她……”景王妃忧心忡忡地说道。 “母妃，这不怪你，都是我的错。”苏炫之黯然说道。 “这两天我们都没有找到她，她若安全倒也罢了，怕就怕你那位未过门的世子妃未必就肯这般放过她。我问了喜儿，那日在明月阁，她身边的两位贴身婢女可是嚣张得很，用金簪将她的头皮刺得血肉模糊，可如意却什么都不告述我。”景王妃颓然摇了摇头，“想她九岁就来王府，聪明伶俐，人又老实，我实在是不愿意她落得如此下场。” 想起如意让他看自己头上的伤口，而他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讽刺她不过是苦肉计，还不许她吃饭，那会儿，如意的心一定很疼吧？她一定是对自己极其失望吧？ “母妃，我一定会把如意找回来。”苏炫之沉声说道，胸口生疼。 他真是瞎了眼不听从小陪伴着自己长大的如意，而错信了那个毒如蛇蝎的女人。 “只是婚事……”景王妃一筹莫展，蹙眉看着儿子，低声说道，“我们只能认了。她说到底也是因为吃如意的醋，或许嫁进来以后会一心为你。” “这种女人放在我身边只能是祸害。”苏炫之冷声说道，“母妃，您不必担心，我有法子让这桩婚事不成。” “炫之，大婚之日就在眼前，你真的有法子？”景王妃瞪大眼睛狐疑问道。 “母妃不必操心，儿子自有办法。天快亮了，母妃抓紧时间在歇息歇息。”苏炫之起身说道。 景王妃见他虽面色疲惫，可一双眼睛却深如潭水，终究没有再追问。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又有什么法子去干预？都怪自己千挑万挑却挑个个心如蛇蝎的美女蛇。 庆王府内，苏策也是一夜未眠，手中握着舅舅传递过来的密信犹豫不决。 若是将这信交于父皇，父皇必定会怀疑他暗中窥探军事机密，妄想插手北疆防卫。 他知道舅父也不过是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北戎军队就要进犯。所以他不敢通过正常途径向父皇传递军报，毕竟若是北疆无异动，他便是谎报军情，想要弹劾他的人数不胜数。 报也不是，不报也不是，两难之下，他愁容满面。 “王爷，”小太监端上香茶低声叫道，“您派去的人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苏策藏好密信颔首说道。 一个黑衣人跪伏在他身前。 “禀主子，遍寻了京郊各处，并未发现要找的姑娘。”他低声叩拜，“只是除了我们派去的人，还有三路人马似乎也在那边找人。” “除了景王府的人还有什么人？”苏策讶然问道。 “回主子，有一路是宋将军府的人，另外一路属下也看不出他们的路数。”黑衣人抬眼说道，“那路人马行踪诡异，混在戏班子中，要不是我们发现他们一路打听消息，搜寻新进村的女子，我们根本发现不了。” “有这事？”苏策眉头紧锁。 “主子，属下还有一事相报，那些人虽穿着打扮与我们一致，但属下发现他们都是长相粗犷，像是西北那边的人，委实奇怪。”黑衣属下低声禀告。 第71章 苏策使计 “西北？难道是北戎人？”苏策的脸色越来越沉。 什么时候北戎探子已经暗暗入侵上京，还敢公然行动。 可是他们又为何伺机查找如意的下落？这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属下不知。”黑衣人茫然摇了摇头。 “继续查找。”苏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也可以扮成走村串巷的货郎，你要知道村里的孩子消息最是灵通，只要给点甜头，必能查到隐藏在村寨里的外人。” “是，主子。”黑衣人叩首称是。 望着黑衣人离去的背影，苏策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眼前出现那个长着一双黑亮眼睛的小娘子。 每回她趁着他们两个扭成一团，毫不客气地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扭一把，然后得逞的偷笑，就如猫咪偷吃鱼儿一般，大大的黑眼睛笑成了弯月亮，让他又气又恨。 你还欠着本王一条命，可别想偷偷逃走！ 苏策睁开眼睛，目色清明，起身往外走去。 西水村小屋内。 如意百无聊赖地躺在小床上，心里想着过往的事。一边筹谋着如何前往江南，一边又担心着被那些人找到。 “大柱。”门被推开，秀芬伸进头来，手中端着一碗姜汤。 “姐姐，快进来，里头热。”如意跳下床，轻声招呼。 “嘘！”秀芬摇摇头，机警地往外瞧了瞧，关上门，将姜汤放在床榻边的小桌子上。 如意的心突突跳了起来，昨日苏炫之才来过，莫非他又来了？ “景……景王世子，他……他又来了？”如意压低声音结结巴巴地问道。 秀芬摇头说道：“不是他，他没来，你放心。这几日我们村子人来人往，我估摸着都是来找你的。今日那戏班子的人又来了，我瞧着有几个眼生的，还探头探脑的。连走街串巷的货郎也多了几个，真是奇怪。” “那可怎么办？我住在这里会不会……”如意忧心忡忡地说道，她真的没想到她一个小小婢女逃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来找她。 “没事，我们穷人家什么都没有，他们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秀芬低声说道，“我家东儿是个聪明孩子，我让他去街上看着，有什么事他自会来通知我，只是这几日你可千万不要出门。我能看出你是个小娘子，别人定然也能看出，你说是不是？” “放心，姐姐，我不会给你添乱。只是我这般无所事事也是煎熬，姐姐可有针线上的活我帮你做。”如意温声笑道。 “这可使不得，你这般瘦弱，不如趁机养好身体，往后若是要走，也得有个好身体。”秀芬摇头说道。 “闲着也是闲着，姐姐，你就不要客气了。我这般吃你的住你的，又如何能安心。”如意心里想着东儿一家这般困苦，她实在是不忍增加他们的负担。 她这会儿也不可能给他们大笔的钱，这样反而会害了他们。 见如意反复要求，秀芬只好依了她，将东儿的那几件破衣服拿给她。 “开春天气热了，东儿长得也快，那几件衣服不够长了，你帮我续一续，还能凑合穿一年。”秀芬笑着说道。 “好，姐姐，你放心，我定会给东儿接得漂漂亮亮。”如意摸着这几件破旧不堪的衣服，心里很是酸涩，穷苦人家的日子真是太难了，更何况他们家还有个病人。 她想着自己不管用什么法子定是要治好东儿爹的病。 如意一个人坐在床榻上为东儿缝制衣服，布料不够，她就将自己带的衣服拆下来，将那些破烂的地方巧妙地补上。 做这些活，对她来说简直是不在话下，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就将那几件衣服改得平平整整，漂漂亮亮。 当秀芬端来肉汤面时，惊讶地发现如意的手艺居然如此之好，不禁大声夸赞起来。 “妹子，你这手艺当真了得。”秀芬拿起衣服左看右看，连声夸道。 “姐姐，不过是缝缝补补罢了，改明儿我们有钱了，给东儿做几套新的，那才好看。”如意微微笑道，“东儿长得漂亮，穿上新衣定会更好看。” “呦，这可不敢想，我们家……”秀芬微微垂首说道，“我当家的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姐姐，老是这样也不是事儿，我们或许可以想想赚钱的法子。不然等东儿再大些，这日子更不好过了。”如意将东儿的衣服整理好了，放在秀芬的手上。 “我也想啊，可如今生意不好做。做点子小生意，就怕遇上那些地痞流氓，不挣钱还亏本。”想起上回的事，秀芬满脸愁容。 “姐姐，不急在一时，我们慢慢想法子，定会想到好法子。”如意温声劝慰。 想到自己这段时日还需要他们的庇护，又不能公开出头露面，心里很是无助。 “妹子，姐姐知道你是有见识的，姐姐相信你有法子。”秀芬勉强笑了笑。 “姐姐，那些人可是走了？”如意低声问道。 “走了。戏班的人专门向老婆子们打探消息，那几个货郎就光逮着小孩子问。”秀芬摇头说道，“别怕，过几日他们就不来了。找人这事都是这样。” 如意点点头，心中默念，但愿他们找了几次后没有收获，就再也不来了，那样她才好安安静静地蛰伏一段时日。 临近傍晚，庆王府中安安静静。 苏策坐在雕花木椅上沉思。 刚刚他派去的人来报，说是从各村外来人口的排查的情况来看，西水村有个人很是可疑。 只是这一家苏炫之也曾去探过，不过是无功而返，让他有些犹疑。 如意再怎样伪装，也不可能将日夜相伴的苏炫之骗过吧？ 不过既然疑点就在那家，不如他今夜就去探一探。顺便他还能查一查那些北戎人想要找到她意欲何为。 景王府外书房。 “世子，世子。”琥珀推门而入低声禀告，“追风今日又在各村探查，他还是怀疑西水村那家十分可疑，他想问问世子，那天您是否亲眼见到过那个人？” 第72章 投网 “什么？西水村那一家？”苏炫之放下手中的笔，怔怔问道。 “是。”琥珀坚定地点点头说道，“那人出现在村子里的时机恰到好处，除此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排除了。” “不可能，我明明亲自去过，那人是个瘦小男子，是那主家孩子的舅舅，与他关系十分亲密，怎么可能会是如意？即便她是如意，又怎可能在这一两天之内与一个小孩子建立如此亲密的关系？”苏炫之摇摇头说道。 “世子，这……不如您再去探一探。”琥珀低声说道，“要真是如意姑娘，婢子怕您与她失之交臂。” 苏炫之思索片刻说道：“你立即通知追风他们守住西水村，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动那个人。另外你要帮我做件事。” 他站起身悄悄嘱咐了琥珀几句，琥珀向来对他言听计从，立即答应着去安排了。 苏炫之望了望外头的一方天地，心中祈祷着自己能够尽快找到如意。虽然他对琥珀刚刚所说并不在意，可终究还是想着要再过去见一见。 只是宋将军府那边，他还要再去一趟，为了国事也是为了自己的私事。 宋真真见到苏炫之时又是高兴又是诧异，娇羞地对他说道：“世子，怎今日突然又过府了？” “昨日过来未曾见到岳父大人，很是遗憾，今日再次过来拜见。我还有些婚事方面的细节要与岳父大人商榷，毕竟这是我们两个的人生大事，我不想办得有一点点瑕疵。”苏炫之正色说道，目光沉沉。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宋真真微微松了口气，娇嗔道。 正值大婚之前，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昨夜爹爹特地找她谈话，说要她千万把宋炫之稳住，只要他们与景王府联姻成功，往后的事就好办了。 宋真真知晓爹爹最是赞同自己与苏炫之的婚事，他看不上苏润之，对他嗤之以鼻，还抱怨娘亲不该单独与瑞王妃议亲，说她头发长见识短，只顾眼前利益。 “真真，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苏炫之看了眼她身边的几个婢女，心里猜测着到底是谁用金簪刺的如意，等他查出来后，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宋真真听了他这话，心里很是得意。 “真真，昨日你说过不介意如意住回王府，我想着过几日就将她从田庄接回来。”苏炫之淡淡笑道，“我今天就派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让她感念你的好。你放心，经过这一次，她定是已经悔改了。” “世子是该将如意姑娘接回来。”宋真真一听这话，简直咬碎了银牙，她状似不经意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缓缓说道，“如意姑娘是个心善的，我们以后定能够好好相处。她毕竟照顾世子这么多年，往后也该给她一个名分。” “真真，你能这样想实在是太好了。”苏炫之笑道。 “如意姑娘如今住在哪个田庄？可还住得习惯？”宋真真关切问道，双手掩在袖口中，紧握成拳。 “母妃将她送去了东郊的田庄，那一处靠近山谷，地方极为偏僻，种了些果树，是我母妃的嫁妆。要是她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那边也有她名下的田庄。”苏炫之摇摇头说道。 原来如此，景王妃在东郊有田庄，是自己疏忽了，怪不得派去的人找不到她。 景王妃那套声东击西的本事还真是厉害。 不过，只要知道她在哪里，解决她不过是小事一桩。 “世子，田庄不比王府，而且那地方偏僻，不如世子您早点将如意姑娘接回来。她到底是个小娘子，身娇体弱的，一个照顾不当，坏了身子，以后就后悔莫及了。”宋真真露出温婉笑容，柔声说道。 “真真你这是……实在是太宽和大度了，你不怪她，还这般体谅她。你说的也对，只是，如意做出这等伤害主母的事来，总要给她个教训，我决定再晾她几天再去接她回府。”苏炫之蹙眉说道，“这件事毕竟她做得太过了，等她回府，我让她给你磕头谢罪。” “世子，不必了，只要她能明白我的一番好意，我又何必强人所难，青果你说是不是？”宋真真抬眼看他，仿佛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 “世子，县主对人真是极好，对待我们这些婢女也是从不打骂，温和有礼。”青果捧着茶汤恭谨地送到苏炫之手边。 “你们几个都是有福气的，往后可要好好服侍县主。”苏炫之淡淡笑道。 不过停留了一盏茶的功夫，苏炫之就起身告辞了。 等苏炫之一走，宋真真立即扯掉了蒙在脸上的面纱气急败坏地跺脚说道：“岂有此理！他心心念念的居然还是那个贱婢！” “县主息怒，不如立即着人查那东郊的田庄，把那贱婢找出来。”青果跪倒在地上说道。 宋真真冷嗤一声说道：“绝不能让她毫发无损地回王府。这段时日天干物燥的，又是春节，烟花爆竹一炸……” “婢子明白，婢子这就去传话。”青果低声说道。 “小心为上。”宋真真抬眼望着雾蒙蒙的窗外，脸上的表情越发狠厉起来。 玲珑阁内，假面男子端坐在上位，美婢送上瓜果糕点。 “找个人这般费劲？”他瞥了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冷冷问道。 “回阁主，那女人或许是被景王妃藏起来了，我们找遍了各个村落，都未见她的踪迹。”男子低声说道。 “她一个孤身女子，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出京城。”假面男子沉声说道，“既然苏炫之在西水村出现过，那这个女人很可能还在那里。” “阁主，可……可若她还在那里，为何苏炫之不把她带走？”男子有些不解地问道。 “下去吧，今夜我亲自去探。”假面男子悠悠说道。 “阁主，您……”男子诧异看他。 “事关重要，我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知情人！”上座的假面男子捻起一片蜜瓜放入口中，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浅色瞳孔如猫咪一般慵懒中带着一丝防备。 第73章 纵火 “世子，一切都按您的指示已经安排妥当。” 景王府外书房内，琥珀垂首低声说道。 “好，让他们盯住将军府的一举一动。”苏炫之冷声说道，“我看宋真真她早已按捺不住，想来今夜必会动手。” “是。”琥珀颔首，悄声退出书房。 苏炫之从衣襟中取出那封如意留给他的信笺，默默又看了一遍。 如意，你真的是在西水村吗？ 他心头默念，今晚，他会亲自再去探寻，如果那人真是如意，那真是老天对他的眷顾。 想起如意受尽宋真真的折辱，自己还这般待她，他心里头又酸又涩。 如意，你受的屈辱，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只求你原谅我，仍旧回到我身边。 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秀芬悄悄进了如意的小屋子。 “妹子，你放心，今日村子里很是安宁，那些人全都不见了。”秀芬笑意盈盈地说道。 “那就好。”如意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心里总算是安心了一些。 “姐姐，等再过几天，我带你去城里，姐夫的病不能再拖了。”如意想到那个瘦骨如柴的男人，心里很是难过。 穷人最怕生病，熬不过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她不想善良勤劳的秀芬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还有可怜的东儿，小小年纪正需要父亲的教导。 “妹子，不是我不肯给他看病，只是……只是家里……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啊。”秀芬一脸无奈，说着说着，眼里的泪落了下来。 “姐姐，不瞒您说，我出来时也攒了一点钱，钱不多，您不要嫌弃。”如意将早就准备好的钱递到秀芬手中。 “不行不行，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上次的钱我都还没有还呢。”秀芬怎肯收下，连连摆手拒绝。 “姐姐，钱没了，还能慢慢挣，可人没了……我是个孤儿，九岁那年爹娘就没了，要不是王妃心善……”如意想起爹娘心如刀割，语声渐渐哽咽。 “那我更不能收了，你孤女一个，往后离了我们这里，花钱的地方还多的是。”秀芬用帕子抹了抹泪低声说道。 “姐姐，我们也是有缘，您就不要推拒了。若是你把我供出去，你能得的钱可不止这些了。”如意知道王府向来出手阔绰，若是秀芬提供线索，定能拿到很大一笔赏金，断然比她给的要多很多。 “妹子，你说这话姐姐就不爱听了。你也说了我们有缘，你对我又有恩，我怎会为了钱出卖你。你都从王府跑出来了，定是在那里过得不如意，我怎还能把你往火坑里推。”秀芬收敛起笑容正色说道，“我虽大字不识一个，但做人的道理还是懂的。” “姐姐……”如意泪水涟涟，握住秀芬的手说，“我是个孤儿，早已将你当成自己的姐姐。我知姐姐是个好人，所以才敢和姐姐说实话。姐姐，我一片真心，还请姐姐收下吧。” 秀芬推拒了半晌，见如意这般真心实意，也只好暂且收了。 又看着她吃完面，见她去了妆容，脸上都些坑坑洼洼的红痕，不禁问道：“妹子，你这脸？” “没事，姐姐，差不多好了。”如意苦涩地笑了笑，摸了摸脸颊说道，“前两日为了扮成男子，脸上涂抹了太多东西，又不透气，所以这会儿脸上看着分外吓人，等晚上涂了药膏，明早应该就会好一点。”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你长得这般漂亮，若是脸上留了疤，我都要替你惋惜了。”秀芬点头说道。 “姐姐，天色不早，你早点回去，东儿与姐夫还要你照顾呢。”如意知东儿与姐夫都离不开秀芬，连忙催着她回去。 等秀芬出了门，如意栓好门栓，听着村子里的几声狗叫，总觉得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吹灭油灯，借着窗棂缝隙的一丝亮光，心神不宁地坐在床榻上。 似乎有人藏在黑暗中偷窥自己，让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汪汪汪……”狗叫声由远及近，间或还有零星的几声爆竹声。 没事的，一切都很正常。 如意口中默念，和衣躺在了床榻上。 思绪有些飘远，不知何时睡意袭来，她沉沉睡去。 一辆马车无声无息地停在远远的村口的一棵大树下。 “阁主，您还是留在车中吧，刚才那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等属下们偷偷破门而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捉来。”黑衣人低声说道。 “小心为上。”假面男子轻声说道，“别惊动了其他人，或许村子里还潜伏着其他人马。” “阁主，属下明白，若真是个男人，属下很快就回来。”黑衣人说毕，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静谧的夜里。 东郊的田庄里，琥珀带着一队暗卫潜伏在茂密的芦苇丛中。 风吹过，芦苇荡发出沙沙的响声，今夜夜色朦胧，小小的河沟边升腾起白色的雾气。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过后，有几个黑衣蒙面人鬼鬼祟祟地往河沟处跳了过去。 “果然来了。”琥珀咬了咬唇，心中一阵后怕，若是如意姑娘真的在这个田庄，今夜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田庄一隅的几间屋子突然冒起黑烟，不久便火光冲天，风借着火势，升腾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空。 这位玉莹县主实在是太狠了！琥珀默默攥紧了手中的拳头。 “琥珀姑娘，要不要将那几个人抓起来？”暗卫望着冲天的火势摩拳擦掌，有些按捺不住。 “别急，世子吩咐了，我们只要看戏便好，等他们走时，你们再尾随而去，万不要打草惊蛇，坏了世子的大事。”琥珀凝眉说道。 此刻，田庄里已是哭声一片。 “如意姐姐，如意姐姐还在里头，你们快进去救救她啊！”一脸是灰，蓬头垢面的喜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跪在地上嚎哭起来。 “哎，这么大的火势如何能进得去啊！”来不及披衣的农人望着熊熊燃烧的木屋，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可怎么办啊，如意姐姐，如意姐姐……”喜儿一边呼喊着，一边不顾一切地就要冲进去。 第74章 夜探 “喜儿，喜儿，你不要命了！”一位老嬷嬷拦腰紧紧抱住喜儿。 只听一声巨响，横梁轰然倒塌，所有的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喜儿颓然扑倒在地，哭天抢地地嚎哭起来…… “我们走。” 没想到事情办得如此顺利，那几个黑衣人闪身躲入河沟，悄无声息地往城中而去。 “快跟上。”琥珀低声说道。 夜色中，暗卫如离弦之箭紧紧跟在他们几个身后。 西水村。 苏炫之一身黑衣与追风两个潜伏在破旧院子的角落，终于听到门吱呀一声关上，主家女人拿着碗筷出了小屋，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世子，应该没人了。”追风小声说道。 “那我们快进去。”苏炫之轻轻揉了揉蹲得酸涩的脚腕，正想站起来。 今夜他怕惊动村民，只与追风两人前来，其他的人都潜伏在不远处的巷子口。 “这雾气怎像是越来越浓了。”追风小声嘀咕。 空气中似乎还有着淡淡的香味，如不知名的幽兰芬芳。他正有些好奇，怎冬日里还有兰花盛开。 “不好，是迷药……”等苏炫之意识到时，立即屏住呼吸，可还是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身边的追风瘫软在地。 “世子！”追风惊恐地瞪大眼睛低声说道，“这迷药像是北边的……” 他取出袖袋里的药丸吞了下去，又将另一丸递给苏炫之。 苏炫之只觉得浑身无力，他知道自己也中招了，他艰难吞下那颗药丸，心中泛起恐惧，北边的迷药？难道说北戎的人也在找如意？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睁大眼睛往四处张望，黑夜沉沉，今夜又是大雾弥漫，他什么都看不清。 “世子，莫要轻举妄动。”追风低声说道，“我们的药丸似乎对这迷药效用不大。” 苏炫之的心凉了半截。那就是说北戎人比自己更快一步找到了如意。 此刻他后悔莫及，他万分肯定那个矮小瘦弱的男子就是如意假扮的。但凡他再与她多说几句话，或许他就能够看出破绽，就不会让那些人捷足先登了。 如意啊，如意，你怎会招惹到那些人！他更是没有料到北戎人居然这般神通广大，一夕之间就找到了如意。 他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想要往小屋那边挪。 “世子，危险。”追风不顾一切地抱住他的腿，“请千万不要独自行动。” “可是……”苏炫之脑中一团乱麻，他怕他们晚了一步，如意会有危险。 不行，他爬也要爬过去。他不能再让如意有危险。他使劲挣脱追风的禁锢，眼里就要冒出火来。 “世子，您这样反而救不了如意姑娘。”追风急道，“待属下稍稍恢复体力便去叫人过来支援。” “来不及了……”苏炫之低声吼道，他已经听见了轻微的开门声。 “世子，求您，千万不要自投罗网，他们抓住如意姑娘或许只是为了引您上钩。”追风死死抱住苏炫之的腿。 暗夜里，突然响起几声轻微的呜咽声，清浅的脚步声像雨滴般起起落落，再后来连这声音也消失了。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所有的一切重归平静。 苏炫之睚眦欲裂，闭上眼，懊恼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 “世子，您别急。”追风轻声劝道，侧耳听了听，放开苏炫之的腿。 “属下立即派人追上去。”他活动了一下，挣扎着站起身，又担心苏炫之的安危，迟迟不肯挪步。 “快去啊！不要管我，”苏炫之哑着声音说道，“不顾一切代价，一定要将如意救回来。” 追风只好大步出了院门。 过了片刻，苏炫之才慢慢恢复了力量，他踉跄着往小屋走过去。 宋将军府内。 “县主，事情很顺利，都办妥了。”青果笑着说道，“您可要安心睡了。” “好。”宋真真脸上露出一丝恶毒笑容，端起燕窝喝了一口淡淡问道，“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吧？” “放心，县主，该死的都已经死了，绝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青果低声说道。 那就好，那该死的女人终于死了。宋真真慢慢饮下那碗燕窝。 而派去的杀手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那这件事再怎么查也绝不会查到她头上。她如今只要安安心心地等着做新嫁娘了。 “县主，婢子服侍您更衣。”青果俯身说道。 “还有一件事你不要忘记。”宋真真忽又想起什么蹙眉说道，“明日苏清妍要来将军府看我，你找几个机灵的过去接她，顺便探探底。” “县主放心，婢子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青果搀扶着宋真真往净房走去。 如意睡得很沉，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九岁那年，父母带她来京城投奔朋友，可是连着半个多月都未找到朋友的下落，母亲开始愁眉不展，微薄的盘缠都快要花光了，而那个写信叫他们来京城的朋友却如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了踪迹。 “娘亲，那位叔叔去了哪里？”小如意见娘亲发愁，乖巧问道。 母亲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邻居们说他们一家半年前就搬走了。我们想不通的是他明明已经搬走了，可为什么还要给我们来信，要我们来京城找他。” “娘亲，会不会那封信其实不是那位叔叔写的？”如意眨巴着乌幽幽的大眼睛低声问道。 “哎，娘也不知道，你爹爹也怀疑过，可那封信的字迹明明就是他写的。”母亲叹了口气，“要不是他在信中说他在京中发展很好，铺子里需要管账的，还给我们开了很高的薪水，我们又怎会离乡背井地来投奔他呢？” 母亲絮絮叨叨说着，温柔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如意只记得自家从前虽说过得清苦，但也算是能够温饱，她吃的穿的要比同龄的玩伴要好得多。 爹爹接到这封信后，顿时喜笑颜开，他是个秀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去京中赶考，只可惜次次落榜，没有机会去京城。 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他怎肯错过，立即变卖了微薄的家产，带着妻儿来了京城。 他心里有个志向，一边做账房一边继续读书，他很是羡慕他这位朋友能够出人头地，能在京中站稳脚跟。 “囡囡啊，你不用发愁，你爹爹说了他已经打听到了消息，过两日一定能够找到人。”母亲见小如意小大人一般忧心忡忡的样子，含泪抱紧了她小小的身子。 “娘……”睡梦中的如意发出一句呓语。 眼前的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第75章 夺取 苏炫之推开门的一刹那，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他堪堪侧过头去，可一记闷棍还是扎扎实实地打在了他肩头。 苏炫之闷哼一声扑倒在地，肩头的疼痛似火烧火燎。 呼一声，棍棒又朝他抡了过来，苏炫之忙朝地上一滚，手已经从靴子边抽出了匕首，朝着风声来袭的方向奋力一掷。 “啊……”伴随着一声低哑惨叫，接着是桌椅倾倒的声音。 哗啦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谁啊！是谁！”外头响起秀芬惊慌失措的喊声，“来人啊，快来人啊，家里进贼了！” 不一会儿小孩的哭叫声，狗叫声，摔门声，充斥了整个院子。 那人一看就要被发现，再也顾不上苏炫之，慌忙冲出屋子，大门敞开，苏炫之只看见阴影里那人身形矫捷，不消一会儿便融入了茫茫夜色。 而此刻他再也无力追逐，那肩头的伤像是裂开般疼得他站不起来。 “如意，如意……”苏炫之一手撑着床板，一手捂住肩头艰难地站起身，借着外头的一丝丝光亮，仔细查看这间小屋。 他心里还有一丝丝的希望，祈祷着如意并没有被那些人带走，而是机警地藏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什么人？”秀芬带着阿旺他们举着油灯冲了进来，阿旺手中还举着长长的木棍。 灯火摇曳中，他们只看到苏炫之惨白的脸。 “如意，如意……”他喃喃自语，手在床铺中疯狂摸索。 “没事了，没事了，劳烦各位……”秀芬一看不好，连忙朝阿旺使了个眼色。 阿旺会意笑着说道：“误会了，误会了，是自己人。” 他挡在众人面前将门合上，带着他们走出了院子。 “世子……”秀芬轻声叫道。 “如意，如意她人呢？她去了哪里？”苏炫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满脸希冀地看向秀芬。 “如意？谁是如意，我……我不认得。”秀芬早就看到床铺空空，哪里还有人的影子，心知不妙，妹子必定是被其他人找到了。 “就是她，我闻得出她的气味。”苏炫之握紧手中如意遗留的帕子，抓狂得四处搜寻。 “如意，如意，你是不是藏起来了，快出来吧，都是我不好，你就原谅我吧，我带你回去。”他跪在地上向床底张望。 小小逼仄的屋子里，秀芬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世子，你流血了。”她看到了苏炫之肩头渗出的鲜血，吓得捂紧嘴巴，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强撑着四处搜寻的人。 “如意，如意，你快出来……”苏炫之坐倒在地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道。 “世子，那姑娘……您快去外头找找，或许她被别的人劫走了！”秀芬急着说道，她担心如意的安危，一个小娘子深夜被人劫走，是死是活都不好说。 正说话间有几个黑衣人冲入室内，领头的追风焦急叫道：“世子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 “派人守住这里……”苏炫之木然说道。 “世子，您受伤了，都是属下办事不力。”追风后悔不已，要是他在，他定不会让世子爷以身犯险，都怪自己。 “怎么样？”苏炫之沉声问道。 “世子，人已经抓住了。”追风背着他往村口跑去。 “如意她还好吗？”苏炫之大喜。 “世子，我们只是抓到了那些人，刚刚也逼问了他们，但是他们并不知晓如意姑娘的去向。”追风一边将苏炫之送上马车，一边说道。 书香见世子肩头渗出血来，大惊失色，带着哭腔问道：“世子您……快把衣服脱了，会不会有毒啊？快去请太医……” “不过是被木棍击中了，无碍。”苏炫之摸了摸肩头，血已经与衣服贴在了一起。 “世子爷，这可使不得。”书香哭了，“奴才带了伤药……” “闭嘴，滚一边去！”苏炫之吼道，“追风，会不会是那几个与屋子里头伏击我的并不是一伙人？” “那人我们正在抓捕。”追风凝视着苏炫之的肩头低声说道。 “他应该也跑不远，他身上扎了我的匕首，你让他们快去附近搜寻。”苏炫之刚刚的喜悦早已消失殆尽。 “世子，您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属下怕他们或许是冲着您来的。”追风不敢有丝毫怠懈，主子已经受了伤，他早已是罪该万死，怎还敢让他留在此处。 “我……”苏炫之还想说话，追风已经跳下马车，吩咐护卫立即送苏炫之回府。 苏炫之还想跳下马车，却被书香抱住了双腿不能动弹。 “起开！”苏炫之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 如意睡得很沉，真是舒服啊，她在梦中轻轻喟叹。 父母双全，她真是太幸福了。 “主子，姑娘她……”随从小声问道。 “让她睡吧，即刻准备启程，时间紧急。”男子望了眼沉沉睡去的女子压低声音说道。 “可……”随从有些无措地看向主人。 “给她准备服饰。”男子缓缓起身朝外走去。 一辆高大的黑漆马车上，如意睡得正香，突然马车一颠簸，如意被惊醒，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夫人，您醒了？”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温声说道。 “夫人……”如意猛得坐起身，不知身在何处。 “夫人，奴婢叫立春，她叫立夏，奴婢们服侍夫人更衣。”立春甜甜笑道。 “我是……我怎么会在这里？”如意看着华贵的马车壁，惊讶地大声问道。 “夫人，您这是睡迷糊了，您与三爷同回故里，我们这是在路上啊。”立春拿了衣裳，扶住如意的手。 “夫人，您睡了很久，想来应是舟车劳累。”立夏笑眯眯帮着如意净脸。 如意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昨夜自己明明睡在那破旧小屋，怎醒来却在马车上。 那两个婢女虽看着古怪，但一言一笑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头。 第76章 夫人 “我不是你们的夫人，你们认错人了。”如意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惊慌失措地发现自己昨夜里身上穿着的那件男装早已不见了，此刻她身上穿着柔软的织锦的绵袍，又轻又软。 而马车座位上垫着的是厚实的羊羔毛，盖在她身上的则是一件毛色极好的狐裘。 “我的衣服……”如意抱住自己的前胸，磕磕巴巴地问道。 她知道京中有些歹人将女子掳走，养成富贵人家小姐的样子，再出高价卖给花楼。自己莫非也要被那些人如此对待？ 她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这一路来，她最怕的就是落入这种人的手中。 “夫人，请您恕罪。昨夜里，是奴婢们替夫人更的衣，我家三爷说了，夫人与他闹别扭，就爱扮作男子，偷偷躲起来，幸而他找到您了，要不然，可就要误了行程。”立夏躬身行礼，温声说道。 如意抬头看她的眼睛，却看不出一丝撒谎的痕迹，仿佛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就是那位三爷的妻子。 如意猛然间觉得有些好笑，她不知道为何会落入这样一个陷阱。而对方的企图又会是什么？ 她一无所有，唯一有用的身份就是苏炫之的通房罢了。 可苏炫之马上就要成婚了，一个小小通房又怎能成为他的掣肘。想来或许他们还别有所图。 她渐渐冷静下来，环顾着周遭的环境。马车上一应的用具都是上好的，她身上穿的衣衫虽不如皇家贡品，但那细软的材质，精美的花纹，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如意知道马车的主人，这位三爷非富即贵，只是不知那位爷到底是何许人？又为何要劫走她？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只能静观其变。 两个婢女见她神情渐渐放松下来，也便走上前来替如意梳妆打扮，又为她披上一件火狐皮的大氅，奉上暖手的手炉。 “夫人，您睡觉之时，奴婢已经给您的脸上抹上了药膏，可能会有些疼，还请夫人忍一忍。这个药膏极好，夫人用了几天后，那些坑坑洼洼就会慢慢消退。”立春笑着说道，“夫人的皮肤吸收能力极好，这会子看着，脸上已经好了很多。” 如意这才发现刚刚婢女们并未给她洁面，而此刻脸上确实有些刺痛。 “我想看看我的脸。”如意看向立春，她知道自己在孤立无援之际，绝不能轻举妄动。 立春看了站在一旁的立夏，有些为难的说道：“夫人，您这会儿脸上涂了药膏，难免有些……” “无妨。”如意点头，她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容颜。 两个婢女只好取来铜镜，如意拉开马车的车帘往外看去，路边是稀稀落落的村落。 今日天气晴好，收割完毕后枯黄的田地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霜。 淡淡的冬日阳光洒在萧瑟的枯草上，倒是多了一分别有的宁静。 如意回过头来，审视着镜中的自己，高高挽起的发髻上，簪着镶嵌着绿松石、玛瑙、红宝石的华丽发簪，在阳光下照射下闪闪发光。 她原本白皙的脸上涂了薄薄一层淡绿色药膏，既掩饰了她脸上的疤痕，又让她多了一种神秘莫测的异域风情。 如意望着铜镜中有些陌生的脸，抬手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那些人并没有替她易容，却生生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此刻，她仿佛真的成了一位高贵的夫人。若现在她公然出现在外头，谁也不可能认出她是苏炫之身边的小丫头。 “夫人，您不必担心，这药膏只需再涂几天便可。我们几个都是医女出身，等夫人回到家中，那些疤痕定然早就消了。”立夏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容颜，忙悄声安慰道。 如意微微颔首，朝她们笑了笑，示意她们挪开铜镜。 “我想见一见三爷。”她摸了摸高耸的发髻，垂首之间，环佩叮当。 “夫人，三爷在前头的马车上，他说过，等下他就会过来陪夫人用餐。”立春笑着说道。 “三爷与夫人真是恩爱有加，令人羡慕。”立夏低低笑道。 这……如意淡淡笑着，心中不知道他们演得到底是哪一出戏。 既然他们要她扮演这个角色，她现在别无选择。此刻她最是担心，自己被他们劫持倒是小事，就怕连累了东儿一家。 她一边坐着等那位三爷的到来，一边撩起车帘看着外头的景致。 一路过去，路上基本没有行人车马，路越走越荒，如意实在是无法猜测出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她只知道，他们这一行人应该是离京城越来越远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马车在路边停下，如意心头一跳，心想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三爷要上来了。 “听闻夫人甚是想我。”人还未见，就听一个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不如苏炫芝那般低沉中带着一点点磁性，而是清越如流水击石。 他撩开车帘，抬眼看她。 如意诧异看着眼前的男子，身长玉立，白狐裘也遮不住他那挺拔身材。 他二十出头的年纪，高鼻深目，眼眸深邃，看人时，眼波流光溢彩。薄唇轻轻往上一抿，仿佛有无尽的风情欲语还休。 若说苏炫之如深谷之兰那这人便是浓墨重彩的绚丽莲花。 “夫人。”他淡淡笑道，十分熟稔地坐在她身边。 “你……”如意往窗边避了一避，一下子没有了主张。 “快上膳来。”他朝着婢女说道。 立春立夏知趣地下了马车，马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个。 “敢问公子名讳，又为何带我来此处？”如意鼓足勇气问道。 “夫人莫非睡了一觉失忆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怎突然这般问起你的夫君？”男人扬起唇角，伸手就要来握她的手。 如意藏在袖子里紧握住金簪的手突得伸了出来，抵在了自己雪白的脖颈。 “夫人你这又是为何？”男人一副受伤的模样，连忙举起手说道，“我对你并无恶意，若是你不喜欢我碰你，那我就……” 第77章 拒绝 他说着，突然一把握住如意的手，轻轻一捏，一股麻意瞬间泛起，如意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金簪被他夺走。 “夫人真是调皮。你呀若是再不乖，我就……”他欺身上来，作势就要吻住如意的唇瓣。 如意吓得闭紧了双眼，浑身簌簌发抖。 “呵，夫人原来胆子这般小。”男人轻笑一声缓缓放开她。 如意听到他胸腔中发出一阵闷笑，她知道自己这是被他耍了。 “还请公子莫要开玩笑。”如意的脸涨成紫色，推挡着男人的胸膛气鼓鼓说道。 “那你就要乖乖听话。”男子敛了笑容，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只一双手还环在如意腰侧。 “公子，还请放过我吧。”如意低声哀求，她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景王府内。 苏炫之肩头的伤口已经处理过，厚厚的纱布下，仍有鲜血渗出的痕迹。 “世子，您这肩头……”书香含泪看着他。 “小伤罢了。”苏炫之穿好衣服就要出门。时间紧急，他必须要查到是谁捋走了如意。 “世子，那些人都是死士，他们……”追风走进来沮丧地说道。 “可曾查出他们的身份？”苏炫之心如刀割，咬牙说道。 “属下见他们带着狼牙雕成的口哨，猜想他们应是北地那边的人。”追风拱手说道，“那些人在京城有很多商号，属下已叫人在各处关卡严加盘查，只要如意姑娘还活着，我们必定会找到她。” “她当然还活着！”苏炫之打断他的话冷冷看着他，心里的恐惧如潮般袭来。 如意，若是你遭遇不测……我不会原谅自己。 不会的，如意，你一定会长命百岁，与我相伴一辈子。 “世子，属下的意思是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查找，若是如意姑娘被带到了北地，再要找到她，那就宛如大海捞针了。” 听了追风的话，苏炫之的脸色更加沉重了。 北地战事一触即发，若是如意被带去了北地，自己再要找到她，那就太难了。 可是，他们又为何要带她去北地？苏炫之百思不得其解，除了宋真真，到底还会有谁，会对如意起了心思。 “世子。”琥珀推开门俯身禀告，“西水村有人发现，昨夜村口停着一辆马车，半夜才走，出了村子往西北而去。” 西北，难道如意真得被带去了北地？苏炫之脑子里轰然一片，事态的发展或许超出了他的想象。 “世子，昨夜里那人埋伏在如意姑娘的小屋，分明就是为了刺杀你。”追风沉声说道，“世子您若是追过去，属下怕您会落入他们的圈套。这件事，还请您放心交给属下。” “什么圈套不圈套，要是我不去追，说不定如意的命就要没了。至于你，过了昨夜，你说我还能相信你吗？”苏炫之低声喝道。 “属下罪该万死。”追风又羞又愧，昨夜是他安排欠妥，没能救下如意姑娘，反倒连累了世子受了伤。 “带上人跟我去追！”他扔下一句话，闪身往外走去。 “可是，世子，县主的事怎么办？”琥珀连忙跟了上前，低声问道。 “她的事等我回来再说，把那些人交代的事先告诉王寺丞，他自会处理。”苏炫之冷冷说道。 他如今追悔莫及，玉莹县主居然这般狠辣，为了自身利益，连手无寸铁的女人都不放过。 想起田庄里的大火，苏炫之浑身的血都要凝固了。 等找回如意，他要好好与她算笔账，一定要亲手剥掉她的画皮。 “炫之，你这是要去哪里？”景王微蹙着眉心从不远处走过来。 “父王，有件公事要儿子去处理，儿子先回大理寺。”苏炫之不想与父王多说。 “你二弟的状况虽说有些好转，可是他还不能说话。”景王摇头看着苏炫之踌躇说道，“侍郎府几次派人来探望，这件事不好办啊，你能不能……”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苏炫之立即意识到他接下来想要说的必然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景王犹豫半天之后，伸手搭在苏炫之肩头。 这一下子正好压在苏炫之的伤口上，他一瞬间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怎么啦？炫之，你的脸色怎这般不好看啊。你呀，公事上也要悠着点，可别熬坏了自己的身体。”景王关切地问道。 听到父王难得的关爱之语，苏炫之心头五味杂陈，这么多年来，父王将自己的一片爱子之心都给予了二弟，对他即便是口头上的关心也极为吝啬。 “父王，我没事。”苏炫之淡淡笑道。 “那就好。炫之啊，父王觉得老是拒绝他们的探望也不是事儿，不如……”景王拉住苏炫之的手低声说道，“你与灿之身形相似，容貌也肖似，不如由你代替他见见他们家的人，你看如何？放心，屋内昏暗，他们不会看出破绽的。” 苏炫之没想到父王居然想出这一招瞒天过海的法子来糊弄王侍郎一家，也不怕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王侍郎家幺女虽然骄纵，但也不至于要嫁给这么个废人。 这主意定然又是柳姨娘出的。苏炫之突然勃然大怒，他冷冷看着父王说道：“父王，这件事请恕儿子无能为力。灿之的病，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辈子，到时候王家来王府吵闹，倒霉的必然又是母妃。” 想起母妃因为柳姨娘受了这么多委屈，父王不但不记她的好，还常常出言嘲讽，苏炫之不再压抑心头的不满。 “你……你这是恨不得踩死你二弟吧？他不过是个庶子又不会对你的将来构成威胁，王府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你又何必相煎太急！我真是错看你了，都是你的好母妃，教导你成了个自私自利之人！”景王没想到苏炫之这么不给脸，气得双手发抖。 “王爷……”柳姨娘的声音颤巍巍从他身后响起，“灿儿他的病刚刚有些起色，要是他知道婚事要吹，他定是……” 她一边说一边泪如雨下。 “灿儿的命真是太苦了……他如果有什么不好……妾也随他去了……” 第78章 醒悟 “烟烟，你别这样，本王这不是在想办法吗？你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看着她哀哀欲绝的娇弱模样，景王扶住她的手，心疼地劝慰。 苏炫之冷眼看着他们在他眼前毫不避讳的恩恩爱爱，突然明白了母妃的心情。 若是母妃喜欢父王又怎能受得了他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那如意她应该也是这样的感受吧？他以为自己只要心里有如意便够了，可是她应该也会怕别的女人夺走了自己对她的宠爱吧？ “父王，儿子还有事，恕我先走一步。”苏炫之淡淡说道。 “孽障！你给我站住。”景王大声喝道，“灿之是你庶弟，你若是不帮他，我……” “王爷，你想怎么样？”景王妃从不远处走过来，神色平静地说道。 “王妃，你还不好好管教管教你这是好儿子，你难道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见了景王妃，景王有些心虚。 “不就是灿之的婚事，王侍郎家要是一定要退婚，那我们王府也不好强人所难，不如以后再给他另订一门小户人家的好姑娘，也好细心服侍灿之，我看着灿之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景王妃看了看搂着眼前哭哭啼啼柳姨娘的景王，神色愈发淡漠。 “你说的倒是轻巧，灿之退了婚，这辈子他就毁了。”景王伸直脖子嚷道。 “王妃，求求你救救灿之，若是真的退了婚，灿之恐怕也活不成了。王妃，求求你，求求你，妾给你跪下了。”柳姨娘泪水涟涟，如风中的一片落叶飘飘摇摇，跪在了景王妃的身前。 景王妃冷笑一声说道：“你这样说，莫非是说灿之是我害的？王爷垂怜你，将灿之交于你亲自抚养，我可从来没有插手过他的事。你不是与王夫人交情甚好吗？你去求她便好！” “王妃，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灿之他，他也是你的儿子啊……”柳姨娘哭得更加伤心欲绝。 “炫之。”景王走上前来拉住儿子的手说道，“你快劝劝你母妃，她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过是对柳姨娘略好一点，她就争风吃醋。哪个王公贵族府中没有三妻四妾，你是男人，你懂父王的为难之处。” 苏炫之看着眼前焦头烂额的父王，突然想到了自己。 三妻四妾，争风吃醋，嫡子庶子，这不就是他日后生活的写照？ 如果不出意外，自己也会重复父王的老路。后宅女人也会为自己争风吃醋。 这一刻，他突然间醒悟过来，明白了如意的隐忍，或许她是明白了自己往后的处境，才决然而然地离开了他。 即便没有心如蛇蝎的宋真真，也会有其他的女人，而如意她永远不可能真正与自己相守。 “父王，儿子明白了，这辈子儿子绝不会再过您这样的生活，这辈子，儿子只会有一个女人。”他郑重地说道，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炫之，等等，母妃还有话与你说。”景王妃紧走几步追上苏炫之说道。 “母妃，出了何事？”苏炫之顿住脚步，连日里堵在心头的结像是解开了。 “炫之，听闻昨夜我东郊的田庄失火了！”景王妃肃然问道，“这件事当真的是玉莹县主所做？” 苏炫之点了点头，目光坚毅：“母妃，这件事儿子已经查得水落石出，就是她指使的人，只是现在还不宜打草惊蛇，还要等适当的机会。” “真是毒如蛇蝎啊。”景王妃低声叹道，“是母妃看走了眼，千挑万选却……炫之，等这件事了了，母妃定然会为你挑个好的。” “母妃，这事不急，您先放宽心，不必为儿子的婚事担忧。儿子已经想过了，这辈子儿子只愿意与一个真正喜欢的女人相守一辈子，和她生儿育女，再不会重蹈父王的覆辙。”苏炫之眼里隐隐有了泪意，他很是后悔醒悟太晚。 “炫之！”景王妃愕然看着眼前的儿子，仿佛不认识自小带大的儿子。 苏炫之不再说话只躬身一礼，朝着府门而去。 “朱嬷嬷，你说炫之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啊？”景王妃转头看向朱嬷嬷。 “王妃，老奴想着世子爷这是不想让自己今后的妻子受委屈，不想再纳妾。”朱嬷嬷望着世子爷的背影低声说道。 世子爷他这是悟了，不想三妻四妾，搞得后宅乌烟瘴气，只想与喜欢的女子相守一生呢。 只可惜，这一切很难。 马车上。 许是因为实在是饿了，如意放下顾虑，望着眼前的美食，想都不想便大快朵颐起来。 一个弱女子，落入他们手中，除了一个死，其他的没什么好怕的。 “夫人，今日胃口不错。”三爷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银筷子，“见你这样，我倒是放心了。” 如意没有搭腔，自顾自用着美食，吃饱喝足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审视着男人的衣着服饰，总觉得他的打扮看似与京中富贵人家的男子无二，可是哪里却有些不对。 “怎么，夫人这是被夫君的容貌风采迷住了？”三爷坐直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如意说道。 “我们这是去哪里？”如意自动过滤了他那些话，侧头低声问道。 “回家啊，我们两个离开故乡这么多年，也该回去了。”三爷温声笑道，“不知夫人是否还记得村子里的小溪，那时候你最喜欢站在小溪边上，看我游水，想来夫人就是在那时喜欢上我的吧？” 这是哪里来的胡言乱语？如意像看疯子一般看着眼前促狭看着她的男人，突然意识到他这是在捉弄她。 “骗你的。”男人轻咳一声，坐直身子说道，“好了，我也不骗你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三爷，我……我为什么会在这辆马车上？昨夜，我明明睡在自家小屋。”如意见他正襟危坐，忙急切地问道。 第79章 扮演我的夫人 “这个就要问你自己了，你是否得罪了人？”三爷凝眉看她。 如意摸不透他的意思，猜不出他是否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做出惊诧而又惶恐不安的表情。 “啊……我一个孤女，为了掩人耳目，扮做男子，寄住在小村里勉强度日，怎敢得罪什么人啊？”如意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被几个黑衣人劫持。不知出了什么状况，那些人被人追杀，我们乘机救了你，你好好想想什么时候与那些亡命之徒结了梁子。”三爷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我……难道是前日里在街市上我替一位大嫂出了头，才会被那些人盯上了。”如意惶恐不安地说道。 “也许吧，不过这些人看着训练有素，并非是那些乌合之众。”三爷摇头说道。 “三爷，那我岂不是……”如意瑟缩着抱紧手炉低声说道，“不如三爷将我放下，若是因我连累了你，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你放心，我既然救了你，那必定就会帮人帮到底。”三爷淡淡笑道。 怎会如此巧合？如意只当自己并未看出破绽，犹犹豫豫地说道：“三爷，我一个草芥之人，无故受了您的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不必客气，我不过是一介商人，常年在京中经商。”三爷淡淡笑道，“昨夜里，我们的商队恰巧经过村子附近，机缘巧合救的你。” 如意望了望自己身上的华贵狐裘，不安地说道：“三爷您救了我，还这般待我，这一身价值不菲，我……我受不住。” “这有什么受不住的，你不怕那些人还在四处追寻你吗？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你的安全。你假扮成我的夫人，才能顺利通过各处关卡。”三爷抬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银狐大氅笑着说道，“我们福兴商号虽不说是家喻户晓，可毕竟还是有些名头的。” “福兴商号？”如意听说过这个商号，那可是名满京城的大商号。 她常年替苏炫之打理铺子的账务，对京中的几家大型的商号了解颇多。 这家商号专做西北那一片的生意，他们家最出名的就是北地的皮毛与各种宝石。 “姑娘，你这是听说过我们商号？”三爷笑道。 如意摇摇头说道：“我一个乡野女子，见识短，对商号不熟，还请三爷勿怪。” “那倒也是。”三爷点头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如意知道他说了这么多，这会儿也是该切入正题的时候了。 刚刚与他近距离交谈，她渐渐发现了这人的不同。 他虽是京中普通富家子弟的打扮，但他眼神里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那种凛然之色，让如意胆寒。 他，定然是个位高权重之人。 在景王府这么多年，他跟着苏炫之阅人无数，连皇帝陛下也曾见过，这种感觉她最是熟悉。 “我若是说一直在找你，你信不信？”三爷笑容温和，定定看着她。 怎么可能？ 如意自然是不信的。 “以后再说吧，我怕吓坏了你。”三爷微垂下头，眼里多了一分无奈。 这演技还当真了得。 “那你可要记住，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顾三爷的新婚夫人秦五娘，我们两个这个赶回北地见父兄。” “秦五娘？可是我这般容貌又怎能让人相信我是您的夫人。”如意心头一惊，秦不正是她的姓，入府这么多年，知她姓秦的人屈指可数，应该只是巧合，她掩饰地微垂下头。 “无妨，你只要听我的话便好。”顾三爷笑道，“我实话与你说，京中生意颇忙，我已三年未曾回家，家中急着要我成家立业。这不，我在路上捡了你，你就勉为其难扮演一下我的夫人。” “三爷，这，难道他们会信？”如意诧异看他，她可不觉得这人带她走，只是为了让自己冒充他的夫人。 说实话，就凭他的长相与财富，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小娘子愿意哭着喊着嫁给他。 可自己这副模样，再怎么着也不像富人家的夫人。 “我家父母很是开明，他们只让我娶自己喜欢的女子成婚。而你就是我喜欢的女子，这条理由难道还不够？”三爷眼里星光点点，如意被他看得晃了眼，心想自己要是个春心萌动的小姑娘，或许就会被他骗了吧？ “三爷，您……您这理由当真有些说不过去，京中美女如云，与您相配的更是数不胜数，您又怎会看上我这般其貌不扬的乡下丫头，想来您家父母未必会信。”如意笑了笑，摇头说道。 “各花入各眼，谁又敢说我家夫人其貌不扬？你现在脸上即便涂满了药膏还是美得惊人，更何况是等好了以后。”顾三爷垂首低低笑道。 如意心想自己再推拒也没有意思，不如假装答应了，再想方设法逃离。 只是她如今手中并无分文，又没了户籍路引，即便逃出去也回不了江南。 顾三爷看着眼前女子左右为难的样子，不禁笑道：“你放心，等应付了我家父母，回京之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会帮你，怎么样？这条件还不错吧？” 如意假装思索了片刻，然后欣然答应了。 顾三爷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婢女上来，自己则慢悠悠下了马车。 “主子，您又为何改了主意？这女人留着……”随从低声问道。 顾三爷在下了马车的那一刻已经戴上了面具。 “我留着她还有用。”他恢复了从前人前漠然冰冷的声音。 “主子，属下担心景王世子的人会跟着过来。”随从不无担忧地说道。 “怕什么？”他冷冰冰开口，“我自有主张。” 马车上，如意心里空落落的，她不知道这趟旅程会带她走向何方。 她想不通这男人为何要劫持她？ 如果仅仅为了掣肘苏炫之，那他是找错了人。他该绑架的人应该是宋真真啊，只有她，世子爷才会全力以赴地去寻她吧？ 不过既然那个顾三爷不说穿自己的身份，那她也跟着装傻吧。 西水村。 秀芬望着人去楼空的屋子忍不住抹了一把泪。 不过是一个晚上的光景，妹子人就不见了，连景王世子都敌不过那些杀千刀的，他们不知道将妹子带去了何方？ 第80章 锦囊 “娘，舅舅他去哪里了？”东儿伸出小手去擦娘亲脸上的泪珠。 “东儿乖，舅舅有事回家了。”秀芬抱紧东儿小小的身子，想着如意的好，心里更伤心了。 只要妹子还活着，那她一定还会回来的。 秀芬想着如意遗留的包袱，那包袱是昨夜里她偷偷藏在横梁之上的，她打开看过，那里头有路引与户籍，还有几张银票。昨晚上她并没有细看，别人的钱财她不贪。 她哄着东儿坐在床榻边，心事重重地担心着如意的安危。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秀芬惊恐地站起身，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人高大英挺，与景王世子年龄相仿，容貌依稀有些相似，但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比他尤胜一筹。 秀芬便知那人必然也是皇亲国戚。 她紧紧抱着东儿瑟瑟发抖地跪下了。 “贵人，民妇什么都不知道。” “起来吧。”苏策的目光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 “谢贵人。”秀芬哆哆嗦嗦站了起来。她猜不透这位贵人来这里的意图。 苏策走到床榻边，翻了翻褥子，除了几件衣服，并无其他的发现。 看来她被带走时很是匆忙，连棉袄都没来得及穿上。 想起这些，苏策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苏炫之，你这个废人，我把机会让给你，你却这般没用，让人在眼皮底下消失了。最可笑的是，自己还被人突袭，伤了肩头。 他这算是哪门子大理寺少卿，简直是狗屁一个。 他愤然想道，那女人真是没有见识，居然对他这般死心塌地，也该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哼！他又在屋里头找了一圈。 “贵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秀芬害怕被他发现自己藏在横梁上如意的包袱，心想着自己太大意了，今日早上原该将东西转移，可她怕被人误会，自己侵吞了别人的钱财。 苏策余光发现那妇人的眼睛一直往横梁上扫，便向侍从使了个眼色。 侍从心领神会，立即将秀芬请出屋子。苏策纵身一跃，伸手在横梁上一探，便摸到了个东西。 苏策打开包袱，仔细查看了包袱里的东西，那几张银票还有路引、户籍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意一个小丫头居然有这些东西，看来她这是主动跑路的，而且还有人给她提供了资助。 他想了想，将银票展开看了一眼，便知晓了这几张连号的银票一定是景王妃的手笔。所以说如意这次跑路是有计划的。 苏炫之啊苏炫之，原来你也有这么一天，从小死心塌地跟着你的人都要离你而去，看来你做人真是失败啊。 他抿了抿唇，将包袱重新包好，依旧放回原来的地方。 “殿下，该走了。”侍从不知他的意思，垂首叫道。 想起父皇的嘱托，苏策微蹙眉心说道：“走，我们即刻出发。”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再不走，怕要误事。北疆局势一触即发，他要去力挽狂澜。 只是……他后悔昨夜自己晚了一步，他赶到时，只看见苏炫之的人抓住了黑衣杀手，却未曾料到这些人都是死士，被抓之后，就自尽了。 不过有苏炫之在，他定会想方设法找到如意。 今日过来，他不过是想找到一些线索，印证自己的猜想。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如意居然是自己逃离苏炫之的，看来她或许发现了什么，才让她下定决心孤身一人离开王府。 只是，到底是谁劫持了如意？苏策脑子里模模糊糊有个人影闪现，可他却无法确定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想起春风书局的那一幕，他一直想不通，忠宁侯小侯爷莫少轩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劫持了如意。 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交集，而他又怎会知道那一天如意会出现在春风书局，且他的所作所为说明他并非临时起意。 难道说是有人和他通风报信，引导他劫持如意？ 如意不过是苏炫之的一个小通房，是谁这般想要她死？ 苏策摇了摇头，如意一定是知道的吧？所以她才会选择离开。 他知道忠宁侯小侯爷莫少轩这件案子草草了结，这中间有母妃的一份功劳。 因着莫少轩的续弦姜玉兰是母妃的远房外甥女，他们的婚事还是母妃一手促成的。 姜玉兰嫁给莫少轩后，一年内便生了嫡子，忠宁侯府为之扬眉吐气，府中终于有了继承人。 可才不过多久，就出了这档子事，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母妃自然求了父皇，看在他们孤儿寡母的份上，连爵位都没有收回。 那姜玉兰又在母妃宫中哭了好几回，说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有个这般丧心病狂的父亲，想要抱着孩子自尽。 母妃向来心软，又帮着她求了父皇。父皇于是下令大理寺草草就此结案。这其中的曲折，大理寺并不知晓。 直到莫少轩自尽，这件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可是苏策知道这里头或许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至于这个秘密是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眼前这些不过是小事，自己肩负使命，不能为了小事误了大事。 “殿下，刚刚收到消息，有一商队昨夜经过沙山村向北出了京城地界。”侍从牵着马低声说道。 “好。”苏策颔首，翻身上马。 粮草军队已经先行，他要尽快赶上去。 大理寺中。 夜已深，查找了一天的苏炫之颓然靠在椅背上，满是绝望。 过了一天一夜，他却依然毫无头绪，丝毫没有如意的消息。 “世子爷，夜已深了，还请回府吧。”书香低声叫道。 “去庆王府！”苏炫之站起身，想起小皇叔，不知他是否已经出京，若是还没有，倒是可以与他商讨商讨。 书香不敢劝说，心里想着这般晚了，庆王殿下应该早就睡了，世子与他关系向来不睦，这个时候去他那里，说不定会遭人嫌弃。 到了庆王府，果然护卫回说庆王殿下已经歇下了，婉转请他明日再来。 苏炫之便知他约莫是去了北疆，于是正想打道回府，却见一个侍从从里头走出来，将一个锦囊递给他。 “世子，这是殿下交给您的。”那小侍从很是机灵。 第81章 谜底 “哼！明明还醒着却不愿见我，我还有事要与他说。你快去叫他出来，我们两个好好算算账！”苏炫之故意大声喊道。 他知道小皇叔此去尤为机密，皇祖父叮嘱过绝不能让人发现他的行踪。 那便让人以为苏策这是懒怠见他，也好帮他掩盖他不在府中的事实。 “世子，王爷他，他已经睡下了，还请您明日再来吧。”小侍从为难地说道。 出了庆王府，坐在马车上，苏炫之急急忙忙从锦囊中取出一张纸。 “炫之，你要找之人已被一秘密商队带去了西北方向，此刻已经出了京城不知去向……” 映入眼帘的是苏策苍劲有力的几行字，一个个触目惊心。 苏炫之一目十行看完了书信，看得他的心凉了半截。 回到府中，才下马车，就见苏清妍眼睛肿得像核桃，见了他更是哽咽难言。 “哥哥，如意她……如意……她……真的死了？”苏清妍抬头看他，眼里满是希冀，仿佛想从他口中说出如意还活着的消息。 “三妹妹，如意她……”苏炫之料她这是从母妃口中得知如意被烧死的消息，这才会伤心难过，堵在这里等着向他确认。 只是如意如今生死未卜，他也无法认定她还活着。 见他欲言又止，苏清妍更加放声大哭起来。 “三妹妹，人已经去了，你就不要难过了。”没想到三妹妹对如意感情这么深，苏炫之觉得自己真是愧对如意。 “今日我去将军府，县主见我伤心难过，还特意安慰了我，说人死不能复生，如意走了，她也很难过，她还陪我哭了一会儿，县主真是个好人。”苏清妍捂住嘴，眼泪又开始落了下来。 听她提到宋真真，苏炫之揉了揉眉心说道：“三妹妹，以后不许你再去将军府。你一个小姑子天天去见未来嫂子像什么话？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哪有时间陪着你，母妃也不拘着你，让你乱来！” “哼！我就知道未来嫂嫂马上就要嫁过来了，哥哥你就只心疼她。”苏清妍嘟着嘴，心里很为如意难过。 如意都死了，哥哥看上去却没有那么伤心，心里想的都是新嫂嫂，看来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她也不想嫁人了。 苏炫之满心想的却是害怕那蛇蝎女人宋真真万一对涉世不深的三妹妹下手，自家妹子被卖了，说不定还要帮着她数钱。 要不是皇祖父唯恐打草惊蛇，嘱咐他一定要等收到北疆的确切消息后才能行动，他早就对宋真真下手了。 可有些话怎好与一个小姑娘说，看着三妹妹愤然离去的背影，苏炫之无奈地摇了摇头。 “世子，今日有人来府中寻如意姑娘，被管家赶走了。”琥珀跟在苏炫之身后低声禀告。 “你可知是何人？”苏炫之顿住脚步蹙眉问道。 “世子，是个中年男人，像是个商户模样，自称是如意姑娘的表舅。说是这些年时常来京中查找如意姑娘一家的下落，这一回不知从哪里得知如意姑娘被王妃收留了，所以兴冲冲来王府询问。”琥珀沉声说道。 “表舅？”苏炫之的眉头皱得更紧，低声说道，“下回再来，让他来找我，我要知道如意家乡的确实地址。” 他小时候听母妃说起过，如意家中原也算是书香门第，父亲是个读书人，要不是京中朋友邀他们过来帮忙，他们在家乡生活过得还算惬意。 如意是家中独女，父母很是疼爱她。要是他们不来京城，一家子也过得和和美美，不至于落得个孤儿下场。 只是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问过如意的家乡到底在江南何处。现在他很是后悔，以为如意会一直在他身边，以后有的是机会带她同回她的故乡。 “是。”琥珀温声应道，心里揣摩出世子的心思，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世子，婢子猜测如意姑娘会不会很想回自己的家乡？或许她逃脱了那些人后会回去，我们不如派人过去蹲守在那里。” 苏炫之点了点头，虽说从目前来看，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但是不去探查过，他不死心。 他很想亲自去查找如意的下落，他知道小皇叔给他留书定是有七八分的把握，可是如今朝局变化莫测，他作为皇室成员有着自己的使命，为了百姓安危，他不能随性而为。 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苏炫之只觉得胸口发闷，盘算着如意若是被劫持去了北地，他们该会走的行程。 坐在书房案桌前，他对着地图，画了几条路线后，叫来书香吩咐了几句，这才和衣蜷在圈椅中眯了一会。 朦朦胧胧中，他看见如意满身是血，脸上却挂着诡异的笑容。 “如意，如意你怎么了？如意，是我对不起你，你别怕，我来救你。”看着鲜血淋漓的她，苏炫之心疼难耐，颤声叫道。 他想要走过去抱住如意的身子。可他每走近一步，如意却往后退一步，他们两个之间似乎隔着一条无形的河。 苏炫之只好悲伤地停住脚步。 “世子爷，我走了，你不必再来寻我，我好着呢，和我爹娘在一起可开心了。” 如意笑靥如花，声音里透着满心欢喜。 “如意，你快回来！我已经知道了事实的真相，是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错信了别人。如意，你再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苏炫之泪流满面。 “不必了，世子爷，祝您与玉莹县主一辈子恩恩爱爱，永永远远在一起。”如意低声笑道。 笑着，笑着，她的脸上突然间冒出一颗颗硕大的红疹，慢慢变大，直到爆裂，脓血化开，先是吞噬了她整张脸，再后来她的身子如同一朵枯萎的花迅速凋零。 “如意，如意。”苏炫之努力想要跑过去抱住如意的身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阵劲风袭来，她就像一阵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意，如意……”苏炫之睁开眼睛，身上已是冷汗涔涔。 第82章 败露 “世子，您这是做梦了。”书香推门进来，手中捧着一盏热茶。 苏炫之接过热茶饮了一口，想着梦中的场景是真是幻，一时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第二日，他起身出了书房。 “世子，王寺丞求见。”书香见他一脸哀伤与疲惫，心中很是担忧。 “快请他进来。”苏炫之颔首，理了理身上衣服上的褶皱，坐直了身子。 王寺丞满脸倦色，见了他立即欣喜万分地说道：“苏少卿，这件案子总算有了些眉目。” “哪件案子？”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苏炫之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案子。 “周侍郎之女失踪案。”王寺丞拍手说道，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峰回路转……” 他压低声音，突然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是，恐怕……” “恐怕什么？”苏炫之蹙眉问道。 “苏少卿，恐怕您的婚事可要……”王寺丞蓦地收敛笑容说道，“不过幸而还来得及，要不然木已成舟，王府也将受到牵连。” 苏炫之约莫知道他查到了什么，只淡然问道：“说吧，不必遮遮掩掩。” “苏少卿，您的未婚妻子果真是周小姐失踪案的幕后推手。”王寺丞叹息一声说道，“属下这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啊。” “这是周小姐说的？”苏炫之沉吟片刻问道。 “周小姐她幸而是个聪明人，装疯卖傻骗过了暗寮里的妈妈。乘着接客之时，给了那个报信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又允诺以后定会报答他，所以才让我们找到了她。”王寺丞摇头说道，“您不知道，周侍郎带她回家之时，她满是伤痕，只剩下半条命了。看见亲人都吓得瑟瑟发抖。问她什么，她都惊恐万分地抱住自己的身子，一个字都不说。” 苏炫之叹息一声，好好的一个侍郎府小姐落到这等境地，真是太可惜了，幸而她还能活着回来。 “周夫人心疼万分，整日整夜陪着她，一刻也不敢离开。昨夜里，周小姐突然做起了噩梦，口中叫着真真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说出去，求求你放过我家父母还有小弟。”王寺丞面容沉重，低声说道。 “她与宋真真关系一向不错，所以案发之后，我曾去将军府找过她，可她说那两日并未见过周小姐。”苏炫之沉声说道，心里想着这女人到底是做过哪些恶毒的事啊！ “周侍郎通知我们过去，属下觉得这种小女子之间的隐秘之事，或许周小姐不会告诉我们这些大男人，因而属下带了我家小妹同去，我家小妹与周小姐年龄相仿。”王寺丞缓缓说道。 “那到底是因为何事，宋真真要设计害她。”苏炫之的神色愈发沉重。 “苏少卿，年前那一日她在京郊赏梅，马车刚好坏了，一时修不好，她在路边的客栈等待之时，刚好碰到玉莹县主的婢女青叶匆匆上楼，她觉得好奇也便跟了上去。”王寺丞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苏炫之的脸色。 苏炫之颔首，他才继续说了下去：“哪知被她发现了玉莹县主正与一年轻男子秘密幽会，打情骂俏，甚是亲密。她原以为是你，未婚夫妻郎情妾意也是常事，于是笑了笑便折返到了楼下。等马车修好，就回了府。” “过了几日后，她再遇见玉莹县主时，开玩笑般地说起过此事，可玉莹县主却矢口否认，说她定然是认错人了。周小姐以为她不过是含羞，也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哪知过了一段时间，府中的教书先生沈冲突然对她示好，疯狂给她写情书，送情诗，她很是烦恼，有心想与母亲说，又怕羞，想着只要不理他便好。” “没过多久，玉莹县主便来请她过府一叙，两个人吟诗作画，很是投缘。而后玉莹县主提出她们两个比对对子，约定谁输了，就抄一段话本子上的肉麻话以作惩罚。” “周小姐输了，看了看青果选出的那些话本子上的肉麻话实在是下不了手，只好勉为其难地选了一段还算正常的话抄写：女儿不孝，要与所爱之人奔走天涯，请父亲母亲不必担心女儿。” “写完之后，周小姐羞得满面通红，就要揉了它，却被玉莹县主抢走了，说是以后她要是犯错，自己就将这张纸拿出来羞她。周小姐以为她不过是说说玩笑话罢了，哪知道……”王寺丞咬牙说道。 “原来如此，宋真真好沉的心机！周小姐一个闺阁女子哪是她的对手，一步步被她下了套。”苏炫之紧握的双拳狠狠砸在了书案上。 “苏少卿，您原来……”王寺丞惊愕地看着苏炫之，他原以为他会接受不了，哪知他居然一句质疑的话都没有。 “只是就这样定她的罪，恐怕没有证据，她这人心思深沉，将军府又是京中新贵。” 苏炫之沉声说道，他心里最担心的其实是宋达海宋将军手中的兵权，要是大理寺没有足够的证据就去抓宋真真，恐怕正好成为他起兵造反的好理由。 “苏少卿，属下也是这样认为，周小姐也不过是一面之词，只要玉莹县主不承认，我们也拿她没有办法。更何况沈冲已经死了，更是死无对质。”王寺丞沉着脸说道。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恶之人必有天收。”苏炫之咬牙说道。 “苏少卿，找到客栈里的那个男人或许是关键，只是……”王寺丞憋了很久，终于说了出来。 苏炫之冷嗤一声说道：“她为了怕事情败露，竟然敢杀人，这就说明这个男人对她很重要。” “哎，只可惜周小姐目前精神状态极差，要不然她或许能为我们提供那个男人的信息。”王寺丞叹了口气。 “先不要逼她。”苏炫之点头说道，“一个小娘子受了如此大的伤害，是人都承受不了。” 第83章 按兵不动 “苏少卿，好在你们带过来的那几个黑衣人招了。他们本是不肯招的，可当他们得知其他同党已经殒命，恐惧之下，供出了宋将军府家的管事。”王寺丞从衣襟中摸出一张盖着血手印的供纸，沉声说道。 “好，不过，我恐她诡计多端，还需使个计策，让她脱下那层画皮。”苏炫之冷冷说道。 “那属下就先按兵不动，听候少卿的指示。”王寺丞见苏炫之脸上露出几分不耐，连忙告辞而去。 主院内，景王妃按照儿子的嘱咐将如意身亡的消息散布出去。 不多久连景王也知道了。 “王爷，还不是因为王妃瞒着世子将如意送去了田庄，要不然如意怎会遭这般惨祸，真是可怜见的，好好的一个小娘子说没就没了。”柳姨娘唉声叹气地说道，“您说眼看着世子就要办喜事了，出了这等事，世子心情定然不好。” “炫之不像灿之，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小通房。人死了，他必定会难过，好在他马上就要娶妻了，一个小通房死了就死了吧。”景王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柳姨娘心中窃喜，若是因为这件事王妃母子产生了隔阂，对她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虽说灿之还是这么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可比刚开始时好了很多。只要遍寻名医，或许他还有康复的可能。 “王爷，妾身想过了，妾身去求求王夫人，先将灿之的婚事缓一缓。”柳姨娘柔声说道，“毕竟这件婚事对他们也有利，王爷您说对不对。” 想起这段时日，父皇对炫之很是赏识，连带着对自己也是青眼相看，指派了很多重要的事让他去做。 反观瑞王就没有这般好的待遇。连着几天，父皇见了他都没有好声色，告诫他做事要稳重，别让朝臣动不动就弹劾他。 因而，他手下的一群拥趸都以为他很有立储的可能，只要炫之与玉莹县主的婚事一半，他更有十分的把握成为太子。 想到这些，景王有些后悔今日与王妃母子翻脸着实有些太沉不住气了。 “王妃。”他匆匆来到主院，见景王妃垂头丧气坐在圈椅里，连忙低声叫道 ，“听闻如意没了，哎，这件事不是你的错，炫之向来懂事，断不会责怪于你。” 说着，他走上前来轻轻拥住景王妃，将她的头靠在自己怀中。 “王爷。”景王妃抬眼打量着这位夫君，今日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什么时候他将对待柳姨娘的手段用到了她身上。 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从前她还有争宠的心，如今早就熄了火。 她正为炫之的婚事操心呢，眼看着没剩多少日子了，也不知儿子的话算不算数，要是真的娶了这么样一个心思歹毒的女人回来，这景王府怕不是要翻了天了。 “王妃，今日是夫君太冲动了，我只是担心灿之再也受不了刺激，这才想出这个法子，我也是没有了办法。”景王叹了口气说道，“王妃，我也是为了王府繁荣昌盛，也想着父皇高看我一眼，说实话，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谁不想啊。” 装什么装？上回自己不过偶尔一提，他就发飙离去。这会儿倒是自己主动说了出来。 “你想着要是瑞王上位，我们景王府的日子又怎会好过。”景王拍着王妃的背温声说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话我不能与别人说，只能与你一个人说。” “王爷，您有话就直说吧！”景王妃从他怀中挣脱，正色说道。 “王妃，你……”景王有些尴尬，从前他只要略施手段，王妃早就像小姑娘一般羞红了脸，什么都听他的了，可这回怎就不好使了。 “王爷，我们夫妻这么多年，各自的脾气又怎会不知。您说吧，如果我能做到的我自会答应。”景王妃拢了拢散乱的发髻，轻轻说道。 “王妃，那我有话就直说了。”景王清咳一声说道，“灿之不过是个庶子，你要相信我即便再疼爱他，也绝不会越过炫之去。这段时日，父皇对炫之越发器重，暗地里指派了他很多活，连带着对我的态度也改变了很多。” “王爷说的这话我自然明白。”景王妃点头应道，“炫之向来懂事，不会做越矩之事，更不会忤逆不孝。” “那就好，王妃，眼看着炫之的婚事已近，这件事还要劳你费心。”景王笑意愈发深了。 景王妃内心冷笑一声，只淡淡看着他说道：“王爷，放心，婚事都筹措地差不多了，只待时日到了便好。” “王妃办事，本王向来放心。”景王低低笑道，“等日后心想事成，本王会与王妃共享荣华。” 景王妃心中黯然，愈发明白了这么多年来，自己在景王心中不过是摆设，为王府锦上添花的摆设。 她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王妃这个位置看着花团锦簇，实则有苦难言，还不如找个对你如珠如宝的知心之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可是她不听，非要嫁给他。 所幸，唯一让她不后悔的是她亲生的一双儿女，都是极其出色的。 看着景王心满意足离去的背影，她想起如意来。如意这孩子要是信任她，说不定此刻她正在回江南的路上，只可惜如今她不知身在何处。 景王妃默默念叨着，如意啊，趁着这一次火灾，你算是彻底脱离了景王府，只希望你还活着，能够平平安安过一生。 马车上，如意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不过四五日的功夫，她脸上红疹留下的疤痕已经全然消退。只是这张脸，让她觉得越来越陌生。 弯弯的柳叶眉，一双黑漆漆的杏仁眼，皮肤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皙柔嫩，可怎么看，却与自己从前的容貌有些不同，难道是这药膏还有易容的效果？ “夫人，您的皮肤已经全然好了。”立春见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一言不发，笑着说道。 “立春，我怎么看着不像我自己了。”如意轻轻拍打着脸颊，挤了挤眼睛，困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明明是她，可为何又有些不像是她了？ 第84章 呕吐 “夫人您说笑了，您本来就是这般容颜，以前不过是太瘦了，没长开，这几日好好调养后，气色好了很多，这才看着肤如凝脂，光彩照人。”立春一边用檀木梳替如意通着乌黑发亮的长发，一边由衷赞道，“夫人，您长得可真美。” 如意放下镜子，自嘲地笑了笑，一个被人劫持的人居然还胖了，真是太没心没肺了。也许心死过之后，她已经看淡了一切。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浑圆白腻，那翡翠镯子映得肌肤更加胜雪。又看了看指尖，那薄茧仿佛都快褪去了。 也罢，至少看上去自己确实丰腴了很多，不再像是个小丫头压不住事的样子。 虽说她不过是假夫人，但那位三爷对她也是下了血本，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哪一样不是价值不菲，果真是大富人家的做派。 “到了哪里了？我们还要走多少天？”如意淡淡问道，心知问了也是白问。 “夫人，前头就是密山了，我们大概还要再走十几天才能到呢。”立春将如意长长的乌发轻轻挽起，簪上珍珠红玛瑙镶嵌的双鸟衔珠发簪。 “何必这般麻烦呢，又不是要见什么人。”如意摇头说道，这两个婢女每天都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仿佛她真是她们的夫人，让她这个从前只知道服侍人的小丫头很是不习惯。 她真是没想到，这被劫持的日子居然是这辈子她过得最悠闲的日子。 “这可怎么行，夫人。”立夏端上一盏燕窝笑意盈盈地看着如意说道，“您是我们的主母，我们定当尽心服侍。要不然，三爷可是要责罚我们的。” 如意想着明明一直在行路，也不知她们是什么时候炖的燕窝。 想起宋真真送的燕窝，如意对这玩意儿就心生了几分恐惧。可不喝，也愧对了这两个丫头的一份心。 如意端起燕窝闻了闻，并无什么异味，只有冰糖甜腻腻的香味。 她小心喝了一口，滑腻腻的燕窝在口腔中慢慢化开。 “呕……”一声，如意毫无征兆地吐了出来。 幸而，手中拿着帕子，她连忙捂住嘴巴。 “夫人，这……是不是燕窝不合您的口味？”立夏惊慌失措地捧过燕窝，立春则已经端来了放着菊花的漱口水。 如意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明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可却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酸辣辣的水从胃里吐出来，呕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等缓过劲来，漱了漱口，如意拍了拍胸口说道：“无碍，可能是昨晚吃得太饱，今早上胃里有些泛酸水。” 立夏手忙脚乱地帮着她顺背，好不容易如意才渐渐平静下来。 “夫人，您还难受吗？要不要我们去找个郎中替您瞧一瞧？”立春胆子小，见她刚刚这个样子，早就吓坏了。三爷吩咐过，一定要她们两个好生照顾夫人，要是夫人有一个不好，他可是会要她们两个的命。 立春知道三爷不是随便说说，她们可是见识过三爷的手段。 “能有什么事啊。”如意见小婢女惊慌失措的样子，连忙摇摇头说道，“还不是因为老是在马车上，没有活动，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这肚子都没有空的时候，再这样下去，我都快要被你们喂成大肥猪了。” 两个小丫头听如意说得有趣，相互看了一眼吃吃笑了。 “夫人，你这是埋怨我一路没有带你游玩？”顾三爷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马车，笑嘻嘻打量着如意说道。 “三爷，我并无此意。”如意垂首说道，这人真是神出鬼没，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前头就是密山，那一处小镇人口密集，有不少风景值得一看，我们连日里赶路，也该歇一歇了。”顾三爷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夫人再辛苦一天，晚上我们就在那里投宿过夜，休整两日，我陪着你四处转转可好？” 如意连忙从善如流地说道：“全听三爷安排。” 她心中甚是惊喜，他们一路沿着偏僻小路而来，从没有投过宿，让她根本摸不清他们这是要去向何方。这一回能在这个小镇住下来，说不定是个逃跑的契机。 “夫人真是温柔贤淑，可曾用了膳？”顾三爷轻笑一声坐在了如意的对面。 “禀三爷，夫人还未用膳，那些燕窝许是炖得不合夫人的胃口，夫人都吐了。”立春战战兢兢说道。 “都吐了？”顾三爷微微蹙起眉，好看的眼睛，瞳仁的颜色深深浅浅，变化莫测，他看向两个婢女。 “三爷，我不过是昨日吃得有些多，那燕窝炖得口感极好，我只是有些吃不惯，所以才吐了。并不是她们服侍得不好。”如意连忙解释道。 她知道立春与立夏两个很是怕他，所以才出口澄清。 “原来如此，天天吃这些，夫人确实会反胃。”顾三爷摇头说道，“好在前头就是密山，晚上我们好好吃一顿。” 如意不明白他们原来行得隐秘，一路上急匆匆赶路，这会儿怎有闲心在密山留宿，还要休整两日，莫非他们的行动计划有变。 如意不知道的是上京城中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炫之你这是何意？”宋达海沉着脸，对着苏炫之吼道。 “宋将军，玉莹县主犯了事，她虽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但我身为大理寺少卿，绝不能包庇她，还请宋将军谅解。”苏炫之环顾四周，一身的凛然正气。 “你……你真是欺人太甚！我家真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是个温婉守礼之人，怎会做出此等杀人放火的事来！”宋达海看了眼神色严肃的苏炫之，气愤难耐，双拳紧握，恨不得将这不知好歹的未来女婿一拳砸死。 “宋将军，这是大理寺的收押文书。”苏炫之平静地看了眼宋达海，将手中的文书展开来给他看。 “什么收押文书？炫之你这是糊涂了！”宋达海眼疾手快就要来抢苏炫之手中的文书。 “父亲，出了什么事？”宋真真扶着宋夫人的手缓缓走了进来。 第85章 抓捕 “真真，你怎么来了？”宋达海瞪了夫人一眼，真是无知妇孺，这个时候还将女儿推出来，是不是傻啊！ 他虽不知女儿到底犯了何事，但对女儿的脾气他怎会不知。自家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又被外家宠得无法无天，想要星星绝不会给月亮，养大了她的心思。若说她真的做了杀人放火之事，宋达海他心底里是信的。 “世子，您为何这般与我父亲说话？我们两个眼看着就要成婚了……你居然……”宋真真说着说着，眼里渐渐包了一汪眼泪，委委屈屈地看向苏炫之。 她知道苏炫之最吃她这一套。 “宋真真，你就不要演戏了。”苏炫之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冷着脸说道，“有话去大理寺说。” “什么演戏，什么大理寺？世子，你可要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宋真真诧异看着他，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终于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心里清楚，杀人放火，证据确凿，这是批捕文书。”苏炫之冷嗤一声说道，心里想着都到了这个时候，这女人还演得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 “世子，您……爹爹，娘亲，他这是说得什么话？”宋真真大惊失色，尖声说道，“什么杀人放火？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世子，我……我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般陷害我。” 宋真真声泪俱下，指着苏炫之说道：“我宋真真一个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出门，也是奴仆环绕。世子你要栽赃陷害，也不至于给我挂个这样的名头，真真骇人听闻。” “老爷你听听，这……苏世子你这不是血口喷人吗？我家真真最是善良，连一只小小蚂蚁都不敢踩死，苏世子居然说她杀人放火！”宋夫人握住女儿的手怒目而视。 “哦，我知道了，定然是苏世子看上了别的女人想要悔婚，所以才这般诬陷我家真真！我要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为真真鸣冤！”宋夫人越说越激动，颤抖着手就要扑上来抓挠苏炫之。 “我这就去见陛下。苏世子这是栽赃陷害真真，我宋达海一介忠臣，对陛下从来都是忠心耿耿，陛下绝不会坐视不管。”宋达海扬了扬拳头，愤然说道。 苏炫之闪身避开宋夫人的攻击，正色说道：“这件事陛下已然知晓，这批捕文书正是陛下同意的，要不然我们大理寺怎敢来这宋将军府抓人。” “陛下……”宋达人有些懵了，但他脸上却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陛下定是给你们蒙蔽了，我要进宫，我即刻就要进宫。” “慢着，父亲，请问苏世子，你说我杀人放火可有证据？”宋真真慢慢走过来，盯着苏炫之轻声问道。 她今日穿着一件嫩黄衣衫，脸上满是泪痕，越发显得她娇俏动人。 即便听到陛下知晓了此事，她还能稳住自己的心神。苏炫之不禁对她处乱不惊的本事刮目相看。 “宋真真，你就不要演了，要演就去大理寺演。”他冷笑一声说道，“进来吧，把人带走！” 话音刚落，王寺丞便带着一众衙役冲了进来。 “你们敢！来人！”宋达海见他们就要抓人，顿时睚眦欲裂，高声叫道。 苏炫之见宋真真的脸色也变了，想着她这会儿才知道了害怕。这女人真是胆大包天，以为有了将军府这座靠山，大理寺的人不过是吓唬吓唬她。 “宋将军，你敢公然违抗圣命！”大理寺卿吴大人沉着脸从门外走了进来。 “老爷……”宋夫人高声叫道，“我家真真绝不能去大理寺！” “你们……”宋达海渐渐冷静下来，朝着吴大人拱了拱手说道，“吴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们这样实在是太令人接受不了。好好的，就说我家真真犯了事，好歹我家真真还是钦封的县主。” “宋将军，”吴大人冷眼瞧了瞧退缩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宋真真说道，“做没做过，令爱心中可是清楚得很。实话告诉你们，她牵扯的事可不是一件两件，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不……我没有……都是他……都是他害我的！”宋真真猛得抬起头，目光狠厉，指着苏炫之大声叫道，“是他……他一定是另有所爱，眼看着婚期将临，他想要让我死为别的女人让路！” “宋小姐，多说无益，不如去大理寺再说。”吴大人摇摇头说，“带走！” 衙役冲上来抓住宋真真就要走。 “真真，真真……”宋夫人急得大喊。 宋达海拦住夫人，朝她使了个眼色，宋夫人哀怨地看了眼夫君，急得直跺脚。 “父亲救我……我是被冤枉的……”宋真真声嘶力竭地大声喊叫，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露了马脚，苏炫之明明对自己死心塌地，怎一下子就变了脸，更可怕的是关键时刻父亲居然没有救下她。 她知道自己只要一旦进了大理寺，定是死路一条。光是严刑拷打这一条，她就熬不住。 若是说他们没有一丁点的证据，绝不会这般大胆地来将军府抓捕她。 “真真，清者自清，你放心，若是你没事，吴大人他们自会还你个公道。”宋达海虽说还是沉着脸，但说出的话已经不一样了。 苏炫之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心里狠狠骂道，真是个老狐狸。 他等着他发飙救宋真真，可是他居然生生压下了心中的怒意，这人真是不简单。 眼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宋真真被带走，苏炫之的心中并没有自以为的舒爽。对于这个女人来说，这样还远远不够，他要她千刀万剐，才能泄他心头之恨。 如意，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连一丁点的信息都没有？ “世子，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请您相信我。”宋真真立即变了一副嘴脸，朝着他大声喊道。 第86章 密山小镇 “省省吧，宋小姐，留点力气吧，到了大理寺的牢狱，自有你说话的地方。”王寺丞讥诮地说道。 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眼前这位柔弱俏丽的女子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真是人不可貌相。 “快将她的嘴塞住，我不想听她说话。”苏炫之头也不回地说道，想着这段时间，为着收集更多的证据，他不得不对她虚以委蛇，心里着实有些恶心。 “苏炫之，你……你……”宋真真使劲挣扎，可惜还是被衙役按住臂膀，在她口中塞入了一团破布。 “呕……”宋真真两眼怒视着苏炫之的背影，眼神分外怨毒，像是要在他背上生生烧出一个洞来。 苏炫之，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我爹爹定会救我，而你，一定会下地狱！ 傍晚时分，马车终于在一个小镇停下。 “夫人，我们下车吧。”立春笑着说道。 看到自己身上异域风情的服饰，还有脸上的面纱，如意点点头，在她们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夫人今日的装扮甚是美丽。”顾三爷低低笑道，一双深邃的眸子如星辰般闪烁。 如意透过面纱，看到他眼中的风采，一路上他并未与她有更多的交流，只偶尔上来与她寒暄几句。对她也是彬彬有礼，再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那般轻浮举动。 如意一直很是意外，为何这人这么久了都还没有露出本来的面目，难道说自己这是想错了？ 他真的不过是偶尔路过，对她生了侠义心肠，出手救了她。 “三爷。”如意蹲了蹲身，轻声唤道。 “前面就是客栈，我们就在此处休憩。只是这里是个小镇，条件委实有些太差，只好将就了。”顾三爷蜻蜓点水般伸出手略略扶了扶她的手臂说道。 “三爷，出门在外，地方干净就好。”如意温声说道，这一路以来，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她已经十几天没有沐浴了，浑身有些难受。 “夫人说得极是，待住店后先好好沐浴，我再带你去吃这里的土菜。”顾三爷仿佛很是熟悉这里，指了指对面说道，“那条街上刚好有个很不错的馆子。” 一听沐浴，如意心里一喜，可一想到他们两个现在是假扮的夫妻身份，定要同住一个房间，那……她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顾三爷带着她进了客栈，要了几个上好的房间。 老板娘亲自迎着他们上了三楼。 “爷，夫人，请走好，这可是我们客栈最好的房间，宽敞明亮，最主要还安静，绝不会打扰爷与夫人休息。”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笑着说道。 “我呀，看人的眼光极准，一看就知道爷与夫人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最不喜欢别人打扰。”她朝着如意挤了挤眼睛。 都是什么啊？明明两个人离了一步开外，这老板娘还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 “呦，夫人害羞了，新嫁娘面子薄，等以后就好了。”老板娘笑得开怀。 如意朝顾三爷的方向瞥过去，却见他长身玉立，脸上似笑非笑，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 两个人进了一间宽大的屋子，房间的陈设布置虽说不怎么样，但在这样一个西北的小镇已经算很好了。 特别是房间正中那架玉石镶嵌的屏风，很是气派，恐怕这房价应该也是不菲。 “去提热水进来，我们要沐浴。”顾三爷淡淡说道。 “爷，您放心，我们早就安排好了，我们这个房间的浴桶可是超大，保证两个人洗也宽裕。”老板娘一边说一边眉飞色舞地朝如意又看了一眼。 如意的脸腾得红了，幸而有面纱遮着，才没让人看到她血红的脸。 她心中有些恼，这老板娘真是奇怪，接二连三地打趣自己。 “快去吧，不要说些有的没的，我家夫人累了，正好泡个澡解解乏。”顾三爷眉心微蹙，不耐烦地摇了摇手。 老板娘最是懂得看人眼色，立马笑笑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如意与顾三爷两个。 顾三爷关上门，对着如意说道：“我们两个既然假扮成夫妻，那必然要同住一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三爷，那就多谢你了。”如意低声说道。 “等热水送过来，你就让立春立夏两个服侍你先沐浴吧。我先去镇子里逛一逛。”顾三爷轻声说道。 “好。”如意没想到居然不用费口舌，他就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了。 见他就要去叫人，如意忙不迭叫住他：“三爷，您将伙计叫上来吧，我有事嘱咐他。” “有事尽管吩咐那两个丫头。”顾三爷不容置疑地看了她一眼，出了屋子。 想到这一路上，她明里暗里与那两个丫头套近乎，绞尽脑汁想要套出这位顾三爷的来历，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她从那两位丫头的反应来看，她们多半是在她被劫持后才来的，知道的并不比自己多多少。看来这位顾三爷真是个谨慎而又狡猾之人。 他们一路没日没夜地赶路，却在这个时候停下脚步，这件事着实令人感觉有些奇怪。 如意听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立即取下面纱，几步跑到窗子旁边往窗外看去。 她从前碰巧看过一本游记，知道这个叫密山的小镇正是通向北疆的要镇。 此处人员繁杂，各处势力都在这里留了眼线。而这个客栈，更是有南来北往的人员，通过他们可以打探出很多消息。 刚刚她虽然蒙着面纱，可是与老板娘的几次眼神对望中，她看出了点意思来，只是她不敢断定这位老板娘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对自己是否有利。 她望着窗外暗沉的夜色，几点灯火。再热闹的街市，在冰天雪地的黑暗里，都渐渐归于平静。 “夫人，我们进来了。”门外传来立春与立夏的声音。 “进来吧。”如意高声叫道。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立夏指挥着伙计将热水抬进来。如意瞥见门外还守着两个顾三爷的随从，心瞬间凉了半截。 第87章 烧烤 舒舒服服洗过了热水澡，如意浑身舒坦了，可心却是七上八下。 “夫人，三爷吩咐了，请您等在屋子里，他稍后就回来陪您去对面馆子用餐。”立夏笑盈盈说道，“听说这里的野味很是新鲜，用来烧烤最是美味。” 一听她提到烧烤，如意想起血淋淋的生肉，喉头一紧，又要吐了。 “夫人，您……”立夏连忙取来热水。 “我有些头晕，可能是刚才沐浴的时间长了些。”如意摇摇头说道。 “不如夫人在榻上休息一会，舟车劳顿一路辛苦，夫人身娇体弱，这是体力不支了。”立春担忧地看着如意说道。 “夫人，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果子酒，您要不要来一坛？”外头传来老板娘豪爽的声音。 “不用不用，我们爷和夫人不喝酒。”随从不耐烦地说道。 “两位大哥，这可是我亲手酿的果子酒，味道可好了，你去外头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李三娘的酿酒本事可是密山一绝，要不是我见你们爷与夫人心生喜欢，我还不愿意送呢！”老板娘显然有些生气，说起话来有些冲。 “让她进来吧。”如意低声道，“人家也是好意，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何必如此呢，她送不送是她的事，我们喝不喝是我们的事。” “这……”立春有些为难。 “在外头大呼小叫的，吵得我头疼。”如意故意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很虚弱的模样。 立春与立夏对看了一眼，不一会儿，立夏手中捧着一坛酒进了屋子。 “夫人，老板娘说这是山沟里的野梅子酿成的酒。”立夏把酒坛放在桌上说道。 “你们两个也去外头守着吧，我有些困，再别让其他人进来。”如意打了个哈欠，若有似无地瞥了眼酒坛。 立春立夏见如意睡意朦胧的样子，想她终究舟车劳顿，想要好好休息，也便为她放下帐帘，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 等她们两个关上门，如意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只听到外头的随从与她们两个小声说了几句，也便没有了声响。 如意慢慢起身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桌子旁，端起酒坛仔细查看。 看了半晌却未发现有什么不妥，正当她失望地想要放下酒坛之时，却发现那坛子上粘贴的酒字的红纸似乎有些凹凸不平。 于是她便小心翼翼地沿着纸张的边沿剥开一个口子来，里头果然有玄机，一张小纸片掉了出来。 如意仔细一看，那纸上歪歪斜斜写着丁卯年年二月初六日寅时酿制，正是去年的日期。 看完之后，她立即将酒坛上的红纸原样黏好，依旧躺回床榻，心里却琢磨着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二月初六寅时？ 二月初六，不对啊，怎会这么巧，这日子可不就是钦天监选定的苏炫之与玉莹县主的大婚之日。 一路上，如意每日里都默默数着日子，她清楚地知道，明日就是二月初六。 这日子这时辰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到底又是谁带给她这样的信号，如意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宋真真的人看出了什么端倪，故意来试试她的？ 如意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她都被人劫走了，宋真真巴不得自己再也不会回京城。 过了今日，明日她就大婚了，她不会再在这个节骨眼儿还派人来找她。 既然不可能是她，那又会是谁呢？敌友难辨，真让她心中忐忑万分。她想着不如就这样安心等着，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过了不久顾三爷就回来了。如意从床榻起身，透过帐帘，看他正盯着桌上的酒坛看。 “三爷，这是客栈老板娘非要送来的，我们本是不收的，但我嫌她嗓门大，吵吵嚷嚷的，不好推拒，于是便叫他们收下了，若是您觉得不妥，就叫他们送回去吧。”如意撩起帐帘起身下床，低声解释道。 “吵醒你了吧？不过起了也好，睡久了，晚上就睡不着了。这酒她爱送就送吧，反正我们也不喝。”顾三爷回过头来冲着如意笑道，“我们这就过去吧，那边我已经订好了桌，让店家准备好兔肉、鹿肉，都是最新鲜的，你一定会喜欢。” 如意勉强笑了笑说道：“不如三爷您还是自个儿去吧，我一个女子出头露面总是有些不妥，再说了，我也怕那些人万一贼心不死尾随着我们。” “这有什么？有我在，你大可放心出去。”顾三爷扬了扬眉说道，“那些人再怎样也不可能知道你在我们商队。” 包厢里，如意与顾三爷面对面坐着。 顾三爷认真烤着用竹签串着的兔肉，动作很是娴熟。 “三爷，您常吃烤肉？”如意低声问道。 “是，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了。”顾三爷一边在烤好的肉串上涂上蜂蜜与香料一边说道。 “您这手法倒不像是京城那边的做法。”如意抿了抿唇说道，“京城贵人最喜欢炙肉，不喜欢烧烤，嫌烧烤的肉有股子烟熏火燎的味道。” “那是他们不识货。”顾三爷将涂好调料的烤肉递到如意手中，“尝一尝。” 如意接过他递过来的肉串，闻了闻，焦香扑鼻，蜂蜜与其他调料的味道盖住了那烟熏的味道，让她瞬间胃口大开，只觉得肚子里的馋虫就要爬出来了。 “趁热吃吧。”顾三爷看她眯起眼睛，馋猫一般吸着鼻子，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如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张嘴咬了一口，果然如想象般美味。 “好吃吗？”顾三爷问道。 “嗯。”如意咀嚼着口中的兔肉，满足地应了一声。 “好吃就多吃点，等过两日……”顾三爷停住口，如意见他脸上似有些落寞。 “等过两日启程就吃不上这么新鲜好吃的烤肉了。”他笑了笑说道。 “爷……”随从猫着身子进来，凑近顾三爷低声说道。 如意竖起耳朵，假装没听见，只低着头认真吃着手中的烤串。 那人说得很轻，但如意还是听到了京城，北疆这几个字。虽然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从他的神情分析，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第88章 往事 果然顾三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心微微蹙起，站起身擦了擦手，跟着随从往外走。 “你先吃着，我再去看看还有什么好食材。”他朝如意笑了笑说道。 出了门，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重了。 “这消息可靠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回主子，飞鸽传书，千真万确，玉莹县主已被大理寺关押，宋将军他……”随从从衣襟中取出一封信笺。 顾三爷展开一看，默不作声地将信纸揉成一团。 “主子，那我们？”随从低声问道。 “真是无用，一点点的小事都办不好。”顾三爷沉声说道。 “奴才怕他们再查下去，我们在京中的据点恐要保不住了。”随从神色担忧低声建议，“不如主子这会儿即刻返京，骑马昼夜赶路，或许还能力挽狂澜。”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顾三爷打断他的话冷眼看他。 “主子，奴才怕您这是中了美人计啊，那女人或许是苏炫之派来……”随从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三爷踢了一脚。 他冷眼瞧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那好大哥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给我说说。” “主子……奴才……奴才对主子向来忠心耿耿……您怎会……”随从顾不得腿被他踢得生疼，惊慌失措地爬起来，抱住顾三爷的腿哀求道，“奴才与大王子之间从没有见不得人的事，还请主子明察。” “拖下去吧。”顾三爷眼神凛冽，冷声说道。 那随从便像只死狗般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主子。”近身侍卫拱手说道。 “去探探北边的动静，我那好大哥这么着急想让我返回上京，莫非他要趁我不在想要谋朝篡位。”顾三爷低低说道，“探明消息，我们再做打算。” “是，主子。”黑衣侍卫领命而去。 顾三爷环顾四周，眼中满是狠厉神色，身上散发出一股生人莫近的压迫感。 他抬头压了压额头，再转身时，眼里已经恢复了冷静。 手下的侍从战战兢兢捧着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走了进来。 “都端上去吧，再去要些新鲜的牛奶。”顾三爷淡淡说道，转身往包间走去。 “三爷，您回来了。”如意起身迎他。 “坐着吧。”他笑容温和，“你喝不喝酒？还是不要喝了，这里的酒太烈，不适合女孩子喝。” 他说着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三爷，既然这酒烈，您也少喝点。”如意温声说道。 “多谢夫人关心。”他抬起头，琉璃般的眼眸温柔看她。 “三爷，尝尝我的手艺。”如意将手中烤好的肉串递给他，刚刚等他的功夫，她已经烤好了两串鹿肉。 从前她服侍惯了苏炫之，想也没想便很是顺手地就烤起肉来。 “夫人不必做这些粗活。”顾三爷怜惜地看着如意低声说道，“这种事还是我来做合适。” “三爷……”如意抬眼看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莫非……从前认识我？” “夫人这是想起来了？”顾三爷喝了一口酒笑道。 “可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无？”如意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她从九岁起就进了景王府，若是他从前认识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不过，像顾三爷这般英俊不凡的男子，若是她见过，也该有些印象，可是她脑海里却是一丁点儿的印象都没有。 “夫人，你这是贵人多忘事啊。”顾三爷自嘲地笑了笑。 “三爷，是真的吗？我们两个认识？”如意信了一半，她一直无法理解顾三爷对她的态度。 “从前，很久了。”顾三爷放下酒杯看向如意，“你都不记得了，时间过得真快啊。那年你还是个小不点，刚刚来京城，我也是……” 他低低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自己比苏炫之还要早就认识她了，可惜造化弄人啊，终究是……还好，机缘巧合，他还能认出她来，要不然，他就要后悔莫及了。 “咦，原来你是在那时就认识我的？”如意睁大眼睛，惊诧地问道，“那会儿，我与爹爹阿娘借住在三元里，你那会也住在那里？你也是跟着爹娘一起来上京的？” 顾三爷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他才没有这般好命。 那会儿，他可是作为人质被带到上京的。一个人孤独无依地被关在三元里的一处小院子里，平日里都不许出门，只能通过院墙的花格窗探究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都说他生下来便受了神的诅咒，只因为他的瞳色与众不同。 他的父亲，北戎部落的首领因此将他看成是不祥之物，要不是他的母亲苦苦哀求，他早就被父亲喂了野狼。 他小心翼翼地躲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渐渐长大。 有一年，父亲与大盛朝中的某人有了约定，他便作为了人质被送入了上京。 “那你？”如意侧头看他，想象着他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一定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可是记忆里，三元里的那一群男孩子都是邋里邋遢的，一个都没有像他这般漂亮。 顾三爷扬起唇角笑了笑说道：“果然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那个小院子，院墙处梅花花纹的窗格子……” 他说着说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 “呀，原来是你呀！”如意惊声叫道，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子，扒在窗格的缝隙中往四处张望。 顾三爷低声笑了笑说道：“你还是老样子，一双眼睛与从前无二。” “可你，你变了好多啊，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如意想起这个瘦削苍白的男孩，呆呆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只静静看着外头，自己与他说话，他连一声都不吭。 “可你为何一句话都不说？我以为你是个哑巴呢！”如意疑惑地问道。 “我那会儿刚入京。”顾三爷抿了抿唇，没有说出其实那会儿他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话。 那小女孩子每回来都热情地和他说话，时不时给他带些小吃食，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可是有一天，她像突然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食言了，她明明说过明天同一时间她会再来看他。可是一天天过去了，她再也没有来过，他还没来得及用新学会的语言和她说一句话。 第89章 突变 “你后来怎么……哎，时间过得太久了……”如意笑了笑，眼里莫名起了雾气。 “你叫什么名字，我一直想要问你。我只知道你姓秦。”顾三爷凝眉看她，他只知道周围的小孩子都叫她秦五娘。 “我叫如意，万事如意的如意。”如意低声说道，仿佛心情也变得舒畅了。不管如今他成了什么样的人，但至少此刻透过他的眼睛，她看到了一个真诚的人。 她不想问他的姓名，因为她知道他此刻或许有难言之隐。 “你为何要带我走？”如意低声问道，“难道仅仅是因为你小时候就认识我？” “我说是你信吗？”顾三爷低下头用竹签串起一片片的红薯，放在架子上烤。 如意默然摇了摇头。 “你愿不愿意一直跟着我？”顾三爷抬眼看她。 如意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他说：“你想去哪里？我送你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跟着我你也不安全。” “三爷，你这是……”如意没想到他居然这般说，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如意，我是说真的，京城局势不明，北地怕又要起烽烟，不如我将你送往江南，那里山清水秀，是个宜居之地。不过你若是坚持要回京城，我也愿意……”顾三爷早就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 “不不不，我不想回京城。”如意连忙说道，“话既然已经说开，我也不瞒你说，景王府我是断不会再回去了。明日就是世子与玉莹县主的大婚之日，我不想往后再要服侍他们两个。” 如意一急，只觉得胃里又翻腾起来，一股呕意冲着喉头而来。她端起茶盏猛喝一口，将那呕意生生压了下去。 “原来如此，也罢。”顾三爷听她说出了真话，知她对他的防备之心应该有所减少，心里弥漫起淡淡的喜悦。 这么多年来，他忍辱负重，终于成为了让父王不敢怠慢之人，可他受过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为了母亲，他不敢放手一搏，若是他敢反抗，母亲就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明日一早，我就遣人送你去江南。”顾三爷饮下最后一杯酒说道，“那两个丫头都不是我的人，你若是看着还行，就让她们两个跟着你一同过去。她们两个都是医女出身，路上还能照顾你一二。” “多谢三爷。”如意郑重地对他蹲身行礼。 “不必客气。”顾三爷苦笑一声，他也算是投桃报李吧，从前她是他黑暗人生的一束光，那这一回，他也做一次这样的人吧。 “回去吧，今夜好好歇息一宿，不用担心，所有的一切我都会替你安排好。”顾三爷看着如意感激的目光心里有些淡淡的失望，果然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她心里头喜欢的一定还是那个苏炫之吧？ 苏炫之，算你还有脑子，在大婚前最后一刻看出了宋真真的诡计，要不然你一辈子都要被这个蛇蝎女人所蒙蔽，说不定你以后的嫡子还会是别人的种。 景王府内。 “王妃，这……这好好的婚事怎成了这个样子！”景王沉着脸走进主院。 “王爷，您这是何意？您难道还想着让炫之娶一个杀人凶手？”景王妃不甘示弱地说道。 “外头疯传是他看上了别家的小娘子想要悔婚，这才设计陷害了玉莹县主。你不知道今日宋将军夫妻跪在太极殿前，哭得那叫一个惨。本王真是丢不起人啊！明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却被你这个好儿子搞成了这样，让本王如何去见人！”景王怒气冲冲地指着景王妃说道。 “王爷，若真是这样，父皇怎不下令将宋真真给放出来？”景王妃轻笑一声说道，“炫之不过是个大理寺少卿，他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将一个无辜之人抓进大理寺的牢狱。” “你……真会强词夺理，炫之他就是被你这样惯坏的，做事情没有分寸，真是气死老子了。”景王被景王妃抢白了几句，方才意识到刚刚被柳姨娘给误导了，只好粗着脖子嚷了几句后，匆匆出了主院。 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听无知妇人叨叨几句，还真当她说的有理了。从前她怎就没发现自己这位夫君这么没有脑子啊？ 景王妃忍不住啐了一口，心里为自己这么多年瞎了眼后悔。 “母妃，母妃……”苏清妍一边叫着一边跑了进来。 “都这么大了，还这般没有规矩，让你父王瞧见，又要责怪我没有教好你。”景王妃嗔道。 “母妃，未来嫂嫂她……她真的……”苏清妍顾不得与母妃解释慌慌张张问道，“母妃，是真的吗？她真的杀了人？” 景王妃见她小脸煞白，知她吓得不轻，忙将她搂在怀里。 “清妍别怕，她杀没杀人，大理寺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景王妃安抚着怀中的小女儿轻柔地说道，“都怪母妃，看错了人，幸而，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怪不得前两日哥哥不让我去见她。”苏清妍后怕连连，吃惊地说道，“母妃，会不会哥哥他们搞错了，玉莹县主她这般温和可亲的小娘子怎会杀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景王妃无奈地摇了摇头。 “母妃，您说如意她……她会不会，会不会是她杀的？”苏清妍抬头看向母妃低声说道，“杀人放火，那东郊田庄无端起了火，我总觉得有哪些不对。要真是这样，她……她真是好恶毒，明里对如意这般好，暗地里却要治她于死地。” “清妍，你别多想了，恶有恶报，她若真是杀了人，你哥哥他们绝不会放过她。”景王妃摸着小女儿乌黑的头发，想起杳无音讯的如意，心里不免又难过起来。 不知如意她还活着吗？景王妃悲从心来，眼里有些湿润。 如果她还活着，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娘子她又会在哪里？ 此刻，如意正坐在通往江南的马车上。 二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么美的朝霞，如意望着窗外伫立在路边的人影渐渐消失在满天朝霞中。 想起昨夜惊心动魄的一幕，如意心有余悸。 第90章 启程 91章 魔怔 从馆子出来，一路上顾三爷并无多话，时而低头思考着什么。如意知他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并未多问。 到了客栈，他们一起上了楼，进了客房。 “不早了，你早点睡，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启程。”顾三爷看着如意的脸，笑了笑说道，“你……你真的不愿意陪我一起走？” “三爷，您是个成大事的人，我怕自己会是你的拖累。”如意勉强笑了笑说道。 “可是，若是我放弃一切，和你一同去江南，你……你会不会收留我？”顾三爷微眯起眼睛，浅色瞳仁里的光芒跳跃。 “三爷，您……”如意心知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便笑着说道，“您还有使命没有完成，等日后得闲了，也可以来江南找我。” “此话当真？”顾三爷的眼睛更亮了，像一簇火苗在燃烧。 “当然当真，若您过来，我定当热情接待，为您烹制最好吃的江南美味。”如意粲然一笑，灯火摇曳中，一双杏眼如春水般荡漾，“以后我就叫你顾大哥吧，我们也算是从小认识，你又救了我，这辈子，我会将你当成亲哥哥一般对待。” “亲哥哥？”顾三爷微微侧开头，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了，他掩饰地笑了笑说道，“好，早点睡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立春与立夏两个伺候着如意躺下，许是因为话已经说开了，心里的恐惧总算是放下了，如意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里，突然听到一声“着火了，着火了……”紧接着刀剑相击的声音。 如意从梦中惊醒，吓得一激灵，忙起身披上衣服就要往外跑。 “夫人，夫人……”立夏低声叫道。 在如豆的灯火中，她快速跑过来，一把抓住如意的手急着说道：“夫人，先别出去，外头刀光剑影……” “啊，那可怎么办？那火万一烧起来，我们在三楼……”如意拽住她的手往窗边跑。 “立春在哪里？人呢？”想起胆小的立春，如意忙往四处看。 “夫人，婢子在。”立春手里挽了个硕大的包袱从屏风后转出来。 “你……”如意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命要紧，先别管这样。” “那可不行，这里头全是夫人吃的用的东西，等下我们先将这些隔窗扔下去。”立春涨红着脸说道。 立夏打开窗缝往外一瞧，吓得脸都白了。 “不好，有人爬上来了，立春，你护着夫人躲在屏风后，快去快去。”她死命地用手推着窗棂，压低声音说道。 立春二话不说，拉着如意就跑。如意来不及思索，就被立春拉着躲在了屏风后头。 她们刚刚藏好，窗子就被人推开了，立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门被劈开，走廊上燃烧的火映红了昏暗的室内。 “夫人！你快出来，我带你走！” “如意姑娘，你在哪里？我来救你！” 身穿夜行服破窗而入的男子与持剑劈开门进来的顾三爷同时叫道。 两个人环顾四周，同时冲向那玉石屏风。 如意的心怦怦乱跳，除了顾三爷的声音，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她分外熟悉。 是他吗？他怎会在这里，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顾三爷显然快了一步，跃入屏风后，拉起如意的手就走。 “站住，还不快把人放下。”黑衣人的声音分外冷冽。 “她是我夫人。”顾三爷冷冷回道，手中的剑指向那黑衣蒙面男人。 “不可能，如意姑娘怎可能嫁给你？如意姑娘，你快过来，我这就带你走，世子爷他等着你回去。”蒙面男人焦急地叫道，“世子爷说他错怪你了，都是他的错，等姑娘你回去，他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顾三爷低低笑道，“你们认错人了，她是我新婚的妻子。” 他手中的剑虚晃一招，便护着如意往外冲去。立春搀扶着立夏，两个人急匆匆跟在他们后面。 “如意姑娘，是我啊，我是追风，你……是不是他给你下了什么药，你别怕，我来救你。”追风大声叫道。 “我不认识什么追风，我也不叫如意，你这是认错人了。”如意稳住心神，平静地说道。 她回握住顾三爷的手，急着叫道：“夫君，妾好害怕，这火势这么猛，我们快跑吧，再不跑楼要塌了。 “好。”顾三爷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拥着如意往外跑。 不可能，明明她就是如意姑娘，不过是稍稍丰腴了些，人也长开了。可她的容颜他绝不可能认错。 外头火势越来越猛，刀剑的交错声越来越激烈。 顾三爷吹了一声口哨，跃上栏杆，就要抱着如意往下跳。 追风转瞬之间冲了过来，手中绳索凌空一甩，刚好套住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他拎起两个婢女，翻身与他们一起跳下栏杆。 一落地，顾三爷提剑就要割开绳索，可这绳子却极其坚固，一时间无法割裂。 “三爷，他是……”如意艰难说道。 “我知道。”顾三爷淡淡说道，“他终于还是找来了，若是你想跟他回京城，我便放开你。” “三爷，我说过，我要一个人去江南。”如意苦笑一声说道，“我不会再回京城，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 “如意姑娘。”追风握紧手中的绳子，大步走了过来。 “你不会后悔？”顾三爷低声问道。 “嗯！”如意坚定地点点头。 “那就好。”顾三爷轻轻一笑，又吹了一声口哨。 瞬间，一大批人如天兵天将般无声无息地将他们团团围住。 追风怔愣在了当场。 “放心，我会送你去江南。”顾三爷柔声说道，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你等我，我一定会来江南看你。” 天边的霞光已渐渐淡去，如意端坐在马车上，沿着山路往前行去。 她相信顾三爷说的话，她一定会平安到达江南。 “夫人，您多少都吃一点吧。”立夏端着一碗鸡汤低声哀求，“这一路还要很多天，您若是不吃不喝，那身子怎能受得住。” 如意勉强端起碗来，那鸡汤浓烈的油腥味道让她猛得蹙起了眉头。 ----------------- 第91章 魔怔 “世子爷，世子爷，这是追风的飞鸽传书！”琥珀拿着一封密信急匆匆递给苏炫之。 这么多天了，总算是接到了追风的信息。 苏炫之大喜过望，怀着忐忑的心情拆开信笺。 “主子，请恕属下没能救回如意姑娘，属下查到她的行踪追过去时，她已经在密山一处客栈与商队的其他人一同葬身火海。” “不可能，不可能……如意怎么可能死了……”苏炫之喃喃说道，手中的纸慢慢飘落，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眼空洞无光，只一遍一遍叫着如意的名字。 “如意，如意……那天入梦，你这是来向我告别？” “如意，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要惩罚我一辈子吗……” “如意，如意……” 他捂着胸口站起来，突然猛咳了一声，一口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 “世子，世子！”琥珀慌了神，连忙叫来几个小厮，将苏炫之送回后院。 周嬷嬷见他脚步虚浮，眼神迷离，吓了一大跳，忙问琥珀：“世子这是怎么了？怎失魂落魄的样子。” “嬷嬷，”如意含着泪说道，“快去通报王妃吧，我从未见过世子这般模样，他……他刚刚还吐了一口鲜血。” 周嬷嬷慌了神，吓得立即使人去王妃处禀告。自己则帮着小厮们将苏炫之送入房中。 苏炫之坐在床榻边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他低声叫道：“如意，我有些渴了，我想喝你泡的菊花茶。” 周嬷嬷看了眼琥珀，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琥珀答应着去泡了茶，小心端给了苏炫之。 苏炫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眉心微微蹙起。 “世子。”琥珀低声唤道。 “这茶不是如意泡的。”苏炫之仰头看她，“你不用糊弄我，我喝得出来，你让她去泡，我喝惯了她泡的菊花茶。” “世子，可是如意她……她不在府中。”琥珀咬唇说道。 “她不在府中？那她去了哪里？我怎不知她何时出去了，周嬷嬷，周嬷嬷……”他站起身四处找人。 “世子，世子，如意去外头商铺对账去了，您忘记了吗？还是您叫她去的呢。”周嬷嬷抹了把眼泪上前一步笑眯眯说道。 “对账？哦，也是，快过年了，也该是对账的时候了。”苏炫之点了点头，重新又坐下了，“嬷嬷，你快找人叫她早点回来，这天寒地冻的，她身子弱，受不住，往后就不用她再出去了，让他们自己把账本子送过来给如意得闲时瞧瞧就好。” “好好，世子，我这就派人去找她。”周嬷嬷连声说道，转过头眼泪又落了下来。 景王妃听了小丫头的禀告，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见苏炫之半躺在床上，双颊绯红，又听琥珀说他刚刚吐了血，又惊又怕，连忙坐在床榻边，伸手摸他的额头。 “母妃，您怎来了，孩儿今日很是听话，老师布置的课业都完成了。不信，您问如意。”苏炫之得意洋洋地说道。 “炫之你……”景王妃的手顿在了半空。 “母妃，我和您说，如意身子弱，往后就只让她服侍我一个，其他的活您就不要再派给她了。她常常没日没夜地做绣活，手上全是茧子。”苏炫之自顾自说着。 “如意，如意，你放心，我都听你的，你说的话我都信。”他抬头望着床帐。 景王妃看着眼前的儿子，眼泪早已流了下来。 “还不快去请太医。”她哭着叫道，“炫之，炫之，你快醒醒，你快醒醒……” “母妃，你怎么在这里。”苏炫之仿佛此刻才发现自己的母妃，蹙眉说道，“儿子和您说过了，我不想议婚。” “炫之，母妃不逼你议婚。”景王妃泪流满面，都是自己的罪孽啊，要不是自己看中了玉莹县主，儿子也不会成了这样，还有如意…… “母妃，如意怎还没来，我要去找她。今天下雪了，路上冷，周嬷嬷，你快去准备手炉，再把我那件银狐的大氅带上。”苏炫之撑起身子往窗外瞧了瞧说道，“嗯，天色不早了，我要快点去接如意。” 他说着就要起身。 “炫之，炫之，你这是魔怔了。”景王妃又急又心疼，伸手掐住苏炫之的人中。 “母妃，您不喜欢如意？”苏炫之挥开她的手问道。 “怎么会？母妃最喜欢如意了，从前还是母妃带她回府的，你忘了吗？”景王妃颤抖着声音说道。 “好好的，又出了什么事！”景王疾步走进屋子。 “王爷，炫之他魔怔了。”景王妃声泪俱下地抓住景王的袖子说道。 “好好的怎么就魔怔了？为了一个贱婢小通房？”景王按住景王妃的手埋怨道，“这一天天的，真是晦气，都是没事找事。” “你……”景王妃气道，“灿之病了你心急火燎，炫之病了，你居然说出这等话来！我这就进宫去觐见陛下，让他评评理。” “你发什么疯啊？还嫌不够乱。”景王沉着脸说道，“听说北疆又要乱了，宋达海毕竟是北疆的老人，那些人都听他的。偏这时候，炫之却捅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父皇居然还纵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要是一个不好……哎……” “我管他呢，他女儿杀人放火就该抓，皇子犯法与民同罪，更何况她不过是个小小县主。”景王妃咬牙说道，“我这就进宫去请太医。” “先让府医看看再说。”景王低声喝道，“你不要没事找事，或许炫之不过是急火攻心，你兴师动众进宫去请太医，反而让人以为他得了什么疯病。” “吵死了……你们不要吵了。咦，原来是父王，真是稀客，父王这是多久没有来孩儿的房间了。父王只过问二弟的课业，从来不关心孩儿学得好不好。”苏炫之目光呆滞地看了过来，咕咕哝哝说道。 “你……”景王气结，半晌说不出话来。 马车上，如意勉强吃了半碗面汤，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立春，你说夫人这样子是不是怀上了啊？我以前服侍过的夫人怀胎时也是这样动不动就恶心，还很嗜睡。”立夏看着睡得正香的如意小声念叨。“我也觉得很像，只是不敢说出口。”立春忙附和着说道。 第92章 看诊1 往前一章 补看2000字魔怔，补昨天的2000字。 “我们两个虽是医女，可终究学艺不精，只略懂些皮毛。我担心夫人这两天老是吃不下饭，要是真有了孩子，那可不好，不如等过几天到了大一些的镇子，我们去请个郎中为夫人请脉开药。”立夏压低声音说道。 两个人小声商议着，心里很是担忧，这路途漫漫，还要坐船过河，夫人这身子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如意睡了一觉，混混沌沌起身问道：“这是到了哪里？” “夫人，前头有个村子，婢子们叫护卫去找个郎中过来替您瞧瞧，您这一日日的没有胃口，这可如何是好。”立夏轻声说道。 “还是赶路要紧。”如意怕耽搁行程，又怕节外生枝，不想在人多的地方逗留。 “可是，夫人，您这样子怕是有了。”立春憋不住，脱口而出。 “什么有了？”如意心头一惊，连日里自己萎靡不振，偶有呕吐，难道…… 自己身子本来就弱，从周嬷嬷与喜儿的只言片语，她早就听出自己不是个好生养的，况且她与苏炫之之间的男欢女爱本就不多，怎这么巧就怀上了孩子？ “不会的。”如意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有些累，又吃不惯那些东西罢了。” “夫人，您还是看一看吧，万一真的有了孩子，这一路上您可不好过。”立春柔声劝道，“再者，夫人您的小日子可是过了？” “小日子，这个，我向来有些不准。”如意咬唇想了半晌，“上一回我记得还是腊月初十。” “腊月初十？如今都已是二月初十了，这都已经二个月了。”立夏更加确信如意这是有了孩子。 “可我……”如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里很是犹疑，难道说这么巧，她腹中已经有了苏炫之的孩子？ 可是，这个孩子，他真的不该来啊！ 她逃离王府，本就是要与苏炫之做个了断，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 一个时辰后，一家小医馆，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替如意扶着脉。 “怎么样？老大夫，我家夫人如何了？”立夏见他久不说话，焦急问道。 “别着急，让我好好瞧一瞧。”老大夫又换了个手，继续为如意扶脉。 莫非这大夫医术不精？立夏有些疑惑，怎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老大夫，我……我是否得了什么重病？你直说便好，我……我受得住……”如意见他不发一言，神色又有些凝重，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忐忑问道。 “夫人不用担心，你这身子虽然有些弱，但还算安康。你如今腹中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幸而这胎像也还算稳。”老大夫放开如意的手腕慢悠悠说道。 “这……老大夫，我这是真的有了？”如意不可置信地按住自己的小腹。 “恭喜夫人了。”老大夫微微颔首说道，“只是，夫人，你腹中胎儿胎像虽稳，但还需多加注意，你身子弱，心思重，可不利于养胎。老夫看你们这是过路的吧？舟车劳顿更需好好保养，毕竟胎儿才两个月大。” 第93章 看诊 “还请老大夫开几贴养胎药。我家夫人胃口不好，时而有些呕吐。”立夏听他这一说，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你不用担心，老夫稍后就给夫人开方子。也是老夫与你们有缘，老夫才从上京告老还乡，这小医馆第一日开张，偏巧就遇上你们了。”老大夫提笔开始写药方。 “那真的巧了，老大夫，您原在京中哪家医馆坐堂啊？”如意见他鹤发童颜，想来自己是遇上高人了。 “我家师傅可厉害着呢，他老人家可是个太医，是替皇帝陛下看病的太医。”一旁侍立的小药童忍不住插嘴说道。 “真是多嘴，还不快去抓药。”老大夫佯装愠怒地轻斥道。 小药童吐了吐舌头，恭恭敬敬拿过方子去抓药了。 “原来您是太医啊，那我家夫人真是有福了。”立春又惊又喜地说道。 “哎呀，老夫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如今告老怀乡，颐养天年。”老大夫笑呵呵说道，“年纪老了，总想着叶落归根。” 如意看着老大夫慈祥的笑脸，心中若有所思。 景王府内。 折腾了半宿的苏炫之被两个小厮按住，灌下了大半碗的汤药。 “你们……你们作死啊！咳咳……咳咳……我要如意，如意人呢？咳咳……” 景王妃看着在床上被按住身子，还在不停扑腾的儿子，悲从中来，她强忍着不敢哭出声。 “李府医，世子这病……”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王妃，世子这病虽说是急火攻心，但因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病症很是严重，若是这副汤药喝下去，还不能起效，那就请王妃尽快去宫中请吴老太医，他必定有法子治好世子的病。”李府医低声说道。 “吴老太医？”景王妃的眸子亮了一亮，“来人，你们守着世子爷，我这就去宫中请人。” 她顾不得脸上满是泪渍，急匆匆往外走去。 “王妃，这会儿，宫门已关。”周嬷嬷早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急忙拽住景王妃的衣袖。 “我的炫之啊，这可怎么办啊！”景王妃终于控制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王妃，王妃，您不要太难过，更不能熬坏了身子，世子会好的，您放心，听说吴老太医医术极好，定能药到病除。”朱嬷嬷温声宽慰，她心里也很难过，可她知道这会儿可不是哭的时候。 翌日一早，景王妃便进宫去请太医，皇帝听说苏炫之病了，立即召见了景王妃。 “怎好好的炫之病了？”皇帝疑惑问道，“他身子一向不错。” “父皇，炫之他……他急火攻心，魔怔了……”景王妃不敢隐瞒，将事情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炫之真是性情中人，也难怪，如意这小丫头从小跟着他，一下子没了，他受不住也是有的。”皇帝轻轻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早亡的发妻，心里有些哀伤。 “听闻吴老太医医术极高，儿媳想着请他过去为炫之问诊。”景王妃抹了一把泪说道。 第94章 救命 “吴老太医？真是不巧，他前段日子告老还乡了。”皇帝突然想起来吴老太医早就走了，心里也有些着急。 “这可如何是好，父皇，炫之他……”景王妃眼里满是失望。 “你别担心，宫中也有其他太医，医术精湛，这样吧，朕让他们过府看诊。”皇帝也有些心慌，毕竟炫之是他最疼爱的皇孙。 一时间，景王府里太医来得络绎不绝，可是一剂剂汤药喝下去，苏炫之的病情仍不见好。 白天他像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吃饭睡觉，任何人与他讲话，他都像是没听到，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晚上，他不睡觉，端坐在书案前提笔作画，画的都是如意小时候或笑或哭各种可爱的模样。 别人想要收走画，他却抱住画不撒手，睡觉都要搂着画。 一二两日过去了，景王妃终于沉不住气，连景王都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的嫡子就要废了，夫妻两个连夜进宫，求着皇帝派人去请告老还乡的吴老太医。 虽说苏炫之得了癔症的消息被严密封锁，可人多口杂，纸终究包不住火，京中传言景王世子是被一个小妖女下了蛊，而这小妖女听说是他的那个小通房。 那个小通房死了，她种下的蛊永远也解不开了。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京中人人都知道了，大家都说景王世子命不久矣，那小通房的魂没日没夜缠着他，他必死无疑。 如意在那小镇停留了几日，只因为吴老太医说那些药需得他亲自指导着煎，药效才好。 果然，喝了三副药后，如意的胃口好了很多，能正常进食，脸色也好了很多。 “吴老太医，您的医术真是太高明了。多谢您，要不然我这身子怕是要熬不住了。”如意送上诊金，由衷说道。 “夫人客气了。”吴老太医笑呵呵说道，“你再喝几日，等身子好点再走，老夫保你生下健健康康的孩子。” “夫人，您呀不如就留在我们这里。”小药童探出头说道，“有您在，我们天天能吃上好吃的，真是太好了，您炖的鸡汤可是我喝过最美味的鸡汤。” “你这个小馋猫，光想着吃，也不怕夫人受累。”吴老太医嗔道。 “师父您不也是，对着夫人做的美味佳肴赞不绝口，说比宫里的御厨做得还美味。”小药童嘟着嘴说道。 “你……”吴老太医语塞，尴尬地看着如意说道，“你别听他瞎说，老夫只是……” 他咽了咽口水。家乡虽好，可却没有好厨子，自家厨娘做的菜实在是让他食不下咽，可他自己又不会下厨，每每想起京中的美食，他总是心有遗憾。 “吴老太医，等明儿我教厨娘做几道简单可口的菜。”如意温声笑道。 “夫人定也是京中人氏吧？你做的菜肴很有京中风味。”吴老太医捋着花白的胡子悠悠说道。 “吴老太医，家中夫君在京城行商，因而我会做京中风味的菜肴。”如意淡淡说道。 “想来夫人与你家夫君定是情意甚笃，要不然也做不出这般美味的菜肴，你家夫君真是有福。”吴老太医微微笑道。 “是啊，我家夫人与爷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立夏笑呵呵说道，“等回京爷知道夫人怀了孩子，还不知怎样欣喜若狂呢。” “好好，小夫妻恩恩爱爱，以后膝下儿女一双，真好。”吴老太医抿着嘴笑，“回去以后，你们可要多准备些孩儿衣裳。” “那是定然的，我家爷可喜欢小孩子了。”立春笑盈盈地端着汤药走进来。 这一住，如意便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小镇子上住了七天。第八天，她便向吴老太医告辞：“吴老太医，今日我们便启程了，再逗留下去，我怕夫君担心。” “也好，你这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吴老太医颔首说道，“这几颗药丸是老夫送你的，生产时服用，会减少些痛苦，也好顺利产下孩子。” “多谢吴老太医。”如意双手恭谨接过，她知道这可是救命的药啊，多少人千金难求的好药。 “往后若有一日再经过此处，还请带着你的娃娃们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吴老太医笑容温和，眼里满是慈爱之色，“我一见你就觉得可亲，有缘啊，有缘。” 等送走了如意几个，小药童望着伫立在树下的师父说道：“师父，您从前认识这位夫人？” “还不快去碾药。”吴老太医唬着脸说道。 看着一下子变了脸的师父，小药童挠了挠头，暗地里鼓起了胖乎乎的脸。 回到诊所，吴老太医看着厨娘端上来的饭和菜，终究是暗地里叹了口气。没有口福，真是太痛苦了。 “师父，师父，有人在村口处打听您，说是有急事找您。”小药童带着个小男孩急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吴老太医刚吃了一口寡淡无味的青菜，心里正不得劲，听他这一说哼了一声说道：“找什么找，也不见有人请老夫吃饭。” “师父，您还别说，路生说了，那些人可是带了很多好吃的，一路上香气扑鼻，路生你说是不是？”小药童扑闪着大眼睛，一副垂涎欲滴的小馋猫模样。 “什么？有好吃的？”吴老太医噌地站了起来，这几日，他正被如意养刁了胃口，对着这些饭食更是难以下咽，一听这话，就如见了救星般心里燃起了希望。 两个男孩子猛点头，一人一手拉着吴老太医就往外走。 “我的吴老太医，总算是找到您了。”满面风尘的侍卫带着哭腔对着吴老太医躬身说道，“还请回京。” “出了什么事？你们这一身的灰，这是连日里赶了多久的路啊。”吴老太医见到宫中侍卫吓了一跳。 “吴老太医，您快跟我们回京吧。”侍卫不容分说抓起吴老太医就要走。 “哎哎，老夫还没吃饭呢。”吴老太医大声叫道。 “放心，我们带了您最爱吃的桂花鸭，水晶肘子，烤鹿肉，您老人家快跟我们走。”侍卫架住他连声说道。 “到底出了何事？”吴老太医低声问道。 “景王世子出事了，京中太医束手无策，陛下命您回京救命。”侍卫言简意赅。 “什么？景王世子？”吴老太医惊声问道。 第95章 围攻 “吴老太医，您就别问了，赶紧跟着我们走吧。”侍卫们急着说道，“吃喝都给您准备好了，快走快走。” 吴老太医稀里糊涂被带上了马车，一路疾行，往京城而去。 太极殿内，皇帝陛下拆开密信，重重松了口气，眉心终于舒展开来。 这是苏策送来的密信，他已经顺利到达北疆，与大舅父里应外合，将那些伺机作乱的将领秘密拿下，并且封锁了消息。 他秘密带去的粮草军队也在附近隐蔽下来随时听候指令，以便应对北戎军队的突然来袭。 而此刻送到宋达海手中的却是另一封军报，是他的亲信传过来的消息。 他看完军报，冷笑一声，对着手下咬牙切齿地说道：“北疆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今夜行动提前！第一步先围攻大理寺，救出县主，将那些人全部打入死牢，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与我抗衡。” “将军，您早就该这样做了，景王世子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枉将军还这般看得起他！玉莹县主在大理寺定是吃了很多苦。” “将军放心，我们定会一举攻下整个京城，救下玉莹县主。” “将军，今夜，我们定能扭转乾坤！” …… 手下之人各个摩拳擦掌，群情盎然 ，就要按照密谋好的部署进行行动。 宋达海原打算在女儿与苏炫之大婚后再实施计划，先将苏炫之扶上皇位，做个傀儡皇帝，自己则掌握大权，垂帘听政。 以后再将自己的骨血替换他们两个的子嗣，最终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大统，这可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只可惜苏炫之坏了他的好事，迫使他的计划不得不提前。 “一切小心谨慎，城门打开之后，里应外合，按照计划包围皇宫。另派一队人马围攻景王府，我要将那苏炫之挫骨扬灰！”宋达海扬起拳头狠狠说道。 夜幕降临，大理寺死牢，宋真真蓬头垢面，脸上唇角都是血痕，从前保养极好的长长的指甲早已折断，一双手血肉模糊。 她半死不活地躺在牢狱的角落，可是一双眼睛却满是阴毒。 我绝不能死，我生来就是来享福的，爹爹他一定会救我出去。宋真真口中念念有词。 那些人都该死，谁叫她们挡了自己的路。 门哐啷一声被打开，凶神恶煞的狱卒将烂菜剩饭推了进来。 宋真真看了眼那黑不溜秋的饭食，紧紧咬住牙根。 “还不快吃。”狱卒高声喝道，“别以为你还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等你签字画押后，便送你上路。” 宋真真默不作声地爬过去捧住缺角的瓷碗，用手抓着散发着霉味的饭食，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狱卒见她吃得狼吞虎咽，哼了一声，锁上门往外走去。 他还没走出牢门，就被隐藏在暗处的人扑上来扼住了喉咙，还来不及叫唤，就像死狗一般扑倒在了地上。 “县主，县主，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来人从狱卒身上找到钥匙，灵活地打开牢门。 “你们真的是来救我的？”宋真真欣喜万分，看来自己果真猜得没错，果然不枉她忍辱偷生，总算等到了爹爹来救她。 “县主，是将军让我们来救你的。”一个女暗卫跪在地上，背起她低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宋真真被她背着出了牢房，外面天寒地冻，可她却是心花怒放，因为她看到外头站立的那一排排持枪的士兵，将大理寺包围得密不透风。 “爹爹呢？”宋真真顿时意气风发，心内满是豪情壮志，她宋真真，要将那些得罪过她的人一个个都毫不留情地踩死在自己脚下。 正当她喜气洋洋地回到将军府，等待她的却是意想不到的结局。 宋将军府内，哀嚎遍野，看着一个个扑倒在地熟悉的人影，宋真真从大理寺死牢逃离的喜悦还没有在脸上消退，却被打入了地狱的更深处。 一夜之间，京城血雨腥风。 宋达海一干逆党还没有开始行动，就被皇帝秘密调来的精兵分崩瓦解，一网打尽。 他们被斩首示众，鲜血淋漓的人头被挂在城门口，被百姓唾骂。 而宋真真不过是做了一场黄粱美梦，那些人来救她的人不过是大理寺卿吴大人安排的一场戏。 他要让她亲眼看到将军府的破灭，要让她看到自己的亲人倒在血泊中的绝望与痛苦。 最后的她当然是难逃法网，重新被大理寺收押，她手中还有案子未结，若是让她这般干脆利落地死了，反倒算是便宜了她。 几天后，吴老太医总算是长途跋涉回到了京城，当他风尘仆仆赶到景王府时，景王妃早已是望眼欲穿，见到吴老太医都差点要给他跪下了。 “吴老太医，还请你千万救救我家炫之。”景王妃面容憔悴，喉咙干哑，人都快要站不住了。 “王妃，请安心，老夫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苏世子。”吴老太医不忍看她一副泫然欲绝的悲痛模样，拱手劝慰。 景王妃的眼中终于有了一分希冀，这几日她茶饭不思，生生熬白了鬓边的乌发。 等吴老太医看到苏炫之时，苏炫之正神色亢奋地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乍一看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直到吴老太医看清了他脸上一抹异样的潮红。 “世子，您这是在写些什么啊？”吴老太医走到他身旁和蔼可亲地轻声问道。 “老师，原来是您来了，您快看，这些都是学生写的，可有哪里写得不好，还请老师指正。”苏炫之站起身来朝着吴老太医鞠了个躬，目光却直直穿过他望向别的地方。 “吴老太医，你看他这是……这是如何是好啊？他这是又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景王妃哽咽着说道。 “这，世子他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王妃，还请您切勿隐瞒，否则恐对世子病情康复不利。”吴老太医低声问道。 第96章 画像 “他原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前几日出了意外被一场大火烧死了，得知这个消息，他一时接受不了，生生呕出一口血来，再后来就神志不清了。这几日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吃了这么多汤药，可却还是无济于事。”景王妃神色黯然，将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地全部说了出来。 因为她知道吴老太医是来救命的。 “世子是位重情之人。”吴老太医听了之后沉默了半晌才叹息一声说道，“他这是无法接受如意姑娘的突然过世，心中或许对她愧疚吧？” “确实如此，要不是炫之当初错信了人，如意受了很多委屈才离开了他，哪知人却……炫之他后悔莫及，一下子想不开。”景王妃哀声说道。 “王妃莫要担心，世子他这病说来也不过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老夫自有法子让世子醒过来。”吴老太医轻声劝慰。 “有老太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景王妃脚步虚浮，就快要站不住脚了。 “如意，如意。”苏炫之回过头来，看了半晌说道，“人又去了哪里？怎一会儿就不见了。” 景王妃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中一酸，又要落泪。 “世子他一直这样？”吴老太医低声问道。 景王妃点点头，抹了抹眼角的泪说道：“刚开始还好，我们说话他还能有反应，后来他就一直这样自言自语，我们说的话，他也听不到了。只有我们说起如意时，他有时才会有些许反应。” 吴老太医一边颔首一边往床榻边看了看，见床头挂着的几幅画。 景王妃连忙说道：“老太医，她就是如意，炫之每次夜里头不好好睡，就坐在案头开始画如意的画像，谁都拦不住。这些都是如意她九岁刚入府时的模样。” 吴老太医走近床榻，往画像看去，那是一位明眸皓齿的小姑娘，眼神温柔，笑容明媚，可这姑娘怎看着有几分面熟呢？ “师父，这位小姐姐看着怎有些面熟啊？”背着药箱的小药童忍不住抬起头疑惑问道。 “怎么，你见过这位姑娘？你是在哪里见过她？”景王妃诧异问道。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吴老太医瞪了眼小徒弟与景王妃沉声说道，“他不懂，但凡小娘子长得漂亮些的，都是有几分像的。” 小药童听了师父的话，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你们在干什么？别动我的东西，不许把它拿走！”正奋笔疾书的苏炫之突然之间摔了笔，疯了似地跳起来跑到他们跟前挡在画像面前厉声喝道。 看来他并非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吴老太医目光犀利在苏炫之脸上转了一圈。 “炫之，炫之，你不要激动，我们不会动如意的画像。”景王妃忙拉住他青筋暴绽的手柔声安慰。 苏炫之像是得到了安抚，慢慢平静下来，口中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位姑娘，老夫似乎也曾见过，她的那双眼睛让人过目不忘。”吴老太医盯着画像提高了声量。 “吴老太医，你是真的见过如意？”景王妃愕然问道。 吴老太医点了点头，朝着苏炫之大声说道：“世子，老夫前两日像是见过这位如意姑娘。” 他伸手取下一幅画，看了又看说道：“确实是她，怪不得我家药童觉得画中的姑娘有些眼熟，她应该就是我们前段时日见过的那位姑娘。” “如意，如意……”苏炫之口中喃喃叫着，身子转来转去往四处张望。 “世子，您不用找了，如意姑娘对你死了心，她已经离开了景王府。”吴老太医放下手中的画，按住苏炫之的手腕沉声说道。 “你……你骗人……”苏炫之一把推开吴老太医，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惊惧，他大声叫道，“如意她才不会离开我，如意，如意，你快出来，你别和我捉迷藏，我认输了还不行？” 他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整个身子剧烈颤抖，额角青筋暴绽，双眼开始发红。 景王妃看得又急又心疼，连忙拉住吴老太医的袖子低声说道：“吴老太医，炫之这是又要发狂了。” 吴老太医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退开几步站到安全的地方。 “世子，如意姑娘确实已经不在了，她早就离开了王府。”吴老太医慢慢走过去缓缓说道。 “离开王府？那她去了哪里？”苏炫之的表情又变得茫然，他抱住头蹲了下去，“如意，你去了哪里？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头好痛，好痛！” 景王妃听到儿子痛苦的呻吟，忍不住泪如雨下。 “世子，你再想想，她去了哪里？”吴老太医的声音渐渐变得柔和，他也蹲下身子，探手在苏炫之的额头轻轻安抚，就像安抚一个做错事的小男孩。 “头好痛，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如意，如意，你快出来！”苏炫之眉头紧锁，痛苦地闭起了眼睛。 吴老太医继续轻柔地抚摸着他的额角，声音变得平缓而又沉重：“世子啊，你定是知道的，如意姑娘离开了王府，不知去向。你想尽法子找寻她，可是一直无果，你有要事无法离开京城，只好派了很多人四处查找。”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苏炫之像个幼童般侧头看他，眼里全是无助。 “世子，如意姑娘她已经走了。”吴老太医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苏炫之捉住他的手颤声说道，“我刚刚明明听到你说你见过如意，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我要立即去找她。” “世子，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吴老太医摇头说道，“我们只是在路上与她萍水相逢。” “可是，可是，他们说她死了。”苏炫之抱住头，泪水夺眶而出。 “世子，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识。人与人之间缘分尽了，生与死又何足道，你就当她生活在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过着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吴老太医缓缓说道，“您说对不对？” 求追更的公主殿下们给个5星书评吧，这本书写得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无数次想要摆烂断更了，哭 第97章 康复 苏炫之抬眼看他，泪水决堤一般倾泄而出。 “炫之，炫之……”见他哭成了个泪人，景王妃也哭了起来。 小药童打开药箱，吴老太医取出银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银针插入苏炫之的前额。 苏炫之缓缓闭上眼睛，倒在吴老太医的臂膀里。 “炫之他……”景王妃瞪大眼睛，惊声问道。 “王妃，世子无碍了，你快叫人进来，扶世子上榻。”吴老太医神色肃然轻声说道。 景王妃连忙叫人进来，将苏炫之送到榻上。 看着躺在床榻上沉沉睡着的儿子，她满脸忧色，想问又不敢问出口。 “王妃，您放心，世子没事。”吴老太医看出了她的担心，一边为苏炫之施针，一边说道，“待一会儿，老夫给他开副药，他应该就会清醒。” 景王妃方才放下心来。 三日后，苏炫之终于清醒过来。 “世子。”白发苍苍的吴老太医笑容慈祥，他刚刚用过膳，心情很是不错，景王府的伙食可不是一般好，他还能点自己喜欢的菜，不错不错，他很是满意。 “老太医。”苏炫之想要强撑着坐起来，却被吴老太医拦住了。 “世子，你这身子还未全然康复，还需好好调养。”吴老太医轻声说道。 “我……我想问一问，你是否真的见过如意？她如今人又在何方？”苏炫之迫不及待地问道。 “苏世子，老夫见过的那位女子虽说是有几分像如意姑娘，但应该不是她。”吴老太医叹了口气说道，“世子莫怪，老夫那天这般说，也是为了你的病，你急火攻心，若不以毒攻毒，你的身子就要完全掏空了。” “真的不是？”苏炫之目光瞬间黯淡无光，他不死心地看向一旁的小药童，想从他脸上看出几分真假。 “苏世子，真的不是，师父说的是真的。”小药童眨巴着黑亮的眸子说道，“我们见到的那位夫人，与夫君恩爱有加，还怀着孩子。” 小孩子不会说假话。苏炫之听到这话彻底死了心。 “都是我的妄想，我多么希望那消息是假的，如意她还好好活着。”苏炫之背过脸去，泪水又流了下来。 “世子，你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吴老太医站起身，带着小药童退出了房间。 苏炫之躲在被窝里蒙住脸泣不成声。 听着儿子隐忍的哭声，站在门外的景王妃难过地抽出帕子哭了起来。 “夫人，”吴老太医轻声说道，“世子痛痛快快哭过一场之后，才能将心中的郁结消散，身子才能完全康健。” “老太医，你实话告诉我，你们真的见过如意？”半晌之后，景王妃擦干眼泪问道。 吴老太医摇了摇头说道：“天下这般大，哪会有这么巧的事，老夫不过是为了世子的病，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请王妃莫要责怪。” “原来如此。”景王妃很是失望，还以为如意或许会有转机，却原来只是自己的奢望。 景王府客房内。 小药童一边替吴老太医捶背，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啊，明明上回那位夫人与苏世子画上的女子长得很是相似，您又为何断然否定她不是那画中的女子？” 吴老太医微闭着眼睛说道：“你还小，你不知道，师父告诉你，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们不要轻易介入别人的因果。更何况，大千世界，人有相似，不足为奇。退一万步说，若是那位夫人真的是苏世子要找寻的人，她自己不愿意回去，我们又何必暴露她的行踪，你说对不对？” 小药童听得一知半解，点了点头说道：“师父说得极是，那位夫人若真是苏世子要找寻的人，她自有千百种法子回景王府呢，想必一定不会是她。” “孺子可教，往后，你可千万要记住，我们出入高门大户，见的都是皇亲国戚，一言不慎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吴老太医趁机教导起自家的小徒弟。 小药童似懂非懂地连连点头，心里对自家师父更是佩服得紧。 苏炫之关上门来，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回，总算将那心中的痛苦发泄了出来。这样养了大半个月，人算是渐渐康复了。 皇帝陛下很是高兴，赞吴老太医妙手回春，特意赏赐了一座府邸，又给他送了几位御厨，命他就住在京城。 景王妃也送了很多财物过去，又请吴老太医隔三差五前来为苏炫之开方调理。到了四五月份春暖花开之时，苏炫之才重新回大理寺上值。 “苏少卿，您总算是回来了。”王寺丞激动地握住苏炫之的手，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感慨说道。 苏炫之看着大理寺院子里开满淡紫色花朵的苦楝树，只觉得恍若隔世。 风吹动他身上的袍子，他仿佛听到如意温柔的声音。 “世子爷，春色正好，您身上的衣衫也该换了。” “这身月白的锦袍最是好看，婢子前日里才做好，世子爷，您穿着它去会友，定然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 微风里，他举起衣袖遮住泪意朦胧的双眼。 他一次次地盼着如意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依旧如从前般笑意盈盈地跟在他左右。 可是他心底里很是清楚，他的如意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跟前了。 “苏少卿，这里风大，您又刚刚大病初愈，还是快进屋子吧。”王寺丞低声唤道。 “无妨。”苏炫之放下手掩饰地轻笑一声说道，“也是，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们快进去吧。” “正是，前日里吴大人还说宋真真的案子已经审完了，只等您回来确认过后便可行刑。”王寺丞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垂首说道。 “好。”苏炫之神色淡然地应道。 王寺丞偷眼瞧他，见他面色如常，心中方才渐渐安了心。 他也听说过坊间传言，说苏炫之这病起得很是古怪，像是中了蛊，别看他如今看着与常人无异，不过是吴老太医医术高明，将那蛊虫暂时压制。 传言那放蛊之人便是他身边的小通房，因他要成婚，因爱生恨，偷偷给他下了蛊。 只是如今那小通房跑路后死了，这蛊虫便无人能解，一旦蛊虫反噬，苏炫之便命不久矣。 苏炫之察觉到王寺丞时不时偷偷看他，笑了笑问道：“怎么，几日不见，你这是不认识我了？” 第98章 施计 “苏少卿，哪有的事。”王寺丞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您身体刚刚康复，属下怕您多有不便。” 苏炫之淡淡一笑，回身往内走去。 王寺丞往小张他们几个努了努嘴，几个年轻人便捧着案卷送了上去。 “苏少卿，这些案卷请您过目。” 苏炫之颔首，取了上头的一卷案卷看了起来。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记载着宋真真犯下的恶行。苏炫之看着看着，无比后悔自己居然没有看出那些蛛丝马迹，但凡他再多一分观察，再多一分耐心，他便能够察觉她的话语、她的行动中的小破绽。 忠宁侯小侯爷为何会无端出现在春风书局？他又为何会挟持如意？一切都是有布局有目的，而他却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与宋真真有关，还将她当成一个临危不惧，知书达礼之人，真是可笑！ 还有那回在明月阁，她对如意百般折辱，还嚣张出言，让她如实相告，说他苏炫之绝不可能信如意，只会相信她宋真真。 而自己果然如她所愿，半句不信如意，还将如意的真话当成是诬陷，借机抢白她，惩戒她，最终让如意心寒，对他彻底死了心。 他是害死如意的罪魁祸首。如意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再留在王府，等待她的是一场不归路，所以才主动提出离开他，千方百计想着要逃走，最终却让她落得个命丧火灾的下场。 苏炫之握住卷宗的手指微颤，自己一个大理寺少卿，却连这些宋真真的小伎俩都看不破，真是枉为查案之人。 “苏少卿。”王寺丞小心翼翼递上茶水，想了想，忍不住说道，“宋真真虽已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可她却一直很是嚣张，说自己不过是死路一条，斩首而已，这辈子吃好的穿好的，也算值了。” 苏炫之抬头看他，目光冷凝，指尖狠狠掐在了掌心。 宋真真她是在挑衅他啊！如意死得这么惨，她死的时候一定是遭受了无尽的痛苦。而她宋真真不过是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死去。 绝不能这般便宜她，这女人作恶多端，害死的人一只手掌都数不过来。若是让她这般轻轻松松死了，简直是对她十恶不赦的褒奖。 苏炫之站起身漠然说道：“去死牢！” 暗无天日的大理寺死牢，狱卒见苏炫之带着一群人前来，连忙殷勤迎了上来。 脚步声，火把的亮光惊动了缩在烂草丛中的宋真真。 她抬起头看到苏炫之站在铁栏杆外冷冷看着她。 “原来是苏世子，别来无恙啊？”宋真真抬起骨瘦如柴的手理了理沾满草屑的头发，声音里居然带着几分兴奋。 苏炫之看了看她布满血痕的脸，转向狱卒蹙眉说道：“她可是重要人犯，你们这是怎么看守的，人都神志不清了，你们都不报告？还有个重要案件要她协助调查，王寺丞，将人安排到好一点的牢房，派郎中先给她看病。” 王寺丞心领神会，立即召了几个狱卒，将人送到关押嫌疑犯的监牢。 “让她洗个澡，换身衣裳，再给她找个郎中看看腿，我看她的腿像是断了。”苏炫之淡淡说道，“还有春天到了，给她送几份杏花糕，要多加些杏花花粉，又香又甜。她这么瘦，我怕她熬不到行刑之日，那就不好了。” “是，苏少卿，属下自会照办。”王寺丞点头说道，带着小张几个往外走。 “师父，这……苏少卿怎病了以后突然像是变了性子，对那位宋真真怎……”小张想不通苏炫之为何这般做，跟在王寺丞身后小声问道。 “不许乱说话，还不快去照办。”王寺丞白了小张一眼。 “可师父，那宋真真并没有断腿啊，这……还请什么郎中啊？这种十恶不赦之人，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何苏少卿要对她这般好？怜惜她瘦了，还要给她送糕点，他莫非对她还有情意，想要徇私枉法。”小张嘀嘀咕咕嚷道。 “你……哎，朽木不可雕也，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亲自来办。”王寺丞像看傻子般看了小张几眼，摇摇头走了，徒留小张站在苦楝树下抓耳挠腮，冥思苦想。 比死牢干净舒爽一百倍的监牢中 宋真真像是做梦一般靠在墙上。 难道说苏炫之这是对自己余情未了，想要救她出去，所以才将她带到这里？这里看守的人少，方便劫狱。 这样想着，她的心突突跳了起来，心中有了几分得意，连忙从破破烂烂的衣襟里取出帕子开始擦脸。 她还没擦完脸，就有几个女狱卒不容分说架起她，将她投入浴桶，用力搓洗了一遍，又给她换上了干净整洁的丝绸春衫。 宋真真觉得自己想对了，心里更是激动万分。原来她宋真真命好，苏炫之定然想通了，知道自己的好，这才会不顾一切来救她。 一个小通房而已，哪有她宋真真知情识趣。以后出了大理寺，隐姓埋名，她宋真真自会另有一番天地。 她刚回到牢房，便有狱卒送上一盒糕点。 望着香气扑鼻的美味糕点，宋真真想都不想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真好吃。”她低声喟叹一声，狼吞虎咽地将糕点一口气吃完了。 这是她被带入大理寺后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 她正做着美梦，想着自己往后要如何筹谋之时，狱卒带了个背着药箱五大三粗的青年男子进了牢房。 “快点治完吧，我就在外头，别弄出什么大动静来。”狱卒说完，就留下那人往外走。 “你是谁？”宋真真看着那人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厉声问道。 “我是来替你治病的，当初我家妹子承蒙宋小姐关照才过上了好日子，我这是来报恩的。”男人低声说道，不紧不慢地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 宋真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药箱里全是木钉铁锤。 “啊……”她正要尖声大叫，却被男子用毛巾塞住了口。 他拿起木钉放在宋真真的膝头，举起铁锤就敲了下去。 宋真真疼得脸色惨白，不过一时就晕了过去。 男子笑了一声，将一瓶药水喷在宋真真的脸上。 看着慢悠悠醒来的宋真真，他缓缓说道：“宋小姐，别晕啊，亲眼看着才有意思嘛。你放心，我呀绝对不会让宋小姐流血的。” 第99章 追问 宋真真满脸惊惧，惊恐地看着他在自己腿上钉着木钉，这锥心刺骨的疼痛让她一次次昏厥过去，又被那人一次次救醒。 “宋小姐，你瞧瞧，我这手艺很不错吧？”男人低声说道，手指在她的膝头按了按，“真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他又从药箱里取出一卷纱布，将她的膝头与脚踝沉沉包裹起来。 宋真真不可置信地看着包扎得一丝不苟的伤处，伤痛与恐惧让她浑身战栗。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谁？”男人收好药箱说道。 宋真真无措地点点头。 “你还记不记得你十岁左右时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她不过是不小心摔坏了你的木梳，你就饿了她几顿，将她卖入妓院，她小小年纪受尽折磨，含恨自尽。”男子怒目而视说道，“她死后，我们才找到她，我不会忘记她手中还拿着那把粘贴得完完整整的木梳。” 宋真真惊愕地看着眼前那个男子，她实在是记不起那个小丫头，从前她一个不高兴，就将身边的丫头发卖了，也不知道曾经换过多少小丫头。哪还想得起谁是谁呢。 “宋小姐，刚刚打入的木钉就是那把木梳做的。”男子惨然笑了笑说道，“这么多年，也算是为我家妹子报仇了。对了，我刚刚忘了和你说，那木钉我是处理过的，呵呵，你一定会很舒服。” 男子收拾好药箱叫了一声狱卒，慢慢往外走去，快到出口时，他回过头啐了一口说道：“恶有恶报，你这种人死了，定会被投入十八层地狱，抽肠挫斩，热铁浇身，永不超生。” 宋真真想要大声喊叫，只觉得浑身又酸又疼，像是被虫蚁啮噬，蚀骨的疼痛让她绝望地瘫倒在地。 “苏少卿，一切都处理完毕。”王寺丞低声禀告。 “好，别让她自尽。”苏炫之抬眼瞧他低声说道，“好吃好喝供着她吧，别忘记，每日给她提供一盒杏花糕，一定要看着她亲眼吃下去。” 王寺丞当然明白他的心意，从前总总，他也曾耳濡目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正是最好的惩罚之道。 苏炫之从大理寺回府，刚进门，就被人一拳打在了肩头，他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正想看清是谁这般没轻没重，就见苏策一张黑沉的脸怒目而视，冷冷看着他，手中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小皇叔！您回来了！”苏炫之揉着肩头又惊又喜地叫道，“北疆那边多亏了你，要不然不知多少生灵涂炭。” “你……”苏策见他这副样子终究不忍再挥拳打他。 “小皇叔，我知道您这是对我失望了。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想亲自去追寻如意的下落，可是京中局势多变，我不敢……我怕我因为自己的私心，害了京城的百姓，让皇祖父失望。”苏炫之垂下眼帘沉声说道。 “可是我明明派人告知你如意的去向，你为何就这般无用，让你找个商队，又不是让你寻只蚂蚁，你手下那些人是死人？也是，你那几个手下都是些废物。”苏策咬紧牙关说道，“早知你这般无用，我……我派自己的亲信去寻，也许早就找到了人。” 苏炫之哑口无言，是啊，为何自己这般无用，让如意她葬身火海。 “我问你，你可曾亲眼见过如意的尸首？”苏策的眼神咄咄逼人。 “小皇叔，您的意思是如意她还活着？”苏炫之的心头突然升起一丝希望。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苏炫轻叹一声说道，“我走了。” “小皇叔，您告诉我，如意她是否还活着？”苏炫之拉住他的胳膊焦急万分地问道。 “谁告诉你她死了，你就问谁，我哪知道啊！”苏策甩了甩胳膊说道。 “追风他，他也已经死了！”苏炫之眼神迷离，黯然说道，“不过他对我向来忠心耿耿，他不会骗我，他的字我认得。” “既如此，那如意便是死了。”苏策看了他一眼，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死了就死了吧，你也别装出一副要死要活情圣的样子，死了的人，谁稀罕啊。等过段时日，你娶妻生子，就再也没有空想起她了。” “小皇叔，”苏炫之苦笑一声说道，“我这辈子除了如意，再不会娶妻生子了。” “你，”苏策抬手指着他，摇了摇头说道，“炫之，话可不许说得太满。即便你不肯娶妻，你父王母妃也不会同意，还有你皇祖父，更是不会答应。你等着吧，说不定，他还会给你指婚。你还敢抗旨不遵？” “小皇叔，我问你，你为何这般关心如意？你不是向来与她不对付？”苏炫之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题，冷声问道。 “还不是我一回到京城，就听说你为了一个小通房疯了，所以我这才马不停蹄地先来景王府看看你到底疯成什么模样！”苏策轻咳几声淡淡说道。 “原来如此。”苏炫之凝眉看他，一眼便看出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莫非？不会的，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小皇叔向来看如意不顺眼，又怎会对她有男女之情。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我们皇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为了一个女人疯疯癫癫，真是太没用了！”苏策瞪了他一眼说道。 “小皇叔慢走，一路辛苦了。”苏炫之一本正经地朝着苏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哼！”苏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闻声赶来的景王见苏策气呼呼的模样，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炫之，你小皇叔这又怎么了？来无影去无踪的。”景王不知道他出京的任务，只以为他一直在京中，见苏策灰头土脸满面风尘，一时间很是无语。 “还不是因为那些传言，他觉得我丢了皇家的脸。”苏炫之神色黯然。 “炫之，幸而你的病总算是好了，父王想过了，往后你只要在大理寺好好干，父王会全力支持你。”景王看着消瘦的儿子，心里也有些后怕，若是他真出了事，那自己一脉也就算是完了。 第100章 春去春又回 苏炫之笑了笑，心知父王这话倒是有几分真意。毕竟灿之的病一时半会好不了，人天天瘫在床榻上，眼斜口歪，根本就是个废人。 他想过了，从此以后，他要好好收敛心神，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公务上，这样他才不会有闲暇想起如意，这样他的心才不会这么那么痛。 “母妃，我暂时不会考虑婚娶。”主院内，苏炫之跪在景王妃跟前眼神坚定。 “炫之，母妃知道你的心情，可是你终究是世子，你……”景王妃说着说着，眼里隐隐有了泪光。 “母妃，您还年轻，不如与父王再生个弟弟，往后儿子便将世子之位让给他，也好将那爵位传承下去。”苏炫之低声说道。 “你……”景王妃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的好儿子居然打的这般好主意，让她哭笑不得。 这段时间，因着苏炫之的病，她与景王两个从水火不相容渐渐缓和下来，倒多了那么一点点相濡以沫的感情。 这几日，景王常常想要和她示好，有事没事逗留在主院，只是她总是端着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景王望而却步。 朱嬷嬷总是劝说她不要推拒了王爷的一番心意，王爷定是知道了王妃您的好处，这才想着回心转意，要与她好好过日子。 可是她却早已死心，不想过那种患得患失的生活，不想再在那个男人身上投入一丁点的感情，更不会再与他生孩子，她有一儿一女足够了。 “母妃不会再有孩子，但母妃也不会逼你，只是你要记住，你永远是景王世子，任何人都不可能代替你，你要想清楚，你要选择的路必然不好走。”景王妃双手扶起苏炫之坚定地说道。 “母妃。”苏炫之望着景王妃坚定的眼神，心里多了一分感动与愧疚。 天底下只有母妃才是那个无条件为他真心付出的人。 十天以后，大理寺内。 “苏少卿，宋真真已被带回死牢。”王寺丞扬眉说道。 “好。”苏炫之抬眼看他，见他眼中隐含笑意，便心知肚明。 “生不如死。”王寺丞小声说道，“她浑身的红疹已经糜烂，与衣服黏在了一起，双腿关节肿胀，肿得如同猪蹄，只要一碰，就流出又臭又腥的黄水来。” 苏炫之的眼里渐渐有了笑意。看来她离全身腐烂的日子不远了，他留着她，就是要让她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身子一寸寸烂掉，最后才是死亡的来临。 “苏……炫……之……你不是人！”宋真真躺在湿冷的草堆上，声嘶力竭地嚎叫着，身上的脓血引来了无数只苍蝇在她身上吸食产卵。 第一批蛆虫已经在她身上蠕动，偏偏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恶心的虫子在她身上为所欲为。 “让我死吧……” “别叫了，你还不会死，死了倒是便宜你了。”周小姐戴着面纱站在铁栏杆外头冷冷看着她。 “你……你这是来看我的笑话？”宋真真猛然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你这个毒妇，毁了我一生，实在是罪有应得。”周小姐搀扶着母亲的手狠狠说道。 “哈哈……你不过是个娼妓，再没有人会要你，你又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种话。”宋真真放声大笑，那张脸如烂了的桃子一般脓血飞溅。 “我做过娼妓还不是拜你所赐，娼妓身子不干净，但内心还是干净的。可是你连娼妓都不如。”周小姐冷笑着说道，“你为了自己的利益，与别的男人勾搭，自以为将男人掌控在股掌之间，可笑的是那人却是造成你们宋家全家覆灭的罪魁祸首，不，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 “你……你骗人！”宋真真双眼圆睁，她一直想不明白，爹爹心思深沉，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运筹帷幄，一步一步才到了今天的位置，为何会一夕之间分崩瓦解，落得个全军覆灭的下场。 “我有没有骗人你自己心里明白。”周小姐嫌恶地看着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取出帕子捂住口鼻。 “好臭！”周夫人啐了一口，“你这种恶毒女人死不足惜，最好一辈子就这样活着。瞧瞧你身上爬满的那些恶心的蛆虫，它们会将你的腐肉慢慢吃完，周而复始，最后你就会只剩下一具枯骨……啧啧啧啧……想想都恶心。” 宋真真这才意识到为何那些蛆虫吃过的腐肉处会长出新的好肉，让她心生希望，却原来他们是想让她一次一次遭受这蚀骨之痛。 她艰难地扭过头去，不再看外头的那对母女。 “是你亲手害死了你的父母，害死了你们宋家一家老小。所以，陛下念你有功，没有将你连株，否则你早就死了。”周小姐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宋真真疯狂地拖着身子爬过来，“他不会，他对我唯命是从，他绝不会背叛我。” “哼！真是好笑。母亲，我们走，看过她的惨样，我已心满意足。”周小姐并不理会她，搀扶着母亲的手慢慢向外走去。 “你骗人！你这个婊子！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背叛我，绝不会！”身后传来宋真真声嘶力竭的吼声。 外面阳光灿烂，周小姐摘去头上的面纱，轻轻地靠在母亲肩头。 “别怕，一切都过去了。”周夫人抚摸着女儿的手说道。 “周夫人，周小姐。”苏炫之从对面走过来。 “苏少卿，多谢你让我们能够看到这个恶毒女人的下场。”周夫人轻声说道。 “我也要多谢你们。”苏炫之淡淡笑道，他知道过了今天，宋真真或许会供出那个神秘男子是何人。 他知道若是这人还潜伏在上京，往后上京城或许还有下一次的腥风血雨。 春来冬去，时光荏苒，五年光景转瞬而过。 又是一年春天，临风居院墙上爬满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粉红蔷薇花。 而在江南的某处，正是“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好时节。 “娘亲，娘亲……”粉妆玉琢的小娃娃乖巧地凑在一位少妇的耳边用软糯的江南口音轻声叫唤。 第101章 安宁 “宁宁，乖乖。”秦如意睁开眼睛看着玉雪可爱的女娃娃踮着脚尖扑在她身上，胖鼓鼓的小手搂住她的脖子。 “娘亲，宁宁要娘亲抱抱。”小女娃格格笑着，脸上露出一对小酒窝。 “哎呀，我的小小姐，娘亲累了，让娘亲再睡一会儿。”立夏擦了擦手，跑过来一把抱起穿着粉红裙衫的小人儿，哄着说道，“小小姐，我们去看园子里的小鱼儿好不好？” “娘亲累了？”小女娃侧头看向躺在床榻上的秦如意，嘟着嘴说道，“娘亲睡觉觉，宁宁去看鱼鱼。” “乖乖。”看着女儿乖巧可爱模样，如意的心都要化了。 “娘亲，娘亲，安安也要娘亲抱抱。”一个穿着墨绿衣衫的男娃娃飞一般地从外头跑进来。 “小少爷，你慢点，慢点……当心吵醒夫人。”立春忙不迭地跟着走进来，一见屋子里一堆的人，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夫人，您醒了，我们这就将小少爷与小小姐带出去，天色还早，您再睡个回笼觉。” 昨夜里，如意忙了一宿，只为了赶制一幅玉堂富贵的绣屏，这是城中大族李老太太过八十大寿的贺礼，前几日，李老太太的孙媳慕名来锦绣阁定制的，说是只要绣屏满意，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往后他们家所有的绣品都在锦绣阁做。 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如意当时就应下了。为保质保量完成任务，如意亲自上手，白天黑夜的，连着干了四五天，昨夜里干了个通宵，总算是将绣屏完工了。这不才刚刚躺下，眯了会眼睛，就被一对宝贝儿给吵醒了。 “哥哥，你不乖。”宁宁用胖胖的小手指着哥哥说道，“娘亲要睡觉觉。” “妹妹，我们快走。”小哥哥宁宁妹妹做了个鬼脸，又噔噔噔地跑出去了，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他又噔噔噔跑回来，动作敏捷地爬上床，一把抱住娘亲的头，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安安想娘亲。”他委屈地扑闪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说道。 “娘亲也想安安，乖乖，你领着妹妹和姨姨们去看小鱼儿，等娘亲睡醒了，给你们做好吃的。”如意满心的喜悦遮也遮不住，她伸手抱住小辰安软软的身子，将脸靠在他圆润可爱的脸颊上。 “宁宁也要……”小辰宁从立夏的怀中挣脱下来，和哥哥一样爬上床榻，抱住母亲的脖子，将小嘴凑上去。 “好了好了，乖乖，娘亲昨晚一宿没睡，你们乖乖跟着我们去后园子看小鱼儿，让娘亲好好睡一觉。”立夏抱起小辰宁，摸了摸她可爱的花苞头。 立春也不示弱，抱起小辰安笑道：“快走，快走，再不走，你们两个就不乖了。” 看着被立夏与立春两个连哄带骗带走的两个小可爱，如意笑了笑，揉了揉额头，抱着抱枕渐渐沉入了梦乡。 五年前，她千辛万苦回到了江南，并没有回到家乡而是在附近的江阴落了脚。 那几个送他们过来的护卫帮她安置了产业，入了户籍，请了帮佣，这才急急忙忙回去了。 如意知道他们舍弃了主人，护送她回到江南，这一路来心里很是煎熬。 因为他们都是顾三爷的暗卫，在主人面临生死关头，他们却没有与他生死与共，这对他们来说就是背叛。 如意满是愧疚地送走了他们，便在江阴附近的小镇安了家。她本是想放立春立夏两个走。她们两个是顾三爷临时雇佣的，并不是死契。 可是她们两个一路过来与她产生了感情，愿意留在江南继续照顾她。如意也便留下了她们，毕竟她们两个在大户人家做过医女，略通一些医术，自己又怀着孩子，很需要她们两个的贴身照顾，以后生下孩子，也好一同照看。 自从吃了吴老太医的药，如意的孕期过得顺顺当当，只是过了三个月后，肚子如同吹了气般涨得老大，如意一时有些担心，可立夏立春两个却是惊喜万分，直称吴老太医真是神医。 原来那次在吴老太医处休养，他便告知她们，夫人怀上的乃是双胎，要她们两个尽心服侍。又说孩子小气，万不要说破，要不然说不定他们就要走。 立夏立春两个半信半疑，夫人才怀上两个月，这位老大夫就能看出她怀的是双胎，这可是她们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的事。 如意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喜的是原来自己肚子里藏着两个宝宝，往后有两个孩子互相扶持，总比孤儿寡母要好得多。可双胎妇人不仅怀孕过程受累受苦，最怕的就是生产。 她知道妇人生小孩子就如同过鬼门关，全凭运气。生双胎更是危险，多少女子因为生产没了性命，这让她更是担忧。 还是立夏与立春两个满满劝慰，又说了老大夫不仅送了药，还告诉她们如何照顾双胎妇人，又如何接生，她们两个保证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帮助夫人产下两个小主子。 如意点点头，回想起吴老太医曾经说过的话，原来有意无意中他早就提点了她，只是自己一时半会没有想得这般深。 怀胎十月，如意生下一对龙凤胎，哥哥取名辰安，妹妹取名辰宁。如今他们两个已经四岁多了，长得活泼可爱。 如意则开了一家小铺子，因为绣工好，铺子渐渐有了名气，她想着孩子大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便咬咬牙在江阴城中盘下了一家绣铺，取名锦绣阁，专做高档的绣品。 因着她设计的绣品新颖别致，让人过目不忘，再加上她选的绣娘都是个顶个的绣功出众，不过一年的光景，锦绣阁便在江阴城中打开了名头，很多顾客慕名而来，只为了定制心仪的绣品。 这不，连城中家中养着绣娘，从不屑于用外头绣品的李家也慕名而来，为老太太生辰定制了一件贺礼。这件事，如意分外上心，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通过了这一关，往后再也不用担心客源。 因着心中有事，她睡得极不安生，稍稍眯会儿眼便起身了，因为下午她要亲自送绣屏去李家。 第102章 苏世子 “夫人，不如叫祝掌柜送过去吧？”立夏见她虽脸上略有些憔悴之色，可却挡不住花容月貌。 她眼见着夫人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渐渐绽放成枝头最美丽的那一朵。江南的水真是养人啊，立夏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惊叹。 “还是我去吧，这绣屏是我亲自绣的，李家夫人若是问起来，我也接口得住。”如意笑了笑，转入屏风后头开始换衣服，出门见客终是要打扮得端方得体。 立夏为她选了一件藕荷色绣着掐丝银花的襦裙，颜色素雅花纹精致，低调而又不显得廉价。 配上一对圆润的珍珠耳环，又在发髻上簪了一枝珍珠做成的蝴蝶，大方而又不失高雅，将她瓷白的脸衬托得如玉般皎洁。 “夫人，您的容色真是越来越盛了，若是您不说，谁都看不出您是有着一双儿女的母亲。”立夏为她抚平肩头的皱褶，由衷赞道，“前日里，对门的媒婆还来打听，说怎没见过你家郎君，您说好笑不好笑。” “那你怎么说？”如意不以为意，笑笑说道。 “婢子当然告诉她，我家老爷在外地行商，忙着呢，偶尔回来不过是你没见到罢了。”立夏肃着脸说道，“那媒婆才不尴不尬地走了，口中嘀嘀咕咕念叨着，一副不信的面孔。” “随她去吧。”如意整理好妆容问道，“安安和宁宁都睡了吗？天气渐渐热了，午睡起时，给他们喝一碗牛乳羹。” “夫人，放心，立春在那边守着，等下婢子嘱咐厨房的王婆子，给小少爷，小小姐做牛乳羹。”立夏一边应着，一边搀扶着如意往外走。 “他们两个如今越来越皮了，你与立春眼看着就要忙不过来了，等过两日买两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过来，也好帮着你们做点事。” 如意抬眼看了看天色，晴朗天空湛蓝一片，阳光温柔洒在小小庭院，院子里的几棵石榴树已经吐出了红艳艳的花瓣。 真好，这就是她想过的生活。五年了，曾经的过往，像是一场梦。只有当她抱着辰安时，小小孩童的那双清澈的眼睛，让她不时想起从前自己曾经以他为天的男子。 马车载着如意与立夏到了李府大门口。 管家带着她们往李少夫人的院子走去。两个婆子抬着绣屏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李少夫人正等着如意将绣屏送过来，见她如约而至，很是高兴。 她端详着眼前富贵大气的牡丹花，玉兰花还有活泼灵动的小猫，连连点头赞道：“锦绣阁出品果然不俗，想来祖母定会满意。” “李少夫人，您满意便好。”如意温声应道，心里总算是放了心。 “娘，娘……告诉你一件事！”一个半大小子急匆匆跑进来。 他没注意有外人在，径直往李少奶奶方向跑过去，哪知被放在地上捆绑绣屏的绳子绊了一脚，身子猛得晃了晃往前一冲，正好撞在如意身上，如意一下子被扑倒在地，手肘落地，狠狠擦在了地上。 立夏与李少夫人同时惊呼了一声，一个扶起自家的宝贝儿子，儿子儿子的直叫唤；一个则是抱住如意，卷起她的袖子查看，衣袖早已划开一道口子，手腕处连着手掌全是血痕。 “夫人，您的手。”立夏心疼地捧住她的手臂。 “没事。”如意朝她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对着李少夫人说道，“小公子可有磕碰？” “我的儿啊，你没事吧？做事总是莽莽撞撞的，还好还好，幸而没有受伤。”李少夫人搂着宝贝儿子上下查看。 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站起身，往如意处看了一眼，脸突然红了，刚刚自己居然跌倒在这个女子身上，这女子长得实在是太美了，比自家的小姑姑还要漂亮。 他不好意思地朝如意笑了笑，尴尬地解释道：“刚刚我急着要告诉娘亲小姑姑从京城回来了，不小心撞倒了您，还请这位夫人莫要责怪，呀，夫人，你的手流血了！” “没事，一点点小伤，回家擦点药油就好了。”如意将手藏在衣袖里，淡淡说道。 “这……管家，你将剩下的钱付给秦娘子，送她们出去吧。秦娘子，家中小姑子从京城回来了，我要过去迎一迎，你手上的伤赶紧找个医馆包一包。”李少夫人满脸歉意地站起身说道，“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们府里的绣活都交给锦绣阁。” 如意一听她这般说，知她是个爽快之人，喜得连手上的痛都忘记了，连声说道：“五娘谢过李少夫人。” 一行人出了李少夫人的院子。 “三小姐她不是说来不及赶回来参加老夫人的寿宴？怎今儿就到了？”一旁的婆子诧异问道。 管家蹙眉看了她一眼，老婆子立即收声不再多话。 如意知道李家有亲戚在京城做官，至于是什么官她并未多打听，想来这位三小姐许是常年住在京城。 到了账房后，管家将银票送到立夏手中，就急急忙忙领着他们出府。 她与立夏两个人与管家告辞便从边门出了府，刚走到门口，就见几辆黑漆马车一字排开停在路边。 不一会儿，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由两位婢女搀扶着慢慢下了马车。 虽看不清那女子的长相，可是如意却直觉这位女子长得极其漂亮。她身上穿着一件淡紫色长裙，头上的饰品很是耀眼。 “夫人，您的手疼不疼，我们快去找个医馆包一包。”立夏担心如意的手，低声问道。 “是有些疼，我们快走。”如意点头说道，往边上靠了靠。 “三妹妹，你回来了？真好，祖母可是一直在念叨你。”李少夫人带着一群人在门口相迎。 “嫂嫂。”李三小姐声音甜美，柔柔唤道，“我也很想你们，要不是苏世子一路相送，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从姨母家赶回来。” “苏世子？”李少夫人大喜，这苏姓可是国姓，不知自家小姑子所说的苏世子又是哪位？ 第103章 风景旧曾谙 “一路上，要不是他悉心照顾，我们也不可能这般顺利回到江阴。”李三小姐娇声说道。 “哎，他人呢？还不快请他进府坐一坐！我这就与祖母说。”李少夫人急着叫道。 “嫂嫂，他还有要务，说是不便入府。”李三小姐往后头的马车看了一眼，略带娇羞地说道。 “那可怎么好？总要谢谢人家一路相送。”李少夫人低声说道，往马车那边走过去。 “嫂嫂，先不要过去，他……他这就走了……”李三小姐拽住李少夫人的手。 李少夫人见小姑子娇羞模样，哪里还猜不到她的心思，她笑容更盛了。 “好好，都依你的。” 若是自家小姑子能够嫁给王府世子，那对李家来说这不是锦上添花吗？至于是哪个王府的，等接下来小姑子自会说出来，她不用着急。 “立夏，我们往那边走。”如意朝着后面指了指，刚刚的话随风飘入耳，她只听到一个苏字。这会儿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她不想再与任何一个苏姓之人有哪怕一点儿的瓜葛。 “夫人，不如我们从这里穿过去，来时婢子看到巷子口那边有家小医馆。”立夏不明所以地拉住如意往前走。 她心里担心着如意手上的伤，夫人擅长刺绣，若真的伤了手，那可就不好了。 她力气大，拖着如意就走。如意想要挣脱已经来不及了。眼前就是一排马车，如意微垂着头，默不作声地疾步跟着她往巷子口走去。 “世子，李三小姐盛情相邀，您不下去歇一歇再走？”马车里，书香轻声问道。 苏炫之抬头直直看向他，黑沉的眸子不怒自威。 “是奴才僭越了。”书香缩了缩脖子，退后一步，想要下车嘱咐车夫启程。 他撩起车帘，正要下车，却见两位女子急匆匆走过，一阵风吹来，带来女子身上的清甜幽香，这香味似曾相识。 他怔怔往前看去，只见前头主仆二人行色匆匆，那穿藕荷色襦裙的女子背影纤侬合度，腰肢曼妙，行动时如弱柳扶风 ，别有一番江南女子的韵致。 “你在看什么，磨磨蹭蹭的？”苏炫之微微蹙起眉头。 “世子，那……”书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苏炫之见他结结巴巴的样子，忍不住起身往外看去，只看见巷子口的那抹浅淡身影一晃而过。 “你认识？”他转头看向书香。 “不……不认识……奴才只是感慨江南女子个个很是精致，着装打扮与京中女子很不一样。”书香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心里很是奇怪，自己怎会被一位陌生女子的背影吸引。 “不认识？那你还看得这般投入？”苏炫之抿了抿唇说道，“还不快走。” “好嘞。”书香跳下马车正要嘱咐车夫，却见大门口走出位白发苍苍的老妪。 见她一身雍容华贵，奴仆围绕，李三小姐贴身搀扶着她，书香便知这位定然是李府老太太了。 好了，世子，这会儿您想走也走不了了。 “苏世子，多谢你送我家婉儿回府，一路上舟车劳顿，还请进府歇息片刻解解乏，我们略备了一些小食瓜果，还请你不要嫌弃。”鹤发童颜的老太太精气神很足，语声洪亮。 苏炫之只好跳下马车与李老太太行礼问安，看着她殷切的眼神，暗自责怪书香做事不爽利。 李老太太见他长身玉立，姿容俊美，更是喜得拉住他的手不肯放。 进了府门，一行人往设宴处走去。 几个婆子抬着一架绣屏让在小路旁。阳光刚好落在一朵大红金蕊的牡丹花上，那花像是活的一般绚丽多姿。更让人拍案叫绝的是那牡丹花下扑蝶的一只猫咪慵懒地举着爪子，圆睁着一双眼睛，简直栩栩如生。 “这是哪家的绣屏？怎绣得这般好，看着不像是江南的手艺。”李老太太不禁顿住脚步，指着画屏问道。 “祖母，这是孙媳妇送您的贺寿礼。”李少夫人见她这般惊喜，心中很是高兴，连忙说道，“是城中锦绣阁出品。” “锦绣阁？哦，这手艺真是不错，看来绣娘是从京中来的。”李老太太慈和地笑了笑。 “孙媳知晓您老人家最喜刺绣，所以找遍了整个江阴才找到了这一家，他们家的绣品与众不同。”李少夫人抿嘴笑道。 “祖母。”一旁的李三小姐忍不住轻声提醒，祖母这是忘记了还有贵客在，说些什么刺绣的话，也不怕怠慢了客人。 “苏世子，老身一聊起刺绣就收不住话头。”李老太太慈和地笑了笑说道，“只因老身从小喜欢刺绣。” “祖母的刺绣，从前在京中贵女中也是出了名的。”李少夫人低声笑道，一眼瞧见这位苏世子颇有兴致地看着那幅绣屏，心中有些诧异。 “苏世子也对刺绣有研究？”她不禁问道。 苏炫之收回目光淡淡笑道：“敢问少夫人，这画屏你可知是谁人所绣？” “应是锦绣阁的东家亲手绣制。”李少夫人很是奇怪，怎京中来的这位贵公子居然对这幅画屏产生了兴趣。 “母亲，那画屏是刚刚那位夫人所绣吧？她真是人美手巧。”小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 “刚刚？”苏炫之凝眉问道。 “正是，是她亲手送这幅绣屏过来的。”李少夫人颔首说道。 莫非……苏炫之脑中闪现刚刚那抹浅淡身影，是她？ “老夫人，少夫人，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办，就不叨扰了。”他微微俯身说道。 “苏世子，您……”李三小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苏炫之已经消失在花木葳蕤的小路尽头。 “祖母，他……”李三小姐红着眼看向李老夫人，心里有些责怪祖母与嫂嫂，没事聊什么绣品，看把人都聊走了。不过，这话她也说不出口。 “哎，好不容易请贵客入府一叙，怎突然就又有事了？真是不巧。婉儿你放心，只要苏世子留在江阴，我们还是有机会请他来府中做客。”李老夫人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 “这位苏世子他是哪家王府的世子？”李少夫人按捺不住，低声问道。 “他……他是景王世子。”李婉儿手指绞着帕子，羞答答说道。 “景王世子？”李少夫人轻声念叨，脸色有了些许的变化。 第104 有病 “嫂嫂，你知道景王世子？”李婉儿见嫂嫂面色一沉忙低声问道。 “三妹妹，我……我们进去再说。”李少夫人脸上立即恢复了笑容，扶住李婉儿的手说道，“妹妹也累了，进里头先吃点东西。” 李老太太很满意自家孙媳妇，行事作风很有大家风范，做事又合她心意，自家大孙子能娶这么个媳妇儿也算是他命里有福。 “嫂嫂，你快告诉我，景王世子他怎么了？”刚进屋子，李婉儿就拉着嫂嫂的手，走到窗台僻静处迫不及待地问道。 “三妹妹，你在姨母家住了一段日子，难道说没有听过他的传闻？”李少夫人试探地问道。 李婉儿扭捏地摇摇头说道：“我平日里一直住在姨母府中，哪知道京中贵人之事，倒是嫂嫂你，从小在京中长大，又有亲哥哥在京中为官，定然消息比妹妹灵通。嫂嫂，你快告诉妹妹，景王世子他……” 她咬了咬唇，有些慌乱地说道。 “三妹妹……”李少夫人想起从前哥哥所说，又见眼前少女春心萌动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都说五年前，景王世子被他的小通房下了蛊，得了疯病，幸而被一医术高明的老太医所救。” “啊……居然有这事？可是，如今都五年过去了，苏世子他……他应该解了蛊，是个正常人了。”李婉儿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苏炫之他辩白道。 “三妹妹啊，你有所不知，这五年来，你知道他为何没有婚娶吗？他可是皇帝陛下最钟爱的皇孙，如今又是位列大理寺卿，不知道有多少贵女都想嫁给他呢。”李少夫人压低声音说道。 “他……他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了。或许是因为他……他眼界高，一般的小娘子入不了他的眼。”想起苏炫之温润如玉的一张脸，李婉儿不禁春情荡漾，若是能嫁与他为妻，那该有多好啊。 “三妹妹，你定是不知，每回景王妃要为他相看，定下未来世子夫人，他便会发疯。他发疯之时，什么人都不认识，只知道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不睡觉，口中喃喃自语，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人说话，你说吓人不吓人？”李少夫人捂住嘴，摇头说道。 “更为吓人的是，上一回皇帝陛下要为他赐婚，赐婚的圣旨还没写好，正在大理寺处理公务的苏世子就晕了过去，醒来时神志不清，疯言疯语，吓得皇帝陛下赶紧作罢，再也不敢为他赐婚。这不，这位苏世子也该有二十六七了吧？和他年岁相仿的皇家子弟哪个没有婚娶……” 李少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时而感慨，时而疑惑，时而叹气，直说得李婉儿心头冰冷一片。 “三妹妹，不要怪嫂嫂多话，这位苏世子，我们家可消受不起，妹妹你貌美如花，可别将一腔心思放在这样一个人身上，虽说他如神祗般高不可攀，但……” “嫂嫂，我……”李婉儿一腔小女儿的旖旎心思，瞬间化为泡影，她微垂下头，生生憋住就要流出来的泪。 苏炫之衣袂如风，疾步走出府门。等在门口处的书香与染墨两个摸不着头脑，忙跟在他身后。 “世子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了？”书香茫然问道。 苏炫之望着空空的巷子，按了按眉心，自嘲地笑了笑，他这是真的疯了，不过是看到一幅精致的绣屏就以为如意还活在这个世上，殊不知这么多年来他踏遍了山山水水，都没有找到如意的踪迹。 他也曾去过那个密山小镇，探查过那次火灾，所有的人都说那一晚住在迎宾客栈的客人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死了。 客栈早已化成灰烬，只有黑色的焦土显示那场火有多么猛烈。 如意她或许真的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只是他从来不愿意相信她就这般无声无息地死了，死在那遥远的北疆。 苏炫之握紧挂在腰间的香囊，里面放着他从那里挖来的一抔焦土。 书香看出了他眼底的那抹忧伤，小心翼翼打开车帘。 “先去对面街上买些吃的垫垫肚子，然后去望月山庄。”苏炫之沉声说道。 望月山庄就在江阴城郊不远处，是外祖父送给母妃的嫁妆，从前母妃还曾带着幼小的他来过此处。 这一次他来到江阴名义上是皇祖父嘉奖他公务勤勉，特允他出京游山玩水，休整一段时日，实则他是带着秘密要务而来。 如意坐在小医馆里，听着那山羊胡郎中唾沫飞溅，说得眉飞色舞。 “这位娘子，你怎这般不小心，这么好的皮肤，啧啧啧，擦伤成这样，若是留下疤痕可就不好了。我们这里正好有上好的祛疤膏，你要不要来一瓶？那可是上京宫里头皇后娘娘才能用得上的。怎么，你别摇头，不信？是真的，你听我说……” 那胖胖的坐堂郎中一边替如意包扎，一边喋喋不休地推销着祛疤膏。 立夏被他说动了心思，小声问道：“郎中，真有你说得这般好？要不来一瓶，什么价格？” “哎，这位小娘子真是识货。”胖郎中笑了，从柜台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往立夏手中塞，“保证用了它，你家夫人这双玉手洁白如玉，不留丝毫疤痕。” “立夏，不用。”如意站起身，摸了摸包扎好的右手说道，“我皮肤好，这小小伤口不会留什么疤痕，你忘了我从前脸上的红疹？” 立夏突然想起从前夫人满脸的红疹，不过一段时日，便恢复如初，于是放下药瓶，感慨地说道：“夫人，要是爷在，您就不用这般辛苦了。” “哎哎，小娘子，你可别不当一回事，万一留下疤，可别后悔，这瓶药，我就算半送半卖，收你一半的价格，五两银子大甩卖了！”胖郎中见到手的鸭子要飞，连忙说道。 “多谢了，这是诊金，我们走。”如意放下诊金，拉着立夏就走。 两个人一口气走了很远，这才站住。 “什么药要五两银子，真会骗人。”如意摇头气喘吁吁地说道，“有这钱还不如买点吃的。” “夫人您啊，总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立夏叹了口气说道，“爷上回传信过来，这两日该到了，从此以后夫人就不用太辛苦了。” 第105章 惊鸿一瞥 立夏与立春两个并不知晓她与顾三爷的关系，如意也并未说破，有些事不如就这样吧，只要当事人明白就好，她并不想解释太多。 因而她们两个一直以为安安与宁宁是顾三爷的孩子。 自从如意在江阴城郊安家之后，顾三爷时不时派人给她送点银钱，如意将这些钱都存了起来，她知道已经用了他不少钱，要不然当初她也无处立足，还有那锦绣阁也是靠着他给的安家费才盘下来的。 不过如今锦绣阁的生意渐渐上了轨道，如意盘算着过不了多久，就能将欠顾三爷的钱全部还清了。 想着他过两日便要亲自来看她，五如意心中有着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这五年来，如意从他送来信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如今已在那边站稳脚跟，带着自己的母亲一同生活，想来他一定是已经娶妻生子，过着美满生活。 “立夏，去春芳斋买几盒桂花糕，立春她最爱吃，想来今日她管着那两个小不点，定是受累了。”如意想起自家一双可爱的小娃娃，心里满是喜悦。 “夫人，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瞧瞧您的手，那郎中看着有些不靠谱吧？”看着夫人包成粽子般的手臂，立夏有些忧心忡忡。 “不会吧，就这么点小伤，又不用太高的医术。”如意看了眼自己的手，无奈地笑了笑。 “哎，你们是在那家医馆看的伤？”一个过路的婆子见她们两个走过来低声问道。 “是啊。”立夏见她长得慈眉善目，便与她搭讪起来。 “你们呀，哎，这么俊的小娘子，可别……”老婆婆欲言又止地说道。 “婆婆，这家医馆没问题吧？”立夏急了。 “你们不知道，他们家，啧啧，但凡去他们家看病的，你就别想好了，三五次都看不好，慢慢给你拖着，不把你身上的钱榨干你就别想好。姑娘，趁这会儿，赶紧找个靠谱的大医馆瞧瞧，别到时候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手残疾了。”老婆婆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去的时候，那医馆可是一个病人都没有吧？那就对了，附近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德行。” 说完她看了眼如意，惋惜地摇了摇头，匆匆走了。 “夫人，这可怎么办？都怪婢子，以为这家医馆离得近，哪知却是个黑心医馆。”立夏听了直跺脚，“我们快走，前面大街上有家回春堂，我们去那里看。” “立夏，别慌，我不过是擦破点皮，至于你这般着急。”如意拉住她的手说道，“回去吧，等回去拆了那纱布，你帮我上些药膏就好了。” “不行，不行，夫人，一定要去回春堂看看，万一那黑心的医馆给您下了留疤的药，他们还指望着卖那天价的祛疤膏呢。” 立夏不容分说，拉着如意就往前走。 春日午后，微风徐徐，街头人来人往，如意不好与她争执，只好随着她往大街那边而去。 回春堂就在热闹的西门大街上，如意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顺着人流往前走。 泰丰楼靠窗的包间，苏炫之倚在高背椅上闲闲往下看去。 要不是书香墨影两个非拉着他上来，他才没有心思来这里用膳。 “世子，这家的叫花鸡是一绝。”书香拿着菜单殷勤说道。 苏炫之抬了抬手，目光随意瞟向对面的怡春院，那是江阴最大的花楼，即便这会儿还没到迎客之时，但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做小生意的小摊贩。 菜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这种大酒楼的伙计都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这位客人非富即贵。 “这位公子，我们这里有弹琴的姑娘，公子是否……”伙计话还没说完，就被书香轰了出去。 他知道自从如意姑娘没了，世子再没有真心高兴的时候，对这些寻欢作乐之事更是没有兴趣。 苏炫之面上并无波动，只站起来倚在窗边观察着人来人往。 “咦，这两位不就是？”书香探过头来惊声说道，“不就是在李府门口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两位女子？” “什么女子？”苏炫之微微蹙眉，朝着书香的视线所及看过去。 “世子是……”书香话还没说完，就见刚刚慵懒的世子如同一阵疾风冲出了包间。 他诧异看向一旁的墨影，见他如自己一般摸不着头脑，立马叫道：“还不快追！” 他们两个急忙追了出去，后头的伙计见人都跑了，急得大声叫唤：“快拦住他们，有人吃霸王餐了！” 眼见着人一拥而上，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而世子早已消失不见，书香取出荷包往伙计怀中一扔，撞开前头的人，灵巧地钻了出去。 苏炫之站在大街往前看去，早已不见那两位女子的身影，他后悔万分，若是刚刚自己从三楼的包间一跃而下，或许他就不会与他们失之交臂了。 “公子，您……”书香好不容易在人群中看到自家世子，忙挤过去问道。 “书香，你说，刚刚那女子是不是如意？”苏炫之攥住书香的领子急切地问道。 “如意姑娘？”书香诧异看他，心想世莫非疯病又发作了，见个女子都以为是如意。 “是不是，你说啊？”苏炫之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公子，放……放开奴才，奴才刚刚没有看清那两位女子的正脸，所以……”书香猛得咳嗽起来。 望着书香涨红的脸，苏炫之慢慢放开了手，低声呢喃：“我不会看错，是如意，就是她，我绝不会看错。” 他内心狂喜，老天真是垂怜他，如意，他的如意居然还好好的活在世上。 “去医馆！”他低声喝道，“她的手受伤了，很可能会去医馆，我一定要找到她。” 回春堂一角，老大夫看了看如意的手说道：“夫人，你幸亏来了我们回春堂，要不然你的手铁定要留疤了。” “大夫，那黑心医馆给我们夫人用了什么药？真是太气人了！”立夏气得柳眉倒竖。 第106章 擦肩而过 “姑娘，他们根本就没给你家夫人清理伤口，就随便弄了点劣质药膏往上一糊，哎呀，这也太过分了！这天儿眼看着就热起来了，还把受伤的手包成这样，这不是存心让伤口化脓嘛！”老大夫边摇头边念叨。 “真是太黑了，我得去找他们理论理论！”立夏气呼呼地说，要不是那个好心的老婆婆提醒，她们可就被坑惨了。 “算啦，姑娘，那些能长期为非作歹的，肯定都是有背景的。”老大夫压低声音道，“你们可惹不起，而且你们两个又是妇道人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些人迟早会遭报应的。”如意淡然说道，这几年她见多了世间的冷暖，也看惯了那些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 老大夫帮她处理好伤口，又嘱咐她这几天千万不能沾水，然后把一瓶药膏递给立夏。 “我们回春堂的药膏可不会骗人，放心吧。”老大夫乐呵呵地说，“过两天要是还没好，就来找我。” “谢谢大夫。”立夏付了诊金和药费，扶着如意朝门外走去。 “快回家吧，再不回去，我怕立春她该着急了。”如意想起那对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满脸都是温柔的笑容，恨不得马上飞回家，把两个小宝贝紧紧地抱在怀里亲一亲。 “夫人，那您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隔壁买点吃的，再给两位小主子带些小玩意儿。”立夏笑着说道，她知道夫人这是想小少爷和小小姐了。 “好，快去快回。”如意点点头。 立夏扶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如意端坐于一群候诊者之间。 邻座的大娘怀抱着一个幼儿，满面愁容，那娃娃面色赤红，呼吸短促，显然病情颇重。 如意做了母亲后，最见不得小娃娃们受苦，忙急着说道：“大娘，您怀中幼儿看着病得不轻，稚子年幼，体娇力弱，切不可拖延，误了病情，您快与众人言明，让娃娃先行就医。” “夫人，您有所不知，这孩子命苦啊，小小年纪双亲皆亡，就剩下他一根独苗。只可惜我老婆子没用，手头紧巴巴的，实是苦了这孩子。上回的诊金尚是赊欠回春堂的，这回我真的是无颜再求……”大娘说完，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如意望着她怀中烧得迷糊的孩子，悄然自荷包中取出几钱碎银，塞入大娘衣兜，起身说道：“大娘，小娃娃的病情实在是耽搁不得，您速去就医。” 说完，她便向外走去，实不忍再睹如此幼小的孩子受苦。 “这，夫人，这如何使得，我……我……”大娘抱着孩子追出，早已不见如意的身影。 “世间到底还是善人多啊。”她喃喃自语，抱着孩子轻轻拍打，无神的眼眸中透露出几分希望。 如意沿着台阶朝立夏所去的方向走去。与此同时，回春堂内，苏炫之正焦灼地拨开人群，寻觅如意的踪迹。 “诸位可曾见过一位身着藕荷色衣裙，年方二十余，容貌甚美，手上缠着纱布的小娘子？”书香与墨影二人一边找寻，一边询问回春堂中众人。 “未曾见过。” “未曾见过。” …… “我见过那位夫人，她刚刚走了。”抱孩子的大娘回过头大声说道，“她真是个好人啊，走的时候还给了我看病的钱。她呀，真是个活菩萨，心肠好，人又长得好看。” “她……她去了哪里？”苏炫之上前一步，沉着脸问道。 “公子，你一定是那位夫人的郎君吧？我看着你们两个郎才女貌很是登对。”大娘脸上露出释然笑容，“真好，真好。” 苏炫之心内一喜，语气瞬间变得温和：“大娘，那你可曾知道我夫人去了哪里？” 书香站在他后面默默低下了头，他家世子这是真的将如意姑娘当做了自己的夫人。 可是，那位女子到底是不是如意姑娘还未可知？世上相似的人这么多，如意姑娘是死是活都还不知，世子爷很有可能是认错人了。 他最怕到头来，他们找到的人根本就不是如意姑娘，世子爷的希望破灭了，他会不会受刺激？ 书香心里头七上八下，既想着要早点找到那位姑娘，又怕找到后，最终带给世子爷的是无尽的失望。 “这……我也不知道，她刚刚才走，你们快点出去或许还能追得上。”大娘指着外头说道。 苏炫之立即转身飞也似地往外跑去。 外头人声喧嚣，人来人往，哪里还有如意的影子。 “你们往这边走，我去那边看看。等下我们在这里集合。”苏炫之朝书香说了一句，往东飞奔而去。 泰丰楼门口，立夏见如意等在那里，嗔怪地说道：“夫人怎找过来了，人这么多，要是撞到手上的伤口可就不好了。” “我不是没事吗？你这是买了什么呀，好香。”如意吸了吸鼻子笑道，“一定又是叫花鸡，我最喜欢吃这家的叫花鸡了。” “夫人真是厉害！一闻就闻出了他们家招牌菜叫花鸡的味道。”立夏挑起大拇指笑道，“走，张伯在城门口等着我们回去，我们从后街走，那边人少。” 两个人说笑着拐入泰丰楼的后门。 苏炫之遍寻无果，有些沮丧地往回春堂走去。突然他发现人群中有个穿藕荷色衣裙的女子，与一旁的女子小声交谈着，手中还举着一个糖人。 “如意，是如意。”苏炫之喜不自禁，连忙跑了过去。 “如意，如意……”他大声叫道。 女子回过头来，一张鹅蛋脸与如意确实有几分相似，只是那面容很是陌生。 女子见一位身着墨绿锦袍，姿容不凡的公子一脸深情地看着她，羞得脸上顿时浮起一抹红晕。 “抱歉，我认错人了，姑娘与我一位故人极为相像。” 女子见苏炫之一脸的落寞，于是紧抿唇角，赶紧拉着同伴走了。 苏炫之站在原地，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满心都是失落。 书香轻声劝道：“世子，这天下相像之人众多，莫非刚刚您是看花了眼？” “不是她，她右手完好，并没有包扎。”苏炫之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道，“走吧，继续找。” 城门外，如意透过马车车帘看着路边热闹景象，满心里想着都是安安与宁宁，今日虽说伤了手，可终究做成了一笔大生意。 夜色朦胧中，苏炫之脸色铁青，沉默良久，他对着书香与墨影说道：“明日先去查一查那个锦绣阁。” 他总觉得那幅绣屏似曾相识，而那两位女子又是在李府门前与他们擦肩而过，他直觉认为她们或许就是锦绣阁的人。 第107章 芙蓉玉佩 “娘亲，娘亲……” “娘亲，娘亲……” 如意刚进院子，就见两个糯米团子一边喊着一边扑上来抱住她的腿。 如意的心都快要化了，有这么一对可爱的宝宝，她这一生也算是值了。 “娘亲抱抱。”宁宁娇软的声音就像是要流出蜜糖来。 “哎呀，夫人，您的手？”跟在后头的立春一眼看到如意包扎的右手惊呼一声。 “没事没事，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皮。”如意笑着说道。 “娘亲，手手，疼疼……”小安安听懂了立春的话，仰头看娘亲的手，一双凤眼里满是担忧。 这个小顽皮，最会心疼娘亲。 “娘亲，疼疼。”小宁宁听了哥哥的话，也跟着叫道。 如意蹲下身子，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闻着孩子们身上甜甜的奶香味儿，轻声说道：“乖乖，都是娘亲的乖乖宝贝，娘亲的手不疼了。” “夫人，您可别用劲，当心你的手。”立夏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想着，夫人总算是苦尽甘来，等三爷回来，她就不用太操心了。 她知道三爷是成大事之人，虽然她并不清楚三爷到底是做什么的。 如意被两个小可爱亲了脸颊，又叽叽喳喳告诉她，他们两个在娘亲不在的时候都很乖，都有听立春姨姨的话。 如意笑着说道：“娘亲知道你们两个都很乖，娘亲奖励你们，给你们带了好东西。” 立夏忙走过来，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两个彩纸做的小风车。 “宁宁要这个！”小宁宁放开娘亲的脖颈，选了一个红色的风车。 小安安向来以哥哥自居，见妹妹选了大红色的，他便接过立夏手中的蓝色风车，还不忘记小大人般提醒妹妹：“妹妹，我们一起去玩，娘亲要休息。” “真乖，去吧。”如意站起身，看着立春带着两个小娃娃往后园而去。 “夫人，您快去歇歇。”立夏扶住如意的臂膀说道。 “可惜我这手，哎，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眼看着夏天就要到了，我们也该上一些夏天用的团扇和披帛了。”如意望着庭院中那棵硕大的石榴树若有所思地说道。 “夫人，您呀，就不要太操心了。前日里祝掌柜还说我们今春这一季桃花朵朵的香袋香囊，还有帕子、肚兜可是卖得极好。今日婢子细细瞧了，大街上有好几个小娘子都用着我们锦绣阁出品的香囊。”立夏笑盈盈说道。 如意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这些都是大路活，薄利多销，赚的是人气，往后要是接下李府的针线活，那才算是在江阴城中站稳脚跟了。 “三爷他就该到了吧？”如意想起立夏的话，看了看天色说道。 “也就这两日了，快的话，明日就该到了。”立夏轻声答道，“夫人，您放心，该准备的东西，婢子与立春两个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如意点点头，想着幸而前段时日自己为他赶做了一批衣袜鞋帽，要不然她这手可不能做了。 想着也不知是他一个人前来，还是带着家眷，如意心中略有些忐忑。虽说一直有书信来往，可他们之间仅仅相处过这么短短的几天。 算了，不去想这些了，就将他作为自己的恩人对待吧。 望月山庄，夜已深，一弯新月斜挂在天际。 苏炫之辗转难眠，索性披衣起身，一推开门，皎白月色朦朦胧胧照在庭院，有不知名的虫子在轻声鸣叫，看来江南的夏日就快要来临了。 “世子。”书香听到动静跟了出来。 “你去睡吧，我在这里走走。”苏炫之低声说道。 “世子，奴才也睡不着，不如陪您走走。”书香挠了挠头说道，暗自打量了眼世子的脸色。 阿弥陀佛，还好还好，他脸色并无异样。 书香最怕他突然间又疯了。这里可不比上京，若是世子疯了，他与墨影两个可搞不定他。 苏炫之并不答话，只慢慢往前走去。 望月山庄建在半山腰，山下是一个小村落。月色照映下，小小村落错落有致，深深浅浅，如同水墨画。 “世子。”书香低声唤道。 “有什么事就说吧。”苏炫之见他欲言又止，抬眸瞥向他。 “世子，那个锦绣阁奴才已经查到了，是去年才开的一家小绣铺。”书香斟酌着说道，他原打算明日再提，可一想到这事早早晚晚都要有个了结，不如就早点说吧。 苏炫之点点头，听他往下说。 “那东家听说是个年轻妇人。”书香一边说一边看苏炫之的眼神，“因着家中夫君常年行商，膝下又有幼童需要照看，所以并不常来铺子，一年来不过是有事才来，连铺子里的伙计都没怎么见过她。” “夫君？幼童？你这是从哪里打探来的？”苏炫之的眼眸渐渐变得幽深，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书香却听出了其中的狂躁。 “世子，这不是凑巧嘛，山庄里的管家婆子杨妈，奴才昨晚上与她闲聊几句，得知她家儿媳妇就是锦绣阁的绣娘，平日里不用去铺子，有人会来她家派活，只要按着他们的要求完工，自有人来收货结钱。”书香放缓音调慢慢说道。 “她家儿媳妇见过东家？”苏炫之淡淡问道。 书香摇摇头，赶忙又说：“世子，您放心，有了地址，查一下很是方便。” “不许轻举妄动。”苏炫之沉声说道。 “吧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书香低头一看，一块翡翠芙蓉玉佩掉落在地，他正要去捡，却被苏炫之弯腰捡起，他只看到那玉成色极好，在这幽暗的夜里，通透的翠色依然莹润透亮。 “去吧，这件事不用你管。”苏炫之淡淡说道。 “是，世子。”书香垂首退下，后背有些发热。 苏炫之摸了摸手心攥着的那块芙蓉玉佩，迎着月光细细查看。 原来是那条红绳断了，这才会从他颈上掉落，还好，幸而没有摔坏，他微微松了口气。 如意，当年你定是伤透了心，才没有将这块我送你的芙蓉玉佩带上。 如意，再给我一个救赎的机会好不好？ 第108章 贵客 他咬紧牙关，双手微颤，握紧手中的芙蓉玉佩。 如意，若真的是你，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我一定会把你牢牢抓在手中。 沙山村，如意才刚起来，正在立春的监督下用膳。立春心疼她手受了伤，一大早就盯在厨房里，为她炖了补气血的鸽子汤。 “立春，你去帮着立夏照看两个孩子吧，他们也该起床了。”如意喝着鸽子汤催她快走。 “夫人，您可不许倒了。”立春嘟着嘴说道。 “好好，我保证全部喝了还不成。”如意笑道。 她们几个相依为命，她早就将立春与立夏两个当成了自己的姐妹。 立春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外走，心里嘀咕着，等三爷回家，也该再找几个小丫头了，要不然她们两个顾了小的就顾不上大的了。 如意还没喝完鸽子汤，就听外头立夏慌乱的叫声。 “夫人，夫人，三爷回家了。”她一面说，一面急匆匆地走进来，“夫人，您快换件鲜亮的衣裳。” “人呢？”如意噌得站了起来。五年了，他终究还是来了江南。 “夫人莫急，三爷他现在还在江阴办事，他让小厮先来通报。”立夏满脸喜色，“夫人，您能快喝了汤，婢子先给您选一身好看些的衣裳，夫人您平日里的那些衣裳委实是太素净了些。” 如意知她心意，正想解释，又一想，这些事儿说起来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的，再说有些事她也不好说。 “不着急，人还在江阴，你先去整理房间。”如意温声笑道。 “房间早就收拾好了，等会儿婢子再去换一套干净喜庆的床褥。夫人与三爷久别重逢，这一次，总算是安定下来了。”立夏眼中闪着泪光，“夫人这几年来也实在是太辛苦了。等下三爷看到两个小主子都长这么大了，定会很是高兴。” 见立夏絮絮叨叨说着话，如意有些尴尬，想着等下若是三爷带着家眷同行，这两个丫头万一说错了话，那就让人误会了。 “这个，立夏，你与立春说一下，等下三爷来了，你们不许乱说话。”如意收敛笑容低声说道。 “夫人，这……”立夏一惊，她不是没有想过，三爷与夫人这一别就是五年多，虽一直都有联系，可在夫人千辛万苦生下一对孩儿时，三爷都没有露过面。 她又想起三爷是个干大事的人，长得又是人中龙凤，这样的男子或许…… “三爷与我恩重如山。”如意沉声说道，“你们两个记住这个便好，其他的都不必计较。” 如意故意说得有些模棱两可，因为她自己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和这两个丫头说。 “夫人，可是……可是您膝下还有两个小主子，再怎么样，您也要为他们争一争。”立夏急道。 原来夫人真的只是三爷的外室。她很是沮丧，夫人这么好的人，怎就不是三爷的正室。 想着想着，她又有些为小主子鸣不平。这般乖巧的两个娃娃不过是外室子，连归入族谱都不可能，真是太令人唏嘘了。 “立夏，你别想太多，我们能够在这里落脚，能过上衣食无忧平静的生活，这已是天大的福气了。”如意悠悠说道，回想起前尘往事，她早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只是想起景王妃从前的嘱托，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交代的事，自己终究没有替她去办。 不过想来她如今孙辈绕膝，应该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念想了。 用完膳后，如意吩咐厨娘准备丰盛的午宴，又和立夏一起将一应衣裳用具都查看了一遍。 她将自己住的主院让了出来，自己则搬到偏院，与孩子们和立夏立春住在一起。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三爷的到来。如意心中有几分忐忑，但想着三爷是个落拓不羁之人，定不会计较自己的不周。 锦绣阁中，苏炫之端坐在柜台前，一旁的书香取出一件锦袍向掌柜问道：“掌柜，我家公子的这件锦袍破了个洞，不知贵店是否能修补？” “破洞？”祝掌柜诧异问道，这位公子看着器宇轩昂，贵气不凡，又长得如天上谪仙，怎还为了一件破洞锦袍亲自来跑一趟？ “哎，不瞒您说，我家公子是个念旧之人，这件锦袍乃是夫人亲手所置，夫人她……”书香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公子真是个情深之人。”祝掌柜连连点头。 “如果能修补得如同原来一般，钱财不是问题。”苏炫之沉声说道。 书香立即取出钱袋，将一锭银子放在祝掌柜手中。 “这可使不得，这破洞怕是不好修补。”祝掌柜眯缝着老花眼，迎着光线看了又看。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重谢。”苏炫之淡淡说道。 “我们可是打听了，这江阴城中，你家铺子算是一绝，绣娘的手工个顶个的好。实话和你说吧，我们是李府的少夫人介绍来的。”书香慢条斯理地说道。 一听说这位客人是李府少夫人介绍来的，祝掌柜立即打起了精神，叫伙计去请了几个正在铺子里交货的绣娘过来一看。 那几个绣娘一见那俊逸不凡的公子，恨不得立即接了那单生意，即便不要钱也都甘之如饴。 可当她们看到那件锦袍后，都摇头说道：“公子，这活我们可接不了，不是我们不肯接，而是那绣花的手艺实在是太高超，若我们偏要接，那绣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差距太大，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补的，反而不美了。” 苏炫之默默无语。 一旁是书香蹙眉说道：“李少夫人这是抬举你们了，我看你们锦绣阁原也不过如此，倒费了我们公子这大老远地跑一趟，既是这样，我们先回李府用膳再说。” 祝掌柜一听这话，就知这位公子是李府贵客。若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他们与李府的生意只怕就要黄了。 “公子您且等一等，不知您这衣裳要得急不急？我们锦绣阁倒是有人能修补，只是不凑巧，昨日里她伤了手，只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祝掌柜愁眉不展地说道。 第109章 试探 “手受了伤？”苏炫之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双眼紧紧盯住祝掌柜问道。 “是啊，真是不巧。”祝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她是何人？又住在何处？我们想要当面问一问，她到底能不能修补，要不然这不是误了我家公子的时间吗？”书香拿起那件锦袍在他面前晃了晃，满是狐疑问道。 “这，不瞒贵客说，我们东家绣功不凡，不是我吹牛，若是这件锦袍，我们东家摇头，那整个江阴就无人能修补。”祝掌柜说着说着脸上露出几分自豪来。 “我可不信，公子，您说呢？”书香抬头看向苏炫之。 “来都来了，不如前去看一看，若真的能修补，等一段时日也无妨，总不枉我们来这一趟。”苏炫之淡淡说道。 “掌柜的，既是我家公子这般说，那请问你们东家家住何方？我们前去会一会，也好当面确认。”书香跟着说道。 “这样吧，我让小伙计带你们过去。”祝掌柜见他们不像有诈，便叫过一个伙计小声嘱咐了几句。 “掌柜还请问一下你们东家贵姓？”书香趁机问道。 “我们东家夫家姓顾，我们都叫她顾夫人。”祝掌柜回头笑着说道，“她待人极为温柔可亲。贵客放心，若是她能帮得上忙的，定会答应。” 苏炫之面上风轻云淡，可藏在袖中的手却渐渐握紧了。 沙山村，田埂上，夕阳挂在山头，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紫色紫云英花海。 “五娘，五年前一别，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才能与你相逢，你比从前……比从前更添别样风采。”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伸手接过如意怀中的小娃娃，温声说道。 “顾大哥，我亦未曾料到，你会不远千里来江南探望我们。”如意仰头凝视着他，只觉他的面容虽未改变，但多了几分沉稳与睿智，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尽显威严。 这也许就是上位者才有的贵气。想必他在自己的国家已经站稳了脚跟。他如今位高权重，突然出现在这里，或许会有不可知的危险。 如意知道大盛朝如今与北戎和平共处，这五年多时间里，并未再发生过战事，只是两国之间总会有不同的利益冲突，如意担心他这样贸然出现在江阴城郊，会不会引来各路人马的关注。 “我早就想来探望你们，只是国中事务繁忙，我实在是抽不出时间。”顾三爷脸上略有些歉意，“没想到娃娃们长得这么快，都这么大了。” 他将手中抱着的小宁宁高高举起，小宁宁高兴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顾大哥，你此次过来，恐不便久留吧？”如意低声询问，“这里终究不是安全之地。” 顾三爷点点头，眼里满是遗憾，将小宁宁轻轻放在自己的肩头说道：“我离开太久，恐国中有变，所以只能在此逗留短短几天，至于这里，你尽管放心，没人会知道我的行踪。” 他说完往四处看了看，旷野中，只听到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此次他从上京日夜赶路，不眠不休，只为了能与她相见。 “顾大哥，国事要紧。”如意抬起左手将一缕散发拨于耳后，微微笑道，“更何况你出来这么久，又为了我们耽搁了一段时日，家中嫂嫂和孩子们定会记挂，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顾三爷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她，将小宁宁搂在臂弯里。 “娘亲，他是谁啊？”小宁宁从顾三爷的怀里探出头，怯生生地伸出手来要娘亲抱。 “宁宁乖乖。”如意看着小女儿乖巧可爱的模样，伸手将她抱在自己怀中，点着她的额头说道，“他是你们的舅舅，要不是他，说不定就没有你们两个了。” 小宁宁侧头看着娘亲，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听不懂娘亲的话。 如意搂住孩子，轻轻说道：“宁宁啊，要不是舅舅相帮，我们就没有这么好的日子过了。” “舅舅……”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 顾三爷心底的某处化开了。他没有告诉如意，这五年来他早就散尽了父母所赐的姬妾，一个人如同苦行僧般只靠着那一点点念想，努力爬上了他想要的位置，只希望她能够接受他。 可是当他看到眼前女子纯净的不带有一丝男女之情的眼眸，他知道所有的努力都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他曾经想要带她走，给他们母子一个温暖的家，不过是他的一个梦罢了。 在心头无数次徘徊过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说出来，也许连这一点点念想也要没了。 “我们小宁宁最乖了，来舅舅抱，娘亲的手还没好呢。”顾三爷摸了摸小姑娘软软的发，伸手将她接过来。 他想起那个男娃娃不肯让他抱一抱，像一只斗鸡般守着他的母亲，生怕自己带走了她。 果然男孩子与女孩子是不一样的，他好想有一个和小宁宁一样娇软可爱长得与她娘亲一样漂亮的女娃娃。 小宁宁听到了顾三爷的夸奖，羞答答地将脸埋在了他的怀中。 “回去吧。”顾三爷看了眼身后的夕阳淡淡说道，“你的手还没有好，就不要抱孩子了，明日我替你选几个可靠的人，你身边的人也太少了些，那两个丫头都不够照顾你的。” “嗯。”如意点点头说道，“顾大哥，你不用操心。我原想着过几日就找几个实诚的小丫头帮着照看孩子。如今我的绣铺经营得也不错，这一年来渐上轨道，也攒下了不少钱，这回你来，我刚好将一部分钱先还你。” 一听如意要还钱，顾三爷的脸沉了沉，目光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五娘，你把我看成什么了？”他沉声说道。 “顾大哥，我将你当成自己的大哥。”如意咬唇说道，“你让人送我来江南，又帮着我在这里安家落户，我一辈子记得你的大恩大德。如今我有能力挣钱了……” “不要说了，五娘，你要是再这样说，你就是不认我这个大哥。”顾三爷打断她的话愤然说道。 “哇……”怀中的小人儿突然哭了起来，挣扎着要从顾三爷的身上跳下来。 第110章 五味杂陈 “宁宁乖乖，不哭不哭……”顾三爷见怀中的小娃娃哭了，立即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哄道。 “宁宁别怕，娘亲和舅舅不是在吵架。”如意轻轻拍打着宁宁的后背，将她搂在自己怀中。 “宁宁不哭，舅舅和你娘亲闹着玩呢。”顾三爷望着此刻在娘亲的安抚下瘪着嘴，委屈地用蓄满泪水的眼睛瞪着他的小女娃娃，连忙举起手露出笑容讨好地说道。 “舅舅，不许凶娘亲……”小宁宁奶声奶气地说道，“男孩子不许欺负女孩子，哥哥说的。” “好好好，舅舅都听宁宁的。”顾三爷连连点头，举起手，重新将软软的小姑娘抱在怀里。 走过一丛开满白色蔷薇花的小山坡，迎面走来一对老夫妻。 “呦，五娘，这是你家夫君？好好好，终于回来了。”老婆婆笑呵呵问道。 如意微微笑着拉着顾三爷的袖子让在一旁。 “年轻夫妻还是在一起的好，郎才女貌，很相配。”老婆婆口中喃喃自语。 “婆婆，我不在家的日子，多谢你们照顾他们娘儿几个。”顾三爷温声笑道，“等晚上我会挨家挨户来家里答谢。” “哪有哪有。”老婆婆连连摆手说道，“上一回我家老头子病了，还是五娘请了郎中过来，我们呀，全靠她帮扶。” “李婆婆，我们乡里乡亲的，说什么客套话，何况你们也帮了我们很多忙。”如意轻轻笑道。 “年轻人啊，你呀，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好的媳妇，还有一对龙凤胎儿女，我们村子里的人哪个不羡慕你们一家啊。”老公公笑着说道，没有门牙的嘴一瘪一瘪的。 如意目送着这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往那头走去。 “五娘，你……”顾三爷看着她略带羡慕的眼神掩嘴轻咳一声，低声问道，“你可曾想过……想过要找一个人像他们一样相亲相爱，相携相伴共度一生？” “顾大哥，我这样很好，有了他们两个，日子过得平静温馨，铺子的生意也不错，我已经足够幸运了。”如意收回目光，抿了抿嘴，淡然说道，“我又何必自寻烦恼，你说对不对？” “可是……”顾三爷很想冲动地说出来，但还是克制住了，他知道如意对她并没有儿女之情，从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他想，如果当初，他放弃一切，陪着她同回江南，或许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吧？ 可是他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人，也有步步为营，将权利紧紧握在手中的野心，他们终究不是同一路人。 白色野蔷薇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甜蜜香味，微醺的轻风中，如意抬眼，笑眼弯弯看他。 “五娘，你可知苏炫之的境况？”顾三爷侧头看她，心中隐隐一动，莫非如意心中放不下他，所以她才会封住自己的心？ “顾大哥您这是何意？我与他再无瓜葛，我又为何要知道他的消息。”如意微微蹙起眉心说道。 “五娘，他其实……”顾三爷的目光似要穿透如意的心。 他很是犹豫，想要告诉她苏炫之的近况，却又怕她为他牵肠挂肚，不管怎么样，那一双儿女终究是苏炫之的骨肉。 “顾大哥，我并不想知道他的任何事。”如意苦笑一声决然说道，“我说过，我既然已经离开了景王府，就与他完完全全脱离了关系。他娶妻生子又关我何事？他飞黄腾达又与我何干？” “五娘，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他或许……”顾三爷闭了闭眼，决定将他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 “顾大哥，不要说了。”如意面色沉沉，蹙眉说道，“好不容易我们才相见，我不想因为那个人的事不开心。都过去了，过去的人又何必再提？” “五娘，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些。”顾三爷轻声说道，浅金色的瞳仁里闪耀着温暖的光。 “我现在就很幸福，有儿有女，岁月静好。”如意抬眼看她，夕阳西照，红霞朵朵，她的笑颜如一朵盛放的花。 不远处小河边的芦苇丛中，苏炫之握紧手中的拳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锦绣阁的小伙计将他们带到沙山村，又给他们指引了东家院子的方向，便撂下他们回城去了。 苏炫之并没有直接登门拜访，而是在村子外头转了一圈，将村子的地形暗暗记在心里，正想着进村去探一探，哪知刚走到小河边，便发现四周似乎布了一张无形的网，那股子杀气让他顿生警觉。 于是，他立即与书香他们潜伏在芦苇丛中。 “世子！这……她……果真与如意姑娘有些像。”书香呆呆望着眼前不远处的一对璧人，结结巴巴说道。 那女子二十左右的年龄，身姿婀娜，笑靥如花，男子英俊挺拔，眼里柔情似水，还有那个四五岁大的女娃娃，被男子抱在手中，与娘亲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双大而黑的眼睛，笑起来弯成了月牙儿。 “世子，这男的怎有些眼熟？怎好像在哪里见过？”墨影冷不丁问道，他是如意走后才来的，并不认识如意，只看着这男人分外眼熟，特别是他的那双淡金色的眸子，让人过目不忘。 “噤声！”苏炫之低声斥道，幽深的眼眸深邃如海。 书香急忙拉住墨影往后头靠。 苏炫之的眼睛直直盯在那女子的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她身边的那个男子。 如意，果真是他的如意，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虽然她长高了些，也长开了，眉眼比从前更加漂亮更加灵动。 眼前的她身姿曼妙，丰肌秀骨，宛若一朵盛开的水中芙蓉，娇艳而又不失清丽。她完完全全长成了他梦中的模样。 如意，她的如意，她还好好活在这个世上，笑语盈盈，只是不是对着他，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苏炫之胸中五味杂陈，高兴的是如意还活着，酸涩的是他的如意却已是他人妇，还与别人生了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娃。 第111章 原来他是三王子 他胸中早已升腾起了一股怒气，这个男人，他何德何能，能让如意嫁给他，还甘愿为他孕育了子女。 他冷眼瞧去，那男子笑容温和，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似曾相识？他脑海中即刻闪现不久前的那一幕。 北戎三王子？ 如意她居然与他…… 难道说如意的出走不过是他预谋良久的一场戏？不可能，若是真的是他劫走了如意，那他又为何独留她在这江阴的小村，千里迢迢，不能时常相见？ 苏炫之脑中轰然一片，不行，他是北戎三王子，那他周边必有很多暗卫。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想要夺走如意，那更是难上加难。 怪不得这寂寥的小村，会有那么大的杀气。苏炫之找到了答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苏炫之强行按捺住自己跃跃欲试，想要抢回如意的冲动。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不带走如意，自己就有十成的把握，将如意抢回自己的身边。 “快走。”他冷着脸回头看了眼书香与墨影，低声说道，“此处不宜久留。” 书香与墨影两个听闻此话，立即跟着苏炫之往回走去。 幸而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旷野中并无人走动，他们沿着芦苇丛往回走。 “世子，”书香轻声问道，“那位夫人真的是如意姑娘？” 苏炫之点点头说道：“我们快走，她身边之人是我们暂时惹不起之人。” “奴才想起来了，他是那位来京进贡的北戎三王子，奴才在宫门口等世子时见过他，哎呀，他怎会是……”墨影拍着脑袋低声叫道，“怪不得，奴才觉得这般眼熟。” “可是他不是已经回去了吗？”书香诧异问道。 “真是话多，先回望月山庄。”苏炫之瞪了书香两个一眼，心里很是后悔，出来时太急，并没有带太多人，只带了他们两个小厮。 如意与顾三爷回到了家，见立春抱着安安正等在门口张望。 “娘亲，娘亲，你终于回来了。”小安安扑上来挂在如意的脖子上，抽抽搭搭地开始哭起来。 “我们小少爷这是怕三爷将他的娘亲与妹妹都拐跑了，急得都哭了。”立春无奈地摇头说道。 “真是小傻瓜，娘亲怎会走啊，快去，与妹妹一起玩去。”如意抱着他轻声哄道。 “娘亲，安安不喜欢这个叔叔。”小安安窝在娘亲的怀里小声抽泣着说道。 “乖乖，那个是舅舅，我们安安的舅舅，也是娘亲的哥哥。”如意摸了摸小安安的小脑袋轻轻哄道，“舅舅给你们两个带了很多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舅舅抱一下。” 一听有好玩的东西，小安安从娘亲怀里探出头来，脸上还挂着泪水，偷眼看到那个娘亲说的舅舅正抱着妹妹举高高，顿时心里有些痒痒的。 “叫声舅舅，乖乖，舅舅抱你举高高。”顾三爷看着这个酷似翻版苏炫之的男娃娃，心里羡慕极了，苏炫之真是好运气，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平白有了这么一对可爱的儿女。 不过，他暗自想着，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一样蒙在鼓里，时时为了如意装疯卖傻。 京中人人都说苏炫之是被如意下了蛊，只有他知道，他的疯病起先或许真是因为如意而起，可后来也不过是他为了躲避催婚而刻意为之。 可这一切也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如今如意对他根本没有什么眷恋。若不是有这么一对儿女，说不定如意早就忘了他。 看着眼前那酷似苏炫之的一张小脸，顾三爷心里突然又有些怅然若失。 “舅舅……”小安安声若蚊吟，委委屈屈向他示好。 “来。”顾三爷将小宁宁递到立春怀中，接过小安安高高举起，小孩子兴奋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小院。 晚间，顾三爷的小厮带着礼品走遍了沙山村的每一户人家，村里人人都知道了村东头五娘在外经商的夫婿回来了。 这几天来，顾三爷并未出门，只是与如意一同陪着两个小娃娃玩。 不过一天的功夫，安安宁宁都喜欢上了这个舅舅，舅舅的本事真大，一跃而起，就能将停在树梢上的小鸟捉了下来。 舅舅还能帮着他们捉小兔子，陪着他们玩躲猫猫。最厉害而是，舅舅能够一只手轻轻松松举起他们两个，让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羡慕不已。 顾三爷也仿佛忘记了归期，怡然自得地沉浸在这无拘无束的时光里，仿佛这是他生命里最无忧无虑的岁月。 “主子，再留下去恐会有危险，属下一直觉得似乎有人不时在村子内外探查，只是不知他们是何股势力，若是大王子派来的人伺机报复，属下怕他们有备而来，我们势单力薄。” 深幽夜色中，暗卫头子望着乐而忘蜀的顾三爷低声禀告。 “本王自有分寸。”顾三爷沉声说道，“至于老大，他如今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站在庭院里，听着细雨沙沙落在树叶上的声音，脑海里浮现出苏炫之平淡无波的面孔。 是他？ 应该不会，听说他这五年来除了偶尔因为要议亲而疯疯癫癫，其余的时间都废寝忘食地投入到了办案中。 年前他已经被陛下提为大理寺卿，想必更是忙得焦头烂额，怎会突然出现在这个江南小村？ 只是，自己也该快点回去了。他亲眼目睹了如意过着平静安逸的生活，也该彻彻底底放下心来，只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或许，再试一次，给自己一个机会，那样往后的岁月里，他才不会后悔。 顾三爷打定了主意，决定再留几天，与如意再好好详谈一次，做最后的努力。 而此时在望月山庄，有一个人也像他一样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一大早，雨过天晴。 立夏为如意解开纱布，却见如意的手上的伤口虽说好了不少，但仍有几处并未结痂。 “怎这次伤口好的这么慢？定是那黑心的医馆惹的祸，不知道给您下了什么药。”立夏气呼呼说道，“夫人，趁着爷在，不如您再去回春堂瞧一瞧，那老大夫说了，若是伤口不好，让您一定再去复诊。” 第112章 复诊 “算了吧，不过是这么小的伤口，过两天就好了，何必再去一趟。”如意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可不行，夫人您这么好看的一双手若是留疤了，那可就太可惜了。”立夏急着说道。 夫人的手又白又细，虽说时常做针线活，指尖有着淡淡的薄茧，但这几年来，她们日日帮她涂药保养，那双手早就变得光洁如玉，比那些贵妇小姐们的更漂亮。 “也罢，我正好有些事要交代祝掌柜，那便去一趟吧。李府的事也要他去对接，这可是一单大生意，做得好，我们往后锦绣阁名头就能打响，客源上就不用愁了。”如意看着右手的伤口点头说道。 “夫人要操心的事实在是太多。”立夏低声咕哝，想着夫人真不容易，家里没有个男人撑着，到底是不一样的。 像这段日子三爷在，里里外外的事他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要不是夫人不愿意三爷插手她的锦绣阁，三爷早就安排合适的人来帮她了。 要是三爷知道夫人的手还没好，不知道又要多心疼呢。 果然，顾三爷从立春口中听闻如意手上的伤口还未好，急得跟什么似的，拉着她就要进城。 “顾大哥，我与立夏两个去就行，江阴城中人来人往，要是你陪我去，我怕一不小心，暴露了你的踪迹……”如意悄声说道，“我不过去去就来，找回春堂的老大夫换个药，你就在家中带着两个孩子玩吧。” “那也行，你快去快回，我让小厮跟着你一同去。”顾三爷想了半晌才说道。 “不用，不用。”如意连连摆手，“多几个人怪引人注目的，反而不好，我们悄悄地去，悄悄地回便好。” 顾三爷拗不过她，只好看着她们两个上了马车走了。 “夫人，婢子看着三爷他对您情深义重。”立夏支支吾吾说道，“夫人您为何一直要拒绝三爷呢？” 如意知道她这是想岔了，因着他们两个没有住在一起，立夏以为她耍脾气，不想与三爷同房，就像今日，她拒绝了三爷的陪同，立夏更是急得直朝她使眼色，恨不得她即刻同意让三爷陪着一起进城。 “有些事你不懂。”如意淡淡笑着说道，“他终究是要回去的。” “夫人，可是娃娃们，您又为何不告诉他们，三爷是他们的爹爹。”立夏很是不解，明明三爷就是他们的父亲，可夫人却让两个孩子唤他舅舅。 “立夏，别看孩子们还小，可是他们都很聪明，要是他们知道三爷是他们的父亲，往后他们不见了他，天天找我要爹爹，心里会很难过，你说对不对？”如意挑帘看向窗外，她其实并不想与立夏继续聊这个话题。 立夏默默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鼓足勇气说道：“夫人，即便是三爷不能带您和小主子们回家，可是您也该住在上京，这样的话，他也能时常见见你们。” “立夏，”如意放下帘子，正色说道，“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往后这些话不许再提。” 立夏惶恐不安地点点头，知道自己这是僭越了，夫人虽然待她们情同姐妹，可毕竟尊卑有别，夫人自有自己的考量。 “立夏，你与立春两个年岁也不小了，等那四个小丫头能上手了，我就托村里靠谱的媒人，给你们选个可靠的夫婿。若是你们不想留在江南想要回家，我会给你们一笔盘缠和聘金，权当全了我们主仆之情。”如意温声说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留她们两个在身边，耽误了她们的青春年华。 “夫人，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求求您夫人，让我们两个留在您身边，婢子与立春两个不想离开您，更不想嫁人，我们还要帮着您将两个小主子带大。”立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里满是泪花。 “你……”如意没想到立夏反应这么大，连忙起身将她扶起。 “若是夫人不答应，奴婢，奴婢就只有死路一条。”立夏无措地哭泣起来。 “立夏，哎，我也是一番好意，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先留在我身边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意叹了口气说道。 这段时日，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原打算着放她们两个走，可没想到立夏对这件事这般抗拒。也罢，那就让她们留在自己身边吧！ 马车一路顺顺利利到了回春堂门口，立夏小心搀扶着如意坐在候诊的人群中。 “哎呦，这不是上回那位好心的夫人吗？”对面抱着孩子走来的大娘一眼认出了她，欣喜地说道，“上一回要不是夫人您心善，我家小孙子就要没命了。” “原来是大娘。”如意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娃娃的病可好了？” “好了，好了，刚刚看过大夫，说是好得差不多了。”大娘拍打着襁褓中的小娃娃，小娃娃好奇地看着如意，口中哦哦吟吟，煞是活泼可爱。 “那就好，那就好。”如意伸手摸了摸小娃娃可爱的脸庞，心里很是高兴。 “夫人您人美心善，又是个好福气的。您与夫君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哎，今日怎没见您的夫君同来，上一回他找不见您可是急得啊四处询问，真真把您放在心尖上了。”大娘笑着说道。 “夫君？”如意诧异问道。 “是啊，高大英俊，一表人才，我老婆子从没见过生得这般好的郎君。”大娘一边说一边啧啧称赞。 “大娘，您这是认错人了吧？上回来回春堂，我们家爷可没有一同前来。”立夏笑着说道，心里断定这老婆子定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 “啊……不会啊……难道说是我老糊涂了，可是我明明记得清清楚楚，那郎君真是像天上神仙一般俊美，穿着一身墨绿色锦袍，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大娘怀抱着孩子嘀嘀咕咕说道。 第113章 慌乱 “大娘，轮到我们了，我们先走了。”立夏拉着如意就走。 “夫人，这大娘有些神神叨叨，怪吓人的，我们到那边等。”她紧紧扶住如意的手臂，小声说道。 如意摇摇头说道：“没事，她呀，年纪大了，定是看多了人，记错了，把别人的事记成是我的了，你不用紧张。” 回春堂的生意极好，日日都是门庭若市，好不容易终于轮到了如意。 她刚坐下，那老大夫看了看她的伤口，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急着说道：“你这伤口本该就好了，就是因为那黑心医馆给你用了那劣质的药膏，要不是你们当时就发觉不对劲来回春堂就医，你这手啊可是要废了。你瞧瞧，即便上次我给你重新清理过伤口，又用了我们的好药，这里都有些化脓了。” “这杀千刀的，就不干人事，官府也不抓他们这些奸商，真是可恨。”立夏听了愤愤不平地说道。 “姑娘，你别气了，你定是不知道吧，前日里那医馆已经被官府派人给查封了，那些人都给抓起来了，真是大快人心。听闻说是将一位大官的夫人给治坏了，大官一怒之下，要扒了他们的皮！”老大夫眯着眼睛说道，一副八卦模样。 “咦，那大官的夫人也太没眼光了，放着你们鼎鼎大名的回春堂不看，偏就去了那犄角旮旯的小医馆看病，真是好生奇怪？”立夏惊讶地合不拢嘴。 “谁知道呢。”老大夫一边帮着如意清理伤口一边老神在在地说道，“天底下的怪事多了去了，你说对不对？许是那夫人就是喜欢往小医馆钻。” 立夏摇摇头，却见如意的表情有些茫然。 “夫人。”立夏低声唤道。 “我这手不会再有问题吧？”如意掩饰自己的慌张，低声问道。 不会的，一定不会是他，五年多过去了，谁没事还会想起那个曾经侍奉过的一个小小婢女？ “夫人，您尽管放心，”老大夫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一回彻底清理干净了，等过两日就全好了。” 如意谢过老大夫，与立夏两个匆匆赶到了锦绣阁，一路上，如意的心一直有些忐忑。 “夫人，您没事吧？”立夏看出了她的不安，轻声问道。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有些乏了。”如意揉了揉眉心，强打起精神说道。 “那等到了铺子，夫人好好歇一歇我们再回去。”立夏见她脸色略有些疲色，也便不当一回事。 刚进锦绣阁，祝掌柜就迎了上来：“夫人怎这会儿过来，也不打声招呼，我好派人来接。” “祝掌柜不必客气，我这是来回春堂换药，顺便过来看看。”如意扫视了一眼四周，见并无异样，只当自己刚刚是想多了，神色也便舒坦了。 她将与李府少夫人的约定细细与祝掌柜交代了，又说道：“祝掌柜，李府可是江阴城中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只等老夫人的寿宴一办，或许我们铺子的名声就能打开，以后我们铺子里的生意就不用愁了。” “夫人绣功出众，如今连带着铺子里的几个绣娘也都能够独当一面了。”祝掌柜满脸喜色的说道，“我们的绣品以庄重典雅为着，与江南清雅风格迥然不同，那些大户人家很是喜欢，往后说不定很多人会慕名而来。” “祝掌柜，往后绣品的质量方面你要多多把关，那些达官贵人的钱虽然好赚，可出了事我们也惹不起。”如意温声说道，“赶明儿我将想好的花样描摹出来，眼看着夏季就要来临，我们也该出些新产品了。” 祝掌柜连连点头说道：“夫人放心，只是你这手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 ，还请夫人好好将养，赚钱的事可不在一时。” 这时，小伙计端上茶水。 祝掌柜方才拍着脑袋说道：“看我忘了件事，上一回那贵客去沙山村找您，要您帮着修补一件锦袍的破洞，不知夫人是否接下这单生意？” “什么贵客？什么锦袍？”如意诧异问道，刚刚静下来的心又突突跳了起来，怎莫名又冒出个贵客来，还摸到了沙山村。 “河生，不是你领着过去的吗？怎夫人没见到那贵公子？”祝掌柜蹙眉望向那端茶上来的小伙计。 “夫人，掌柜的，那个……”河生挠了挠头，红着脸说道，“那个，那天不是我娘病了吗，我送他们到了村子，将夫人家中方位点给了他们，我就……” “这叫什么个事儿？”祝掌柜黑着脸责备道，“我们还收了人家的定金，可这……夫人连他们的人影都没见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不知？”如意沉下脸，愈发觉得不安起来，颤声问道，“那贵客又是什么人？” “那还是前几天，您送绣屏去李府那天的事了，得知您手受伤了，我还挺着急。”祝掌柜一时也有些慌，想了想说道，“至于那位贵客，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长相俊逸不凡，看人神色疏离，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一股贵气，让人不敢直视。” “那他是否长了一双神采飞扬的丹凤眼，鼻尖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如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低声问道。 “正是，正是，莫非夫人您想起来见过他？”祝掌柜连连点头说道。 “立夏，我们要赶紧回去了。”如意手中的帕子轻轻掉落在地，她像是没有发现，慌慌张张起身说道。 “夫人您这是？”祝掌柜有些不知所措，夫人她这是什么意思。 “祝掌柜，若是那人再来，你一定要将定金退回，就说我手伤得厉害，接不了他的活，请他见谅。”如意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帕子，拉住立夏的手说道。 “夫人……”立夏感觉到了如意的慌张无措，搀扶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看她。 “快走吧，立夏，我有些乏了。”如意半靠在他身上。 “夫人，您身体要紧。”祝掌柜连忙说道。 “祝掌柜，铺子的事你做主吧，这段时间我要与夫君一同回婆家住段日子。”如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中劝服自己绝不能慌。 第114章 送别 如意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清楚地知道苏炫之找上门来了，只是她猜不透他这是何打算？既然都已经找到了她的住处，为何却没有更进一步？难道他这是和她捉迷藏？ 五年过去了，他到底还想怎么样？想起自己的两个宝贝，如意更害怕了。要是他知道了孩子是他的，他会不会将安安和宁宁抢走？ 想起宋真真，如意全身更是吓得簌簌发抖。这女人口蜜腹剑，要是自己的宝贝被带入景王府，等待他们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她不敢往下想。 不行，她要立即带着两个孩子走，绝不能让苏炫之带走他们。 可是，现在她身边还有顾三爷，当前最要紧的事是要先将顾三爷送走。要不然，她怕他与苏炫之起冲突。 她不想自己的事与顾三爷牵扯在一起。两国如今难得迎来和平时期，她不能因为自己搅乱了那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 一路上，立夏一句话也不敢问，只默默陪在如意身边。 她隐隐约约觉得那个神秘的贵客或许与夫人之间有着说不清楚的关系。要不然夫人为何能清晰地描述出那男人的相貌，显然这个男人找上门来了，夫人才会如此惊慌失措。 “立夏，今日之事你千万不要乱说。”快下马车之时，如意对着立夏正色说道。 “婢子知晓，夫人您有什么事要婢子做，您尽管吩咐。”立夏认真说道。 如意点点头，她知道或许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今夜她要说服顾三爷赶紧走。 见如意回来了，顾三爷关心地问了问她手上的伤，知她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傍晚时分，天又开始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伴随着远处沉闷的春雷，一阵又是一阵，空气中似乎也增添了一分烦闷。 早早用完晚膳，立夏立春两个带着新来的四个小丫头领着安安宁宁两个去洗澡了。 偌大的庭院廊前，只剩下如意与顾三爷两个相对而坐。 “顾大哥，”如意打破沉默低声唤道，“你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不如你还是早点归吧。” “五娘，你这是……”顾三爷原本温和的目光冷了几分，心中酝酿了很久的话正想说出口，却被她的这句话生生噎在喉咙口。 “顾大哥，抱歉，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我只是怕你久留此处误了大事。”如意清了清嗓子放柔声音说道，“再者，家中嫂嫂与孩子们定是都盼着你早日归家。” “五娘，其实，其实我并没有娶妻生子。”顾三爷抬眸看她，淡金色的瞳仁里映着她的倒影，“五娘，自从那次重逢之后，我就一直梦想着能与你……” “顾大哥，”如意打断他的话，笑盈盈说道，“先立业后成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想必以后的嫂嫂定是与顾大哥同心同德，能互相扶持的天之骄女。” “五娘，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娶妻生子是因为什么？”顾三爷眸光深邃，语声微微有些颤抖。 “顾大哥，我知道，你一路艰辛，只是不想未来的妻儿受累。如今你已经苦尽甘来，也该娶妻生子了。”如意淡淡笑道。 她不傻，她怎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只是她对他从来没有超越兄妹之情，更何况，她如今膝下已经有了两个与苏炫之的孩子，从未想过再找一个夫婿。他一个异国的王子，更不可能在她的选择之列。 “顾大哥，我很感激你，我很幸运，这辈子能有你这样一位好大哥，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救了我一命，又给了我支持与鼓励。下一回，你若是带着妻儿同来，我定会盛情相迎。”如意笑容清浅，目光中渐渐有了湿意。 虽然她知道，在这个时刻，借助顾三爷的力量，或许可以让他摆脱苏炫之的追逐。可是，她不能，不能利用他，让他为她无辜付出。 如意已经离开了很久，顾三爷怔怔地望着密密的雨幕，自嘲地笑了笑。 如意她终究还是给了他体面，让他保住了最后的颜面，还有机会与她做一对异姓兄妹。 罢了，也算是努力过了，就当是问心无愧吧！ 他伸手接住绵密的江南雨丝，手心里一片冰凉，如同他此刻的心。 这几天，一路路急报传来，压也压不住，他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太久，也该回归北国了。 翌日一早，雨过天晴，天空碧蓝如洗。 “顾大哥，一路顺风，以后带着家眷一同过来。”如意牵着两个孩子的手送他到了村口。 “舅舅，你什么时候再来？”小安安扒着顾三爷的衣襟不肯放，眼泪汪汪地问道。 “乖乖，舅舅有空再来看你。”顾三爷摸了摸小安安的头，在他脸颊亲了亲。 “宁宁也要。”小宁宁也扑过来抱住顾三爷的腿。 顾三爷一手抱起两个娃娃笑着说道：“舅舅不在的日子，你们可要乖乖的，不许惹你们的娘亲不高兴。” “舅舅，我们都会乖乖听话的。”两个娃娃一边一个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乖乖，时间不早了，舅舅要走了。”如意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有些遗憾，她的娃娃们注定没有爹爹的陪伴，不过没有关系，有她在，一切都不是问题，她要给他们两个双倍的爱。 望月山庄。 苏炫之得知顾三爷独自离开的消息，心中很是诧异，他原以为他会带如意和孩子走。他已经筹谋好了一切，可谁知他却独自离开了，让他很是疑惑。 难道他这是声东击西？ 苏炫之这两日早已摸清了三王子的底细。知他这次出使大盛朝，带了一支精密暗卫，若是他要带走如意，自己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世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书香见他沉默不语，面上变幻莫测，一时间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几日，世子像是疯魔了一般，先是将那差点害了如意姑娘的黑心医馆端了，还秘密从京中招来了暗卫，谋划着要将如意姑娘抢回来。 哪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这难缠的三王子居然干脆利落地走人了，这不是正好吗，也不知世子愁些什么？ 第115章 行动 苏炫之陷入沉思，北戎三王子此举着实异常。不过无论他去留与否，他都必须带走如意，他已经再也受不了了，眼睁睁看着他与如意双双对对，恩恩爱爱。 傍晚凉风阵阵，虽已临近初夏，天气却依旧变幻无常。 “立夏，关好院门，唤立春前来，我有要事与你二人相商。”如意端坐于靠窗高背椅上，神色肃穆。 立夏颔首，依言领着情绪有些低落的立春进了房间。 顾三爷走了，立春为夫人深感难过，夫人怎就没有随三爷同行？夫君终日不在身旁，难道不怕被他人抢走？顾三爷年轻英俊，财势双全，夫人不跟着他回去，实在是令人费解。 “立夏，立春，三爷已走，我们也该走了。”如意轻声说道。 “夫人，您是要跟着三爷走？”立春瞪大眼睛，满脸欣喜，“您这样想就对了，夫妻本应相守，三爷对您情深意重。这几日小少爷与小小姐与爹爹相伴，终日笑颜如花，饭量亦有所增加……” “立春。”立夏轻扯立春衣角，不让她继续往下说。 她深知夫人绝非此意，若要离去，今早三爷动身之时，夫人便会相随，又怎会等到现在才说。 “夫人您说的难道不是这个意思？”立春茫然望着如意，双手略显不安地揉搓着。 如意颔首，轻吁一口气说道：“多年来，我与你二人情同手足，有些话便也无需隐瞒。我实话告诉你们，我昔日仇家寻上门来了。” “啊……”立春惊声叫道，“那夫人，您怎就放了三爷走？” “三爷他绝非等闲之辈，乃是能成就大业之人，我不愿成为他的累赘。况且，我与他实则并无关联，安安与宁宁也并非他的骨肉。”如意沉凝说道。 立夏闻言，不禁瞠目结舌，她原以为自己已洞悉一切，岂料夫人与三爷的关系竟如此复杂。 “我与三爷的关系，该言明的我已言明。如今仇家将至，已是迫在眉睫。”如意沉默片刻，抬眼说道，“我别无他求，只盼你们二人能带安安宁宁速速离去，万不可让孩子们落入仇家之手。” “夫人！”立春面色涨红，低声啜泣道，“万万不可，孩子们怎能没有娘亲，要逃我们也应一同逃亡。” “立春，我已深思熟虑，这件事远非你所想那般简单。若我与你们一同逃离，最终结局恐怕是我们皆无法脱身。”如意皱眉说道，“我们与你们分道扬镳，或许你们尚有一线生机。” 如意这几日思索良久，深知倘若苏炫之追来，定然已知晓安安宁宁的存在。然而，他必定会误以为孩子是顾三爷的，如此一来，他们二人兴许还有逃脱的机会。 毕竟，她深知苏炫之的品性，他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因泄愤而取孩子们的性命。只要立夏立春带着孩子离开，他便不会再追查，他的目标定然唯有自己。 只要孩子们安全，她也便安心了，只是孩子们还这样小，正是需要娘亲照料的时候，却要失去了她，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 “夫人，您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立夏白着一张脸跪在了地上，眼里满是无助。 她们两个刚刚听了如意的嘱托，心里七上八下，没有了主意。 “立夏，你快起来，我刚刚所说便是最好的计策。你们两个按我说的办，今晚就走，越快越好，包袱我已经替你们收拾好，你们今晚上坐船离开，前往金陵找我的表舅，他会收留你们。”如意沉声说道。 许是老天有眼，去年她与表舅在机缘巧合之下重逢了。表舅操着一口家乡话，面容与从前变化不大，只是老了一些，他如今已经搬到了金陵。要不是如意长着一双与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表舅一眼认出了她，说不定他们两个又要失之交臂了。 如意得知表舅他早些年一直在京城查找他们一家的下落，又知她被景王府收留，还特意去找过，却被管家赶了出来。 如意对这位表舅心怀感恩，将自己的遭遇避重就轻地告诉了他。只说自己被王妃放了出来，辗转来到了江阴，嫁人生子，一切都好。 只是这件事是王妃自作主张，景王府其他人并不知晓，只以为她已经死了。因而她还活着的消息还需保密，不能与人说。 表舅老泪纵横，给孩子们留了见面礼，又留了地址给她，让她以后有空一定要带着孩子来看他。 他说自己如今积攒了一些家业，在金陵也算是个富户。膝下独子在京城开铺子，经营得风生水起。 如意原想着等孩子们稍大一些就带他们去金陵走走，哪知如今却要骨肉分离。 她积攒了好久的泪水终于在立夏立春出门之后汩汩而下。 安安宁宁，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乖乖在舅公家中等着娘亲，娘亲一定会回来看你们。 立春与立夏简单收拾了行李，背着两个熟睡的孩子偷偷摸摸从地窖下的暗道遁出，这条暗道可是夫人入住之前，特意找人挖的，就怕万一有事能从暗道逃出去。 暗道的出口是村口的树林，她们两个静听了片刻，见外头并无异样，偷偷出了洞口，又沿着河边一条很少有人知道的小路趁夜去了渡口。 在那里，如意早就包了一条小船，只要顺利，十几天后他们就能到达金陵。 寂静的夜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时轻时重，就如同每一个夜晚。 一群黑衣人埋伏在芦苇丛中，看到河边影影绰绰似有人影晃动，正想跟上去探一探，却听到村里传出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不好，难道是有人捷足先登了。他们几个顾不上查看晃动的人影，借着晨雾进了村子。 幸而狗叫声已经安静下来，那小院门口并无异样。 “快进去。”有人低声叫道。 第116章 相对 不过片刻功夫，女暗卫背着一个人轻松翻出了院墙。 “是不是她？”她低声问道。 “是。”书香借着幽暗的灯笼光线看清了女暗卫背上沉睡的女子，点点头说道。 “只是那两个婢女与孩子都不见了。”后出来的人一脸的惊诧，“我们搜遍了整个院子也不见他们的人影。” 难道说真的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可为何他们却独留下如意姑娘？ “快，先把人送走。”书香眉头紧蹙低声说道，“千万不能暴露行踪。” “屋子里没有翻动的痕迹，这倒是令人奇怪。”暗卫轻声嘀咕，“会不会是他们自己走的？” “不可能，三更半夜，两个婢女带着两个孩子又能去哪里？”书香摇摇头说道，“这样吧，我们先送人走，你再在院子里搜一搜。那封书信你们可曾放好？” “都按世子吩咐的办妥了。”暗卫点点头，重又翻入围墙。 书香看着睡梦中的如意，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先把人送到望月山庄，其他的再慢慢查。 如果今夜不把如意姑娘送到望月山庄，他怕世子爷就要疯了。 他一宿一宿的不睡觉，只站在廊前一动不动地望着脚下的村落。白日里则坐在案头，提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书香心中不安，总觉得世子爷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那疯疯癫癫的时候。 今夜一切都顺利，只可惜没有找到一双孩子的下落。 但愿孩子们平安无事，要不然，如意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 书香心中不停地祈祷。如意姑娘向来聪慧，她或许察觉到了什么，偷偷指使婢女带着孩子们藏起来了，她应该也怕世子会对这两个孩子不利吧？ 书香不敢想象自家世子面对着如意姑娘与其他男人生下的孩子，他怕他会控制不住伤害他们。 没有找到孩子们，或许是一件好事。 望月山庄，灯火亮如白昼。 主屋的寝室里，望着如意酣睡的面庞，苏炫之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却又踌蹰着慢慢收回。 雕花架子床上，即便是她在中了迷药神志不清的状况下，她还如从前那般喜欢脸朝外睡着，一只手拘谨地放在床沿。 他的如意如今已成为人妇，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却依旧像从前那般的睡姿，只为了时刻准备着被他唤醒后立即下床，迅速为他端茶递水。 如意，对不起。 苏炫之眼里慢慢蓄满了泪。如意这无意识保持的睡姿，触动了他心底深处的某根弦，让他更加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他自以为的爱对如意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原来自己从前从未注意过如意在他身边处处微小谨慎，就怕行差踏错，她就像一只笼中鸟，折断了翅膀，只能依靠他，小心翼翼地讨他喜欢，想要一辈子陪在他身边。 可如今她早就飞出了牢笼，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却成了从前的那只笼中鸟，期盼她能回头看他一眼，因着从前的那一段情分垂怜他。 如意，如意，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你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从今往后，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绝不分开。 从前的往事就当是一场梦吧。 “世子。”李嬷嬷小声叫道，“夫人已经睡了很久了，要不要老奴叫醒她？” 苏炫之摇了摇头，心里有些惶恐，说实话，他怕，他怕如意醒来后见了他只想逃离，他怕她泣不成声求着他要走，他怕她对他再没有一丝丝留恋…… 对了，孩子，只有孩子能够留住她，让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世子，夫人醒了？”书香见他从里间走出来，忙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没有，这药有没有问题？你去找个郎中。”苏炫之怕如意醒来，又怕她不醒。 “世子，这药药性很温和。”书香俯身说道，“许是夫人累了，所以才一直久睡未醒。” 苏炫之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孩子们究竟去了哪里？” “世子，派去的人还没有回。”书香有些为难地说道，“照理说，两个婢女带着两个小孩也走不远，除非……” 苏炫之的目光沉了沉，他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只是不想相信罢了。 如意她或许察觉到了自己在找她，所以才会把两个孩子送走，她这是怕自己会伤害到两个无辜的孩子，如意她终究不会再信任他。 “将整个院子仔细查找一遍，所有的地方都不许放过。”苏炫之看了看天色，晨曦微露，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书香领命而去。 苏炫之重又折回里间，偌大的床榻上，如意换了个姿势，头朝里睡着，他看不到她的脸。 “如意，你醒了？”苏炫之突然意识到如意她定是已经醒了，忙三两步走过去坐在床榻边往里看去，果见她紧闭的双眼睫毛微颤。 他想起从前她骗他时装睡的模样，总是控制不住地眨眼睛，如今她还是这副模样，只是他们中间横亘着五年多的岁月，还有两个不属于他的孩子。 如意，她还会是自己的那个如意吗？他心中一阵酸楚。 他伸手摸上她白腻的脸颊，身下之人呼的睁开了一对黑亮的杏眼。 “如意，我终于找到了你。”苏炫之捧住她的脸，声音暗哑，低低说道。 如意其实已经醒了很久，她按兵不动，只想知道他会如何待她。 “如意，你为什么不说话？”苏炫之看着如意黑白分明的瞳仁颤声问道。 “苏世子。”如意缓缓起身，直视着他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眸轻声说道，“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听她唤他苏世子，苏炫之的心头猛的一颤，倾身问道：“如意，你为何对我这般生分？” “苏世子，请叫我顾夫人。”如意拢了拢衣襟，坐直身子淡然说道，“王妃已将我放归，我也已经嫁人生子，我与苏世子之间不再是主仆关系。还请苏世子快点放我走。” “如意，你这是不肯原谅我？”苏炫之只觉得心头在滴血，他一把拽住如意的衣襟，将她拉到自己怀中。 第117章 他到底有什么好 “苏世子，请自重，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你又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若是让人知道，参你一本，不仅你名声受损，还要连累妻儿抬不起头。”如意用左手抵住苏炫之的胸膛，努力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只是这种姿态却反而更增了几分暧昧。 目光对视间，如意发现虽说五年不见，可他的面容并未有多大的改变，似乎脸颊消瘦了几分，隔衣触碰间，那锦袍下的身子让她觉得有些硌手。 她一眼看出那件锦袍还是她临走时替他缝制的，淡青色的缎面绣着竹叶隐纹，更显他的清冷气质。 只是此刻的他却像一只蛰伏的豹子随时想要发起攻击，让她心生恐惧。 她真的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的纠缠。前些年她常常做同样一个梦。梦里宋真真像条阴冷的蛇死死缠住她，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而苏炫之却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她在一旁做无力的挣扎，那种恐惧让她醒来后久久不能入睡。 幸而有了孩子后，她才慢慢走出了这个梦境。她以为以后的自己再也不会做这样的梦了，没想到才这般平和宁静地过了两年安生日子，苏炫之却又找上门来了。 “如意，”苏炫之不管不顾地将她整个人紧紧锁在自己怀中，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喃喃说道。 “没有什么妻儿，我与宋真真并没有成婚。如意，你听我说，自从你走后，我悔恨交加，想尽一切法子找你都没有结果。至于那宋真真恶有恶报，早死了。” “死了？”如意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炫之。 “如意，都是我鬼迷心窍瞎了眼，没有看出这女人的诡计，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你走后不久我就发觉自己错了，不久之后我就替你讨回了公道，将她绳之以法。”苏炫之咬牙说道，“她不仅害了你一个，还害了很多无辜之人。” “可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让她就这般死了实在是太便宜她的，我要让她受你所受过百倍之苦，我要让她生不如死，如意，你不知道，她死的时候，全身的皮肉都溃烂了，腐肉上爬满了蛆虫。”苏炫之垂眸痴痴看着怀中思念了五年多的女人，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如意眼中的泪慢慢落了下来，那是曾经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能害她了。 苏炫之看着她的眼泪缓缓流下来，心里更是疼得发慌。 “如意，我真是该死，我当初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阴毒。”苏炫之抬手抹去她脸颊上的泪，“别怕，她死了，她全家都死了。” “全家都死了？”如意愕然问道，一边趁机从他怀中挣脱开来。 “宋达海妄想谋逆造反，宋府已被一网打尽。”苏炫之沉沉说道。 “那便好，”如意泪眼含笑说道，“苏世子自当再选家世相当的大家闺秀做你的世子妃。” “如意。”苏炫之攥紧她的手。 如意微微蹙眉。 苏炫之察觉到她的神色，立即放开手，拉起她的右手查看：“如意，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小心弄疼了你的手，不过你放心，我带了药，这就替你上药。” “不用这么麻烦，我的手快好了。”如意慢慢恢复了平淡神色。 “如意，你如今真的是一眼都不想看到我？”苏炫之脸上露出受伤表情，那双丹凤眼里满是苦楚。 见他这般模样，如意笑了笑，定了定神说道：“苏世子，谢谢你告诉我宋真真的下场，前尘往事也算是有了个了断。我也算是放下心来，也该走了。” “如意，你不许走，我要将你留在我身边。”苏炫之强压下心头的酸楚沉声说道，“这辈子，我要一直带你在身边，让你做我苏炫之的妻子，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弥补我曾经对你的伤害。” “妻子？苏世子，你莫非是疯了？一者我已嫁为人妇，二者即便我云英未嫁，可我一个婢女出身之人，何德何能成为你的世子妃？”如意被他说的话气笑了。 “如意，我真的没有骗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将你留在我身边，再不会放手。”苏炫之抬眸看她，眼前的女子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眼里心里都是他的柔弱女子。 “苏世子，别说笑话了，从前种种我都释怀了，如今，我生活得很好，很开心，请你也彻彻底底忘了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如意摇摇头，目光纯净，低声说道，“世子，你是个好人，我只愿你往后一生顺遂。天快要亮了，我们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还请你能够派人送我回去，我会一辈子感念你的好。” “如意，你这是不信我？我没有说假话，别人能给你的一切，我一样能给你，你信我！”苏炫之双目赤红，五年了，他曾经设想过如意如果还活在世上，自己与她重逢，她定会泪如雨下，可如今，她却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变得坚定而又果敢。 “苏世子，”如意低声说道，“五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我已不是从前的如意，你也不是当初的世子，不如互留一个美好的念想，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 “如意，你为何这般绝情，难道说那男人给了你什么许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谁，就凭他将你藏在这里，不带你回去，他就不是真心待你！你可曾想过，他不过是将你当做外室罢了，他家中早就妻妾成群了！如意你醒醒！”苏炫之恨不得将自己的真心剥出来给她看。 “苏世子，不必多说，他终究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怎么样，我们终究有了两个孩子，他愿意来看看我们，我们已经很高兴了。”如意暗自庆幸自己送走了顾三爷，要不然也许他就走不了了。 想来他应该日行千里，早就离开了江阴。 “你倒是为他想得周到，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苏炫之心头的醋缸早就打翻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118章 禁锢 “苏世子，我要走了。”如意看着他赤红的眼，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她知道今夜的他实在是太危险了，她后悔刚刚的话刺激了他。 “你还想走？五年了，我疯一样地找你，人人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愿意相信，这几年我去过密山，只是为了找寻你的踪迹。”苏炫之取下腰间的香囊掷在地上，指着它说道，“那捧密山的焦土伴了我五年……” 如意望着地上的那个香囊，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心软。她知道，若是一招心软，等待她的将是无边无际的灾难。 “苏世子，一切都结束了，你就当我死在了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如意低声说道，“今日我求你放过我，让我回去吧。” “你别想走。”苏炫之突然间放声大笑，“如意，你进了这望月山庄，就别指望着逃离，下半辈子，你要生生死死陪在我身边。” “求你了，世子，我不想回京城，不想再过从前那样的日子。”如意潸然泪下，低声哀求。 苏炫之直直看着她，那目光冷得可怕。 “如意，我再说一遍，这辈子，你别想跑！”苏炫之一字一句地说道，“别以为你送走了孩子，我就找不到他们，若是你敢跑，我就杀了那两个孩子。” “不要……”如意尖声叫道，“世子，世子，孩子们是无辜的，求求你不要动孩子。” “那你就得乖乖听话，老老实实陪在我身边。”苏炫之走到她身前，一把挑起她的脸，用手指摩挲着她红润的唇。 如意吓得浑身僵直，以为他要强吻自己，却听他说道：“你们几个进来给世子妃沐浴更衣，再给她换好手上的药。” 世子妃？ 外头的几个奴仆与如意一样听得目瞪口呆，苏炫之莫非真是疯了，他难道不知道世子妃是要请封的？岂是随随便便可以乱叫的。 “世子……”如意站不稳脚，低声唤道。 “叫我夫君。”苏炫之搂住她的腰，将人抱在他怀中，女人又香又软，像一颗熟透的果实，让他内心躁动。 可是一想起那个男人，曾日夜与如意同床共枕，他那颗心像要裂开般发疼。 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要杀了他！ 客栈中，顾三爷神情肃然。 “主子，还请即刻上路，我们在江阴停留的时间太长了。”随从低声禀告。 “我还有一件事未了。”顾三爷沉声说道。 “主子，”门外传来贴身侍卫的声音。 “快进来。”顾三爷低声叫道。 “主子，不好了，秦娘子被苏炫之的人劫走了！”侍卫一夜疾行，黑衣上满是尘土，“属下势单力薄，不敢出手相救。” 顾三爷脸上露出苦涩笑容，颔首说道：“我已知晓，我们即刻出发，前往望月山庄。” 他在如意急着送走他的那一刻便知晓了苏炫之的出现。 五年了，他终于找来了。 “主子，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又是隐秘出行……恐不便声张。”侍卫躬身说道。 “无妨，我料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我独自一人去会他。”顾三爷起身走了出去。 “主子，请三思啊！”侍卫一脸焦灼。 顾三爷回头看他，侍卫只好噤了声，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花厅里，苏炫之微垂着双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子，人已到了。”墨影走过来低声禀告。 苏炫之蓦然睁开眼睛，直视着敞开的大门。 “苏世子，别来无恙。”戴着面具的男人低声笑道。 苏炫之凝视着他的面具嗤一声笑了，装什么装，他以为那人已经走了，却原来不过是虚晃一枪。 只是他竟然敢这么大胆，一个人单枪匹马递帖子要见他，让他心中打翻了醋缸。 想到如意无名无分地为他生下两个孩子，苏炫之气不打一处来，强压住心头的愤恨扬声说道：“你就是玲珑阁主，听闻你五年前神秘消失，怎知如今却出现在江南，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岂敢岂敢。”男人声音低沉拱手说道，“苏世子一个人住在望月山庄，想必也很寂寞吧？” “寂寞与否，与你并不相干吧？听闻玲珑阁主最不爱管闲事。”苏炫之冷眼从他的面具上扫过，“说吧，为何而来？我可没有闲工夫与你打哑谜。” 第119章 单枪匹马 “苏世子，你居然敢深夜挟持良家妇女，身为大理寺卿知法犯法，若是你不把人交出来，那就休怪我将你的恶行昭告天下。” “哈哈哈哈哈……”苏炫之放声大笑，“真是好笑，你一个北戎奸细，五年前劫掠了我家夫人，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了。” 顾三爷见他说出自己的身份，并不意外，只冷笑一声说道：“说我劫掠你家夫人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当初五娘为什么会离开景王府你心知肚明，何必这会儿将她说成自家夫人了。五娘如今是我的夫人，我来带她回家。” 苏炫之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当初如意是死了心才走的。 “你想带走她？除非你从我的身上踏过去。”苏炫之稳住心神说道，“你说她是你夫人，可有婚书？” 顾三爷低笑一声说道：“要什么婚书？我们北戎人最是不讲究这个，她为我生儿育女，便是我顾三的夫人。” 顾三爷取下面具，面具下的一双淡金色眸子满是讥诮。 “你……”苏炫之火冒三丈，面无表情地说道，“哼！无凭无据，我也可以说那两个孩子是我的骨肉，往后我将他们养大，他们唤我爹爹便是。” “可是，他们终究不是你苏世子亲生的孩子，往后他们的身份会被人质疑，他们一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顾三爷沉声说道，“我就不一样了，我们草原上的子嗣本就很是随意，我说他们是我的孩子，他们就是我的孩子，我会给他们应有的尊荣。” “话可不能说得这么满，你今日进了我望月山庄，可就别想着全须全尾地出去。”苏炫之冷笑一声，举手就要示意。 “苏世子真是为了红颜不顾国家安危。你今日若是敢动我一分一毫，就是与边境百姓为敌。我们家老大正虎视眈眈，恨不得我折戟而归，好取而代之。”顾三爷神色自若地说道，“苏世子，你可想过后果！你忍心让五娘做那烽火戏诸侯的妲己，一辈子遭人唾骂！” 他敢这般单枪匹马来见他，正是因为他知道苏炫之不是个不顾国事之人。 “既如此，那就请回吧。”苏炫之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你独自一人离开，不正是因为如意她不愿意跟着你回北戎。你又比我强多少？趁我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你快走吧！” 说出这句话，又看到顾三脸上略有些尴尬的表情，苏炫之知道自己这是戳中了他的软肋，心里不禁暗自有些得意。 他暗暗想道如意对顾三应该也没有什么感情，她肯委身于他，也不过是感念他救了自己。 都是宋真真害的，要不是她，如意怎会与这异国的蛮子生下一双儿女。 花厅门外的几个护卫听令将顾三爷请出了花厅，顾三爷重新戴上面具，回头望了眼望月山庄，心里虽是酸涩，但终究放下心来。 苏炫之，你小子，算你狠！不过，等着瞧，你也不会比我好过！ 他吹了一声口哨，召集自己的暗卫往北行去。因为他知道，如意她定是安全的。 京城景王府内。 “王妃，世子出京这么久怎一点消息都无？”朱嬷嬷看着坐在玫瑰花椅上的景王妃悄然问道。 景王妃淡然笑道：“他自有主见，不用我们操心。他肯送李三小姐去江阴，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倒是，世子自从那次病了以后，再不肯谈婚论嫁，今次倒是奇了，竟然肯送李小姐回江阴，王妃，莫不是世子爷想开了，要为王府开枝散叶了？”朱嬷嬷连连点头说道。 “这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可不许乱说。”景王妃想起李三小姐那张温柔恬静的脸，心里很是满意。 虽说她家世一般，可胜在年轻漂亮，又没有什么心机，等以后入了府，自己好生教教她便好。只要她能真心对待炫之，能为炫之生下嫡子，那便是炫之的福分了。 “王妃，前日里王爷过来，还嘀咕着世子成不了婚，为这事烦恼。”朱嬷嬷小声说道。 哼！景王妃冷嗤一声。他这般着急，还不是因为若是炫之不成婚，他这一脉就要断子绝孙了。 灿之如同活死人，大半个身子不能动弹，说起话来大着舌头含含糊糊，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说的是啥。就着，他还天天想着娶妻生子。 当时，王侍郎夫人见他快半年了都不见好，急忙找个借口，说自家幺女得了重病，怕耽误灿之，急急忙忙退了婚，将女儿送走了。 柳姨娘气得吃不下饭，哭了整整几天，怨天尤人，含沙射影地骂王妃使坏。景王愈发觉得是她小肚鸡肠，又骄纵儿子，才使得灿之落得这个下场。 他一气之下，将柳姨娘痛骂了一顿，将她禁足在映月阁。 景王妃得知此事，不过是笑了笑，又以王府子嗣单薄为由，替景王纳了两房年轻貌美又知书达礼的良妾。 开年后，由景王妃做主，替苏灿之娶了一位武官家的二女儿周素素。 这位姑娘人长得五大三粗，又有一把子力气，爱舞刀弄枪。因而在婚事上头很是艰难，眼看着就要耽搁成老姑娘了，急得周夫人夜不成寐。这不，景王妃一派人去说亲，她便满口答应了。 过门后，景王妃对周素素很是关爱，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又许她自由自在，不用晨昏定省。 她也投桃报李，将柳姨娘与苏灿之治得服服帖帖，再不敢对景王妃有一句怨言。 自此，景王府一片安宁，景王妃再不用担心柳姨娘母子出什么幺蛾子。 她如今唯一担忧的便是苏炫之不肯娶妻生子，景王府眼看着就要绝嗣了。 第120章 拘禁 景王原想趁着自己还算年轻多生几个庶子，哪知天不遂人愿，他这几年努力耕耘，但终究还是颗粒无收。 为此，他不知看了多少大夫，大夫只说子嗣之事均是命中注定，让他不必焦虑，时候到了，子嗣自然会来。渐渐的，景王火热的心也就渐渐冷了下来。 这几年他也像王妃那般开始天天求神拜佛，又是遍寻名医，只求着自家嫡子什么时候能够病愈，结婚生子，延续王府香火。 只有景王妃心知肚明，儿子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后来的一次次装疯卖傻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她与他一起策划的把戏。 她说过，她会替他守住王位继承人的位置，谁都不可能替代他。 因为，景王再没有可能生育子女了。这个秘密只有她知道。 可是她私心里，还是希望自己唯一的嫡子能够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江南的初夏，连绵的荷塘已经有菡萏亭亭。微风拂过，别有一番雅致风景。 一整日都未见苏炫之的身影，如意想他定是有要事要办，这才会无暇顾及自己。 可眼看着天色渐晚，她的心情又开始紧张起来。 晚膳过后，两个婢女扶她进了一间卧房。 “世子妃，奴婢为您换上寝衣。”绿衣婢女低眉顺眼地垂首说道。 听着侍婢们一口一个世子妃，她不禁微微蹙眉。 “不要叫我世子妃。”她取过婢女手中的寝衣。 此刻，她心里猜测着立春与立夏两个应该早就带着孩子们上船了吧？但愿她们两个能够顺利带着孩子们到达金陵，藏在表舅家。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孩子们安好，她与他们终究会有相聚的那一天。 “世子妃，这是世子的意思。”绿衣婢女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一边，看着如意手中的寝衣。 “你下去吧。”如意不想为难婢女。 “世子妃，让奴婢为您更衣吧，您的手还没有好。”婢女不安地低声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如意抬眸看她。 “婢子叫立秋，刚刚一同扶您进来的婢女叫立冬。”立秋柔声答道。 这……如意没想到苏炫之居然对自家婢女的名字亦了如指掌，竟将这两个婢女的名字与立春、立夏两个连在了一起。 “立秋，你先出去吧。”如意抬眼看她，十五六岁的年纪，让她想起了喜儿，不知喜儿她如今还在不在王府？ “世子妃……”立秋一脸的犹豫。 “出去吧，你放心，我不会寻短见。”如意嘲讽地笑了笑，她做过人家奴仆，懂得她的担心。 “世子妃，这件寝衣乃是世子爷亲自为您挑选的。”立秋的目光聚集在那件轻薄的紫色真丝睡袍上，那件寝衣的颜色很是温柔，很衬世子妃白腻莹润的肌肤。 如意抬手，立秋便不敢再说话，俯了俯身，悄然退下。 如意站起身，凝眉看着室内的陈设。 地上铺着暗红色绣着喜上梅梢的地毯，架子床上红色罗帐层层叠叠，金钩如月牙般高高挂起。 床上铺着大红色绣着百子千孙的被褥，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头整整齐齐叠放在一起。 靠窗的贵妃榻上，堆放着猩猩红织锦毛毡，并一对芙蓉并蒂的抱枕。 对面，金丝楠木做的高几上摆着一对青玉梅瓶，供着几支盛放的火红石榴花还有那初结的果子，倒是多了一分新意。 正堂用一架白玉翡翠满庭芳的檀木屏风隔开。这一看便是新婚夫妻的燕居。 苏炫之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在想在江阴与她做一对戏假情真的夫妻？ 他疯了，还要自己陪着他疯。 可这又如何？不过是为了他心中的歉疚罢了。如意早就不是从前的如意，天真地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摩挲着手中轻薄的寝衣，如意心中更加惴惴不安，那薄透的寝衣让她脸红。 他让她穿上这个，是想要自己如从前那般逢迎他？想得真美！ “世子妃，世子马上就要来了，还请您换上寝衣，要不然，我们这些服侍世子妃的人都要受惩罚，还请世子妃垂怜。”李嬷嬷端着酒壶跪在了如意面前。 这是他猜准了自己心软，才会这般拿捏自己。如意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一口咬死这疯子。 “嬷嬷，请起吧。”如意轻声说道，“世子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们都出去吧。” 李嬷嬷见她这般说，只好将手中的酒壶放好，才缓缓走出去。 她是望月山庄的管事嬷嬷，是王妃从前的婢女，嫁人后，王妃让他们夫妻两个来这里管理望月山庄。 王妃已经好久没有再踏足望月山庄，前几日小主子突然到来，让她又惊又喜。 可谁知世子他突然带回了这个女人，还让她们几个称她为世子妃，又让她们几个小心服侍。 这女人虽生得极好，可她一身妇人的装扮，显然已经嫁做人妇，世子他莫非是疯了？ 李嬷嬷心头极为忐忑，听闻世子多年来并未娶妻，不近女色，洁身自好。 可这回他分明是强抢人妻啊，这要是东窗事发，王妃追究起来，他们这一干人都得死。 她忧心忡忡地出了门，就见书香往这头走来，她像见了救星般立即迎上前去，拉着他问道：“书香，你说世子他这是怎么回事，把人拘在这里，这要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嬷嬷，别急，”书香知她怕事，连忙摇头说道，“我劝你一句，里头的那位，你只要好生服侍，其他的事你一概不用管，我们世子爷自会妥善处理。” “可这……不合规矩啊！”李嬷嬷满脸忧色，“那位，可她明明是已婚的妇人啊，世子他……” “嬷嬷，我们世子是何人，你莫非忘了？”书香厉声说道，“祸从口出，什么都别问，自有你的好处。世子马上就要来了，你快去准备。” 李嬷嬷再不敢多问，口中嘟囔着，急急忙忙带着几个婢女去准备。 如意抱着寝衣一动不动坐在榻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炫之着一身大红锦袍走了进来。 卧房内，紫金香炉吐出袅袅的水汽 ，清雅的水木香，在初夏的夜闻起来分外清爽。 “如意，今夜，便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苏炫之大踏步走到床榻边，坐在如意身边，伸手将她抱在怀中。 第121章 合卺 新婚之夜？ 如意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如意，你不喜欢我给你选的寝衣？你不是最喜欢这淡紫色？”苏炫之一边在她耳边呢喃一边开始动手脱她的外衣。 “世子，世子。”如意瑟缩着挡住苏炫之的手大声叫道，“你不要自欺欺人，我已经嫁人了，再也不可能成为你的妻子！” “我不管，我只要你做我的妻子。如意，如意，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苏炫之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将手箍得更紧，脸也紧紧贴了过来。 “世子，你别这样，你听我说。”如意被他箍在怀中动弹不得。 “如意，别怕，良辰美景，我们今夜慢慢消磨。”苏炫之凑过来，鼻尖摩挲着如意的鼻尖，“如意，我们先来喝交杯酒。” 苏炫之放开如意站起身来，举起案几上的酒壶，倒在白玉酒杯，他低头看着酒杯笑了笑，抬头看坐在床榻上的如意，眼里灿若星辰。 那个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小娘子，虽素白着一张脸，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让他心驰神荡，失而复得的喜悦早就冲淡了其他的遗憾。 如意微微一愣，就看苏炫之缓缓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伸出手来，举着盛满美酒的杯子挽过她的手，成了交杯的姿势。 “如意，原谅我，我等不及了，就让我得偿所愿吧！今夜喝下这交杯酒，如意，你就是我苏炫之的妻，三尺有灵，天地作证，”苏炫之认认真真看着如意的眼睛，“你是我的妻子，秦如意。” “世子，你……”如意看着苏炫之，仿佛看着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突然间她笑了，“世子，你这是想演戏？我知道，你内心愧疚，觉得对不起我，那我就陪你演完这场戏吧。不过，你要答应我……” 如意还没说完话，就被苏炫之打断了，他轻轻笑着说道:“我说我苏炫之这辈子，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只会有你一个女人，如意，你信吗? “世子，我是个有夫之妇，你要知道我不可能再嫁给别人。”如意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大声叫道，她唯有这个理由用来劝退苏炫之的疯狂。 她如意再不是从前那个天真爱幻想的小女孩。 一个王府世子怎可能娶她为妻，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皇家最看重家世门第，她一个通房出身，又在外与男人有着一对儿女的女人，怎可能成为王府世子妃，若是她真信了，等待她的能有什么好下场？ 可此刻，这人的眼神是如此的坚定，如意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演得这般真情。 明知道不可能，还偏要固执地要自己相信。 “世子，如意早已嫁人，你这样说有悖人伦。若是你再这样逼我，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意低低笑道，眼中有泪。 “你嫁人了？可有婚书？没有婚书，我只当你们只是无媒苟合！”苏炫之脸色一变，握住酒杯的手青筋暴绽，“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往后再不许你说这话。” “世子，可是，我……”如意知他定是查了她的底细，不禁有些害怕，只求顾三爷平安归去，要不然，她心中多了一分愧疚。 “世子，可我确确实实与人生了孩子，沙山村人人都叫我顾夫人。”如意抿唇说道。 “孩子又如何？”苏炫之嗤的一声笑了，“你以为把孩子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你不就是怕我拿孩子出气？难道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人？” 他咄咄逼人地看着如意，想要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如意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确实，他猜对了一半。 “世子，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他们两个还小，我不想让他们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如意垂眸说道，“还请你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 “你不肯说，我也查得出来。”苏炫之笑了笑，脸上很是无奈，他的如意终究不再信任他了。不过这是他咎由自取，他该死。 “世子，我陪你演完这场戏，明日还请你放我回去。”如意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知道这一次他不会轻易放手。 既如此，自己只能退而求其次。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或许，苏炫之对自己的执念也是如此。 “如意，不许你这般说，只要你乖乖跟着我，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乖，我们早点喝了这交杯酒也好安寝。”苏炫之声音暗哑，“你放心，至于你的两个孩子，我会与我们的孩子一视同仁。” “我们的孩子？”如意心头一惊，这人什么意思，还想让她为他生育子女。 “喝了这杯酒，你我便是夫妻，你放心，你虽父母双亡，可我记得你还有个表舅，当初曾经来找过你，可惜被管家赶走了，后来我再去找，他已经离开了京城。”苏炫之黯然说道，“我已查到他如今已在金陵城安家，等过几日，我便带你回去认亲。” 听得这话，如意愕然看他。 “怎么，你不愿意？”苏炫之黑沉的眸子透出一丝狡黠。 如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认命地低下头，将唇放在酒杯上，一鼓作气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当是陪着他演一场戏吧，又何必当真。 她心里想着，只觉得口中胸中都是热辣辣的，鼻息之间那水木香的味道似乎加深了。 “如意……这就对了。”苏炫之慢慢将酒饮入口中，一抬手将酒杯掷于地上。 他抱起她安放在大红的被褥之上，如意还来不及思索，柔软的唇轻轻覆上她粉色的唇瓣，那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如意想要撇开头去，可身子却软软的，那推拒的动作，看在苏炫之眼中仿佛是欲迎还休。 苏炫之的眸色更深了。 他抬眼瞧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脱去她的外袍，将她的右手放在枕上。 “真是太误事，明日定要找人再看看。”他低声咕哝道，一双手急不可耐地在她身上抚弄。 “你……你在香中放了东西？”如意水雾般迷蒙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她轻呓出声，“你……你当我是……” 第122章 侍奉 如意想要撇开头去，可身子却软软的，那推拒的动作，看在苏炫之眼中仿佛是欲迎还拒。 苏炫之的眸色更深了。 他抬眼瞧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脱去她的外袍，将她的右手挂在床头的套环用带子系住。 “真是太误事，明日定要找人再看看。”他低声咕哝道。 一手握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那柔滑紧致的肌肤哪里像是孕育过两个孩子的人。 另一只手修长手指却不慌不忙地在她身上抚弄，所到之处，引起身下之人的一阵阵战栗。 如意起先还咬住唇，压住唇角的细碎呻吟，可到后来，终究是忍不住了。 “你……你在香中放了东西？”如意水雾般迷蒙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她轻呓出声，“你……你当我是……” “乖，闭上眼睛，别怕，不过是放了一些舒缓的香，会让你更加舒服。”苏炫之指尖一挑，如意嗯的一声，将唇角咬得更紧。 素白里衣被撕开，露在空气中丰盈的两团白得耀眼。 如意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身上之人抽干了，她像一条离开了水面的鱼，只等着甘霖的救赎。 欲念如火苗一般蹿起，烘烤着她的身子，她隐隐意识到他的异样，从前他没有这般隐忍过，而这次他却很是照顾她的感受，引而不发。 她只想着忍痛让他发泄过这一回，可身上之人却不急，只反反复复拨弄着她的身体。 她僵直的全身似乎慢慢变得舒缓，某一处慢慢涨满，仿佛一朵将开欲开的花。 “世子……”她忍无可忍，低低哦吟，手指颤动着划过他的后背。 他虽瘦，可却比五年前更坚实。 苏炫之知道她动了情，这才慢慢往上吻住了她的唇。 “如意，你真美。”他低声呢喃，唇慢慢吻在她小巧柔嫩的耳垂。 五年了，她终于开成了一朵丰美的花。 “如意……”他在她身上一处处留下自己的痕迹。 “不要……”如意伸出手指，指尖却被人含住。 “乖。”苏炫之怜爱地叫道，他再也按捺不住，望着眼前娇弱无力的女子。 她如瀑的青丝散落在大红锦被之上，雪白的身子泛起了淡淡粉色。 正是芙蓉帐暖，一室春光…… 听着红木的架子床摇摇晃晃响了一夜，李嬷嬷脸上不知道是喜是愁。 “嬷嬷，热水又凉了。”立冬努了努嘴。 “那还不快去再烧一些来。”李嬷嬷瞪了她一眼，“等下主子要用水。” 一旁的立秋听着里头的声音羞红了脸。 “别想些有的没的。”李嬷嬷冷声说道，“做好奴才的本分。” “是，嬷嬷。”没经过事的小姑娘嗫嚅道，双颊更是红得要滴血。 李嬷嬷有些后悔找了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别到时候惹得主子不高兴，连带了自己吃挂落，那她的老脸就要没处放了。 天已经微微亮了，卧房里终于传出一声慵懒而又餍足的声音：“抬水。” 李嬷嬷心头猛跳，急忙指使着两个丫头将热水抬进去，一边小声嘀咕：“你们两个小心些，别毛手毛脚的，世子妃娇嫩，你们动作轻一点。” 立冬与立秋两个抬着水进了卧房，白玉屏风后头，苏炫之低声说道：“放在这里，你们出去吧。” 两个人对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苏炫之看着疲倦得眼睛都睁不开来的如意，起身将她抱在怀中哄道：“如意，乖乖，我替你洗了身子再睡。” “不要，我自己来。”如意扯过撕烂的里衣遮住胸前春光，只觉得饱满处又涨又麻。 昨夜里这人要不是……自己都快要被他吃了…… “如意，你别动。”苏炫之抱起她，挑开帐幔，亲了亲她的唇。 一对龙凤喜烛还在燃烧，映得帐外如同白昼。如意惊呼一声，只好将脸藏在了他的怀中。 苏炫之轻笑一声，将人搂得更紧了些。如意，她终究又成了他的人。 “你别动，我自己来。”泡在温暖的浴桶中，如意闭着眼睛，她想起昨夜里那人的荒唐，双颊愈发红了起来。 “可你的手，我让婢女来帮你？”苏炫之柔声问道。 “不要，不用你管，我自己就可以。”如意哑着嗓子说道，她不愿意让不相干的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在她们眼里，自己应该算个荡妇吧？口中说着不要，却与男人勾缠一夜。 看着如意羞愤难当的表情，苏炫之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昨夜里他按捺着性子，使出浑身解数，曲意奉承，只为了让她不讨厌自己与她欢好。 “好。”苏炫之点点头，拿起换洗的寝衣往耳房走。 如意见他走了，连忙手忙脚乱地胡乱擦洗了身子，找不到换洗的衣衫，只能勉为其难地换上了那件薄透的淡紫色寝衣。 那衣衫光滑柔顺，是用最好的丝绸织就的。只是那丝绸实在是太薄太透，让她不忍直视。 她只好颤巍巍爬上床榻盖上大红喜被。她刚躺下，苏炫之便出来了，没见她人，脸色一沉，直到看到床幔的一角露出隆起的身形，这才舒了一口气。 “如意，”他低声唤道，撩起帐幔看她，“累不累，要不要我帮你按一按。” 他一边说着一边躺在了她的身边，突然发现她穿上了那件淡紫色的寝衣，心内一动。 “如意，你真美。”苏炫之低声说道，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你……”如意回转头羞愤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世子，我什么都依了你，你就放我走吧？” “休想。”苏炫之还沉浸在昨夜的余韵中，冷不丁听她又说这种大煞风景的话，冷声说道，“昨夜里我侍奉了你一晚，今夜该轮到你了。” 这是什么虎狼话？如意目瞪口呆地看着苏炫之，满面通红。 “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苏炫之沉下脸，“还是说你对我昨夜的服侍不满意？莫非，你还想着那个蛮子？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念念不忘！哼！那蛮子也不过如此，今夜，我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虽说如意知道他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放过自己， 第123章 哄 可是他居然堂而皇之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让她没有想到，从前他即便是再怎么样，也算是克己守礼，也许自己的打算就要落空了。 想着他不过是执念，得到了也不过如此，或许很快他就会厌倦，自己再求求他，也许他会答应放过她，可他这副样子，明显对自己上头了。 “世子，还请您不要说这种话。”如意正色说道，“你既然将我当做自己的妻子，怎能说这种话？” “如意，你倒是愈发牙尖嘴利了。”苏炫之一手探过来将她翻身抱在自己怀中，“刚刚是谁先说的要走，看来是我昨夜服侍得不够尽心，这样吧，罚我晚上……” “不许再说！”如意不知道他还要说出什么令她羞耻的话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 苏炫之这才有些心满意足地搂紧了怀中之人。 “如意，”他吻了吻她的手说道，“五年了，你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好不容易我找到了你，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不开心的话好不好？” 如意被他脸朝下抱在身上，早就觉察到了某处的异样，只好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这就乖了。”苏炫之摩挲着她的背，恋恋不舍地将她抱下说道，“你好好留在这里，一切都不用担心，有我在，必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如意盖住被子，只露出头来。看着苏炫之穿好衣服，心才放下了一半。 “你先睡着，不用着急起来，等我处理完手边的事，我再来陪你。”苏炫之一边穿鞋一边说道。 “不用管我。”如意低声说道。 苏炫之以为她这是说气话，回过头来，仔细观察着如意的脸。 “世子，你快去忙你的。”如意恨不得他马上走。 瞧他黏黏糊糊的样子，真是变了一个人。 苏炫之见她小脸红扑扑的，忍不住揽住她亲了又亲。 这甜蜜的味道让他食髓知味，恨不得再与她纠缠一番。 “不要了，你快去吧。”如意气息微喘，在他唇上咬了一口，那人才松开她的唇。 “娇娇，晚上再让你咬，好不好？”苏炫之舔了舔唇角，将手探进被中…… “世子！”如意娇斥道。 见她真的恼了，苏炫之这才放过她，意味深长地哄道：“如意，叫声夫君听听？” “世子，你还不快走，别误了你的大事。”如意羞愤地撇过脸去。 “好好好，我不是怕你一个人寂寞吗？如意，你告诉我，你把孩子们送去了哪里？我好让人将他们接回来陪你，好不好？”苏炫之帮她掖好被角，收敛戏谑之色，试探地问道。 “世子，他们……他们并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他们还小，我怕他们受到惊吓。”如意从被窝中探出头来，双眼含泪，楚楚可怜。 难道昨夜他原是诓骗她的？不可能，他明明说得这般精准，可今日又为何这般试探她？ 如意转念一想，对了，他定是没有找到立夏立春，她们两个带着安安和宁宁还没有抵达金陵，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孩子们习不习惯？ 想到这里，如意泪水汩汩，两个孩子从生下来后，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这会子却是为了躲避亲爹而颠沛流离，他们还这般小，怎受得了啊。 “如意，别哭了，都是我不好。”苏炫之看不得她的眼泪，低声哄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他们两个，他们终究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既然他们亲爹都不要他们了，那我当他们两个的爹爹吧。” 听他这般说，如意哭得更伤心了，想起从前种种被宋真真陷害，好不容易逃离王府，又发现怀了身孕，怀胎十月，拼死拼活生下一对这么乖巧可爱的娃娃，这中间受了多少苦，可孩子的亲生父亲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别哭了，如意，你哭的我心都碎了，等我办完事，我陪你去把孩子接回来吧。”苏炫之看着如意的眼泪，心里生疼，用帕子轻轻为她拭去眼泪。 “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如意抽抽搭搭地说道。 “那……”苏炫之有些不放心。 “我又跑不了，你担心什么啊。”如意拿过帕子盖在自己脸上，有些赌气地说道。 “如意，那你先好好睡一觉，我先走了。”苏炫之摸了摸她的头，将帐幔合上，这才慢慢往外走去。 刚出卧房，就见书香候在外头。 “什么事？”苏炫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书香见世子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心里不禁暗叹如意姑娘果真了得，世子这是将她完完全全放在心尖尖上了。 只是如意姑娘这身份，又生过两个孩子，这要是世子头脑一热带她回了王府，她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世子这身份，她最多只能做个低级的妾室。 “你想什么呢？”苏炫之没听到回应，蹙眉回头看他。 “世子，今日是李府老太太的寿宴，您人不到，礼还是要到的吧？”书香小心翼翼地问道。 “谁说我人不到？”苏炫之冷笑一声说道。 “世子？”这一回轮到书香吃惊了，世子这是什么意思，他一路护送李三小姐回家，又明知她对他有情，他若是去了，岂非是让人误会。 “准备寿礼，我们即刻前往李府。”苏炫之淡然说道。 第124章 下饵 书香虽觉诧异，但不敢多言，俯身答应。 “李嬷嬷，”苏炫之对跟在身后的李嬷嬷说道，“让那两个丫头机灵点，好好服侍世子妃。她手上的伤我会找名医给她瞧瞧，规矩上你懂吧？” “世子放心，老奴自然懂的，世子妃金尊玉贵，必是不能让外人瞧见的。”李嬷嬷谄媚地笑着说道，“至于那两个丫头是老奴一手调教的，规矩上都是好的。” 苏炫之瞥了她一眼，目光冷凝，李嬷嬷心内惴惴不安，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都说世子待人严厉，果然如此。要是这件事没有办妥，他想必也不会顾着自己的老脸。要真是这样，自己卷铺盖走人还算是好的。 目送着世子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李嬷嬷立即唤了立冬、立秋两个细细教导了一番，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们千万不要多嘴，尽心服侍好主子就好。 卧房内，如意听着苏炫之对出门声，确定他走了，这才一骨碌起了身。 虽说昨夜一夜荒唐，浑身酸疼，可她从小做惯了活，那点点疲累，对来说并不算得上什么。 她起身的动静惊动了门外侍立的婢女，两个奴婢立即轻手轻脚地走到屏风后问道：“世子妃，奴婢来服侍您。” 如意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衣服，于是便嗯了一声。 两个婢女手中捧着衣衫和钗环首饰笑盈盈地俯身请安。 如意见那衣衫极为华贵，上头的绣花很是繁复。 “给我换一套轻便的衣衫吧，又不是要出去见人，不用穿这种繁复的衣服。”如意柔柔说道。 立秋见她白皙的脸上带了些春色，比昨日多了一分明艳，更是惊为天人，心里想着世子的眼光真是了得，这位夫人的姿容江阴城中的贵女也比不上。 等她去取了家常的衣衫，搀扶着如意下了床，如意身着的那件淡紫色寝衣，若隐若现，丰胸纤腰一览无余，就是女子见了都要红了脸。 昨日那宽大衣衫下原来是这般好身材。立秋不禁有些看呆了。 立冬年纪小，才十三四岁，天真烂漫，她小心翼翼地将如意身上的寝衣脱去，换上肚兜，小衣。 她见如意身上有着浅浅的红痕不禁有些诧异地问道：“世子妃，这屋子里难道有蚊虫，怎您身上起了这么多红点子，这可如何是好？” 如意被她一问，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立秋急得直向立冬使眼色。 如意穿上淡黄色衣衫，对镜自揽，见镜中自己的双眼春水盈盈，唇色明艳，忙别过脸去。 原来话本里说的都是真的，如意摸着自己的脸，又气又恼。 明明不想与他再有什么亲密关系，可终究还是在他的陷阱里迷失了自我。 男色原也是要误人的。 不行，自己不要被这甜言蜜语失了本心，若是跟着他回京，她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若是让她一辈子做他的禁脔，见不得天日，她更是不愿意。 李府张灯结彩，今日正是老夫人六十大寿的正日子。 李府长房长子李远山不在江阴府，去了蜀地为官，路途遥远，又是父母官，不便前来为母亲祝寿。 他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如今跟着祖母留在了江阴，做一些丝绸瓷器等生意，赚得盆满钵满。 今日老人家大寿，江阴府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众人正聚在堂中为老夫人贺寿，就见管家急匆匆找到了李少夫人悄声嘀咕了几句。 “你没看错？”李少夫人惊声问道。 “夫人，快请大爷他们去迎一迎。”管家急道，“人已经在门口了。” 李少夫人急忙上前拉住自己的夫君说了几句。 夫妻两个匆匆赶到大门口，只见苏炫之长身玉立站在府门口，一身墨绿锦袍，姿态优雅，仰头闲闲看着府门口的一盏灯笼。 “苏世子。”李青峰立即躬身行礼。 “李公子。”苏炫之淡淡笑道，“不请自来，还请李公子见谅。” “苏世子，您能来府上为我家祖母祝寿，真是令鄙府蓬荜生辉。”李青峰仰头看他，恭恭敬敬迎着他往里走去。 “听闻李公子生意做得极好。”苏炫之微微笑着，目光在他身上一扫。 李青峰三十左右的年纪，长得端端正正，一双眼睛一看就擅长察言观色，商人味道很浓。 “让世子见笑了，不过是糊口罢了。”李青峰拱手说道。 一路说着便到了瑞丰园，李老夫人听说苏世子前来替她贺寿，喜得满脸堆笑，等在门口迎客。 “老夫人，祝您老人家寿比南山不老松。”苏炫之朝她躬身行礼。 “这可使不得，老身受不起。”李老夫人忙扶起苏炫之，眼里满是笑意，“快，快请进。” 来客都没想到苏炫之此刻会出现在李府，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李府这是搭上了皇亲国戚啊，看来往后还要飞黄腾达。 有些夫人的目光便看向了李三小姐李婉儿。莫非这位世子要与李家攀亲？要不然这位身为大理寺卿，怎会千里迢迢特意来江阴贺寿。 “你不知道，听说这回李三小姐回江阴，还是苏世子亲自护送的。”有消息灵通的夫人低声说道。 “那便是真的了。” “怪不得，怪不得，你瞧瞧李三小姐，这眼睛都快要黏在苏世子身上了。” “李家真是厉害啊。” 一时间，夫人们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苏炫之怎会不知这些人在讨论些什么，只笑着说道：“老夫人六十大寿，我正好在江阴怎可能不来。这回来江南，也是皇祖父怜惜我，让我来江南散散心。” 这话一说，众人即便再不知道苏炫之是何人，也听出了这位世子可是皇帝陛下疼爱的孙儿，谁要是搭上了他，那便可以飞黄腾达了。 苏炫之亮完相后，又送上了价值不菲的贺礼，这才借口有事离开了李府。 他知道自己这饵已经放下了，就不怕鱼儿不上钩。 他心里念着如意这会儿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心情好不好，手上的伤看得如何了，不知道吃了些什么？他归心似箭，一下马车就急急忙忙往主院而去。 第125章 博弈 如意正坐在窗边看不远处池子里的新荷。亭亭如新盖，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忧伤。 一想起两个小娃娃，她的心又揪在了一处。 “世子妃，世子回来了。”立冬欣喜地叫道。 如意站起身，往外头看去，苏炫之已经进来了，手中还拿着一个食盒。 “回来了。”如意目光淡淡，停留在他那件锦袍上，这人，明明金尊玉贵，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偏还要穿着她从前做的衣服，难道这就是男人所谓的长情？ 从前如意是信的，如今她是不信的。 不过是一种习惯罢了。再没有一个人像她从前那般尽心尽力，合心合意地服侍他。若是有一个比她如意更能合他心意的人出现，或许他早就忘了自己吧？ “如意，你在想什么？”苏炫之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问道。 “我在想世子。”如意垂眸，脸颊慢慢飞起一抹红晕。 苏炫之怔怔望着如意，他未曾料到还能从如意口中听到这句话，简直是欣喜若狂，放下食盒，也不管门口还站着两个婢女，一把捧起如意的脸。 “如意，我也想你。”他说完，迫不及待地吻住她娇艳的唇瓣，细细吮吻。 “嗯……”如意被他缠绵的吻吻得一下子失了心神。 她从前不懂这些，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也并未体会到其中的情趣，可如今，却是初尝滋味，慢慢体验了那欲仙欲死的滋味。 也罢，也算是两不吃亏，如意狠狠想道，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尝试着慢慢回应。 她生涩的回应让苏炫之受宠若惊，他的如意跟过别的男人，却还像少女般什么都不懂。 他愈发珍惜地与她唇舌相交。一只手掐住她的腰，将她抱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倚在他怀里，淡黄衣衫撩起一半，春色迷人。 “不要……”如意发觉时，衣衫已不知何时已半褪，男人跪坐在地上，头埋在她胸前。 “如意……”苏炫之抬起头，眼神里全是欲望。 如意羞得一把推开他，怨愤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净室跑去。 “如意，如意，别跑，当心摔了。”苏炫之赶忙起身，顾不得整理好自己的衣袍，低声叫道。 “你还……”如意气呼呼指着他，一转身将他关在门外。 苏炫之理了理衣袍，靠在门边，垂首低低笑了。 他的如意如今越发娇媚迷人了，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风韵，比少女时的她更吸引人，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她身上。 等了很久，如意还不肯出来，苏炫之只好在门口哄道：“如意，快出来，再不出来，我给你买的烤鸭就要凉了，凉了那酥脆的皮就软了，不好吃了。” 门内还是没有动静。 “如意，如意……你快出来好不好？”苏炫之低低唤道，胸腔里满是甜蜜。 门终于开了一道口子。 “往后不许你这样糟践我。”如意娇声嗔道。 “如意，我怎会糟践你，我……”苏炫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看着她微红的脸，唇角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这里，你摸摸，装的全是你，如意，五年了，我终于又能真正笑了。如意，你就是我的命，幸而，我又找回了你。” “你又这样，越说你你越……”如意不敢看他的眼睛，垂首低低嗔怪道。 “来，如意，快来。”苏炫之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桌边坐下，殷勤地打开食盒。 “你的手还没有全好，我来喂你。”他爱怜地拉过她的右手，温声说道，“今日来的大夫可是江阴城中最最有名的，你这手过两日就好了。要不是那黑心的医馆……” 苏炫之顿住口，没有再往下说，抬眸看到眼前的女子水雾朦胧的眼又娇又嗔地看着他，心疼地说道：“如意，往后在我身边，我绝不会让你再受一丁点的委屈。” 如意垂眸，微咬住唇角，暗暗告诫自己，绝不能被他这甜言蜜语给哄骗了。 当初他也是这般说，到头来还不是说变就变。 “怎么？不开心。”苏炫之净过手，撕了一小块金黄色的烤鸭蘸了酱料送到她唇边。 如意抬眼笑了笑，张嘴咬住烤鸭。味蕾被美食挑起，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鸭了。 “世子，你也吃吧。”如意想起从前苏炫之就爱带一只烤鸭回来，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喝着青梅酒，这情景恍若隔世。 “要是喝点青梅酒就好了。”苏炫之有些遗憾地说道，“不过你这手，也不能喝，来日方长，等我们回了王府，将那几坛青梅酒挖出来。” “咦，这么久，那青梅酒还在？”如意诧异问道。 “你不在，我又怎会有心情喝青梅酒。”苏炫之淡淡笑道，“我们一起埋下青梅酒时，曾经说过的话你忘记了？” “那时候傻。”如意笑道，“都是我的错啊，当初……” 是啊，那时候她天真地以为自己会与他长长久久。可是但凡是个女人，又怎么能够忍受夫君身边跟着一个一同长大的小侍妾。 说什么默默守着他就行，可天长日久，她一定也会想争宠，想他爱她的心多一点，想他多留在自己房中。 说实话，要不是恶毒的宋真真让她幡然醒悟，说不定她如今还留在王府，天天担心着他会不会厌烦她。围在他身边，为着妻妾争宠，焦头烂额。 这样的日子，她一天也不想过，更何况她逃离王府后，看多了普通人一夫一妻，虽过得清贫，却又温馨甜蜜的生活。 “再吃一口。”苏炫之见自家女人又不知在想些什么，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如意甜甜笑了笑，将烤鸭咬入口中。 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才不会再一次陷入他的温柔乡。 “好吃，世子，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烤鸭了。”她宛然一笑，将头靠在他肩头。 苏炫之见她这般主动，受宠若惊，一双丹凤眼更加熠熠生辉。 “如意，等我在这里办完事，我带你去我外祖家见见他老人家。”苏炫之微微侧头看她。 第126章 暗语 如意心头一惊，带她去见他的外祖父，这不是让她死得更快吗？ 苏炫之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少年郎，会为了情情爱爱什么都不顾。 “世子，这样不好吧，我终究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见了你的外祖父，我……”如意垂首低声说道，“不如我还是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为什么？你这是怕我外祖父不待见你？”苏炫之柔声说道，“如意，你不知道我家外祖父最是个淡泊名利，不看重身份地位之人。” 如意绞着帕子苦笑了一声说道：“世子，你别逼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如意，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身份的转变，我会给你时间。”苏炫之净了手，用帕子擦干，淡淡笑道，“五年过去了，我们终究是生分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什么事都好说，我会让你慢慢接受。” “世子。”如意抬眸看她，低低说道，“如意何德何能能受世子的青眼，这辈子，我会尽心服侍世子。” “如意，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不过，往后的日子里，我们之间是平等的。”苏炫之握紧如意的左手，目光中多了几分缱绻。 “世子，我知道你有要事，不能常陪着我。”如意回握他的手温声说道，“我一个人在园子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我喜欢的事。你也知道锦绣阁是我的心血，是我一个人做起来的，我想着过几日，能不能派人将我画好的花样子，送去那边，也好让祝掌柜安心。” “这……可是你的手？”苏炫之微微蹙眉说道。 “郎中说了，我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意抬了抬她的右手，上一回回春堂换药之后，她的手已经好了很多。 “那便随你吧。”苏炫之知道如意是个闲不住的人，也就点头答应了，只要她肯安安心心陪着自己，这些不过是小事。 “还有一件事我要求世子答应。”如意沉声说道，“这世子妃的称呼听起来怪吓人的，不如还是让那些婢女叫我夫人吧。” “你这是担心我说话不算话？”苏炫之凝眉看她。 “名不正言不顺，我既然答应了要留在你身边，又何必在乎这个虚名呢？世子爷，你说是不是？”如意淡淡笑道。 “如意……”苏炫之心里五味杂陈，如意他终究还是不信自己。 “都依你。”他颔首，目光坚定。 书房内，墨影递上一封书信。 “世子，这是暗卫的飞鸽传书。” 苏炫之接过后看了看，眉心渐渐舒展。 那晚，书香来报暗卫查到了院子里地窖中的暗道，他便知道如意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他行动之前，将孩子们都送走了。 江南水路四通八达，沙山村又是依山傍水，他们最有可能是通过水路走的。 他立即安排暗卫查找沿河船只以及各处镖局，很快就知道了他们的踪迹。他怕两个婢女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们不安全，便派暗卫替代了镖局之人，护送他们前往金陵。 如意这般看重自己的孩子，他定要保全他们的安危。 不过这件事当然不能让如意知道，要不然她定会寝食难安。 江阴城某处的别院，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伫立在八角亭中向远处眺望。 “主子，李公子求见。”侍从低声说道。 “请他进来吧。”男人抬眼，一张俊逸的脸庞与苏炫之有着七分相似。 李青峰跟着侍从穿花拂柳来到了八角亭，见男子悠闲自得地靠在栏杆上凭栏眺望，忙恭谨地俯身一拜：“王爷安好。” “免礼吧。”苏策悠悠然将目光转到他的身上。 李青峰这才站直身子，后背已经微微出汗，他不明白为何江阴城突然成了皇亲国戚爱来的地方，前脚苏炫之刚来，不过几日的功夫，又迎来了这位皇恩甚眷的庆王殿下。 “本王问你，江阴城中可有哪些好玩的？”庆王眼风一转，朝着李青峰说道，“都说江南景致颇好，本王看着也不过如此，如花美眷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王爷，我们江阴除了风景宜人，江阴的小娘子更是出色，定是那些人不知道王爷来，怠慢了。”李青峰抹了一把汗，三言两语便听出了这位王爷也是来江阴寻欢的。 江阴城中盛产瘦马，京城贵人最是喜欢，这几年从他手中经过的瘦马不计其数，瑞王世子那里那几个最得宠的姬妾都是他送过去的。 难道说这位庆王也起了这份心思？ 不过李青峰可是个人精，做生意的最主要是要投其所好，这样才能财源滚滚。 他手中可有一本贵人的手册，来之前，他可是认认真真做过功课的。 庆王这人从小便不好女色，府中除了王妃并无旁的姬妾。就连王妃听说也是丽妃娘娘要死要活塞给他的，两个人相敬如宾，分院而住。 这样一个人若说他是来寻花问柳的，李青峰倒还真的不信。不过察言观色可是他的强项。 “那你说说哪里的景美人更美。”苏策抬手拨弄着亭子边的垂柳，漫不经心地问道。 “王爷，江南正是初夏，不如去湖边荡舟采莲。”李青峰灵机一动，含笑说道。 他想起相熟的妈妈手下刚好有几个女儿正要出阁，燕瘦环肥，调教得如水一般的娇媚，若是庆王能看中，以后自己也算是与庆王搭上了关系。 “采莲？”庆王饶有兴致地用手指卷了卷柳叶说道。 “王爷，不知王爷喜那菡萏初开花露水，还是芳容艳粉，红香透、脉脉娇羞？”李青峰笑道。 他问的隐晦，可苏策怎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果然，自己问对了人。 “那就全凭李公子做主了。听闻令尊就要高升入京，往后你们李家可就是京中新贵了。李公子未入仕途倒是有些可惜了。”苏炫将手指上绕着的柳枝拂开，意味深长地说道。 “多谢王爷抬爱，青峰不才，只好有愧于李家了。”李青峰躬身行礼，额角细汗绵密。 不知这位王爷说这些话又是何意？父亲说过让他万事小心，切不可让人查到蛛丝马迹。 第127章 香囊 苏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微微笑道：“明日你就安排好，本王正好来江阴散散心。” “是，王爷，青峰定会安排妥当。”李青峰连忙拱手说道。 看着他走远，苏策冷笑了一声，心中暗忖这人果真有些本事。 听闻父皇大笔一挥，放了苏炫之几天假，允他来江南游山玩水，他便知道父皇此意定是另有意图。 正好自己也是闲着无聊，便过来看看江南景致。 刚到江阴城不久，他就收到了飞鸽传书，说是江阴李家家大业大，李家公子与京中不少勋贵世家都有交情。 世家大族中很多人的姬妾都是经他之手送入的，这些人都很得宠，李家靠这个与他们之间建立了隐秘而又可靠的关系。 苏策知道这种关系网的可怕，五年前，那北戎的探子使用的就是这一招，让他至今一想起还是胆战心寒。 于是他便想着请君入瓮。顺便摸一摸自己那好侄儿来江阴是为了何事。 如意在望月山庄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夜里头与苏炫之蜜里调油，两人仿佛就像是一对真正的新婚夫妻，恨不得黏在一起。 白日里两人各自做各自的活。如意的手早就好了，这两日她已经按着自己想好的点子画好了花样子。 整日里望着那荷塘，她就地取材，画了菡萏，蜻蜓，蝴蝶，各种小昆虫，既别致又有趣，还有几分可爱，她想着江阴城的小娘子定会喜欢。 画好了画，她又求着苏炫之让她去锦绣阁，有些事她要当面与祝掌柜交代。 苏炫之见她这几日乖巧懂事，哪有不答应的。 如意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只要能让她见到祝掌柜，一切都好办了。 那日一早，苏炫之便安排了马车送如意去了锦绣阁，他原是要亲自陪她进去，被如意拒绝了，说是让掌柜的看到他不好解释。 苏炫之想着也是，毕竟前头他来过锦绣阁，再解释有些麻烦，于是就依了她。 立冬与立秋两个搀扶着她在前面走，李嬷嬷与墨影跟在后头。 “东家，您怎来了？不是说您回了婆家？”祝掌柜见她前来，很是惊讶。 “祝掌柜，走到半道上婆母来信说她的病已经痊愈，让我不用前去侍疾，我想着铺子里事多，就回来了。”如意淡淡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看着东家这几日脸色甚好。”祝掌柜见她眼波盈盈，肤色泛粉，比从前更添几分容色，心里不禁暗暗暗赞，夫人这容颜可真是天资国色。 如意取出画好的花样子，借着与祝掌柜解释的空档，飞快地将一张纸塞到他手中。 祝掌柜起初还有些诧异，但见夫人瞥了眼那两个陌生的婢女，用手指点着花样自顾自与他说着话，于是便不动声色地将纸藏入袖中。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一声通报，如意还没回过神来，却被祝掌柜让进内间。 “夫人，您在里头稍候，应是李府的人来了。我先去外头迎迎。”祝掌柜低声说道。 如意颔首，心知自己这会确实不适合露面。 果然，不一会儿，铺子里进来一群小娘子，叽叽喳喳地说着吴侬软语，众星捧月的那一位，身姿曼妙，袅袅婷婷，一袭粉色留仙裙，走起路来香风袭人。 “三小姐，先请上楼。”祝掌柜笑容满面，热情招呼着这几位小姐。 “掌柜的，你只管去忙，我带她们几个来看看花样子。”李婉儿朝着柜台那处指了指。 “那小姐们请自便，有什么不清楚的，只管叫我。”祝掌柜躬身说道。 他对这位三小姐印象不错，人温柔漂亮，说话又和蔼可亲。 “三妹妹，你快看，这款花样不错，果然锦绣阁绣娘的手艺不错。”绿衣小姐指着挂在墙上的一件大红裙子说道。 “这是件喜服吧，花样真别致，这牡丹绣得可真美，配上这珍珠，更显得端庄华贵。”黄衣女子拉着李婉儿的手说道。 “原来是带着我们来给你选喜服啊！三妹妹，外头都说你与景王世子的好事近了，看来是真的啊？你呀，连我们都瞒。”绿衣小姐笑着问道。 “呀，景王世子可是公子世无双，京中贵女的理想夫婿。”黄衣女子羡慕地说道，语气有些酸。 “你们可不要乱说，我与苏世子不过是普通朋友。”李婉儿红了脸，羞羞答答说道。 “哦，普通朋友，我可听说了，这回你从京中回来，可是他一路相送，人家这是怕你路上不安全，瞧瞧，人家对你多上心啊。” “听说李老夫人寿宴，他可是送了价值不菲的寿礼，俨然是以孙女婿自居了。” “这可是江阴城中人人都知的事情。” “我们婉儿长得这么漂亮，性子又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你们……别乱说……”李婉儿羞恼地跺了跺脚，脸越发红了。 内间，立秋与立冬并不知道景王世子便是苏炫之，只傻傻伫立在一旁。 坐着的如意脸色平静，与祝掌柜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着接手李府绣活的事。 “夫人，这位李府三小姐为人很是客气。”祝掌柜颔首说道，“上一次我们按着她的要求为她缝制了一件裙衫，她在一次聚会中穿了后，那些小娘子都很喜欢，因而她时不时将那些人带过来。” “哦，那倒是件好事。”如意笑着说道，“刚刚听着像是她的喜事近了，若是她有意让我们锦绣阁为她缝制喜服，我倒是可以为她设计一番。” 如意说着，淡定地站起身，往外头瞧了瞧，只见那十六七岁的少女，红着脸，与姐妹们说说笑笑，青春明艳的脸上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 原来苏炫之是为了她来的。如意淡淡笑了笑，她就说，怎么这么巧，苏炫之就来了江阴。 “夫人，快到午膳时间了，公子他在酒楼等着与您一同用膳。”立秋见时辰不早，夫人又与掌柜的谈的差不多了，忙小声提醒。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这样吧，祝掌柜，那我就先走了。”如意朝着祝掌柜点了点头。 “夫人尽管放心，您吩咐的我都记下了。”祝掌柜一语双关，朗声说道。 说罢，他打开内间的门送如意出去。 “咦，这位夫人身上的香囊怎与三妹妹你的一模一样？”黄衣女子回头看见如意身上淡紫色香囊讶然问道。 那声音不轻不重刚好传入如意的耳中。 如意今日所戴的淡紫色香囊，是苏炫之从他自己身上摘下来，非要挂在她腰间的。 第128章 落水 “许是这位夫人的香囊与我的有些相似，京中如今流行这个款式的香囊。”李婉儿轻声说道，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如意腰间的香囊 ，“夫人，你说是不是？” “这是我们家公子所赠。”还未等如意开口搭话，立冬已然开口骄傲地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香囊……” “小丫头不懂事，没见过世面。”如意看了立冬一眼，打断她的话头说道，“这不过是京中普通的香囊。” 看到对面李婉儿惊讶而又不可置信的眼神，如意朝她们几个俯了一礼，带着婢女往外走去。 她刚刚一眼瞥见那李三小姐的腰间挂着一只与她一模一样的香囊。 “她是谁啊，怎这般漂亮？我在江阴城中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么美的女子。”黄衣女子轻声说道。 “我也不知。”李婉儿看着如意远去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心。 这女人的香囊明明就是自己精心所绣送与苏世子的，可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她身上，她与苏世子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酒楼里，苏炫之闲适地靠在椅子上，一手拿着菜单，一手拉着如意的手。 “累不累？”他将菜单放下，书香拿着菜单退出包间。 如意摇摇头看他。 “怎么，不认得我了？”苏炫之亲昵地靠过来摸了摸如意的脸颊。 “世子来江阴是散心还是为了公务，什么时候回上京？”如意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如意想我留在江阴还是带你回上京？”苏炫之笑着看她。 “我嘛，当然希望你留在江阴。”如意摘下挂在腰间的香囊拿在手中把玩。 “那如意的意思是不愿意跟我回上京？”苏炫之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昨夜里你可不是这般说的，你说过我在哪里，你就陪我在哪里，你这是哄我的？” “世子，你……”如意红了脸，仿佛自己倒是成了哄骗良家少男的淫荡妇人。 “床上的话怎能当真。”她小声嘀咕。 “如意，我对你可都是真的。”苏炫之肃然说道，“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世子，我信你。”如意将香囊放在手心，随口问道，“这香囊绣得倒是精致，像是一对的，不知还有一个在谁手中。” “这香囊应该是清妍所绣，我送你佩戴只是因为这里头放了些驱虫的香料，你皮肤嫩，山庄又是依山傍水，我怕你受蚊虫叮咬。”苏炫之笑了笑接过香囊说道，“要是你不喜欢，我让人给你换个新的。” “原是如此。”如意笑了笑，“那我还是不要了，郡主送你也是份心意。” “你这话说的，怎有些醋意。”苏炫之哑然失笑，伸手揽住如意，在她额头印了一个吻，“傻瓜，她可是我的亲妹妹，要是别的女人的东西，我早就扔了。” 如意娇羞垂眸，双手抱住他强健的腰身，将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世子，用过午膳，不如我与你一同泛舟湖上，好不好，就我们两个？”如意娇声问道。 “如意，你有这闲情逸致，我当然愿意作陪。”苏炫之心中泛起一丝甜蜜，如意主动提出要与他泛舟，那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宽阔的湖面上，新荷点点，偶尔有几只游船飘在湖面上。 如意与苏炫之肩靠肩坐在游船上，午后的阳光温暖洒在人身上，清风徐徐吹过，苏炫之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光。 “如意，从前是我的错，让我们错失了这么美好的五年，幸而我们还年轻，还能拥有以后的漫长岁月，可以与你共白头。”苏炫之温声说道。 “世子，世事无常，我们不必想得太远，拥有当下，如意已经很感恩。”如意淡淡笑道，轻轻靠在他的肩头。阳光下，她秀丽的眉眼显得愈发明媚。 不远处一艘画舫上，有悠扬的琴声传来，像是有歌女在唱歌。 “这歌声真好听，不知是哪家姑娘在唱歌。”如意侧身听了听，吴侬软语的采莲曲，悠扬而又婉转。 “俗气，不过是公子哥们饮酒取乐罢了。我们往那边走。”苏炫之朝着艄公说道。 “郎君与娘子感情真好，小老儿看着都有些羡慕呢，想起当年年轻那会我与老婆子也喜欢往荷塘深处钻。”艄公乐呵呵笑道。 艄公一边说，一边掉转头往荷花深处驶去。 湖水清澈透明，绿莹莹的。无人处，如意索性脱了鞋袜，将雪白玉足浸入水中。 苏炫之笑着看她，仿佛此刻，她成了从前的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小心些，可别掉了下去。”苏炫之拉住她的手。 小船摇摇晃晃，他早就有些头晕，可看着如意兴致颇高，又怎忍心扫了她的兴。 “世子，你瞧，这水可真干净。”如意用手掌捧了水，阳光照耀下，如同碎金般金光点点。 “嗯，别贪玩，当心着凉。”看着她如同孩子般纯净开心的笑脸，苏炫之长年积压在心头的阴霾早就烟消云散了。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是如意真的不喜欢上京，他愿意为了她一生留在江南 。 什么前程，什么爵位，对他来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如意就是他的锦。 笙歌悠扬，远远的听不太清。 小船驶入了藕花深处，扑楞楞惊起一对白鹭，朝着他们的门面飞扑过来。 苏炫之一惊，想要抱住如意的身子，一回头，见如意手中还捧着一只粉色菡萏，仓皇间，浸在水中的双脚一摇晃，整个人扑进了湖水中。 “快救人！”苏炫之摇摇晃晃站起身，双手伸向水中拼命挣扎的如意。 “郎君，不要站起来，小心。”眼看着船就要侧翻，艄公惊得大叫。 可惜，苏炫之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如意一个。 “如意，如意，别怕，我来救你。”苏炫之混混沌沌跳入水中。 等艄公好不容易控制住船身，那水中的两个人早就不见了，依稀只能看到那郎君漂浮的白色锦袍。 “快来人，快来人，有人落水了！”他惊恐地大声叫道。 第129章 溺水 如意顺势跌入水中，装作一口水呛入了口，挣扎着举起双手，在漩涡里上下沉浮，眼见就要沉入水中…… 只要沉入水中，她便能潜游到对岸，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祝掌柜那边会安排人送她出城。只要能够顺利到达金陵，她就能带着孩子们再找个合适的小村藏起来。这一次，她绝不会让苏炫之再发现。 她知道苏炫之从小怕水，在船上之时，她早就察觉到他已经脸色苍白，晕晕乎乎了。她料定他绝不可能会跳下水来。 眼见着计谋就要得逞，哪知他见她就要沉了下去，不顾自己不会水，居然扑腾着跳入了水中。 如意一时间没有了主张，只盼着他的暗卫快点出现，将他救走。 可不知是暗卫避得太远，还是因为他们也不会水，苏炫之很快就支撑不住，慢慢地就要沉了下去。 如意心中惊慌失措，她只是想离开他，并不想他死。 这个傻瓜，他明明不会水却还要来救她。 如意见他渐渐往下沉，口中已经灌入很多水，四肢已然不再扑腾。 她只好咬咬牙潜入水中，托起他的下巴，慢慢往前游去。 荷叶荷花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不远处的人并未看到他们。 如意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就跑不了了。正当她左右为难之际，艄公举着长槁追了过来。 远处的游船还有画舫里都跳下来几个人，用力往这边游了过来。 “这边，在这边，落水的人就在这边。”艄公大声叫道，将长槁指向藕花深处。 “主子，主子……”黑衣人很快游了过来。 如意躲在荷叶下，对着苏炫之苍白的唇度了几口气轻声说道：“世子，从此以后我们恩怨两消，如意愿你平安喜乐。” 她两眼含泪，将他往黑衣人身边推了一把，自己却悄悄潜入水底，往对岸游去。 “世子，世子……” 苏炫之剧烈咳嗽起来，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只觉得浑身无力，耳朵嗡嗡响着，胸口处生疼。 “炫之，炫之，你终于醒了。”苏策大喜，用手摸了摸苏炫之的额头，长出了一口气。 “小……皇叔，您……您怎么在这里？”苏炫之头痛欲裂，浑身就像是裂开似的。 “我要是不来，你就要没命了！要不是我带着御医，你这条命可就要……”苏策长叹一声。 “如意呢？她人呢？”苏炫之铁青着脸，挣扎着坐了起来。 “世子，您先别起来，御医说您命大，再晚一步，您就……”书香哭得泣不成声。 “我还没死，你哭什么？”苏炫之蹙眉看他，“她怎么样了？” 书香摇了摇头。 “人没找到？”苏炫之咬牙说道。 “怎么？你就这么料定她没死？”苏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苏炫之。 苏炫之闭上眼睛，唇间的触感依旧清晰，他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可是却有一个人吻住他的唇将气度给了他。 那句话他听得真真切切。 如意，我上天入地都要把你找到，恩怨两消，绝不可能，我宁可你一辈子恨我，这一次，我绝不会心软。 “小皇叔，您还没有回答我的话，您怎么也来了？”苏炫之看着苏策沉声问道。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我刚到江阴，便听闻了你的风流韵事。”苏策看到侄儿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色，这才慢悠悠说道。 “风流韵事？”苏炫之诧异问道。 “你一路护送李三小姐回江阴，又高调出现在李老夫人的寿宴，你们两个又是郎情妾意的，人人都说你们的婚事近了。我还高兴，这一回父皇与二哥的愿望算是成了。”苏策慢条斯理地说道。 “真是无稽之谈，我与李三小姐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我不过是受人之托送她回来，这件事，小皇叔您也知道啊！”苏炫之懊恼地说道。 “旅途漫漫，我这不是以为你们孤男寡女产生了感情。”苏策轻笑着说道，“我倒是奇怪，这种瓜田李下之事，你怎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小皇叔，您也不是外人，我这不是为了接近李青峰，便顺水推舟了。要是早知有这麻烦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接手。”苏炫之痛心疾首地说道。 “我看你啊，啧啧，假公济私了吧。”苏策冷声说道，“只知道卿卿我我，把正事忘一边了吧。” “小皇叔，您来了正好，这件事就由您接手了，等下我会将收集到的证据交于您。至于我，侄儿在江南还有要事要办，这段时日不回上京了。”苏炫之缓缓说道。 “你为了一个女人居然什么都不顾了？”苏策挑眉看他，“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别到时候连命都没了。” “小皇叔，是我先负了她，活该她不信我。都是我的错，我被她耍，我也心甘情愿。”苏炫之淡然说道。 “可是她的身份注定无法做你名正言顺的妻子。”苏策低声说道。 “事在人为，大不了，我不要这个身份，隐居在江南，与她做一对恩爱鸳鸯。”苏炫之苦笑一声说道，“只要她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炫之啊，你什么时候成了情圣？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苏策摇头说道。 “还望小皇叔成全。”苏炫之挣扎着站起来，就要对他行大礼。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还不成！”苏策眼前闪现那个有着一对乌溜溜大眼睛的小姑娘，她永远站在苏炫之身边，曾经让他既恨又羡慕。 “多谢小皇叔。”苏炫之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望月山庄，苏炫之叫来立冬立秋两个，细细盘问了如意进入锦绣阁后发生的事。 当他知道了那香囊的前因后果，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一直以为是清妍送的香囊居然在他眼皮底下被李婉儿换成了自己绣的那个。 因着这两个香囊的颜色差不多，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关注，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发现。 想起酒楼里如意的问话，苏炫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头。 该死！真是该死！ “书香，我们连夜出发。”苏炫之冷声吩咐。 第130章 抢孩子 他要立即动身去金陵。 “世子，可您的身体？”书香看着苏炫之惨白的脸，心中很是心疼。 世子都剩下半条命了，可心心念念却只是想要找到如意姑娘，也不知如意姑娘可好？ 这偌大的湖，她不知能否顺利逃脱，要是她体力不支，沉入湖中，书香望着世子铁青的脸，不敢往下想。 “快去准备。”苏炫之脸色暗沉，胸腔中满是担忧与痛苦。 他万万没想到如意这般不信任他，千方百计想到了这一招来逃离。 她这么娇娇弱弱的一个女孩子，即便水性再好，可湖面看似平和，内里的暗流与漩涡让他这会儿想起来依旧心生害怕。 幸而暗卫发现了如意上岸的踪迹，那颗珍珠耳环遗落在岸边的草丛，要不然此刻他依旧寝食难安。 这一次，他一定要比如意更早到达金陵。 依着先前跟着孩子到达金陵的暗卫指引，苏炫之日夜兼程赶到了如意的表舅家。 天才蒙蒙亮，外头的街道一片沉寂。 “世子，不如我们让暗卫将孩子们偷出来。”书香低声看了看天色低声说道。 苏炫之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先去趟外祖家，我在这里等你。” “世子，这，您不一同过去？”书香诧异问道。 “还不快去。”苏炫之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若是坏了我的好事，我唯你是问！” 书香缩了缩脖子，吓得一溜烟跑了。世子这样说，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只是天还没亮，自己又这般没头没脑地过去，不知道林府的人会不会信？哎呀，真是为难。 苏炫之见书香跑远了，这才靠在马车壁上眯了会眼，日夜兼程，他知道自己定是容颜憔悴，怕是见不得人。 看着如意表舅家高大的府门，他们家应是富足人家。自己贸然上门，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等他休憩了片刻，书香带着林府的人过来了，长长的抬着礼物的队伍，让苏炫之很是满意。外祖父做事还真是靠谱。 “舅母，炫之劳烦您跑这一趟。”苏炫之下了马车，对着前头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俯身行礼。 这位中年女子正是苏炫之嫡亲的小舅母林夫人卢氏。 “炫之啊，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多年未见，你长高了。”林夫人望着高大英挺的外甥，眼里满是笑意。 当年他们跟着林老太爷离开京城，归隐之时，苏炫之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一晃眼就成了高大英挺的青年了。 “舅母，今日之事就全靠您了。”苏炫之认认真真对着她又行了个礼。 “放心，包在我身上。”林夫人笑着说道，“前几年知道你病了，你不知道你外祖父和我们都很担心，就怕你想不开，钻牛角尖，如今，既然还有峰回路转的一天，当然不能错过。只是你外祖父让我问问你，你可想明白了？” “这件事炫之早就深思熟虑，原是打算带着她先来见见外祖父和你们，没想到……”苏炫之苦笑一声，“那就只好先下手为强了，要不然，我这辈子就只能打光棍了。” “那就好，既是你已经打定主意，我们自当帮你一程。”林夫人含笑说道。 “舅母，还有一事我……”苏炫之有些欲言又止。 “舅母面前什么话都不要遮遮掩掩，我自是站在你一边的。”林夫人温和地笑了笑。 “舅母，我们已经有了孩子，还请舅母不要吃惊。”苏炫之拱手说道。 “哦，原来孩子都有了，真好，真好，要是王妃知道，不知道该多么高兴呢。”林夫人笑意更甚，“炫之，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看看，天也亮了，我们便进府吧。” “好，多谢舅母。”苏炫之低声道谢。 钱府的大门刚打开，小厮就见门口站着一堆人，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小哥，这是帖子，烦请交于你家老爷和夫人，就说林家夫人造访。”林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笑容可掬地说道。 “林家夫人？”那小厮一见那站在马车边雍容华贵的夫人，立即知道了那是那个林家，这可是金陵城鼎鼎大名的林家，老爷何时与他们攀上了交情。 他连连点头，急着进了门。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钱老爷与夫人带着几个管事慌慌张张迎了出来。 “林夫人，真是稀客，快请进，快请进。”钱夫人团团脸，一看就是脾气很好的样子。 她三两步走上前来，搀扶住林夫人的手笑道，一转头，见林夫人身边站着一位玉树临风，长相俊逸的青年男子，一看就是贵公子，忙点头示意。 “钱夫人，这位是我家外甥，今儿啊，我们这是特地来贵府提亲。”林夫人笑着说道。 六个媒婆立即满脸堆笑地对着钱夫人打躬作揖，连声道喜。 “提亲？”钱夫人与钱老爷两个懵了，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家女儿们早就嫁人了，哪还有女儿可嫁？ “林夫人，你们会不会找错了人家？我们家没有待嫁的女儿。”钱夫人狐疑问道。 “不会不会。”林夫人笑道，“我们求娶的正是您家外甥女秦娘子。” “如意？”钱老爷吐出两个字，瞬间慌了神，如意她不是有夫婿了吗？还有两个孩子，怎…… “钱老爷，钱夫人，这不就对上了，赶紧进里头说，要不然，你们瞧瞧，街坊邻居可是要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了。” “是啊，是啊。” “快把东西抬进去。” 几个媒婆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众人将一抬抬的礼品抬进府中。 “唉唉……”钱家人单力薄，根本无法阻止他们往里头走。 “钱夫人，这礼物可是相当贵重，除了绸缎绢帛，金银玉器，还有珊瑚玛瑙，哎呦呦，数也数不清，您那外甥女儿可是有福了。”住在隔壁的老夫人眼尖，对着钱夫人乐呵呵说道。 “快进去，快进去。”媒婆们扯住钱夫人的手，拉着她进了门，门哐啷一声关上了。 站在外头看热闹的人却不肯走，有人还爬上了墙头往里看。 “我说啊，这钱家是攀上了高枝了，刚刚那年轻公子一看就是贵人。” “那是自然，能得林夫人亲自上门说媒的定是出身不凡。” “你们不知道吧，林老太爷的的亲家可是当今皇帝陛下。” “啊……那不就是皇亲国戚啊！” 站在人群中，穿着一身破旧衣衫的如意惊住了，刚刚那一幕实在是太吓人了！ 苏炫之，他这是想和她抢孩子！ 第131章 提亲 她千辛万苦游到对岸，马不停蹄地坐上祝掌柜安排的马车，日夜兼程赶到金陵，哪知却被苏炫之捷足先登。 可他明明溺了水，没几日的光景，根本不可能恢复地这般快啊！ 如意心头一阵慌乱，她这是逼着他釜底抽薪啊！ 明明口中问着自己将孩子送去了哪里，心里可什么都知道。 她黯然想着，权贵与她这小老百姓之间的差距真是天差地别。 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她不敢久留，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机会近在咫尺，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如意颓丧地想着，心里很想很想两个糯米团子。 钱府的小花厅，钱老爷与苏炫之面对面坐着喝茶。 “表舅。”苏炫之唤道。 “世子，这可不敢当。”钱老爷连连摆手。他去过京城找过如意一家，也曾见识过景王府管家的厉害。 当初，他一个平头百姓可是连景王府的门都进不了。 他虽没见过苏炫之，可来人这长相这气度，他一眼便瞧出了这一位定然是景王世子。 苏炫之见他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并不解释。有些事不必多说，顺其自然便好。 “这有什么不敢当的。你是如意表舅，自然是我的表舅。”他笑着说道。 书香心里想着世子还挺会搭关系的，进步很大。 “世子。”钱老爷见他承认了，哆哆嗦嗦站起来就要行大礼。 “表舅，不必多礼。”苏炫之起身搀扶起他，将他让在座位上坐下。 “我与如意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后来母妃做主，赐她做了我的屋里人。”苏炫之缓缓说道，“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如意流落在外，吃了很多苦。” “世子，您说她原是您的侍妾？可王妃做主，在您大婚之前将她放了出来，那她如今便不是您的侍妾了。”钱老爷沉声说道，“五娘她恢复了良籍，婚嫁自由。她早就嫁人生子了，世子这会儿找过来，已经晚了。” 瞧瞧，这钱老爷一点攀附的心思都没有，这才是为如意姑娘好的人。 要是一般人，见了这一抬一抬的金银珠宝，眼睛早就花了。 书香不禁对这位钱老爷刮目相看。 世子啊，您自求多福了。 “表舅，你误会了。”苏炫之淡淡笑道，“如意并没有嫁人，她的两个孩子是我的。” 什么？书香睁大眼睛，世子这是睁眼说瞎话啊，明明不是他的孩子，他这是喜当爹啊！ 为了如意姑娘，他就不怕混淆皇家血脉？ “世……子……”钱老爷结结巴巴说道，“您……您……” “表舅，孩子的事我怎会作假，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就知我绝不会在这上头说假话。”苏炫之微微笑着说道，“实话告诉你，如意她脸皮薄，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只好说她嫁了人。” 钱老爷听他说得有理有据，不禁心中的怀疑少了一半。 又想着这位世子明明第一次见，怎看着有些眼熟，对了，安安的眉眼长得与他十分肖似。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他的怀疑又少了一半。不过，话虽如此，如意没亲自来接孩子，他可不敢轻易将孩子们交给他。 “但是，她为何说有仇家找她，还把孩子偷偷送过来？”钱老爷下定决心小心为上。 “还不是我的几个手下鬼鬼祟祟的跟着孩子们，吓坏了她。”苏炫之摇头说道，“这不，我们两个已经说开了，他告诉我孩子在金陵，我才赶着来接孩子回去，如意她很是想念孩子们。” “可不是，这两个孩子自出生以来，可是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娘亲。”钱老爷点点头，想起孩子们天天追着问他，娘亲去哪里了，他心里就堵得慌。 “表舅，那我就先把孩子接回去。”苏炫之见他眉宇之间的那股子防范之态渐渐褪去，忙趁热打铁说道，“我这次过来，也是正式向你们提亲。” “这个……世子，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们并非如意的父母，这婚事，我们做不了主。”钱老爷擦了把汗蹙眉说道，“不如等我们见过如意，问过她的意思再说。” “她现在不方便过来，铺子里事多。”苏炫之笑道，“表舅，你不用担心，如意父母早亡，她说过，把你们当亲生父母看待。再说了，她要是不愿意，又怎会让我亲自上门提亲？” “我们也没有为她做过些什么，这孩子就怕给我们惹麻烦，要不是这次她担心孩子们的安危，也不会将孩子送过来。”钱老爷感慨万千，如意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表舅，你们就别推脱了。”苏炫之说道，“今日媒人过来，定下婚事，我便将聘礼送过来。我想着我们孩子都有了，总要尽快给如意一个名分，婚事上头还要麻烦你们操持了。” “世子，我斗胆问一下，您这回是娶妻还是纳妾？”钱老爷思索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表舅何出此言？我找了六个媒婆说媒，又请舅母亲自上门提亲，当然是娶妻。”苏炫之正色说道。 书香伫立一旁，一动都不敢动。世子他这回真的是又疯了。 他居然光明正大地要娶如意姑娘为妻。等京中那头得知了消息不知又是怎样一场兵荒马乱。 不过幸而有林老太爷在，一切总还有回旋的余地。 书香默默为自己鞠了一把泪，但愿自己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气氛有些尴尬，小花厅中落针可闻。 “可是，您的婚事自己能做主吗？”钱老爷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问道。 “表舅，若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怎敢来提亲，婚姻不是儿戏，我自然知道。”苏炫之轻笑一声说道。 钱老爷抬眸看他，只见他眼里满是坚定之色，于是便点了点头，往外叫道：“管家，让立夏、立春两位姑娘将小公子与小小姐抱过来。” 第132章 宝贝 苏炫之心头一喜，看来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世子，我让婢女先带孩子过来让您见一面，若是孩子们能够接受您，那我也便同意您将孩子们抱走。”钱老爷拱了拱手说道。 苏炫之颔首，心知这位钱老爷算是答应了。只要将孩子带走，他就不担心如意不会出现。 立春与立夏两个正带着安安宁宁玩游戏。 一只花布球在他们手中传来传去，只是小家伙们兴致不高，都有些恹恹的。 “立春姨姨，娘亲为什么还不来接我们回家？安安好想好想娘亲。”安安抱着手中的布球，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里凝着泪珠子。 “宁宁也想娘亲呢，娘亲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宁宁睁大乌黑的大眼睛，委委屈屈靠在哥哥身上。 “怎么会，乖乖，你们娘亲过几天就来接你们回家了。你们两个乖乖的，娘亲就会早点来接你们。”立春笑着拍了拍他们两个的头说道。 “真的吗？立夏姨姨，立春姨姨说得都是真的吗？”安安放下球，抱住妹妹问道。 “立夏姨姨，宁宁要娘亲抱抱。”小女孩子说哭就哭，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 立夏伸手抱起宁宁，心疼地哄道：“小小姐乖乖，立夏姨姨抱抱，不哭不哭，娘亲很快就回来了。” 安静的院子里，只听见两个小娃娃小声啜泣声。 张妈妈立在院子中间，大声叫道： “立夏姑娘，立春姑娘，你们两个快抱着小公子小小姐去小花厅，今儿我们府中来了贵客，老爷叫你们快过去。” “张妈妈，来了什么贵客啊？怎突然叫我们抱小主子们过去？”立春向来心直口快，不等立夏发话，急着走出厢房问道。 她们自从带着小主子们来了钱府，钱老爷对她们很是关照，特意让她们和小主子们独居一个院子，安静而又隐秘。 钱夫人怕她们人手不够，还专门拨了几个老实听话不多嘴的婆子帮着她们打打下手。 他们这院子里除了张妈妈，并没有其他外人出入。 钱府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这院子里住的到底是谁。 这会儿张妈妈突然来叫人，让她们去见外客，当真吓了她们一跳。 “立春姑娘，这是老爷的吩咐。”张妈妈不是个多嘴的。 她虽也是满心的狐疑，不知道那位如谪仙般的贵公子为何要见他们几个，但她绝不会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立春，既是舅老爷吩咐，我们赶紧给小主子们换好衣服。”立夏急着叫道。 平日里孩子们都穿着宽松棉质的衣衫，可要是见客，立夏每回都给他们换上漂亮的新衣服。 这些漂亮的衣衫都是夫人一针一线缝制的。 立夏选了一件粉红色的襦裙给宁宁穿上，又给她扎了一对花苞头，戴上几朵别致的绢花。 立春则给安安换上湖蓝色圆领的袍子，总角上系了同色的绸布。 当她们两个抱着安安和宁宁出门时，张妈妈的眼睛都亮了。 这对孩子真真只能用天上的金童玉女来形容，小小姐白皙如玉的包子脸，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睫毛长长，笑起来笑眼弯弯。 小公子则微微蹙着眉，像是有什么心事，那对丹凤眼狭长上挑，看人时冷冷的，可那眼里分明含着一汪春水。 他们的父母真是会生，这么漂亮的一对孩子，真是让人看得心都要化了。 小花厅内，苏炫之慢悠悠喝了口茶，双眼却紧紧盯着门外。 他从来没有和小孩子单独相处过，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他们都是如意的孩子，他愿意为了如意，视他们如己出。 既然他向众人宣布了那两个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那他就应该表现出一副亲爹的样子。 上一回，他看到过那个小女孩，与如意长得很像，不知道那小男孩长得像谁，要是长得像那蛮子，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从心底里接受他。 苏炫之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男孩子像娘，长得也像如意，那他定会全身心地爱这两个孩子。 “世子这是还没见过这两个孩子？”钱老爷见苏炫之虽泰然自若的样子，可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门口，笑着问道。 “见是见过，不过只是匆匆一见，也不知孩子们是否还记得我。”苏炫之放下手中的茶盏，气定神闲地说道。 此刻的书香比主子还要期盼着见到那对孩子。他知道，只要见到了那对孩子，主子的事也便成了。 世子这身子还得好好养养，等事成之后，他才能放下心来好好将养。 别看他这会儿游刃有余，看不出一丝疲态，可书香知道他强忍着浑身的不适，勉强支撑着坐在那里。 “回老爷，两位姑娘抱着小主子们就在门外候着。”张妈妈小声通报。 “快让她们进来吧。”钱老爷温声说道。 立夏与立春两个互望了一眼，抱紧手中的孩子。 “舅公。”宁宁看到坐在上首的钱老爷，乖巧地叫道。 “舅公好。”安安从立春身上跳下来，规规矩矩地朝他行了个礼。 “我也要下来。”宁宁轻声说道，小女孩甜甜软软的声音让苏炫之的心头起了一阵涟漪。 自从两个婢女抱着孩子进门的那一刻，他的双眼就紧紧盯在了小女孩酷似如意的小脸上。 她的一颦一笑简直与如意同出一辙，实在是太像了。这要是真的是自己的女儿，他可是做梦也要笑醒了。 书香则不然，他在安安出现的那一刻，人像是被定住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这……这男孩子的一双丹凤眼简直与自家世子一模一样，特别是那一副睥睨天下的眼神，真的是与世子如出一辙，再往上说，那就是与皇帝陛下丝毫不差。 “你们都是最乖的宝贝，快来见过客人。”钱老爷慈爱地笑道。 “这位漂亮叔叔他是谁呀？”小宁宁抬起头，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苏炫之。 “乖乖，来……”苏炫之站起来蹲下身，伸开双臂，冲着宁宁笑道。 小姑娘，侧头看了他半晌，迟疑着就要扑入他怀中。 苏炫之仿佛闻到了小女孩甜甜香香的味道，这真是他梦想中的女儿。 “妹妹……” 第133章 喝药 安安跑过来抱住妹妹小小的身子，虽说是双胞胎，可安安要比宁宁高一点。 他抬起小脸，一双清凌凌的丹凤眼就这样无所顾忌地看过来。 好小子！这是一点不怕生啊！苏炫之自诩自个儿看上去并不是平易近人之人，特别是他冷下脸时，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威严，一般的小孩子见了，那是大气都不敢出的。 而此刻他冷脸逼视着眼前小大人一般护着妹妹的小男娃娃，却分明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敌意。 切，一点都不像如意，莫非真的随了那个北戎蛮子？ 不过，他一个成年人怎会与小孩子一般见识，更何况，他是要将他们哄回去的。 一旁的书香，眼瞧着父子俩一模一样的表情，心花怒放。 原来，如意姑娘真的为世子爷生下了一对这么可爱的小主子。 母凭子贵，或许如意姑娘真的能风风光光嫁入景王府也说不定。 苏炫之放下身段，露出和煦笑容，温声说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正要回答，可一回头见哥哥的表情，立即用胖乎乎的手捂住了小嘴。 “娘亲说过，不许告诉陌生人我们的名字。”安安放开妹妹，用手撑腰脆生生说道。 “可我不是陌生人啊。”苏炫之笑得更温和，“我是你们的……” “哦，宁宁知道了，你是不是我们的舅舅啊？可是，哥哥，我们只有一个舅舅，他可厉害，一只手就能托起我们两个。”宁宁侧头看他，圆乎乎的脸颊上露出一对可爱的小梨涡。 “宁宁，来，我可不是你们的舅舅，我是你们的爹爹。”苏炫之看着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心里痒痒的。 “爹爹？你是我们的爹爹？我们有爹爹了……”宁宁高兴地跳起来，扑过来搂住苏炫之的脖子。 苏炫之轻轻拍着宁宁香香软软的身子，喜不自禁地将她高高举起。 有这样一个女儿真的很不错，他又是高兴又是羡慕。 至于那死小子，算了，看在他是如意生的份上，也就勉为其难地爱屋及乌吧。 “来，爹爹抱。”苏炫之骄傲地朝安安招招手。 安安咬住唇角，忽地跑到立春身后躲了起来。 “姨姨，他真的是我们爹爹吗？”小小男孩子脆生生问道。 立春与立夏此时的心情与他们两个一模一样。 她们一直以为安安宁宁两个是顾三爷的孩子，可眼前这男子仿若清风明月，抬手投足之间自带与生俱来的风流韵致，那光风霁月的外表贵气十足，一看就是位高权重的世家贵族身份。 两个人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她们根本回答不了小安安的问话。 “安安，你过来。”钱老爷轻咳一声，打破了尴尬气氛。 他已经凭着他们两个的脸认定了苏炫之没有说假话。 “舅公。”小安安从立春身后钻出来，慢慢走到钱老爷的身边。 “安安，他真的是你的爹爹，往后你们要和爹爹娘亲住在一起，爹爹他今天就带你们去找娘亲。”钱老爷摸着小安安的头慈爱地说道。 “哥哥，我们一起去找娘亲。”宁宁笑着拍手说道。 “你们两个乖乖的，我这就带你们坐马车去找娘亲好不好？”苏炫之笑得像狐狸。 “好好！”宁宁高兴得笑眼弯弯。 “你说的是真的吗？”安安到底是小孩子，被钱老爷三言两语说动了心。 “当然是真的。这样吧，你们乖乖叫我一声爹爹，我就带你们去找娘亲。”苏炫之找准了他们的软肋，笑得更加开心。 “爹爹……”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哎，我们小宁宁最乖了，爹爹这就带你去找娘亲。”苏炫之心都要化了，满心里都是这一声爹爹。 书香看着从前矜贵自持的世子爷突然化身为慈祥的老父亲，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还是从前一见小孩子就避开的世子爷吗？ 果然成家立业才能成熟，老祖宗的话真是很有道理。 “宁宁，爹爹抱你走。”苏炫之抱着宁宁颠了颠，佯装就要走的样子，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还在那里咬着唇，犹疑不决的小男孩。 “哥哥，你快叫爹爹啊，我要和哥哥一起找娘亲。”宁宁急了，大声喊道。 “爹爹……”安安咬牙低声叫了出来。 对付这种死小子苏炫之他有的是办法。小小的人儿脾气还挺大，一点都不如小宁宁可爱。 “哥哥，哥哥，你快过来，爹爹一起抱。”宁宁欢快地叫道。 “世子您……”书香怕他体力不支，忙小声提醒。 苏炫之瞪了他一眼，一弯腰将安安也抱在了怀中。 “立夏姐姐，这……”立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们受夫人所托带着孩子躲在金陵舅爷家，可如今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贵公子突然成了两个孩子的生身父亲，还要将孩子们带走，这可如何是好。 “别担心，我看着小主子的眉眼与这位公子很像，他应该不是乱来认人的，况且，钱老爷也不是一般的人。”立夏按住立春的手轻声说道。 “表舅，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择好黄道吉日，婚事立刻就办。”苏炫之抱着两个孩子春风得意，这次他总算是夺了先手。 林府，竹韵居。 苏炫之卧在榻上，补了个好眠。书香将御医开的药奉上。 “我都好了，还喝什么？”苏炫之摇头拒绝。 “我的好世子，您快点趁热喝下，御医说了，您受了寒，又溺了水，不好好调养，往后可要落下病根。”书香低声哀求道。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不喝。”苏炫之摆了摆手说道。 “世子爷啊，您如今可是有儿有女，带孩子没体力可不行。”书香一计不成只好走儿女路线。 “爹爹，你是不是和宁宁一样怕苦啊？”屋子里走进一个小女孩子，仰头看着苏炫之奶声奶气地说道，“爹爹不乖，娘亲说了男子汉要勇敢，哥哥就很勇敢，喝苦药眉头都不皱一下。” 苏炫之看着小糯米团子一板一眼说着话，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接过书香手中的药碗将里头的苦药一饮而尽。 第134章 开蒙 “好了，我们去见太外公。”苏炫之笑着抱起宁宁说道，“哥哥呢，他又去了哪里？” “哥哥，哥哥……”宁宁往四处张望。 “世子，小公子他去了老太爷那里，老太爷见他天资聪颖，很是喜欢，想着要给他开蒙呢。”书香兴高采烈地说道。 “哦，那可是件好事，他虽还小，但也该开蒙了。”苏炫之颔首，心中很是惊诧。 自家外祖父落拓不羁，向来不爱按常理出牌，对待子女儿孙讲求顺其自然，怎年纪大了，反其道而行之，对着一个小不点儿萌生了管教开蒙的念头。 “我也要去。”宁宁怯生生问道，“哥哥开门，我也要开门。” “乖乖，我们宁宁最乖，我们一起去太外公那里。”苏炫之抱着宁宁往外走去。 院子里，立春与立夏两个见苏炫之对宁宁疼爱有加，脸上露出舒心笑容。 果然是亲生的，这气场就是不一样。小小姐撒娇地抱住世子爷的脖子，世子则是一副有女万事足的骄傲模样。 “立夏姐姐，夫人她如今不知在何处，我总是有些担心。”立春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父子三人住在金陵林家，为何世子爷不派人将夫人接过来。 “立春，这你就不懂了。这会子夫人可不能正大光明地接进林府来住，毕竟婚仪都还没举行呢。等世子爷将她八抬大轿娶进门来，他们一家四口就团圆了。”立夏笑道。 “姐姐说的对。可世子他终究是景王府的人，这婚事在金陵举行，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啊？”立春难得想得周到。 “林家是世子外祖家，林老太爷又是德高望重之人，这件事不需要我们两个婢子操心。还不快跟上。”立夏与立春使了个眼色，匆匆追了上去。 荣德堂中，林老太爷戴着西洋镜，看着小曾外孙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一丝不苟地描红，很是有模有样。 他时而颔首，时而将手放在他肩头，调整他的写字姿势。 老太爷对这个小不点很是满意，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炫之给外祖父请安。”苏炫之抱着宁宁笑着给老太爷行礼。 “太外公，宁宁也要写字。”宁宁看着哥哥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写着字，羡慕地望着林老太爷哀求道。 “乖曾外孙女。”林老太爷摸了摸小姑娘胖乎乎的脸颊说道，“等太外公为你量身打造的桌椅送过来，太外公就教小宁宁写字，好不好？” “好好，太外公真好。”小姑娘甜甜笑着，羞涩地窝在苏炫之怀中。 “好了，你也歇歇吧，和妹妹一起去玩吧，太外公还有事要与你们的爹爹说。”林老太爷看了眼更漏，温声说道。 这么小的娃娃他也不会太拘着他，不过是让他养成一个学习的习惯罢了。 立春立夏两个立即上前，领着两个乖巧的小娃娃出去了。 孩子们这几天刚到林府，新鲜劲儿还没过，两个人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立夏立春见他们开心活泼的样子，心里很是高兴。 林老太爷看着一对可爱的曾外孙拉着小手出了门，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起来。 “炫之，事已至此，你可要好自为之，快点将新娘找到。她一个弱女子，竟然想出这样折损自己的法子，也要离开你，看来她未必看好你啊！”林老太爷语重心长地说道。 “外祖父，炫之明白。”苏炫之轻声说道，“如意她不信我，不信我许给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要我我也不信啊。你们两个身份悬殊，她又曾经是你的婢女，景王府中人人都知。虽说她给你生育了两个孩子，可要是坐上世子妃这个位置还是很难。头一个你那父王必是反对的。”林老太爷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 “再一个你那皇祖父能答应？他可是对你期望颇高。”林老太爷看了眼苏炫之说道，“我虽未曾见过这位如意” “外祖父，如意她跟着我识文断字，也能管理府中中馈，她当得起王府世子妃的职责。”苏炫之苦笑一声说道，“炫之也不瞒外祖父，若是皇祖父与父王坚决不同意，那我愿意脱离皇家，与如意一同隐姓埋名生活在江南小村，帮她经营铺子，这也是不错的选择。” “哎，炫之，你呀……”林老太爷望着眼前志在必得的外孙，长叹了一声说道，“我看你呀，先把人哄回来再说。等她嫁给了你，你们夫妻一心，好好想想对策，这天下可没有过不去的坎。” 是啊，这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早就已经在金陵城中布下了天罗地网，更是在钱府周边布下了暗桩，就等着如意自投罗网。 定是如意知道自己已经将孩子接走了，所以她才不敢贸然露面。 母性使然，如果她真的知道孩子们和他一起在林府，苏炫之断定她就一定会来看孩子的。 连着几天，都没有什么动静，如意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 今日暗卫来报，昨夜里林府对面出现了可疑之人，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想要再观察一番。 苏炫之本想着今夜亲自来探一探，好断定来人是否真是如意。 他心生一计，只要她偷偷出现在林府周围，他定要让她自投罗网。 傍晚时分，两个小娃娃用了晚膳，正听着苏炫之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们讲故事，两个小娃娃听得津津有味。 讲完故事，苏炫之站起身说道：“安安宁宁，你们两个听姨姨的话，早点睡觉，我去府门口等你们的娘亲。” “娘亲！”宁宁的眼睛瞬间亮了，她扑过来抱住苏炫之的腿，跳着脚说道，“我也要去，宁宁也要去，宁宁想娘亲了。” “我也要去，天快黑了，娘亲胆子小，我们给她提一盏灯笼照亮。”安安整理好衣襟，跑过来拉住苏炫之的手。 “那好吧，那就一起去吧。”苏炫之一手抱起两个孩子，往府门口走去。 “娘亲在哪里？”胖乎乎的小丫头急不可耐地在府门口四处张望。 “娘亲，娘亲！”安安大声叫了起来，手中拿着的灯笼映红了他含泪的眼睛。 第135章 诈哄 躲在对面树丛中假扮成小厮模样的如意，听着一对儿女的呼唤，心里像针一般疼。 “安安，娘亲她呀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们一起去找她好不好？”苏炫之目光一扫，已经看到了对面树丛中的动静。 “天黑了，娘亲，娘亲……”安安挣脱苏炫之的手，向外跑去。 “别跑，当心摔倒！”苏炫之大声喊道。 可安安却像没听到一般，踉踉跄跄地往前跑去。 天已经暗了下来，巷子里依旧有进出的行人。 有个小摊贩推着一辆独轮车，歪歪斜斜地走过来。那独轮车上的面汤还冒着热气。 “安安，快回来，危险！”苏炫之抱着宁宁大声惊呼。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摊贩根本没注意那小小的孩童冲着他跑过来。等他听到苏炫之的惊呼声，那独轮车已经撞在了孩子的身上。 哗啦一声，面汤倾倒在地，小摊贩顿时吓得不知所措。 “哇……”一声惊哭还来不及发出，树丛中的如意如离弦的箭矢一般跑了出来。 “安安，安安……” 她跑过去抱起躺在地上的孩子，焦急地正要查看孩子的伤情。 “我没事。”男孩对着如意咧嘴笑了笑，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 他手中还握着一个簇新的荷包，兴高采烈地拉住小贩的手叫道：“爷爷，我们走。” 如意这才发现，这孩子并不是安安，她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 她一脸茫然，想不通自己明明看见苏炫之带着安安与宁宁两个出来，怎一会儿工夫，孩子就换了个人。 她连忙站起身往府门口望去，却见苏炫之两只手各抱着一个孩子，正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上当了！ 如意装作没看见，低下头就要走。 “娘亲，娘亲……” 两个孩子从苏炫之身上跳下来，冲着她跑了过来。一人一个抱住如意的腿。 “你……”如意望着苏炫之，气恼地说道，“你竟然用孩子来设圈套！你不知道刚刚我的心差点就要跳出来了！苏炫之，你卑鄙无耻。” “如意，你别生气。”苏炫之看着她紫胀的脸，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心疼无比。 他将人一把抱住，轻轻说道：“如意，你信我，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 “娘亲，宁宁要抱抱。”小姑娘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如意。 “妹妹，娘亲累了，她要爹爹抱抱。”安安拉住宁宁的手轻声说道。 苏炫之灿然一笑，这小子还挺有思想的，不枉他视他如亲子。 “如意，快跟我进府。”苏炫之一手抱起两个孩子，一手牵过她的手温声说道，“先进去，要打要罚都随你。” “娘亲，娘亲……” 看着宝贝们热切的眼神，如意只好跟着苏炫之进了林府。 “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立春得知这个消息，喜得眉开眼笑。 连日里的担忧都消散了。立夏更是急急忙忙就要上前去服侍。 “娘亲，娘亲……”宁宁拉住如意的手不肯放，“娘亲你怎么穿成这样？” “娘亲看上去像男孩子。”安安像个小大人一样，背着手，绕着如意兜了一圈。 “乖乖，听话，先让娘亲沐浴睡觉，明天再抱抱，好不好？” 苏炫之抱起一直缠着如意要她抱的小姑娘，轻声哄道。 “娘亲，你不会再离开宁宁吧？”宁宁委委屈屈看着如意奶声奶气地央求。 “宁宁乖乖，娘亲保证再也不离开你们。”如意看着宁宁可怜兮兮的小脸，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娘亲瘦了，一定很累，还没有吃饭。”安安拉住宁宁的手说道，“妹妹，我们不要烦娘亲。” “你们两个先把孩子带下去吧。”苏炫之看了眼静立在一旁的立夏与立春两个说道。 她们两个心中有着千言万语要同如意说，这会儿也只好抱着小主子们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安静的屋子里只剩下苏炫之与如意两个。 看着穿着小厮衣服，板着脸不理他的如意，苏炫之只好软下百般身段哄道：“如意，我也是没有法子了，你就原谅我吧。” 他死皮赖脸地抓住她的手往自己心口摁：“要是那日你狠狠心，将我淹死在湖中，那也算是一了百了。” “可偏生你舍不得我死，还度了口气给我，咳咳……咳咳……我如今这胸口，咳咳咳咳咳……”他说着说着突然间咳嗽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 如意哪里见过他这样子，忙将手抽了出来，抬眼看他。 见他脸色惨白，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唇角渗出了血沫。 如意慌了神，忙将手在他额间一探，热得滚烫。 她吓了一大跳，立即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啊！” 书香进门一看，世子倒在地上，口唇间还有血沫子，腿都软了，哭着喊着：“世子，世子，您醒醒，好好的，您怎这样了！” “快把他扶上床，再去请个大夫，世子他都咳血了。”如意颤声说道，“他这是什么病？” “夫人……”书香欲语还休，“这个还不是因为世子他溺了水，那水灌进了胸腔……” 原来如此，如意心里有些歉疚，要不是自己设计水遁，他也不会光想着救人，不顾自己不会水，什么都不顾地跳下湖。 “那可怎么办？大夫怎么说？”如意急切地问道。 “幸而遇上了庆王殿下，他带着御医，御医给世子开了药方，叮嘱世子一定要卧床休息十日，慢慢将身体内的水汽排出。可世子怎等得及，第二日就日夜兼程赶往了金陵。”书香一脸的担忧与无奈。 “你就不能劝劝他，身子垮了可怎么办？”如意蹙眉说道。 “夫人，您也知道，世子他向来不听我们几个的话。只有夫人您的话，他才听。”书香也有几分委屈。 “先去请大夫吧。”如意低声说道，“知会一声府中主事嬷嬷，再问下林老太爷可曾休息，我想先去拜见他。” “是，夫人，只是您这身装扮……”书香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 “让她们给我送套合适的衣裳。”如意淡淡说，“世子这里还是请墨影贴身照顾。” 如意望了眼昏昏沉沉的苏炫之，心里揣测着他这病会不会又是装的，可一想起手心处的滚烫，她又开始不安起来。 以前，世子从小到大每一次生病都是她贴身服侍，如今却…… 算了吧，她想了想，进了净室，取了布巾浸入冰冷的水中，绞得半干，细心敷在苏炫之滚烫的额头。 第136章 拜见 “如意，你别走。”昏昏沉沉中，苏炫之握住了如意的手。 “嗯。”如意顺着他的意思坐了下来，她知道今日进了这林府想要再出去可就难了。 她用帕子很有耐心地将他唇角处凝固的血沫一点点擦去。 “如意，我会娶你为妻，两个孩子我都会……咳咳咳……咳咳……都会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女看待。”苏炫之双颊露出笑来，又低低咳嗽了几声说道，“如意，孩子……你放心，我和他们说是我们两个亲生的。” “世子……”如意看着他嘴角含笑的样子，不禁潸然泪下。 这人，他是不是傻啊，安安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们两个是他的孩子？ “别说话。”如意安抚地握紧了他的手，只觉得兜兜转转自己还是离不开他。 “你别走，答应我好不好？”苏炫之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 “嗯。”如意点点头，背转身擦去眼角的泪。 苏炫之这才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看着他的睡颜，眉间时不时抽动，如意轻轻抚摸着他的眉心。 等到墨影过来，她才取了衣衫带着婢女简单沐浴了一番。 一出来，就碰到书香送了大夫回来，手中还拿着方子。 “大夫这么快就走了？”如意心内一惊，莫非是大夫医术不精，看不了世子的病？ “夫人，世子并无大碍。只是心力交瘁，所以才会浑身发烧，体力不支。大夫说了，他将心头郁积的血都吐了出来，经脉反而通畅了。”书香拿着药方说道。 “不过，大夫还说了，这几日，世子需尽心服侍，好好静养，要不然恐年纪轻轻就留下病根。”书香忧心忡忡地说道。 “先去抓药熬药吧。老太爷那边怎么说？”如意心里有些打鼓，这位老太爷的名声她在王府也曾听说过，德高望重，说一不二，连景王都要忌惮他三分。 她这样去见他，不知道老太爷会怎么看她。 “夫人请稍候，温嬷嬷待会儿就来迎您去见老太爷。”书香躬身说道。 如意点点头，又陪在苏炫之身旁看了一回。 不过一刻钟，温嬷嬷便带着几个小丫头过来候在门外。 荣德堂内，须发皆白的林老太爷端坐在正堂之上。 “民女秦五娘拜见林老太爷。”如意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跪下行礼。 “起来吧，我们家没有这么多规矩。”林老太爷抬眼看她。 只见眼前女子装扮清雅大方，倭堕髻上斜斜插着一支洁白的玉兰花，一袭银红色轻纱软烟罗裙，灯火照映下如烟似霞，飘逸若仙。 女子肤如凝脂，面容白皙俏丽，脸上最出彩的却是一双黑漆漆灵动的杏眼，看人时眼波盈盈，让人过目不忘。 “你就是如意，嗯，宁宁长得很像你，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林老太爷轻轻颔首，目光慈和。 如意原以为他是个刻板严肃的老学究，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平易近人。 “多谢林老太爷夸奖，孩子们小，叨扰您老人家了。”如意温声说道。 “我们林府好久没有小孩子闹腾的声音了，我可是巴不得他们两个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老头子解解闷。”林老太爷笑着说道，“不过，你们也有你们的打算，不如听听你的意思，炫之说要娶你为妻，你意下如何？” “林老太爷，如意深知您德高望重，所以才敢斗胆私自来见您。”如意躬身说道，“如意不过是个村妇，膝下又有别人的孩子，怎能做世子正妻？” “孩子？”林老太爷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如意说道，“炫之他可是言之凿凿，说那两个孩子是自己的亲骨肉，这份心意你应该能明了吧？” 如意点了点头，心有些虚。 “带着两个孩子，无依无靠，你受苦了。”林老太爷忽然低叹一声说道， “也只有身在局中的炫之看不透真相，那安安分明长得与他一模一样。但凡看过安安长相的人，定是一下子就猜出了他就是炫之的亲骨肉。你可知那丹凤眼可是他们皇家的标志！” 如意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谎报孩子身世，刻意要将皇家血脉流落民间，居心叵测，该当何罪，你可知？”林老太爷的语气瞬间变得铿锵有力。 “你父母双亡，可你还有族中子弟，若算起来，你那远房表舅也是罪责难逃，株连九族，不是说说而已。”林老太爷的语气变得更加沉重。 “林老太爷！”如意失声叫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肯留下孩子，一辈子不与他们相见，你做不做得到？”林老太爷并不看她，只沉声说道，“如果你能做得到，我或许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可是，可是……他们还这么小，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再带他们一段时间，等他们再长大一些，我愿意将他们送回景王府。”如意泪如雨下，孩子们是她的软肋，她不想与他们分开。 “如意，既然你与孩子们这般难分难舍，你为何不愿意争一争？你与炫之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对你是不一样的。难道你愿意日后骨肉分离，自己的孩子一声声叫别的女人母亲吗？”林老太爷低声说道。 “我……”如意愕然看向林老太爷，此刻，她才意识到林老太爷是想让她成为苏炫之的妻子。 “可是我……”她结结巴巴说着，不可置信地说道，“我可以吗？我可以和孩子们永远在一起吗？” “如意，这就要看你自己了。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听说你还将江阴那边的锦绣阁打理得红红火火，我老头子看好你。你放心，王妃那边绝不会是你的阻力。” 林老太爷慢慢站起身走过去，对着如意笑着说道， “起来吧，别怕，五年了，你一个人都能扛过去，更何况如今你还有两个孩子傍身。再说了，我那外孙虽有时候脑子一根筋，但至少皮相还不错，也还算配得上你吧。” 林老太爷说着说着又笑了。 第137章 梦魇 “林老太爷……”如意的脸有些红，心怦怦乱跳起来，难道说这位林老太爷真的想要帮她？ “还叫什么林老太爷，跟着炫之叫我外祖父吧，等过两日我做主将你们的婚事先办了，生米煮成熟饭，往后的事就靠你们自己了，哈哈……”林老太爷哈哈笑了起来。 如意诧然望他，这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有什么好说，母子不分离是每个母亲的心愿，为了两个糯米团子，她终究还是要试一试。 她恭恭敬敬跪好，朝着林老太爷磕了三个头，低声说道：“如意感念外祖父的大恩大德。” “起来吧，为母则刚，是件好事。”林老太爷走上前去，轻轻扶起如意说道，“炫之那里，你好好服侍吧，他这身子再熬下去可就要回天乏力了。” 如意只当林老太爷这是暗中埋怨她，正想解释。 “如意啊，你做的对，是该给这小子一点苦头吃吃，除了照顾他，你呀，别轻易原谅他，要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怎会珍惜你。”林老太爷语重心长地说道。 “多谢外祖父提点，如意定会照做。”如意温声说道，两颊飞起红云来。 “今日你我谈话之事，不必让他知晓，你先回去吧，他万一醒了不见你，我怕他又要疯魔了。”林老太爷颔首说道。 “是，那如意就先行告退了。”如意轻声应道，规规矩矩退出了正堂。 “是个知理懂事的好姑娘。”林老太爷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京中那些人，不知道她能不能对付。” “老太爷，您也别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贴身奴仆福叔从外间走进来，搀扶着林老太爷往里走。 “还不是看她人善良懂事，我那小曾外孙又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我这才肯出手帮他们母子，也不知道这样做对她来说是件好事还是坏事！”林老太爷絮絮叨叨说着，不住地叹气。 “老太爷，老奴一看辰安小少爷就知道他以后必成大器，您就不要忧心了，青出于蓝胜于蓝，那高位上的那一位也定是喜欢的。”福叔小声劝慰。 “哎，我终究是破戒了，我答应过他绝不插手他们家事，你看看……”林老太爷苦笑着说道，“不过为了孩子们，我也不管了。” 如意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竹韵居，心里七上八下。 林老太爷替她选择的这条路，她也不是没想过，可是一想到所要面临的艰难险阻，她就怕了。 这会儿，苏炫之头脑一热逼着自己与她成婚，也许只是他的执念。 可天长日久，他位高权重，保不定还会有嫌弃她的那一天，她不敢赌。 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没有娘家做退路，她怕…… 更何况一个王世子的妻子，是她这样的人能做的？她怕到头来孩子被夺走，而自己却只有死路一条啊。 所以，她才坚定地想要逃离。 可刚刚林老太爷的一席话却让她醍醐灌顶。 不去争一争，又怎知自己不行呢？为了孩子，她愿意去试一试。 “夫人。”等在院门口的立夏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 “立夏。”如意的眼眶红红的，努力了这么久，却还是回到了原点。 “夫人，您应该高兴，你们一家团聚了。婢子看着世子爷对小主子很是上心，两个小主子如今也和他很亲近。您一定不知道吧，小公子已经开蒙了，还是老太爷亲自教习，夸他聪明伶俐。”立夏含泪欣喜说道。 原来如此，林老太爷一句不提，是不是怕她耽误了安安这个天资聪颖的好孩子，这才鼓励她去争一争？ 如意笑了笑说道：“有些事我也没和你们说，不过，既然我们都来了林府 ，那就且看且行吧。” “婢子们都听夫人安排。”立夏俯身说道。 “不过，我怕万一我们回了上京，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王府，你们……”如意有些为难地看向立夏。 “夫人，我们都愿意生生死死跟着您。”立夏立即站直身子，正色说道。 “好，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好好照看孩子。”如意点头，目光坚定，叫了声小丫头，跟着她往苏炫之的主屋走去。 一推门，墨影就迎了出来，小声说道：“夫人，您走后，世子醒过两次，只叫着您的名字。奴才劝慰着说您去看小主子了，他这才勉强又睡了过去。您回来了，这下就好了。” “可曾喝了药？”如意颔首问道。 “不曾，世子他不肯喝，灌进去的药吐了一大半，这不书香刚刚又将熬好的药送了过来。”墨影为难地摇摇头。 “没事了，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如意淡淡说道，绕过屏风，缓缓走近床榻。 屋子里弥漫着药香，床头案几上端端正正放着一碗汤药。 如意在床榻边坐下，伸手探了探苏炫之的额头，仍是滚烫一片。 睡着的人显然很不安稳，动了动，口中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世子，世子，您醒醒。”如意轻声唤道。 “你……如意是你吗……”床上之人轻声呢喃，可眼睛却未曾睁开。 “世子，是我，你醒醒。”如意抚摸着他烫手的脸颊。 “如意……”一声低吟，手被苏炫之抓住，他将她的手放在口唇边细细嗅闻。 蓦地，他放开手，脸上露出惊喜表情，哑着嗓子说道：“他们没有骗我，如意，如意，你是真的回来了，这是你的味道，我闻得出。” “世子，我真的回来了，让我服侍您喝药吧。”如意伸手要将他扶起，却被他猛得推开。 “怎么啦，世子，我是如意啊！”如意轻声叫道。 “你不是，你不是我的如意，如意，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苏炫之一边说一边泪流满面，双手不停地四处抓寻。 如意这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有醒，他这是梦魇了。 “世子，世子，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如意抓住他不停舞动的手，大声叫道。 第138章 同床 “如意……如意……真的是你？”苏炫之握住她的手，慢慢睁开眼睛，眼里的泪水依旧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世子，是我，如意，我回来了。”如意望着他那双与安安一模一样的眼睛，从衣襟处取出帕子轻轻为他拭去眼泪。 “你这是梦魇了。”她凝视着他的眼睛说，“乖乖喝了药再睡，我在这里陪着你。” “如意，你真的愿意……”苏炫之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如同安安见到了喜欢的玩具，如意只觉得父子俩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喝吧，先把身子养好再说。”如意端起案几上温热的汤药吹了吹，拿起汤匙问道，“我来喂你。” “如意，你真好。”苏炫之痴痴看着如意洁白如玉的面庞，心里满是喜悦，如意她应该是答应了他，再不会走了吧？ 如意用汤匙一勺一勺喂给他，苏炫之只觉得口中原本苦得要命的汤药，这会儿一点也感觉不到苦。 他只觉得要是药碗再大些就好了，那如意就能一直喂着他一勺一勺喝下去。 很快，碗就空了。如意很满意，她用帕子擦掉他唇边的药渍，含笑说道：“喝了药，你早点睡吧。” “好香……”苏炫之闭着眼睛说道。 “那是药的香气，你要不要漱个口再睡。”如意低声说道，只觉得他今夜似乎特别黏人。 “不，不是药香，是你身上的香味。”苏炫之睁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那神情简直与宁宁如出一辙。 哎呀，简直没眼看。 如意哼了一声，自顾自收拾了药碗与布巾，就要走出去。 “别走，你走了我害怕。”苏炫之突然变身为大宝宝，伸手环住如意的腰，“你要是出去，我也跟着你出去。” “胡闹，你再这样，我就带着孩子们走了。”如意又急又气，这人什么时候成了这狗皮膏药了。 “如意，你别生气好不好？只要你别走，我什么都听你的。”苏炫之将头靠在她肩头，用脸颊摩挲着她白嫩的脖颈。 “你……你这人……别老是动手动脚的。”如意羞得耳根都红了，都这个样子，还想着占她便宜，真是的。 “我没有，如意你好香。”苏炫之喃喃说道。 如意摸了摸发髻，摘下那朵含苞欲放的玉兰花放在他鼻尖嗔道：“是玉兰香，这下子你可以安心睡了吗？” 苏炫之别开头，望着如意苦着脸说道：“当然不是，是你身上特有的香味。如意，我只有闻着这香味才能安心入睡，要不然，我定又要梦魇了。” “你……你真是太不要脸了。”如意气恼地指着他的鼻尖说道，“我都愿意贴身服侍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如意，你也累了，你长途跋涉来到金陵，定是受了很多罪，不如早点歇息。”苏炫之正色说道， “这样我们两个都可以得到休息。放心，我这身子也不会对你做些什么。这床榻又大，你说好不好？” “你无耻！”如意没想到他居然提出要她与他同床共枕，这可是在他外祖父家，做出这等事，让她怎么见人。 “如意，对你，我志在必得，你去哪里我必会跟去哪里。这辈子，我缠住你了，除非我死。你去把书香、墨影两个叫进来，我有话和他们说。”苏炫之眸色沉沉盯着她说道。 “好好的，说什么死的活的。”如意口中咕哝着。 他这是在放狠话！谁怕谁啊，她突然有些不服气，在这段关系中，她从来都是个弱者，真是气人。 不过她并没有违拗他，出门唤了书香与墨影两个进来。 他们两个一进屋子，见世子神清气爽地端坐在床头，一旁案几上的药碗空了，心中都是一喜。 果然还是如意姑娘有办法，这么一会儿，就让世子乖乖将药给喝了。 “你们两个今夜就守在院门口，什么人都不许进来。我刚喝了药，想要好好睡一觉。你们也知道我近来睡觉不安稳，要是吵醒了我，唯你们两个试问！”苏炫之一板一眼地说道。 “是，世子，我们两个定会好好守住院子。”书香立即俯身说道，心中暗喜，看看，如意姑娘一来，世子的中气都足了不少！ “如意，你过来，今夜你就在这里守夜，有劳你了。”苏炫之温声说道，声音也变得十分虚弱起来，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断气了。 装，为了博得美人怜惜，世子还挺能装，书香看破不说破，偷眼瞧了一眼默不作声，脸色有些不大好的如意。 只有墨影还傻傻摸着头，心里琢磨着世子怎么一下子没有了精神，这也变化太快了。 “世子，要不要奴才再去请个高明的大夫过来看一看？” 踌躇片刻，他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道。 “墨影，我们快出去，别打搅了世子爷休息。”书香一看这小子要惹事，万一自己也被殃及就不好了，连忙捂住墨影的嘴，拖着他往外走。 “这下你满意了！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意愤然在他床榻边坐下，一把掀起被褥，咬牙说道，“你是不是装病骗我！” 可她的手无意间碰到了他冰冷的脚，瞬间她惊呆了，这么温暖的天气，他却双脚冰冷，自己却还怀疑他装病，真是错怪他了。 “你……”如意说不出话来。 “如意，我很累也很冷，你能不能陪我好好睡一觉。”苏炫之抱住如意柔软的腰身哽咽着问道。 如意的眼里慢慢蕴满了泪水，想起他这么怕水的一个人却愿意为了救她，不管不顾地跳进湖水中，她再也不忍心拒绝他的请求。 初夏的夜， 河汉微明星乍稀，碧莲香湿袭人衣。 竹韵居一片静谧，连一声虫鸣都无。 如意躺在床榻内侧，背对着苏炫之，苏炫之则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这才沉沉睡去。 过了很久，如意回头看他，想要起身，可那落在她腰间的手却无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 如意只好回过头去，想着前尘往事，疲倦袭来，她瞬间进入了梦乡。 遥远的京城。 “王爷不好了，京中人人都在传我们家世子出事了！”张管家连跑带爬地走进景王的起居室低声叫道。 第139章 流言 “你别听风就是雨，世子出了什么事？没道理我们自家不知，外头的人就知道了！”景王不以为意地蹙眉说道，“世子这又是得罪了什么人，天天想着编排他！” 张管家见他这样不敢再说什么，只悻悻说道：“王爷说得极是，只是这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奴才怕外人都信了，对我们王府不好。” “你倒是说啊，他们这是到底又传了些什么？”景王怒道。 “王爷，您听了可千万不要生气。他们说世子爷在江南遇上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被她迷了心窍，疯……疯病又犯了，口口声声说要娶她为妻，也不管那女子已是人妻，听说还有孩子。”张管家小心翼翼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世子明明在江阴休养散心，这还是皇帝陛下亲自嘉奖的，怎这些人就传出这等话来，也不怕触怒了圣意。”景王猛的将手中茶盏啪一声搁在茶几上，愤然说道。 “王爷，奴才本也是不信的，可是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 。”张管事想着既然事都说了一半，不如就全说了吧。 “王爷，他们说那女子是从前给世子下了蛊的妖女的分身，她给世子施了魔法，世子这才会性情大变，追着妖女，要娶她为妻。”张管家哆哆嗦嗦继续说道。 “岂有此理！”景王听着他越说越不像话，抬首将杯盏扫落案几。 张管家扑通一声跪下了。 动静有些大，内间坐着的侍妾莹娘赶忙走到外间，惊声问道：“王爷，您息怒，身子要紧。” “哼！还不快滚出去！”景王瞪了一眼张管家骂道。 张管家连忙起身退出了外间，心里正一肚子气，原想着讨个好，哪知偷鸡不成蚀把米，晦气！ 世子年已二十六七，一个女人都近不了身，一谈婚论嫁就发疯病。 还有王爷春秋正盛，这几年抬了多少侍妾，各个年轻貌美，可却是连一个子嗣都无。 这景王府摆明了是被人下了毒咒，可王爷偏不信，那也没办法了。 他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 “王爷，您消消气，婢子为您好好按揉按揉。”莹娘年方二八，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纪，又是瘦马出身，学会了诱惑男人的万般本事。 她姿态魅惑，眼神勾人，那身段儿又是景王最喜欢的类型，与从前的柳姨娘有几分相似，人又温柔多情，很会体贴人。 景王这段时日一直由她贴身服侍，他只觉得与她在一起，里里外外浑身都很舒坦。 这位莹娘可是景王英雄救美救回来的女人。 当初莹娘要被妈妈卖给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做妾，莹娘看到老头半死不活的模样，抵死不从。 她借机偷跑出来，无路可退时躲进了巷子中的一辆黑漆马车。 景王夜饮归来，瞧见马车上躲着这么一位楚楚可怜的女子，顿生怜悯，于是他派了人将她买下。 景王起初想要送她回家，哪知莹娘跪在地上哭着说，她从小就被父母卖给了妈妈，已是无家可归，勉强寻得亲人，说不定还会被他们卖入花楼，那自己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她愿意留在王府做牛做马，报答王爷救命之恩。于是景王就顺势推舟留了她在王府伺候。 景王妃哪里看不出他们两个的心思，提醒了景王查明莹娘的身份后，便做了个顺水人情，让莹娘做了妾。 但莹娘却依旧自称奴婢，服侍起景王来尽心尽责，颇得景王喜爱。 “王爷，您这是又为世子的事操心了？”莹娘柔弱无骨的手在景王腿上轻轻按捏。 景王微眯着眼睛拉起她的手一边抚摸一边说道：“流言四起，真是让人操心。” “王爷，婢子听闻世子外家便在江南，王爷不如与王妃说一说，就说外家传了消息过来，世子一切都好。许是那些谣言便不攻自破了。”莹娘柔声说道，眼里柔情似水。 “还是莹娘的主意好，本王刚刚一时性急，倒是没有想到。”景王坐起身，将莹娘抱在怀里说道，“等本王回来再赏你。” 主屋内，王妃见了慌慌张张过来的景王倒是吃了一惊，他这个时候过来是出了何事？ “王爷，出了什么事？”王妃如今一心向佛，手中握着一串佛珠，面容愈发安宁。 “王妃，你可有炫之的消息？”景王沉着脸问道。 “这倒是奇了，他不是去了江南吗？王爷忘了？”景王妃慢声细语地说道，手中还轻轻拨弄着佛珠。 “这我当然知道。”景王叹了口气，将张管家所说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景王妃初时还不以为意，待到景王说出妖女之事，她心头猛然一跳，难道说如意她还活着？她辗转逃到了江南，嫁人生子了？ 炫之若真是碰到了她，那就是冤孽了！ 她转念又一想，不会的，这怎么可能，五年多了，炫之也不是没有派人去江南找过她，结果都是杳无音讯。 追风说她在密山小镇遭遇一场大火，眼睁睁看着她被烧死，追风因为错过良机最终没能救回如意而以死谢罪了。 这个消息绝对不可能有假。 “王爷，”景王妃眉头舒展，淡淡说道，“这几年，外头对我们景王府的谣言数不胜数，我们又何必在意，清者自清，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你说的话也有道理，我也曾这样想过。只是，王妃，炫之此去江南已近一个月余，可却音信全无。不如你飞鸽传书，问下岳父大人，炫之在他的地盘，自然会去拜访他，他的消息才是最可靠的。”景王沉声说道。 “只是父亲年事已高，为了这等小事惊吓他，倒是有些不妥，这样吧，我写封书信寄给小弟也是一样的。”夫妻两个对这件事的态度倒是得到了统一，毕竟如今维系着他们关系的也只有这个儿子。 景王妃心如止水，清妍已经嫁了好人家，去年又生下了嫡子，夫妻和睦，她很是安心。 至于炫之，她选择听从命运的安排，不过她只给他十年的时间。 若是再这样下去，炫之必会蹉跎一生，她不愿也不甘心。到时候，她会出手改变这一切。 金陵林府的竹韵居。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小糯米团子哧溜钻进了门缝。 “小主子，你们别进去，世子他们还没醒呢。”书香急得抓耳挠腮，压低声音叫道。 “姐姐们，你们怎么才来啊！”看着气喘吁吁追着他们跑过来的立夏立春两个，墨影也是一筹莫展。 “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进去了。夫人不是在值夜吗？这个时辰了，早该醒了。”立夏轻声说道，心里莫名有些欢喜，夫人他们一家四口终于团聚了，真好。 第140章 真话 “哥哥，娘亲在哪里？”宁宁用小胖手捂住嘴巴小小声凑到哥哥耳畔问道。 “一定在里面睡觉呢，妹妹，你小点声，我们要给娘亲一个大大的惊喜。”安安拉住妹妹的手蹑手蹑脚往里面走。 两个小娃娃走到屏风后还侧耳听了听，没听到有什么声音，相视一笑，然后飞快地跑进去。 床榻上，微垂着轻纱，床上两个人睡得正香。 “哥哥，娘亲搂着爹爹睡呢，宁宁也要娘亲搂着睡。”宁宁蹙起眉头，撒娇道。 “嘘，不要吵醒爹爹和娘亲。”安安抓住妹妹的手。 宁宁撅起嘴，摇了摇哥哥的手，趁哥哥一个不注意，快速地扑到床边，脱了鞋子，像一只灵活的小猫咪挤入了两人中间。 “嗯……”如意被一双凉凉的小手抱住，绕在她脖颈。 苏炫之在睡梦中冷不防人被推开一半，一睁眼，这才发现小人儿肥嘟嘟的身子挤入了他与如意中间。 “宁宁不乖。”好不容易自己的如意愿意搂着他睡觉，这美好温馨的一刻却被小小女孩儿打破了。 “爹爹才不乖，爹爹这么大了，睡觉还要娘亲哄，羞羞……”宁宁转头对着苏炫之做了个鬼脸，又将娘亲搂得更紧了些。 “娘亲好香，宁宁好久没和娘亲睡觉觉了。”女孩儿将花朵一样的脸贴在如意脸颊。 昨夜里，如意好不容易放下心结踏踏实实睡了一觉，半夜她觉得有些冷，翻身抱住了一旁的枕头，只觉得温暖而又安心，这会儿她才醒过神来，原来自己昨夜里抱着睡觉的是苏炫之啊…… 被女儿说破，她更加羞窘了。 “爹爹昨夜里病了，发烧，所以娘亲才会哄着爹爹睡觉觉。妹妹，你乖，快下来，哥哥带你去向太外公请安。”安安像个小大人一般走过来，凑近他们身边说道。 “我不要，我要和娘亲睡。”宁宁好不容易可以搂住娘亲，和娘亲一起贴贴，怎愿意再起来。 “妹妹，太外公给你定做的桌椅都已经完工了，你要是再不去，太外公会以为你不想要呢，你难道不想和哥哥一起写大字？”安安继续哄道。 “真的吗？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宁宁一听这话，立即放开娘亲的脖子坐了起来，瞪大眼睛惊喜地问道。 “你不去看看，那就算了，哥哥一个人过去。”安安余光扫了一眼妹妹，装作很无奈地摊了摊手，转身就要走。 “哥哥，等等我，宁宁和哥哥一起去。”宁宁立马爬出被窝，撑着手跨过苏炫之的身子，就要跳下去。 “慢着，别着急。”如意一惊，伸手就要拉她。 苏炫之已经托住了宁宁的小身子，小心地将她放在脚踏上。 “哥哥，等等我。”小姑娘焦急地喊道。 安安笑了笑，走过来弯腰拿了脱在地上一个东一个西的鞋子，熟练地给她穿上，这才拉着妹妹的手对着床上的爹娘说道： “爹爹，娘亲，时辰还早，你们再睡一会儿，我和妹妹先去给太外公请安。” “爹爹，娘亲，你们快睡，我和哥哥去给太外公请安。”宁宁笑靥如花，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等到两个小可爱都出了门，如意咬牙说道：“讨厌，都是你，这下子，人人都知道了，我与你昨儿晚上同床共枕了。” “如意，这有什么，他们都知道我们两个连孩子都有了……”苏炫之笑容温和，伸手将人搂入怀中，“你是我的药，你一来，我的病就已经好了一大半，如意，谢谢你。” “可是明明……”如意还想说话，却被人轻轻吻住唇角。 “如意，什么都不要说了，答应我，这辈子都陪着我好不好？”苏炫之凝视着如意的脸柔声说道。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我不需要你的甜言蜜语。”如意挣脱了他的怀抱，披衣坐起来说道。 “如意，你……我知道自己从前错了，悔不当初，往后我娶了你，一辈子只有你一个，一辈子对你好，你说的话我都听。”苏炫之拉住如意的手怔怔说道。 “好，我姑且信你一回，是你说的，我说的话你都听。今日你就乖乖睡在床上，好好喝药好好睡觉，再不许烦人。”如意抬腿穿了鞋子，利索地下了床。 “如意你去哪里啊，我还病着呢……”苏炫之可怜巴巴地捂住胸口猛咳了几声。 “所以你要好好休息。”如意板起脸说道，“你想要娶我，也要有个好身体，要不然我一辈子照顾一个病人，我不是亏了吗？” “如意你……”苏炫之没想到如意竟然说出这等话，像是将婚姻当成了买卖。 “世子，你别以为我嫁给你是什么天大的福气，要不是……我一个人在江阴经营锦绣阁衣食无忧，生活自由自在，有儿女相伴，身边又有几个忠仆，日子过得舒心快乐，不知道有多闲适。” 如意脸上露出笑容来。 “或许过两年遇上个对我一心一意的男子，疼我爱我，我也可以与他共度一生。要是没遇到，那也无所谓，我将孩子们养大便好，有钱有闲，一样逍遥自在。怎么你不信？” 如意挑眉看着木愣愣看她的苏炫之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可是嫁给你，你就能保证我一定就能够坐上世子妃这个位置？” “如意，你这是不信我？”苏炫之急道，“我自有我的法子。” “好吧，我姑且信你。可是即便我有了这样一个身份，我内要晨昏定省，孝敬公婆，相夫教子，执掌中馈，管理奴仆；外要处理各种关系，接待府中宾客，参加各类宴会，维护家族关系，还有……” “还有什么？”苏炫之轻声问道。 第141章 请放过我 “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铺天盖地的指责就要把我压垮。”如意目光沉沉说道， “更有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要我让出这个位置来，而你或许正中下怀，也便顺水推舟，等着迎娶新人，那我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她唇角扬起嘲讽的笑容，冷冷看向苏炫之。 “所以，还请世子爷放过我，让我带着孩子们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你或许还会遇到喜欢的女子，譬如那位温婉可人的李三娘子，心灵手巧，送你的香袋绣工也不错。她的家世应该也不错，不是吗？” “如意，你真是这样想的？”苏炫之如遭雷劈，目色晦暗不明，他怔怔问道。 “世子爷，这是我的真话，说实话，我逃离王府之后，来到了江南，这才真切地体会到，从前的眼光实在是太短浅了，以为一辈子守护着一个人就心满意足了。”如意索性放开来说。 毕竟如果想要与他长长久久过一辈子，有些话还是说在前头好。 她三番五次不肯答应他，不是欲擒故纵，而是真的不想趟这趟浑水。 自己毕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而且还曾是他的通房。 “世子，你可要想好了，我不是从前那个眼里心里都是你的如意了，我现在首先想的是我的孩子，其次是我自己，最后才可能是你。” 如意的话铿锵有力，字字句句落在苏炫之的心头。 “如意，你真是这么想的？”苏炫之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有件事我要与你解释一下，送李三小姐回江阴这件事其实是与大理寺在查的一件案子有关，恕我不能说太多。” 苏炫之低声说道， “至于那个香囊她送我时我拒绝了，哪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将香囊与清妍送我的那个调换了，我居然没有发觉，这是我的错。” 如意冷嗤了一声，这个理由显然有些牵强附会了，要是没有他的默许，李三小姐怎可能随意靠近他？ 苏炫之苦笑着说道：“要是我知道是她送的，我怎会给你佩戴？如意，我向你发誓，我从来没有对李三小姐有什么想法。坊间传言都是无稽之谈，也可能是李府自己放出来的风声。” “你担心的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在我心中你与孩子们永远都比我自己重要。” 苏炫之起身，赤着脚，慢慢走过去，伸手拉住如意的手。 “如意，求你嫁给我。我知道你一旦成为我的妻子会受很多苦，可我会与你并肩作战。” “只要夫妻同心，我们一定会幸福。你想要的自由，我也会慢慢为你争取，如意，请你相信我，我……我也已经慢慢成熟了，再过几年，我也是而立之年了。” 苏炫之凤眼微挑，无比真挚地看着眼前女子秀美的眼睛低声说道。 “世子，这件事还不急，容我再好好想想。”如意避开他的直视，推开他的手淡淡说道，“我先去梳洗，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让书香墨影来伺候你。” “如意……也罢，你好好想想。”苏炫之颓然坐在床榻上，看着如意缓缓出了内间，从刚刚睁开眼睛时满心的喜悦幻化成了无边的惆怅。 原来他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他想要将如意锁在自己的身边，以为自己能给予她幸福，却不知道她将要承受的种种压力。 可是，他不能想象自己再过那种行尸走兽般的生活，没有了如意，他的人生已经没有了希望。 “如意，你信我，我会为你披荆斩棘，让你无所畏惧，过无忧无虑的好日子。”苏炫之握紧拳头，暗暗说道。 如意梳洗完毕后，简单用过早膳，便去荣德堂请安，顺便看望两个小娃娃。 “炫之昨夜可还安稳？”行礼过后，林老太爷低声问道。 “外祖父，世子他昨夜喝了药后睡得很安稳，晨间退了烧，这会儿精神不错。”如意垂眸说道，心中略有些忐忑。 她不知道两个小娃娃会不会口无遮拦，将他们两个昨夜同床共眠的事告诉林老太爷。 “那就好，那就好，辛苦你了。”林老太爷温声说道，“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炫之的小舅母已经给你定好了喜服，只是时间仓促，也委实亏待了你。” “外祖父，这？”如意有些疑惑地看向林老太爷。 自己昨夜才来，并未见过小舅母，她怎就知道自己的尺寸？ “婚期我昨夜里已经给你们选好了，七日后便是宜嫁娶的黄道吉日。”林老太爷笑眯眯说道， “炫之的身子也康复了，正好。我怕再拖下去，消息就要传到京城了，到那时，或许就夜长梦多了。” “这么快？”如意有些不知所措。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和你们舅母自会安排妥当。”林老太爷颔首说道。 “可是我……”如意有些说不出口，刚刚给苏炫之说了狠话，转头就这么快答应了婚事，这不是给自己打脸吗？ 以后自己在他面前还有什么话好说！ “外祖父，可是我……我还没答应世子的求婚。”如意心一横，咬牙说道。 “这个不打紧，”林老太爷笑了，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如意，你做的对！可别轻易答应了，你安心，我们做的事，他都不知道。还有，即便你们成婚了，你也要当做是被迫的，对吧？这事儿，本就是我老头子逼迫你的。” 说话间，一对中年夫妇笑着进了屋子。 “启明，淑贤，你们来的正好，我正和如意说起他们的婚事。”林老太爷肃然说道，“如意本是坚决不肯答应的，还是我老头子求着她，让她看在炫之要死不活的份上，为着从前的主仆情意，救救他。如意这才勉强算是答应了。” 如意立即俯身向他们两个行礼请安，并说明昨夜来得晚，怕打搅了他们，并未过来给他们请安。 “如意姑娘，不必客气，你肯救炫之，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林夫人摆手说道，“我说呢，宁宁长得这般漂亮原来是随了娘亲。” “我们安安也好看，炫之长得也不差，他们两个算是郎才女貌，旗鼓相当。”林老爷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我们炫之啊，他真是有福气。只是如意姑娘受委屈了。京城那里，说实话，我也不想去，天天端着，实在是很累。还是我们江南好。”林夫人端详着如意，一副快人快语的模样。 第142章 他就要毁了 “劳烦夫人了。”如意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垂首说道。 “如意，我们可不是为了你，你不用感谢我们。”林老爷朗声说道，“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我们是世子的外家，能有机会操办你们两个的婚事，也是我们的荣幸。” “如意姑娘，时间仓促，要是办得不周，你别怨我们两个就好了。”林夫人含笑说道，“你那嫁衣我已经准备好了，昨日我便打发人从江阴那边定制了一件，保证独一件，与众不同，又漂亮精致。” “夫人，这……我的身量您又不知？”如意疑惑地问道。 “这不是书香手中刚好带了件你的旧衣，我们又一直没找到你，我怕时间仓促，就先定了再说，看来是做对了。”林夫人笑盈盈说道。 “哪家的铺子，出手这么快？靠不靠谱？”林老太爷疑惑问道。 “叫锦绣阁，儿媳还是大姐姐推荐的，说是那家铺子虽说才开了一年多，可是工艺独特，绣功一流，在江阴那边很有名气。她与那家铺子的掌柜有交情，保证能又快又好地完工。”林夫人自豪地说道。 “锦绣阁，这……这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林老太爷指着如意笑道。 林老爷与林夫人两个一时没明白老太爷的意思，都疑惑地看向如意。 如意红着脸说道：“那锦绣阁正是我开的铺子。” “哎呦，这可真是太巧了。”林夫人惊住了。 “有缘有缘。”林老爷不禁赞道，“没想到如意姑娘将两个孩子带得这般好，还有时间开了这么一家铺子，经营得也这么好，当真不容易。” “所以我才说，如意聪明伶俐，往后管理府中之事也必能得心应手。”林老太爷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多谢长辈抬爱，不过是家小铺子，也是我运气好，找了个好掌柜帮忙，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以后还要你们多提点我。”如意被他们说的越发脸红，只好躬身答谢。 “好了好了，你们就让如意先回去吧，要不然你那好外甥又要寝食难安了。”林老太爷看出了她的羞窘，笑着让她走了。 “父亲，我们这样做，皇家那边会不会将怨气发泄到大姐头上，儿子怕大姐她……” 等如意走后，林老爷不禁有些担心地说道。 “启明，这件事我已飞鸽传书告知了你大姐，想来过两日她便会收到消息，至于应对之策，我都已经告诉她了。”林老太爷气定神闲地捋了捋胡子说道，“再说了这件事是炫之逼着人家，囚着人家，非娶不可。” “父亲，您有何应对之策？”林老爷不禁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你们两个就按我说的操办，定要将婚事办得热热闹闹人尽皆知。”林老太爷胸有成竹地说道。 “父亲，这……”林老爷欲言又止。 “去吧，去吧，放心，我还要皇家念着我们的好。”林老太爷抬了抬手，阻止儿子再问下去。 “夫君，父亲自有办法，我们照办就行。”还是林夫人有眼色，急急忙忙拖着林老爷往外走。 京城，景王府内，景王忧心忡忡，儿子那边音信全无，这要是炫之行差踏错，景王府就要前程尽毁。 “王爷，您莫要忧心，世子他可不是一般人，一般女子又怎会入了他的眼，想来都是些谣言。”莹娘端着一碗绿豆汤风摆杨柳般袅袅婷婷走了进来。 “莹娘，你不知道，这几年世子他……哎，一直无法近女人身。”景王蹙眉说道，“都怪他那个通房，见他就要娶妻，心生愤恨，不知道给他下了什么蛊，搞得如今他孑然一身，我们王府一脉就要……” “王爷，这……好歹毒的人啊……”莹娘放下瓷碗，满面忧伤地说道，“难道这么多年，这蛊毒真的无人能解？婢子说了王爷莫要怪罪，莫非世子他这是自己不愿意？” “哎……”景王长叹一声。 他也不是没想过，儿子自从被吴老太医救回后，神智清明，待人接物并无异常，只一心扑在公务上，要不然也不会五年时间就升任了大理寺卿。 “奴婢倒是有个法子，等世子回来试试，或许……或许就能判定真假。”莹娘抬眼看他，欲言又止。 “说吧。”景王握住她纤柔的手，二八女子肌肤柔嫩，这手柔弱无骨，景王不由心中起了涟漪。 “王爷，婢子粗鄙，从前曾听妈妈说过，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世子正当年盛，血气方刚，只要给他茶中放点东西，他还能……”莹娘一边说，一边倒进景王怀中，被景王握住的手慢慢探入衣内…… “莹娘……”景王喘息着低低叫道，“你莫不是给本王的茶里下了药？本王怎么一见你，就把持不住……” “王爷，是您给婢子下了药……”莹娘娇喘连连，偎依在景王胸前。 “砰砰砰……” “何人这般没有规矩！” 这猛烈的敲门声，打搅了屋里的一对鸳鸯。 贵妃椅上，景王怒气冲冲地喝道。 “王爷，是我。”门外传来景王妃又急又气的喊声。 景王一听，瞬间没了旖旎兴致，推开身上的人，整理好衣服，慢吞吞将门打开。 “王妃，你这是……”这么多年，从未见她这般急着过来找他，景王心知定是为了儿子的事，心里不免也有些慌张。 景王妃只看到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转入屏风后面，自然心知肚明，知道他们青天白日关着门是在做何事。 “王妃。”景王略略有些尴尬，被她窥破自己的情事，实在是有些汗颜。 “王爷您呀真是闲得慌，”景王妃瞥了他一眼说道，“把人都赶出屋子，我有要事要与你单独说。” 景王看她独自前来，又见她说这话，心中更是惶恐。 “王妃，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去书房说。”景王不安地说道。 “哼！”景王妃冷哼一声，抬脚就走，果然男人都是这样，不就是怕小娇妾衣衫不整，泄了春光。 书房内，景王妃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王……王……爷……炫之他，他就要毁了！” 第143章 嫌弃 “王妃，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景王一听大惊失色。 他心知王妃并非无知妇人，她说出这样的话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景王妃哭了好一阵子，这才擦干眼泪，眼睛红红的看着景王说道：“父亲给我来信了，说是炫之他……他偶遇一位女子，突然就疯了，发疯般迷恋她，不管她已经嫁人，还有两个孩子，将人掳了来……” “这……这难道传言是真的？”景王大惊失色。 “那女子的家人已经报官了。”景王妃说着说着又是泪水涟涟，“王爷，您也知道，盯着我们家炫之的人有多少？他们恨不得我们炫之他……” “不行，这件事绝不能让言官知道，要不然父皇那里……哎，我即刻动身去江南。”景王沉下脸说道。 “王爷，恐怕来不及了，父亲说了，他已经收到风声，说庆王殿下他……他人在江阴。他与炫之之间向来水火不容，这……”景王妃哭得身子都要软了。 “那岳父大人可有什么办法？”景王急得团团转，“这样吧，我这就进宫觐见父皇，就说炫之他……他又疯了……无缘无故看上了一个女人！” “王爷，这可使不得，要是您这样与父皇说，那炫之这辈子也算完了。他一个疯疯癫癫之人，以后前程尽毁。”景王妃哭哭啼啼地说道。 “这不行那不行的，你说怎么办？”景王无可奈何地说道。 “父亲的意思，先将那女子的家里人稳住，”景王妃红着眼说道，“他会想尽办法让炫之娶了那女人，要不然，这件事恐摆不平。” “不是说那女人嫁过人，还有孩子？”景王诧异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种事又不是搞不定。”景王妃叹了口气说道。 “可是，炫之怎能娶这样一个女人？”景王大惊。 “王爷，如今这局面，先娶了再说吧，我立即去信，求着父亲将这件事搞定，要不然还能怎么办。至于往后的事往后再说，等炫之醒过来之后，定会后悔自己鬼迷心窍，到时候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景王妃凝神说道。 景王沉吟片刻说道：“王妃，你说的对，这事恐怕也只能这样了。岳父大人那里，还请他与小舅子全权处理了。” “哎，父亲年事已高，本不欲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可……”景王妃叹了口气，“可是我们景王府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嫡子，连个像样的庶子都无，王爷您又……” 景王被景王妃看得有些发怵，这是王妃嫌弃他再无生育能力了吧？ “我看着莹娘不错，不如您再试一试。”景王妃看了眼景王的胯间，站起身，摇摇欲坠。 “王妃你……”景王慌慌张张扶住景王妃，有些汗颜，“王妃你莫要操心，庶子再多也无用，家业总是要靠嫡子继承。你给岳父大人说说好话，钱财方面，你尽管做主。” “那便也只能这样了。”景王妃摇摇头施施然跨出书房门，回头说道，“我即刻便写信给父亲。” “有劳王妃了。”景王松了口气。 不管是人是鬼，先娶着再说，等以后再休了便是。总要先将这事体面地掩盖过去。 不过，这件事，还得与父皇禀告，要不然父皇知道了，定是要怪罪于他。毕竟炫之的婚事也是件大事。 皇宫内，皇帝将密信看完，正闭眼思索，就听太监来报说是景王有要紧事见他。 “让他进来吧。”皇帝抬了抬头，收好密信。 景王规规矩矩向父皇请安后，堆起笑脸说道：“父皇，托您的福，炫之他在江南遇上了一见钟情的姑娘，非她莫娶。” “哦，有这事？炫之他居然没有发病？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朕还以为他这是要孤独终老了。”皇帝好奇问道。 “父皇，儿子怕夜长梦多，想着让他在江南尽快成婚。要不然，万一他的病又犯了……他都这把年纪了，也该有自己的子嗣了，还请父皇成全。”景王跪下身，低声求道。 “老二，你自己的儿子自己做主，父皇也老了，只盼着你们人丁兴旺，炫之啊，也该有子嗣了。”皇帝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看看你三弟，儿孙绕膝，可你们景王府……” “父皇，都是儿子的错。”景王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想必人人都知他不行了，和自己明明很行。 可不知为何，府里姬妾再无一个怀孕，真是令人气恼，如今只能指望炫之了。 “太医院刘太医不错，你有空让他给你瞧瞧。”皇帝暗暗摇了摇头，自己这皇位不知道要传给哪个儿子，真是各个有短板，愁人。 金陵林府。 如意看着自家一对小儿女像模像样地坐在书房中认认真真描红，心里很是欣慰。 由林老太爷为孩子们开蒙，真是孩子们的福气。 “如意。” 如意回头，见苏炫之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看在孩子们的份上，你就答应嫁给我吧？”他轻轻握住如意的手。 “不要这样，这里可是荣德堂。”如意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意，如意。”苏炫之急忙跟了上去，走得太急，他按住胸口轻咳了好一阵子，才喘稳了气。 “我说的话你一句都不肯听。”如意回头愤然看他，“你这身子连自己都顾不上，何谈照顾别人。” “如意，你这是关心我？”苏炫之大喜，苍白的脸上盈满了笑意。 “我才没有这么空。”如意冷冷说道，出了荣德堂往梨香榭走去，林夫人要给她讲解婚礼的仪式。 “如意，你等等我。”苏炫之有些着急。 “你还敢跟着我，我说过的话你不记得了？”如意淡淡说道。 “可是，如意，我已经好了，老让我躺着我实在是受不了，你又不肯陪我。”苏炫之委委屈屈说道。 “世子，你这般弱不经风……”如意蹙眉看他，眼风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说道，“终究是上了岁数，不能与年轻小伙子比。” “如意，你这是嫌我……”苏炫之脸瞬间绿了，如意这是嫌弃他老了？不能给她带来幸福？ 第144章 指教 “世子，岁月不饶人，你就别不服气。”如意冷着脸说道，“好好的，就不要折腾自己了。” “如意你……”苏炫之急得要跳脚，可一想到自己确实已经二十六七，与正当年时比，确实…… 不过，他原是应该比毛头小子时更多了些成熟与稳重，可这些优点在遇上如意后，早就已经化为乌有。 苏炫之瞬间觉得自己优势全无，望着如意愈发娇艳的脸庞，很是有些颓丧。 如意见好就收，低声说道：“好好去歇着吧，若是身子垮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先要将身子养好，要不然，什么都是虚的。 “如意，你放心，我平日里身子可是好得很，我这不是刚刚喝了药，肚子有些胀，这才出来走动走动。”他讪讪笑着说道，“你的话我都听在心头。” “世子，世子，您怎在这里？药都快要凉了，再不喝……”墨影从后边的小路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苏炫之回头怒瞪了他一眼，墨影后头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苏炫之正想解释，却见如意早就走远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炫之狠狠说道，疾步往竹韵居走去。 墨影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耷拉着头跟着苏炫之往回走。 如意见他们再没有跟上来，这才转头往梨香榭而去。 眼看着婚期便要临近，如意心头还是很忐忑。 一是怕这婚事上头会不会还有变数，二是担心回京城后还需一路过关斩将，很是凶险，自己还带着一双儿女，她绝不容许出一点点差错。 幸而林夫人看出了她的担心，笑着说道：“如意姑娘这般聪明，这婚仪上头一教就会。等日后与世子一同回了京城，有世子护着，更是什么都不用担心。” “如意愚钝，还请夫人多多指教。”如意知她心意诚恳说道。 “我呀就告诉你一句大实话。你回了京城，千万不要束手束脚。你再不是从前那个婢女，要仰人鼻息过活。” 林夫人正色说道， “你是景王世子妃，大理寺卿夫人，陛下最疼爱的孙儿的媳妇，更为景王府生下了聪明伶俐的继承人，你可是他们景王府的大恩人，只管仰头做人，该说什么说什么，别怕，只要你不做任人拿捏的软包子，别人又能奈你何！” “夫人，多谢您提点，只是我怕他们未必会接受我。”如意自嘲地笑了笑。 “有安安在你怕什么？孩子小离不开娘，更何况，只有你是世子妃，安安才算是正正经经的嫡子，这个道理景王府能不懂？”林夫人笑了，“不用担心，不是还有世子在吗？” “夫人，多谢您。”如意温声说道，“为了孩子，我自会努力。” “那就对了，开心些，做个高兴的新嫁娘。”林夫人扶住如意的手说道，“晚上，我就送你回钱府。后日便是婚礼。” 如意点点头，知道他们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竹韵居内，苏炫之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这两天没有连如意的面都没见到，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世子，夫人说了，她有些事要处理，让您安心养病。”书香拿了一只香囊进来，递给苏炫之说道，“这是她给您安神的香囊。” 苏炫之大喜，接过香囊闻了一闻，淡淡药香，令他心旷神怡。 如意对他，应该还是有感情的。往后自己要更加爱护她。 想起几日前送给皇祖父的密信，想来他应该已经收到了。 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他一定会保护好如意，还有她的两个孩子。只要如意答应嫁给他，他已经为自己的将来布署好了一切。 书香见世子傻傻坐在那里，嗅闻着香囊，唇角不禁扬起一道笑弧。 世子孤寂了五年多，终于寻回了如意姑娘，外加一对漂亮可爱的儿女，老天对他也算是不薄了。 六月初一，一大早，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了一夜好眠的苏炫之。 他起身坐起来，心里想着如意送来的香囊果真厉害，自己这几晚睡得都很安稳。 “爹爹，爹爹，你快起来，外头放炮呢，我们要去看……” “爹爹，快起来……” 安安与宁宁两个挣脱了立春立夏的手一骨碌钻进了苏炫之的卧房。这两天他们每天来叫苏炫之起床，用早膳，再陪着他们两个去荣德堂。 他们很是乖巧只站在外间的屏风后头叫唤，娘亲说过，小娃娃要守礼，不许不经别人的允许就闯到人家床榻边。 苏炫之虽未见到如意的踪影，可是只要这两个小娃娃在，他心里很是安心。 苏炫之起身披衣，叫道：“进来吧。” 宁宁第一个跑进来，抱住苏炫之的腿，仰头说道：“爹爹，宁宁今日漂亮吗？” 苏炫之见她穿着一身红衣，小脸蛋儿红扑扑的，一把抱起她说道：“我们宁宁最是漂亮了，穿什么都好看。” 宁宁高兴地歪着头笑道：“爹爹，今日哥哥也好看。” 苏炫之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安安，这小子穿着红衣服，头上用红绸包着总角，项子上挂着金灿灿的项圈，神色悠然，很是像模像样。 他如今看他也很是顺眼，谁叫他是如意生的呢？ “乖乖，今日府中出了什么喜事，你两个打扮得这般喜庆。”苏炫之笑道。 他心里头很是疑惑，莫非，府中有长辈过生日，他怎就不知。若真是如此，自己岂非怠慢了。 “爹爹，我们去外头看看。”宁宁见他不走，急着在他怀中抱住他的脖子叫道。 “好好，这就去。”苏炫之抱着宁宁，牵着安安的手走出屋子。 竹韵居安安静静，连平日里候在园子外头的立夏立春两个也不见踪影。 他疑惑地正想叫人，却发现外头的路上挂满了红灯笼，地上也铺上了红地毯。 “世子爷，您起了？”书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手中捧着红色锦衣，后面还跟着一群婢女嬷嬷。 “书香，这是怎么一回事？”苏炫之望着书香捧着的红色锦衣心中一动，这分明是件喜服啊？莫非…… 第1章 世子议亲 晨曦微露，阶上霜如雪。 景王府，临风居。 “如意，如意，世子唤你伺候更衣，还不快去。”周嬷嬷叩门沉声叫道。 “是，嬷嬷，我这就来。”秦如意闻声，揉了揉眼睛，迅速坐起，想起昨夜忙碌一宿，仅睡了两个时辰，顿感周身疲乏。 这位爷今日为何如此？休沐日竟然辰时便起了，昨日未曾听他说过今日有要事！ 她即刻穿好衣服，略做梳洗，取来他的衣衫鞋袜，往苏炫之房中走去。 “爷，今日缘何起得这般早？”如意轻笑着问道，她与景王世子苏炫之自幼一同长大，关系向来比他人更为亲厚。 “如意，外头可冷？我今日约了玉莹县主去赏红梅，你也一同去吧，我不在府中，你也无事可做。”苏炫之端坐床头，望着如意清丽的面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爷，万万不可，玉莹县主见爷带婢子前去，定会恼怒。”如意一边说着，一边将放置衣物的托盘置于他床头的案几之上。 世子正与玉莹县主议亲，在这关键时刻，她实不愿令她心生不悦。 “我让你去你就去。”苏炫之侧头伸手拉住她的手，抚摸着她微凉的手指。 “爷，快起来吧，若是晚了，婢子怕玉莹县主不高兴。”如意收回手，笑眼弯弯，“今日天气晴好，正是赏梅的好日子。” 苏炫之见她收回了手，心里有些不高兴。从前他要做什么如意从来不会忤逆他，可这段时日她看着不像过去听话。 “如意，你和我说，你是不是不喜欢玉莹县主？”苏炫之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婢子怎敢，世子爷年已及冠也该成家立业了，玉莹县主温柔端方，又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儿，婢子为您高兴还来不及呢。”如意目光有些闪烁，伸手撩起帐帘挂上。 “口是心非的家伙。”苏炫之见她眼光闪烁，心里有几分得意，果然他的小通房这是吃醋了。 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自己怀中。 “如意，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娶了妻也不会冷淡你。”他凑过来吻住如意红润的唇瓣，辗转吮吻。 “世子爷，不要……”秦如意挣扎着从他怀中钻出来，红着脸娇喘吁吁地说道，“别让周嬷嬷她们看见，要不然婢子又要受罚了。” “嗤，你本是我的通房，是过了明路的，怕什么，我疼你你该高兴。”苏炫之欲求不满地抱住如意又香又软的身子不肯放开。 “爷，求您了……”如意被他箍在怀中喘不过气来，只好轻声求饶。 “那就先放过你，等以后一并与你算账。”苏炫之在听额头印了一个吻，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爷，这身袍子是婢子连夜做的，您穿上定然更显玉树临风，还有这香包，里头放着是您喜欢的冷松香……”如意一边小声说着，一边伺候苏炫之穿衣。 “呃，不错，又温暖又轻便。”苏炫之转了个身，对这件青绿色绣如意纹的绵袍很是满意。 “世子爷穿这身真是好看。”如意眼里冒出星星来，她家世子不但容貌出众，而且年纪轻轻就才情不凡，如今在大理寺任少卿，是京中人人称道的青年才俊。 这两年，京中想要与景王府攀亲的世家数不胜数，可这位世子爷自视甚高，不知道拒绝了多少贵女。 直到这位玉莹县主的出现，她长在江南水乡，今年秋天才跟着回京赴任的父亲回到上京。 在一次宴会上，景王妃一眼就看中了这位长相端庄，人又温婉有礼的玉莹县主，想要她做自家儿媳妇。 苏炫之见过她两次后，对她也很满意。 大盛朝向来民风开放，青年男女之间议亲，只要有仆佣跟着，均可以出双入对，以便相互增进感情。 听了如意的话，苏炫之心里很是得意，自己玉树临风，长相俊俏，如意能成为他的通房那可是天大的福气，要知道，他年已二十，总共只有如意一个通房，这在京中贵公子中是要被人笑话的。 景王妃常常塞过来各种环肥燕瘦的女子，都被苏炫之拒绝了。她只好苦口婆心地告诫他绝不能独宠如意一个，若是他俩感情过于深厚，怕他往后做出宠妾灭妻之事，苏炫之每次都是一笑而之，说自己并不热衷男女之事，有如意一个就足够了。 不过景王妃她也知道如意的性子，也并未多加干涉，只让周嬷嬷看得紧一些，别让他们两个做出过分的事来。 “世子爷，时辰不早了，去西山看红梅还要行一段路呢。” 如意为他抚平身上的褶皱，整理停当，这才上了马车。 “爷，婢子还是不要去了。”如意有些担心。 “别怕，我与县主说起过，你性子软绵，又不争不抢的，她定然会喜欢你的。”苏炫之微微摇头说道，“你呀，就是胆子小，有我在，你怕什么。” 如意有些瑟缩，她心底里知道女人都是善妒的，就是王妃面上对王爷的妾室很是温和，可背地里常常骂她们是狐媚子，就知道勾引男人。 她有直觉，这位玉莹县主定然不会喜欢她。 马车到了西山，他们刚下马车，安排妥当，就见玉莹县主的马车也到了。 “玉莹县主。”看着袅袅婷婷走下马车的玉莹县主，苏炫之走上前去温声叫道。 “苏世子。”玉莹县主仰头看他，一双眸子含羞带怯。 她的两位婢女立即搀扶她往八角亭走去。如意见她穿了一身淡紫色襦裙，身上披着一件银狐大氅，这般打扮，却仍显得风姿绰约，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怪不得世子爷对她一见倾心呢。 八角亭内，刚才如意早就铺好了厚实的毛皮褥子，烧好了红泥小火炉，烹上了香茶，此刻水烧开了，香茶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这位姐姐定然是苏世子的贴身婢女吧。”玉莹县主身边的黄衣婢女先是扶着自家小姐落座，而后笑着对蹲在一旁烹茶的如意笑道，“看着比苏世子年长几许，定然是很会照顾人。” 第2章 情投意合 如意的脸微微有些涨红，她比世子爷还小四岁呢，不过才十六岁。 可这会儿她刚刚吹过火，蓬头垢面的，看上去比世子爷大也不稀奇。 “婢子让县主与姐姐们见笑了。”她轻声说道，往苏炫之的方向看去，见他正探出身子去折一枝怒放的红梅，根本没有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青叶！”玉莹县主低斥，“你就是多话。” 青叶撇了撇嘴不敢还嘴，暗地里看了眼如意，这苏世子眼光有些差啊，怎会喜欢这种灰头土脸的小丫头，听闻他去外头总喜欢带着她，真是烦人。 如意尴尬地起身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躬身行礼说道：“县主，婢子刚刚烹了香茶，不知您喜欢什么口味，要不要加些香芝麻？” “世子加不加？世子加的话，我的也加吧。”玉莹县主温声说道。 “县主，这枝红梅开得正好。”苏炫之擎着一枝遒劲的红梅送到玉莹县主身前，笑道，“县主可喜欢？” “苏世子所赠，我岂会不喜欢？”玉莹县主接过红梅，眼中笑意盈盈。 “如意，还不快将香茶奉上，也好让县主暖暖身子。”苏炫之展眉笑道，“县主，我家如意烹茶有一绝，我平日里最爱喝她烹的茶，我今日特地带她过来，就是为了能让县主尝尝她的手艺。” “原来这位就是如意姑娘啊。”玉莹县主仿佛才刚刚发现如意，睁大眼睛说道，“那倒是要劳烦如意姑娘了。” “县主不用客气，就叫婢子如意吧。”如意倒好茶，端着茶盏小心翼翼地半跪着将茶送上。 可是半天不见玉莹县主接手，如意昨夜里只睡了两个时辰，有些头晕眼花，她抬眸示意，却见玉莹县主擎着那枝红梅一边嗅闻一边与世子并排坐着说话。 “县主。”如意有些支持不住，轻声叫道。 玉莹县主像是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猛然回头，手上的梅枝朝如意的方向一挥，如意被梅枝扫到眼睛，手中滚烫的热茶“咔嚓”一声掉落在地。 瞬间瓷片与热茶飞溅，玉莹县主尖叫一声，热茶沾染处，白嫩的手背起了红点。 “哎呀，你怎这般不小心，将县主的手背烫伤了！”青叶捧着自家主子的手低声喝道。 如意咬牙站起来赔礼道歉：“县主是婢子的错，还请县主饶了婢子。” “县主，”苏炫之忙探头来看，见她手背上有几处猩红连忙说道，“县主疼不疼，都是如意毛手毛脚烫伤了你，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就饶了她吧，等回去我会好好教训她。” “我家县主金枝玉叶，老爷夫人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她，哎呀，县主您疼不疼啊。”青叶愁眉不展地说道。 “用点冷水冰一冰才不会起泡。”如意忍痛蹒跚走过去，用勺子舀了一勺泉水送到苏炫之手中。 苏炫之立即取了帕子，用泉水浸湿以后小心翼翼地敷在玉莹县主的手背。 “县主，可好些了。”看着玉莹县主忍着泪水娇滴滴的模样，苏炫之的心蓦然有些疼。他这会子很是后悔带着如意出来了。 他想起永安侯世子说起过自己娶妻之时，自己的几个通房姬妾都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而且有几个还花样百出，要死要活，想要阻挠他娶正妻，就怕他有了正妻后，对她们这些通房姬妾都冷落了。 他蹙眉看向如意，莫非如意也起了这份心思，故意烫伤玉莹县主，想要破坏他的婚事。 “如意，你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今日为何做出这种事来。”他越想越生气，顾不得玉莹县主主仆在身边，瞪着眼睛质问道。 “世子爷，婢子错了，婢子不是故意的。”如意咬唇，膝盖处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刚刚那杯滚茶一大半都泼在了她身上，飞溅的瓷片划破了她的膝盖，这会儿已是鲜血淋漓。 “还不快走，杵在这里做什么。”苏炫之见她可怜巴巴地咬着唇，越发认定她这是想要破坏他与县主的婚事，一时间更是气恼，冲着她叫道，“去马车上等着，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如意屏住眼眶里就要落下来的泪水，慢慢行礼后退出八角亭。 “世子爷，如意姑娘只是不小心罢了，你可千万不要再责怪她了。”玉莹县主摸着自己的手柔声说道，“世子替我敷过之后，这会儿我的手已经好了很多。” “县主真是温柔谦和之人。”苏炫之望着玉莹县主皎若明月的脸庞，心里漾起淡淡的欢喜，作为一个王府世子妃，容貌倒是其次，温柔大度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刻，他觉得母妃的眼光真是好，偌大的上京城，唯有玉莹县主才是自己的良配，他痴痴看着她。 “苏世子……”玉莹县主被他握住柔荑痴痴看着，不禁粉面含羞，低声唤道。 “哦，对不起。”苏炫之小心翼翼地放开玉莹县主柔嫩白皙的手，赧然说道，“今日能与县主一同西山赏梅，炫之很是荣幸，百花之中，炫之独爱梅花。” “我也是……”玉莹公主娇羞低头，握住那方帕子轻声说道，“我也最是喜欢梅花，最喜它傲雪凌霜，幽香阵阵，更比百花多了一分傲骨。” “县主品性如梅花般高洁，比起那些庸脂俗粉不知要好多少。”苏炫之由衷赞道。 “苏世子过奖了，玉莹哪有世子说得这般好。”玉莹县主抬眸看他，含情脉脉地说道，“苏世子年少有成，才是上京城难得的翩翩佳公子。” 如意一瘸一拐地一步步艰难下了山，好不容易走到了马车边。 “如意姑娘，你怎么回来了，世子呢？”赶车的福叔诧异问道。 转头见她脸色雪白已是吓了一跳，再看那一串带血的脚印更是吓得惊声问道：“如意姑娘，你受伤了？” “没事，福叔，不过是刚才摔了一跤，世子让我先回马车等他。”如意朝他笑了笑，慢慢上了马车。 马车上，如意咬牙想要脱下里裤查看伤情，可是血已经与裤子粘在了一起，她只好用帕子将外头的血迹擦掉，昏昏沉沉地靠在马车壁上，一串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下。 “如意，如意……”似乎有人在轻轻叫她。 第3章 朱颜嘲讽 如意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书香的胖脸，他是苏炫之的小厮。 “世子爷回来了？”如意撑起身子急忙问道。 “如意姑娘，世子爷要送玉莹县主回将军府，他让你们先回去。”书香挠了挠头，满脸喜色，“看来世子爷的好事就要近了，我看着这位玉莹县主貌美如花，难得的还是位温柔贤淑的才女，与世子爷正好琴瑟和鸣。” 如意忍住膝盖处的疼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取了狐狸毛围脖放在书香手中笑道：“天气寒冷，你哄着世子围上这个吧，万一灌了风，回来咳嗽就不好了。” “好嘞，还是如意姑娘想得周到，我这就过去了。”书香点点头正要下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折回来说道，“如意姑娘，还有一件事，世子爷说了，你毛毛躁躁失手烫伤了县主，就给县主做个香包赔罪吧，款式就和他今儿个戴着的那个一样，那个香包县主见了很是喜欢。” “知道了，书香，你快回去吧，别让世子等急了。”如意咬了咬唇轻声说道。 “如意姑娘，世子说明日就要，他明儿一早就给县主送过去。”书香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如意松了口气，也没多想，就与福叔两个回了王府。 “咦，你这是怎么回事？怎自个儿回来了，世子呢？”周嬷嬷见了她诧异问道。 “嬷嬷，世子与玉莹县主相谈甚欢，先送县主回府了。”如意淡淡笑道。 “好好！”周嬷嬷连声说道，脸上满是喜色。 “你呀，这段时日可要安分守己，安心等着迎接主母入府吧，千万不能出幺蛾子，要不然王妃她可不是吃素的。”周嬷嬷沉下脸说道。 “嬷嬷，您放心，我知道了，多谢您提点。”如意颔首，膝盖处传来的疼痛让她几欲扑倒在地。 “快回去躺一躺吧，看你这鬼脸色，一看就知道昨夜里熬夜了，你呀，小小年纪可别不当一回事，做事儿悠着点，别到老了眼睛瞎了。”周嬷嬷絮絮叨叨地说着，“不过，也不怪你，谁叫你从小针线活好，世子上上下下所有的衣物都只穿你做的。” 说着说着，她看了眼如意，摇摇头走了。 如意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偏房，先躺在床榻上歇了一会，再咬着牙起身从厨房里要了一点点热水。 “如意姐姐，你没事吧。”小丫头喜儿从灶头探出头来关切地问道。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如意连忙说道。 “还是我来吧。”喜儿端过她手中的盆噔噔噔就往外走。 “哎呦呦，原来是秦姨娘啊，我道是谁 ，如今到底是不一样了，连端个水还要差遣小丫头了，好大的派头。”小路上闪出个身穿红衣的婢子，一双细长的眼睛里满是嘲讽之色。 “朱颜姐姐，你误会了，我不过是看如意姐姐人有些不舒服，这才帮她的。”喜儿忙笑着说道。 “人不舒服呀？别是天天想着勾引世子爷作出来的。”朱颜冷哼了一声沉下脸说道，“喜儿，你自己的活还没干完，倒挺会拍马逢迎的，还不快去烧火，王妃那里还等着要热水呢。” “喜儿，我自己来，朱颜姐姐你不要生气。”如意接过喜儿手中的水盆低声说道。 她知道朱颜一直以来就看不惯自己，她是王妃身边的一等大丫头，长得不错，王妃曾想着让她做世子爷的通房，哪知道世子偏生选了她做通房，因而朱颜每次见了她，都会夹枪带棒地冷嘲热讽一通，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毕竟她常在王妃身边，得罪她不就是得罪了王妃，她不敢。 回了偏房，如意关上门，脱下裙子，取了剪刀，将里裤的裤管小心翼翼地剪开，又用热帕子敷在血肉粘连的地方，这才将裤子全部脱下，看着血淋淋的伤口，还有几处烫得起了泡，她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半晌，她擦干眼泪，在伤口处撒了一些止疼的药粉，又用烧红的银针挑开血泡，这才用干净的布将伤口包好。重新又穿好衣衫。幸而脚跟上的那处伤口不是很大，已经凝住了，她换了鞋袜，走起路来感觉稍好了些。 想着世子爷还没有回府，她抓紧时间又小睡了一会，许是流了血，又没有吃饭，等她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 她吓了一大跳，急忙起身往苏炫之的房间走去，手中还捧着一碟他最爱吃的梅花糕。 “如意姑娘你可来了，世子爷正在发火呢。”小厮墨影正站在窗外抓耳挠腮，见她来了忙过来低声说道。 “出了什么事？谁惹世子爷生气了？”如意诧异问道。 “这个，如意姑娘，你不知道，世子爷不是送玉莹县主回府吗？”墨影低声说道，“世子爷原是想着进去坐坐，哪知玉莹县主并未邀请他进府，回来的路上，世子爷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刚刚书香替世子爷磨墨，不小心渐出了点墨，将世子爷画了一半的红梅图给糟蹋了，这会儿书香跪在地上已经很久了……” 如意点点头，知道这梅花图定然是他画了要送给玉莹县主的，心里苦笑一声，她从九岁起就服侍他，他的心思她看一眼便知。 “没事，别急，我进去劝劝。”如意低声说道。 她轻叩门扉低声叫道：“世子爷，婢子给您送梅花糕了。” “进来！”屋子里传出苏炫之略带愠怒的声音。 推门入内，只见书香正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墨汁点点，看上去无比可笑。 “爷，书香这是犯错了吧，书香，你还不求着爷饶恕。”如意轻声细语地说道。 “爷，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书香连忙告饶。 “瞧你这埋汰样，真是污了爷的眼睛，还不快去洗洗。”如意故意低声斥道，暗暗朝书香递了个眼色。 书香见世子爷没有出声拒绝，连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出屋子。 “爷，您别和他一般见识。”如意将糕点放在案头，轻笑着说道，“爷画得这幅红梅图可真好看。” “哼！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苏炫之一把抓住如意的肩膀，将她压在书案上。 第4章 红梅报春 “爷……”如意惊声叫道，然而唇却被他紧紧咬住，他似是带着满腔怒火，将所有的愤懑都倾注在这个狂热的吻中。 许久之后，他才气息不匀地松开她。 如意只觉舌尖已被他咬破，口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说，你是否故意为之？”苏炫之的手依旧按在她的肩膀上。 “爷，婢子绝无此意。”如意咬了咬嘴唇，说道，“若婢子是有意的，就让婢子遭受天谴，不得善终。” 望着她那苍白的面容，眼中噙着泪水，他的心忽地一软，手中的力道也随之放松，如意这才勉强撑着桌子站起身来。 “你……是否因我即将娶妻，心中不悦。”苏炫之凝视着她的双眼，沉声道。 “爷，婢子岂会如此。”如意赶忙摇头辩解道，“婢子高兴都来不及呢，只要是世子爷喜爱的，婢子都喜欢。” 她含着泪笑道：“爷与世子妃日后举案齐眉，喜得贵子，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哼！莫要口是心非，今日你误伤了玉莹县主，县主大人大量，不仅没有怪罪于你，还夸你性情宽厚，让我不要责罚你。”苏炫之说道，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若是玉莹县主能成为我的世子妃，她温柔娴淑，宽宏大量，日后也会是你的福分。” “是，世子爷，奴婢也期望玉莹县主能成为世子妃。”如意仰头看他，世子爷说的都对，他说玉莹县主极好，那她必定是极好的。 “我也是为你考虑，倘若我娶了个悍妇，你这辈子就无法再留在我身边了。”苏炫之叹息一声，摸了摸她的脸说道，“毕竟你自幼便侍奉我，我实在于心不忍将你送走。” “爷，您对婢子的厚爱，婢子没齿难忘。”如意泪水夺眶而出，此生她别无所求，只求能永远陪伴在世子爷身旁，看着他娶妻生子，平平安安过一生。 “乖。”苏炫之探手将她拥在怀中，轻声说道，“你只要乖乖的，我会好好待你，等日后我有了嫡子，也让你生个孩子傍身，你说好不好？” “奴婢都听世子爷的。”如意靠在他的怀中，只感觉心里暖暖的，今日所受的委屈仿佛早已烟消云散。 她心里思忖着，世子爷这么聪明，定然是不会看错人的，而且王妃也对玉莹县主赞不绝口。 她这会儿越发相信玉莹县主不过是偶尔失手，将梅枝扫到了自己的眼睛。毕竟她一个贵女怎会与她一个小丫头计较，自己这是心胸狭窄了。 “嗯。”苏炫之紧紧搂着如意，小小的人儿乖乖窝在他怀里，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他的心里对她更多了一分怜惜，如意无父无母，这辈子只能倚靠他了，往后他要对她更好一些。 “爷，这是做的您最爱吃的桂花糕，您要不要尝尝？”如意轻声说道，此刻在世子怀中，她所有的委屈都已经烟消云散，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个。 苏炫之放开她，蹙眉看着桌前那张洒上墨点的红梅报春图说道：“可惜了这幅画了。” “世子爷，”如意看那墨点子正好洒在红梅树枝旁边，灵机一动说道，“不如您在这里再画上一墨梅枝干，一树红梅与一枝墨梅交相辉映，或许会更加……” 她话还没说完，苏炫之立即拍手说道：“这点子极妙。” 说着他立即提笔开始作画，唰唰几笔，一枝遒劲有力的墨梅便跃然纸上。 “爷，这梅花您画得真好。”如意仰头看他，目光中全是钦佩。 “你说玉莹县主会不会喜欢？”苏炫之举起画卷轻声问道。 “世子爷您画得这般好，玉莹县主怎会不喜欢。”如意笑道，看着那红梅与墨梅就像是相互依恋的恋人，何其恩爱。 “那好，等你今日绣好香袋，我明儿就送去她府中。”苏炫之眉眼含笑，颔首说道，“如意，你今晚上能做好吗？” “今晚上？”如意刚要说恐怕有些难，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立马笑着说道，“能能能，世子爷您尽管放心，奴婢一定会做好，包您满意。只是你的香袋里面放着的是冷松香，那这个不如放腊梅香，爷，您说好不好？” “嗯，腊梅香，清幽芬芳，倒是与冷松香相配，甚好。”苏炫之点头称好，突然发现如意的手背也有些猩红点点。 “你这是……”他狐疑问道。 “没事，奴婢这就去赶制香袋。”如意缩回手，将手藏在衣袖中，“爷，那今夜……奴婢就不陪你了。” 苏炫之见她含羞娇俏的模样，温婉可人，倾身向前，在她额间印下温柔一吻。 “去吧，明日你可逃不掉了。”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如意红了脸，低着头慢慢走出房间，心里甜滋滋的，她想着世子爷终究还是有些喜欢她的。往后他娶了世子妃，夫妻恩爱，或许自己在他心间也会有一个小小的位置，那就足够了。 夜幕降临，昏暗的油灯下，如意一针一线地绣着喜鹊登枝的花样，冬夜寒冷，她的手冻得发僵，手背的几处烫伤处早已疼得失去知觉。 “如意姐姐，你还没睡吗？”喜儿在外头轻声叫她。 “进来吧，你怎也还没睡？”如意见她进了屋子，脸蛋冻得通红，忙问道。 “如意姐姐，”喜儿用手搓着冻僵的脸蛋低声说道，“你这屋子怎这么冷，好歹你也是世子爷的屋里人，世子爷怎就这么不心疼人……” “你呀，我都习惯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如意跳下床榻，在地上跺了跺脚。 “如意姐姐，我今日听厨房里的李嫂子她们偷偷在说，世子爷的好事马上就要近了，若是娶了玉莹县主，她身份高贵，大婚之前，王妃定是要将世子爷身边的屋里人都打发的。”喜儿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地说道，“姐姐，你可要早些求着世子爷，早为自己打算。” 如意的脸瞬间白了，她突然想起去年世子爷的表哥崔灏大婚之前，崔老夫人将他那些通房侍妾全部打发了。 当时世子爷还说这是对女方应有的尊重，毕竟表哥的新婚夫人可是李尚书家的嫡长女，这种身份的女子，当然不能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可这次，世子爷要娶的是玉莹县主，这位的身份…… “如意姐姐，你可千万不能不当一回事。”喜儿皱着一张小脸低声说道。 第5章 王妃有请 “知道了，喜儿，这话你可不许乱说，你要是跟着她们一起嚼舌根，被王妃知道了，可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如意搓了搓手，定了心神笑着说道。 她不怕，她与别人终是不一样的，她从小就跟在世子爷身边，世子爷一应的琐事都是她在操办，世子爷一定会说服王妃留下她，再不济，她就留在王妃院子，只要能让她留在王府，能够时时刻刻看到世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如意姐姐，我走了，我还要跟着周嬷嬷去上夜。”喜儿拢了拢身上的粗布棉袄说道，“我也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回，姐姐这么晚了，你早点睡吧。” “喜儿，谢谢你。”如意打开箱笼取出一条厚实的灰兔毛围脖，“来，天冷，系上这个，你还小，可别冻坏了身子，以后落下病根。” “好暖和啊。”喜儿摸着毛茸茸的灰兔毛笑着说道，“姐姐，我这就走了。” 送走喜儿，如意依旧坐在榻上，利索着绣着香袋，天蒙蒙亮时，一只精致的香袋就缝制完成。如意又从箱笼里取出上年晒干保存完好的腊梅花用纱布装好塞入香袋中。这才靠着床榻眯了一会儿。 已经五更天了，今日世子爷要去大理寺上值，她要一大早过去服侍他更衣梳洗。 像是一只守时的公鸡，如意在卯时准时醒来，急冲冲往世子房间赶。 一起身她就发现自己头晕脑胀，浑身无力，但她还是咬咬牙忍着往里走。 “世子爷，该起床了。”她低声叫道。 “今日你来的晚了，我早就已经起床了。”苏炫之从净室走出来，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咦，世子爷，您今日为何起得这么早？”如意疑惑看他。 “今日嘛，我要先去趟将军府。”苏炫之笑道。 果真世子爷心心念念的是玉莹县主啊，看来真的喜事就要近了，如意心里又是高兴又有些苦涩。 “你怎么不说话？你这是傻了？”苏炫之见如意傻傻看着自己笑道，“还不快替我梳洗更衣。” “世子爷，这是昨夜里婢子做的香袋。”如意从袖中取出香袋送到苏炫之手中，“也不知玉莹县主会不会喜欢？” “和我这只正好一对，她当然会喜欢。”苏炫之看了眼香袋说道，“如意你如今的手艺越发好了。” “世子喜欢就好。”如意忐忑的心安了下来，恭恭敬敬服侍他梳洗更衣，送他出了门。 想着今日这膝盖处越发生疼，她正要去府医处问一问。 “如意啊，你这是要去哪里，王妃叫你过去，说有事问你。”周嬷嬷拦住她的去路，高声叫道。 “嬷嬷，可知王妃找我何事？”如意知晓王妃向来不过问世子院子里的小事，她找她定是大事，心里不免有些慌张。 “我也不知，是王妃身边的朱颜姑娘来传的话，说让你赶紧过去。”周嬷嬷摆手说道。 如意换了件朴素的衣服，她知道王妃最讨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姬妾。 进了主院，李嬷嬷带她进了前厅。 “拜见王妃。”如意恭恭敬敬行礼。 “起来吧。”景王妃抬手说道，一双眼睛在如意身上扫了一眼，见她穿着一件灰底蓝花的袄子，甚是满意。 “我问你，你前日跟着世子去赏梅，可是见了玉莹县主吧。”景王妃四十左右的年纪，打扮得典雅精致，气质很是高雅。她手边坐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圆圆脸蛋，长得与她十分相似，正是王府三小姐苏清妍。 “回王妃，婢子见了玉莹县主。”如意低声回答，不知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着世子与她？”景王妃摩挲着手中的冰蓝玉镯抬眼看她。 “玉莹县主美若天仙，又是知书达理，世子爷与她相谈甚欢。”如意绽开笑容温声回答。 景王妃脸上立即洋溢舒心笑容，颔首说道：“那好那好。” “可我怎听说你毛手毛脚烫伤了玉莹县主？”她突然蹙眉问道，眼神犀利。 “王妃，奴婢奉茶时不小心失了手……”如意小心翼翼地解释。 “真的是这样吗？你可不要动什么小心思！”景王妃沉下脸说道。 “奴婢不敢。”如意低下头嗫嚅道。 “我看你很是敢，听说你如今在世子的临风居很是嚣张，平日里随意指使小丫头，连世子身边的小厮都随意差遣，快要以主母自居了！”景王妃冷冷看着她说道。 “王妃，绝无此事，临风居向来由周嬷嬷掌管，奴婢只做伺候世子爷的事，其他人奴婢一个都不敢差遣。”如意不顾膝头的伤口还没有结痂跪了下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仗着世子的疼爱，很是没有规矩。”景王妃沉声说道，“要不是看着你自九岁起就服侍世子，我早就将你送走了。你知不知道，世子为了你，拒了多少姬妾，你可要好自为之，以后若是再让我听到一星半点你恃娇而宠的话，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母妃，如意向来老实，对哥哥又是言听计从。”苏清妍眨巴着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笑着说道，“定是又有什么人看她好不服气，故意在您跟前嚼舌根，朱颜姐姐，你说是不是？” 说完，她对着如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原来是朱颜暗地里说她的坏话。如意的心不禁一暖，三小姐真是个好人，肯为她说句公道话。不像大小姐与二小姐眼睛生在额头上，从来都不正眼瞧一瞧她。 “清妍。”景王妃厉声说道，“你小姑娘家家的，哥哥后院的事你少管。” 苏清妍吐了吐舌头，靠在母亲怀中撒娇。景王妃最是疼爱这个小女儿，怜爱地摸着她的头。 如意心里很是羡慕，自己从小就没了爹妈，这种母女父女之情一辈子都再也享受不到了。 “既然你自己也承认了是你不小心烫伤了玉莹县主，世子不责罚你，我们王府还是要给玉莹县主一个交代。李嬷嬷，你带她下去，杖责五下，也算是让你记住以后不许在主子面前毛毛躁躁的。”王妃冷下脸说道。 第6章 如意挨打 如意不知道是谁暗中将消息漏给了朱颜 ，而朱颜正恨抓不住她的痛脚，这才迫不及待地将此事通报给了王妃，不过左不过就是当天去的那些人里头，她往后要好生注意。 她知道王妃待下人向来宽和，今日要打她五个板子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让她记得教训，要是往常她能熬过去，可今日她浑身不舒服，站都快要站不住了，这五个板子打下去，她怕会出人命。 “王妃，求求您，婢子以后再也不敢了。”她跪倒在地低声哀求，“看在往日婢子尽心尽力服侍世子爷的份上，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婢子，那天婢子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婢子……” 她正要说自己身上也被烫伤割伤之时，突然管事张嬷嬷从外头进来低声禀告：“王妃，宋将军府刚刚递了帖子，请您与小姐们这月十五去府中听戏，他们家老太太过六十大寿。” “呀，这事儿怎不早些告知。”王妃站起身对着张嬷嬷说道，“这样吧，你与我同去库房看看，可有合适的寿礼，我们两家正在一议亲，可不能被别家比了下去。” 她刚要出门，却被三小姐苏清妍扯住了袖子：“母妃，那您就饶过如意吧？她又不是故意的。” 王妃蹙眉，不耐烦地挥手说道：“李嬷嬷，我说的话你难道听不见，还不快将人拉下去打五个大板，没听见我过几日还要去将军府赴寿宴，总要给玉莹县主一个交代！” 李嬷嬷连声答应着，拉起如意往外走。如意还想多说一句，却被李嬷嬷蹙眉止住了。 到了外头，李嬷嬷嘟嘟囔囔说道：“你呀，也是老人了，没见王妃这会儿巴不得能与将军府攀亲，你烫伤了玉莹县主，王妃打你五下板子已经算轻了，你还不自求多福。” 如意眼里蓄着泪水，跟着李嬷嬷到了院子。 “我让小厮打轻一点，你多喊几声。”李嬷嬷见她委委屈屈的样子，凑过来轻声说道。 “李嬷嬷，你可不许阳奉阴违，王妃有令，让我前来查看，若是你们搞鬼，这五个板子说不定就成了十个、十五个……”身后传来朱颜冷飕飕的说话声。 “朱颜姑娘你说笑了，王妃的命令我怎敢违背？”李嬷嬷堆起笑容说道，她转身看向如意，眼里满是无奈。 “啪啪啪啪啪……”五个板子结结实实打在了如意的臀部，如意早就昏死过去。 “不好了……她……”打人的小厮是个新来的，不知道分寸，一看如意昏死过去，气息奄奄吓得大声叫了起来。 “怕什么？就轻轻五个板子还能死人？”朱颜翘起兰花指鄙夷地看了眼小厮说道，“她不过是装可怜，李嬷嬷，你将人丢回临风居，就说王妃说了让她好好反省，今日不许她吃饭。” 李嬷嬷敢怒不敢言，她不过是普通的管事嬷嬷，不如王妃跟前的一等大丫头，再说朱颜的母亲是王妃的陪房，在王妃面前说话很有分量。 李嬷嬷只好叫了几个婆子，将昏迷不醒的如意送回临风居她自己的偏房小屋。 “好好的，这是怎么啦？”周嬷嬷看着人事不知的如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好歹这位也是世子爷的通房，万一人在临风居没了，世子怪罪下来，她可要遭殃。 她只好叫上喜儿，脱下她的衣裤，不看还好，一看她臀部的伤痕倒是还好，可腿上那一处处的血印子，别说喜儿哭了，连周嬷嬷这样见惯了世间事的老婆子都潸然泪下。 如意这姑娘真是实心眼的人，自己受了这么大的苦，还一声不吭。 “嬷嬷，如意姐姐的额头好烫啊！这可怎么办？”喜儿一边哭一边摸着如意滚烫的额头。 “赶紧先去请府医。”周嬷嬷当机立断说道，“要不然人就要没了。” “可是，请府医不是要主子同意吗？”喜儿愁眉不展地说道。 “你就不会说世子让你请的。”周嬷嬷白了她一眼，取了毛巾沾了水敷在如意额头。 喜儿请了张府医过来，张府医一看如意的脸色就说不好，恐这位姑娘平日里煎熬过多，底子亏虚分外严重，若是治好了，往后也落下了病根。 “什么病根啊？若是留下些伤疤倒无什么大事。”周嬷嬷蹙眉问道。 “这个……体虚宫寒，忧思过度，又整日熬夜，恐这位姑娘往后很难会有子嗣。”张府医一把年纪，捻着胡子说道。 “没有子嗣？张府医这话可莫要乱说，她可是我们世子爷的通房。”周嬷嬷失声说道。 张府医摇摇头，不再多言，开了方子，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喜儿熬了汤药，与周嬷嬷两个想尽了办法这才将药灌了下去，看她不过多时，额头有些微微发汗，周嬷嬷总算是放了心。 傍晚，苏炫之回府便被王妃叫走了。 “炫之，这月十五是将军府老夫人的寿宴，你可知道。”王妃看着自家宝贝儿子温声问道。 “母妃，儿子不知，这……上次见了玉莹县主，她并未提及此事，如今时间紧迫，这可如何是好。”苏炫之听闻，面色微沉，心中有些着急，毕竟这是他在玉莹县主长辈面前展示自己的好机会。 今日他前往大理寺当值，得知堂弟瑞王世子也对玉莹县主一见钟情，有意与将军府联姻。 “炫之，母妃今日已挑选了几样寿礼，你且过目，看看是否合适。”王妃微微笑道，“若有不妥，我明日再去外头寻找，听闻将军府老夫人笃信佛教，尤爱金刚经，母妃寻思着是否请府中绣娘绣制一幅金刚经的屏风，你意下如何？” “母妃，您此计甚妙，只是府中绣娘的手艺恐不及如意。”苏炫之笑容和煦，缓缓说道，“并非我自夸，即便在整个京城，也难以找到绣工比如意更精湛的绣娘。” 王妃的脸色微微一僵，她本想告知儿子，如意此时或许已卧床不起，即便绣工再好也无济于事。 “母妃，那儿子先行告退，我需与如意商议如何绣制这金刚经的屏风。”一想起如意，苏炫之笑得如沐春风，他深知如意事事精通，任何难事到了她手中都能迎刃而解。 第7章 世子发火 苏炫之回到临风居，见到周嬷嬷迎了出来连忙说道：“如意人呢，我有事找她。” “世子爷，如意她……”周嬷嬷望了眼那几个跟在后头的小厮，欲言又止。 “你们都散了吧。”苏炫之看出了点端倪，挥手让他们走了。 “如意怎么了？”苏炫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低声问道，“是不是病了？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世子爷，如意被王妃叫去主院责打了五个板子，她……”周嬷嬷低声说道，“人被送回来后已是人事不知，昏死过去。老奴一看不好，斗胆借着世子爷您的名义请了张府医前来看诊，按着方子熬了药，灌了一回，这会子才稍稍有些发汗……” “我刚从主院来，母妃怎没提起此事！这还了得，如意身子骨本来就弱，到底是犯了何事，遭到责打！”苏炫之又气又急，一边说一边急着往如意地屋子走去。 “老奴也不知，不过像是听送人过来的李嬷嬷提起，像是如意姑娘奉茶时不小心烫伤了玉莹县主，王妃才叫她过去……”周嬷嬷小心翼翼地回道，“可怜如意姑娘也是个实诚人，自个儿身上全是烫伤的血泡，膝盖也被碎瓷片划得稀烂……哎呦，老奴真真看得心疼……” 一听这话，苏炫之脱下大氅扔在地上，心忽而揪成了一团。 如意，如意，你这是想让我为你心疼吗？好的，你如愿以偿了！ 听哐啷一声推开门，坐在床榻边守着的喜儿吓得霍然起身，呆呆看着苏炫之冷着脸，走到床榻边，连着被褥一把将如意抱在怀里。 “世子爷……”喜儿呆呆问道。 “这冰冷刺骨的房间也不知道烧个火盆，你们这是想冻死她！”他怒目而视，吓得喜儿缩着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苏炫之看着怀中的女人紧闭着双目，长长的睫毛如羽翼一般垂着，一张脸烧得通红，红唇已经干裂，心里又气又悔，万不该昨夜里好让她熬夜做这劳什子的香包。 想着今日一大早送梅花图与香包时，玉莹县主羞涩的笑脸，他当时还心潮起伏。 可如今知道这个女人居然受了伤都不肯告诉他，他内心的愧疚越来越深。 如意，今生，我绝不负你。即便是我娶了正妻，我也会一辈子照顾你，对你好。 温暖的寝居里，燃着冷松香，香软的被衾中，如意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苏炫之手中握着一块帕子，替她细细擦拭额间的细汗。 “世子爷，事情查清楚了。”琥珀躬身说道。 苏炫之放下帕子跟着她来到外间。 “说吧。”他目色沉沉。 “是墨影不小心将昨日之事透露给了王妃身边的大丫头朱颜……”琥珀低声禀告，“王妃这才召了如意过去问话。” “此事当真！”苏炫之冷冷看着琥珀。 琥珀不得不低下头低声嗫嚅道：“婢子查得很清楚，若是世子爷不信，可召墨影与朱颜对质。” “好，速将墨影给我捆了，丢进来，本世子身边不留他这种长舌妇！”苏炫之手中一用力，将那书案上的一支湖笔“咔嚓”一声折断了。 “咳咳……咳咳……”里间突然传出如意低低的咳嗽声。 “如意，如意，你醒了。”苏炫之立即转身往里屋跑去。 琥珀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背影，沉沉地叹息了一声，面色凝重地向外走去。 她是苏炫之外院侍奉的大丫鬟，平日里多在外院，唯有遇有重大之事，她才会受苏炫之的差遣，为他料理杂务。 “如意，你感觉如何？”苏炫之紧握如意的手，轻声问道。 “世子爷……我这是……”如意初醒，只觉天旋地转，一时难以辨明自己身处何地。 “如意，如意，莫要害怕，无人敢动你分毫，你如今在我的寝居。” “世子爷……”如意挣扎着想要起身，又连着咳嗽了数声。 “别动。”苏炫之探手将她揽入怀中。 “世子爷，这于礼不合。”如意闭着眼睛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慢慢睁开眼睛低声说道。 “合不合，本世子说了算。”苏炫之见她可怜兮兮靠在自己的臂弯里，怜爱地顺了顺她的刘海。 “你放心，若有谁敢搬弄是非，本世子定不轻饶！”苏炫之眉头紧蹙，沉声道，“你也是，身子都被那茶汤和碎瓷片伤着了，却只字不提，难道是信不过我？” “世子，婢子岂敢，婢子只是不愿您因婢子受伤而冷落了玉莹县主。”如意低声说道。 “如意，你未免太小瞧玉莹县主了，她绝非心胸狭隘之人，她温柔贤惠，断不会因这等小事介怀。”苏炫之缓声道，“今日我送香包过去，她还夸赞你手艺精湛，说日后若得相见，定要当面相谢。” “婢子岂敢受县主之谢，能得县主喜爱，实乃婢子之福。”如意微微颔首，心中暗忖世子如此睿智，看人必定极准。 她心里头多了一分欢喜，主母是个宽厚明理的人，她们这些通房侍妾才会有好日子过。 “你好生休养，我让喜儿过来陪你，我瞧她与你颇为投缘，往后就让她侍奉你吧。”苏炫之微微一笑 ，柔声说道。 “这样可以吗？”如意心中又是一喜，喜儿善良聪慧，她很是喜欢她。 “为什么不可以？你且躺下，我去叫人。”苏炫之低声说道。 “世子，婢子还是回去为好，否则过了今夜，王府众人皆知婢子不守规矩，留宿世子爷寝居。”如意可不愿让王妃等人认为自己恃宠而骄，身为通房侍妾，这可是大罪。 “你怕什么，今夜我定要处置那多嘴多舌的墨影！以儆效尤，看他们还敢不敢信口胡言。”苏炫之愤然说道。 “世子，墨影乃您身边侍奉多年的小厮，还望世子您高抬贵手！再者，王妃责罚婢子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婢子确实烫伤了玉莹县主，王妃总得给她个交代。”如意深知此时若世子将事情闹大，便是打了王妃的脸，其中利害，她自是明白。 苏炫之并不答话，沉着脸往外走去。如意的心七上八下，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 第8章 搬去新屋 苏炫之去了外院后很晚才回寝居，他看着脸烧的通红的如意，又折返回去带回了新开的药。 等如意喝了药后，渐渐退烧，苏炫之这才靠在她的身后勉强打了个盹。 第二日，周嬷嬷找人替如意换了个屋子，里头烧起了热烘烘的地龙，家具摆设一应的用品都是簇新的。 如意被喜儿与周嬷嬷搀扶着从苏炫之的寝居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嬷嬷，这……”她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心中万分忐忑，“我还是回自己原来的小屋吧？” “如意，你别说傻话了。你放心，世子说了这里所有的物品动用的都是他私库里的钱，并未用公中的钱。”周嬷嬷温声说道，“世子啊，可是对你真好，可是……” 周嬷嬷没有往下说只叫了喜儿出去给如意端一杯热茶来。 “嬷嬷，您有话就直说吧，如意知道您的好。”如意知她有话要说，忙轻声问道。 “如意啊，你是个好姑娘，可是世子他身份高贵，他是陛下最为疼爱的皇孙，往后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周嬷嬷低声说道，“你呀，只是一个卑微的孤女，可不能纵容着世子爷对您恣意妄为啊。要不然，不用等世子妃入府，王妃就会收拾你。” “嬷嬷，我知道，我劝过世子，可是他不肯听。”如意微垂着头，心中很是烦恼，她知道世子这是心疼她，可是过犹不及啊，嬷嬷说的都是真心话。后宅之中，王妃才是能够决定她生死大权的人。 “别怪嬷嬷说真话，你那些事王妃已经知道了。”周嬷嬷轻轻说道，“有些事我们底下的人也身不由己。” “嬷嬷，我知道的。”如意苦笑一声说道，“王妃那里，我自会去请罪。嬷嬷，您告诉我，昨夜里世子把墨影怎么样了？” “墨影……”周嬷嬷顿了顿说道，“世子将他打了一顿，又将他赶出了府，墨影哭着求世子，世子也不肯心软。” “皆是我的罪过。”如意轻揉眉心。 “如意，不要将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是墨影他口无遮拦，才致使你遭受皮肉之苦，他受些惩处也不过是咎由自取。”周嬷嬷沉声道，“罢了，该言明之事我都已经告知于你，你可要好生思量。” “多谢嬷嬷教诲。”如意满心感激，因她深知周嬷嬷已然对她仁至义尽。 周嬷嬷方走，喜儿便端着热茶入内，喜不自禁道：“如意姐姐，你此番可算是因祸得福了，你且看这被衾乃是绸缎所制，这床架乃是花梨木雕花而成，还有那些柜子、衣架、屏风皆是极其珍贵之物，姐姐这房中陈设可比那些小姐们的还要奢华呢。” 如意缓缓饮了口茶，沉声道：“喜儿，这些皆为身外之物，主子何时赏赐于你，便是你的，若哪天主子收回，你亦将一无所有。” “如意姐姐，不必忧心，依世子爷对姐姐的喜爱，姐姐日后必定一生荣华富贵。”喜儿不以为意地应道。 如意忆起苏炫之对自己的好，心中不禁感动万分，他高贵俊朗，聪颖过人，能对自己这般真心实意，怕是无人不羡慕。 世子，如意此生都会铭记您的恩情，如意愿为您赴汤蹈火，以报您的厚爱。 睡了一上午，许是昨夜的药有奇效，如意感觉自己好了很多。她有了精神便闲不住，起身收拾房间，等着王妃午睡醒后就去了主院。 “怎么，昨夜里要死要活动静这么大，哄着世子杀鸡儆猴，又出钱为你购置了家具摆设，把你当个心肝宝贝哄着，这会儿就好了？”王妃正眼都不瞧她，讥讽着说道。 “王妃，婢子昨夜里真是昏死过去了，请王妃明查。”如意跪在地上轻声说道。 “也不知道你这小家子气怎么就入了世子的眼。”王妃没好气地说道，“起来吧，别回去又病了，等世子回来就要冲着我发火了。” “王妃，婢子真的没有撺掇世子爷，婢子知道王妃您对婢子也是心有疼惜，要不然婢子犯了这么大的错，您怎会只罚婢子区区五个大板，怪只怪婢子身子不争气，还请王妃别气坏了身子。”如意低声请求。 “哼，算你还有些良心，起来吧。”王妃这才慢慢抬眼瞧她，见她面色苍白，心中有些不忍，但一想到儿子为了她居然敢偷偷与她较劲，心里头不免又有些不舒服。 “多谢王妃，过两日婢子就会搬回自己原来的屋子，您放心。”如意缓缓起身，头有些发晕。 “看你也是个听话老实的，这样吧，你这几日绣一架金刚经的屏风，作为将军府老夫人的寿辰正好得用，就是时间紧了些，十五之前要完工。”王妃想起这件事，沉着脸说道。 “王妃，时间够了，婢子能绣完。”如意笑着说道，“王妃还请立即着人准备好材料，婢子马上就动手。” “好。”王妃很是满意，虽说儿子对如意宠的有些不像话，但至少如意是个听话好拿捏的小通房，而且色色都拿得出手。 光是这几年她给自己和儿子做的那些袄子，帕子，香包，扇套哪个见了都说精巧别致，让她很是在皇家宴会上长脸。 算了，她收起要将她背着儿子偷偷发卖的心，长叹一声，就当府中养了个手艺一流的绣娘吧。至于炫之，对她的喜欢，不过是当她是个猫猫狗狗吧，这样想着她也便释然了。 如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很是高兴，王妃让她做活那就代表她是原谅了她，往后自己再劝着世子同意让她回自己的小屋，那这件事算是揭过了，至于墨影，等过段日子世子消了气她再与世子提。 苏炫之今日很忙，除了手头的那件杀人分尸案让他耗尽心力外，还有就是玉莹县主差人给他送了一方帕子。 真丝缎帕上绣着几朵红梅，帕子的右下角还绣着真真两字。玉莹县主是她的封号，宋真真才是她的闺名。 苏炫之收到之后又惊又喜，看来这位县主对自己应是芳心暗许。他那位堂弟苏润之应该是彻底没戏了！ 他想着要尽快将玉莹县主早点娶回府，也好让父王母妃安心。 “苏少卿，城西出了一件血案，又是杀人分尸案！”王寺丞捧着案卷急匆匆敲门而入。 第9章 一碗汤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苏炫之抬眼问道，看来今日不能准时回府了，也不知如意的病好些了没。 “少卿，这事是下午才发现的，一对青年男女在城西小树林幽会，在草堆里突然发现一只伸出来的手，吓得他们屁滚尿流，慌不择路……”王寺丞向来话多，说起案情开始滔滔不绝。 “可查出死者是何人？”苏炫之打断他的话问道。 “这个，还没找到死者的全部尸块，只知道死者是个妙龄女子，年龄大概在15至20岁之间，细皮嫩肉的，可手上却有薄茧，看来是个日常干活的女子。”王寺丞摇头晃脑地说道。 “这样吧，我与你先去看看。”苏炫之摇头说道，“在小树林周边十里地内展开搜寻，看看有没有有用的信息，再让人去京兆府将城中近期失踪女子的清单呈报上来，速度要快。” “好，属下立即去办，一刻钟后，我来接少卿同去案发地点。”王寺丞不住点头，心里想着不愧是苏少卿，做事干脆利落。 等王寺丞一出门，苏炫之立即唤来书香，让他先行回府，告诉他们他今夜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 王府内，如意已经写好了字，她素来跟着苏炫之习字，那笔楷书与他有八九分像，粗粗一看，足以以假乱真，更遑论再以丝线绣出，任人都会觉得这笔字是苏炫之亲自所写。 “姐姐，你的字写得可真好。”喜儿真心赞道。 “嘘，可不许乱说。”如意嗔道，“外人面前你可要说这是世子从前手书，你可知晓了。” “哦。”如意点点头，心里有些不明所以，如意姐姐明明写了一笔好字，为何还要藏拙，若是换了别人，不知道要如何吹嘘呢。 “喜儿，我告诉你，我们做奴婢的可要事事以主人为先，主子好了，我们才能好。”如意一边绕着丝线一边温声说道。 喜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道：“姐姐说的定是对的，我都听如意姐姐的。” “你快去帮周嬷嬷做事吧，顺便问问书香世子什么时候能回来，也好给他准备膳食，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你帮忙。”如意笑着说道。 将军府内，玉莹县主端坐于贵妃榻上，手持话本，身旁青叶青花二人跪地为其捏脚。 “县主，您真是宽厚。”青叶低声道，“众人皆知苏世子对那小通房如意甚是宠爱，那丫头在您面前竟敢摆出小姐的做派，妄图与您平起平坐，婢子早对她心生不满，您却在苏世子面前为她美言。” “不错，上次西山赏梅，她分明是有意为之，故意烫伤您的手。”青花紧接着说道。 “你们二人无需多言。”玉莹县主放下话本，冷嗤一声说道，“她不过是个卑微的婢女，我若与她计较，岂不是自降身份，此等贱婢，无需我费心应对。我只要动一根小指头就能让她自取其辱。不过也要看我心情。” “县主，您想好了法子？”青叶笑道，“那太好了，婢子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玉莹县主看着放在案头的那只喜鹊登梅的香包，唇角微微扬起。 “县主，瑞王世子派人送来一盆墨兰。”宋妈妈打起帘子，端着一盆墨兰笑眯眯进了暖阁。 “苏润之？”玉莹县主站起身，抬眼看去，只见宋妈妈手中端着一盆郁郁葱葱的墨兰，几头花剑已有花朵含苞欲放，清新而又雅致。 “正是。”宋妈妈将兰盆小心放置在案头笑着说道，“他不知从哪里听闻县主最喜兰花，特意将自家兰房中最先绽放的那盆墨兰送了过来。” “瑞王世子真是有心了。”青叶眉眼含笑，朝着玉莹县主说道，“我家县主自然是最好的，人人见了都喜欢。” “可不是，景王妃的眼光这般高，见了县主不也是心生欢喜，巴巴想要求着我家县主做儿媳妇。”青花掩嘴笑道。 “等老夫人的寿宴，不知道又有多少世家主母要看上我家县主了。”青叶有些沾沾自喜，自家小姐花容月貌，又才情出众，最主要的是将军府如今是京城新贵，要不然小姐怎会被封为县主，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你们几个就是话多。宋妈妈，将花搬走吧。”玉莹县主宋真真淡淡说道，“这会儿，它还没有资格摆在我闺房的案头。” “小姐，你……”宋妈妈愣了愣，但一见宋真真冷若冰霜的脸，立即收声抱起兰盆乖乖出了门。 “我跟你们几个说，这里可是京城，往后可不要乱说话，要不然，坏了本县主的大事，本县主可绝不饶你们！本县主的婚姻大事可容不得你们几个置嘴，都听到了没有。” 宋真真冷声说道，随手拿起喜鹊登梅的香包在手中把玩。 青叶几个立即规规矩矩站好，再也不敢说话，她们可是见识过自家小姐的厉害。 苏炫之回府之时已经大半夜了，他刚刚从城西查看了尸体发生的地点，又去了义庄与钱仵作商讨了半天，这才满身疲倦地回了寝居。 “世子爷，您可回来了。”周嬷嬷迎了上来，取过他手中的大氅。 “您是先用膳还是先沐浴？”周嬷嬷殷勤问道。 “如意怎么样了？烧退了没有。”苏炫之抬眼问道。 “世子爷，您放心，如意姑娘烧退了，今日饮食起居都正常了。”周嬷嬷按着如意吩咐的话小声说道，“只是她觉得还有些累，等不及世子爷您回来，就早点睡下了。” “好，原该这样。”苏炫之颔首，吐出胸口的一股浊气，脑海里闪现如意腿间的伤痕，从衣襟中摸出一瓶药膏来。 “世子爷，这是？”周嬷嬷接过药膏狐疑问道。 “这是宫中秘药，是娘娘们用来修复疤痕的。”苏炫之净了净手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让如意用着。” 周嬷嬷笑了笑，连连点头答应了。看过这零碎的尸块，苏炫之胸口沉沉的，根本没有什么胃口，他先洗过澡换了衣服，想着再理一下今日的案情。 他刚在案头坐下，周嬷嬷带着两个小丫头端着托盘笑盈盈地将一碗碧莹莹金灿灿的菠菜蛋丝汤面呈到了他面前。 “这是如意姑娘特意吩咐老奴做的，世子爷晚归没有胃口，可还是好歹吃上那么一口暖暖胃。”周嬷嬷温声说道。 第10章 寿宴绣屏 望着这清澈的面汤，明艳的色泽，苏炫之蓦然间食欲大振，果然唯有如意最是知晓他的心意，明白他此刻最厌弃肥腻的鱼肉。 他捧起面碗，舍弃了往昔恪守的高雅进食之法，大快朵颐起来，未几便将这碗面吃了个干净，心头涌起一阵暖流，他倚在圈椅上缓缓闭上眼。 周嬷嬷暗暗舒了口气，端着托盘悄然无声地退出了起居室。 如意听到苏炫之回府的声响，本欲出去瞧上一眼，可念及手中的绣屏，旋即打消了此念，时间委实紧迫，今夜若不彻夜赶工怕是难以完成，若是让王妃失望，她恐日后的日子更为艰难。 幸而这两日苏炫之早出晚归，倒是为如意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两日后，那架绣屏总算完工。如意与周嬷嬷将绣屏呈上之际，景王妃甚是满意。 “炫之是何时抄写的金刚经啊？”王妃心情愉悦，指着绣屏笑道。 “回王妃，这是世子爷数年前练笔时所书，婢子收存了起来，此番正好派上用场。”如意微笑着答道。 “倒是不错，如此这幅绣屏更是应景了。”王妃颔首说道，“朱颜，白芷，快把绣屏收起来，明日送至将军府。” 朱颜斜睨了如意一眼，见王妃赞她，心里很是不服，故意站在绣屏前面仔细端详，想要挑出些瑕疵来。 哼，就会卖乖讨巧，着实令人厌烦。她在心中暗暗淬了一口。 她正欲伸手去触摸之际，只听如意软声软语地说道：“朱颜姐姐，原来你也识字啊，太好了，烦请你帮我看看，何处有误，我好修改。” 景王妃见朱颜如此磨蹭，早已心生不快，闻得如意之言，便蹙眉呵斥道：“休要乱动，你既不识字，看又何用，还不速速将那绣屏收起。” 朱颜未料王妃竟会斥责自己，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遂狠狠地瞪了如意几眼。 “朱颜姐姐竟是不识字的，倒是我猜错了，姐姐莫要动气，我给姐姐赔罪了。”如意微微躬身，用朱颜恰好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言道。 “你……”朱颜气得牙关紧咬，仅挤出一个字来。 “姐姐你这是……”如意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朱颜，你莫要发疯，如意究竟何时得罪你了，你无事总是针对她！”景王妃甚是恼怒，上次因她传话，自己责打了如意，致使儿子不悦，险些还影响了母子情分，皆是她惹出的祸端。 朱颜霎时脸色惨白，俯身说道：“王妃，婢子不敢。” “罢了，你且出去，我见你便心烦，皆是我性子太过和善，纵容得你如此放肆。紫苑，还是你过来吧。”景王妃挥了挥手，满脸不耐烦。 如意立于一旁，眼角余光瞥见朱颜那欲哭无泪的模样，心中甚是畅快。 朱颜此人最是好面子，此番遭王妃斥责，也算是落了她的脸面，算是给自己报了一半仇，至于另一半，日后再寻机报复便是。 她算是知道了，有些人专捡软柿子捏，自己的一再退让，没有换来朱颜息事宁人，反而让她更加肆无忌惮。 “如意啊，你为了绣这绣屏怕是又熬了两宿吧？”走出主院，周嬷嬷见她脚步虚浮，心中很是不忍。 “嬷嬷，也还好，王妃分派的任务，我总要竭尽全力完成，世子爷的婚事，我总算也是出了一丁点的力。”如意抬头看她，笑容明媚。 哎，真是个傻姑娘。周嬷嬷默默低下头，心里想着，明明是个聪明的姑娘，怎一碰到世子的事就糊涂了。 “嬷嬷，我说的不对吗？”如意笑道。 “对对对，不过，如意啊，你往后不要再这么拼命了，你这样下去，身子可是要熬坏的。”周嬷嬷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头温声说道。 “嬷嬷，我知道啦，这两天我要早点睡觉。我回去就睡，嬷嬷，我头有些晕。”如意靠在她身上轻轻说道。 今夜，苏炫之回来之时，知道了如意熬了两宿，赶制出了金刚经绣屏，说不吃惊是假的。他不明白明明如意都病成这副样子了，为何还能…… 他看着如意沉沉睡去的睡颜，伸手摸了摸她消瘦的脸颊，握住她的手将她放在被子外头的手塞进被褥。 如意指尖的薄茧摩擦着他的手掌，突然间他灵光乍现。 “如意，谢谢你，这件案子我有头绪了。”苏炫之握住她的手，激动地哑声说道。 怪不得这段日子被分尸的年轻女性都找不出出处，京兆府递上来的失踪人口中的女子年龄、特征都与分尸案的女性完全对不上。 却原来那些受害者很有可能就是像如意那般住在深宅大院的侍婢，这些人的失踪根本就没有人会知道。 “喜儿，你守着你家姑娘，明日里让她不要早起，再好好休息几日。周嬷嬷那里我已经吩咐了，我即刻回大理寺！”苏炫之匆匆走出外间对喜儿吩咐道。 喜儿眨巴着眼睛连连点头，她不知道为何世子如此兴奋，像是找到了什么大宝贝。 苏炫之匆匆回了大理寺，将所有的案卷重新看了一遍。那两个被害女子的抛尸的地点虽然一个是在城西，一个在城东，但是她们却有个共同的特点，手中均有薄茧，而且身体上都有香火烫伤的痕迹。 当时他与钱仵作都认定这个凶手定然是个性变态的男子，与那两位女子是旧识，不然那两人身上的烫伤的痕迹不可能有新有旧。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的推测或许有误。 宋将军府内，喜气洋洋。 景王妃带着两个女儿坐在前厅陪着老太太说话。 “两位郡主长得可真是漂亮。”老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二小姐清婉与三小姐清妍笑着夸赞。 “老太太，玉莹县主才是京中第一美人儿，连皇后娘娘都对她赞不绝口，小小年纪才情出众，我总和她们两个说，有空让她们多与玉莹县主走动走动。”景王妃温声说道。 一边示意嬷嬷们送上寿礼。 “景王府送上红珊瑚两对，玉如意一双，夜明珠两对，金刚经绣屏一副。”将军府管事接过礼单高声唱道。 “王妃真是客气，老身实不敢当。”老太太笑眯眯看着这丰厚的贺礼，连声说道。 “其他倒是其次，老太太，那金刚经的绣屏，可是我家炫之亲手所写。”景王妃骄傲地挺起胸膛说道。 第11章 兄弟相争 “嗯，抬上来，让老身端详端详。”老太太沉声道。 嬷嬷们将绣屏呈上，众人不禁齐声称赞，老太太轻抚绣屏，口中连声赞叹。一旁的景王妃面含微笑，心中颇为自得。 坐在下首的玉莹县主嘴角微扬，苏炫之对自己倒也算是用了些心思，只是她觉得尚欠火候。 她宋真真生来便是人中龙凤，家族中唯一的女孩，爹爹舍弃自己的军功为她争得县主之位，外祖家财富倾城，对她宠爱有加，她自幼的生活起居比之皇家公主更为奢华。 她自幼便立下誓言，她未来的夫婿必定要身份尊崇，相貌堂堂，更要对她百般呵护。 “县主，景王世子对您可是一往情深。”永安侯二小姐华蓉轻声笑道，“他今日可会前来？” “他啊，大理寺事务繁忙，也不知能否抽出时间。”宋真真微红着脸，轻绞着帕子说道。 “县主，他定然会来的。”华蓉打趣道，“如此重要的日子，他岂敢缺席。” “你呀，就会拿我寻开心……”宋真真羞涩地低下头，轻声嘟囔，“不过是抄写了一部金刚经而已，又有何值得炫耀。” “是，确实不值一提，又不是他亲自绣的。”华蓉故意顺着她的话说道。 “蓉儿，你……”宋真真嗔怪道。 “对了，我适才仔细瞧过了。那画屏的绣工堪称一绝。若是普通绣娘，定然会将那字绣得呆板生硬，失了原本的灵动，可这位绣娘，却能让那笔字更显韵味。那绣工与书法真是相得益彰，实乃精妙。不知景王府竟有如此出色的绣娘。”华蓉平素也喜爱刺绣，忍不住由衷赞叹道。 听她这番说，宋真真立即就猜到了绣屏是谁所绣，心中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不过是个普通的绣屏罢了，蓉儿你呀真是……”她本想说她真是没见过世面，生生忍住了，轻笑着说道，“你呀真是个温柔宽和之人。” 华蓉只当她是替景王府谦虚，笑而不语，看得宋真真羞红了脸。 “苏世子到。”外头有小厮大声通传。 “呀，说曹操曹操就到。”华蓉掩嘴笑道。 宋真真羞答答看向外头，只见一位穿着宝蓝锦袍的青年翩然而入，目光悠悠然扫过在场各位，对着仰头看过来的宋真真故作潇洒地挤了挤眼睛，这才对着上座的老太太拜了一拜。 “咦，原来是瑞王世子，我还以为是景王世子。”华蓉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管他是谁呢。”想起他前日里送的墨兰，宋真真有些自得，一家有女百家求，她宋真真不缺人追求。 “哎呀，你定然不知，虽则他与他堂兄长得有些像，长得也算是英俊潇洒，可你不知，他还未及冠，可后院却有着一堆的姬妾。平日里还常常留恋勾栏妓院，这在京中可是人尽皆知，要不是皇后娘娘宠着这嫡亲的孙儿，陛下他……”华蓉凑在宋真真耳边轻声说道。 “真真，真真，若是我有幸娶你为妻，我愿意为你将那些姬妾都驱散，那些女人都是我母妃和皇祖母送过来的，我不好意思不收 ，那些俗脂艳粉我一个都看不上。我宋润之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个，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宋真真耳边响起那一回宫宴，苏润之对她的表白。 “也许，他也是有苦衷的，世家贵族家里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只要不偏爱任何一个姬妾就行。”宋真真淡淡说道，那些姬妾不过是男人的玩物，与猫猫狗狗又有何区别，自家父亲后院里姨娘侍妾一大堆，可母亲照样将父亲治得服服帖帖。 “那倒也是。”华蓉颔首，“若是独宠一个反而不好。” 她突然想起如意，心里的无名之火腾得窜起，这贱婢似乎处处与她较劲，就如那架人人称赞的绣屏，让她觉得极为碍眼。 “真真。”苏润之挤过人群，对着宋真真拱手一礼，笑着说道，“此处有些闷，我们不如去外头走走，我还有新奇之物送你，包管你喜欢。” 宋真真并未回应，景王妃尚在，她不愿让其误会自己是个轻佻之人。 “母妃，哥哥为何还未到。”清妍面露焦急之色，轻扯了一下母亲的手说道。 景王妃早已将苏润之对着宋真真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甚是不快，此刻听三女儿这般说，更是气恼。 明明已说好，炫之午时之前便会抵达，可如今已过午时一刻，炫之仍不见踪影，着实令人心焦。 “苏少卿到。”外头小厮又高声通报，景王妃那颗焦灼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身着一袭紫色澜袍的苏炫之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对着老寿星躬身施礼，缓声道：“炫之因公务繁忙来迟了，还望老寿星海涵。在此，祝老寿星松鹤长春，寿比南山不老松，年年越活越年轻。” “好好好……”老太太喜笑颜开，对这位孙女婿人选很是满意 。 她探头看向宋真真慈爱地说道：“真真啊，你领炫之和她两个妹妹去外头走走，你们年轻人坐不住，我们就不拘着你们了。” 宋真真这才答应着起身拖着华蓉的手往外走。 “真真，等等我。”苏润之跟在后头叫道。 苏炫之微微蹙眉，什么时候自己这位堂弟与玉莹县主关系如此亲密了，都直呼其闺名了，让他心头很是不快。他带着两个妹妹信步往外走去。 “玉莹县主。”他疾走几步将堂弟隔开轻声叫道。 “五堂兄，好久不见，你带我们去那边赏梅吧？”清妍最是机灵，与清婉两个一左一右拉住苏润之的袖子，缠着他往后园而去。 苏润之好不容易挣脱开堂妹们的纠缠，却发现玉莹县主与苏炫之早就不见了。 “世子怎么才来。”宋真真微眯起眼睛娇声说道，“定是大理寺又有重要的案子了吧？” “县主真是聪明。”苏炫之笑道，“把手让我看看，那处烫伤可好了？” 宋真真羞羞怯怯抬手。 苏炫之托住她的手腕，只见手背处的红痕已经消退，可他一眼发现她洁白如玉的手腕上却有着针尖般大小的红疹。 “这是什么？”他低声问道。 第12章 起了红疹 “呀，怎这里也起了红疹？”宋真真惊诧地叫道。 “怎么回事，是不是刚刚吹了风才起的。”苏炫之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宋真真的肩头。 “我不知道，这几日我身上起了些小红疹，浑身发痒，看了府医，说是可能是花粉引起的，我让她们将我屋子里的所有花都搬出去了，可还是不见好，要不是今日是祖母寿辰，我原是不想出来的。”宋真真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突然觉得脖颈处也开始痒了。 “世子，我莫非是要破相了，好痒。”宋真真缩了缩脖子，蹙着柳叶眉娇声说道。 “怎么会？不要担心，县主，是不是你用的胭脂水粉中有花粉啊？”苏炫之见她脸上抹着淡淡胭脂，身上散发着清新的腊梅香味，心念一动，果见她腰侧佩着喜鹊登梅的香包，正是如意所制。 “不会的，我这胭脂是惯常所用的，是我那几个婢女亲手做的，绝不可能混入了鲜花的花粉。我也不瞒你说，我府里的人都知道我用不了花粉，尤其是桃花、梨花、杏花之类的春花。”宋真真一边揉着脖颈一边委委屈屈说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西山赏梅，县主并无异样。”苏炫之看着她泪光盈盈的样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世子这是不信了？”宋真真微微沉下脸，转身说道，“我身上有些不适，我先回去了。” 宋真真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香包。 “县主，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起了红疹，确实不适合再吹风，我这就送你回去吧。”苏炫之温声说道。 “县主，县主您怎在这里？”青果慌慌张张跑过来拉住宋真真的手。 “出了什么事？这般没有规矩。”宋真真脸一沉，厉声说道。 “县主，夫人找您，说是瑞王妃想要单独见见你。”青果规规矩矩俯了一礼，这才低声禀告。 “她为何要见我，没看见我与苏世子还有话要说呢。”宋真真蹙眉看她，“你且回去，就说没有找到我。” 苏炫之听说他那位婶母也来了，不禁暗自腹诽，瑞王妃是皇祖母的外甥女，嫁的是她亲生的儿子瑞王，本就是亲上加亲，仗着这层关系，她在各位妯娌之间向来很是骄纵，只可惜皇祖父自从太子病逝后，悲伤过度，一直未再立储，让那位瑞王妃心生不快。 只因为瑞王是皇后娘娘的嫡子，按理，他该成为储君。但大盛朝人人都知，如今的皇后娘娘不过是个继后，原配皇后娘娘所生的除了已经过世的太子还有一个二儿子，便是景王殿下，而景王殿下恰巧比瑞王殿下早出生一个月。 因而这位瑞王妃便在任何事上都力争要比景王府高一头。这边苏炫之刚与宋真真议亲，她便闻着味来了，真是让人心生几分无奈。 见青叶走了，宋真真微垂下头，有些羞怯地说道：“世子莫怪，我只是不惯见外人，再说我这个样子也不好见人。” “县主先回房休息，从今日起便不要再涂抹胭脂水粉，佩戴钗环香袋。若县主信得过我，可将这些交于在下，在下刚好有相熟的太医，他对这些最是拿手，我可让他查一查，究竟是何原因，才使县主染上的红疹。”苏炫之温声说道，送她到了二门。 “可是，应该不会啊，这些东西都是我惯常用的，一直没有问题的。”宋真真一脸困惑地仰头看他。 “莫非是这个香包？”苏炫之直直看着她腰间的香包沉声问道。 “不会的，不会的。”宋真真摸了摸腰间的喜鹊登梅的香袋摇头说道，“应该不会是这个，这香袋里装的是腊梅干花，怎会有春花的花粉。” “保险起见，还是要好好查一查。”苏炫之凝视着香袋若有所思地说道。 “世子说笑了，好好的，如意姑娘又为何会在香包里混入春花花粉？花粉又没有香味，加这些不是多此一举嘛！”宋真真温声笑道，小小的梨涡在颊边若隐若现，显得愈发娇俏可人。 “县主，可是上一回婢子与青花说起县主春花过敏的事，如意姑娘也在八角亭啊。”一旁随侍的青叶忍不住插嘴说道。 “真是多话！”宋真真瞪了她一眼，对着苏炫之说道，“没有的事，那天如意姑娘忙得很，根本不可能听到她们两个闲聊。” 玉莹县主真是个端方大气之人，苏炫之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样吧，这香包还是交与我吧。”他微微笑着说道，“验过之后再戴，也能放心一些。” “这样啊？我很是喜欢这个香包，天天佩戴。验完之后，世子可要记得还给我，要不然我可不给你。”玉莹县主一边解下香包一边细声软语地说道。 苏炫之闻之心头更喜，母妃的眼光果真不错，玉莹县主与那些骄纵自大的贵女截然不同。 他取出帕子将香包包在里头，放在袖袋中收好，冲着玉莹县主说了一声好，看她搭着婢女的手袅袅婷婷地走了，这才出了二门。 迎面便见苏润之朝着二门而来，后头还跟着自己的两个妹妹。 “堂弟你这是打哪里来？”他明知故问，淡淡笑道。 “三堂兄，你这是把真真藏到哪里去了？怎这会子不见她的人？”苏润之一脸的愤愤然。 “堂弟这话说的，这是宋将军府，是玉莹县主的家，何来我将她藏起来这一说。”苏炫之摊了摊手说道，“大理寺还有要事，容我先行一步。” 说完，他朝两位妹妹使了个眼色，施施然往外走。 苏润之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冷哼一声，他原也不是非要娶宋真真为妻，不过，既然母妃都说了，有了宋将军府的支持，对往后父王坐上储君之位会有裨益。 苏炫之既然这般成竹在胸，那他这一次就一定要将宋真真娶到手！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让全京城人都笑话他不自量力。 苏炫之出了将军府，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大理寺。 “立即暗中调查城中大富人家中绣娘以及常做绣活的通房侍妾，看看有哪家丢了人，这件事需得隐秘。”他对着王寺丞小声吩咐。 “少卿，您这是怀疑被害的女子……”王寺丞拍了拍自己的头恍然大悟，正要去办。 突然看到苏炫之手边的绢包调侃着笑道：“少卿，您这是美人相赠？” 苏炫之并不答话，只打开绢包取出喜鹊登梅的香包啪一声摔到他怀中，神情肃然道：“对了，顺便送到李太医处去验一验，这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 “哦，原来这个也是与案情有关？苏少卿真是厉害，不过是去了趟将军府，怎突然间有了这么多线索！”王寺丞看着苏炫之，对他肃然起敬。 第13章 世子求情 “快去吧。”苏炫之挥了挥手说道，“我们要赶快把那变态杀人狂魔抓住，要不然说不定还会多一个受害的小娘子。” 王寺丞连忙答应着去了，看着他胖乎乎的背影，苏炫之总算是有了一丝笑意。 回到王府，已是三更时分，冬日寒凉，苏炫之却精神抖擞，眼看着案情已经有了些眉目，他对如意又多了一分感激。要不是她，自己可能没有这么快就能找出受害者的身份。 “如意睡了吗？”他小声问道。 “如意姑娘应该睡了，这两天她熬夜熬得太过，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周嬷嬷小声应道，“只是主院那边朱颜姑娘又送了一堆活过来，要让如意这两日都要做完。” “这样吧，你每日给她准备些燕窝补汤，让她好好补补身子。”苏炫之颔首说道，“至于主院送过来的那些活先放着吧，我自会与母妃说。” 他知道如意从来不会拒绝主子交代之事，哪怕完不成，她也会竭尽全力去做。 她自从九岁时，便开始服侍自己，许是因为害怕惹主子不高兴，会将她发卖。她从小就很是隐忍，干活从不叫苦叫累，自己吩咐给她的事她从不拒绝，这么多年来，从没忤逆过他，所以自己对她也最是放心。因为他知道所有人都可能背叛他，只有如意她不会。 “世子爷，老奴知道了。”周嬷嬷轻声答道，“只是如意这身子……” “她怎么了？有话直说。”苏炫之蹙眉看向周嬷嬷。 “世子，上回李府医为她诊脉，说她体虚宫寒，常此下去恐往后不能有子嗣……”周嬷嬷缓声说道。 “这话可不许乱说，若是让我听到府中有任何传言，我唯你是问！”苏炫之目光冷凝直直看着周嬷嬷，冷冷说道。 “老奴不敢。”周嬷嬷躬身退下，眼中多了一分担忧。 苏炫之径直往如意房间走去，万籁俱寂，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驻足倾听，只听到里头传来女子沉睡的轻轻的鼾声。 他转过身往自己的寝居走去。 第二日，一大早他就起身往主院而去。 “炫之，今日你怎起得这般早，我正有事找你。”刚刚梳洗完毕的景王妃见了儿子很是诧异。 “母妃，我正好也有事情和您说。您先说吧。”苏炫之在她下首的圈椅上坐下，他知道昨夜里父王宿在了柳姨娘处，所以今日母妃才会起得这般早。 “炫之，昨日里明明是我们景王府出尽风头，哪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你婶母这架势，真是令人看得窝火。”景王妃沉着脸说道，“她明明知道我们两家都在议亲，你与玉莹县主也是两情相悦，她偏生要在这个时候插上一脚，要与将军夫人提亲，说是润之爱惨了玉莹县主，愿意为她打发了府中后院的所有姬妾。” “哼！”苏炫之冷笑一声说道，“这会儿他倒是以情圣自居了。也不看看他做过的那些荒唐事。” “你婶母说了，那是他从前不懂事，做出的荒唐事，如今他遇上了真爱，愿意为她舍弃从前往事。”景王妃忍不住讥诮笑道，“真真好笑的是，居然将军夫人还信了，直夸瑞王世子是个性情中人，这都什么事啊！” “那不正好吗？”苏炫之笑道，“若是他们一拍即合，我们便也不强求。” “炫之，你真这样想？”景王妃惊道，“你可是知道，这京城贵女中，玉莹县主算得上是翘楚。” “翘楚又如何，若是她……”苏炫之微微笑道。 “炫之，你可不许意气用事。”景王妃涨红了脸，“你……你难道不知他们瑞王府打得是什么主意！他们不就是看中了将军府的助力。” 苏炫之慢慢沉下脸，缓缓说道：“那父王与母妃的意思，将军府这门亲我们是非结不可了？” “炫之，一步错步步错，在这节骨眼上你可要留心。虽说将军府确实是京中新贵，但是我看着玉莹县主温柔贤淑，又有才情，你往后有了这样的世子妃，只会是蒸蒸日上。你瞧瞧瑞王娶了那个女人，这一天天的……”景王妃苦口婆心地劝道，“再说你与玉莹县主见了几面，相谈甚欢，这样的好姑娘可千万不要错过，只要她心中有你，你又何惧你那浪荡子堂弟。” “母妃说笑了，我还能怕他不成。一无是处，就只会眠花宿柳。”苏炫之冷冷说道。 “那这样，母妃就放心了。”景王妃温声说道，脸上露出几分欣喜，“要说昨日的绣屏，将军府老太太甚是欢喜，只赞你的书法造诣颇高，再说如意那绣工，京中又能找出几个来。” “我的书法？我何时抄写过金刚经？”苏炫之蹙眉，忽又莞尔，这金刚经定然又是如意模仿自己笔迹写的，小时候他顽皮，不肯抄写先生留的作业，如意苦劝不成，有一大半也是她模仿着自己的笔迹写的。 “你这是忘记了吧，如意说这是你从前抄写的金刚经，她小心收着呢，这回刚好派上用场。”景王妃笑道，“对了，你刚刚说还有事要与母妃说，快说吧。” “母妃，如意她……”苏炫之斟酌了片刻说道，“她这几年只知道闷头干活，儿子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她一针一线做的，如今小小年纪身体孱弱，儿子想着这段日子先让她休养一阵子，您看可好？” “怎么，才绣了两天绣屏，她就偷偷在你面前邀功了？你呀，可别学外头那些人。通房侍妾不过是个玩物，和猫猫狗狗一样，你若是太上心，当心养大了她的胃口。往后我怕你娶了正妻，她还要争风吃醋呢！”景王妃冷笑一声说道，“炫之啊，别说母妃不提醒你，宠妾灭妻那可是败家之本。” “母妃，什么宠妾灭妻啊？哥哥又没娶妻，哪里来的宠妾灭妻？”苏清妍怀里抱着一只狸花猫缓缓走进来，侧头俏皮说道。 “你呀，就爱帮着你哥哥，一边坐着去吧，少打岔。”景王妃见了三女儿，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母妃。”苏清妍朝着哥哥眨了眨眼睛说道，“哥哥不过是偶尔提提要求，您就答应了吧。” “你这个小机灵，就向着你哥哥。”景王妃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骂道。 “母妃，那就让如意歇几天吧，你也知道 ，她从来不是个恃娇而宠之人。”苏炫之起身正色说道。 第14章 欲擒故纵 “罢了罢了，看在你和你妹妹的份上，我能不依着你们吗？”景王妃摇头，神情有些惋惜，“要不是你收了她做通房，或许让她留在我身边，才对她最合适。” “母妃，您不如将如意留给我，我倒是挺喜欢她的，让她做我身边的大丫头正合适，我又不会亏待她。”苏清妍摸着怀中的狸花猫，眯起眼睛笑道。 苏炫之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母妃与三妹妹这算盘打得可真响，一个个都想把如意留在他们身边，可见他将如意调教得有多好啊。他才舍不得呢，他要一辈子把如意留在自己身边。 出了景王府，苏炫之被冷风一吹，突然想起玉莹县主发红疹之事，也不知王寺丞查得如何了。 他脸色瞬间有些不怎么好看，若是这香包里装着的除了腊梅花，还混有其他花粉，那他倒是要好好查一查，真相到底是什么？ 毕竟若是以后他与玉莹县主的婚事成了，那她与如意两个一个妻一个妾，他可不想让她们两个之间早早就有了芥蒂。 他下了马车心事重重地走进了大理寺。王寺丞的跟班小周正站在院中，见他来了，立即跑过来对他行了一礼说道：“少卿大人，这是师傅让我交与您的。” 苏炫之接过信封打开一看，一张纸上写着这段时间京城大户人家打发的和病死的婢女与侍妾，他仔细看了看居然有二十多个，他心中揣测那两位女子或许也会在这些名单内。 另一张纸上则是李太医的手书。 苏炫之看完后，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宋将军府。 “真真啊，瑞王世子虽说以前爱胡闹，可年轻人不都这样，只要成婚后收了心便好。瑞王妃可说了，要是你嫁过去，他那后院那几个一个都不留，都打发了，可见他们对你很有诚意。”将军夫人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笑盈盈说道。 “母亲，这件事您不用操心。”宋真真将怀中的手炉轻轻放在身边的案几上，低声说道。 “真真啊。”老太太端坐于圈椅之上，缓声言道，“我观那景王世子，诚然不错，年纪尚轻便已身居大理寺少卿之位。然而，瑞王世子更为出众，毕竟他乃皇后娘娘嫡亲之孙，瑞王之前程……” 老太太言尽于此，轻声笑道：“我家真真无论哪方面皆为翘楚，理当择一如意郎君。” “祖母。”宋真真微微垂首，面露羞涩之态。 “我家真真这是害羞了。”老太太和声笑道，“此事不必急于一时，年轻人嘛，多相处相处。” “可是母亲，儿媳担心时间拖久了……”将军夫人面露忧色。 “何须担忧？我家真真正值青春年华。”老太太泰然说道，“我虽已是半截入土之人，但也知晓有些事稍作等待反而更佳。陛下虽春秋鼎盛，然毕竟年岁已高，总不可能永远不立太子。” 宋真真自然明白，她的目标向来清晰明确，她未来的夫婿若仅为一王爷，她定然心有不甘。 只是众人皆言太子之位瑞王最具可能，但景王亦不可小觑，苏炫之的才华又怎是草包苏润之能比的？ 若是二选一，自己当然选苏炫之。 回了自己的院子，宋真真望着暖阁廊下的那盆墨兰，嗤笑了一声，缓缓在榻上坐下。 “县主，那香袋？县主本可以……”青叶嘟着嘴说道。 “你知道些什么？”宋真真抬手拿起话本说道，“过犹不及，真真假假，你不懂。” 青叶茫然看着自家小姐，她不知道小姐明明可以将那小通房轻轻松松地摁死，却偏偏放过她。 “青叶，你去趟大理寺，问苏世子将那香包要回。”宋真真放下话本子，缓缓起身说道。 青叶应声答道。 大理寺内，苏炫之对着那份名单出神。他知道这些高门大户最要面子，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大理寺也不好堂而皇之地前去查案。 “苏少卿，有几家还是皇亲国戚，属下想着，是否可以请您家中女眷先去摸摸底？”王寺丞想了半天，还是犹犹豫豫开口建议道。 苏炫之凝眉想了片刻说道：“我正有此意，明日便是我姑母长公主府的赏花宴，或许我可以去探个究竟。” “那就太好了。”王寺丞扶额笑道，“不过……” “不过如何？”苏炫之蹙眉。 “少卿身为男子，打探他人后院之事，恐有些不妥。若是玉莹县主知晓……”王寺丞摸着后脑勺，面露难色地说道。 “这有何难？”苏炫之嘴角微扬。他身旁尚有如意，她聪明伶俐，调查这种事应是易如反掌，只是，不知她的身体能否吃得消。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王寺丞笑道，“那就有劳苏少卿了，我等静候佳音。” “言重了，此事大理寺卿吴大人已然心急如焚，连陛下都有所耳闻，言此等丧心病狂之恶魔，一旦擒获，必当千刀万剐。”苏炫之声音冷冽，忽地想起一事，说道，“王寺丞，你且去探探那些府邸近日可有要事发生？诸如婚丧嫁娶之类。” “遵命，属下这就去查。”王寺丞连连点头。 “你将具体情形逐一标注，明日清晨送至我府中，如此我方能心中有数。”苏炫之心中稍安，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 “苏少卿，宋将军府有人寻您。”门口的衙役朝不远处站立的小丫鬟努了努嘴。 苏炫之起身向外走去。 “苏世子，县主命奴婢传话，说是向世子讨要如意姑娘所制香包。”青叶躬身施礼。 “哦？为何如此急切？你家县主的病可曾痊愈？”苏炫之眼神深邃，心中不解玉莹公主此举何意。 “回苏世子，我家县主的红疹还没有全好，不过县主她说了，那香包里头定然不会有花粉的，请苏世子不要再去太医处验了。”青叶俯身答道，声音清脆，“我们县主怎会信不过苏世子您身边的人，再何况如意姑娘贤名在外，她不想因着这件事，让如意姑娘寒了心。” 第15章 青梅酒香 苏炫之微微颔首，心中似有一股暖流缓缓淌过。自己终究是没有看错人，玉莹县主确实是一位端雅大气之人，若他能成为自己的世子妃，往后如意的日子定然会好过。妻妾和美，那真是人间幸事。 他微微笑着从衣襟中取出那喜鹊登梅的香袋递与青叶：“你与县主说，炫之谢她宽和大度，善解人意，往后定会真心对之。” 青叶取过香包，心中暗想，县主果真是高手，看苏世子这话，那是对县主死心塌地了。 至于那小通房，县主若是嫁过去，还不是可以随手处置。 今日回府略早一些，苏炫之先去了如意的屋子，见她睡得香甜，舍不得叫醒她，只坐在床榻边看她。 喜儿守在门外，心中甚是欢喜，世子爷如今对如意姐姐真是上心，以后自己跟着她也能有个好前途。 “世子爷，姑娘已经睡了一下午了，不如您叫醒她吧？”她探头探脑小声说道。 苏炫之望着如意脸上细细的绒毛，伸手摸了摸轻声唤道：“如意，如意……” 如意其实已经醒了，可她实在是太累了，舍不得睁开眼睛。 她闻着身边男人淡淡的冷松香，只觉得无比安心。 听他唤她，她只好慢慢睁开眼睛，眼里满是笑意。 “世子，您回来了？”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些刚刚睡醒的软糯与微哑，像一条羽毛，轻轻刷过苏炫之的心头。 “饿不饿，睡了这么久不饿吗？”苏炫之抓住如意的手，抚摸着她指尖的薄茧，笑着问她。 如意有些含羞，世子如今变得很会关心人了，想必是正与玉莹县主交往，多了一分对女孩子的关心与体贴。 “婢子不饿，倒是世子您今日回得早了些。”如意温声说道，“想必公事很是顺利？” “什么事都瞒不过如意。”苏炫之笑了，果然如意是最了解他的人。 “世子，您先出去，婢子这就起来，这会儿还早，婢子下厨为您做几个您爱吃的菜。”如意将手从他手中滑出，双手抱紧被褥，笑意盈盈地说道。 “你呀……”苏炫之摇摇头，这小丫头是害羞了，怕被自己看光。 他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吻了吻，果然察觉她瑟缩着身子往下钻，他得逞地展颜一笑说道：“不用忙，我从春芳斋带了你最爱吃的烤鸭还有红烧鸡翅和鸡爪，最是适合小酌。” 闻言，如意埋在被褥底下的脑袋又探了出来，两眼放光，低声说道：“世子爷，这天气正适合喝青梅酒，婢子等下让小厮将梅树地下埋着的青梅酒取出来。” “那你还不快起来。”苏炫之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 如意见他真的走了，这才从暖烘烘的被窝里钻出来，喜儿笑着将衣服送到她面前又是羡慕又是高兴地说道：“如意姐姐，世子爷对你总归是不一样的。” 如意心头暗想，喜儿她还小，她不知道世子爷对她好那是因为对他也是全心全意。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比别人略微亲密些总是有的。 自己虽说是苏炫之的小通房，他也经常对她动手动脚，可是他们之间并没突破最后的底线，世子总是说，自己还小，要是有了这档子事，就要喝避子汤，那东西最是寒凉，不想她为此伤了身子。 为此，她对苏炫之更是感恩，她私心里觉得世子让她当通房，并不是为了发泄欲望，只是为了长长久久和她在一起。 每每想到这事儿，她总是甘之如饴，为了他，什么事她都愿意做，即便为了他死了，她也无怨无悔。 “如意，这青梅酒味道甚好。”苏炫之盘腿坐在蒲团上，抿了口青梅酒低声说道。 如意跪坐在地上殷勤为他布菜，黑葡萄般的眼眸在灯光下熠熠发光。 “世子，这滚热的鱼片汤可是用最好的黑鱼做的，您尝一尝。”如意用漏勺舀起白嫩嫩的鱼片用芝麻茱萸大蒜酱汁沾了，送到苏炫之的碟子里。 苏炫之夹起来送入口中，鱼片滑滑嫩嫩入口即化，酱料的香味让他口齿留香。 他微微侧头看她，如意就是有本事做出他最喜欢的菜来。 “你也喝一小杯，只许喝一小杯。”苏炫之柔声说道，“你身上还有伤口。” “嗯。”如意执起酒壶，在白玉杯中倒了小半杯，慢慢举起酒盏抿了一口。 芳香甘洌，真是好酒。 看如意的脸颊有了一点点春色，苏炫之夺过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不许再喝了。”苏炫之笑道，“等你好了再喝。” 如意有些意犹未尽，嘴角微微撅起。 “喝了那碗粥，再好好睡一晚，明日我还有事要你同去。”苏炫之将红枣粥推到她身前，低声说道，“姑母的赏花宴，你与我同去，你帮我……” 听着苏炫之缓缓道来，如意不住点头，想着那两个被分尸的小娘子，如意心里很是难过。 若是她们也如同自己这般的身份，那到底是谁这般残忍地将她们杀害。 “别怕，有我。”苏炫之握住如意的手。 “婢子不怕。”如意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世子爷放心，婢子定然会查出些端倪来。” “傻瓜，不过是让你随便问问，又不是让你查案。”苏炫之抬眼看她闪亮眸子笑道，“那些丫头婆子最喜欢说长道短，说不定从她们口中找到线索。” “知道了，放心，世子爷，婢子绝对不会暴露。”如意笑道。 她这会儿心中很是高兴，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有机会帮着世子爷找有用的线索。 翌日清晨，苏炫之带着如意刚出了府门，王寺丞从马车上跳下来将手中的清单恭敬地递给他，小声说道：“少卿，该标注的属下已经标注。” 苏炫之微微颔首，将手中的清单粗粗看了一遍，眉心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 第16章 偶遇庆王 “世子……”马车中如意低声唤道，心中有些忐忑，见苏炫之这副神情，知道自己今日的任务恐怕很是棘手。 “如意，你今日的目标主要是庆王府与忠宁侯府还有安阳伯府这三家。”苏炫之若有所思地抬手将如意垂落在肩头的头发抿在她耳后。 如意默默点了点头。 “等到了公主府，你见机行事。”苏炫之轻声说道，“若是她们很有抵触，你千万不要穷追猛打。” “世子爷，婢子明白。”如意仰头看他，露出甜甜笑容。 “记住，无论做什么，你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苏炫之郑重说道。 下了马车，如意乖巧地跟在苏炫之身后。 “炫之。” “苏兄……” 前方走来几名年轻公子。其中那位长身玉立，面容俊朗，笑容沉稳的，便是庆王。 他乃是陛下幼子，年方弱冠，今年方得封王开府。其生母为陛下至宠之丽妃娘娘，陛下因而对他也是宠爱有加。 “皇叔。”苏炫之恭恭敬敬地向他施礼。 这位皇叔与他自幼一同成长，论年纪，他还比皇叔大几个月。 幼时二人常因争抢吃食玩物而打架，以致身上青紫交加，惹得父王颇为恼怒，遂不许他再入宫。 然数日不见，二人皆彼此挂念，恨不得抱在一起。 如今岁月渐长，苏炫之对他多了一分尊敬，毕竟他是自家皇叔。 “炫之啊，你怎又带着这个小丫头一起来了？”庆王苏策慢悠悠将目光定在苏炫之身后微垂着头的如意。 “见过庆王殿下。”如意蹲身行礼。 “免礼。”庆王淡淡说道，“看着怎比从前更瘦小了？” “皇叔说笑了。”苏炫之笑道，“如意如今长大了，比从前高了许多。” “不过，还是这般瘦，看来你们景王府的伙食有些不大好啊。”庆王悠悠说道。 “殿下，您还不知？如意姑娘如今可是苏世子的屋里人，苏世子宠她还来不及呢。”一旁的青年男子掩面偷笑。 庆王猛然看向如意，目光犀利，像是要看透她的心。 如意的心突然间砰砰乱跳起来。因为她从小就知道，这位看着温文尔雅的王爷自小便是小鸡肚肠，最爱记仇。 从前他们两个打架之时，她常常为助自家世子，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抓挠他，好几次被他发现，他那冷冽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如意记忆犹新。 这一回冤家路窄，如意吓得出了一头冷汗。 一想起马车上苏炫之的话，如意只好红着脸，任由他们打量。 “还不快走，你们几个盯着小娘子看什么，她好歹也是炫之的屋里人。”庆王突然恼了，冷声说道。 “如意，你去那边等我，回去之时我再来叫你。”苏炫之朝着如意使了个眼色。 如意便会意地朝他们躬身一拜，背着苏炫之的换洗衣物，头也不回地往偏厅随从休憩之处而去。 谢天谢地，总算是让她躲开了这位阴鸷王爷。 如意抱着包袱在偏厅找了一处刚刚坐下身，就听身旁两个小丫头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 “今日怎连庆王殿下都来了，他不是最喜清净吗？上一回我们府中办菊花宴，侯爷特意去请他，他都不肯来。”一位圆脸穿土黄衣服的小丫头低声说道。 “这不一样，今日是公主府赏花宴，他总要给公主殿下的面子。”另一位年纪稍大的丫头不以为然地说道。 “银儿姐姐说的对。”圆脸小丫头点点头说道，一双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 “你呀，别装出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将你发卖了，那你可是要吃苦头了。”银儿小声斥道。 如意一眼就瞧出了她们两个都是安阳伯府的丫头，她们府里的制服都是土黄色的，看上去死气沉沉，听说他们家老夫人最讨厌丫鬟们穿得花枝招展。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意假装很累的样子，抱着包袱靠在身后的柱子上闭着眼睛打瞌睡。 “银儿姐姐，你别吓我，我是死也不愿意出去的，听说金儿姐姐她被老夫人指给了杀猪的屠夫了，那屠夫我见一眼，满脸横肉，壮得像铁塔，年纪又比她大了十来岁，金儿姐姐娇娇弱弱的小身板……”小丫头吓得说话声也磕磕巴巴起来。 “哎，谁叫金儿她仗着自己貌美心气高，非要攀高枝呢？这也是自找的，这世子的床是这么好爬的？她以为自个儿是世子爷的头一个女人，就开始养尊处优起来，”银儿低低叹了口气，“还不是惹恼了老夫人，也是她命该如此。” “可是，可是，世子他明明也是喜欢金儿姐姐的……”小丫头嗫嚅道。 “你还小，男人床上的话能当真？”银儿嗤了一声说道，“我劝你，你可千万别打这主意，你瞧瞧我们世子爷对哪个丫鬟不是温声软语的，可你也得瞧瞧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命？” “银儿姐姐，我……”小丫头扭扭捏捏，仿佛被说中了心思。 如意听着心里有些苦涩，自己何曾不是这样的境遇。 若是往后世子妃温柔大度，自己的日子或许会好过些，若是她…… 如意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世子妃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无可厚非，谁愿意自己的夫君心里还有别的女人……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啊！她有些兔死狐悲起来。 那两个丫头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府中琐事。 如意明白了，原来安阳伯府的世子身边有好几个通房侍妾，这段时日，世子定下了婚事，老夫人便动手将那几个通房侍妾全部发卖了。 而那个叫金儿的丫鬟仗着世子的疼爱，平日里总爱妖妖娆娆的，她早就看她不顺眼，于是杀鸡儆猴，将人配给了自己陪房吴嬷嬷的侄儿，也就是那个屠夫。至于其他几个还算老实的，全都开恩放了出去。 如意见了解的也差不多了，便打了个哈欠，装作刚刚苏醒的样子，抹了抹眼睛，懵懵懂懂站起来，往四处瞧了瞧。 她常常跟随世子出来，知道忠宁侯府的小侯爷今年才娶了继妻，新婚夫妻感情甚笃。 “哎，这不是如意姑娘吗？”一位嬷嬷冲着如意笑眯眯地说道，“从前见你还是个小女孩子，如今倒是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第17章 她们又为何落个分尸的下场? “嬷嬷，您是？”如意讶然问道，她侧头看她，一时间认不出她是哪家的嬷嬷。 “我老了，难怪你们小孩子都认不出来了，我呀，是庆王殿下的乳母，从前在宫中……”她笑得慈和，缓缓说道。 “原来是李嬷嬷，您才不老，婢子只是一时间没有认出您来。”如意羞怯说道，“从前，如意承蒙您的关照。” “时间过得真快，小如意也长成了大姑娘，景王世子也该议亲了，我们殿下也是……”李嬷嬷慈爱地看着眼前俏丽的小娘子，心里有些遗憾。 “是呀，殿下也该议亲了。”如意搀扶住李嬷嬷的手轻声说道，“婢子记得殿下与我家世子一般大呢。” “是啊，都及冠了，也该成家立业了。”李嬷嬷颔首说道。 “嬷嬷，你们庆王府刚开府不久，想来府中事务繁杂，您老人家定然很忙吧？”如意低声问道。 “其实还好，这段时日，府中清理了很多仆佣。你不知道，我们殿下开府，最担心的还是丽妃娘娘，给他塞了一堆的人，唯恐别人服侍不好殿下。”李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哦，那不是很好吗？人多嬷嬷也能松快些。”如意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可是，我家殿下向来不喜太多人伺候，尤其是丫鬟婢女，只要稍有姿色的，殿下都会放出府去。”李嬷嬷笑道。 如意心中一惊，这庆王行事还真是奇特，难道说他喜欢的是漂亮公子？她不敢往下想，也许……也是有可能的，想来他从小就不喜欢女孩子。 “那殿下身边岂不是没多少人伺候了？”如意故意装出一副好奇模样问道。 “可不是嘛，但殿下的命令谁敢不从。如今府里大多都是小厮当差，只剩下些粗使婆子。”李嬷嬷叹气道。 如意正想着自己或许猜对了，就听李嬷嬷又道：“不过这样或许也不是件坏事，从前那些莺莺燕燕整日里在府里勾心斗角的，都争着想要殿下青睐。我们殿下最烦这种事。” 如意颔首，原来如此，也是，庆王殿下人才出众，那些丫鬟侍女都想投怀送抱，而他又不喜欢女人，因而厌烦了，将那些人都送走了，想来也并无十分可疑之处。 那么说来，剩下的就还有一个忠宁侯府了。 “嬷嬷，听闻忠宁侯府的小侯爷上年初娶了续弦？从前，婢子还见过侯夫人，善良温柔，与小侯爷正是一对璧人。”如意想着李嬷嬷定然消息灵通，不如从她口中探听点消息。 “是啊，小侯爷丧妻三年，今年总算是又娶妻生子了。”李嬷嬷笑盈盈说道，“他娶的还是我们丽妃娘娘的娘家外甥女呢。” “这么快就生了孩子？”如意诧异问道。 “你这傻孩子，年初娶的，如今已是年尾了，恩爱夫妻，有了孩子又有什么好稀奇的。”李嬷嬷笑道。 如意心想也是，这样算来，生了孩子也不足为奇。 可惜原配夫人嫁过来两年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就病死了，如今人家夫妻恩爱，又有了孩子，早该将她忘了吧？这样想想，仿佛一切都是空的。 “嬷嬷，夫妻恩爱，又有了孩子，真好。”如意颔首说道，“想来忠庆侯府如今是蒸蒸日上了。” “可不是嘛，小侯爷有了大胖儿子，喜得不得了，如今侯夫人主持中馈，将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谁人不说他娶了个贤妻，只是……”李嬷嬷刹住口，没有再往下说。 如意知道李嬷嬷定然知道些什么，毕竟那位侯夫人可是丽妃娘娘的外甥女。 “嬷嬷，还能有什么事？最多就是想要夫君独宠着自己罢了。”如意低声说道，“想来侯爷丧妻多年，原先总有几个红颜知己相伴左右。” “哟，我们小如意如今倒是厉害了！”李嬷嬷不禁上上下下打量起如意来。 “嬷嬷，不瞒您说，婢子跟在世子爷身边这么多年，如今世子爷又在议亲，有些事婢子心里也清楚。”如意垂首，有些落寞。 “如意呀，”李嬷嬷凝眉看她，“看你这光景，如今世子对你……” “世子也对婢子向来不错。”如意知她意思，只含糊说道，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她私心里觉得这忠宁侯府最是可疑，只是不知道那几位受害的姑娘到底是遭谁毒手？ 侯爷为了彰显爱妻将身边的红颜知己分尸？ 侯夫人吃醋要将她们两个分尸泄愤？ 又或者老夫人是披着羊皮的狼，早就看那两个姑娘不顺眼，趁着这当口将两个人处理了？ 如意思来想去，总觉得好像都有些牵强。 “嬷嬷，那几位姑娘是被发卖了还是？”她低声问道。 “应该是被侯夫人送走了。”李嬷嬷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听闻侯夫人也不小气，每个都给了足够的银钱，足够她们下辈子衣食无忧了。连老夫人都赞她贤良大方。” “这善妒还成了贤良大方？”如意有些好奇。 “不过啊，侯夫人可不是善妒。”李嬷嬷笑道，“你只猜对了一半。” “猜对了一半？”如意更加好奇。 “侯夫人只是把那几个旧人送了出去，这几个都是当初侯爷原配夫人的陪嫁丫头，当初原配夫人婚后一年没怀上孩子，就做主将那几个好的给侯爷收了房。”李嬷嬷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几个都是好的，针线活都是原配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当年原配夫人的针线活在京城可是小有名气。” 如意的心咯噔一下，李嬷嬷的话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侯夫人怕侯爷看到那几个人就想起发妻，郁郁寡欢，这才将她们几个都风风光光打发了，又替侯爷纳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妾室，如今侯府里妻妾和睦，老夫人逢人便夸自家儿子娶了一个好媳妇。”李嬷嬷意味深长地说道。 原来如此，这侯夫人真是个厉害角色，不动声色地将原配夫人留在侯府的痕迹全都清除了，还落得一个好名声，真是高明。 只是那几个人又为何落下这分尸的下场？ 第18章 世子醉酒 “小如意，别管他人的闲事。”李嬷嬷笑道，“我们去那边坐一下。” “嬷嬷，今日来赏花宴的都是各家公子吧？”如意有些奇怪，怎人来人往不见夫人小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回赏花宴，公主殿下邀请的都是些上京城最有名的青年才俊。”李嬷嬷温声说道。 原来如此，公主此意说不定是为家中几位县主相看，听闻她膝下几位女儿也不小了。 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如意心中有淡淡的忧伤。 不过今日世子爷交代的任务他能顺利完成，她心中颇感欣慰。 “景王世子的侍女在吗？”一位红衣侍女急匆匆走了进来四处张望，神色略有焦急。 “在呢。”如意忙站起身应道。 “快跟我来，世子要换衣。”红衣侍女向她招招手说道。 “快去吧。”李嬷嬷颔首说道，“许是世子弄脏了衣服。” 如意向李嬷嬷点点头，抱着包袱跟着侍女往外走。 “这位姐姐，我家世子他怎么了？”如意三步并作两步跟在她身后焦急问道。 “姑娘不用着急，不过是世子身上洒了酒，需得换件衣服。”红衣侍女回头笑盈盈说道，“快走吧，他就在前面。” 公主府颇大，三转两转，如意只觉得处处曲径通幽，不知通往何处。 “姐姐，这是去哪里？”她有些慌，不敢再往前走，于是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 “姑娘，景王世子就在前面院落，他今日稍稍多喝了一杯，有些不胜酒力。”红衣侍女指了指前头的院落小声说道，“许是睡下了也不一定。” 那处院落似颇为幽静，院墙外伸出几竿翠竹，在冬日阳光下显得绿意盎然。 如意面上不敢怠慢，但心里却已是百转千回，世子爷从来不是贪杯之人，今日又是带着任务而来，怎会突然间喝醉了酒？ “姑娘这是不信？”红衣侍女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此处可是公主府，我还能诓你不成？再说你我都是一样的婢女，我又为何要骗你。” “姐姐，你多虑了，我只是想着我家世子酒量颇好，怎就醉了。”如意抬头看她，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 “姑娘难道没有听说过酒逢知己千杯少这句话吗？今日你家世子遇上了庆王殿下，叔侄两个……”红衣侍女脸上又漾开了笑容。 原来如此，从前这两人一碰上面，向来不争个你死我活，那是决不罢休。若是因此，世子爷多喝了几杯，那也是有可能的。 哎，这两人凑在一起准没有什么好事，但愿世子爷不要喝得太过分。 如意心中虽仍有疑虑，但还是随着红衣侍女进了院子。 “就是这间，姑娘自行进去便可。”红衣侍女手指东面厢房低声说道。 如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照理客人休憩之处总有几个仆佣随侍，怎这里如此安静，并未看见仆佣相迎。 红衣侍女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庆王殿下喜清净，所以此处仆佣都在后头待命。” 如意颔首，拉住她的袖子说道：“既然我家世子多饮了几杯，不如我随姐姐去厨房熬一杯醒酒汤再过来服侍。” “姑娘，公主殿下早就安排了侍女奉上了醒酒汤，这会儿正温在暖锅里，姑娘进去便可见到。要不是景王世子一直叫着姑娘名字，我们也就服侍他饮下了。”红衣侍女有些不耐烦，往院子外看了一眼又说道，“姑娘若是不信，自己进去瞧一眼，我那边还有许多事，再耽搁下去，恐公主殿下责罚。” 她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口中说着：“我已将姑娘带到此处，其他的我也不管了。” 如意静立院中，想走又觉得她的话也不无道理，世子从小习惯她的服侍，这会儿若是还未饮下醒酒汤，若是呕吐难受那可怎么办？ 再说这位侍女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带走她，想来应该不会有诈。 她缓缓往东边厢房走去，在窗外听了听。 只听到里头安安静静，并无异样。 推开厢房门，一股淡雅的熏香气息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屋内一片静谧，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如意轻手轻脚地走近床边，只见昏暗的室内，世子背着他安静地躺在被褥中，呼吸时轻时重，还带着些许鼻音，想来很是难受。 如意有些心疼，暗自责怪那庆王真是个讨厌鬼，好好的惹了世子爷多喝了几杯，平白无故伤了身子。 “定是那庆王殿下出言挑衅……”如意嘟嘟囔囔说道，“世子爷啊，您碰上他总是沉不住气，哎，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定要争个高低……这下好了……难受的是自己……” 她放下包袱，揉了揉眼睛，见床头的暖锅里，果然温着一碗醒酒汤，于是便想着先服侍他喝下。 “世子爷，婢子先服侍您喝了醒酒汤，您再睡吧。”如意轻声叫道。 见他并无反应，如意欺身上前伸手搭在他的肩头…… 第19章 中计 她的手一碰到世子的肩头，突然间就被他反手握住手腕，一息之间头朝天被他压在身下。 不对，他不是世子！ 世子的气息她万般熟悉，那人虽然带着酒气，但隐隐有着淡淡的檀香味。 “啊……” 这一刹那间的变故发生得实在太快，如意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只本能地惊得大叫出声…… 突如其来的女子的尖叫声划破一室的静谧。 男子一手捂住如意的嘴，另一只手揽住如意的腰将她按在被窝中。 “不想死就不要出色！” 如意惊恐地瞪大双眼，望着眼前只穿着一件里衣的庆王，吓得浑身簌簌发抖。 此时，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长平公主焦急的喊声：“皇弟，皇弟……你……你可安好……皇姐这便进来了……” 庆王放开如意，低声警告：“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许发出一点点声响，听到没有？” 如意慌乱地连连点头，她知道自己这是中计了，只是她这会儿猜不出他们到底意欲何为？还有，她最担心的是世子爷他是否安全？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他快速放下帐幔，敞开衣襟躺在如意身边，有些不耐烦地应道：“皇姐，你怎么来了？” 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暗哑。 除了世子爷，如意从来未与其他男子这般近距离接触过，更何况是躺在一张床上。 她紧闭双眼，将僵硬的身子贴在了床壁。 庆王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排斥，微微侧开身子，努力与如意隔开距离。 长平公主微微蹙起眉头，听到他的回答，才放下心来。 她本就对自己弟弟与侄儿拼酒一事心存忧虑，二人向来不和，若在她府中发生意外，皇兄怪罪下来，自己恐难辞其咎，更何况还有那个难缠的丽妃娘娘。 “你安然无恙便好，再歇息片刻吧，时辰尚早，那皇姐便不叨扰你了。”她松了口气，抬手止住随她一同入内之人。 这位小皇弟的性情她略知一二，他执拗起来连皇兄都无可奈何，她实不愿触怒于他。今日他肯屈尊参加赏花宴，已是给足了她颜面。 “小皇叔，您可安好？适才似闻有女子惊叫，莫非您屋内有刺客！” 跟在长平公主身后的苏润之忽地高声喊道。 长平公主猝不及防，被他唬得一跳，转头惊愕地看着他：“润之，你……” 室内静谧异常，如意整个人闷在被褥中，浑身的汗水缓缓渗出，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热汗。 “怎的？润之莫非是盼着皇姐安排给我的屋子里有刺客？还是女刺客？”庆王清轻咳数声，轻笑一声道。 “小皇叔，侄儿只是担忧您的安危。”苏润之额上青筋凸起，双手紧握，躬身言道。 “你如此说，莫非是对皇姐府中的安保有所疑虑，皇姐，你意下如何？”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长平公主面色一沉，紧紧拉住苏润之的衣袖，皱起眉头向他摇头，示意他即刻退出房间。 庆王已然起身，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缓缓向外走去。 他身上的玄色袍子上，金丝镶边的如意纹闪烁着冷光。 “皇姐。”他面上挂着看似和煦的笑容，然而那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令人心生寒意。 “皇弟，你怎的起身了。”长平公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 “皇姐，既是侄儿如此说，那你可要找人仔细查查，查查我这屋中是否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他淡淡说道，目光扫过众人，并未发现苏炫之的身影，想来他尚未酒醒。 长平公主使了个眼色，她身旁的贴身侍婢和嬷嬷便训练有素地低头，悄然退出房间，无声无息地合上厢房门。 屋内的气氛霎时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长平公主有些为难，此刻她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人利用了。 “既然皇姐为难，不如还是润之代劳吧。他毕竟是晚辈，还是劳烦他查探一下这间屋子是否有刺客。我此刻仍有些头痛，待润之查完，我还需再歇息片刻。”庆王笑容温和，“到底是润之懂得尊重长辈，不像炫之……哼……” 言罢，他自顾自转入屏风之后，随意坐在了床榻边上，双手揉捏着太阳穴。 苏润之转向长平公主，躬身言道：“姑母，适才那女子的惊叫，想必姑母也是听得真切？” 长平公主轻蹙眉心，瞥了一眼苏润之，缓缓说道：“或许是润之听错了，我怎觉得仿若猫叫，府中豢养诸多猫儿。” 她又转向苏策笑道：“皇弟，你入内时可曾见到那几只白猫，皆是你那几位甥女所养，胆大包天，见人亦不畏惧。” 苏策只瞧着床头的案几但笑不语。 “如此甚好，润之毕竟一片好心，润之，你且查看一番，此屋不大，你查完也可让你小皇叔安心歇息。”长平公主身为主人，总欲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虽明知苏润之有些可疑，却仍想尽快将此事揭过。 此语正合苏润之心意，他绝不相信这活生生的女子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在这空荡的屋子里。 “那润之便却之不恭了。”苏润之行礼后，便里里外外仔细查探了一遍，连橱柜也都打开查看了一番。 然而，哪里还有女子的身影？绝无可能，这狭小的屋子并无后门，她怎会如此悄然无息地消失了。 苏策端坐于床榻边，看着苏润之的一举一动，心中犹如明镜般清晰。 听闻他那两位侄儿皆在追求宋将军府的宋真真，岂料，苏润之他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将心思动到他身上，妄图一箭双雕，莫非他当自己是好捏的柿子不成！ “如何？”苏策手扶额头，微闭双眸，仍是那副醉意朦胧的样子。 “小皇叔。”苏润之自床脚处起身，神色有些恍惚。 怎会如此，明明他的人亲眼见那小通房进了东厢房，可此刻她却仿若凭空消失了一般。 对了，屋内四处，连床底都已查看过，唯剩这张床榻。 看着苏润之滴溜溜乱转的眼睛，苏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展颜一笑说道：“润之莫不是怀疑那女刺客藏在了我的床榻之上？” 第20章 报仇 “润之，我们快走吧，莫要扰了你小皇叔休憩。”长平公主看出了庆王潜藏的愠怒，赶忙扯了扯苏润之的衣袖。 苏润之心有不甘，可是他知晓自家这位小皇叔素不喜女色，岂会因那区区一个小通房而破了戒。 昔日小皇叔尚在宫中之时，有小宫女妄图爬床引诱他，被他一脚踹得吐血，此乃宫中人尽皆知的秘事。 只是，人明明入了屋，怎会如此凭空消失？他百思不得其解。 “润之莫非欲与小皇叔同榻而眠？”苏策起身，缓缓褪去外袍。 “岂敢，润之不敢叨扰小皇叔休憩。”苏润之只得怏怏然躬身施礼，与长平公主一同出了东厢房。 “润之，你是否有事瞒我？”甫一出庭院，长公主的面色便变得极为难看，她凝视着苏润之的眼眸问道。 “绝无此事，侄儿只是担忧小皇叔与三堂兄饮酒过量，恐伤其身。毕竟他们是在公主府中醉的酒。”苏润满脸谄媚地扶住长平公主说道，“润之一心一意为您，姑母万不可怀疑润之的一片忠心。” “你呀，就会耍嘴皮子。”长平公主轻瞥他一眼说道，“你也不瞧瞧那一位可是不好招惹的，日后万不可如此肆意妄为。” 长平公主并不知晓事情原委，亦不愿深究，她此刻最为期盼的便是此事尽快了结，莫要再生枝节。 东厢房内，如意见人已走，侧耳聆听片刻，未见动静，便战战兢兢从被窝中爬出。 一睁眼，便见苏策端坐于床头，纹丝不动，如鹰般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她。 “殿下……”如意禁不住缩了缩脖子，护住自己的胸口嗫嚅道，“婢子是……” “你究竟受何人指使，竟敢趁本王酒醉之际前来引诱？”苏策面沉似水，冷然问道。 “不不不……殿下，婢子只是拿着包袱前来伺候我家世子爷更衣。”如意面红耳赤，浑身颤抖着从被褥中爬出，摸索着将包袱抱在怀中。 “那你为何会摸到本王的屋子来？”苏策微微眯起双眸，审视着眼前这位身形瘦弱的女子，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这两年她是否有好好进食，怎会如此瘦弱不堪。 “殿下息怒，是方才一位身着红衣的姐姐带婢子来此，称我家世子醉酒呕吐，让婢子随她前来，还言明世子爷就歇息在这间东厢房中。”如意深吸一口气，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见他沉默不语，又赶忙说道，“殿下，婢子当时正与庆王府的李嬷嬷交谈，她可为婢子作证。” “如此说来，你是遭人欺骗而来。”苏策神色愈发冷峻，心中暗自思忖，果然如自己所料，定是苏润之那小王八羔子设下的陷阱。 “殿下，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婢子。婢子还要去给世子爷更衣。”如意苦苦哀求，心中对苏炫之的状况愈发担忧。 “你倒是对他忠心耿耿。”苏策冷哼一声说道，“你此刻急于出去，难道就不怕他们在门外埋伏？” “那……”如意心中愈发慌乱，她实在想不通那侍女为何要将她引至庆王处，莫非是想让她与庆王之间发生什么…… 难道说，他们竟是想借她让世子爷与庆王反目，再顺便将她这个失贞女子处死。 究竟是谁如此歹毒，想必定是那瑞王世子苏润之！要不然他为何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此处？ 苏策见眼前女子面色凝重，便知她已明了其中利害。 “殿下，求您救救婢子，婢子卑微如草芥，死不足惜，可殿下与世子爷的清誉若因婢子受损，婢子……”如意紧攥拳头，沉声道。 苏策微微颔首，心中暗赞，这女人倒也不愚笨，如此快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本王倒不在意。”苏策面沉似水，“不若我们将计就计，就说本王酒醉后失了分寸，被你这婢女引诱了，看看他们意欲何为？” “王爷莫要开此等玩笑……我们二人……若是说出去，任谁都不会信的。”如意似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不禁笑出声来。 苏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往昔他与苏炫之争斗落败时，那女子便会拍手叫好，笑得如春花绽放，那酒窝好似盛满了蜜糖，直教他恨得牙痒痒。 今日正是报仇之机，他凝视着眼前女子那对若有若无的小酒窝，未加思索，便伸出手指直戳过去。 如意被他这一举动惊得呆若木鸡，庆王爷莫非是疯了不成。 苏策的手指滑过女子娇嫩的肌肤，指尖触及她的脸颊，那酒窝瞬间随着她的惊愕而消失无踪。 苏策似是未尽兴般收回手，沉声道：“你再笑一个，否则本王便……” 如意赶忙咧开嘴，将笑容硬生生地挂在脸上。 如此甚好，苏策发泄似的戳了两下，便站起身来，将手指放入口中，一阵悠扬的鸟叫声传出。 须臾，有人悄然出现在屏风之外，静候他的命令。 “去寻苏炫之那小子，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至此处，不得惊动任何人。”他低声嘱咐。 来人如鬼魅般悄然离去。 如意紧闭双眼，抱着包袱，端坐于床沿，就像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是欠了本王一条性命。”苏策轻咳一声，缓缓转身说道。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如意惶恐不安地起身，欲跪地磕头谢恩。 “不要来什么虚的，本王可不是什么善类。”苏策摆了摆手，沉声道，“救命之恩，日后本王自会讨回。” 如意噤若寒蝉，她知道这个人绝无虚言，今日他保全了自己，往后自己这条命算是捏在他手中了。 “殿下，可是……如意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如意微垂着头，她知道庆王今日会救她，不过也是权衡利弊，不想被人利用罢了。 他这般冠冕堂皇地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己又怎能不答应。 “怎么，你这是不愿意？那还来得及，本王即刻收回指令！”苏策目光沉沉盯着如意微垂着头露出的白生生脖颈，想要听她亲口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21章 金蝉脱壳 “殿下，婢子的命无关紧要，您随时都可以拿走。”如意下定决心抬头看他，眼中并无恐惧。 她知道自己越是害怕，他越是会高兴，还不如就这样答应吧。再说了，他未必就是想要她的命。 “好，成交。”苏策没想到她居然这般爽快地答应了，“不过这件事就当是个秘密，你也不必再与炫之说。” 如意颔首，正如她意。他怕苏炫之要是知道了真相，定然会横生枝节，那到时自己的牺牲将会极其可笑。 苏策看了她一眼，目光渐渐转向那处水墨屏风，而后坐在一旁的圈椅中，闭起双目假寐。 空荡荡的屋子里寂静无声。 长久的寂静后，如意忍不住低声问道：“殿下，世子他不会有事吧？” “稍安勿躁。”苏策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而后又说道，“若是他有事，你也帮不上忙！” 是啊，自己不过是空担心罢了。如意自嘲地笑了笑，自从九岁起，自己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他了。 此时，门口传来轻微的动静。如意焦躁不安地走到屏风处向外探去。 果然，有个黑衣人背着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疾步而来。 “世子爷……”如意惊喜叫道。 “把人放下。”苏策低声说道。 黑衣人将酒醉不醒的苏炫之放在床榻之上，悄然侍立在一旁。 “剩下的就靠你了。”苏策看向如意，“不过，估计他早就喝断片了，你尽快将他糊弄走，以免横生枝节。” “多谢殿下。”如意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一礼。 苏策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厢房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了，如意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出了一身的细汗。 对了，先要把世子爷弄醒，这公主府绝非久留之地。 “世子，世子爷！”她低声叫道，用手轻轻拍打苏炫之的肩头。 可是他半晌才从喉咙发出几声呜咽，紧闭着眼睛一动都不动。 这是喝了多少酒啊？为何庆王没有如他这般酒醉，他刚刚走时，早已经眼神清明，看不出有一丝醉态，难道说自家世子这是被人下了套？ 如意心急如焚，凭她的力气，她根本无法将酒醉不醒的苏炫之带回家。 醒酒汤已凉，再说她也不敢让他再喝公主府中的任何东西。 对了，自己带了提神醒脑的香包，或许可以试一试。 如意从腰间摘下香包放在他鼻间，又一声声唤道：“世子，世子，少卿，少卿，城西又出了一件分尸大案，您快醒醒，你快醒醒……” “唔……”苏炫之突然间有了动静，微微睁开双目，口中嘟囔着，“难受……呕……” 如意连忙抱起他，让他靠坐在船头，取了痰盂轻声说道：“世子爷，您快醒醒，您要查的事婢子都已经帮您查清了。” “呕……”苏炫之面色惨白，捧着痰盂呕吐起来…… 如意又是心疼又是嫌恶，这人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可是他明知今日有正事，怎还喝这么多酒啊？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啊。 苏炫之吐了好久，像是将腹内的东西都吐空了，这才仰起头叫道：“水……” 如意将茶盏递至他唇边，低声说道：“世子爷，您且将就着漱漱口吧，莫要咽下，我们自家马车上备有温水。” 苏炫之顺从地漱了口，揉着前胸问道：“你何时进来的？我竟不知。” “世子爷，您此刻是否走得动路？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婢子有要事禀报，恐迟了，误了世子爷您的大事。”如意一边为他顺背，一边说道。 “又有血案？”苏炫之适才隐约听到如意所言，一边有气无力地问道，一边强撑着就要起身。 “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世子爷，婢子扶您回去吧。”如意取出包袱中的衣裳说道。 “罢了，不必更换了，这一身的污秽之气。”苏炫之摆了摆手，适才呕吐了一番，他自觉稍许舒坦了些。 “那我们便回府吧。”如意扶着他下了床，“世子爷您可还撑得住？” 苏炫之颔首，摇摇晃晃地起身，半边身子都倚在了如意身上。 如意紧咬牙关，竭力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二人蹒跚出了屋子，外头一片寂静，可见这院落是何其偏僻。 如意凭借来时的记忆，扶着苏炫之走了一段路。 “如意啊，你们这是要回去了？世子爷可是多喝了几杯？”不远处，李嬷嬷带着四个小厮匆匆走来。 “嬷嬷，您怎会在这里？”如意见到了李嬷嬷就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其他人她信不过，李嬷嬷是庆王的人，他们如今应该算是一条船上之人。 “我不是也怕我家殿下喝多了，想要来找找他，哪知就碰上你们了。你可见过他？”李嬷嬷走过来帮着如意扶住苏炫之。 “庆王殿下？”如意摇摇头，不管李嬷嬷是不是知情，她都不能说自己见过庆王。 “婢子并未见过，嬷嬷，我家世子喝多了酒，我们这就回府了。” “醉酒之人甚是沉重，你一个小女子如何承受得住。”李嬷嬷见她几近被苏炫之压垮，赶忙说道，“不如让他们几人帮你罢。” 李嬷嬷未等如意回话，便唤来两个小厮，架起苏炫之就走，如意感谢的话还没说完，他们已经走出老远。 好歹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临风居，如意亲自下厨熬制了醒酒汤，伺候着苏炫之饮下，又为他擦拭身子、更换衣裳，折腾了许久，苏炫之这才通体舒畅地躺在自家温软的被衾之中。 “如意，今日若是没有你，我怕是要醉死在公主府了。”苏炫之看着身形单薄的如意忙前忙后，眼里满是怜惜。 “世子爷，是不是庆王殿下与您拼酒 ，您才喝了这么多的酒？”如意收拾停当，坐在床榻边问出心中疑惑。 “并非如此，今日之酒甚是怪异，我不过是与小皇叔才刚敬了两杯酒，便觉得酒力不支，渐渐便不省人事了。”苏炫之揉了揉眉心摇头说道。 果不其然，此酒有蹊跷。如意暗自思忖，她就知晓世子爷绝非无端贪杯之人。 第22章 神秘男人 不过这件事既然庆王说过不许再提，她也便不想多问，只摇头说道：“想来定是公主府中的酒太烈了，我们回来之时，庆王府的人也在寻他，许是庆王殿下也喝醉了。” “他的酒量向来与我不相上下。”苏炫之笑道，“对了，你刚刚说起血案，是不是又出事了？” “世子爷放心，并未出事，刚刚婢子叫不醒世子爷，故意说来吓您的，知您最是敬业，这不……”如意抿唇笑道。 “如意啊，知我者唯有你。”苏炫之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小娘子，心也软了。 “不过呀，世子爷，您交代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听婢子细细与您说。”如意伸手将苏炫之的被衾往上提了提，又给他奉上了一杯叫了蜂蜜的柑橘茶。 “我家如意就是伶俐。”苏炫之满心欢喜地说道。 如意羞怯地看了他一眼，有了世子爷这一句赞美，她为他做任何事都甘之如饴。 “世子爷，婢子也是碰巧，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意缓缓将今日探听到的话细细说给苏炫之听。 “如意，你可是帮了我大忙，我这就去大理寺。”苏炫之听得两眼放光，放下手中的茶盏便要起身。 “世子爷，您还是再休息休息吧，您这会儿赶回去，大理寺的人都下值了。”如意按住他的肩头嗔道，“您瞧瞧，外头太阳快下山了。”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苏炫之侧头想了一会儿，忽笑道：“我想起来了，不如我们今夜去探探忠宁侯府，他们夫妻看着和睦，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今日我见小侯爷脸上的笑容颇为勉强，像是有什么心事。” “他刚刚喜得嫡子，难道不高兴吗？前头的夫人无所出，续弦夫人嫁过来不满一年就生下了嫡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如意有些好奇，她知道他们这种人家有了嫡子那就意味着爵位有了继承人。 “他呀，虽说才有嫡子，可他几个侍妾给他生过庶子庶女。”苏炫之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想必是在前头的侯夫人过世后生的吧？”如意讶然。 想起人人提起那位忠宁侯府小侯爷都说他深情，发妻没了，他为她足足守孝三年。 什么为亡妻守了三年，着实荒谬，这三年间，丝毫不影响他左拥右抱，生儿育女，这就是男人所谓的痴情，实乃一文不值。 苏炫之微微点头，看向如意说道：“他也有他的难处。他对发妻确是情深义重，往昔与我等言及，总是潸然泪下。然而他膝下无子，老夫人终日啼哭，而那些妾室又皆是发妻的陪嫁丫鬟，故而……” 如意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冲着苏炫之说道：“这样说来那被送出去的妾室，也有生育过子女的？” “是啊。”苏炫之叹了口气说道，“那又怎么样？主母想要让她们走，她们也愿意走，更何况还给了她们一大笔钱傍身，往后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也不算是亏待了她们。” “可是那些孩子？”想起那些失了亲娘的孩子，如意心有戚戚焉。 “你不用担心他们，那些孩子虽说是庶子庶女，可他们好歹也是府中的主子，乳娘丫鬟环绕，自然能够平安长大。”苏炫之摸了摸如意柔顺的长发，知他的如意最是心软。 “可是……”如意有些想不通，正常人家，谁会将生育过子嗣的妾室送出府去，又不是养不起，这当真让人觉得很是古怪。 “如意，你先去好好休息，晚上我带你去夜探忠宁侯府，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夫妻是否如外头所言这般琴瑟和谐。”苏炫之拍了拍如意的肩头说道。 “世子爷，您……您……真的愿意带婢子……婢子同去？”如意眨巴着黑亮的眸子，结结巴巴说道。 对于查案，她向来很是向往，这回世子爷居然同意带她同去，她简直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快去休息，等我安排好了再来叫你。”苏炫之伸了个懒腰，看着她涨红了的小脸笑着说道。 月悬中天，寒凝大地，冰冷的地面仿佛凝结着一层寒霜。 身着一袭黑衣，扮作小厮模样的如意与苏炫之等人一同隐匿在幽暗的小巷之中，静候那忠宁侯府的侍卫换班之机，伺机潜入府内。 三更的梆子声响起。 “快！”苏炫之一声令下，几人顺着侍卫撤离的空档，翻上院墙跳入府中。 如意还没喘稳气，就听苏炫之低声说道：“那边便是他们的主院，我们去探一探。” “少卿……”王寺丞压低声音听了听，院墙处传来小婴儿连续不断的哭声。 “你们留在此处，人多易被发现。”苏炫之将手指压在唇间，嘘了一声说道。 他拉着如意的手疾走几步闪入半开的小门，躲在了树木的阴影里。 “小公子怎么又哭了？你是怎么带孩子的？”西边角落的厢房内有个老婆子低声骂道，“夫人听见了又要责罚你了！” “王嬷嬷，小公子这是做梦了，我很快就哄好他，哦……哦……”像是乳母在轻轻哄着小婴儿。 随后婴儿的哭泣声慢慢小了下去。 油灯熄灭，屋子里静悄悄的再没有声响。 如意心中略有失望，原想从她们的交谈中察觉出些许端倪，却未能如愿。 静谧的黑夜中，只闻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冷不冷？”苏炫之握住如意那冻得冰冷的手，将它们捂于胸口。 如意轻轻摇头，将头羞怯地靠于苏炫之的肩头。此刻她倍感安心，有他相伴，她什么都不怕。 “往那边去，那边才是主屋。”借着月色，苏炫之轻声说道。 二人小心翼翼地向主屋缓缓移动，方才在窗下的一丛灌木中藏匿好。 蓦然，“吱呀”一声，主屋的窗子开启了一扇。 苏炫之与如意二人皆屏住呼吸，惊得丝毫不敢动弹。 “还不快走，别磨蹭了，让人看到了……”有女人娇声嗔道，尾音拖得长长的。 “娇娇，莫怕。看到又如何？他这乌龟只会龟缩于壳中，至多也就会折磨女人……啧……啧……”男人一边言语，一边搂着女人亲吻，随即女人也发出娇喘之声…… 第23章 野鸳鸯 如意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这这这…… 不妙，此男子显然并非忠宁侯府的小侯爷，他们怕是撞见了偷情的野鸳鸯。 可是，这似乎也不合常理，有谁会如此大胆，竟敢在主母房内公然苟合。 屋内传出的声音愈发不堪，莫说如意，就连苏炫之也难以忍受。 但他们不敢有丝毫动弹，生怕被人察觉，导致前功尽弃。 所幸，缠绵的时间并不长久，女人再次催促道：“快走，日后再说，毕竟我的身子尚未恢复……” “娇娇，若非我怜惜你，你以为我会如此轻易放过你，娇娇，你就心疼一下你的相公……” “快走吧……” …… “扑通？一声，男人自窗台跳下，或许是因为腿软，还不小心磕碰了一下，险些摔倒在苏炫之和如意身上。 “喵呜……”一只大黑猫突然蹿出，黄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 “死猫，吓死人了！”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一切重归平静。如意蹲得双脚都已麻木，这静谧的夜晚再无半点声响。 “快走……”苏炫之拉起如意的手，迅速朝外面走去。 如意这才明白，刚才那道半开的小门，原来是为那个男人准备的。 两人闪身出了院子，与在树丛中等候的王寺丞等人会合。 “走，今日有所收获。”苏炫之轻声说道，带着如意他们沿着原路返回。 坐在马车上，如意仍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原来，在那看似恩爱的夫妻光鲜外表之下，隐藏的竟是如此丑陋不堪的行径。 “如意，今夜是否受惊了？”苏炫之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害怕了，赶忙轻声问道。 如意摇了摇头，茫然地说道：“世子爷，难道今夜我们听到的那女子就是侯夫人？” 苏炫之点点头说道：“我从前见过她，听得出她的声音。” “那男子？”如意接着问道。 “并非小侯爷。”苏炫之神色肃然，沉思片刻说道，“看来，那几位妾室的死并非如此简单。” “婢子想着，是否是那几个婢子无意中撞破了他们的丑事，才被他们杀人灭口？”如意沉声说道。 “这件事还需好好查一查。”苏炫之点点头，今夜那个男人无论是声音还是身形，他都觉得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回了景王府，天已蒙蒙亮，苏炫之将如意送回临风居，旋即马不停蹄赶回大理寺，王寺丞等人尚在那边等候。 “速将忠宁侯府遣出府去的那几个妾室调查清楚，再派人盯着小侯爷的一举一动，此外，再彻查一下近期出入忠宁侯府的男子，尤须留意二十至三十岁的男子。”苏炫之揉了揉眉心，沉声道，今夜他委实疲惫不堪，醉酒着实伤身。 “少卿，莫非您也怀疑……”王寺丞咂了咂嘴，“怀疑侯夫人有何不妥？” “你也有所察觉？”苏炫之见他如此神情，苦笑着问道。 “那男子颇为眼熟。”王寺丞微微颔首，这个时辰从主院出来，非奸即盗。 “此事颇为机密，你……”苏炫之欲言又止。 “属下明白，那侯夫人乃丽妃娘娘的甥女，此桩婚事亦是丽妃娘娘从中撮合。”王寺丞低声说道。 “你既已知晓，务必小心行事。”苏炫之压低声音嘱咐。 天已大亮，如意才刚刚合眼，闻得推门声，正欲询问此刻是何时辰。 “如意姐姐，时辰尚早，这两日并无要事，正好歇息。”喜儿往火盆中添了些炭，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说道。 昨夜之事她并不知晓，她这两日宿于隔壁屋子。 如意重又躺下，适才确实感到些许寒意，此时炭火已重新燃起，室内温度逐渐回升，她紧闭双眸，思考着昨夜发生之事。 那些妾室即便生下夫主的孩子，也可能轻易被逐出府邸。 想到此处，她心如刀绞。若是自己生下世子爷的孩子，她宁愿一死，也绝不愿与孩子分离。 一想到孩子与母亲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她的心便如被利刃切割。 可是，她命中注定只是卑微的通房，日后至多也不过是个姨娘罢了。 不过，并非所有主母皆如此，如意咬唇，心中自我宽慰，玉莹县主便与众不同，世子曾言她宽厚待人，对自己关怀备至，对自己的针线活更是赞赏有加。 日后她若成为世子妃，只要自己真心侍奉，或许她会容下自己。如此想着，如意的心略感宽慰。 “喜儿，我这两日已经休息够了，你快将王妃院子里送过来的活计取来，我也好早做准备，眼瞅着再过一月便是年关了。”如意暗想，王妃那头她万不可得罪。 “如意姐姐，世子爷让你好生歇息数日呢，你怎总是闲不下来。”喜儿撅起嘴，实不明白如意为何总爱揽事，明明可以休憩，却偏要劳作。 还有，明明世子爷给她安置了这么好的房间家舍，可她偏要搬回这又小又冷的屋子。 “你不懂，我们做侍婢的，要多为主子着想。”如意低声说道，“世子爷是男人，有些事他想得不够周到。” “如意姐姐，你呀，总是这样。”喜儿拗不过她，只好转身出去寻那些布料针线。 如意心想，年关将至，世子的婚事想必也即将定下。待过了定，即刻便要请期，或许来年春天，世子爷便要大婚了。 如此想着，尚有诸多事务待办，今日需得仔细梳理一番。 主院中，王妃晨起不久，正与景王不紧不慢地闲聊着。 “王爷，炫之的婚事也该有个定论了。”王妃看着抱着狸花猫的王爷，缓声道。 “此事还需征询炫之的意见。”景王放下猫，轻拍了拍衣袖，沉声道，“夫妻相伴一生，岂能草率定亲，以免将来追悔莫及。” “王爷倒是说得轻巧，炫之好不容易应允与玉莹县主议亲，您觉得他会有不满？我只怕拖延下去，会被老三家的润之横刀夺爱。”景王妃面带愠色，“瑞王妃那副嘴脸，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第24章 春风书局 “你又何必与她一般见识。”景王看了景王妃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若是将军府相中了润之，那也是他们两家有缘分。” “你……”这话说得轻巧，景王妃气结，“我要被你们父子俩气死了！” “怎么，炫之也是这个意思？看来英雄所见略同。”景王笑着站起身半抱住景王妃的腰说道，“王妃莫要生气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炫之如此出色，若他们非要选润之，那也是他们的眼光有问题。” “还不因为你呀……”景王妃如少女般露出羞涩的笑容，轻轻挣脱夫君的手说道，“王爷您总是安然自若，从没有争储的野心。” “王妃，出了这个门，你若还是说这种话，那可是要招来杀身之祸。”景王忽得蹙起眉头甩开手说道，“本王并无夺嫡之心，做个闲散王爷难道不好吗？” “王爷，您……”景王妃有些愕然，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夫君那里亲口听到他对争储的看法。 “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景王沉下脸说道，“命里该有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说完，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漫步出了院子，徒留下黯然伤神的景王妃。 说实话，夫妻二十多年，景王妃自以为尽到了一个主母的本分，相夫教子，打理后院，从不给夫君惹事，可到头来夫君对她却是从没有一句真心话。 这般想着她很是心寒，突然很是羡慕她那个妯娌瑞王妃，她再怎么样，瑞王还不是照样将她捧在手心里。 景王妃咬紧牙关，潸然泪下。 “母妃，我今日要出门，约了玉莹县主一同去书局。”苏清妍穿着大红色的猩猩毡斗篷，笑着踏进屋子，一边说话，一边搓着手。 景王妃背转身擦干眼泪，理了理衣襟，强颜欢笑着说道：“都这么大了，还这般没有规矩，不通传一声就进来了，若是你父王在，又要说我太宠你了。” 苏清妍朝门外的两个丫鬟吐了吐舌头，笑嘻嘻抱住景王妃的腰娇声说道：“女儿这不是着急吗？怕怠慢了玉莹县主。” “好了好了。”景王妃伸手替女儿理了理风帽说道，“出去可要循规蹈矩，可别丢了我们王府的脸，玉莹县主那里也要好生相处。” “母妃，我想着我那几个丫头都不识字，不如今日我带如意同去，也好帮着我们一同选书，您说好不好，听闻玉莹县主对如意甚是满意。”苏清妍仰脸说道。 “不行，”景王妃蹙眉说道，“她毕竟是你哥哥的屋里人，你带着出去像什么话。” “母妃，不过是去书局看看书，您就让我带她去吧，她向来乖巧，顺道也好帮着我替您选几本可心的话本子。”苏清妍撒娇地抱住母亲的肩头。 “怕了你了，速去速回。”景王妃终究败下阵来，罢了罢了，如意常常跟着炫之抛头露面，又与玉莹县主见过面，跟着清妍去趟书局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每回如意替她选的话本子都极其合自己的心意。 如意正在炕头裁衣，便被苏清妍的两个丫头紫菱碧荷两个拉住换了衣服，跟着出了王府。 “如意姐姐，今日我约了玉莹县主去书局买书。”马车上苏清妍笑嘻嘻说道，“你不是最爱看书吗？趁此机会可以多买几本。” 一听玉莹县主也在，如意没来由有些心慌，她连忙摆手说道：“郡主您带着如意同去，恐有不妥。” “有何不妥？我听闻春风书局近日可是进了一批好书。你不去可是要后悔的。”苏清妍指了指自己的荷包抿唇笑道，“你放心，今日买书的钱都由我出。” “郡主，您对婢子实在是太好了。”如意感激地看着苏清妍有些不知所措。 她身边的钱不多，那些月钱还有私房钱大部分都用来给世子做小玩意儿贴补了，还有一些打点了身边的嬷嬷丫头。 她最奢侈的爱好便是买书了，她最喜欢看书，只可惜囊中羞涩，书本又贵，一年里都买不了几本。 她想着世子爷忙里忙外，也该给他好好调理身子，她早就想着买几本药膳的书学习学习，今日正是好机会。 “不过，如意，你今日还有个重要任务，便是给王妃挑选几本好看的话本子。”苏清妍笑道，“你可明白？” 如意莞尔，点头称好。贵为王妃，她也和普通女子一般最喜那种家长里短 ，公子小姐一见钟情之类的话本子。 刚进春风书局，如意便见丫鬟婆子簇拥着玉莹县主坐在内侧的包间内。 “宋姐姐，你怎来得这般早。”苏清妍笑着对她施礼。 “三妹妹，我刚刚到。”宋真真笑容温和。 “宋姐姐，我今日特地叫了如意一同来。这样的话，我们爱看什么书都让她去选，就用不着指使那些书局的伙计了，一个个呆头呆脑的，看得让人生气。”苏清妍落落大方地在宋真真身边坐下。 “哦，原来如意姑娘还识字啊？”宋真真微微笑着看向如意，“倒是我小看了你。” “县主，婢子不过是跟着世子爷略识得几个字。”如意有些拘谨地蹲身说道。 “如意姐姐你就不要谦虚了，县主她又不是外人。”苏清妍不以为然地抬手说道。 “这样甚好，我家青果也略识几个字，那就由你们两个给我们选些游记吧。”宋真真将茶盏捧在手中淡淡说道。 “呀，原来宋姐姐也喜欢游记，真是巧了。”苏清妍像是见到了知音般拍手笑道。 “我也是猜的。”宋真真抬头打量如意，“那就请你们两个快去选书吧。” 如意规规矩矩行礼后便与青果两个出了包间。 青果笑嘻嘻打量了她半晌笑道：“这样吧，春风书局太大了，你去三楼选，我在二楼选，等选好了，我们再各自回包间，也省得郡主与县主等急了。” “都听姐姐的。”如意温声说道，春风书局她来过几次，这里的格局她很熟悉。 她沿着楼梯往三楼走去，她知道那边后面的一排架子上全是游记之类的书册。 她一本一本看过去，嗯，这本看着不错，如意踮起脚尖，伸手去抽那本《江南梦寻》。 指尖刚碰到书脊，有人已经先行一步将书抽走了。 她讶然回头，却碰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第25章 如意失踪了 他身上着一袭素色锦袍，看似朴素无华，然其料子与做工皆属上乘。 男子二十四五的年纪，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消瘦却棱角分明，双眸黑漆漆地像是看不到底，可分明却带着淡淡忧伤。 “抱歉。”他淡淡笑道，将手中的书递过来，“这本书只剩这一本，就让给姑娘吧。” “多谢公子割爱。”如意俯了俯身，双手接过游记。 那人的目光蓦的停留在如意的指尖。如意收回手抬头看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位姑娘想来定是常常做针线活吧？”他侧过身，状似无意地说道。 如意点点头，不想与他多说，虽是公众场合，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萍水相逢之人。 “我的妻子也是个爱做针线活的人，她的手艺颇好，我从前身上多穿的都是她做的，”男人抬眸看向虚空，似有无尽悲伤，“可惜我却留不住她……她还是过世了……” 原来如此，是个深情的男人。 “公子节哀！”如意抱着书朝他蹲了蹲身，准备往外走去。 “姑娘，姑娘，我看你绣工不错，你能不能为我做一只香袋，就如这只一模一样。”男子拦住她的去路。 他摸索着从衣襟中取出一只破旧不堪的香袋，那香袋上绣着鸳鸯戏水，香袋上的穗子已经脱落。 “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能做出一模一样的香袋。”男人低声说道，眼里满是哀求之色。 如意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公子您误会了，我不过是景王府中的一个小小婢女，做些粗使的活计，做不了这样精致的香袋。” 男人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公子，您不如去京中的绣铺问问，他们那里也许有绣艺如此高超的绣娘。”如意低声说道，缓缓向外走去。 “你骗人，你骗人……”男人压低声音突然间抓住如意的手，将袖中的帕子盖在了如意的脸上。 如意只觉得忽然间鼻中吸入一股刺鼻的味道，渐渐失去了意识。 包间里，青果已经回来了，手中拿了好几本游记，志怪小说还有话本子。 苏清妍看得津津有味，只夸奖青果不愧是宋姐姐的贴身婢女，这些书选得极好。 “如意呢？她怎还没回来？”苏清妍半晌才想起如意怎还没来。 “如意姑娘往三楼走了。”青果摇头说道。 苏清妍有些着急，立马起身就要去寻。 “三妹妹，不用急，这春风书局实在是太大了，许是如意姑娘迷了路，不如让丫头去寻，我们就在这里等她们。”宋真真笑道。 “还是我去吧。”苏清妍有些不放心，她知道如意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即便迷路了，她又不是没长嘴，问一下伙计不就回来了。” 可是她带着紫菱碧荷还有两个嬷嬷找遍了整个书局，还是没有找到如意的影子。 不好了，如意定然是出了事。苏清妍心中忐忑，立即俯身与胡嬷嬷说了几句，便仍旧回了包间。 “如意姑娘可找到了？” 看到苏清妍沮丧地摇摇头，宋真真满脸忧愁自责地说道，“都是我，若是让青果和她两个在一起就好了，我本想着光天化日之下，又是书局，再怎么也不可能出事，可现在……” 她跺了跺脚说道：“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带人再去找。三妹妹，你别着急，不会有事的，这么大的一个人不会丢的。” 说罢她带着人急匆匆出了包间。 苏清妍看她这般着急，心里很是感动，果然母妃与哥哥的眼光不错。宋姐姐不会因为一个婢女不见了而不以为然。 大理寺内，苏炫之听到胡嬷嬷的急报，立即赶往春风书局，见到慌慌张张的三妹妹与玉莹县主，他先是安慰了一番。 “人是在哪里没的？”他沉声问道。 “回世子爷，婢子与如意姑娘是在二楼的楼梯口分手的，她去了三楼。”青果低声答道，手中的帕子捏的紧紧的，“都是婢子的错，要是婢子不与如意姑娘分开就不会出事了。” 不知过了几时，如意悠悠醒来。 “瑶娘，瑶娘，我好想你。”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无限柔情，“我知道，我知道，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的……” “她们，她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男人掉转头目眦欲裂，一拳打在桌案上歇斯底里地叫道，“我……我自小失了生育能力……可是……可是……她们都生下了孩子……” 她紧紧闭着眼睛，假装还没有醒转。 她知道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今日必死无疑。 “我知道你醒了，你一定是在笑话我吧，儿女成群，却偏生是个乌龟王八蛋！”男人嘲讽地笑道，“哈哈……真是好笑……” 如意一动也不敢动，在他说出她的妻子爱做针线活的那一刻，她还有些不确定，可后来她取出香包要她做时，她已经非常确定这个男人就是忠宁侯府的小侯爷。 她本想只要自己不激怒他，或许他会放过她，哪知道他是有备而来，如意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冲着她而来？ 此刻她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是世子爷他会发现自己用指甲刻在游记封面的那个忠字。 “若是你能绣出一模一样的香包，或许我会饶你一命。”小侯爷似乎忽然间冷静下来，他摸出香包轻轻抚摸，仿佛在抚摸着他的发妻。 听到他沉沉的，不带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如意只觉得毛骨悚然。 此刻，她意识到那几个妾室定然是她所杀，她们也许也是这样被他带到这个偏僻的小屋，受尽折磨而死。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里？”小侯爷转过身子端坐在如意对面的木椅上。 “你肯定猜不出来，哈哈哈，对了，我没想到你这种人居然还认字！”他自顾自说着话，仿佛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你知不知道，你们这种女人最是下贱，就知道爬主子的床上位，我看着就烦，哪像我的发妻，她最是温柔体贴，从来不会为难我，可惜，可惜，我还是留不住她……” 他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春风书局，苏炫之听着青果的话，什么也没说，请书局老板将三楼的客人客人与伙计集中在一起，自己顺着书架慢慢看过去。 他俯身捡起掉落在书架底下的那本游记，闻了一闻后仔细查看。手指摸过封面，突然发现表面有些凹凸不平。 第26章 得救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还没找到如意的踪迹，苏清妍急得都已经抹了好几回眼泪了。 “不会有事的，如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宋真真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 “宋姐姐，你说什么人会和如意有仇啊。”苏清妍泪眼迷糊地看着宋真真说道。 “你别急，宋世子已经在查了，你且放心。”宋真真将热茶放在她手中，“你先喝点热茶。” 苏清妍感激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若是别人碰上这种事儿早就走了，而她却一直陪着自己，还不住的劝慰，要是她真成为自己的嫂子，那该有多好。 书局三楼。 “查一下，这间书局是谁家产业？”苏炫之摸着这凹凸不平的封面，就着光线说道。 “少卿，这家书局像是庆王殿下的产业。”王寺丞低声说道，“要不要我们先去庆王府知会一声？” “是倒是巧了。”苏炫之很是讶异，自家小皇叔向来看不起文弱书生，哪知却暗地里开了这么大的一个书局，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少卿，您说如意姑娘好好的怎就不见了，要说一个大活人，要是她不愿意，怎能这么容易就出了书局？”小张小声咕哝。 苏炫之用手摸了摸那封面，又看了一回，不断定这划痕是不是如意所留。若真是如意所留，那个口又是什么意思？ 这时有人凑过来在王寺丞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王寺丞瞬间变了脸。 “少卿，忠宁侯小侯爷今日来过书局。”他压低声音说道。 “那他人呢！”苏炫之的声音微微发抖，他举起书又看了一回，这才发现口的中间还有一条细痕，下头的那弯弯绕绕分明就是一个心。 “盯梢的说只见他一早进来，却未见他出门，觉得好生奇怪，正想来禀，刚好遇上我们来这里。”王寺丞冥思苦想，这小侯爷许是知道自家夫人红杏出墙，心中苦闷，所以才来书局消愁，可这……借酒消愁他理解，但泡在书局看书消愁倒是闻所未闻。 苏炫之脸色微变，心知不好，如意的失踪或许与他有关。 可刚刚小张说得没错，他本来就身材消瘦，若是带着如意出门定然有些难处，会不会如意其实还在书局之中。 “炫之，今日你怎会来这里，这么闲吗？”楼梯口传来男子略带嘲讽的声音。 “小皇叔。”苏炫之躬身行礼。 “出了什么事？”苏策凝眉问道。 “如意姑娘失踪了。”王寺丞不敢隐瞒，他知道这件事需要庆王的相助，因为他们毕竟是外人，春风书局颇大，他们一时半会摸不清其中的格局。 “好好的人怎会失踪，莫不是她自己走的？”苏策斜睨了一眼蹙眉沉思的苏炫之。 “不会。”苏炫之抬眸，“如意向来循规蹈矩，断不会不说一声自行离开。皇叔，你这里除了对外开放之处，可还有其他屋舌？” “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这春风书局是我的产业了？”苏策冷嗤了一声。 “小皇叔，事情紧急，关乎如意的性命，还请小皇叔不计前嫌，帮侄儿找到如意。”苏炫之拉住苏策的袖子低声说道。 “你是说她还在这里头？”苏策环顾四周，目光冷凝。 “小皇叔，侄儿怀疑如意失踪之事与忠宁侯小侯爷有关。”苏炫之知道越是瞒他，他越不肯帮忙。 “少轩？你会不会搞错了，他与如意……”苏策讶然看他，他怀疑苏炫之这是脑抽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怎会碰到一起，简直是笑话。 “时间不多了，待日后侄儿再与您细说。”苏炫之知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若小侯爷真的是杀人分尸案的凶手，如意恐怕就会凶多吉少。 “这……好吧，”苏策见向来对自己不服软的侄儿就要跪下了，忙颔首说道，“随我来吧。” 如意耳中听着小侯爷呜呜咽咽地哭着，心里琢磨着该怎样逃出去。 “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早就醒了！”小侯爷突然间回转头盯着如意的方向沉声说道。 “你……你是谁啊……为什么……”如意装作害怕的样子紧紧抱住自己的身子，她早就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被绳子捆住动弹不了。 “我知道你的手艺，试试吧，若是你能绣出一模一样的香包，或许我会让你死得不太难看。”小侯爷凑过来盯着如意的眼睛冷笑着说道。 “公……公子……”如意吓得瑟瑟发抖。 “怎么，这就怕了，爬床的时候怎就不怕了……背着我与别的男人苟合之时怎就不怕了……你这个贱人，贱婊子！”他忽然发疯般低吼起来，伸手扼住如意的脖子，开始疯狂地撕开她身上的衣服。 如意只觉得自己就要背过气去，她聚集全身的力量握紧拳头狠狠砸向他的眼睛。 反正都是要死不如死个畅快。 小侯爷冷不防被如意砸中眼睛，低叫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 “你别在我面前装什么深情，你这是王八蛋，你的发妻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心里没数？”如意咬牙切齿地骂道，“她与你青梅竹马，也愿意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可你呢，明明是你不行，你却让她承受流言蜚语。更让她受不了的是你是个变态，明明不行还要变着法子折磨她，她身上全是你用香火烫伤的痕迹，还有你那几个侍妾，她这么善良，你却这么待她，她明明就是你害死的！” “你住口！你这个小贱人，你知道些什么！”小侯爷瞬间恼羞成怒，抓起椅子就要砸过来。 “你明明就是衣冠禽兽，杀人分尸的恶魔！”如意孤注一掷，大声喊道。 “哐啷”一声，椅子砸在了如意身边。 “汪汪汪……”几声狗叫传来，门被人踢开，苏炫之一个箭步冲进来抱住如意，将她死死抱在自己怀中。 与此同时，苏策手中的软鞭已经将小侯爷的脖子缠住，他惊叫一声扑倒在地。 “如意……如意……你没事吧？你别吓我……”苏炫之抱住如意衣衫不整软绵的身子低声叫道。 第27章 尘埃落定 “你们都快退出去，今日之事必需保密，若是有人传扬出去，本王唯你们是问！你们可别以为本王只是说说而已。”苏策挡住众人的视线冷冷说道，一甩软鞭，小侯爷早已瘫软在地。 “是，殿下。”一众人躬身行礼，这位王爷的话谁敢不听，只是他们不明白庆王不是与景王世子水火不容，怎今日却偏帮起他来？ 对了，这也算是皇家密事，毕竟景王世子的通房被男人劫持，又是这般衣衫不整的，若是传扬出去，终不是一件好事。 众人默默无言退出。王寺丞与大理寺手下将小侯爷捆得结结实实，小张又泄愤地提脚在他手上狠踩了几下。 小侯爷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衣冠禽兽！”苏策将软鞭收回腰间，瞥了一眼被捆成粽子般的小侯爷说道，“一个男人只知道杀女人泄愤，你等着千刀万剐吧，也该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殿下，殿下，不是我的错，都是他们……他们一个个都想害我……”小侯爷面色惨白扬声叫道。 “还不快堵住嘴巴拉出去，看他一眼本王都嫌脏。”庆王掸了掸手，啐了一口，徐徐往外走去。 “如意……”苏炫之手忙脚乱地脱下身上的外袍裹住如意的身子，低声唤道。 “世子爷……”如意轻声叫道，双手握住他的手臂。 真好，她就知道世子爷定是会来救她，她安心地靠在他怀中，慢慢闭上眼睛。 宋真真站在那里看着大理寺的人簇拥着苏炫之他们离开春风书局，唇角不禁浮起一丝笑意。 “县主，我们回去吧。”青果低声唤道。 “也该走了。”宋真真将发丝别在耳后，戴上风帽，刚刚她已经将苏清妍送回了景王府，又绕回书局想要知道事情的结果。 那女人真是……都这样了，还能被找到，也是命大。 她摇了摇头，坐上马车。 “县主，您真是仁慈。”青果嘀咕道，“这么冷的天还陪着她们熬了这么久。” 宋真真斜睨了她一眼并不说话，她知道经过这一次苏清妍定然已是对她死心塌地，至于苏炫之也会记得她的好。 那个小通房嘛，虽然没有死，可是她与一个男人一同消失了这么长时间……这流言蜚语定然会淹死她。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如意醒来之时已是半夜，她浑身酸疼，口中满是苦味。 本来她的身子还没有完全痊愈，今日又受了惊吓，旧病新伤席卷而来，压垮了她瘦弱的身子。 苏炫之请了太医为她诊脉开方，又将她移入自己寝居的偏房，嘱咐未经他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出。 京城杀人分尸案在年前终于破获，陛下很是高兴，忠宁侯府小侯爷被打入死牢，只等将细节查明就要问斩。 京中人人都舒了口气，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杀人分尸的凶手居然是一位温文尔雅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侯爷。 外间传言，这位侯爷对亡妻情深义重，一直怀疑是那几位妾室联合起来害死了亡妻，所以才处心积虑以放归她们为由，暗中将她们杀死分尸泄愤。 如今忠宁侯府最可怜的便是那位过门才不足一年的新夫人，听说她抱着孩子去宫中请罪，求陛下开恩，说是侯爷罪有应得，但请陛下不要连坐府中众人。 她愿意终身留在忠宁侯府，侍奉婆母养育幼子。 陛下念她一片赤诚之心，并未篡夺侯府爵位，应允若是嫡子到了十二岁，仍可继承爵位。 此事总算是在年前尘埃落定。只是苏炫之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但思及这位新夫人乃是丽妃娘娘之甥女，这红杏出墙之事暂不能明说。 更何况他们这般夜里私闯侯府，听人墙角之事说出去恐还会被人反咬一口，说是他们这是要蓄意逼死侯府孤儿寡母。 如意休息了一两日后，身子渐渐恢复，苏炫之箍着她不让她下床，让她感觉很不自在。 那天苏炫之下值回来，笑容满面地坐在如意榻前说道：“如意，今日玉莹县主送来很多补品，说是给你补补身子。” “世子，这……如意卑贱之人实不敢当，县主深情厚谊，如意无以回报。”如意有些惶恐。 玉莹县主真是个平易近人之人，如此高贵的身份，却是这般关心一个小通房，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这有什么，县主不过是一片关爱之心，我看这些燕窝甚好，已经交给了喜儿，让她给你每天炖着喝。”苏炫之春光满面，眼里满是柔情，将手中的匣子打开说道，“喏，这些是她送给你的首饰，说你漂亮可爱，她看着很是喜欢。又说你平日里穿得有些素淡，也该好好打扮。” “世子爷，县主真是个仁爱之人。这……让婢子如何受得住。”如意望着金光闪闪的钗环，心中心潮起伏，若得这样一位主母，她如意该有多么幸运。 “清妍也对她赞不绝口，说她温婉慈和，与她有说不完的话。”苏炫之低声笑道。 “世子爷，那您与县主的婚事？”如意抬眼问他，心里想着看来不出所料，世子爷的婚事该是定了。 “也定得差不多了。”苏炫之将匣子放在案头，伸手替如意拢了拢被子说道，“她如果嫁进来，我想着她这般温和明理之人，定会宽待你，再说我也会护着你，你放心。” “世子爷，婢子日后定会好好照顾您与县主。”如意含笑说道，一双眸子里全是喜色。 苏炫之见她如此娇俏可爱，忍不住俯身过去吻住她的唇。 她的唇软糯香甜，让他禁不住尝了又尝。 “世子爷……”如意羞涩推开他，理了理散乱的衣襟，红着脸说道，“也不知世子爷您婚期定在何时，婢子也好为世子与世子妃做些什么。” “不用你做些什么，你只要乖巧一些就好。”苏炫之刚刚尝到滋味，怎肯轻易放弃，抱住她，低声说道，“如意，过了年，你也十七了吧？你也不小了，不如……” 第28章 王妃质问 “别，世子爷，您马上就要大婚了……不要……”如意手忙脚乱地护住自己的衣襟。 主母马上就要进门，在这个当口，她私心里很是不想与他更进一步。 “如意，你听话……你是我的通房，原该服侍我的。”苏炫之已然动情，他死死箍住如意的身子，伸手慢慢探寻着。 “疼……”如意扭着身子，急中生智蹙眉叫道。 她不是不愿意，从她答应做他的通房起，她就知道自己与世子之间早晚会发生男女之事，可现在她很不想，非常不想。 她有些懊恼，她不过是个通房丫头，就如世子所说，服侍他是天经地义，若不是他怜惜她还小，去年开始她就要履行暖床的义务了。 既然自己同意做他的通房丫头，这会儿又矫情起来，实在是有些不该。 可是，她真心有些不愿意。 世子爷有了心上人，却…… “哪里疼？”苏炫之听她呼疼，忙放开她，眼里的欲火尚未熄灭。 “世子爷，婢子腿上的伤口还未全好。”如意眼里泪光点点，心里却很是酸楚。 “怎还没好？我看看。”苏炫之按住她的身子就要查看。 “不要……”如意捂住被褥，不想让他掀开来看。 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力气怎抵得过苏炫之这个健壮的男人，三两下便被苏炫之掀开了被褥，露出粉色里裤。 “别，世子爷……”如意万般不愿地叫道。 “你是我的人，我看看还不行，放心，我不动你。”苏炫之知她心思抱住她的肩头说道，“等你愿意了，我们再来还不好，刚刚是我唐突了。” “世子爷……”听他这般说，如意眼里的泪扑簌簌往下流。 “真是个爱娇的小娘子。”苏炫之抱住她，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如意，我会好好怜惜你的。” 他抬起头，眼里满是柔情。 只可惜如意她只是个地位卑微的婢女，要不然自己有她一个温柔小意又知心的小娘子就足够了。 “让我看看你的腿。”他轻手轻脚地卷起如意的裤管，发现她洁白如玉的膝盖处，深红交错的伤痕触目惊心。 “如意，这是上回瓷片割裂的，怎还没全好？你怎不早说？”他惊声叫道。 “世子爷，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压到时，还是有些疼的。”如意淡淡笑道。 世子爷总是小题大做，不过是些小伤痕，都已经快全好了。 “如意，上一回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你伤成这样，我还让你回马车……”苏炫之亲眼看到了那横七竖八的伤口，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原是想着不过是割开几道口子罢了，所以那日周嬷嬷说时他并未很放在心上。 如意啊如意，你总是让我心怀歉疚。 苏炫之小心翼翼地为如意放下裤管，心中很多难受。 “世子爷，没事的，婢子都快好了。”如意抬眸看他。 她的世子爷就是心软，只有他真心为自己好。 “如意。”苏炫之抱她在怀中，抬起她小小的脸问道，“不如我不娶妻，我们两个过一辈子好不好？” 如意睁大眼睛看他，愕然说道：“世子爷，您可千万不要说这种话，要是被王妃知道了，婢子的命都要没了！” 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苏炫之苦笑一声说道：“你怕什么？我不过是问问你罢了，如果你愿意，我或许……” “别……世子爷，您还要迎娶玉莹县主呢。”如意捂住他的嘴，世子爷怎能说出这般叛道离经的话，他都快要定亲了，说这种话可是要遭天谴的。 “傻瓜。”苏炫之握住她的手轻轻吻着，只有如意这个傻瓜，全然不会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如意被他吻得酥麻，禁不住推开他说道：“世子爷，您快走吧，婢子要睡了。” “你这是赶我走？”苏炫之无奈站起身，为她盖好被子，见她脸红红的，甚是可爱，忍不住又在她脸上亲了几口。 “世子爷……”如意微蹙眉心，轻声唤道。 “如意，你这是反悔了，不想让爷走？”苏炫之重新又在床榻边坐下，双手抱住如意的肩头。 今夜的如意浑身散发着迷人的幽香，让他很是情动。 “如意，你身上好香。”他有些迷醉地嗅闻。 “哪有啊，世子爷，您快走吧，喜儿马上就要进来了。”如意推他，今日的他真是难缠，明明说好要走的，却又坐了下来。 “好了，这回我是真的走了。”苏炫之笑道，“你好好睡觉，不许再偷着干活。” 见他真的走了，如意的心又是甜蜜又是悲伤。 苏炫之出了外头，被冷风一吹，压下心头的欲望，今夜，他真的很想要她，想要将她真正变成自己的女人。 要知道那天，当他第一眼看到如意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他恨不得拔剑将那该死的男人一剑封喉。 他的女人绝不允许别的男人动她一根毫毛。 “世子爷，王妃有请。”周嬷嬷提着灯笼小声说道。 这么晚了？出了什么事？苏炫之心头一惊，急匆匆赶到主院。 “母妃，出了什么事？您这么着急找儿子？”看着面色不佳的母亲，苏炫之急忙问道。 “炫之，你先坐下。”景王妃看了眼儿子缓缓说道。 “母妃，到底出了何事？”苏炫之在她下首的位置坐下低声问道。 “炫之，你可不许瞒我。”景王妃屏退左右，神色凝重地说道，“那日你三妹妹带着如意去书局买书，如意她究竟出了何事？” “原来母妃问的是这个，儿子不是早就和您说过，如意不过是在书局中找书迷了路，闯到了后头的杂物间，一时受了些许惊吓，并无大碍。”苏炫之笑道。 “可我怎么听说，如意她是被忠宁侯府小侯爷挟持，受尽了凌辱，那小侯爷将如意的衣衫都剥去了……”景王妃蹙眉说道。 “母妃，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苏炫之心头一惊，母妃这话说得何其明白，若不是那天亲眼目睹之人，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炫之，你就说这话是真是假？你可不许骗我，事关我们王府名声。”景王妃沉下脸问道。 第29章 讨要 “母妃，我且问您，您是信儿子还是信外头的道听途说？”苏炫之反问道，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炫之……”景王妃低声唤道，语气有些踌躇，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向来孝顺，可是若是惹恼了他，他可是执拗得很。 “母妃，若是再有人说这种话，你与他们说，如意是我的人，若是他们胆敢造谣污她清白，那就是公然与我苏炫之作对。”苏炫之缓缓起身，对着景王妃欲言又止地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 “炫之啊……”景王妃低低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对如意的感情，她从小跟着你，又聪明乖巧，又是个护主的人，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婢女……” “母妃，她虽然是个婢女，但终究是我的人。”苏炫之低声说道，“我不会允许那些人造谣污蔑。退一万步说，如意若真是被坏人劫持，污了清白，那也不是她的错。” “好，炫之，母妃相信你还不成。”景王妃终究让了步，她到底不想与儿子搞僵。 “那就好，母妃，若是无事，儿子手头还有些活要干，儿子先行告退。”苏炫之躬身说道。 “炫之，母妃问你，你与玉莹县主的事……”景王妃换了个话题，脸上露出慈爱笑容。 “玉莹县主很好。”苏炫之放柔声音说道，“婚事全凭母妃做主。” “那就好，”景王妃颔首，只要儿子答应，这门婚事定然能成，看玉莹县主的意思，看中的应该也是自家儿子，要不然上一回她就不会答应与清妍同去春风书局。 只是如意这个丫头，儿子护她护得那么紧，景王妃心里很不是滋味，若往后玉莹县主嫁进来，这如意终究是个祸事。 想起景王虽与她相敬如宾，该给自己的体面一个都不少，可是他终究对她还是隔着一层心，那个柳姨娘才是他心中的解语花吧？ 苏炫之出了主院往外院而去。 “世子。”琥珀有些诧异，怎这个时候世子爷还不休息。 不过她向来不多问，只端上茶盏静立一旁。 “王妃今日是否出过门，或者见过什么人。”苏炫之目色沉沉，低声说道。 “回禀世子爷，王妃今日并未出过门，也并未见过什么外人。”琥珀恭恭敬敬地回禀。 那就是府中有人在她面前嚼舌根了。他突然想到三妹妹的两个丫头紫菱与碧荷，这两个小丫头年纪小，又不太聪明，会不会被有心人利用？ 不过夜已深，只能等明日再问了。 苏炫之越发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出些蹊跷来。莫说那小侯爷出现在春风书局已是意外，可他偏生还遇上了找书的如意，而且还劫持了她，真是让人想不通。 这件事环环相扣，看似冲着如意来的，可实则应是冲着他或者景王府而来。 想起深夜从侯夫人屋子里出来的那个有些眼熟的男子，苏炫之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世子，还有一件事，婢子要向您禀告。”琥珀斟酌着说道。 “什么事？”苏炫之抬头看她。 “世子，您让婢子注意柳姨娘，她这两日娘家的嫂子来了两回，还带着两位姑娘。”琥珀低声说道，“那两位姑娘，婢子看着不像是良家女子，举手投足，眼角眉梢都有些……” “看来她这是想来固宠了。”苏炫之沉吟片刻问道，“父王可在她的院子里？” “世子，王爷他并不在，她们应该没有见到王爷。”琥珀说道。 “下回若是她们再来，你提醒下王妃身边的张嬷嬷，还有两位侧妃那里也可透露一二。”苏炫之冷笑一声说道。 他本不想管父王后院之事，可这位柳姨娘实在是太有手段，不过是父王一个手下的女儿，居然能够长盛不衰，得父王宠爱二十余年，当真不能小觑。 更何况她生的老二只比自己小几个月，从小跟在父王身边长大，很得父王宠爱，要不是自己是嫡长子，说不定那世子的位子岌岌可危。 幸而皇祖父极其喜爱自己，于是父王面上也表现得很看重自己，可实际上他知道父王真正最疼爱的是哪个儿子。 “世子，婢子猜想这两位女子也许是给二公子备的。”琥珀低声说道。 “不管是给谁备的，你只管按我说的办。”苏炫之淡声说道。 眼看着他要娶妻，王府中各路人马都开始蠢蠢欲动，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夜已深，苏炫之揉了揉眉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他最担心因为自己，如意会受到伤害。 翌日一早，苏炫之便去了苏清妍的院子。 “哥哥，您找我？”苏清妍很是诧异，她知道哥哥没事从不会来她的院子找她。 “昨日里紫菱与碧荷哪个单独去过主院？”他沉声问道。 “主院？哦，我使了碧荷去给母妃送过东西。”苏清妍茫然说道，“哥哥，出了什么事？” “碧荷你过来，我有事问你。”苏炫之沉着脸说道。 碧荷吓得看了眼苏清妍，见苏清妍瞪着眼睛看她，只好跟着苏炫之往外走。 “我问你，你可向王妃说起过如意那天的事？”苏炫之冷冷看她，见她微垂着头，瑟缩着，越发觉得定是她说的。 “世子爷，奴婢没有乱说话……”碧荷吓得连连摇头，惊恐地说道，“王妃身边的朱颜姐姐问奴婢那天如意姐姐在书局到底出了什么事，奴婢只说并不知情，她就说怎听说那忠宁侯府的小侯爷也是在春风书局被抓的……说他可是杀人凶手，最爱把女人……世子爷，奴婢真的没有乱说话，真的没有……” 又是朱颜！看着瑟瑟发抖的小丫头，苏炫之点头说道：“你没说为何吓成这样，没事，回去吧。” 景王妃刚起身不久，就见儿子等在堂中，见他神色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母妃，儿子瞧着您身边服侍的朱颜姑娘甚好，容色娟丽又聪明能干，儿子想问您讨要她，”苏炫之气定神闲地说道。 第30章 自以为是 “呃，朱颜？”景王妃又惊又喜地看着眼前神色自若的儿子，不知他为何就这般想开了。 “母妃不同意？”苏炫之笑道，“也是，她在您身边也服侍惯了，算了，儿子就不夺您所爱了。” “炫之啊，我早就有打算将朱颜指给你，可你当初不是说不收人吗？”景王妃笑着说道，“你都开口向我要了，我怎会不放人。” “不过母妃，你先问问朱颜，不知道她乐不乐意。”苏炫之微微笑着往后排站着的朱颜看了一眼。 朱颜的心怦怦乱跳起来，今日她这是梦想成真了，世子爷他……他居然亲自向王妃讨要她，那简直是给她脸上添光啊。 都说如意是世子爷的心头好，莫不是真的因为如意她被人……所以世子爷才…… 她不禁沾沾自喜起来，垂首站在那里，脸有些红了。 “她能不乐意。”王妃瞥了一眼朱颜笑道，“朱颜你说，你愿不愿意。” 朱颜羞答答上前一步，俯了俯身说道：“王妃，婢子什么都听你的。” “嘴倒是很甜，这样吧，等选个好日子，把你送过去，往后好好服侍世子爷吧。”王妃哪里不知她的意思，为着这心思，她还常常与如意磕磕绊绊。 “不过啊，你过去之后可不许在我这里那般任性，与如意两个好好相处。”王妃沉下脸说道，“最主要的是服侍好世子，恪守自己的本分。” “多谢王妃教诲。”一听到还要选日子，朱颜有些着急，别到时候夜长梦多，这事儿又黄了，只要自己现在过去，凭着自己的姿色，定是能将世子勾住，瞧瞧如意那小身板，世子他是没有吃过好的。 “母妃，还选什么日子啊，既然朱颜愿意，儿子这就将她带走。”苏炫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慢悠悠说道，“快到年底了，如意又病病歪歪的，儿子那里缺个可心的人儿。” 景王妃抬眼看他，这才过了一夜，怎么儿子突然就开窍了？ “母妃，二弟他屋里有几个通房啊？”苏炫之问道。 “他……该有……”景王妃想了一会儿说道，“该有三个吧，说还要选两个聪明伶俐会服侍人的。只要柳姨娘愿意，我们王府也不缺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景王妃抿唇看了眼脸上满是惊喜的朱颜说道：“还不快收拾收拾，这就跟着世子走吧。” 朱颜满心喜欢地收拾了东西跟着苏炫之出了主院。 “世子爷，婢子会好好服侍您的。”走了一段路，朱颜羞答答开口说道。 苏炫之看了她一眼，温声说道：“我知道你很会服侍人，所以今日我才问母妃要了你，你先去临风居周嬷嬷处吧，她会给你安排住所，等我晚间回来再做安排。” 朱颜双颊绯红，世子爷说自己很会服侍人，看她的目光又极其温柔，看来对她很是满意，呀，今日她可要好好想想，等世子爷晚间回来定然要服侍得他身心俱爽，让他尝了味道之后，对她欲罢不能。 她喜滋滋到了临风居。 周嬷嬷看见她笑盈盈说道：“朱颜姑娘，世子交代过，让你今日先学学规矩。” 还不是学学怎样服侍男人的规矩，朱颜羞涩垂眸低声说道：“嬷嬷，这些……我也不懂，还要嬷嬷教教我……” “这有何难，朱颜姑娘这般聪明，一学便会。”周嬷嬷笑道。 “嬷嬷，我想先去看看如意，不知她怎么样了。”朱颜故作关切地说道。 “哦，朱颜姑娘倒是个知规矩的人，甚好，不愧是王妃亲手调教出来的姑娘。”周嬷嬷温声说道，“你且稍等，我让喜儿过来领你过去，我这就给你安排房间。” 朱颜理了理发髻，很是满意，周嬷嬷不愧是老人，说的话她爱听。 朱颜从贴身的包袱里取出一枚镶嵌红宝石的金钗簪在鬓边，这可是她母亲送给她的最好的首饰，是从前老夫人赏给她的，这会儿簪上正合适。 喜儿一见朱颜，吓了一跳，怎么她就来临风居了，世子爷也是，明知朱颜最不待见如意姐姐，还偏偏选了她过来，若是往后，如意姐姐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喜儿，你带我去见见如意，听说她病了，还没有好，既然如今我来了临风居，总先要去看看她，毕竟往后我们两个可是要共同侍奉世子爷的，虽说我是王妃的人。”朱颜看了眼喜儿，抬手说道。 她仰起头，挺起腰，一副高昂模样，头上的发簪随着她的动作晃了一晃，金光闪闪的简直要刺瞎喜儿的眼睛。 她这副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世子夫人呢。喜儿瘪着嘴，敢怒不敢言，暗暗为如意担心。 如意正靠在床头绣荷包，突见喜儿领着个人进来，忙抬头看。 “如意你呀，倒是真会躲懒，明明都能绣荷包了，还在世子爷面前装可怜，惹得世子爷舍不得让你干活。”朱颜一进屋子就阴阳怪气地说道。 “朱颜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意姐姐的病还没有全好，世子爷吩咐了，让她不许下床，是如意姐姐她自己闲不住，偏要做绣活。”喜儿涨红着脸说道。 “呵呵，你还小，你懂什么？”朱颜环顾四周，她早就心生妒忌，世子爷居然让他住在自己的寝居隔壁，这偏房布置得极为雅致与温馨，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的，她如意，如今不过是个失了贞洁的破鞋，凭什么世子爷还对她这么好。 “朱颜姐姐，你请坐吧。”如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 “这是什么？”朱颜见如意床头的案几放着一盅瓷盏，转头问喜儿。 “哦，那是玉莹县主送的燕窝。”喜儿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捧起瓷盏放在如意手上，“如意姐姐，你快喝，这会儿温度刚刚好。” “玉莹县主？”朱颜冷笑一声说道，“她那是可怜你吧，县主真是个温柔体贴之人，想着你被别的男人糟蹋了……这才给你送这些补品吧。” 第31章 朱颜受罚 “什么别的男人？什么糟蹋？朱颜姐姐你可不许乱说话，你可不要污了如意姐姐的名声！”喜儿惊得大声说道。 “这是事实啊，又不是我编的，如意你说是不是？呵，要不是世子爷怕你寻短见，又怎会对你这么好，不过啊，你已经脏了，他是绝不会再碰你了。”朱颜冷冷说道，“要不然他也不会今日一大早就将我从王妃那里要过来。男人呀，又怎会喜欢破烂东西。” “你……简直血口喷人！”如意不怒反笑，只低声说道，双手紧紧捧住瓷盏。 “我怎么血口喷人了，那天你明明就是被小侯爷剥光了衣服，被他……啧啧啧……真是好可怜。”朱颜站起身走上前来，一把夺过如意手中的燕窝笑了一声说道，“你啊，根本不配喝这上好的燕窝，要是我受了这般凌辱，早就找条绳子自尽了，怎还会死乞白赖地留在世子爷身边。” 她说完，打开盖子，将那一盏燕窝喝了个精光。 “朱颜姐姐，你怎能这样欺负人……”喜儿哭着拽住朱颜的手。 “喜儿不要，清者自清。”如意刚刚听到世子爷居然一大早就去主院向王妃讨要了朱颜，心里已是很难过。 世子爷他昨夜里还温声软语，要与她成就好事，可自己不过是没有答应他，他就急不可耐地去讨了朱颜过来……这让她一下子无法接受。 “朱颜，你在这里咋咋呼呼地叫些什么！”周嬷嬷沉着脸走进屋子。 “嬷嬷，没有的事，我不过与如意攀谈几句。”朱颜慌慌张张放下瓷盏笑着说道。 “嬷嬷，她将如意姐姐的燕窝都喝了，还说如意姐姐是残花败柳，让她去死……”喜儿呜呜咽咽地拉住周嬷嬷的手哭诉，“朱颜姐姐她……她太欺负人了！” “朱颜，”周嬷嬷看了眼空空的瓷盏，抬眼看她，“你可听清楚了，世子爷讨你过来，不过是想着如意姑娘生了病，喜儿又小，想着让你过来服侍她，你倒好，还没开始服侍，就惹出这么多祸！” “嬷嬷，嬷嬷，你定是听错了吧？让我服侍她？不可能，世子爷可是求着王妃讨我过来服侍他的。”朱颜睁大眼睛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她一个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居然服侍一个小通房，不可能，不可能。 “琥珀，你带她去外院，她骄纵跋扈，造谣生事，就凭她将如意姑娘的燕窝抢了这件事，就足以责她十个板子，目无主子之人，我们临风居不留她！”周嬷嬷肃然说道。 “主子？嬷嬷，她算哪门子主子？”朱颜白着脸说道，“我要见世子，我要见世子，她一个破烂货，凭什么让我服侍她。” “掌嘴！”琥珀低声喝道。 几个丫头走上前来左右开弓，打得朱颜不知所措，她从小没有受过什么苦，细皮嫩肉的，不过是打了几个耳光，鲜血便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 “你们……你们凭什么打我，我要回主院！”朱颜忍不住放声大哭。 “吵死人了，如意姑娘你好好休息，我们这就把她带走。”琥珀恭敬地朝如意躬身说道。 几个丫头拖着朱颜往外走。 朱颜还想挣扎骂人，嘴已经被堵上，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如意姐姐，真是大快人心！”喜儿拍手笑道，“我就说世子爷怎会要她服侍，原来世子爷这是为您报仇啊，这坏心肠的女人，活该她倒霉！” 如意抿唇，眼里泪光点点。 原来世子爷是使了个好计策啊，要是朱颜还在王妃身边，他总要投鼠忌器，这才好了，朱颜她活该被责罚！ 世子爷对自己真好。 如意感激地抱住被子，心里想着这辈子她要尽心尽力服侍他，什么话都听他的，想着自己昨夜里拒绝了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忍。 或许下一次，她不会再拒绝。 朱颜被打了耳光后羞愤难当，想要偷跑回主院，被周嬷嬷关入柴房。 “你可要想明白，王妃与世子可是母子。”周嬷嬷冷眼瞧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想想王妃会站在哪一边。” “都是……都是如意她，她挑拨的，她定是嫉恨我，嬷嬷，求求你，求求你放我走，这口气……这口气我咽不下……”朱颜的脸肿得像猪头，她哭着喊着。 “朱颜，这话你自己也不信吧？”周嬷嬷冷嗤一声说道，“说吧，这流言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嬷嬷，这不是流言，是真的，如意早就被别的男人污了清白，世子爷定是被她骗了。”朱颜咬牙切齿地说道。 “若是你想死，你尽管说吧。”周嬷嬷摇了摇头，对这种愚顽不化的人她不想多说什么。 她说完转身往外走。 “嬷嬷，嬷嬷，你别走……”朱颜哀嚎着，抱住周嬷嬷的腿。 “世子可是未来王府的主人。”周嬷嬷语重心长地说道。 “嬷嬷，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我不想死，我这么年轻漂亮，我不想死……”朱颜语无伦次地说道。 “那你快说吧，我还有很多事，没时间听你废话。”周嬷嬷蹙眉说道。 “嬷嬷，是……”朱颜咬了咬牙说道，“那天玉莹县主的婢女来给三小姐送东西，我听她们在后边说悄悄话，一个说如意真是倒霉，好好的被人盯上了。又说那小侯爷也是那天被抓的。” 周嬷嬷眉心一跳，这件事怎还牵涉到玉莹县主的婢女了？ “另一个说，哎呀，要是如意真是被那个变态杀人魔劫持了，那真是说也说不清楚了，听说那被分尸的女子都是赤身裸体的……”朱颜垂首说道。 “所以你就道听途说，把这话传给了王妃？”周嬷嬷忍不住叹气，朱颜这人真是没有脑子，人家没有坐实猜测的话，到了她口中却变成了言之凿凿。 “嬷嬷，嬷嬷，我说的是真话，您信我，要不然我怎么会只知道如意她……”朱颜扬起脸，含泪看着周嬷嬷，心里突然间有些害怕，莫非她们两个是故意让她听到这些话吧？ 第32章 我未来的妻子必须善待如意 周嬷嬷掰开她的手，退后几步说道：“朱颜你好自为之吧，得罪了世子爷，这后果你自己难道没想过？” 她关上柴房的门，朝两个婆子点了点头，径直往回走。 夜幕降临。 大理寺，苏炫之正在查看案卷，就听有人叩门。 他抬眼一看，就见书香提着食盒站在门外。 “世子爷，您这么晚还没回府，如意姑娘怕您不及时用膳，特意为您做了您最爱吃的梅菜扣肉，红烧鲤鱼，清炒白菜虾仁还有一盘蒸羊羔。”书香一边说着一边将菜取出来。 菜肴的香味弥散在整个屋子，苏炫之的眼神渐渐变得柔软，如意啊，满心满眼都是他。 “她还说了什么？”苏炫之抬眼问道。 “如意姑娘说了，还请世子您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了，让您早点归家。”书香憨憨笑着说道。 “归家……”苏炫之盯着手中的筷子，脑海中浮现出如意那含笑的眼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小丫头，肯定是想他了，就跟那盼着夫君归家的小媳妇似的。 他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强烈的回家冲动。 “少卿，啥味儿这么香啊，又有啥好吃的？”王寺丞耸着鼻子，乐颠颠地从外头走了进来。 苏炫之夹起一块梅菜扣肉，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咸中略带着一丝甜味，让人吃了口齿留香。 “那还用问，肯定是如意姑娘的好手艺呗！”李录事笑着说道，“我们少卿真是好福气，哪像我们只能饿着肚子闻肉香。” “一起吃吧。”苏炫之摇了摇头，看着他们垂涎欲滴的模样，指了指一边的碗筷。 “我就说如意姑娘想得最是周到，知道我们两个定然也饿着肚子。”王寺丞拿起筷子夹了蒸羊羔尝了一口，眯起眼睛说道，“真是太好吃了，多谢少卿，我们有口福了。” 回去的马车上，苏炫之望着琥珀说道：“怎么样？她说了没有？” “回禀世子爷，朱颜说她说是听了县主的两个丫头……”琥珀低声说道。 苏炫之揉了揉额角，原来如此。 他有些头疼，往后可要提醒玉莹县主好好管管自己的贴身婢女，要让她们管住自己的嘴，要不然，下回他可不会这么客气了。 “世子爷，您看……”琥珀低声询问。 “先把她关几天。”苏炫之沉思片刻说道，“别让她见人，关她几天她就老实了。对外就说让她先跟着朱嬷嬷学规矩。” “如意那里，你让周嬷嬷不要再让她随意外出。”苏炫之靠在马车壁上缓缓说道。 “是。”琥珀低声应道。 两日之后，恰逢休沐，景王妃特备请柬，邀玉莹县主至府中一叙，言明是为答谢上回她对清妍的照拂。 王妃暗自思忖，想要让儿子与玉莹县主多加往来，以便多多增进彼此感情。 玉莹县主携两名嬷嬷、四名贴身婢女，应约而至王府。 “真真拜见王妃。”她对着端坐上首的景王妃，端庄稳重地屈膝施礼。 “县主请坐。”景王妃笑容温和，示意白芍二人扶她入座。 “前次之事，多谢县主。若非有你，我家清妍怕是要受惊不小。”景王妃端详着这位容貌姣好的准儿媳，甚是满意。 “王妃言重了，不过是我分内之事，倒是如意姑娘受惊了，不知她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宋真真轻声问道。 “如意，她不过是受了些惊吓。倒是劳烦县主挂心了。”景王妃微微颔首，心中对她更为满意。 果真是大家闺秀，一言一行皆恰到好处。 “母妃，县主对如意关怀备至，还特意送了燕窝补品和金银首饰为她压惊。”苏炫之自外而入，身着白色狐裘，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华贵。 “世子……”宋真真起身施礼，双颊泛起羞涩红晕。 “如意怎敢劳烦县主如此厚待。”景王妃心中感慨，这玉莹县主的胸襟实非寻常女子所能及，既然她如此友善，自己也定当有所回报。 “王妃，如意姑娘照顾世子已然辛苦，我也仅是略尽心意。”宋真真面色微红，轻声说道。 “炫之，今日天公作美，你不妨携县主去后花园逛逛。”景王妃微笑着说道。 “县主，请……”苏炫之迎着宋真真向门外走去。 “王府中有许多银杏树，秋日必定美不胜收，只可惜如今已落叶凋零。”宋真真仰头望向高耸的银杏树，略带惋惜地说道。 “待到明年秋日，我再陪你一同观赏。”苏炫之沉声说道，“四季更替，王府中处处皆有景致。” “世子……”宋真真垂首，苏炫之的言外之意她明白，他是愿岁岁年年与她共赏王府风光。 “世子，县主，茶汤与点心已备好，皆是如意姑娘亲手所制。”周嬷嬷躬身禀报。 “哦，那她人在何处？”苏炫之往她身后看了看问道。 “如意姑娘说，她就不打扰世子与县主赏景了。”周嬷嬷恭谨答道。 青叶暗自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心想今日这黏人的狗皮膏药总算识趣，也亏得自家小姐还要假意对她示好。 苏炫之无奈摇了摇头对宋真真说道：“她这人就是这样，太过小心谨慎。” “世子，如意姑娘许是不想见我。”宋真真垂眸说道，“我们之间……如意姑娘是不是怕日后自己……” 她说得婉转，可苏炫之却听得明白。 他有意滞后半步，待她止住步伐，方轻声问询：“县主，倘若我娶你为妻，你将来可会善待如意？” 宋真真面色微红，郑重点头，见苏炫之面有喜色，遂又问道：“苏世子，你择妻之标准，莫非是正妻必须善待如意姑娘？” “如意与我自幼一同成长，我曾许诺会护她一生周全。故而我日后之妻，若容不下她，我断不会迎娶。”苏炫之缓缓说道，阳光洒落在他的面庞，为他俊逸的面容增添了一抹金色光辉。 宋真真含笑凝视他，可是放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攥住了帕子。 他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而且是当着她的面。 既如此，宋真真知晓自己要么舍弃他，要么就让如意彻底消失。 第33章 通房丧命 宋真真在景王府逗留的时间不长，她与苏炫之在后园稍作散步，便托词返回府邸。 临行之际，如意特意前来相送，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以谢她所赠之礼，又将自己亲绣的一幅红梅绣屏赠予她。 宋真真笑容温和，夸赞如意绣工精妙，对这幅绣屏甚是喜爱。如意见她喜爱，心中亦是欢喜，对她又增添了一分信任。 随后两日，景王妃亲自前往宋将军府提亲，宋将军府那边也欣然应承，景王妃便依王府规制筹备下定的聘礼。 王府众人皆知世子爷的婚事已然敲定。紧接着，府中二公子苏灿之的婚事也尘埃落定，女方乃是兵部侍郎王家的嫡幼女，只待苏炫之迎娶宋真真后，便操办婚事。 一时之间，府中既要筹备过年事宜，又要着手安排两位公子的婚事，府中众人皆忙碌不堪。 如意这两日也被王妃传唤，与苏灿之的几位通房侍妾一同制作些绣品。 苏炫之本不想让如意与她们共处，但拗不过如意的意愿，她担心苏炫之向王妃进言，王妃会认为她恃宠而骄，对她心存不满。苏炫之无奈，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苏灿之有个通房名唤芝兰，她是王府的家生子。她相貌清丽，性情温婉，与如意相处融洽。 那日，众人聚在一处，共绣枕套。芝兰端坐于如意身侧，轻声与她耳语。 “如意，还是你命好，世子爷对你关怀备至，玉莹县主亦是宽厚之人，你日后定当顺遂无忧。”芝兰面露艳羡之色，轻声说道。 “芝兰，我们身为侍妾，都是一样之人。我想着我们只需忠心耿耿，一心侍奉主子，安分守己，不争风吃醋，主子自会善待我们。”如意垂首说道，心中稍感宽慰。 有良善的主母，对她们这些人来说，委实重要，所幸玉莹县主对自己颇为友善。 “如意，我们却是与你不同。”芝兰压低声音说道，“前几日我听姨娘言及，待大婚前夕，要将我等尽数遣送，埋怨我们几个只会争宠善妒，带坏爷们。” 她紧咬下唇，神色略显落寞。 “你也知晓，我是王府家生子，若我归去，父母必定随意为我婚配小厮，我此后的日子……呕……”芝兰话至中途，忽地喉头一紧，掩口奔出。 “芝兰，你怎么了？”如意惊慌失措，匆忙跟着追了出去。 芝兰倚树干呕片刻，方缓缓抬头，强颜欢笑，对如意摆手道：“没事，不要惊慌，我不过是近日饮食不当，又受了些风寒，过些时日便会痊愈。” “你定要保重自身。”如意见她已无大碍，关切说道。 二人正欲折返，却见远处有一人徐徐走来。 “二爷，您怎么来了？”芝兰又惊又喜地迎了上去，脸上满是羞涩。 “我找你有事，随我回去。”苏灿之拉住芝兰的手，调笑看着她。 “那她们几个？”芝兰抬起手，指向屋子。 “无需理会她们。”苏灿之笑意盈盈，双手在芝兰身上轻轻摩挲，眼神却直直落在如意身上，轻笑着说道，“如意姑娘如今愈发端庄秀丽了，想来我家大哥对你多有照拂。” 面对他别有深意的目光，如意忙低头轻声说道：“二爷，婢子先去干活了。” 她走进房间，回头一望，只见苏灿之半搂着芝兰，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一连数日，如意都未再见到芝兰，心中疑虑渐生，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说她呀……”苏灿之那位新来的侍妾一边穿线，一边说道，“你与她关系匪浅，难道不知她……” “她怎么了？是否生病了？”如意心中有些慌乱。 “她被二爷逐出王府了。”那妖娆侍妾缓缓说道。 “逐出王府？”如意脸色一白，好端端的她怎会被逐出王府？那日二爷对她不是还很亲热吗？ “她呀……唉……莫要再问了，我们也不好说，总归是她惹怒了二爷……”那侍妾欲言又止，“她被逐出府时，已是奄奄一息，身下血流不止……二爷说她这是得了崩漏之症，怕是命不久矣……她也是……” “唔……”如意不禁失声，实难料到短短数日，芝兰竟罹患如此重病。 “姑娘们，他人之事，莫要多管，速将手头活计做完。”张嬷嬷踏入时恰巧闻得半句，赶忙截断她们的话语，皱眉言道，“祸从口出啊。” 如意蓦然忆起芝兰上次呕吐之事，复又联想到她的崩漏，心中一惊，面色霎时惨白，原是芝兰她暗自怀有身孕。主母尚未进门，她竟敢私自怀上孩子。 定然是她有了孩子，妄图留在二爷身侧，可是谁会因一个通房小妾的孩子，令正妻与岳家蒙羞，芝兰她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念及此处，她深知芝兰必死无疑。柳姨娘素爱颜面，断无可能留她性命。 如意略有兔死狐悲之感，通房侍妾在他们这些人眼中，根本算不上一条性命，即便有些人自己亦不过是个妾室罢了。 “如意姑娘，你不舒服吗？为何脸色如此之差？”那侍妾低声问询，又叹息一声说道，“我们这些如浮萍般的人，还是莫要妄想太多，如此方能苟活一世。” 那晚如意回到自己的小屋，心中甚是难过，芝兰本是良善之人，却因做了二爷的通房而命丧黄泉，若是当初二爷未曾瞧上她，日后她嫁与管事小厮，或许清苦些，但至少能安稳度日。 她又略感庆幸，幸而自己所跟之人乃是世子爷，否则，她定然也会被王妃逐出府去，亦或胡乱嫁人，艰辛一世。 “如意，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又在想些什么？”苏炫之进来时，就见她托着腮，神情时而悲怆，时而欣喜，不知在思索何事。 这几日好好将养了一阵子，如意整个人容光焕发，身上也长了肉，看上去更加娇媚动人。苏炫之忍不住上手将她抱在怀里，将头靠在她肩头，嗅闻着她身上的幽香。 “世子爷，若是婢子不小心做错了事，惹世子妃不高兴了，您会不会将婢子送走？”如意怯怯问道。 第34章 如意承欢 “如意，那要看你所犯何错。若你忤逆主母，设计陷害于她，我定然不会轻饶。”苏炫之抬头，一脸肃穆地说道，他自认并非宠妾灭妻之徒。 如意自知自己所言甚是突兀，不禁有些难为情，赶忙柔声说道：“世子爷，若婢子做出此等行径，岂有颜面求您宽恕。” “我的小如意断不会如此。”苏炫之凑近，在她唇上轻啄一下。 如意稍稍移开脸颊，心想自己必须与世子爷保持一定距离，他如此宠溺自己，终有一日自己会难以自持，心生妄想，那对即将进门的玉莹县主实在不公。 “怎么，是谁惹你不快了，告知于我，我为你出气。”苏炫之将她拥入怀中说道。 “并无此事，谁敢无故招惹婢子。”如意拨开他的手。 自从朱颜被关入柴房数日，又被苏炫之遣往外院做洒扫丫头后，那些昔日对如意冷嘲热讽的府中奴仆，再见她时皆是满脸谄笑，生怕开罪于她，遭世子爷惩处。 “他们这些人，也不看看你是谁的人，竟敢对你动手。”苏炫之面色一沉说道，“如意，是我先前未曾顾及你的感受，日后定不会了。” “世子爷，您对婢子实在是恩重如山。”如意心中暖意融融。 眼看着年关将至，世子爷即将大婚，日后与自己这般相处的时日怕是所剩无几了。 他与玉莹县主堪称天造地设，又情投意合，日后定然是一对琴瑟和鸣的佳偶，而自己置身其中，或许真的是多余之人了。 “如意，明日是你生辰，我为你备了生辰之礼，今夜你悄悄过来，与我小酌几杯可好？” 苏炫之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际，如意半边身子不禁有些酥麻。 “我们一同品尝你最爱的青梅酒。”苏炫之的舌尖有意无意在她耳边轻触，如意的脸早已涨得通红。 “世子爷，你莫要如此……当心被人瞧见……”如意挣扎着起身，拉着他的手向外走去。 “那你应我，否则我便留在此处。”苏炫之搂住她的腰不肯松手。 如意此刻仿若枝头熟透的果实，娇艳欲滴，令他看了不禁心生垂涎。 他正值青春年华，看得到却吃不到，着实令他有些难耐。 他有时也颇为诧异，自己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包括容貌出众的玉莹公主，可唯有如意能让他心生这般欲望。 看着苏炫之紧紧抱着她不肯放手，而他身上又显然起了些异样，如意只得咬唇颔首。 “如意，我等你，你今夜务必要来。”苏炫之喜出望外。 “你快些离去，莫要让人听见了。”如意轻声说道，“旁人还当我们在做何事呢……” “怕甚，你本就是我的人。”苏炫之得意地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晚间，如意踌躇不前，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深知苏炫之的醉翁之意，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如意姐姐快开门，世子爷给您送了衣裳。”喜儿在外头轻叩门扉。 如意刚刚沐浴完毕，身上散发着皂荚的淡雅气息。 闻听此言，她开了门，心中颇为诧异，不知世子爷为何要给她送衣服。 “平白无故送衣服作甚？”她沉声道。 “我亦不知，世子爷有令，命你今晚着此衣，他那边还等着你过去研墨。”喜儿年纪尚小，不明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 “放下吧，我知晓了。”如意转过身，双颊微醺，世子爷此举真是羞煞人。 喜儿放下托盘说道：“姐姐还请快些，我见世子爷似是颇为急切。” 如意的脸愈发滚烫，如被火烤一般，忙道：“知晓了，你且先回去吧。” 待喜儿出门后，如意面红耳赤地看了眼托盘里那薄如蝉翼的轻纱，终是咬了咬牙换上。 待她犹犹豫豫进了苏炫之的卧房，昏暗的灯光下，那人端坐于床沿，静静地凝视着她。 “世子爷。”如意羞涩地看着他，心中着实有些惧怕，毕竟她曾听芝兰颇为自得地提及过二爷每次都让她筋疲力尽，身上满是红痕，总是贪得无厌。 “如意，我已等你许久了。”苏炫之起身，徐徐走到她身旁，牵起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世子爷……”如意垂眸，微微撅起嘴。 昏黄的灯光下，那唇色宛如樱桃般娇艳欲滴，诱人至极，苏炫之的眼神愈发深邃。 他双手捧着她娇嫩的双颊，轻吻她那如花瓣般娇嫩的红唇。 “如意……”他的吻深情而虔诚，辗转缠绵。 “不是说喝青梅酒吗？”如意的面色涨红，她扭扭捏捏问道。 苏炫之微微一笑，从床头拿起一杯酒，缓缓饮下一口，笑着说道：“此酒甚佳，如意可愿一试。” 未等如意答话，他已将剩余半杯酒一饮而尽，而后俯身将口中的青梅酒渡到她口中。 如意仿若一条濒死的鱼，微张双唇，沉醉于这馥郁醇厚的青梅酒中。 “卿卿，此乃我赠予你的生辰之礼，你可欢喜？”苏炫之从枕下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双手微颤着将其挂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多谢世子爷，如意甚是喜爱。”如意只觉脖间传来一丝凉意，那芙蓉玉佩与她温润的肌肤相互映衬。 灯火闪烁不定，如意仿若看到了新婚之夜燃烧的大红喜烛。 洞房花烛，世子爷是否也会如今夜这般与世子妃…… 她紧闭双眼，不愿再去回想这些令她痛心的场景…… 她紧紧搂住苏炫之的脖颈，生涩地回应着，引得苏炫之情不自禁。 “如意，如意……”他轻声呢喃，手已悄然伸进她单薄的寝衣内。 他的小如意，已然长成他最为钟爱的模样，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在他悉心的呵护下，战战兢兢地绽放出最美的姿态…… “爷……”如意于睡梦中发出轻微的梦呓，苏炫之疼惜地吻了吻她的脸颊，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如意，你放心，我定会一生对你好。只是此生你只能为我的妾室。”他叹息一声，满怀愧疚地低声说道。 在这一刻，他突然对自己厌恶至极，也许，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为父王那样的人…… 苏炫之起身披衣，缓步行至窗前，伸手推开窗户，寒风裹挟着冷冽之气骤然袭来。 他以手抚额，脑海中忽地浮现出皇祖父昨日所言。 “炫之，此门亲事甚佳，玉莹县主实乃你的良配，你需好自为之！” 第35章 话中有话 今日深思，皇祖父所言似暗藏深意。 苏炫之不禁皱起眉头，当下储君之位尚未确定，朝中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皆伺机而动，而自己的父亲与瑞王当属最具竞争力者。 宋将军府乃朝堂新贵，手握兵权，景王府与之联姻，实乃双赢之局。 他深知，自己的婚姻之事无法自主，起初也只是消极推脱，然毕竟年岁渐长，终归还是要选一个自己能看得上的。 而玉莹县主恰是众人皆认可，自己亦觉满意的不二人选。 只是玉莹县主婚前颇为大度，对如意亦关怀备至，就怕婚后她会对如意不利。 望着仍在床榻间熟睡的如意，苏炫之心中略有不安，倘若日后如意生活不如意，他此生必将愧疚难安。毕竟他身为男子，难以顾及后院琐事，而如意性情柔顺，即便受苦，也定然不会诉苦。 苏炫之叹息一声，关上窗户，复又躺在榻上。 如意许是真的疲惫至极，依旧沉睡，看着她微微肿胀的红唇，苏炫之不禁自责自己有些鲁莽。 天刚蒙蒙亮，如意忽地惊醒，察觉自己仍睡在苏炫之的床上，挣扎着便要起身。 “尚早。”苏炫之翻身将她拥入怀中。 “世子爷，待到天亮，他们知晓婢子睡在您房中，定然又要诟病婢子勾引您了。”如意轻声说道，此时还有一事，令她心急如焚，她与世子爷已有夫妻之实，若不小心有了身孕，那可真是天大的罪过。 她可不想自己与芝兰一样被打落胎儿含恨而死。 “他们岂敢！”苏炫之沉声道，“你昨夜初经人事，还需多歇息，如意，你身上可还有不适之处？” “世子爷……”如意羞涩地转过头去，此等言语实难启齿。 “如意，你如今算是真正属于我了，我们二人之间，又有什么事不能说。”苏炫之轻轻将她的脸转过来，怜惜地吻了吻说道，“昨夜是我孟浪了，还望如意莫怪。” “你……”如意嗔怪道，“世子爷，婢子当起身了，还未饮那避子汤呢，等迟了，恐不好。” “何须饮那避子汤？此等阴寒之物，饮之伤身。”苏炫之轻抚如意脸颊说道。 前次周嬷嬷曾言，如意体质虚寒，恐不易有孕，况且仅此一次，岂能如此凑巧便怀上。 “不可，万一……”如意紧咬嘴唇说道，她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世事难料。 “不会的，你莫担忧，岂会如此凑巧。”苏炫之拥着她宽慰道。 “那日后在您大婚之前，我们还是莫要……”如意轻声说道。 “不可。”忆起昨夜的鱼水之欢，如意的声声娇喘，苏炫之的身躯又不禁躁动起来。 如意瞬间察觉他的异样，面红耳赤地说道：“世子爷，不可……婢子该起身了，您今日尚需当值。” 苏炫之紧紧抱住她的身子，不肯松手，唯有在如意身旁，他才会如此放纵自我，他耍赖道：“如意，让我再亲一下，否则，我不会放你走。” 如意如何能抵挡得住他，最终，自然是又让他得偿所愿了。 如意艰难地挣脱他后，在净室梳洗完毕，这才悄然返回自己的小屋。幸而此刻天色尚早，并未有人察觉。 转瞬新年已至，苏炫之与宋真真的婚事已然敲定，钦天监择定二月初六为良辰吉日。 景王妃甚是欢喜，连景王也对自家儿子选了玉莹县主深感满意。 正月初六当日，景王府设宴款待宾客，宋将军府身为亲家自然在受邀之列。 宴间，宋将军夫人对这位准女婿甚是满意，又对景王府的几位公子赞不绝口。 柳姨娘本不应出现在此场合，然因王侍郎一家也在，景王妃看在王爷的颜面上方才应允她与两位侧妃一同出席。 柳姨娘倒是颇为识趣，那日出席时她身着素淡，举手投足皆以王妃为尊，让人难以挑出错处。 “王妃，王府后院在您的操持下井然有序。”宋将军夫人颇为满意，她自己身为正室夫人，最厌弃那些以色侍人的狐媚之人。 “夫人谬赞了，我王府向来注重规矩，尊卑分明。”景王妃微笑着回应，目光却不经意地往柳姨娘处扫了一眼。 “如此甚好，我家真真向来温婉知礼，她这般宽厚，我只担心那些侍妾仗着与世子的情分恃宠而骄，不给我家真真面子，她脸皮又薄。”宋将军夫人话中有话地说道。 虽来时，宋真真已嘱咐母亲切勿与王妃谈论世子侍妾之事，然将军夫人心中始终有些不快。 想昔日瑞王妃言辞凿凿，若自家世子能娶县主为妻，必当为其遣散后院，以予她应有的荣宠。 可是如今景王世子已与真真定下婚约，却对后院之事只字不提，真真还不时送那小通房些许礼品。 她身为母亲心中颇为不适，遂借此次会面之机，将此事提出。 “夫人，您尽可放心，我家炫之不好女色，身旁仅有一自幼侍奉他的婢女，此女自幼父母双亡，孤苦伶仃，我家炫之念其侍奉周全，便收其为通房，亦算给她一个安身之所。其针线活甚佳，为人老实，日后县主嫁入府中，她定当竭尽心力侍奉。”景王妃笑着说道，“闻听县主对她颇为友善，我亦甚为赞赏。” “我家真真向来对人关怀备至，无论对谁，皆是如此性情。”宋将军夫人轻叹了口气，又道，“王妃，听闻府上二公子的婚期已然确定？不知二公子的侍妾你们作何处置？” “此事……”景王妃未料她竟提及灿之，遂微笑着说道，“灿之的通房侍妾不过寥寥数人，除一人突患急症亡故，其余皆是外来之人，待过些时日依旧发卖出去便是。” “如此甚好，毕竟外来之人侍奉爷们时日尚短，送出去倒也无妨，往后后院清清爽爽，倒也干净。”宋将军夫人面带微笑说道。 “夫人，若是……”景王妃心中了然她的意图，亦说道，“此事并非难事，过两日我便将她遣往清妍处，她那里恰缺一名大丫鬟。” 第36章 县主送糕 “王妃，我绝无此意，只是随口一言罢了。”宋将军夫人对王妃的这番话颇为不满，她面色微沉缓缓说道，“既是在府中，日后她与世子难免会时常碰面，倒成了……” 话至此处，无需多言，景王妃赶忙露出笑容说道：“此事我心中有数，定会还县主一个清静的后院，我王府定会公平对待。” 宋将军夫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忽地想起女儿的嘱托，忙笑着说道：“王府之事，王妃与世子自有定夺，只盼世子与我家真真日后幸福和睦，其他的我别无所求。” “夫人尽可放心，县主如此温柔贤淑之人，谁会不喜爱，我每次见到她都喜爱至极，日后她嫁过来，我定会如亲女般待她。”景王妃笑容满面地说道。 临风居内，青叶与青果端坐于如意屋内。 今日宋真真并未前来王府，婚期已定，她不便再在婆家现身。那两个丫头是随将军夫人一同前来的。 “二位姐姐，有劳你们前来看望我。”如意笑着说道，“世子与县主的婚期已定，我只盼着县主早日嫁过来，也好安心服侍她。” “我们县主最为心善，今日特命我们二人前来探望姑娘，还为你送来了几盒糕点。”青叶看了看屋内的陈设，笑盈盈说道。 “如意姑娘上次受惊，我们县主可是忧心忡忡。”青果接着说道，“她常说如意姑娘是自幼服侍世子的，与他人自是不同。” “多谢县主与二位姐姐的厚爱。”如意心中倍感温暖，县主虽未亲自前来，却如此关怀她，着实令人感动。 “喜儿，快去将糕点打开，让二位姐姐先尝尝。”如意见那两盒糕点包裹得极为整齐，一看便是从外头买来的上等佳品，忙叫喜儿把糕点摆好。 “如意姑娘，不必客气，我们稍坐片刻便走。”青果摆了摆手说道，“姑娘这屋子，看着倒是颇为雅致，家具陈设亦比外头的小姐闺房更为讲究，想来世子对你的确是另眼相待。” “姐姐莫要误会，我本不住此屋，只因前些时日身体欠安，周嬷嬷才安排我居住在此，这屋子较为温暖。待我身体康复，自当搬回自己的小屋。”如意赶忙解释，生怕玉莹县主误会自己恃宠而骄，越矩住这般好屋子。 “咦，此处怎会有如此多的账簿，莫非如意姑娘还代世子爷管理产业不成？”青果看到案几上的一大摞账册，惊异地问道。 这些都是前几日世子名下各家铺子呈上来的上年账簿，自数年前起，便是如意帮忙核对账目。 然而，如意此刻并不想让玉莹县主的人知晓此事。毕竟她深知，没有哪位主母会愿意自家夫君的侍妾为其管账。 她微微一笑，摇头说道：“青果姐姐想多了，这些账簿不过是暂时放置于此，世子近日繁忙，待他得闲，自会查看去年的收成。” 原来如此，青果轻点了下头，心中暗自思忖，她不过略通文墨，怎会连算账都懂，这些皆是如自家姑娘那般的嫡女，将来要嫁入名门望族为正妻执掌中馈才需学习的，她一个小丫头又岂能知晓这些。 一旁的青叶有些轻蔑地瞥了如意一眼，不过是仗着长相清秀，从小与世子一同长大，她这种人还配给世子管账，青果这是太抬举她了。 然而无论如何，她也不过是秋后的蚱蜢罢了。县主嫁过来后，即便要给世子爷纳妾，也只能是她们这些县主的贴身婢女，念及此处，青叶忆起那风度翩翩、矜贵自持的世子爷，心中不禁为之一颤。 “如意姑娘，此乃县主对你的一番心意，她有言在先，你需自行慢慢享用，切不可转赠他人，以免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青叶正色说道。 “知晓了，我定会慢慢品尝的。”如意连连点头，眼眶微微湿润。 玉莹县主对她着实真心，唯恐她不舍得吃，还特意传话于她。 待两个丫头离去后，如意凝视着这两盒包装精美的糕点，小心翼翼地打开瞧了瞧，一盒是金灿灿、香气扑鼻的桃酥，一盒是如云朵般绵软的桂花糕。 “喜儿，你来尝一块。”如意微笑着唤她。 “如意姐姐，这是县主赐予你的，我不便受用，你切莫辜负了她的美意。姐姐，我着实为你感到欣喜，得遇县主这般贤淑大度的主母，日后你便无需忧心了。”喜儿喜笑颜开地说道。 “是啊，我实乃幸运之人。”如意拾起一块桃酥送入口中，又香又脆，甚是美味。她不知不觉间多吃了两块。 望着这堆积如山的账簿，如意吩咐喜儿关上房门，从柜子里取出小算盘，仔细核对起来。 这些账目皆需尽快核对完毕，审视那些铺子，去年的进账颇为可观，较前年的收入更胜一筹。 “如意姐姐，你稍作歇息，先把燕窝喝了，周嬷嬷说了，玉莹县主送来的燕窝皆是最上等的，有些人家即便有钱也难以购得。”喜儿端着一盅燕窝置于如意身旁，面带笑容地说道，“我瞧着姐姐近日面色好了许多，似乎略略丰腴了一些。” 忆及昨夜世子爷将她搂入怀中，言她如今更加丰盈了，如意的面色不禁泛起一丝红晕。 这人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些稀奇古怪之物，于夜间与她行房时使用，声称如此便可避免她受孕。提及此事，着实令人羞涩。 “知晓了，小管家婆。”如意轻声嗔怪，缓缓端起燕窝饮下。 待晚间苏炫之返回寝居后，如意将玉莹县主送糕点之事告知于他。 苏炫之微笑着轻点她的鼻尖说道：“如此一来，你可放心了吧，我曾说绝不会看错人，玉莹县主果真是贤良之人。日后你只需尽心侍奉，她定然会与你亲如姐妹。” “世子爷，婢子的命可真好，得遇您与玉莹县主，是婢子前世修来的福分。”如意含泪说道，“婢子盼着玉莹县主早日过门，也好全心全意侍奉她左右。” “傻丫头。”苏炫之亲昵地将她拥入怀中。 “世子爷，那些账簿婢子看得差不多了，稍后，婢子向您详细禀报。”如意自他怀中探出，心中倍感踏实。 “不必着急，我先去换身衣裳，再去母妃那里。”苏炫之柔声说道，“婚事尚有一些事宜需我定夺。” 第37章 想要送走如意 “那世子爷，您快去吧，婢子为您更衣。”如意含笑说道，“世子爷您娶妻可是头等大事，万不可怠慢了玉莹县主。” 苏炫之换好衣裳，面带喜色，近来诸事顺遂，他心情颇为舒畅。 “母妃。”他拱手作揖，向景王妃行礼。 “炫之，”景王妃见儿子心情不错，面露欣慰之色，她轻抬玉手，示意他在自己身旁坐下，柔声说道，“这几日婚事的筹备已近尾声，锦棠园的喜房也已布置妥当。” “母妃费心了，为儿子的婚事殚精竭虑。”苏炫之抬眸望向母妃，知她素重颜面，于婚事安排上事无巨细，务必尽善尽美，见她面容略显疲态，苏炫之由衷感激母妃的全心付出。 “炫之，你是我独子，你的婚事母妃自是希望隆重盛大。”景王妃缓缓说道，“今日，宋将军府夫人前来，她对婚事的安排亦颇为满意，只是……” 看着母妃有些为难的眼神，苏炫之眉心微蹙，低声问道：“只是哪里他们还不满意？” “炫之，你也知晓灿之的婚事紧随你之后，他房中原本有几个通房侍妾，近日除了那因急症过世的芝兰，其余几人皆被柳姨娘发卖了。”景王妃沉凝道，“再者，昔日你那位婶母横插一脚向将军夫人提亲之时，也曾许诺若润之娶了玉莹县主，必会为她肃清后院。” “母妃，他们莫非是要我遣走如意？”苏炫之面上的笑容渐敛，他冷声道。 景王妃微微颔首道：“此事母妃已经应下了，毕竟县主身份尊崇，我们自当给她应有的体面。” “应有的体面？”苏炫之抿唇反问，“这是将军夫人之意，还是玉莹县主之意？” “这个……炫之啊，母妃知晓如意伴你已久，你对她自是有情，可是你要知道哪个主母愿自家夫君有个自幼相伴的妾室啊！”景王妃的眼中渐起雾气。 “母妃，这定然不会是玉莹县主之意，当初我与她议亲时，曾言明，若是她容不下如意，这亲事便作罢，彼时，她是应允的。”苏炫之冷声道，“她是个宽厚之人，今日她虽未过府，却遣了贴身婢女探望如意，还特特送了糕点给她，可见她对如意也是喜欢的。” “竟有此事！这玉莹县主当真贤良淑德，炫之，你定要好好珍惜她。”景王妃满脸惊愕，“她对你如此，实在是爱屋及乌，为了你，她才对如意这般好，你万不可因一个如意而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赤诚之心啊。你且试想，有哪个女子甘愿真心对待夫君的爱妾？” 苏炫之心有所动，赤诚之心？ 若真如母妃所言，自己确实有负于她，然而若要他送走如意，那是断无可能之事。 他可以用其他方式补偿她，赐予她应得的荣华富贵，给予她无上的尊严，将自己所有的财富皆赠予她，让她多诞下几个自己的子嗣，诸如此类…… “炫之，母妃想过，若是玉莹县主果真不介意如意，是否可以先将如意送至田庄暂住一段时日，待你们新婚之后，有了子嗣，再将她接回，你意下如何？”景王妃见儿子神色略有松动，赶忙趁热打铁地言道，“如此一来，她的颜面得以保全，如意也可长久侍奉于你，若是日后为你诞下一儿半女，她的后半生也算有了依靠。” “母妃，此事容儿子再斟酌一番。”苏炫之揉了揉眉心，沉凝说道，“在尚未定论之前，还望母妃切莫轻举妄动。” “好，只是你需尽快拿定主意，长痛不如短痛，倘若你犹豫不决，或许两个女子皆会因你而伤心。”景王妃苦笑道。 她凝视着高大俊朗的儿子，忆起自己往昔所受之苦，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无论儿子是否应允，她都要将如意送走。 否则，新婚夫妇之间横亘着这样一个人，任是哪个女子都会心寒。 “母妃，此事万不可与如意提及，她方大病初愈，我恐她难以承受，您也知晓，她是个实心眼的人，自跟随我以来，满心满眼皆是我……”苏炫之颇感左右为难，权衡玉莹县主的处境，暂时送走如意，兴许是最佳之选。 “不必担忧，母妃自有分寸。你先行回去吧，你与玉莹县主的婚事，你皇祖父、你父王皆颇为重视，这桩婚事，绝不能出现半点纰漏。前些日子，我们送去的聘礼，绵延十里，轰动全城，众人皆称赞你们二人堪称天造地设。”景王妃沉凝说道，“能迎娶玉莹县主，实乃你之幸事。” “母妃，儿子自然明白，玉莹县主她很好。”苏炫之轻声说道，“温婉端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与儿子志趣相投，委实是良配。” “你知晓便好，回去之后你好生斟酌，早点下定决心。”景王妃深知儿子心中已有定论，此事无需赘言。 回到临风居，如意见他神色略显疲惫，思忖他定然是累了。 “世子爷，您累了吧？今夜早些歇息，婢子为您按揉一番。” 如意为他除去外衣，又扶着他在床榻边坐下，轻声劝慰。 “如意，若我一日不见你，我该怎么办啊？”苏炫之凝视着如意，鼻尖微酸。 “世子爷，您怎会如此言语，如意是您的婢女，如意此生都会侍奉您左右，除非世子爷，您不再需要如意了……” 如意的话尚未说完，便被苏炫之紧紧拥入怀中。 “如意，如意，我们要永世相伴，此生不离不弃。”他声音低沉，将怀中女子紧紧抱住。 “世子爷……”如意轻声呼唤，身上的衣裳已被扯破。 “如意……”苏炫之封住她的唇，有些失控地唤着她的名字。 “不要，世子爷……”如意奋力挣扎，她惧怕如此的世子爷。 “给我，如意……”苏炫之不顾她的反抗，褪去她身上仅剩的一件肚兜…… 第38章 撞破丑事 “不要……”如意双手抱胸，可止不住春光外泄。 她不知道世子爷今夜为何像疯了一般如此癫狂。 “如意，如意，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让我好好疼你……”苏炫之一边忙碌不停，一边叫着她的名字。 “世子爷，你别这样……” “叫我炫之……如意……乖……” “世子爷……”如意仰起头攀附着他的双肩，声音已经破碎。 “乖，快叫……”黑夜里，他的声音如同最好的药，让如意迷醉。 “炫之……”如意像是中了蛊，不由自主地叫道。 “如意，乖乖，夫君疼你……”苏炫之猛得吻住如意的唇，无比珍惜地与她温柔交缠。 他只知道此刻的如意，全身心地属于他，她是他的如意。 翌日清晨，如意醒来时，苏炫之笑着看她，低声说道：“如意，你放心。” “世子爷，昨夜里你没有……婢子想着还是喝了避子汤吧？要是……”如意摸索着要去取里衣。 “等一等，我让喜儿给你送过来。”苏炫之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声说道。 “避子汤？”如意眨了眨眼睛。 “傻瓜，你昨夜的衣衫都让我撕破了……”苏炫之暗暗笑道。 “都是你……世子爷，让喜儿知道，丢死人了……”如意又羞又恼地钻进被窝里不敢探头。 “唔，这样好了，下一次换你将本世子的衣衫撕了好不好？”苏炫之调笑着将人从被窝里捉出来，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我才不要……”如意羞得满脸通红，拽住他的手说道，“世子爷，婢子还是喝了避子汤吧？要不然万一……” 她不敢往下说，想起芝兰的下场，如意不寒而栗。 “我说不用喝就不用喝。”苏炫之拍了拍她的头起身说道，“没事儿的，乖，听话。” “可是万一……”如意心中忐忑不安，这种事可是不好说。 “不会的，你放心吧……要是你真的不放心，我就让周嬷嬷把避子汤给你送过来。”苏炫之看着她惊慌失措的小脸，终于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不一会儿，喜儿带着换洗的衣服，周嬷嬷端着一碗汤药进了屋子。 如意红着脸穿好衣服，将那满满一碗避子汤咕嘟咕嘟都喝了。 “姑娘，你慢点喝。”周嬷嬷低声笑道。 “我怕迟了，药效不起作用。”如意羞涩说道。 “不会的，姑娘且放心，这避子汤药效很不错。”周嬷嬷笑盈盈说道，端着药碗出了门。 她暗暗喟叹一声，如意这是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怕是难以有孕了，只是世子爷嘱咐了，这件事不许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如意。 她刚刚送去的汤药根本不是什么避子汤，而是普通的补汤。 世子爷说过，若是如意再喝了那寒凉的避子汤，那就会雪上加霜，往后她的子嗣会更加困难。 可怜世子爷对她的一片爱心。周嬷嬷一直知道世子爷没有碰过如意，他只是怜惜她还小，怕她受苦。 眼看着世子爷婚期已近，如意也满了十七，他才收用了她，看着他们两个这副羞涩模样，不知道两个人有多恩爱啊，可惜…… 周嬷嬷不禁又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说如意命好还是不好，哎…… 趁着今日有空，如意一鼓作气将那些剩下的账册都看完了。 “总算是全部看完了。”如意揉了揉酸胀的腰，起身吃了几块桂花糕，又喝了喜儿送过来的燕窝，这才活动了下筋骨。 “如意姐姐，你算完账了？”喜儿提着茶壶进来，见如意正在活动筋骨，笑着问道。 “嗯。”如意转过身，接过她手中的茶壶放在桌上说道，“我这里不用你服侍，大过年的，你去找相熟的伙伴玩去吧。” 喜儿正要点头，突然见她脸颊上有块红痕，忙伸手去擦。 “咦，怎么回事？”喜儿诧异问道，“如意姐姐，你脸上怎有个红痕？” 如意心想定是昨夜世子爷太过荒唐，在自己脸上留下了印痕，她又羞又恼捂住脸说道：“没事儿，你去玩吧，等下就好了。” 等喜儿一走，她磨磨蹭蹭坐到妆台前对着铜镜偷眼一看，果真在眼角下方有一块红痕。 她伸手摸了摸，不痛不痒。 真是奇怪，世子爷向来不会在她脸上手上弄出些让人猜忌的红痕，昨夜定是他…… 想起昨夜的他诱哄着自己叫他炫之，如意双颊绯红。 她手忙脚乱地从妆台格子里取出些水粉，扑了一些，遮住那碍眼的红痕。 还好还好，这会儿看上去不太明显了。应该等过两日就会消退。往后，她要尽可能避开他，想着他婚期已近，自己还是要少与他卿卿我我，到底玉莹县主对自己这般好，她也要多为她着想。 想着这段时日要紧的事都做完了，不如去主院问问王妃，是否还有其他她能帮上忙的事儿。 她与周嬷嬷说了一声，便一个人往主院而去。 刚走到拐角处，只听有人在树林那边说话：“过来，宝贝，这阵子爷身边没人，正是空虚之时，不如你来陪陪爷？” “不要，二爷，这里人来人往，若是被人听到……” “听到什么……来……让爷亲一个，你这小嘴抹得这么红，不就是来勾引爷的……”男人低低笑道。 “二爷……” “啧啧……” 如意顿住脚步，进退两难。 她一下子就听出了那男子是府中二爷苏灿之，那女子便是主院二等丫头春鸢。 要命，他们两个也不避着人，大白天的偷情。 她蹑手蹑脚正要往后退。 “二爷，您倒好，将身边的侍妾都遣散了……唔……轻一点……”春鸢娇喘吁吁地说道。 “宝贝，”苏灿之笑道，“怎么样，日后爷问王妃讨你过去做个正儿八经的姨娘？” “爷，婢子哪有如意好命，世子爷对她多好，这会子还留着她，要是我是玉莹县主，还不得心里硌得慌。”春鸢瓮声瓮气地说道。 “哼，不过是个下贱的婢女，我那世子大哥倒将她当成了手心里的宝。想来她……这胸……这小腰……还有那不谙世事的眼神……呵呵……”苏灿之笑得淫邪。 第39章 心怀愧疚 “二爷，你……”春鸢有些吃醋。 “宝贝，还是你得爷的心……” 如意在心中啐了一口，真是个下流无耻之人，想起上回他看她时露骨的眼神，如意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二爷，等你娶了妻，你可要……” “放心，爷定会向王妃讨要你，你这个迷人的小妖精，爷恨不得将你就地正法。” “爷，你可不要反悔……若是婢子有如意一半的运气就好了。” 如意不想再听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去。 “你别羡慕她。爷告诉你句真话，即便我那世子大哥再想留住那小通房，王妃也未必会答应，哼，你等着瞧，王妃定会送走她。” “呀……那世子他怎么肯，那可是他心尖上的宝贝……” 如意听到他到说王妃定是会送走她，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子有些站立不稳，冷风吹过来，她只觉得刺骨寒冷，眼前似乎蒙了一层雾气。 树林里发出“咔嚓”一声，她再不敢逗留，脚步虚浮地往回逃。 回到临风居，她的一颗心仍旧噗通噗通乱跳，好不容易回到屋子里，她一屁股坐在了床榻边，浑身的力气仿佛早已被抽干。 怎么办？怎么办？ 她双手紧紧拽住衣角，只觉得天就要塌了。 怪只怪自己想得太简单，王府终究讲求规矩，玉莹县主虽然大度，可王妃总要给宋将军府面子。 尤其二爷他已经遣散了侍妾，若是世子留下她，那不是明摆着让将军府与玉莹县主脸上无光吗？ 世子爷再怎么对自己好，总不能因为自己而伤了与王妃的母子感情，更何况世子爷是个顶顶孝顺之人。 如意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突如其来的恐惧让她簌簌发抖。 若是自己真的被王妃送走，等待自己的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命运。 想起上回在公主府赏花宴听到的通房丫头被配给比她年长十多岁的杀猪屠夫，如意心中更加惊惧。 若是她也落得这般下场，还不如让她去死。 她想着王妃最是宽厚，不如她去求求王妃，让她重新做回一个普通的婢女，只要能让她留在王府，她怎么都愿意。 “如意姑娘，今晚世子爷要晚点回来，他要陪县主去看烟火。”周嬷嬷在外头轻轻叩门。 “知道了，谢谢嬷嬷。”如意站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冲着周嬷嬷说道。 她知道宫中春节有放烟火，从前世子爷都借故不去，今年他定了亲，再怎么样也要陪着玉莹县主共赏烟火。 “哎，如意姑娘你的脸怎么一块红一块白的，莫不是吹了冷风？”周嬷嬷惊声叫道。 “嬷嬷，我刚刚在门口站了会儿，许是脸冻到了。”如意这会儿哪还顾得上自己的脸，她伸手在脸上搓了搓。 “不对啊，你这手怎也是……”周嬷嬷走上前来拉起她的手，脸色变得分外凝重。 如意往手上瞧去，果然手背上也有几道颇为明显的红痕。 这是怎么了？ 她按了按手背，只觉得并无什么异样。 “没事，嬷嬷，我这皮肤向来不是很好，定是因为吹了冷风的缘故。”如意柔声说道，“嬷嬷您放心。” “那就好，这阵子府医也回去过年了，我怕万一要请医恐是不太方便。”周嬷嬷见她这般说，心才放了下来。 她可是知道自家世子爷对如意姑娘正是如胶似漆之时，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 等周嬷嬷走后，如意靠在床榻上想了又想，很是没有头绪。 宫中。 衣香鬓影，笑语晏晏。 宋真真裹着红狐裘，手中捧着小手炉缓缓而来，在一众贵女中很是出色。 “县主。”苏炫之温声叫道。 “世子，唤我真真即可。”她嫣然一笑，神色端庄。 也罢，下月即将成婚，再如此称呼县主确有不妥。 既已选定了她，自当诚心待她，毕竟要与她共度此生。 苏炫之便顺其心意唤道：“真真，今夜的你较往昔更显娟丽动人。” 宋真真娇羞垂眸，红色狐裘衬得她面若粉霞。 伴着阵阵喝彩声，幽蓝天幕绽放出朵朵绚烂烟花。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宋真真轻声吟颂。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苏炫之转身看她，伸手轻握她的手。 “世子，此乃我最钟爱的词句。” “我亦如此。” 苏炫之看着眼前女子温婉端庄，又与他心有灵犀，实乃难得的良缘。 他想这辈子他也算是心想事成，往后有娇妻美妾相伴，也不负此生了。 “真真，你放心，我这辈子除了如意再也不会纳其他的妾室。”苏炫之握住她柔软的手，低声说道。 如意？ 宋真真只觉得滚烫的心似是被浇了一桶冷水，良辰美景，情侣私语，如意却像是横亘在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真真，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苏炫之沉声说道。 宋真真微微垂首，掩饰心中的怒火。 苏炫之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以为她是含羞了，忙伸手替她拢了拢滑落肩头的红色狐裘。 “世子，如意她，你放心，我也会真诚待她。” 宋真真抬眸，水眸盈盈，似有万般星辰。 “真真，你真好。”苏炫之轻轻拥着她，她身上有馥郁芳香，那是如意身上所没有的。 有那么一刻，他有些心猿意马，怀中美人温香软玉，又与他心意相通，若是没有如意，他也许会真心爱上她吧？ 苏炫之心中忽然有些愧疚，因为如意，往后他给她的爱会所剩无几。不过她是她的妻，他会一辈子尊重她，怜爱她。 “炫之，今日佳人相伴共赏烟花，好不快哉。”身后传来男子清冷的声音。 苏炫之放开宋真真，回首看他。 “小皇叔。”他躬声叫道。 “炫之。”苏策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淡淡说道，“眼看着你就要娶妻生子了，真是时光匆匆。” “小皇叔亦需努力啊。”苏炫之低声笑道。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人生哪有处处圆满。炫之，你可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苏炫之转身离去。 苏炫之望着他略显孤寂的身影，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何意？ “殿下就是风趣。”宋真真望着他的背影说道。 “走，我们去那边，这里人太多了。”苏炫之笑容温和，携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世子。”书香从人群外挤进来对着苏炫之略显焦灼地轻声叫道。 第40章 自请离府 “何事？”苏炫之深知书香若无事，断不会来此寻他。 “世子爷，如意姑娘她……”书香察言观色，瞥了眼不远处的宋真真，压低声音道，“她突然身患怪疾，周身布满红痕，周嬷嬷唯恐她万一有个不好，特意差人来找奴才。” “早上还好好的，怎就无端生出此等奇奇怪怪的病症，可曾请过大夫？”苏炫之眉头微皱。 “府医还乡过年了，周嬷嬷担忧此刻外出请大夫，王妃知晓后，会怪罪如意姑娘她恃宠而骄……”书香面露难色。 “除此外，可还有其他症状？”苏炫之轻声问道。 “奴才不知，周嬷嬷只说看着很是骇人。”书香嘟囔道。 “你告知来人，待我回去再说，想来一时半刻应无大碍。”苏炫之挥挥手，心中略感烦躁，暗想些许小病便如此急切地入宫寻他，也不瞧瞧当下情形，周嬷嬷身为老人，怎如此不懂规矩。 书香应声而去。 “世子，府中可是发生何事，我似是听到如意姑娘的名讳，莫非她有何不妥？”宋真真见他转身，面色微沉，关切问道。 “无妨，不过是些许琐事罢了。”苏炫之微微一笑道，“真真无需忧虑，我们往那边去，那边观景更佳。” “果真无事？若是有事，世子尽可先行离去，我们日后机会尚多，以后再一同赏烟花也不迟。”宋真真满脸忧虑，轻声说道。 在远处灯火的映照下，苏炫之只觉今夜的宋真真分外明艳照人，她那灵动的双眸仿若会言语。 “真真，你真是……”苏炫之握住她的手，心中的愧疚愈发浓烈，低声道，“真真，那我先回去看看，如意胆小，我恐她受惊。待他日我再向你赔罪。” “世子说笑了，我又不是那等动不动就拈酸吃醋之人，往后如意姑娘与我都是姐妹……”她收住口，手指缠绕着腰带，双颊绯红，一副小女儿羞怯姿态。 “要不，我还是不走了。”苏炫之定定看着她，心间涌起一股暖意，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分从未有过的悸动。 我苏炫之何德何能能娶她为妻。苏炫之伸手握住她的手，下定决心，今夜要与她看完这场烟花。 临风居内，周嬷嬷看着满脸满身都是一道道的红痕的如意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中午看着还好，怎这会儿却变得越发严重起来，她终究忍不住偷偷叫了外院的小厮给世子传话。 她怕如意万一有个不好，世子怪罪下来，她当不起。 “嬷嬷，没事的，睡一觉或许就好了。”如意摇头说道，“我有些累，我先睡了。若是世子回来，您和他说一声，就说我早点睡了。” 如意只觉得浑身疲倦，一会儿功夫就沉沉睡去。 周嬷嬷嘱咐喜儿，让她千万守在如意身边，万一有事也好去叫她。 喜儿坐在床榻对面，心里很是担忧，自己不过是出去了半天，怎如意姐姐就这样了。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如意，不时探头抚摸她的额头。 夜越来越深了，喜儿到底是小孩子，支着头打起瞌睡来。 苏炫之与宋真真两个看完烟火后，他又送她回了将军府，这才意兴阑珊地回到了王府。 “世子爷您回来了。”周嬷嬷带着几个小丫头迎了上来。 “如意她如何了？”苏炫之蹙眉问道。 “世子爷，如意姑娘已经早早睡了，她说有些累。”周嬷嬷低声答道。 “她可有发烧？”苏炫之揉了揉眉心说道。 周嬷嬷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是说她并无大碍，那今日之事是她让你传话与我，还是你自己的主意？”苏炫之凝视着周嬷嬷沉声问道。 “世子，是老奴，老奴想着如意姑娘平白无故起了红痕，老奴怕……”周嬷嬷低声解释。 “嬷嬷，你也是王府的老人家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要我教吗？你居然为了一件小事，劳师动众来宫中传话，幸而玉莹县主良善，要不然她会怎么想如意呢？”苏炫之听她这么说，心中的潜藏的怒意消了一半，果然如意不是这种人。 “世子爷，是老奴的错，老奴往后再也不敢了，还请世子爷责罚。”周嬷嬷知道自己这是做错事了，世子从来对她很是尊重，今日当着丫头的面斥责她，让她脸上无光，更加羞愧地低下头去。 “下不为例。”苏炫之一甩衣袖往寝居而去。 周嬷嬷舒了口气，看着世子爷的背影，心里有些不知所措，看来世子爷对如意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看重。 也是，世子爷人中龙凤，如意不过是个卑微的小丫头，能得世子的青睐，也算她运气好，可她再怎么样，还能越过玉莹县主去？ 她摇了摇头，哎，自己这是老背晦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没有看懂。 苏炫之见如意房中的灯还亮着，忙推门进去，见小丫头喜儿正抱着椅背打瞌睡，如意则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灯光下，她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哪里有周嬷嬷所说的满脸满身都是红痕。 “喜儿，你出去吧。”苏炫之低声叫道。 喜儿一激灵醒了过来，朝着苏炫之行了一礼，见如意睡得正熟，她才放心地出了屋子，又将门轻轻带上。 许是因为说话声，如意醒了，见苏炫之坐在床榻边看她，她连忙捂住脸，怯怯说道：“世子爷，您回来了啊，别看，婢子脸上都是红痕。” 苏炫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世子爷，婢子是不是很丑？”如意眼里蓄满了泪水。 “不过是有些红印子罢了，你又何必哭哭啼啼。”苏炫之突然有些烦躁，他转过脸不去看她。 如意闻言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那些可怕的红痕已经退了一大半，她又惊又喜地说道：“世子爷，太好了，婢子这是好了。” “以后没事不要出去吹冷风。”苏炫之站起身来低声说道，“你这是起的风疹吧，没事了，好好睡吧。” 如意没有听出他的无奈，突然想起今日听到的话，她坐起身扑过去抱住苏炫之的腰含泪说道：“世子爷，您就要大婚了，婢子求您还是把婢子送走吧。” 第41章 不要无理取闹 “你说什么？”苏炫之本来心已经软了，可听到这句话猛的回过头来说道。 “世子爷，如意自知位卑，不如自请离去。”如意咬着牙说道。 她不想告诉他她听说王妃要送走她，她不想他们母子两个因为她产生龃龉。 “好好的，你闹什么？如意，是不是爷对你太过宠爱？”苏炫之心中很是不满，他费尽心机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她却轻飘飘说出这句话，岂不是吃定了自己绝对不会放手。 “世子爷，婢子是真心的，您对婢子的好婢子岂会不知，可是婢子不想您为难，玉莹县主金枝玉叶，不能因为婢子的私心，让她受委屈。”如意扑闪着大大的杏眼，泪珠子一颗颗往下落。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苏炫之的心一痛，反身将她抱在怀里。 “如意，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你只要乖乖听话，爷会护你一生一世。你放心，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可能把你送走。”苏炫之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温声说道。 “可是世子爷……”如意在他怀里虽然觉得安心，可是她闻到了她身上馥郁的芳香，那是玉莹县主的味道。 她的心里有着淡淡的悲伤，她知道即便她不走，也许慢慢的，世子爷与她之间再不会如此亲密无间。 “不许再说了，好好睡一觉，若是你明日还不好，我带你去医馆。” 见如意柔顺地俯在他怀中，苏炫之吻了吻她的发顶，心里想着原来乖巧的如意也会使性子，耍些小花招引起他的关注。 罢了罢了，他早就看出来那些红痕不过是她自己用手抓的。这拙劣的伎俩怎瞒得过他大理寺少卿的眼睛。 小作怡情，况且如意还是头一次这样，就当是她爱极了他，他就照单全收吧。 两个人抱着柔情蜜意了好一会，苏炫之为如意擦干眼泪，低声说道：“乖，以后可不许这般作践自己，爷心里有你，知不知道？” 如意知他误会了，可她却无从解释，只好乖巧地点了点头听话地睡下了。 第二日，如意醒来只觉得头很痛，全身都不舒服。 “如意姐姐，你醒了。”喜儿听到动静从外间进来，替她撩起帐幔。 “喜儿，什么时辰了？”如意坐起身问道。 “姐姐……”喜儿惊声叫道，“你脸上……呀，这是起了脓包？” 如意心头一惊，她本就觉得脸上有些不舒服，没想到居然起了脓包，明明昨夜里自己的红痕已经消退了。 她慌忙起身查看，果然铜镜里的那张白皙如玉的脸上有好几颗又大又肿的包，有几颗已经开始化脓。 而自己手上，身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红疹。 “如意姐姐，你别怕，我去叫周嬷嬷。”喜儿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直打鼓，这么大的脓包即便是治好了，那也会留疤吧，要是…… 她不敢往下想，急急忙忙去叫了周嬷嬷。 周嬷嬷本以为她小孩子咋咋呼呼的，又因为昨夜被世子教训了几句，也没怎么当回事。 “嬷嬷，这可怎么办？”喜儿急得直跺脚。 “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让如意姑娘好生歇息，今日吃的清淡些。”周嬷嬷不以为意地说道，“起几个红疹不要大惊小怪，大正月的别哭丧着脸，让主子不开心。” “可是，嬷嬷，这回……嬷嬷，还是求着世子……”喜儿还想再说，却见周嬷嬷已经冷下了脸，她只好瘪着嘴失望地回去了。 “如意姐姐……嬷嬷说了让你今日好生歇息，饮食上清淡些，世子爷他有事，还是不要劳烦他了。”喜儿挤出一丝笑容温声说道。 “别去叨扰他，没事儿的，许是这几日吃得有些油腻，又吹了风，过两日便好了。”如意颔首说道，心里有些淡淡忧伤。 “姐姐……”喜儿欲言又止，“你可千万不要用手去抓，若是抓破了，留了疤可就不好了。” “喜儿，没事，我知道的。”如意温声笑道，心里却很是忐忑，这么丑的一张脸，世子爷见了定是会嫌弃她的。 心慌意乱地躺了一天，等到晚上，如意身上越发不好了。 这回喜儿没有去找周嬷嬷，而是在临风居门口等苏炫之。 傍晚，苏炫之总算是回来了，一听喜儿所言，起初也并不在意，只当她小孩子不经事，等看到如意满脸满身的脓包，他也吓了一跳，不过是一天一夜的功夫怎么突然病成这样。 等他请了相熟的太医过来问诊时，如意脸上已经开始流脓了。 “谭太医，你看这病？”苏炫之沉着脸问道。 “世子，这病起得这般急，倒是令人意外。”谭太医须发皆白，为如意诊了脉后蹙眉说道，“老夫行医数十载倒是没有见过。” “可是有碍？” “会不会传染？” 苏炫之与如意同时问道。 如意最担心自己这病会不会传染。 “应无大碍，也不会传染，姑娘并未发烧，那疹子也不像天花之类的病，还请放宽心。”谭太医摸了摸胡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就好，如意松了口气，她最怕自己的病会传染人，那她就是万劫不复了。 “谭太医，那这病的起因？”苏炫之低声问道。 “世子，老夫以为姑娘应是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谭太医查看着如意手上的红疹说道，“幸而姑娘吃的并不多，只是老夫不清楚姑娘到底吃了些什么。” “不应该啊，我们府中的饭食都是统一制作，他们都是吃一样的东西，别人没事，为何偏她有事？”苏炫之诧异问道。 “那老夫就不知了，还请姑娘好好想想这两日姑娘可曾吃过外来的食物。”谭太医摇头说道。 外来的食物？ 如意心头一咯噔，那日青叶的话清清楚楚闪现在她脑海。她特意叮嘱那两盒糕点需得她自个儿吃，不能浪费玉莹县主对她的一片心意。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放置在案几上的那两盒糕点。因着玉莹县主的那份真心，她舍不得多吃，每天只吃一点点。 苏炫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心微微蹙起。 第42章 难道是燕窝 谭太医开完药，叮嘱道：“这两日姑娘务必谨慎安排饮食，切不可再误食其他东西。” 他的话虽未明言，可意思已表达得十分清楚。 他走后，苏炫之坐在如意榻边，面色凝重地问道：“如意，你是否怀疑玉莹县主送的那两盒糕点有问题？” “不……不……”如意连忙摇头否认，心中却是慌乱不堪。 她深知若是自己此刻说出心中的疑虑，世子爷定然不会相信，反而会认为自己是在恶意中伤县主。 她心里其实也颇为疑惑，若是这糕点真有问题，玉莹县主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地送来，难道她就不怕事情败露，被人抓住把柄？ 不可能，定然是自己多虑了。 苏炫之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满是惊惶之色，遂站起身走到案几边，拿起那两盒糕点。 如意刚想开口询问，他已迅速打开盒子，取了几块糕点吃了起来。 “世子爷，您还是……”如意心中一惊，轻声叫道。 “无妨，不会有事的。”苏炫之边吃边说，“这糕点是素芳斋的，味道甚好，想来玉莹县主是用心挑选过的。我把这些剩下的都吃了，这样你也该放心了吧？” 如意低头不语，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也许自己不该怀疑玉莹县主，可是这几日除了她送过来的东西之外，自己并没有用过其他的外食。 “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几天，我刚刚问过谭太医，他说了，只要你这几日好好注意饮食，也不要去外头吹风，这些疹子应该会慢慢消退。”苏炫之侧头看她，“若是万一……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嫌弃你。只是往后你可不许动不动胡乱猜忌，枉费了县主对你的一片爱护之心。” 他后头的那几句话语气已经说得颇重了。 “世子爷。”如意抬头看他，泪光盈盈，低声说道，“婢子并未怀疑玉莹县主，只是刚刚太医提起外食，婢子才往那边看了看。” “既如此，那便好。”苏炫之放柔语气缓缓说道，“往后她嫁进来，你们之间的交往可多着呢，你可要时刻记得她是你的主母。” “世子爷，奴婢知晓了。”如意低声答道，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你安心休息吧。这两日事忙，我暂且宿在外院，你这边若是有事，只管与周嬷嬷说。”苏炫之看着一脸红疹的如意，心早就软了，如意她定是很害怕吧。 他本想与如意好好说说，可这件事关系到一位贵女的清誉，他不好与人多说。 原是昨日突发一件案子，周侍郎的女儿前两日留下一封书信，借着外出购物与府中教书先生私奔了。 家丑不可外扬，周侍郎气得立即派家丁秘密寻找，却发现那教书先生惨死在一家客栈中，而自己的女儿却凭空消失了。 周侍郎没有办法，只好报了大理寺。因着春节期间人员流动很大，且那教书先生是在死后三日才被发现，很多线索都已被破坏。 因而这件事情颇为十分棘手，即便是大过节的，苏炫之与王寺丞他们也马不停蹄地调查案件的线索。 正在焦头烂额中，王寺丞带来一个消息，忠宁侯府小侯爷突然咬舌自尽了。 “少卿，陛下皇恩浩荡，特允他的夫人与儿子探监。小侯爷涕泪交加，说自己鬼迷心窍害了他们母子，感念她肯留在侯府替他侍奉老母，抚养爱子，支撑着偌大的府邸……”王寺丞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苏炫之嗤笑一声，那小侯爷也是权衡了利弊，并没有说那秘密，要不然恐早就家破人亡了。 “他这般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王寺丞黯然说道，“恐怕现在最开心的是他那位续弦和她的姘头，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侯府家业收入囊下，以后自己的子嗣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承爵，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苏炫之肃然说道，“如今人已经死了，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恐此案很难翻身，更何况，小侯爷之死……” “少卿，属下也是这般猜想。”王寺丞颔首，“他为何选在续弦去探望之后才自尽，这里头或许还有玄机。属下总觉得这件案子与当前周侍郎家小姐失踪案之间有关联，只是属下暂时找不出其中的证据。” “王寺丞，当晚你我看到的男人身形与声音，我都觉得有些熟悉，可这张脸却像是从未见过，或许那人易了容？”苏炫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对对对！”王寺丞恍然大悟拍手说道。 “这事暂且放一放，先查实那教书先生的底细。”苏炫之目光冷然。 想起小侯爷被抓时最后见过的人是如意，他不禁心生担忧。 只要那个男人一朝未被查获，如意就很是危险。 “少卿，这件事您就不要太操心，吴大人说过，下个月便是您的婚期，”王寺丞笑着说道，“断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了您的婚事。” 苏炫之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那我们就尽快查清这件案件。不如我们先去周侍郎府，与那位小姐的贴身婢女聊一聊，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少卿所言极是，我们这就过去吧。”王寺丞低声说道。 临风居内，如意关在屋子里想了又想，越发确定了世子爷对玉莹县主深信不疑，自己若是再提出怀疑，恐怕不好收场。 而且世子爷把剩下的糕点全吃了，显见的是他却是一点事都没有，可见引起自己病的因素并非是这些糕点。 如果并非是那些糕点那又是什么呢？ “如意姐姐，燕窝炖好了，您喝一点吧。我看着谭太医的药甚好，姐姐脸上的脓肿已经开始结痂了。”喜儿端着一盏燕窝从门外走了进来。 难道是燕窝？ 她怎么忘了那燕窝也是玉莹县主送来特意给她吃的，周嬷嬷还赞那燕窝品相极佳，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可是不对啊，这燕窝她已经吃了好几次，身上并无异样。 难道说？ 如意心头一颤，这…… 第43章 奴婢不敢 难道说唯有燕窝与糕点一同进食，才会致使她中毒，引发脓肿？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若是果真如此，那玉莹县主的心机着实深沉至极。 “如意姐姐，您这是怎么了？还是赶紧趁热饮用吧，那燕窝最是滋补，姐姐饮下，定然不会留疤。”喜儿轻声劝慰。 望着如意脸上的脓肿疹子，喜儿心中颇为难受，如意姐姐向来肌肤胜雪，宛若凝脂，可现今满脸满身的疹子，倘若日后留疤，岂不是成了麻子！ “喜儿，先放在此处吧，我尚无食欲。”如意微微一笑，“适才服过药，腹中还涨得慌。” “哦，如意姐姐，那我就将燕窝先温着吧。”喜儿颔首，将燕窝放置于暖窠之中。 “喜儿，世子爷这两日未曾返回内院，你将他的换洗衣衫取过去吧。”如意指了指一旁的衣物说道，“这两日天寒，你告知琥珀，让他多添些衣裳。” “好的。”喜儿拿着衣物出了门。 如意从暖窠中取出那盏燕窝，端详片刻，沉思须臾，终还是将其倒入窗外的水沟之中。 无论如何，她是决计不敢再食用玉莹县主送来的食品了。 可她转念一想，玉莹县主若是真想谋害于她，大可以采取其他手段，何须如此拐弯抹角？既劳神又费力。 莫非是自己多疑了？或许自己真的误会了玉莹县主吧，如此想着，她心中又泛起些许愧疚。 或许是谭太医医术精湛，不过两日，如意身上脸上的红疹子逐渐消退。连周嬷嬷都称赞如意这肌肤极佳，换作他人定然不会如此迅速消退。 如意心中尚有一事，便是时时担忧，恐王妃传唤，将她遣走。近日世子爷忙碌异常，或正是送走她的良机。 可数日过去，王妃那边并无异常动静。府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正为元宵佳节做准备。 如意对苏炫之的言语又信了几分，想必是世子爷为她求情，使她得以留于王府，伴其左右。 她心中重燃希望，或许，她能在王府安稳度过此生。 那一日，苏炫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临风居。 “如意，听闻你红疹已消退许多，让我瞧瞧。唉，近日繁忙，无暇顾及你。”他揉了揉眉心，略带歉意地拉过如意仔细查看，见她脸上红疹确实消退大半，脸上才逐渐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世子爷，您尽管忙碌，外头诸多事务需您费心。”如意心中一暖，仿佛世子爷又恢复了她从前所熟悉的模样，对她关怀备至，对她温柔体贴。 “如意，我已向母妃言明，无需她插手你的事，你只需安心等待，待真真嫁过来便可。”苏炫之轻声说道，“不过届时你或许还需在此多留一段时间。” “世子爷，婢子知晓。”如意低头应道。 她深知婚房设在锦堂园，婚后世子爷与玉莹县主将居于彼处。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她自是不可能跟随前往的。 “你知晓便好。”苏炫之甚为满意，如意果然深知他的良苦用心。 “世子爷，您今夜是否宿于临风居？”如意轻轻问道。 “我尚需外出，不过是为了来探视你一番。”苏炫之轻抚她的秀发，将她揽入怀中说道，“见你已无大碍，我便安心了。” 如意鼻尖一酸，世子爷对她着实关怀备至。 “听话，在此好生休养。”苏炫之轻声说道，她身上淡雅的气息甚是怡人，如幽幽的寒梅芬芳，令他不禁嗅了又嗅。 许久，他抬头问道：“如意，那日小侯爷将你挟持，可曾说过什么怪异之语？” “怪异之语？”如意惊诧问道。 “他在狱中咬舌自尽了。”苏炫之低声说道 “啊……”如意失声惊叫，“那岂不是便宜了那恶贼，他杀人碎尸，害得两位侍妾惨死，虽说那两位侍妾有负于他，可是……” 这番话如意实难启齿，但她迎着苏炫之鼓励的目光，还是说了出来：“她们与人苟且或许也是迫不得已……她们毕竟只是侍妾，极有可能也是受人逼迫。” “受人逼迫，你是说那些妾室与他人有孕是遭他人逼迫？”苏炫之的眼眸蓦然一亮。 “正是，她们在深宅大院之中，地位低下，哪有机会在老夫人眼皮底下与别的男子私通，况且还接二连三地怀上孩子。”如意蹙起眉头说道。 “如意，你所言甚是，我怎会未曾想到！”苏炫之沉思片刻说道，“我这就去寻王寺丞。” 言罢，他迫不及待地向外走去。 如意望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这才是她熟悉的世子爷啊。 苏炫之出了王府，径直朝大理寺行去。 转眼又过了两日，苏炫之才回到了临风居。 “世子爷，您这是去哪里了？瞧您这一身的脏污，赶紧去洗洗。”看着衣袍上满是泥浆印子的世子爷，如意连忙上前拉着他说道。 “如意，你的疹子该是快痊愈了，真好，看来是不会留疤了，谭太医果真医术高明。”苏炫之看着她脸上的点点红印子说道。 如意含笑说道：“是啊，婢子这回安心了，要不然，婢子往后就没脸见人了。” “正好，如意，明儿玉莹县主约你同去明月阁挑选珠宝首饰，说是很久没见你，想带你去外头看看，顺便给你买些喜欢的首饰。”他一边伸手脱衣，一边笑着说道。 “玉莹县主，世子爷，这可使不得。”如意下意识拒绝。 “你呀，也该出去走走，难得真真她愿意带你去见见世面。”苏炫之蹙眉，他总觉得如意似乎对玉莹县主颇有抵触。 “世子爷，县主身份高贵，婢子与她同去，恐是不妥。”如意咬唇说道。 “那我常常带你外出，你怎没觉得有何不妥？”苏炫之甩了甩袖子，自行换上衣服。 “世子爷……”如意还想再说，却被苏炫之打断了。 “你怎么服侍我也便怎么服侍她便是，毕竟往后她是你的主母，她如此好心带你同去，你莫要不识抬举。”苏炫之隐隐有些不快。 “如意，若是你生了想要我独宠你一个的心……”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世子，奴婢不敢。”如意缓缓跪了下来，世子爷这话说得这般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第44章 感情升温 “如意，我与你说，往后真真就是你的主母，她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你不许拒绝，听到了没有？”苏炫之冷声说道，看也不看如意一眼，摔门而出。 如意眼里的泪终于扑簌簌落了下来。 她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在世子爷心中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苏炫之回到自己的屋子，想着今日之事，心底深处对宋真真又多了一分心动，真真真是个知书达理的贵女，做事很有分寸，日后她成了自己的世子妃，很多迎来送往应酬之事根本不用自己操心，她必会办得稳妥。 母妃的眼光当真不错，娶妻娶贤，往后能省很多事。 如意什么都好，就是没见过世面，格局太小，只知道争风吃醋，以后他绝不能惯着她。 今日，周侍郎心急如焚地来找他，说是女儿失踪这么多天，却依然杳无音讯，家中夫人悲痛欲绝，再这样下去，快要熬不住了。 “周侍郎，令爱失踪我们也是很心急如焚，可如今正是春节，人流来往颇大，我们虽有线索但几次追踪都断了。”王寺丞看着他深陷的眼窝，心里也不好受。 “周侍郎，我想问你，当初你们为何会请沈冲教导令公子？”苏炫之蹙眉问道。 这件事他问过好几次，周侍郎都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令他很是奇怪，今日没有其他人在场，他再一次认真问道。 “这个……”周侍郎踌躇片刻说道，“不瞒你说，那沈冲他其实是我家夫人的远房表侄，因家中遭难来京城投奔姑母，可……” 原来如此，他们之间居然有沾亲带故的关系，因着这层关系，周小姐才会与沈冲有了感情，又怕父母绝不会同意，这才与他私奔，这样想来这层关系也算是说得通了。 可为何一个在客栈死于非命，而另一个却离奇失踪。 客栈老板娘一口咬定，当初沈冲投宿客栈之时分明是一个人，她从未见过周小姐。 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说是私奔，可为何两个人又不在一起，这其中是否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周侍郎，有些事你若是对我们隐瞒，于周小姐而言，绝非好事，她失踪这么多天，杳无音讯，很有可能……”苏炫之凝视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 “苏少卿，我……我没有对你们有所隐瞒。”周侍郎垂头丧气地说道，“若云从小乖巧，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等离经叛道之事！” “周小姐除了留书一封，可还有什异常的举动？”王寺丞接口问道，上一回他们去过侍郎府，那几位周小姐的婢女见了他们只知道哭，一问三不知，就怕担责，他们问了许久，也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并无，她那日还去了她母亲那里请安，言谈举止与往日一般，并无什么异常。昨日里夫人突然想起来，那天她还说，今年元宵节，她要与好姐妹们同去赏灯，说是很遗憾玉莹县主婚事已近，怕是不能邀她一同前往。”周侍郎缓缓说道，眼中忧色重重。 “玉莹县主？令爱与玉莹县主交好？”苏炫之诧异问道。 “正是，小女喜欢诗词歌赋，与玉莹县主正好志趣相投，两个人总是有聊不完的话，她每回提到玉莹县主，总是赞不绝口。”周侍郎颔首说道。 听闻周侍郎这般说，苏炫之心底满是骄傲，自家未婚妻被人看重，心里当然是高兴的，说明自己的眼光极佳。 “我倒是忘了，玉莹县主可是苏少卿的未婚妻子，苏炫之真是有福，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当真难得，玉莹县主与少卿果真是一对璧人啊。”周侍郎脸上露出羡慕之色，想起女儿，脸色又慢慢沉了下去。 “周侍郎谬赞了，你放心，我们正在全城搜索查找令爱的下落，只要她还未出城，我们定会找到她。只是你与夫人若是想到其他重要的线索，还请立即通知我们。”苏炫之低声说道，他心里总觉得这件事哪里有些不对，可偏生说不出来。 周侍郎走后，苏炫之拿出那封留书重新看了起来。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是说女儿不孝，要与所爱之人奔走天涯，让他们不必担心。 “与所爱之人奔走天涯……”苏炫之细细咀嚼着这句话。 “所爱之人，少卿，那人会不会并不是沈冲？”王寺丞摇头说道。 “可是，周小姐深居简出，所认识的外男除了沈冲还能有谁？”苏炫之抬眼看他。 “少卿，你有没有发现，她的婢女，她的弟弟，都觉得周小姐不可能会喜欢沈冲。”王寺丞低声说道，“再说沈冲这人其貌不扬，周小姐……” “或许是才情？”苏炫之凝眉说道。 “他不过是个酸腐书生，据周家小公子说，每天之乎者也，很是刻板，人又极其敏感，生怕别人看不起他，这样之人恐周小姐未必会看得上他。”王寺丞不以为然地说道。 “再说，她与玉莹县主交好，玉莹县主又是您的未婚妻，周小姐更不可能看上那个其貌不扬的酸腐秀才。”王寺丞接着说道，“不如还请少卿问一问玉莹县主，或许她那里会有什么发现？” 也是，既然这位周小姐对真真评价这般高，又将她奉为知音，或许，她那里有线索。 于是苏炫之立即去了宋将军府，因着临时起意，他只匆匆让人准备了些糕点吃食送了过去。 到了宋将军府，宋真真在自己院子里的暖阁见了他。 她只穿着一身玫红的家常袄子，脸上施着淡妆，愈发显得她明眸皓齿。 “世子，今日怎突然过来了？”她举起茶壶亲自为他斟茶。 随着动作宽大的袖口，馥郁芳香萦绕在苏炫之身边，那味道与如意身上的冷梅香气截然不同，可却一样的吸引人。 “真真，你别忙，我自己来。”苏炫之柔声说道。 宋真真微红着脸轻声说道：“这茶还是我从南方带过来的，世子尝一尝？不知你是否喜欢。” “真真喜欢的，我自然喜欢。”苏炫之抬眸看她，只觉得与她的距离越发近了一步，往后婚后夫妻共同品茗倒是多了一种乐趣。 “世子……”宋真真被他这一看，故意露出羞涩模样，垂眸说道，“你这般着急过来总不是为了看我？” 第45章 来接如意去明月阁 “真真，你就是这样想我的？”苏炫之抿唇一笑，伸手握住宋真真的手，“你我马上要成婚了，我想看看你不行吗？” “你呀，说吧，有什么事要问我？”宋真真笑得温婉大气，“你这个大忙人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瞒不了你。”苏炫之笑道，“真真，听闻你与周侍郎家小姐交好？” “是啊，周小姐人很不错，我与她很是投契。”宋真真笑道。 “她失踪了！”苏炫之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啊……怎么会，好好的，人怎就失踪了？前几日，我才见过她。”宋真真的手一抖，茶盏滴出几滴水来，脸上满是惊恐表情。 “这件事还需保密，毕竟周小姐的闺誉要紧。”苏炫之沉声说道，“我想问问你，你最后一次见到她，她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异常之处？”宋真真放下手中茶盏，心仿佛还在跳个不停。 她思忖片刻说道：“那日，我见她心情不错，还问了你我的婚事，说是我们两个……”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下去只羞红了脸嗫嚅道：“这话我本是不该说的，可是案情重要，她还问了我们之间是否……是否有亲密之事……” 苏炫之见她娇媚可爱，心里泛起涟漪，伸手握住她的手说道：“真真，你可知她是不是有亲密关系的男人？” “这个……我不知道。”宋真真挣脱他的手理了理发丝，正襟危坐地说道，“像我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原是连这种话都不能说的，更何况是那种背着父母与外男……” 说到后头，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苏炫之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勉为其难了，于是说道：“我知道真真你们这样家庭出身的女孩子最是循规蹈矩，最将自己名声放在第一位，今日我这是为了公事让真真为难了，还请真真不要怪罪。” “世子，”宋真真温声说道，“我知道，还请你们快点找到周小姐，我若想起什么也会叫婢子来传话。” “好。”苏炫之有些歉疚地看着她说道，“元宵佳节，我本应陪你赏灯，可……” “世子不必多言，真真知道的 公事最是要紧。”宋真真抬眸看他，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真真……”苏炫之眉眼含笑，看着眼前的未婚妻，她真是一朵解语花，从不对他提什么条件，总是默默地为他付出。 “对了，好久没见如意姑娘了，不知她可好？”宋真真不着痕迹地淡淡问道。 “她呀，前阵子，不知道因何，脸上身上都起了红疹，脸上还化脓了。”苏炫之想起如意，这几日没见，不知她好了没有，心里倒是有些挂念。 “化脓了？”宋真真心中暗喜，却露出吃惊表情，“这可怎么是好？可请了大夫瞧过？会不会留疤啊？女孩子最爱美，若是如意姑娘脸上身上留了疤，我都替她心疼。” “真真别担心，这会子好了很多，都消退了，只不过还有些红印子。”苏炫之见宋真真如此关心如意，更是对她看重了几分。 这般善良大度的主母，如意何其有福，但愿如意她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枉费了真真对她的一片真情。 “那就好，那就好。”宋真真连声说道，心里却是气得发疯，这贱人运气真好，定然是停了燕窝，要不然她身上脸上的红疹哪这般容易好，早就要毁容了。 即便苏炫之对她有感情，可男人的感情她怎会不懂，天天看着一个丑陋不堪的女人，再怎样的感情也会化为乌有。 她脸上笑着，指尖却早已狠狠掐入手心。 “世子，既然如意姑娘快要痊愈了，我想着我们也很久没见了，不如过几日我来王府接她，我正想着要去明月阁看看头面首饰，顺便给如意买一些，她长得这般漂亮，也该好好打扮打扮。”宋真真笑盈盈说道。 “好，真真你真是个仁慈之人，想来如意会感念你的一份真心。”苏炫之笑容灿烂，谁能如他般好命，妻妾和美，真是人间幸事。 “我对她好，也是因为世子你……”宋真真低声说道，一双眼里柔情似水。 “真真，你对我的好，我……”苏炫之心潮起伏，他知道宋真真这样的女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对自己那是多么的情深意重。 “你放心，我这辈子……”苏炫之站起身走过去，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柔声说道，“这辈子，真真，我会将你放在第一位。” 听到他的承诺，宋真真唇角微弯，眼神却露出一丝狠厉之色。 苏炫之出了将军府，又与王寺丞一同去了西郊，那里就是上回分尸发现之处，他想再去看看还有什么未曾注意的线索。 小侯爷已死，案件已经盖棺定论，但他知道这其中还有未解之谜，他怕往后这个人还会害人。 除了忠宁侯府，或许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受害者。 他们正欲去义庄查看那两个侍妾的尸体，突然下起了冻雨，他们几个来不及躲避，身上都被溅起了泥点子，看着一脸狼狈，这才没有办法只能回府换衣。 哪知才刚与如意说起玉莹县主邀她同去明月阁之事，如意却又是拒绝，让他很是生气，真真对她这般好，她却是不领情。她这是暗地里怕真真嫁过来后，夺了自己的爱。 如意真是小心眼，与真真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会儿苏炫之有些后悔拒绝了母妃的建议。 或许婚前将如意送去田庄是最好的选择。 他怕如意再出什么幺蛾子，可一想到她楚楚可怜的泪眼，终究还是打消了送走她的念头，因为他知道如意心里眼里全是自己。 不过以后他要减少对她的宠爱，正如母妃所说，他不想将她的胃口养大，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再怎么样也越不过妻来。 两日之后，正月十四，宋将军府的马车停在王府大门，是来接如意去明月阁的。 门口的小厮与嬷嬷都连声赞道，这玉莹县主真是个仁善之人，他们又暗自羡慕如意的命真好，遇到这般好的主母。 如意不去也只能去了，她小心翼翼地上了来接她的马车。 第46章 一计不成又出一计 “如意姑娘果然难请，我们几个已等候多时，你才现身。”青叶笑着说道。 “想必如意姑娘是在梳妆打扮吧？瞧你脸上的幂离，莫非是怕被人窥得那绝世容颜？”青果上下打量着如意，脸上虽带笑，语气中却满是讥讽。 “两位姐姐安好。我只是脸上有些红印，才用幂离遮挡，以免惊到姐姐们。”如意听出了她们的嘲弄，只得小心谨慎地回应道。 “如意姑娘，我们不过是与你说笑，你切莫动怒。”青叶掩嘴轻笑，“好好的，你怎会无端起了疹子，你我皆是熟人，你将幂离摘下，让我们瞧瞧又有何妨？” “既然如此，我就先摘了它。”如意轻声回应，伸手便要取下幂离。 喜儿早已憋了一肚子气，可她年纪尚小，地位卑微，出来时周嬷嬷特意嘱咐，让她少说话，只需跟随如意姑娘即可。 “我来帮你。”青果快步上前，伸手猛地扯下如意戴着的幂离。 她动作迅速，如意猝不及防，被她扯下几缕头发，疼得她闷哼一声。 “可有大碍？”青果佯装关切地问道，手一抖将幂离掉落在地，脚故意踩了两下说道，“哎呀，瞧我，如意姑娘莫怪。” 她弯腰捡起被踩坏的幂离，苦着脸说道：“实在抱歉，已无法使用，如意姑娘这下可如何是好？” “你……”喜儿忍不住开口。 “无妨，青果姐姐。”如意赶忙拦住喜儿，微笑着说道，“只要姐姐不嫌弃我就好。” “哎呀，你这脸！”青叶语气怪异，“我还当只是些许红印，竟是如此大的红色疤痕，啧啧啧……看着着实骇人。” “那，二位姐姐，我便不去了，待会儿恐会惊吓到玉莹县主，那便是我的罪过了。”如意心想不去也好，仅这两个婢女说话就如此咄咄逼人，对自己这般不善，万一她们…… “如意姑娘，这万万不可，你若不去，县主定会责罚我们，以为是我们二人惹怒了姑娘。现今如意姑娘可是我们家县主最为记挂之人，我们几个都要退居其次了。”青果笑着摆手说道，语气中满是讥诮。 “如意姑娘，你还是去吧，我们二人说话直爽，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有什么说什么，你切莫介意。日后我们与县主一同嫁入府中，还需仰仗如意姑娘你多多照拂呢。”青叶和颜悦色地握住如意的手，将她按在座位上。 “二位姐姐言重了，我不过是个卑微侍妾，还要依赖县主和几位姐姐。”如意连连摇头，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敢动。 此时她心中已然明了，此次出门定然不会顺遂。 只可惜，世子爷如今对玉莹县主深信不疑，还因她不愿与县主一同出门而大发雷霆，摔门而去，如今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马车穿过长街，在一处停下。 “快下车吧，县主在明月阁等我们。”青叶说道。 如意与她们一同下了马车，朝明月阁走去。 明月阁内，衣香鬓影，这里是闲暇时夫人与小姐们常来之所。 如意没了幂离的遮蔽，脸上的斑点清晰可见，一路走来，有人窃窃私语，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如意低着头不敢看她们，知晓她们所言定然不善。 “如意姑娘，快些，我们玉莹县主还在楼上等你呢，她还等着为你挑选适宜的首饰呢。”青叶故意高声喊道。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全然汇聚于如意身上。若说先前她们仅是对如意的容貌稍作评点，那么此刻则完全开始议论起她的身份来。 毕竟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知晓玉莹县主与景王世子的婚期就在下月。那送聘礼的队伍如此声势浩大，她们仍历历在目。 有识得玉莹县主的人不禁发问：“这位莫非是景王世子身旁的如意姑娘？玉莹县主对她着实不错。” “这位夫人，我们县主对任何人皆好，何况是如意姑娘，她可是世子爷颇为器重之人。”青果沉凝答道。 “可她的脸为何如此？”那位夫人亦是个饶舌的，禁不住继续追问。 “这个……”青果看了一眼如意的脸，神色肃然，“我亦不知，或许是患了……不知是否会传染……” “啊……”众人一听传染，惊得纷纷后退数步，看向如意的目光更是充满厌恶。 “哎呀，这位如意姑娘，你得了这种病就不要出来害人了。”有位小姐掩面说道。 “诸位莫要误会，我仅是饮食不当，以致突发红疹，如今已然痊愈了大半，夫人小姐们无需担忧。”如意只得向她们躬身一礼，沉声说道。 “发生了何事？”楼梯口传来玉莹县主的声音。 她身着一袭狐裘，由青花搀扶着，徐徐而下。 “县主。”青叶上前扶住她的手，低声道，“如意姑娘满脸红疹，她们恐她这病会传染。” “县主，婢子并无大碍，只是误食了不当之物才引发红疹，太医已为婢子诊治过。”如意蹲身说道。 “你们都误会了，”玉莹县主抬眼端详如意的脸，伸手在她脸上轻抚，笑道，“无妨的，若真会传染，我这般抚摸了她的脸，岂不是也会被传染？” 当她的手拂过如意的脸，如意只觉脸上犹如被针刺般疼痛。 不好，她这是不动声色地对自己下毒了。如意心中焦急万分，却不敢表露半分。 “如意，来，与我一同上去，我为你挑选几件精美的首饰。”玉莹县主仪态端庄地挽起如意的手，笑容和煦。 “玉莹县主当真是个大度之人。” “有如此主母，那位如意姑娘真是好福气。” “我就是看不惯这般小妾，小气做作，一脸愁苦，只晓得谄媚男人。” …… 如意深知玉莹县主带她至此不过是故作姿态，如今目的已然达成。 玉莹县主成为了一个宽宏温婉的主母，而她只是一个只会谄媚男人的小妾。 “多谢玉莹县主，”如意微笑着说道，只觉脸上一阵灼热。 第47章 这样才会更有趣 “如意姑娘，无需多礼。”宋真真凝视着如意愈发涨红的面庞，心中暗自得意。 这一次，她终究是难以逃脱了，只要那张脸毁了容，又有哪个男子会钟情于她？ 她深知男子的心思最为狠绝，别看苏炫之如今将如意放在心头，可若是如意容颜受损，或许他会比旁人更为厌弃她。 “过来吧。”宋真真温声笑道，“适才青花与青枝为你挑选了几件发饰，我观之尚可，你不妨试一试？” “县主，您对如意这般好，如意受之有愧。”如意不知她又要行何诡计，只好俯身施礼道。 “如意姑娘，你切莫辜负了县主的一番美意。”青花手持一枝修长的发簪，笑盈盈走过来说道，“看这金簪多么别致，如意姑娘簪上定是好看。” “试试吧！”宋真真端坐于椅上，端起茶盏，徐徐啜饮了一口。 如意眼睁睁地望着青花手中那枚长长的发簪，没来由地心生恐惧，正欲伸手接过，道一声不必劳烦。 却见她扬起手，朝自己的发髻猛地刺来，那尖锐的簪尾直直地扎进如意的头皮，如意不禁失声惊叫，眼眶中早已噙满了泪水。 “怎么了？青花？”宋真真故作不知地问道。 “抱歉，如意姑娘，都怪我笨手笨脚，伤了你。”青花嘴上虽道着歉，可手却紧紧攥着那枚金簪压下来。 如意痛得头皮发麻，一旁的喜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抽泣着喊道：“如意姐姐，如意姐姐……” “你这小丫头，乱叫什么！这有何大惊小怪！不知情的人，还道是发生了何事呢。”青果横眉立目地呵斥道。 “青果，她年纪尚小，不要吓坏了她。”宋真真放下茶盏，温声说道，“送她去里间用些果子吧。” “如意姐姐，如意姐姐……”喜儿紧紧拽住如意的袖子，不肯松手。 “去吧，喜儿，我没事，你听话，快去里间。”如意强忍着痛楚，低声说道，她不愿因自己而牵连喜儿。 眼见着喜儿一步三回头地被青果拉进了里间，如意紧咬双唇低声说道：“谢县主，这金簪甚是精美，如意很是喜欢。” “你喜欢便好。”宋真真轻瞥她一眼，嘴角微扬，低低笑道。 见她丝毫不敢反抗，心中顿觉索然无味。 这游戏唯有猎物反抗，方才有几分趣味，想来还不到火候，那她就再加一把柴吧。 “过来，让我看看。”她向如意招了招手。 如意只得缓缓移步至她面前。 “不错，这金簪你簪上为你增色不少，只是你这脸上却是略显污浊了。”她边说着边微笑着端起茶盏，端详片刻。 “可惜了我这好茶，真是有些遗憾了。” 话音刚落，那滚烫的热茶便如疾风骤雨般泼向如意的面庞。 “啊……”这一次如意痛得嘶声哭喊，她惶恐地捧住自己的脸，浑身战栗着问道，“县主，你缘何如此？” “缘何？如意姑娘，你这又是何意啊？我不过是看在世子的面上邀你同游明月阁，赠予你首饰，你却如此行事，莫非是想让世子误会我容不下你……” 宋真真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阴森可怖，令如意霎时毛骨悚然，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明明温婉端庄，可行事却毒如蛇蝎。 那几个婢女已然将如意制住，厉声道：“你这贱婢，县主对你这般宽厚，你却如此诋毁她！” 如意被她们几个按压在地，脸颊紧贴地面，摩擦得生疼，她已然感觉不到疼痛，只觉身心俱疲，如坠冰窖。 “好了，你们几个，还不快将她带下去洗漱，换上我的衣裳，稍后我自会亲自送她们回王府。”宋真真轻抚着修长的指甲，笑得温柔。 待如意被青果她们带离后，屋内仅余青叶与宋真真二人。 “对了，尚有一事未曾处理。”宋真真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她嘴角微扬，不紧不慢地将桌上另一杯微凉的茶水倾倒在自己头上，湿漉漉的水顺着发丝流淌而下，令她看上去颇为狼狈。 “县主何必为了一个婢女自伤身体。”青叶取过面巾，撅着嘴不满地说道。 宋真真缓缓起身冷笑一声说道：“你有所不知，这样才会更有趣。” 她向来不喜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她更爱看猎物垂死挣扎的模样，那样才有趣。 等如意梳洗完毕，如木偶般被青果她们拉出来时，宋真真看了她一眼说道：“到底是乌鸡变不了凤凰啊，再怎样装扮也是一副贱婢模样。” “县主，您对如意实在是太好了，她用茶水泼你，还这般污蔑你，你却还如此大度对她。”青叶低声说道。 “青叶，你可不许胡说。如意姑娘，今日之事，你须得一五一十告知世子爷。”宋真真伸手在如意脸上轻拍数下，取过帕子擦了擦手说道，“可千万不要忘记哦。” “县主，如意不敢，都是如意的错，是如意不知好歹得罪了县主您，还请县主饶过婢子。”如意吓得浑身战栗，战战兢兢说道。 “如意姑娘，你此言差矣，你何错之有？你可是世子爷心尖尖上的人儿，你的话他定然是深信不疑，你不必害怕，他乃大理寺少卿，断不会被人蒙蔽。”宋真真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轻声说道。 如意与喜儿二人被送回王府，周嬷嬷猛一见如意那紫胀红肿的面庞，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如意，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会如此模样。” “嬷嬷，我无妨。”如意噙泪说道，身躯仍在微微颤栗，她深知今日自己这张脸已彻底毁了。 “可是你这脸？”周嬷嬷细看如意的面庞，真是又肿又红，原有的红印处更是触目惊心。 “嬷嬷，无妨，我……我先回房歇息了。”如意不敢多言，拉住喜儿的手便要离去。 “如意姐姐。”喜儿迟疑地轻声唤道，“你真的不说吗？” “喜儿，莫要多嘴，听见没有？”如意即刻截断了喜儿的话语。 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周嬷嬷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踌躇许久，唤来一名小厮，低声嘱咐了几句。 第48章 求王妃相助 “如意姐姐，你的脸究竟该怎么办啊？”喜儿紧握着如意的手，泪水如决堤般滑落。 “喜儿，莫哭了，你别怕，我没事。这件事与你毫无干系，若有人问起，你只管说不知晓，可记住了？”如意紧握着喜儿的手，沉声叮咛道。 “可是……”喜儿满脸迷茫。 “喜儿，你务必将我的话铭记于心，切莫忘却，莫要追问缘由，只需照做便是，这样对你对我才是最好的。”如意神色严肃，认真说道。 喜儿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今日出门之前，如意早就有所准备。 若玉莹县主果真处心积虑要毁她容颜，那她知晓自己红疹痊愈后，定然会再次痛下杀手。 因而她一早就在脸上涂抹了解毒膏药，又贴上一层薄如蝉翼的竹膜，再加上她原本脸上就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印痕，有些地方结痂甚至起皮，若不仔细端详，很难辨别真假。 所以宋真真用手指在她脸上拍打时，除了刺痛，对她的影响其实并不太大，只是那盏热茶将她整张脸都烫伤了。 “喜儿，快去打盆冷水来，我要敷脸。”如意无暇多言，端坐于妆台前，仔细端详着那张饱受折磨的面庞。 喜儿端水过来后，如意支开她，小心翼翼揭下脸上的竹膜，再用帕子将药膏洗净。 凝视着自己那张虽红肿却还算平整的脸，如意深吸一口气。 她涂抹了药膏，又重新在脸上贴上竹膜，让自己的脸看上去显得严重一些。 这才忍着痛抬手解开发髻，头皮被金簪刺破处，伤口颇大，不过这会儿血已经凝住了。 如意怕伤口有毒，用清水擦拭后，她咬牙涂上药膏，重新把头发梳好。 她深知，若继续留在王府，等待她的必将是灭顶之灾。 宋真真阴险狡诈，口蜜腹剑，世子爷已被她完全蒙蔽，自己若再多言，恐会适得其反。 如意此刻心如刀绞，她别无他法，唯有逃离。她深知即便自己主动请求出府，那恶毒的宋真真也会在暗中将她置于死地。 如何逃离王府，摆脱宋真真的魔掌，当真让如意令人束手无策。 此时此刻，她仿若重回九岁那年，她跪于街口，卖身葬亲，双亲暴病而亡，前途未卜，唯余痛哭。 幸而彼时她得遇王妃与世子爷。多年以来，她虽生活不易，但至少安稳无虞，世子对她亦是情真意切，众人皆羡她好运。 然而，她终究还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一个人若需仰仗他人方能生存，那实在是太可悲了。 如意知晓从此以后她须得独自前行。 她坐在床榻思忖良久，深知若要成功离府，必须得一人相助，这人便是王妃。 王妃心地善良，宅心仁厚，若非如此，当年她也不会仗义援手，帮着自己安葬双亲，更不会温柔地拉着她的小手将她带回王府。 多年来，如意对她感激涕零，若无她，自己恐已被卖入青楼，此生受尽苦楚。 她整理了妆容，使自己看上去不再那般可怖。她用纱巾掩面，匆匆出了临风居。 “如意，你这是要去哪里？”周嬷嬷恐生事端，匆忙跟上。 “嬷嬷，你瞧瞧这是玉莹县主所赐金簪，很是精巧，我想着让王妃也看一看。”如意温声说道。 “你……你没事吧？”周嬷嬷迟疑问道。 “嬷嬷，我没事。”如意故作欢喜地说道，“今日不过是出了些许小差错，我不慎打翻了茶水。幸而玉莹县主宽厚，并未责难于我，还将她的衣裳借给我穿，我有如此主母，真是三生有幸。” “你没事就好，快去吧。”周嬷嬷见她脸色并无异样，心中懊悔不已，不该遣小厮去给世子传话，明明无事，倒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如意来到主院，碰巧王妃得闲，倒是很快召见了她。 “王妃，婢子有一急事相告，还请王妃……”如意看了眼四周，低声请求。 景王妃这两日正忙得不可开交，见她这副样子，倒是心生怜悯，挥手屏退了众人说道：“如意，你这疹子不是好了吗？怎看上去还这般红肿可怖？” 如意蹲身说道：“多谢王妃关心，婢子的脸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刚刚用热水洗过，所以才这般红肿。” 她心知临风居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王妃。 “那就好，好好的小娘子脸上若是留下了疤痕，那就不好看了。”景王妃微微蹙眉看她，神色有些疑惑，如意刚才的话，她有些半信半疑。 “王妃，婢子有个请求，还请王妃能够成全。”如意一边说一边缓缓跪下。 “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跪下了，地上凉。”景王妃伸手扶住她说道，“有什么事尽管说。我知道你是个老实听话的。” “王妃，世子爷的婚事就在下个月，世子爷与玉莹县主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世子有这样一位温和端庄的世子妃，奴婢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如意含泪说道，“奴婢知道贵女们最是讲究面子，二爷早已将姬妾肃清，若奴婢死乞白赖地留在世子爷身边，恐玉莹县主脸上无光，王妃您也不好与将军府交代。” “如意，你……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景王妃又惊又喜地看着如意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不枉我与世子疼你一场。” “王妃，奴婢绝无戏言，若是没有王妃您，如意说不定早就死了。”如意垂眸，泪珠子一颗颗掉落。 “如意，那你的意思？”景王妃本打算早就要将如意送去田庄，又怕自己的儿子因为这件事与她闹，倒是失了母子感情，又让柳姨娘母子笑话，这回是如意主动提出来的，正中她的下怀。 “奴婢想讨王妃的主意。”如意仰头楚楚可怜地看着景王妃，低声说道。 “依我的意思，先把你送去京郊田庄，那边环境不错，找几个服侍的人，你就在那边住下，等往后世子妃生下了嫡子，再接你回来，给你正正经经抬个姨娘，你看如何？”景王妃望着如意像小鹿般乖巧的眼睛柔声说道。 “多谢王妃的安排，奴婢没齿难忘，只是这般安排，奴婢并不愿意。”如意咬牙说道。 “你……”景王妃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她没想到如意竟然这般不知足，她为她安排了这么好的去路，她还不愿意，要知道世子的姨娘有这般好当吗？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小官之女都恨不得要当世子的妾，她真是没有见识！ “王妃，请容奴婢细细说来。”如意挺直腰板认真说道。 第49章 恶人先告状 景王妃颔首，她从如意的双瞳中看出了她的决绝。 “王妃，您与世子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一辈子都会感念你们的好。”如意沉声说道，“还请王妃放奴婢走，奴婢不想留在世子爷身边，让他左右为难。奴婢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京，还请王妃成全。” “如意，你真是这样想的？”景王妃挑眉问道，“世子对你这般好，你愿意就这般离开他？我放了你，你一个孤女人生地不熟又能去哪里？” “王妃，奴婢别无所求，只求王妃您开恩将身契还给奴婢。”如意对着景王妃磕了一个头说道，“奴婢想过了，往后世子与县主恩恩爱爱，没有奴婢这样一个累赘，夫妻和睦，定然是和和美美。” 景王妃被她这句话戳中了心事，眼里渐渐也有了泪眼，她没想到如意居然会主动提出离开王府，离开自己的儿子。 “如意啊，没想到你是这般懂事的孩子，这样吧，我也不会亏待你，身契当然会还给你，我还会给你路引与傍身的银钱，只是你孤身一人，我有些不放心。”景王妃摇头说道，“这件事要是世子知道了，我怕他要怪罪于我。” “王妃，莫要担心，奴婢如今这般丑陋，路人见了都要避着走。再说了，只要是奴婢自己走的，世子又怎会怪罪与您，您只管放心，走之前，奴婢会留书给世子爷。”如意苦笑着取下面纱，那脸上的斑斑驳驳吓得景王妃一跳。 “不是说好得差不多了，怎成了这样，莫非你与玉莹县主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景王妃厉声问道。 她从小在京中贵女圈长大，那些贵女们面上温柔贤淑，背地里苛责侍妾，甚至打杀侍妾，这种事她知道的多了。 可是玉莹县主绝不是这般之人，她曾暗暗考察过她，接人待物都很合她的心意。 再说了，有谁这般傻，还没进门就要虐待夫君的侍妾，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王妃，没有的事，玉莹县主最是温柔大度，王妃，您看，这是她赠给奴婢的金簪。”如意轻轻摇头说道。 她知道这件事即便她说了，王妃也定然不会相信，谁叫玉莹县主她伪装得这般好呢。 景王妃松了口气，接过如意的手中的金簪看了看说道：“嗯，她倒是个好的。” “是啊，王妃，她这般好，所以奴婢更不愿意夹在她与世子中间，让她左右为难。”如意凄惨一笑，慢慢戴上面纱。 景王妃看着她的脸好一会儿，这才慢慢颔首说道：“这样吧，你先好好养着身子，回去再好好想想。明日就是元宵佳节……” “王妃，您这是同意了？”如意又惊又喜地看着景王妃，她没想到王妃居然这么快就被她说动了。 也是，自己是个微不足道之人，走了就走了，还能让玉莹县主和将军府顺心，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如意，还有一天的时间，你再好好想想。”景王妃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明天晚上你还未反悔，我就放你出去，你可要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出这个王府，你就永远也不许再回来了。” “多谢王妃，奴婢心意已绝，出了王府，生死都是如意自己的事。”如意仰起头沉声说道。 她知道走出这王府，她或许还能活命，要是留在这里，她迟早是死路一条。 景王妃望着她决绝的面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猜测这中间或许有什么玄机，毕竟如意从小跟着炫之。不过她现在无暇再去想这件事，总之如意肯走对她来说算得上是件皆大欢喜之事。 如意回了临风居，刚一进门就被周嬷嬷拦住了：“如意，世子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都怪我，是我传的话，我以为你这脸……我怕出事。” “嬷嬷，不怪您，如意还要感谢嬷嬷对我这般关照。”如意扶住周嬷嬷的手，真心实意地对她道了谢。 “如意，你真不怪我？”周嬷嬷面有愧色。 “嬷嬷，哪有啊。”如意抱住她轻轻说道。 周嬷嬷有些受宠如惊，她拍打着她的肩头说道：“快去吧，和世子爷好好说，他不会对你生气的。” 如意笑了笑，转身往里头走去。 “世子爷，您回来了？”她推开半合的门扉轻快地说道。 “如意，你做的好事！”苏炫之回过头，脸色铁青，对着如意吼道。 “世子爷，您……”如意面上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佯装不解地问道。 “玉莹县主一番好心，邀你去明月阁，给你长脸，你居然这样报答她？”苏炫之一步步走过来，一把捏住如意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一双往日里流光溢彩的眼睛此刻却是惊涛骇浪。 “世子爷，婢子并没有对玉莹县主做过什么。”如意设想过万般可能，却没有想到他一句话都不问，全然相信了玉莹县主的话。 “没有？”苏炫之冷笑一声说道，“要不是她的婢女告诉我真相，真真她还想替你遮掩，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什么真相？”如意苦笑一声问道。 “怎么，你自己做的事你不想承认？如意，你别仗着我宠爱你，你就得寸进尺！说吧，你对县主到底做了什么？”苏炫之挥手推开她，低声喝道。 如意一个趔趄，差点被他推倒在地。 “世子爷，你既然不信奴婢，又何必问奴婢。”如意含泪扶住案几低声说道，“婢子跟随了您整整七年多，难道还比不过您才认识两个月的玉莹县主？” “强词夺理！你还不是怕我娶了真真之后冷淡了你。你这种女人争风吃醋的小伎俩我还能不明白。”苏炫之冷笑一声说道，“真真这般待你，你竟然用热茶泼她！枉她还替你隐瞒。等一下，你该不会说是真真先动的手，你故意将脸搞成这样，还不是想博得我的怜惜！” 他欺身上来扯下她的面纱，冷冷看着她说道：“你这苦肉计，对本世子根本没有用！我明日就去禀告母妃，把你送出府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这个妒妇！” 第50章 你若不信，婢子无话可说 真好，如意想。 有了他的这句话，往后自己走了，再也不会留恋他对自己的好。 “你好好悔过！今夜不许用膳！”苏炫之甩了甩袖子，愤然出了屋子。 如意眨了眨眼睛，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从前她也曾做错过事，可世子爷从来没有不让她吃过饭。 他总是说，如意啊，你多吃一点，瞧你都瘦成了麻杆。 可今日，他居然罚她不许吃饭，想来真是可笑。 头上被金簪挑破处突突疼了起来，如意的心思倒是越来越清晰。 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但也够她细细筹谋。 她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银钱，不多，但是够自己用一阵子。 她用荷包将银钱分成两半，又将日常穿的衣裳整理了几件，选那些半旧的不起眼的。 那些疤痕膏，消毒的药丸她肯定是要带走的。 等她将那些东西归拢成一处，这才发现这么多年来，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并不多。 她摇着头笑了笑，取下脖子上系着的那块苏炫之送给她的芙蓉玉佩，要走就要走得干干净净，往后的日子里她不想带着眷恋带着怀念过一辈子。 趁着此刻思绪清明，如意果断磨墨铺纸，为苏炫之留书一封。 忆起自己的字乃是他悉心教导而成，如意的眼眸不禁再次湿润。 “如意，你认真书写，写完我带你去买糖葫芦。” 十几岁的少年双唇紧抿，神色严肃地说道。 “当真？世子爷，您可莫要食言。”如意仰头凝视着他，眼中满是欣喜，世子爷这是应允带自己外出游玩了。 “我何曾骗过你，只是你务必要写得与我一般无二。”少年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那时的如意尚不晓得他为何如此严苛地要求自己必须与他的字毫无二致，直至后来方知此人另有盘算。 此后的岁月，如意时常代替他抄写先生布置的作业，而他则悠然自得地阅读自己喜爱的司法探案书籍。 如意握着沾满墨汁的笔，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难以落于笔端。 苦思良久，方才写下两行字。 世子爷，如意去矣，多谢您对如意的照拂，此生，就此诀别。 如意叩首。 她放下笔，站起身，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苏炫之愤然离去，心中满是失望。 曾经温柔听话的如意这段时日像是换了一个人，敏感多疑，爱使小性子，这些他都能接受，可是她今日居然做出此等行径，直接触犯了他的底线。 他绝不容许一个侍妾竟敢挑战未来主母，不把她放在眼里，更做出诬陷之事。 他暗自生了半晌闷气，又沉着脸折了回去。 “如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实话，你为何好好的用热茶泼玉莹县主？你究竟意欲何为？”苏炫之冷着脸问道。 “婢子没有。”如意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你没有？那她脸上耳上烫伤之处，你又做何解释？”苏炫之逼视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 “世子爷，婢子怎会知道？您没有亲眼见到，又怎认定就是婢子做的？说不定这是她的苦肉计，只为了诬陷婢子罢了。”如意沧然一笑，心里知道这话说了也是白说。 “她最是珍惜容颜，更何况下个月就要做新嫁娘了，又怎会无端烫伤自己的脸？就为了诬陷你……你莫不是太高看自己了，你是谁？她又是谁？”苏炫之气得心口处憋闷得喘不过气来，他不怒反笑，指着如意的手指微颤。 如意啊，她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牙尖嘴利，居然敢这般与他说话，想起刚刚宋真真所说，他更加恼怒，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如意，居然因为他要娶妻，露出了本来面目。 刚刚在大理寺，宋真真身边的婢女青叶来找他，欲言又止，只说县主的脸被烫伤了，怕大婚之日容颜受损，已经偷偷哭了好几回。 县主告诫她们任何人都不许说出真相，她作为县主的贴身婢女实在忍不住县主受这般大的委屈，这才偷偷跑出来告知他。 这一切都是拜如意姑娘所赐，县主对她这般好，她竟然几次三番借着奉茶，将玉莹县主烫伤。 这次更是，趁县主不注意，直接将热茶泼到了她的脸上。 苏炫之起初并不信，直到他跟着青叶匆匆赶到宋将军府见了宋真真。 她素着一张脸，吹弹可破的白嫩脸颊上几处烫伤的痕迹清晰可见，头上的长发微湿，可见那热茶泼了她满头满脸。 “真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炫之心疼地问道。 “世子，你怎么来了，青叶，你……”宋真真咬唇怒视青叶。 “县主，婢子……”青叶委委屈屈退后一步低声说道，“婢子也是心疼县主，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不肯说，还亲自送如意姑娘回王府，婢子……” “别说了，世子，不过是件小事罢了，这丫头就是沉不住气，什么事都这般咋咋呼呼。”宋真真垂眸温声说道。 “真真，你不许瞒我，是不是如意她……”苏炫之的心很疼，宋真真越是不肯说他越是相信她。 “真的无事，不过是如意姑娘她谢我送她金簪，奉茶给我时，不小心碰翻了茶盏。”宋真真抬眼看他，眼尾有些发红。 “真真，你的脸疼不疼，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太医。”苏炫之看着她脸上斑斑驳驳的红印，心里的愧疚越发深了。 “世子，你可不许责怪如意姑娘。”宋真真低声说道，“至于我脸上的红印子，过两天就好了，你实是不必在意。” “真真……”苏炫之低声唤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世子，何须如此，如意姑娘她又不是故意的。”宋真真急得连忙摇头说道，“更何况你我马上就要大婚了，我不想让别人看笑话，说我宋真真容不下如意姑娘。” “真真，这件事必须要给你一个交代。”苏炫之不容置疑地说道，“她一而再地伤了你，我怕不处置她，往后她还会变本加厉！” “世子，求你不要生气，如意姑娘她是无心的。”宋真真哽咽着走过来拉住苏炫之的袖子，“求你了，世子。” “真真，你……”苏炫之抬手摸了摸她微湿的秀发，心潮起伏。 真真她这么善良，这么善解人意，可是如意却一口一个是真真诬陷她，这让他心中更加愤恨。 “世子，婢子的话说得清清楚楚，您若不信，婢子也无话可说。”如意低声说道，她缓缓解开头上的发髻，露出头顶被金簪刺破的伤口。 第51章 出事了 “你……”苏炫之看到她头顶血肉模糊的伤口惊声叫道。 “这是如意县主的婢女扎的，用的就是这根发簪。”如意举着手中发簪淡淡说道。 此刻她心如止水，只想在走之前，将所有的真相告诉他，至于他信不信，她早已不在意了。 望着如意手中那枚精致的金簪，苏炫之的眉心微微蹙起。 他接过那枚金簪看了片刻，又走近如意看了看她的头顶。 “如意，你疼不疼？”苏炫之凝眉问她，眼里多了一分心疼。 如意缓缓摇了摇头，心里想着没料到他居然会问她疼不疼。 “如意，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为了诬陷玉莹县主，做出这等自残之事。” 苏炫之随之而来的话将如意心头最后的一丝幻想化成了泡影。 “世子爷，婢子没有，不管您信与不信，婢子都没有做过对不起您对不起玉莹县主的事。”如意哀声说道。 “你不用狡辩了。”苏炫之将金簪放回她手中，目光冷漠，沉声说道，“我本来还想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如意，我不会再将你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明日就是元宵，过了元宵，我自有定夺。” “好，世子爷。”如意苦笑一声说道，“如意都听世子爷的安排。” 苏炫之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平静地答应了。 “如意，我不是说气话，这一次，我说到做到。”他冷冷看着如意。 如意慢慢跪下身子朝他重重磕了三个头，随后仰起头低低说道：“如意感念世子的救命之恩。” “你……” 见她突然行起大礼，苏炫之一下子有些慌了神。 莫非自己不要她了，她要寻死。不行，自己不能表现出对她的心疼，要不然，就要被她拿捏了。 这一次，他定要让她受到惩戒，倘若她不知悔改，便让她此生再无可能回到自己身旁。 “你不要佯装可怜来博取我的怜悯！绝无可能，你还是好生自省吧！”苏炫之有些厌恶地看了眼头发披散，脸上满是红印的如意，再也没有一丝留恋，大踏步地往外走去。 他沉着脸，穿过张灯结彩的王府后院的小径，迈步向外走去。 “炫之，大过年的，你不在你母妃身旁陪伴，如此匆忙，这是要去何处？”景王缓缓从对面走来，见儿子神情严肃，便驻足叫住问道。 “父王，大理寺尚有要事亟待儿子处置。”苏炫之赶忙躬身施礼。 他一眼瞥见父王身后的柳姨娘，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去吧去吧，公事要紧，前两日你皇祖父还问起你，要你得空去宫中，他有事叮嘱你，还说你不像润之，隔三差五就进宫陪他与你皇祖母说说话。”景王虽然语气严肃，但对这个儿子的才情还是满意的。 “儿子悉听父王教诲，等过两日，儿子便进宫去。”苏炫之垂首说道，心知苏润之常常进宫，送些小玩意儿，陪着皇祖父皇祖母说说笑话，以博得他们的喜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闲得慌。 景王颔首带着柳姨娘往映月阁而去。 “王爷，世子如今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往后再娶了玉莹县主那真是锦上添花。”柳姨娘搀扶着景王的手温声说道。 “灿之也不差，他那门亲事也不错。”景王悠悠说道，“等他成了家，本王再给他找个好的差事，只要他好好干，未必就会比炫之逊色。” 柳姨娘原就是想引出这个话题，见景王居然这么畅快地说了出来，顿时喜上眉梢。 “王爷，妾身知道灿之是庶子，比不了世子，他如今这样已经是极好了。”柳姨娘眉眼含笑，柔声说道。 景王最满意他这位妾室温柔懂事，不攀比，做什么事都恰到好处，让人听了很是舒服，不像王妃，事事爱较真，总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威胁。 于是他便笑了笑说道：“灿之也是本王的儿子，自当为他考虑周全。只是他这人还有些小孩儿心性，喜欢和丫头们打打闹闹，你可要拘着点他，别让他大婚前出了事。” “王爷，您尽管放心，灿之总是这样，平日里从不将自己当主子看待，那些小丫头子都爱和他玩，妾身让他往后别和她们开玩笑。别看她们年纪小，心眼儿多的是。”柳姨娘微微蹙眉说道。 “你知道便好。”景王自是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的性格。 一个从小就不近女色，另一个看见稍有姿色的女子就走不动道，年纪轻轻屋子里就好几个通房侍妾，还求着柳姨娘从外头给他找瘦马。 这几日他身边的妾室都放出去了，景王担心他熬不住，在府里府外搞出些风流韵事，让王妃抓住把柄就不好了。 “你知道就好。”景王见柳姨娘听进去了，也便没有再说话，在奴仆的簇拥下进了映月阁。 主院中，景王妃得知王爷一回府就被柳姨娘拉住进了映月阁，不禁冷笑一声，这女人就只会这一招，偏偏男人就吃这一套。 “母妃，您别生气，清妍陪您看话本。”苏清妍见母妃脸上有些挂不住，忙将手中的话本塞入景王妃的手中，笑着说道，“这还是上回如意帮您挑的。” 一听女儿说起如意，景王妃微微叹了口气，若明日真的将她送走，也许这辈子再也不能见面了。 “母妃，前日里我去宫中，如意绣的荷包把她们几个的都比下去了，一个个问我是哪里来的绣娘做的，求着我介绍呢。”苏清妍抬起头一脸娇憨地说道。 “我们如意从小就聪明伶俐，她的绣活向来是极好的，可惜……”景王妃有些遗憾。 “母妃，可惜什么呀？”苏清妍讶然问道。 “可惜呀，你哥哥往后娶了妻，你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指使如意了。”景王妃勉强露出笑容，摸了摸苏清妍的头。 “母妃，这个女儿自然明白。”苏清妍笑道，“您放心，我若是与如意姐姐走得太近，新嫂嫂必然会吃醋的。” “我的清妍长大了。”景王妃摸着女儿柔顺的发丝说道，“你们都长大了，母妃也放心了。” “母妃，您说新嫂嫂真的会如此大度，愿意如意姐姐留在哥哥身边？要是我，我可是不愿意的。”苏清妍搂住景王妃的肩头说道。 “清妍啊，我们这种人家，你就不要指望着你日后的夫君只有你一个。”景王妃淡淡笑道，“只要妾室恪守本分便好。” 母女两个正在说话间，忽听门口传来景王的声音。 景王妃脸色一喜，忙放开女儿迎了出去。 “王爷。”她轻声唤道。 “你！”景王怒气冲冲指着景王妃道，“怂恿着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去勾引灿之，这下好了，出事了！” 第52章 王妃的心思 “王爷，出了什么事？”景王妃惊诧问道，这个时候他不该在映月阁与柳姨娘花好月圆吗？ 景王肃着脸走进屋子，一脸焦灼，正要发火。 “父王。”苏清妍早就已经规规矩矩地起身行礼。 “清妍，你先回去吧，父王有话与你母妃说。”景王对这个女儿向来也是很喜欢，语气早已软了几分。 苏清妍点点头暗地里给母妃使了个眼色，让她说话软和一点，这才福了一福，出了屋子。 景王妃的几个贴身嬷嬷都自觉跟着出了门，暖阁中只剩下夫妻两个。 “出了什么事，谁这么大胆竟敢勾引灿之，还请王爷明示？”景王妃将景王让到上首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这才低声问道。 好久没有见过景王这副暴怒模样，她面上依旧平和，可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忐忑。 可一想她向来不愿意管这个老二，这会儿怎就又与她扯上了关系。 这不是好事轮不上她，若是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你……”景王见王妃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更加生气，抖着手说道，“都是你，你管的后院，若是灿之有个三长两短，本王……本王唯你是问！” “王爷，您这话说的，您向来不愿意我管教灿之，怎么他出了事，您就要算到我头上来了。”景王妃这会儿反而镇定下来，又不是自家亲生儿子出了事，她急什么？ “都是你院子里的好丫头，设计勾引了灿之……”景王脸色铁青，咬紧牙关说道，“灿之他，灿之他……” “王爷，您倒是说啊，他到底怎么样了？”景王妃见他欲言又止模样，便知这件事定然难以启齿。 “他昨夜里不知在哪里喝了很多酒，又与那丫头颠鸾倒凤，也不知那丫头给他下了什么药，这会子他脸色煞白，口不能言，脸也歪了，路都不会走了，刚刚小厮抬他进来，烟烟已经哭得晕死过去了……”景王烦躁地站起身，额头青筋暴绽。 “王爷，那岂不是马上风？这可是要出哦人命的，王爷您不急着去请太医，怎还有空来我这里。”景王妃大吃一惊。 没想到这老二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怎搞出这种事来，也是他活该，都是柳姨娘宠的。 他这个人看着一脸温和正气，可背地里但凡见了个稍微正头正脸的女子都走不动道，小小年纪就这般好色。 “你……本王这不是来问你要那千年的人参，你先去取来救命，这件事还需小心处置，要不然即便老二的病治好了，王府的名声也要被他败坏了！”景王扶额，叹气说道。 景王妃心里想着，她原以为王爷对这个儿子很是爱重，现在看来也不竟然，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关心着王府的名声，果真是个冷心冷肺之人。 这样想着，她多年来的不满与怨恨突然间便释怀了。眼前这个男人是王府的主人，自己不过是个管家罢了，只要自己的亲生儿女好，其他的她又何必在乎。 景王看着景王妃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心里更气了，他蹙眉喝道：“怎么，你这是不肯？想借机要了老二的命？莫非那个叫春鸢的小丫头是你指使的！” “王爷您若是要这般想，那我也无话可说。”景王妃沉着脸说道。 她知道只是不牵涉到柳姨娘那边的事，王爷向来对她温文有礼，可一旦触及到他们那头的利益，王爷便没有什么好声色。 这一回，她绝不惯着他！ “难道本王说错了？”景王瞪大眼睛，想起老二瘫在床上，心中又急又气。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刚刚提醒柳烟烟管好灿之，不要再婚前惹出什么麻烦来，这下好了，说不定婚事要告吹，人也要没了。 “王爷，眼看着炫之与灿之都要大婚，我巴不得府上安安稳稳不要出什么大事。”景王妃蹙眉说道。 “至于春鸢，不过是个二等丫头，灿之什么时候与她搭上的，我就不知道了。他统共一年也没这里几回。要她真想要勾引人，也该勾引常来的炫之了。若是王爷您非要把这盆脏水泼到我身上，我可是不依。”景王妃正色说道。 “本王说你几句，你看看你句句反驳。废话不要多说，还不快去将千年人参拿出来。”景王忍无可忍地挥手说道。 景王妃冷哼一声，在景王对面坐下。 “府中多的是珍稀人参，王爷您又为何非要我手中的那棵，那可是我的嫁妆。” “林氏，你可别忘了灿之也是你的儿子！你这恶毒妇人！”景王一听这话，抬起手将茶盏朝景王妃扔了过来。 景王妃早料到他有这一招，灵巧地避开了。 “王爷，我就算是个恶毒妇人，那又怎样，哪有您的烟烟是朵解语花，您快回去吧。”景王妃讥诮道。 话终于说了出来，她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你……你不怕本王休了你！”景王厉声喝道。 “王爷，您不怕丢脸，我可是求之不得。”景王妃放声大笑，“这二十多年来，我也是受够了，要不是我想着炫之、清妍他们……” 她笑着笑着，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王爷，王爷，您快去看看，灿之他……”门外传来柳姨娘哭哭啼啼的叫喊声。 景王看着一地的狼藉气得七窍冒烟。他没想到今日林氏居然这般强硬，倒让他下不了台来。 “王爷，您快去吧，别等柳姨娘在院子里昏倒了，到时候我又要背上什么虐待妾室的罪名了。”景王妃偷偷抹了一把泪，淡淡说道。 景王狠狠瞪了她一眼，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等他走后，景王妃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泪流满面。 “王妃，您别难过。”朱嬷嬷从外间进来，心疼地说道。 “是啊，我又有什么好难过的，二十多年来，我兢兢业业，却捂不暖王爷的心。”景王妃摇头叹息了一声。 这一回，老二若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想着或许这辈子，她与景王之间也算是完了。 她突然想起了如意，心头不禁一动。 还是如意想得明白，与其在男人身边倾其一生为了博取他的宠爱，还不如自请离去，过得轻轻松松。 “你派人去将如意给我叫过来。”景王妃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映月阁那头也找几个可靠的人查一查，到底老二出的是什么事！” 第53章 被人设计 “如意，你可想明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景王妃已经净过了脸，换了衣裳，端坐在上首神色平静地问道。 “王妃，婢子已经全然想明白了。”如意垂首低声说道。 “那就好，只要你不后悔，明日一早我就送你出府。”景王妃凝视着如意看了好一会儿，“不过我送你出府是有条件的。” “王妃请讲，婢子定当遵从王妃旨意。”如意心里不是没有想过，景王妃能这般随随便便放自己出去，定是有所要求的。 她在王府这么多年，又与世子关系密切，王妃自然会担心自己会不会泄露王府的秘密。 景王妃见她一脸真诚，于是压低声音叮嘱了几句。 如意起初一脸惊诧，但渐渐地也便明白了王妃的心思。 “王妃，您这般相信婢子，婢子定会尽心尽力办妥您交代的事。”如意沉声说道，“只是婢子只恐此去山高水远，无法及时传递信息。” “如意，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个念想，若一切顺遂，你总有办法传信与我，至于及不及时，我也不在乎。回去之后，你莫要再走动，只等明日我送你出府，夜长梦多，你还是早走早好。”王妃淡淡笑道，一双美目中透出淡淡忧伤。 “多谢王妃成全。”如意含泪说道。 景王妃看着眼前的如意，回想起她九岁时的模样，不禁潸然泪下。 “都是我的错，要是当初将你留在我的身边，如今你也不用……”她轻轻叹息了一声，知道多说并无意义。 如意回了临风居，将所有能想到的问题又重新想了一遍。 夜里，外头风声呼啸，她一夜辗转反侧。 王妃这般急着送走她，担心夜长梦多，如意总觉得府中是否发生了变故，只是她无暇顾及别人之事，只求能够顺顺利利离开京城。 宋将军府中。 满室春意，佛手柑的幽香阵阵，宋真真躺在温暖的被褥中，手中把玩着一支点翠发簪。 青叶青花两个跪在床榻边手中捧着甜瓜金桔，用小叉子叉着送到她唇边。 “县主，您说苏世子会不会信了那小贱婢的话？”青花小声嘀咕。 “怎么可能？她若是说了，那反而是件好事了。”宋真真唇角扬起，低低笑了一声。 “谅她也不敢胡乱说话。”青叶随声附和。 “你们懂什么？”宋真真将发簪放在床头说道。 她早已使人盯在了王府左右，若是如意一旦被送出王府，接下来，她就要死路一条。 她是绝不会让如意有再回王府的那一天。 一个被人厌弃的小丫头悄无声息地死了，谁又会在意呢？ “青叶，今日府中进了一批柑橘，我吃着味道倒好，明日一早，你便替我送几筐去景王府，给王妃她们尝尝鲜，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宋真真笑靥如花，轻抚着长长的指甲，“顺便探听一下那贱婢的动静。” “县主所言极是，婢子这就去安排。”青叶连声说道，“您放心，我定会将她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 宋真真颔首，除掉了那个碍眼之人，她只等着下个月顺顺利利嫁入王府，做她的景王世子妃。 往后有她运筹帷幄，苏炫之今后定然能够一帆风顺。 夜已深，苏炫之满脸疲色，他被景王从大理寺叫了过来。 “父王，何事这般着急？”他看着景王焦虑不堪的眼神，心里不免有些诧异。 今日明明见过父王，一切安好，怎深更半夜，他却特意着人来找他？ “炫之，你弟弟灿之……”景王踌躇片刻，终于说道，“他半边身子瘫了，话都说不清楚了。” “二弟他怎会这样？”苏炫之愈发诧异。 “他这是被人设计了！”景王沉着脸说道，“那勾引他的婢女恐是被人买通，她害了灿之之后，已经自尽了。” “是谁害了二弟？”苏炫之越听越糊涂，父王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的。 景王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沉声说道：“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绝不能让外人知晓。如今你皇祖父正考虑立储之际，若是让他知道为父教子无方，说不定……” “二弟他……可请了太医？”苏炫之急道，“他还这般年轻，要是瘫了，那可怎么办？他的婚事……” “那设计之人就等着我们去请太医，让你皇祖父知道，我绝不能如他们之意。”景王低声说道，“对外，我们只说灿之不小心从马上跌落造成瘫痪，可如果请了太医，那些太医可不是吃素的，一眼便能瞧出灿之得的是马上风。” “哎，这也太……”苏炫之摇头低叹，虽说他与二弟并无特别深厚的感情，但他成了这副样子，他也是很心痛。 “我请的郎中说过，千年人参或许可以救你二弟一命，只可惜你母妃不肯拿出来。”景王脸色愈发凝重。 “父王，这件事您不用担心，明日我去与母妃说，毕竟我们景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想必母妃定是明白。”苏炫之黯然说道。 他心里明白，母妃为何不肯同意，还不是因为父王偏心。父王这么多年来对待母妃与柳姨娘如何，明眼之人哪个看不出来。 ”好。”景王点头说得，“明日里我找人再好好查查。” “父王依您之见，二弟这是被二叔他们设计了？”苏炫之蹙眉问道。 景王默默点了点头。 苏炫之目光冷了几分，他们会从二弟那里下手，也是因为灿之他有弱点，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正是他贪恋女色，才会中招。 幸而自己不近女色，要不然，也许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了，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怕。 出了父王的书房，苏炫之本想回到临风居，突然想起如意，叹了口气，提脚往外院走去。 不能就这么轻易原谅如意，他心里想。 翌日一早，他便去了主院，母妃那里，他要与她好好说说。 刚进主院，就见如意从主院出来，身后还跟着母妃的贴身嬷嬷朱嬷嬷。 他顿住脚步，冷冷打量着眼前的如意，薄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只余一双透亮双眼。 “你这是来求王妃不要把你送走？”他语带讥诮地问道，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意明明可以求自己，却宁愿来求母妃。 第54章 积恩寺祈福 “世子爷。”如意微垂双眸俯身行礼。 她没想到离开之前还能再见他一面。 也好，就当是有个体面的告别吧。 “世子爷，王妃让老奴送如意姑娘去积恩寺住几天，让她为世子爷祈福。”朱嬷嬷温声说道。 “祈福？”苏炫之望着如意面纱下一张平和的脸问道。 “王妃说了，对外就宣称我们王府送如意姑娘去了京郊田庄，也好让县主与将军府满意。”朱嬷嬷接着解释道。 她并不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只怕世子爷误会王妃要把如意送走，造成他们母子不和。 苏炫之眉心微蹙，他没想到母妃并未与他商量，就自行做主将如意送去了积恩寺。 那积恩寺毕竟是佛家之地，住宿条件艰苦，如今又是寒冬季节，不知如意她受不受得住！ 如意见他脸色不悦，怕他改了主意，立即缓声说道：“世子爷，婢子自知做错过很多事，只有在佛前为王妃与您祈福，才能消除婢子的罪孽。” 既然要走了，那就让他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做错事的人吧。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好好礼佛，等过段时日我去积恩寺接你回来。”听了这话，苏炫之心头才慢慢舒畅了些。 如意若能知错就改，或许他还能容她在自己身边。 想来真真宽厚，定不会阻拦自己这般做。 “多谢，世子，婢子这就走了，世子爷安好。”如意低声道谢，转头往前走去。 这人，这会儿还在生自己的气呢。也怪自己昨日里对她太凶了，可是还不是因为她做了如此不堪之事，让他忍无可忍。 算了，让她去寺院里住几天，好好悔过，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 看着她愈走愈远的背影，苏炫之的心头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他突然想起，自从她九岁来到王府那年起，她还从没有离开过他，离开过景王府。 他猛得疾走几步叫住朱嬷嬷。 “嬷嬷，如意此去，可有服侍的人跟着？” 如意见他追了过来，心头突突乱跳。心头祈祷，千万不要节外生枝，要不然她就走不了了。 “世子爷放心，王妃自有安排，积恩寺那边会有专人接待如意姑娘。”朱嬷嬷也没料到世子爷会追了过来，忙躬身答道。 “那就好。”苏炫之颔首，见如默不作声地站立在一旁，身形孤寂，心里倒是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世子爷，那我们就出去了。”朱嬷嬷拉住如意的手低声说道。 “如意……”苏炫之欲言又止，见她回头看他，一双眼睛含着轻愁，想要说的话不禁梗在喉头。 “去吧，等日后我再与你说。”他挥了挥手，站在路边，直到她们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哥哥，如意这是去哪里？”苏清妍从对面走过来好奇问道，“我问她，她也不说话，只是有些眼泪汪汪的，还送了我这个。” 她举起手中的帕子说道。 苏炫之接过帕子细细一瞧，只见粉白底色的帕子上绣着一对小童，正在嗅闻青梅。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诗，苏炫之笑了笑。 这几天自己委实有些多愁善感了。 他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于是将帕子递回清妍手中，急匆匆进了母妃的堂中。 如意出了王府，正要上马车。 “如意姑娘，这是王妃交代的东西，你且带上。”朱嬷嬷拉住她的衣袖说道，“上了马车再看，记得万事小心。” “多谢朱嬷嬷。”如意含泪点头，她知道朱嬷嬷是王妃心腹。 “到了积恩寺，有人会来接应……”朱嬷嬷又小声嘱咐了几句。 如意点点头，向她挥了挥手，这才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如意打开帘子的一道缝隙，往四处张望了一番，她并不觉得这位阴险的玉莹县主会这般轻易地放过她。 果不其然，她在王府对面见到两个拢着袖子的男人，身前还放着馄饨摊子。 这段时日天气这么冷，又是春节，谁会一大早吹着冷风摆什么馄饨摊，摆明了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如意慢慢放下帘子，心里想着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探子，至于是不是跟踪她的那就不知晓了。 “福伯，”如意探出头脆生生叫道，“京郊那处田庄应该不远吧？多久才能到啊？” 福伯知晓王妃的意思，对外宣称将如意姑娘送去京郊田庄，毕竟世子大婚之前要将身边人送走。 于是他便大声回答：“如意姑娘，我们王府在京郊的田庄都离得不远，你在车上睡一觉就到了。” “多谢福伯，那我们就走吧。”如意佯装恋恋不舍地伸出头看了看王府说道，“只是不知道往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如意姑娘，别想太多，我们走吧。”福伯挥了挥鞭子，马车慢慢走了起来。 经过那两个人时，如意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这两人已经开始整理摊子，显然是想要离开了。 如意心中便明白了，这两个人就是来打探自己的消息的。 马车一路顺顺利利来到了积恩寺，在山门口，如意下了车。 “如意姑娘，这里头还有好长一段路呢，不如福伯送你进去。”福伯很是诧异，明明马车可以进到里面，怎如意就在山门处下车了。 “福伯，多谢您的好意。我本是来这里祈福的，自当要虔诚，从山门进去方显得我的一片真心。”如意笑着说道，“福伯，大正月的，还要劳烦您，还请回去吧。” “如意姑娘既然这样说，那福伯我就先回了。”福伯笑呵呵说道，“等过了正月，我再来接你回去。” “好。”如意挥挥手，看着福伯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路口。 她急忙转进一旁的小树林，听了听，四下无人。 她这才取下脸上的面纱，放下头发，扎成男人的发髻用布包好。 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她便成了一个相貌平平，穿着灰扑扑的短打棉袄的青年男子，和京郊那些在积恩寺做小生意的男子打扮无常，只是略显瘦小些。 第55章 近郊结善缘 如意知道她只要混在他们中间，绝不会被人认出来。 她刚走出小树林，就见几个和她打扮差不多的男子走过来问道：“小哥，今日生意如何？人多不多？” 如意背着糖葫芦架子指了指山门处，摇了摇头，叹口气。 那几个人便知这生意不好做，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等他们走后，如意又在四处看了看，正准备走，突然从山门斜刺里跑出个小孩子拍着手叫道：“娘，娘，东儿要吃糖葫芦。” 小孩儿六七岁的模样，胖鼓鼓的很是好看，只是身上的那件棉袄打满了补丁，如意便知这大正月里还穿着这般衣服的孩子，家境一定是很困苦。 果然他身后跑过来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小妇人，挎着篮子，一脸的为难，对着孩子说道：“东儿，乖，等娘将这些瓜子卖了，才有钱给你买糖葫芦。” 东儿听娘这般说，乖巧地抱住娘亲的腿说道：“娘，东儿不想吃了，我们快去卖瓜子。” 如意看着这么乖巧的小男孩，心头一酸，自己这么多年住在王府里，早已忘记了外头穷人的艰苦，要不是王妃收留她，她这个孤儿不知道会在哪里受苦呢。 这时，不远处走过来一个膀阔腰圆凶神恶煞的男子，一把抓住东儿娘的胳膊厉声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没找钱居然跑了？” “大爷，我……我找钱了啊。”东儿娘吓得脸色紫涨，哆哆嗦嗦地说道。 一旁的东儿就快吓哭了，死死搂住娘亲的双腿。 “你这是怎么做生意的？坑蒙拐骗样样都来。”男子抬手就要夺过东儿娘挎在手中的篮子。 “大爷，我真的找给您钱了，您再看一看……”东儿娘低声哀求，“我这带着个孩子，又是小本生意，怎会骗人。” “我不管，要不把钱找我，要不将这些都给我。”男子拽住篮子就要走。 “这位大爷，出了什么事？”如意原不想管闲事，可看着这男子实在是欺人太甚，按捺不住问道。 “呦，你这是想管闲事？好，找我两百文。”男子抖着腿冷嗤一声看向如意。 如意望了眼他身后的几个闲汉，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忙朝东儿娘使了个眼色。 “大爷，我这统共也没有两百文啊，您……”东儿娘急得眼泪也出来了。 “不许欺负我娘。”东儿护住自己的娘亲，仰头说道。 “小兔崽子，滚一边去！”男人抓住东儿的衣领就要将他提起来。 “大爷大爷，求求您，求您放过小孩子。”东儿娘哭着跪下了。 如意一看不好，连忙将口袋里的钱都掏了出来，零零碎碎大概有两百文。 “大爷，她的钱由我出，您就放过他们母子两个吧。”如意将钱送到那男人跟前。 “小娘们，原来你还有奸夫啊，这回算是便宜你了。”男人掂了掂手中的钱，淫笑一声，放开东儿走了。 东儿冷不防被他甩在地上，“哇”一声哭了出来。 “东儿乖，别哭了。”如意取下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低声哄道，“送给你的，不要钱。” 这糖葫芦是她昨夜里用厨房里的山楂果做的，放了很多糖，卖相极好。 东儿回头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脸上露出欣喜笑容，渐渐的他的脸色又黯淡下来。 “哥哥，我们没有钱。”东儿拉住娘亲的手说道。 “送给你的。”如意笑道。 “大兄弟，刚才多谢你了，这钱……”东儿娘咬着牙从衣襟里取出荷包塞入如意手中，“他们都是这里的地痞流氓，被他们盯上了，这生意就做不成了。这钱……可能不够，可我就只剩这些了。” 她怅然望着如意，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嫂子，你给东儿买件棉袄吧，我一个人，日子好过些。”如意将荷包塞给她，低声说道。 “大家都不容易，这钱我一定要还你。”东儿娘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 “嫂子，钱不多，你也别客气了。你们也快走吧，那些人万一又回来了，让他们看见就不好了。”如意蹙眉说道，这会儿山门外就他们几个，实在是很危险。 “那这钱下回再还你，你还会来吧？”东儿娘回头看了一眼，连忙抱起东儿急着说道。 “等一等，这些都是剩下的。”如意点点头说道，将糖葫芦放在东儿手中说道，“吃吧。” 说罢她朝他们挥了挥手，疾步如飞地往山下走去。 这一回，她要违背王妃的好意，自己一个人前行，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脱离世子，脱离整个景王府。 ＊＊＊ “回禀县主，我们的人已经打探到那个如意已经被景王府送去京郊的田庄了。”管事低头哈腰地说道。 “即刻去打探一下，她去的到底是哪个田庄，本县主今日就要知晓。”宋真真轻蔑地笑了笑，果真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看着管事悄然退出，宋真真抿了一口茶，目光中的恨意渐浓。 这贱婢居然让苏炫之说出择偶标准居然是正妻必须善待如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如意是谁啊，不过是个贱婢罢了。 她轻易就能将她踩在泥泞里。不过略施小计，这贱人就被苏炫之送去了田庄。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玲珑阁内，一名衣着华贵戴着面具的男子坐在古琴前，手指翩飞，悦耳琴声如泣如诉。 一曲罢了，四位婢女将琴抬下。 一名黑衣人立即跪在他身前低声禀告：“阁主，属下已经查到那位被小侯爷劫持过的婢女如今已被送出景王府。” “去了何方？”男子声音清冷。 “回阁主，说是去了京郊田庄，属下还在一处处查找。”黑衣人拱手回禀。 “好，切勿打草惊蛇。”男子淡淡说道，“她毕竟是苏炫之的小通房，苏炫之又是大理寺少卿，我不想节外生枝。” “阁主，属下以为您这是多虑了，要是小侯爷将秘密告诉了她，那苏世子定然也已经知晓。可这么天过去了，他却按兵不动。”黑衣男子低声说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假面男人沉声说道，“我们如今做的每一步都必须确保无人知晓。” “是，属下明白，定会小心。”黑衣男子叩首。 假面男子站起身往里走去。 如今大盛朝皇帝一直没有立储，这对他来说正是最好的良机，只要他能将那些豪门世家各个击破，这天下非他莫属。 “阁主，苏灿之已经瘫痪了，连话都不能说了。”女子低低笑道，“阁主真是厉害，只要将这件事传扬出去，景王府的名声就全完了。” 第56章 小村落脚 “夫人，这件事如何做，就看你的意思了，我们玲珑阁只收钱办事，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管。”假面男人冷冷说道。 “阁主好狠的心啊。”女子娇声说道，“这会儿就拒人千里之外了。” “夫人请自重，好走不送。”假面男子拂开她伸过来的手，加重了语气。 女人只好裹上狐裘，慢慢出了玲珑阁。 ＊＊＊＊＊＊ 走出积恩寺，如意不想引人注目，在不远处，将糖葫芦摘下，又把架子揉搓后扔了，这才一路跟在行人身后，往城门口走去。 只要出了城门口，一切都好办了。今日正是元宵节，城中不宵禁，城门不关，人流如织，正是最好的出入时机。 如意顺着人流很顺利地出了城。她知道这仅仅是逃离的第一步。 她心中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王妃派去积恩寺接引她的人，若是那人见不到自己会通知王妃，那就不好办了。 万一王妃担心自己的安危，四处寻找，那其他人也会知道自己逃跑了。 她不敢有所松懈，她知道这会儿她若是贸然离京，她手持王妃给的路引，很快就会被他们找到，那样自己就前功尽弃了。 她早就想过当务之急便是在京郊的某个村子里躲一段日子，等风声过后，谁都再也想不起她时，她再走也不迟。 如意漫无目的地走了会儿，见夕阳渐沉，这才在路口搭了一辆牛车，她想着小村里的人淳朴，或者能够先在那里投宿一宿，然后再想办法租个小房子，过渡一段时间再说。 前头就是一个小村子，如意便在路边下了车。 一群小孩子正在捉迷藏，如意站着看了一会儿。 “哥哥，是你吗？”一个小孩子跑过来拉住她的袖子。 “东儿，原来你家住这里？真是太巧了。”如意又惊又喜。 小孩子呼啦一声都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张望。 “哥哥，我们走。”东儿拉起他的袖子往前头走，“我家就在路边。” 他不由分说拉着如意进了路边的一间破屋子。 “东儿，你怎么？”妇人抬头见他拉了个男人进来，顿时厉声喝道。 “娘亲，是送我糖葫芦的哥哥。”东儿欢快地跑过去抱住母亲的腿叫道。 “嫂子。”如意低声叫道，“我……我……” “你……你怎会在这里，难道说你是跟着我们过来要钱的！可是，可是，我这会儿没有这么多钱，能不能宽限几天。”东儿娘惊慌失措地抱住东儿低声说道。 “嫂子，你别误会，其实我是来京中寻亲的，可惜一直没有找到要找的人，这才闲着做点小生意。”如意连连摆手说道，“我想着老是住店太贵，所以想在村里租个小屋子住住。” “你……”东儿娘仔仔细细打量了如意好一会儿，这才低声问道，“你真的只是来租房子的？” “是真的。”如意连连点头，“若你不信，我把路引和户籍给你看一看。” “不用，既然是这样，我家隔壁刚好有间空屋，就是房子破了些，你要是愿意，就住下吧。”东儿娘一边说一边叫道，“当家的，有客人来了，我陪他去隔壁屋。” “咳咳咳……咳咳……快去吧……咳咳咳咳……”屋里头传出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大哥这是？”如意低声问道。 “哎，他身子不好，常年卧床不起，所以……”东儿娘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她拉着东儿，陪着如意进了隔壁的屋子，那间屋子破烂不堪，如意望着漏风的房间，心里冰冷一片。 这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若是在这里住一晚，说不定会冻死。 “大兄弟，里间稍微好一点。”东儿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也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了，我们村里人都穷，没有好房子。晚上我给你烧个炭盆，会暖一下。” 如意走进里间瞧了瞧，果真好多了，屋子至少不漏风，她想着等明儿出点钱修一修或许会好点。 “嫂子，那就多谢你了。”如意笑着说道。 “不过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说一下，你也知道我当家的身体不好，你一个男人住在我们家，村里人是要说闲话的。”东儿娘低声说道，“别人问起，你就说你是我娘家兄弟来投亲，省得那些人就爱嚼舌根。” 如意心想正合她意，便一口应承，笑着叫道：“姐姐，那就劳烦你与姐夫了。” “哎，”东儿娘笑着应道，“我娘家兄弟很多年前来过，长得也与你差不多，我们也算是有缘，我叫秀芬，我兄弟叫大柱，往后我就叫你大柱吧。” “好嘞，姐姐。”如意心头一热，不过是桩善缘，她就认下了个姐姐，她往后以这个身份住下，应该不太会引人注意。 “安心住下吧，你先收拾收拾，今日元宵节，我们等下好好吃顿元宵。”秀芬笑着说道。 如意看她笑容不达眼底，知道她这是强颜欢笑，农村人实诚，有客人来，定是要拿出最好的食物，可是他们家囊中羞涩，定是很为难吧。 “东儿，过来，叫声舅舅。”如意招手叫道。 东儿含羞地站在门口，似懂非懂地看向娘亲：“娘，他真的是东儿的舅舅？” “当然是的，你不认识了，也是，上回来时，你才两岁。”秀芬温声笑道。 “舅舅，舅舅。”小小的男孩子扑过来抱住如意的腿笑着说道，“舅舅的糖葫芦好甜。” 如意这才想起自己包袱里剩下的糖葫芦，小心翼翼地取出来说道：“姐姐，这些都是剩下的，给东儿留着。” 她又从衣襟中取出一个荷包，取出几钱碎银说道：“东儿叫我舅舅，这是我给东儿的压岁钱，姐姐，钱不多，就当是一份心意。” “这可使不得，”秀芬慌忙推拒道，“你挣钱也不容易，给小孩子一两个铜板添添喜气就成，怎能收你这么多钱。再说今天已经让你破费了，这钱我还没还你呢。” “姐姐，你收下吧。”如意坚持将钱放在东儿的小手中说道，“我留在这里，添了一口人，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好说歹说，秀芬这才勉强收下碎银，领着东儿欢天喜地地去做饭了。 景王府内。 “王妃不好了。”朱嬷嬷惴惴不安地对着景王妃低声说道。 第57章 如意不见了 “怎么？老二真的不好了？”景王妃低声问道。 “王妃，不是二爷的事，是如意她……我们安排在积恩寺的人并没有见到如意。”朱嬷嬷急得直搓手。 “怎么会？那她会去哪里？赶紧叫人去找，她一个小姑娘能去哪里？”景王妃霍的站了起来。 “王妃，您别急，老奴已经叫福伯带着几个家丁偷偷去找了。”朱嬷嬷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这会儿天黑了，又冷，城中又是元宵灯节，老奴怕……” “哎，这都什么事啊！如意她怎这么不让人省心。”景王妃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都怪我，要是派几个人陪着她去就好了。” “王妃，这事要不要告诉世子……世子爷他是大理寺少卿，或许会有办法……”朱嬷嬷低声问道。 “炫之……不行不行，要是他知道了，那动静就大了。”景王妃连连摇头。 若是炫之知道了，他定是要大张旗鼓地去找，那这件事不就是让宋将军府知道了，他们定会以为自己阳奉阴违，让他们脸上无光，万一影响了炫之与玉莹县主的婚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行，这事绝对不能让炫之知道。 “那……”朱嬷嬷看了看天色，心里万分焦灼，“王妃，老奴刚才听说积恩寺那边有些不太平，说是有人欺男霸女的，老奴怕……” “怎么，还有这事！”景王妃的脸都白了，“快，快，多派些人去找，这要是如意出事了，那可就是我害了她。” 朱嬷嬷忙转身就往外走，心里七上八下，如意孤身一人怕是凶多吉少，想起上回听说的杀人分尸案，更是吓得毛骨悚然。 “嬷嬷，你这是去哪里？”苏炫之从正门进来，正想告知母妃二弟之事。 “世子爷……老奴，老奴去外头看看……”朱嬷嬷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母妃她没出什么事吧？”苏炫之正担心一大早母妃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了自己那陪嫁的千年野山参，这会儿怕是气还没消。 “王妃她很好。”朱嬷嬷瞧了眼里头说道，“您快进屋吧，外头冷。” 朱嬷嬷说着就要走。 “对了，嬷嬷，如意在积恩寺还好吧？”苏炫之故意板着脸问道，他不想让她看出自己对如意还是很在意。 “那个……世子爷……如意姑娘……”朱嬷嬷没想到他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一时之间有些怔愣，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怎么？她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也是，那边……哎……”苏炫之的眉心微蹙，但一想到如意这是去领罚的 ，想要接她回府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没……没事……老奴还有事要去办，世子爷您先进去吧。”朱嬷嬷眼神闪烁，急匆匆往外走。 莫非如意真的出了什么事？朱嬷嬷向来沉稳，今日为何如此失态？ 苏炫之加快脚步进了景王妃的屋子。 “炫之，你怎么来了？既然公事办完了，怎不约着玉莹县主同去赏花灯，今日可是元宵节。”景王妃见儿子这个时候来不禁诧异问道。 “母妃，我还有事。”苏炫之温声说道。 “玉莹县主当真是个好的，今儿还特意叫人给我送了两筐柑橘。我尝着味道不错，看着也喜庆。”景王妃淡淡笑道，“炫之，你呀，也要对她多上上心。” “母妃，儿子自然明白玉莹县主的好。”苏炫之笑了笑，见母妃的笑容有几分勉强，知她心头定是有事。 于是他上前一步轻声说道：“母妃，二弟吃了我送过去的人参，这会儿倒是安稳了些，咳出很多痰来。郎中说他是痰迷心窍，咳出来会好一些。父王那里，总算也是稍稍放下心来。” “哼！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绝不会将这么好的人参送给他。你可知道，那是你外祖父当年机缘巧合才得到的千年人参。不是我说句托大的话，这么好品相的人参，连皇宫都不一定有。” 说起这个，景王妃一肚子的火气。 “母妃，毕竟您与父王是一体的。”苏炫之心中也不是滋味，可还是笑着宽慰母妃。 “算了，算了，就当是喂狗吧。”景王妃抬了抬手，愤愤说道，“别到时候还要倒打一耙，说是我害的他。他小小年纪就离不开女人，这难道也是我教的？” 景王妃越想越气，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好听。 “母妃，您消消气，等办完了我的婚事，我送您去江南住几天，您不是天天记挂着告老还乡的外祖父吗？”苏炫之微微叹了口气，想起如意最喜欢的江南游记，当初自己还曾说过，要带她去江南游玩，如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行了。 “你外祖父啊，最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这去了江南这么久，都没有什么信件过来，我很是想他。”景王妃说着说着，不禁有些泪眼婆娑。 “母妃，我也很是挂念外祖父。”苏炫之轻轻拍了拍母妃的肩头，想起外祖父温和的笑脸，很是想念。 本来他的婚事，外祖父该来京赴宴，但他来信一封，说不想再想起京城蝇营狗苟的从前，给他送了一万两银票，权当是恭贺他新婚大喜，让他日后携娇妻同游江南，再与他庆贺。 “炫之……”景王妃看着儿子的脸，突然很是歉疚，若如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该怎么办？ “母妃，您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苏炫之低声问道。 “炫之，这个，如意她……”景王妃握紧拳头正要说话。 这时，紫苑送上茶来，在景王妃耳边低语了几句。 “让她进来。”景王妃蹙眉说道。 一个嬷嬷三两步走了进来，蹲身行礼，急匆匆说道：“王妃，王妃，王爷让老奴来传话，说是刚才兵部侍郎王夫人前来，正在花厅坐着，让您换身衣服赶紧过去。” 景王妃的眉心蹙得更紧，她看了眼儿子，缓缓站起身来。 罢了，等今晚查找后再说吧，或许如意只是迷了路，就在积恩寺附近。 “母妃，那您快去吧。”苏炫之有些不好的预感，王夫人不请自来，定不是什么好事，或许她已经知道了灿之出了事！ 京郊小村，弥漫着烟火气。 如意坐在打扫干净的小屋里，看着窗外的点点火光，心内很是平静。 “舅舅，饭好了，我们快去吃饭吧？”东儿扑过来拉住如意的手，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第58章 东窗事发 “东儿真乖。”看着孩子冻得通红的脸，如意心中很是心疼，他们这一家子过得实在是太难了。东儿娘好不容易挣了点小钱，又被那些地痞流氓给抢了。 她拉着东儿的手去了隔壁屋子。 “来来来，大柱，快坐下，都是自家人就不客气了。”秀芬招呼着她坐下。 “姐姐，姐夫他……”如意见东儿爹没有出来，小声问道。 “别管他，他也吃不了多少，我已经给他喂了半碗粥。”秀芬一边说一边转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姐姐，大哥的病可是请了大夫？”如意心中不忍，轻声问道。 “哎，我们哪有钱啊，他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先是受了寒，吃了几贴土药，好了些，后来一直没见好，反而连力气都没有了。也请过几个郎中，他们都说看不了，去城里找名医，或许还能……”秀芬说着说着，眼里又蓄满了泪。 “姐姐，您别难过，等过几日，我与你一道想想法子，姐夫还这么年轻，一定会好的。”如意温声安慰。 如意知道她手中虽然有一些傍身的钱，可她与他们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不敢把这些钱都交给他们，毕竟她也怕人心隔肚皮。 她想起苏炫之从前对她这般信任，可如今为了一个玉莹县主，却…… 一想起这些，她的心仍是冰冷一片。 如意想着只能先帮东儿一家出出主意，等以后熟了再拿钱出来帮东儿爹找个好大夫也不迟。 “快坐下吃饭，家里只包了这么几个元宵，就算是应应景吧。”秀芬有些歉然地说道。 “挺好的，姐姐，东儿，你们也快坐下。”如意将东儿抱上椅子。 喝着暖呼呼的汤，如意纠结了一天的胃才慢慢舒坦了。 “很好喝。”她侧头笑道。 “你喜欢吃就多吃几个。”秀芬将自己碗里的元宵盛出来放在如意的碗中，笑着说道，“你年轻，多吃几个。” “谢谢姐姐，我够了。”望着早就吃完了，正垂涎欲滴望着她的东儿，如意笑着说道，“我们东儿多吃点，以后长得壮壮的。” 东儿羞涩地笑了。 真好，如意也开怀地笑了。离开了王府，她不再是一个奴婢，不再依附于某个人，而是一个真正独立的人。 宋将军府中，宋真真正挥落青叶手中的茶盏。 “县主……”青叶被茶盏里的水泼了一身，不敢喊疼，只低声说道，“县主息怒，奴婢让李管事再去打探。” “你们找的都是什么人？好好的把一个大活人跟丢了！”宋真真满脸怒气。 刚刚李管事来报，说是查问过景王府在京郊的几处田庄，都没有人见到有人过来。 可是探子明明看到了如意坐上了马车，那这个女人到底是去了哪里？ 难道说是苏炫之偷偷将人藏起来了？亦或是景王妃的主意？ 不行，宋真真睚眦欲裂，不能让如意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眼前。 “青花，你去趟王府。”宋真真深吸一口气说道，“给清妍郡主送些游记话本，小玩意儿，顺便套一套她的话，今夜，一定要问出如意这小贱婢的去向。” “还有你，快站起来，你去与李管事说，让他去打探一下，可有王府马车出过城。” 等几个婢女都走了，宋真真沉着脸，思索了片刻，本想出门，还是忍住了。 景王府花厅中。 “王夫人，今日元宵，您这会儿过来，真是让王府蓬荜生辉。”景王妃林氏笑容满面地说道。 这位兵部侍郎的正妻可是京中厉害的角色，听说从前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因着机缘巧合与王侍郎相识，逼得王侍郎要死要活地娶她做了正妻，又连连生育了几位嫡子女，才坐稳了正妻之位，京中贵女对她褒贬不一。 柳姨娘向来与她交好，又因着王爷的关系，才成就这一段儿女婚事。 如今她在元宵佳节团聚之日突然来访，实在是相当冒昧。 “王妃，不好意思，今日过来，打扰您一家团聚了。”王夫人团团脸儿，一脸和气。 “我们都是亲家，您能过府，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景王妃脸上笑容不变。 “王妃，今日过来，实有急事。”王夫人收敛笑容正色说道，“今日元宵，灿之原是约了我家珊珊，可都这会儿了还不见人，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家珊珊原就是个娇气的，这会儿在家闹脾气，说是王府不把她放在眼里，赌气求我要退婚。” “这……哎呀，这事儿是我们王府的错。”景王妃心想真是好事轮不上她，歹事都要她善后。 “王夫人，您说这事儿真是的，灿之他前日里骑马，不小心跌落伤了腿……”景王妃摇头说道，“怕亲家担心，所以并未告知。” “啊……骑马摔了！”王夫人脸色一变，沉声问道，“那他的腿？” 大盛朝向来有规矩，残疾之人不能在朝廷任职，更不可能成为储君。 要不是景王前途不可限量，那柳姨娘一口一个灿之是景王独宠的儿子，她家珊珊才不愿意舍弃京中这么多大好男儿嫁给一个纨绔王府庶子。 “王夫人莫要着急，这伤看着厉害，但并不是不能治。”景王妃低声劝慰，“婚事还有好几个月，定然不会受影响。” 王夫人脸色稍霁，正想回去。这时，她贴身的婢女在外头求见。 王夫人出去了一晌，回来时脸色大变。 “王夫人，府中是否有要事？”王妃温声问道。 “王妃，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我们家老爷虽说只是一个小小侍郎，可你们也不该……” 王夫人语无伦次，颤抖着声音说道。 景王妃一时懵了，正想问是何事，她已经扶着婢子的手不告而别了。 景王妃只觉得这人真是有些莫名其妙，突然心中一惊，莫非…… 她看了眼门口待命的刘嬷嬷，见刘嬷嬷朝她摇了摇头。 果然纸包不住火，景王妃心知王夫人定然知道了灿之这病的起因。 真是丢死人，即便是受人陷害，还不是他自找的。 也不知这事怎么收场，但愿不要连累自家儿女的婚事。 景王妃颓然坐在椅子上，一瞬间怒气冲天。 马车上，苏炫之揉着眉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子，王妃已经派了两拨人往积恩寺方向而去。”琥珀的话犹在耳间。 第59章 西郊发现女尸 难道如意真的出了事？ 苏炫之顿时心头方寸大乱。 “立即去积恩寺。”苏炫之手指轻叩马车壁说道。 “世子，您稍安勿躁。”琥珀沉声说道，“今日是元宵节，您这般出去动静太大，婢子恐……” 苏炫之颔首，自己这是考虑不周。若如意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这般大张旗鼓地坐着马车前往，必然会打草惊蛇。 今日元宵，景王府却不得安宁，迎来送往的人一拨接着一拨。 “世子，宋将军府又派人来了。”玛瑙探头说道。 苏炫之心道，这也来得太勤了，他不禁有些狐疑，莫不是他们也是来探听二弟的消息？ “你且去盯着，看是谁过来，又去见了何人。”他低声吩咐。 玛瑙点点头，悄无声息地走了。 “这样吧，你先找人暗地里去积恩寺探一探，一有消息，立即报我。”苏炫之看了眼琥珀说道。 “世子，婢子明白。”琥珀欲言又止，见世子爷目光紧紧盯着她，于是便说道，“如意姑娘她满心满眼都是世子爷，按理说她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可有件事婢子觉得很是奇怪。” “什么事？”苏炫之沉声问道。 “她出门坐上马车之时，虽面上遮着纱巾，可婢子听她与人说话时心情很好的样子。不过，也可能是婢子听错了……”琥珀有些不安地嗫嚅道。 “心情很好？你是指她离开王府心情很好？”苏炫之的猛得站起身，头顶触碰到了马车顶，他都没觉得疼。 琥珀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俯身说道：“也许是婢子猜错了。” “去吧，去吧……”苏炫之捂着头坐下，想起那天她走时的样子，确定琥珀定是猜错了。 如意走时，说话语气明明就是淡淡的，像是没有什么情绪，她应该是压抑着心头的哀伤装出来的吧？ 苏炫之有些心疼，如意啊如意，你为何不开口让我留住你？ 所以，她到了外头定然是强颜欢笑和别人说话，她最是要面子，一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心里很难过。 “还有一件事，这几日府门对面常有人鬼鬼祟祟地停留，你让那些护卫看紧点。”苏炫之想起二叔瑞王，心里火大，为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们真是什么都不顾了，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 火树银花装扮的王府小径上。 青花带着几个小丫头笑盈盈地跟着管事嬷嬷往苏清妍的院子走。 “嬷嬷，劳烦你了。”青花笑着说道，“我家县主今日刚得了几本好书，知郡主最是爱看，特特地让我们给她送过来。” “县主对我家郡主真好。”胡嬷嬷是在前院迎客的老人了，话不多，口风很紧，只是顺着青花的话往下说。 “胡嬷嬷，王妃那里有事找您。”玛瑙小跑着追上来叫道。 “可这……”胡嬷嬷有些为难地说道。 “几位姐姐，跟我走吧，郡主的院子就在前面。”玛瑙圆圆脸，笑起来很有亲和力，看着让人喜欢。 正好，青花心想，小丫头子最容易套话，从前那个叫朱颜的，三两下就让她上钩了。 “多谢这位姐姐了。”青花自来熟地挽住玛瑙的手说道。 “县主真是客气，三天两头往王府送东西。”玛瑙装作很没有城府地笑道，“我们王妃还有郡主逢人便夸县主温柔贤淑。” “我家县主就是这个性子，对我们几个婢子也都是极好的。”青花挑眉说道。 “几位姐姐真是好福气。”玛瑙羡慕地说道。 “县主本是要我们给如意姑娘也带些东西，又怕她……”青花顿了顿说道。 “哦，如意姑娘？”玛瑙蹙眉，“今儿她不在。” “她出府了吗？怎会不在，会不会与苏世子一同出去了？苏世子用惯了她，常让她伴随左右。”青花笑着问道。 “不不……”玛瑙慌忙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也不瞒几位姐姐，如意姑娘她呀，被王妃送去田庄了。嘘，别让人听见，要不然……” 玛瑙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脖子。 “好好的怎送去了田庄？不会吧，前几日，我们才见过她呀，县主还送了金簪给她。”青花佯装不解地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玛瑙低声说道。 前面就是荷香榭了，玛瑙快走几步与管事嬷嬷说了几句，便领着她们进去了。 苏清妍接了游记话本还有那些小玩意儿很是高兴，直夸县主真是她的知心人，最懂她的心思，选的那些都是她最喜欢的。 她取了几本自己最爱看的书册作为还礼，还送了宋真真几盏花灯应景，又亲自将青花她们送出荷香榭。 玛瑙等在门口，殷勤地送她们出去，心里琢磨着她们几个的目的，那个大丫头明显就是来打探如意姑娘的下落。 夜色阑珊，苏炫之已经回到了外书房。他听了玛瑙的回报，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句：“无妨，不过是县主的一片心意。她对如意向来关心。” 玛瑙正想再说几句，苏炫之已经起身穿上大氅就要出门。 “世子爷，这会儿街上人来人往，您骑着马恐有不妥。”琥珀连忙拦住他说道，“听闻王妃派去的人已经在积恩寺里里外外搜寻了，只是没有找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婢子想着这会儿我们派去的人也已经开始在查找了，您这会儿匆匆赶过去也是徒劳无功，不如在府中等待消息。” “不行，天这么暗了，如意一个人……”苏炫之推开琥珀，飞奔着往外走去。 刚出大门，就听景王在后头叫道：“站住，你这是要去哪里？” “父王，儿子还有重要的事要办。”苏炫之冷着脸说道。 “你二弟的事，你查得如何了？”景王上前一步扯住苏炫之的大氅说道，“明日就是宫宴，我怕你皇祖父问起……” “父王，这件事不如以不变应万变，让那做局之人主动现身，我们才能反败为胜。”苏炫之低声说道。 他自知父王最是难缠，被他拉住，他一时半会脱不了身。 “炫之，你这主意极好，走，去我书房好好聊一聊。”景王大喜，连声称好。 “父王，儿子今晚真的有急事，恕我先行一步。”苏炫之一闪身，像泥鳅一样滑出景王的手。 景王望着手中的那件大氅，抬头再看，苏炫之早就消失在夜色中。 “炫之，你……”他刚想说这天寒地冻的，不穿大氅怎么成，就听见王寺丞的声音。 “少卿，少卿，不好了，西郊那边又出事了，哎，您怎么穿得这么少？” “出了什么事？” “发现一具女尸，是个年轻女子，可惜被毁了容，看不清长相，应该刚死不久……” “少卿，少卿，你……” 王寺丞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炫之拉着往马厩处跑去…… 第60章 夜访积恩寺 积恩寺不就是在西郊，苏炫之只觉得身上的血直往上冲。 若真是如意遭受不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街上人来人往，提灯的少女巧笑嫣然，双双对对的情侣把臂同游，正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少卿，恐过不去啊……”王寺丞一脸愁容。 苏炫之无奈地下了马，这要是冲过去，不就要踩踏了！ 他虽则担心如意，但也不能不顾无辜百姓的安危。 “对了，少卿，我们避开这条路，走后边那条小路，或许人会少一点。”王寺丞建议道。 “师傅，你难道不知道，那些小情侣最爱往小路上……”小周咕哝道。 “哎，这可怎么办？”王寺丞一筹莫展。 “来了来了，花车来了……”有人惊呼起来。 远处果然来了一队花车，车上有伶人扮演的仙女，装扮得流光溢彩，手中提着各色花灯，一路撒花而来，引得众人纷纷追寻。 苏炫之灵机一动，挤过拥挤人群，纵身一跃跳上花车，低声喝道：“我是大理寺办案的，赶紧将花车驶出大街。” 花车上众伶人面面相觑，看着挤在他们中间的那位英俊的贵公子，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 不过，他们都是戏班里演花旦的角儿，向来胆子颇大，听他这般说，不一会儿就镇定下来，依旧开始撒花。 “呀，今年的元宵花车果然与众不同，很有新意。瞧瞧这位公子，模样儿真俊，这是哪家戏班的头牌啊？” “真是太俊了……看上去还贵气十足……这是打哪里找来这么好的人啊……” “你瞧瞧，他看过来了，好一位俊逸不凡的贵公子……” 小娘子们都芳心暗许，跟着花车追了过去。 花车徐徐行过大街，拐弯处，苏炫之飞身下车，揪住前头的那匹白马说道：“你们的马，我先征用了，这是给你们的钱。” 他潇洒摸出钱袋向他们抛了过去，翻身上了马。 “少卿，少卿，等等我……”王寺丞沿着铺子跑了过来，速度还不慢。 苏炫之俯身贴在马背上，双手一使劲就将他拖上了马。 “坐稳了！”他低叫一声，白马驮着他们往前跑去。 虽说这马不及他的座驾，但也比他们走路快多了。 不消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案发地点。 半山坡上的一个树丛里。 “苏少卿，王寺丞，这就是发现女尸之处。”手下恭敬迎着他们到了一块大青石边。 苏炫之脸色铁青，刚刚一顿急赶，出了一身汗，这会儿凛冽寒风吹来，他只觉得寒气逼人。 手下举着火把，看他一言不发地走过来，目光直直盯着躺在地上的女人。 好久，他才听到苏炫之呼出一口气，面容也渐渐放松了。 “少卿。”王寺丞低声叫道，“女子已被毁容，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看到女子身形的那一刻，苏炫之胸口压着的一块重石终于被卸下来。 他像被抽空了一般，一屁股坐在了青石板上。 “少卿，您没事吧……哎，您这衣服穿得实在是太少了。”王寺丞解下身上的披风就要往他身上披。 “无妨。”苏炫之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他接过手下小卒手中的火把，仔细查看了尸体，凝眉说道，“看她身上的衣着像是附近的村民。明早你们派人去各村落查一查，是否有年纪相仿失踪的女子。” 他端详了半晌又说道：“我看她脸上像是被什么野兽啃过，可能是上山砍柴不小心失足滚落到了山坡，头刚好撞在了大青石上。她死了应该已经有几天了，天气严寒，所以尸体并无多大变化。” “少卿说的极是。”王寺丞颔首说道，“这脸上的痕迹确实像是野兽撕咬的痕迹，只是……蹊跷的是，为何其他身体各处却并无伤痕。” “今夜就这样吧，等明日仵作验过尸首再说。”苏炫之摘下手套，心情突然又沉重起来。 如意啊如意，你到底去了哪里？ 留下看守的人，众人都开始往下走。 “少卿，夜寒风大，不如您先回去吧。”王寺丞见他怔怔站在那里，轻声劝道。 “你们都先走吧，我还有事。”苏炫之望了望山谷处的积恩寺说道。 他独自一人敲开了积恩寺的大门。 小沙弥揉着眼睛问道：“阿弥陀佛，施主，这么晚了，您这是来投宿？” “我是来找人。”苏炫之闪身进了门。 小沙弥见他贵气逼人不敢阻拦，只低声问道：“都已经歇息了，施主您找谁啊？” “我要今日前来投宿之人的名单。”苏炫之轻咳几声说道。 “夜寒，施主先请进屋再说。”小沙弥迎着他往禅房走去。 进了禅房，小沙弥又恭敬地奉上茶水。 “小和尚，你与方丈说，我是景王府之人，今日有女眷进了你们寺院，我要找的就是她。”苏炫之用茶盏捂了捂手。 “施主，这……您是不是有所误会，小僧听方丈说起，今日寺中并未接待过景王府中女眷，更何况是留宿。”小沙弥白着脸说道。 “那你们先把寺中投宿之人的名单交与我。”苏炫之心想，果然如意没来过寺中。 但是也有一种可能，她换了一种身份留在了积恩寺中，也并非不可能。 三更的梆子敲响，惊起的飞鸟扑棱棱扇动翅膀划破这一片静谧。 沉寂的夜里，寒风呼啸。 苏炫之感觉到了体内的寒气。这么冷的天，如果如意不在寺中，她又去了哪里。 被人劫持？二叔他们？亦或是母妃她声东击西？或许如意已经被她送出京城？也许她去了京郊田庄？ 脑海中跳出无数念头。 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厢房那头走去。他知道这一排便是寺院中待客的寝居。 “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前方小沙弥提着灯笼，身旁那位便是积恩寺的大方丈明光。 苏炫之双手合十，低声说道：“方丈，打扰了。” “原来是苏世子。”明光方丈微微颔首说道，“深夜来此找人，定是世子极为看重之人。” “方丈。”苏炫之垂首。 “恕老衲无能为力，苏世子要找之人，并未在此，苏世子往其他地方找吧。”明光方丈淡淡说道。 “方丈，可她明明就在山门处下的车，孤身一个弱女子，无亲无故，她又能去向何方？”苏炫之沉声说道，“还请方丈给在下一个提示。” 苏炫之知道他乃得道高僧，或许会有…… “苏世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老衲只能说到这里。此乃佛门清静之地。夜深了，世子还请回吧。”明光方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苏炫之的脸，目光沉沉。 第61章 王妃道出实情 “方丈……”苏炫之在他灼灼目光的凝视下，不敢再贸然开口。 既然方丈说了，寺中并无他所要找之人，那便是没有。 “您可知她会去哪里？”他忍不住问道。 “这个，老衲又怎知道，天涯茫茫，只要人在，终有相逢的一天。老衲言尽于此，还请苏世子回去吧，请……”明光方丈指了指山门的方向。 苏炫之无功而返。 “世子。”琥珀牵着两匹马静立在山门处，手中还抱着一件狐裘。 见他出来，忙走上前来将狐裘披在他身上。 “可有线索？”苏炫之一脸颓然，他拢了拢衣袖，将脸藏在毛茸茸的狐裘之中。 琥珀摇了摇头说道：“暂时并无如意姑娘的线索。不过，宋将军府有异动。” “怎么？”苏炫之蹙眉。 “收到线报，宋将军今日暗中与瑞王有接洽。”琥珀肃然说道。 “哦，可知道他们谈了什么？”苏炫之低声问道。 琥珀摇了摇头说道：“只知他们的会面极为隐秘，出来时，两个都是乔装。” “想必北戎那边……不好，这件事……”苏炫之心头一惊。 宋将军原是驻守北疆，麾下精兵三百万，是一方良将。 今年初他以伤病缠身为由向皇祖父提出卸甲归京，正中皇祖父下怀，立即批准了他的奏请。火速将他调回京中，让他统领京畿兵马，北疆那边便由丽妃娘娘的兄长许将军统领。 苏炫之还曾想过，宋将军在北疆这么多年为何突然回京，现在想来他也是顺势而为，将北疆位置让出让皇祖父放心，一面表达他们宋家是纯臣，只对皇帝衷心，一面也是为了更好谋取自身利益。 更为棋高一着的是，他不求战功封爵，只求了给自家女儿一个县主的封号，让皇祖父对他更加高看一眼。 这不，皇祖父对他也是投桃报李，将京畿防卫交于了他，给予他足够的信任。因而宋将军府摇身一变，成了京中新贵。 不到一年的功夫，朝中局势暗流涌动，就连苏炫之这般之人都感受到了危机四伏的可怕。 只是父王他口中说着不在乎这高高在上的位子，可背地里他还不是一样闻风而动。 “世子，您这是担心北疆局势有变？”琥珀低声问道。 苏炫之点点头，如今驻守北疆的许将军乃是小皇叔的舅舅。他与宋将军暗中会面，最有可能之事便是北疆有异动。 苏炫之很是烦躁，北戎兴许会趁着京中正是春节，人心松懈，伺机出兵也是有可能的。 “先回去吧。”苏炫之默默接过琥珀手中的缰绳，心里想着，真是多事之春啊，这个春节恐怕是过不好了。 回到景王府，已是五更天了。苏炫之草草梳洗后，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朦朦胧胧中，听到如意轻柔唤他：“世子爷，今日还要上值呢，您快起身吧。” “如意，让我再睡一会儿，昨夜睡得晚。”他低声咕哝。 “世子爷，您该起了，再不起来就要迟了。”如意有些焦急，走过来就要撩起帐幔。 “如意，怕了你，你服侍我穿衣吧。”苏炫之闭着眼睛坐了起来。 半晌却未见有人靠近。 苏炫之疑惑地睁开眼睛，哪里还有如意的影子，低垂的帐幔与昨夜睡前一模一样，原来刚刚不过是自己的一场黄粱梦。 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如意，你在哪里啊？ 主院内，景王妃看着黑眼圈的儿子，便知他一夜未睡好，很是心疼。 “炫之，身体要紧，有些事急也急不来。”她低声劝慰。 可她自己也是一晚上没有睡好。先是派去儿两拨人回来后都说没有发现如意的踪迹。后又是为了老二的婚事与王爷商量了半宿。一堆的事让她心力交瘁。 “母妃，您也要注意身体。”苏炫之揉了揉眉心说道。 “你不知道，昨夜里宫里来传话，让你父王一大早就进宫，我担心灿之的事说不定早就传开了，要不然侍郎夫人不会突然间造访。”景王妃其实最担心的便是这件事。 若是瑞王拔得头筹，今后登上皇位，想来他们景王府的日子不会太好。 而且储君一旦定下，成年的王爷都必须迁往封地。 “这件事母妃不必过于担心，皇祖父自有定夺，况且二弟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庶子。”苏炫之沉声说道，看着母妃疲倦的面庞还是问出了所要问的话。 “母妃，你把如意弄丢了？” “如意……”景王妃的脸色一变。 “母妃，我都知道了，您不必瞒我。”苏炫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景王妃的表情。 惊慌失措，后悔，歉疚，几种表情交错出现在她脸上。 “炫之，是我瞒着你。”挣扎了半晌之后，景王妃终于咬牙说道，“事已至此，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如意她……她为了你与玉莹县主夫妻恩爱自请离府……我本想着将她送至积恩寺，那边有我的人接应，再将她好生送出城去，给她一个好的归宿，可哪知她竟然……” “母妃，你说啊，哪知她怎么了？”苏炫之瞬间惊住了，他想过几百种可能，却没有想过是如意是自请离开他，离开王府的。 “可哪知她，哎，福伯送她到了山门，还想送她进去，却被她回绝了……现在想来她是连我也信不过啊……”景王妃摇头说道，“她既然没有进寺，周围之处也未发生意外，那她就极有可能已经离开了京城。” “母妃，如意她……如意她离开了京城？不可能，我不过是要她闭门思过，又没有说不要她了……她怎会这般想不开要走……不会的，不会的……如意跟惯了我，绝不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我……”苏炫之哑声说道。 怎么可能，如意向来是自己的小跟班，眼里心里都是自己，怎可能就这样不告而别。 不会的，她正是因为怕失去自己的爱，才会嫉恨真真，她这么在意自己，又怎会主动提出离开他？ “如意怎么可能自请离开，留在王府，留在我身边是她这一生的愿望。母妃，您与儿子说实话吧？”苏炫之沉声问道。 第62章 偷跑? “炫之，如意人都不见了，母妃又怎会骗你？”景王妃满脸的歉疚，低声说道，“本来我也是想先把她送出去一阵子再说，哪知道会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母妃，那就是说，她有可能是自己偷跑的？”苏炫之眼里暗潮涌动，“您真的没有骗我。” 景王妃黯然摇了摇头， 苏炫之跌跌撞撞起身，心中仍有狐疑，可一股气却生生萦绕在胸口，一种被人背叛的痛楚令他失了神智。 不会的，不会的，定是母妃骗自己的，是她送走了如意，怕自己责怪，这才骗自己说是如意自请离府的。 他强撑着走进临风居。周嬷嬷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世子爷，您这是……脸色怎这般差？” 苏炫之拂了拂手，径直往如意的房间走去。 他怔怔立在那里，映入眼帘的是眼前那把冷冰冰的铁锁。 “是谁把门锁上的？”他心头怒意升腾，双手紧紧攥住那把锁，厉声喝道。 “世子爷……婢子这就来开门。”喜儿从阴影里露出头来，怯生生叫道。 “是谁？是谁自作主张把门锁上的？”苏炫之看着喜儿哆哆嗦嗦打开门，沉着脸问道。 “回世子爷，如意姐姐走之前吩咐的，她说里头有世子爷的东西，怕被人动了就不好了。”喜儿推开门，低声说道。 苏炫之一眼望去，只见屋子里头收拾得干干净净，案几上供着的一枝白梅仍开得热烈，清幽芳香阵阵，沁人心脾。 挂起帐幔的床榻边，整整齐齐叠放着新衣。 苏炫之翻了翻，是他四时的衣衫，都是如意做好，他还未曾穿过的。 想起她指尖的薄茧，苏炫之攥紧了拳头，没想到如意背着他已经将他新的一年的衣衫全都赶制出来了。 “她……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做的？”苏炫之语声有些微微哽咽。 “世子爷，从前如意姐姐每晚都要做针线活，想来都是她……”喜儿望着那一叠叠衣衫，眼里已经蓄满了泪。 虽然如意走的时候并没有说自己不会回来了，可她却隐隐意识到如意姐姐此去说不定再没有回王府的那一天。 临别之时，如意姐姐嘱咐自己要万事小心，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要说，还把自己最珍爱的金镯送给了自己，那可是王妃赏给她的呀。 “她走时可有与你说过什么？”苏炫之看着眼前泪意朦胧的喜儿急切地问道。 “没有……”喜儿惶恐地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奴婢曾求着如意姐姐带婢子同去，可她却说不能带婢子同去。” 喜儿说着“哇”一声哭了出来：“世子爷，世子爷，求您接如意姐姐回来吧，她离不开，离不开世子您啊。” 是啊，不会的，如意不会不告而别，要不然她怎会替他做了这么多衣衫，还分门别类地一一整理好。 不会的，她这么依赖自己，怎会舍得离开，正如喜儿所说，她离不开自己。 或许她只是赌气，赌气自己骂了她，要给自己一个惊吓，定是这样的。 苏炫之的心头慢慢平静下来。这会儿自己绝不能慌，如意她一个女子没有他人的助力，要是要走也定然还在京城附近。 苏炫之猛得甩开她的手臂，急匆匆往外走。 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如意单身一个女子上路，势必会引起他人的注意，那么查找起来势必会容易些。 他急匆匆往外书房走去，他要立即派人去四处找寻如意。 “世子爷，今日您还要入宫呢。”琥珀见他来了，连忙小声提醒。 “吩咐追风他们在城门路口加派些人手，特别注意与如意年纪相仿的孤身女子。”苏炫之蹙眉说道，“再将积恩寺方圆五十里细细搜寻一遍，京郊的村子也去查一下，我不信她一个大活人就这般凭空消失。” “世子爷，婢子有句话斗胆要与您说。”琥珀垂首低声说道，“婢子最担心的是如意姑娘孤身一人，手无寸铁，若是有人对她起了歹意，那后果不堪设想。” 苏炫之心头突突跳了起来，他担心的也是这件事。若是如意被人劫持，她这般柔弱，又怎能敌过凶残的对手。 他突然想到了周小姐，她还是周侍郎家的小姐，见多识广，突然间像人间蒸发般失去了踪影。都十几天了，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无，让人束手无策。 如意啊，如意，但愿你只是耍耍小性子藏了起来，千万不要被人…… 苏炫之内心分外焦灼。 “世子爷，世子爷，您在吗？”外书房门外传来书香急切地询问声。他这人就是不够沉稳！ 苏炫之眉心微蹙叫道：“什么事！” “世子爷，王寺丞叫奴才传话，说是周侍郎家小姐的那宗失踪案有了进展，让您回大理寺定夺。”书香急着说道。 “什么？人找到了？”苏炫之推开门，大声问道。 “世子爷，这个……奴才也不知。”书香挠了挠头说道。 “琥珀，我交代的事立即去办，有什么线索派人来大理寺找我。”苏炫之扔下一句话，跟着书香一同急匆匆去了大理寺。 “苏少卿，案情有了进展。”看着脸色青灰的苏炫之，王寺丞不敢多问，只拉着他进了屋子。 “人找到了？”苏炫之凝眉问道。 “周小姐她……她疯了……”王寺丞低声说道，“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疯了！” “怎么回事？是在哪里找到的？”苏炫之诧异问道。 “是在一家暗娼馆。”王寺丞咬牙说道，“要不是恰巧有人发现那新来的娼妓有些可疑，嘴里念叨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爹是侍郎，他觉得事关重大，偷偷报了官，或许人还不一定能找到。” “是我们疏忽了，其实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失踪，多数都被卖入娼妓馆，这是这些暗娼馆实在是很难查找。”苏炫之叹了口气。 怪不得，他们查过各大妓馆，都没有有用的线索。 如意！苏炫之心头一惊，如意她会不会也落入了…… 第63章 怀疑 他返身飞奔而出，留下莫名惊诧的王寺丞。 “书香！你立即通知琥珀，找人查找各处花楼，连私娼暗寮都不许放过。” 看着世子爷冷峻的面容，书香惊骇地连连点头。 京郊小村。 如意早早就起来了，她昨夜里不敢暴露女儿身，胆战心惊和衣睡了一宿，这会儿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酸疼。 她快速洗漱完毕，趁着天色还早，开始盘算着如何修葺这破烂不堪的小屋。 要在这里住下去，首先要给自己一个好的环境，要不然不消几天，她就要病了。 实话说在王府，她吃得好，睡得好，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今一下子到了这般困苦的环境，她一下子还真受不了。 不过，这件事也难不倒她。从前她帮着苏炫之打理铺子，对木材，木钉，木工活的价格了如指掌。 她默默计算了一通，想着只要找个可靠的人，一天内应该就能将屋子修好。 她不求修得美观，只要能遮风挡雨便成。 她正考虑如何向秀芬开口，就见秀芬领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从对面走了过来。 “大柱，这是阿旺，他在京城大户人家里做木匠，这几天刚好有空，正好帮着我们修葺。”秀芬脸上难得有些喜色，朝着如意笑着说道。 “那就要多麻烦阿旺哥了。”如意喜出望外，这大正月里找个靠谱的人真的太难了。 “大柱，你别客气，我与大哥大嫂都是熟人，不过是随手帮一下的事。”阿旺笑容憨厚，腼腆说道，“我先进去看看。” 没过多久，阿旺就出来了，指着屋顶与墙说道：“这屋子要是常住，还需大修，不过，简单修一下，也能凑合住一住。” “这个……”秀芬有些为难地看向如意。 “阿旺哥，那我们就先简单修一下，能住就行。”如意连忙说道，“你把材料与工钱都算一下，我等下就给你。” “没事，没事，不急，我先去准备材料，顺利的话今天就能完工。”阿旺笑着说道。 如意心里很是放心，若是房子修好了，她或许可以在这个小村隐居一段时间，等苏炫之娶了宋真真后，再谋划着去江南某个小城过一辈子。 今日天气不错，日头渐渐升高了，有些暖意。 如意与秀芬两个一边聊天一边在屋门口等着阿旺取了材料过来。 “东儿娘，东儿娘……”远远有人叫着跑过来。 “出了什么事？”秀芬见那人跑得匆忙，诧异问道。 那人气喘吁吁拉住秀芬特意站得远一些悄声问道：“秀芬，你昨日不是去了积恩寺吗？可曾见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长得不错，就是蒙着面纱，脸上有着坑坑洼洼的红疹子。” “吴婶子，这我怎想得起来，这么多人，我光顾着卖瓜子，还要顾着东儿，哪有闲工夫管人家长得怎么样？”秀芬小声嘀咕。 “哎呀，那你可是失了发笔小财的机会了，刚刚有人来查昨日里去过积恩寺的人，我想着你昨日正好在，就特意来找你。”身材臃肿的吴婶子遗憾说道。 “这是找的什么人啊？”秀芬低声问道。 “听说是哪家贵人家里的逃奴，偷了主子的钱跑了！”吴婶子神秘说道，“这事你可不许在外头乱说，你知道我那口子是村长，来人可是来头不小。” “逃奴，那抓住可是要被打死的。”秀芬掩嘴说道。 “就是说啊。不过你没见过，这事也与你不相干了，我走了，哎，这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吴婶子瞧见了如意，问道。 “吴婶子，这是我娘家兄弟，早几年来过，您不认识了啊。”秀芬笑着说道，“大柱过来，这是你吴婶子，村长家的。” “吴婶子。”如意没听到她们两个说的话，神色自若地走过来叫道。 “呦，你娘家兄弟啊，半大小子长大了，我这老眼昏花怎看得出来，他这是啥时候来的？”吴婶子上上下下打量着如意。 如意心知这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态度更加客气地说道：“吴婶子好，我平日里在京城做点小生意，这两日才过来的。” “好好，多住几天吧，你姐夫身子不利索，你来了也好帮着你姐姐干些活，只是你这小身板，啧啧啧……”吴婶子摇摇头说道，“比个小娘子也……” “都是家里苦，长身子的时候吃不饱……”如意神色有些难过，低着头说道。 “那倒也是，哎，都是个苦命人。”吴婶子见她这样，倒是没有再说下去，只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以后娶媳妇不容易。” “吴婶子，你在说谁娶媳妇不容易啊？”阿旺拉着一车木材笑呵呵从那边走过来。 “没事没事，你们忙吧。”吴婶子又回头看了几眼如意，这才慢悠悠走了。 “姐姐，她这是……”如意有些疑惑，低声问道。 “是有人来村子里找人，她来问问我见过没有。”秀芬没理会这事，走过去帮着阿旺卸货。 “姐姐，他们来村里找谁啊？”如意一听找人，心咯噔一下，暗自思忖难道自己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行踪？ “不知道。”秀芬摇了摇头说道，“说是什么贵人家的逃奴，问我昨日在积恩寺是否见过。” “积恩寺这么多人，哪还记得谁是谁。”如意笑着说道。 她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应该是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这才四处查找，打听昨天在积恩寺的人有没有见过自己。 只是不只是查找她的人是谁？ 王妃还是苏炫之？ “大柱，你来帮个忙。”阿旺正在丈量窗框，需要一个人做对手。 “来了。”如意走过去伸手帮他按住手中的尺子。 大柱拿笔沿着尺子划下去，突然发现如意拿着尺子的手纤瘦白皙，手腕纤巧，一时间阿旺微微蹙起了眉头。 哪有男子的手这般柔嫩白皙小巧？再瘦弱不堪的男子也不可能有这样一双手啊。 阿旺停住手抬头看向如意。 “怎么了？阿旺哥。”如意疑惑问他。 第64章 马上风 “咳咳……没事。”阿旺轻咳几声，抬头继续划线。 一定是他想多了，也许是因为瘦小的关系，大柱的手才会这般纤弱。 不远处看着的秀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走近来笑道：“阿旺，我这兄弟从来没干过体力活，还是我来帮你吧。” 说着她从如意手中接过尺子，冲如意说道：“你帮我照看东儿，他顽皮，就在对面晒场上玩，别让他和别人吵架。” 如意答应着出了屋子。 “大嫂，你这兄弟长得白白净净，看上去像个小娘子。”阿旺忍不住小声问道。 “别提了，为了这事我爹娘可操碎了心。还不是因为家里穷，吃不饱饭，所以才不长个儿。要是个小娘子倒是不用愁了。”秀芬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他这年纪也该说人了，可是谁会嫁给他啊，一穷二白又长得瘦弱。” “大嫂，别着急，缘分天注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阿旺收回尺子开始刨木头。 “还是你好，有个手艺吃穿不愁。”秀芬羡慕地看着他说道。 “大嫂，我们不过是吃个手艺饭，碰到好的主家日子还好过点，可遇上……”阿旺为难地摇了摇头说道，“前段时日，我们在给景王府修葺园子，那主管可是严苛得很，一个不好就克扣我们的工钱。” “呀，连王府也这样？”秀芬吃惊问道。 “可不是吗，他们家世子要娶妻，要求严苛一些没问题，可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还是王妃宽厚，最后给的钱也多了一点。毕竟是府中办喜事嘛。”阿旺一边说一边敲打着木钉。 “那还好那还好。”秀芬连连点头，好奇问道，“王府娶世子妃那可得多大的阵势啊，我们穷苦人家可是想都不敢想。” “你是没看见，那送过去的聘礼一抬又一抬，都望不到边，这气派……”阿旺啧啧称赞道，“听说那未来世子妃是将军府的县主，长得如花似玉的，真是好福气。” “那你见没见过景王世子？”秀芬听得津津有味。 “景王世子嘛……” “娘……娘……你快来，村子里来人了，说是来给我们送吃的……”东儿拉着如意的手欢快地跑了过来。 “什么事这般高兴，谁啊，还给我们送吃的？”秀芬疑惑地望着如意问道。 “来了一辆马车……”如意笑着说道，“姐姐，你快与东儿一同过去看看，这里有我。” 如意面上笑着，心里却一阵慌乱，刚刚那驾车的人可不就是景王府中的护卫，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抱着东儿挤在人群中，看到那护卫跳下马车，听他高声说道：“你们村长在吗？我们是来给村里人送食物的。” 如意怕被他瞧出端倪，这才放下东儿，拉着他回来了。 “娘，娘，快去，快去……”东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使劲拽住秀芬的衣袖。 “那……阿旺我先去看看，等我回来再听你讲景王世子的事儿。”秀芬被东儿拽住往前走，还没有忘记与阿旺说一声。 景王世子？ 如意诧异看向阿旺。 “哦，我在景王府干过活。”阿旺见她吃惊的表情，忙解释道，“碰巧见过府中世子，那可是如仙如玉般的人物啊，我们这些粗人与他一比，真就是泥地里的人。” 阿旺一边说着一边羡慕地说道：“听说他那未过门的媳妇儿也是京中赫赫有名的美人儿，大柱你想想，往后他们两个生出的小孩子也不知道会有多么好看呢。” “是啊。”如意随声附和，心里却琢磨着景王府护卫正大光明地来村子，不知道意欲何为。 想起早上那个吴婶子的话，如意猛得意识到他们也许并不是同一拨人。 皇宫内。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炫之啊，眼看着你就要娶妻生子了，朕的心事也了了。”皇帝坐在龙座上看着子孙满堂甚是高兴，他望着苏炫之，这个他最是喜爱的孙子笑容慈爱。 “炫之，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怎眼底青黑一片。”旁边的皇后关切地说道，“眼看着就要成婚的人了，怎把自己搞成这样？” “多谢皇祖父皇祖母的关爱。”谁对谁好，自小苏炫之就是一目了然，他淡淡笑道，“孙儿这几天为了公事没睡好，脸色略有些疲倦，不过孙儿年轻，晚上早点安睡，第二日便好了。请皇祖父皇祖母不用担心。” “你呀！就是一心扑在公事上。”皇帝脸上露出欣慰表情。 “皇祖父您这是又夸赞三堂兄了。”苏润之从不远处走过来，对着皇帝皇后行礼后悠悠说道。 “我们润之也是个好的，孝顺明理又懂事。”皇后见了自己的亲孙子，恨不得将他从头到脚夸赞一番。 “好好，都好。”皇帝笑容满面。 “三堂兄，今日怎没见到四堂兄？”苏润之貌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哦，灿之他骑马摔坏了腿。”苏炫之淡淡答道，“这事儿皇祖父皇祖母都已经知道了。” “真是不巧，我还想着约他一起去小皇叔府中聚一聚。”苏润之不无遗憾地说道，“他这伤不知道是哪位太医相看？” “他突然受伤，父王来不及来请太医，只请了相熟的郎中看诊，幸而不过是个小伤，很快就处理好了。”苏炫之怎会不知他话中之意，只是心中想着如意之事，不想与他争锋相对。 “父皇，这事可大可小，要是灿之伤了腿，治得不好，那可是要出大事的，好好的人成了残疾，这不是……”瑞王不知从哪里走过来，一脸忧愁的说道。 好一个父子一搭一档唱戏。 苏炫之对他们两父子的伎俩嗤之以鼻。可在皇祖父面前可不敢造次。 “三皇叔，多谢您的关爱。”苏炫之笑了笑说道，“父王疼惜灿之，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怎敢不来请太医，您说是不是？” “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瑞王猛然看向皇帝说道，“有件事，儿臣不得不与父皇说，您可要好好管管，如今外头的人都在传灿之的事，说他根本不是坠马受的伤，而是因为荒淫无度，得了马上风！” 第65章 这是我的私事 “岂有此理！”皇帝轻声呵斥，脸色很不好看。 “定是有人想要诋毁我们景王府。”苏炫之冷冷说道，“若是让孙儿查到此人，定是严惩不贷。” “炫之，你去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谁想要抹黑景王府，抹黑灿之，他婚期将至，若是这传言让他岳家听到，怕是要……”皇后蹙眉，眼神往皇帝那里扫了一眼，见他冷着一张脸，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父皇，谁惹您不高兴了？”萧策手中拿着一盏酒与景王两个走了过来。 “还不是有关灿之的流言。”瑞王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什么流言？”景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 “父王，不是什么好话。不过这件事清者自清，您不用担心。”苏炫之躬身答道。 “哼，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景王摇头叹道，“也是灿之他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让他们多了一分谈资。” “父皇，炫之是大理寺少卿，这件事他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只要将那始作俑者抓住，杀鸡儆猴，儿臣以为往后那些人再也不敢胡乱传播流言，抹黑皇家。”苏策在一旁肃然说道。 皇帝最喜这个小儿子，见他这般说，这才微微笑了笑说道：“策儿说得对，是要让炫之好好查一查了，这些人越发狗胆包天了，连皇家的谣也敢造。” “我倒是要问一问三哥，这谣言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让炫之也好从中查起。”苏策望着瑞王悠悠然说道。 “他不过也是道听途说罢了，好好的大节里，别说这些不高兴的，润之，快敬你小皇叔一杯。”皇后微不可察地看了苏润之一眼，不动声色地给亲儿子解围。 她没想到从来都不管闲事的苏策竟然横生枝节，偏帮起景王来，心里很是恼怒。 苏润之立即端起酒杯走到苏策跟前，恭敬敬酒，口中说道：“侄儿敬小皇叔一杯。” “润之的酒我可有些不敢喝，上一回在公主府，就是喝了你斟上的酒，我与炫之两个都醉得不醒人事。你倒好，还神清气爽地来我房间抓什么刺客的。”苏策虽然笑着，可眼底却有着深不可测的寒意。 “小皇叔，侄儿……侄儿不敢，侄儿也是为了您的安危，方才出此下策，还望小皇叔不计前嫌。”苏润之只当这件事早就揭过了，没想到此刻，他却这般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什么刺客？”苏炫之听出了弦外之音，凝眉问道。 “炫之，润之他说是听到我屋子里有女子的声音，仔细巡查后未果，担心那女刺客藏在我的床榻之上，你说好笑不好笑。”苏策回转头，看向苏炫之微微一笑说道，“可惜，我可没有这般艳福。” “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啊？”皇帝见他们几个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有些好奇地问道。 “父皇，我与两个侄儿玩笑呢。”苏策展颜一笑。 “策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让你母后与母妃给你选个好人家的小娘子，赶紧成婚吧。”皇帝看着器宇轩昂的小儿子温声说道。 “父皇，儿臣还不急，想着过几年再说。”苏策低声说道，“过了年，儿臣还想着去四处走走，饱览大好河山。” 皇帝微微颔首说道：“策儿你这是志在四方，也是件好事，只要你母妃允了，朕也便同意了。” 苏策谢过父皇，便自顾自回了自己的座位。 “小皇叔，我也想去趟江南。”苏炫之羡慕地跟过来说道。 “你可没有像我这般自由。”苏策冷眼看他，“你今日怎有些心神不定，莫非灿之真的出了那等事？” 苏炫之不置可否地执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 “小皇叔，灿之这事也是他自己不检点，给人有可乘之机。”苏炫之摇头说道，算是承认了。 “他也该受点教训了。”苏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犀利，在他脸上徘徊，“这件事终究纸包不住火。不过我看你也不是为他担心吧？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般兄友弟恭了？哼，你这眼底的青黑可瞒不了人，说吧，出了何事？” 苏炫之尴尬一笑，知道被他看穿心事，站起身就要走。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让你走了吗？”苏策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目光深不可测，咬牙说道，“我今日可不想与你动手。” “小皇叔，炫之真的还有事，这就先行一步了，等日后再来庆王府告罪。”苏炫之躬身说道。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按捺不住。”苏策冷冷说道。 “是炫之的私事，实在不便告知小皇叔。”苏炫之一边说一边扯出袖子。 “私事？”苏策挥了挥手，冷嗤一声说道，“走吧，不稀罕，只是出了事，别回过头来求我便是。” “多谢小皇叔。”苏炫之躬身行礼。 看着他急匆匆告辞而去的背影，苏策苦笑一声，缓缓将手中的那盏酒喝干，这才漠然地起身往外走去。 京郊西水村，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 那间破屋子已经修葺得差不多了。如意靠在门内，看着脱了外袍的阿旺钉窗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闲聊。 “大柱，你不如跟着我去城里做事，那边活多，你年轻，学东西快。哎，这世道，穷人要活下去，还是要学门手艺啊。”阿旺一边敲打着窗框一边说道。 “阿旺哥，多谢你，等年后再说吧。”如意心不在焉地回答，心里很是担心那些护卫不知道会不会每家每户查找新入村的人员。 要是一个不慎被他们看出些端倪，自己就要前功尽弃了。 不过这会儿自己是个男儿身，想来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吧？ “是这家吗？”外头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略带磁性的声音。 如意心头一惊，手中拿着的木棍差点掉在了地上。 第66章 擦身而过 苏炫之，他怎么来了？ 如意立即转头逃进了屋子，假装正在擦桌子。 “大柱……”阿旺一回头，见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大步走进院子，长身玉立，姿容俊逸，一下子愣住了。 “这……您……苏世子……”他结结巴巴叫道。 “你认识我？”苏炫之诧异看向这个五大三粗的壮实男子。 “小的是木匠，在王府做过活。”阿旺慌忙扔了手中的工具躬身行礼。 “原来是这样。”苏炫之点头看向屋子，“听说这间屋子住着的人昨日才来村子。” “苏世子，那位是我大嫂家的兄弟大柱，他时不时过来住一段时日。”阿旺笑起来憨憨傻傻的，看上去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是个实诚人。 “人呢？”苏炫之朝四处瞧了瞧，这个小院子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房子，外头的院墙都快要倒塌了。 “这不正在里头整理东西呢。”阿旺朝屋子里头指了指。 “舅舅，舅舅……”东儿咧着小嘴欢叫着跑进来，后头还跟着秀芬。 “咦，你是谁呀？你是来找东儿的舅舅吗？”东儿在苏炫之身前停下，好奇地看着这位穿着华贵的富家公子。 “这位公子，您找谁啊？”秀芬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不安地问道。 这位公子看着就是非富即贵，这样的贵人怎就来了他们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来找个人。”苏炫之颔首说道，他本不欲亲自前来，但只有他能够快速地从样貌与身形分辨出如意来。 “谁找我？”如意包着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从门内探出头来，衣服上，头巾上都是木头的碎屑，让人完全看不清她的长相。 “舅舅，舅舅，我们晚上有肉吃了。”东儿笑着跑过去拉住如意的手，“好心人给我们送来了肉和米。” “真好，真好。东儿乖乖，我们东儿晚上可以吃肉了。”如意摸着东儿的头粗着嗓子怜爱地说道。 苏炫之看着眼前的场景，正要问话，却见护卫跑过来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他脸色一变，立即随着护卫出了小院。 如意只听到护卫说了句“玉莹县主”，后头的几句他特意压低了声音，根本听不清楚。 她微微叹了口气，到底宋真真在世子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了，他心中有谁，自然是他自己的事。 老天菩萨保佑，让她堪堪避过了这一回。 她知道若是近距离接触，他们两个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又是朝夕相处，她知道他定会很快发现自己的破绽。 “舅舅，舅舅，东儿和你说……”东儿真是个小话唠，说起来没完没了，如意抱住他小小的身子，仿佛有了倚靠的力量。 “我们东儿最乖了。”如意低声说道，心里的喜悦慢慢漾了开来。 苏炫之走出院子，深深吸了口气。 刚刚从小孩子与那人这般融洽的互动，他推断那瘦小的青年便是他的舅舅，小孩子最不会撒谎，绝不可能与一个才认识一两天的人这般亲密无间。 追风的话也不可信啊！ 苏炫之瞬间情绪极其低落。 追风言之凿凿地来报，说是打探过京郊各处的村落，只有西水村来了个身形瘦削的男子，或许是如意装扮，其他村落来的人都与如意的样貌身材大相径庭。 苏炫之大喜，这才会在出宫后快马加鞭地赶到了西水村，为了不引起村里人的恐慌，他特意让护卫送食物给这里的村民。 可惜，他都不用仔细观察，就知道那个人并非如意。 “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值得这般咋咋呼呼来报吗？”苏炫之蹙眉，不满地看向护卫。 “世子，是……是王妃让人传令给您，说是婚期将近，您也该……”护卫小心翼翼地说道。 苏炫之瞪了他一眼，那护卫立即收了声。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意，如意啊，如意，你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想起她小时候刚来王府时，胆小怕事，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唯恐做错事被自己厌弃。 自己吩咐的每一句话，她总是牢牢记在心里。为了学好针线活，她跟着府中的绣娘，没日没夜地练，就是问了以后能亲手为自己做衣服。 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苏炫之眼里渐渐有了泪意。 他看着远处天空夕阳已经西斜，家家户户团团圆圆，村子里炊烟袅袅。 村民虽贫穷，可脸上却洋溢着知足常乐的笑意，那种简单的幸福让他感慨万千，心里越发弥漫起失落与痛苦。 或许他就不敢议亲，这样如意就不会…… 如果如意还同往常那般陪在自己身边，或许这就是简单的幸福吧。 护卫看着他伫立在小巷深处的身影孤单而又萧瑟，暗地里默默摇了摇头。 宋将军府。 “县主，我们派去的人未曾打探到那贱婢的消息。”青叶低声说道。 宋真真脸色凝重，抱紧手中的暖手炉愤愤说道：“我不信她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就这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定是景王府搞的鬼。” “县主，您说会不会是景王妃瞒着我们将那贱婢偷偷藏了起来，等您大婚后，再将她送回王府？”青果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不管如何，一定要掘地三尺将人给我找出来。”宋真真咬牙切齿地说道，“把她找出来卖入妓院，让她生不如死，我看看谁还会要她。” “县主说得极是，这种人就该落得这般下场，就如那位多嘴多舌的周……”青叶谄媚地将香茶奉上，却没看到宋真真怨毒的眼神。 “啊……”一声尖叫，她被宋真真踢倒在地，手上的热茶全都倒在了地上。 “叫你多嘴！”宋真真眼神冷冽，厉声喝道，“下一回我绝不饶你。” 她拿起案几上的匕首压在青叶的脸上，狠狠说道：“割了你的舌头！” “县主，县主，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青叶憋住眼里的泪，惊恐地求饶。 “县主，苏世子前来探望您，人正坐在前院的暖阁中。”守在外头的青花低声禀告。 “暂且饶了你这一回。”宋真真收起匕首淡淡说道，“还不快起来给我收拾妆容。” 第67章 北疆战事 青叶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摔得生疼，但她不敢哼一声，老老实实取了妆盒给宋真真上妆。 “这里，还有这里。”宋真真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说道，“这几处化得稍微红一点。” “县主，奴婢知晓。”青叶小心取了妆粉，在宋真真的脸上细描画。 她知道自己要不是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妆的本事，也许自己早就死了。 她暗暗庆幸自己这是侥幸躲过了这个劫。往后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县主狠起来可是什么人都不放过的。 “不错。”宋真真理了理云鬓，那垂落的发丝堪堪遮住那几处红痕，更显得素白着一张脸的她楚楚可怜。 男人就吃这一套。宋真真对着铜镜笑了笑。 暖阁中，苏炫之已经喝了一杯茶。今日过来，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小皇叔与宋将军暗中会面，这中间隐藏的秘密，他也想借机窥探一二。 只可惜他那位准岳父却不在家，准岳母与他说了几句后，也便顺水推舟地将女儿推给了他。 除了这件事，还有追风查到的消息，说是他们在查找如意的过程中发现另有人也在查找如意，这些人绝不是王妃派过去的。这让苏炫之瞬间感到不妙。 是谁想要得知如意的下落？她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婢女，到底她触动了哪方的利益。 他们是要利用如意来要挟他，还是要置如意于死地？ 这所有的一切仿佛更加扑朔迷离，所以他才会去西水村亲自找寻如意，只可惜…… 他无比懊恼。 今夜来时，琥珀见他情绪低落，犹豫了半晌才说：“世子，如意姑娘会不会并不想被您找到？她定是害怕自己夹在您与县主之间左右为难。县主身份极高，她毕竟只是您的通房，有些事……” 她收住口，没有再往下说。 苏炫之知她是个聪慧的女子，从不多说一句话，她敢开口说出这句话，这就说明她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人？宋真真并非如他所想，是个温柔大度的女子？ 他正在沉思之中。 一声世子打断了他的思考。 宋真真由婢女搀扶着如弱柳扶风般款款走了进来，金红色的裙裾如一朵盛放的花。 “真真。”苏炫之站起身温声唤道，一双凤目微微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她白皙脸上的那几处被如意烫伤的红痕若隐若现。 正是因为这件事，最终导致了如意的失踪。 回想起那一幕幕往事，苏炫之看向宋真真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你脸上这几处烫伤可好了？”他缓缓走过去，想要仔细看一看。 “世子，不要过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脸上的伤痕……这么丑，我连自己都不想照镜子。”宋真真捂住脸，有些哽咽地说道。 “真真你多虑了。”苏炫之靠近她温声劝慰，“这几道烫伤根本不会有损于你的美貌，我只是想看一看这红痕褪了多少。” “不要……世子，你就坐在这里吧。”宋真真撒娇说道，取过青果手中的纱巾将脸遮住了一半。 她怕他近距离端详会被他看出端倪，毕竟他是大理寺少卿，若是一旦对她有了一丝怀疑，或许他会……不行，绝对不行。 “你呀，就是不信我，我只是担心你。”苏炫之总不能强硬地取下她的纱巾，只好在她对面坐下。 青枝将茶换上后，与青叶几个退到了门边，只留青果一个站在宋真真身后。 “世子，我用了宫里的药膏，脸上的伤痕淡了很多。”宋真真垂眸说道。 “那就好。”苏炫之观察着她的神色淡淡笑道，“都是如意她……她的错，你对她这般好，她却……” “世子，千万不要这样说，如意她这样做也是情有所原。她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不过是担心自己日后的生活，其实她这是多虑了，我又不是容不下妾室的人，可惜她却不信我。”宋真真柔声说道，语气分外真诚。 “是如意她自己没有福分，我已将她送去了京郊田庄，往后你嫁过来也不用担心她会对你不利。”苏炫之笑容温和，举起茶盏喝了一口。 “怎么？如意姑娘去了田庄？”宋真真惊讶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莫非是因为上次之事，世子你才……哎！” 许是她的表情分外激动，突然间让苏炫之想起母妃曾经无奈地与朱嬷嬷说过的一句话。 “女人啊，谁又喜欢与别人分享同一个男人，若是这个女人超出寻常的大度，不是她根本不爱你就是她另有所图。” 彼时他还是个懵懂的稚童，母妃并没有避讳他在。 可那会儿他已经很懂事了，所以她说过的那句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苏炫之没有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宋真真。 “世子……”宋真真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仰头低声唤道。 “真真真是宽和大度，让我心生愧疚。既是这样，我这就去将如意接回府中，想必经过这事，如意会知晓你是真心待她的，往后你们两个就当姐妹相处吧。”苏炫之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眼睛。 “世子说得极是。”宋真真面纱下的脸僵了一僵，难道说真的是苏炫之将如意藏了起来？怪不得自己手下之人查找无果。 “那我就放心了。”苏炫之笑道，“我苏炫之何其有幸能娶位好夫人。真真，今日天气很好，不如我们去外头走走，我看府中夜景颇美。” 宋真真颔首，娇羞说道：“世子，请。” 她想着外头天暗，即便两个人近距离接触，她也不会露馅，因而她欣然答应了。 她施施然站起身，青果帮她披上大红镶嵌金丝的毛绒披风，又给她小心戴上风帽。 两个人走过前院的小路往二门而去。 一路上并未见到奴仆，很是安静，苏炫之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火药的味道。 “真真，府中很喜欢放鞭炮吧？你喜不喜欢？”苏炫之侧头看她。 第68章 此生诀别 皇宫中，丽妃娘娘千叮咛万嘱咐终于含泪送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策儿，往后有空多来看看母妃，母妃想你。”丽妃风韵犹存，此时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拉住苏策的手低声说道，“母妃前日里与你父皇说，想要搬到你府中，可惜你父皇他……他不答应……” “母妃，您安心陪在父皇身边，父皇他可是离不开您。您放心，儿子一有空就会来看您。”苏策笑着说道，“您可不许再提这件事，要不然说不定父皇他就会看儿子不顺眼了。” “你这孩子，就会打趣母妃。”丽妃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红。 “儿子走了。”苏策躬身行礼。 看着母妃依依不舍的目光，苏策挥了挥手，回首时，已是一脸的严峻。 北疆战事一触即发，可是大舅舅在那边看似独揽大权，实则孤立无援，那些手下差不多都是宋将军的人，大舅舅虽然已经换了一些人，但怕军中哗变，不敢有大动作，如今事事受制，所以他才与宋将军暗中有了交易，只是他信不过他。 “王爷，我们回府吧？”宫门口，王府侍从低声问道。 宋将军府，宋真真摇头含笑答道：　“祖母年纪大了怕吵，今年春节除了除夕，府中都不曾放过鞭炮。” 苏炫之心中一动。 他向来嗅觉灵敏，从前小皇叔常调侃他是狗鼻子，他偷偷藏着的好东西，都被他翻找出来，为此，两个人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架。 明明近段时间府中没有放烟花爆竹，将军府的位置又是闹中取静，没理由这里的火药味这般浓？ 苏炫之预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又想起小皇叔与宋将军的暗中会面，他有些站不住了。 “世子，你怎么不说话？”宋真真见他遥望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禁低声问道。 “真真，我在想我们的婚事马上就要办了，从此我与你时时刻刻都能见面了。”苏炫之低头看她，夜色中，她衣裙的颜色分外绚丽，有一刹那，他仿佛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她，或许，她正如将军府那般，看似平静祥和，可内里却是他无法看透的波涛汹涌。 “世子……”宋真真见他眼神温柔，羞怯地低下头去。 是啊，婚事就在眼前，只要成了婚，她定能一步步爬上自己想要的位置。 眼前这个男人看似睿智，也不过是她手中玩物，往后只要能够掌控他，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付出，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真真，天气寒冷，我送你进屋，你好好歇息。”苏炫之温声说道，“改日我再来看你。” 他扶了扶她貂绒镶嵌的风帽，不小心将她的面纱碰落，忙乱中，他的手指仿佛不经意擦过她的脸庞，见她羞涩地避了过去，苏炫之的笑容显得更加温和。 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青果看着夜色朦胧中的一对璧人，暗自窃喜，名满天下的大理寺少卿景王世子苏炫之也不过尔尔，谁又能逃得出自家县主的手掌心，只要她看上的人，哪一个不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她的裙下。 想起前晚，夜色阑珊处，同样有个男子温柔执着县主的手，愿意为她肝脑涂地，而自家县主不过是斜睨了他一眼，施施然将他的手拂开，只说了一句话：“你不许再来，需要你的时候，我自会找你。” 出了宋将军府，苏炫之坐在马车上，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 此刻，他已经万分肯定自己的判断，可他却不敢面对现实。 “世子。”见他坐在黑暗中，书香点亮一盏油灯低声叫道。 “出去！”苏炫之蹙眉看他，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书香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赶紧下了马车。 望着眼前跳动的火苗，苏炫之咬牙慢慢将拢在袖中的手伸了出来，白皙的指尖果然有一抹淡淡的红痕。 果然，那烫伤的痕迹不过是画的罢了！ 苏炫之撑起身子，茫然看向窗外。 如意，是我，果然是我错怪了你，是我猪油蒙了心，一心以为她是一个好人。我没有想到这一切不过是她的计谋。 都是我，我不信你一个陪伴了我这么久的人，却相信了才认识不到几个月的女人。如意，所以你才会对我这般失望吧？ 回想起过往，明明宋真真的手段是如此拙劣，自己却仿佛是被她下了蛊一般，对她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 “回府！”他大喝一声，不敢再往下想，如意善良老实，怎会是她的对手，如意除了心灰意冷，一定是怕宋真真还要加害于她，所以才义无反顾地逃跑了吧？ 下了马车，他疯狂往临风居跑去，等不及喜儿开门，他气喘吁吁地将门踢开，他不信，他不信，如意若是真的跑了，他一定会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如意，如意，都是我瞎了眼，误会了你。 苏炫之疯了一般将所有的东西都扔在了地上，却没有发现如意的留书。 他颓然坐倒在地看着站在一旁簌簌发抖的喜儿问道：“如意她临走之前做过什么？” 喜儿无措地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你再好好想想。”苏炫之满脸希冀地望着喜儿，低声哄道。 “世子，奴婢想起来了，如意姐姐她，她交代婢子看好这株白梅，说不许别人挪动这白梅。”喜儿突然指着案头的一斛白梅。 苏炫之猛得站起身，白梅遥遥幽香扑鼻。 他小心翼翼拿起青玉梅瓶，果见那瓶底下有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信笺。 他的心噗通噗通乱跳起来，心中祈祷着，但愿如意会留下她的去向。 这一回他是坚定地相信了如意她是自己走的。 他手指微颤，哆哆嗦嗦打开那四方的信笺，映入眼帘的几行字却让他寒彻心扉。 世子爷，如意去矣，多谢您对如意的照拂，此生，就此诀别。 如意叩首。 此生诀别！ 苏炫之只觉得天旋地转，跌跌撞撞坐倒在床榻间。 手中那张信笺如一只翩飞的蝶飘飘摇摇落在了如意为他做的墨绿衣衫上。 第69章 被人识破 “世子，世子……”喜儿惊慌失措地就要来扶他。 “出去……”苏炫之无力地挥了挥手，颓然倒在了床榻中。 淡紫锦缎绣花被褥中还残留着如意清雅的气息，而那个人却已是决然而然地离开了他。 一颗泪顺着他的眼眶流了下来，他伸手抹去眼泪，慢慢坐了起来。 不行，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他怎能颓废。 将信笺按原样折叠好，小心藏在贴身的荷包内，那小童嗅青梅的荷包还是他从清妍那里夺来的，如意不过才离开两天，他仿佛觉得已经恍若隔世。 他整了整衣襟，推开门，看了眼喜儿说道：“好好守在这里，如意一定会回来的。” “真的吗？如意姐姐还会回来？” 苏炫之用力点了点头。 喜儿望着苏炫之，喜极而泣，世子爷说姐姐会回来，那就一定会回来。 西水村的小屋里。 如意惊魂未定，幸而他没有走进来，要不然…… 她不敢往下想，坐在太阳晒过温暖的被褥上，如意小心翼翼地打开贴身的荷包。 那是王妃给她的东西，户籍路引还有五百两银票。 王妃待她终是仁至义尽了。如意感念她的好，若是能去江南安家，她定会实现她的嘱托，只是这一拨拨想要找寻自己的人让她胆战心惊。 她最怕的就是宋真真得知了她逃跑的消息，定然要将她置于死地。 “睡了吗？大柱。”门外响起秀芬的声音。 如意慌忙将荷包收好，起身开门。 “快进来，姐姐。”如意笑着将她让到床榻边坐下。 “这回屋子总算是暖和了一点，也不知你昨夜怎么睡的，我家条件实在是太差了。”秀芬略带歉意地看向如意，目光在她瘦弱的身子上停留了片刻。 “姐姐，这里已经很好了，你能收留我，我感激不尽。”如意垂首低声说道。 秀芬见她双手紧握，纤白的手指上满是薄茧，犹豫了很久，这才低声说道：“妹子，你只管在这里安心住着，没事不要出门，就说了受了寒，怕传染人。” “姐姐……”如意知道她看出了自己的女儿身，知道这般长久的近距离接触 ，瞒是瞒不过去的，于是便默认了。 “不用担心。”秀芬轻轻点了点头问道，“妹子啊，你也是个苦命人吧，这双手看来也没少干活。” 秀芬拉过如意的手轻轻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今日来的那位公子是景王世子吧，那妹子你定是他们府中之人吧？他这般亲自来找你，你一定是他很看重的人吧？” 见如意不说话，她又说道：“我听阿旺说他很是厉害，是皇帝陛下最看重的孙儿。我瞧着待人也是极好的，虽说是来找人，可来时还给我们村民带了食物。托他的福，我们也算是吃了一顿大肉。” “姐姐，你说笑了，我不过是府中一个小小婢女罢了。”如意苦笑一声，握紧秀芬的手，如今身份暴露，她也无可奈何。 “妹子，我只是担心前头来找你的那伙人或许不怀好意，鬼鬼祟祟的，像不是什么好人。”秀芬摇头说道，眼里满是担忧。 “姐姐，若是你为难，过两天我就走。”如意知她害怕忙小声说道，“等再缓两日，谁还会找一个无足轻重的婢女。” “那倒也是，景王府家大业大，奴仆成群。”秀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听阿旺说世子马上就要大婚了，我估摸着他也挺忙，应该不会再来了，你放心住下，要走也等春暖花开再走吧。” “姐姐，你对我实在太好了。”如意看着秀芬干裂的唇角，语声有些哽咽。 “别怕，我看你晚上都没有吃什么，特意给你带了个肉饼，很是酥脆好吃。”秀芬宽慰地拍了拍如意的肩头，从空荡荡的棉袄里摸出帕子包裹的油纸包来。 “姐姐，我不饿，留给东儿吃吧。”如意连连摆手。 “快吃，你不吃，姐姐可要生气了。”秀芬打开油纸包，露出里头焦香酥脆的黄灿灿的肉饼。 “好香。”如意低声说道，胃里空荡荡的，这会儿她真的有些饿了。 “快吃吧。”秀芬笑着将饼放在她手中。 “姐姐定然也没吃过。”如意接过肉饼撕开一半，将另一半凑到秀芬嘴边，“姐姐不吃，我也不吃。” “好好，我吃。”秀芬一口咬住肉饼，微微闭起眼睛，回味着难得的美味。 如意咀嚼着口中酥香的肉饼，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最美味的食物。她的眼里慢慢蓄满了泪水。 “傻瓜，你一定会好好的。”秀芬笑着说道，“往后我们一定都能过上天天吃肉的日子。” “嗯嗯。”如意含泪点头，寒冷的夜里，那满室的温馨让人倍觉温暖。 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先说服姐姐给姐夫请个好大夫，姐夫还这般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太极殿内。 苏炫之望着面容肃然的皇祖父，低声说道：“皇祖父，这只是孙儿的想法。如今镇守北疆的是小皇叔的舅父许将军，孙儿以为即便小皇叔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也不便与您说。毕竟宋将军……” “炫之，”久久没有说话的皇帝抬起略显苍老的面庞沉声说道，“他可是你的未来岳家，你不怕如此猜忌他，造成你与宋家女儿之间的婚事有变？” “皇祖父，国事为重，孙儿担心的是，一旦有变，哀鸿遍野，受苦的可是百姓啊。”苏炫之痛心疾首地说道。 “这件事关系重大，若是有一点点纰漏，寒的可是忠臣的心啊。”皇帝微微颔首，昏黄灯光下，苏炫之看出了他的担心与焦灼。 一瞬间，他发现皇祖父真的老了，毕竟岁月不饶人啊！ “皇祖父，孙儿只怕万一。如今正值新春，北疆军士思乡心切，或有怠谢。而京畿军权又是集中在宋家手中，孙儿斗胆请求皇祖父立即派人秘密前往北疆支援许将军。至于京城防卫，皇祖父您定然胸有成竹。”苏炫之慢慢跪倒在地，他知道若是皇祖父不答应，或许过不了多久，两处均会有腥风血雨。 “那依你之见，派何人去北疆合适？”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他最喜欢的孙儿。 第70章 王妃醒悟 “皇祖父，孙儿认为，小皇叔最是合适，他深居简出，又不在朝中任职，或许不会让人发现他的行踪。”苏炫之沉声说道。 他心里不是很确定小皇叔与宋将军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易，但他确定小皇叔必定不会出卖自己的舅舅。 “只是……”皇帝沉吟片刻说道，“兹事体大，还需妥善安排，炫之你且先回去吧，这事不必告诉你父王，以免节外生枝。” “是，皇祖父，孙儿先行告辞。”苏炫之躬身行礼，慢慢退出御书房。 外面冷风一吹，苏炫之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知道自己能做的仅限于此，至于以后事态的动向，他无能为力。 他疲惫不堪地回到了王府。刚一下马车就被朱嬷嬷叫住了。 “世子，王妃彻夜等您，说有要事相告。”朱嬷嬷低声说道。 苏炫之点点头，跟着她进了主院。东边天际已经微微发白。 景王妃见儿子一脸疲倦心中很是担忧。 “炫之，你又一夜未睡，再这样下去又如何熬得住啊。”景王妃站起来，亲手给儿子奉上一杯参茶。 “母妃，别担心，儿子扛得住。”苏炫之强打起精神展颜笑了笑说道，“母妃，您不也是，您快说吧，有何要事这般着急？” “炫之，今日周嬷嬷来报，说是喜儿得知你要找回如意，高兴地又笑又哭，不经意间漏出了一句话，说是怕如意回来后要受玉莹县主的磋磨，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景王妃脸色郑重地说道。 “喜儿？她是否知道些什么？那日是她与如意同去的明珠阁！”苏炫之揉了揉太阳穴，近日事情颇多，他居然忘记询问喜儿，而只是偏听偏信一味指责如意，这才让她对自己寒了心。 虽说他现在已经得知宋真真脸上烫伤的痕迹是假的，可母妃这样说，他内心的歉疚感愈发强烈。 “炫之，你是否知道些什么？如意是否因为这个才自请离府。”景王妃轻叹了口气说道。 “母妃，如意是自己走的，她给我留了信。”苏炫之沮丧地低下了头。 “炫之，母妃担心的其实……其实还是玉莹县主表里不一。”景王妃有些懊恼地说道，“主母厌恶妾室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表面宽和可背后却不择手段要置妾室于死地，那人品就有问题了，你娶了她只会害了整个王府不宁。” “母妃，这件事是儿子做错了。”苏炫之喟叹一声说道，“儿子被宋真真蒙蔽了，以为她是个大度宽和之人，不听如意的分辩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如意，还要惩罚她，如意这才会对我失望吧！” “怪不得，如意没有说什么，只自请离府，我当初只觉得她明大理，解了我的困，也是我想得太过简单了，实在是我的过错。想她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又不肯信任我的人，你说说她……”景王妃忧心忡忡地说道。 “母妃，这不怪你，都是我的错。”苏炫之黯然说道。 “这两天我们都没有找到她，她若安全倒也罢了，怕就怕你那位未过门的世子妃未必就肯这般放过她。我问了喜儿，那日在明月阁，她身边的两位贴身婢女可是嚣张得很，用金簪将她的头皮刺得血肉模糊，可如意却什么都不告述我。”景王妃颓然摇了摇头，“想她九岁就来王府，聪明伶俐，人又老实，我实在是不愿意她落得如此下场。” 想起如意让他看自己头上的伤口，而他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讽刺她不过是苦肉计，还不许她吃饭，那会儿，如意的心一定很疼吧？她一定是对自己极其失望吧？ “母妃，我一定会把如意找回来。”苏炫之沉声说道，胸口生疼。 他真是瞎了眼不听从小陪伴着自己长大的如意，而错信了那个毒如蛇蝎的女人。 “只是婚事……”景王妃一筹莫展，蹙眉看着儿子，低声说道，“我们只能认了。她说到底也是因为吃如意的醋，或许嫁进来以后会一心为你。” “这种女人放在我身边只能是祸害。”苏炫之冷声说道，“母妃，您不必担心，我有法子让这桩婚事不成。” “炫之，大婚之日就在眼前，你真的有法子？”景王妃瞪大眼睛狐疑问道。 “母妃不必操心，儿子自有办法。天快亮了，母妃抓紧时间在歇息歇息。”苏炫之起身说道。 景王妃见他虽面色疲惫，可一双眼睛却深如潭水，终究没有再追问。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又有什么法子去干预？都怪自己千挑万挑却挑个个心如蛇蝎的美女蛇。 庆王府内，苏策也是一夜未眠，手中握着舅舅传递过来的密信犹豫不决。 若是将这信交于父皇，父皇必定会怀疑他暗中窥探军事机密，妄想插手北疆防卫。 他知道舅父也不过是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北戎军队就要进犯。所以他不敢通过正常途径向父皇传递军报，毕竟若是北疆无异动，他便是谎报军情，想要弹劾他的人数不胜数。 报也不是，不报也不是，两难之下，他愁容满面。 “王爷，”小太监端上香茶低声叫道，“您派去的人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苏策藏好密信颔首说道。 一个黑衣人跪伏在他身前。 “禀主子，遍寻了京郊各处，并未发现要找的姑娘。”他低声叩拜，“只是除了我们派去的人，还有三路人马似乎也在那边找人。” “除了景王府的人还有什么人？”苏策讶然问道。 “回主子，有一路是宋将军府的人，另外一路属下也看不出他们的路数。”黑衣人抬眼说道，“那路人马行踪诡异，混在戏班子中，要不是我们发现他们一路打听消息，搜寻新进村的女子，我们根本发现不了。” “有这事？”苏策眉头紧锁。 “主子，属下还有一事相报，那些人虽穿着打扮与我们一致，但属下发现他们都是长相粗犷，像是西北那边的人，委实奇怪。”黑衣属下低声禀告。 第71章 苏策使计 “西北？难道是北戎人？”苏策的脸色越来越沉。 什么时候北戎探子已经暗暗入侵上京，还敢公然行动。 可是他们又为何伺机查找如意的下落？这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属下不知。”黑衣人茫然摇了摇头。 “继续查找。”苏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也可以扮成走村串巷的货郎，你要知道村里的孩子消息最是灵通，只要给点甜头，必能查到隐藏在村寨里的外人。” “是，主子。”黑衣人叩首称是。 望着黑衣人离去的背影，苏策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眼前出现那个长着一双黑亮眼睛的小娘子。 每回她趁着他们两个扭成一团，毫不客气地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扭一把，然后得逞的偷笑，就如猫咪偷吃鱼儿一般，大大的黑眼睛笑成了弯月亮，让他又气又恨。 你还欠着本王一条命，可别想偷偷逃走！ 苏策睁开眼睛，目色清明，起身往外走去。 西水村小屋内。 如意百无聊赖地躺在小床上，心里想着过往的事。一边筹谋着如何前往江南，一边又担心着被那些人找到。 “大柱。”门被推开，秀芬伸进头来，手中端着一碗姜汤。 “姐姐，快进来，里头热。”如意跳下床，轻声招呼。 “嘘！”秀芬摇摇头，机警地往外瞧了瞧，关上门，将姜汤放在床榻边的小桌子上。 如意的心突突跳了起来，昨日苏炫之才来过，莫非他又来了？ “景……景王世子，他……他又来了？”如意压低声音结结巴巴地问道。 秀芬摇头说道：“不是他，他没来，你放心。这几日我们村子人来人往，我估摸着都是来找你的。今日那戏班子的人又来了，我瞧着有几个眼生的，还探头探脑的。连走街串巷的货郎也多了几个，真是奇怪。” “那可怎么办？我住在这里会不会……”如意忧心忡忡地说道，她真的没想到她一个小小婢女逃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来找她。 “没事，我们穷人家什么都没有，他们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秀芬低声说道，“我家东儿是个聪明孩子，我让他去街上看着，有什么事他自会来通知我，只是这几日你可千万不要出门。我能看出你是个小娘子，别人定然也能看出，你说是不是？” “放心，姐姐，我不会给你添乱。只是我这般无所事事也是煎熬，姐姐可有针线上的活我帮你做。”如意温声笑道。 “这可使不得，你这般瘦弱，不如趁机养好身体，往后若是要走，也得有个好身体。”秀芬摇头说道。 “闲着也是闲着，姐姐，你就不要客气了。我这般吃你的住你的，又如何能安心。”如意心里想着东儿一家这般困苦，她实在是不忍增加他们的负担。 她这会儿也不可能给他们大笔的钱，这样反而会害了他们。 见如意反复要求，秀芬只好依了她，将东儿的那几件破衣服拿给她。 “开春天气热了，东儿长得也快，那几件衣服不够长了，你帮我续一续，还能凑合穿一年。”秀芬笑着说道。 “好，姐姐，你放心，我定会给东儿接得漂漂亮亮。”如意摸着这几件破旧不堪的衣服，心里很是酸涩，穷苦人家的日子真是太难了，更何况他们家还有个病人。 她想着自己不管用什么法子定是要治好东儿爹的病。 如意一个人坐在床榻上为东儿缝制衣服，布料不够，她就将自己带的衣服拆下来，将那些破烂的地方巧妙地补上。 做这些活，对她来说简直是不在话下，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就将那几件衣服改得平平整整，漂漂亮亮。 当秀芬端来肉汤面时，惊讶地发现如意的手艺居然如此之好，不禁大声夸赞起来。 “妹子，你这手艺当真了得。”秀芬拿起衣服左看右看，连声夸道。 “姐姐，不过是缝缝补补罢了，改明儿我们有钱了，给东儿做几套新的，那才好看。”如意微微笑道，“东儿长得漂亮，穿上新衣定会更好看。” “呦，这可不敢想，我们家……”秀芬微微垂首说道，“我当家的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姐姐，老是这样也不是事儿，我们或许可以想想赚钱的法子。不然等东儿再大些，这日子更不好过了。”如意将东儿的衣服整理好了，放在秀芬的手上。 “我也想啊，可如今生意不好做。做点子小生意，就怕遇上那些地痞流氓，不挣钱还亏本。”想起上回的事，秀芬满脸愁容。 “姐姐，不急在一时，我们慢慢想法子，定会想到好法子。”如意温声劝慰。 想到自己这段时日还需要他们的庇护，又不能公开出头露面，心里很是无助。 “妹子，姐姐知道你是有见识的，姐姐相信你有法子。”秀芬勉强笑了笑。 “姐姐，那些人可是走了？”如意低声问道。 “走了。戏班的人专门向老婆子们打探消息，那几个货郎就光逮着小孩子问。”秀芬摇头说道，“别怕，过几日他们就不来了。找人这事都是这样。” 如意点点头，心中默念，但愿他们找了几次后没有收获，就再也不来了，那样她才好安安静静地蛰伏一段时日。 临近傍晚，庆王府中安安静静。 苏策坐在雕花木椅上沉思。 刚刚他派去的人来报，说是从各村外来人口的排查的情况来看，西水村有个人很是可疑。 只是这一家苏炫之也曾去探过，不过是无功而返，让他有些犹疑。 如意再怎样伪装，也不可能将日夜相伴的苏炫之骗过吧？ 不过既然疑点就在那家，不如他今夜就去探一探。顺便他还能查一查那些北戎人想要找到她意欲何为。 景王府外书房。 “世子，世子。”琥珀推门而入低声禀告，“追风今日又在各村探查，他还是怀疑西水村那家十分可疑，他想问问世子，那天您是否亲眼见到过那个人？” 第72章 投网 “什么？西水村那一家？”苏炫之放下手中的笔，怔怔问道。 “是。”琥珀坚定地点点头说道，“那人出现在村子里的时机恰到好处，除此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排除了。” “不可能，我明明亲自去过，那人是个瘦小男子，是那主家孩子的舅舅，与他关系十分亲密，怎么可能会是如意？即便她是如意，又怎可能在这一两天之内与一个小孩子建立如此亲密的关系？”苏炫之摇摇头说道。 “世子，这……不如您再去探一探。”琥珀低声说道，“要真是如意姑娘，婢子怕您与她失之交臂。” 苏炫之思索片刻说道：“你立即通知追风他们守住西水村，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动那个人。另外你要帮我做件事。” 他站起身悄悄嘱咐了琥珀几句，琥珀向来对他言听计从，立即答应着去安排了。 苏炫之望了望外头的一方天地，心中祈祷着自己能够尽快找到如意。虽然他对琥珀刚刚所说并不在意，可终究还是想着要再过去见一见。 只是宋将军府那边，他还要再去一趟，为了国事也是为了自己的私事。 宋真真见到苏炫之时又是高兴又是诧异，娇羞地对他说道：“世子，怎今日突然又过府了？” “昨日过来未曾见到岳父大人，很是遗憾，今日再次过来拜见。我还有些婚事方面的细节要与岳父大人商榷，毕竟这是我们两个的人生大事，我不想办得有一点点瑕疵。”苏炫之正色说道，目光沉沉。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宋真真微微松了口气，娇嗔道。 正值大婚之前，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昨夜爹爹特地找她谈话，说要她千万把宋炫之稳住，只要他们与景王府联姻成功，往后的事就好办了。 宋真真知晓爹爹最是赞同自己与苏炫之的婚事，他看不上苏润之，对他嗤之以鼻，还抱怨娘亲不该单独与瑞王妃议亲，说她头发长见识短，只顾眼前利益。 “真真，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苏炫之看了眼她身边的几个婢女，心里猜测着到底是谁用金簪刺的如意，等他查出来后，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宋真真听了他这话，心里很是得意。 “真真，昨日你说过不介意如意住回王府，我想着过几日就将她从田庄接回来。”苏炫之淡淡笑道，“我今天就派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让她感念你的好。你放心，经过这一次，她定是已经悔改了。” “世子是该将如意姑娘接回来。”宋真真一听这话，简直咬碎了银牙，她状似不经意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缓缓说道，“如意姑娘是个心善的，我们以后定能够好好相处。她毕竟照顾世子这么多年，往后也该给她一个名分。” “真真，你能这样想实在是太好了。”苏炫之笑道。 “如意姑娘如今住在哪个田庄？可还住得习惯？”宋真真关切问道，双手掩在袖口中，紧握成拳。 “母妃将她送去了东郊的田庄，那一处靠近山谷，地方极为偏僻，种了些果树，是我母妃的嫁妆。要是她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那边也有她名下的田庄。”苏炫之摇摇头说道。 原来如此，景王妃在东郊有田庄，是自己疏忽了，怪不得派去的人找不到她。 景王妃那套声东击西的本事还真是厉害。 不过，只要知道她在哪里，解决她不过是小事一桩。 “世子，田庄不比王府，而且那地方偏僻，不如世子您早点将如意姑娘接回来。她到底是个小娘子，身娇体弱的，一个照顾不当，坏了身子，以后就后悔莫及了。”宋真真露出温婉笑容，柔声说道。 “真真你这是……实在是太宽和大度了，你不怪她，还这般体谅她。你说的也对，只是，如意做出这等伤害主母的事来，总要给她个教训，我决定再晾她几天再去接她回府。”苏炫之蹙眉说道，“这件事毕竟她做得太过了，等她回府，我让她给你磕头谢罪。” “世子，不必了，只要她能明白我的一番好意，我又何必强人所难，青果你说是不是？”宋真真抬眼看他，仿佛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 “世子，县主对人真是极好，对待我们这些婢女也是从不打骂，温和有礼。”青果捧着茶汤恭谨地送到苏炫之手边。 “你们几个都是有福气的，往后可要好好服侍县主。”苏炫之淡淡笑道。 不过停留了一盏茶的功夫，苏炫之就起身告辞了。 等苏炫之一走，宋真真立即扯掉了蒙在脸上的面纱气急败坏地跺脚说道：“岂有此理！他心心念念的居然还是那个贱婢！” “县主息怒，不如立即着人查那东郊的田庄，把那贱婢找出来。”青果跪倒在地上说道。 宋真真冷嗤一声说道：“绝不能让她毫发无损地回王府。这段时日天干物燥的，又是春节，烟花爆竹一炸……” “婢子明白，婢子这就去传话。”青果低声说道。 “小心为上。”宋真真抬眼望着雾蒙蒙的窗外，脸上的表情越发狠厉起来。 玲珑阁内，假面男子端坐在上位，美婢送上瓜果糕点。 “找个人这般费劲？”他瞥了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冷冷问道。 “回阁主，那女人或许是被景王妃藏起来了，我们找遍了各个村落，都未见她的踪迹。”男子低声说道。 “她一个孤身女子，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出京城。”假面男子沉声说道，“既然苏炫之在西水村出现过，那这个女人很可能还在那里。” “阁主，可……可若她还在那里，为何苏炫之不把她带走？”男子有些不解地问道。 “下去吧，今夜我亲自去探。”假面男子悠悠说道。 “阁主，您……”男子诧异看他。 “事关重要，我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知情人！”上座的假面男子捻起一片蜜瓜放入口中，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浅色瞳孔如猫咪一般慵懒中带着一丝防备。 第73章 纵火 “世子，一切都按您的指示已经安排妥当。” 景王府外书房内，琥珀垂首低声说道。 “好，让他们盯住将军府的一举一动。”苏炫之冷声说道，“我看宋真真她早已按捺不住，想来今夜必会动手。” “是。”琥珀颔首，悄声退出书房。 苏炫之从衣襟中取出那封如意留给他的信笺，默默又看了一遍。 如意，你真的是在西水村吗？ 他心头默念，今晚，他会亲自再去探寻，如果那人真是如意，那真是老天对他的眷顾。 想起如意受尽宋真真的折辱，自己还这般待她，他心里头又酸又涩。 如意，你受的屈辱，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只求你原谅我，仍旧回到我身边。 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秀芬悄悄进了如意的小屋子。 “妹子，你放心，今日村子里很是安宁，那些人全都不见了。”秀芬笑意盈盈地说道。 “那就好。”如意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心里总算是安心了一些。 “姐姐，等再过几天，我带你去城里，姐夫的病不能再拖了。”如意想到那个瘦骨如柴的男人，心里很是难过。 穷人最怕生病，熬不过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她不想善良勤劳的秀芬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还有可怜的东儿，小小年纪正需要父亲的教导。 “妹子，不是我不肯给他看病，只是……只是家里……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啊。”秀芬一脸无奈，说着说着，眼里的泪落了下来。 “姐姐，不瞒您说，我出来时也攒了一点钱，钱不多，您不要嫌弃。”如意将早就准备好的钱递到秀芬手中。 “不行不行，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上次的钱我都还没有还呢。”秀芬怎肯收下，连连摆手拒绝。 “姐姐，钱没了，还能慢慢挣，可人没了……我是个孤儿，九岁那年爹娘就没了，要不是王妃心善……”如意想起爹娘心如刀割，语声渐渐哽咽。 “那我更不能收了，你孤女一个，往后离了我们这里，花钱的地方还多的是。”秀芬用帕子抹了抹泪低声说道。 “姐姐，我们也是有缘，您就不要推拒了。若是你把我供出去，你能得的钱可不止这些了。”如意知道王府向来出手阔绰，若是秀芬提供线索，定能拿到很大一笔赏金，断然比她给的要多很多。 “妹子，你说这话姐姐就不爱听了。你也说了我们有缘，你对我又有恩，我怎会为了钱出卖你。你都从王府跑出来了，定是在那里过得不如意，我怎还能把你往火坑里推。”秀芬收敛起笑容正色说道，“我虽大字不识一个，但做人的道理还是懂的。” “姐姐……”如意泪水涟涟，握住秀芬的手说，“我是个孤儿，早已将你当成自己的姐姐。我知姐姐是个好人，所以才敢和姐姐说实话。姐姐，我一片真心，还请姐姐收下吧。” 秀芬推拒了半晌，见如意这般真心实意，也只好暂且收了。 又看着她吃完面，见她去了妆容，脸上都些坑坑洼洼的红痕，不禁问道：“妹子，你这脸？” “没事，姐姐，差不多好了。”如意苦涩地笑了笑，摸了摸脸颊说道，“前两日为了扮成男子，脸上涂抹了太多东西，又不透气，所以这会儿脸上看着分外吓人，等晚上涂了药膏，明早应该就会好一点。”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你长得这般漂亮，若是脸上留了疤，我都要替你惋惜了。”秀芬点头说道。 “姐姐，天色不早，你早点回去，东儿与姐夫还要你照顾呢。”如意知东儿与姐夫都离不开秀芬，连忙催着她回去。 等秀芬出了门，如意栓好门栓，听着村子里的几声狗叫，总觉得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吹灭油灯，借着窗棂缝隙的一丝亮光，心神不宁地坐在床榻上。 似乎有人藏在黑暗中偷窥自己，让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汪汪汪……”狗叫声由远及近，间或还有零星的几声爆竹声。 没事的，一切都很正常。 如意口中默念，和衣躺在了床榻上。 思绪有些飘远，不知何时睡意袭来，她沉沉睡去。 一辆马车无声无息地停在远远的村口的一棵大树下。 “阁主，您还是留在车中吧，刚才那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等属下们偷偷破门而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捉来。”黑衣人低声说道。 “小心为上。”假面男子轻声说道，“别惊动了其他人，或许村子里还潜伏着其他人马。” “阁主，属下明白，若真是个男人，属下很快就回来。”黑衣人说毕，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静谧的夜里。 东郊的田庄里，琥珀带着一队暗卫潜伏在茂密的芦苇丛中。 风吹过，芦苇荡发出沙沙的响声，今夜夜色朦胧，小小的河沟边升腾起白色的雾气。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过后，有几个黑衣蒙面人鬼鬼祟祟地往河沟处跳了过去。 “果然来了。”琥珀咬了咬唇，心中一阵后怕，若是如意姑娘真的在这个田庄，今夜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田庄一隅的几间屋子突然冒起黑烟，不久便火光冲天，风借着火势，升腾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空。 这位玉莹县主实在是太狠了！琥珀默默攥紧了手中的拳头。 “琥珀姑娘，要不要将那几个人抓起来？”暗卫望着冲天的火势摩拳擦掌，有些按捺不住。 “别急，世子吩咐了，我们只要看戏便好，等他们走时，你们再尾随而去，万不要打草惊蛇，坏了世子的大事。”琥珀凝眉说道。 此刻，田庄里已是哭声一片。 “如意姐姐，如意姐姐还在里头，你们快进去救救她啊！”一脸是灰，蓬头垢面的喜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跪在地上嚎哭起来。 “哎，这么大的火势如何能进得去啊！”来不及披衣的农人望着熊熊燃烧的木屋，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可怎么办啊，如意姐姐，如意姐姐……”喜儿一边呼喊着，一边不顾一切地就要冲进去。 第74章 夜探 “喜儿，喜儿，你不要命了！”一位老嬷嬷拦腰紧紧抱住喜儿。 只听一声巨响，横梁轰然倒塌，所有的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喜儿颓然扑倒在地，哭天抢地地嚎哭起来…… “我们走。” 没想到事情办得如此顺利，那几个黑衣人闪身躲入河沟，悄无声息地往城中而去。 “快跟上。”琥珀低声说道。 夜色中，暗卫如离弦之箭紧紧跟在他们几个身后。 西水村。 苏炫之一身黑衣与追风两个潜伏在破旧院子的角落，终于听到门吱呀一声关上，主家女人拿着碗筷出了小屋，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世子，应该没人了。”追风小声说道。 “那我们快进去。”苏炫之轻轻揉了揉蹲得酸涩的脚腕，正想站起来。 今夜他怕惊动村民，只与追风两人前来，其他的人都潜伏在不远处的巷子口。 “这雾气怎像是越来越浓了。”追风小声嘀咕。 空气中似乎还有着淡淡的香味，如不知名的幽兰芬芳。他正有些好奇，怎冬日里还有兰花盛开。 “不好，是迷药……”等苏炫之意识到时，立即屏住呼吸，可还是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身边的追风瘫软在地。 “世子！”追风惊恐地瞪大眼睛低声说道，“这迷药像是北边的……” 他取出袖袋里的药丸吞了下去，又将另一丸递给苏炫之。 苏炫之只觉得浑身无力，他知道自己也中招了，他艰难吞下那颗药丸，心中泛起恐惧，北边的迷药？难道说北戎的人也在找如意？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睁大眼睛往四处张望，黑夜沉沉，今夜又是大雾弥漫，他什么都看不清。 “世子，莫要轻举妄动。”追风低声说道，“我们的药丸似乎对这迷药效用不大。” 苏炫之的心凉了半截。那就是说北戎人比自己更快一步找到了如意。 此刻他后悔莫及，他万分肯定那个矮小瘦弱的男子就是如意假扮的。但凡他再与她多说几句话，或许他就能够看出破绽，就不会让那些人捷足先登了。 如意啊，如意，你怎会招惹到那些人！他更是没有料到北戎人居然这般神通广大，一夕之间就找到了如意。 他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想要往小屋那边挪。 “世子，危险。”追风不顾一切地抱住他的腿，“请千万不要独自行动。” “可是……”苏炫之脑中一团乱麻，他怕他们晚了一步，如意会有危险。 不行，他爬也要爬过去。他不能再让如意有危险。他使劲挣脱追风的禁锢，眼里就要冒出火来。 “世子，您这样反而救不了如意姑娘。”追风急道，“待属下稍稍恢复体力便去叫人过来支援。” “来不及了……”苏炫之低声吼道，他已经听见了轻微的开门声。 “世子，求您，千万不要自投罗网，他们抓住如意姑娘或许只是为了引您上钩。”追风死死抱住苏炫之的腿。 暗夜里，突然响起几声轻微的呜咽声，清浅的脚步声像雨滴般起起落落，再后来连这声音也消失了。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所有的一切重归平静。 苏炫之睚眦欲裂，闭上眼，懊恼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 “世子，您别急。”追风轻声劝道，侧耳听了听，放开苏炫之的腿。 “属下立即派人追上去。”他活动了一下，挣扎着站起身，又担心苏炫之的安危，迟迟不肯挪步。 “快去啊！不要管我，”苏炫之哑着声音说道，“不顾一切代价，一定要将如意救回来。” 追风只好大步出了院门。 过了片刻，苏炫之才慢慢恢复了力量，他踉跄着往小屋走过去。 宋将军府内。 “县主，事情很顺利，都办妥了。”青果笑着说道，“您可要安心睡了。” “好。”宋真真脸上露出一丝恶毒笑容，端起燕窝喝了一口淡淡问道，“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吧？” “放心，县主，该死的都已经死了，绝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青果低声说道。 那就好，那该死的女人终于死了。宋真真慢慢饮下那碗燕窝。 而派去的杀手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那这件事再怎么查也绝不会查到她头上。她如今只要安安心心地等着做新嫁娘了。 “县主，婢子服侍您更衣。”青果俯身说道。 “还有一件事你不要忘记。”宋真真忽又想起什么蹙眉说道，“明日苏清妍要来将军府看我，你找几个机灵的过去接她，顺便探探底。” “县主放心，婢子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青果搀扶着宋真真往净房走去。 如意睡得很沉，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九岁那年，父母带她来京城投奔朋友，可是连着半个多月都未找到朋友的下落，母亲开始愁眉不展，微薄的盘缠都快要花光了，而那个写信叫他们来京城的朋友却如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了踪迹。 “娘亲，那位叔叔去了哪里？”小如意见娘亲发愁，乖巧问道。 母亲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邻居们说他们一家半年前就搬走了。我们想不通的是他明明已经搬走了，可为什么还要给我们来信，要我们来京城找他。” “娘亲，会不会那封信其实不是那位叔叔写的？”如意眨巴着乌幽幽的大眼睛低声问道。 “哎，娘也不知道，你爹爹也怀疑过，可那封信的字迹明明就是他写的。”母亲叹了口气，“要不是他在信中说他在京中发展很好，铺子里需要管账的，还给我们开了很高的薪水，我们又怎会离乡背井地来投奔他呢？” 母亲絮絮叨叨说着，温柔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如意只记得自家从前虽说过得清苦，但也算是能够温饱，她吃的穿的要比同龄的玩伴要好得多。 爹爹接到这封信后，顿时喜笑颜开，他是个秀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去京中赶考，只可惜次次落榜，没有机会去京城。 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他怎肯错过，立即变卖了微薄的家产，带着妻儿来了京城。 他心里有个志向，一边做账房一边继续读书，他很是羡慕他这位朋友能够出人头地，能在京中站稳脚跟。 “囡囡啊，你不用发愁，你爹爹说了他已经打听到了消息，过两日一定能够找到人。”母亲见小如意小大人一般忧心忡忡的样子，含泪抱紧了她小小的身子。 “娘……”睡梦中的如意发出一句呓语。 眼前的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第75章 夺取 苏炫之推开门的一刹那，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他堪堪侧过头去，可一记闷棍还是扎扎实实地打在了他肩头。 苏炫之闷哼一声扑倒在地，肩头的疼痛似火烧火燎。 呼一声，棍棒又朝他抡了过来，苏炫之忙朝地上一滚，手已经从靴子边抽出了匕首，朝着风声来袭的方向奋力一掷。 “啊……”伴随着一声低哑惨叫，接着是桌椅倾倒的声音。 哗啦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谁啊！是谁！”外头响起秀芬惊慌失措的喊声，“来人啊，快来人啊，家里进贼了！” 不一会儿小孩的哭叫声，狗叫声，摔门声，充斥了整个院子。 那人一看就要被发现，再也顾不上苏炫之，慌忙冲出屋子，大门敞开，苏炫之只看见阴影里那人身形矫捷，不消一会儿便融入了茫茫夜色。 而此刻他再也无力追逐，那肩头的伤像是裂开般疼得他站不起来。 “如意，如意……”苏炫之一手撑着床板，一手捂住肩头艰难地站起身，借着外头的一丝丝光亮，仔细查看这间小屋。 他心里还有一丝丝的希望，祈祷着如意并没有被那些人带走，而是机警地藏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什么人？”秀芬带着阿旺他们举着油灯冲了进来，阿旺手中还举着长长的木棍。 灯火摇曳中，他们只看到苏炫之惨白的脸。 “如意，如意……”他喃喃自语，手在床铺中疯狂摸索。 “没事了，没事了，劳烦各位……”秀芬一看不好，连忙朝阿旺使了个眼色。 阿旺会意笑着说道：“误会了，误会了，是自己人。” 他挡在众人面前将门合上，带着他们走出了院子。 “世子……”秀芬轻声叫道。 “如意，如意她人呢？她去了哪里？”苏炫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满脸希冀地看向秀芬。 “如意？谁是如意，我……我不认得。”秀芬早就看到床铺空空，哪里还有人的影子，心知不妙，妹子必定是被其他人找到了。 “就是她，我闻得出她的气味。”苏炫之握紧手中如意遗留的帕子，抓狂得四处搜寻。 “如意，如意，你是不是藏起来了，快出来吧，都是我不好，你就原谅我吧，我带你回去。”他跪在地上向床底张望。 小小逼仄的屋子里，秀芬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世子，你流血了。”她看到了苏炫之肩头渗出的鲜血，吓得捂紧嘴巴，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强撑着四处搜寻的人。 “如意，如意，你快出来……”苏炫之坐倒在地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道。 “世子，那姑娘……您快去外头找找，或许她被别的人劫走了！”秀芬急着说道，她担心如意的安危，一个小娘子深夜被人劫走，是死是活都不好说。 正说话间有几个黑衣人冲入室内，领头的追风焦急叫道：“世子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 “派人守住这里……”苏炫之木然说道。 “世子，您受伤了，都是属下办事不力。”追风后悔不已，要是他在，他定不会让世子爷以身犯险，都怪自己。 “怎么样？”苏炫之沉声问道。 “世子，人已经抓住了。”追风背着他往村口跑去。 “如意她还好吗？”苏炫之大喜。 “世子，我们只是抓到了那些人，刚刚也逼问了他们，但是他们并不知晓如意姑娘的去向。”追风一边将苏炫之送上马车，一边说道。 书香见世子肩头渗出血来，大惊失色，带着哭腔问道：“世子您……快把衣服脱了，会不会有毒啊？快去请太医……” “不过是被木棍击中了，无碍。”苏炫之摸了摸肩头，血已经与衣服贴在了一起。 “世子爷，这可使不得。”书香哭了，“奴才带了伤药……” “闭嘴，滚一边去！”苏炫之吼道，“追风，会不会是那几个与屋子里头伏击我的并不是一伙人？” “那人我们正在抓捕。”追风凝视着苏炫之的肩头低声说道。 “他应该也跑不远，他身上扎了我的匕首，你让他们快去附近搜寻。”苏炫之刚刚的喜悦早已消失殆尽。 “世子，您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属下怕他们或许是冲着您来的。”追风不敢有丝毫怠懈，主子已经受了伤，他早已是罪该万死，怎还敢让他留在此处。 “我……”苏炫之还想说话，追风已经跳下马车，吩咐护卫立即送苏炫之回府。 苏炫之还想跳下马车，却被书香抱住了双腿不能动弹。 “起开！”苏炫之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 如意睡得很沉，真是舒服啊，她在梦中轻轻喟叹。 父母双全，她真是太幸福了。 “主子，姑娘她……”随从小声问道。 “让她睡吧，即刻准备启程，时间紧急。”男子望了眼沉沉睡去的女子压低声音说道。 “可……”随从有些无措地看向主人。 “给她准备服饰。”男子缓缓起身朝外走去。 一辆高大的黑漆马车上，如意睡得正香，突然马车一颠簸，如意被惊醒，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夫人，您醒了？”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温声说道。 “夫人……”如意猛得坐起身，不知身在何处。 “夫人，奴婢叫立春，她叫立夏，奴婢们服侍夫人更衣。”立春甜甜笑道。 “我是……我怎么会在这里？”如意看着华贵的马车壁，惊讶地大声问道。 “夫人，您这是睡迷糊了，您与三爷同回故里，我们这是在路上啊。”立春拿了衣裳，扶住如意的手。 “夫人，您睡了很久，想来应是舟车劳累。”立夏笑眯眯帮着如意净脸。 如意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昨夜自己明明睡在那破旧小屋，怎醒来却在马车上。 那两个婢女虽看着古怪，但一言一笑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头。 第76章 夫人 “我不是你们的夫人，你们认错人了。”如意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惊慌失措地发现自己昨夜里身上穿着的那件男装早已不见了，此刻她身上穿着柔软的织锦的绵袍，又轻又软。 而马车座位上垫着的是厚实的羊羔毛，盖在她身上的则是一件毛色极好的狐裘。 “我的衣服……”如意抱住自己的前胸，磕磕巴巴地问道。 她知道京中有些歹人将女子掳走，养成富贵人家小姐的样子，再出高价卖给花楼。自己莫非也要被那些人如此对待？ 她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这一路来，她最怕的就是落入这种人的手中。 “夫人，请您恕罪。昨夜里，是奴婢们替夫人更的衣，我家三爷说了，夫人与他闹别扭，就爱扮作男子，偷偷躲起来，幸而他找到您了，要不然，可就要误了行程。”立夏躬身行礼，温声说道。 如意抬头看她的眼睛，却看不出一丝撒谎的痕迹，仿佛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就是那位三爷的妻子。 如意猛然间觉得有些好笑，她不知道为何会落入这样一个陷阱。而对方的企图又会是什么？ 她一无所有，唯一有用的身份就是苏炫之的通房罢了。 可苏炫之马上就要成婚了，一个小小通房又怎能成为他的掣肘。想来或许他们还别有所图。 她渐渐冷静下来，环顾着周遭的环境。马车上一应的用具都是上好的，她身上穿的衣衫虽不如皇家贡品，但那细软的材质，精美的花纹，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如意知道马车的主人，这位三爷非富即贵，只是不知那位爷到底是何许人？又为何要劫走她？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只能静观其变。 两个婢女见她神情渐渐放松下来，也便走上前来替如意梳妆打扮，又为她披上一件火狐皮的大氅，奉上暖手的手炉。 “夫人，您睡觉之时，奴婢已经给您的脸上抹上了药膏，可能会有些疼，还请夫人忍一忍。这个药膏极好，夫人用了几天后，那些坑坑洼洼就会慢慢消退。”立春笑着说道，“夫人的皮肤吸收能力极好，这会子看着，脸上已经好了很多。” 如意这才发现刚刚婢女们并未给她洁面，而此刻脸上确实有些刺痛。 “我想看看我的脸。”如意看向立春，她知道自己在孤立无援之际，绝不能轻举妄动。 立春看了站在一旁的立夏，有些为难的说道：“夫人，您这会儿脸上涂了药膏，难免有些……” “无妨。”如意点头，她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容颜。 两个婢女只好取来铜镜，如意拉开马车的车帘往外看去，路边是稀稀落落的村落。 今日天气晴好，收割完毕后枯黄的田地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霜。 淡淡的冬日阳光洒在萧瑟的枯草上，倒是多了一分别有的宁静。 如意回过头来，审视着镜中的自己，高高挽起的发髻上，簪着镶嵌着绿松石、玛瑙、红宝石的华丽发簪，在阳光下照射下闪闪发光。 她原本白皙的脸上涂了薄薄一层淡绿色药膏，既掩饰了她脸上的疤痕，又让她多了一种神秘莫测的异域风情。 如意望着铜镜中有些陌生的脸，抬手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那些人并没有替她易容，却生生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此刻，她仿佛真的成了一位高贵的夫人。若现在她公然出现在外头，谁也不可能认出她是苏炫之身边的小丫头。 “夫人，您不必担心，这药膏只需再涂几天便可。我们几个都是医女出身，等夫人回到家中，那些疤痕定然早就消了。”立夏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容颜，忙悄声安慰道。 如意微微颔首，朝她们笑了笑，示意她们挪开铜镜。 “我想见一见三爷。”她摸了摸高耸的发髻，垂首之间，环佩叮当。 “夫人，三爷在前头的马车上，他说过，等下他就会过来陪夫人用餐。”立春笑着说道。 “三爷与夫人真是恩爱有加，令人羡慕。”立夏低低笑道。 这……如意淡淡笑着，心中不知道他们演得到底是哪一出戏。 既然他们要她扮演这个角色，她现在别无选择。此刻她最是担心，自己被他们劫持倒是小事，就怕连累了东儿一家。 她一边坐着等那位三爷的到来，一边撩起车帘看着外头的景致。 一路过去，路上基本没有行人车马，路越走越荒，如意实在是无法猜测出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她只知道，他们这一行人应该是离京城越来越远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马车在路边停下，如意心头一跳，心想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三爷要上来了。 “听闻夫人甚是想我。”人还未见，就听一个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不如苏炫芝那般低沉中带着一点点磁性，而是清越如流水击石。 他撩开车帘，抬眼看她。 如意诧异看着眼前的男子，身长玉立，白狐裘也遮不住他那挺拔身材。 他二十出头的年纪，高鼻深目，眼眸深邃，看人时，眼波流光溢彩。薄唇轻轻往上一抿，仿佛有无尽的风情欲语还休。 若说苏炫之如深谷之兰那这人便是浓墨重彩的绚丽莲花。 “夫人。”他淡淡笑道，十分熟稔地坐在她身边。 “你……”如意往窗边避了一避，一下子没有了主张。 “快上膳来。”他朝着婢女说道。 立春立夏知趣地下了马车，马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个。 “敢问公子名讳，又为何带我来此处？”如意鼓足勇气问道。 “夫人莫非睡了一觉失忆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怎突然这般问起你的夫君？”男人扬起唇角，伸手就要来握她的手。 如意藏在袖子里紧握住金簪的手突得伸了出来，抵在了自己雪白的脖颈。 “夫人你这又是为何？”男人一副受伤的模样，连忙举起手说道，“我对你并无恶意，若是你不喜欢我碰你，那我就……” 第77章 拒绝 他说着，突然一把握住如意的手，轻轻一捏，一股麻意瞬间泛起，如意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金簪被他夺走。 “夫人真是调皮。你呀若是再不乖，我就……”他欺身上来，作势就要吻住如意的唇瓣。 如意吓得闭紧了双眼，浑身簌簌发抖。 “呵，夫人原来胆子这般小。”男人轻笑一声缓缓放开她。 如意听到他胸腔中发出一阵闷笑，她知道自己这是被他耍了。 “还请公子莫要开玩笑。”如意的脸涨成紫色，推挡着男人的胸膛气鼓鼓说道。 “那你就要乖乖听话。”男子敛了笑容，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只一双手还环在如意腰侧。 “公子，还请放过我吧。”如意低声哀求，她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景王府内。 苏炫之肩头的伤口已经处理过，厚厚的纱布下，仍有鲜血渗出的痕迹。 “世子，您这肩头……”书香含泪看着他。 “小伤罢了。”苏炫之穿好衣服就要出门。时间紧急，他必须要查到是谁捋走了如意。 “世子，那些人都是死士，他们……”追风走进来沮丧地说道。 “可曾查出他们的身份？”苏炫之心如刀割，咬牙说道。 “属下见他们带着狼牙雕成的口哨，猜想他们应是北地那边的人。”追风拱手说道，“那些人在京城有很多商号，属下已叫人在各处关卡严加盘查，只要如意姑娘还活着，我们必定会找到她。” “她当然还活着！”苏炫之打断他的话冷冷看着他，心里的恐惧如潮般袭来。 如意，若是你遭遇不测……我不会原谅自己。 不会的，如意，你一定会长命百岁，与我相伴一辈子。 “世子，属下的意思是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查找，若是如意姑娘被带到了北地，再要找到她，那就宛如大海捞针了。” 听了追风的话，苏炫之的脸色更加沉重了。 北地战事一触即发，若是如意被带去了北地，自己再要找到她，那就太难了。 可是，他们又为何要带她去北地？苏炫之百思不得其解，除了宋真真，到底还会有谁，会对如意起了心思。 “世子。”琥珀推开门俯身禀告，“西水村有人发现，昨夜村口停着一辆马车，半夜才走，出了村子往西北而去。” 西北，难道如意真得被带去了北地？苏炫之脑子里轰然一片，事态的发展或许超出了他的想象。 “世子，昨夜里那人埋伏在如意姑娘的小屋，分明就是为了刺杀你。”追风沉声说道，“世子您若是追过去，属下怕您会落入他们的圈套。这件事，还请您放心交给属下。” “什么圈套不圈套，要是我不去追，说不定如意的命就要没了。至于你，过了昨夜，你说我还能相信你吗？”苏炫之低声喝道。 “属下罪该万死。”追风又羞又愧，昨夜是他安排欠妥，没能救下如意姑娘，反倒连累了世子受了伤。 “带上人跟我去追！”他扔下一句话，闪身往外走去。 “可是，世子，县主的事怎么办？”琥珀连忙跟了上前，低声问道。 “她的事等我回来再说，把那些人交代的事先告诉王寺丞，他自会处理。”苏炫之冷冷说道。 他如今追悔莫及，玉莹县主居然这般狠辣，为了自身利益，连手无寸铁的女人都不放过。 想起田庄里的大火，苏炫之浑身的血都要凝固了。 等找回如意，他要好好与她算笔账，一定要亲手剥掉她的画皮。 “炫之，你这是要去哪里？”景王微蹙着眉心从不远处走过来。 “父王，有件公事要儿子去处理，儿子先回大理寺。”苏炫之不想与父王多说。 “你二弟的状况虽说有些好转，可是他还不能说话。”景王摇头看着苏炫之踌躇说道，“侍郎府几次派人来探望，这件事不好办啊，你能不能……”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苏炫之立即意识到他接下来想要说的必然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景王犹豫半天之后，伸手搭在苏炫之肩头。 这一下子正好压在苏炫之的伤口上，他一瞬间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怎么啦？炫之，你的脸色怎这般不好看啊。你呀，公事上也要悠着点，可别熬坏了自己的身体。”景王关切地问道。 听到父王难得的关爱之语，苏炫之心头五味杂陈，这么多年来，父王将自己的一片爱子之心都给予了二弟，对他即便是口头上的关心也极为吝啬。 “父王，我没事。”苏炫之淡淡笑道。 “那就好。炫之啊，父王觉得老是拒绝他们的探望也不是事儿，不如……”景王拉住苏炫之的手低声说道，“你与灿之身形相似，容貌也肖似，不如由你代替他见见他们家的人，你看如何？放心，屋内昏暗，他们不会看出破绽的。” 苏炫之没想到父王居然想出这一招瞒天过海的法子来糊弄王侍郎一家，也不怕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王侍郎家幺女虽然骄纵，但也不至于要嫁给这么个废人。 这主意定然又是柳姨娘出的。苏炫之突然勃然大怒，他冷冷看着父王说道：“父王，这件事请恕儿子无能为力。灿之的病，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辈子，到时候王家来王府吵闹，倒霉的必然又是母妃。” 想起母妃因为柳姨娘受了这么多委屈，父王不但不记她的好，还常常出言嘲讽，苏炫之不再压抑心头的不满。 “你……你这是恨不得踩死你二弟吧？他不过是个庶子又不会对你的将来构成威胁，王府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你又何必相煎太急！我真是错看你了，都是你的好母妃，教导你成了个自私自利之人！”景王没想到苏炫之这么不给脸，气得双手发抖。 “王爷……”柳姨娘的声音颤巍巍从他身后响起，“灿儿他的病刚刚有些起色，要是他知道婚事要吹，他定是……” 她一边说一边泪如雨下。 “灿儿的命真是太苦了……他如果有什么不好……妾也随他去了……” 第78章 醒悟 “烟烟，你别这样，本王这不是在想办法吗？你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看着她哀哀欲绝的娇弱模样，景王扶住她的手，心疼地劝慰。 苏炫之冷眼看着他们在他眼前毫不避讳的恩恩爱爱，突然明白了母妃的心情。 若是母妃喜欢父王又怎能受得了他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那如意她应该也是这样的感受吧？他以为自己只要心里有如意便够了，可是她应该也会怕别的女人夺走了自己对她的宠爱吧？ “父王，儿子还有事，恕我先走一步。”苏炫之淡淡说道。 “孽障！你给我站住。”景王大声喝道，“灿之是你庶弟，你若是不帮他，我……” “王爷，你想怎么样？”景王妃从不远处走过来，神色平静地说道。 “王妃，你还不好好管教管教你这是好儿子，你难道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见了景王妃，景王有些心虚。 “不就是灿之的婚事，王侍郎家要是一定要退婚，那我们王府也不好强人所难，不如以后再给他另订一门小户人家的好姑娘，也好细心服侍灿之，我看着灿之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景王妃看了看搂着眼前哭哭啼啼柳姨娘的景王，神色愈发淡漠。 “你说的倒是轻巧，灿之退了婚，这辈子他就毁了。”景王伸直脖子嚷道。 “王妃，求求你救救灿之，若是真的退了婚，灿之恐怕也活不成了。王妃，求求你，求求你，妾给你跪下了。”柳姨娘泪水涟涟，如风中的一片落叶飘飘摇摇，跪在了景王妃的身前。 景王妃冷笑一声说道：“你这样说，莫非是说灿之是我害的？王爷垂怜你，将灿之交于你亲自抚养，我可从来没有插手过他的事。你不是与王夫人交情甚好吗？你去求她便好！” “王妃，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灿之他，他也是你的儿子啊……”柳姨娘哭得更加伤心欲绝。 “炫之。”景王走上前来拉住儿子的手说道，“你快劝劝你母妃，她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过是对柳姨娘略好一点，她就争风吃醋。哪个王公贵族府中没有三妻四妾，你是男人，你懂父王的为难之处。” 苏炫之看着眼前焦头烂额的父王，突然想到了自己。 三妻四妾，争风吃醋，嫡子庶子，这不就是他日后生活的写照？ 如果不出意外，自己也会重复父王的老路。后宅女人也会为自己争风吃醋。 这一刻，他突然间醒悟过来，明白了如意的隐忍，或许她是明白了自己往后的处境，才决然而然地离开了他。 即便没有心如蛇蝎的宋真真，也会有其他的女人，而如意她永远不可能真正与自己相守。 “父王，儿子明白了，这辈子儿子绝不会再过您这样的生活，这辈子，儿子只会有一个女人。”他郑重地说道，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炫之，等等，母妃还有话与你说。”景王妃紧走几步追上苏炫之说道。 “母妃，出了何事？”苏炫之顿住脚步，连日里堵在心头的结像是解开了。 “炫之，听闻昨夜我东郊的田庄失火了！”景王妃肃然问道，“这件事当真的是玉莹县主所做？” 苏炫之点了点头，目光坚毅：“母妃，这件事儿子已经查得水落石出，就是她指使的人，只是现在还不宜打草惊蛇，还要等适当的机会。” “真是毒如蛇蝎啊。”景王妃低声叹道，“是母妃看走了眼，千挑万选却……炫之，等这件事了了，母妃定然会为你挑个好的。” “母妃，这事不急，您先放宽心，不必为儿子的婚事担忧。儿子已经想过了，这辈子儿子只愿意与一个真正喜欢的女人相守一辈子，和她生儿育女，再不会重蹈父王的覆辙。”苏炫之眼里隐隐有了泪意，他很是后悔醒悟太晚。 “炫之！”景王妃愕然看着眼前的儿子，仿佛不认识自小带大的儿子。 苏炫之不再说话只躬身一礼，朝着府门而去。 “朱嬷嬷，你说炫之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啊？”景王妃转头看向朱嬷嬷。 “王妃，老奴想着世子爷这是不想让自己今后的妻子受委屈，不想再纳妾。”朱嬷嬷望着世子爷的背影低声说道。 世子爷他这是悟了，不想三妻四妾，搞得后宅乌烟瘴气，只想与喜欢的女子相守一生呢。 只可惜，这一切很难。 马车上。 许是因为实在是饿了，如意放下顾虑，望着眼前的美食，想都不想便大快朵颐起来。 一个弱女子，落入他们手中，除了一个死，其他的没什么好怕的。 “夫人，今日胃口不错。”三爷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银筷子，“见你这样，我倒是放心了。” 如意没有搭腔，自顾自用着美食，吃饱喝足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审视着男人的衣着服饰，总觉得他的打扮看似与京中富贵人家的男子无二，可是哪里却有些不对。 “怎么，夫人这是被夫君的容貌风采迷住了？”三爷坐直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如意说道。 “我们这是去哪里？”如意自动过滤了他那些话，侧头低声问道。 “回家啊，我们两个离开故乡这么多年，也该回去了。”三爷温声笑道，“不知夫人是否还记得村子里的小溪，那时候你最喜欢站在小溪边上，看我游水，想来夫人就是在那时喜欢上我的吧？” 这是哪里来的胡言乱语？如意像看疯子一般看着眼前促狭看着她的男人，突然意识到他这是在捉弄她。 “骗你的。”男人轻咳一声，坐直身子说道，“好了，我也不骗你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三爷，我……我为什么会在这辆马车上？昨夜，我明明睡在自家小屋。”如意见他正襟危坐，忙急切地问道。 第79章 扮演我的夫人 “这个就要问你自己了，你是否得罪了人？”三爷凝眉看她。 如意摸不透他的意思，猜不出他是否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做出惊诧而又惶恐不安的表情。 “啊……我一个孤女，为了掩人耳目，扮做男子，寄住在小村里勉强度日，怎敢得罪什么人啊？”如意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被几个黑衣人劫持。不知出了什么状况，那些人被人追杀，我们乘机救了你，你好好想想什么时候与那些亡命之徒结了梁子。”三爷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我……难道是前日里在街市上我替一位大嫂出了头，才会被那些人盯上了。”如意惶恐不安地说道。 “也许吧，不过这些人看着训练有素，并非是那些乌合之众。”三爷摇头说道。 “三爷，那我岂不是……”如意瑟缩着抱紧手炉低声说道，“不如三爷将我放下，若是因我连累了你，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你放心，我既然救了你，那必定就会帮人帮到底。”三爷淡淡笑道。 怎会如此巧合？如意只当自己并未看出破绽，犹犹豫豫地说道：“三爷，我一个草芥之人，无故受了您的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不必客气，我不过是一介商人，常年在京中经商。”三爷淡淡笑道，“昨夜里，我们的商队恰巧经过村子附近，机缘巧合救的你。” 如意望了望自己身上的华贵狐裘，不安地说道：“三爷您救了我，还这般待我，这一身价值不菲，我……我受不住。” “这有什么受不住的，你不怕那些人还在四处追寻你吗？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你的安全。你假扮成我的夫人，才能顺利通过各处关卡。”三爷抬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银狐大氅笑着说道，“我们福兴商号虽不说是家喻户晓，可毕竟还是有些名头的。” “福兴商号？”如意听说过这个商号，那可是名满京城的大商号。 她常年替苏炫之打理铺子的账务，对京中的几家大型的商号了解颇多。 这家商号专做西北那一片的生意，他们家最出名的就是北地的皮毛与各种宝石。 “姑娘，你这是听说过我们商号？”三爷笑道。 如意摇摇头说道：“我一个乡野女子，见识短，对商号不熟，还请三爷勿怪。” “那倒也是。”三爷点头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如意知道他说了这么多，这会儿也是该切入正题的时候了。 刚刚与他近距离交谈，她渐渐发现了这人的不同。 他虽是京中普通富家子弟的打扮，但他眼神里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那种凛然之色，让如意胆寒。 他，定然是个位高权重之人。 在景王府这么多年，他跟着苏炫之阅人无数，连皇帝陛下也曾见过，这种感觉她最是熟悉。 “我若是说一直在找你，你信不信？”三爷笑容温和，定定看着她。 怎么可能？ 如意自然是不信的。 “以后再说吧，我怕吓坏了你。”三爷微垂下头，眼里多了一分无奈。 这演技还当真了得。 “那你可要记住，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顾三爷的新婚夫人秦五娘，我们两个这个赶回北地见父兄。” “秦五娘？可是我这般容貌又怎能让人相信我是您的夫人。”如意心头一惊，秦不正是她的姓，入府这么多年，知她姓秦的人屈指可数，应该只是巧合，她掩饰地微垂下头。 “无妨，你只要听我的话便好。”顾三爷笑道，“我实话与你说，京中生意颇忙，我已三年未曾回家，家中急着要我成家立业。这不，我在路上捡了你，你就勉为其难扮演一下我的夫人。” “三爷，这，难道他们会信？”如意诧异看他，她可不觉得这人带她走，只是为了让自己冒充他的夫人。 说实话，就凭他的长相与财富，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小娘子愿意哭着喊着嫁给他。 可自己这副模样，再怎么着也不像富人家的夫人。 “我家父母很是开明，他们只让我娶自己喜欢的女子成婚。而你就是我喜欢的女子，这条理由难道还不够？”三爷眼里星光点点，如意被他看得晃了眼，心想自己要是个春心萌动的小姑娘，或许就会被他骗了吧？ “三爷，您……您这理由当真有些说不过去，京中美女如云，与您相配的更是数不胜数，您又怎会看上我这般其貌不扬的乡下丫头，想来您家父母未必会信。”如意笑了笑，摇头说道。 “各花入各眼，谁又敢说我家夫人其貌不扬？你现在脸上即便涂满了药膏还是美得惊人，更何况是等好了以后。”顾三爷垂首低低笑道。 如意心想自己再推拒也没有意思，不如假装答应了，再想方设法逃离。 只是她如今手中并无分文，又没了户籍路引，即便逃出去也回不了江南。 顾三爷看着眼前女子左右为难的样子，不禁笑道：“你放心，等应付了我家父母，回京之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会帮你，怎么样？这条件还不错吧？” 如意假装思索了片刻，然后欣然答应了。 顾三爷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婢女上来，自己则慢悠悠下了马车。 “主子，您又为何改了主意？这女人留着……”随从低声问道。 顾三爷在下了马车的那一刻已经戴上了面具。 “我留着她还有用。”他恢复了从前人前漠然冰冷的声音。 “主子，属下担心景王世子的人会跟着过来。”随从不无担忧地说道。 “怕什么？”他冷冰冰开口，“我自有主张。” 马车上，如意心里空落落的，她不知道这趟旅程会带她走向何方。 她想不通这男人为何要劫持她？ 如果仅仅为了掣肘苏炫之，那他是找错了人。他该绑架的人应该是宋真真啊，只有她，世子爷才会全力以赴地去寻她吧？ 不过既然那个顾三爷不说穿自己的身份，那她也跟着装傻吧。 西水村。 秀芬望着人去楼空的屋子忍不住抹了一把泪。 不过是一个晚上的光景，妹子人就不见了，连景王世子都敌不过那些杀千刀的，他们不知道将妹子带去了何方？ 第80章 锦囊 “娘，舅舅他去哪里了？”东儿伸出小手去擦娘亲脸上的泪珠。 “东儿乖，舅舅有事回家了。”秀芬抱紧东儿小小的身子，想着如意的好，心里更伤心了。 只要妹子还活着，那她一定还会回来的。 秀芬想着如意遗留的包袱，那包袱是昨夜里她偷偷藏在横梁之上的，她打开看过，那里头有路引与户籍，还有几张银票。昨晚上她并没有细看，别人的钱财她不贪。 她哄着东儿坐在床榻边，心事重重地担心着如意的安危。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秀芬惊恐地站起身，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人高大英挺，与景王世子年龄相仿，容貌依稀有些相似，但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比他尤胜一筹。 秀芬便知那人必然也是皇亲国戚。 她紧紧抱着东儿瑟瑟发抖地跪下了。 “贵人，民妇什么都不知道。” “起来吧。”苏策的目光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 “谢贵人。”秀芬哆哆嗦嗦站了起来。她猜不透这位贵人来这里的意图。 苏策走到床榻边，翻了翻褥子，除了几件衣服，并无其他的发现。 看来她被带走时很是匆忙，连棉袄都没来得及穿上。 想起这些，苏策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苏炫之，你这个废人，我把机会让给你，你却这般没用，让人在眼皮底下消失了。最可笑的是，自己还被人突袭，伤了肩头。 他这算是哪门子大理寺少卿，简直是狗屁一个。 他愤然想道，那女人真是没有见识，居然对他这般死心塌地，也该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哼！他又在屋里头找了一圈。 “贵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秀芬害怕被他发现自己藏在横梁上如意的包袱，心想着自己太大意了，今日早上原该将东西转移，可她怕被人误会，自己侵吞了别人的钱财。 苏策余光发现那妇人的眼睛一直往横梁上扫，便向侍从使了个眼色。 侍从心领神会，立即将秀芬请出屋子。苏策纵身一跃，伸手在横梁上一探，便摸到了个东西。 苏策打开包袱，仔细查看了包袱里的东西，那几张银票还有路引、户籍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意一个小丫头居然有这些东西，看来她这是主动跑路的，而且还有人给她提供了资助。 他想了想，将银票展开看了一眼，便知晓了这几张连号的银票一定是景王妃的手笔。所以说如意这次跑路是有计划的。 苏炫之啊苏炫之，原来你也有这么一天，从小死心塌地跟着你的人都要离你而去，看来你做人真是失败啊。 他抿了抿唇，将包袱重新包好，依旧放回原来的地方。 “殿下，该走了。”侍从不知他的意思，垂首叫道。 想起父皇的嘱托，苏策微蹙眉心说道：“走，我们即刻出发。”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再不走，怕要误事。北疆局势一触即发，他要去力挽狂澜。 只是……他后悔昨夜自己晚了一步，他赶到时，只看见苏炫之的人抓住了黑衣杀手，却未曾料到这些人都是死士，被抓之后，就自尽了。 不过有苏炫之在，他定会想方设法找到如意。 今日过来，他不过是想找到一些线索，印证自己的猜想。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如意居然是自己逃离苏炫之的，看来她或许发现了什么，才让她下定决心孤身一人离开王府。 只是，到底是谁劫持了如意？苏策脑子里模模糊糊有个人影闪现，可他却无法确定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想起春风书局的那一幕，他一直想不通，忠宁侯小侯爷莫少轩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劫持了如意。 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交集，而他又怎会知道那一天如意会出现在春风书局，且他的所作所为说明他并非临时起意。 难道说是有人和他通风报信，引导他劫持如意？ 如意不过是苏炫之的一个小通房，是谁这般想要她死？ 苏策摇了摇头，如意一定是知道的吧？所以她才会选择离开。 他知道忠宁侯小侯爷莫少轩这件案子草草了结，这中间有母妃的一份功劳。 因着莫少轩的续弦姜玉兰是母妃的远房外甥女，他们的婚事还是母妃一手促成的。 姜玉兰嫁给莫少轩后，一年内便生了嫡子，忠宁侯府为之扬眉吐气，府中终于有了继承人。 可才不过多久，就出了这档子事，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母妃自然求了父皇，看在他们孤儿寡母的份上，连爵位都没有收回。 那姜玉兰又在母妃宫中哭了好几回，说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有个这般丧心病狂的父亲，想要抱着孩子自尽。 母妃向来心软，又帮着她求了父皇。父皇于是下令大理寺草草就此结案。这其中的曲折，大理寺并不知晓。 直到莫少轩自尽，这件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可是苏策知道这里头或许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至于这个秘密是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眼前这些不过是小事，自己肩负使命，不能为了小事误了大事。 “殿下，刚刚收到消息，有一商队昨夜经过沙山村向北出了京城地界。”侍从牵着马低声说道。 “好。”苏策颔首，翻身上马。 粮草军队已经先行，他要尽快赶上去。 大理寺中。 夜已深，查找了一天的苏炫之颓然靠在椅背上，满是绝望。 过了一天一夜，他却依然毫无头绪，丝毫没有如意的消息。 “世子爷，夜已深了，还请回府吧。”书香低声叫道。 “去庆王府！”苏炫之站起身，想起小皇叔，不知他是否已经出京，若是还没有，倒是可以与他商讨商讨。 书香不敢劝说，心里想着这般晚了，庆王殿下应该早就睡了，世子与他关系向来不睦，这个时候去他那里，说不定会遭人嫌弃。 到了庆王府，果然护卫回说庆王殿下已经歇下了，婉转请他明日再来。 苏炫之便知他约莫是去了北疆，于是正想打道回府，却见一个侍从从里头走出来，将一个锦囊递给他。 “世子，这是殿下交给您的。”那小侍从很是机灵。 第81章 谜底 “哼！明明还醒着却不愿见我，我还有事要与他说。你快去叫他出来，我们两个好好算算账！”苏炫之故意大声喊道。 他知道小皇叔此去尤为机密，皇祖父叮嘱过绝不能让人发现他的行踪。 那便让人以为苏策这是懒怠见他，也好帮他掩盖他不在府中的事实。 “世子，王爷他，他已经睡下了，还请您明日再来吧。”小侍从为难地说道。 出了庆王府，坐在马车上，苏炫之急急忙忙从锦囊中取出一张纸。 “炫之，你要找之人已被一秘密商队带去了西北方向，此刻已经出了京城不知去向……” 映入眼帘的是苏策苍劲有力的几行字，一个个触目惊心。 苏炫之一目十行看完了书信，看得他的心凉了半截。 回到府中，才下马车，就见苏清妍眼睛肿得像核桃，见了他更是哽咽难言。 “哥哥，如意她……如意……她……真的死了？”苏清妍抬头看他，眼里满是希冀，仿佛想从他口中说出如意还活着的消息。 “三妹妹，如意她……”苏炫之料她这是从母妃口中得知如意被烧死的消息，这才会伤心难过，堵在这里等着向他确认。 只是如意如今生死未卜，他也无法认定她还活着。 见他欲言又止，苏清妍更加放声大哭起来。 “三妹妹，人已经去了，你就不要难过了。”没想到三妹妹对如意感情这么深，苏炫之觉得自己真是愧对如意。 “今日我去将军府，县主见我伤心难过，还特意安慰了我，说人死不能复生，如意走了，她也很难过，她还陪我哭了一会儿，县主真是个好人。”苏清妍捂住嘴，眼泪又开始落了下来。 听她提到宋真真，苏炫之揉了揉眉心说道：“三妹妹，以后不许你再去将军府。你一个小姑子天天去见未来嫂子像什么话？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哪有时间陪着你，母妃也不拘着你，让你乱来！” “哼！我就知道未来嫂嫂马上就要嫁过来了，哥哥你就只心疼她。”苏清妍嘟着嘴，心里很为如意难过。 如意都死了，哥哥看上去却没有那么伤心，心里想的都是新嫂嫂，看来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她也不想嫁人了。 苏炫之满心想的却是害怕那蛇蝎女人宋真真万一对涉世不深的三妹妹下手，自家妹子被卖了，说不定还要帮着她数钱。 要不是皇祖父唯恐打草惊蛇，嘱咐他一定要等收到北疆的确切消息后才能行动，他早就对宋真真下手了。 可有些话怎好与一个小姑娘说，看着三妹妹愤然离去的背影，苏炫之无奈地摇了摇头。 “世子，今日有人来府中寻如意姑娘，被管家赶走了。”琥珀跟在苏炫之身后低声禀告。 “你可知是何人？”苏炫之顿住脚步蹙眉问道。 “世子，是个中年男人，像是个商户模样，自称是如意姑娘的表舅。说是这些年时常来京中查找如意姑娘一家的下落，这一回不知从哪里得知如意姑娘被王妃收留了，所以兴冲冲来王府询问。”琥珀沉声说道。 “表舅？”苏炫之的眉头皱得更紧，低声说道，“下回再来，让他来找我，我要知道如意家乡的确实地址。” 他小时候听母妃说起过，如意家中原也算是书香门第，父亲是个读书人，要不是京中朋友邀他们过来帮忙，他们在家乡生活过得还算惬意。 如意是家中独女，父母很是疼爱她。要是他们不来京城，一家子也过得和和美美，不至于落得个孤儿下场。 只是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问过如意的家乡到底在江南何处。现在他很是后悔，以为如意会一直在他身边，以后有的是机会带她同回她的故乡。 “是。”琥珀温声应道，心里揣摩出世子的心思，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世子，婢子猜测如意姑娘会不会很想回自己的家乡？或许她逃脱了那些人后会回去，我们不如派人过去蹲守在那里。” 苏炫之点了点头，虽说从目前来看，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但是不去探查过，他不死心。 他很想亲自去查找如意的下落，他知道小皇叔给他留书定是有七八分的把握，可是如今朝局变化莫测，他作为皇室成员有着自己的使命，为了百姓安危，他不能随性而为。 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苏炫之只觉得胸口发闷，盘算着如意若是被劫持去了北地，他们该会走的行程。 坐在书房案桌前，他对着地图，画了几条路线后，叫来书香吩咐了几句，这才和衣蜷在圈椅中眯了一会。 朦朦胧胧中，他看见如意满身是血，脸上却挂着诡异的笑容。 “如意，如意你怎么了？如意，是我对不起你，你别怕，我来救你。”看着鲜血淋漓的她，苏炫之心疼难耐，颤声叫道。 他想要走过去抱住如意的身子。可他每走近一步，如意却往后退一步，他们两个之间似乎隔着一条无形的河。 苏炫之只好悲伤地停住脚步。 “世子爷，我走了，你不必再来寻我，我好着呢，和我爹娘在一起可开心了。” 如意笑靥如花，声音里透着满心欢喜。 “如意，你快回来！我已经知道了事实的真相，是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错信了别人。如意，你再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苏炫之泪流满面。 “不必了，世子爷，祝您与玉莹县主一辈子恩恩爱爱，永永远远在一起。”如意低声笑道。 笑着，笑着，她的脸上突然间冒出一颗颗硕大的红疹，慢慢变大，直到爆裂，脓血化开，先是吞噬了她整张脸，再后来她的身子如同一朵枯萎的花迅速凋零。 “如意，如意。”苏炫之努力想要跑过去抱住如意的身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阵劲风袭来，她就像一阵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意，如意……”苏炫之睁开眼睛，身上已是冷汗涔涔。 第82章 败露 “世子，您这是做梦了。”书香推门进来，手中捧着一盏热茶。 苏炫之接过热茶饮了一口，想着梦中的场景是真是幻，一时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第二日，他起身出了书房。 “世子，王寺丞求见。”书香见他一脸哀伤与疲惫，心中很是担忧。 “快请他进来。”苏炫之颔首，理了理身上衣服上的褶皱，坐直了身子。 王寺丞满脸倦色，见了他立即欣喜万分地说道：“苏少卿，这件案子总算有了些眉目。” “哪件案子？”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苏炫之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案子。 “周侍郎之女失踪案。”王寺丞拍手说道，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峰回路转……” 他压低声音，突然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是，恐怕……” “恐怕什么？”苏炫之蹙眉问道。 “苏少卿，恐怕您的婚事可要……”王寺丞蓦地收敛笑容说道，“不过幸而还来得及，要不然木已成舟，王府也将受到牵连。” 苏炫之约莫知道他查到了什么，只淡然问道：“说吧，不必遮遮掩掩。” “苏少卿，您的未婚妻子果真是周小姐失踪案的幕后推手。”王寺丞叹息一声说道，“属下这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啊。” “这是周小姐说的？”苏炫之沉吟片刻问道。 “周小姐她幸而是个聪明人，装疯卖傻骗过了暗寮里的妈妈。乘着接客之时，给了那个报信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又允诺以后定会报答他，所以才让我们找到了她。”王寺丞摇头说道，“您不知道，周侍郎带她回家之时，她满是伤痕，只剩下半条命了。看见亲人都吓得瑟瑟发抖。问她什么，她都惊恐万分地抱住自己的身子，一个字都不说。” 苏炫之叹息一声，好好的一个侍郎府小姐落到这等境地，真是太可惜了，幸而她还能活着回来。 “周夫人心疼万分，整日整夜陪着她，一刻也不敢离开。昨夜里，周小姐突然做起了噩梦，口中叫着真真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说出去，求求你放过我家父母还有小弟。”王寺丞面容沉重，低声说道。 “她与宋真真关系一向不错，所以案发之后，我曾去将军府找过她，可她说那两日并未见过周小姐。”苏炫之沉声说道，心里想着这女人到底是做过哪些恶毒的事啊！ “周侍郎通知我们过去，属下觉得这种小女子之间的隐秘之事，或许周小姐不会告诉我们这些大男人，因而属下带了我家小妹同去，我家小妹与周小姐年龄相仿。”王寺丞缓缓说道。 “那到底是因为何事，宋真真要设计害她。”苏炫之的神色愈发沉重。 “苏少卿，年前那一日她在京郊赏梅，马车刚好坏了，一时修不好，她在路边的客栈等待之时，刚好碰到玉莹县主的婢女青叶匆匆上楼，她觉得好奇也便跟了上去。”王寺丞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苏炫之的脸色。 苏炫之颔首，他才继续说了下去：“哪知被她发现了玉莹县主正与一年轻男子秘密幽会，打情骂俏，甚是亲密。她原以为是你，未婚夫妻郎情妾意也是常事，于是笑了笑便折返到了楼下。等马车修好，就回了府。” “过了几日后，她再遇见玉莹县主时，开玩笑般地说起过此事，可玉莹县主却矢口否认，说她定然是认错人了。周小姐以为她不过是含羞，也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哪知过了一段时间，府中的教书先生沈冲突然对她示好，疯狂给她写情书，送情诗，她很是烦恼，有心想与母亲说，又怕羞，想着只要不理他便好。” “没过多久，玉莹县主便来请她过府一叙，两个人吟诗作画，很是投缘。而后玉莹县主提出她们两个比对对子，约定谁输了，就抄一段话本子上的肉麻话以作惩罚。” “周小姐输了，看了看青果选出的那些话本子上的肉麻话实在是下不了手，只好勉为其难地选了一段还算正常的话抄写：女儿不孝，要与所爱之人奔走天涯，请父亲母亲不必担心女儿。” “写完之后，周小姐羞得满面通红，就要揉了它，却被玉莹县主抢走了，说是以后她要是犯错，自己就将这张纸拿出来羞她。周小姐以为她不过是说说玩笑话罢了，哪知道……”王寺丞咬牙说道。 “原来如此，宋真真好沉的心机！周小姐一个闺阁女子哪是她的对手，一步步被她下了套。”苏炫之紧握的双拳狠狠砸在了书案上。 “苏少卿，您原来……”王寺丞惊愕地看着苏炫之，他原以为他会接受不了，哪知他居然一句质疑的话都没有。 “只是就这样定她的罪，恐怕没有证据，她这人心思深沉，将军府又是京中新贵。” 苏炫之沉声说道，他心里最担心的其实是宋达海宋将军手中的兵权，要是大理寺没有足够的证据就去抓宋真真，恐怕正好成为他起兵造反的好理由。 “苏少卿，属下也是这样认为，周小姐也不过是一面之词，只要玉莹县主不承认，我们也拿她没有办法。更何况沈冲已经死了，更是死无对质。”王寺丞沉着脸说道。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恶之人必有天收。”苏炫之咬牙说道。 “苏少卿，找到客栈里的那个男人或许是关键，只是……”王寺丞憋了很久，终于说了出来。 苏炫之冷嗤一声说道：“她为了怕事情败露，竟然敢杀人，这就说明这个男人对她很重要。” “哎，只可惜周小姐目前精神状态极差，要不然她或许能为我们提供那个男人的信息。”王寺丞叹了口气。 “先不要逼她。”苏炫之点头说道，“一个小娘子受了如此大的伤害，是人都承受不了。” 第83章 按兵不动 “苏少卿，好在你们带过来的那几个黑衣人招了。他们本是不肯招的，可当他们得知其他同党已经殒命，恐惧之下，供出了宋将军府家的管事。”王寺丞从衣襟中摸出一张盖着血手印的供纸，沉声说道。 “好，不过，我恐她诡计多端，还需使个计策，让她脱下那层画皮。”苏炫之冷冷说道。 “那属下就先按兵不动，听候少卿的指示。”王寺丞见苏炫之脸上露出几分不耐，连忙告辞而去。 主院内，景王妃按照儿子的嘱咐将如意身亡的消息散布出去。 不多久连景王也知道了。 “王爷，还不是因为王妃瞒着世子将如意送去了田庄，要不然如意怎会遭这般惨祸，真是可怜见的，好好的一个小娘子说没就没了。”柳姨娘唉声叹气地说道，“您说眼看着世子就要办喜事了，出了这等事，世子心情定然不好。” “炫之不像灿之，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小通房。人死了，他必定会难过，好在他马上就要娶妻了，一个小通房死了就死了吧。”景王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柳姨娘心中窃喜，若是因为这件事王妃母子产生了隔阂，对她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虽说灿之还是这么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可比刚开始时好了很多。只要遍寻名医，或许他还有康复的可能。 “王爷，妾身想过了，妾身去求求王夫人，先将灿之的婚事缓一缓。”柳姨娘柔声说道，“毕竟这件婚事对他们也有利，王爷您说对不对。” 想起这段时日，父皇对炫之很是赏识，连带着对自己也是青眼相看，指派了很多重要的事让他去做。 反观瑞王就没有这般好的待遇。连着几天，父皇见了他都没有好声色，告诫他做事要稳重，别让朝臣动不动就弹劾他。 因而，他手下的一群拥趸都以为他很有立储的可能，只要炫之与玉莹县主的婚事一半，他更有十分的把握成为太子。 想到这些，景王有些后悔今日与王妃母子翻脸着实有些太沉不住气了。 “王妃。”他匆匆来到主院，见景王妃垂头丧气坐在圈椅里，连忙低声叫道 ，“听闻如意没了，哎，这件事不是你的错，炫之向来懂事，断不会责怪于你。” 说着，他走上前来轻轻拥住景王妃，将她的头靠在自己怀中。 “王爷。”景王妃抬眼打量着这位夫君，今日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什么时候他将对待柳姨娘的手段用到了她身上。 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从前她还有争宠的心，如今早就熄了火。 她正为炫之的婚事操心呢，眼看着没剩多少日子了，也不知儿子的话算不算数，要是真的娶了这么样一个心思歹毒的女人回来，这景王府怕不是要翻了天了。 “王妃，今日是夫君太冲动了，我只是担心灿之再也受不了刺激，这才想出这个法子，我也是没有了办法。”景王叹了口气说道，“王妃，我也是为了王府繁荣昌盛，也想着父皇高看我一眼，说实话，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谁不想啊。” 装什么装？上回自己不过偶尔一提，他就发飙离去。这会儿倒是自己主动说了出来。 “你想着要是瑞王上位，我们景王府的日子又怎会好过。”景王拍着王妃的背温声说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话我不能与别人说，只能与你一个人说。” “王爷，您有话就直说吧！”景王妃从他怀中挣脱，正色说道。 “王妃，你……”景王有些尴尬，从前他只要略施手段，王妃早就像小姑娘一般羞红了脸，什么都听他的了，可这回怎就不好使了。 “王爷，我们夫妻这么多年，各自的脾气又怎会不知。您说吧，如果我能做到的我自会答应。”景王妃拢了拢散乱的发髻，轻轻说道。 “王妃，那我有话就直说了。”景王清咳一声说道，“灿之不过是个庶子，你要相信我即便再疼爱他，也绝不会越过炫之去。这段时日，父皇对炫之越发器重，暗地里指派了他很多活，连带着对我的态度也改变了很多。” “王爷说的这话我自然明白。”景王妃点头应道，“炫之向来懂事，不会做越矩之事，更不会忤逆不孝。” “那就好，王妃，眼看着炫之的婚事已近，这件事还要劳你费心。”景王笑意愈发深了。 景王妃内心冷笑一声，只淡淡看着他说道：“王爷，放心，婚事都筹措地差不多了，只待时日到了便好。” “王妃办事，本王向来放心。”景王低低笑道，“等日后心想事成，本王会与王妃共享荣华。” 景王妃心中黯然，愈发明白了这么多年来，自己在景王心中不过是摆设，为王府锦上添花的摆设。 她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王妃这个位置看着花团锦簇，实则有苦难言，还不如找个对你如珠如宝的知心之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可是她不听，非要嫁给他。 所幸，唯一让她不后悔的是她亲生的一双儿女，都是极其出色的。 看着景王心满意足离去的背影，她想起如意来。如意这孩子要是信任她，说不定此刻她正在回江南的路上，只可惜如今她不知身在何处。 景王妃默默念叨着，如意啊，趁着这一次火灾，你算是彻底脱离了景王府，只希望你还活着，能够平平安安过一生。 马车上，如意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不过四五日的功夫，她脸上红疹留下的疤痕已经全然消退。只是这张脸，让她觉得越来越陌生。 弯弯的柳叶眉，一双黑漆漆的杏仁眼，皮肤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皙柔嫩，可怎么看，却与自己从前的容貌有些不同，难道是这药膏还有易容的效果？ “夫人，您的皮肤已经全然好了。”立春见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一言不发，笑着说道。 “立春，我怎么看着不像我自己了。”如意轻轻拍打着脸颊，挤了挤眼睛，困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明明是她，可为何又有些不像是她了？ 第84章 呕吐 “夫人您说笑了，您本来就是这般容颜，以前不过是太瘦了，没长开，这几日好好调养后，气色好了很多，这才看着肤如凝脂，光彩照人。”立春一边用檀木梳替如意通着乌黑发亮的长发，一边由衷赞道，“夫人，您长得可真美。” 如意放下镜子，自嘲地笑了笑，一个被人劫持的人居然还胖了，真是太没心没肺了。也许心死过之后，她已经看淡了一切。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浑圆白腻，那翡翠镯子映得肌肤更加胜雪。又看了看指尖，那薄茧仿佛都快褪去了。 也罢，至少看上去自己确实丰腴了很多，不再像是个小丫头压不住事的样子。 虽说她不过是假夫人，但那位三爷对她也是下了血本，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哪一样不是价值不菲，果真是大富人家的做派。 “到了哪里了？我们还要走多少天？”如意淡淡问道，心知问了也是白问。 “夫人，前头就是密山了，我们大概还要再走十几天才能到呢。”立春将如意长长的乌发轻轻挽起，簪上珍珠红玛瑙镶嵌的双鸟衔珠发簪。 “何必这般麻烦呢，又不是要见什么人。”如意摇头说道，这两个婢女每天都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仿佛她真是她们的夫人，让她这个从前只知道服侍人的小丫头很是不习惯。 她真是没想到，这被劫持的日子居然是这辈子她过得最悠闲的日子。 “这可怎么行，夫人。”立夏端上一盏燕窝笑意盈盈地看着如意说道，“您是我们的主母，我们定当尽心服侍。要不然，三爷可是要责罚我们的。” 如意想着明明一直在行路，也不知她们是什么时候炖的燕窝。 想起宋真真送的燕窝，如意对这玩意儿就心生了几分恐惧。可不喝，也愧对了这两个丫头的一份心。 如意端起燕窝闻了闻，并无什么异味，只有冰糖甜腻腻的香味。 她小心喝了一口，滑腻腻的燕窝在口腔中慢慢化开。 “呕……”一声，如意毫无征兆地吐了出来。 幸而，手中拿着帕子，她连忙捂住嘴巴。 “夫人，这……是不是燕窝不合您的口味？”立夏惊慌失措地捧过燕窝，立春则已经端来了放着菊花的漱口水。 如意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明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可却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酸辣辣的水从胃里吐出来，呕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等缓过劲来，漱了漱口，如意拍了拍胸口说道：“无碍，可能是昨晚吃得太饱，今早上胃里有些泛酸水。” 立夏手忙脚乱地帮着她顺背，好不容易如意才渐渐平静下来。 “夫人，您还难受吗？要不要我们去找个郎中替您瞧一瞧？”立春胆子小，见她刚刚这个样子，早就吓坏了。三爷吩咐过，一定要她们两个好生照顾夫人，要是夫人有一个不好，他可是会要她们两个的命。 立春知道三爷不是随便说说，她们可是见识过三爷的手段。 “能有什么事啊。”如意见小婢女惊慌失措的样子，连忙摇摇头说道，“还不是因为老是在马车上，没有活动，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这肚子都没有空的时候，再这样下去，我都快要被你们喂成大肥猪了。” 两个小丫头听如意说得有趣，相互看了一眼吃吃笑了。 “夫人，你这是埋怨我一路没有带你游玩？”顾三爷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马车，笑嘻嘻打量着如意说道。 “三爷，我并无此意。”如意垂首说道，这人真是神出鬼没，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前头就是密山，那一处小镇人口密集，有不少风景值得一看，我们连日里赶路，也该歇一歇了。”顾三爷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夫人再辛苦一天，晚上我们就在那里投宿过夜，休整两日，我陪着你四处转转可好？” 如意连忙从善如流地说道：“全听三爷安排。” 她心中甚是惊喜，他们一路沿着偏僻小路而来，从没有投过宿，让她根本摸不清他们这是要去向何方。这一回能在这个小镇住下来，说不定是个逃跑的契机。 “夫人真是温柔贤淑，可曾用了膳？”顾三爷轻笑一声坐在了如意的对面。 “禀三爷，夫人还未用膳，那些燕窝许是炖得不合夫人的胃口，夫人都吐了。”立春战战兢兢说道。 “都吐了？”顾三爷微微蹙起眉，好看的眼睛，瞳仁的颜色深深浅浅，变化莫测，他看向两个婢女。 “三爷，我不过是昨日吃得有些多，那燕窝炖得口感极好，我只是有些吃不惯，所以才吐了。并不是她们服侍得不好。”如意连忙解释道。 她知道立春与立夏两个很是怕他，所以才出口澄清。 “原来如此，天天吃这些，夫人确实会反胃。”顾三爷摇头说道，“好在前头就是密山，晚上我们好好吃一顿。” 如意不明白他们原来行得隐秘，一路上急匆匆赶路，这会儿怎有闲心在密山留宿，还要休整两日，莫非他们的行动计划有变。 如意不知道的是上京城中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炫之你这是何意？”宋达海沉着脸，对着苏炫之吼道。 “宋将军，玉莹县主犯了事，她虽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但我身为大理寺少卿，绝不能包庇她，还请宋将军谅解。”苏炫之环顾四周，一身的凛然正气。 “你……你真是欺人太甚！我家真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是个温婉守礼之人，怎会做出此等杀人放火的事来！”宋达海看了眼神色严肃的苏炫之，气愤难耐，双拳紧握，恨不得将这不知好歹的未来女婿一拳砸死。 “宋将军，这是大理寺的收押文书。”苏炫之平静地看了眼宋达海，将手中的文书展开来给他看。 “什么收押文书？炫之你这是糊涂了！”宋达海眼疾手快就要来抢苏炫之手中的文书。 “父亲，出了什么事？”宋真真扶着宋夫人的手缓缓走了进来。 第85章 抓捕 “真真，你怎么来了？”宋达海瞪了夫人一眼，真是无知妇孺，这个时候还将女儿推出来，是不是傻啊！ 他虽不知女儿到底犯了何事，但对女儿的脾气他怎会不知。自家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又被外家宠得无法无天，想要星星绝不会给月亮，养大了她的心思。若说她真的做了杀人放火之事，宋达海他心底里是信的。 “世子，您为何这般与我父亲说话？我们两个眼看着就要成婚了……你居然……”宋真真说着说着，眼里渐渐包了一汪眼泪，委委屈屈地看向苏炫之。 她知道苏炫之最吃她这一套。 “宋真真，你就不要演戏了。”苏炫之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冷着脸说道，“有话去大理寺说。” “什么演戏，什么大理寺？世子，你可要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宋真真诧异看着他，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终于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心里清楚，杀人放火，证据确凿，这是批捕文书。”苏炫之冷嗤一声说道，心里想着都到了这个时候，这女人还演得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 “世子，您……爹爹，娘亲，他这是说得什么话？”宋真真大惊失色，尖声说道，“什么杀人放火？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世子，我……我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般陷害我。” 宋真真声泪俱下，指着苏炫之说道：“我宋真真一个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出门，也是奴仆环绕。世子你要栽赃陷害，也不至于给我挂个这样的名头，真真骇人听闻。” “老爷你听听，这……苏世子你这不是血口喷人吗？我家真真最是善良，连一只小小蚂蚁都不敢踩死，苏世子居然说她杀人放火！”宋夫人握住女儿的手怒目而视。 “哦，我知道了，定然是苏世子看上了别的女人想要悔婚，所以才这般诬陷我家真真！我要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为真真鸣冤！”宋夫人越说越激动，颤抖着手就要扑上来抓挠苏炫之。 “我这就去见陛下。苏世子这是栽赃陷害真真，我宋达海一介忠臣，对陛下从来都是忠心耿耿，陛下绝不会坐视不管。”宋达海扬了扬拳头，愤然说道。 苏炫之闪身避开宋夫人的攻击，正色说道：“这件事陛下已然知晓，这批捕文书正是陛下同意的，要不然我们大理寺怎敢来这宋将军府抓人。” “陛下……”宋达人有些懵了，但他脸上却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陛下定是给你们蒙蔽了，我要进宫，我即刻就要进宫。” “慢着，父亲，请问苏世子，你说我杀人放火可有证据？”宋真真慢慢走过来，盯着苏炫之轻声问道。 她今日穿着一件嫩黄衣衫，脸上满是泪痕，越发显得她娇俏动人。 即便听到陛下知晓了此事，她还能稳住自己的心神。苏炫之不禁对她处乱不惊的本事刮目相看。 “宋真真，你就不要演了，要演就去大理寺演。”他冷笑一声说道，“进来吧，把人带走！” 话音刚落，王寺丞便带着一众衙役冲了进来。 “你们敢！来人！”宋达海见他们就要抓人，顿时睚眦欲裂，高声叫道。 苏炫之见宋真真的脸色也变了，想着她这会儿才知道了害怕。这女人真是胆大包天，以为有了将军府这座靠山，大理寺的人不过是吓唬吓唬她。 “宋将军，你敢公然违抗圣命！”大理寺卿吴大人沉着脸从门外走了进来。 “老爷……”宋夫人高声叫道，“我家真真绝不能去大理寺！” “你们……”宋达海渐渐冷静下来，朝着吴大人拱了拱手说道，“吴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们这样实在是太令人接受不了。好好的，就说我家真真犯了事，好歹我家真真还是钦封的县主。” “宋将军，”吴大人冷眼瞧了瞧退缩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宋真真说道，“做没做过，令爱心中可是清楚得很。实话告诉你们，她牵扯的事可不是一件两件，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不……我没有……都是他……都是他害我的！”宋真真猛得抬起头，目光狠厉，指着苏炫之大声叫道，“是他……他一定是另有所爱，眼看着婚期将临，他想要让我死为别的女人让路！” “宋小姐，多说无益，不如去大理寺再说。”吴大人摇摇头说，“带走！” 衙役冲上来抓住宋真真就要走。 “真真，真真……”宋夫人急得大喊。 宋达海拦住夫人，朝她使了个眼色，宋夫人哀怨地看了眼夫君，急得直跺脚。 “父亲救我……我是被冤枉的……”宋真真声嘶力竭地大声喊叫，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露了马脚，苏炫之明明对自己死心塌地，怎一下子就变了脸，更可怕的是关键时刻父亲居然没有救下她。 她知道自己只要一旦进了大理寺，定是死路一条。光是严刑拷打这一条，她就熬不住。 若是说他们没有一丁点的证据，绝不会这般大胆地来将军府抓捕她。 “真真，清者自清，你放心，若是你没事，吴大人他们自会还你个公道。”宋达海虽说还是沉着脸，但说出的话已经不一样了。 苏炫之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心里狠狠骂道，真是个老狐狸。 他等着他发飙救宋真真，可是他居然生生压下了心中的怒意，这人真是不简单。 眼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宋真真被带走，苏炫之的心中并没有自以为的舒爽。对于这个女人来说，这样还远远不够，他要她千刀万剐，才能泄他心头之恨。 如意，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连一丁点的信息都没有？ “世子，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请您相信我。”宋真真立即变了一副嘴脸，朝着他大声喊道。 第86章 密山小镇 “省省吧，宋小姐，留点力气吧，到了大理寺的牢狱，自有你说话的地方。”王寺丞讥诮地说道。 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眼前这位柔弱俏丽的女子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真是人不可貌相。 “快将她的嘴塞住，我不想听她说话。”苏炫之头也不回地说道，想着这段时间，为着收集更多的证据，他不得不对她虚以委蛇，心里着实有些恶心。 “苏炫之，你……你……”宋真真使劲挣扎，可惜还是被衙役按住臂膀，在她口中塞入了一团破布。 “呕……”宋真真两眼怒视着苏炫之的背影，眼神分外怨毒，像是要在他背上生生烧出一个洞来。 苏炫之，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我爹爹定会救我，而你，一定会下地狱！ 傍晚时分，马车终于在一个小镇停下。 “夫人，我们下车吧。”立春笑着说道。 看到自己身上异域风情的服饰，还有脸上的面纱，如意点点头，在她们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夫人今日的装扮甚是美丽。”顾三爷低低笑道，一双深邃的眸子如星辰般闪烁。 如意透过面纱，看到他眼中的风采，一路上他并未与她有更多的交流，只偶尔上来与她寒暄几句。对她也是彬彬有礼，再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那般轻浮举动。 如意一直很是意外，为何这人这么久了都还没有露出本来的面目，难道说自己这是想错了？ 他真的不过是偶尔路过，对她生了侠义心肠，出手救了她。 “三爷。”如意蹲了蹲身，轻声唤道。 “前面就是客栈，我们就在此处休憩。只是这里是个小镇，条件委实有些太差，只好将就了。”顾三爷蜻蜓点水般伸出手略略扶了扶她的手臂说道。 “三爷，出门在外，地方干净就好。”如意温声说道，这一路以来，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她已经十几天没有沐浴了，浑身有些难受。 “夫人说得极是，待住店后先好好沐浴，我再带你去吃这里的土菜。”顾三爷仿佛很是熟悉这里，指了指对面说道，“那条街上刚好有个很不错的馆子。” 一听沐浴，如意心里一喜，可一想到他们两个现在是假扮的夫妻身份，定要同住一个房间，那……她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顾三爷带着她进了客栈，要了几个上好的房间。 老板娘亲自迎着他们上了三楼。 “爷，夫人，请走好，这可是我们客栈最好的房间，宽敞明亮，最主要还安静，绝不会打扰爷与夫人休息。”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笑着说道。 “我呀，看人的眼光极准，一看就知道爷与夫人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最不喜欢别人打扰。”她朝着如意挤了挤眼睛。 都是什么啊？明明两个人离了一步开外，这老板娘还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 “呦，夫人害羞了，新嫁娘面子薄，等以后就好了。”老板娘笑得开怀。 如意朝顾三爷的方向瞥过去，却见他长身玉立，脸上似笑非笑，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 两个人进了一间宽大的屋子，房间的陈设布置虽说不怎么样，但在这样一个西北的小镇已经算很好了。 特别是房间正中那架玉石镶嵌的屏风，很是气派，恐怕这房价应该也是不菲。 “去提热水进来，我们要沐浴。”顾三爷淡淡说道。 “爷，您放心，我们早就安排好了，我们这个房间的浴桶可是超大，保证两个人洗也宽裕。”老板娘一边说一边眉飞色舞地朝如意又看了一眼。 如意的脸腾得红了，幸而有面纱遮着，才没让人看到她血红的脸。 她心中有些恼，这老板娘真是奇怪，接二连三地打趣自己。 “快去吧，不要说些有的没的，我家夫人累了，正好泡个澡解解乏。”顾三爷眉心微蹙，不耐烦地摇了摇手。 老板娘最是懂得看人眼色，立马笑笑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如意与顾三爷两个。 顾三爷关上门，对着如意说道：“我们两个既然假扮成夫妻，那必然要同住一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三爷，那就多谢你了。”如意低声说道。 “等热水送过来，你就让立春立夏两个服侍你先沐浴吧。我先去镇子里逛一逛。”顾三爷轻声说道。 “好。”如意没想到居然不用费口舌，他就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了。 见他就要去叫人，如意忙不迭叫住他：“三爷，您将伙计叫上来吧，我有事嘱咐他。” “有事尽管吩咐那两个丫头。”顾三爷不容置疑地看了她一眼，出了屋子。 想到这一路上，她明里暗里与那两个丫头套近乎，绞尽脑汁想要套出这位顾三爷的来历，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她从那两位丫头的反应来看，她们多半是在她被劫持后才来的，知道的并不比自己多多少。看来这位顾三爷真是个谨慎而又狡猾之人。 他们一路没日没夜地赶路，却在这个时候停下脚步，这件事着实令人感觉有些奇怪。 如意听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立即取下面纱，几步跑到窗子旁边往窗外看去。 她从前碰巧看过一本游记，知道这个叫密山的小镇正是通向北疆的要镇。 此处人员繁杂，各处势力都在这里留了眼线。而这个客栈，更是有南来北往的人员，通过他们可以打探出很多消息。 刚刚她虽然蒙着面纱，可是与老板娘的几次眼神对望中，她看出了点意思来，只是她不敢断定这位老板娘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对自己是否有利。 她望着窗外暗沉的夜色，几点灯火。再热闹的街市，在冰天雪地的黑暗里，都渐渐归于平静。 “夫人，我们进来了。”门外传来立春与立夏的声音。 “进来吧。”如意高声叫道。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立夏指挥着伙计将热水抬进来。如意瞥见门外还守着两个顾三爷的随从，心瞬间凉了半截。 第87章 烧烤 舒舒服服洗过了热水澡，如意浑身舒坦了，可心却是七上八下。 “夫人，三爷吩咐了，请您等在屋子里，他稍后就回来陪您去对面馆子用餐。”立夏笑盈盈说道，“听说这里的野味很是新鲜，用来烧烤最是美味。” 一听她提到烧烤，如意想起血淋淋的生肉，喉头一紧，又要吐了。 “夫人，您……”立夏连忙取来热水。 “我有些头晕，可能是刚才沐浴的时间长了些。”如意摇摇头说道。 “不如夫人在榻上休息一会，舟车劳顿一路辛苦，夫人身娇体弱，这是体力不支了。”立春担忧地看着如意说道。 “夫人，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果子酒，您要不要来一坛？”外头传来老板娘豪爽的声音。 “不用不用，我们爷和夫人不喝酒。”随从不耐烦地说道。 “两位大哥，这可是我亲手酿的果子酒，味道可好了，你去外头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李三娘的酿酒本事可是密山一绝，要不是我见你们爷与夫人心生喜欢，我还不愿意送呢！”老板娘显然有些生气，说起话来有些冲。 “让她进来吧。”如意低声道，“人家也是好意，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何必如此呢，她送不送是她的事，我们喝不喝是我们的事。” “这……”立春有些为难。 “在外头大呼小叫的，吵得我头疼。”如意故意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很虚弱的模样。 立春与立夏对看了一眼，不一会儿，立夏手中捧着一坛酒进了屋子。 “夫人，老板娘说这是山沟里的野梅子酿成的酒。”立夏把酒坛放在桌上说道。 “你们两个也去外头守着吧，我有些困，再别让其他人进来。”如意打了个哈欠，若有似无地瞥了眼酒坛。 立春立夏见如意睡意朦胧的样子，想她终究舟车劳顿，想要好好休息，也便为她放下帐帘，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 等她们两个关上门，如意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只听到外头的随从与她们两个小声说了几句，也便没有了声响。 如意慢慢起身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桌子旁，端起酒坛仔细查看。 看了半晌却未发现有什么不妥，正当她失望地想要放下酒坛之时，却发现那坛子上粘贴的酒字的红纸似乎有些凹凸不平。 于是她便小心翼翼地沿着纸张的边沿剥开一个口子来，里头果然有玄机，一张小纸片掉了出来。 如意仔细一看，那纸上歪歪斜斜写着丁卯年年二月初六日寅时酿制，正是去年的日期。 看完之后，她立即将酒坛上的红纸原样黏好，依旧躺回床榻，心里却琢磨着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二月初六寅时？ 二月初六，不对啊，怎会这么巧，这日子可不就是钦天监选定的苏炫之与玉莹县主的大婚之日。 一路上，如意每日里都默默数着日子，她清楚地知道，明日就是二月初六。 这日子这时辰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到底又是谁带给她这样的信号，如意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宋真真的人看出了什么端倪，故意来试试她的？ 如意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她都被人劫走了，宋真真巴不得自己再也不会回京城。 过了今日，明日她就大婚了，她不会再在这个节骨眼儿还派人来找她。 既然不可能是她，那又会是谁呢？敌友难辨，真让她心中忐忑万分。她想着不如就这样安心等着，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过了不久顾三爷就回来了。如意从床榻起身，透过帐帘，看他正盯着桌上的酒坛看。 “三爷，这是客栈老板娘非要送来的，我们本是不收的，但我嫌她嗓门大，吵吵嚷嚷的，不好推拒，于是便叫他们收下了，若是您觉得不妥，就叫他们送回去吧。”如意撩起帐帘起身下床，低声解释道。 “吵醒你了吧？不过起了也好，睡久了，晚上就睡不着了。这酒她爱送就送吧，反正我们也不喝。”顾三爷回过头来冲着如意笑道，“我们这就过去吧，那边我已经订好了桌，让店家准备好兔肉、鹿肉，都是最新鲜的，你一定会喜欢。” 如意勉强笑了笑说道：“不如三爷您还是自个儿去吧，我一个女子出头露面总是有些不妥，再说了，我也怕那些人万一贼心不死尾随着我们。” “这有什么？有我在，你大可放心出去。”顾三爷扬了扬眉说道，“那些人再怎样也不可能知道你在我们商队。” 包厢里，如意与顾三爷面对面坐着。 顾三爷认真烤着用竹签串着的兔肉，动作很是娴熟。 “三爷，您常吃烤肉？”如意低声问道。 “是，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了。”顾三爷一边在烤好的肉串上涂上蜂蜜与香料一边说道。 “您这手法倒不像是京城那边的做法。”如意抿了抿唇说道，“京城贵人最喜欢炙肉，不喜欢烧烤，嫌烧烤的肉有股子烟熏火燎的味道。” “那是他们不识货。”顾三爷将涂好调料的烤肉递到如意手中，“尝一尝。” 如意接过他递过来的肉串，闻了闻，焦香扑鼻，蜂蜜与其他调料的味道盖住了那烟熏的味道，让她瞬间胃口大开，只觉得肚子里的馋虫就要爬出来了。 “趁热吃吧。”顾三爷看她眯起眼睛，馋猫一般吸着鼻子，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如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张嘴咬了一口，果然如想象般美味。 “好吃吗？”顾三爷问道。 “嗯。”如意咀嚼着口中的兔肉，满足地应了一声。 “好吃就多吃点，等过两日……”顾三爷停住口，如意见他脸上似有些落寞。 “等过两日启程就吃不上这么新鲜好吃的烤肉了。”他笑了笑说道。 “爷……”随从猫着身子进来，凑近顾三爷低声说道。 如意竖起耳朵，假装没听见，只低着头认真吃着手中的烤串。 那人说得很轻，但如意还是听到了京城，北疆这几个字。虽然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从他的神情分析，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第88章 往事 果然顾三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心微微蹙起，站起身擦了擦手，跟着随从往外走。 “你先吃着，我再去看看还有什么好食材。”他朝如意笑了笑说道。 出了门，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重了。 “这消息可靠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回主子，飞鸽传书，千真万确，玉莹县主已被大理寺关押，宋将军他……”随从从衣襟中取出一封信笺。 顾三爷展开一看，默不作声地将信纸揉成一团。 “主子，那我们？”随从低声问道。 “真是无用，一点点的小事都办不好。”顾三爷沉声说道。 “奴才怕他们再查下去，我们在京中的据点恐要保不住了。”随从神色担忧低声建议，“不如主子这会儿即刻返京，骑马昼夜赶路，或许还能力挽狂澜。”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顾三爷打断他的话冷眼看他。 “主子，奴才怕您这是中了美人计啊，那女人或许是苏炫之派来……”随从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三爷踢了一脚。 他冷眼瞧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那好大哥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给我说说。” “主子……奴才……奴才对主子向来忠心耿耿……您怎会……”随从顾不得腿被他踢得生疼，惊慌失措地爬起来，抱住顾三爷的腿哀求道，“奴才与大王子之间从没有见不得人的事，还请主子明察。” “拖下去吧。”顾三爷眼神凛冽，冷声说道。 那随从便像只死狗般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主子。”近身侍卫拱手说道。 “去探探北边的动静，我那好大哥这么着急想让我返回上京，莫非他要趁我不在想要谋朝篡位。”顾三爷低低说道，“探明消息，我们再做打算。” “是，主子。”黑衣侍卫领命而去。 顾三爷环顾四周，眼中满是狠厉神色，身上散发出一股生人莫近的压迫感。 他抬头压了压额头，再转身时，眼里已经恢复了冷静。 手下的侍从战战兢兢捧着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走了进来。 “都端上去吧，再去要些新鲜的牛奶。”顾三爷淡淡说道，转身往包间走去。 “三爷，您回来了。”如意起身迎他。 “坐着吧。”他笑容温和，“你喝不喝酒？还是不要喝了，这里的酒太烈，不适合女孩子喝。” 他说着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三爷，既然这酒烈，您也少喝点。”如意温声说道。 “多谢夫人关心。”他抬起头，琉璃般的眼眸温柔看她。 “三爷，尝尝我的手艺。”如意将手中烤好的肉串递给他，刚刚等他的功夫，她已经烤好了两串鹿肉。 从前她服侍惯了苏炫之，想也没想便很是顺手地就烤起肉来。 “夫人不必做这些粗活。”顾三爷怜惜地看着如意低声说道，“这种事还是我来做合适。” “三爷……”如意抬眼看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莫非……从前认识我？” “夫人这是想起来了？”顾三爷喝了一口酒笑道。 “可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无？”如意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她从九岁起就进了景王府，若是他从前认识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不过，像顾三爷这般英俊不凡的男子，若是她见过，也该有些印象，可是她脑海里却是一丁点儿的印象都没有。 “夫人，你这是贵人多忘事啊。”顾三爷自嘲地笑了笑。 “三爷，是真的吗？我们两个认识？”如意信了一半，她一直无法理解顾三爷对她的态度。 “从前，很久了。”顾三爷放下酒杯看向如意，“你都不记得了，时间过得真快啊。那年你还是个小不点，刚刚来京城，我也是……” 他低低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自己比苏炫之还要早就认识她了，可惜造化弄人啊，终究是……还好，机缘巧合，他还能认出她来，要不然，他就要后悔莫及了。 “咦，原来你是在那时就认识我的？”如意睁大眼睛，惊诧地问道，“那会儿，我与爹爹阿娘借住在三元里，你那会也住在那里？你也是跟着爹娘一起来上京的？” 顾三爷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他才没有这般好命。 那会儿，他可是作为人质被带到上京的。一个人孤独无依地被关在三元里的一处小院子里，平日里都不许出门，只能通过院墙的花格窗探究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都说他生下来便受了神的诅咒，只因为他的瞳色与众不同。 他的父亲，北戎部落的首领因此将他看成是不祥之物，要不是他的母亲苦苦哀求，他早就被父亲喂了野狼。 他小心翼翼地躲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渐渐长大。 有一年，父亲与大盛朝中的某人有了约定，他便作为了人质被送入了上京。 “那你？”如意侧头看他，想象着他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一定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可是记忆里，三元里的那一群男孩子都是邋里邋遢的，一个都没有像他这般漂亮。 顾三爷扬起唇角笑了笑说道：“果然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那个小院子，院墙处梅花花纹的窗格子……” 他说着说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 “呀，原来是你呀！”如意惊声叫道，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子，扒在窗格的缝隙中往四处张望。 顾三爷低声笑了笑说道：“你还是老样子，一双眼睛与从前无二。” “可你，你变了好多啊，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如意想起这个瘦削苍白的男孩，呆呆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只静静看着外头，自己与他说话，他连一声都不吭。 “可你为何一句话都不说？我以为你是个哑巴呢！”如意疑惑地问道。 “我那会儿刚入京。”顾三爷抿了抿唇，没有说出其实那会儿他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话。 那小女孩子每回来都热情地和他说话，时不时给他带些小吃食，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可是有一天，她像突然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食言了，她明明说过明天同一时间她会再来看他。可是一天天过去了，她再也没有来过，他还没来得及用新学会的语言和她说一句话。 第89章 突变 “你后来怎么……哎，时间过得太久了……”如意笑了笑，眼里莫名起了雾气。 “你叫什么名字，我一直想要问你。我只知道你姓秦。”顾三爷凝眉看她，他只知道周围的小孩子都叫她秦五娘。 “我叫如意，万事如意的如意。”如意低声说道，仿佛心情也变得舒畅了。不管如今他成了什么样的人，但至少此刻透过他的眼睛，她看到了一个真诚的人。 她不想问他的姓名，因为她知道他此刻或许有难言之隐。 “你为何要带我走？”如意低声问道，“难道仅仅是因为你小时候就认识我？” “我说是你信吗？”顾三爷低下头用竹签串起一片片的红薯，放在架子上烤。 如意默然摇了摇头。 “你愿不愿意一直跟着我？”顾三爷抬眼看她。 如意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他说：“你想去哪里？我送你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跟着我你也不安全。” “三爷，你这是……”如意没想到他居然这般说，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如意，我是说真的，京城局势不明，北地怕又要起烽烟，不如我将你送往江南，那里山清水秀，是个宜居之地。不过你若是坚持要回京城，我也愿意……”顾三爷早就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 “不不不，我不想回京城。”如意连忙说道，“话既然已经说开，我也不瞒你说，景王府我是断不会再回去了。明日就是世子与玉莹县主的大婚之日，我不想往后再要服侍他们两个。” 如意一急，只觉得胃里又翻腾起来，一股呕意冲着喉头而来。她端起茶盏猛喝一口，将那呕意生生压了下去。 “原来如此，也罢。”顾三爷听她说出了真话，知她对他的防备之心应该有所减少，心里弥漫起淡淡的喜悦。 这么多年来，他忍辱负重，终于成为了让父王不敢怠慢之人，可他受过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为了母亲，他不敢放手一搏，若是他敢反抗，母亲就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明日一早，我就遣人送你去江南。”顾三爷饮下最后一杯酒说道，“那两个丫头都不是我的人，你若是看着还行，就让她们两个跟着你一同过去。她们两个都是医女出身，路上还能照顾你一二。” “多谢三爷。”如意郑重地对他蹲身行礼。 “不必客气。”顾三爷苦笑一声，他也算是投桃报李吧，从前她是他黑暗人生的一束光，那这一回，他也做一次这样的人吧。 “回去吧，今夜好好歇息一宿，不用担心，所有的一切我都会替你安排好。”顾三爷看着如意感激的目光心里有些淡淡的失望，果然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她心里头喜欢的一定还是那个苏炫之吧？ 苏炫之，算你还有脑子，在大婚前最后一刻看出了宋真真的诡计，要不然你一辈子都要被这个蛇蝎女人所蒙蔽，说不定你以后的嫡子还会是别人的种。 景王府内。 “王妃，这……这好好的婚事怎成了这个样子！”景王沉着脸走进主院。 “王爷，您这是何意？您难道还想着让炫之娶一个杀人凶手？”景王妃不甘示弱地说道。 “外头疯传是他看上了别家的小娘子想要悔婚，这才设计陷害了玉莹县主。你不知道今日宋将军夫妻跪在太极殿前，哭得那叫一个惨。本王真是丢不起人啊！明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却被你这个好儿子搞成了这样，让本王如何去见人！”景王怒气冲冲地指着景王妃说道。 “王爷，若真是这样，父皇怎不下令将宋真真给放出来？”景王妃轻笑一声说道，“炫之不过是个大理寺少卿，他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将一个无辜之人抓进大理寺的牢狱。” “你……真会强词夺理，炫之他就是被你这样惯坏的，做事情没有分寸，真是气死老子了。”景王被景王妃抢白了几句，方才意识到刚刚被柳姨娘给误导了，只好粗着脖子嚷了几句后，匆匆出了主院。 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听无知妇人叨叨几句，还真当她说的有理了。从前她怎就没发现自己这位夫君这么没有脑子啊？ 景王妃忍不住啐了一口，心里为自己这么多年瞎了眼后悔。 “母妃，母妃……”苏清妍一边叫着一边跑了进来。 “都这么大了，还这般没有规矩，让你父王瞧见，又要责怪我没有教好你。”景王妃嗔道。 “母妃，未来嫂嫂她……她真的……”苏清妍顾不得与母妃解释慌慌张张问道，“母妃，是真的吗？她真的杀了人？” 景王妃见她小脸煞白，知她吓得不轻，忙将她搂在怀里。 “清妍别怕，她杀没杀人，大理寺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景王妃安抚着怀中的小女儿轻柔地说道，“都怪母妃，看错了人，幸而，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怪不得前两日哥哥不让我去见她。”苏清妍后怕连连，吃惊地说道，“母妃，会不会哥哥他们搞错了，玉莹县主她这般温和可亲的小娘子怎会杀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景王妃无奈地摇了摇头。 “母妃，您说如意她……她会不会，会不会是她杀的？”苏清妍抬头看向母妃低声说道，“杀人放火，那东郊田庄无端起了火，我总觉得有哪些不对。要真是这样，她……她真是好恶毒，明里对如意这般好，暗地里却要治她于死地。” “清妍，你别多想了，恶有恶报，她若真是杀了人，你哥哥他们绝不会放过她。”景王妃摸着小女儿乌黑的头发，想起杳无音讯的如意，心里不免又难过起来。 不知如意她还活着吗？景王妃悲从心来，眼里有些湿润。 如果她还活着，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娘子她又会在哪里？ 此刻，如意正坐在通往江南的马车上。 二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么美的朝霞，如意望着窗外伫立在路边的人影渐渐消失在满天朝霞中。 想起昨夜惊心动魄的一幕，如意心有余悸。 第90章 启程 91章 魔怔 从馆子出来，一路上顾三爷并无多话，时而低头思考着什么。如意知他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并未多问。 到了客栈，他们一起上了楼，进了客房。 “不早了，你早点睡，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启程。”顾三爷看着如意的脸，笑了笑说道，“你……你真的不愿意陪我一起走？” “三爷，您是个成大事的人，我怕自己会是你的拖累。”如意勉强笑了笑说道。 “可是，若是我放弃一切，和你一同去江南，你……你会不会收留我？”顾三爷微眯起眼睛，浅色瞳仁里的光芒跳跃。 “三爷，您……”如意心知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便笑着说道，“您还有使命没有完成，等日后得闲了，也可以来江南找我。” “此话当真？”顾三爷的眼睛更亮了，像一簇火苗在燃烧。 “当然当真，若您过来，我定当热情接待，为您烹制最好吃的江南美味。”如意粲然一笑，灯火摇曳中，一双杏眼如春水般荡漾，“以后我就叫你顾大哥吧，我们也算是从小认识，你又救了我，这辈子，我会将你当成亲哥哥一般对待。” “亲哥哥？”顾三爷微微侧开头，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了，他掩饰地笑了笑说道，“好，早点睡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立春与立夏两个伺候着如意躺下，许是因为话已经说开了，心里的恐惧总算是放下了，如意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里，突然听到一声“着火了，着火了……”紧接着刀剑相击的声音。 如意从梦中惊醒，吓得一激灵，忙起身披上衣服就要往外跑。 “夫人，夫人……”立夏低声叫道。 在如豆的灯火中，她快速跑过来，一把抓住如意的手急着说道：“夫人，先别出去，外头刀光剑影……” “啊，那可怎么办？那火万一烧起来，我们在三楼……”如意拽住她的手往窗边跑。 “立春在哪里？人呢？”想起胆小的立春，如意忙往四处看。 “夫人，婢子在。”立春手里挽了个硕大的包袱从屏风后转出来。 “你……”如意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命要紧，先别管这样。” “那可不行，这里头全是夫人吃的用的东西，等下我们先将这些隔窗扔下去。”立春涨红着脸说道。 立夏打开窗缝往外一瞧，吓得脸都白了。 “不好，有人爬上来了，立春，你护着夫人躲在屏风后，快去快去。”她死命地用手推着窗棂，压低声音说道。 立春二话不说，拉着如意就跑。如意来不及思索，就被立春拉着躲在了屏风后头。 她们刚刚藏好，窗子就被人推开了，立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门被劈开，走廊上燃烧的火映红了昏暗的室内。 “夫人！你快出来，我带你走！” “如意姑娘，你在哪里？我来救你！” 身穿夜行服破窗而入的男子与持剑劈开门进来的顾三爷同时叫道。 两个人环顾四周，同时冲向那玉石屏风。 如意的心怦怦乱跳，除了顾三爷的声音，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她分外熟悉。 是他吗？他怎会在这里，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顾三爷显然快了一步，跃入屏风后，拉起如意的手就走。 “站住，还不快把人放下。”黑衣人的声音分外冷冽。 “她是我夫人。”顾三爷冷冷回道，手中的剑指向那黑衣蒙面男人。 “不可能，如意姑娘怎可能嫁给你？如意姑娘，你快过来，我这就带你走，世子爷他等着你回去。”蒙面男人焦急地叫道，“世子爷说他错怪你了，都是他的错，等姑娘你回去，他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顾三爷低低笑道，“你们认错人了，她是我新婚的妻子。” 他手中的剑虚晃一招，便护着如意往外冲去。立春搀扶着立夏，两个人急匆匆跟在他们后面。 “如意姑娘，是我啊，我是追风，你……是不是他给你下了什么药，你别怕，我来救你。”追风大声叫道。 “我不认识什么追风，我也不叫如意，你这是认错人了。”如意稳住心神，平静地说道。 她回握住顾三爷的手，急着叫道：“夫君，妾好害怕，这火势这么猛，我们快跑吧，再不跑楼要塌了。 “好。”顾三爷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拥着如意往外跑。 不可能，明明她就是如意姑娘，不过是稍稍丰腴了些，人也长开了。可她的容颜他绝不可能认错。 外头火势越来越猛，刀剑的交错声越来越激烈。 顾三爷吹了一声口哨，跃上栏杆，就要抱着如意往下跳。 追风转瞬之间冲了过来，手中绳索凌空一甩，刚好套住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他拎起两个婢女，翻身与他们一起跳下栏杆。 一落地，顾三爷提剑就要割开绳索，可这绳子却极其坚固，一时间无法割裂。 “三爷，他是……”如意艰难说道。 “我知道。”顾三爷淡淡说道，“他终于还是找来了，若是你想跟他回京城，我便放开你。” “三爷，我说过，我要一个人去江南。”如意苦笑一声说道，“我不会再回京城，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 “如意姑娘。”追风握紧手中的绳子，大步走了过来。 “你不会后悔？”顾三爷低声问道。 “嗯！”如意坚定地点点头。 “那就好。”顾三爷轻轻一笑，又吹了一声口哨。 瞬间，一大批人如天兵天将般无声无息地将他们团团围住。 追风怔愣在了当场。 “放心，我会送你去江南。”顾三爷柔声说道，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你等我，我一定会来江南看你。” 天边的霞光已渐渐淡去，如意端坐在马车上，沿着山路往前行去。 她相信顾三爷说的话，她一定会平安到达江南。 “夫人，您多少都吃一点吧。”立夏端着一碗鸡汤低声哀求，“这一路还要很多天，您若是不吃不喝，那身子怎能受得住。” 如意勉强端起碗来，那鸡汤浓烈的油腥味道让她猛得蹙起了眉头。 ----------------- 第91章 魔怔 “世子爷，世子爷，这是追风的飞鸽传书！”琥珀拿着一封密信急匆匆递给苏炫之。 这么多天了，总算是接到了追风的信息。 苏炫之大喜过望，怀着忐忑的心情拆开信笺。 “主子，请恕属下没能救回如意姑娘，属下查到她的行踪追过去时，她已经在密山一处客栈与商队的其他人一同葬身火海。” “不可能，不可能……如意怎么可能死了……”苏炫之喃喃说道，手中的纸慢慢飘落，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眼空洞无光，只一遍一遍叫着如意的名字。 “如意，如意……那天入梦，你这是来向我告别？” “如意，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要惩罚我一辈子吗……” “如意，如意……” 他捂着胸口站起来，突然猛咳了一声，一口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 “世子，世子！”琥珀慌了神，连忙叫来几个小厮，将苏炫之送回后院。 周嬷嬷见他脚步虚浮，眼神迷离，吓了一大跳，忙问琥珀：“世子这是怎么了？怎失魂落魄的样子。” “嬷嬷，”如意含着泪说道，“快去通报王妃吧，我从未见过世子这般模样，他……他刚刚还吐了一口鲜血。” 周嬷嬷慌了神，吓得立即使人去王妃处禀告。自己则帮着小厮们将苏炫之送入房中。 苏炫之坐在床榻边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他低声叫道：“如意，我有些渴了，我想喝你泡的菊花茶。” 周嬷嬷看了眼琥珀，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琥珀答应着去泡了茶，小心端给了苏炫之。 苏炫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眉心微微蹙起。 “世子。”琥珀低声唤道。 “这茶不是如意泡的。”苏炫之仰头看她，“你不用糊弄我，我喝得出来，你让她去泡，我喝惯了她泡的菊花茶。” “世子，可是如意她……她不在府中。”琥珀咬唇说道。 “她不在府中？那她去了哪里？我怎不知她何时出去了，周嬷嬷，周嬷嬷……”他站起身四处找人。 “世子，世子，如意去外头商铺对账去了，您忘记了吗？还是您叫她去的呢。”周嬷嬷抹了把眼泪上前一步笑眯眯说道。 “对账？哦，也是，快过年了，也该是对账的时候了。”苏炫之点了点头，重新又坐下了，“嬷嬷，你快找人叫她早点回来，这天寒地冻的，她身子弱，受不住，往后就不用她再出去了，让他们自己把账本子送过来给如意得闲时瞧瞧就好。” “好好，世子，我这就派人去找她。”周嬷嬷连声说道，转过头眼泪又落了下来。 景王妃听了小丫头的禀告，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见苏炫之半躺在床上，双颊绯红，又听琥珀说他刚刚吐了血，又惊又怕，连忙坐在床榻边，伸手摸他的额头。 “母妃，您怎来了，孩儿今日很是听话，老师布置的课业都完成了。不信，您问如意。”苏炫之得意洋洋地说道。 “炫之你……”景王妃的手顿在了半空。 “母妃，我和您说，如意身子弱，往后就只让她服侍我一个，其他的活您就不要再派给她了。她常常没日没夜地做绣活，手上全是茧子。”苏炫之自顾自说着。 “如意，如意，你放心，我都听你的，你说的话我都信。”他抬头望着床帐。 景王妃看着眼前的儿子，眼泪早已流了下来。 “还不快去请太医。”她哭着叫道，“炫之，炫之，你快醒醒，你快醒醒……” “母妃，你怎么在这里。”苏炫之仿佛此刻才发现自己的母妃，蹙眉说道，“儿子和您说过了，我不想议婚。” “炫之，母妃不逼你议婚。”景王妃泪流满面，都是自己的罪孽啊，要不是自己看中了玉莹县主，儿子也不会成了这样，还有如意…… “母妃，如意怎还没来，我要去找她。今天下雪了，路上冷，周嬷嬷，你快去准备手炉，再把我那件银狐的大氅带上。”苏炫之撑起身子往窗外瞧了瞧说道，“嗯，天色不早了，我要快点去接如意。” 他说着就要起身。 “炫之，炫之，你这是魔怔了。”景王妃又急又心疼，伸手掐住苏炫之的人中。 “母妃，您不喜欢如意？”苏炫之挥开她的手问道。 “怎么会？母妃最喜欢如意了，从前还是母妃带她回府的，你忘了吗？”景王妃颤抖着声音说道。 “好好的，又出了什么事！”景王疾步走进屋子。 “王爷，炫之他魔怔了。”景王妃声泪俱下地抓住景王的袖子说道。 “好好的怎么就魔怔了？为了一个贱婢小通房？”景王按住景王妃的手埋怨道，“这一天天的，真是晦气，都是没事找事。” “你……”景王妃气道，“灿之病了你心急火燎，炫之病了，你居然说出这等话来！我这就进宫去觐见陛下，让他评评理。” “你发什么疯啊？还嫌不够乱。”景王沉着脸说道，“听说北疆又要乱了，宋达海毕竟是北疆的老人，那些人都听他的。偏这时候，炫之却捅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父皇居然还纵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要是一个不好……哎……” “我管他呢，他女儿杀人放火就该抓，皇子犯法与民同罪，更何况她不过是个小小县主。”景王妃咬牙说道，“我这就进宫去请太医。” “先让府医看看再说。”景王低声喝道，“你不要没事找事，或许炫之不过是急火攻心，你兴师动众进宫去请太医，反而让人以为他得了什么疯病。” “吵死了……你们不要吵了。咦，原来是父王，真是稀客，父王这是多久没有来孩儿的房间了。父王只过问二弟的课业，从来不关心孩儿学得好不好。”苏炫之目光呆滞地看了过来，咕咕哝哝说道。 “你……”景王气结，半晌说不出话来。 马车上，如意勉强吃了半碗面汤，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立春，你说夫人这样子是不是怀上了啊？我以前服侍过的夫人怀胎时也是这样动不动就恶心，还很嗜睡。”立夏看着睡得正香的如意小声念叨。“我也觉得很像，只是不敢说出口。”立春忙附和着说道。 第92章 看诊1 往前一章 补看2000字魔怔，补昨天的2000字。 “我们两个虽是医女，可终究学艺不精，只略懂些皮毛。我担心夫人这两天老是吃不下饭，要是真有了孩子，那可不好，不如等过几天到了大一些的镇子，我们去请个郎中为夫人请脉开药。”立夏压低声音说道。 两个人小声商议着，心里很是担忧，这路途漫漫，还要坐船过河，夫人这身子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如意睡了一觉，混混沌沌起身问道：“这是到了哪里？” “夫人，前头有个村子，婢子们叫护卫去找个郎中过来替您瞧瞧，您这一日日的没有胃口，这可如何是好。”立夏轻声说道。 “还是赶路要紧。”如意怕耽搁行程，又怕节外生枝，不想在人多的地方逗留。 “可是，夫人，您这样子怕是有了。”立春憋不住，脱口而出。 “什么有了？”如意心头一惊，连日里自己萎靡不振，偶有呕吐，难道…… 自己身子本来就弱，从周嬷嬷与喜儿的只言片语，她早就听出自己不是个好生养的，况且她与苏炫之之间的男欢女爱本就不多，怎这么巧就怀上了孩子？ “不会的。”如意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有些累，又吃不惯那些东西罢了。” “夫人，您还是看一看吧，万一真的有了孩子，这一路上您可不好过。”立春柔声劝道，“再者，夫人您的小日子可是过了？” “小日子，这个，我向来有些不准。”如意咬唇想了半晌，“上一回我记得还是腊月初十。” “腊月初十？如今都已是二月初十了，这都已经二个月了。”立夏更加确信如意这是有了孩子。 “可我……”如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里很是犹疑，难道说这么巧，她腹中已经有了苏炫之的孩子？ 可是，这个孩子，他真的不该来啊！ 她逃离王府，本就是要与苏炫之做个了断，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 一个时辰后，一家小医馆，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替如意扶着脉。 “怎么样？老大夫，我家夫人如何了？”立夏见他久不说话，焦急问道。 “别着急，让我好好瞧一瞧。”老大夫又换了个手，继续为如意扶脉。 莫非这大夫医术不精？立夏有些疑惑，怎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老大夫，我……我是否得了什么重病？你直说便好，我……我受得住……”如意见他不发一言，神色又有些凝重，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忐忑问道。 “夫人不用担心，你这身子虽然有些弱，但还算安康。你如今腹中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幸而这胎像也还算稳。”老大夫放开如意的手腕慢悠悠说道。 “这……老大夫，我这是真的有了？”如意不可置信地按住自己的小腹。 “恭喜夫人了。”老大夫微微颔首说道，“只是，夫人，你腹中胎儿胎像虽稳，但还需多加注意，你身子弱，心思重，可不利于养胎。老夫看你们这是过路的吧？舟车劳顿更需好好保养，毕竟胎儿才两个月大。” 第93章 看诊 “还请老大夫开几贴养胎药。我家夫人胃口不好，时而有些呕吐。”立夏听他这一说，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你不用担心，老夫稍后就给夫人开方子。也是老夫与你们有缘，老夫才从上京告老还乡，这小医馆第一日开张，偏巧就遇上你们了。”老大夫提笔开始写药方。 “那真的巧了，老大夫，您原在京中哪家医馆坐堂啊？”如意见他鹤发童颜，想来自己是遇上高人了。 “我家师傅可厉害着呢，他老人家可是个太医，是替皇帝陛下看病的太医。”一旁侍立的小药童忍不住插嘴说道。 “真是多嘴，还不快去抓药。”老大夫佯装愠怒地轻斥道。 小药童吐了吐舌头，恭恭敬敬拿过方子去抓药了。 “原来您是太医啊，那我家夫人真是有福了。”立春又惊又喜地说道。 “哎呀，老夫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如今告老怀乡，颐养天年。”老大夫笑呵呵说道，“年纪老了，总想着叶落归根。” 如意看着老大夫慈祥的笑脸，心中若有所思。 景王府内。 折腾了半宿的苏炫之被两个小厮按住，灌下了大半碗的汤药。 “你们……你们作死啊！咳咳……咳咳……我要如意，如意人呢？咳咳……” 景王妃看着在床上被按住身子，还在不停扑腾的儿子，悲从中来，她强忍着不敢哭出声。 “李府医，世子这病……”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王妃，世子这病虽说是急火攻心，但因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病症很是严重，若是这副汤药喝下去，还不能起效，那就请王妃尽快去宫中请吴老太医，他必定有法子治好世子的病。”李府医低声说道。 “吴老太医？”景王妃的眸子亮了一亮，“来人，你们守着世子爷，我这就去宫中请人。” 她顾不得脸上满是泪渍，急匆匆往外走去。 “王妃，这会儿，宫门已关。”周嬷嬷早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急忙拽住景王妃的衣袖。 “我的炫之啊，这可怎么办啊！”景王妃终于控制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王妃，王妃，您不要太难过，更不能熬坏了身子，世子会好的，您放心，听说吴老太医医术极好，定能药到病除。”朱嬷嬷温声宽慰，她心里也很难过，可她知道这会儿可不是哭的时候。 翌日一早，景王妃便进宫去请太医，皇帝听说苏炫之病了，立即召见了景王妃。 “怎好好的炫之病了？”皇帝疑惑问道，“他身子一向不错。” “父皇，炫之他……他急火攻心，魔怔了……”景王妃不敢隐瞒，将事情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炫之真是性情中人，也难怪，如意这小丫头从小跟着他，一下子没了，他受不住也是有的。”皇帝轻轻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早亡的发妻，心里有些哀伤。 “听闻吴老太医医术极高，儿媳想着请他过去为炫之问诊。”景王妃抹了一把泪说道。 第94章 救命 “吴老太医？真是不巧，他前段日子告老还乡了。”皇帝突然想起来吴老太医早就走了，心里也有些着急。 “这可如何是好，父皇，炫之他……”景王妃眼里满是失望。 “你别担心，宫中也有其他太医，医术精湛，这样吧，朕让他们过府看诊。”皇帝也有些心慌，毕竟炫之是他最疼爱的皇孙。 一时间，景王府里太医来得络绎不绝，可是一剂剂汤药喝下去，苏炫之的病情仍不见好。 白天他像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吃饭睡觉，任何人与他讲话，他都像是没听到，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晚上，他不睡觉，端坐在书案前提笔作画，画的都是如意小时候或笑或哭各种可爱的模样。 别人想要收走画，他却抱住画不撒手，睡觉都要搂着画。 一二两日过去了，景王妃终于沉不住气，连景王都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的嫡子就要废了，夫妻两个连夜进宫，求着皇帝派人去请告老还乡的吴老太医。 虽说苏炫之得了癔症的消息被严密封锁，可人多口杂，纸终究包不住火，京中传言景王世子是被一个小妖女下了蛊，而这小妖女听说是他的那个小通房。 那个小通房死了，她种下的蛊永远也解不开了。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京中人人都知道了，大家都说景王世子命不久矣，那小通房的魂没日没夜缠着他，他必死无疑。 如意在那小镇停留了几日，只因为吴老太医说那些药需得他亲自指导着煎，药效才好。 果然，喝了三副药后，如意的胃口好了很多，能正常进食，脸色也好了很多。 “吴老太医，您的医术真是太高明了。多谢您，要不然我这身子怕是要熬不住了。”如意送上诊金，由衷说道。 “夫人客气了。”吴老太医笑呵呵说道，“你再喝几日，等身子好点再走，老夫保你生下健健康康的孩子。” “夫人，您呀不如就留在我们这里。”小药童探出头说道，“有您在，我们天天能吃上好吃的，真是太好了，您炖的鸡汤可是我喝过最美味的鸡汤。” “你这个小馋猫，光想着吃，也不怕夫人受累。”吴老太医嗔道。 “师父您不也是，对着夫人做的美味佳肴赞不绝口，说比宫里的御厨做得还美味。”小药童嘟着嘴说道。 “你……”吴老太医语塞，尴尬地看着如意说道，“你别听他瞎说，老夫只是……” 他咽了咽口水。家乡虽好，可却没有好厨子，自家厨娘做的菜实在是让他食不下咽，可他自己又不会下厨，每每想起京中的美食，他总是心有遗憾。 “吴老太医，等明儿我教厨娘做几道简单可口的菜。”如意温声笑道。 “夫人定也是京中人氏吧？你做的菜肴很有京中风味。”吴老太医捋着花白的胡子悠悠说道。 “吴老太医，家中夫君在京城行商，因而我会做京中风味的菜肴。”如意淡淡说道。 “想来夫人与你家夫君定是情意甚笃，要不然也做不出这般美味的菜肴，你家夫君真是有福。”吴老太医微微笑道。 “是啊，我家夫人与爷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立夏笑呵呵说道，“等回京爷知道夫人怀了孩子，还不知怎样欣喜若狂呢。” “好好，小夫妻恩恩爱爱，以后膝下儿女一双，真好。”吴老太医抿着嘴笑，“回去以后，你们可要多准备些孩儿衣裳。” “那是定然的，我家爷可喜欢小孩子了。”立春笑盈盈地端着汤药走进来。 这一住，如意便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小镇子上住了七天。第八天，她便向吴老太医告辞：“吴老太医，今日我们便启程了，再逗留下去，我怕夫君担心。” “也好，你这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吴老太医颔首说道，“这几颗药丸是老夫送你的，生产时服用，会减少些痛苦，也好顺利产下孩子。” “多谢吴老太医。”如意双手恭谨接过，她知道这可是救命的药啊，多少人千金难求的好药。 “往后若有一日再经过此处，还请带着你的娃娃们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吴老太医笑容温和，眼里满是慈爱之色，“我一见你就觉得可亲，有缘啊，有缘。” 等送走了如意几个，小药童望着伫立在树下的师父说道：“师父，您从前认识这位夫人？” “还不快去碾药。”吴老太医唬着脸说道。 看着一下子变了脸的师父，小药童挠了挠头，暗地里鼓起了胖乎乎的脸。 回到诊所，吴老太医看着厨娘端上来的饭和菜，终究是暗地里叹了口气。没有口福，真是太痛苦了。 “师父，师父，有人在村口处打听您，说是有急事找您。”小药童带着个小男孩急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吴老太医刚吃了一口寡淡无味的青菜，心里正不得劲，听他这一说哼了一声说道：“找什么找，也不见有人请老夫吃饭。” “师父，您还别说，路生说了，那些人可是带了很多好吃的，一路上香气扑鼻，路生你说是不是？”小药童扑闪着大眼睛，一副垂涎欲滴的小馋猫模样。 “什么？有好吃的？”吴老太医噌地站了起来，这几日，他正被如意养刁了胃口，对着这些饭食更是难以下咽，一听这话，就如见了救星般心里燃起了希望。 两个男孩子猛点头，一人一手拉着吴老太医就往外走。 “我的吴老太医，总算是找到您了。”满面风尘的侍卫带着哭腔对着吴老太医躬身说道，“还请回京。” “出了什么事？你们这一身的灰，这是连日里赶了多久的路啊。”吴老太医见到宫中侍卫吓了一跳。 “吴老太医，您快跟我们回京吧。”侍卫不容分说抓起吴老太医就要走。 “哎哎，老夫还没吃饭呢。”吴老太医大声叫道。 “放心，我们带了您最爱吃的桂花鸭，水晶肘子，烤鹿肉，您老人家快跟我们走。”侍卫架住他连声说道。 “到底出了何事？”吴老太医低声问道。 “景王世子出事了，京中太医束手无策，陛下命您回京救命。”侍卫言简意赅。 “什么？景王世子？”吴老太医惊声问道。 第95章 围攻 “吴老太医，您就别问了，赶紧跟着我们走吧。”侍卫们急着说道，“吃喝都给您准备好了，快走快走。” 吴老太医稀里糊涂被带上了马车，一路疾行，往京城而去。 太极殿内，皇帝陛下拆开密信，重重松了口气，眉心终于舒展开来。 这是苏策送来的密信，他已经顺利到达北疆，与大舅父里应外合，将那些伺机作乱的将领秘密拿下，并且封锁了消息。 他秘密带去的粮草军队也在附近隐蔽下来随时听候指令，以便应对北戎军队的突然来袭。 而此刻送到宋达海手中的却是另一封军报，是他的亲信传过来的消息。 他看完军报，冷笑一声，对着手下咬牙切齿地说道：“北疆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今夜行动提前！第一步先围攻大理寺，救出县主，将那些人全部打入死牢，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与我抗衡。” “将军，您早就该这样做了，景王世子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枉将军还这般看得起他！玉莹县主在大理寺定是吃了很多苦。” “将军放心，我们定会一举攻下整个京城，救下玉莹县主。” “将军，今夜，我们定能扭转乾坤！” …… 手下之人各个摩拳擦掌，群情盎然 ，就要按照密谋好的部署进行行动。 宋达海原打算在女儿与苏炫之大婚后再实施计划，先将苏炫之扶上皇位，做个傀儡皇帝，自己则掌握大权，垂帘听政。 以后再将自己的骨血替换他们两个的子嗣，最终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大统，这可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只可惜苏炫之坏了他的好事，迫使他的计划不得不提前。 “一切小心谨慎，城门打开之后，里应外合，按照计划包围皇宫。另派一队人马围攻景王府，我要将那苏炫之挫骨扬灰！”宋达海扬起拳头狠狠说道。 夜幕降临，大理寺死牢，宋真真蓬头垢面，脸上唇角都是血痕，从前保养极好的长长的指甲早已折断，一双手血肉模糊。 她半死不活地躺在牢狱的角落，可是一双眼睛却满是阴毒。 我绝不能死，我生来就是来享福的，爹爹他一定会救我出去。宋真真口中念念有词。 那些人都该死，谁叫她们挡了自己的路。 门哐啷一声被打开，凶神恶煞的狱卒将烂菜剩饭推了进来。 宋真真看了眼那黑不溜秋的饭食，紧紧咬住牙根。 “还不快吃。”狱卒高声喝道，“别以为你还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等你签字画押后，便送你上路。” 宋真真默不作声地爬过去捧住缺角的瓷碗，用手抓着散发着霉味的饭食，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狱卒见她吃得狼吞虎咽，哼了一声，锁上门往外走去。 他还没走出牢门，就被隐藏在暗处的人扑上来扼住了喉咙，还来不及叫唤，就像死狗一般扑倒在了地上。 “县主，县主，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来人从狱卒身上找到钥匙，灵活地打开牢门。 “你们真的是来救我的？”宋真真欣喜万分，看来自己果真猜得没错，果然不枉她忍辱偷生，总算等到了爹爹来救她。 “县主，是将军让我们来救你的。”一个女暗卫跪在地上，背起她低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宋真真被她背着出了牢房，外面天寒地冻，可她却是心花怒放，因为她看到外头站立的那一排排持枪的士兵，将大理寺包围得密不透风。 “爹爹呢？”宋真真顿时意气风发，心内满是豪情壮志，她宋真真，要将那些得罪过她的人一个个都毫不留情地踩死在自己脚下。 正当她喜气洋洋地回到将军府，等待她的却是意想不到的结局。 宋将军府内，哀嚎遍野，看着一个个扑倒在地熟悉的人影，宋真真从大理寺死牢逃离的喜悦还没有在脸上消退，却被打入了地狱的更深处。 一夜之间，京城血雨腥风。 宋达海一干逆党还没有开始行动，就被皇帝秘密调来的精兵分崩瓦解，一网打尽。 他们被斩首示众，鲜血淋漓的人头被挂在城门口，被百姓唾骂。 而宋真真不过是做了一场黄粱美梦，那些人来救她的人不过是大理寺卿吴大人安排的一场戏。 他要让她亲眼看到将军府的破灭，要让她看到自己的亲人倒在血泊中的绝望与痛苦。 最后的她当然是难逃法网，重新被大理寺收押，她手中还有案子未结，若是让她这般干脆利落地死了，反倒算是便宜了她。 几天后，吴老太医总算是长途跋涉回到了京城，当他风尘仆仆赶到景王府时，景王妃早已是望眼欲穿，见到吴老太医都差点要给他跪下了。 “吴老太医，还请你千万救救我家炫之。”景王妃面容憔悴，喉咙干哑，人都快要站不住了。 “王妃，请安心，老夫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苏世子。”吴老太医不忍看她一副泫然欲绝的悲痛模样，拱手劝慰。 景王妃的眼中终于有了一分希冀，这几日她茶饭不思，生生熬白了鬓边的乌发。 等吴老太医看到苏炫之时，苏炫之正神色亢奋地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乍一看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直到吴老太医看清了他脸上一抹异样的潮红。 “世子，您这是在写些什么啊？”吴老太医走到他身旁和蔼可亲地轻声问道。 “老师，原来是您来了，您快看，这些都是学生写的，可有哪里写得不好，还请老师指正。”苏炫之站起身来朝着吴老太医鞠了个躬，目光却直直穿过他望向别的地方。 “吴老太医，你看他这是……这是如何是好啊？他这是又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景王妃哽咽着说道。 “这，世子他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王妃，还请您切勿隐瞒，否则恐对世子病情康复不利。”吴老太医低声问道。 第96章 画像 “他原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前几日出了意外被一场大火烧死了，得知这个消息，他一时接受不了，生生呕出一口血来，再后来就神志不清了。这几日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吃了这么多汤药，可却还是无济于事。”景王妃神色黯然，将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地全部说了出来。 因为她知道吴老太医是来救命的。 “世子是位重情之人。”吴老太医听了之后沉默了半晌才叹息一声说道，“他这是无法接受如意姑娘的突然过世，心中或许对她愧疚吧？” “确实如此，要不是炫之当初错信了人，如意受了很多委屈才离开了他，哪知人却……炫之他后悔莫及，一下子想不开。”景王妃哀声说道。 “王妃莫要担心，世子他这病说来也不过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老夫自有法子让世子醒过来。”吴老太医轻声劝慰。 “有老太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景王妃脚步虚浮，就快要站不住脚了。 “如意，如意。”苏炫之回过头来，看了半晌说道，“人又去了哪里？怎一会儿就不见了。” 景王妃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中一酸，又要落泪。 “世子他一直这样？”吴老太医低声问道。 景王妃点点头，抹了抹眼角的泪说道：“刚开始还好，我们说话他还能有反应，后来他就一直这样自言自语，我们说的话，他也听不到了。只有我们说起如意时，他有时才会有些许反应。” 吴老太医一边颔首一边往床榻边看了看，见床头挂着的几幅画。 景王妃连忙说道：“老太医，她就是如意，炫之每次夜里头不好好睡，就坐在案头开始画如意的画像，谁都拦不住。这些都是如意她九岁刚入府时的模样。” 吴老太医走近床榻，往画像看去，那是一位明眸皓齿的小姑娘，眼神温柔，笑容明媚，可这姑娘怎看着有几分面熟呢？ “师父，这位小姐姐看着怎有些面熟啊？”背着药箱的小药童忍不住抬起头疑惑问道。 “怎么，你见过这位姑娘？你是在哪里见过她？”景王妃诧异问道。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吴老太医瞪了眼小徒弟与景王妃沉声说道，“他不懂，但凡小娘子长得漂亮些的，都是有几分像的。” 小药童听了师父的话，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你们在干什么？别动我的东西，不许把它拿走！”正奋笔疾书的苏炫之突然之间摔了笔，疯了似地跳起来跑到他们跟前挡在画像面前厉声喝道。 看来他并非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吴老太医目光犀利在苏炫之脸上转了一圈。 “炫之，炫之，你不要激动，我们不会动如意的画像。”景王妃忙拉住他青筋暴绽的手柔声安慰。 苏炫之像是得到了安抚，慢慢平静下来，口中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位姑娘，老夫似乎也曾见过，她的那双眼睛让人过目不忘。”吴老太医盯着画像提高了声量。 “吴老太医，你是真的见过如意？”景王妃愕然问道。 吴老太医点了点头，朝着苏炫之大声说道：“世子，老夫前两日像是见过这位如意姑娘。” 他伸手取下一幅画，看了又看说道：“确实是她，怪不得我家药童觉得画中的姑娘有些眼熟，她应该就是我们前段时日见过的那位姑娘。” “如意，如意……”苏炫之口中喃喃叫着，身子转来转去往四处张望。 “世子，您不用找了，如意姑娘对你死了心，她已经离开了景王府。”吴老太医放下手中的画，按住苏炫之的手腕沉声说道。 “你……你骗人……”苏炫之一把推开吴老太医，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惊惧，他大声叫道，“如意她才不会离开我，如意，如意，你快出来，你别和我捉迷藏，我认输了还不行？” 他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整个身子剧烈颤抖，额角青筋暴绽，双眼开始发红。 景王妃看得又急又心疼，连忙拉住吴老太医的袖子低声说道：“吴老太医，炫之这是又要发狂了。” 吴老太医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退开几步站到安全的地方。 “世子，如意姑娘确实已经不在了，她早就离开了王府。”吴老太医慢慢走过去缓缓说道。 “离开王府？那她去了哪里？”苏炫之的表情又变得茫然，他抱住头蹲了下去，“如意，你去了哪里？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头好痛，好痛！” 景王妃听到儿子痛苦的呻吟，忍不住泪如雨下。 “世子，你再想想，她去了哪里？”吴老太医的声音渐渐变得柔和，他也蹲下身子，探手在苏炫之的额头轻轻安抚，就像安抚一个做错事的小男孩。 “头好痛，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如意，如意，你快出来！”苏炫之眉头紧锁，痛苦地闭起了眼睛。 吴老太医继续轻柔地抚摸着他的额角，声音变得平缓而又沉重：“世子啊，你定是知道的，如意姑娘离开了王府，不知去向。你想尽法子找寻她，可是一直无果，你有要事无法离开京城，只好派了很多人四处查找。”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苏炫之像个幼童般侧头看他，眼里全是无助。 “世子，如意姑娘她已经走了。”吴老太医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苏炫之捉住他的手颤声说道，“我刚刚明明听到你说你见过如意，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我要立即去找她。” “世子，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吴老太医摇头说道，“我们只是在路上与她萍水相逢。” “可是，可是，他们说她死了。”苏炫之抱住头，泪水夺眶而出。 “世子，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识。人与人之间缘分尽了，生与死又何足道，你就当她生活在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过着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吴老太医缓缓说道，“您说对不对？” 求追更的公主殿下们给个5星书评吧，这本书写得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无数次想要摆烂断更了，哭 第97章 康复 苏炫之抬眼看他，泪水决堤一般倾泄而出。 “炫之，炫之……”见他哭成了个泪人，景王妃也哭了起来。 小药童打开药箱，吴老太医取出银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银针插入苏炫之的前额。 苏炫之缓缓闭上眼睛，倒在吴老太医的臂膀里。 “炫之他……”景王妃瞪大眼睛，惊声问道。 “王妃，世子无碍了，你快叫人进来，扶世子上榻。”吴老太医神色肃然轻声说道。 景王妃连忙叫人进来，将苏炫之送到榻上。 看着躺在床榻上沉沉睡着的儿子，她满脸忧色，想问又不敢问出口。 “王妃，您放心，世子没事。”吴老太医看出了她的担心，一边为苏炫之施针，一边说道，“待一会儿，老夫给他开副药，他应该就会清醒。” 景王妃方才放下心来。 三日后，苏炫之终于清醒过来。 “世子。”白发苍苍的吴老太医笑容慈祥，他刚刚用过膳，心情很是不错，景王府的伙食可不是一般好，他还能点自己喜欢的菜，不错不错，他很是满意。 “老太医。”苏炫之想要强撑着坐起来，却被吴老太医拦住了。 “世子，你这身子还未全然康复，还需好好调养。”吴老太医轻声说道。 “我……我想问一问，你是否真的见过如意？她如今人又在何方？”苏炫之迫不及待地问道。 “苏世子，老夫见过的那位女子虽说是有几分像如意姑娘，但应该不是她。”吴老太医叹了口气说道，“世子莫怪，老夫那天这般说，也是为了你的病，你急火攻心，若不以毒攻毒，你的身子就要完全掏空了。” “真的不是？”苏炫之目光瞬间黯淡无光，他不死心地看向一旁的小药童，想从他脸上看出几分真假。 “苏世子，真的不是，师父说的是真的。”小药童眨巴着黑亮的眸子说道，“我们见到的那位夫人，与夫君恩爱有加，还怀着孩子。” 小孩子不会说假话。苏炫之听到这话彻底死了心。 “都是我的妄想，我多么希望那消息是假的，如意她还好好活着。”苏炫之背过脸去，泪水又流了下来。 “世子，你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吴老太医站起身，带着小药童退出了房间。 苏炫之躲在被窝里蒙住脸泣不成声。 听着儿子隐忍的哭声，站在门外的景王妃难过地抽出帕子哭了起来。 “夫人，”吴老太医轻声说道，“世子痛痛快快哭过一场之后，才能将心中的郁结消散，身子才能完全康健。” “老太医，你实话告诉我，你们真的见过如意？”半晌之后，景王妃擦干眼泪问道。 吴老太医摇了摇头说道：“天下这般大，哪会有这么巧的事，老夫不过是为了世子的病，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请王妃莫要责怪。” “原来如此。”景王妃很是失望，还以为如意或许会有转机，却原来只是自己的奢望。 景王府客房内。 小药童一边替吴老太医捶背，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啊，明明上回那位夫人与苏世子画上的女子长得很是相似，您又为何断然否定她不是那画中的女子？” 吴老太医微闭着眼睛说道：“你还小，你不知道，师父告诉你，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们不要轻易介入别人的因果。更何况，大千世界，人有相似，不足为奇。退一万步说，若是那位夫人真的是苏世子要找寻的人，她自己不愿意回去，我们又何必暴露她的行踪，你说对不对？” 小药童听得一知半解，点了点头说道：“师父说得极是，那位夫人若真是苏世子要找寻的人，她自有千百种法子回景王府呢，想必一定不会是她。” “孺子可教，往后，你可千万要记住，我们出入高门大户，见的都是皇亲国戚，一言不慎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吴老太医趁机教导起自家的小徒弟。 小药童似懂非懂地连连点头，心里对自家师父更是佩服得紧。 苏炫之关上门来，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回，总算将那心中的痛苦发泄了出来。这样养了大半个月，人算是渐渐康复了。 皇帝陛下很是高兴，赞吴老太医妙手回春，特意赏赐了一座府邸，又给他送了几位御厨，命他就住在京城。 景王妃也送了很多财物过去，又请吴老太医隔三差五前来为苏炫之开方调理。到了四五月份春暖花开之时，苏炫之才重新回大理寺上值。 “苏少卿，您总算是回来了。”王寺丞激动地握住苏炫之的手，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感慨说道。 苏炫之看着大理寺院子里开满淡紫色花朵的苦楝树，只觉得恍若隔世。 风吹动他身上的袍子，他仿佛听到如意温柔的声音。 “世子爷，春色正好，您身上的衣衫也该换了。” “这身月白的锦袍最是好看，婢子前日里才做好，世子爷，您穿着它去会友，定然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 微风里，他举起衣袖遮住泪意朦胧的双眼。 他一次次地盼着如意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依旧如从前般笑意盈盈地跟在他左右。 可是他心底里很是清楚，他的如意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跟前了。 “苏少卿，这里风大，您又刚刚大病初愈，还是快进屋子吧。”王寺丞低声唤道。 “无妨。”苏炫之放下手掩饰地轻笑一声说道，“也是，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们快进去吧。” “正是，前日里吴大人还说宋真真的案子已经审完了，只等您回来确认过后便可行刑。”王寺丞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垂首说道。 “好。”苏炫之神色淡然地应道。 王寺丞偷眼瞧他，见他面色如常，心中方才渐渐安了心。 他也听说过坊间传言，说苏炫之这病起得很是古怪，像是中了蛊，别看他如今看着与常人无异，不过是吴老太医医术高明，将那蛊虫暂时压制。 传言那放蛊之人便是他身边的小通房，因他要成婚，因爱生恨，偷偷给他下了蛊。 只是如今那小通房跑路后死了，这蛊虫便无人能解，一旦蛊虫反噬，苏炫之便命不久矣。 苏炫之察觉到王寺丞时不时偷偷看他，笑了笑问道：“怎么，几日不见，你这是不认识我了？” 第98章 施计 “苏少卿，哪有的事。”王寺丞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您身体刚刚康复，属下怕您多有不便。” 苏炫之淡淡一笑，回身往内走去。 王寺丞往小张他们几个努了努嘴，几个年轻人便捧着案卷送了上去。 “苏少卿，这些案卷请您过目。” 苏炫之颔首，取了上头的一卷案卷看了起来。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记载着宋真真犯下的恶行。苏炫之看着看着，无比后悔自己居然没有看出那些蛛丝马迹，但凡他再多一分观察，再多一分耐心，他便能够察觉她的话语、她的行动中的小破绽。 忠宁侯小侯爷为何会无端出现在春风书局？他又为何会挟持如意？一切都是有布局有目的，而他却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与宋真真有关，还将她当成一个临危不惧，知书达礼之人，真是可笑！ 还有那回在明月阁，她对如意百般折辱，还嚣张出言，让她如实相告，说他苏炫之绝不可能信如意，只会相信她宋真真。 而自己果然如她所愿，半句不信如意，还将如意的真话当成是诬陷，借机抢白她，惩戒她，最终让如意心寒，对他彻底死了心。 他是害死如意的罪魁祸首。如意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再留在王府，等待她的是一场不归路，所以才主动提出离开他，千方百计想着要逃走，最终却让她落得个命丧火灾的下场。 苏炫之握住卷宗的手指微颤，自己一个大理寺少卿，却连这些宋真真的小伎俩都看不破，真是枉为查案之人。 “苏少卿。”王寺丞小心翼翼递上茶水，想了想，忍不住说道，“宋真真虽已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可她却一直很是嚣张，说自己不过是死路一条，斩首而已，这辈子吃好的穿好的，也算值了。” 苏炫之抬头看他，目光冷凝，指尖狠狠掐在了掌心。 宋真真她是在挑衅他啊！如意死得这么惨，她死的时候一定是遭受了无尽的痛苦。而她宋真真不过是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死去。 绝不能这般便宜她，这女人作恶多端，害死的人一只手掌都数不过来。若是让她这般轻轻松松死了，简直是对她十恶不赦的褒奖。 苏炫之站起身漠然说道：“去死牢！” 暗无天日的大理寺死牢，狱卒见苏炫之带着一群人前来，连忙殷勤迎了上来。 脚步声，火把的亮光惊动了缩在烂草丛中的宋真真。 她抬起头看到苏炫之站在铁栏杆外冷冷看着她。 “原来是苏世子，别来无恙啊？”宋真真抬起骨瘦如柴的手理了理沾满草屑的头发，声音里居然带着几分兴奋。 苏炫之看了看她布满血痕的脸，转向狱卒蹙眉说道：“她可是重要人犯，你们这是怎么看守的，人都神志不清了，你们都不报告？还有个重要案件要她协助调查，王寺丞，将人安排到好一点的牢房，派郎中先给她看病。” 王寺丞心领神会，立即召了几个狱卒，将人送到关押嫌疑犯的监牢。 “让她洗个澡，换身衣裳，再给她找个郎中看看腿，我看她的腿像是断了。”苏炫之淡淡说道，“还有春天到了，给她送几份杏花糕，要多加些杏花花粉，又香又甜。她这么瘦，我怕她熬不到行刑之日，那就不好了。” “是，苏少卿，属下自会照办。”王寺丞点头说道，带着小张几个往外走。 “师父，这……苏少卿怎病了以后突然像是变了性子，对那位宋真真怎……”小张想不通苏炫之为何这般做，跟在王寺丞身后小声问道。 “不许乱说话，还不快去照办。”王寺丞白了小张一眼。 “可师父，那宋真真并没有断腿啊，这……还请什么郎中啊？这种十恶不赦之人，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何苏少卿要对她这般好？怜惜她瘦了，还要给她送糕点，他莫非对她还有情意，想要徇私枉法。”小张嘀嘀咕咕嚷道。 “你……哎，朽木不可雕也，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亲自来办。”王寺丞像看傻子般看了小张几眼，摇摇头走了，徒留小张站在苦楝树下抓耳挠腮，冥思苦想。 比死牢干净舒爽一百倍的监牢中 宋真真像是做梦一般靠在墙上。 难道说苏炫之这是对自己余情未了，想要救她出去，所以才将她带到这里？这里看守的人少，方便劫狱。 这样想着，她的心突突跳了起来，心中有了几分得意，连忙从破破烂烂的衣襟里取出帕子开始擦脸。 她还没擦完脸，就有几个女狱卒不容分说架起她，将她投入浴桶，用力搓洗了一遍，又给她换上了干净整洁的丝绸春衫。 宋真真觉得自己想对了，心里更是激动万分。原来她宋真真命好，苏炫之定然想通了，知道自己的好，这才会不顾一切来救她。 一个小通房而已，哪有她宋真真知情识趣。以后出了大理寺，隐姓埋名，她宋真真自会另有一番天地。 她刚回到牢房，便有狱卒送上一盒糕点。 望着香气扑鼻的美味糕点，宋真真想都不想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真好吃。”她低声喟叹一声，狼吞虎咽地将糕点一口气吃完了。 这是她被带入大理寺后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 她正做着美梦，想着自己往后要如何筹谋之时，狱卒带了个背着药箱五大三粗的青年男子进了牢房。 “快点治完吧，我就在外头，别弄出什么大动静来。”狱卒说完，就留下那人往外走。 “你是谁？”宋真真看着那人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厉声问道。 “我是来替你治病的，当初我家妹子承蒙宋小姐关照才过上了好日子，我这是来报恩的。”男人低声说道，不紧不慢地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 宋真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药箱里全是木钉铁锤。 “啊……”她正要尖声大叫，却被男子用毛巾塞住了口。 他拿起木钉放在宋真真的膝头，举起铁锤就敲了下去。 宋真真疼得脸色惨白，不过一时就晕了过去。 男子笑了一声，将一瓶药水喷在宋真真的脸上。 看着慢悠悠醒来的宋真真，他缓缓说道：“宋小姐，别晕啊，亲眼看着才有意思嘛。你放心，我呀绝对不会让宋小姐流血的。” 第99章 追问 宋真真满脸惊惧，惊恐地看着他在自己腿上钉着木钉，这锥心刺骨的疼痛让她一次次昏厥过去，又被那人一次次救醒。 “宋小姐，你瞧瞧，我这手艺很不错吧？”男人低声说道，手指在她的膝头按了按，“真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他又从药箱里取出一卷纱布，将她的膝头与脚踝沉沉包裹起来。 宋真真不可置信地看着包扎得一丝不苟的伤处，伤痛与恐惧让她浑身战栗。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谁？”男人收好药箱说道。 宋真真无措地点点头。 “你还记不记得你十岁左右时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她不过是不小心摔坏了你的木梳，你就饿了她几顿，将她卖入妓院，她小小年纪受尽折磨，含恨自尽。”男子怒目而视说道，“她死后，我们才找到她，我不会忘记她手中还拿着那把粘贴得完完整整的木梳。” 宋真真惊愕地看着眼前那个男子，她实在是记不起那个小丫头，从前她一个不高兴，就将身边的丫头发卖了，也不知道曾经换过多少小丫头。哪还想得起谁是谁呢。 “宋小姐，刚刚打入的木钉就是那把木梳做的。”男子惨然笑了笑说道，“这么多年，也算是为我家妹子报仇了。对了，我刚刚忘了和你说，那木钉我是处理过的，呵呵，你一定会很舒服。” 男子收拾好药箱叫了一声狱卒，慢慢往外走去，快到出口时，他回过头啐了一口说道：“恶有恶报，你这种人死了，定会被投入十八层地狱，抽肠挫斩，热铁浇身，永不超生。” 宋真真想要大声喊叫，只觉得浑身又酸又疼，像是被虫蚁啮噬，蚀骨的疼痛让她绝望地瘫倒在地。 “苏少卿，一切都处理完毕。”王寺丞低声禀告。 “好，别让她自尽。”苏炫之抬眼瞧他低声说道，“好吃好喝供着她吧，别忘记，每日给她提供一盒杏花糕，一定要看着她亲眼吃下去。” 王寺丞当然明白他的心意，从前总总，他也曾耳濡目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正是最好的惩罚之道。 苏炫之从大理寺回府，刚进门，就被人一拳打在了肩头，他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正想看清是谁这般没轻没重，就见苏策一张黑沉的脸怒目而视，冷冷看着他，手中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小皇叔！您回来了！”苏炫之揉着肩头又惊又喜地叫道，“北疆那边多亏了你，要不然不知多少生灵涂炭。” “你……”苏策见他这副样子终究不忍再挥拳打他。 “小皇叔，我知道您这是对我失望了。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想亲自去追寻如意的下落，可是京中局势多变，我不敢……我怕我因为自己的私心，害了京城的百姓，让皇祖父失望。”苏炫之垂下眼帘沉声说道。 “可是我明明派人告知你如意的去向，你为何就这般无用，让你找个商队，又不是让你寻只蚂蚁，你手下那些人是死人？也是，你那几个手下都是些废物。”苏策咬紧牙关说道，“早知你这般无用，我……我派自己的亲信去寻，也许早就找到了人。” 苏炫之哑口无言，是啊，为何自己这般无用，让如意她葬身火海。 “我问你，你可曾亲眼见过如意的尸首？”苏策的眼神咄咄逼人。 “小皇叔，您的意思是如意她还活着？”苏炫之的心头突然升起一丝希望。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苏炫轻叹一声说道，“我走了。” “小皇叔，您告诉我，如意她是否还活着？”苏炫之拉住他的胳膊焦急万分地问道。 “谁告诉你她死了，你就问谁，我哪知道啊！”苏策甩了甩胳膊说道。 “追风他，他也已经死了！”苏炫之眼神迷离，黯然说道，“不过他对我向来忠心耿耿，他不会骗我，他的字我认得。” “既如此，那如意便是死了。”苏策看了他一眼，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死了就死了吧，你也别装出一副要死要活情圣的样子，死了的人，谁稀罕啊。等过段时日，你娶妻生子，就再也没有空想起她了。” “小皇叔，”苏炫之苦笑一声说道，“我这辈子除了如意，再不会娶妻生子了。” “你，”苏策抬手指着他，摇了摇头说道，“炫之，话可不许说得太满。即便你不肯娶妻，你父王母妃也不会同意，还有你皇祖父，更是不会答应。你等着吧，说不定，他还会给你指婚。你还敢抗旨不遵？” “小皇叔，我问你，你为何这般关心如意？你不是向来与她不对付？”苏炫之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题，冷声问道。 “还不是我一回到京城，就听说你为了一个小通房疯了，所以我这才马不停蹄地先来景王府看看你到底疯成什么模样！”苏策轻咳几声淡淡说道。 “原来如此。”苏炫之凝眉看他，一眼便看出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莫非？不会的，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小皇叔向来看如意不顺眼，又怎会对她有男女之情。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我们皇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为了一个女人疯疯癫癫，真是太没用了！”苏策瞪了他一眼说道。 “小皇叔慢走，一路辛苦了。”苏炫之一本正经地朝着苏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哼！”苏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闻声赶来的景王见苏策气呼呼的模样，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炫之，你小皇叔这又怎么了？来无影去无踪的。”景王不知道他出京的任务，只以为他一直在京中，见苏策灰头土脸满面风尘，一时间很是无语。 “还不是因为那些传言，他觉得我丢了皇家的脸。”苏炫之神色黯然。 “炫之，幸而你的病总算是好了，父王想过了，往后你只要在大理寺好好干，父王会全力支持你。”景王看着消瘦的儿子，心里也有些后怕，若是他真出了事，那自己一脉也就算是完了。 第100章 春去春又回 苏炫之笑了笑，心知父王这话倒是有几分真意。毕竟灿之的病一时半会好不了，人天天瘫在床榻上，眼斜口歪，根本就是个废人。 他想过了，从此以后，他要好好收敛心神，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公务上，这样他才不会有闲暇想起如意，这样他的心才不会这么那么痛。 “母妃，我暂时不会考虑婚娶。”主院内，苏炫之跪在景王妃跟前眼神坚定。 “炫之，母妃知道你的心情，可是你终究是世子，你……”景王妃说着说着，眼里隐隐有了泪光。 “母妃，您还年轻，不如与父王再生个弟弟，往后儿子便将世子之位让给他，也好将那爵位传承下去。”苏炫之低声说道。 “你……”景王妃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的好儿子居然打的这般好主意，让她哭笑不得。 这段时间，因着苏炫之的病，她与景王两个从水火不相容渐渐缓和下来，倒多了那么一点点相濡以沫的感情。 这几日，景王常常想要和她示好，有事没事逗留在主院，只是她总是端着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景王望而却步。 朱嬷嬷总是劝说她不要推拒了王爷的一番心意，王爷定是知道了王妃您的好处，这才想着回心转意，要与她好好过日子。 可是她却早已死心，不想过那种患得患失的生活，不想再在那个男人身上投入一丁点的感情，更不会再与他生孩子，她有一儿一女足够了。 “母妃不会再有孩子，但母妃也不会逼你，只是你要记住，你永远是景王世子，任何人都不可能代替你，你要想清楚，你要选择的路必然不好走。”景王妃双手扶起苏炫之坚定地说道。 “母妃。”苏炫之望着景王妃坚定的眼神，心里多了一分感动与愧疚。 天底下只有母妃才是那个无条件为他真心付出的人。 十天以后，大理寺内。 “苏少卿，宋真真已被带回死牢。”王寺丞扬眉说道。 “好。”苏炫之抬眼看他，见他眼中隐含笑意，便心知肚明。 “生不如死。”王寺丞小声说道，“她浑身的红疹已经糜烂，与衣服黏在了一起，双腿关节肿胀，肿得如同猪蹄，只要一碰，就流出又臭又腥的黄水来。” 苏炫之的眼里渐渐有了笑意。看来她离全身腐烂的日子不远了，他留着她，就是要让她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身子一寸寸烂掉，最后才是死亡的来临。 “苏……炫……之……你不是人！”宋真真躺在湿冷的草堆上，声嘶力竭地嚎叫着，身上的脓血引来了无数只苍蝇在她身上吸食产卵。 第一批蛆虫已经在她身上蠕动，偏偏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恶心的虫子在她身上为所欲为。 “让我死吧……” “别叫了，你还不会死，死了倒是便宜你了。”周小姐戴着面纱站在铁栏杆外头冷冷看着她。 “你……你这是来看我的笑话？”宋真真猛然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你这个毒妇，毁了我一生，实在是罪有应得。”周小姐搀扶着母亲的手狠狠说道。 “哈哈……你不过是个娼妓，再没有人会要你，你又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种话。”宋真真放声大笑，那张脸如烂了的桃子一般脓血飞溅。 “我做过娼妓还不是拜你所赐，娼妓身子不干净，但内心还是干净的。可是你连娼妓都不如。”周小姐冷笑着说道，“你为了自己的利益，与别的男人勾搭，自以为将男人掌控在股掌之间，可笑的是那人却是造成你们宋家全家覆灭的罪魁祸首，不，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 “你……你骗人！”宋真真双眼圆睁，她一直想不明白，爹爹心思深沉，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运筹帷幄，一步一步才到了今天的位置，为何会一夕之间分崩瓦解，落得个全军覆灭的下场。 “我有没有骗人你自己心里明白。”周小姐嫌恶地看着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取出帕子捂住口鼻。 “好臭！”周夫人啐了一口，“你这种恶毒女人死不足惜，最好一辈子就这样活着。瞧瞧你身上爬满的那些恶心的蛆虫，它们会将你的腐肉慢慢吃完，周而复始，最后你就会只剩下一具枯骨……啧啧啧啧……想想都恶心。” 宋真真这才意识到为何那些蛆虫吃过的腐肉处会长出新的好肉，让她心生希望，却原来他们是想让她一次一次遭受这蚀骨之痛。 她艰难地扭过头去，不再看外头的那对母女。 “是你亲手害死了你的父母，害死了你们宋家一家老小。所以，陛下念你有功，没有将你连株，否则你早就死了。”周小姐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宋真真疯狂地拖着身子爬过来，“他不会，他对我唯命是从，他绝不会背叛我。” “哼！真是好笑。母亲，我们走，看过她的惨样，我已心满意足。”周小姐并不理会她，搀扶着母亲的手慢慢向外走去。 “你骗人！你这个婊子！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背叛我，绝不会！”身后传来宋真真声嘶力竭的吼声。 外面阳光灿烂，周小姐摘去头上的面纱，轻轻地靠在母亲肩头。 “别怕，一切都过去了。”周夫人抚摸着女儿的手说道。 “周夫人，周小姐。”苏炫之从对面走过来。 “苏少卿，多谢你让我们能够看到这个恶毒女人的下场。”周夫人轻声说道。 “我也要多谢你们。”苏炫之淡淡笑道，他知道过了今天，宋真真或许会供出那个神秘男子是何人。 他知道若是这人还潜伏在上京，往后上京城或许还有下一次的腥风血雨。 春来冬去，时光荏苒，五年光景转瞬而过。 又是一年春天，临风居院墙上爬满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粉红蔷薇花。 而在江南的某处，正是“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好时节。 “娘亲，娘亲……”粉妆玉琢的小娃娃乖巧地凑在一位少妇的耳边用软糯的江南口音轻声叫唤。 第101章 安宁 “宁宁，乖乖。”秦如意睁开眼睛看着玉雪可爱的女娃娃踮着脚尖扑在她身上，胖鼓鼓的小手搂住她的脖子。 “娘亲，宁宁要娘亲抱抱。”小女娃格格笑着，脸上露出一对小酒窝。 “哎呀，我的小小姐，娘亲累了，让娘亲再睡一会儿。”立夏擦了擦手，跑过来一把抱起穿着粉红裙衫的小人儿，哄着说道，“小小姐，我们去看园子里的小鱼儿好不好？” “娘亲累了？”小女娃侧头看向躺在床榻上的秦如意，嘟着嘴说道，“娘亲睡觉觉，宁宁去看鱼鱼。” “乖乖。”看着女儿乖巧可爱模样，如意的心都要化了。 “娘亲，娘亲，安安也要娘亲抱抱。”一个穿着墨绿衣衫的男娃娃飞一般地从外头跑进来。 “小少爷，你慢点，慢点……当心吵醒夫人。”立春忙不迭地跟着走进来，一见屋子里一堆的人，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夫人，您醒了，我们这就将小少爷与小小姐带出去，天色还早，您再睡个回笼觉。” 昨夜里，如意忙了一宿，只为了赶制一幅玉堂富贵的绣屏，这是城中大族李老太太过八十大寿的贺礼，前几日，李老太太的孙媳慕名来锦绣阁定制的，说是只要绣屏满意，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往后他们家所有的绣品都在锦绣阁做。 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如意当时就应下了。为保质保量完成任务，如意亲自上手，白天黑夜的，连着干了四五天，昨夜里干了个通宵，总算是将绣屏完工了。这不才刚刚躺下，眯了会眼睛，就被一对宝贝儿给吵醒了。 “哥哥，你不乖。”宁宁用胖胖的小手指着哥哥说道，“娘亲要睡觉觉。” “妹妹，我们快走。”小哥哥宁宁妹妹做了个鬼脸，又噔噔噔地跑出去了，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他又噔噔噔跑回来，动作敏捷地爬上床，一把抱住娘亲的头，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安安想娘亲。”他委屈地扑闪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说道。 “娘亲也想安安，乖乖，你领着妹妹和姨姨们去看小鱼儿，等娘亲睡醒了，给你们做好吃的。”如意满心的喜悦遮也遮不住，她伸手抱住小辰安软软的身子，将脸靠在他圆润可爱的脸颊上。 “宁宁也要……”小辰宁从立夏的怀中挣脱下来，和哥哥一样爬上床榻，抱住母亲的脖子，将小嘴凑上去。 “好了好了，乖乖，娘亲昨晚一宿没睡，你们乖乖跟着我们去后园子看小鱼儿，让娘亲好好睡一觉。”立夏抱起小辰宁，摸了摸她可爱的花苞头。 立春也不示弱，抱起小辰安笑道：“快走，快走，再不走，你们两个就不乖了。” 看着被立夏与立春两个连哄带骗带走的两个小可爱，如意笑了笑，揉了揉额头，抱着抱枕渐渐沉入了梦乡。 五年前，她千辛万苦回到了江南，并没有回到家乡而是在附近的江阴落了脚。 那几个送他们过来的护卫帮她安置了产业，入了户籍，请了帮佣，这才急急忙忙回去了。 如意知道他们舍弃了主人，护送她回到江南，这一路来心里很是煎熬。 因为他们都是顾三爷的暗卫，在主人面临生死关头，他们却没有与他生死与共，这对他们来说就是背叛。 如意满是愧疚地送走了他们，便在江阴附近的小镇安了家。她本是想放立春立夏两个走。她们两个是顾三爷临时雇佣的，并不是死契。 可是她们两个一路过来与她产生了感情，愿意留在江南继续照顾她。如意也便留下了她们，毕竟她们两个在大户人家做过医女，略通一些医术，自己又怀着孩子，很需要她们两个的贴身照顾，以后生下孩子，也好一同照看。 自从吃了吴老太医的药，如意的孕期过得顺顺当当，只是过了三个月后，肚子如同吹了气般涨得老大，如意一时有些担心，可立夏立春两个却是惊喜万分，直称吴老太医真是神医。 原来那次在吴老太医处休养，他便告知她们，夫人怀上的乃是双胎，要她们两个尽心服侍。又说孩子小气，万不要说破，要不然说不定他们就要走。 立夏立春两个半信半疑，夫人才怀上两个月，这位老大夫就能看出她怀的是双胎，这可是她们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的事。 如意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喜的是原来自己肚子里藏着两个宝宝，往后有两个孩子互相扶持，总比孤儿寡母要好得多。可双胎妇人不仅怀孕过程受累受苦，最怕的就是生产。 她知道妇人生小孩子就如同过鬼门关，全凭运气。生双胎更是危险，多少女子因为生产没了性命，这让她更是担忧。 还是立夏与立春两个满满劝慰，又说了老大夫不仅送了药，还告诉她们如何照顾双胎妇人，又如何接生，她们两个保证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帮助夫人产下两个小主子。 如意点点头，回想起吴老太医曾经说过的话，原来有意无意中他早就提点了她，只是自己一时半会没有想得这般深。 怀胎十月，如意生下一对龙凤胎，哥哥取名辰安，妹妹取名辰宁。如今他们两个已经四岁多了，长得活泼可爱。 如意则开了一家小铺子，因为绣工好，铺子渐渐有了名气，她想着孩子大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便咬咬牙在江阴城中盘下了一家绣铺，取名锦绣阁，专做高档的绣品。 因着她设计的绣品新颖别致，让人过目不忘，再加上她选的绣娘都是个顶个的绣功出众，不过一年的光景，锦绣阁便在江阴城中打开了名头，很多顾客慕名而来，只为了定制心仪的绣品。 这不，连城中家中养着绣娘，从不屑于用外头绣品的李家也慕名而来，为老太太生辰定制了一件贺礼。这件事，如意分外上心，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通过了这一关，往后再也不用担心客源。 因着心中有事，她睡得极不安生，稍稍眯会儿眼便起身了，因为下午她要亲自送绣屏去李家。 第102章 苏世子 “夫人，不如叫祝掌柜送过去吧？”立夏见她虽脸上略有些憔悴之色，可却挡不住花容月貌。 她眼见着夫人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渐渐绽放成枝头最美丽的那一朵。江南的水真是养人啊，立夏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惊叹。 “还是我去吧，这绣屏是我亲自绣的，李家夫人若是问起来，我也接口得住。”如意笑了笑，转入屏风后头开始换衣服，出门见客终是要打扮得端方得体。 立夏为她选了一件藕荷色绣着掐丝银花的襦裙，颜色素雅花纹精致，低调而又不显得廉价。 配上一对圆润的珍珠耳环，又在发髻上簪了一枝珍珠做成的蝴蝶，大方而又不失高雅，将她瓷白的脸衬托得如玉般皎洁。 “夫人，您的容色真是越来越盛了，若是您不说，谁都看不出您是有着一双儿女的母亲。”立夏为她抚平肩头的皱褶，由衷赞道，“前日里，对门的媒婆还来打听，说怎没见过你家郎君，您说好笑不好笑。” “那你怎么说？”如意不以为意，笑笑说道。 “婢子当然告诉她，我家老爷在外地行商，忙着呢，偶尔回来不过是你没见到罢了。”立夏肃着脸说道，“那媒婆才不尴不尬地走了，口中嘀嘀咕咕念叨着，一副不信的面孔。” “随她去吧。”如意整理好妆容问道，“安安和宁宁都睡了吗？天气渐渐热了，午睡起时，给他们喝一碗牛乳羹。” “夫人，放心，立春在那边守着，等下婢子嘱咐厨房的王婆子，给小少爷，小小姐做牛乳羹。”立夏一边应着，一边搀扶着如意往外走。 “他们两个如今越来越皮了，你与立春眼看着就要忙不过来了，等过两日买两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过来，也好帮着你们做点事。” 如意抬眼看了看天色，晴朗天空湛蓝一片，阳光温柔洒在小小庭院，院子里的几棵石榴树已经吐出了红艳艳的花瓣。 真好，这就是她想过的生活。五年了，曾经的过往，像是一场梦。只有当她抱着辰安时，小小孩童的那双清澈的眼睛，让她不时想起从前自己曾经以他为天的男子。 马车载着如意与立夏到了李府大门口。 管家带着她们往李少夫人的院子走去。两个婆子抬着绣屏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李少夫人正等着如意将绣屏送过来，见她如约而至，很是高兴。 她端详着眼前富贵大气的牡丹花，玉兰花还有活泼灵动的小猫，连连点头赞道：“锦绣阁出品果然不俗，想来祖母定会满意。” “李少夫人，您满意便好。”如意温声应道，心里总算是放了心。 “娘，娘……告诉你一件事！”一个半大小子急匆匆跑进来。 他没注意有外人在，径直往李少奶奶方向跑过去，哪知被放在地上捆绑绣屏的绳子绊了一脚，身子猛得晃了晃往前一冲，正好撞在如意身上，如意一下子被扑倒在地，手肘落地，狠狠擦在了地上。 立夏与李少夫人同时惊呼了一声，一个扶起自家的宝贝儿子，儿子儿子的直叫唤；一个则是抱住如意，卷起她的袖子查看，衣袖早已划开一道口子，手腕处连着手掌全是血痕。 “夫人，您的手。”立夏心疼地捧住她的手臂。 “没事。”如意朝她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对着李少夫人说道，“小公子可有磕碰？” “我的儿啊，你没事吧？做事总是莽莽撞撞的，还好还好，幸而没有受伤。”李少夫人搂着宝贝儿子上下查看。 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站起身，往如意处看了一眼，脸突然红了，刚刚自己居然跌倒在这个女子身上，这女子长得实在是太美了，比自家的小姑姑还要漂亮。 他不好意思地朝如意笑了笑，尴尬地解释道：“刚刚我急着要告诉娘亲小姑姑从京城回来了，不小心撞倒了您，还请这位夫人莫要责怪，呀，夫人，你的手流血了！” “没事，一点点小伤，回家擦点药油就好了。”如意将手藏在衣袖里，淡淡说道。 “这……管家，你将剩下的钱付给秦娘子，送她们出去吧。秦娘子，家中小姑子从京城回来了，我要过去迎一迎，你手上的伤赶紧找个医馆包一包。”李少夫人满脸歉意地站起身说道，“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们府里的绣活都交给锦绣阁。” 如意一听她这般说，知她是个爽快之人，喜得连手上的痛都忘记了，连声说道：“五娘谢过李少夫人。” 一行人出了李少夫人的院子。 “三小姐她不是说来不及赶回来参加老夫人的寿宴？怎今儿就到了？”一旁的婆子诧异问道。 管家蹙眉看了她一眼，老婆子立即收声不再多话。 如意知道李家有亲戚在京城做官，至于是什么官她并未多打听，想来这位三小姐许是常年住在京城。 到了账房后，管家将银票送到立夏手中，就急急忙忙领着他们出府。 她与立夏两个人与管家告辞便从边门出了府，刚走到门口，就见几辆黑漆马车一字排开停在路边。 不一会儿，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由两位婢女搀扶着慢慢下了马车。 虽看不清那女子的长相，可是如意却直觉这位女子长得极其漂亮。她身上穿着一件淡紫色长裙，头上的饰品很是耀眼。 “夫人，您的手疼不疼，我们快去找个医馆包一包。”立夏担心如意的手，低声问道。 “是有些疼，我们快走。”如意点头说道，往边上靠了靠。 “三妹妹，你回来了？真好，祖母可是一直在念叨你。”李少夫人带着一群人在门口相迎。 “嫂嫂。”李三小姐声音甜美，柔柔唤道，“我也很想你们，要不是苏世子一路相送，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从姨母家赶回来。” “苏世子？”李少夫人大喜，这苏姓可是国姓，不知自家小姑子所说的苏世子又是哪位？ 第103章 风景旧曾谙 “一路上，要不是他悉心照顾，我们也不可能这般顺利回到江阴。”李三小姐娇声说道。 “哎，他人呢？还不快请他进府坐一坐！我这就与祖母说。”李少夫人急着叫道。 “嫂嫂，他还有要务，说是不便入府。”李三小姐往后头的马车看了一眼，略带娇羞地说道。 “那可怎么好？总要谢谢人家一路相送。”李少夫人低声说道，往马车那边走过去。 “嫂嫂，先不要过去，他……他这就走了……”李三小姐拽住李少夫人的手。 李少夫人见小姑子娇羞模样，哪里还猜不到她的心思，她笑容更盛了。 “好好，都依你的。” 若是自家小姑子能够嫁给王府世子，那对李家来说这不是锦上添花吗？至于是哪个王府的，等接下来小姑子自会说出来，她不用着急。 “立夏，我们往那边走。”如意朝着后面指了指，刚刚的话随风飘入耳，她只听到一个苏字。这会儿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她不想再与任何一个苏姓之人有哪怕一点儿的瓜葛。 “夫人，不如我们从这里穿过去，来时婢子看到巷子口那边有家小医馆。”立夏不明所以地拉住如意往前走。 她心里担心着如意手上的伤，夫人擅长刺绣，若真的伤了手，那可就不好了。 她力气大，拖着如意就走。如意想要挣脱已经来不及了。眼前就是一排马车，如意微垂着头，默不作声地疾步跟着她往巷子口走去。 “世子，李三小姐盛情相邀，您不下去歇一歇再走？”马车里，书香轻声问道。 苏炫之抬头直直看向他，黑沉的眸子不怒自威。 “是奴才僭越了。”书香缩了缩脖子，退后一步，想要下车嘱咐车夫启程。 他撩起车帘，正要下车，却见两位女子急匆匆走过，一阵风吹来，带来女子身上的清甜幽香，这香味似曾相识。 他怔怔往前看去，只见前头主仆二人行色匆匆，那穿藕荷色襦裙的女子背影纤侬合度，腰肢曼妙，行动时如弱柳扶风 ，别有一番江南女子的韵致。 “你在看什么，磨磨蹭蹭的？”苏炫之微微蹙起眉头。 “世子，那……”书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苏炫之见他结结巴巴的样子，忍不住起身往外看去，只看见巷子口的那抹浅淡身影一晃而过。 “你认识？”他转头看向书香。 “不……不认识……奴才只是感慨江南女子个个很是精致，着装打扮与京中女子很不一样。”书香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心里很是奇怪，自己怎会被一位陌生女子的背影吸引。 “不认识？那你还看得这般投入？”苏炫之抿了抿唇说道，“还不快走。” “好嘞。”书香跳下马车正要嘱咐车夫，却见大门口走出位白发苍苍的老妪。 见她一身雍容华贵，奴仆围绕，李三小姐贴身搀扶着她，书香便知这位定然是李府老太太了。 好了，世子，这会儿您想走也走不了了。 “苏世子，多谢你送我家婉儿回府，一路上舟车劳顿，还请进府歇息片刻解解乏，我们略备了一些小食瓜果，还请你不要嫌弃。”鹤发童颜的老太太精气神很足，语声洪亮。 苏炫之只好跳下马车与李老太太行礼问安，看着她殷切的眼神，暗自责怪书香做事不爽利。 李老太太见他长身玉立，姿容俊美，更是喜得拉住他的手不肯放。 进了府门，一行人往设宴处走去。 几个婆子抬着一架绣屏让在小路旁。阳光刚好落在一朵大红金蕊的牡丹花上，那花像是活的一般绚丽多姿。更让人拍案叫绝的是那牡丹花下扑蝶的一只猫咪慵懒地举着爪子，圆睁着一双眼睛，简直栩栩如生。 “这是哪家的绣屏？怎绣得这般好，看着不像是江南的手艺。”李老太太不禁顿住脚步，指着画屏问道。 “祖母，这是孙媳妇送您的贺寿礼。”李少夫人见她这般惊喜，心中很是高兴，连忙说道，“是城中锦绣阁出品。” “锦绣阁？哦，这手艺真是不错，看来绣娘是从京中来的。”李老太太慈和地笑了笑。 “孙媳知晓您老人家最喜刺绣，所以找遍了整个江阴才找到了这一家，他们家的绣品与众不同。”李少夫人抿嘴笑道。 “祖母。”一旁的李三小姐忍不住轻声提醒，祖母这是忘记了还有贵客在，说些什么刺绣的话，也不怕怠慢了客人。 “苏世子，老身一聊起刺绣就收不住话头。”李老太太慈和地笑了笑说道，“只因老身从小喜欢刺绣。” “祖母的刺绣，从前在京中贵女中也是出了名的。”李少夫人低声笑道，一眼瞧见这位苏世子颇有兴致地看着那幅绣屏，心中有些诧异。 “苏世子也对刺绣有研究？”她不禁问道。 苏炫之收回目光淡淡笑道：“敢问少夫人，这画屏你可知是谁人所绣？” “应是锦绣阁的东家亲手绣制。”李少夫人很是奇怪，怎京中来的这位贵公子居然对这幅画屏产生了兴趣。 “母亲，那画屏是刚刚那位夫人所绣吧？她真是人美手巧。”小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 “刚刚？”苏炫之凝眉问道。 “正是，是她亲手送这幅绣屏过来的。”李少夫人颔首说道。 莫非……苏炫之脑中闪现刚刚那抹浅淡身影，是她？ “老夫人，少夫人，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办，就不叨扰了。”他微微俯身说道。 “苏世子，您……”李三小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苏炫之已经消失在花木葳蕤的小路尽头。 “祖母，他……”李三小姐红着眼看向李老夫人，心里有些责怪祖母与嫂嫂，没事聊什么绣品，看把人都聊走了。不过，这话她也说不出口。 “哎，好不容易请贵客入府一叙，怎突然就又有事了？真是不巧。婉儿你放心，只要苏世子留在江阴，我们还是有机会请他来府中做客。”李老夫人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 “这位苏世子他是哪家王府的世子？”李少夫人按捺不住，低声问道。 “他……他是景王世子。”李婉儿手指绞着帕子，羞答答说道。 “景王世子？”李少夫人轻声念叨，脸色有了些许的变化。 第104 有病 “嫂嫂，你知道景王世子？”李婉儿见嫂嫂面色一沉忙低声问道。 “三妹妹，我……我们进去再说。”李少夫人脸上立即恢复了笑容，扶住李婉儿的手说道，“妹妹也累了，进里头先吃点东西。” 李老太太很满意自家孙媳妇，行事作风很有大家风范，做事又合她心意，自家大孙子能娶这么个媳妇儿也算是他命里有福。 “嫂嫂，你快告诉我，景王世子他怎么了？”刚进屋子，李婉儿就拉着嫂嫂的手，走到窗台僻静处迫不及待地问道。 “三妹妹，你在姨母家住了一段日子，难道说没有听过他的传闻？”李少夫人试探地问道。 李婉儿扭捏地摇摇头说道：“我平日里一直住在姨母府中，哪知道京中贵人之事，倒是嫂嫂你，从小在京中长大，又有亲哥哥在京中为官，定然消息比妹妹灵通。嫂嫂，你快告诉妹妹，景王世子他……” 她咬了咬唇，有些慌乱地说道。 “三妹妹……”李少夫人想起从前哥哥所说，又见眼前少女春心萌动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都说五年前，景王世子被他的小通房下了蛊，得了疯病，幸而被一医术高明的老太医所救。” “啊……居然有这事？可是，如今都五年过去了，苏世子他……他应该解了蛊，是个正常人了。”李婉儿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苏炫之他辩白道。 “三妹妹啊，你有所不知，这五年来，你知道他为何没有婚娶吗？他可是皇帝陛下最钟爱的皇孙，如今又是位列大理寺卿，不知道有多少贵女都想嫁给他呢。”李少夫人压低声音说道。 “他……他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了。或许是因为他……他眼界高，一般的小娘子入不了他的眼。”想起苏炫之温润如玉的一张脸，李婉儿不禁春情荡漾，若是能嫁与他为妻，那该有多好啊。 “三妹妹，你定是不知，每回景王妃要为他相看，定下未来世子夫人，他便会发疯。他发疯之时，什么人都不认识，只知道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不睡觉，口中喃喃自语，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人说话，你说吓人不吓人？”李少夫人捂住嘴，摇头说道。 “更为吓人的是，上一回皇帝陛下要为他赐婚，赐婚的圣旨还没写好，正在大理寺处理公务的苏世子就晕了过去，醒来时神志不清，疯言疯语，吓得皇帝陛下赶紧作罢，再也不敢为他赐婚。这不，这位苏世子也该有二十六七了吧？和他年岁相仿的皇家子弟哪个没有婚娶……” 李少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时而感慨，时而疑惑，时而叹气，直说得李婉儿心头冰冷一片。 “三妹妹，不要怪嫂嫂多话，这位苏世子，我们家可消受不起，妹妹你貌美如花，可别将一腔心思放在这样一个人身上，虽说他如神祗般高不可攀，但……” “嫂嫂，我……”李婉儿一腔小女儿的旖旎心思，瞬间化为泡影，她微垂下头，生生憋住就要流出来的泪。 苏炫之衣袂如风，疾步走出府门。等在门口处的书香与染墨两个摸不着头脑，忙跟在他身后。 “世子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了？”书香茫然问道。 苏炫之望着空空的巷子，按了按眉心，自嘲地笑了笑，他这是真的疯了，不过是看到一幅精致的绣屏就以为如意还活在这个世上，殊不知这么多年来他踏遍了山山水水，都没有找到如意的踪迹。 他也曾去过那个密山小镇，探查过那次火灾，所有的人都说那一晚住在迎宾客栈的客人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死了。 客栈早已化成灰烬，只有黑色的焦土显示那场火有多么猛烈。 如意她或许真的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只是他从来不愿意相信她就这般无声无息地死了，死在那遥远的北疆。 苏炫之握紧挂在腰间的香囊，里面放着他从那里挖来的一抔焦土。 书香看出了他眼底的那抹忧伤，小心翼翼打开车帘。 “先去对面街上买些吃的垫垫肚子，然后去望月山庄。”苏炫之沉声说道。 望月山庄就在江阴城郊不远处，是外祖父送给母妃的嫁妆，从前母妃还曾带着幼小的他来过此处。 这一次他来到江阴名义上是皇祖父嘉奖他公务勤勉，特允他出京游山玩水，休整一段时日，实则他是带着秘密要务而来。 如意坐在小医馆里，听着那山羊胡郎中唾沫飞溅，说得眉飞色舞。 “这位娘子，你怎这般不小心，这么好的皮肤，啧啧啧，擦伤成这样，若是留下疤痕可就不好了。我们这里正好有上好的祛疤膏，你要不要来一瓶？那可是上京宫里头皇后娘娘才能用得上的。怎么，你别摇头，不信？是真的，你听我说……” 那胖胖的坐堂郎中一边替如意包扎，一边喋喋不休地推销着祛疤膏。 立夏被他说动了心思，小声问道：“郎中，真有你说得这般好？要不来一瓶，什么价格？” “哎，这位小娘子真是识货。”胖郎中笑了，从柜台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往立夏手中塞，“保证用了它，你家夫人这双玉手洁白如玉，不留丝毫疤痕。” “立夏，不用。”如意站起身，摸了摸包扎好的右手说道，“我皮肤好，这小小伤口不会留什么疤痕，你忘了我从前脸上的红疹？” 立夏突然想起从前夫人满脸的红疹，不过一段时日，便恢复如初，于是放下药瓶，感慨地说道：“夫人，要是爷在，您就不用这般辛苦了。” “哎哎，小娘子，你可别不当一回事，万一留下疤，可别后悔，这瓶药，我就算半送半卖，收你一半的价格，五两银子大甩卖了！”胖郎中见到手的鸭子要飞，连忙说道。 “多谢了，这是诊金，我们走。”如意放下诊金，拉着立夏就走。 两个人一口气走了很远，这才站住。 “什么药要五两银子，真会骗人。”如意摇头气喘吁吁地说道，“有这钱还不如买点吃的。” “夫人您啊，总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立夏叹了口气说道，“爷上回传信过来，这两日该到了，从此以后夫人就不用太辛苦了。” 第105章 惊鸿一瞥 立夏与立春两个并不知晓她与顾三爷的关系，如意也并未说破，有些事不如就这样吧，只要当事人明白就好，她并不想解释太多。 因而她们两个一直以为安安与宁宁是顾三爷的孩子。 自从如意在江阴城郊安家之后，顾三爷时不时派人给她送点银钱，如意将这些钱都存了起来，她知道已经用了他不少钱，要不然当初她也无处立足，还有那锦绣阁也是靠着他给的安家费才盘下来的。 不过如今锦绣阁的生意渐渐上了轨道，如意盘算着过不了多久，就能将欠顾三爷的钱全部还清了。 想着他过两日便要亲自来看她，五如意心中有着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这五年来，如意从他送来信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如今已在那边站稳脚跟，带着自己的母亲一同生活，想来他一定是已经娶妻生子，过着美满生活。 “立夏，去春芳斋买几盒桂花糕，立春她最爱吃，想来今日她管着那两个小不点，定是受累了。”如意想起自家一双可爱的小娃娃，心里满是喜悦。 “夫人，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瞧瞧您的手，那郎中看着有些不靠谱吧？”看着夫人包成粽子般的手臂，立夏有些忧心忡忡。 “不会吧，就这么点小伤，又不用太高的医术。”如意看了眼自己的手，无奈地笑了笑。 “哎，你们是在那家医馆看的伤？”一个过路的婆子见她们两个走过来低声问道。 “是啊。”立夏见她长得慈眉善目，便与她搭讪起来。 “你们呀，哎，这么俊的小娘子，可别……”老婆婆欲言又止地说道。 “婆婆，这家医馆没问题吧？”立夏急了。 “你们不知道，他们家，啧啧，但凡去他们家看病的，你就别想好了，三五次都看不好，慢慢给你拖着，不把你身上的钱榨干你就别想好。姑娘，趁这会儿，赶紧找个靠谱的大医馆瞧瞧，别到时候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手残疾了。”老婆婆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去的时候，那医馆可是一个病人都没有吧？那就对了，附近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德行。” 说完她看了眼如意，惋惜地摇了摇头，匆匆走了。 “夫人，这可怎么办？都怪婢子，以为这家医馆离得近，哪知却是个黑心医馆。”立夏听了直跺脚，“我们快走，前面大街上有家回春堂，我们去那里看。” “立夏，别慌，我不过是擦破点皮，至于你这般着急。”如意拉住她的手说道，“回去吧，等回去拆了那纱布，你帮我上些药膏就好了。” “不行，不行，夫人，一定要去回春堂看看，万一那黑心的医馆给您下了留疤的药，他们还指望着卖那天价的祛疤膏呢。” 立夏不容分说，拉着如意就往前走。 春日午后，微风徐徐，街头人来人往，如意不好与她争执，只好随着她往大街那边而去。 回春堂就在热闹的西门大街上，如意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顺着人流往前走。 泰丰楼靠窗的包间，苏炫之倚在高背椅上闲闲往下看去。 要不是书香墨影两个非拉着他上来，他才没有心思来这里用膳。 “世子，这家的叫花鸡是一绝。”书香拿着菜单殷勤说道。 苏炫之抬了抬手，目光随意瞟向对面的怡春院，那是江阴最大的花楼，即便这会儿还没到迎客之时，但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做小生意的小摊贩。 菜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这种大酒楼的伙计都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这位客人非富即贵。 “这位公子，我们这里有弹琴的姑娘，公子是否……”伙计话还没说完，就被书香轰了出去。 他知道自从如意姑娘没了，世子再没有真心高兴的时候，对这些寻欢作乐之事更是没有兴趣。 苏炫之面上并无波动，只站起来倚在窗边观察着人来人往。 “咦，这两位不就是？”书香探过头来惊声说道，“不就是在李府门口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两位女子？” “什么女子？”苏炫之微微蹙眉，朝着书香的视线所及看过去。 “世子是……”书香话还没说完，就见刚刚慵懒的世子如同一阵疾风冲出了包间。 他诧异看向一旁的墨影，见他如自己一般摸不着头脑，立马叫道：“还不快追！” 他们两个急忙追了出去，后头的伙计见人都跑了，急得大声叫唤：“快拦住他们，有人吃霸王餐了！” 眼见着人一拥而上，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而世子早已消失不见，书香取出荷包往伙计怀中一扔，撞开前头的人，灵巧地钻了出去。 苏炫之站在大街往前看去，早已不见那两位女子的身影，他后悔万分，若是刚刚自己从三楼的包间一跃而下，或许他就不会与他们失之交臂了。 “公子，您……”书香好不容易在人群中看到自家世子，忙挤过去问道。 “书香，你说，刚刚那女子是不是如意？”苏炫之攥住书香的领子急切地问道。 “如意姑娘？”书香诧异看他，心想世莫非疯病又发作了，见个女子都以为是如意。 “是不是，你说啊？”苏炫之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公子，放……放开奴才，奴才刚刚没有看清那两位女子的正脸，所以……”书香猛得咳嗽起来。 望着书香涨红的脸，苏炫之慢慢放开了手，低声呢喃：“我不会看错，是如意，就是她，我绝不会看错。” 他内心狂喜，老天真是垂怜他，如意，他的如意居然还好好的活在世上。 “去医馆！”他低声喝道，“她的手受伤了，很可能会去医馆，我一定要找到她。” 回春堂一角，老大夫看了看如意的手说道：“夫人，你幸亏来了我们回春堂，要不然你的手铁定要留疤了。” “大夫，那黑心医馆给我们夫人用了什么药？真是太气人了！”立夏气得柳眉倒竖。 第106章 擦肩而过 “姑娘，他们根本就没给你家夫人清理伤口，就随便弄了点劣质药膏往上一糊，哎呀，这也太过分了！这天儿眼看着就热起来了，还把受伤的手包成这样，这不是存心让伤口化脓嘛！”老大夫边摇头边念叨。 “真是太黑了，我得去找他们理论理论！”立夏气呼呼地说，要不是那个好心的老婆婆提醒，她们可就被坑惨了。 “算啦，姑娘，那些能长期为非作歹的，肯定都是有背景的。”老大夫压低声音道，“你们可惹不起，而且你们两个又是妇道人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些人迟早会遭报应的。”如意淡然说道，这几年她见多了世间的冷暖，也看惯了那些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 老大夫帮她处理好伤口，又嘱咐她这几天千万不能沾水，然后把一瓶药膏递给立夏。 “我们回春堂的药膏可不会骗人，放心吧。”老大夫乐呵呵地说，“过两天要是还没好，就来找我。” “谢谢大夫。”立夏付了诊金和药费，扶着如意朝门外走去。 “快回家吧，再不回去，我怕立春她该着急了。”如意想起那对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满脸都是温柔的笑容，恨不得马上飞回家，把两个小宝贝紧紧地抱在怀里亲一亲。 “夫人，那您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隔壁买点吃的，再给两位小主子带些小玩意儿。”立夏笑着说道，她知道夫人这是想小少爷和小小姐了。 “好，快去快回。”如意点点头。 立夏扶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如意端坐于一群候诊者之间。 邻座的大娘怀抱着一个幼儿，满面愁容，那娃娃面色赤红，呼吸短促，显然病情颇重。 如意做了母亲后，最见不得小娃娃们受苦，忙急着说道：“大娘，您怀中幼儿看着病得不轻，稚子年幼，体娇力弱，切不可拖延，误了病情，您快与众人言明，让娃娃先行就医。” “夫人，您有所不知，这孩子命苦啊，小小年纪双亲皆亡，就剩下他一根独苗。只可惜我老婆子没用，手头紧巴巴的，实是苦了这孩子。上回的诊金尚是赊欠回春堂的，这回我真的是无颜再求……”大娘说完，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如意望着她怀中烧得迷糊的孩子，悄然自荷包中取出几钱碎银，塞入大娘衣兜，起身说道：“大娘，小娃娃的病情实在是耽搁不得，您速去就医。” 说完，她便向外走去，实不忍再睹如此幼小的孩子受苦。 “这，夫人，这如何使得，我……我……”大娘抱着孩子追出，早已不见如意的身影。 “世间到底还是善人多啊。”她喃喃自语，抱着孩子轻轻拍打，无神的眼眸中透露出几分希望。 如意沿着台阶朝立夏所去的方向走去。与此同时，回春堂内，苏炫之正焦灼地拨开人群，寻觅如意的踪迹。 “诸位可曾见过一位身着藕荷色衣裙，年方二十余，容貌甚美，手上缠着纱布的小娘子？”书香与墨影二人一边找寻，一边询问回春堂中众人。 “未曾见过。” “未曾见过。” …… “我见过那位夫人，她刚刚走了。”抱孩子的大娘回过头大声说道，“她真是个好人啊，走的时候还给了我看病的钱。她呀，真是个活菩萨，心肠好，人又长得好看。” “她……她去了哪里？”苏炫之上前一步，沉着脸问道。 “公子，你一定是那位夫人的郎君吧？我看着你们两个郎才女貌很是登对。”大娘脸上露出释然笑容，“真好，真好。” 苏炫之心内一喜，语气瞬间变得温和：“大娘，那你可曾知道我夫人去了哪里？” 书香站在他后面默默低下了头，他家世子这是真的将如意姑娘当做了自己的夫人。 可是，那位女子到底是不是如意姑娘还未可知？世上相似的人这么多，如意姑娘是死是活都还不知，世子爷很有可能是认错人了。 他最怕到头来，他们找到的人根本就不是如意姑娘，世子爷的希望破灭了，他会不会受刺激？ 书香心里头七上八下，既想着要早点找到那位姑娘，又怕找到后，最终带给世子爷的是无尽的失望。 “这……我也不知道，她刚刚才走，你们快点出去或许还能追得上。”大娘指着外头说道。 苏炫之立即转身飞也似地往外跑去。 外头人声喧嚣，人来人往，哪里还有如意的影子。 “你们往这边走，我去那边看看。等下我们在这里集合。”苏炫之朝书香说了一句，往东飞奔而去。 泰丰楼门口，立夏见如意等在那里，嗔怪地说道：“夫人怎找过来了，人这么多，要是撞到手上的伤口可就不好了。” “我不是没事吗？你这是买了什么呀，好香。”如意吸了吸鼻子笑道，“一定又是叫花鸡，我最喜欢吃这家的叫花鸡了。” “夫人真是厉害！一闻就闻出了他们家招牌菜叫花鸡的味道。”立夏挑起大拇指笑道，“走，张伯在城门口等着我们回去，我们从后街走，那边人少。” 两个人说笑着拐入泰丰楼的后门。 苏炫之遍寻无果，有些沮丧地往回春堂走去。突然他发现人群中有个穿藕荷色衣裙的女子，与一旁的女子小声交谈着，手中还举着一个糖人。 “如意，是如意。”苏炫之喜不自禁，连忙跑了过去。 “如意，如意……”他大声叫道。 女子回过头来，一张鹅蛋脸与如意确实有几分相似，只是那面容很是陌生。 女子见一位身着墨绿锦袍，姿容不凡的公子一脸深情地看着她，羞得脸上顿时浮起一抹红晕。 “抱歉，我认错人了，姑娘与我一位故人极为相像。” 女子见苏炫之一脸的落寞，于是紧抿唇角，赶紧拉着同伴走了。 苏炫之站在原地，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满心都是失落。 书香轻声劝道：“世子，这天下相像之人众多，莫非刚刚您是看花了眼？” “不是她，她右手完好，并没有包扎。”苏炫之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道，“走吧，继续找。” 城门外，如意透过马车车帘看着路边热闹景象，满心里想着都是安安与宁宁，今日虽说伤了手，可终究做成了一笔大生意。 夜色朦胧中，苏炫之脸色铁青，沉默良久，他对着书香与墨影说道：“明日先去查一查那个锦绣阁。” 他总觉得那幅绣屏似曾相识，而那两位女子又是在李府门前与他们擦肩而过，他直觉认为她们或许就是锦绣阁的人。 第107章 芙蓉玉佩 “娘亲，娘亲……” “娘亲，娘亲……” 如意刚进院子，就见两个糯米团子一边喊着一边扑上来抱住她的腿。 如意的心都快要化了，有这么一对可爱的宝宝，她这一生也算是值了。 “娘亲抱抱。”宁宁娇软的声音就像是要流出蜜糖来。 “哎呀，夫人，您的手？”跟在后头的立春一眼看到如意包扎的右手惊呼一声。 “没事没事，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皮。”如意笑着说道。 “娘亲，手手，疼疼……”小安安听懂了立春的话，仰头看娘亲的手，一双凤眼里满是担忧。 这个小顽皮，最会心疼娘亲。 “娘亲，疼疼。”小宁宁听了哥哥的话，也跟着叫道。 如意蹲下身子，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闻着孩子们身上甜甜的奶香味儿，轻声说道：“乖乖，都是娘亲的乖乖宝贝，娘亲的手不疼了。” “夫人，您可别用劲，当心你的手。”立夏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想着，夫人总算是苦尽甘来，等三爷回来，她就不用太操心了。 她知道三爷是成大事之人，虽然她并不清楚三爷到底是做什么的。 如意被两个小可爱亲了脸颊，又叽叽喳喳告诉她，他们两个在娘亲不在的时候都很乖，都有听立春姨姨的话。 如意笑着说道：“娘亲知道你们两个都很乖，娘亲奖励你们，给你们带了好东西。” 立夏忙走过来，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两个彩纸做的小风车。 “宁宁要这个！”小宁宁放开娘亲的脖颈，选了一个红色的风车。 小安安向来以哥哥自居，见妹妹选了大红色的，他便接过立夏手中的蓝色风车，还不忘记小大人般提醒妹妹：“妹妹，我们一起去玩，娘亲要休息。” “真乖，去吧。”如意站起身，看着立春带着两个小娃娃往后园而去。 “夫人，您快去歇歇。”立夏扶住如意的臂膀说道。 “可惜我这手，哎，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眼看着夏天就要到了，我们也该上一些夏天用的团扇和披帛了。”如意望着庭院中那棵硕大的石榴树若有所思地说道。 “夫人，您呀，就不要太操心了。前日里祝掌柜还说我们今春这一季桃花朵朵的香袋香囊，还有帕子、肚兜可是卖得极好。今日婢子细细瞧了，大街上有好几个小娘子都用着我们锦绣阁出品的香囊。”立夏笑盈盈说道。 如意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这些都是大路活，薄利多销，赚的是人气，往后要是接下李府的针线活，那才算是在江阴城中站稳脚跟了。 “三爷他就该到了吧？”如意想起立夏的话，看了看天色说道。 “也就这两日了，快的话，明日就该到了。”立夏轻声答道，“夫人，您放心，该准备的东西，婢子与立春两个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如意点点头，想着幸而前段时日自己为他赶做了一批衣袜鞋帽，要不然她这手可不能做了。 想着也不知是他一个人前来，还是带着家眷，如意心中略有些忐忑。虽说一直有书信来往，可他们之间仅仅相处过这么短短的几天。 算了，不去想这些了，就将他作为自己的恩人对待吧。 望月山庄，夜已深，一弯新月斜挂在天际。 苏炫之辗转难眠，索性披衣起身，一推开门，皎白月色朦朦胧胧照在庭院，有不知名的虫子在轻声鸣叫，看来江南的夏日就快要来临了。 “世子。”书香听到动静跟了出来。 “你去睡吧，我在这里走走。”苏炫之低声说道。 “世子，奴才也睡不着，不如陪您走走。”书香挠了挠头说道，暗自打量了眼世子的脸色。 阿弥陀佛，还好还好，他脸色并无异样。 书香最怕他突然间又疯了。这里可不比上京，若是世子疯了，他与墨影两个可搞不定他。 苏炫之并不答话，只慢慢往前走去。 望月山庄建在半山腰，山下是一个小村落。月色照映下，小小村落错落有致，深深浅浅，如同水墨画。 “世子。”书香低声唤道。 “有什么事就说吧。”苏炫之见他欲言又止，抬眸瞥向他。 “世子，那个锦绣阁奴才已经查到了，是去年才开的一家小绣铺。”书香斟酌着说道，他原打算明日再提，可一想到这事早早晚晚都要有个了结，不如就早点说吧。 苏炫之点点头，听他往下说。 “那东家听说是个年轻妇人。”书香一边说一边看苏炫之的眼神，“因着家中夫君常年行商，膝下又有幼童需要照看，所以并不常来铺子，一年来不过是有事才来，连铺子里的伙计都没怎么见过她。” “夫君？幼童？你这是从哪里打探来的？”苏炫之的眼眸渐渐变得幽深，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书香却听出了其中的狂躁。 “世子，这不是凑巧嘛，山庄里的管家婆子杨妈，奴才昨晚上与她闲聊几句，得知她家儿媳妇就是锦绣阁的绣娘，平日里不用去铺子，有人会来她家派活，只要按着他们的要求完工，自有人来收货结钱。”书香放缓音调慢慢说道。 “她家儿媳妇见过东家？”苏炫之淡淡问道。 书香摇摇头，赶忙又说：“世子，您放心，有了地址，查一下很是方便。” “不许轻举妄动。”苏炫之沉声说道。 “吧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书香低头一看，一块翡翠芙蓉玉佩掉落在地，他正要去捡，却被苏炫之弯腰捡起，他只看到那玉成色极好，在这幽暗的夜里，通透的翠色依然莹润透亮。 “去吧，这件事不用你管。”苏炫之淡淡说道。 “是，世子。”书香垂首退下，后背有些发热。 苏炫之摸了摸手心攥着的那块芙蓉玉佩，迎着月光细细查看。 原来是那条红绳断了，这才会从他颈上掉落，还好，幸而没有摔坏，他微微松了口气。 如意，当年你定是伤透了心，才没有将这块我送你的芙蓉玉佩带上。 如意，再给我一个救赎的机会好不好？ 第108章 贵客 他咬紧牙关，双手微颤，握紧手中的芙蓉玉佩。 如意，若真的是你，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我一定会把你牢牢抓在手中。 沙山村，如意才刚起来，正在立春的监督下用膳。立春心疼她手受了伤，一大早就盯在厨房里，为她炖了补气血的鸽子汤。 “立春，你去帮着立夏照看两个孩子吧，他们也该起床了。”如意喝着鸽子汤催她快走。 “夫人，您可不许倒了。”立春嘟着嘴说道。 “好好，我保证全部喝了还不成。”如意笑道。 她们几个相依为命，她早就将立春与立夏两个当成了自己的姐妹。 立春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外走，心里嘀咕着，等三爷回家，也该再找几个小丫头了，要不然她们两个顾了小的就顾不上大的了。 如意还没喝完鸽子汤，就听外头立夏慌乱的叫声。 “夫人，夫人，三爷回家了。”她一面说，一面急匆匆地走进来，“夫人，您快换件鲜亮的衣裳。” “人呢？”如意噌得站了起来。五年了，他终究还是来了江南。 “夫人莫急，三爷他现在还在江阴办事，他让小厮先来通报。”立夏满脸喜色，“夫人，您能快喝了汤，婢子先给您选一身好看些的衣裳，夫人您平日里的那些衣裳委实是太素净了些。” 如意知她心意，正想解释，又一想，这些事儿说起来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的，再说有些事她也不好说。 “不着急，人还在江阴，你先去整理房间。”如意温声笑道。 “房间早就收拾好了，等会儿婢子再去换一套干净喜庆的床褥。夫人与三爷久别重逢，这一次，总算是安定下来了。”立夏眼中闪着泪光，“夫人这几年来也实在是太辛苦了。等下三爷看到两个小主子都长这么大了，定会很是高兴。” 见立夏絮絮叨叨说着话，如意有些尴尬，想着等下若是三爷带着家眷同行，这两个丫头万一说错了话，那就让人误会了。 “这个，立夏，你与立春说一下，等下三爷来了，你们不许乱说话。”如意收敛笑容低声说道。 “夫人，这……”立夏一惊，她不是没有想过，三爷与夫人这一别就是五年多，虽一直都有联系，可在夫人千辛万苦生下一对孩儿时，三爷都没有露过面。 她又想起三爷是个干大事的人，长得又是人中龙凤，这样的男子或许…… “三爷与我恩重如山。”如意沉声说道，“你们两个记住这个便好，其他的都不必计较。” 如意故意说得有些模棱两可，因为她自己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和这两个丫头说。 “夫人，可是……可是您膝下还有两个小主子，再怎么样，您也要为他们争一争。”立夏急道。 原来夫人真的只是三爷的外室。她很是沮丧，夫人这么好的人，怎就不是三爷的正室。 想着想着，她又有些为小主子鸣不平。这般乖巧的两个娃娃不过是外室子，连归入族谱都不可能，真是太令人唏嘘了。 “立夏，你别想太多，我们能够在这里落脚，能过上衣食无忧平静的生活，这已是天大的福气了。”如意悠悠说道，回想起前尘往事，她早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只是想起景王妃从前的嘱托，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交代的事，自己终究没有替她去办。 不过想来她如今孙辈绕膝，应该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念想了。 用完膳后，如意吩咐厨娘准备丰盛的午宴，又和立夏一起将一应衣裳用具都查看了一遍。 她将自己住的主院让了出来，自己则搬到偏院，与孩子们和立夏立春住在一起。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三爷的到来。如意心中有几分忐忑，但想着三爷是个落拓不羁之人，定不会计较自己的不周。 锦绣阁中，苏炫之端坐在柜台前，一旁的书香取出一件锦袍向掌柜问道：“掌柜，我家公子的这件锦袍破了个洞，不知贵店是否能修补？” “破洞？”祝掌柜诧异问道，这位公子看着器宇轩昂，贵气不凡，又长得如天上谪仙，怎还为了一件破洞锦袍亲自来跑一趟？ “哎，不瞒您说，我家公子是个念旧之人，这件锦袍乃是夫人亲手所置，夫人她……”书香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公子真是个情深之人。”祝掌柜连连点头。 “如果能修补得如同原来一般，钱财不是问题。”苏炫之沉声说道。 书香立即取出钱袋，将一锭银子放在祝掌柜手中。 “这可使不得，这破洞怕是不好修补。”祝掌柜眯缝着老花眼，迎着光线看了又看。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重谢。”苏炫之淡淡说道。 “我们可是打听了，这江阴城中，你家铺子算是一绝，绣娘的手工个顶个的好。实话和你说吧，我们是李府的少夫人介绍来的。”书香慢条斯理地说道。 一听说这位客人是李府少夫人介绍来的，祝掌柜立即打起了精神，叫伙计去请了几个正在铺子里交货的绣娘过来一看。 那几个绣娘一见那俊逸不凡的公子，恨不得立即接了那单生意，即便不要钱也都甘之如饴。 可当她们看到那件锦袍后，都摇头说道：“公子，这活我们可接不了，不是我们不肯接，而是那绣花的手艺实在是太高超，若我们偏要接，那绣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差距太大，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补的，反而不美了。” 苏炫之默默无语。 一旁是书香蹙眉说道：“李少夫人这是抬举你们了，我看你们锦绣阁原也不过如此，倒费了我们公子这大老远地跑一趟，既是这样，我们先回李府用膳再说。” 祝掌柜一听这话，就知这位公子是李府贵客。若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他们与李府的生意只怕就要黄了。 “公子您且等一等，不知您这衣裳要得急不急？我们锦绣阁倒是有人能修补，只是不凑巧，昨日里她伤了手，只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祝掌柜愁眉不展地说道。 第109章 试探 “手受了伤？”苏炫之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双眼紧紧盯住祝掌柜问道。 “是啊，真是不巧。”祝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她是何人？又住在何处？我们想要当面问一问，她到底能不能修补，要不然这不是误了我家公子的时间吗？”书香拿起那件锦袍在他面前晃了晃，满是狐疑问道。 “这，不瞒贵客说，我们东家绣功不凡，不是我吹牛，若是这件锦袍，我们东家摇头，那整个江阴就无人能修补。”祝掌柜说着说着脸上露出几分自豪来。 “我可不信，公子，您说呢？”书香抬头看向苏炫之。 “来都来了，不如前去看一看，若真的能修补，等一段时日也无妨，总不枉我们来这一趟。”苏炫之淡淡说道。 “掌柜的，既是我家公子这般说，那请问你们东家家住何方？我们前去会一会，也好当面确认。”书香跟着说道。 “这样吧，我让小伙计带你们过去。”祝掌柜见他们不像有诈，便叫过一个伙计小声嘱咐了几句。 “掌柜还请问一下你们东家贵姓？”书香趁机问道。 “我们东家夫家姓顾，我们都叫她顾夫人。”祝掌柜回头笑着说道，“她待人极为温柔可亲。贵客放心，若是她能帮得上忙的，定会答应。” 苏炫之面上风轻云淡，可藏在袖中的手却渐渐握紧了。 沙山村，田埂上，夕阳挂在山头，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紫色紫云英花海。 “五娘，五年前一别，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才能与你相逢，你比从前……比从前更添别样风采。”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伸手接过如意怀中的小娃娃，温声说道。 “顾大哥，我亦未曾料到，你会不远千里来江南探望我们。”如意仰头凝视着他，只觉他的面容虽未改变，但多了几分沉稳与睿智，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尽显威严。 这也许就是上位者才有的贵气。想必他在自己的国家已经站稳了脚跟。他如今位高权重，突然出现在这里，或许会有不可知的危险。 如意知道大盛朝如今与北戎和平共处，这五年多时间里，并未再发生过战事，只是两国之间总会有不同的利益冲突，如意担心他这样贸然出现在江阴城郊，会不会引来各路人马的关注。 “我早就想来探望你们，只是国中事务繁忙，我实在是抽不出时间。”顾三爷脸上略有些歉意，“没想到娃娃们长得这么快，都这么大了。” 他将手中抱着的小宁宁高高举起，小宁宁高兴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顾大哥，你此次过来，恐不便久留吧？”如意低声询问，“这里终究不是安全之地。” 顾三爷点点头，眼里满是遗憾，将小宁宁轻轻放在自己的肩头说道：“我离开太久，恐国中有变，所以只能在此逗留短短几天，至于这里，你尽管放心，没人会知道我的行踪。” 他说完往四处看了看，旷野中，只听到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此次他从上京日夜赶路，不眠不休，只为了能与她相见。 “顾大哥，国事要紧。”如意抬起左手将一缕散发拨于耳后，微微笑道，“更何况你出来这么久，又为了我们耽搁了一段时日，家中嫂嫂和孩子们定会记挂，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顾三爷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她，将小宁宁搂在臂弯里。 “娘亲，他是谁啊？”小宁宁从顾三爷的怀里探出头，怯生生地伸出手来要娘亲抱。 “宁宁乖乖。”如意看着小女儿乖巧可爱的模样，伸手将她抱在自己怀中，点着她的额头说道，“他是你们的舅舅，要不是他，说不定就没有你们两个了。” 小宁宁侧头看着娘亲，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听不懂娘亲的话。 如意搂住孩子，轻轻说道：“宁宁啊，要不是舅舅相帮，我们就没有这么好的日子过了。” “舅舅……”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 顾三爷心底的某处化开了。他没有告诉如意，这五年来他早就散尽了父母所赐的姬妾，一个人如同苦行僧般只靠着那一点点念想，努力爬上了他想要的位置，只希望她能够接受他。 可是当他看到眼前女子纯净的不带有一丝男女之情的眼眸，他知道所有的努力都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他曾经想要带她走，给他们母子一个温暖的家，不过是他的一个梦罢了。 在心头无数次徘徊过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说出来，也许连这一点点念想也要没了。 “我们小宁宁最乖了，来舅舅抱，娘亲的手还没好呢。”顾三爷摸了摸小姑娘软软的发，伸手将她接过来。 他想起那个男娃娃不肯让他抱一抱，像一只斗鸡般守着他的母亲，生怕自己带走了她。 果然男孩子与女孩子是不一样的，他好想有一个和小宁宁一样娇软可爱长得与她娘亲一样漂亮的女娃娃。 小宁宁听到了顾三爷的夸奖，羞答答地将脸埋在了他的怀中。 “回去吧。”顾三爷看了眼身后的夕阳淡淡说道，“你的手还没有好，就不要抱孩子了，明日我替你选几个可靠的人，你身边的人也太少了些，那两个丫头都不够照顾你的。” “嗯。”如意点点头说道，“顾大哥，你不用操心。我原想着过几日就找几个实诚的小丫头帮着照看孩子。如今我的绣铺经营得也不错，这一年来渐上轨道，也攒下了不少钱，这回你来，我刚好将一部分钱先还你。” 一听如意要还钱，顾三爷的脸沉了沉，目光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五娘，你把我看成什么了？”他沉声说道。 “顾大哥，我将你当成自己的大哥。”如意咬唇说道，“你让人送我来江南，又帮着我在这里安家落户，我一辈子记得你的大恩大德。如今我有能力挣钱了……” “不要说了，五娘，你要是再这样说，你就是不认我这个大哥。”顾三爷打断她的话愤然说道。 “哇……”怀中的小人儿突然哭了起来，挣扎着要从顾三爷的身上跳下来。 第110章 五味杂陈 “宁宁乖乖，不哭不哭……”顾三爷见怀中的小娃娃哭了，立即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哄道。 “宁宁别怕，娘亲和舅舅不是在吵架。”如意轻轻拍打着宁宁的后背，将她搂在自己怀中。 “宁宁不哭，舅舅和你娘亲闹着玩呢。”顾三爷望着此刻在娘亲的安抚下瘪着嘴，委屈地用蓄满泪水的眼睛瞪着他的小女娃娃，连忙举起手露出笑容讨好地说道。 “舅舅，不许凶娘亲……”小宁宁奶声奶气地说道，“男孩子不许欺负女孩子，哥哥说的。” “好好好，舅舅都听宁宁的。”顾三爷连连点头，举起手，重新将软软的小姑娘抱在怀里。 走过一丛开满白色蔷薇花的小山坡，迎面走来一对老夫妻。 “呦，五娘，这是你家夫君？好好好，终于回来了。”老婆婆笑呵呵问道。 如意微微笑着拉着顾三爷的袖子让在一旁。 “年轻夫妻还是在一起的好，郎才女貌，很相配。”老婆婆口中喃喃自语。 “婆婆，我不在家的日子，多谢你们照顾他们娘儿几个。”顾三爷温声笑道，“等晚上我会挨家挨户来家里答谢。” “哪有哪有。”老婆婆连连摆手说道，“上一回我家老头子病了，还是五娘请了郎中过来，我们呀，全靠她帮扶。” “李婆婆，我们乡里乡亲的，说什么客套话，何况你们也帮了我们很多忙。”如意轻轻笑道。 “年轻人啊，你呀，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好的媳妇，还有一对龙凤胎儿女，我们村子里的人哪个不羡慕你们一家啊。”老公公笑着说道，没有门牙的嘴一瘪一瘪的。 如意目送着这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往那头走去。 “五娘，你……”顾三爷看着她略带羡慕的眼神掩嘴轻咳一声，低声问道，“你可曾想过……想过要找一个人像他们一样相亲相爱，相携相伴共度一生？” “顾大哥，我这样很好，有了他们两个，日子过得平静温馨，铺子的生意也不错，我已经足够幸运了。”如意收回目光，抿了抿嘴，淡然说道，“我又何必自寻烦恼，你说对不对？” “可是……”顾三爷很想冲动地说出来，但还是克制住了，他知道如意对她并没有儿女之情，从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他想，如果当初，他放弃一切，陪着她同回江南，或许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吧？ 可是他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人，也有步步为营，将权利紧紧握在手中的野心，他们终究不是同一路人。 白色野蔷薇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甜蜜香味，微醺的轻风中，如意抬眼，笑眼弯弯看他。 “五娘，你可知苏炫之的境况？”顾三爷侧头看她，心中隐隐一动，莫非如意心中放不下他，所以她才会封住自己的心？ “顾大哥您这是何意？我与他再无瓜葛，我又为何要知道他的消息。”如意微微蹙起眉心说道。 “五娘，他其实……”顾三爷的目光似要穿透如意的心。 他很是犹豫，想要告诉她苏炫之的近况，却又怕她为他牵肠挂肚，不管怎么样，那一双儿女终究是苏炫之的骨肉。 “顾大哥，我并不想知道他的任何事。”如意苦笑一声决然说道，“我说过，我既然已经离开了景王府，就与他完完全全脱离了关系。他娶妻生子又关我何事？他飞黄腾达又与我何干？” “五娘，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他或许……”顾三爷闭了闭眼，决定将他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 “顾大哥，不要说了。”如意面色沉沉，蹙眉说道，“好不容易我们才相见，我不想因为那个人的事不开心。都过去了，过去的人又何必再提？” “五娘，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些。”顾三爷轻声说道，浅金色的瞳仁里闪耀着温暖的光。 “我现在就很幸福，有儿有女，岁月静好。”如意抬眼看她，夕阳西照，红霞朵朵，她的笑颜如一朵盛放的花。 不远处小河边的芦苇丛中，苏炫之握紧手中的拳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锦绣阁的小伙计将他们带到沙山村，又给他们指引了东家院子的方向，便撂下他们回城去了。 苏炫之并没有直接登门拜访，而是在村子外头转了一圈，将村子的地形暗暗记在心里，正想着进村去探一探，哪知刚走到小河边，便发现四周似乎布了一张无形的网，那股子杀气让他顿生警觉。 于是，他立即与书香他们潜伏在芦苇丛中。 “世子！这……她……果真与如意姑娘有些像。”书香呆呆望着眼前不远处的一对璧人，结结巴巴说道。 那女子二十左右的年龄，身姿婀娜，笑靥如花，男子英俊挺拔，眼里柔情似水，还有那个四五岁大的女娃娃，被男子抱在手中，与娘亲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双大而黑的眼睛，笑起来弯成了月牙儿。 “世子，这男的怎有些眼熟？怎好像在哪里见过？”墨影冷不丁问道，他是如意走后才来的，并不认识如意，只看着这男人分外眼熟，特别是他的那双淡金色的眸子，让人过目不忘。 “噤声！”苏炫之低声斥道，幽深的眼眸深邃如海。 书香急忙拉住墨影往后头靠。 苏炫之的眼睛直直盯在那女子的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她身边的那个男子。 如意，果真是他的如意，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虽然她长高了些，也长开了，眉眼比从前更加漂亮更加灵动。 眼前的她身姿曼妙，丰肌秀骨，宛若一朵盛开的水中芙蓉，娇艳而又不失清丽。她完完全全长成了他梦中的模样。 如意，她的如意，她还好好活在这个世上，笑语盈盈，只是不是对着他，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苏炫之胸中五味杂陈，高兴的是如意还活着，酸涩的是他的如意却已是他人妇，还与别人生了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娃。 第111章 原来他是三王子 他胸中早已升腾起了一股怒气，这个男人，他何德何能，能让如意嫁给他，还甘愿为他孕育了子女。 他冷眼瞧去，那男子笑容温和，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似曾相识？他脑海中即刻闪现不久前的那一幕。 北戎三王子？ 如意她居然与他…… 难道说如意的出走不过是他预谋良久的一场戏？不可能，若是真的是他劫走了如意，那他又为何独留她在这江阴的小村，千里迢迢，不能时常相见？ 苏炫之脑中轰然一片，不行，他是北戎三王子，那他周边必有很多暗卫。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想要夺走如意，那更是难上加难。 怪不得这寂寥的小村，会有那么大的杀气。苏炫之找到了答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苏炫之强行按捺住自己跃跃欲试，想要抢回如意的冲动。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不带走如意，自己就有十成的把握，将如意抢回自己的身边。 “快走。”他冷着脸回头看了眼书香与墨影，低声说道，“此处不宜久留。” 书香与墨影两个听闻此话，立即跟着苏炫之往回走去。 幸而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旷野中并无人走动，他们沿着芦苇丛往回走。 “世子，”书香轻声问道，“那位夫人真的是如意姑娘？” 苏炫之点点头说道：“我们快走，她身边之人是我们暂时惹不起之人。” “奴才想起来了，他是那位来京进贡的北戎三王子，奴才在宫门口等世子时见过他，哎呀，他怎会是……”墨影拍着脑袋低声叫道，“怪不得，奴才觉得这般眼熟。” “可是他不是已经回去了吗？”书香诧异问道。 “真是话多，先回望月山庄。”苏炫之瞪了书香两个一眼，心里很是后悔，出来时太急，并没有带太多人，只带了他们两个小厮。 如意与顾三爷回到了家，见立春抱着安安正等在门口张望。 “娘亲，娘亲，你终于回来了。”小安安扑上来挂在如意的脖子上，抽抽搭搭地开始哭起来。 “我们小少爷这是怕三爷将他的娘亲与妹妹都拐跑了，急得都哭了。”立春无奈地摇头说道。 “真是小傻瓜，娘亲怎会走啊，快去，与妹妹一起玩去。”如意抱着他轻声哄道。 “娘亲，安安不喜欢这个叔叔。”小安安窝在娘亲的怀里小声抽泣着说道。 “乖乖，那个是舅舅，我们安安的舅舅，也是娘亲的哥哥。”如意摸了摸小安安的小脑袋轻轻哄道，“舅舅给你们两个带了很多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舅舅抱一下。” 一听有好玩的东西，小安安从娘亲怀里探出头来，脸上还挂着泪水，偷眼看到那个娘亲说的舅舅正抱着妹妹举高高，顿时心里有些痒痒的。 “叫声舅舅，乖乖，舅舅抱你举高高。”顾三爷看着这个酷似翻版苏炫之的男娃娃，心里羡慕极了，苏炫之真是好运气，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平白有了这么一对可爱的儿女。 不过，他暗自想着，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一样蒙在鼓里，时时为了如意装疯卖傻。 京中人人都说苏炫之是被如意下了蛊，只有他知道，他的疯病起先或许真是因为如意而起，可后来也不过是他为了躲避催婚而刻意为之。 可这一切也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如今如意对他根本没有什么眷恋。若不是有这么一对儿女，说不定如意早就忘了他。 看着眼前那酷似苏炫之的一张小脸，顾三爷心里突然又有些怅然若失。 “舅舅……”小安安声若蚊吟，委委屈屈向他示好。 “来。”顾三爷将小宁宁递到立春怀中，接过小安安高高举起，小孩子兴奋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小院。 晚间，顾三爷的小厮带着礼品走遍了沙山村的每一户人家，村里人人都知道了村东头五娘在外经商的夫婿回来了。 这几天来，顾三爷并未出门，只是与如意一同陪着两个小娃娃玩。 不过一天的功夫，安安宁宁都喜欢上了这个舅舅，舅舅的本事真大，一跃而起，就能将停在树梢上的小鸟捉了下来。 舅舅还能帮着他们捉小兔子，陪着他们玩躲猫猫。最厉害而是，舅舅能够一只手轻轻松松举起他们两个，让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羡慕不已。 顾三爷也仿佛忘记了归期，怡然自得地沉浸在这无拘无束的时光里，仿佛这是他生命里最无忧无虑的岁月。 “主子，再留下去恐会有危险，属下一直觉得似乎有人不时在村子内外探查，只是不知他们是何股势力，若是大王子派来的人伺机报复，属下怕他们有备而来，我们势单力薄。” 深幽夜色中，暗卫头子望着乐而忘蜀的顾三爷低声禀告。 “本王自有分寸。”顾三爷沉声说道，“至于老大，他如今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站在庭院里，听着细雨沙沙落在树叶上的声音，脑海里浮现出苏炫之平淡无波的面孔。 是他？ 应该不会，听说他这五年来除了偶尔因为要议亲而疯疯癫癫，其余的时间都废寝忘食地投入到了办案中。 年前他已经被陛下提为大理寺卿，想必更是忙得焦头烂额，怎会突然出现在这个江南小村？ 只是，自己也该快点回去了。他亲眼目睹了如意过着平静安逸的生活，也该彻彻底底放下心来，只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或许，再试一次，给自己一个机会，那样往后的岁月里，他才不会后悔。 顾三爷打定了主意，决定再留几天，与如意再好好详谈一次，做最后的努力。 而此时在望月山庄，有一个人也像他一样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一大早，雨过天晴。 立夏为如意解开纱布，却见如意的手上的伤口虽说好了不少，但仍有几处并未结痂。 “怎这次伤口好的这么慢？定是那黑心的医馆惹的祸，不知道给您下了什么药。”立夏气呼呼说道，“夫人，趁着爷在，不如您再去回春堂瞧一瞧，那老大夫说了，若是伤口不好，让您一定再去复诊。” 第112章 复诊 “算了吧，不过是这么小的伤口，过两天就好了，何必再去一趟。”如意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可不行，夫人您这么好看的一双手若是留疤了，那可就太可惜了。”立夏急着说道。 夫人的手又白又细，虽说时常做针线活，指尖有着淡淡的薄茧，但这几年来，她们日日帮她涂药保养，那双手早就变得光洁如玉，比那些贵妇小姐们的更漂亮。 “也罢，我正好有些事要交代祝掌柜，那便去一趟吧。李府的事也要他去对接，这可是一单大生意，做得好，我们往后锦绣阁名头就能打响，客源上就不用愁了。”如意看着右手的伤口点头说道。 “夫人要操心的事实在是太多。”立夏低声咕哝，想着夫人真不容易，家里没有个男人撑着，到底是不一样的。 像这段日子三爷在，里里外外的事他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要不是夫人不愿意三爷插手她的锦绣阁，三爷早就安排合适的人来帮她了。 要是三爷知道夫人的手还没好，不知道又要多心疼呢。 果然，顾三爷从立春口中听闻如意手上的伤口还未好，急得跟什么似的，拉着她就要进城。 “顾大哥，我与立夏两个去就行，江阴城中人来人往，要是你陪我去，我怕一不小心，暴露了你的踪迹……”如意悄声说道，“我不过去去就来，找回春堂的老大夫换个药，你就在家中带着两个孩子玩吧。” “那也行，你快去快回，我让小厮跟着你一同去。”顾三爷想了半晌才说道。 “不用，不用。”如意连连摆手，“多几个人怪引人注目的，反而不好，我们悄悄地去，悄悄地回便好。” 顾三爷拗不过她，只好看着她们两个上了马车走了。 “夫人，婢子看着三爷他对您情深义重。”立夏支支吾吾说道，“夫人您为何一直要拒绝三爷呢？” 如意知道她这是想岔了，因着他们两个没有住在一起，立夏以为她耍脾气，不想与三爷同房，就像今日，她拒绝了三爷的陪同，立夏更是急得直朝她使眼色，恨不得她即刻同意让三爷陪着一起进城。 “有些事你不懂。”如意淡淡笑着说道，“他终究是要回去的。” “夫人，可是娃娃们，您又为何不告诉他们，三爷是他们的爹爹。”立夏很是不解，明明三爷就是他们的父亲，可夫人却让两个孩子唤他舅舅。 “立夏，别看孩子们还小，可是他们都很聪明，要是他们知道三爷是他们的父亲，往后他们不见了他，天天找我要爹爹，心里会很难过，你说对不对？”如意挑帘看向窗外，她其实并不想与立夏继续聊这个话题。 立夏默默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鼓足勇气说道：“夫人，即便是三爷不能带您和小主子们回家，可是您也该住在上京，这样的话，他也能时常见见你们。” “立夏，”如意放下帘子，正色说道，“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往后这些话不许再提。” 立夏惶恐不安地点点头，知道自己这是僭越了，夫人虽然待她们情同姐妹，可毕竟尊卑有别，夫人自有自己的考量。 “立夏，你与立春两个年岁也不小了，等那四个小丫头能上手了，我就托村里靠谱的媒人，给你们选个可靠的夫婿。若是你们不想留在江南想要回家，我会给你们一笔盘缠和聘金，权当全了我们主仆之情。”如意温声说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留她们两个在身边，耽误了她们的青春年华。 “夫人，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求求您夫人，让我们两个留在您身边，婢子与立春两个不想离开您，更不想嫁人，我们还要帮着您将两个小主子带大。”立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里满是泪花。 “你……”如意没想到立夏反应这么大，连忙起身将她扶起。 “若是夫人不答应，奴婢，奴婢就只有死路一条。”立夏无措地哭泣起来。 “立夏，哎，我也是一番好意，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先留在我身边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意叹了口气说道。 这段时日，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原打算着放她们两个走，可没想到立夏对这件事这般抗拒。也罢，那就让她们留在自己身边吧！ 马车一路顺顺利利到了回春堂门口，立夏小心搀扶着如意坐在候诊的人群中。 “哎呦，这不是上回那位好心的夫人吗？”对面抱着孩子走来的大娘一眼认出了她，欣喜地说道，“上一回要不是夫人您心善，我家小孙子就要没命了。” “原来是大娘。”如意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娃娃的病可好了？” “好了，好了，刚刚看过大夫，说是好得差不多了。”大娘拍打着襁褓中的小娃娃，小娃娃好奇地看着如意，口中哦哦吟吟，煞是活泼可爱。 “那就好，那就好。”如意伸手摸了摸小娃娃可爱的脸庞，心里很是高兴。 “夫人您人美心善，又是个好福气的。您与夫君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哎，今日怎没见您的夫君同来，上一回他找不见您可是急得啊四处询问，真真把您放在心尖上了。”大娘笑着说道。 “夫君？”如意诧异问道。 “是啊，高大英俊，一表人才，我老婆子从没见过生得这般好的郎君。”大娘一边说一边啧啧称赞。 “大娘，您这是认错人了吧？上回来回春堂，我们家爷可没有一同前来。”立夏笑着说道，心里断定这老婆子定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 “啊……不会啊……难道说是我老糊涂了，可是我明明记得清清楚楚，那郎君真是像天上神仙一般俊美，穿着一身墨绿色锦袍，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大娘怀抱着孩子嘀嘀咕咕说道。 第113章 慌乱 “大娘，轮到我们了，我们先走了。”立夏拉着如意就走。 “夫人，这大娘有些神神叨叨，怪吓人的，我们到那边等。”她紧紧扶住如意的手臂，小声说道。 如意摇摇头说道：“没事，她呀，年纪大了，定是看多了人，记错了，把别人的事记成是我的了，你不用紧张。” 回春堂的生意极好，日日都是门庭若市，好不容易终于轮到了如意。 她刚坐下，那老大夫看了看她的伤口，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急着说道：“你这伤口本该就好了，就是因为那黑心医馆给你用了那劣质的药膏，要不是你们当时就发觉不对劲来回春堂就医，你这手啊可是要废了。你瞧瞧，即便上次我给你重新清理过伤口，又用了我们的好药，这里都有些化脓了。” “这杀千刀的，就不干人事，官府也不抓他们这些奸商，真是可恨。”立夏听了愤愤不平地说道。 “姑娘，你别气了，你定是不知道吧，前日里那医馆已经被官府派人给查封了，那些人都给抓起来了，真是大快人心。听闻说是将一位大官的夫人给治坏了，大官一怒之下，要扒了他们的皮！”老大夫眯着眼睛说道，一副八卦模样。 “咦，那大官的夫人也太没眼光了，放着你们鼎鼎大名的回春堂不看，偏就去了那犄角旮旯的小医馆看病，真是好生奇怪？”立夏惊讶地合不拢嘴。 “谁知道呢。”老大夫一边帮着如意清理伤口一边老神在在地说道，“天底下的怪事多了去了，你说对不对？许是那夫人就是喜欢往小医馆钻。” 立夏摇摇头，却见如意的表情有些茫然。 “夫人。”立夏低声唤道。 “我这手不会再有问题吧？”如意掩饰自己的慌张，低声问道。 不会的，一定不会是他，五年多过去了，谁没事还会想起那个曾经侍奉过的一个小小婢女？ “夫人，您尽管放心，”老大夫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一回彻底清理干净了，等过两日就全好了。” 如意谢过老大夫，与立夏两个匆匆赶到了锦绣阁，一路上，如意的心一直有些忐忑。 “夫人，您没事吧？”立夏看出了她的不安，轻声问道。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有些乏了。”如意揉了揉眉心，强打起精神说道。 “那等到了铺子，夫人好好歇一歇我们再回去。”立夏见她脸色略有些疲色，也便不当一回事。 刚进锦绣阁，祝掌柜就迎了上来：“夫人怎这会儿过来，也不打声招呼，我好派人来接。” “祝掌柜不必客气，我这是来回春堂换药，顺便过来看看。”如意扫视了一眼四周，见并无异样，只当自己刚刚是想多了，神色也便舒坦了。 她将与李府少夫人的约定细细与祝掌柜交代了，又说道：“祝掌柜，李府可是江阴城中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只等老夫人的寿宴一办，或许我们铺子的名声就能打开，以后我们铺子里的生意就不用愁了。” “夫人绣功出众，如今连带着铺子里的几个绣娘也都能够独当一面了。”祝掌柜满脸喜色的说道，“我们的绣品以庄重典雅为着，与江南清雅风格迥然不同，那些大户人家很是喜欢，往后说不定很多人会慕名而来。” “祝掌柜，往后绣品的质量方面你要多多把关，那些达官贵人的钱虽然好赚，可出了事我们也惹不起。”如意温声说道，“赶明儿我将想好的花样描摹出来，眼看着夏季就要来临，我们也该出些新产品了。” 祝掌柜连连点头说道：“夫人放心，只是你这手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 ，还请夫人好好将养，赚钱的事可不在一时。” 这时，小伙计端上茶水。 祝掌柜方才拍着脑袋说道：“看我忘了件事，上一回那贵客去沙山村找您，要您帮着修补一件锦袍的破洞，不知夫人是否接下这单生意？” “什么贵客？什么锦袍？”如意诧异问道，刚刚静下来的心又突突跳了起来，怎莫名又冒出个贵客来，还摸到了沙山村。 “河生，不是你领着过去的吗？怎夫人没见到那贵公子？”祝掌柜蹙眉望向那端茶上来的小伙计。 “夫人，掌柜的，那个……”河生挠了挠头，红着脸说道，“那个，那天不是我娘病了吗，我送他们到了村子，将夫人家中方位点给了他们，我就……” “这叫什么个事儿？”祝掌柜黑着脸责备道，“我们还收了人家的定金，可这……夫人连他们的人影都没见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不知？”如意沉下脸，愈发觉得不安起来，颤声问道，“那贵客又是什么人？” “那还是前几天，您送绣屏去李府那天的事了，得知您手受伤了，我还挺着急。”祝掌柜一时也有些慌，想了想说道，“至于那位贵客，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长相俊逸不凡，看人神色疏离，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一股贵气，让人不敢直视。” “那他是否长了一双神采飞扬的丹凤眼，鼻尖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如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低声问道。 “正是，正是，莫非夫人您想起来见过他？”祝掌柜连连点头说道。 “立夏，我们要赶紧回去了。”如意手中的帕子轻轻掉落在地，她像是没有发现，慌慌张张起身说道。 “夫人您这是？”祝掌柜有些不知所措，夫人她这是什么意思。 “祝掌柜，若是那人再来，你一定要将定金退回，就说我手伤得厉害，接不了他的活，请他见谅。”如意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帕子，拉住立夏的手说道。 “夫人……”立夏感觉到了如意的慌张无措，搀扶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看她。 “快走吧，立夏，我有些乏了。”如意半靠在他身上。 “夫人，您身体要紧。”祝掌柜连忙说道。 “祝掌柜，铺子的事你做主吧，这段时间我要与夫君一同回婆家住段日子。”如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中劝服自己绝不能慌。 第114章 送别 如意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清楚地知道苏炫之找上门来了，只是她猜不透他这是何打算？既然都已经找到了她的住处，为何却没有更进一步？难道他这是和她捉迷藏？ 五年过去了，他到底还想怎么样？想起自己的两个宝贝，如意更害怕了。要是他知道了孩子是他的，他会不会将安安和宁宁抢走？ 想起宋真真，如意全身更是吓得簌簌发抖。这女人口蜜腹剑，要是自己的宝贝被带入景王府，等待他们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她不敢往下想。 不行，她要立即带着两个孩子走，绝不能让苏炫之带走他们。 可是，现在她身边还有顾三爷，当前最要紧的事是要先将顾三爷送走。要不然，她怕他与苏炫之起冲突。 她不想自己的事与顾三爷牵扯在一起。两国如今难得迎来和平时期，她不能因为自己搅乱了那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 一路上，立夏一句话也不敢问，只默默陪在如意身边。 她隐隐约约觉得那个神秘的贵客或许与夫人之间有着说不清楚的关系。要不然夫人为何能清晰地描述出那男人的相貌，显然这个男人找上门来了，夫人才会如此惊慌失措。 “立夏，今日之事你千万不要乱说。”快下马车之时，如意对着立夏正色说道。 “婢子知晓，夫人您有什么事要婢子做，您尽管吩咐。”立夏认真说道。 如意点点头，她知道或许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今夜她要说服顾三爷赶紧走。 见如意回来了，顾三爷关心地问了问她手上的伤，知她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傍晚时分，天又开始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伴随着远处沉闷的春雷，一阵又是一阵，空气中似乎也增添了一分烦闷。 早早用完晚膳，立夏立春两个带着新来的四个小丫头领着安安宁宁两个去洗澡了。 偌大的庭院廊前，只剩下如意与顾三爷两个相对而坐。 “顾大哥，”如意打破沉默低声唤道，“你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不如你还是早点归吧。” “五娘，你这是……”顾三爷原本温和的目光冷了几分，心中酝酿了很久的话正想说出口，却被她的这句话生生噎在喉咙口。 “顾大哥，抱歉，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我只是怕你久留此处误了大事。”如意清了清嗓子放柔声音说道，“再者，家中嫂嫂与孩子们定是都盼着你早日归家。” “五娘，其实，其实我并没有娶妻生子。”顾三爷抬眸看她，淡金色的瞳仁里映着她的倒影，“五娘，自从那次重逢之后，我就一直梦想着能与你……” “顾大哥，”如意打断他的话，笑盈盈说道，“先立业后成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想必以后的嫂嫂定是与顾大哥同心同德，能互相扶持的天之骄女。” “五娘，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娶妻生子是因为什么？”顾三爷眸光深邃，语声微微有些颤抖。 “顾大哥，我知道，你一路艰辛，只是不想未来的妻儿受累。如今你已经苦尽甘来，也该娶妻生子了。”如意淡淡笑道。 她不傻，她怎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只是她对他从来没有超越兄妹之情，更何况，她如今膝下已经有了两个与苏炫之的孩子，从未想过再找一个夫婿。他一个异国的王子，更不可能在她的选择之列。 “顾大哥，我很感激你，我很幸运，这辈子能有你这样一位好大哥，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救了我一命，又给了我支持与鼓励。下一回，你若是带着妻儿同来，我定会盛情相迎。”如意笑容清浅，目光中渐渐有了湿意。 虽然她知道，在这个时刻，借助顾三爷的力量，或许可以让他摆脱苏炫之的追逐。可是，她不能，不能利用他，让他为她无辜付出。 如意已经离开了很久，顾三爷怔怔地望着密密的雨幕，自嘲地笑了笑。 如意她终究还是给了他体面，让他保住了最后的颜面，还有机会与她做一对异姓兄妹。 罢了，也算是努力过了，就当是问心无愧吧！ 他伸手接住绵密的江南雨丝，手心里一片冰凉，如同他此刻的心。 这几天，一路路急报传来，压也压不住，他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太久，也该回归北国了。 翌日一早，雨过天晴，天空碧蓝如洗。 “顾大哥，一路顺风，以后带着家眷一同过来。”如意牵着两个孩子的手送他到了村口。 “舅舅，你什么时候再来？”小安安扒着顾三爷的衣襟不肯放，眼泪汪汪地问道。 “乖乖，舅舅有空再来看你。”顾三爷摸了摸小安安的头，在他脸颊亲了亲。 “宁宁也要。”小宁宁也扑过来抱住顾三爷的腿。 顾三爷一手抱起两个娃娃笑着说道：“舅舅不在的日子，你们可要乖乖的，不许惹你们的娘亲不高兴。” “舅舅，我们都会乖乖听话的。”两个娃娃一边一个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乖乖，时间不早了，舅舅要走了。”如意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有些遗憾，她的娃娃们注定没有爹爹的陪伴，不过没有关系，有她在，一切都不是问题，她要给他们两个双倍的爱。 望月山庄。 苏炫之得知顾三爷独自离开的消息，心中很是诧异，他原以为他会带如意和孩子走。他已经筹谋好了一切，可谁知他却独自离开了，让他很是疑惑。 难道他这是声东击西？ 苏炫之这两日早已摸清了三王子的底细。知他这次出使大盛朝，带了一支精密暗卫，若是他要带走如意，自己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世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书香见他沉默不语，面上变幻莫测，一时间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几日，世子像是疯魔了一般，先是将那差点害了如意姑娘的黑心医馆端了，还秘密从京中招来了暗卫，谋划着要将如意姑娘抢回来。 哪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这难缠的三王子居然干脆利落地走人了，这不是正好吗，也不知世子愁些什么？ 第115章 行动 苏炫之陷入沉思，北戎三王子此举着实异常。不过无论他去留与否，他都必须带走如意，他已经再也受不了了，眼睁睁看着他与如意双双对对，恩恩爱爱。 傍晚凉风阵阵，虽已临近初夏，天气却依旧变幻无常。 “立夏，关好院门，唤立春前来，我有要事与你二人相商。”如意端坐于靠窗高背椅上，神色肃穆。 立夏颔首，依言领着情绪有些低落的立春进了房间。 顾三爷走了，立春为夫人深感难过，夫人怎就没有随三爷同行？夫君终日不在身旁，难道不怕被他人抢走？顾三爷年轻英俊，财势双全，夫人不跟着他回去，实在是令人费解。 “立夏，立春，三爷已走，我们也该走了。”如意轻声说道。 “夫人，您是要跟着三爷走？”立春瞪大眼睛，满脸欣喜，“您这样想就对了，夫妻本应相守，三爷对您情深意重。这几日小少爷与小小姐与爹爹相伴，终日笑颜如花，饭量亦有所增加……” “立春。”立夏轻扯立春衣角，不让她继续往下说。 她深知夫人绝非此意，若要离去，今早三爷动身之时，夫人便会相随，又怎会等到现在才说。 “夫人您说的难道不是这个意思？”立春茫然望着如意，双手略显不安地揉搓着。 如意颔首，轻吁一口气说道：“多年来，我与你二人情同手足，有些话便也无需隐瞒。我实话告诉你们，我昔日仇家寻上门来了。” “啊……”立春惊声叫道，“那夫人，您怎就放了三爷走？” “三爷他绝非等闲之辈，乃是能成就大业之人，我不愿成为他的累赘。况且，我与他实则并无关联，安安与宁宁也并非他的骨肉。”如意沉凝说道。 立夏闻言，不禁瞠目结舌，她原以为自己已洞悉一切，岂料夫人与三爷的关系竟如此复杂。 “我与三爷的关系，该言明的我已言明。如今仇家将至，已是迫在眉睫。”如意沉默片刻，抬眼说道，“我别无他求，只盼你们二人能带安安宁宁速速离去，万不可让孩子们落入仇家之手。” “夫人！”立春面色涨红，低声啜泣道，“万万不可，孩子们怎能没有娘亲，要逃我们也应一同逃亡。” “立春，我已深思熟虑，这件事远非你所想那般简单。若我与你们一同逃离，最终结局恐怕是我们皆无法脱身。”如意皱眉说道，“我们与你们分道扬镳，或许你们尚有一线生机。” 如意这几日思索良久，深知倘若苏炫之追来，定然已知晓安安宁宁的存在。然而，他必定会误以为孩子是顾三爷的，如此一来，他们二人兴许还有逃脱的机会。 毕竟，她深知苏炫之的品性，他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因泄愤而取孩子们的性命。只要立夏立春带着孩子离开，他便不会再追查，他的目标定然唯有自己。 只要孩子们安全，她也便安心了，只是孩子们还这样小，正是需要娘亲照料的时候，却要失去了她，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 “夫人，您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立夏白着一张脸跪在了地上，眼里满是无助。 她们两个刚刚听了如意的嘱托，心里七上八下，没有了主意。 “立夏，你快起来，我刚刚所说便是最好的计策。你们两个按我说的办，今晚就走，越快越好，包袱我已经替你们收拾好，你们今晚上坐船离开，前往金陵找我的表舅，他会收留你们。”如意沉声说道。 许是老天有眼，去年她与表舅在机缘巧合之下重逢了。表舅操着一口家乡话，面容与从前变化不大，只是老了一些，他如今已经搬到了金陵。要不是如意长着一双与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表舅一眼认出了她，说不定他们两个又要失之交臂了。 如意得知表舅他早些年一直在京城查找他们一家的下落，又知她被景王府收留，还特意去找过，却被管家赶了出来。 如意对这位表舅心怀感恩，将自己的遭遇避重就轻地告诉了他。只说自己被王妃放了出来，辗转来到了江阴，嫁人生子，一切都好。 只是这件事是王妃自作主张，景王府其他人并不知晓，只以为她已经死了。因而她还活着的消息还需保密，不能与人说。 表舅老泪纵横，给孩子们留了见面礼，又留了地址给她，让她以后有空一定要带着孩子来看他。 他说自己如今积攒了一些家业，在金陵也算是个富户。膝下独子在京城开铺子，经营得风生水起。 如意原想着等孩子们稍大一些就带他们去金陵走走，哪知如今却要骨肉分离。 她积攒了好久的泪水终于在立夏立春出门之后汩汩而下。 安安宁宁，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乖乖在舅公家中等着娘亲，娘亲一定会回来看你们。 立春与立夏简单收拾了行李，背着两个熟睡的孩子偷偷摸摸从地窖下的暗道遁出，这条暗道可是夫人入住之前，特意找人挖的，就怕万一有事能从暗道逃出去。 暗道的出口是村口的树林，她们两个静听了片刻，见外头并无异样，偷偷出了洞口，又沿着河边一条很少有人知道的小路趁夜去了渡口。 在那里，如意早就包了一条小船，只要顺利，十几天后他们就能到达金陵。 寂静的夜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时轻时重，就如同每一个夜晚。 一群黑衣人埋伏在芦苇丛中，看到河边影影绰绰似有人影晃动，正想跟上去探一探，却听到村里传出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不好，难道是有人捷足先登了。他们几个顾不上查看晃动的人影，借着晨雾进了村子。 幸而狗叫声已经安静下来，那小院门口并无异样。 “快进去。”有人低声叫道。 第116章 相对 不过片刻功夫，女暗卫背着一个人轻松翻出了院墙。 “是不是她？”她低声问道。 “是。”书香借着幽暗的灯笼光线看清了女暗卫背上沉睡的女子，点点头说道。 “只是那两个婢女与孩子都不见了。”后出来的人一脸的惊诧，“我们搜遍了整个院子也不见他们的人影。” 难道说真的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可为何他们却独留下如意姑娘？ “快，先把人送走。”书香眉头紧蹙低声说道，“千万不能暴露行踪。” “屋子里没有翻动的痕迹，这倒是令人奇怪。”暗卫轻声嘀咕，“会不会是他们自己走的？” “不可能，三更半夜，两个婢女带着两个孩子又能去哪里？”书香摇摇头说道，“这样吧，我们先送人走，你再在院子里搜一搜。那封书信你们可曾放好？” “都按世子吩咐的办妥了。”暗卫点点头，重又翻入围墙。 书香看着睡梦中的如意，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先把人送到望月山庄，其他的再慢慢查。 如果今夜不把如意姑娘送到望月山庄，他怕世子爷就要疯了。 他一宿一宿的不睡觉，只站在廊前一动不动地望着脚下的村落。白日里则坐在案头，提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书香心中不安，总觉得世子爷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那疯疯癫癫的时候。 今夜一切都顺利，只可惜没有找到一双孩子的下落。 但愿孩子们平安无事，要不然，如意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 书香心中不停地祈祷。如意姑娘向来聪慧，她或许察觉到了什么，偷偷指使婢女带着孩子们藏起来了，她应该也怕世子会对这两个孩子不利吧？ 书香不敢想象自家世子面对着如意姑娘与其他男人生下的孩子，他怕他会控制不住伤害他们。 没有找到孩子们，或许是一件好事。 望月山庄，灯火亮如白昼。 主屋的寝室里，望着如意酣睡的面庞，苏炫之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却又踌蹰着慢慢收回。 雕花架子床上，即便是她在中了迷药神志不清的状况下，她还如从前那般喜欢脸朝外睡着，一只手拘谨地放在床沿。 他的如意如今已成为人妇，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却依旧像从前那般的睡姿，只为了时刻准备着被他唤醒后立即下床，迅速为他端茶递水。 如意，对不起。 苏炫之眼里慢慢蓄满了泪。如意这无意识保持的睡姿，触动了他心底深处的某根弦，让他更加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他自以为的爱对如意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原来自己从前从未注意过如意在他身边处处微小谨慎，就怕行差踏错，她就像一只笼中鸟，折断了翅膀，只能依靠他，小心翼翼地讨他喜欢，想要一辈子陪在他身边。 可如今她早就飞出了牢笼，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却成了从前的那只笼中鸟，期盼她能回头看他一眼，因着从前的那一段情分垂怜他。 如意，如意，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你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从今往后，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绝不分开。 从前的往事就当是一场梦吧。 “世子。”李嬷嬷小声叫道，“夫人已经睡了很久了，要不要老奴叫醒她？” 苏炫之摇了摇头，心里有些惶恐，说实话，他怕，他怕如意醒来后见了他只想逃离，他怕她泣不成声求着他要走，他怕她对他再没有一丝丝留恋…… 对了，孩子，只有孩子能够留住她，让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世子，夫人醒了？”书香见他从里间走出来，忙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没有，这药有没有问题？你去找个郎中。”苏炫之怕如意醒来，又怕她不醒。 “世子，这药药性很温和。”书香俯身说道，“许是夫人累了，所以才一直久睡未醒。” 苏炫之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孩子们究竟去了哪里？” “世子，派去的人还没有回。”书香有些为难地说道，“照理说，两个婢女带着两个小孩也走不远，除非……” 苏炫之的目光沉了沉，他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只是不想相信罢了。 如意她或许察觉到了自己在找她，所以才会把两个孩子送走，她这是怕自己会伤害到两个无辜的孩子，如意她终究不会再信任他。 “将整个院子仔细查找一遍，所有的地方都不许放过。”苏炫之看了看天色，晨曦微露，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书香领命而去。 苏炫之重又折回里间，偌大的床榻上，如意换了个姿势，头朝里睡着，他看不到她的脸。 “如意，你醒了？”苏炫之突然意识到如意她定是已经醒了，忙三两步走过去坐在床榻边往里看去，果见她紧闭的双眼睫毛微颤。 他想起从前她骗他时装睡的模样，总是控制不住地眨眼睛，如今她还是这副模样，只是他们中间横亘着五年多的岁月，还有两个不属于他的孩子。 如意，她还会是自己的那个如意吗？他心中一阵酸楚。 他伸手摸上她白腻的脸颊，身下之人呼的睁开了一对黑亮的杏眼。 “如意，我终于找到了你。”苏炫之捧住她的脸，声音暗哑，低低说道。 如意其实已经醒了很久，她按兵不动，只想知道他会如何待她。 “如意，你为什么不说话？”苏炫之看着如意黑白分明的瞳仁颤声问道。 “苏世子。”如意缓缓起身，直视着他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眸轻声说道，“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听她唤他苏世子，苏炫之的心头猛的一颤，倾身问道：“如意，你为何对我这般生分？” “苏世子，请叫我顾夫人。”如意拢了拢衣襟，坐直身子淡然说道，“王妃已将我放归，我也已经嫁人生子，我与苏世子之间不再是主仆关系。还请苏世子快点放我走。” “如意，你这是不肯原谅我？”苏炫之只觉得心头在滴血，他一把拽住如意的衣襟，将她拉到自己怀中。 第117章 他到底有什么好 “苏世子，请自重，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你又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若是让人知道，参你一本，不仅你名声受损，还要连累妻儿抬不起头。”如意用左手抵住苏炫之的胸膛，努力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只是这种姿态却反而更增了几分暧昧。 目光对视间，如意发现虽说五年不见，可他的面容并未有多大的改变，似乎脸颊消瘦了几分，隔衣触碰间，那锦袍下的身子让她觉得有些硌手。 她一眼看出那件锦袍还是她临走时替他缝制的，淡青色的缎面绣着竹叶隐纹，更显他的清冷气质。 只是此刻的他却像一只蛰伏的豹子随时想要发起攻击，让她心生恐惧。 她真的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的纠缠。前些年她常常做同样一个梦。梦里宋真真像条阴冷的蛇死死缠住她，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而苏炫之却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她在一旁做无力的挣扎，那种恐惧让她醒来后久久不能入睡。 幸而有了孩子后，她才慢慢走出了这个梦境。她以为以后的自己再也不会做这样的梦了，没想到才这般平和宁静地过了两年安生日子，苏炫之却又找上门来了。 “如意，”苏炫之不管不顾地将她整个人紧紧锁在自己怀中，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喃喃说道。 “没有什么妻儿，我与宋真真并没有成婚。如意，你听我说，自从你走后，我悔恨交加，想尽一切法子找你都没有结果。至于那宋真真恶有恶报，早死了。” “死了？”如意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炫之。 “如意，都是我鬼迷心窍瞎了眼，没有看出这女人的诡计，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你走后不久我就发觉自己错了，不久之后我就替你讨回了公道，将她绳之以法。”苏炫之咬牙说道，“她不仅害了你一个，还害了很多无辜之人。” “可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让她就这般死了实在是太便宜她的，我要让她受你所受过百倍之苦，我要让她生不如死，如意，你不知道，她死的时候，全身的皮肉都溃烂了，腐肉上爬满了蛆虫。”苏炫之垂眸痴痴看着怀中思念了五年多的女人，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如意眼中的泪慢慢落了下来，那是曾经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能害她了。 苏炫之看着她的眼泪缓缓流下来，心里更是疼得发慌。 “如意，我真是该死，我当初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阴毒。”苏炫之抬手抹去她脸颊上的泪，“别怕，她死了，她全家都死了。” “全家都死了？”如意愕然问道，一边趁机从他怀中挣脱开来。 “宋达海妄想谋逆造反，宋府已被一网打尽。”苏炫之沉沉说道。 “那便好，”如意泪眼含笑说道，“苏世子自当再选家世相当的大家闺秀做你的世子妃。” “如意。”苏炫之攥紧她的手。 如意微微蹙眉。 苏炫之察觉到她的神色，立即放开手，拉起她的右手查看：“如意，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小心弄疼了你的手，不过你放心，我带了药，这就替你上药。” “不用这么麻烦，我的手快好了。”如意慢慢恢复了平淡神色。 “如意，你如今真的是一眼都不想看到我？”苏炫之脸上露出受伤表情，那双丹凤眼里满是苦楚。 见他这般模样，如意笑了笑，定了定神说道：“苏世子，谢谢你告诉我宋真真的下场，前尘往事也算是有了个了断。我也算是放下心来，也该走了。” “如意，你不许走，我要将你留在我身边。”苏炫之强压下心头的酸楚沉声说道，“这辈子，我要一直带你在身边，让你做我苏炫之的妻子，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弥补我曾经对你的伤害。” “妻子？苏世子，你莫非是疯了？一者我已嫁为人妇，二者即便我云英未嫁，可我一个婢女出身之人，何德何能成为你的世子妃？”如意被他说的话气笑了。 “如意，我真的没有骗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将你留在我身边，再不会放手。”苏炫之抬眸看她，眼前的女子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眼里心里都是他的柔弱女子。 “苏世子，别说笑话了，从前种种我都释怀了，如今，我生活得很好，很开心，请你也彻彻底底忘了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如意摇摇头，目光纯净，低声说道，“世子，你是个好人，我只愿你往后一生顺遂。天快要亮了，我们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还请你能够派人送我回去，我会一辈子感念你的好。” “如意，你这是不信我？我没有说假话，别人能给你的一切，我一样能给你，你信我！”苏炫之双目赤红，五年了，他曾经设想过如意如果还活在世上，自己与她重逢，她定会泪如雨下，可如今，她却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变得坚定而又果敢。 “苏世子，”如意低声说道，“五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我已不是从前的如意，你也不是当初的世子，不如互留一个美好的念想，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 “如意，你为何这般绝情，难道说那男人给了你什么许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谁，就凭他将你藏在这里，不带你回去，他就不是真心待你！你可曾想过，他不过是将你当做外室罢了，他家中早就妻妾成群了！如意你醒醒！”苏炫之恨不得将自己的真心剥出来给她看。 “苏世子，不必多说，他终究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怎么样，我们终究有了两个孩子，他愿意来看看我们，我们已经很高兴了。”如意暗自庆幸自己送走了顾三爷，要不然也许他就走不了了。 想来他应该日行千里，早就离开了江阴。 “你倒是为他想得周到，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苏炫之心头的醋缸早就打翻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118章 禁锢 “苏世子，我要走了。”如意看着他赤红的眼，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她知道今夜的他实在是太危险了，她后悔刚刚的话刺激了他。 “你还想走？五年了，我疯一样地找你，人人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愿意相信，这几年我去过密山，只是为了找寻你的踪迹。”苏炫之取下腰间的香囊掷在地上，指着它说道，“那捧密山的焦土伴了我五年……” 如意望着地上的那个香囊，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心软。她知道，若是一招心软，等待她的将是无边无际的灾难。 “苏世子，一切都结束了，你就当我死在了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如意低声说道，“今日我求你放过我，让我回去吧。” “你别想走。”苏炫之突然间放声大笑，“如意，你进了这望月山庄，就别指望着逃离，下半辈子，你要生生死死陪在我身边。” “求你了，世子，我不想回京城，不想再过从前那样的日子。”如意潸然泪下，低声哀求。 苏炫之直直看着她，那目光冷得可怕。 “如意，我再说一遍，这辈子，你别想跑！”苏炫之一字一句地说道，“别以为你送走了孩子，我就找不到他们，若是你敢跑，我就杀了那两个孩子。” “不要……”如意尖声叫道，“世子，世子，孩子们是无辜的，求求你不要动孩子。” “那你就得乖乖听话，老老实实陪在我身边。”苏炫之走到她身前，一把挑起她的脸，用手指摩挲着她红润的唇。 如意吓得浑身僵直，以为他要强吻自己，却听他说道：“你们几个进来给世子妃沐浴更衣，再给她换好手上的药。” 世子妃？ 外头的几个奴仆与如意一样听得目瞪口呆，苏炫之莫非真是疯了，他难道不知道世子妃是要请封的？岂是随随便便可以乱叫的。 “世子……”如意站不稳脚，低声唤道。 “叫我夫君。”苏炫之搂住她的腰，将人抱在他怀中，女人又香又软，像一颗熟透的果实，让他内心躁动。 可是一想起那个男人，曾日夜与如意同床共枕，他那颗心像要裂开般发疼。 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要杀了他！ 客栈中，顾三爷神情肃然。 “主子，还请即刻上路，我们在江阴停留的时间太长了。”随从低声禀告。 “我还有一件事未了。”顾三爷沉声说道。 “主子，”门外传来贴身侍卫的声音。 “快进来。”顾三爷低声叫道。 “主子，不好了，秦娘子被苏炫之的人劫走了！”侍卫一夜疾行，黑衣上满是尘土，“属下势单力薄，不敢出手相救。” 顾三爷脸上露出苦涩笑容，颔首说道：“我已知晓，我们即刻出发，前往望月山庄。” 他在如意急着送走他的那一刻便知晓了苏炫之的出现。 五年了，他终于找来了。 “主子，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又是隐秘出行……恐不便声张。”侍卫躬身说道。 “无妨，我料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我独自一人去会他。”顾三爷起身走了出去。 “主子，请三思啊！”侍卫一脸焦灼。 顾三爷回头看他，侍卫只好噤了声，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花厅里，苏炫之微垂着双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子，人已到了。”墨影走过来低声禀告。 苏炫之蓦然睁开眼睛，直视着敞开的大门。 “苏世子，别来无恙。”戴着面具的男人低声笑道。 苏炫之凝视着他的面具嗤一声笑了，装什么装，他以为那人已经走了，却原来不过是虚晃一枪。 只是他竟然敢这么大胆，一个人单枪匹马递帖子要见他，让他心中打翻了醋缸。 想到如意无名无分地为他生下两个孩子，苏炫之气不打一处来，强压住心头的愤恨扬声说道：“你就是玲珑阁主，听闻你五年前神秘消失，怎知如今却出现在江南，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岂敢岂敢。”男人声音低沉拱手说道，“苏世子一个人住在望月山庄，想必也很寂寞吧？” “寂寞与否，与你并不相干吧？听闻玲珑阁主最不爱管闲事。”苏炫之冷眼从他的面具上扫过，“说吧，为何而来？我可没有闲工夫与你打哑谜。” 第119章 单枪匹马 “苏世子，你居然敢深夜挟持良家妇女，身为大理寺卿知法犯法，若是你不把人交出来，那就休怪我将你的恶行昭告天下。” “哈哈哈哈哈……”苏炫之放声大笑，“真是好笑，你一个北戎奸细，五年前劫掠了我家夫人，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了。” 顾三爷见他说出自己的身份，并不意外，只冷笑一声说道：“说我劫掠你家夫人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当初五娘为什么会离开景王府你心知肚明，何必这会儿将她说成自家夫人了。五娘如今是我的夫人，我来带她回家。” 苏炫之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当初如意是死了心才走的。 “你想带走她？除非你从我的身上踏过去。”苏炫之稳住心神说道，“你说她是你夫人，可有婚书？” 顾三爷低笑一声说道：“要什么婚书？我们北戎人最是不讲究这个，她为我生儿育女，便是我顾三的夫人。” 顾三爷取下面具，面具下的一双淡金色眸子满是讥诮。 “你……”苏炫之火冒三丈，面无表情地说道，“哼！无凭无据，我也可以说那两个孩子是我的骨肉，往后我将他们养大，他们唤我爹爹便是。” “可是，他们终究不是你苏世子亲生的孩子，往后他们的身份会被人质疑，他们一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顾三爷沉声说道，“我就不一样了，我们草原上的子嗣本就很是随意，我说他们是我的孩子，他们就是我的孩子，我会给他们应有的尊荣。” “话可不能说得这么满，你今日进了我望月山庄，可就别想着全须全尾地出去。”苏炫之冷笑一声，举手就要示意。 “苏世子真是为了红颜不顾国家安危。你今日若是敢动我一分一毫，就是与边境百姓为敌。我们家老大正虎视眈眈，恨不得我折戟而归，好取而代之。”顾三爷神色自若地说道，“苏世子，你可想过后果！你忍心让五娘做那烽火戏诸侯的妲己，一辈子遭人唾骂！” 他敢这般单枪匹马来见他，正是因为他知道苏炫之不是个不顾国事之人。 “既如此，那就请回吧。”苏炫之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你独自一人离开，不正是因为如意她不愿意跟着你回北戎。你又比我强多少？趁我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你快走吧！” 说出这句话，又看到顾三脸上略有些尴尬的表情，苏炫之知道自己这是戳中了他的软肋，心里不禁暗自有些得意。 他暗暗想道如意对顾三应该也没有什么感情，她肯委身于他，也不过是感念他救了自己。 都是宋真真害的，要不是她，如意怎会与这异国的蛮子生下一双儿女。 花厅门外的几个护卫听令将顾三爷请出了花厅，顾三爷重新戴上面具，回头望了眼望月山庄，心里虽是酸涩，但终究放下心来。 苏炫之，你小子，算你狠！不过，等着瞧，你也不会比我好过！ 他吹了一声口哨，召集自己的暗卫往北行去。因为他知道，如意她定是安全的。 京城景王府内。 “王妃，世子出京这么久怎一点消息都无？”朱嬷嬷看着坐在玫瑰花椅上的景王妃悄然问道。 景王妃淡然笑道：“他自有主见，不用我们操心。他肯送李三小姐去江阴，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倒是，世子自从那次病了以后，再不肯谈婚论嫁，今次倒是奇了，竟然肯送李小姐回江阴，王妃，莫不是世子爷想开了，要为王府开枝散叶了？”朱嬷嬷连连点头说道。 “这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可不许乱说。”景王妃想起李三小姐那张温柔恬静的脸，心里很是满意。 虽说她家世一般，可胜在年轻漂亮，又没有什么心机，等以后入了府，自己好生教教她便好。只要她能真心对待炫之，能为炫之生下嫡子，那便是炫之的福分了。 “王妃，前日里王爷过来，还嘀咕着世子成不了婚，为这事烦恼。”朱嬷嬷小声说道。 哼！景王妃冷嗤一声。他这般着急，还不是因为若是炫之不成婚，他这一脉就要断子绝孙了。 灿之如同活死人，大半个身子不能动弹，说起话来大着舌头含含糊糊，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说的是啥。就着，他还天天想着娶妻生子。 当时，王侍郎夫人见他快半年了都不见好，急忙找个借口，说自家幺女得了重病，怕耽误灿之，急急忙忙退了婚，将女儿送走了。 柳姨娘气得吃不下饭，哭了整整几天，怨天尤人，含沙射影地骂王妃使坏。景王愈发觉得是她小肚鸡肠，又骄纵儿子，才使得灿之落得这个下场。 他一气之下，将柳姨娘痛骂了一顿，将她禁足在映月阁。 景王妃得知此事，不过是笑了笑，又以王府子嗣单薄为由，替景王纳了两房年轻貌美又知书达礼的良妾。 开年后，由景王妃做主，替苏灿之娶了一位武官家的二女儿周素素。 这位姑娘人长得五大三粗，又有一把子力气，爱舞刀弄枪。因而在婚事上头很是艰难，眼看着就要耽搁成老姑娘了，急得周夫人夜不成寐。这不，景王妃一派人去说亲，她便满口答应了。 过门后，景王妃对周素素很是关爱，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又许她自由自在，不用晨昏定省。 她也投桃报李，将柳姨娘与苏灿之治得服服帖帖，再不敢对景王妃有一句怨言。 自此，景王府一片安宁，景王妃再不用担心柳姨娘母子出什么幺蛾子。 她如今唯一担忧的便是苏炫之不肯娶妻生子，景王府眼看着就要绝嗣了。 第120章 拘禁 景王原想趁着自己还算年轻多生几个庶子，哪知天不遂人愿，他这几年努力耕耘，但终究还是颗粒无收。 为此，他不知看了多少大夫，大夫只说子嗣之事均是命中注定，让他不必焦虑，时候到了，子嗣自然会来。渐渐的，景王火热的心也就渐渐冷了下来。 这几年他也像王妃那般开始天天求神拜佛，又是遍寻名医，只求着自家嫡子什么时候能够病愈，结婚生子，延续王府香火。 只有景王妃心知肚明，儿子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后来的一次次装疯卖傻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她与他一起策划的把戏。 她说过，她会替他守住王位继承人的位置，谁都不可能替代他。 因为，景王再没有可能生育子女了。这个秘密只有她知道。 可是她私心里，还是希望自己唯一的嫡子能够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江南的初夏，连绵的荷塘已经有菡萏亭亭。微风拂过，别有一番雅致风景。 一整日都未见苏炫之的身影，如意想他定是有要事要办，这才会无暇顾及自己。 可眼看着天色渐晚，她的心情又开始紧张起来。 晚膳过后，两个婢女扶她进了一间卧房。 “世子妃，奴婢为您换上寝衣。”绿衣婢女低眉顺眼地垂首说道。 听着侍婢们一口一个世子妃，她不禁微微蹙眉。 “不要叫我世子妃。”她取过婢女手中的寝衣。 此刻，她心里猜测着立春与立夏两个应该早就带着孩子们上船了吧？但愿她们两个能够顺利带着孩子们到达金陵，藏在表舅家。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孩子们安好，她与他们终究会有相聚的那一天。 “世子妃，这是世子的意思。”绿衣婢女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一边，看着如意手中的寝衣。 “你下去吧。”如意不想为难婢女。 “世子妃，让奴婢为您更衣吧，您的手还没有好。”婢女不安地低声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如意抬眸看她。 “婢子叫立秋，刚刚一同扶您进来的婢女叫立冬。”立秋柔声答道。 这……如意没想到苏炫之居然对自家婢女的名字亦了如指掌，竟将这两个婢女的名字与立春、立夏两个连在了一起。 “立秋，你先出去吧。”如意抬眼看她，十五六岁的年纪，让她想起了喜儿，不知喜儿她如今还在不在王府？ “世子妃……”立秋一脸的犹豫。 “出去吧，你放心，我不会寻短见。”如意嘲讽地笑了笑，她做过人家奴仆，懂得她的担心。 “世子妃，这件寝衣乃是世子爷亲自为您挑选的。”立秋的目光聚集在那件轻薄的紫色真丝睡袍上，那件寝衣的颜色很是温柔，很衬世子妃白腻莹润的肌肤。 如意抬手，立秋便不敢再说话，俯了俯身，悄然退下。 如意站起身，凝眉看着室内的陈设。 地上铺着暗红色绣着喜上梅梢的地毯，架子床上红色罗帐层层叠叠，金钩如月牙般高高挂起。 床上铺着大红色绣着百子千孙的被褥，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头整整齐齐叠放在一起。 靠窗的贵妃榻上，堆放着猩猩红织锦毛毡，并一对芙蓉并蒂的抱枕。 对面，金丝楠木做的高几上摆着一对青玉梅瓶，供着几支盛放的火红石榴花还有那初结的果子，倒是多了一分新意。 正堂用一架白玉翡翠满庭芳的檀木屏风隔开。这一看便是新婚夫妻的燕居。 苏炫之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在想在江阴与她做一对戏假情真的夫妻？ 他疯了，还要自己陪着他疯。 可这又如何？不过是为了他心中的歉疚罢了。如意早就不是从前的如意，天真地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摩挲着手中轻薄的寝衣，如意心中更加惴惴不安，那薄透的寝衣让她脸红。 他让她穿上这个，是想要自己如从前那般逢迎他？想得真美！ “世子妃，世子马上就要来了，还请您换上寝衣，要不然，我们这些服侍世子妃的人都要受惩罚，还请世子妃垂怜。”李嬷嬷端着酒壶跪在了如意面前。 这是他猜准了自己心软，才会这般拿捏自己。如意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一口咬死这疯子。 “嬷嬷，请起吧。”如意轻声说道，“世子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们都出去吧。” 李嬷嬷见她这般说，只好将手中的酒壶放好，才缓缓走出去。 她是望月山庄的管事嬷嬷，是王妃从前的婢女，嫁人后，王妃让他们夫妻两个来这里管理望月山庄。 王妃已经好久没有再踏足望月山庄，前几日小主子突然到来，让她又惊又喜。 可谁知世子他突然带回了这个女人，还让她们几个称她为世子妃，又让她们几个小心服侍。 这女人虽生得极好，可她一身妇人的装扮，显然已经嫁做人妇，世子他莫非是疯了？ 李嬷嬷心头极为忐忑，听闻世子多年来并未娶妻，不近女色，洁身自好。 可这回他分明是强抢人妻啊，这要是东窗事发，王妃追究起来，他们这一干人都得死。 她忧心忡忡地出了门，就见书香往这头走来，她像见了救星般立即迎上前去，拉着他问道：“书香，你说世子他这是怎么回事，把人拘在这里，这要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嬷嬷，别急，”书香知她怕事，连忙摇头说道，“我劝你一句，里头的那位，你只要好生服侍，其他的事你一概不用管，我们世子爷自会妥善处理。” “可这……不合规矩啊！”李嬷嬷满脸忧色，“那位，可她明明是已婚的妇人啊，世子他……” “嬷嬷，我们世子是何人，你莫非忘了？”书香厉声说道，“祸从口出，什么都别问，自有你的好处。世子马上就要来了，你快去准备。” 李嬷嬷再不敢多问，口中嘟囔着，急急忙忙带着几个婢女去准备。 如意抱着寝衣一动不动坐在榻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炫之着一身大红锦袍走了进来。 卧房内，紫金香炉吐出袅袅的水汽 ，清雅的水木香，在初夏的夜闻起来分外清爽。 “如意，今夜，便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苏炫之大踏步走到床榻边，坐在如意身边，伸手将她抱在怀中。 第121章 合卺 新婚之夜？ 如意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如意，你不喜欢我给你选的寝衣？你不是最喜欢这淡紫色？”苏炫之一边在她耳边呢喃一边开始动手脱她的外衣。 “世子，世子。”如意瑟缩着挡住苏炫之的手大声叫道，“你不要自欺欺人，我已经嫁人了，再也不可能成为你的妻子！” “我不管，我只要你做我的妻子。如意，如意，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苏炫之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将手箍得更紧，脸也紧紧贴了过来。 “世子，你别这样，你听我说。”如意被他箍在怀中动弹不得。 “如意，别怕，良辰美景，我们今夜慢慢消磨。”苏炫之凑过来，鼻尖摩挲着如意的鼻尖，“如意，我们先来喝交杯酒。” 苏炫之放开如意站起身来，举起案几上的酒壶，倒在白玉酒杯，他低头看着酒杯笑了笑，抬头看坐在床榻上的如意，眼里灿若星辰。 那个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小娘子，虽素白着一张脸，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让他心驰神荡，失而复得的喜悦早就冲淡了其他的遗憾。 如意微微一愣，就看苏炫之缓缓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伸出手来，举着盛满美酒的杯子挽过她的手，成了交杯的姿势。 “如意，原谅我，我等不及了，就让我得偿所愿吧！今夜喝下这交杯酒，如意，你就是我苏炫之的妻，三尺有灵，天地作证，”苏炫之认认真真看着如意的眼睛，“你是我的妻子，秦如意。” “世子，你……”如意看着苏炫之，仿佛看着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突然间她笑了，“世子，你这是想演戏？我知道，你内心愧疚，觉得对不起我，那我就陪你演完这场戏吧。不过，你要答应我……” 如意还没说完话，就被苏炫之打断了，他轻轻笑着说道:“我说我苏炫之这辈子，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只会有你一个女人，如意，你信吗? “世子，我是个有夫之妇，你要知道我不可能再嫁给别人。”如意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大声叫道，她唯有这个理由用来劝退苏炫之的疯狂。 她如意再不是从前那个天真爱幻想的小女孩。 一个王府世子怎可能娶她为妻，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皇家最看重家世门第，她一个通房出身，又在外与男人有着一对儿女的女人，怎可能成为王府世子妃，若是她真信了，等待她的能有什么好下场？ 可此刻，这人的眼神是如此的坚定，如意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演得这般真情。 明知道不可能，还偏要固执地要自己相信。 “世子，如意早已嫁人，你这样说有悖人伦。若是你再这样逼我，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意低低笑道，眼中有泪。 “你嫁人了？可有婚书？没有婚书，我只当你们只是无媒苟合！”苏炫之脸色一变，握住酒杯的手青筋暴绽，“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往后再不许你说这话。” “世子，可是，我……”如意知他定是查了她的底细，不禁有些害怕，只求顾三爷平安归去，要不然，她心中多了一分愧疚。 “世子，可我确确实实与人生了孩子，沙山村人人都叫我顾夫人。”如意抿唇说道。 “孩子又如何？”苏炫之嗤的一声笑了，“你以为把孩子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你不就是怕我拿孩子出气？难道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人？” 他咄咄逼人地看着如意，想要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如意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确实，他猜对了一半。 “世子，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他们两个还小，我不想让他们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如意垂眸说道，“还请你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 “你不肯说，我也查得出来。”苏炫之笑了笑，脸上很是无奈，他的如意终究不再信任他了。不过这是他咎由自取，他该死。 “世子，我陪你演完这场戏，明日还请你放我回去。”如意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知道这一次他不会轻易放手。 既如此，自己只能退而求其次。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或许，苏炫之对自己的执念也是如此。 “如意，不许你这般说，只要你乖乖跟着我，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乖，我们早点喝了这交杯酒也好安寝。”苏炫之声音暗哑，“你放心，至于你的两个孩子，我会与我们的孩子一视同仁。” “我们的孩子？”如意心头一惊，这人什么意思，还想让她为他生育子女。 “喝了这杯酒，你我便是夫妻，你放心，你虽父母双亡，可我记得你还有个表舅，当初曾经来找过你，可惜被管家赶走了，后来我再去找，他已经离开了京城。”苏炫之黯然说道，“我已查到他如今已在金陵城安家，等过几日，我便带你回去认亲。” 听得这话，如意愕然看他。 “怎么，你不愿意？”苏炫之黑沉的眸子透出一丝狡黠。 如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认命地低下头，将唇放在酒杯上，一鼓作气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当是陪着他演一场戏吧，又何必当真。 她心里想着，只觉得口中胸中都是热辣辣的，鼻息之间那水木香的味道似乎加深了。 “如意……这就对了。”苏炫之慢慢将酒饮入口中，一抬手将酒杯掷于地上。 他抱起她安放在大红的被褥之上，如意还来不及思索，柔软的唇轻轻覆上她粉色的唇瓣，那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如意想要撇开头去，可身子却软软的，那推拒的动作，看在苏炫之眼中仿佛是欲迎还休。 苏炫之的眸色更深了。 他抬眼瞧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脱去她的外袍，将她的右手放在枕上。 “真是太误事，明日定要找人再看看。”他低声咕哝道，一双手急不可耐地在她身上抚弄。 “你……你在香中放了东西？”如意水雾般迷蒙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她轻呓出声，“你……你当我是……” 第122章 侍奉 如意想要撇开头去，可身子却软软的，那推拒的动作，看在苏炫之眼中仿佛是欲迎还拒。 苏炫之的眸色更深了。 他抬眼瞧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脱去她的外袍，将她的右手挂在床头的套环用带子系住。 “真是太误事，明日定要找人再看看。”他低声咕哝道。 一手握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那柔滑紧致的肌肤哪里像是孕育过两个孩子的人。 另一只手修长手指却不慌不忙地在她身上抚弄，所到之处，引起身下之人的一阵阵战栗。 如意起先还咬住唇，压住唇角的细碎呻吟，可到后来，终究是忍不住了。 “你……你在香中放了东西？”如意水雾般迷蒙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她轻呓出声，“你……你当我是……” “乖，闭上眼睛，别怕，不过是放了一些舒缓的香，会让你更加舒服。”苏炫之指尖一挑，如意嗯的一声，将唇角咬得更紧。 素白里衣被撕开，露在空气中丰盈的两团白得耀眼。 如意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身上之人抽干了，她像一条离开了水面的鱼，只等着甘霖的救赎。 欲念如火苗一般蹿起，烘烤着她的身子，她隐隐意识到他的异样，从前他没有这般隐忍过，而这次他却很是照顾她的感受，引而不发。 她只想着忍痛让他发泄过这一回，可身上之人却不急，只反反复复拨弄着她的身体。 她僵直的全身似乎慢慢变得舒缓，某一处慢慢涨满，仿佛一朵将开欲开的花。 “世子……”她忍无可忍，低低哦吟，手指颤动着划过他的后背。 他虽瘦，可却比五年前更坚实。 苏炫之知道她动了情，这才慢慢往上吻住了她的唇。 “如意，你真美。”他低声呢喃，唇慢慢吻在她小巧柔嫩的耳垂。 五年了，她终于开成了一朵丰美的花。 “如意……”他在她身上一处处留下自己的痕迹。 “不要……”如意伸出手指，指尖却被人含住。 “乖。”苏炫之怜爱地叫道，他再也按捺不住，望着眼前娇弱无力的女子。 她如瀑的青丝散落在大红锦被之上，雪白的身子泛起了淡淡粉色。 正是芙蓉帐暖，一室春光…… 听着红木的架子床摇摇晃晃响了一夜，李嬷嬷脸上不知道是喜是愁。 “嬷嬷，热水又凉了。”立冬努了努嘴。 “那还不快去再烧一些来。”李嬷嬷瞪了她一眼，“等下主子要用水。” 一旁的立秋听着里头的声音羞红了脸。 “别想些有的没的。”李嬷嬷冷声说道，“做好奴才的本分。” “是，嬷嬷。”没经过事的小姑娘嗫嚅道，双颊更是红得要滴血。 李嬷嬷有些后悔找了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别到时候惹得主子不高兴，连带了自己吃挂落，那她的老脸就要没处放了。 天已经微微亮了，卧房里终于传出一声慵懒而又餍足的声音：“抬水。” 李嬷嬷心头猛跳，急忙指使着两个丫头将热水抬进去，一边小声嘀咕：“你们两个小心些，别毛手毛脚的，世子妃娇嫩，你们动作轻一点。” 立冬与立秋两个抬着水进了卧房，白玉屏风后头，苏炫之低声说道：“放在这里，你们出去吧。” 两个人对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苏炫之看着疲倦得眼睛都睁不开来的如意，起身将她抱在怀中哄道：“如意，乖乖，我替你洗了身子再睡。” “不要，我自己来。”如意扯过撕烂的里衣遮住胸前春光，只觉得饱满处又涨又麻。 昨夜里这人要不是……自己都快要被他吃了…… “如意，你别动。”苏炫之抱起她，挑开帐幔，亲了亲她的唇。 一对龙凤喜烛还在燃烧，映得帐外如同白昼。如意惊呼一声，只好将脸藏在了他的怀中。 苏炫之轻笑一声，将人搂得更紧了些。如意，她终究又成了他的人。 “你别动，我自己来。”泡在温暖的浴桶中，如意闭着眼睛，她想起昨夜里那人的荒唐，双颊愈发红了起来。 “可你的手，我让婢女来帮你？”苏炫之柔声问道。 “不要，不用你管，我自己就可以。”如意哑着嗓子说道，她不愿意让不相干的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在她们眼里，自己应该算个荡妇吧？口中说着不要，却与男人勾缠一夜。 看着如意羞愤难当的表情，苏炫之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昨夜里他按捺着性子，使出浑身解数，曲意奉承，只为了让她不讨厌自己与她欢好。 “好。”苏炫之点点头，拿起换洗的寝衣往耳房走。 如意见他走了，连忙手忙脚乱地胡乱擦洗了身子，找不到换洗的衣衫，只能勉为其难地换上了那件薄透的淡紫色寝衣。 那衣衫光滑柔顺，是用最好的丝绸织就的。只是那丝绸实在是太薄太透，让她不忍直视。 她只好颤巍巍爬上床榻盖上大红喜被。她刚躺下，苏炫之便出来了，没见她人，脸色一沉，直到看到床幔的一角露出隆起的身形，这才舒了一口气。 “如意，”他低声唤道，撩起帐幔看她，“累不累，要不要我帮你按一按。” 他一边说着一边躺在了她的身边，突然发现她穿上了那件淡紫色的寝衣，心内一动。 “如意，你真美。”苏炫之低声说道，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你……”如意回转头羞愤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世子，我什么都依了你，你就放我走吧？” “休想。”苏炫之还沉浸在昨夜的余韵中，冷不丁听她又说这种大煞风景的话，冷声说道，“昨夜里我侍奉了你一晚，今夜该轮到你了。” 这是什么虎狼话？如意目瞪口呆地看着苏炫之，满面通红。 “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苏炫之沉下脸，“还是说你对我昨夜的服侍不满意？莫非，你还想着那个蛮子？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念念不忘！哼！那蛮子也不过如此，今夜，我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虽说如意知道他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放过自己， 第123章 哄 可是他居然堂而皇之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让她没有想到，从前他即便是再怎么样，也算是克己守礼，也许自己的打算就要落空了。 想着他不过是执念，得到了也不过如此，或许很快他就会厌倦，自己再求求他，也许他会答应放过她，可他这副样子，明显对自己上头了。 “世子，还请您不要说这种话。”如意正色说道，“你既然将我当做自己的妻子，怎能说这种话？” “如意，你倒是愈发牙尖嘴利了。”苏炫之一手探过来将她翻身抱在自己怀中，“刚刚是谁先说的要走，看来是我昨夜服侍得不够尽心，这样吧，罚我晚上……” “不许再说！”如意不知道他还要说出什么令她羞耻的话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 苏炫之这才有些心满意足地搂紧了怀中之人。 “如意，”他吻了吻她的手说道，“五年了，你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好不容易我找到了你，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不开心的话好不好？” 如意被他脸朝下抱在身上，早就觉察到了某处的异样，只好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这就乖了。”苏炫之摩挲着她的背，恋恋不舍地将她抱下说道，“你好好留在这里，一切都不用担心，有我在，必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如意盖住被子，只露出头来。看着苏炫之穿好衣服，心才放下了一半。 “你先睡着，不用着急起来，等我处理完手边的事，我再来陪你。”苏炫之一边穿鞋一边说道。 “不用管我。”如意低声说道。 苏炫之以为她这是说气话，回过头来，仔细观察着如意的脸。 “世子，你快去忙你的。”如意恨不得他马上走。 瞧他黏黏糊糊的样子，真是变了一个人。 苏炫之见她小脸红扑扑的，忍不住揽住她亲了又亲。 这甜蜜的味道让他食髓知味，恨不得再与她纠缠一番。 “不要了，你快去吧。”如意气息微喘，在他唇上咬了一口，那人才松开她的唇。 “娇娇，晚上再让你咬，好不好？”苏炫之舔了舔唇角，将手探进被中…… “世子！”如意娇斥道。 见她真的恼了，苏炫之这才放过她，意味深长地哄道：“如意，叫声夫君听听？” “世子，你还不快走，别误了你的大事。”如意羞愤地撇过脸去。 “好好好，我不是怕你一个人寂寞吗？如意，你告诉我，你把孩子们送去了哪里？我好让人将他们接回来陪你，好不好？”苏炫之帮她掖好被角，收敛戏谑之色，试探地问道。 “世子，他们……他们并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他们还小，我怕他们受到惊吓。”如意从被窝中探出头来，双眼含泪，楚楚可怜。 难道昨夜他原是诓骗她的？不可能，他明明说得这般精准，可今日又为何这般试探她？ 如意转念一想，对了，他定是没有找到立夏立春，她们两个带着安安和宁宁还没有抵达金陵，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孩子们习不习惯？ 想到这里，如意泪水汩汩，两个孩子从生下来后，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这会子却是为了躲避亲爹而颠沛流离，他们还这般小，怎受得了啊。 “如意，别哭了，都是我不好。”苏炫之看不得她的眼泪，低声哄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他们两个，他们终究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既然他们亲爹都不要他们了，那我当他们两个的爹爹吧。” 听他这般说，如意哭得更伤心了，想起从前种种被宋真真陷害，好不容易逃离王府，又发现怀了身孕，怀胎十月，拼死拼活生下一对这么乖巧可爱的娃娃，这中间受了多少苦，可孩子的亲生父亲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别哭了，如意，你哭的我心都碎了，等我办完事，我陪你去把孩子接回来吧。”苏炫之看着如意的眼泪，心里生疼，用帕子轻轻为她拭去眼泪。 “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如意抽抽搭搭地说道。 “那……”苏炫之有些不放心。 “我又跑不了，你担心什么啊。”如意拿过帕子盖在自己脸上，有些赌气地说道。 “如意，那你先好好睡一觉，我先走了。”苏炫之摸了摸她的头，将帐幔合上，这才慢慢往外走去。 刚出卧房，就见书香候在外头。 “什么事？”苏炫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书香见世子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心里不禁暗叹如意姑娘果真了得，世子这是将她完完全全放在心尖尖上了。 只是如意姑娘这身份，又生过两个孩子，这要是世子头脑一热带她回了王府，她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世子这身份，她最多只能做个低级的妾室。 “你想什么呢？”苏炫之没听到回应，蹙眉回头看他。 “世子，今日是李府老太太的寿宴，您人不到，礼还是要到的吧？”书香小心翼翼地问道。 “谁说我人不到？”苏炫之冷笑一声说道。 “世子？”这一回轮到书香吃惊了，世子这是什么意思，他一路护送李三小姐回家，又明知她对他有情，他若是去了，岂非是让人误会。 “准备寿礼，我们即刻前往李府。”苏炫之淡然说道。 第124章 下饵 书香虽觉诧异，但不敢多言，俯身答应。 “李嬷嬷，”苏炫之对跟在身后的李嬷嬷说道，“让那两个丫头机灵点，好好服侍世子妃。她手上的伤我会找名医给她瞧瞧，规矩上你懂吧？” “世子放心，老奴自然懂的，世子妃金尊玉贵，必是不能让外人瞧见的。”李嬷嬷谄媚地笑着说道，“至于那两个丫头是老奴一手调教的，规矩上都是好的。” 苏炫之瞥了她一眼，目光冷凝，李嬷嬷心内惴惴不安，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都说世子待人严厉，果然如此。要是这件事没有办妥，他想必也不会顾着自己的老脸。要真是这样，自己卷铺盖走人还算是好的。 目送着世子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李嬷嬷立即唤了立冬、立秋两个细细教导了一番，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们千万不要多嘴，尽心服侍好主子就好。 卧房内，如意听着苏炫之对出门声，确定他走了，这才一骨碌起了身。 虽说昨夜一夜荒唐，浑身酸疼，可她从小做惯了活，那点点疲累，对来说并不算得上什么。 她起身的动静惊动了门外侍立的婢女，两个奴婢立即轻手轻脚地走到屏风后问道：“世子妃，奴婢来服侍您。” 如意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衣服，于是便嗯了一声。 两个婢女手中捧着衣衫和钗环首饰笑盈盈地俯身请安。 如意见那衣衫极为华贵，上头的绣花很是繁复。 “给我换一套轻便的衣衫吧，又不是要出去见人，不用穿这种繁复的衣服。”如意柔柔说道。 立秋见她白皙的脸上带了些春色，比昨日多了一分明艳，更是惊为天人，心里想着世子的眼光真是了得，这位夫人的姿容江阴城中的贵女也比不上。 等她去取了家常的衣衫，搀扶着如意下了床，如意身着的那件淡紫色寝衣，若隐若现，丰胸纤腰一览无余，就是女子见了都要红了脸。 昨日那宽大衣衫下原来是这般好身材。立秋不禁有些看呆了。 立冬年纪小，才十三四岁，天真烂漫，她小心翼翼地将如意身上的寝衣脱去，换上肚兜，小衣。 她见如意身上有着浅浅的红痕不禁有些诧异地问道：“世子妃，这屋子里难道有蚊虫，怎您身上起了这么多红点子，这可如何是好？” 如意被她一问，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立秋急得直向立冬使眼色。 如意穿上淡黄色衣衫，对镜自揽，见镜中自己的双眼春水盈盈，唇色明艳，忙别过脸去。 原来话本里说的都是真的，如意摸着自己的脸，又气又恼。 明明不想与他再有什么亲密关系，可终究还是在他的陷阱里迷失了自我。 男色原也是要误人的。 不行，自己不要被这甜言蜜语失了本心，若是跟着他回京，她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若是让她一辈子做他的禁脔，见不得天日，她更是不愿意。 李府张灯结彩，今日正是老夫人六十大寿的正日子。 李府长房长子李远山不在江阴府，去了蜀地为官，路途遥远，又是父母官，不便前来为母亲祝寿。 他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如今跟着祖母留在了江阴，做一些丝绸瓷器等生意，赚得盆满钵满。 今日老人家大寿，江阴府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众人正聚在堂中为老夫人贺寿，就见管家急匆匆找到了李少夫人悄声嘀咕了几句。 “你没看错？”李少夫人惊声问道。 “夫人，快请大爷他们去迎一迎。”管家急道，“人已经在门口了。” 李少夫人急忙上前拉住自己的夫君说了几句。 夫妻两个匆匆赶到大门口，只见苏炫之长身玉立站在府门口，一身墨绿锦袍，姿态优雅，仰头闲闲看着府门口的一盏灯笼。 “苏世子。”李青峰立即躬身行礼。 “李公子。”苏炫之淡淡笑道，“不请自来，还请李公子见谅。” “苏世子，您能来府上为我家祖母祝寿，真是令鄙府蓬荜生辉。”李青峰仰头看他，恭恭敬敬迎着他往里走去。 “听闻李公子生意做得极好。”苏炫之微微笑着，目光在他身上一扫。 李青峰三十左右的年纪，长得端端正正，一双眼睛一看就擅长察言观色，商人味道很浓。 “让世子见笑了，不过是糊口罢了。”李青峰拱手说道。 一路说着便到了瑞丰园，李老夫人听说苏世子前来替她贺寿，喜得满脸堆笑，等在门口迎客。 “老夫人，祝您老人家寿比南山不老松。”苏炫之朝她躬身行礼。 “这可使不得，老身受不起。”李老夫人忙扶起苏炫之，眼里满是笑意，“快，快请进。” 来客都没想到苏炫之此刻会出现在李府，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李府这是搭上了皇亲国戚啊，看来往后还要飞黄腾达。 有些夫人的目光便看向了李三小姐李婉儿。莫非这位世子要与李家攀亲？要不然这位身为大理寺卿，怎会千里迢迢特意来江阴贺寿。 “你不知道，听说这回李三小姐回江阴，还是苏世子亲自护送的。”有消息灵通的夫人低声说道。 “那便是真的了。” “怪不得，怪不得，你瞧瞧李三小姐，这眼睛都快要黏在苏世子身上了。” “李家真是厉害啊。” 一时间，夫人们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苏炫之怎会不知这些人在讨论些什么，只笑着说道：“老夫人六十大寿，我正好在江阴怎可能不来。这回来江南，也是皇祖父怜惜我，让我来江南散散心。” 这话一说，众人即便再不知道苏炫之是何人，也听出了这位世子可是皇帝陛下疼爱的孙儿，谁要是搭上了他，那便可以飞黄腾达了。 苏炫之亮完相后，又送上了价值不菲的贺礼，这才借口有事离开了李府。 他知道自己这饵已经放下了，就不怕鱼儿不上钩。 他心里念着如意这会儿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心情好不好，手上的伤看得如何了，不知道吃了些什么？他归心似箭，一下马车就急急忙忙往主院而去。 第125章 博弈 如意正坐在窗边看不远处池子里的新荷。亭亭如新盖，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忧伤。 一想起两个小娃娃，她的心又揪在了一处。 “世子妃，世子回来了。”立冬欣喜地叫道。 如意站起身，往外头看去，苏炫之已经进来了，手中还拿着一个食盒。 “回来了。”如意目光淡淡，停留在他那件锦袍上，这人，明明金尊玉贵，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偏还要穿着她从前做的衣服，难道这就是男人所谓的长情？ 从前如意是信的，如今她是不信的。 不过是一种习惯罢了。再没有一个人像她从前那般尽心尽力，合心合意地服侍他。若是有一个比她如意更能合他心意的人出现，或许他早就忘了自己吧？ “如意，你在想什么？”苏炫之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问道。 “我在想世子。”如意垂眸，脸颊慢慢飞起一抹红晕。 苏炫之怔怔望着如意，他未曾料到还能从如意口中听到这句话，简直是欣喜若狂，放下食盒，也不管门口还站着两个婢女，一把捧起如意的脸。 “如意，我也想你。”他说完，迫不及待地吻住她娇艳的唇瓣，细细吮吻。 “嗯……”如意被他缠绵的吻吻得一下子失了心神。 她从前不懂这些，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也并未体会到其中的情趣，可如今，却是初尝滋味，慢慢体验了那欲仙欲死的滋味。 也罢，也算是两不吃亏，如意狠狠想道，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尝试着慢慢回应。 她生涩的回应让苏炫之受宠若惊，他的如意跟过别的男人，却还像少女般什么都不懂。 他愈发珍惜地与她唇舌相交。一只手掐住她的腰，将她抱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倚在他怀里，淡黄衣衫撩起一半，春色迷人。 “不要……”如意发觉时，衣衫已不知何时已半褪，男人跪坐在地上，头埋在她胸前。 “如意……”苏炫之抬起头，眼神里全是欲望。 如意羞得一把推开他，怨愤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净室跑去。 “如意，如意，别跑，当心摔了。”苏炫之赶忙起身，顾不得整理好自己的衣袍，低声叫道。 “你还……”如意气呼呼指着他，一转身将他关在门外。 苏炫之理了理衣袍，靠在门边，垂首低低笑了。 他的如意如今越发娇媚迷人了，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风韵，比少女时的她更吸引人，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她身上。 等了很久，如意还不肯出来，苏炫之只好在门口哄道：“如意，快出来，再不出来，我给你买的烤鸭就要凉了，凉了那酥脆的皮就软了，不好吃了。” 门内还是没有动静。 “如意，如意……你快出来好不好？”苏炫之低低唤道，胸腔里满是甜蜜。 门终于开了一道口子。 “往后不许你这样糟践我。”如意娇声嗔道。 “如意，我怎会糟践你，我……”苏炫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看着她微红的脸，唇角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这里，你摸摸，装的全是你，如意，五年了，我终于又能真正笑了。如意，你就是我的命，幸而，我又找回了你。” “你又这样，越说你你越……”如意不敢看他的眼睛，垂首低低嗔怪道。 “来，如意，快来。”苏炫之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桌边坐下，殷勤地打开食盒。 “你的手还没有全好，我来喂你。”他爱怜地拉过她的右手，温声说道，“今日来的大夫可是江阴城中最最有名的，你这手过两日就好了。要不是那黑心的医馆……” 苏炫之顿住口，没有再往下说，抬眸看到眼前的女子水雾朦胧的眼又娇又嗔地看着他，心疼地说道：“如意，往后在我身边，我绝不会让你再受一丁点的委屈。” 如意垂眸，微咬住唇角，暗暗告诫自己，绝不能被他这甜言蜜语给哄骗了。 当初他也是这般说，到头来还不是说变就变。 “怎么？不开心。”苏炫之净过手，撕了一小块金黄色的烤鸭蘸了酱料送到她唇边。 如意抬眼笑了笑，张嘴咬住烤鸭。味蕾被美食挑起，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鸭了。 “世子，你也吃吧。”如意想起从前苏炫之就爱带一只烤鸭回来，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喝着青梅酒，这情景恍若隔世。 “要是喝点青梅酒就好了。”苏炫之有些遗憾地说道，“不过你这手，也不能喝，来日方长，等我们回了王府，将那几坛青梅酒挖出来。” “咦，这么久，那青梅酒还在？”如意诧异问道。 “你不在，我又怎会有心情喝青梅酒。”苏炫之淡淡笑道，“我们一起埋下青梅酒时，曾经说过的话你忘记了？” “那时候傻。”如意笑道，“都是我的错啊，当初……” 是啊，那时候她天真地以为自己会与他长长久久。可是但凡是个女人，又怎么能够忍受夫君身边跟着一个一同长大的小侍妾。 说什么默默守着他就行，可天长日久，她一定也会想争宠，想他爱她的心多一点，想他多留在自己房中。 说实话，要不是恶毒的宋真真让她幡然醒悟，说不定她如今还留在王府，天天担心着他会不会厌烦她。围在他身边，为着妻妾争宠，焦头烂额。 这样的日子，她一天也不想过，更何况她逃离王府后，看多了普通人一夫一妻，虽过得清贫，却又温馨甜蜜的生活。 “再吃一口。”苏炫之见自家女人又不知在想些什么，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如意甜甜笑了笑，将烤鸭咬入口中。 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才不会再一次陷入他的温柔乡。 “好吃，世子，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烤鸭了。”她宛然一笑，将头靠在他肩头。 苏炫之见她这般主动，受宠若惊，一双丹凤眼更加熠熠生辉。 “如意，等我在这里办完事，我带你去我外祖家见见他老人家。”苏炫之微微侧头看她。 第126章 暗语 如意心头一惊，带她去见他的外祖父，这不是让她死得更快吗？ 苏炫之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少年郎，会为了情情爱爱什么都不顾。 “世子，这样不好吧，我终究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见了你的外祖父，我……”如意垂首低声说道，“不如我还是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为什么？你这是怕我外祖父不待见你？”苏炫之柔声说道，“如意，你不知道我家外祖父最是个淡泊名利，不看重身份地位之人。” 如意绞着帕子苦笑了一声说道：“世子，你别逼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如意，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身份的转变，我会给你时间。”苏炫之净了手，用帕子擦干，淡淡笑道，“五年过去了，我们终究是生分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什么事都好说，我会让你慢慢接受。” “世子。”如意抬眸看她，低低说道，“如意何德何能能受世子的青眼，这辈子，我会尽心服侍世子。” “如意，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不过，往后的日子里，我们之间是平等的。”苏炫之握紧如意的左手，目光中多了几分缱绻。 “世子，我知道你有要事，不能常陪着我。”如意回握他的手温声说道，“我一个人在园子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我喜欢的事。你也知道锦绣阁是我的心血，是我一个人做起来的，我想着过几日，能不能派人将我画好的花样子，送去那边，也好让祝掌柜安心。” “这……可是你的手？”苏炫之微微蹙眉说道。 “郎中说了，我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意抬了抬她的右手，上一回回春堂换药之后，她的手已经好了很多。 “那便随你吧。”苏炫之知道如意是个闲不住的人，也就点头答应了，只要她肯安安心心陪着自己，这些不过是小事。 “还有一件事我要求世子答应。”如意沉声说道，“这世子妃的称呼听起来怪吓人的，不如还是让那些婢女叫我夫人吧。” “你这是担心我说话不算话？”苏炫之凝眉看她。 “名不正言不顺，我既然答应了要留在你身边，又何必在乎这个虚名呢？世子爷，你说是不是？”如意淡淡笑道。 “如意……”苏炫之心里五味杂陈，如意他终究还是不信自己。 “都依你。”他颔首，目光坚定。 书房内，墨影递上一封书信。 “世子，这是暗卫的飞鸽传书。” 苏炫之接过后看了看，眉心渐渐舒展。 那晚，书香来报暗卫查到了院子里地窖中的暗道，他便知道如意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他行动之前，将孩子们都送走了。 江南水路四通八达，沙山村又是依山傍水，他们最有可能是通过水路走的。 他立即安排暗卫查找沿河船只以及各处镖局，很快就知道了他们的踪迹。他怕两个婢女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们不安全，便派暗卫替代了镖局之人，护送他们前往金陵。 如意这般看重自己的孩子，他定要保全他们的安危。 不过这件事当然不能让如意知道，要不然她定会寝食难安。 江阴城某处的别院，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伫立在八角亭中向远处眺望。 “主子，李公子求见。”侍从低声说道。 “请他进来吧。”男人抬眼，一张俊逸的脸庞与苏炫之有着七分相似。 李青峰跟着侍从穿花拂柳来到了八角亭，见男子悠闲自得地靠在栏杆上凭栏眺望，忙恭谨地俯身一拜：“王爷安好。” “免礼吧。”苏策悠悠然将目光转到他的身上。 李青峰这才站直身子，后背已经微微出汗，他不明白为何江阴城突然成了皇亲国戚爱来的地方，前脚苏炫之刚来，不过几日的功夫，又迎来了这位皇恩甚眷的庆王殿下。 “本王问你，江阴城中可有哪些好玩的？”庆王眼风一转，朝着李青峰说道，“都说江南景致颇好，本王看着也不过如此，如花美眷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王爷，我们江阴除了风景宜人，江阴的小娘子更是出色，定是那些人不知道王爷来，怠慢了。”李青峰抹了一把汗，三言两语便听出了这位王爷也是来江阴寻欢的。 江阴城中盛产瘦马，京城贵人最是喜欢，这几年从他手中经过的瘦马不计其数，瑞王世子那里那几个最得宠的姬妾都是他送过去的。 难道说这位庆王也起了这份心思？ 不过李青峰可是个人精，做生意的最主要是要投其所好，这样才能财源滚滚。 他手中可有一本贵人的手册，来之前，他可是认认真真做过功课的。 庆王这人从小便不好女色，府中除了王妃并无旁的姬妾。就连王妃听说也是丽妃娘娘要死要活塞给他的，两个人相敬如宾，分院而住。 这样一个人若说他是来寻花问柳的，李青峰倒还真的不信。不过察言观色可是他的强项。 “那你说说哪里的景美人更美。”苏策抬手拨弄着亭子边的垂柳，漫不经心地问道。 “王爷，江南正是初夏，不如去湖边荡舟采莲。”李青峰灵机一动，含笑说道。 他想起相熟的妈妈手下刚好有几个女儿正要出阁，燕瘦环肥，调教得如水一般的娇媚，若是庆王能看中，以后自己也算是与庆王搭上了关系。 “采莲？”庆王饶有兴致地用手指卷了卷柳叶说道。 “王爷，不知王爷喜那菡萏初开花露水，还是芳容艳粉，红香透、脉脉娇羞？”李青峰笑道。 他问的隐晦，可苏策怎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果然，自己问对了人。 “那就全凭李公子做主了。听闻令尊就要高升入京，往后你们李家可就是京中新贵了。李公子未入仕途倒是有些可惜了。”苏炫将手指上绕着的柳枝拂开，意味深长地说道。 “多谢王爷抬爱，青峰不才，只好有愧于李家了。”李青峰躬身行礼，额角细汗绵密。 不知这位王爷说这些话又是何意？父亲说过让他万事小心，切不可让人查到蛛丝马迹。 第127章 香囊 苏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微微笑道：“明日你就安排好，本王正好来江阴散散心。” “是，王爷，青峰定会安排妥当。”李青峰连忙拱手说道。 看着他走远，苏策冷笑了一声，心中暗忖这人果真有些本事。 听闻父皇大笔一挥，放了苏炫之几天假，允他来江南游山玩水，他便知道父皇此意定是另有意图。 正好自己也是闲着无聊，便过来看看江南景致。 刚到江阴城不久，他就收到了飞鸽传书，说是江阴李家家大业大，李家公子与京中不少勋贵世家都有交情。 世家大族中很多人的姬妾都是经他之手送入的，这些人都很得宠，李家靠这个与他们之间建立了隐秘而又可靠的关系。 苏策知道这种关系网的可怕，五年前，那北戎的探子使用的就是这一招，让他至今一想起还是胆战心寒。 于是他便想着请君入瓮。顺便摸一摸自己那好侄儿来江阴是为了何事。 如意在望月山庄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夜里头与苏炫之蜜里调油，两人仿佛就像是一对真正的新婚夫妻，恨不得黏在一起。 白日里两人各自做各自的活。如意的手早就好了，这两日她已经按着自己想好的点子画好了花样子。 整日里望着那荷塘，她就地取材，画了菡萏，蜻蜓，蝴蝶，各种小昆虫，既别致又有趣，还有几分可爱，她想着江阴城的小娘子定会喜欢。 画好了画，她又求着苏炫之让她去锦绣阁，有些事她要当面与祝掌柜交代。 苏炫之见她这几日乖巧懂事，哪有不答应的。 如意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只要能让她见到祝掌柜，一切都好办了。 那日一早，苏炫之便安排了马车送如意去了锦绣阁，他原是要亲自陪她进去，被如意拒绝了，说是让掌柜的看到他不好解释。 苏炫之想着也是，毕竟前头他来过锦绣阁，再解释有些麻烦，于是就依了她。 立冬与立秋两个搀扶着她在前面走，李嬷嬷与墨影跟在后头。 “东家，您怎来了？不是说您回了婆家？”祝掌柜见她前来，很是惊讶。 “祝掌柜，走到半道上婆母来信说她的病已经痊愈，让我不用前去侍疾，我想着铺子里事多，就回来了。”如意淡淡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看着东家这几日脸色甚好。”祝掌柜见她眼波盈盈，肤色泛粉，比从前更添几分容色，心里不禁暗暗暗赞，夫人这容颜可真是天资国色。 如意取出画好的花样子，借着与祝掌柜解释的空档，飞快地将一张纸塞到他手中。 祝掌柜起初还有些诧异，但见夫人瞥了眼那两个陌生的婢女，用手指点着花样自顾自与他说着话，于是便不动声色地将纸藏入袖中。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一声通报，如意还没回过神来，却被祝掌柜让进内间。 “夫人，您在里头稍候，应是李府的人来了。我先去外头迎迎。”祝掌柜低声说道。 如意颔首，心知自己这会确实不适合露面。 果然，不一会儿，铺子里进来一群小娘子，叽叽喳喳地说着吴侬软语，众星捧月的那一位，身姿曼妙，袅袅婷婷，一袭粉色留仙裙，走起路来香风袭人。 “三小姐，先请上楼。”祝掌柜笑容满面，热情招呼着这几位小姐。 “掌柜的，你只管去忙，我带她们几个来看看花样子。”李婉儿朝着柜台那处指了指。 “那小姐们请自便，有什么不清楚的，只管叫我。”祝掌柜躬身说道。 他对这位三小姐印象不错，人温柔漂亮，说话又和蔼可亲。 “三妹妹，你快看，这款花样不错，果然锦绣阁绣娘的手艺不错。”绿衣小姐指着挂在墙上的一件大红裙子说道。 “这是件喜服吧，花样真别致，这牡丹绣得可真美，配上这珍珠，更显得端庄华贵。”黄衣女子拉着李婉儿的手说道。 “原来是带着我们来给你选喜服啊！三妹妹，外头都说你与景王世子的好事近了，看来是真的啊？你呀，连我们都瞒。”绿衣小姐笑着问道。 “呀，景王世子可是公子世无双，京中贵女的理想夫婿。”黄衣女子羡慕地说道，语气有些酸。 “你们可不要乱说，我与苏世子不过是普通朋友。”李婉儿红了脸，羞羞答答说道。 “哦，普通朋友，我可听说了，这回你从京中回来，可是他一路相送，人家这是怕你路上不安全，瞧瞧，人家对你多上心啊。” “听说李老夫人寿宴，他可是送了价值不菲的寿礼，俨然是以孙女婿自居了。” “这可是江阴城中人人都知的事情。” “我们婉儿长得这么漂亮，性子又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你们……别乱说……”李婉儿羞恼地跺了跺脚，脸越发红了。 内间，立秋与立冬并不知道景王世子便是苏炫之，只傻傻伫立在一旁。 坐着的如意脸色平静，与祝掌柜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着接手李府绣活的事。 “夫人，这位李府三小姐为人很是客气。”祝掌柜颔首说道，“上一次我们按着她的要求为她缝制了一件裙衫，她在一次聚会中穿了后，那些小娘子都很喜欢，因而她时不时将那些人带过来。” “哦，那倒是件好事。”如意笑着说道，“刚刚听着像是她的喜事近了，若是她有意让我们锦绣阁为她缝制喜服，我倒是可以为她设计一番。” 如意说着，淡定地站起身，往外头瞧了瞧，只见那十六七岁的少女，红着脸，与姐妹们说说笑笑，青春明艳的脸上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 原来苏炫之是为了她来的。如意淡淡笑了笑，她就说，怎么这么巧，苏炫之就来了江阴。 “夫人，快到午膳时间了，公子他在酒楼等着与您一同用膳。”立秋见时辰不早，夫人又与掌柜的谈的差不多了，忙小声提醒。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这样吧，祝掌柜，那我就先走了。”如意朝着祝掌柜点了点头。 “夫人尽管放心，您吩咐的我都记下了。”祝掌柜一语双关，朗声说道。 说罢，他打开内间的门送如意出去。 “咦，这位夫人身上的香囊怎与三妹妹你的一模一样？”黄衣女子回头看见如意身上淡紫色香囊讶然问道。 那声音不轻不重刚好传入如意的耳中。 如意今日所戴的淡紫色香囊，是苏炫之从他自己身上摘下来，非要挂在她腰间的。 第128章 落水 “许是这位夫人的香囊与我的有些相似，京中如今流行这个款式的香囊。”李婉儿轻声说道，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如意腰间的香囊 ，“夫人，你说是不是？” “这是我们家公子所赠。”还未等如意开口搭话，立冬已然开口骄傲地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香囊……” “小丫头不懂事，没见过世面。”如意看了立冬一眼，打断她的话头说道，“这不过是京中普通的香囊。” 看到对面李婉儿惊讶而又不可置信的眼神，如意朝她们几个俯了一礼，带着婢女往外走去。 她刚刚一眼瞥见那李三小姐的腰间挂着一只与她一模一样的香囊。 “她是谁啊，怎这般漂亮？我在江阴城中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么美的女子。”黄衣女子轻声说道。 “我也不知。”李婉儿看着如意远去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心。 这女人的香囊明明就是自己精心所绣送与苏世子的，可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她身上，她与苏世子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酒楼里，苏炫之闲适地靠在椅子上，一手拿着菜单，一手拉着如意的手。 “累不累？”他将菜单放下，书香拿着菜单退出包间。 如意摇摇头看他。 “怎么，不认得我了？”苏炫之亲昵地靠过来摸了摸如意的脸颊。 “世子来江阴是散心还是为了公务，什么时候回上京？”如意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如意想我留在江阴还是带你回上京？”苏炫之笑着看她。 “我嘛，当然希望你留在江阴。”如意摘下挂在腰间的香囊拿在手中把玩。 “那如意的意思是不愿意跟我回上京？”苏炫之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昨夜里你可不是这般说的，你说过我在哪里，你就陪我在哪里，你这是哄我的？” “世子，你……”如意红了脸，仿佛自己倒是成了哄骗良家少男的淫荡妇人。 “床上的话怎能当真。”她小声嘀咕。 “如意，我对你可都是真的。”苏炫之肃然说道，“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世子，我信你。”如意将香囊放在手心，随口问道，“这香囊绣得倒是精致，像是一对的，不知还有一个在谁手中。” “这香囊应该是清妍所绣，我送你佩戴只是因为这里头放了些驱虫的香料，你皮肤嫩，山庄又是依山傍水，我怕你受蚊虫叮咬。”苏炫之笑了笑接过香囊说道，“要是你不喜欢，我让人给你换个新的。” “原是如此。”如意笑了笑，“那我还是不要了，郡主送你也是份心意。” “你这话说的，怎有些醋意。”苏炫之哑然失笑，伸手揽住如意，在她额头印了一个吻，“傻瓜，她可是我的亲妹妹，要是别的女人的东西，我早就扔了。” 如意娇羞垂眸，双手抱住他强健的腰身，将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世子，用过午膳，不如我与你一同泛舟湖上，好不好，就我们两个？”如意娇声问道。 “如意，你有这闲情逸致，我当然愿意作陪。”苏炫之心中泛起一丝甜蜜，如意主动提出要与他泛舟，那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宽阔的湖面上，新荷点点，偶尔有几只游船飘在湖面上。 如意与苏炫之肩靠肩坐在游船上，午后的阳光温暖洒在人身上，清风徐徐吹过，苏炫之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光。 “如意，从前是我的错，让我们错失了这么美好的五年，幸而我们还年轻，还能拥有以后的漫长岁月，可以与你共白头。”苏炫之温声说道。 “世子，世事无常，我们不必想得太远，拥有当下，如意已经很感恩。”如意淡淡笑道，轻轻靠在他的肩头。阳光下，她秀丽的眉眼显得愈发明媚。 不远处一艘画舫上，有悠扬的琴声传来，像是有歌女在唱歌。 “这歌声真好听，不知是哪家姑娘在唱歌。”如意侧身听了听，吴侬软语的采莲曲，悠扬而又婉转。 “俗气，不过是公子哥们饮酒取乐罢了。我们往那边走。”苏炫之朝着艄公说道。 “郎君与娘子感情真好，小老儿看着都有些羡慕呢，想起当年年轻那会我与老婆子也喜欢往荷塘深处钻。”艄公乐呵呵笑道。 艄公一边说，一边掉转头往荷花深处驶去。 湖水清澈透明，绿莹莹的。无人处，如意索性脱了鞋袜，将雪白玉足浸入水中。 苏炫之笑着看她，仿佛此刻，她成了从前的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小心些，可别掉了下去。”苏炫之拉住她的手。 小船摇摇晃晃，他早就有些头晕，可看着如意兴致颇高，又怎忍心扫了她的兴。 “世子，你瞧，这水可真干净。”如意用手掌捧了水，阳光照耀下，如同碎金般金光点点。 “嗯，别贪玩，当心着凉。”看着她如同孩子般纯净开心的笑脸，苏炫之长年积压在心头的阴霾早就烟消云散了。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是如意真的不喜欢上京，他愿意为了她一生留在江南 。 什么前程，什么爵位，对他来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如意就是他的锦。 笙歌悠扬，远远的听不太清。 小船驶入了藕花深处，扑楞楞惊起一对白鹭，朝着他们的门面飞扑过来。 苏炫之一惊，想要抱住如意的身子，一回头，见如意手中还捧着一只粉色菡萏，仓皇间，浸在水中的双脚一摇晃，整个人扑进了湖水中。 “快救人！”苏炫之摇摇晃晃站起身，双手伸向水中拼命挣扎的如意。 “郎君，不要站起来，小心。”眼看着船就要侧翻，艄公惊得大叫。 可惜，苏炫之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如意一个。 “如意，如意，别怕，我来救你。”苏炫之混混沌沌跳入水中。 等艄公好不容易控制住船身，那水中的两个人早就不见了，依稀只能看到那郎君漂浮的白色锦袍。 “快来人，快来人，有人落水了！”他惊恐地大声叫道。 第129章 溺水 如意顺势跌入水中，装作一口水呛入了口，挣扎着举起双手，在漩涡里上下沉浮，眼见就要沉入水中…… 只要沉入水中，她便能潜游到对岸，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祝掌柜那边会安排人送她出城。只要能够顺利到达金陵，她就能带着孩子们再找个合适的小村藏起来。这一次，她绝不会让苏炫之再发现。 她知道苏炫之从小怕水，在船上之时，她早就察觉到他已经脸色苍白，晕晕乎乎了。她料定他绝不可能会跳下水来。 眼见着计谋就要得逞，哪知他见她就要沉了下去，不顾自己不会水，居然扑腾着跳入了水中。 如意一时间没有了主张，只盼着他的暗卫快点出现，将他救走。 可不知是暗卫避得太远，还是因为他们也不会水，苏炫之很快就支撑不住，慢慢地就要沉了下去。 如意心中惊慌失措，她只是想离开他，并不想他死。 这个傻瓜，他明明不会水却还要来救她。 如意见他渐渐往下沉，口中已经灌入很多水，四肢已然不再扑腾。 她只好咬咬牙潜入水中，托起他的下巴，慢慢往前游去。 荷叶荷花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不远处的人并未看到他们。 如意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就跑不了了。正当她左右为难之际，艄公举着长槁追了过来。 远处的游船还有画舫里都跳下来几个人，用力往这边游了过来。 “这边，在这边，落水的人就在这边。”艄公大声叫道，将长槁指向藕花深处。 “主子，主子……”黑衣人很快游了过来。 如意躲在荷叶下，对着苏炫之苍白的唇度了几口气轻声说道：“世子，从此以后我们恩怨两消，如意愿你平安喜乐。” 她两眼含泪，将他往黑衣人身边推了一把，自己却悄悄潜入水底，往对岸游去。 “世子，世子……” 苏炫之剧烈咳嗽起来，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只觉得浑身无力，耳朵嗡嗡响着，胸口处生疼。 “炫之，炫之，你终于醒了。”苏策大喜，用手摸了摸苏炫之的额头，长出了一口气。 “小……皇叔，您……您怎么在这里？”苏炫之头痛欲裂，浑身就像是裂开似的。 “我要是不来，你就要没命了！要不是我带着御医，你这条命可就要……”苏策长叹一声。 “如意呢？她人呢？”苏炫之铁青着脸，挣扎着坐了起来。 “世子，您先别起来，御医说您命大，再晚一步，您就……”书香哭得泣不成声。 “我还没死，你哭什么？”苏炫之蹙眉看他，“她怎么样了？” 书香摇了摇头。 “人没找到？”苏炫之咬牙说道。 “怎么？你就这么料定她没死？”苏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苏炫之。 苏炫之闭上眼睛，唇间的触感依旧清晰，他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可是却有一个人吻住他的唇将气度给了他。 那句话他听得真真切切。 如意，我上天入地都要把你找到，恩怨两消，绝不可能，我宁可你一辈子恨我，这一次，我绝不会心软。 “小皇叔，您还没有回答我的话，您怎么也来了？”苏炫之看着苏策沉声问道。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我刚到江阴，便听闻了你的风流韵事。”苏策看到侄儿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色，这才慢悠悠说道。 “风流韵事？”苏炫之诧异问道。 “你一路护送李三小姐回江阴，又高调出现在李老夫人的寿宴，你们两个又是郎情妾意的，人人都说你们的婚事近了。我还高兴，这一回父皇与二哥的愿望算是成了。”苏策慢条斯理地说道。 “真是无稽之谈，我与李三小姐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我不过是受人之托送她回来，这件事，小皇叔您也知道啊！”苏炫之懊恼地说道。 “旅途漫漫，我这不是以为你们孤男寡女产生了感情。”苏策轻笑着说道，“我倒是奇怪，这种瓜田李下之事，你怎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小皇叔，您也不是外人，我这不是为了接近李青峰，便顺水推舟了。要是早知有这麻烦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接手。”苏炫之痛心疾首地说道。 “我看你啊，啧啧，假公济私了吧。”苏策冷声说道，“只知道卿卿我我，把正事忘一边了吧。” “小皇叔，您来了正好，这件事就由您接手了，等下我会将收集到的证据交于您。至于我，侄儿在江南还有要事要办，这段时日不回上京了。”苏炫之缓缓说道。 “你为了一个女人居然什么都不顾了？”苏策挑眉看他，“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别到时候连命都没了。” “小皇叔，是我先负了她，活该她不信我。都是我的错，我被她耍，我也心甘情愿。”苏炫之淡然说道。 “可是她的身份注定无法做你名正言顺的妻子。”苏策低声说道。 “事在人为，大不了，我不要这个身份，隐居在江南，与她做一对恩爱鸳鸯。”苏炫之苦笑一声说道，“只要她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炫之啊，你什么时候成了情圣？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苏策摇头说道。 “还望小皇叔成全。”苏炫之挣扎着站起来，就要对他行大礼。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还不成！”苏策眼前闪现那个有着一对乌溜溜大眼睛的小姑娘，她永远站在苏炫之身边，曾经让他既恨又羡慕。 “多谢小皇叔。”苏炫之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望月山庄，苏炫之叫来立冬立秋两个，细细盘问了如意进入锦绣阁后发生的事。 当他知道了那香囊的前因后果，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一直以为是清妍送的香囊居然在他眼皮底下被李婉儿换成了自己绣的那个。 因着这两个香囊的颜色差不多，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关注，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发现。 想起酒楼里如意的问话，苏炫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头。 该死！真是该死！ “书香，我们连夜出发。”苏炫之冷声吩咐。 第130章 抢孩子 他要立即动身去金陵。 “世子，可您的身体？”书香看着苏炫之惨白的脸，心中很是心疼。 世子都剩下半条命了，可心心念念却只是想要找到如意姑娘，也不知如意姑娘可好？ 这偌大的湖，她不知能否顺利逃脱，要是她体力不支，沉入湖中，书香望着世子铁青的脸，不敢往下想。 “快去准备。”苏炫之脸色暗沉，胸腔中满是担忧与痛苦。 他万万没想到如意这般不信任他，千方百计想到了这一招来逃离。 她这么娇娇弱弱的一个女孩子，即便水性再好，可湖面看似平和，内里的暗流与漩涡让他这会儿想起来依旧心生害怕。 幸而暗卫发现了如意上岸的踪迹，那颗珍珠耳环遗落在岸边的草丛，要不然此刻他依旧寝食难安。 这一次，他一定要比如意更早到达金陵。 依着先前跟着孩子到达金陵的暗卫指引，苏炫之日夜兼程赶到了如意的表舅家。 天才蒙蒙亮，外头的街道一片沉寂。 “世子，不如我们让暗卫将孩子们偷出来。”书香低声看了看天色低声说道。 苏炫之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先去趟外祖家，我在这里等你。” “世子，这，您不一同过去？”书香诧异问道。 “还不快去。”苏炫之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若是坏了我的好事，我唯你是问！” 书香缩了缩脖子，吓得一溜烟跑了。世子这样说，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只是天还没亮，自己又这般没头没脑地过去，不知道林府的人会不会信？哎呀，真是为难。 苏炫之见书香跑远了，这才靠在马车壁上眯了会眼，日夜兼程，他知道自己定是容颜憔悴，怕是见不得人。 看着如意表舅家高大的府门，他们家应是富足人家。自己贸然上门，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等他休憩了片刻，书香带着林府的人过来了，长长的抬着礼物的队伍，让苏炫之很是满意。外祖父做事还真是靠谱。 “舅母，炫之劳烦您跑这一趟。”苏炫之下了马车，对着前头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俯身行礼。 这位中年女子正是苏炫之嫡亲的小舅母林夫人卢氏。 “炫之啊，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多年未见，你长高了。”林夫人望着高大英挺的外甥，眼里满是笑意。 当年他们跟着林老太爷离开京城，归隐之时，苏炫之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一晃眼就成了高大英挺的青年了。 “舅母，今日之事就全靠您了。”苏炫之认认真真对着她又行了个礼。 “放心，包在我身上。”林夫人笑着说道，“前几年知道你病了，你不知道你外祖父和我们都很担心，就怕你想不开，钻牛角尖，如今，既然还有峰回路转的一天，当然不能错过。只是你外祖父让我问问你，你可想明白了？” “这件事炫之早就深思熟虑，原是打算带着她先来见见外祖父和你们，没想到……”苏炫之苦笑一声，“那就只好先下手为强了，要不然，我这辈子就只能打光棍了。” “那就好，既是你已经打定主意，我们自当帮你一程。”林夫人含笑说道。 “舅母，还有一事我……”苏炫之有些欲言又止。 “舅母面前什么话都不要遮遮掩掩，我自是站在你一边的。”林夫人温和地笑了笑。 “舅母，我们已经有了孩子，还请舅母不要吃惊。”苏炫之拱手说道。 “哦，原来孩子都有了，真好，真好，要是王妃知道，不知道该多么高兴呢。”林夫人笑意更甚，“炫之，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看看，天也亮了，我们便进府吧。” “好，多谢舅母。”苏炫之低声道谢。 钱府的大门刚打开，小厮就见门口站着一堆人，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小哥，这是帖子，烦请交于你家老爷和夫人，就说林家夫人造访。”林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笑容可掬地说道。 “林家夫人？”那小厮一见那站在马车边雍容华贵的夫人，立即知道了那是那个林家，这可是金陵城鼎鼎大名的林家，老爷何时与他们攀上了交情。 他连连点头，急着进了门。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钱老爷与夫人带着几个管事慌慌张张迎了出来。 “林夫人，真是稀客，快请进，快请进。”钱夫人团团脸，一看就是脾气很好的样子。 她三两步走上前来，搀扶住林夫人的手笑道，一转头，见林夫人身边站着一位玉树临风，长相俊逸的青年男子，一看就是贵公子，忙点头示意。 “钱夫人，这位是我家外甥，今儿啊，我们这是特地来贵府提亲。”林夫人笑着说道。 六个媒婆立即满脸堆笑地对着钱夫人打躬作揖，连声道喜。 “提亲？”钱夫人与钱老爷两个懵了，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家女儿们早就嫁人了，哪还有女儿可嫁？ “林夫人，你们会不会找错了人家？我们家没有待嫁的女儿。”钱夫人狐疑问道。 “不会不会。”林夫人笑道，“我们求娶的正是您家外甥女秦娘子。” “如意？”钱老爷吐出两个字，瞬间慌了神，如意她不是有夫婿了吗？还有两个孩子，怎…… “钱老爷，钱夫人，这不就对上了，赶紧进里头说，要不然，你们瞧瞧，街坊邻居可是要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了。” “是啊，是啊。” “快把东西抬进去。” 几个媒婆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众人将一抬抬的礼品抬进府中。 “唉唉……”钱家人单力薄，根本无法阻止他们往里头走。 “钱夫人，这礼物可是相当贵重，除了绸缎绢帛，金银玉器，还有珊瑚玛瑙，哎呦呦，数也数不清，您那外甥女儿可是有福了。”住在隔壁的老夫人眼尖，对着钱夫人乐呵呵说道。 “快进去，快进去。”媒婆们扯住钱夫人的手，拉着她进了门，门哐啷一声关上了。 站在外头看热闹的人却不肯走，有人还爬上了墙头往里看。 “我说啊，这钱家是攀上了高枝了，刚刚那年轻公子一看就是贵人。” “那是自然，能得林夫人亲自上门说媒的定是出身不凡。” “你们不知道吧，林老太爷的的亲家可是当今皇帝陛下。” “啊……那不就是皇亲国戚啊！” 站在人群中，穿着一身破旧衣衫的如意惊住了，刚刚那一幕实在是太吓人了！ 苏炫之，他这是想和她抢孩子！ 第131章 提亲 她千辛万苦游到对岸，马不停蹄地坐上祝掌柜安排的马车，日夜兼程赶到金陵，哪知却被苏炫之捷足先登。 可他明明溺了水，没几日的光景，根本不可能恢复地这般快啊！ 如意心头一阵慌乱，她这是逼着他釜底抽薪啊！ 明明口中问着自己将孩子送去了哪里，心里可什么都知道。 她黯然想着，权贵与她这小老百姓之间的差距真是天差地别。 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她不敢久留，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机会近在咫尺，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如意颓丧地想着，心里很想很想两个糯米团子。 钱府的小花厅，钱老爷与苏炫之面对面坐着喝茶。 “表舅。”苏炫之唤道。 “世子，这可不敢当。”钱老爷连连摆手。他去过京城找过如意一家，也曾见识过景王府管家的厉害。 当初，他一个平头百姓可是连景王府的门都进不了。 他虽没见过苏炫之，可来人这长相这气度，他一眼便瞧出了这一位定然是景王世子。 苏炫之见他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并不解释。有些事不必多说，顺其自然便好。 “这有什么不敢当的。你是如意表舅，自然是我的表舅。”他笑着说道。 书香心里想着世子还挺会搭关系的，进步很大。 “世子。”钱老爷见他承认了，哆哆嗦嗦站起来就要行大礼。 “表舅，不必多礼。”苏炫之起身搀扶起他，将他让在座位上坐下。 “我与如意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后来母妃做主，赐她做了我的屋里人。”苏炫之缓缓说道，“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如意流落在外，吃了很多苦。” “世子，您说她原是您的侍妾？可王妃做主，在您大婚之前将她放了出来，那她如今便不是您的侍妾了。”钱老爷沉声说道，“五娘她恢复了良籍，婚嫁自由。她早就嫁人生子了，世子这会儿找过来，已经晚了。” 瞧瞧，这钱老爷一点攀附的心思都没有，这才是为如意姑娘好的人。 要是一般人，见了这一抬一抬的金银珠宝，眼睛早就花了。 书香不禁对这位钱老爷刮目相看。 世子啊，您自求多福了。 “表舅，你误会了。”苏炫之淡淡笑道，“如意并没有嫁人，她的两个孩子是我的。” 什么？书香睁大眼睛，世子这是睁眼说瞎话啊，明明不是他的孩子，他这是喜当爹啊！ 为了如意姑娘，他就不怕混淆皇家血脉？ “世……子……”钱老爷结结巴巴说道，“您……您……” “表舅，孩子的事我怎会作假，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就知我绝不会在这上头说假话。”苏炫之微微笑着说道，“实话告诉你，如意她脸皮薄，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只好说她嫁了人。” 钱老爷听他说得有理有据，不禁心中的怀疑少了一半。 又想着这位世子明明第一次见，怎看着有些眼熟，对了，安安的眉眼长得与他十分肖似。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他的怀疑又少了一半。不过，话虽如此，如意没亲自来接孩子，他可不敢轻易将孩子们交给他。 “但是，她为何说有仇家找她，还把孩子偷偷送过来？”钱老爷下定决心小心为上。 “还不是我的几个手下鬼鬼祟祟的跟着孩子们，吓坏了她。”苏炫之摇头说道，“这不，我们两个已经说开了，他告诉我孩子在金陵，我才赶着来接孩子回去，如意她很是想念孩子们。” “可不是，这两个孩子自出生以来，可是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娘亲。”钱老爷点点头，想起孩子们天天追着问他，娘亲去哪里了，他心里就堵得慌。 “表舅，那我就先把孩子接回去。”苏炫之见他眉宇之间的那股子防范之态渐渐褪去，忙趁热打铁说道，“我这次过来，也是正式向你们提亲。” “这个……世子，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们并非如意的父母，这婚事，我们做不了主。”钱老爷擦了把汗蹙眉说道，“不如等我们见过如意，问过她的意思再说。” “她现在不方便过来，铺子里事多。”苏炫之笑道，“表舅，你不用担心，如意父母早亡，她说过，把你们当亲生父母看待。再说了，她要是不愿意，又怎会让我亲自上门提亲？” “我们也没有为她做过些什么，这孩子就怕给我们惹麻烦，要不是这次她担心孩子们的安危，也不会将孩子送过来。”钱老爷感慨万千，如意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表舅，你们就别推脱了。”苏炫之说道，“今日媒人过来，定下婚事，我便将聘礼送过来。我想着我们孩子都有了，总要尽快给如意一个名分，婚事上头还要麻烦你们操持了。” “世子，我斗胆问一下，您这回是娶妻还是纳妾？”钱老爷思索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表舅何出此言？我找了六个媒婆说媒，又请舅母亲自上门提亲，当然是娶妻。”苏炫之正色说道。 书香伫立一旁，一动都不敢动。世子他这回真的是又疯了。 他居然光明正大地要娶如意姑娘为妻。等京中那头得知了消息不知又是怎样一场兵荒马乱。 不过幸而有林老太爷在，一切总还有回旋的余地。 书香默默为自己鞠了一把泪，但愿自己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气氛有些尴尬，小花厅中落针可闻。 “可是，您的婚事自己能做主吗？”钱老爷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问道。 “表舅，若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怎敢来提亲，婚姻不是儿戏，我自然知道。”苏炫之轻笑一声说道。 钱老爷抬眸看他，只见他眼里满是坚定之色，于是便点了点头，往外叫道：“管家，让立夏、立春两位姑娘将小公子与小小姐抱过来。” 第132章 宝贝 苏炫之心头一喜，看来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世子，我让婢女先带孩子过来让您见一面，若是孩子们能够接受您，那我也便同意您将孩子们抱走。”钱老爷拱了拱手说道。 苏炫之颔首，心知这位钱老爷算是答应了。只要将孩子带走，他就不担心如意不会出现。 立春与立夏两个正带着安安宁宁玩游戏。 一只花布球在他们手中传来传去，只是小家伙们兴致不高，都有些恹恹的。 “立春姨姨，娘亲为什么还不来接我们回家？安安好想好想娘亲。”安安抱着手中的布球，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里凝着泪珠子。 “宁宁也想娘亲呢，娘亲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宁宁睁大乌黑的大眼睛，委委屈屈靠在哥哥身上。 “怎么会，乖乖，你们娘亲过几天就来接你们回家了。你们两个乖乖的，娘亲就会早点来接你们。”立春笑着拍了拍他们两个的头说道。 “真的吗？立夏姨姨，立春姨姨说得都是真的吗？”安安放下球，抱住妹妹问道。 “立夏姨姨，宁宁要娘亲抱抱。”小女孩子说哭就哭，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 立夏伸手抱起宁宁，心疼地哄道：“小小姐乖乖，立夏姨姨抱抱，不哭不哭，娘亲很快就回来了。” 安静的院子里，只听见两个小娃娃小声啜泣声。 张妈妈立在院子中间，大声叫道： “立夏姑娘，立春姑娘，你们两个快抱着小公子小小姐去小花厅，今儿我们府中来了贵客，老爷叫你们快过去。” “张妈妈，来了什么贵客啊？怎突然叫我们抱小主子们过去？”立春向来心直口快，不等立夏发话，急着走出厢房问道。 她们自从带着小主子们来了钱府，钱老爷对她们很是关照，特意让她们和小主子们独居一个院子，安静而又隐秘。 钱夫人怕她们人手不够，还专门拨了几个老实听话不多嘴的婆子帮着她们打打下手。 他们这院子里除了张妈妈，并没有其他外人出入。 钱府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这院子里住的到底是谁。 这会儿张妈妈突然来叫人，让她们去见外客，当真吓了她们一跳。 “立春姑娘，这是老爷的吩咐。”张妈妈不是个多嘴的。 她虽也是满心的狐疑，不知道那位如谪仙般的贵公子为何要见他们几个，但她绝不会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立春，既是舅老爷吩咐，我们赶紧给小主子们换好衣服。”立夏急着叫道。 平日里孩子们都穿着宽松棉质的衣衫，可要是见客，立夏每回都给他们换上漂亮的新衣服。 这些漂亮的衣衫都是夫人一针一线缝制的。 立夏选了一件粉红色的襦裙给宁宁穿上，又给她扎了一对花苞头，戴上几朵别致的绢花。 立春则给安安换上湖蓝色圆领的袍子，总角上系了同色的绸布。 当她们两个抱着安安和宁宁出门时，张妈妈的眼睛都亮了。 这对孩子真真只能用天上的金童玉女来形容，小小姐白皙如玉的包子脸，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睫毛长长，笑起来笑眼弯弯。 小公子则微微蹙着眉，像是有什么心事，那对丹凤眼狭长上挑，看人时冷冷的，可那眼里分明含着一汪春水。 他们的父母真是会生，这么漂亮的一对孩子，真是让人看得心都要化了。 小花厅内，苏炫之慢悠悠喝了口茶，双眼却紧紧盯着门外。 他从来没有和小孩子单独相处过，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他们都是如意的孩子，他愿意为了如意，视他们如己出。 既然他向众人宣布了那两个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那他就应该表现出一副亲爹的样子。 上一回，他看到过那个小女孩，与如意长得很像，不知道那小男孩长得像谁，要是长得像那蛮子，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从心底里接受他。 苏炫之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男孩子像娘，长得也像如意，那他定会全身心地爱这两个孩子。 “世子这是还没见过这两个孩子？”钱老爷见苏炫之虽泰然自若的样子，可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门口，笑着问道。 “见是见过，不过只是匆匆一见，也不知孩子们是否还记得我。”苏炫之放下手中的茶盏，气定神闲地说道。 此刻的书香比主子还要期盼着见到那对孩子。他知道，只要见到了那对孩子，主子的事也便成了。 世子这身子还得好好养养，等事成之后，他才能放下心来好好将养。 别看他这会儿游刃有余，看不出一丝疲态，可书香知道他强忍着浑身的不适，勉强支撑着坐在那里。 “回老爷，两位姑娘抱着小主子们就在门外候着。”张妈妈小声通报。 “快让她们进来吧。”钱老爷温声说道。 立夏与立春两个互望了一眼，抱紧手中的孩子。 “舅公。”宁宁看到坐在上首的钱老爷，乖巧地叫道。 “舅公好。”安安从立春身上跳下来，规规矩矩地朝他行了个礼。 “我也要下来。”宁宁轻声说道，小女孩甜甜软软的声音让苏炫之的心头起了一阵涟漪。 自从两个婢女抱着孩子进门的那一刻，他的双眼就紧紧盯在了小女孩酷似如意的小脸上。 她的一颦一笑简直与如意同出一辙，实在是太像了。这要是真的是自己的女儿，他可是做梦也要笑醒了。 书香则不然，他在安安出现的那一刻，人像是被定住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这……这男孩子的一双丹凤眼简直与自家世子一模一样，特别是那一副睥睨天下的眼神，真的是与世子如出一辙，再往上说，那就是与皇帝陛下丝毫不差。 “你们都是最乖的宝贝，快来见过客人。”钱老爷慈爱地笑道。 “这位漂亮叔叔他是谁呀？”小宁宁抬起头，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苏炫之。 “乖乖，来……”苏炫之站起来蹲下身，伸开双臂，冲着宁宁笑道。 小姑娘，侧头看了他半晌，迟疑着就要扑入他怀中。 苏炫之仿佛闻到了小女孩甜甜香香的味道，这真是他梦想中的女儿。 “妹妹……” 第133章 喝药 安安跑过来抱住妹妹小小的身子，虽说是双胞胎，可安安要比宁宁高一点。 他抬起小脸，一双清凌凌的丹凤眼就这样无所顾忌地看过来。 好小子！这是一点不怕生啊！苏炫之自诩自个儿看上去并不是平易近人之人，特别是他冷下脸时，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威严，一般的小孩子见了，那是大气都不敢出的。 而此刻他冷脸逼视着眼前小大人一般护着妹妹的小男娃娃，却分明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敌意。 切，一点都不像如意，莫非真的随了那个北戎蛮子？ 不过，他一个成年人怎会与小孩子一般见识，更何况，他是要将他们哄回去的。 一旁的书香，眼瞧着父子俩一模一样的表情，心花怒放。 原来，如意姑娘真的为世子爷生下了一对这么可爱的小主子。 母凭子贵，或许如意姑娘真的能风风光光嫁入景王府也说不定。 苏炫之放下身段，露出和煦笑容，温声说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正要回答，可一回头见哥哥的表情，立即用胖乎乎的手捂住了小嘴。 “娘亲说过，不许告诉陌生人我们的名字。”安安放开妹妹，用手撑腰脆生生说道。 “可我不是陌生人啊。”苏炫之笑得更温和，“我是你们的……” “哦，宁宁知道了，你是不是我们的舅舅啊？可是，哥哥，我们只有一个舅舅，他可厉害，一只手就能托起我们两个。”宁宁侧头看他，圆乎乎的脸颊上露出一对可爱的小梨涡。 “宁宁，来，我可不是你们的舅舅，我是你们的爹爹。”苏炫之看着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心里痒痒的。 “爹爹？你是我们的爹爹？我们有爹爹了……”宁宁高兴地跳起来，扑过来搂住苏炫之的脖子。 苏炫之轻轻拍着宁宁香香软软的身子，喜不自禁地将她高高举起。 有这样一个女儿真的很不错，他又是高兴又是羡慕。 至于那死小子，算了，看在他是如意生的份上，也就勉为其难地爱屋及乌吧。 “来，爹爹抱。”苏炫之骄傲地朝安安招招手。 安安咬住唇角，忽地跑到立春身后躲了起来。 “姨姨，他真的是我们爹爹吗？”小小男孩子脆生生问道。 立春与立夏此时的心情与他们两个一模一样。 她们一直以为安安宁宁两个是顾三爷的孩子，可眼前这男子仿若清风明月，抬手投足之间自带与生俱来的风流韵致，那光风霁月的外表贵气十足，一看就是位高权重的世家贵族身份。 两个人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她们根本回答不了小安安的问话。 “安安，你过来。”钱老爷轻咳一声，打破了尴尬气氛。 他已经凭着他们两个的脸认定了苏炫之没有说假话。 “舅公。”小安安从立春身后钻出来，慢慢走到钱老爷的身边。 “安安，他真的是你的爹爹，往后你们要和爹爹娘亲住在一起，爹爹他今天就带你们去找娘亲。”钱老爷摸着小安安的头慈爱地说道。 “哥哥，我们一起去找娘亲。”宁宁笑着拍手说道。 “你们两个乖乖的，我这就带你们坐马车去找娘亲好不好？”苏炫之笑得像狐狸。 “好好！”宁宁高兴得笑眼弯弯。 “你说的是真的吗？”安安到底是小孩子，被钱老爷三言两语说动了心。 “当然是真的。这样吧，你们乖乖叫我一声爹爹，我就带你们去找娘亲。”苏炫之找准了他们的软肋，笑得更加开心。 “爹爹……”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哎，我们小宁宁最乖了，爹爹这就带你去找娘亲。”苏炫之心都要化了，满心里都是这一声爹爹。 书香看着从前矜贵自持的世子爷突然化身为慈祥的老父亲，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还是从前一见小孩子就避开的世子爷吗？ 果然成家立业才能成熟，老祖宗的话真是很有道理。 “宁宁，爹爹抱你走。”苏炫之抱着宁宁颠了颠，佯装就要走的样子，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还在那里咬着唇，犹疑不决的小男孩。 “哥哥，你快叫爹爹啊，我要和哥哥一起找娘亲。”宁宁急了，大声喊道。 “爹爹……”安安咬牙低声叫了出来。 对付这种死小子苏炫之他有的是办法。小小的人儿脾气还挺大，一点都不如小宁宁可爱。 “哥哥，哥哥，你快过来，爹爹一起抱。”宁宁欢快地叫道。 “世子您……”书香怕他体力不支，忙小声提醒。 苏炫之瞪了他一眼，一弯腰将安安也抱在了怀中。 “立夏姐姐，这……”立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们受夫人所托带着孩子躲在金陵舅爷家，可如今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贵公子突然成了两个孩子的生身父亲，还要将孩子们带走，这可如何是好。 “别担心，我看着小主子的眉眼与这位公子很像，他应该不是乱来认人的，况且，钱老爷也不是一般的人。”立夏按住立春的手轻声说道。 “表舅，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择好黄道吉日，婚事立刻就办。”苏炫之抱着两个孩子春风得意，这次他总算是夺了先手。 林府，竹韵居。 苏炫之卧在榻上，补了个好眠。书香将御医开的药奉上。 “我都好了，还喝什么？”苏炫之摇头拒绝。 “我的好世子，您快点趁热喝下，御医说了，您受了寒，又溺了水，不好好调养，往后可要落下病根。”书香低声哀求道。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不喝。”苏炫之摆了摆手说道。 “世子爷啊，您如今可是有儿有女，带孩子没体力可不行。”书香一计不成只好走儿女路线。 “爹爹，你是不是和宁宁一样怕苦啊？”屋子里走进一个小女孩子，仰头看着苏炫之奶声奶气地说道，“爹爹不乖，娘亲说了男子汉要勇敢，哥哥就很勇敢，喝苦药眉头都不皱一下。” 苏炫之看着小糯米团子一板一眼说着话，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接过书香手中的药碗将里头的苦药一饮而尽。 第134章 开蒙 “好了，我们去见太外公。”苏炫之笑着抱起宁宁说道，“哥哥呢，他又去了哪里？” “哥哥，哥哥……”宁宁往四处张望。 “世子，小公子他去了老太爷那里，老太爷见他天资聪颖，很是喜欢，想着要给他开蒙呢。”书香兴高采烈地说道。 “哦，那可是件好事，他虽还小，但也该开蒙了。”苏炫之颔首，心中很是惊诧。 自家外祖父落拓不羁，向来不爱按常理出牌，对待子女儿孙讲求顺其自然，怎年纪大了，反其道而行之，对着一个小不点儿萌生了管教开蒙的念头。 “我也要去。”宁宁怯生生问道，“哥哥开门，我也要开门。” “乖乖，我们宁宁最乖，我们一起去太外公那里。”苏炫之抱着宁宁往外走去。 院子里，立春与立夏两个见苏炫之对宁宁疼爱有加，脸上露出舒心笑容。 果然是亲生的，这气场就是不一样。小小姐撒娇地抱住世子爷的脖子，世子则是一副有女万事足的骄傲模样。 “立夏姐姐，夫人她如今不知在何处，我总是有些担心。”立春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父子三人住在金陵林家，为何世子爷不派人将夫人接过来。 “立春，这你就不懂了。这会子夫人可不能正大光明地接进林府来住，毕竟婚仪都还没举行呢。等世子爷将她八抬大轿娶进门来，他们一家四口就团圆了。”立夏笑道。 “姐姐说的对。可世子他终究是景王府的人，这婚事在金陵举行，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啊？”立春难得想得周到。 “林家是世子外祖家，林老太爷又是德高望重之人，这件事不需要我们两个婢子操心。还不快跟上。”立夏与立春使了个眼色，匆匆追了上去。 荣德堂中，林老太爷戴着西洋镜，看着小曾外孙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一丝不苟地描红，很是有模有样。 他时而颔首，时而将手放在他肩头，调整他的写字姿势。 老太爷对这个小不点很是满意，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炫之给外祖父请安。”苏炫之抱着宁宁笑着给老太爷行礼。 “太外公，宁宁也要写字。”宁宁看着哥哥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写着字，羡慕地望着林老太爷哀求道。 “乖曾外孙女。”林老太爷摸了摸小姑娘胖乎乎的脸颊说道，“等太外公为你量身打造的桌椅送过来，太外公就教小宁宁写字，好不好？” “好好，太外公真好。”小姑娘甜甜笑着，羞涩地窝在苏炫之怀中。 “好了，你也歇歇吧，和妹妹一起去玩吧，太外公还有事要与你们的爹爹说。”林老太爷看了眼更漏，温声说道。 这么小的娃娃他也不会太拘着他，不过是让他养成一个学习的习惯罢了。 立春立夏两个立即上前，领着两个乖巧的小娃娃出去了。 孩子们这几天刚到林府，新鲜劲儿还没过，两个人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立夏立春见他们开心活泼的样子，心里很是高兴。 林老太爷看着一对可爱的曾外孙拉着小手出了门，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起来。 “炫之，事已至此，你可要好自为之，快点将新娘找到。她一个弱女子，竟然想出这样折损自己的法子，也要离开你，看来她未必看好你啊！”林老太爷语重心长地说道。 “外祖父，炫之明白。”苏炫之轻声说道，“如意她不信我，不信我许给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要我我也不信啊。你们两个身份悬殊，她又曾经是你的婢女，景王府中人人都知。虽说她给你生育了两个孩子，可要是坐上世子妃这个位置还是很难。头一个你那父王必是反对的。”林老太爷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 “再一个你那皇祖父能答应？他可是对你期望颇高。”林老太爷看了眼苏炫之说道，“我虽未曾见过这位如意” “外祖父，如意她跟着我识文断字，也能管理府中中馈，她当得起王府世子妃的职责。”苏炫之苦笑一声说道，“炫之也不瞒外祖父，若是皇祖父与父王坚决不同意，那我愿意脱离皇家，与如意一同隐姓埋名生活在江南小村，帮她经营铺子，这也是不错的选择。” “哎，炫之，你呀……”林老太爷望着眼前志在必得的外孙，长叹了一声说道，“我看你呀，先把人哄回来再说。等她嫁给了你，你们夫妻一心，好好想想对策，这天下可没有过不去的坎。” 是啊，这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早就已经在金陵城中布下了天罗地网，更是在钱府周边布下了暗桩，就等着如意自投罗网。 定是如意知道自己已经将孩子接走了，所以她才不敢贸然露面。 母性使然，如果她真的知道孩子们和他一起在林府，苏炫之断定她就一定会来看孩子的。 连着几天，都没有什么动静，如意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 今日暗卫来报，昨夜里林府对面出现了可疑之人，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想要再观察一番。 苏炫之本想着今夜亲自来探一探，好断定来人是否真是如意。 他心生一计，只要她偷偷出现在林府周围，他定要让她自投罗网。 傍晚时分，两个小娃娃用了晚膳，正听着苏炫之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们讲故事，两个小娃娃听得津津有味。 讲完故事，苏炫之站起身说道：“安安宁宁，你们两个听姨姨的话，早点睡觉，我去府门口等你们的娘亲。” “娘亲！”宁宁的眼睛瞬间亮了，她扑过来抱住苏炫之的腿，跳着脚说道，“我也要去，宁宁也要去，宁宁想娘亲了。” “我也要去，天快黑了，娘亲胆子小，我们给她提一盏灯笼照亮。”安安整理好衣襟，跑过来拉住苏炫之的手。 “那好吧，那就一起去吧。”苏炫之一手抱起两个孩子，往府门口走去。 “娘亲在哪里？”胖乎乎的小丫头急不可耐地在府门口四处张望。 “娘亲，娘亲！”安安大声叫了起来，手中拿着的灯笼映红了他含泪的眼睛。 第135章 诈哄 躲在对面树丛中假扮成小厮模样的如意，听着一对儿女的呼唤，心里像针一般疼。 “安安，娘亲她呀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们一起去找她好不好？”苏炫之目光一扫，已经看到了对面树丛中的动静。 “天黑了，娘亲，娘亲……”安安挣脱苏炫之的手，向外跑去。 “别跑，当心摔倒！”苏炫之大声喊道。 可安安却像没听到一般，踉踉跄跄地往前跑去。 天已经暗了下来，巷子里依旧有进出的行人。 有个小摊贩推着一辆独轮车，歪歪斜斜地走过来。那独轮车上的面汤还冒着热气。 “安安，快回来，危险！”苏炫之抱着宁宁大声惊呼。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摊贩根本没注意那小小的孩童冲着他跑过来。等他听到苏炫之的惊呼声，那独轮车已经撞在了孩子的身上。 哗啦一声，面汤倾倒在地，小摊贩顿时吓得不知所措。 “哇……”一声惊哭还来不及发出，树丛中的如意如离弦的箭矢一般跑了出来。 “安安，安安……” 她跑过去抱起躺在地上的孩子，焦急地正要查看孩子的伤情。 “我没事。”男孩对着如意咧嘴笑了笑，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 他手中还握着一个簇新的荷包，兴高采烈地拉住小贩的手叫道：“爷爷，我们走。” 如意这才发现，这孩子并不是安安，她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 她一脸茫然，想不通自己明明看见苏炫之带着安安与宁宁两个出来，怎一会儿工夫，孩子就换了个人。 她连忙站起身往府门口望去，却见苏炫之两只手各抱着一个孩子，正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上当了！ 如意装作没看见，低下头就要走。 “娘亲，娘亲……” 两个孩子从苏炫之身上跳下来，冲着她跑了过来。一人一个抱住如意的腿。 “你……”如意望着苏炫之，气恼地说道，“你竟然用孩子来设圈套！你不知道刚刚我的心差点就要跳出来了！苏炫之，你卑鄙无耻。” “如意，你别生气。”苏炫之看着她紫胀的脸，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心疼无比。 他将人一把抱住，轻轻说道：“如意，你信我，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 “娘亲，宁宁要抱抱。”小姑娘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如意。 “妹妹，娘亲累了，她要爹爹抱抱。”安安拉住宁宁的手轻声说道。 苏炫之灿然一笑，这小子还挺有思想的，不枉他视他如亲子。 “如意，快跟我进府。”苏炫之一手抱起两个孩子，一手牵过她的手温声说道，“先进去，要打要罚都随你。” “娘亲，娘亲……” 看着宝贝们热切的眼神，如意只好跟着苏炫之进了林府。 “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立春得知这个消息，喜得眉开眼笑。 连日里的担忧都消散了。立夏更是急急忙忙就要上前去服侍。 “娘亲，娘亲……”宁宁拉住如意的手不肯放，“娘亲你怎么穿成这样？” “娘亲看上去像男孩子。”安安像个小大人一样，背着手，绕着如意兜了一圈。 “乖乖，听话，先让娘亲沐浴睡觉，明天再抱抱，好不好？” 苏炫之抱起一直缠着如意要她抱的小姑娘，轻声哄道。 “娘亲，你不会再离开宁宁吧？”宁宁委委屈屈看着如意奶声奶气地央求。 “宁宁乖乖，娘亲保证再也不离开你们。”如意看着宁宁可怜兮兮的小脸，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娘亲瘦了，一定很累，还没有吃饭。”安安拉住宁宁的手说道，“妹妹，我们不要烦娘亲。” “你们两个先把孩子带下去吧。”苏炫之看了眼静立在一旁的立夏与立春两个说道。 她们两个心中有着千言万语要同如意说，这会儿也只好抱着小主子们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安静的屋子里只剩下苏炫之与如意两个。 看着穿着小厮衣服，板着脸不理他的如意，苏炫之只好软下百般身段哄道：“如意，我也是没有法子了，你就原谅我吧。” 他死皮赖脸地抓住她的手往自己心口摁：“要是那日你狠狠心，将我淹死在湖中，那也算是一了百了。” “可偏生你舍不得我死，还度了口气给我，咳咳……咳咳……我如今这胸口，咳咳咳咳咳……”他说着说着突然间咳嗽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 如意哪里见过他这样子，忙将手抽了出来，抬眼看他。 见他脸色惨白，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唇角渗出了血沫。 如意慌了神，忙将手在他额间一探，热得滚烫。 她吓了一大跳，立即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啊！” 书香进门一看，世子倒在地上，口唇间还有血沫子，腿都软了，哭着喊着：“世子，世子，您醒醒，好好的，您怎这样了！” “快把他扶上床，再去请个大夫，世子他都咳血了。”如意颤声说道，“他这是什么病？” “夫人……”书香欲语还休，“这个还不是因为世子他溺了水，那水灌进了胸腔……” 原来如此，如意心里有些歉疚，要不是自己设计水遁，他也不会光想着救人，不顾自己不会水，什么都不顾地跳下湖。 “那可怎么办？大夫怎么说？”如意急切地问道。 “幸而遇上了庆王殿下，他带着御医，御医给世子开了药方，叮嘱世子一定要卧床休息十日，慢慢将身体内的水汽排出。可世子怎等得及，第二日就日夜兼程赶往了金陵。”书香一脸的担忧与无奈。 “你就不能劝劝他，身子垮了可怎么办？”如意蹙眉说道。 “夫人，您也知道，世子他向来不听我们几个的话。只有夫人您的话，他才听。”书香也有几分委屈。 “先去请大夫吧。”如意低声说道，“知会一声府中主事嬷嬷，再问下林老太爷可曾休息，我想先去拜见他。” “是，夫人，只是您这身装扮……”书香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 “让她们给我送套合适的衣裳。”如意淡淡说，“世子这里还是请墨影贴身照顾。” 如意望了眼昏昏沉沉的苏炫之，心里揣测着他这病会不会又是装的，可一想起手心处的滚烫，她又开始不安起来。 以前，世子从小到大每一次生病都是她贴身服侍，如今却…… 算了吧，她想了想，进了净室，取了布巾浸入冰冷的水中，绞得半干，细心敷在苏炫之滚烫的额头。 第136章 拜见 “如意，你别走。”昏昏沉沉中，苏炫之握住了如意的手。 “嗯。”如意顺着他的意思坐了下来，她知道今日进了这林府想要再出去可就难了。 她用帕子很有耐心地将他唇角处凝固的血沫一点点擦去。 “如意，我会娶你为妻，两个孩子我都会……咳咳咳……咳咳……都会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女看待。”苏炫之双颊露出笑来，又低低咳嗽了几声说道，“如意，孩子……你放心，我和他们说是我们两个亲生的。” “世子……”如意看着他嘴角含笑的样子，不禁潸然泪下。 这人，他是不是傻啊，安安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们两个是他的孩子？ “别说话。”如意安抚地握紧了他的手，只觉得兜兜转转自己还是离不开他。 “你别走，答应我好不好？”苏炫之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 “嗯。”如意点点头，背转身擦去眼角的泪。 苏炫之这才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看着他的睡颜，眉间时不时抽动，如意轻轻抚摸着他的眉心。 等到墨影过来，她才取了衣衫带着婢女简单沐浴了一番。 一出来，就碰到书香送了大夫回来，手中还拿着方子。 “大夫这么快就走了？”如意心内一惊，莫非是大夫医术不精，看不了世子的病？ “夫人，世子并无大碍。只是心力交瘁，所以才会浑身发烧，体力不支。大夫说了，他将心头郁积的血都吐了出来，经脉反而通畅了。”书香拿着药方说道。 “不过，大夫还说了，这几日，世子需尽心服侍，好好静养，要不然恐年纪轻轻就留下病根。”书香忧心忡忡地说道。 “先去抓药熬药吧。老太爷那边怎么说？”如意心里有些打鼓，这位老太爷的名声她在王府也曾听说过，德高望重，说一不二，连景王都要忌惮他三分。 她这样去见他，不知道老太爷会怎么看她。 “夫人请稍候，温嬷嬷待会儿就来迎您去见老太爷。”书香躬身说道。 如意点点头，又陪在苏炫之身旁看了一回。 不过一刻钟，温嬷嬷便带着几个小丫头过来候在门外。 荣德堂内，须发皆白的林老太爷端坐在正堂之上。 “民女秦五娘拜见林老太爷。”如意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跪下行礼。 “起来吧，我们家没有这么多规矩。”林老太爷抬眼看她。 只见眼前女子装扮清雅大方，倭堕髻上斜斜插着一支洁白的玉兰花，一袭银红色轻纱软烟罗裙，灯火照映下如烟似霞，飘逸若仙。 女子肤如凝脂，面容白皙俏丽，脸上最出彩的却是一双黑漆漆灵动的杏眼，看人时眼波盈盈，让人过目不忘。 “你就是如意，嗯，宁宁长得很像你，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林老太爷轻轻颔首，目光慈和。 如意原以为他是个刻板严肃的老学究，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平易近人。 “多谢林老太爷夸奖，孩子们小，叨扰您老人家了。”如意温声说道。 “我们林府好久没有小孩子闹腾的声音了，我可是巴不得他们两个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老头子解解闷。”林老太爷笑着说道，“不过，你们也有你们的打算，不如听听你的意思，炫之说要娶你为妻，你意下如何？” “林老太爷，如意深知您德高望重，所以才敢斗胆私自来见您。”如意躬身说道，“如意不过是个村妇，膝下又有别人的孩子，怎能做世子正妻？” “孩子？”林老太爷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如意说道，“炫之他可是言之凿凿，说那两个孩子是自己的亲骨肉，这份心意你应该能明了吧？” 如意点了点头，心有些虚。 “带着两个孩子，无依无靠，你受苦了。”林老太爷忽然低叹一声说道， “也只有身在局中的炫之看不透真相，那安安分明长得与他一模一样。但凡看过安安长相的人，定是一下子就猜出了他就是炫之的亲骨肉。你可知那丹凤眼可是他们皇家的标志！” 如意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谎报孩子身世，刻意要将皇家血脉流落民间，居心叵测，该当何罪，你可知？”林老太爷的语气瞬间变得铿锵有力。 “你父母双亡，可你还有族中子弟，若算起来，你那远房表舅也是罪责难逃，株连九族，不是说说而已。”林老太爷的语气变得更加沉重。 “林老太爷！”如意失声叫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肯留下孩子，一辈子不与他们相见，你做不做得到？”林老太爷并不看她，只沉声说道，“如果你能做得到，我或许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可是，可是……他们还这么小，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再带他们一段时间，等他们再长大一些，我愿意将他们送回景王府。”如意泪如雨下，孩子们是她的软肋，她不想与他们分开。 “如意，既然你与孩子们这般难分难舍，你为何不愿意争一争？你与炫之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对你是不一样的。难道你愿意日后骨肉分离，自己的孩子一声声叫别的女人母亲吗？”林老太爷低声说道。 “我……”如意愕然看向林老太爷，此刻，她才意识到林老太爷是想让她成为苏炫之的妻子。 “可是我……”她结结巴巴说着，不可置信地说道，“我可以吗？我可以和孩子们永远在一起吗？” “如意，这就要看你自己了。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听说你还将江阴那边的锦绣阁打理得红红火火，我老头子看好你。你放心，王妃那边绝不会是你的阻力。” 林老太爷慢慢站起身走过去，对着如意笑着说道， “起来吧，别怕，五年了，你一个人都能扛过去，更何况如今你还有两个孩子傍身。再说了，我那外孙虽有时候脑子一根筋，但至少皮相还不错，也还算配得上你吧。” 林老太爷说着说着又笑了。 第137章 梦魇 “林老太爷……”如意的脸有些红，心怦怦乱跳起来，难道说这位林老太爷真的想要帮她？ “还叫什么林老太爷，跟着炫之叫我外祖父吧，等过两日我做主将你们的婚事先办了，生米煮成熟饭，往后的事就靠你们自己了，哈哈……”林老太爷哈哈笑了起来。 如意诧然望他，这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有什么好说，母子不分离是每个母亲的心愿，为了两个糯米团子，她终究还是要试一试。 她恭恭敬敬跪好，朝着林老太爷磕了三个头，低声说道：“如意感念外祖父的大恩大德。” “起来吧，为母则刚，是件好事。”林老太爷走上前去，轻轻扶起如意说道，“炫之那里，你好好服侍吧，他这身子再熬下去可就要回天乏力了。” 如意只当林老太爷这是暗中埋怨她，正想解释。 “如意啊，你做的对，是该给这小子一点苦头吃吃，除了照顾他，你呀，别轻易原谅他，要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怎会珍惜你。”林老太爷语重心长地说道。 “多谢外祖父提点，如意定会照做。”如意温声说道，两颊飞起红云来。 “今日你我谈话之事，不必让他知晓，你先回去吧，他万一醒了不见你，我怕他又要疯魔了。”林老太爷颔首说道。 “是，那如意就先行告退了。”如意轻声应道，规规矩矩退出了正堂。 “是个知理懂事的好姑娘。”林老太爷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京中那些人，不知道她能不能对付。” “老太爷，您也别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贴身奴仆福叔从外间走进来，搀扶着林老太爷往里走。 “还不是看她人善良懂事，我那小曾外孙又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我这才肯出手帮他们母子，也不知道这样做对她来说是件好事还是坏事！”林老太爷絮絮叨叨说着，不住地叹气。 “老太爷，老奴一看辰安小少爷就知道他以后必成大器，您就不要忧心了，青出于蓝胜于蓝，那高位上的那一位也定是喜欢的。”福叔小声劝慰。 “哎，我终究是破戒了，我答应过他绝不插手他们家事，你看看……”林老太爷苦笑着说道，“不过为了孩子们，我也不管了。” 如意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竹韵居，心里七上八下。 林老太爷替她选择的这条路，她也不是没想过，可是一想到所要面临的艰难险阻，她就怕了。 这会儿，苏炫之头脑一热逼着自己与她成婚，也许只是他的执念。 可天长日久，他位高权重，保不定还会有嫌弃她的那一天，她不敢赌。 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没有娘家做退路，她怕…… 更何况一个王世子的妻子，是她这样的人能做的？她怕到头来孩子被夺走，而自己却只有死路一条啊。 所以，她才坚定地想要逃离。 可刚刚林老太爷的一席话却让她醍醐灌顶。 不去争一争，又怎知自己不行呢？为了孩子，她愿意去试一试。 “夫人。”等在院门口的立夏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 “立夏。”如意的眼眶红红的，努力了这么久，却还是回到了原点。 “夫人，您应该高兴，你们一家团聚了。婢子看着世子爷对小主子很是上心，两个小主子如今也和他很亲近。您一定不知道吧，小公子已经开蒙了，还是老太爷亲自教习，夸他聪明伶俐。”立夏含泪欣喜说道。 原来如此，林老太爷一句不提，是不是怕她耽误了安安这个天资聪颖的好孩子，这才鼓励她去争一争？ 如意笑了笑说道：“有些事我也没和你们说，不过，既然我们都来了林府 ，那就且看且行吧。” “婢子们都听夫人安排。”立夏俯身说道。 “不过，我怕万一我们回了上京，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王府，你们……”如意有些为难地看向立夏。 “夫人，我们都愿意生生死死跟着您。”立夏立即站直身子，正色说道。 “好，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好好照看孩子。”如意点头，目光坚定，叫了声小丫头，跟着她往苏炫之的主屋走去。 一推门，墨影就迎了出来，小声说道：“夫人，您走后，世子醒过两次，只叫着您的名字。奴才劝慰着说您去看小主子了，他这才勉强又睡了过去。您回来了，这下就好了。” “可曾喝了药？”如意颔首问道。 “不曾，世子他不肯喝，灌进去的药吐了一大半，这不书香刚刚又将熬好的药送了过来。”墨影为难地摇摇头。 “没事了，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如意淡淡说道，绕过屏风，缓缓走近床榻。 屋子里弥漫着药香，床头案几上端端正正放着一碗汤药。 如意在床榻边坐下，伸手探了探苏炫之的额头，仍是滚烫一片。 睡着的人显然很不安稳，动了动，口中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世子，世子，您醒醒。”如意轻声唤道。 “你……如意是你吗……”床上之人轻声呢喃，可眼睛却未曾睁开。 “世子，是我，你醒醒。”如意抚摸着他烫手的脸颊。 “如意……”一声低吟，手被苏炫之抓住，他将她的手放在口唇边细细嗅闻。 蓦地，他放开手，脸上露出惊喜表情，哑着嗓子说道：“他们没有骗我，如意，如意，你是真的回来了，这是你的味道，我闻得出。” “世子，我真的回来了，让我服侍您喝药吧。”如意伸手要将他扶起，却被他猛得推开。 “怎么啦，世子，我是如意啊！”如意轻声叫道。 “你不是，你不是我的如意，如意，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苏炫之一边说一边泪流满面，双手不停地四处抓寻。 如意这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有醒，他这是梦魇了。 “世子，世子，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如意抓住他不停舞动的手，大声叫道。 第138章 同床 “如意……如意……真的是你？”苏炫之握住她的手，慢慢睁开眼睛，眼里的泪水依旧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世子，是我，如意，我回来了。”如意望着他那双与安安一模一样的眼睛，从衣襟处取出帕子轻轻为他拭去眼泪。 “你这是梦魇了。”她凝视着他的眼睛说，“乖乖喝了药再睡，我在这里陪着你。” “如意，你真的愿意……”苏炫之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如同安安见到了喜欢的玩具，如意只觉得父子俩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喝吧，先把身子养好再说。”如意端起案几上温热的汤药吹了吹，拿起汤匙问道，“我来喂你。” “如意，你真好。”苏炫之痴痴看着如意洁白如玉的面庞，心里满是喜悦，如意她应该是答应了他，再不会走了吧？ 如意用汤匙一勺一勺喂给他，苏炫之只觉得口中原本苦得要命的汤药，这会儿一点也感觉不到苦。 他只觉得要是药碗再大些就好了，那如意就能一直喂着他一勺一勺喝下去。 很快，碗就空了。如意很满意，她用帕子擦掉他唇边的药渍，含笑说道：“喝了药，你早点睡吧。” “好香……”苏炫之闭着眼睛说道。 “那是药的香气，你要不要漱个口再睡。”如意低声说道，只觉得他今夜似乎特别黏人。 “不，不是药香，是你身上的香味。”苏炫之睁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那神情简直与宁宁如出一辙。 哎呀，简直没眼看。 如意哼了一声，自顾自收拾了药碗与布巾，就要走出去。 “别走，你走了我害怕。”苏炫之突然变身为大宝宝，伸手环住如意的腰，“你要是出去，我也跟着你出去。” “胡闹，你再这样，我就带着孩子们走了。”如意又急又气，这人什么时候成了这狗皮膏药了。 “如意，你别生气好不好？只要你别走，我什么都听你的。”苏炫之将头靠在她肩头，用脸颊摩挲着她白嫩的脖颈。 “你……你这人……别老是动手动脚的。”如意羞得耳根都红了，都这个样子，还想着占她便宜，真是的。 “我没有，如意你好香。”苏炫之喃喃说道。 如意摸了摸发髻，摘下那朵含苞欲放的玉兰花放在他鼻尖嗔道：“是玉兰香，这下子你可以安心睡了吗？” 苏炫之别开头，望着如意苦着脸说道：“当然不是，是你身上特有的香味。如意，我只有闻着这香味才能安心入睡，要不然，我定又要梦魇了。” “你……你真是太不要脸了。”如意气恼地指着他的鼻尖说道，“我都愿意贴身服侍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如意，你也累了，你长途跋涉来到金陵，定是受了很多罪，不如早点歇息。”苏炫之正色说道， “这样我们两个都可以得到休息。放心，我这身子也不会对你做些什么。这床榻又大，你说好不好？” “你无耻！”如意没想到他居然提出要她与他同床共枕，这可是在他外祖父家，做出这等事，让她怎么见人。 “如意，对你，我志在必得，你去哪里我必会跟去哪里。这辈子，我缠住你了，除非我死。你去把书香、墨影两个叫进来，我有话和他们说。”苏炫之眸色沉沉盯着她说道。 “好好的，说什么死的活的。”如意口中咕哝着。 他这是在放狠话！谁怕谁啊，她突然有些不服气，在这段关系中，她从来都是个弱者，真是气人。 不过她并没有违拗他，出门唤了书香与墨影两个进来。 他们两个一进屋子，见世子神清气爽地端坐在床头，一旁案几上的药碗空了，心中都是一喜。 果然还是如意姑娘有办法，这么一会儿，就让世子乖乖将药给喝了。 “你们两个今夜就守在院门口，什么人都不许进来。我刚喝了药，想要好好睡一觉。你们也知道我近来睡觉不安稳，要是吵醒了我，唯你们两个试问！”苏炫之一板一眼地说道。 “是，世子，我们两个定会好好守住院子。”书香立即俯身说道，心中暗喜，看看，如意姑娘一来，世子的中气都足了不少！ “如意，你过来，今夜你就在这里守夜，有劳你了。”苏炫之温声说道，声音也变得十分虚弱起来，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断气了。 装，为了博得美人怜惜，世子还挺能装，书香看破不说破，偷眼瞧了一眼默不作声，脸色有些不大好的如意。 只有墨影还傻傻摸着头，心里琢磨着世子怎么一下子没有了精神，这也变化太快了。 “世子，要不要奴才再去请个高明的大夫过来看一看？” 踌躇片刻，他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道。 “墨影，我们快出去，别打搅了世子爷休息。”书香一看这小子要惹事，万一自己也被殃及就不好了，连忙捂住墨影的嘴，拖着他往外走。 “这下你满意了！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意愤然在他床榻边坐下，一把掀起被褥，咬牙说道，“你是不是装病骗我！” 可她的手无意间碰到了他冰冷的脚，瞬间她惊呆了，这么温暖的天气，他却双脚冰冷，自己却还怀疑他装病，真是错怪他了。 “你……”如意说不出话来。 “如意，我很累也很冷，你能不能陪我好好睡一觉。”苏炫之抱住如意柔软的腰身哽咽着问道。 如意的眼里慢慢蕴满了泪水，想起他这么怕水的一个人却愿意为了救她，不管不顾地跳进湖水中，她再也不忍心拒绝他的请求。 初夏的夜， 河汉微明星乍稀，碧莲香湿袭人衣。 竹韵居一片静谧，连一声虫鸣都无。 如意躺在床榻内侧，背对着苏炫之，苏炫之则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这才沉沉睡去。 过了很久，如意回头看他，想要起身，可那落在她腰间的手却无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 如意只好回过头去，想着前尘往事，疲倦袭来，她瞬间进入了梦乡。 遥远的京城。 “王爷不好了，京中人人都在传我们家世子出事了！”张管家连跑带爬地走进景王的起居室低声叫道。 第139章 流言 “你别听风就是雨，世子出了什么事？没道理我们自家不知，外头的人就知道了！”景王不以为意地蹙眉说道，“世子这又是得罪了什么人，天天想着编排他！” 张管家见他这样不敢再说什么，只悻悻说道：“王爷说得极是，只是这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奴才怕外人都信了，对我们王府不好。” “你倒是说啊，他们这是到底又传了些什么？”景王怒道。 “王爷，您听了可千万不要生气。他们说世子爷在江南遇上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被她迷了心窍，疯……疯病又犯了，口口声声说要娶她为妻，也不管那女子已是人妻，听说还有孩子。”张管家小心翼翼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世子明明在江阴休养散心，这还是皇帝陛下亲自嘉奖的，怎这些人就传出这等话来，也不怕触怒了圣意。”景王猛的将手中茶盏啪一声搁在茶几上，愤然说道。 “王爷，奴才本也是不信的，可是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 。”张管事想着既然事都说了一半，不如就全说了吧。 “王爷，他们说那女子是从前给世子下了蛊的妖女的分身，她给世子施了魔法，世子这才会性情大变，追着妖女，要娶她为妻。”张管家哆哆嗦嗦继续说道。 “岂有此理！”景王听着他越说越不像话，抬首将杯盏扫落案几。 张管家扑通一声跪下了。 动静有些大，内间坐着的侍妾莹娘赶忙走到外间，惊声问道：“王爷，您息怒，身子要紧。” “哼！还不快滚出去！”景王瞪了一眼张管家骂道。 张管家连忙起身退出了外间，心里正一肚子气，原想着讨个好，哪知偷鸡不成蚀把米，晦气！ 世子年已二十六七，一个女人都近不了身，一谈婚论嫁就发疯病。 还有王爷春秋正盛，这几年抬了多少侍妾，各个年轻貌美，可却是连一个子嗣都无。 这景王府摆明了是被人下了毒咒，可王爷偏不信，那也没办法了。 他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 “王爷，您消消气，婢子为您好好按揉按揉。”莹娘年方二八，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纪，又是瘦马出身，学会了诱惑男人的万般本事。 她姿态魅惑，眼神勾人，那身段儿又是景王最喜欢的类型，与从前的柳姨娘有几分相似，人又温柔多情，很会体贴人。 景王这段时日一直由她贴身服侍，他只觉得与她在一起，里里外外浑身都很舒坦。 这位莹娘可是景王英雄救美救回来的女人。 当初莹娘要被妈妈卖给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做妾，莹娘看到老头半死不活的模样，抵死不从。 她借机偷跑出来，无路可退时躲进了巷子中的一辆黑漆马车。 景王夜饮归来，瞧见马车上躲着这么一位楚楚可怜的女子，顿生怜悯，于是他派了人将她买下。 景王起初想要送她回家，哪知莹娘跪在地上哭着说，她从小就被父母卖给了妈妈，已是无家可归，勉强寻得亲人，说不定还会被他们卖入花楼，那自己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她愿意留在王府做牛做马，报答王爷救命之恩。于是景王就顺势推舟留了她在王府伺候。 景王妃哪里看不出他们两个的心思，提醒了景王查明莹娘的身份后，便做了个顺水人情，让莹娘做了妾。 但莹娘却依旧自称奴婢，服侍起景王来尽心尽责，颇得景王喜爱。 “王爷，您这是又为世子的事操心了？”莹娘柔弱无骨的手在景王腿上轻轻按捏。 景王微眯着眼睛拉起她的手一边抚摸一边说道：“流言四起，真是让人操心。” “王爷，婢子听闻世子外家便在江南，王爷不如与王妃说一说，就说外家传了消息过来，世子一切都好。许是那些谣言便不攻自破了。”莹娘柔声说道，眼里柔情似水。 “还是莹娘的主意好，本王刚刚一时性急，倒是没有想到。”景王坐起身，将莹娘抱在怀里说道，“等本王回来再赏你。” 主屋内，王妃见了慌慌张张过来的景王倒是吃了一惊，他这个时候过来是出了何事？ “王爷，出了什么事？”王妃如今一心向佛，手中握着一串佛珠，面容愈发安宁。 “王妃，你可有炫之的消息？”景王沉着脸问道。 “这倒是奇了，他不是去了江南吗？王爷忘了？”景王妃慢声细语地说道，手中还轻轻拨弄着佛珠。 “这我当然知道。”景王叹了口气，将张管家所说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景王妃初时还不以为意，待到景王说出妖女之事，她心头猛然一跳，难道说如意她还活着？她辗转逃到了江南，嫁人生子了？ 炫之若真是碰到了她，那就是冤孽了！ 她转念又一想，不会的，这怎么可能，五年多了，炫之也不是没有派人去江南找过她，结果都是杳无音讯。 追风说她在密山小镇遭遇一场大火，眼睁睁看着她被烧死，追风因为错过良机最终没能救回如意而以死谢罪了。 这个消息绝对不可能有假。 “王爷，”景王妃眉头舒展，淡淡说道，“这几年，外头对我们景王府的谣言数不胜数，我们又何必在意，清者自清，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你说的话也有道理，我也曾这样想过。只是，王妃，炫之此去江南已近一个月余，可却音信全无。不如你飞鸽传书，问下岳父大人，炫之在他的地盘，自然会去拜访他，他的消息才是最可靠的。”景王沉声说道。 “只是父亲年事已高，为了这等小事惊吓他，倒是有些不妥，这样吧，我写封书信寄给小弟也是一样的。”夫妻两个对这件事的态度倒是得到了统一，毕竟如今维系着他们关系的也只有这个儿子。 景王妃心如止水，清妍已经嫁了好人家，去年又生下了嫡子，夫妻和睦，她很是安心。 至于炫之，她选择听从命运的安排，不过她只给他十年的时间。 若是再这样下去，炫之必会蹉跎一生，她不愿也不甘心。到时候，她会出手改变这一切。 金陵林府的竹韵居。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小糯米团子哧溜钻进了门缝。 “小主子，你们别进去，世子他们还没醒呢。”书香急得抓耳挠腮，压低声音叫道。 “姐姐们，你们怎么才来啊！”看着气喘吁吁追着他们跑过来的立夏立春两个，墨影也是一筹莫展。 “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进去了。夫人不是在值夜吗？这个时辰了，早该醒了。”立夏轻声说道，心里莫名有些欢喜，夫人他们一家四口终于团聚了，真好。 第140章 真话 “哥哥，娘亲在哪里？”宁宁用小胖手捂住嘴巴小小声凑到哥哥耳畔问道。 “一定在里面睡觉呢，妹妹，你小点声，我们要给娘亲一个大大的惊喜。”安安拉住妹妹的手蹑手蹑脚往里面走。 两个小娃娃走到屏风后还侧耳听了听，没听到有什么声音，相视一笑，然后飞快地跑进去。 床榻上，微垂着轻纱，床上两个人睡得正香。 “哥哥，娘亲搂着爹爹睡呢，宁宁也要娘亲搂着睡。”宁宁蹙起眉头，撒娇道。 “嘘，不要吵醒爹爹和娘亲。”安安抓住妹妹的手。 宁宁撅起嘴，摇了摇哥哥的手，趁哥哥一个不注意，快速地扑到床边，脱了鞋子，像一只灵活的小猫咪挤入了两人中间。 “嗯……”如意被一双凉凉的小手抱住，绕在她脖颈。 苏炫之在睡梦中冷不防人被推开一半，一睁眼，这才发现小人儿肥嘟嘟的身子挤入了他与如意中间。 “宁宁不乖。”好不容易自己的如意愿意搂着他睡觉，这美好温馨的一刻却被小小女孩儿打破了。 “爹爹才不乖，爹爹这么大了，睡觉还要娘亲哄，羞羞……”宁宁转头对着苏炫之做了个鬼脸，又将娘亲搂得更紧了些。 “娘亲好香，宁宁好久没和娘亲睡觉觉了。”女孩儿将花朵一样的脸贴在如意脸颊。 昨夜里，如意好不容易放下心结踏踏实实睡了一觉，半夜她觉得有些冷，翻身抱住了一旁的枕头，只觉得温暖而又安心，这会儿她才醒过神来，原来自己昨夜里抱着睡觉的是苏炫之啊…… 被女儿说破，她更加羞窘了。 “爹爹昨夜里病了，发烧，所以娘亲才会哄着爹爹睡觉觉。妹妹，你乖，快下来，哥哥带你去向太外公请安。”安安像个小大人一般走过来，凑近他们身边说道。 “我不要，我要和娘亲睡。”宁宁好不容易可以搂住娘亲，和娘亲一起贴贴，怎愿意再起来。 “妹妹，太外公给你定做的桌椅都已经完工了，你要是再不去，太外公会以为你不想要呢，你难道不想和哥哥一起写大字？”安安继续哄道。 “真的吗？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宁宁一听这话，立即放开娘亲的脖子坐了起来，瞪大眼睛惊喜地问道。 “你不去看看，那就算了，哥哥一个人过去。”安安余光扫了一眼妹妹，装作很无奈地摊了摊手，转身就要走。 “哥哥，等等我，宁宁和哥哥一起去。”宁宁立马爬出被窝，撑着手跨过苏炫之的身子，就要跳下去。 “慢着，别着急。”如意一惊，伸手就要拉她。 苏炫之已经托住了宁宁的小身子，小心地将她放在脚踏上。 “哥哥，等等我。”小姑娘焦急地喊道。 安安笑了笑，走过来弯腰拿了脱在地上一个东一个西的鞋子，熟练地给她穿上，这才拉着妹妹的手对着床上的爹娘说道： “爹爹，娘亲，时辰还早，你们再睡一会儿，我和妹妹先去给太外公请安。” “爹爹，娘亲，你们快睡，我和哥哥去给太外公请安。”宁宁笑靥如花，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等到两个小可爱都出了门，如意咬牙说道：“讨厌，都是你，这下子，人人都知道了，我与你昨儿晚上同床共枕了。” “如意，这有什么，他们都知道我们两个连孩子都有了……”苏炫之笑容温和，伸手将人搂入怀中，“你是我的药，你一来，我的病就已经好了一大半，如意，谢谢你。” “可是明明……”如意还想说话，却被人轻轻吻住唇角。 “如意，什么都不要说了，答应我，这辈子都陪着我好不好？”苏炫之凝视着如意的脸柔声说道。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我不需要你的甜言蜜语。”如意挣脱了他的怀抱，披衣坐起来说道。 “如意，你……我知道自己从前错了，悔不当初，往后我娶了你，一辈子只有你一个，一辈子对你好，你说的话我都听。”苏炫之拉住如意的手怔怔说道。 “好，我姑且信你一回，是你说的，我说的话你都听。今日你就乖乖睡在床上，好好喝药好好睡觉，再不许烦人。”如意抬腿穿了鞋子，利索地下了床。 “如意你去哪里啊，我还病着呢……”苏炫之可怜巴巴地捂住胸口猛咳了几声。 “所以你要好好休息。”如意板起脸说道，“你想要娶我，也要有个好身体，要不然我一辈子照顾一个病人，我不是亏了吗？” “如意你……”苏炫之没想到如意竟然说出这等话，像是将婚姻当成了买卖。 “世子，你别以为我嫁给你是什么天大的福气，要不是……我一个人在江阴经营锦绣阁衣食无忧，生活自由自在，有儿女相伴，身边又有几个忠仆，日子过得舒心快乐，不知道有多闲适。” 如意脸上露出笑容来。 “或许过两年遇上个对我一心一意的男子，疼我爱我，我也可以与他共度一生。要是没遇到，那也无所谓，我将孩子们养大便好，有钱有闲，一样逍遥自在。怎么你不信？” 如意挑眉看着木愣愣看她的苏炫之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可是嫁给你，你就能保证我一定就能够坐上世子妃这个位置？” “如意，你这是不信我？”苏炫之急道，“我自有我的法子。” “好吧，我姑且信你。可是即便我有了这样一个身份，我内要晨昏定省，孝敬公婆，相夫教子，执掌中馈，管理奴仆；外要处理各种关系，接待府中宾客，参加各类宴会，维护家族关系，还有……” “还有什么？”苏炫之轻声问道。 第141章 请放过我 “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铺天盖地的指责就要把我压垮。”如意目光沉沉说道， “更有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要我让出这个位置来，而你或许正中下怀，也便顺水推舟，等着迎娶新人，那我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她唇角扬起嘲讽的笑容，冷冷看向苏炫之。 “所以，还请世子爷放过我，让我带着孩子们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你或许还会遇到喜欢的女子，譬如那位温婉可人的李三娘子，心灵手巧，送你的香袋绣工也不错。她的家世应该也不错，不是吗？” “如意，你真是这样想的？”苏炫之如遭雷劈，目色晦暗不明，他怔怔问道。 “世子爷，这是我的真话，说实话，我逃离王府之后，来到了江南，这才真切地体会到，从前的眼光实在是太短浅了，以为一辈子守护着一个人就心满意足了。”如意索性放开来说。 毕竟如果想要与他长长久久过一辈子，有些话还是说在前头好。 她三番五次不肯答应他，不是欲擒故纵，而是真的不想趟这趟浑水。 自己毕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而且还曾是他的通房。 “世子，你可要想好了，我不是从前那个眼里心里都是你的如意了，我现在首先想的是我的孩子，其次是我自己，最后才可能是你。” 如意的话铿锵有力，字字句句落在苏炫之的心头。 “如意，你真是这么想的？”苏炫之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有件事我要与你解释一下，送李三小姐回江阴这件事其实是与大理寺在查的一件案子有关，恕我不能说太多。” 苏炫之低声说道， “至于那个香囊她送我时我拒绝了，哪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将香囊与清妍送我的那个调换了，我居然没有发觉，这是我的错。” 如意冷嗤了一声，这个理由显然有些牵强附会了，要是没有他的默许，李三小姐怎可能随意靠近他？ 苏炫之苦笑着说道：“要是我知道是她送的，我怎会给你佩戴？如意，我向你发誓，我从来没有对李三小姐有什么想法。坊间传言都是无稽之谈，也可能是李府自己放出来的风声。” “你担心的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在我心中你与孩子们永远都比我自己重要。” 苏炫之起身，赤着脚，慢慢走过去，伸手拉住如意的手。 “如意，求你嫁给我。我知道你一旦成为我的妻子会受很多苦，可我会与你并肩作战。” “只要夫妻同心，我们一定会幸福。你想要的自由，我也会慢慢为你争取，如意，请你相信我，我……我也已经慢慢成熟了，再过几年，我也是而立之年了。” 苏炫之凤眼微挑，无比真挚地看着眼前女子秀美的眼睛低声说道。 “世子，这件事还不急，容我再好好想想。”如意避开他的直视，推开他的手淡淡说道，“我先去梳洗，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让书香墨影来伺候你。” “如意……也罢，你好好想想。”苏炫之颓然坐在床榻上，看着如意缓缓出了内间，从刚刚睁开眼睛时满心的喜悦幻化成了无边的惆怅。 原来他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他想要将如意锁在自己的身边，以为自己能给予她幸福，却不知道她将要承受的种种压力。 可是，他不能想象自己再过那种行尸走兽般的生活，没有了如意，他的人生已经没有了希望。 “如意，你信我，我会为你披荆斩棘，让你无所畏惧，过无忧无虑的好日子。”苏炫之握紧拳头，暗暗说道。 如意梳洗完毕后，简单用过早膳，便去荣德堂请安，顺便看望两个小娃娃。 “炫之昨夜可还安稳？”行礼过后，林老太爷低声问道。 “外祖父，世子他昨夜喝了药后睡得很安稳，晨间退了烧，这会儿精神不错。”如意垂眸说道，心中略有些忐忑。 她不知道两个小娃娃会不会口无遮拦，将他们两个昨夜同床共眠的事告诉林老太爷。 “那就好，那就好，辛苦你了。”林老太爷温声说道，“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炫之的小舅母已经给你定好了喜服，只是时间仓促，也委实亏待了你。” “外祖父，这？”如意有些疑惑地看向林老太爷。 自己昨夜才来，并未见过小舅母，她怎就知道自己的尺寸？ “婚期我昨夜里已经给你们选好了，七日后便是宜嫁娶的黄道吉日。”林老太爷笑眯眯说道， “炫之的身子也康复了，正好。我怕再拖下去，消息就要传到京城了，到那时，或许就夜长梦多了。” “这么快？”如意有些不知所措。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和你们舅母自会安排妥当。”林老太爷颔首说道。 “可是我……”如意有些说不出口，刚刚给苏炫之说了狠话，转头就这么快答应了婚事，这不是给自己打脸吗？ 以后自己在他面前还有什么话好说！ “外祖父，可是我……我还没答应世子的求婚。”如意心一横，咬牙说道。 “这个不打紧，”林老太爷笑了，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如意，你做的对！可别轻易答应了，你安心，我们做的事，他都不知道。还有，即便你们成婚了，你也要当做是被迫的，对吧？这事儿，本就是我老头子逼迫你的。” 说话间，一对中年夫妇笑着进了屋子。 “启明，淑贤，你们来的正好，我正和如意说起他们的婚事。”林老太爷肃然说道，“如意本是坚决不肯答应的，还是我老头子求着她，让她看在炫之要死不活的份上，为着从前的主仆情意，救救他。如意这才勉强算是答应了。” 如意立即俯身向他们两个行礼请安，并说明昨夜来得晚，怕打搅了他们，并未过来给他们请安。 “如意姑娘，不必客气，你肯救炫之，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林夫人摆手说道，“我说呢，宁宁长得这般漂亮原来是随了娘亲。” “我们安安也好看，炫之长得也不差，他们两个算是郎才女貌，旗鼓相当。”林老爷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我们炫之啊，他真是有福气。只是如意姑娘受委屈了。京城那里，说实话，我也不想去，天天端着，实在是很累。还是我们江南好。”林夫人端详着如意，一副快人快语的模样。 第142章 他就要毁了 “劳烦夫人了。”如意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垂首说道。 “如意，我们可不是为了你，你不用感谢我们。”林老爷朗声说道，“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我们是世子的外家，能有机会操办你们两个的婚事，也是我们的荣幸。” “如意姑娘，时间仓促，要是办得不周，你别怨我们两个就好了。”林夫人含笑说道，“你那嫁衣我已经准备好了，昨日我便打发人从江阴那边定制了一件，保证独一件，与众不同，又漂亮精致。” “夫人，这……我的身量您又不知？”如意疑惑地问道。 “这不是书香手中刚好带了件你的旧衣，我们又一直没找到你，我怕时间仓促，就先定了再说，看来是做对了。”林夫人笑盈盈说道。 “哪家的铺子，出手这么快？靠不靠谱？”林老太爷疑惑问道。 “叫锦绣阁，儿媳还是大姐姐推荐的，说是那家铺子虽说才开了一年多，可是工艺独特，绣功一流，在江阴那边很有名气。她与那家铺子的掌柜有交情，保证能又快又好地完工。”林夫人自豪地说道。 “锦绣阁，这……这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林老太爷指着如意笑道。 林老爷与林夫人两个一时没明白老太爷的意思，都疑惑地看向如意。 如意红着脸说道：“那锦绣阁正是我开的铺子。” “哎呦，这可真是太巧了。”林夫人惊住了。 “有缘有缘。”林老爷不禁赞道，“没想到如意姑娘将两个孩子带得这般好，还有时间开了这么一家铺子，经营得也这么好，当真不容易。” “所以我才说，如意聪明伶俐，往后管理府中之事也必能得心应手。”林老太爷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多谢长辈抬爱，不过是家小铺子，也是我运气好，找了个好掌柜帮忙，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以后还要你们多提点我。”如意被他们说的越发脸红，只好躬身答谢。 “好了好了，你们就让如意先回去吧，要不然你那好外甥又要寝食难安了。”林老太爷看出了她的羞窘，笑着让她走了。 “父亲，我们这样做，皇家那边会不会将怨气发泄到大姐头上，儿子怕大姐她……” 等如意走后，林老爷不禁有些担心地说道。 “启明，这件事我已飞鸽传书告知了你大姐，想来过两日她便会收到消息，至于应对之策，我都已经告诉她了。”林老太爷气定神闲地捋了捋胡子说道，“再说了这件事是炫之逼着人家，囚着人家，非娶不可。” “父亲，您有何应对之策？”林老爷不禁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你们两个就按我说的操办，定要将婚事办得热热闹闹人尽皆知。”林老太爷胸有成竹地说道。 “父亲，这……”林老爷欲言又止。 “去吧，去吧，放心，我还要皇家念着我们的好。”林老太爷抬了抬手，阻止儿子再问下去。 “夫君，父亲自有办法，我们照办就行。”还是林夫人有眼色，急急忙忙拖着林老爷往外走。 京城，景王府内，景王忧心忡忡，儿子那边音信全无，这要是炫之行差踏错，景王府就要前程尽毁。 “王爷，您莫要忧心，世子他可不是一般人，一般女子又怎会入了他的眼，想来都是些谣言。”莹娘端着一碗绿豆汤风摆杨柳般袅袅婷婷走了进来。 “莹娘，你不知道，这几年世子他……哎，一直无法近女人身。”景王蹙眉说道，“都怪他那个通房，见他就要娶妻，心生愤恨，不知道给他下了什么蛊，搞得如今他孑然一身，我们王府一脉就要……” “王爷，这……好歹毒的人啊……”莹娘放下瓷碗，满面忧伤地说道，“难道这么多年，这蛊毒真的无人能解？婢子说了王爷莫要怪罪，莫非世子他这是自己不愿意？” “哎……”景王长叹一声。 他也不是没想过，儿子自从被吴老太医救回后，神智清明，待人接物并无异常，只一心扑在公务上，要不然也不会五年时间就升任了大理寺卿。 “奴婢倒是有个法子，等世子回来试试，或许……或许就能判定真假。”莹娘抬眼看他，欲言又止。 “说吧。”景王握住她纤柔的手，二八女子肌肤柔嫩，这手柔弱无骨，景王不由心中起了涟漪。 “王爷，婢子粗鄙，从前曾听妈妈说过，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世子正当年盛，血气方刚，只要给他茶中放点东西，他还能……”莹娘一边说，一边倒进景王怀中，被景王握住的手慢慢探入衣内…… “莹娘……”景王喘息着低低叫道，“你莫不是给本王的茶里下了药？本王怎么一见你，就把持不住……” “王爷，是您给婢子下了药……”莹娘娇喘连连，偎依在景王胸前。 “砰砰砰……” “何人这般没有规矩！” 这猛烈的敲门声，打搅了屋里的一对鸳鸯。 贵妃椅上，景王怒气冲冲地喝道。 “王爷，是我。”门外传来景王妃又急又气的喊声。 景王一听，瞬间没了旖旎兴致，推开身上的人，整理好衣服，慢吞吞将门打开。 “王妃，你这是……”这么多年，从未见她这般急着过来找他，景王心知定是为了儿子的事，心里不免也有些慌张。 景王妃只看到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转入屏风后面，自然心知肚明，知道他们青天白日关着门是在做何事。 “王妃。”景王略略有些尴尬，被她窥破自己的情事，实在是有些汗颜。 “王爷您呀真是闲得慌，”景王妃瞥了他一眼说道，“把人都赶出屋子，我有要事要与你单独说。” 景王看她独自前来，又见她说这话，心中更是惶恐。 “王妃，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去书房说。”景王不安地说道。 “哼！”景王妃冷哼一声，抬脚就走，果然男人都是这样，不就是怕小娇妾衣衫不整，泄了春光。 书房内，景王妃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王……王……爷……炫之他，他就要毁了！” 第143章 嫌弃 “王妃，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景王一听大惊失色。 他心知王妃并非无知妇人，她说出这样的话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景王妃哭了好一阵子，这才擦干眼泪，眼睛红红的看着景王说道：“父亲给我来信了，说是炫之他……他偶遇一位女子，突然就疯了，发疯般迷恋她，不管她已经嫁人，还有两个孩子，将人掳了来……” “这……这难道传言是真的？”景王大惊失色。 “那女子的家人已经报官了。”景王妃说着说着又是泪水涟涟，“王爷，您也知道，盯着我们家炫之的人有多少？他们恨不得我们炫之他……” “不行，这件事绝不能让言官知道，要不然父皇那里……哎，我即刻动身去江南。”景王沉下脸说道。 “王爷，恐怕来不及了，父亲说了，他已经收到风声，说庆王殿下他……他人在江阴。他与炫之之间向来水火不容，这……”景王妃哭得身子都要软了。 “那岳父大人可有什么办法？”景王急得团团转，“这样吧，我这就进宫觐见父皇，就说炫之他……他又疯了……无缘无故看上了一个女人！” “王爷，这可使不得，要是您这样与父皇说，那炫之这辈子也算完了。他一个疯疯癫癫之人，以后前程尽毁。”景王妃哭哭啼啼地说道。 “这不行那不行的，你说怎么办？”景王无可奈何地说道。 “父亲的意思，先将那女子的家里人稳住，”景王妃红着眼说道，“他会想尽办法让炫之娶了那女人，要不然，这件事恐摆不平。” “不是说那女人嫁过人，还有孩子？”景王诧异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种事又不是搞不定。”景王妃叹了口气说道。 “可是，炫之怎能娶这样一个女人？”景王大惊。 “王爷，如今这局面，先娶了再说吧，我立即去信，求着父亲将这件事搞定，要不然还能怎么办。至于往后的事往后再说，等炫之醒过来之后，定会后悔自己鬼迷心窍，到时候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景王妃凝神说道。 景王沉吟片刻说道：“王妃，你说的对，这事恐怕也只能这样了。岳父大人那里，还请他与小舅子全权处理了。” “哎，父亲年事已高，本不欲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可……”景王妃叹了口气，“可是我们景王府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嫡子，连个像样的庶子都无，王爷您又……” 景王被景王妃看得有些发怵，这是王妃嫌弃他再无生育能力了吧？ “我看着莹娘不错，不如您再试一试。”景王妃看了眼景王的胯间，站起身，摇摇欲坠。 “王妃你……”景王慌慌张张扶住景王妃，有些汗颜，“王妃你莫要操心，庶子再多也无用，家业总是要靠嫡子继承。你给岳父大人说说好话，钱财方面，你尽管做主。” “那便也只能这样了。”景王妃摇摇头施施然跨出书房门，回头说道，“我即刻便写信给父亲。” “有劳王妃了。”景王松了口气。 不管是人是鬼，先娶着再说，等以后再休了便是。总要先将这事体面地掩盖过去。 不过，这件事，还得与父皇禀告，要不然父皇知道了，定是要怪罪于他。毕竟炫之的婚事也是件大事。 皇宫内，皇帝将密信看完，正闭眼思索，就听太监来报说是景王有要紧事见他。 “让他进来吧。”皇帝抬了抬头，收好密信。 景王规规矩矩向父皇请安后，堆起笑脸说道：“父皇，托您的福，炫之他在江南遇上了一见钟情的姑娘，非她莫娶。” “哦，有这事？炫之他居然没有发病？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朕还以为他这是要孤独终老了。”皇帝好奇问道。 “父皇，儿子怕夜长梦多，想着让他在江南尽快成婚。要不然，万一他的病又犯了……他都这把年纪了，也该有自己的子嗣了，还请父皇成全。”景王跪下身，低声求道。 “老二，你自己的儿子自己做主，父皇也老了，只盼着你们人丁兴旺，炫之啊，也该有子嗣了。”皇帝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看看你三弟，儿孙绕膝，可你们景王府……” “父皇，都是儿子的错。”景王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想必人人都知他不行了，和自己明明很行。 可不知为何，府里姬妾再无一个怀孕，真是令人气恼，如今只能指望炫之了。 “太医院刘太医不错，你有空让他给你瞧瞧。”皇帝暗暗摇了摇头，自己这皇位不知道要传给哪个儿子，真是各个有短板，愁人。 金陵林府。 如意看着自家一对小儿女像模像样地坐在书房中认认真真描红，心里很是欣慰。 由林老太爷为孩子们开蒙，真是孩子们的福气。 “如意。” 如意回头，见苏炫之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看在孩子们的份上，你就答应嫁给我吧？”他轻轻握住如意的手。 “不要这样，这里可是荣德堂。”如意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意，如意。”苏炫之急忙跟了上去，走得太急，他按住胸口轻咳了好一阵子，才喘稳了气。 “我说的话你一句都不肯听。”如意回头愤然看他，“你这身子连自己都顾不上，何谈照顾别人。” “如意，你这是关心我？”苏炫之大喜，苍白的脸上盈满了笑意。 “我才没有这么空。”如意冷冷说道，出了荣德堂往梨香榭走去，林夫人要给她讲解婚礼的仪式。 “如意，你等等我。”苏炫之有些着急。 “你还敢跟着我，我说过的话你不记得了？”如意淡淡说道。 “可是，如意，我已经好了，老让我躺着我实在是受不了，你又不肯陪我。”苏炫之委委屈屈说道。 “世子，你这般弱不经风……”如意蹙眉看他，眼风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说道，“终究是上了岁数，不能与年轻小伙子比。” “如意，你这是嫌我……”苏炫之脸瞬间绿了，如意这是嫌弃他老了？不能给她带来幸福？ 第144章 指教 “世子，岁月不饶人，你就别不服气。”如意冷着脸说道，“好好的，就不要折腾自己了。” “如意你……”苏炫之急得要跳脚，可一想到自己确实已经二十六七，与正当年时比，确实…… 不过，他原是应该比毛头小子时更多了些成熟与稳重，可这些优点在遇上如意后，早就已经化为乌有。 苏炫之瞬间觉得自己优势全无，望着如意愈发娇艳的脸庞，很是有些颓丧。 如意见好就收，低声说道：“好好去歇着吧，若是身子垮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先要将身子养好，要不然，什么都是虚的。 “如意，你放心，我平日里身子可是好得很，我这不是刚刚喝了药，肚子有些胀，这才出来走动走动。”他讪讪笑着说道，“你的话我都听在心头。” “世子，世子，您怎在这里？药都快要凉了，再不喝……”墨影从后边的小路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苏炫之回头怒瞪了他一眼，墨影后头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苏炫之正想解释，却见如意早就走远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炫之狠狠说道，疾步往竹韵居走去。 墨影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耷拉着头跟着苏炫之往回走。 如意见他们再没有跟上来，这才转头往梨香榭而去。 眼看着婚期便要临近，如意心头还是很忐忑。 一是怕这婚事上头会不会还有变数，二是担心回京城后还需一路过关斩将，很是凶险，自己还带着一双儿女，她绝不容许出一点点差错。 幸而林夫人看出了她的担心，笑着说道：“如意姑娘这般聪明，这婚仪上头一教就会。等日后与世子一同回了京城，有世子护着，更是什么都不用担心。” “如意愚钝，还请夫人多多指教。”如意知她心意诚恳说道。 “我呀就告诉你一句大实话。你回了京城，千万不要束手束脚。你再不是从前那个婢女，要仰人鼻息过活。” 林夫人正色说道， “你是景王世子妃，大理寺卿夫人，陛下最疼爱的孙儿的媳妇，更为景王府生下了聪明伶俐的继承人，你可是他们景王府的大恩人，只管仰头做人，该说什么说什么，别怕，只要你不做任人拿捏的软包子，别人又能奈你何！” “夫人，多谢您提点，只是我怕他们未必会接受我。”如意自嘲地笑了笑。 “有安安在你怕什么？孩子小离不开娘，更何况，只有你是世子妃，安安才算是正正经经的嫡子，这个道理景王府能不懂？”林夫人笑了，“不用担心，不是还有世子在吗？” “夫人，多谢您。”如意温声说道，“为了孩子，我自会努力。” “那就对了，开心些，做个高兴的新嫁娘。”林夫人扶住如意的手说道，“晚上，我就送你回钱府。后日便是婚礼。” 如意点点头，知道他们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竹韵居内，苏炫之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这两天没有连如意的面都没见到，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世子，夫人说了，她有些事要处理，让您安心养病。”书香拿了一只香囊进来，递给苏炫之说道，“这是她给您安神的香囊。” 苏炫之大喜，接过香囊闻了一闻，淡淡药香，令他心旷神怡。 如意对他，应该还是有感情的。往后自己要更加爱护她。 想起几日前送给皇祖父的密信，想来他应该已经收到了。 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他一定会保护好如意，还有她的两个孩子。只要如意答应嫁给他，他已经为自己的将来布署好了一切。 书香见世子傻傻坐在那里，嗅闻着香囊，唇角不禁扬起一道笑弧。 世子孤寂了五年多，终于寻回了如意姑娘，外加一对漂亮可爱的儿女，老天对他也算是不薄了。 六月初一，一大早，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了一夜好眠的苏炫之。 他起身坐起来，心里想着如意送来的香囊果真厉害，自己这几晚睡得都很安稳。 “爹爹，爹爹，你快起来，外头放炮呢，我们要去看……” “爹爹，快起来……” 安安与宁宁两个挣脱了立春立夏的手一骨碌钻进了苏炫之的卧房。这两天他们每天来叫苏炫之起床，用早膳，再陪着他们两个去荣德堂。 他们很是乖巧只站在外间的屏风后头叫唤，娘亲说过，小娃娃要守礼，不许不经别人的允许就闯到人家床榻边。 苏炫之虽未见到如意的踪影，可是只要这两个小娃娃在，他心里很是安心。 苏炫之起身披衣，叫道：“进来吧。” 宁宁第一个跑进来，抱住苏炫之的腿，仰头说道：“爹爹，宁宁今日漂亮吗？” 苏炫之见她穿着一身红衣，小脸蛋儿红扑扑的，一把抱起她说道：“我们宁宁最是漂亮了，穿什么都好看。” 宁宁高兴地歪着头笑道：“爹爹，今日哥哥也好看。” 苏炫之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安安，这小子穿着红衣服，头上用红绸包着总角，项子上挂着金灿灿的项圈，神色悠然，很是像模像样。 他如今看他也很是顺眼，谁叫他是如意生的呢？ “乖乖，今日府中出了什么喜事，你两个打扮得这般喜庆。”苏炫之笑道。 他心里头很是疑惑，莫非，府中有长辈过生日，他怎就不知。若真是如此，自己岂非怠慢了。 “爹爹，我们去外头看看。”宁宁见他不走，急着在他怀中抱住他的脖子叫道。 “好好，这就去。”苏炫之抱着宁宁，牵着安安的手走出屋子。 竹韵居安安静静，连平日里候在园子外头的立夏立春两个也不见踪影。 他疑惑地正想叫人，却发现外头的路上挂满了红灯笼，地上也铺上了红地毯。 “世子爷，您起了？”书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手中捧着红色锦衣，后面还跟着一群婢女嬷嬷。 “书香，这是怎么一回事？”苏炫之望着书香捧着的红色锦衣心中一动，这分明是件喜服啊？莫非…… 第145章 大婚 “世子爷，大喜。”书香与一众婢女都躬身行礼，脸上满是笑容。 “书……香……夫人……她……”苏炫之心内狂喜，结结巴巴问道。 “夫人自是回了娘家，还等着世子爷您去上门迎娶。”书香笑道。 “你们这是……瞒得我好苦啊……”苏炫之抱紧怀中的宁宁，在小女孩胖乎乎的脸上亲了一口。 “妹妹快下来，哥哥领你去看放炮，爹爹这会儿可是没空。”安安伸手扯住宁宁的衣袖。 “小公子说得对，小小姐，老奴们带你们去看放炮，吃喜糖。”几个嬷嬷笑盈盈上前来。 苏炫之一把拉过书香低声问道：“夫人这是答应了？” “世子，”书香朝小娃娃们努了努嘴，压低声音，“还是老太爷出面搞定的，夫人这才看在两个小主子的份上勉强算是答应了，往后就看世子您了。” “真是如此？”苏炫之心中又酸又甜，如意她终究还是被迫答应嫁给了他，不过，只要她嫁给了他，他一定会捂暖她的心。 熙熙攘攘的金陵街头，人声鼎沸，路人驻足张望。 “来了来了，迎亲的队伍来了。” “快看快看，听说这位新郎官可是景王世子，才貌双全，君子世无双，京中人人夸赞，年纪轻轻就已是大理寺卿！” “那新娘是谁啊？是哪家的闺秀啊？这可不是一般的好福气啊！” “不知道，好像是那边钱府的。” “那不就是普通人家？” “没听说过。” “快看，快看，来了，来了！” 鼓乐喧天，一队人马从远处而来，为首的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正是苏炫之。 “哎呦喂，这新郎真是俊逸不凡啊！” “快看，快看，迎亲的队伍中还有一对金童玉女！” “长得像天上神仙。” “对了，这男娃娃的长相可是与新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啊是啊，他们两个的一双眼睛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苏炫之起先还不在意，可一路上众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让他蓦然有些心惊。 安安居然真的这么像自己？他……他……是会不会是…… 要命，难道说所有的人都看了出来，只有自己这个傻瓜还一厢情愿的以为，如意是与别人生了这双儿女！ 怪不得外祖父会竭力促成自己的婚事，苏炫之心中愧疚与狂喜交织，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如意身边。 如意，如意，都是我的错，让你怀着我的孩子流落他乡，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多苦，而我却用自己的亲生儿女来威胁你，我真是畜生不如，枉为人父，更是枉为人夫。 迎亲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来到了钱府门口。 钱老爷与钱夫人得了林府的关照，并未过多阻拦，让苏炫之轻轻松松抱得美人归。 竹韵居内，早就旧颜换新貌，喜床上堆满了各色的干果，桂圆、莲子、红枣、铜钱、花生。 宁宁与安安两个坐在床上喜滋滋寻宝。 “小主子们，你们今儿个可是出尽了风头，人人都夸你们两个是金童玉女，金陵城中最漂亮可爱的小娃娃。”立春站在床榻前，笑得乐开了花。 “立春姨姨，我们今日还没有见到娘亲呢。”宁宁嘟起嘴说道。 “妹妹，娘亲今天是新娘子。”安安将手中的一颗桂圆放在妹妹胖嘟嘟的手中说道，“太外公说了，今天，我们不可以缠着爹爹与娘亲。” “可是，我要与娘亲一起睡。”宁宁点了点头，有些发愁，“宁宁好几天没有见到娘亲了。” “小小姐，你要乖乖的，你喜不喜欢小弟弟小妹妹啊？你们两个不缠着爹爹娘亲，往后才会有小弟弟小妹妹。”立夏笑着说道。 “真的吗？立夏姨姨，我要小弟弟小妹妹，我们这就回去。”宁宁打了个哈欠，对着立夏说道，“我和哥哥都会乖乖的。” 还是立夏姐姐厉害，三言两语就将小主子们哄走了。 立春很是佩服。 如意被送入洞房时已经疲累不堪，这婚仪当真繁复，幸而她并没有出什么纰漏。 “夫人，您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喜嬷嬷小声问道。 如意摇摇头：“怎不见立夏与立春两个？” “两位姑娘领着小主子们去睡觉了，这一天下来，小娃娃也累了。”喜嬷嬷温声说道。 如意放下心来。孩子们这么听话，她就不用太担心了。 她坐在床榻边，心情很是复杂。 今天，她算是苏炫之明媒正娶的妻子了。不管景王府承不承认，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头上盖着红盖头，只听到喜烛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想起上一回，她被苏炫之禁锢在望月山庄那一晚的洞房花烛夜，不禁有些感慨，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人生的际遇当真是很神奇。 “你们都下去吧。”苏炫之推门进来之时，一眼瞧见他心心念念的新娘坐在红色帐帘之下，端庄而又美丽。 喜嬷嬷带着婢子们悄然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新郎与新娘两个，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苏炫之取了秤杆将如意头上的红盖头掀开，露出如意娇媚艳丽的容颜。 “如意，谢谢你，谢谢你肯嫁给我。”他抬起如意的下颌，看着如意春水盈盈的双目，止不住热泪盈眶。 如意垂下双眸默默不说话。 “如意，”苏炫之坐在她身边，不管不顾地将她抱在怀里。 “你……”如意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好好说话，我可还没有原谅你。” “夫人，我知道自己错了，错在不该不信你，错在居然没有发现……”他语声有些哽咽，又有些撒娇，“如意，娇娇，安安与宁宁明明就是我亲生的孩子，可你为什么就不告诉我啊……让我成了傻子。” “你……”如意愕然看他，这人总算是开窍了？ “夫人，你呀最是调皮，害我一直以为你与别人有了肌肤之亲，这才有了孩子。”苏炫之搂紧如意。 如意使劲推开他，嫌弃地说道：“你就不想想，为何人人都知，就你自己不知？” 可苏炫之却像孩子般委屈地挂在她身上不肯放手。 “快起来，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哄，比安安还不如。”如意摁住他的头嗔道。 “我不管，我就是要夫人哄。我要夫人哄我一辈子。”苏炫之死乞白赖地往如意怀里钻。 第146章 约法 “你这人真是无耻，我可还没有原谅你……”如意羞红了脸，又羞又恼。 “夫人。”苏炫之从如意怀中钻出来，早已收敛了那戏谑之色。 他郑重地握住如意的手说道：“夫人，从今往后，换夫君来守护你和我们的孩子。谢谢你，夫人，给了我圆满的家。” “世子你……”如意怔怔看着他。 “叫夫君，如意。”苏炫之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世子，我还有话与你说。”如意挣脱他的怀抱，那发冠实在是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如意，我来帮你。”苏炫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头上的发冠小心翼翼地拆下来。 如意这才如释重负地转了转头。 “我来替你按一按。”苏炫之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在她肩头不轻不重地按压起来。 如意只觉得浑身立即轻松了很多。这一天，许是精神高度紧张，虽则没有走多少路，但是浑身酸疼，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世子，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手？”如意闭着眼睛低声问道。 “怎么样，我的手法还不错吧？这可是我从立夏那里学来的。”苏炫之很是开心，手中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嗯，还不错。”如意颔首，念着他大病初愈，她并未再让他按压，只捏住他的手腕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去沐浴。” “我们还没和合卺酒呢？”苏炫之回握住她圆润的小手，带她坐在了案几旁边。 “又是合卺酒。”如意嗔道，想起上回的事，不禁白了他一眼。 “如意，不管与你喝多少次合卺酒，我的心都是真诚的，此生我唯你一人。为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拉住如意的手，与她一同喝下了合卺酒。 今夜的美酒居然很甜，如意不禁有些意外。 “小舅母就是贴心，今夜这合卺酒用的是桂花酿。”苏炫之轻轻笑道。 如意站起身就要去沐浴。 “要不要我帮你。”苏炫之捧过寝衣跟在她身后。 “不必了，各洗各的，我还有话和你说。”如意伸手接过自己的寝衣，疾步走进净房，将苏炫之关出门外。 撒着花瓣的香汤早已备好，如意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披上大红薄纱寝衣出了净室。 抬眼却见苏炫之拿着布巾笑着看她：“来，我为你擦干头发。” 大红喜烛照耀下，苏炫之微微敞着怀，线条美好的腹肌若隐若现，仿佛是在勾引人。 如意看了他一眼正色说道：“世子，我有话与你说。” “说吧，我洗耳恭听。”苏炫之拉着她坐下，用布巾包裹住她湿漉漉的长发，细细为她擦干。 “我……我嫁与你也是无可奈何，”如意低声说道，“上次我就说过，我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嫁给你，我少了很多乐趣，多了很多责任。” “如意，我知道，为了孩子，你才愿意嫁给我。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今日你已经嫁给了我，你就永远也不能反悔了。”苏炫之的情绪瞬间很是低落。 他心里明白，和如意亲口说出来地杀伤力到底是不一样的。 “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如意听出了他的难过，还是继续说道，“世子，我与你约法三章，你可愿意？” “约法三章？”苏炫之心头有些苦涩。 “放心，世子，我不会强人所难，你也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如果合理的，我也会遵守约定。”如意接过他手中的布巾，换了另一条干爽的。 “那你就说说看。”苏炫之苦笑着说道。 “第一条，你不许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第二条，不管在任何场所都要信任我；第三条，我想继续经营我的锦绣阁。”如意缓缓说道。 “这有何难。”苏炫之如释重负，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哦，这可是你说的哦。”如意笑道，“说话算话。” “那是必然的。”苏炫之轻笑一声说道，“夫人的话我哪敢不听。只是锦绣阁的生意在江阴，往后我们去了京城，千里迢迢，不便管理。” “那又如何，祝掌柜那边做事很是稳妥，不用我多费心思。若是可以，我还想着能在京城再开一家。”如意颔首说道。 “只要你喜欢，开一百家都成。”苏炫之笑道，“只是不许你太累。” 如意瞥了他一眼，起身理了理头发，一头乌发已半干。她用檀木梳子轻轻梳通，那头发又黑又亮，像上好的缎子一般柔滑地披散在肩头。 “夫人，我别无所求，只求你别离开我。”苏炫之动情地搂住如意薄透红纱下曼妙的腰肢。 “夫君……”如意眼神像是拉丝，看得苏炫之心内酥麻。 他一张脸已经不知不觉凑过来就要吻住那水润润的红唇。 “慢着，夫君，你大病初愈，还需好好调养，这段时间我们分床而睡。”如意笑盈盈说道。 “可我的身体早就好了，况且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夫人，你……”苏炫之傻了，他没想到如意居然这般说。 “夫君，这段时日，我为了躲你，成日里东奔西跑，这身子也是每况愈下，也得好好养养。”如意揉了揉脚踝。 她弯腰地动作太大，带起寝衣轻纱飞扬，露出雪白纤细的腰身，看得苏炫之眼前一亮。 “夫人，让为夫为你揉揉。”苏炫之凌空将人抱在怀里，肌肤相贴，他浑身战栗，声音暗哑。 “夫君。”如意不为所动，冷声说道，“我累了，我想睡了。” “夫人……”苏炫之缓缓放开手，讪讪笑了笑说道，“我都听夫人的。” “我睡对面的贵妃榻，世子爷，你睡床上，时辰不早了，我们早点安歇。”如意见他这般从善如流，心里很是满意。 “哪能让夫人睡榻，你睡床。”苏炫之不由分说将干果整理到一边，抱着如意躺下，又为她合上纱帐。 两个人分睡两处，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起初都有些辗转反侧，后来也便渐渐睡了过去。 苏炫之虽说有些遗憾，但终究已是心满意足，这趟江南之行，让他有了夫人，更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 过两日也该回京了，他踌躇满志，他要为自己的将来开辟一番新的天地。 翌日一早，苏炫之神清气爽地带着如意向长辈行礼，哪知府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147章 庆王 那人手中抱着的正是漂亮可爱的小辰宁。 “叔叔，”小辰宁好奇地侧头问道，“你是谁啊，怎么和我爹爹这么像？” “小家伙，有没有可能，我就是你爹爹？”苏策目光微动，摸了摸小姑娘的花苞头。 “啊……”小宁宁吃惊地瞪大眼睛看他，头摇得像拨浪鼓。 “妹妹，不可能，他才不会是我们爹爹。”辰宁沉着脸拉着妹妹的袖子说道。 “叔叔，原来你是骗人的。”宁宁瞪大眼睛说道，“我不要你抱，我要下来。” 苏策看着这么可爱漂亮的小姑娘，真是羡慕得紧。自家侄儿真是走了狗屎运，如意居然不声不响地为他生了这么一对可爱的宝贝。 等回了京城，不知道父皇该有多么高兴啊。 “安安，宁宁，这是你们的小叔公。”苏炫之骄傲地抱起安安说道。 “小叔公？”安安蹙眉问道，“他与爹爹年龄相仿，怎就？哦，对了，我知道了，小叔公辈分高。” “安安见过小叔公。”小家伙规规矩矩地对着苏策行了一礼。 “这规矩教得不错。”苏策颔首，看着规矩懂事的小辰宁笑道，“不愧为林老太爷亲自教导的曾外孙。” “我也给小叔公行礼。”宁宁不甘示弱地从苏策身上跳下来，对着苏策行了一礼。 “我们宁宁最懂事乖巧。”苏策越看小女孩儿越是喜欢。 “见过庆王殿下。”如意从苏炫之身后探出头来，温声说道。 “都已经成婚了，就按炫之的称呼来吧。”苏策淡淡瞥了一眼穿着碧霞云锦裙的如意，端庄大方，比从前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多年前如弱柳扶风，如今则是肌肤丰盈，身材凹凸有致，让人不敢直视。 “拜见小皇叔。”如意从善如流地轻声唤道，想起从前往事，仿佛如在梦中。 “记住，你曾经欠我的东西。”苏炫目光沉沉看向如意的眼睛，令她心中一跳。 是啊，从前，他曾经说过，她的命是他的。 她正想接口说自己不会忘记，却见他转眼又笑着对宁宁说道，“小叔公带你们去钓鱼好不好？” “好好好！”宁宁笑得开怀。 望着他带着两个孩子出了花厅往外头走去，如意想要跟上去，却被苏炫之拉住衣袖。 “放心，小皇叔自有分寸。”苏炫之低声说道，“如意，等回了京城，我们与他就不能如现在这般亲密了。” “这……”如意讶然，突然意识到从前他们在人前都是针锋相对，是啊，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而他却出现在了这里。 “别担心，一切由我。”苏炫之握住如意的手笑道，“你只管照顾好两个孩子就好。”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你这身体……”如意有些发愁，苏炫之看着状态不错，只有她知道，溺过水的人身子虚得很，还需要好好调养。 当初自己也是千算万算，没想到他会跟着跳湖，这下后悔也来不及了。 “夫人，不用担心，我的身子好得很，我们明日就动身，路上可以不用走得太急。”苏炫之温声说道，“我担心孩子们水土不服，还需多准备些膳食与药物。” “都听夫君的。”如意颔首说道，“我这就去准备。” “不急，这些事书香他们自会安排。”苏炫之拉着她往外走，“还有个人他等着见你一面。” “谁？”如意诧异问道。 “见了不就知道了！”苏炫之促狭地笑了笑。 小花厅内，如意刚进门，祝掌柜便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个大礼：“小人见过夫人。” “祝掌柜，这，你怎么在这里？”如意惊声问道。 “夫人，您忘记了？您昨日的喜服还是小人亲自从江阴带过来的。”祝掌柜含笑说道，“真是没想到，夫人竟然……哈哈哈，真是好事多磨。” 如意被他笑得有些脸红，低声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还能被孩子的爹爹发现踪迹。” “夫人，您与世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真真是一对神仙眷侣。”祝掌柜由衷赞道，“只是夫人，您应该会跟着世子回上京吧？那铺子的事？” “我本想着要带信给你，哪知道还能当面见到你。”如意笑了笑说道，“江阴那边，李府的生意做得如何？” “李府啊，”祝掌柜有些为难地说道，“不知从何时起，江阴城中流言四起，说世子……” “说吧，不必顾忌。”如意心知定不是什么好话。 “说世子他看上了一位有夫之妇，强抢了她，还要娶她为妻……”祝掌柜小心翼翼地说道。 “自此之后，李府那边就再没有了生意。”祝掌柜见如意并未羞恼，战战兢兢说道。 “无妨。”如意淡淡说道，“可见他们的消息很是灵通。” “幸而铺子的生意还不错。夫人带来的花样，我们已经赶制了一批团扇与纱裙，小娘子们见了都很喜欢。”祝掌柜眉开眼笑地说道。 如意很是满意，这铺子虽小，可是自己的心血，有了它，自己不用什么事都需要向苏炫之伸手要钱。 “祝掌柜我去了京城之后，会定期将花样寄给你，你还是按着原来的法子经营锦绣阁。”如意理了理宽大的袖子说道。 “行行，有夫人这句话，小人心里就放心了。”祝掌柜又惊又喜，夫人这是不打算关了这家小铺子，那他们这些人就不会失业了。 “祝掌柜，我不在江阴，很多事就要劳你多费心了。”如意淡淡笑道，“铺子经营得好，年底我再给你一成的分红。” “夫人，您真是太高看小人了，小人受之有愧啊。”祝掌柜连连摆手，不肯接受。 “祝掌柜不必客气，铺子好了，大家都得利。”如意站起身说道，“我住的院子，还有几个老仆，他们如果愿意留着看家就让他们留下，若是不愿意，给他们安家费，送他们走。” “夫人真是仁慈，小人替他们谢过夫人。”祝掌柜连声道谢，又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来。 “小人刚好收了这笔货款，不如夫人留着傍身。”祝掌柜低声说道。 如意接过银票一看，一共一千两。正好，祝掌柜果然懂她的心。 “祝掌柜，往后铺子的事你自行做主便可。外头有来打听我们消息的的，你一律就说不知道。”如意低声吩咐。 “小人知晓了，祝愿夫人与世子一家归途顺风顺水，一路平安。”祝掌柜心怀感恩，恭恭敬敬又朝着如意行了一礼。 倒了傍晚时分，庆王殿下怒闯金陵林府，砸了林家的消息铺天盖地地传遍了整个金陵城。 第148章 回京 苏炫之与如意，带着两个小娃娃是第二日一早走的。 “外祖父，小舅舅，小舅母保重。”苏炫之一家告别了林府亲人，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而去。 ＊＊＊＊＊＊ “不好了，不好了，庆王殿下将世子打了一顿，把世子的腿都打断了！”朱嬷嬷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连滚带爬地进了主屋。 “你说什么？”景王妃身子一晃，差点站不住脚，要不是婢女们扶了一把，她就要倒下了。 “王妃，刚才老奴听说世子他……”她欲言又止。 “你们都下去吧。”景王妃蹙眉说道，几个婢女俯身退下。 “王妃，庆王殿下发疯了，冲进我们老太爷家，将世子爷打了一顿，说是我们家世子腿都断了！王爷这会儿赶着去宫里见陛下。”朱嬷嬷又急又气地说道。 景王妃颓然倒在了圈椅上。她知道消息传到了京城，想来已经过了一段时日，也不知炫之他…… 哎，这庆王仗着母妃丽妃娘娘受宠，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处处与炫之作对。 这回居然还敢冲入自己娘家，动手伤了人。这要是炫之的腿真的断了，她可不依，定要给炫之讨个公道。 映月阁中，柳姨娘手中的帕子都要绞断了。 听了贴身嬷嬷的禀告，她连声称好。若是世子的腿断了，往后他可是前途尽毁，那世子的爵位也将被篡夺。 景王妃林氏这个老女人，往后也将和她一样，守着残疾儿子过一辈子。 哈哈哈，真的大快人心。 自从被景王厌弃之后，她常年被禁足在映月阁中，连自己的儿子也只能一月见一次，实在是令她痛不欲生。 幸而王爷还念着旧情，并未让她搬出映月阁，吃喝用度也并未减少克扣。 而那位向来自诩为大度，不屑与妾室计较的王妃只将她当成透明人。 可是她还是在灿之的婚事上，摆了自己一道。这五大三粗的武官之女真是让她倒足了胃口。每回见了这女人，她都仿佛吞了一只苍蝇。 “姨娘，您放宽心，王道婆说了，二爷的病一定会好的。这几日老奴看着二爷能够自己坐起来，说的话老奴都能听明白了。”胡嬷嬷给柳姨娘倒了一杯水，喜滋滋说道。 “真是如此？”柳烟烟瞬间喜上眉梢，五年多了，没想到灿之的病还会有转机。 “姨娘，老奴的话句句是真。”胡嬷嬷低声说道，“等二爷圆了房，姨娘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老奴看着二夫人也是个好生养的。” “哼！不过是个破落户，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可怜了我家灿之神仙一样的人。”柳姨娘银牙都要咬碎了。 “姨娘，您啊，还是要多想点法子，老是这样下去，王爷他都快要将你忘了。您不知道，那个瘦马，啧啧啧……真是瘙，老奴见了她，只觉得她浑身骚味，也不知他给王爷下了什么药，王爷天天……”胡嬷嬷扭着老腰，学着莹娘走路的样子。 “够了！还不够添堵吗。”柳姨娘啐了一口骂道，“还不是因为她长得有些像我年轻时的样子，所以王爷才对她青眼有加。” “姨娘，所以老奴说啊，王爷心尖尖上的人还是姨娘您。”胡嬷嬷低声说道，“您得想个法子让王爷对您……” “总会有办法的。”柳姨娘起身坐在妆台前，对镜自揽。 镜中的容颜虽说有些憔悴，可那肌肤还依旧紧致，那双眼睛依旧水汪汪的。 只要王爷能回头，她一定能将他死死抓在手中。 这五年来，她勤练床中之术，苦于王爷不肯来她这里。 “胡嬷嬷，你多打听打听，世子出了事，王爷定是无心留宿后院。我定要想出个法子，让王爷对我旧情复燃。”柳姨娘取过胭脂开始装扮起来。 此刻，苏炫之一家已经到了京郊。 “夫人，我们马上就要到达上京。”苏炫之撩开车帘往外头瞧了瞧。 “这么快？”如意抬眼望向窗外，外头阳光正盛，蝉鸣声声，已是盛夏。 “累不累，要不要找个客栈休息休息？”苏炫之轻声问道。 “别了，都到了，还在京郊停留，让人知道，可不又多了一桩罪名。”如意淡淡说道。 “天气热，我怕孩子们睡不好。”苏炫之拿起扇子为如意打扇。 “没事，立夏立春两个照顾孩子尽心尽力，他们两个一路上也乖巧。”说起一对宝贝，如意唇角微弯。 想起当初自己孑然一身仓皇出逃，而如今却带着一双儿女衣锦还乡。 人生际遇真是令人无法预计，这一次回京，等待着自己的又将会是什么？她心中更加忐忑。 苏炫之看出如意的不安，忙柔声说道：“夫人，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如意点点头，是啊，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自己还回江阴。 “王妃知道我们今日回府吗？”如意问道。 “母妃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知道的并不多。”苏炫之笑道。 “什么叫知道的并不多？”如意好奇问道。 “有些事连她都不能提前知道，要不然……”苏炫之收起扇子，挑帘又看了一回。 这一次，如意看出了他是在等人。 “你等人？”如意往外看了一眼。 “果然只有夫人最懂我的心，什么都瞒不了夫人。”苏炫之笑容更盛，伸手将如意抱在怀里。 “快放手，热死了。”如意嗔道。 “夫人，你都不让我碰，夫君我已经素了这么久，也该让我尝点甜头了。”苏炫之俯身就要吻上来。 “你不是在等人吗？也不怕被人笑话。”如意推开他，用帕子擦了擦汗。 “世子，世子……”书香在外头轻声叫唤。 苏炫之撩开帘子，书香将一个瓷碗小心递到他手中，又轻声说了几句。苏炫之的神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 “出了什么事？”如意狐疑问道。 “没事，前面有人等我，我去去就来，你先吃点东西解解暑气。”苏炫之将手中的瓷碗放在几案上。 “是冰镇酪浆！”如意看着乳白色的酪浆，红彤彤的樱桃，不禁像个小姑娘一样高兴地叫了起来。 “慢慢吃。”苏炫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我先下车了。” “嗯。”如意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喜悦，这可是她从前最爱吃的甜点。 苏炫之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漆马车。 “世子，您……您终于回京了！” 第149章 传话 王寺丞简直热泪盈眶。 “至于吗？”苏炫之摇头冷冰冰看他一眼，要是自家的夫人对他这般热情就好了，大男人的热情他可是消受不起。 “世子啊，大人啊，属下这段时间可是累得慌，天天帮您散播流言，都快赶上说书先生了。”王寺丞一脸的委屈，自己明明牺牲了这么多，可这位正主怎就对自己这般冷淡。 “王寺丞辛苦了。”苏炫之看他都快要哭了，这才从衣襟中摸出一对金印放在他手中说道，“这是我外祖父刻的，你不是天天求着想要一对他刻的金印？” “我的世子，我的好大人。”王寺丞接过金印高兴得语无伦次，“属下甘愿为您肝脑涂地。” “免了免了。”苏炫之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下一步该如何做，你可知晓？” “明白，明白，属下即刻去做，保证做得天衣无缝。”王寺丞连连应道。 苏炫之这才满意地下了马车，快速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这么快就回来了？”如意诧异问道。 “自然，别人有什么好看的，当然是我家夫人才是最好看的，夫君如今心里眼里都是你。”苏炫之搂住她的腰亲昵地说道。 “少贫嘴了，腻不腻啊？”如意掰开他的手说道，“外人面前可不许这样，让人笑话。” “夫人，这种闺房之乐当然只能我们两个知道，你夫君又不是傻子。”苏炫之笑道。 哼，不是傻子，还是个疯子呢！ 如意心底暗忖。 “在我身上歪一会儿吧？眼见着就快要进城了。回府以后，我怕你受累。”苏炫之正色说道，“该有的礼数还需夫人配合。” “放心，我自然知道。”如意颔首，王府的那套规矩她还是懂的，幸而王妃并不是个难缠的婆婆，只是自己并非她理想中的媳妇，她对自己不知道会是什么态度？ “别担心，母妃她不是个刻薄之人，况且你又为她生了一对这么可爱的孙儿孙女。”苏炫之劝慰道，心里却已知，不用多久，王府已经是人仰马翻了。 景王府内。 “王爷，世子……世子他们回来了？”张管家急匆匆来报。 “回来了？他的腿？”景王噌一声站起来，颤声问道。 前几日，听到苏策大闹林府，将儿子腿打断的消息，景王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要不是莹娘掐住他的人中，恐怕他就要昏死过去。 他气得浑身发抖，不管不顾地跑到父皇那里大哭了一场，老皇帝一时间也没了主张，只让他先回去，若这件事是真的，他定严惩不贷。 得了允诺，他才回了王府，与王妃两个抱头痛哭。若真是炫之成了废人，那景王府就全完了。 “本王问你世子的腿如何了？”景王见张管家糊里糊涂的样子，厉声喝道。 “回禀王爷，世子只是差人送了消息过来，说是傍晚时分便会进城。”张管家躬身说道。 “真是岂有此理，也不问问世子好不好！”景王怒道。 张管家敢怒而不敢言，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 “还不快派人去城门迎接。”景王挥了挥手说道，“再派人去宫里请个医术高明的太医回来。” 他说完急急忙忙往王妃处而去。 景王妃一听儿子带着媳妇回来了，先是一喜，又想到儿子断了腿，心中又是一痛。 “王爷，您也别急，院子早就收拾出来了，现成的园子，还是上一回……”想起宋真真，王妃心里还是一阵后怕，要是娶了个丧门星，景王府才算是彻底毁了。 “那就好，我们可不要被人看轻，这媳妇儿再不济，也要先稳住，要不然那言官可是盯住了我们炫之，谁叫他鬼迷心窍居然看中了有夫之妇。”景王眉心微蹙，握紧拳头说道。 “王爷这话说得极对，瑞王他们可不正等着我们与炫之反目，他们也好有了确凿的证据。”景王妃很是满意。 幸而景王还没有昏头，要不然自己娘家就白操了这份心，也不知道这新娘到底是不是如意？也怪他们几个来信也不明说，让她好生焦灼。 “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炫之。”景王叹了口气起身说道，“只要他好好的，我们王府才有希望。” “王爷，不管怎么样，炫之成婚了，往后有了嫡子，一切都好办了。”景王妃擦了擦眼角说道，“所以啊，他喜欢的人我们还是要先接受。若真的不行，往后再想办法。” “就这么办吧，你准备给他们接风洗尘吧。”景王说完就要走。 “王妃，王妃，听说世子回来了，大街上都在传！”门外传来管事嬷嬷应嬷嬷的声音。 “这是进城了？这么快，好好好！”景王妃大喜。 应嬷嬷见景王也在连忙磕头行礼。 “有什么话是当着王爷不能说的？”景王妃见她环顾左右，犹犹豫豫的样子，低斥道。 “王爷，王妃，他们说世子爷带了新娶的夫人一同回京，还……还……”应嬷嬷不敢往下说。 “你这人，快说啊！还有什么？”景王妃急道。 “这个，王爷，王妃，你们不要生气，外头的人说了，世子爷还将夫人的一双儿女也带回了京城。”应嬷嬷索性一闭眼全说了。 “什么？”景王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炫之这……这真是吃错了药啊，娶了一个有夫之妇倒还罢了，还将那妇人的一对儿女带回了京城，这不是要他这个父王的命啊！ 景王妃也懵了，她没想到还有这一着？ “王爷，您别生气，也许外头传的都是假的。”她一把攥住景王的胳膊，低声说道，“炫之又不傻，怎会做出这种事？” “可他……”景王狠狠甩开手臂说道，“可他这不是鬼迷心窍了吗？” “王爷，王妃，瑞王殿下与王妃造访，说是听说世子回京了，特来迎一迎。”朱嬷嬷低声禀告。 “哼！他们这是得知了风声，来看我们王府的笑话。”景王妃冷冷说道，“就说我们今天很忙，没空接待他们。” “可是王妃，他们已经登堂入室了，瑞王世子还特特带了两个嫡子同来。这会儿一大家子正坐在花厅喝茶呢！”朱嬷嬷无奈说道。 第150章 看笑话 “真是岂有此理，他们这一大家子这是到我们王府来找存在感了。谁不知润之这两个嫡子一个四岁多了，连话都说不清楚，另一个三岁，只知道吃。”景王妃嗤道。 她起身整理了衣衫对着景王说道：“来都来了，那我便去迎一迎，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世。要不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王妃，对，我们才不怕。”景王肃然说道，“走，我们一同过去。” 仿佛此刻，他们夫妻才成了一体，共同对外，再不是相敬如冰的两个人。 花厅中，瑞王妃抱着大孙子喜滋滋说道：“嘉乐，叫祖母，乖乖。” “杜……木……”怀里的小男孩虽然长得还算周正，可傻乎乎看了她好半天，好一会儿才憋出两个字。 “哎呦，我们嘉乐真聪明，祖母最喜欢嘉乐了。”瑞王妃做作地大声笑了起来。 一旁服侍的景王府婢女们真是笑掉了大牙，这孩子看着应该四五岁了，连个祖母都不会叫，这位瑞王妃还当成宝贝。 另一个小一些的，则只知道吃，嘴里塞满了东西，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 小不点一个，却是胖得像球，手中，怀中全是瓜子桂圆桂花糕……让人瞠目结舌。 “三弟，三弟妹，不年不节的，你们怎这会儿过府来了。”景王妃进了花厅，一眼看到瑞王一大家子人坐在那里，气不打一处来，只淡淡说道。 “二嫂，这不是听说炫之回来了，我们这才过来看一看，外头都说他的腿……也不知是真是假，这小皇弟也实在是……”瑞王妃抱着自己的孙子，装腔作势地说道，眼风在景王妃脸上扫了又扫。 “三弟妹，多谢你的关心，传言这种事可做不得数。”景王妃笑道，“外头的传言千千万，如果你都信了，那可就……” “二嫂，话可不能这样说，很多传言可不是空穴来风。”瑞王妃得意地挺了挺身子，她出身不如景王妃高贵，就好在皇家兄弟姐妹中争强好胜。 “二伯，二伯母，这是侄儿的两个嫡子，今日一起过来探望你们。”苏润之抱着小儿子笑呵呵说道。 “我们嘉乐可聪明，什么事都懂，还有嘉福，长得壮实，我与王爷天天含饴弄孙，好不快乐。”瑞王妃抱着嘉乐傲然说道，“可惜，二哥与二嫂膝下没有孙辈。不过，若是养几个别人家的小孩在府中，也算是聊胜于无。 ” 景王的脸都要绿了，她这不是明目张胆地说炫之他要帮着别人养孩子！ “少说两句。”瑞王扯了扯瑞王妃的袖子低声说道。 瑞王妃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只好乖乖地放开手，端起茶佯装喝起来。 “府中很忙，我们还要准备为炫之接风，三弟，三弟妹，润之，不如你们……”景王板起脸说道。 “没事，没事，二哥二嫂你们尽管忙你们的，多送些糕点瓜果上来即可，小娃娃们喜欢吃零食，我们反正也无事，就在这里等着炫之回家。”瑞王妃扬扬手说道。 反正今日他们才不走，一定要气气景王一家子，他们都这样了，还敢与瑞王府争储君的位子，真是可笑之极。 景王一甩手，拉着景王妃就出了花厅。 “太气人了！”他狠狠说道。 “王爷，不必生气。”景王妃淡淡说道，“你瞧瞧他们家那两个孙儿，一看就是傻乎乎的，这么大了话都说不清楚，只知道吃，要我，宁可没有这样的孙儿。 ” “王妃说得对，就这样的孙儿还不如没有。”景王冷哼了一声，一想起等下炫之回府，又不知是怎样光景，心中不免有些凄凉。 夫妻两个默默无言坐在小花厅。 眼看着天色已然不早，那花厅里坐着的瑞王一家子却一点挪窝的念头都没有。 “我去把他们赶走。”景王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景王妃赶忙拉着他的袖子，正想劝他。 就见张管家急匆匆进了小花厅。 “王爷，王妃，世子爷已经在东街了。” “真的吗？快，快，快去叫人一同去迎一迎。”景王妃高声叫道。 可不能让瑞王一家觉得自家人口凋零。 他们几个带着奴仆匆匆往府门口走去。 哪知苏润之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动静，一见他们往府门口走去，连忙招呼着父母，带着孩子一同赶了过去。 果然一队马车缓缓驶入巷口，停在了府门口。 “炫之，炫之。”景王妃低声叫道，心里万分忐忑，她怕自己的儿子腿伤很严重。 “还不去扶着世子和夫人下马车。”景王看那马车乌沉沉停在那里，却连一点动静都无，心里很是没有底。 几个小厮与老嬷嬷连忙走上前去，正要打开帘子，这时，书香与墨影从后面跑上前来对着景王与景王妃躬身说道：“请王爷、王妃安，世子他……” “他怎么样了？”景王妃颤声问道。 “世子与夫人舟车劳顿，想必腿脚有些酸麻，奴才们这就将他们请下马车。”书香低声说道。 “你们几个小心些。”景王妃小声吩咐。 “堂哥这是腿脚不便吧？要不要侄儿搭一把手。”苏润之轻笑着说道，“侄儿有的是力气。” “世子，马车上还坐着世子夫人，您过去有些不便。”墨影拦住他客气地说道。 “哼！一个二手货，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还怕被人看了去。”苏润之轻蔑地瞥了眼墨影，伸手就要推他。 “炫之腿脚不便，润之好心帮一帮，二哥二嫂，你们可不要不识好人心啊。”瑞王妃尖声说道，“炫之虽说是不中用了，可我们好歹还是他的亲人，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不用费心。”景王冷冷打断她的话，“本王的儿子本王自己会照顾。你顾好自己府中之事便好。” “二哥你……”瑞王妃指着马车还想接着说。 “父王，母妃，今日为何这般热闹，要不是景王府三个字好端端挂在府门口，儿子还以为来的是瑞王府。”马车里传出苏炫之略带疲惫而又波澜不惊的声音。 第151章 下车 “炫之……”景王妃眼里含泪，哽咽着叫道。 想着儿子听到了这些刻薄话，心里该有多么难受啊。 书香卷起车帘，墨影静立一旁。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马车。 “夫人，劳你扶着我下车。”苏炫之柔和的声音传来。 景王妃的心拔凉拔凉的，原以为小厮不上车是因为炫之的腿好了，哪知道还是要人扶。 “炫之这腿，恐怕一个小娘子扶不住吧？”瑞王妃喜得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的。 这回收到的消息果然都是真的，那实在是太好了。 真是一箭双雕啊！景王府嫡子残疾了，景王又如何饶过始作俑者庆王，老皇帝左右为难，往后就再没有人与瑞王府争锋了，这储君之位就只能是自家夫君莫属。 眼看着景王妃故作镇定地站在那里，脸色却渐渐灰败，瑞王妃更是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这时，一辆马车急匆匆停在了巷子口，白发老太医跑得飞快。 “世子，世子，切勿逞强随意挪动，待老夫查看后再下车。”老太医气喘吁吁地叫道。 哼哼，连太医都来了！苏润之唇角的笑意再也压不住。 皇祖父，您最疼爱的孙儿残疾了，真是可惜啊，本朝残疾人士不许为官，啧啧啧，苏炫之的仕途就此终结了。 “李太医，您怎来了。”景王很是诧异，明明自己去请的并不是他，更没有让太医此刻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说世子腿伤，让老夫即刻过来瞧一瞧。”李太医喘着粗气，满脸疑惑地说道。 “李太医，您老人家来得正是时候，我堂兄在马车中正下不来呢，还等着您妙手回春呢。”苏润之连忙扶住李太医的手，指了指久久没有动静的马车说道。 有太医在正好瞧瞧苏炫之这腿伤得重不重。 李太医往马车瞧去，只见苏炫之的两个贴身小厮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他不知道该不该贸然上去。 “这……”他狐疑望向景王，不知道这又是什么状况。 “李太医，您稍等。”张管家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退到了后头。 “堂哥，你快下来吧，不知道堂嫂够不够力气，不行的话，还是让小厮背你下来吧。”苏润之装作很是焦急地说道，“正好太医来了，有病好好治，可千万不要讳病忌医。” 马车上，如意掩嘴朝着苏炫之使了个眼色，这场戏也该收场了吧？ 苏炫之笑了笑，伸手将案几上的幂离拿起来，为如意小心带上。 “这样不好吧？”如意小声说道，见公婆搞成这般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景王与王妃会怎么看她？ 不过都这样了，那又如何？ 自己的名声早就烂大街了。多一项罪名又如何？ “差不多了，我们该下马车了。”苏炫之温声说道，伸手扶住如意的腰。 如意捏了他一把，搀住他的手。 “慢一些。”她轻声说道，搀扶着苏炫之缓缓从马车上移下来。 苏炫之装作虚弱无比的样子，半个身子靠在如意肩头，无力地挪动着脚步。 “下来了，下来了。”朱嬷嬷颤声叫道，搀扶着王妃的手微微发抖。 “还不快帮一下忙！真是不像话。”景王见儿子弱不经风摇摇欲坠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不禁朝着站在一边的小厮大声呵斥。 “儿子见过父王，母妃。”苏炫之病恹恹说道，脚步虚浮，一瘸一拐。 “炫之啊，你没事吧？”景王妃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此刻谁都没有功夫关注搀扶着苏炫之的如意。 倒是苏润之一双眼睛紧紧停留在这个戴着幂离的女人身上。 那纤纤一握的腰肢比他府中的几个瘦马都要窈窕，看来自己的堂哥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不过那女人戴着幂离，倒是无法看清她的庐山真面目。 “堂哥，你可悠着点，别把娇娇弱弱的堂嫂给压垮了。”苏润之走上前去，搀住苏炫之手臂。 苏炫之假装吃了一惊，仓惶之间，整个人倒在了苏润之的身上，暗暗在他腰间一点。 “哎呦……”苏润之大叫一声，被苏炫之整个人像只乌龟一般四脚朝天地压在了地上。 “我的腿，我的腿要折断了！”苏炫之脸上露出痛苦表情，双手抱住膝盖大声叫了起来。 如意没想到他演技这般好，忙故作惊慌地配合道：“夫君，夫君，你的腿……” 瑞王妃见自己的儿子被压在地上，露出痛苦表情，急得将大孙子推给身边的乳母，急匆匆跑过去就要拉人。 “使不得，使不得，别把世子的腿折断了。”李太医这会儿像是才醒过神来，背着药箱走过来说道，“别动，你们两个抓住世子的腿，让老夫先为他诊一诊。” 书香与墨影两个互看一眼，立即上前蹲下身子抓住了苏炫之的脚。 “你们……”苏润之被压得喘不过来，又被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地制住了，根本翻不过身来。 “润之啊，我的润之，他们这是想要压死你啊。谁叫你烂好心啊！”瑞王妃扑过来就要抓挠李太医。 “王妃，您小心些，老夫手中的针可不长眼。”李太医沉着脸说道，“要是误伤了您家世子，那就不好了。” 瑞王妃一听这话，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润之啊，你再熬一熬，李太医，你能不能快点，这不是要人命啊！”她急得直跺脚。 “王妃，别急，润之身体壮实，他熬得住。”瑞王抱住瑞王妃的腰大声叫道，他可知道李太医手中银针的厉害，好好的人扎错了穴位，都有可能瘫痪。 苏润之的那两个儿子见父亲被压在地上，祖父又与祖母起了争执，吓得在乳母怀中大哭起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看上去更是邋遢不堪。 一阵兵荒马乱后，李太医终于收了手，笑盈盈说道：“世子腿脚并无大碍，想来是舟车劳顿的缘故，休息几日便好了。” 景王妃大喜，禁不住喜极而泣。 “李太医，这可是真话？”景王激动地攥住李太医的手。 “王爷，老夫岂敢乱说，世子的腿脚本就没病，只是一直坐在马车上，腿麻了的缘故，走动走动就好了。老夫这就告辞了。”李太医说完，麻溜地跑路了。 苏炫之从苏润之身上懒洋洋地爬起来，还不忘用手在他身上死命地撑了一把，苏润之痛得杀猪般大声嚎叫。 “父王，母妃，儿子只是腿麻了，刚刚李太医给儿子施了针，儿子舒服多了。”苏炫之活动了一会儿腿脚，拉着如意对着景王与景王妃行了个大礼。 “父王，母妃，她就是你们的儿媳，秦家五娘。”苏炫之笑容温和。 第152章 孙儿 瑞王看得惊住了，这……说好的炫之被庆王打断了腿，怎就一点事都没有？难道自己收到的消息有诈？ 要命，这消息还是他第一个传给父皇的。瑞王此刻只觉得自己是被人下套了。 景王与景王妃见自己儿子行走自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哪里还顾着其他，只是连声说：“好好好，快进府里再说。” “不过是个二手货罢了，还遮着幂离，定然是其貌不扬见不得人。”瑞王妃指挥着小厮将苏炫之扶起，一边嘲讽地说道。 “母妃……”苏润之刚刚吃了苦头，连忙阻止母亲往下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在人家家门口惹事，传出去，自家也没面子。 瑞王妃悻悻说道：“还是我们润之有容人之心，我们好心来探望炫之，他们却这般不待见我们，我们走。” “母妃，来都来了，我们总要见堂嫂一面吧，不是说堂嫂将孩子都带过来了吗？我们顺便也见一见，万一皇祖父问起来，我们也能帮着圆个场。”苏润之抚了抚胸口慢吞吞说道。 “润之这么迫不及待想见我们家孩子，莫非是带了什么见面礼？”苏炫之挡在如意的身子说道。 “母妃，五娘她累了，先让她进屋歇一歇。”苏炫之笑道。 周嬷嬷、喜儿几个连忙走上前来行礼：“夫人，先请进屋歇一歇。” 如意看了眼苏炫之，又朝着景王与王妃几个行礼后，才由着喜儿几个婢女搀扶着进了王府。 “夫人身上的香味真好闻。”五年多过去了，喜儿已经长成了一个高挑漂亮的大姑娘了，她闻着如意身上清幽的芬芳，想起从前服侍过的姑娘，心中感慨万千。 世子爷真是忘不了如意姑娘啊！定是因着夫人身上也有这样的香味才娶的她吧。 如意不说话，幂离下的脸上漾起了笑容。喜儿长大了，她还没有忘记自己。 “喜儿，快扶夫人进里头歇一歇。”周嬷嬷温声说道，她怕喜儿多话，夫人她不喜。 府门外，苏炫之看着如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收敛了笑容，往后头的马车走去。 “下来吧，再不下来，他们就等急了。”他敲了敲马车壁，淡淡说道。 “是，世子爷，只是小主子们刚刚睡醒。奴婢们先给他们换一件衣裳。”马车上传来立夏温和的声音。 景王微微蹙起了眉，见瑞王一家伸长脖子看得正起劲，忍不住说道：“三弟，时辰也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王爷，他们爱看就看吧。”景王妃低声说道，“再怎么着，孩子总是要露脸的。” 说话间，立夏，立春牵着两个孩子，跟在苏炫之的身后慢慢走了过来。 “安安，宁宁，你们两个见过祖父祖母。”苏炫之低声说道。 安安拉住妹妹的手，一步步往前走来。高高的王府大院让他们觉得很是新奇，不过娘亲说过，小孩儿要守礼，不要东张西望。 前面站着的应该就是祖父祖母吧？宁宁侧头看了看哥哥，簪着粉红花苞头，穿着粉红色襦裙的小姑娘，皮肤白皙，胖乎乎的圆脸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景王妃在看到小姑娘的那一刻，心都化了。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即便不是自家儿子亲生的娃，她也喜欢。 这么漂亮，花朵一样的小女孩儿真让人喜欢。 小男孩低着头，牵着妹妹的手，她一时没有看清。 两个人相携着走到了他们面前。 “孙儿辰安，给祖父祖母请安。” “孙女辰宁，给祖父祖母请安。” 小孩儿甜甜糯糯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住了。 这直接就叫上祖父祖母了？也不怕景王夫妇不同意。 两个孩子说完，一同跪伏在他们面前。 “哎呦，二哥，二嫂。还不快把孩子扶起来。他们虽说不是炫之的种，可好歹人家都叫你们祖父祖母了，捡个现成的也不错。”瑞王妃站在一旁看得嘴都笑歪了。 哼，这两个小孩儿不管长得有多好看，都不过是两个拖油瓶罢了。 真是笑死个人，炫之自视甚高，居然爱好喜当爹，找了这样一个女人。 这要是父皇知道，往后，呵呵…… “乖乖，快起来。”景王妃伸手扶起软软糯糯的小女孩儿。 “祖母，这位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宁宁怎么听不懂。”小宁宁不解地看向自家祖母。 “妹妹，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一旁的安安抬起头，对着妹妹认真说道。 景王妃的视线被他吸引，这细细一端详，她整个人愣住了。 这孩子那双丹凤眼儿，清冷中带着贵气，黑沉沉的眸子深不见底，这……这……这…… 景王听了安安的话，不禁笑道：“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这么小就这般聪明，好好好！比有些大人还明理。真是孺子可教。” “祖父，这是外祖父教导我们的。”安安仰头说道，神色淡然，不卑不亢。 “你……”这下子轮到景王怔住了。 “炫之，这孩子，这孩子……他是不是你亲生的孩子？”他指着安安结结巴巴问道。 “二哥，你这是糊涂了。”瑞王低声叫道。 他心中觉得好笑，景王这是失心疯了，见了男孩，恨不得是自家亲生的孙儿。 “父王，母妃，辰安与辰宁两个是龙凤胎，他们两个都是儿子嫡亲的孩子，也是你们嫡亲的孙子，我明日便去宫中为他们两个上族谱。”苏炫之神色自若地说道。 “是真的？怪不得安安这双眼睛长得与你一模一样！”景王妃狂喜，蹲下身抱住两个孩子。 “乖乖，你们两个都是祖母的好孙儿，都这么大了，祖母才见到你们。”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祖母不哭，以后宁宁与哥哥陪着祖母一起玩。”宁宁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抹去景王妃脸上的泪滴。 血缘很是神奇，一刹那之间，便让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祖孙三个亲密无间。 “让祖父也抱抱。”景王哽咽着伸出手，摸着孩子们粉嫩嫩的小脸，像在做梦。 “怎么可能？”瑞王妃扯了扯瑞王的衣袖说道。 第153章 旧人 “你瞧瞧那孩子的眉眼，长得与炫之小时候一模一样。”瑞王低声说道。 “这怎么可能？炫之怎会有这么大的孩子？看着比我们嘉乐还要大一些。”瑞王妃咬唇说道。 “祖父，祖母，我们还是进屋吧？宁宁来扶你们。”宁宁从景王妃怀中钻出来，软软糯糯的手拉住景王妃的手。 “好好，真是贴心的小乖乖，我们快进府，你们都饿了吧，晚膳早就已经备好。”景王妃笑得嘴都快要合不拢了。 两个小乖乖拉着景王景王妃的手跨进了府门，随后苏炫之与一众随从呼啦啦也进了门。 门“哐啷”一声关上了。 “吃吃……要吃吃……”乳母怀中的嘉福看着嘉乐手中的糖果，扑过去就要抢。 嘉乐不肯，伸手抓了弟弟一把，“哇……”一声大哭这才惊醒了瑞王妃几个。 “他们这是……”瑞王指着关得紧紧的大门讶然问道。 “气死人了！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野孩子，就当自家亲孙子了，这皇家的血脉就要被混淆了，王爷啊，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啊，要不然就要让百姓笑话了！”瑞王妃气急败坏地说道。 瑞王回头发现自家两个孙子脸上都挂了彩，气得大骂。 又想着刚刚那两个孩子明明就比自家的没大多少，却是这般听话懂事，谈吐更是超乎寻常孩子，心里很是失落。 苏润之嫌弃地瞪了两个乳母一眼：“怎么管小主子的，一个个都该死，回去各打二十大板！” “王爷，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见父子俩顾左右而言他，瑞王妃气得手抖，一个个都是没有出息的货色！自己怎这么倒霉啊，原是想着是来这里看好戏的，哪知却落得这般下场。 “回去再说，王妃，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瑞王看着巷子口探头探脑的人影，心里很是愤懑。 拜自家王妃所赐，这下子自己与二哥之间算是真正撕破脸了！ 不出三日，他们在景王府做的那些事定会传遍整个京城，等父皇问起来，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真是件头疼之事。 景王府内，一路欢歌笑语。景王攥着安安的手不肯放。 “祖父，府中好大，不知娘亲这会儿在哪里？”安安像个小大人一般说道。 “祖母，娘亲在哪里啊？宁宁想娘亲了。”宁宁仰起头看向景王妃。 景王与景王妃对看一眼，这才想起刚刚只顾着兴奋，忘记了孩子娘。 景王妃自然有些猜到了孩子娘是谁，可是心头还是有百般滋味，如意她，她竟然还活着，还生了这么一对可爱的孩子，也不知这几年她受了多少苦啊。 景王则是云里雾里，不知道炫之这是什么时候在外头生了这么一双龙凤胎。 “乖，爹爹这就去将你们娘亲请过来用膳。”苏炫之悠然说道。 “快去将人请过来吧。”景王颔首，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他可还没有看到这位儿媳妇的庐山真面目呢。 起居室内，如意慢慢摘下幂离。 “夫人，让婢子来。”喜儿小心翼翼帮着如意摘下幂离，唯恐拉扯到主子的一根头发。 夫人这把头发真是太好了，乌黑油亮。她在心中不禁赞道。 周嬷嬷带着几个婢女捧着银盘，面巾，换洗的衣物鱼贯而入。 “嬷嬷，我自己来。”如意抬眼笑着看她。 “夫人，还是老奴亲自服侍您。”周嬷嬷低着头不敢看她，她担心主子出身卑微，唯恐他们做奴仆的看轻她，因此服侍得更加尽心。 她取了面巾打湿，口中念着：“夫人舟车劳顿，老奴为您净脸。” 她微微仰起头，第一次正面看向这位新夫人。 夫人长得可真好，皮肤白皙如玉，一双眼睛像是璀璨星辰，亮晶晶的，红润润的双唇比花还娇艳，她不禁看得有些怔愣。 可是不对啊，为什么夫人的这张面容她似曾相识？ 她扭过头揉了揉眼睛，回过头却对上了喜儿那双惊喜万分的眼睛。 真的，真的是如意姑娘，她回来了。 “夫人……”周嬷嬷双眼湿润了，这不是做梦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意姑娘竟然成了世子的夫人。 “嬷嬷，我自己来吧。”如意接过她手中的布巾，轻轻擦了擦脸。 喜儿打开妆奁，低声问道：“夫人，婢子为您上妆。” 她颤抖着手，挑了一抹胭脂。 “不用这么麻烦，大夏天的，只用那花水便好。”如意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盖子，闻了闻，是蔷薇花的味道，清甜芬芳。 她倒了几滴抹在脸颊上，轻轻拍打，又上了粉红唇色，整个人立马就精神了。 “夫人，这是王妃给您准备的衣衫。”周嬷嬷取了一件淡紫色缠枝牡丹花的交领襦裙，展开来让如意瞧。 如意点点头，由周嬷嬷服侍着更了衣。 “夫人穿这身真是太好看了。”喜儿见她从屏风处转出来，袅袅婷婷，如仙女下凡。 五年多过去了，如意姐姐长开了，这绰约风姿无人能比。喜儿心头无比骄傲。 周嬷嬷又替如意重新绾了发，簪上淡紫色珍珠发簪。 “夫人，请喝茶。”婢女端上茉莉花茶。 如意抿了一口，这才坐在圈椅上慢慢放松下来。 周嬷嬷与喜儿几个是旧人，她与她们之间多了一份默契，也许，往后也会多几个可靠的人。 刚刚她们认出了她，但却不说破，依旧恭恭敬敬地待她，让她很是满意。 她忖度着景王与景王妃见到两个孩子的场景，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这么可爱的一对孩子，他们应该会喜欢吧？ “夫人，饿不饿，我们去用膳。”苏炫之笑着走进屋子，见如意换了装束，牵起她的手说道，“夫人穿这身更好看了。” 如意起身与他一起走出屋子。 “孩子们……”她侧头问道。 “你放心，他们很乖，父王与母妃都很喜欢，他们刚刚和我说，要将孩子们留在他们身边，我没有答应。”苏炫之淡淡笑道，“我们的孩子，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亲自教养。” “嗯，夫君说得对。”如意展颜笑道，“他们还小，等大一些再说。” “好。”苏炫之握住她的手，天边的晚霞已经淡淡散去，他望着身边之人弯弯的笑眼，忍不住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你……”如意推开他，往四处瞧了瞧，幸而那些仆人都跟在很远的地方。 “夫人，你别怕，一切有我。”苏炫之握紧如意的手往前走去。 第154章 敬茶 “娘亲，娘亲……”看到爹爹牵着娘亲的手走进屋子。 安安与宁宁两个规规矩矩站起身向如意行礼。 “乖乖，快去坐好。”如意摸了摸他们的头说道。 景王只见儿子牵着一位年轻女子的手进了屋子，一晃眼只觉得那容色比京中贵女都要艳丽。 人虽身姿袅娜，但姿态优雅，不像那些取悦男子的女人这般矫枉过正，心内已经吃了一惊。 “王爷、王妃安好。”如意不卑不亢恭谨行礼。 虽说她是从王府中出去旧人，可她毕竟不再是府中奴婢。 “如……意……”王妃望着如意虽早就知道是她，可亲眼目睹，还是忍不住泪水涟涟。 “如意？”景王一惊，恍然大悟。 是啊，儿子为了她要死要活，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了。 五年过去了，突然间又娶了妻子，又带回这么一对可爱的孙儿，不是如意又能是谁呢？ “父王母妃，儿子真是幸运，居然还能找到如意，她还活着，并且给我生了安安与宁宁。”苏炫之温声说道。 “如意，你……你回到了江南可为何这么多年音信全无？”景王妃欲言又止，当年的约定历历在目。 “王妃恕罪，我离开王府，差点死于宋真真之手，幸而有贵人相救，带我去了江南，隐姓瞒名，隐居在水乡小村。”如意含泪说道，“要不是两个孩子，我……” “父王母妃，如意原是不肯跟我回京的。她在江南过得很好，还开了一家绣铺，是儿子非她莫娶，以孩子做要挟，她才愿意嫁给我。”苏炫之沉声说道，“还请父王母妃不要为难于她。” “炫之，如意可是我们王府的功臣，孩子们长得这般健康可爱，这可都是她的功劳，她当初一个人怀着孩子，定是受了很多苦。”景王妃颔首说道，“如今回了王府，一切由我们做主。” “明日带孩子们先去见见你皇祖父，将他们两个上了宗谱才是正事。”景王心里松了口气，有了孩子，一切都好说了。 “对对，明日先将孩子的事搞定，一旦入了宗谱，就没有人敢对他们指手画脚了。”一想起瑞王一家子的嘴脸，景王妃心中还是有气。 “父王母妃，先用膳吧，孩子们也饿了。”苏炫之见父王母妃情绪有些激动，立即指了指满桌的菜肴说道。 “看我，快用膳吧。朱嬷嬷，让婢女们进来服侍，五娘，你与炫之坐这里。”景王妃忙着吩咐。 “以后我们就叫你五娘。”她笑着对如意说道，“毕竟你的名字，如今可不是人人可以知道的。” “多谢王妃了。”如意知她心意，垂首应道。 “还叫什么王妃，这孩子，还这么见外。”景王妃摇头说道，“都是我们的儿媳妇了，和炫之一样叫我们父王母妃就好。” “娘亲，坐这边。”宁宁拉着母亲的手坐在自己身边。 “妹妹，娘亲与爹爹坐这边。哥哥与你坐一起。”安安拉着妹妹的手说道。 他刚刚已经看了餐桌的位子，知道王府讲求规矩，不像从前在家中那般随意。 看着一对乖巧的孩子，景王妃心里更是欢喜。 这要是换了瑞王家的孙子，除了哭闹要吃的，啥都不懂，怎还会知道餐桌的排位。自家那小孙孙果真聪明，怪不得父亲一眼看中，亲自为他启蒙。 婢女们鱼贯而入，服侍各位主子用膳。 如意从前在王府当差，自然知道规矩，两个孩子从小就养成食不语寝不言的习惯，吃的东西又不挑剔，一顿饭吃得鸦雀无声，很是顺当，让景王也对他们母子刮目相看。 要不是知道这位儿媳妇是从前的小丫鬟，他都要觉得她是书香门第出身的贵女了。 用膳完毕。朱嬷嬷端过茶盘。 如意跪在蒲团上为王爷王妃敬茶。 “父王请喝茶。”如意低声唤道。 景王一声不吭接过茶饮了一口，拿过一个红包放入如意手中。 如意知道这算是他暂时承认了自己。 “母妃请喝茶。”如意高高举起茶盘。 “好。”景王妃乐呵呵说道，将茶放下。婢女接过茶盘退到一旁。 朱嬷嬷将一个红绸包递与景王妃。 “这是一对金手镯，是从前皇后娘娘，也就是你们皇祖母留下来的，今日我就传给了你，望你以后与炫之夫妻恩爱，琴瑟和谐，多多为我们王府开枝散叶。”景王妃含笑打开红绸布。 一对镶嵌着五彩缤纷宝石的赤金手镯展现在如意面前。 “五娘，过来，我替你戴上。”景王妃笑容温和，拉住如意的手，将金镯套在她如玉莹润的腕间。 “母妃，这……这太贵重了。”如意有些不知所措。 “拿着吧，你如今是府中的世子夫人，往后还要为你请封世子妃，这手镯自然要传到你手中。”景王妃笑着说道。 景王无奈摇摇头，看来王妃这是很认同这位儿媳，只可惜如意的出身实在是…… 他暗自叹了口气，不过，看着她生了两个孙儿的份上，暂且不提，要是日后她当不起世子妃的责任，那就…… “父王母妃，今日时辰不早，我们先带孩子回去歇息了。”苏炫之见景王脸上似有些遗憾之色，怕他在如意面前大放厥词，连忙俯身告辞。 “好好，你们早点回去休息，看看我们小孙女都快要打瞌睡了。”景王妃怜爱地看了眼睫毛微垂的小姑娘，起身说道，“你们有事只管找周嬷嬷，她是老人，有分寸。至于其他的奴仆，等五娘闲了，再慢慢挑吧。” “多谢母妃。”如意没想到王妃这般体恤她，心里更是对她多了一分敬重。 一家四口往观澜园行去，这里便是他们的新居。 苏炫之抱着眼睛都快要睁不开的小女儿，如意则是牵着儿子的手。立夏，立春几个婢女跟在不远处。 “夫人，累了吧？”苏炫之抬眼看她。 天边已经升起一轮明月，皎洁月光下，身着一身淡紫衣裙的女子，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嗯。”如意低声应道，拖着儿子的手慢慢向前走去。 走过一丛茂密的丁香花丛，有个人影一晃，吓得如意抱紧了安安。 “是谁？”苏炫之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第155章 出言不逊 “世子爷。”花丛中钻出个穿着淡绿色裙衫的女子，微垂着首，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颈。 “你是谁？又为何在这里？”苏炫之低声问道，怀中的女儿已经朦胧睡去，他不想吵醒她。 “奴婢莹娘，是王爷的屋里人，奴婢不小心让王爷的猫跑了，这才追到此处，还请世子爷恕罪。”她这才微微抬眸，露出一张清丽的脸。 如意见她肌肤微丰，月光下妆容精致，身上散发着淡淡香味，一眼便瞧出她这是精心打扮过的。 一个王爷的姬妾居然这般花心思想要与他们偶遇，这当真让如意觉得有些吃惊。这偌大的王府看似人口简单，可架不住有那些处心积虑之人。 花丛中传来一声猫叫。 “喵喵……”莹娘低下头轻声唤道，那腰肢那臀线，不露痕迹地展现在他们面前，果真是个尤物。 “我们走。”苏炫之回头看向如意，一个不入流的姬妾罢了，又何必与她计较。 猫咪的叫声吸引了安安，他终究是个小孩子，不由地往前张望。 “奴婢冲撞世子爷与夫人了。”莹娘抱着猫退到一旁。 “好生照看好猫，别让它四处乱跑。”苏炫之淡淡说道。 “娘亲，这小猫咪真是可爱。”安安拉着娘亲的手低声说道。 “安安喜欢，往后爹爹送你一只更好看的。”苏炫之回头柔声说道。 观澜园便在眼前，一家人慢慢往前走去。 莹娘伫立在花丛旁，静静看着他们消失在拐角处。 “如意，今夜你一个人早点睡，我……”苏炫之安顿好儿女后，陪着如意进了卧房，牵着手扶她在床榻边坐下。 “你去忙你的吧，不用担心我。”如意淡淡笑道，这样粘人的男人这会儿却说让她一个人早点睡，看来离京多日，他有很多事要办。 “如意，对不起。”苏炫之俯身在如意的额角落下一个吻，“我会尽快回来。” “嗯。”如意颔首，望着大红色的锦被，思绪万千。 这王府，看着风平浪静，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惊涛骇浪。 苏炫之出了门，对候在门外的周嬷嬷说道：“夫人喜静，没事不要叨扰她。有些事该说不该说，嬷嬷应该心中有数。” “世子放心，老奴知晓，这里服侍的下人，老奴都会看紧。”周嬷嬷躬身答道。 “好。”苏炫之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我们带来的两个婢女，服侍夫人很久，她们初来乍到，不懂王府规矩，嬷嬷多关照些。” “老奴明白。”周嬷嬷心知这两位必是夫人心腹，往后自然要多与她们方便。 苏炫之叮嘱好周嬷嬷后便向主院而去。他知道父王母妃心中还有很多难解之谜，今夜不说，他们定会彻夜难眠。 果然，景王与王妃正坐在堂中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见儿子来了，连忙叫他坐下。 “炫之，你的腿真的没事了？”景王急着问道，一想起为了这事，他还去父皇那边告状了，也不知父皇会不会以为他是为了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污蔑苏策。 “没事，父王，本就没事。”苏炫之心知肚明，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疑惑问道，“三叔他们怎就以为儿子的腿断了？” “炫之，你外祖家可好？”景王妃则担心起自己的娘家。 “外祖父身体康健，小舅舅小舅母也很好。”苏炫之低声答道，“母妃，你们到底听到了什么传言？” “还不是外头说你小皇叔为了你的婚事砸了你外祖家，还将你的腿给打断了。”景王气冲冲说道，“你父王我本是不信的，可外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连细节都描述得很清楚。” “父王，这是有人想要让你们与小皇叔交恶才编出来的谎话吧？再怎么着，小皇叔也不会在我外祖家撒野。”苏炫之淡然说道。 “定是老三他们！”景王怒道，“越来越不像话了！他这是想一箭双雕，坐等渔翁之利！” “可是，我看他应该是信了，要不然就不会搞今日这一出。”景王妃蹙眉狐疑问道。 “那必然是他在江南的线人出了问题。”苏炫之笑了笑。 果然，小皇叔的消息一放出，李家就立即传给了三叔，瑞王府这才会信。 不过他很是奇怪，这李府是什么时候与瑞王府搭上关系的。 “炫之啊，当初你送李三小姐回江阴，母妃还以为你对她……”景王妃摇头说道。 “母妃，这话可不许再说，要不然如意那里……”苏炫之肃然说道。 “怎么着，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从前的小通房拿捏了？真是没用！”景王嗤一声鄙夷说道。 “父王，请您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她是我的夫人，辰安与辰宁的母亲，我尊重她。”苏炫之板下脸冷冷说道。 “什么夫人！你背着父母娶了这种女人，要不是我看她生了两个孩子的份上，我是绝不会认这种出身卑贱的女子为儿媳。况且她孤身一人在外五年多，你能保证她没有失了贞洁？”景王不屑地说道。 “那父王的意思就是看不起如意？”苏炫之猛得站起身说道，“如果您真这样想，您就别想着我们的孩子会认你这个祖父！” 他说完“哐当”一声，将椅子掀翻，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这个逆子！”景王捂住胸口，气得浑身发抖。 “活该。”景王妃冷嗤一声，将手中茶盏砸在地上说道，“王爷，还请回吧，我要歇息了。你还是回去多加把劲，或许老天看在你努力的份上，让你多几个庶子。” “真是反了？你……你……们母子是不是以为本王不敢休了你！”景王脸色铁青，语无伦次地说道。 “那就多谢了，我正好带着我的嫁妆回江南林家。”景王妃笃悠悠满脸向往地说道，“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那该有多好啊。王爷，你可不许反悔，明日我就与你一同去见父皇母后，顺便将炫之的世子之位给让出来。” “你……你……”景王睚眦欲裂，浑身都要瘫软下去。 第156章 水到渠成 出了外头，苏炫之被风一吹，呼出一口浊气，慢慢冷静下来。 他想着怪不得如意不稀罕这个位子。她跟着他回到了京城，连自己的父王都不待见她，往后还不知道还会有哪些牛鬼神蛇跳出来指责她，他定要护她不受伤害。 映月阁中，胡嬷嬷悄悄进了柳姨娘的卧房。 “姨娘，老奴打听到了，世子领回来的那女人您道是谁？您是再也猜不到的。”她眯缝着一双肿泡眼神秘兮兮地说道。 “难道是什么花魁娘子？”柳姨娘好奇问道。 “姨娘，这女人远远看着倒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可往近了一瞧，哎呦喂，这……”胡嬷嬷卖了个关子，故作姿态地撅起嘴。 “你这老货，吊什么胃口，快说。”柳姨娘白了她一眼。 “姨娘，你道是谁？就是那个跑了的小通房如意！”胡嬷嬷惊声说道。 “啊……怎会是她？”柳姨娘惊得掩住了口。 “听说当初跑的时候还怀上了孩子。”胡嬷嬷啧啧啧说道，“这回回京，还将孩子带回来了。是一对龙凤胎，王爷王妃喜上眉梢，更是将那女人当成了座上宾。” “这怎么可能？”柳姨娘嗤了一声，“那小丫头片子跑的时候面黄肌瘦的，怎可能怀上孩子。” “姨娘和老奴想得一样。那会儿世子爷可是在议亲，怎会让个通房怀上了孩子。”胡嬷嬷摇摇头说道。 “她怀了孩子怎可能隐姓瞒名地一走就是五年多。”柳姨娘呸了一口说道，“还不是因为肚子里的种不是世子的，要不然早就哭着喊着跑回来了。” “就是，老奴也是担心世子与王爷他们这是被那个小通房给骗了。”胡嬷嬷撇嘴说道，“不过，听说世子瞧她的眼神，那可是将她当成了一朵花，也不知她从前给世子下了什么蛊，真真厉害！” “说不定这就是世子母子演的一出好戏，为了让苏炫之坐稳世子之位，连王八都愿意做了。可惜王爷他如今都不来映月阁了，要不然，要不然我定要苦口婆心劝诫王爷，千万不要被他们给骗了。”柳姨娘哀怨地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我的儿啊，要是你还好好的，怎么的为娘也要为你争一争。” “姨娘，您别难过，我们二爷的福气还在后头呢。王道婆那边说了，只要再做几次，驱了那邪魔，二爷的病就能全好了，就是……”胡嬷嬷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柳姨娘急着问道。 “就是银钱方面还不够，这驱魔的法器可是厉害得很，真金白银的。”胡嬷嬷低声说道。 “那……”柳姨娘救子心切，想着前两日灿之能够坐起来了，心一横说道，“你也知道，如今王爷他们并没有短了我的吃喝，可是……这样吧，把我那些首饰偷偷拿出去变卖了。” 她看着妆奁咬牙说道，这些首饰都是从前王爷赏给她的，怕就怕万一让人发现了，那就不好了。 不管了，儿子的命要紧，灿之若是一辈子半身不遂，他们娘儿两个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胡嬷嬷一听这话，心花怒放，可她却要装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来：“姨娘，可这些都是王爷赏给您的，若是哪一天，王爷记得您的好，过来看您，那这事就瞒不住了。” 柳姨娘苦笑一声，王爷他如今被那些小狐狸精迷住了，怎还会想起她来。她只有每个月去灿之的院子探望他时，期盼着能见到他一面。 “姨娘，过两日您就可以见到二爷了。”胡嬷嬷压低声音说道，“到时候您想法子多停留一段时间，或许还能见到王爷。” 柳姨娘摇了摇头，她也不是没想过，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连王爷的人影都没见到。 夜夜孤枕难眠，让她很是心伤。 ＊＊＊＊＊＊ 景王怒气冲冲回了自己的寝居。屋子里黑漆漆的，想必是莹娘早已经睡了。 “莹娘！”他高声叫道。 “王爷。”灯亮了，莹娘披着一件淡绿色纱衣温声唤道，“您回来了？” “怎么，你也嫌弃本王。”景王一屁股在雕花木椅上坐下。 “王爷，婢子日日盼着服侍王爷。”莹娘款款走过来，蹲下身，将脸贴在景王的膝盖。 莹娘身上好闻的味道，让景王烦躁的心情渐渐安静下来。 他有些后悔有些话说得太急，明明境况已经比从前预料得好了很多，可偏偏自己管不住嘴多说了几句。 “王爷，喝点茶去去暑热。”莹娘见景王平和了心气，缓缓起身端了早就放凉的花茶送到他唇边。 景王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莹娘。”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心里想着到底是莹娘懂事，事事都听自己的，哪像那对母子，如今越发动不动就发脾气，一点规矩都没有，真是气人。 “王爷，今日您也累了一天了。世子一家回来了，往后您也可以少操点心了。”莹娘温声说道，双手攀上了景王的脖颈。 景王顺势将脸贴在她的脸颊低声说道：“伺候本王沐浴。” “王爷……”娇柔的声音让景王心醉，仿佛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 餍足之后，景王躺在榻上心里想着，炫之到底是年轻，有些女人不过是用来取乐的，可他偏是不懂。非要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是傻。 等往后往他院子里赐几个如花似玉如莹娘般一样温柔可人的瘦马，他才会知道这种女人不过是玩物罢了。 “王爷，您有何烦心事。婢子只觉得您眉心不舒展。”莹娘跪在一边，替他轻轻柔柔地按摩着太阳穴。 “有莹娘在，本王哪还有什么烦心事。”景王舒服地喟叹一声说道，“上回莹娘说起过的药是什么药？” “王爷说的是什么药？”莹娘故作不知，侧头问道，一双眼睛里满是对景王的孺慕之情。 “那种让人欲仙欲死的药。”景王用手掐了掐莹娘吹弹得破的脸颊，心满意足地说道。 “王爷，这药奴婢这里可是没有。”莹娘拖长音调说道，“不过，奴婢知道哪里有。” “哦，那莹娘去找些过来，本王有用。”景王嬉笑着翻了个身。 夜色中，莹娘挑眉笑了笑，这一出真是水到渠成。 第157章 请安 观澜园中，如意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去，却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总有一个无形的人在追她，让她又惊又怕。 “夫人，你这是做梦了。”身边男人低声问道，伸手将她搂在自己怀中。 “你回来了？”如意睁开眼睛，见苏炫之躺在自己身边。 “嗯，公事虽然重要，但是夫人更重要。”他温声说道，将如意搂得更紧了些。 “热。”如意低声说道，这盛夏的夜委实有些炎热。 “明日里让周嬷嬷备了冰鉴，只恐你身子弱。”苏炫之放开她，轻轻为她打扇，“睡吧，有我在，不用担心。” 如意嗯了一声，似乎有了男人阳刚之气的包围，恐惧已经消散，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苏炫之见她睡得安稳，心才稍稍放了下来，一想起父王的话，又有些不痛快。明日定要尽快为妻儿正名，这样他们才不会动不动就敢出言不逊。 庆王府内，苏策正对月独饮。 “王爷，夜深了，明日一早还要进宫，还请您早点歇息。”小太监垂首说道。 苏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这才慢慢站起身来。 “王爷，您慢些。”看他走得有些踉跄，小太监虚扶了他一把。 “本王没有醉。”他低喃一句，快步走上台阶。 小太监看着他孤寂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王爷他呀实在是太孤独了。府中王妃形同虚设，王爷又没有其他姬妾，到如今一个子嗣都无。这偌大的王府若是有几个小主子，那该有多好啊。 都说王爷不喜女人，可他怎会不知，正是王爷心中有个女人，他才会这般排斥与其他女子同床共枕，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也不知那个女人是谁？放着好好的王爷不要。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她也一定嫁人生子了，独留下王爷对月伤怀。 苏策见小太监一脸的悲悯之色怒道：“瞎想些什么，还不快来伺候本王沐浴更衣！” 小太监诺诺应了一声，拿了换洗的衣服跟着进了净室。 翌日一早，如意就早早醒来了，作为一个新嫁娘，给公婆请安，这是规矩，她懂。而且在王府，她不敢踏错一步，就怕被人诟病。 “不用这么早起，再睡会儿。”苏炫之咕哝着伸出手揽住她说道，“早晨天气凉爽，正是好眠之时。” “夫君，你睡着，我先去王妃那里请安。”如意挣开他的手低声说道。 “请安？”苏炫之醒过神来，飞快坐起身说道，“母妃向来起得迟，你晚些过去也来得及。” “不行，今日是我在王府晨起的第一天，要是去得晚了，我怕……”如意摇头说道。 “也罢，今日第一天总要做做样子，这样吧，我陪你去。”苏炫之温声说道，“夫人，为了我，你辛苦了。” 如意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如今嘴巴像是抹了蜜，动不动就说这种话，有些烦人。 她没有理他，唤了喜儿进来，梳洗打扮停当，便要去主院。 “一起去。”苏炫之牵住她的手说道，“我与母妃说，以后就免了你的晨昏定省。” “这恐怕不大好吧，不能因为我坏了王府规矩。”如意低声说道，“听闻二爷已成婚，他的妻子……” 如意想着老二媳妇不知道为人怎么样？天天对着口歪目斜，躺在床上的夫婿应该也是满肚子不高兴。 不过她们好歹也是妯娌，面上总是要过得去，最好能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就好。 “她是武官之女，性子大大咧咧的，因着灿之瘫痪在床。她又是庶子媳妇，母妃对她很是宽宥。”苏炫之低声说道。 这样就好。如意颔首，心想王妃给苏灿之找了这样一个媳妇，必定有她的缘由。 夫妻两个进了主院，朱嬷嬷就迎了上来。 “世子，夫人，怎这般早，老奴本还想着等王妃起了，问问她的意思再去请你们过来。”朱嬷嬷笑盈盈说道，“王妃也该醒了，等老奴进去看一看。” “嬷嬷不必了，我们就在这里等，母妃昨日辛苦了，让她多睡会儿。”如意笑道。 “好好。”朱嬷嬷连连颔首，见世子的一只手紧紧牵着如意的手，心里更高兴了，如意她总算是苦尽甘来。 婢女们端上茶盏，又迎着他们在堂中入座。 “朱嬷嬷，平日里来母妃这里请安的还有谁？”苏炫之问道。 “除了二爷的夫人，其他人王妃都免了她们过来请安。”朱嬷嬷躬身说道，“二爷夫人也不是天天来，王妃体恤她要照顾二爷这个病人，让她隔三差五来一次，就是尽个道理。” 说话间，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来了。”朱嬷嬷笑道，“二爷夫人来得很准时。” 果然一位高挑个子，穿玫红衣裙的女孩子由婢女迎着进了堂中。 “素素见过大哥大嫂，大哥大嫂安好。”女子一张圆盘脸，五官端正，身材壮实，一看便是身强力壮。 “二弟妹不必客气，请坐吧。”苏炫之指了指一旁的座位。 “二弟妹，初次见面。”如意温声说道，“我给你带了礼物，稍后给你送过来。” “谢大嫂。”周素素脸上露出开心笑容，“大嫂长得可真漂亮，像仙女下凡，都说江南出美女，果然没说错。” “二弟妹说笑了。”如意笑着说道，“京中……”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苏炫之悠然说道：“二弟妹眼光真不错。” 这人真是越发没脸没皮了。如意羞红了脸。 “哈哈，大哥说得对。”周素素促狭地笑道，“要不然这么多年，大哥也不会郁郁寡欢，孑然一身了。如今好了，大哥大嫂恩恩爱爱，还有小侄儿小侄女相伴，真是羡煞旁人。” “素素就是嘴甜。”婢女们扶着景王妃进了堂中。 “母妃，您来这边坐。”苏炫之连忙起身说道。 周素素与如意两个站起身搀扶着景王妃坐下。 “你们两个都是孝顺的，往后不必日日请安，五娘除了服侍炫之还要照看两个孩子，素素照顾灿之也很累，往后初一十五等我从佛堂出来，你们再过来请安吧。”景王妃温声说道。 这不就是一个月来两次，还要等王妃念完经后再来，王妃真是个体恤媳妇的好婆婆。 “这可不行。”门口处传来景王低沉的声音，“今非昔比，炫之好歹也算是娶了媳妇儿，往后王府再不能不讲规矩，让人笑话。” 第158章 立规矩 “原来是王爷来了，今日您起得挺早啊。”景王妃不疾不徐地站起来，迎他坐在了上首。 景王很是满意，王妃这是没给他下面子，要不然，他就要见题发挥了。 如意看着景王这张自以为是的脸，心里想着，有些人就是没事找事，不搞得家宅不宁就不舒服。也得亏这么多年来，王妃还忍得住。 “从今日起我便天天在这里用膳。你们几个做人儿媳的，便要天天过来服侍。”景王傲然说道，“孝敬长辈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父王说得有理，儿媳定会天天过来，只是父王您要受累了。”周素素微微蹙起眉头说道。 “你这孩子，你父王由你们两个儿媳妇服侍甘之如饴，怎么会受累？”景王妃笑盈盈说道。 “儿媳愚笨，想问问父王，”周素素侧头说道，“母妃这里天天茹素，早膳用的只有清粥小菜，不知父王是否习惯 。” “二弟妹你这话就说错了，父王如今清心寡欲，喝点清粥正好。”苏炫之淡淡说道。 景王的脸都要绿了，他怎忘记了这一茬，王妃如今吃素，屋里又供着菩萨，荤腥不能进门，他过来这里用膳不正是自讨苦吃。 他晚上要与美娇娥翻云覆雨，白日里少不了要补补，若是光喝清粥，那不是要他的命？ “王爷，既然要讲规矩，除了那两个侧妃，她们也老了，就不折腾她们了。您那几个姬妾正当年少，明儿就让她们过来服侍我沫浴更衣，伴我佛堂念经吧。”景王妃慢悠悠说道。 “你……”景王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炫之，五娘，不是说今日要进宫吗？那就晚点去吧，若是你皇祖父问起，就说因着要在你父王面前立规矩所以晚了。”景王妃看了眼景王淡淡说道，“先服侍你们父王用膳，朱嬷嬷，传膳。” “炫之，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进宫即可。”景王沉下脸说道，“无关紧要之人去了反而误事。” “父王，您说得对，儿子一个人去就行。”苏炫之冷冷说道。 “不带孩子去怎么成？”景王蹙眉说道。 “孩子认娘。”苏炫之淡淡说道。 “王爷，你可别忘了孩子是谁生的。”景王妃抬眼看他，“要是没有五娘，我们王府眼看着就要绝嗣了。” “你……”景王大怒，头上青筋暴绽，一手按住太阳穴，只觉得头突然疼了起来。 “王爷，您确实也该与我一同茹素了，清心寡欲，才能健康无事。”景王妃看着他说道。 如意垂首听着他们唇枪舌剑，心里清楚王爷明显就是嫌弃自己通房出身，去了宫里给他丢脸。 孙子他是要的，儿媳最好是换一个。真是想得美。 “王爷，王妃，膳食已经准备好了。”朱嬷嬷躬身说道。 “用膳吧，王爷。”景王妃站起身说道。 “本王头有些疼，先回去了。”景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越发胀痛了。 “儿子送你回去吧。”苏炫之看着父王惨白的脸色，心中很是讶异，父王正当盛年，可这段时间精神明显有些不济。 “无防！”景王摆了摆手，快步往后走去。 “儿媳恭送父王。”周素素突然说道，“二爷这几日状态好了很多，他很想念父王，还请父王有空能去见见他。” “灿之他真的好了很多？”景王立即站住脚步，脸上露出笑容。 “回父王，姨娘她请了王道婆过来作法，这几日夫君能独自一人坐了起来。”周素素恭敬答道。 “好好，本王有空便去看他。”景王大喜，没想到老二过了这么多年，病情有了起色，看来景王府的气运来了。 昨夜里，莹娘就说过，这几日连连看到喜鹊喳喳叫，定是王府喜事连连。 等景王走后，景王妃立即说道：“素素你先回去，灿之他离不开你。他如今能坐起来了，真是一件好事。” “不瞒母妃，二爷他虽说能自己坐起来，可终究体力太弱。”周素素看了眼如意他们，想了想还是说道。 “姨娘那边过来服侍夫君的嬷嬷又是个自作主张的，天天喂他丹药，这简直是要他人命。我怕他命不久矣，怕只怕往后二爷出了事，她们推得一干二净，王爷他反而会怪罪于我。”周素素忧心忡忡地说道。 “别怕，这件事你不必插手，你只需静观其变。等王爷前来，你多说说柳姨娘的好话，最好能让柳姨娘亲自照顾灿之。”景王妃沉吟片刻说道。 “我们不害人，但也不阻止他们自掘坟墓。” “母妃，素素全听你的。”周素素听了这话，满心都是敬佩，姜还是老的辣，听王妃的话定是没错的。 这色鬼二爷明明就是得的马上风，还不肯改邪归正。见了她爱理不理的，见了漂亮丫头那是眼睛都黏在了人身上，恨不得吃了她。 “朱嬷嬷，取一些补品让二夫人带回去，老二刚刚有些起色，也得给他补补，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亏待庶子。”景王妃缓缓说道。 “母妃，大哥，大嫂，我就先行一步告退了。”周素素跟在朱嬷嬷身后走了。 “母妃，父王那个屋里人，儿子觉得恐有点问题，昨夜里我们碰巧遇上了她。”苏炫之凝眉说道，“您可曾查过她的底细？” “那是你父王英雄救美的人儿，我可不敢插手。他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如今三百六十日，他有三百天与她在一起 。倒把那柳姨娘恨得牙痒痒的。从前王爷与她的恩爱倒是成了笑话。”景王妃理了理衣襟说道， “自从你病了，我只管一心向佛，有些事确实管得少了。不过如今五娘回来了，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景王妃说着看了眼如意说道：“五娘，你且放心，我与炫之都不会让那些人伤害你。” “多谢母妃。”如意躬身谢道，“母妃的好，我会一辈子记在心头。如今我也曾经历过很多事，再不会轻易任人摆布。” “这就对了，五娘。”景王妃微微笑道，“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放心以后将这个家交给你。” “母妃，如意还有很多事要做，府中中馈还需您亲自操持。”苏炫之笑道。 “好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媳妇受累的。”景王妃笑道，“都回去吧，该干嘛干嘛，别理我这个茹素的老婆子，我还嫌你们在这里腻歪。” 苏炫之笑着牵着如意的手出了主院。 “夫君，过了这么多年，府中还这般不消停，母妃真是太仁慈了。”如意轻轻说道。 “这不你回来了，来日方长，该死的人终究会罪有应得。”苏炫之目光深邃，往亭台楼阁处看了一眼。 第159章 做个妾室吧 “娘亲，这就是皇太爷爷住的地方？”辰宁望着恢宏壮丽的宫殿悄声问道。 “是啊，皇太爷爷是皇帝，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人，我们都是他的臣民，等会儿你们见了他可一定要按着你们爹爹的教导做。”如意牵住辰宁的手温声说道。 今日出门时，苏炫之将两个孩子带过来，细细教导了一番。如意也不知他和他们说了些什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让她在场。 “嗯嗯。娘亲放心，爹爹说的我们都牢牢记在心里。”辰安连连点头，红润润的脸蛋一双眼睛难得有了期待与惊喜。 太极殿门前，一人迎风而立，风吹起他玄色袍角，愈发显得他多了些许孤寂。 “娘亲，娘亲，小叔公也在！”辰宁惊喜地叫道。 “乖，等下见了他可不许这么高兴。”苏炫之握住小女儿的手，心里有些酸，宁宁见了小皇叔比见了他还要高兴。 “炫之，你们一家这是来觐见父皇？”苏策看到来人，微微浅笑。 “见过小皇叔。”苏炫之淡淡说道。 “小叔公。” “小叔公。” 两个孩子齐崭崭的叫声，让苏策唇边的笑容加深。 “炫之，你那两个孩子从小就懂礼，知道长幼尊卑。”苏策蹲下身就要去抱辰宁。 “小叔公，我长大了。”辰宁羞怯地侧过头，躲在了如意的身后。娘亲说过，宁宁大了，不要老让人抱。 苏策有些怅然若失，正想起身。 “那就……抱一个。”小姑娘软软的声音传来，苏炫唇角微弯，将辰宁高高举起。 肃静的太极宫中传出小女孩甜甜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稍后便是男子爽朗的笑。 殿门外伫立的太监宫女们都暗自惊诧，原来庆王殿下也会笑得这般大声。 大殿内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不禁凝神听了好一会儿，手中的朱笔悄然放下。 “曾孙辰安给皇太爷爷请安。” “曾孙女辰宁给皇太爷爷请安。” 两个小不点乖巧地跪在地上，像模像样地朝着皇帝叩拜请安。 “都这么大了。”皇帝颔首，招手让他们起来，“快过来，让朕瞧瞧，看着比润之家的大一点。” 安安扶起妹妹，朝着皇帝走过去。 “皇太爷爷，您是万民之上的皇帝吗？娘亲说过，皇太爷爷日理万机，忙得很。”辰宁扑闪着大大的眼睛糯糯问道。 “这么一丁点大的小姑娘就知道日理万机了，嗯，教得不错。”皇帝笑容和煦，“来让皇太爷爷抱抱。” 皇帝将辰宁抱在自己膝头，看向辰安问道：“辰安，是叫辰安吧？” “皇太爷爷，曾孙名叫辰安，妹妹她叫辰宁。我们两个都是辰时所生，娘亲期望我们一生安宁，才给我们两个取了辰安辰宁的名字。”小辰安不卑不亢地答道。 “不错。”皇帝笑着看他，“长得与你爹爹小时候一模一样，可比你爹爹那会儿懂事会说话。” 得到了皇祖父的认证，苏炫之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皇祖父，他们两个还小，不禁夸。”他拉着如意的手笑道。 “又不是你教的。”皇帝瞥了他一眼，幽幽说道，“这么多年，你又何曾担起过做父亲的责任。差一点，你的这双儿女就要流落民间了。” “孙儿惶恐。”苏炫之拉着如意跪了下来，“都是孙儿之错，当初孙儿听信了宋真真的谎言，才让如意怀着孩子流落他乡。” “起来吧。”皇帝抬手，冷声说道 ，“先给孩子上宗谱，至于……” 皇帝蹙眉扫向如意，顿了顿说道：“至于你，看在你养育孩子有功的份上，朕就先不治你私藏皇嗣之罪，看你日后表现再做定夺吧。炫之，你就让她做你的妾室吧。” “谢陛下宽恕。”如意叩首谢恩，心中并无所动。 皇帝这是嫌弃自己通房出身，又流落在外多年，名声有瑕，不配做苏炫之的世子妃。 来之前，她早就想过这种可能，所以，此刻，她心如止水。 “皇祖父，都是孙儿的错，还请皇祖父同意册封如意为世子妃。”苏炫之未料皇帝居然这般说，连忙磕头说道。 “朕没有置她之罪已是对她最大的宽宥。炫之，来日方长，你的眼光也该放得长远一些。”皇帝淡淡说道。 “皇太爷爷，您这是不喜欢宁宁的娘亲吗？”坐在皇帝膝头的小辰宁仰头问道，“您要是不喜欢，那宁宁也不喜欢您了。” 小姑娘挣扎地跳下皇帝的膝头，鼻头有些红，慢慢走过来抱住如意的脖颈，委屈地掉下了金豆子。 “娘亲，京城不欢迎我们，我们不如一同回江南。我想太外公了。”辰安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辰安，辰宁，不许这样对皇太爷爷说话。”如意厉声喝道，“小孩子不许这般没有规矩。” “娘亲，可是皇太爷爷他不喜欢你。” “娘亲，我不喜欢京城，不喜欢皇宫。” 两个小孩子围在如意身边不肯走。 “皇祖父，若是您不肯给如意册封世子妃，这世子的位置，孙儿不要也罢。孙儿会尽快辞官与如意带着孩子们回到江南，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苏炫之朝着皇帝磕了一个头，沉声说道。 “哦，你们几个这是威胁朕？炫之，你可要想明白，朕的孙儿可不止你一个，曾孙也多得是。”皇帝轻嗤一声说道，“来人，将他们给朕拖出去。” “陛下，请息怒。”如意一看要坏事，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连累了自家孩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她懂。 “哼！”皇帝冷哼一声抬眼看她。 “陛下，还请饶过辰安与辰宁，他们两个不懂事，回去后，如意会好好管教他们。至于世子，他也是爱子心切，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话，实在是失了本心。”如意缓缓说道，“如意自知位卑，担不起世子妃之位。” “如意……”苏炫之打断她的话。 “陛下，当初我为何隐姓瞒名不愿带着孩子回京，就是因为我怕这么小的孩子没了娘亲。”如意抬眼将目光迎向皇帝，“我舍不得离开他们，更不愿意孩子们往后再不能堂堂正正喊我母亲。” “娘亲……” “娘亲……” 怀里的一双小人儿哭了，泪水一串串流下来。 “如意，既然皇祖父不待见我们，那我们走。”苏炫之站起来抱起孩子就要走。 “炫之，如今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殿外走进一个人，冷冷说道。 第160章 双簧 苏策缓步走了进来，目光冷峻凝视着苏炫之。 “你又来干什么！”皇帝眼风一转看向小儿子。 “父皇，您就是对炫之太仁慈，”苏策挑眉说道，“您定是不知如今人人可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什么笑话？”皇帝蹙眉。 “还不是因为他在江南娶妻，还带回一对父不详的孩子。京中那些无所事事之人已经暗地里起了赌盘，都押他会婚事作废，另娶他人。”苏策淡淡说道，“听说几位皇兄也借他人之手投了很多筹码。” “真是岂有此理！他们真是愈发不像话了！”皇帝“啪嗒”一声将手中朱笔折断。 “小皇叔，这是谁人起得头！”苏炫之脸色铁青，愤然说道。 “炫之，看来他们就要赢了。”苏策瞥了他一眼说道，“谁叫你办事这么没有分寸，我说了你又不听。” “小皇叔……”苏炫之耷拉着头不说话。 “你明明可以先报了父皇，再举办盛大的婚宴，可你偏偏鬼迷了心窍，让别人看笑话。这下好了，想要明媒正娶的妻子成了侍妾，最可惜的是一对聪明伶俐的孩子，明明可以成为嫡子嫡女，如今倒要沦落成庶子庶女了。”苏策慢条斯理地说道。 辰安忍不住问道：“小叔公，什么是庶子庶女呀？” “你们的亲娘如果不是你爹的正头夫人，你们就只能称亲娘为姨娘了。”苏策摸了摸小辰安的头低声说道，“你们还小，不用知道的太多。” “我不要……”辰宁低低哭了起来，“娘亲，我要回我们的家。” “娘亲，我们回家吧，这里一点也不好。”辰安拉住如意的手郑重说道。 “父皇，反正都是庶子庶女了，您不如让他们回去吧。林老爷子可说了，若是京城容不下他们，他还等着他们回去，也好享享天伦之乐！”苏策轻笑一声说道，“炫之，你也不要为难如意了，她本在江阴过得也不错。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也不是不可以。” “小皇叔，你说的什么话，他们是我的妻儿，怎能与我分隔两地。更遑论还要如意嫁给别人！”苏炫之气恼地瞪了苏策一眼，举起拳头就要冲过来。 “父皇，您瞧瞧炫之这是想要以下犯上，当着您的面他都想要打我！”苏策冷声说道。 “炫之！”皇帝蹙眉喝道。 苏炫之咕哝了一句，不甘心地将拳头放下。 “父皇，您说儿子说得对不对？外头的人可是等着看炫之的笑话，您不如就先将他们母子几个送走，也好让他们猜不透您的真实意思。”苏策笑道。 “小皇叔！”苏炫之怒道，“你再这样说，别怪我不将你当长辈！” “你们叔侄这是在朕面前唱双簧？别人不知道，难道朕还不知道？”皇帝似乎看透了他们两个，脸上略略有些疲倦之色，摇了摇手说道，“你们这是以为朕老了？” “父皇怎可能老了？父皇正当盛年。”苏策连忙走上前去，乖巧站在皇帝身后给他揉肩。 “你们两个小不点还不快过来哄哄你们皇太爷爷。”他一边说一边朝着挂着泪珠子的小兄妹招了招手。 辰安立即拉着妹妹走上前去，跪在皇帝旁边握起小拳头给皇太爷爷捶腿。辰宁也不甘示弱地抢着捶腿。 “皇太爷爷，宁宁其实还是喜欢你的。”小姑娘红着眼睛说道，“不过要是回去太外公身边我也是愿意的，太外公还教宁宁和哥哥写字。” “太外公给我们两个启蒙开学，安安也想他，来了京城我们连老师都没有了。”辰安一脸苦恼。 “这老家伙这是没安好心，他是想和朕抢孩子！”皇帝冷哼一声说道，“这么小的孩子，连笔都握不住，他这是开的哪门子蒙？还不是想夺得先机！” “果然父皇厉害，一眼就看穿了林老爷子的心机。”苏策笑道，“他已经先下手为强了。往后辰安再有出息，也是他开的蒙。” “那又如何？安安，宁宁，你们两个往后就在宫学念书，朕亲自教养。”皇帝幽幽说道，“朕还能输给他这老家伙？” “父皇，您这是偏心，从前儿子小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待遇。”苏策沉着脸说道。 “安安宁宁，还不快谢过皇太爷爷。”苏炫之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冲着孩子们眨了眨眼睛。 “真的吗？那太好了，可是皇太爷爷这么忙，这可怎么办？”辰宁低声咕哝。 “妹妹，那我们好好学习，每月一次请皇太爷爷考教就好。”辰安认认真真说道。 “嗯，孺子可教。”皇帝笑着说道，“都起来吧，炫之你可要想清楚，往后好好待你媳妇，也不枉她从小跟着你，小时候你与策儿打架，她可没少帮着你。那一回，朕发现策儿胳膊上全是指甲印，小小的一个个的，一看就是这小丫头掐的。” 如意的脸腾得红成了一片。原来从前她的小心思，皇帝早就知道了。 “皇祖父，您这是同意了？”苏炫之欣喜地问道。 “人家都要带着你的娃娃跑了，朕还能不答应吗？好了，回去吧，过几日将请封的册子递上来便是。”皇帝乐呵呵说道。 “多谢皇祖父。”小辰宁脸上乐开了花，拉着哥哥的手就要跳起来。 “多谢陛下。”如意没想到突然间就峰回路转了，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还叫陛下？”皇帝蹙眉问道。 “多谢皇祖父。”如意从善如流地磕头谢恩。 “这还差不多。”皇帝颔首，语重心长地说道，“往后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好好为炫之生儿育女。” 一家子欢天喜地出了太极殿，小辰宁脸上还带着泪珠子。 “你这是与小皇叔设计好的？”如意悄声问道。 宝宝们，这几日上班了，很忙，靠大家支持走到这里，随缘了，谢谢大家。 第161章 教仆 “夫人真是聪明，一眼就看穿了。”苏炫之笑着说道。 “其实陛下心里清楚得很，不过是陪着我们闹了一场。”如意淡淡笑道。 “他如今年纪大了，比从前喜欢热闹，看见小孩子更是喜欢，特别是我们安安宁宁这般可爱聪明的小孩子，他怎会舍得让他们受委屈。”苏炫之温声说道。 “那你还装得跟真的一样，说要抛弃京城的一切，同我回江南。”如意嗔道。 “那也是我的真心话啊。夫人，这辈子你去哪里我便也去哪里。”苏炫之拉住如意的手轻轻说道，眼里满是宠溺。 “喂，答应你的事我可是兑现了。你可别只顾着卿卿我我，教坏了小孩子。”身后传来苏策冷冷的声音。 “小皇叔。”苏炫之有些尴尬，回头说道，“父母恩爱，小孩子不知道有多快乐。” “小叔公，您有孩子吗？”小辰宁好奇问道。 虽说是童言无忌，可苏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要是这辈子自己有宁宁这般可爱的小孩子，他此生无憾了。 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 “小孩子不要什么都问。”如意牵住辰宁与辰安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将空间留给给叔侄两个。 “小皇叔，我知道，你放心，这一回我定要那些见不得我好的赌徒倾家荡产。”苏炫之笑道，“您帮我再押一万两银票。我晚上差人送到您府上。” “好。”苏策颔首，“那件事已经水落石出了吧？” 苏炫之颔首说道：“果然江阴李家是三叔在江南的眼线。” “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们还想送几个瘦马给我，我岂会上当？”苏策冷冷说道。 “小皇叔，京中怎突然流行养瘦马了？”苏炫之蹙眉问道。 “还不是他们想要安插人。刚好那些人又是色迷心窍。”苏策说道，“幸而你父王还算是洁身自好，要不然你们景王府说不定就没有什么秘密了。” “小皇叔此言差矣，您不知道，我父王身边如今也有个瘦马出身的侍妾，很得他的宠爱，日日伴在他身边。”苏炫之摇头轻叹一声说道，“我怕到时候府中要生事。” “也是李家送的？”苏策愕然。 苏炫之摇头说道：“说起来还有一出惊心动魄的英雄救美，那瘦马要被她妈妈卖给快要死的老头，她抵死不从，是我父王救了她。” “英雄救美！果然男人都喜欢这一套。”苏策淡然说道，“你可不能听之任之，要不然，你们景王府迟早就要鸡犬不宁。” “待我忙过这一阵，我会将她查个水落石出。”苏炫之低声说道。 “切记打草惊蛇。”苏策颔首，“那女人能抓住皇兄的心，必然是有一套本事的，说不定除了探听王府秘密，还带着其他任务而来。” 苏炫之脑中突然浮现出昨晚那女子从丁香树丛中探出的袅娜身影，还有那一阵随风飘来的香味。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莫非她这是…… “多谢小皇叔提醒。”苏炫之垂首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侄儿先行告退。” 看着苏炫之带着妻儿缓缓往坤宁宫走去的身影，苏策收敛笑容，朝宫门外走去。 一切都很顺利。皇后娘娘并没有为难他们，见了如意和小孩子很是喜欢。出宫时，还赏了金银头面，首饰布匹，很给如意面子。 可不知为何，如意总觉得太过顺利不是件好事。 回到景王府，苏炫之便要去大理寺上值。 “你去吧，我正好见见观澜园的仆从。”如意见他依依不舍的样子笑着说道。 “那你别太累。”苏炫之放开如意的手，整了整官袍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去吧，去吧。”如意推了他一把，“再不去，大理寺那些人不知道暗地里要怎么编排我了。” “他们敢！”苏炫之回过身来，在如意脸上偷亲了一口，这才沾沾自喜地出了门。 这人越发没个正经。如意嗔道，叫喜儿唤了周嬷嬷过来，细细问了一遍园中的仆佣。 “夫人，园中的仆佣不多，大多都是从世子爷临风居过来的老人，老奴想着不如夫人多增补些新人，自己调教出来的人才合心意。”周嬷嬷躬身答道。 如意点点头。也是，她不需要太多的人服侍，需要的是忠心耿耿贴心的人，这样她才能放心。 周嬷嬷显然是有备而来，小心翼翼递上人员名册。 如意翻了翻，人不多，也就十来个人。如今他们有了两个孩子，这些人确实不够用。 名单上除了喜儿，还有几个守夜的嬷嬷，其他都是如意走后才来王府的人，如意一个也不认识。 “这样吧，嬷嬷，你把人带过来我看看。”如意将花名册放下，吩咐周嬷嬷。 不过一会儿，周嬷嬷就将人带进了厅堂。 如意只选了四个看上去老实听话又齐头整脸的小丫鬟做粗使丫鬟，其他的人她一个也没有看上。 周嬷嬷将人带了下去又折回来听从如意的差遣。 “嬷嬷，等我回了王妃，再找人吧。这几日，你与喜儿几个就辛苦一些，其他人就先让他们留着做些无关紧要的活吧。”她淡淡说道。 “夫人客气了，园中如今也没什么事，立夏立春姑娘又是能干的，老奴还要仰仗她们呢。”周嬷嬷说得分外客气。 “嬷嬷，她们两个刚来王府，不懂王府规矩，有些事做得不对，你只管教导。”如意正色说道，“你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她们另眼相看。这观澜园你可是主事嬷嬷，若是下人们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周嬷嬷听得大气也不敢出，只连连答应。 她心里埋怨自己这是小看了夫人，夫人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吃了哑巴亏也不敢告诉世子的小丫鬟。 “至于喜儿，虽说你从前服侍过我，但也不能倚老卖老。”如意目光一扫，盯在了一旁侍立的喜儿身上。 “夫人，奴婢不敢。”喜儿不知道如意姐姐这话是何意，吓得连忙跪下了。 “我既然留你做了我的大丫鬟，我定是信任你的。”如意缓缓说道，“但从此以后我们的消息，你一丁点儿都不许透露。” “夫人……夫人……奴婢没有……”喜儿白了脸，突然想起刚刚遇上王爷屋里的莹娘，有意无意与她聊了几句。 第162章 婆媳谈心 “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喜儿连忙改口说道，“刚刚嬷嬷差奴婢去大厨房送菜单，遇上了王爷那边的莹娘，随口就聊了两句，并未透露夫人您的事儿。” “起来吧。”如意温声说道，“我不过是提醒你。” “谢夫人。”喜儿这才慢慢起身。 “莹娘？你与她很熟？”如意突然想到那天遇上的女子，潜意识里就觉得那人就是莹娘。 “不不不，夫人。”喜儿摆手矢口否认，“奴婢与她不熟，她是王爷那边的人，奴婢偶尔在大厨房遇上她，她总是很客气，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今日你们聊了些什么？”如意看着喜儿的眼睛问道。 “她……她说夫人初来乍到，饮食上定是有些不习惯的，奴婢就说夫人不挑食，就是最喜欢吃鱼。”喜儿白着脸低声说道，“夫人，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乱说了。” “喜儿，不必慌张，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只是往后你们说了什么一定要一字不漏地告诉我。”如意微微颔首。 真有意思，一个王爷的姬妾居然对她感兴趣，莫非她是有什么企图？ 这偌大的王府，一个个都盯着她瞧呢。 “夫人……”喜儿欲言又止。 “说吧。”如意淡淡说道。 “奴婢做错了事，还请夫人责罚。”喜儿战战兢兢说道。 她冲口而出说夫人最喜欢吃鱼，这不就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自己从前与夫人认识？ 五年多过去了，她心里记挂着的如意姐姐却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胆小温柔的小通房了，她已经成为了世子的夫人，谈吐得当，气势温柔中却带着几分威严，让她又是高兴又是惧怕。 “喜儿，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如意冲她笑了笑，“好好做事吧，没事别老想着些有的没的。待会儿等我有空，把送你的东西找出来。” “夫人，您还给奴婢带东西了？”喜儿受宠若惊。 “你呀，如今可是我的大丫头了，要沉得住气，这样才好管教小丫头子。”如意摇摇头笑道。 她看着喜儿如从前那般明澈的眼眸，知道喜儿从没有变过，她依然是自己记忆里那个善良可靠的小妹妹。 天气炎热，如意白日里与辰安辰宁在一处，教他们认一些简单的字。孩子们都很开心，娘亲又变回了那个从前温柔可亲的娘亲。 晚间，周嬷嬷与她说了几句悄悄话，又说世子让书香来传话，那些大理寺同僚知道他娶妻生子了，非要拉着他一同去酒楼庆祝。 如意笑了笑，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她懂。 和孩子们用过晚膳后，如意带着他们两个去了主院。 王妃正坐在堂中与朱嬷嬷闲聊，见如意带着两个小可爱过来了，瞬间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祖母，今日娘亲教我们认字了。”辰宁靠在景王妃的膝头，仰着小脸迫不及待地说道。 “好乖乖。我们宁宁最聪明了，告诉祖母，你们都学会了哪几个字啊？”景王妃的心都要化了，这么可爱漂亮的女孩子居然是她的孙女，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祖母，祖母，娘亲教我们天地君亲师，要我们以后一定要孝顺……”辰宁笑着看向哥哥，“哥哥，你说对不对？” “妹妹，娘亲教我们要敬天地、孝亲长、忠君爱国、尊师重教。”辰安挺起小胸膛认认真真说道。 景王妃听了孙儿的话，简直是热泪盈眶，才这么大一点的小娃娃居然能够一字不漏地将这些话记在心头，往后景王府有靠了。 “五娘，你把孩子们教得真好。”景王妃含泪夸道，“不是我说，京中如今能够这般教导自家孩子的贵女屈指可数，我们炫之真是好福气，能娶到你。” “母妃过奖了。”如意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不都是正常教导孩子的道理吗，怎到了王妃口中她像是成了王府功臣了。 “五娘，你坐下，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景王妃搂着两个孩子不肯放手。 “你们两个和嬷嬷去里头玩，祖母有事与娘亲谈。”如意笑盈盈说道。 两个孩子乖巧地跟着朱嬷嬷进了内间。 “五娘，当初你受的苦我自然知道，我也无法补偿你，好在你如今又回了王府，成了炫之的妻子。”景王妃眼里有泪，“从前我对你的不好，还请你别放在心上。” “母妃说得什么话？儿媳感恩还来不及，从前若非您将我带到王府，又让我跟着世子，说不定我早就死了。”如意淡淡笑道。 “你不怪母妃就好。”景王妃擦了擦眼角说道。 “母妃，您对儿媳有恩，儿媳怎会怪罪母妃。”如意握住她的手说道，“母妃，往后如意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母妃多担待。” “傻孩子。”景王妃笑了，“我们往后婆媳两个要互相提点，你别看这府中风平浪静，可各人都有各自的小心机，只要无损我们的利益，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母妃，儿媳知您心善。”如意温声说道，“只是有些人恐还以为您软弱好欺。” “五娘你有所不知，五年来炫之为了你不肯娶妻生子，只要一议亲，不是昏死过去就是疯病发作，我这为娘的明白他的心，自然不肯逼着他谈婚论嫁。”景王妃苦笑着说道， “你也知道，灿之又瘫在床上，就如活死人一般，即便娶了妻，也不过是个摆设。当初柳姨娘为着生了灿之，自以为得了王爷的心，天天把着王爷，只可惜她再无其他子嗣。” “等王爷如今再想着多生几个子嗣，已经晚了。五娘，我也不瞒你说，炫之从前不肯娶妻生子，我当然不能让王爷再有子嗣！” 景王妃轻轻笑道：“世子之位只能是炫之的，这是我的底线。有人想趁火打劫，我是断然不会同意的。这五年来我大大方方给王爷纳妾，那又如何，他早就没有了生育能力。” 如意没想到景王妃还有这一招，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母妃，今日听素素说起，柳姨娘她如今被王爷禁足在映月阁，一心想着儿子一着康复，还能再与您争锋。”如意轻声说道。 “她想得美，我本想着她若是收敛了心思，老老实实窝在映月阁中，我也就既往不咎了，让她看着自己儿子活死人般熬着，也算是老天爷对她的报应。可若是她还想东山再起，不知死活得搞些有的没的，那我就……” 景王妃说着，眼里露出一丝冷厉。 第163章 情趣 “母妃，您说得对，有些人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如意颔首说道，“母妃该下手时确实不该心软，要不然家无宁日。” “五娘，我知你担心一双小儿女的安全。”景王妃沉声说道，“观澜园那里的人手也该加强一些，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母妃不用担心，世子会安排妥帖，只是我园里的几个人还需调整，还望母妃不要介意。”如意温声说道。 她想起刚刚周嬷嬷和她说的话，说那几个管门的婆子与王爷那边的人交往过密，老是想打听她与世子的事。 “五娘，你做得对，我正想说让你赶紧选几个可心的人，明儿我就叫管事的带几个丫头婆子让你挑挑。”景王妃笑道。 “母妃，府中之人我……”如意顿了顿，“不如我从外头选几个，也不用多，只要身家清白就好，毕竟我怕府中之人……” “是我考虑不周，确实……”景王妃沉吟片刻说道，“府中那些奴仆也该好好整顿了。” “母妃，不要着急，以免打草惊蛇。他们现在开始已经蠢蠢欲动了，我们只装不知道，先静观其变，不怕他们不自己跳出来。”如意笑盈盈说道，“这一回将事情闹大，将那些人连根拔起，王爷也就无话可说了，这样我们也可以一劳永逸。” “五娘，你这是发现了什么？是谁开始出幺蛾子了？”景王妃听了她的话惊道。 “母妃，儿媳也不过是暗自揣测，等事情水落石出，您就知道了。”如意抿嘴笑道。 “好。”景王妃也笑了，不过五六年的时间，如意她长大了，成熟了，能够独当一面了，她很放心。 回了观澜园，如意沐浴完毕，陪着辰安与辰宁念了几首诗歌便回了寝居。 灯火摇曳，虫声低鸣，如意突然间才思涌动，取了笔墨纸砚，画起了流萤蟋蟀。 很快一架葡萄就跃然纸上，一对蟋蟀惟妙惟肖。 如意满意地看了看即兴画的画作，正要收起来睡觉之时，门被推开，伴着一阵浓郁的酒气，苏炫之走了进来。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如意嗔道，“我给你泡杯茶去去酒气。” “夫人，我可没有多喝。”苏炫之一边说一边脱去官袍。 “你身上的酒气都快熏死人了，还说没喝？”如意皱起鼻子说道。 “夫人，我这不是为了早点回家，往自己的衣服上倒了酒吗？”苏炫之笑道，一双丹凤眼神采奕奕，哪像是喝醉酒的模样。 “那还差不多。”如意莞尔，将一杯菊花茶递到他手中。 “如意，我好想你。”苏炫之反手将她搂在怀中，探头往案头看去。 “你这人，一身的酒汗味。”如意嫌弃地推开他。 “夫人这画作当真有趣。”看到如意画的画，苏炫之不禁赞道，“我明儿送去裱一下挂起来。” “说什么胡话呢？”如意红了脸说道，“你如今越发喜欢开我的玩笑了，我这不是闲着无聊画的吗？我和你说过，我那铺子还是要开下去的，下一季的花样也该出了。” “夫人，那边山高水长，路途遥远，多有不便，不如你在京中另开一家分店，也方便你管理。”苏炫之笑盈盈看她。 “嗯，我也想过，不过这边的投入会多一些，等我再积攒些资金再说。”如意收拾好画卷说道。 “资金人手的问题你不用愁，不还有我吗？”苏炫之拉开紫檀龙凤纹立柜的抽屉，取出一个花梨木螺钿盒子放在如意手中，“这是我私库的钥匙，还有这几年积攒的银子。” “这是你的东西，我可不要。”如意将盒子推了回去，垂首说道。 “我的就是夫人的，我连整个人都是你的，更何况是这些身外之物。”苏炫之握住如意的手低声说道， “自从你走后，那些铺子我都懒得管，钱财更是不放在心上。可是如今我有了夫人与孩子，自然想要多多挣钱。我们的婚事办得太仓促，实在是有愧于你。”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用你的钱。”如意轻声说道。 “为什么？如意！”苏炫之脸上露出受伤表情，黯然说道，“我没有逼着你一定要让你依附于我，我知道你的心，你想自己挣钱，想要在王府有底气，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心里很难过。我将你禁锢在王府这个小天地里，已是很愧疚，如意，就让我补偿你。” “世子，你别这样。”如意仰头看他，低声说道，“我不过是想要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如意，小皇叔不是说过京中那些人给我们开了个赌局，我决定要让他们血本无归。”苏炫之抿唇说道， “刚刚我已让人送了一万两银票过去，那些赚回来的钱就当做是他们送给我们的一份大礼。那笔钱自然有你的一份，等赢回来的钱就当做店铺的投资，这样你该不会拒绝了吧？” 苏炫之温声说道，轻轻揽住如意的肩头，忐忑不安地看着她，生怕她再拒绝。 如意见他这副神情，心头一热，算了吧，看在他这般小心翼翼的份上，收了就收了。 “嗯，那我就收一半盈利。”她点点头，轻声说道。 “太好了，夫人，过两日等我有空，就陪你去看铺子。”苏炫之大喜，如意与他之间的距离总算是靠近了一步。 “还不快去沐浴，好臭。”如意嫌弃地扭过头去，指了指准备好的寝衣说道，“都这么晚了，你还不累吗？” “夫人，你等我。”苏炫之拿起衣物，兴高采烈地进了净室。 看着他如孩童得了奖励般高兴的笑容，如意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说世子少年老成，从不喜形于色，可如今，他简直要比辰安更像个喜形于色的一个小孩子。 如意整理好床铺刚躺下，苏炫之就从净室出来了。 “这么快？”如意讶然问道。 “我怕夫人等急了。”苏炫之嬉笑着，擦干头上的水滴。 白色亵衣大喇喇敞开着，发间的水滴从下巴顺着胸膛，流过腹肌慢慢隐入系着带子的亵裤深处，晕湿了薄绸做的亵裤…… 第164章 借机 如意移开目光，脸微微有些发红，这人怎总是这般讨厌，有意无意引诱她。 想起他喝了酒，又累了一天，若是…… “快去睡吧，我累了。”如意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夫人……”苏炫之拖长音调叫道。 如意撑起身子放下帐帘。 屋子角落放了冰鉴，卧房中清清凉凉很是舒爽。 “睡吧，你明日还要上值。”如意垂眸低声说道，“忙了一天，我也累了。” 苏炫之失望地看了眼床榻，只好委委屈屈躺在了贵妃椅上。 烛火已经吹灭，屋中再无声响，如意听了听，这才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半夜里，她有些口渴，怕惊动苏炫之，慢慢坐起身，摸索着正要下床。 “要喝水？”床畔突然响起苏炫之低沉的声音。 “怎么，这是天亮了？”如意有些吃惊，怎这么早他就起来了。 “天还没亮。”苏炫之点了灯烛，昏黄灯火中，他倒了水撩开纱帐。 如意就着他的手喝了水，见他还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禁问道：“怎还不去睡？这般盯着我看，我脸上有花？” 苏炫之一晚上没有睡好，鼻尖总是萦绕着如意身上特有的淡淡幽香，让他抓肝挠肺般的难受。 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住了，起身坐在如意床前的脚踏板上，心猿意马却不敢有所动作，只怕吵醒了睡梦中的她。 “夫人，我……”苏炫之委委屈屈说道，“卧房中蚊子甚多，咬得我浑身是红疙瘩。” 说着，他褪下亵衣，露出光洁如玉的后背。 “哪有什么红疙瘩？”如意仔细往他背上瞧去，蹙眉问道。 “夫人，你摸一摸，前头也有好几个红疙瘩。”苏炫之转过身，拉住如意的手往自己身上按，“喏，这里也是，这里，还有这里。” 如意被他攥住手，在他前胸腹肌摸了一通。 刚刚她睡意朦胧，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这会儿被他捏着手指一通胡按，早就醒过神来。 “世子，你再这样，我就要恼了。”如意红着脸说道。 “如意，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与你同睡床榻，这蚊子当真讨厌。”苏炫之说着，松开手，腰间系着的亵裤明显有了异常。 “你……”如意恼羞成怒，这人真是不要脸。 虽说自己与他孩子都有了，可是说实话，她与他之间的欢好次数屈指可数，一想到他一沾上自己便有使不完的力，用不完的花招，如意心里还是有些怕的。 她知道若是自己开了口，这一折腾怕是要起不了床了。 “好夫人，好如意，好不好啊。”苏炫之热烘烘的脸凑了过来。 “那你睡床榻，我睡那边。”如意不管不顾起身穿鞋。 “别别别，你要是被蚊子咬了，我不得心疼死。”苏炫之拦住她的去路。 “好好的，半夜里闹什么？明日上值要是打瞌睡，还不是让人笑话。”如意拉开他的手，低声说道。 这人大半夜不安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如意……”苏炫之抱住如意的后背，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她的身上。 “你，快放手！”如意低声斥道。 她不敢大声说话，夜深人静，怕被别人听到那些羞人之话。 “如意，我都素了这么久，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睡在你身边，我保证不碰你，我只有闻着你的味道才能睡得安心……”苏炫之咬住如意的耳垂低声咕哝。 如意痒得缩起了脖子。 “那……五年来……你……都……没睡……骗人……”如意的声音变得细碎。 “如意，我真的不骗你。”苏炫之气息微喘，“我有你留下的衣服，每天夜里，我……我不怕你笑话……我都是搂着这些衣物，闻着你的味道才能闭眼入睡。” “你……你……变态！”如意双颊绯红，“你难道是因为这个才想着要找到我！” “天地良心，如意，夫人，我对你真的是一片真心。从前是我的错，是我看轻了你，是我罪有应得。”苏炫之低声哀求。 “那你就继续罪有应得吧！”如意猛得踩住苏炫之的脚。 他一吃痛，手中的力度有所减轻。如意立即挣脱开来，取过挂在衣架上的外衣飞奔着往外走。 “不要，如意。”苏炫之回过神来，跑过去一把拽住如意的胳膊。 “如意，外头天黑，你……你别出去，我走，我走，都是我的错。”苏炫之轻声说道，目色黯然。 “我与你约法三章，就是想告诉你，如今我再不是任人摆布的小通房。我也有我的尊严。”如意目光坚定，淡淡说道，“你别以为我为了孩子们嫁给了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如意，你真是这样想的？”苏炫之抱住自己的头愧疚难当。 “世子，你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如意推开门往外走去。 “夫人，您这是……”守夜的喜儿见如意一个人出来，从瞌睡中醒了过来，连忙追了过来。 “没事，屋里有些闷，我出来透透气。”如意摆摆手，继续往外走去。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今夜就这般气性大，许是怕自己再待在屋子里，自己就要可怜他了，那从前所说还没有原谅他的事岂不就是虚晃一枪？ 喜儿看着夫人微红的脸欲言又止，夫人这大半夜不睡觉的究竟是怎么了？ 返身穿好衣服出来的苏炫之见了喜儿黑着脸，挥了挥手让她退下，大步流星追了出去。 喜儿见世子脸色有些不大好，心里有些忧心忡忡。难道说世子与夫人这是吵架了？哎呀，这可怎么办？他们才回京，可别出什么事？ 如意慢慢往前头走去，树影婆娑，幸而有月光相照，她才不觉得害怕。 管园子的那几位嬷嬷听到动静，她眼见着她们点亮了灯。 如意想起白日里的事，心中忽然一动，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如趁机试一试她们？ 第165章 发难 “夫人，你……”苏炫之快步追了上来拉住了如意的手，就要将她往回拽。 “世子，你骂我吧。”如意朝他比了个手势，压低声音说道。 “世子，对不起，求求您不要发火，我虽见识浅，可我终究为您生了两个孩子。”如意带着哭腔说道。 苏炫之愣了愣神，看到门房那边的灯忽而灭了，心中明了，如意是想自己与她一同演一场戏，虽然他不明白这是何意，但是只要她喜欢，自己就配合吧。 “你这个无知妇人，不懂宫规礼仪，又不知讨好皇祖父，让我丢尽了脸。”苏炫之拽紧如意的胳膊厉声喝道，“早知如此，我才不会受你蒙骗，带你入京，让我名声尽毁。” “世子爷，求求你，看在孩子们的份上，不要赶我走。”如意哭着哀求。 “我真后悔带你回来。”苏炫之大声说道，“你不知道今夜那些同僚虽口中说着恭喜，可哪一个不是暗地里偷笑我娶了你这种女人，家无靠山，又是贱婢出身。” “世子爷，世子爷，只要不赶我走，我做牛做马都愿意。”如意抽泣着哭倒在地，“我知道我身份卑微，陛下定然不会同意我做你的正妻，世子爷，只要能留在你身边，让我做妾我也愿意。” “哼！”苏炫之甩开如意的手，嫌恶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世子，世子，等等我。”如意立即站起来跟了上去。 院子里恢复了宁静，门房里窸窸窣窣的，有人影晃动。 “如意，你这是唱得哪出戏？”进了卧房门，苏炫之低声问道。 “你别管。”如意甩开他的手说道。 “怎么连我你都信不过？”苏炫之有些伤心。 “世子，我也不确定，不过你放心，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的利益。”如意促狭地笑了笑，“这几年我也看透了人情冷暖，见过形形色色之人，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与孩子。” “如意，其实这些本该是我的责任。”苏炫之低声说道，“我会将园子里的人尽快换掉，这样你就不用操心她们会不会背叛我们。” “世子，这些事你暂且不用管，我自有主张，若是真的不行，我自然会向你求助。”如意笑道，“快些睡吧，眼看着就要天亮了。” “好。”苏炫之握住她的手说道，“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你要记住，无论你做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呢。” “一言为定。”如意笑眼弯弯望向苏炫之，“这可是你说的哦。” 看着自己的女人娇俏的模样，苏炫之忍不住抱住她，在她唇上小心翼翼地啄了一口。 “去睡吧。”如意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明日一早还要早起。” “好。”苏炫之老老实实躺回贵妃榻中，心里又酸又甜，比起从前，他虽还是孤枕难眠，可终究屋子里头全是如意的味道。 晨曦微露，瑞王府中，瑞王妃起了个大早，今日她要前往宫中觐见皇后娘娘。 “王妃，”瑞王不安地说道，“你去问问母后，不知道父皇有没有答应炫之的请求？母后心里应该清楚，要是给那贱婢世子妃的名头，那两个孩子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了吗？这对我们可不是件好事啊？” “王爷，这事我自然明白，昨夜里王御史他们都已经答应今日早朝会向父皇上书，你且放心。我今日进宫再向母后打听打听父皇的意思，我想着父皇见多识广，定是不会答应让炫之娶一个小通房，这要是天下百姓都知道了，皇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瑞王妃抿着嘴振振有词地说道。 “可是那个孩子他实在是太像炫之了。”瑞王蹙眉说道。 “像又如何？像的人多的是。更何况小孩子都长得差不多，我们可不能被他们唬住了。”瑞王妃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就有劳王妃了，好好与母后说说。”瑞王笑了，自家王妃虽然出身不高，但为了王府利益，那是什么事都肯做的。 “王爷，炫之与你二哥既然已经为着这个女人生了龃龉，那往后定然会父子反目，家宅不宁，早晚都会出事，只要我们再添一把火，保证让他们呵呵……王爷今日你再偷偷去投些钱，我们趁机也能多挣几个钱。”瑞王妃冷冷说道。 “我们已经投了两万两，还要投吗？”瑞王有些吃惊地问道。 “再多投几万，这赌局我们早已是胜券在握。”瑞王妃笑道，“你放心，我已经收到消息，昨夜里，炫之与大理寺同僚喝了酒回来，与那女人起了争执，到底是通房出身，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有些不知轻重，在宫里头闹笑话，丢了炫之的脸。” “哦，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昨日傍晚，我见了五弟，他也是一脸嘲讽，说炫之这是被人下套了。孩子是不是他的种还难说，他就失了心智，先斩后奏什么都不顾娶了回京，父皇那里定是不会同意。” “我就说父皇定是不会同意，不过他最喜欢炫之，定会给他留些面子，当面应该不会驳回他的请求，只要今日朝堂御史们出面弹劾，我保证父皇定会顺水推舟答应下来。”瑞王妃越说越来劲，想起景王府门口受的冷遇，心里愈发得意起来。 景王府主院。 景王妃刚从佛堂出来，就见景王坐在堂中，朝服都还没有脱，沉着脸，一脸愤懑。 “王爷您这是上朝回来了？”景王妃诧异问道。 “都是你儿子做的好事！我们景王府的脸都被他丢尽了。”景王啪嗒一声打翻了跟前的茶盏。 “你们都下去吧！”景王妃轻声说道。 一众仆从悄然退下。 “王爷，有事说事。”她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今日早朝，王御史他们几个言官骤然发难，弹劾你那好儿子，说他身为大理寺卿，行事乖张，知法犯法，竟然将奴籍通房立为正妻，若天下人都为之效仿，那岂不是天下大乱！”景王咬紧牙关说道。 第166章 小蝶 景王妃听闻微微蹙眉，却很快镇定下来，“王爷莫急，此事必有蹊跷。那王御史素日与瑞王府往来密切，怕是受人指使。” 景王冷哼一声，“不管怎样，如今这局面，我们景王府若应对不好，便是名声尽毁。” “王爷，这件事炫之怎么回应？”景王妃淡淡问道。 “炫之他一言不发，看着真叫人生气。”景王气呼呼说道，“哭着喊着偷偷在江南要娶的是他，回京后我多说一句，冷嘲热讽护妻的人也是他，将我这亲爹当成是敌人。这下御史弹劾他，该他辩解之时，他倒是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他这是何意？” “那王爷您可曾替炫之分辩？”景王妃接着问道。 “我正想说话，父皇就板着脸说了句此事交由宗人府细查，就散朝了。”景王瓮声瓮气地说道。 “王爷，那这事您就先不用操心，五娘是良民，从来不是什么奴籍，而且当初她也不算是炫之正儿八经的通房。”景王妃慢悠悠说道，“炫之既然不辩解，或许也有他的心思吧？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我早就说过，孩子我们认下，人就暂且安排做个妾室，我们再为炫之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两全其美，可你们非不听，这下好了，没事找事！都是你，太纵容他了！”景王指着景王妃怒气冲冲地说道。 “王爷，当初您也同意，我们这不是权宜之计吗？这会儿您倒好，推得一干二净。”景王妃不悦地说道。 “这……”景王怒道，“还不是先前传闻你那好儿子强抢有夫之妇！谁料他们搞得什么鬼？” “好了好了，王爷请息怒，既然你对炫之这般不满意，您不如还是去看看灿之吧。”景王妃说道， “他今日能够坐起来，也能说几句话了，见了我泪水涟涟，一直叫着姨娘，我想着柳姨娘也被王爷您禁足了这么多年，不如就让她出来亲自照顾灿之，说不定他的病还能好的快一些。” “什么？他能说话了？还能叫姨娘了？”景王瞬间站了起来。 “我还能骗您？只要灿之好了，往后圆了房，我们王府日后也能人丁兴旺了。”景王妃温声说道。 “王妃，那我先去看灿之，若是炫之回来，你叫他来我这里，我有话和他说。”景王面有喜色，急不可耐地理了理衣襟，唤了小厮一同走了。 景王妃看着满地的碎瓷，冷笑了一声。 “王妃您又何苦放那贱人出来。”朱嬷嬷心疼地扶住景王妃的手说道。 “我这不是助她一臂之力，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她害死。”景王妃淡淡笑道。 “王妃，书香求见。”门外传来婢女的通报声。 “快让他进来。”景王妃看着婢女们收拾好茶盏轻声说道。 书香跪伏在她面前呈上一封书信。 “这是哪里来的书信？”景王妃狐疑问道。 “回禀王妃，这是金陵舅老爷送来的书信。”书香恭谨答道。 “哦。”景王妃接过书信，展开一看，越看唇角的笑容越明媚。 “好好好，还是世子他想得周到。”她笑着折好信笺说道，“告诉世子，他做得好，府中我自会安排妥当。” 看着王妃喜气洋洋的表情与刚才判若两人，朱嬷嬷悄声问道：“王妃，府中有什么喜事吗？” “自然是喜事，我家小弟与弟媳妇过几日便到达上京了。我可是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真是想得慌。你先去安排客房，就让他们住在清河苑，那里清静一下。另外，你去通知夫人，让她准备过两日迎客。”王妃笑道。 朱嬷嬷正要出门，却又被景王妃叫住了：“五娘那里还是等我有空再告诉她吧，这事儿不着急。” 想着儿子这主意真是巧妙，景王妃脸上的笑容更盛了。看来自家儿子对如意确确实实上心，但愿他能一辈子对如意真心相待。 梧桐院中，柳姨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坐在苏灿之跟前，口中连连叫着：“灿之，我的儿啊，你能好起来，真是皇天菩萨有眼。” “娘，你……你别……哭。我……我……没有……力气……”苏灿之脸色蜡黄，结结巴巴说道。 “灿之，别怕，只要将这些药都喝下去，你就能全好了。”柳姨娘摸着儿子常年卧床瘦骨嶙峋的手含泪低声劝慰。 “可……这药……”苏灿之看着眼前黑乎乎的汤药，只觉得喉间作呕。 这汤药里不知放了些什么，又臭又辣，喝了后肚子胀得慌。 “灿之，这可是我高价从王道婆那里求来的神药。”柳姨娘两眼放光，“你瞧瞧，喝了这药你都能坐起来了，也能清清楚楚地说话了。” “我……不喝……难……受。”苏灿之撇过头去，抵触地收回手。 “听话，灿之，喝了药才能好。”柳姨娘温声劝道，“素素，还不过来，服侍你家夫君将这药喝了。” 周素素拿起药碗有些为难地说道：“姨娘，可是二爷每回喝了这药，总是很难受。” “你这是什么态度，不帮着劝解夫君罢了还说这种话！你是不是巴不得你夫君死了，你好改嫁？想得美，若是灿之有个三长两短，你……你就给他陪葬！”柳姨娘站起身指着周素素的鼻子骂道。 “姨娘，可是二爷他嫌弃我粗手粗脚，不肯喝药。”周素素将药碗放下，站直身子说道，“不如姨娘另找个人喂他。” “你倒是个会推脱的。”柳姨娘白了她一眼，愤愤说道。 她本要再骂她几句可心有余悸，收住了话头。 她想起上一回周素素一个不爽，随随便便就将儿子的床榻坐断了，还说是这床榻质量不好，可怜儿子被摔下床，磕破了脑袋。 周素素瞥了眼刚刚苏灿之盯着看的那个粉衣小丫鬟说道：“姨娘，我看小蝶倒是个灵巧的，不如让她伺候二爷喝药。” 一听这话，苏灿之原本躲避的眼神瞬间对上了小蝶玲珑有致的身段。 “姨……娘，小……蝶……喝药。”他口齿不清地艰难吐出几个字。 看着小蝶搔首弄姿的样子，柳姨娘暗自叹了口气，只好咬牙说道：“小蝶，你好好伺候二爷，往后自有你的好处。” 第167章 探望 “姨娘，伺候二爷本就是婢子的本分，婢子只求二爷早点康复。”小蝶微红着脸，一双眼睛在苏灿之身上转圈。 “好，赶紧伺候二爷将药喝了。”柳姨娘低声说道。 小蝶端着药碗刚刚坐下，苏灿之便艰难地挪着身子靠在她身上。 看着儿子摸着小蝶端着药碗的手，小口小口喝下了那碗黑漆漆的药，柳姨娘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灿之，你好好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热……”苏灿之仰着头叫道。 周素素心知这汤药里放了丹砂，人喝下去会浑身发热。 苏灿之原本久卧床榻，血脉不通，这大剂量的丹砂喝下去虽说打通了他的血脉，让他短时间内病情有所好转，可终究不过是饮鸩止渴，丹砂聚集的毒素不久就会在他体内爆发。 “还不快给二爷宽衣。”柳姨娘见儿子喝了药，心里更加高兴了。 小蝶伸手取下苏灿之身上披着的外袍，冷不防手被他捏住搓揉，大庭广众之下，脸更红了。 柳姨娘仿若什么都没看见，只兴致盎然地说道：“灿之，王道婆说了，你这病入夏后有好转，等入秋就会全好。等往后你圆了房，我再给你找几个好的丫鬟服侍你，也好早点为王府开枝散叶。” “什么开枝散叶！灿之这是好了？”景王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着黄衫的莹娘。 “王爷，您来了。”柳姨娘慌忙理了理云鬓娇羞地起身对着景王俯了一俯。 “灿之，灿之，你能坐起来了？”景王看到自己疼爱的二儿子歪歪斜斜坐在床上，心中一喜，连忙走过去问道。 “父王……”苏灿之低声唤道，潸然泪下。 “灿之，你真的好了？”景王颤巍巍摸了摸儿子的额角，回头不解地问道，“怎有些热？” “回王爷，灿之服了妾身从王道婆那里求来的药，又日日在佛前为灿之祈求，灿之的病终于有了起色。”柳姨娘咬着唇眼含热泪柔声说道，“那药药性散发，因而灿之有些发热。” 景王颔首，看着儿子愈发形销骨立的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如请太医过来为他瞧瞧！”他眉心微蹙，沉声说道。 “王爷，王道婆说过，这药与其他药相冲，让我们给灿之服用这药时，断然不能再用其他药。”柳姨娘腰肢款摆，袅袅婷婷走过来扶住景王的手。 景王原想推开她，可看她许久不见清瘦了几许，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怜惜。 “往后没事你就过来好好照顾灿之吧。”景王缓声说道。 “多谢王爷。”柳姨娘心中一喜，王爷这是取消了对自己的禁足，这……这真是件天大的喜事，王爷他对自己还是有情的。 “灿之，你能好起来实在是太好了。” 景王慈爱地为他掖了掖被角后，往四处瞧了瞧，见周素素站在角落，床榻边上却站着一位妖妖娆娆的丫鬟，心中很是不喜。 灿之因为好色才被人设套落下个马上风，虽说这件事他与炫之都认定是瑞王他们所做，可终究当事人已死，死无对证，只有不了了之。 可眼见着儿子色心不死，病还未全好，又开始蠢蠢欲动，他面色沉了下去。 “这是哪里来的丫头，本王怎没见过！是谁让你过来服侍的！” “王爷息怒，”见景王脸上有些不悦之色，柳姨娘连忙说道，“小蝶她是映月阁的丫头，妾身这就带她走。” “父……王……小……蝶服侍……喝药。”苏灿之怎肯罢休，使出吃奶的劲说道，说罢，额角已经沁出冷汗。 “王爷，刚刚是小蝶服侍灿之喝了药。”柳姨娘轻声说道，“刚刚素素喂他喝药时他不愿意喝。” 周素素一听这话，转身朝着景王俯了一礼说道：“父王，是素素没有本事，服侍不了二爷喝药，二爷他……” 说着说着，她语声有些哽咽。 “素素，你也辛苦了，若不是你，灿之也不会好得这般快。这样吧，小蝶你就留在这里帮着二夫人照看二爷。”景王缓缓说道。 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儿子看不上这位武官家出身的夫人。 罢了罢了，他这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把这小丫头留给他过过眼瘾。 “王爷，您出汗了，妾身为您更衣。”柳姨娘一见景王脸色有些好转，忙柔声说道。 “不必了，莹娘，你与本王回去吧。”景王走过去，将手搭在莹娘肩头，毫不避忌地说道，“天气太热，这里人多，回去沐浴更衣。” 见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走了，柳姨娘从牙根处挤出几个字来：“王爷，好走。” 心里却骂道，真是只骚狐狸，一身的骚臭味儿，不就是学过如何伺候男人，哼！ 周素素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真是畅快。柳姨娘今日为了在王爷面前卖好，可是将那药的来龙去脉都说得一清二楚，往后又有这位小蝶姑娘亲自喂药，到时候苏灿之暴死也不会赖到自个头上了。 转眼又过了两日，外头传言喧嚣，都说这一回景王世子知法犯法，恐陛下再不会饶恕，这都已经把他大理寺卿的官位都捋了，让他闭门思过，等宗人府查明真相再做处罚。 一时间来景王府明里暗里打探消息的人络绎不绝，景王惶惶然去宫中请罪，却被陛下拒之于殿门之外，黯然回了王府。 “王爷，您不必忧心。这件事虽则来势汹汹，但只要世子回心转意，另娶他人，陛下定不会责怪于您。陛下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啊。”莹娘跪在他身前一边为他打扇一边柔声劝慰。 “莹娘，还是你懂本王的心。”景王美人在怀，又温言软语劝慰，心头的烦躁已经消了一半。 “王爷，您身子要紧，奴婢为您炖了消火的补品您喝一点。”莹娘款款起身，眉眼含笑，像枝头一朵茉莉花，清丽脱俗，带着淡雅芬芳。 景王闭上眼睛，全然忘记了刚刚的烦恼，有这样一位解语花相伴，也算是人生乐事。 观澜园内，苏炫之怡然自得地躺在竹榻上，悠闲地看着如意带着一双儿女举着竹竿捉树上的知了。 “爹爹，爹爹，快来帮忙？”满头大汗的小辰宁扑过来抱住苏炫之的腿。 第168章 赌局 苏炫之一跃而起，笑着牵住女儿的小手跑到如意身边。 “我来吧。”他低低笑道，探手接过她手中的竹竿。 “你怎么这么闲，这几日都不用上值？”如意蹙眉看他，“你与我实话，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夫人，我在家中陪你们难道不好吗？”苏炫之举起竹竿精准将一只鸣蝉罩在丝网中。 “爹爹，好棒！” “爹爹，最厉害了！” 辰安与辰宁两个小娃娃跳着脚欢呼。 “喏，你们拿去玩吧。”苏炫之笑着将知了捉进布袋子，甩手扔给了辰安。 兄妹两个高兴地拿着布袋子去找立夏立春玩了。 “说吧。”如意坐在树下的竹椅上，看着苏炫之沉着脸问道。 “夫人，你这是要审我啊。”苏炫之走到她身边，伸手为她揉肩。 “别这样，喜儿她们还在呢。”如意低声说道。 “那又怎么样？本世子疼自家夫人又如何。”苏炫之笑着说道，“夫人，先喝杯茶。” “世子，你与我说实话，是不是陛下他变卦了，不同意我做你的正妻？”如意这两天其实已经看出了端倪，只是见苏炫之悠然自得的样子，不敢肯定。 “夫人，你放心，皇祖父他金口玉言怎会变卦？只是……”苏炫之停下手看了眼如意的脸色，在她耳边悄声说道，“没事，夫君心里有数，你就等着做我的世子妃。” “谁稀罕做世子妃。”如意瞥了她一眼，“是不是瑞王府那些人又捣鬼了？哼！他们越是这样，我倒是越来越想做这世子妃了。” “夫人，你这样想就对了。”苏炫之哑然失笑，如意如今真是可爱，说出来的话真是太合他的心意。 “如意，你放心，是我求着皇祖父再拖几日。”苏炫之一手按住如意圆润的肩头，一边低声说道，“那赌盘后日就开，等我们……” 如意但笑不语，只要苏炫之能处理好，她又何必操这份心。 如今这观澜园已经换了一批仆人，除了苏炫之特意挑了几个暗卫服侍她与辰安辰宁外，其他都是从外头精挑细选进来身家清白的仆从。 “夫人，你有空想想铺子怎么开吧？你知不知道昨日里那赌盘已经开到了一比十五，说不定今日还要再涨。”苏炫之悠然说道，手中按揉的力道刚刚好，身下的如意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瑞王府中，瑞王妃神清气爽地坐在榻上。 “王妃，还是你厉害！不动声色就将局面扭转了。”瑞王笑嘻嘻搂住她的腰说道，“你可问了母后，这太子之位……” “王爷，这事急不得，母后说了让你稍安勿躁。”瑞王妃低声说道，“父皇之意……” “王妃，你就别卖关子了。”瑞王的手顿了顿。 “父皇怕你们兄弟阋墙，已经暗中拟好了传位圣旨，说是等他驾崩后再公开。”瑞王妃沉声说道。 “那岂不是……”瑞王的脸色也暗了下来。 “母后说了，她会尽快找到那圣旨藏身之处。”瑞王妃沉着脸说道。 “母后说了一切有她，她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千万谨慎，万不能出什么篓子。”瑞王妃站起身忽然笑道，“老二那里已经自顾不暇了，我们先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再说。” “那倒也是，我与老二才算是嫡子，虽然老八深得父皇宠爱，可毕竟他只是个庶子，成婚后又没有子嗣，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与我们争这个位置。”瑞王也放下心来，思前想后，他料定自己胜券在握。 “王爷，趁着老二家那倒霉事，我们多挣些钱才是王道。”瑞王妃很是得意地说道。 “王妃所言极是。”瑞王颔首说道，“今日我又追加了一万两。” “这怎么够。”瑞王妃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今日听说四弟、五弟他们都暗地里投了很多，别到时候让他们吃肉，我们只喝些汤。王爷，我们还是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吧，反正过两日钱就会翻倍到账。” “可我们王府手中的活钱并不多，万一……”瑞王摇头说道，“还是算了。” 他想着其他兄弟妻子娘家给的嫁妆颇丰，而自家王妃不过是个小官之女，在这上头已经稍逊一筹。 再加上王妃和润之母子的挥霍本事，要不是母后时时补贴，王府早就捉襟见肘了，而此刻王妃居然想把所有的家底都投在赌局中，他还是有些犹豫。 “王爷，您总是畏首畏尾。”瑞王妃有些不高兴，“当初您要是再狠一点，老二他们又怎会如此势大，这一回您定要人财两得。” 瑞王咬了咬牙说道：“好，那就全听王妃的。” 瑞王妃这才笑容满面地看着瑞王娇羞说道：“王爷，时辰不早，您快去安排，我等您回来。” 瑞王见王妃如此主动，心花怒放，搂着她亲了几口，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房间。 ＊＊＊＊＊＊ 翌日一早，如意还在睡梦中，就听见苏炫之的起床声。 她撩开帐帘探出头去，睡意朦胧地问道：“世子，你今日这是要去上值？” “夫人，你先睡着，今日有贵客从远方来，我要去迎一迎。”苏炫之温声说道，“等会儿起床，你可要精心打扮。” “什么贵客要世子你亲自去迎？”如意好奇问道，顿时睡意全消。 “见了你自然就知道了。”苏炫之笑道。 “你这人，如今总是这样，说话说一半，真是好讨厌。”如意放下帐帘赌气说道。 苏炫之嗤一声笑了。 “夫人，你有没有发现你如今脾气越来越大了。” “怎么？后悔了？”如意哼了一声。 “岂敢岂敢。”苏炫之撩起帐幔往里看。 见如意坐在床榻中盘着腿撅着嘴，一副小姑娘赌气的模样，看着就好像比辰宁还小，不禁有些心荡神驰，想都没想就将人抱在怀里，吻住了那嫣红的唇。 “呜……”如意瞪大眼睛。 “乖，闭上眼睛。”苏炫之一边吻她一边低声说道，“如意，你这样我很高兴，你原就该这样，从前，从前，是你顺着我，如今，该换我哄着你……” 第169章 交心 唇齿相依，缠绵悱恻…… 这样下去眼看着就要收不住了…… 如意终于推开他。 “还不快走，你不还有事吗？”她羞恼地将脸埋在轻薄被衾中。 “如意，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苏炫之满是期待，低声问道。 如意不理他。 “如意，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这一次换我来默默守护你。”他看着被衾中埋着头的小女人，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回味着那个销魂的吻。 是不是自己太守礼了？明明刚才自己强吻她，她也是有回应的。苏炫之的心头瞬间涌起一股暖流。 半晌之后，如意从被衾中钻出来，愕然发现苏炫之还没有走。 “你……你怎还没走？”她睁大眼睛看他。 “夫人，你夫君这个样子又怎能出去。”苏炫之侧过身面向如意。 衣袍处的那处隆起显得十分突兀，如意猛然间羞红了脸。 “你……真是厚颜无耻！”她娇声斥道。 “夫人，我即便厚颜无耻也只对你一个。”苏炫之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轻轻说道，“如意，我真的很想……” “你们男人脑子里都只有这些？我就不信这五年来你就这般守身如玉？”如意蹙眉看他。 “冤枉啊，夫人。”苏炫之举起手可怜兮兮地看着如意说道，“我只对你有感觉，从前是，现在也是。若是我对每个女人都有感觉，那我岂不是禽兽不如？” 如意想起从前往事，心里有些不痛快。 “世子，你可别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她冷笑一声说道，“当初谁对宋真真大献殷勤，谁说她才貌双全，温柔贤淑，那会儿，你见了她不也是很有感觉？” “我看你们两个郎情妾意，志趣相投，还真是合拍。要是你们两个真的成了夫妻，你不也一样与她柔情蜜意？” “如意！”苏炫之听了她的话，满脑子的色心瞬间消失殆尽，他急着说道“夫人，你听我说。从前是我的错，可我从小便知自己是要娶门当户对的正妻的，毕竟我是景王世子。” “我知道。”如意苦笑着说道，“所以你是看着孩子的份上这才想要娶我？” 如意心中一直有个心结，当初苏炫之为了一个才认识不过月余的女子就不信任她，可见他们之间的信任是多么的浅薄。 如今他虽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非她莫娶，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她怕，怕自己这一次原谅了他，再投入更多的感情，而他却遇上了更喜欢的人，到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男人都是这样喜新厌旧，更何况自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卑微孤女。 “如意，你真的这么看我？”苏炫之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 “可是从前的事我不能没有当做没有发生过，世子，你说对不对？”如意苦笑着说道。 “如意，我承认从前被宋真真蒙骗，对她有过欣赏，觉得她足以做我的世子妃，只要她能容得下你，我可以与她相敬如宾，共度一生。” 苏炫之沉声说道，“后来我知道我错了，我错在不懂爱，不懂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因为你从小跟在我的身边，无时不刻地伴着我，我以为你心里眼里全都是我，永远也不会离开我……” 苏炫之的眼睛湿润了。 “错就错在我们的这段关系中，我们之间的身份是不对等的，你全身心的付出，而我只知道索取与享受。” “可是当你离开之后，我彻底失去了你，我才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臆想的，原来如意你也会离开我，我从此再也看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声音，闻不到你的味道。” “如意，得知你葬身火海的消息，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让我痛不欲生，我真的疯了……” 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 “我这才发现，你早就刻在了我的生命中，为了你，我可以放弃所有的一切，什么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这五年多来，我活得如同行尸走兽，没有了思想，没有了希望……” “如意，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新接纳我好不好。”苏炫之眼中的泪终于滚落下来。 “世子。”如意早就泣不成声，她在看到他眼里的泪时，心里的刺痛告诉她，她终究还是爱着这个男人，谁叫她从懵懂少女时，心头就装着他，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 “如意，真心原谅我好不好？”苏炫之泪眼朦胧地看着坐在床榻上泣不成声的女子，心里的痛让他浑身战栗。 “看在一双可爱儿女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苏炫之伸出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滴。 如意扑倒在他怀里，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他胸膛上。 “打是亲骂是爱，如意你这是真心接纳我了？”苏炫之喜不自禁，紧紧将人搂在怀中。 半晌之后，怀中的女人哽咽着说道：“你……你还不快走，别误了事。” “我这不是一着急，把什么都忘了！我得赶紧走了，如意，记得盛装打扮，今日有你想不到的贵客临门。”苏炫之突然想起自己还要去迎接客人，立即抱着如意亲了一口说道。 看着他更衣匆匆出门，又折回来抱着她亲了亲，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如意抱住被衾，只觉得这么多日来的踌躇与愤懑突然间消散了。 与其这般左右为难，不如敞开心扉，开始一段新生活。夫妻同德，其利断金。 这样想通之后，她就慢慢释然了。 用过早膳之后，喜儿与欢儿两个为她梳妆打扮。为她穿上银红洒银丝绣合欢花的交领高腰襦裙，一头青丝梳成百合髻，簪上镶嵌了红宝石的金凤步摇，搭配一对同色系的水滴状耳环，衬得她面如皎皎明月，华丽而又不失高雅。 “夫人这一身真是漂亮。”欢儿是新来的大丫头，手很巧，梳得一手漂亮发髻，人又稳重，很得周嬷嬷赞赏。 喜儿笑着说道：“夫人天生丽质，稍稍一打扮便是天姿国色。” “你们两个真是嘴甜，还不快去叫辰安辰宁过来，我们一同去王妃处请安。”如意嗔道。 她知道既然苏炫之说今日有贵客光临，那王妃作为王府女主人必然是知道的。 母子几个兴致盎然地往主院走去。刚到主院，迎面走来一位打扮得桃红柳绿的女人。 如意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柳姨娘柳烟烟？多年不见，倒是驻颜有术。 柳姨娘也看到了他们这一行人。 “我道是谁这般雍容华贵？原来是世子妃，妾身见过世子妃，世子妃安好。”柳姨娘笑容满面，俯了一俯说道。 第170章 舅爷 “这位是？”如意假装不认识她，侧身看向周嬷嬷。 “回禀夫人，这位是王爷身边的柳姨娘。”周嬷嬷躬身答道。 “原来是柳姨娘。”如意抬头看她，淡淡说道，“刚才你叫错人了，我并非什么世子妃。” 柳姨娘心思一转，不过是五年多未见，一个小通房倒知道摆起谱来了。 如今看她这样子，长开了，变得肌肤丰盈，婀娜多姿，若不知道她的底细，还是挺能唬人的，只可惜，她再怎么装，也不过是个通房丫头出身的小贱蹄子，怎比得过自己良妾出身。 她刚刚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她世子妃，若是她应下了，那可不就是不知规矩。 “哦，夫人莫怪，妾身以为世子妃的封号下来了。”柳姨娘掩嘴看了眼如意压低声音说道，“世子为了你，可是得罪了陛下。王爷他也为了这件事茶饭不思。” “姨娘说的话我怎有些听不懂。”如意蹙眉说道，“周嬷嬷，听闻姨娘她不是被王爷禁足了，怎会出现在这里？” “回禀夫人，老奴也不知，想来王爷王妃开恩，刚刚放了出来。”周嬷嬷回道，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让柳姨娘听到。 柳姨娘的脸色变了变，正要开口，就听如意轻飘飘说道：“原来如此，柳姨娘你可真是厉害，禁足在映月阁数年，消息倒是灵通得很，看来身边应该有得力的人。这要是王爷王妃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你……夫人……妾身不过是道听途说。”柳姨娘心里气得发抖，面上只好堆起笑容俯身说道，“夫人莫怪。” “嬷嬷，我们快走，别耽误了大事。”如意淡淡笑了笑，对着周嬷嬷说道。 柳姨娘见她带着一群人看也不看自己，越过她进了院子。 “姨娘，别理她！给脸不要脸，呸，还真以为自己是世子的正头夫人了。”胡嬷嬷啐了一口，扶住柳姨娘的手说。 “哼，一看就是狐媚魇道的，看她还能再嚣张几日。世子也是昏了头，那对孩子我看着一点都不像他。”柳姨娘瞥了胡嬷嬷一眼，狠狠说道。 “就是，世子这大理寺卿的位置眼看就要保不住了，姨娘，你想想那女人还会有什么好下场！”胡嬷嬷撇着嘴说道，一双眼睛咕噜噜乱转。 “我们走，只要灿之能好起来，这王府自有我的一方天地。”柳姨娘挺了挺胸傲然说道。 如意到了堂中，景王妃正好给管事嬷嬷分派好工作，见如意带着一双儿女进来，眼角眉梢顿时漾开了笑容。 “五娘，今日你这装束真是光彩照人。”景王妃颔首赞道。 “母妃，世子他说今日有贵客来。”如意含笑说道，“不知是哪里来的贵客？” “他这是没告诉你？”景王妃笑道，“他这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如意诧然看向景王妃，心中狐疑，什么客人会让自己惊喜。 “说来话长，”见如意被蒙在鼓里，景王妃清了清嗓子说道，“五娘，你定是不知，你的身份让那起子小人做了文章，御史弹劾炫之的奏折一封接着一封。他这几日留在府中，正是因为这件事，他被陛下停职了。” 果然如她所料，这人明明出了这么大的事，偏当是个没事人这般与她谈笑风生。 “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如意摇摇头，神色黯然。 “他这不是怕你担心嘛！五娘，你放宽心，陛下对炫之向来宽和，这些都不是什么事。”景王妃见如意神色怔忪立即说道，“他早就留了后手，这不，今日你们小舅舅与小舅母就进京了。” “母妃，您是说金陵的小舅舅与小舅母进京了？”如意惊声问道。 “正是。”景王妃乐呵呵看着如意笑道，“五娘，他们这回来，是给你撑腰来了。” 如意一头雾水，王妃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他们千里迢迢怎就来了，而且还是为她撑腰来的。 “五娘，你记住，今日你见了舅舅舅母可要改个称呼了。”景王妃见她傻傻看着自己，心里更乐了。 “母妃，您放心，那是自然，儿媳会跟着世子叫他们小舅舅小舅母。”如意羞涩一笑。 “傻孩子，今日你要叫他们父亲母亲了。”景王妃宠溺一笑握住了如意的手。 “啊……”如意这回彻底懵了。 “五娘，灿之在金陵之时，与外祖父，小舅舅他们暗地里商量好，认了你做他们的养女，这件事你表舅那边都同意了。因为怕你多想，当初商议，若你顺顺当当封了世子妃，这件事就不再大张旗鼓地说出来。”景王妃缓缓说道。 如意怔住了，原来苏炫之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怕她多想，偷偷瞒着自己做了这么多。 “五娘，你只管高高兴兴地就好。”景王妃笑道，“炫之和我只认你是他的正妻，这件事之后，任何人都不敢再看不起你。你是我们林家的表小姐。” “多谢母妃。”如意含泪说道。 “谢什么？我还要谢谢你带着孩子们回来了，让我能够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景王妃靠在圈椅上听着外头孩子们的笑声，露出欣慰笑容。 午间，林老爷与林夫人到了王府。长长的车队浩浩荡荡停在了景王府门口。 “舅老爷这是举家搬到了京城？”景王虽说心里很是不痛快，但是舅老爷登门拜访，他作为王府主人定是要迎一迎的。 “王爷，他们怎可能搬到京城。”景王妃淡淡笑道，“父亲那里还需要他们照顾呢。” “也是，岳父大人离不开他们，只是，这长长的车队……”景王有些疑惑地问道。 第171章 亲上加亲 这时，苏炫之已经迎着林老爷夫妇走了过来。 “王爷，王妃……”林老爷与林夫人躬身行礼。 他们连日里赶路，风尘仆仆，脸上都带着些许倦容。 “千里迢迢，舟车劳顿，你们辛苦了，快请进府歇息。”王妃看到小弟与弟妹心中很是欢喜。 不远处的巷子口，有人站在那里探头探脑张望。 “这些车上装的像是嫁妆吧？我看那车上还结着红绳。” “王妃的娘家人千里迢迢来京城，还带着嫁妆，莫非这是来京城嫁女？” “呀，定然是景王爷，景王妃一看御史弹劾，陛下不悦，想要为世子另娶林家表妹，你说是不是？”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再怎么样，王府总不会不听陛下的话，瞧瞧，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我就说一个王府世子怎可能娶这样一个没有背景出身卑微的女人？” “听说后头的那辆马车上坐着的就是那位表小姐，天姿国色，芳龄二八。” 一时间路上行人挤在一起，众说纷纭，有几个看热闹的说的有鼻子有眼，大家更是信了。 瑞王府。 “王爷，王爷，”一个小厮飞奔过来跪拜在地，气喘吁吁地对着瑞王说道，“景王府里来了金陵舅老爷，还带着如花似玉的女儿，长长的嫁妆车队一眼望不到头……” “好！再去探！”瑞王抚掌说道。 他初时兴奋异常，这场赌局看来真的已是胜券在握，可仔细一想不对啊？ 老二这是找了救星过来，看来他这是早就设计好了，要不然从金陵出发可没有这么快到达京城。 原来他们老奸巨猾，想要的只是一对孙儿孙女。可不能白便宜了他们，他们有了子嗣，自家的优势就不再明显。 他起身匆匆跑到后院，路上正巧碰到自己的儿子苏润之。 父子两个交头接耳说了半晌，瑞王的脸上这才渐渐有了笑容。 “这事可是真的？”他低声问道。 “父王，儿子所说句句是真。这女人天生就是魅惑性子，当年姑母府中赏花宴……儿子一直觉得明明设计得十分巧妙，可为何就？”苏润之蹙眉说道，“现在想来说不定是小皇叔他早就与那女人暗度陈仓！” “可惜啊，可惜，这件事过了这么久，再说出去，谁都不会信了！”瑞王搓着手说道。 “可是父王，那男孩说是像堂兄，可儿子看着怎更像小皇叔的性子？”苏润之收起折扇说道，“莫非……” “润之，这种话可千万不能说，要是说出去，你皇祖父可是会要了你的命。”瑞王慌忙打断儿子的话。 “父王，这事可是千真万确。”苏润之肃然说道，“要是这件事传出去，那小皇叔与二伯他们之间必会势如水火。” “别说这些了！”瑞王摇头说道，“上一回，不是你言之凿凿，说你小皇叔将炫之的腿打断了，你父王我也不会被你皇祖父责备，说是乱传一些没影的话。幸而有你皇祖母在，要不然不知如何收场。” “父王，可这李家也是听小皇叔身边的侍从说的，哪知道那些侍从……”苏润之气势瞬间弱了，对着瑞王嗫嚅道。 “王爷，你们在说谁呢？”瑞王妃从里间屋子里走出来，见父子两个站着说话，笑着问道。 “母妃，不就是堂兄那事，儿子与您说……”苏润之一口气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通。 “哎呀，还有这事，润之你怎不早说啊，怪不得那老八从前对炫之总是横眉冷目，如今倒是见了面也不冷嘲热讽了，原来他这是心虚啊，要是他们惹得我们不高兴，我们就将这件事说出去。”瑞王妃瞬间喜上眉梢，拉着儿子的胳膊说道。 景王府内。 “启明，你们怎突然就来了京城？”景王坐在上首捧着茶盏问道。 “王爷，说来话长，天气这般炎热，我们本是打算秋后凉快些再入京，可一想到五娘与炫之成了婚，嫁妆还留在金陵终是不好。”林老爷微微笑着说道。 “王爷，父亲他老人家担心京城贵女之间最爱说三道四，怕五娘她受委屈，这才急着让我们跟着将她的嫁妆送过来。”林夫人接着说道。 “嫁妆？她有什么嫁妆，还劳动你们特意跑一趟？”景王有些吃惊，蹙眉看向景王妃。 一个通房出身的女子，还能有几个嫁妆？这林家也太给她面子了。景王暗自摇头。 “可是有整整一个车队呢。”林夫人笑着说道，“那些嫁妆可都是我们和五娘表舅精心准备的，不说是十里红妆，也不输京中一般贵女。” 原来如此，景王微微颔首。 “让你们破费了，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了炫之的面子。王妃，启明他们置办的那些嫁妆还有聘礼，你都给他们算算，这些原该是我们置办的。” “王爷，有些却是我们该出的，毕竟五娘也是我们的亲人。对了，五娘她人呢？我们甚是想念她。”林夫人含笑说道。 “淑贤，这不刚刚我们辰安有些不舒服，炫之与五娘急着去看他了。”景王妃有些坐立不安。 “辰安？他怎么啦？天气这般热，会不会是中暑了？”林夫人急着问道。 “我也不知，没事，小娃娃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很正常。”景王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不行，得请个太医来看看。”景王一听孙儿不舒服也有些着急。 “王爷说得对，赶紧去请个太医给孩子看病。”林老爷连忙说道，“我们又不是什么外人，如今又多了一重关系，更是亲上加亲了。” 景王妃已经站起身说道：“既然都不是外人，那我就先去那边看看。” 说着她急匆匆出了花厅。 “亲上加亲？启明你这话又是何意？”景王有些摸不着头脑，诧异问道。 “孩子们没有与你们说起吗？”林老爷不禁问道，“我们如今收了五娘做义女。” “义女？”景王更加诧异。 第172章 蜂毒 “王爷，这事还是父亲的主意，他一见五娘就很是喜欢，说她聪颖过人，又温柔贤淑，正好我们膝下没有女儿，五娘她又与我投缘，我们就收她做了义女。”林夫人温声说道。 “哎，炫之他怎一句话都不说！”景王有些恼。 他心里很是责怪儿子怎不早说，若是五娘成了林家义女，她就算是炫之表妹，这门亲事岂不就是门当户对了？那些御史弹劾炫之的理由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炫之他是想证明不管五娘是何身份，他都不在乎。”林夫人浅笑盈盈看着自己的丈夫说道。 林老爷笑道：“是啊，炫之他对五娘一片真心，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孑然一身。” “你们不知道，如今御史弹劾他知法犯法，娶了个奴籍通房，父皇已经命宗人府彻查。炫之这几日闲赋在家，连大理寺卿的官位也要保不住了。”景王沉声说道，“幸而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要不然，我们王府真是要焦头烂额，被人看笑话了。” “王爷多虑了，御史弹劾炫之不过是找个理由罢了，不是这个也会是其他理由。陛下将此事交给宗人府，是因为他心中自有定夺。”林老爷轻笑一声说道，“陛下定是见过辰安辰宁这一对曾孙了吧，他又怎会让这么聪明可爱的孩子成为庶子庶女，王爷您说是不是？” “启明，你说得有理，本王这是身在此山中啊！”景王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说道。 他的心里突然亮堂起来，嫡子嫡孙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整个王府就要玩完。 送小舅子夫妇去了清河苑，景王念着小孙儿病了，连忙往观澜园而去。 “王爷，小公子他脸色苍白，浑身发冷，世子已经去请吴老太医了。”周嬷嬷见来了，躬身禀告。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就病了！”景王心口一滞，这么小的孩子若是得了病，那可不是玩笑的。 “小公子早上还好好的，去了一趟主院回来就不舒服。”周嬷嬷小心翼翼地说道。 “辰宁可有事？”景王蹙眉问道。 “幸而小小姐并无异样。”周嬷嬷抹了一把汗说道。 “本王先去看看，好好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景王忧心忡忡地往里走去。 “五娘，别担心，孩子还小，有些头疼脑热的都是有的。”景王妃看着泪水涟涟的如意轻声宽慰，可自己的心也像是油煎一般难受。 “母妃，辰安他浑身冰冷，神志不清，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如意握住辰安冰冷的小手，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你别哭，吴老太医马上就到了，他可是医中圣手，安安会没事的。”景王妃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心里一片冰凉。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孩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一下子就这样了。 “立夏，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景王妃低声问道。 “王妃，奴婢与立春她们带小公子、小小姐回来时，小公子还好好的，说要写字。”立夏强忍着泪水说道，“奴婢就带他回了书房，哪知才刚写了两个字，小公子就说头像被针扎了一般疼痛。奴婢抱他在床上躺下，他就……” 景王妃蹲下身，仔细查看了小辰安的额头，可却未发现有什么异样。 “母妃，辰安他从来没有头疼过。”如意轻声抽泣，“从出生开始，他就没有生过大病。” “我的安安啊，你快醒醒！”景王妃看着死气沉沉睡在榻上，脸色灰败的孙子，差点瘫软在地上。 “王妃，安安……”景王跌跌撞撞走了进来，一看辰安人事不知躺在那里，心更加慌了。 “王爷，王爷，你别急。”景王妃朝景王努了努嘴，低声说道，“你这样，五娘她更受不住了。” “哎，有事没事就不要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乱跑。”景王不禁摇头叹道，“我看这几个服侍孩子的婆子丫头也不够尽心尽责，明儿都换了。” “我的王爷，您可别在这里火上浇油了。”景王妃急道，“您快去前头坐着，这里头人多空气不流通，对孩子不好。” 景王这才板着脸出去了。 “你别理他，他就这样。”景王妃对着如意轻声说道。 “母妃，您也出去歇一歇。”如意哽咽着说道。 景王妃看她两眼红肿，想她心里难受，怕自己在这里碍她的眼，只好点点头去门外等吴老太医。 “立夏。”如意低声唤道，“去取一件干净的衣服过来，我总觉得辰安的病有些蹊跷。” “夫人，婢子觉得也是，小主子这病起得突然，像是被什么人作法似的。”立夏凑在如意耳边低声说道。 “我们今日去主院，并未见过什么人，只遇上柳姨娘一个。”如意说道，“可她并没有靠近孩子。” “不管怎么样，夫人，我们还是小心一些。”立夏哑着嗓子说道。 “对了，还有你身上的衣衫也去换一换，再将这里的门窗打开。”如意突然想起今日是立夏一直照看辰安，或许…… 这王府，如意没有害人之心，但她却时时刻刻防着那些人！ “夫人……”立夏嗫嚅道。 “我不是怀疑你，”如意抬眸看她，“快去，把换下的衣服收好，再让立春取辰安干净的衣服过来，我来替他换上。” 立夏立即答应着出去了。喜儿开了门窗，室内空气马上流通起来。 立春取了衣衫过来，如意已经净了手，抱起辰安，小心翼翼将他身上淡青色的绸衣换下。 看着怀中的小人儿紧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如意紧紧咬住自己的唇。 她是他的母亲，她一定不能倒下。 “夫人，奴婢看着小主子有些呼吸不畅，身上也有些肿，怎看着像是中了蜂毒的样子。”立春细细看了看辰安的面色说道。 “蜂毒？”如意大惊，她知道立春与立夏两个从前做过医女，粗通医理。 “奴婢也是猜的。”立春抹了把眼泪说道，“夫人，要不您仔细看看小公子身上可有伤口？” 第173章 救命之恩 如意将辰安抱在怀中，仔细查看他的头部，发现孩子靠近耳根处有个红点。 “立春，你快看，这是不是？”她含泪问道。 “奴婢看着很像。”立春看了半晌点头说道。 “快去叫春分、秋分过来。让她们立即赶去告知世子，辰安可能是中了蜂毒，也不知这是什么蜂！”如意咬唇说道。 春分与秋分两个婢女都是苏炫之挑选的暗卫。 “喜儿，你快去园子里找些半枝莲来，越快越好。”她转身对喜儿说道，如意知道园子的竹林处有很多野生的半枝莲。 很快喜儿采了些半枝莲过来，如意用纱布包着挤出汁水，轻轻涂抹在辰安的伤口处。 看着孩子紧闭的双眼，如意低声唤道：“安安，别怕，有娘亲在，爹爹去请太医了，你会没事的，一定要坚持住。” 外间的景王与景王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这要是小孙儿有个三长两短，这可如何是好？ “怎太医还没有来，真是急死人。”景王不知道往外头看了多少回。 “阿弥陀佛，保佑吴老太医在家，要不然……”景王妃心默念。 “来了，来了，吴老太医来了。”周嬷嬷一声通报，景王与景王妃急忙迎了出去。 只见苏炫之架着吴老太医在前面走，后头还跟着两个婢女和一个背着药箱的小少年。 “哎呦，世子爷，老夫就要断气了，您快放下。”吴老太医喘着粗气高声叫道。 “吴老太医，快救救我家孙儿。” 景王妃像是看到了救星，还没等吴老太医缓过神来，拉住他的手臂就往里走。 “师父，等等我。”药童在后头急急喊道。 吴老太医一进内间，往四处一看，见门窗通风，孩子静静躺在床榻上，一旁一位华服少妇守在旁边暗自垂泪，便知这位就是世子那位颇具争议的夫人了。 如意见王妃带着个老太医走了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吴老太医，求您救救孩子，孩子耳后有个红点，有些肿，我已经给他敷过半枝莲的汁水，这会儿孩子安稳了些。”她顾不得说客套话，只焦急万分地说道。 “夫人，别慌，待老夫看一看。”吴老太医急忙走到榻前，摸了摸孩子的脉搏，又翻看了他的眼睛。 “怎么样？是不是蜂毒？”苏炫之焦急问道。 “世子，您带王爷王妃他们先出去吧，天气热，人多，空气浑浊，对小公子病情不利。”吴老太医转过头，放开辰安的手说道。 “父王母妃，你们都先出去吧，这里有我与五娘在就够了。”苏炫之低声说道。 景王与景王妃两个无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孙儿，只好带着仆从们出了内间。 “吴老太医，孩子他……”如意眼里的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夫人莫哭，小公子断然不会有事，你们刚刚用半枝莲给他清洗了伤口，做得很对。”吴老太医沉声说道，抬眼看向一旁的小徒弟。 “还不快将药箱打开。” “哦哦。”一直盯着如意瞧的小少年红了脸，赶忙将药箱打开。 吴老太医从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递给苏炫之：“世子，先把这颗药化开，让小公子服下。哎，这么小的孩子，真是受罪了。” 苏炫之取过药丸。 “我来。”如意应声站起，从苏炫之手中接过药丸。 望着如意的背影，吴老太医微微颔首，多年不见，这位夫人越发容色昳丽，让人不忍直视。 “世子，您真是好福气啊。”他淡淡笑道。 “吴老太医，还请您救救这个孩子。”苏炫之鼻尖微颤，眸光中已经有了水色。 “世子，不必客气，要不是夫人聪慧，知道用半枝莲解毒，要不然小公子体内的五脏六腑恐会受影响。等下服用了老夫的解毒丹，小公子就该醒了。”吴老太医摸了摸辰安的手轻声说道。 端着温水化开药丸的如意一听此言，眼里露出喜色，哽咽说道：“多谢吴老太医救命之恩，五娘……五娘无以回报。” “先喂孩子喝药吧。”吴老太医捋着胡子说道，“夫人这话说的，老夫也不是无偿救人，老夫可是有很多要求的。” “好好，等辰安好了，吴老太医尽管提，只要我们能做到的，定然满足您老人家。”苏炫之只当吴老太医在开玩笑。 他知道吴老太医他年纪大了，早已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如今京中能请得动看病的除了景王府也没有几家了，他看病讲求的是缘分。 如意抱起孩子，轻轻与他说话，辰安像是听得懂母亲的话，牙关竟慢慢松开了。 如意在喜儿的帮助下，很快就将那碗药喂完了。 “小公子真是聪明伶俐。”吴老太医微微颔首，赞许地说道，“又是个孝顺的，病中也知道不为难娘亲，夫人您呐，往后可是要享福了。” “吴老太医谬赞了。”如意见辰安喝下了药，心里松了口气，这才仔细看向这位救命的吴老太医。 不看还好，一看眉间顿时多了一份喜色。 “吴老太医，原来是您。”她讶然说道。 “怎么？你们认识？”苏炫之探寻地看向如意。 “当初若是没有吴老太医赠药，辰安和辰宁就不可能如此顺顺当当生下来。当时给我接生的稳婆就说，要不是有高人相助，凭我这羸弱的身子，这双生的孩子能够生下来就全看命了。”如意垂眸说道，想起往事种种，心中还是有些后怕。 “不过是你与老夫有缘。”吴老太医笑着说道。 “师父，您原来早就认出了这位夫人。”已经长成小少年的药童如今腼腆了几分，高兴地说道，“徒儿就说，怎看着这位夫人越看越眼熟呢。当初师父就是厉害，一搭脉就瞧出了夫人怀着的定是一对龙凤胎。” “吴老太医医术真是高明。当初我们走时，您还说让我往后有空带着儿女回来看看您，我还想着我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个孩子了，哪还会儿女双全，却原来您这是在暗示我呢。”如意抚摸着辰安柔顺的头发微微笑道。 “原来还有这般机缘巧合，吴老太医，您真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苏炫之沉声说道，眼里满是感激之情。 “这些话暂且不提，世子，有些话老夫想和你单独说。”吴老太医收起笑容，沉声说道。 第174章 作法 苏炫之连忙将吴老太医让进隔壁房间，关上门，低声说道：“吴老太医请讲。” “世子，老夫刚才探查过，小公子所中的蜂毒可不是一般的蜂毒，这可是南方沼泽地里才有的一种毒蜂，那蜂子极小，因而它蛰过处的伤口极难让人发现。幸而尊夫人聪慧细心，要不然，恐老夫也无回天之力。”吴老太医压低声音说道。 刚才他怕吓坏如意，所说的话可是打了折扣。 “吴老太医那辰安如今还会不会……”苏炫之脸色瞬间变得极其苍白。 “世子不必担心。也是老夫与小公子有缘。要不是尊夫人特意使人告知，恰巧老夫有位师弟最喜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毒物，年前刚从南方回来，送了老夫这一瓶药，是用这种毒蜂的蜂房与蜂蜜做的，如若不然，老夫也是束手无策。”吴老太医摊了摊手说道。 苏炫之呼出一口气，这才稳住了心神，可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是谁这般歹毒，要将这么小的孩子害死！ “吴老太医，京城会不会有这种毒蜂？”苏炫之沉吟片刻问道。 “世子，这蜂绝不可能出现在京城，京城的气候不适合它存活，况且知道这种毒蜂的人极少。”吴老太医低声说道，“所以说，京城中根本就不可能有解药。” “吴老太医，大恩不言谢，我只是想求您先将这件事保密，只说孩子不过是被普通蜜蜂所蛰，又受了惊吓，这才昏迷不醒，这样，我便能够更快地将那害人之人找出来。苏炫之咬紧牙关低声说道。 “好。”吴老太医颔首。 “吴老太医，孩子他怎么到现在一点反应都无？”如意见他们出来，急着问道。 “夫人，你稍安勿躁。”苏炫之见她焦虑万分的样子连忙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没事的，安安会好的。” “可是……”如意蹙眉看他，心如油煎。 “夫人不用着急半个时辰后，小公子就会醒来。”吴老太医捋着胡子慢悠悠说道。 “真的吗？”如意颤声问道。 “老夫可以用性命担保。”吴老太医微微一笑说道。 “多谢……”如意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要抽干了，她怕刚刚吴老太医单独叫世子进去，是要背着她和他谈论辰安的病情，所以她刚才会突然这般紧张。 “只是这件事有些蹊跷。”苏炫之低声说道，“等下见了父王母妃，只说辰安的病暂时稳住了，主要原因是受了惊吓，还要等吴老太医去寻密药，才能彻底好转。” 如意知道定是有人要害辰安，苏炫之才会说这样的话。 她看了眼一旁伺候的喜儿，想来她应该也听到了世子的话。 “奴婢知道该怎么说，世子爷与夫人请放心。”喜儿躬身答道。 苏炫之点了点头。 吴老太医见他们夫妻这般焦灼，便在孩子榻前坐下，又摸了摸他的脉相。 “已经平稳了，这药果然厉害。”他欣慰地点头说道。 “安安，安安……”如意低声唤道，见孩子的脸色有些转好，身上似乎有些消肿，心放下了一大半。 “等他醒来后，多给他喂水，让他将体内残余的毒素都排出体外。”吴老太医温声嘱咐。 王府的一角，有一只鸽子扑打着翅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天际。 莹娘转身往回走，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映月阁中。 “姨娘，您可听说了？”胡嬷嬷探头探脑走了进来，圆滚滚的脸上，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 “又出了什么事？一惊一乍的？”柳姨娘正在对镜帖花黄，如今她解除了禁足，重新获得王爷宠爱那可是指日可待。 “姨娘，那边鬼鬼祟祟的。”胡嬷嬷关上门，低声说道，“像是有人病了，世子急得两眼冒火，请了吴老太医过来，这会儿人才走，只是世子的脸色很不好看，像是要吃人一般。” “哦，那倒是怪事了，这个吴老太医不是个神医吗？”柳姨娘回头说道，“当初世子的疯病不也是他瞧好的，要不是他，世子早没命了。” “姨娘，什么神医啊！当初二爷的病他可是推三阻四的，说是治不好，这会儿您瞧瞧二爷都能利索地说话了，可见这神医也是徒有虚名罢了。”胡嬷嬷撇了撇嘴说道。 “也是，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虚名罢了。”柳姨娘想起这事，心里很不舒服。 “这回啊，不知道是谁得了急病，听说王爷王妃都去了观澜园，连舅老爷那边都怠慢了。”胡嬷嬷指了指东部说道。 “连王爷王妃也去了，难道是那小通房得了急病？”柳姨娘好奇问道，“难道说她知道了自己做不了世子的正头夫人，受了刺激病了？” “老奴觉得不像，瞧着王爷那张臭脸，不像会担心那小通房，难道……”胡嬷嬷故意不说出口，等着柳姨娘自己意会。 “难道是那小杂种，哈哈哈……”柳姨娘忽然站起身来大声笑道，“正是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杂种还想成了王府嫡长孙，真是让人笑话。” “姨娘，您可轻一点，隔墙有耳！”胡嬷嬷吓了一跳，白着脸说道。 “怕什么，你不是去请王道婆算过，世子他名下无子，这辈子王府的子嗣只能靠我们灿之了。”柳姨娘得意洋洋地说道。 胡嬷嬷连忙一脸谄媚地笑道：“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只是姨娘您要低调一些，要不然若是让暗卫听了去，这不是……” “哼！你再去打听打听，到底是谁病了。”柳姨娘截住她的话头说道，“我们也好心里有个底。还有那个叫什么莹娘的，你也去笼络笼络，王爷的行踪她最是清楚。” “老奴自然晓得，可惜原来与老奴相好的那几个婆子被赶出了观澜园，要不然那边的事我们就不用费心打听了。”胡嬷嬷不无遗憾地说道。 “姨娘，姨娘。”小蝶在外头低声叫道。 “又有什么事？难道灿之……”柳姨娘心头一惊。 “姨娘大喜，二爷他今日能够站起来了。奴婢扶着他还站了好一会儿。”小蝶满脸喜色。 “太好了。”柳姨娘简直是喜极而泣。 “姨娘，趁热打铁，老奴即刻便去请王道婆来府中做一次法，二爷的病就会痊愈了，只是银子上头……”胡嬷嬷对着柳姨娘耳语道。 第175章 子嗣 “这有何难？如今这件事是过了明路的。你且去禀告王爷，顺便打探打探那边的消息。”柳姨娘翘起兰花指，一边端详着如葱般的指尖，一边笑意盈盈地说道。 只要儿子的病好了，她东山再起的日子便到了。 她越想越开心，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起居室内。 听到孙儿的病情原是受了惊吓，目前仍有危险，景王的心七上八下，这孩子可是王府的独苗苗，好不容易有了个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父皇那里必是不会再看好他了。 “王爷，府中出了什么事，您为何这般忧虑？”莹娘温声说道，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在他肩头按揉。 莹娘甜柔的声音就如同一道清泉从景王心间流过，景王的情绪瞬间有了变化。 “不过是小孩子被蜂子蛰了一下受了惊吓。”景王闭着眼睛说道。 “受了惊吓？”莹娘讶然问道，唇角却扬起了一抹笑意。 都说吴老太医医术高明，也不过尔尔，若是没有解药，这孩子命不久矣。 “王爷，这件事可是可大可小，从前奴婢听人说起，小孩子的魂魄在七岁之前是不全的，特别容易被吓到，要是失了魂，那孩子可就要……”她忧心忡忡地说道，“王爷，您可要好好想想办法。” “吴老太医医术高明，但愿他能想出办法来。”景王低叹一声说道。 “王爷，奴婢斗胆说一句，王府子嗣单薄，可再经不起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莹娘的手轻轻按揉着景王的太阳穴。 景王叹了口气说道：“府中人丁实在是不够兴旺，炫之不肯纳妾，灿之又是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又不顶用。” “王爷，您正当盛年……”莹娘羞红了脸，一双手轻轻摸过他的喉结。 “可是本王这几年并无子嗣啊。”景王握住她作乱的手，微微叹了口气。 “王爷，婢子从前从妈妈那里听到过一个药方，听说服用以后可以延年益寿又可增添子嗣，这些都是姑娘们用来固宠的。”莹娘眉眼柔顺，低声说道，“王爷若是想试试，婢子可以将方子告诉王爷，只是莹娘绝没有想要固宠之心。” 景王知道那烟花柳巷确实有些不入流的偏方，心里想着等她说出来，自己让太医瞧瞧，只要无碍健康，试一试也可以，总归是聊胜于无。 “莹娘，你的心本王自然明白。”景王颔首，这一年来他过得不如意，全靠她温柔体贴，疏解他的烦恼。 他也曾提出给她个姨娘的名分，莹娘都拒绝了，只说自己能服侍在王爷身边已是最大的福分了，其他的并无所求。 “莹娘你放心，本王自不会亏待与你。”景王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想着，如果她能有个孩子傍身，这后半辈子也就有靠了。 观澜园中。 “安安你醒了。”如意摸了摸辰安濡湿的头发，泪眼朦胧。 “娘亲，您别哭。”辰安伸出小手去摸如意的脸颊，声音沙哑，“安安不痛了。” 看着辰安乖巧懂事的模样，如意心如刀割，都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让他差点就…… “安安，别怕，都好了。”苏炫之心怀愧疚，看着娘儿两个温声说道。 他万没有想到京城的环境如此险恶，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那些人便迫不及待地下手了。 依照吴老太医所言，如意给辰安喂了水，又给他擦洗了汗湿的身子，换上干爽的衣衫，看他神色好了很多，又哄他睡觉。 等他终于睡着了，如意这才让立春陪着，自己与苏炫之两个退出了内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老太医说了什么？”如意红着眼问道。 苏炫之将吴老太医所说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如意。 “南诏？”如意倒吸了一口凉气，要不是立春看出了端倪，辰安他…… 如意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难道是柳姨娘？我们今日去母妃院子，在院子门口遇见过她。”如意低声说道。 “也有可能，不过，这种毒蜂十分罕见，我料她没有这个本事！”苏炫之沉声说道。 “那会是谁？我们身边有这么可怕的人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意黯然说道。 “那人得逞之后，必会与他的主子交代，我已在王府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一有动静，我们就能发现。”苏炫之扶住如意的身子说道。 “世子，上次我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位王爷的姬妾，我总觉得她很是可疑，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只觉得她看人的眼神与从前宋真真有几分相似。”如意仰头看他蹙眉说道，“前日里她还有意无意向喜儿打听我的喜好，就连园子里那几个婆子也和她交往过密。” “我早就想告诉你，只是没有证据，她又是王爷身边之人。”如意抬手揉了揉眉心。 “我也觉得这人很是可疑，已经在找人调查她的底细。”苏炫之眼前浮现那女子低眉顺眼的模样，眉眼间仿佛与柳姨娘略有几分相似。 “世子，你有没有觉得那女人的眉眼与柳姨娘有几分像？”如意回想着那女子的容貌有些困惑地问道。 “这……”苏炫之欲言又止，看来那些人对自己父王的爱好了如指掌，知道父王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子，投其所好，演了一场戏，让自家父王英雄救美，却不知自己已经陷入了别人的陷阱。 “世子，不管怎么样，孩子们的安全最重要，若是不能保证孩子们的安全，这个王府，我们是待不下去了。”如意咬牙说道，“我不想我的孩子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苏炫之哑口无言，他知道如意猜得没错，那女子很有可能是三叔他们放在父王身边的眼线。 “如意，你放心，三天之内，我必会找到那个凶手，再将她幕后的主子找出来。”苏炫之脸色铁青，他绝不会允许别人伤害自己的妻儿，即便是他的亲爹也不行。 林老爷与夫人知道辰安的事，也急得不得了，一边劝慰景王妃，一边去见了苏炫之与如意两个。 “小舅舅，小舅母，安安的病情已经稳定，你们不用太担心。”苏炫之将他们两个让到上首坐下。 第176章 嫁妆 “好好的，孩子怎……”林夫人原以为他们过来给如意撑了场子，让如意顺顺利利册封了世子妃，他们也就算是完成了父亲的嘱托，谁知王府里居然还有这般居心叵测之人，让她很是担心。 “王府里那些人也该暗中好好查查了。”林老爷面色沉重。 “已经在查了。”苏炫之沉声说道，“为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这几年他们各有动作，越发让人防不胜防。”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林老爷肃然说道，“我们来之前，你外祖父说过，权利是把双刃剑，想要获得，总有付出，他让我传话给你们，遇强则强，手段果敢，对对手太过仁慈，便是对自己的万劫不复。” 苏炫之默不作声地握紧了手中的拳头，这几年来，他心如死灰，放任了府中的防卫，让那些人有机可乘，差一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这仇必须百倍地还回来。 “五娘，如今，你是我们的义女，这是你的嫁妆单子，往后你在京城完全可以挺起腰杆做人。”林夫人将手中的册子交到如意手中，“这些嫁妆有一部分是你表舅所赠，我都给你标注出来了。” “谢谢外祖父、父亲母亲对如意的照拂，如意无以回报。”如意不用看册子，就知道那份嫁妆的含金量，她跪伏在地，朝着他们含泪说道。 “快起来，五娘。”林夫人将她搀扶起来温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都很喜欢你，你吃了很多苦，我们只希望你往后的生活如意顺遂。” “母亲……”如意眼中泪光点点，记忆里这个称呼已经很遥远了，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顿时泪如雨下。 若是父亲没有接到那封信，或许，他们一家三口还在江南过着平凡安乐的生活。 “五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切勿担忧。”林夫人含笑说道。 送走了林氏夫妇，观澜园内，只剩下苏炫之与如意两个。 “这件事你怎不早点告诉我。”如意握着手中的嫁妆礼单，望向苏炫之的神情有些怔愣，“让外祖父他们破费了，我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还有表舅那里，差不多我们送过去的聘礼他都……” 如意心中很是觉得过意不去，除了林府置办的那份嫁妆，表舅将送过去的聘礼都转成了嫁妆，另还给她添置了很多贵重的礼品，真心将她当成自家的亲女儿嫁了。 苏炫之握住如意的手说道：“京中贵女之间向来很是看中娘家的嫁妆，我这也是为了给你多一份倚仗。你放心，钱财方面母妃与我自然会补足舅舅他们，至于表舅那里，我们过后亲自再送一份礼物过去，聊表我们的一份心意。夫人，来日方长，不要急着还礼。” 如意点点头心想苏炫之说得对，对于爱你，重视你的人来说，他们并不会在乎你一时的回报，只会求你幸福安康。 七月的日头十分酷热，鸣蝉声声，立夏带着辰宁站在廊前等着他们。 “宁宁，你怎么来了？”看到女儿朝着他们挥手，如意连忙走了过去。 “夫人，小小姐她想来探望哥哥，奴婢劝也劝不住。”立夏无奈说道。 看着辰宁红肿的眼睛，苏炫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乖，哥哥在睡觉，等过两天好了，再与你一起玩。” “爹爹，哥哥他……”辰宁一边说一边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流。 “宁宁乖，哥哥会好的。”如意抱住辰宁软软的身子，轻声哄道，“天气热，你不要哭了，我们宁宁最乖了，让立夏姨姨带你去喝绿豆汤，等明日哥哥好了，再让立夏姨姨带你来看哥哥，好不好？” “娘亲，哥哥真的会好吗？”辰宁扑闪着大大的眼睛哽咽着问道。 “当然会好。”苏炫之蹲下身子问道。 “立夏，宁宁这是听到了什么？”如意蹙眉看向立夏。 “夫人，是奴婢的错，我们刚才过来时，正好碰到王爷，他嘱咐了奴婢几句，让奴婢一定要看好小小姐，别像小公子这般出了事，如今生死未卜。”立夏犹犹豫豫地说道。 “父王真是的，怎当着小孩子说这种话，看把我们宁宁吓得。”苏炫之心疼地抱住女儿的肩头哄道，“宁宁，没事，祖父他只是担心安安。” “王爷不是走了吗，怎又来了？”如意诧异问道。 “世子与夫人不知道吗？就在刚刚，王爷带了几个道士过来，往那边走了。”立夏指了指后园说道。 正说话间，墨影急匆匆跑了过来。 “世子，夫人，王爷带着道士在那边，说是观澜园的风水不好。”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立夏，你带宁宁先走，在屋子里玩，千万不要出来，也别让人进来。”如意安抚好了小辰宁，拉着立夏，小声嘱咐。 她可不敢再让孩子接触那些奇奇怪怪的人，辰安已经遭了算计，她可不能让那些人再害辰宁。 “墨影，你们守住这里，别让人进去。”苏炫之神色凝重，看了眼辰安睡着的院子说道。 等人都走了，苏炫之看了眼疲倦不堪的如意说道：“夫人，你也累了，不如我送你回去休息。” “你去忙你们的吧，我先去看看辰安，他这样，我不放心。”如意摇头说道。 苏炫之知道拗不过如意，只好送她回了辰安处。 “世子，那几个道士是从白云观那边请的。”落在后头的书香上前几步躬身说道。 “为何来得这般快？”苏炫之不解地问道。 “世子，他们是柳姨娘请来的。”书香努了努嘴说道，“听闻这几日二爷的病好了很多，都能坐起身说话了，还能站着挪几步，所以王爷才同意柳姨娘请他们过来为二爷看病。” 原来如此！ 苏炫之气恼地拐过长廊往后园走去。 第177章 怨气 父王这人总是听风就是雨，最容易被人利用，自己正好利用此次机会告诫他，莫要听信谗言，要不然灿之他就要没命了！ “炫之，你来得正好，这两位道长说的话极有道理。”景王看到儿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连忙招手说道。 苏炫之抬眼一看，只见父王身后，张管家正带着几个穿着道袍的道人，有男有女，正装模作样地四处张望。 “世子，这位便是清风道长，他道行极高，要不是王爷德高望重，他是绝对不会管这凡尘之事。”一位膀阔腰圆的道婆手握拂尘对着苏炫之躬身行礼。 “炫之，就是这位王道婆治好了你二弟的病。这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所以说有些病……”景王慢条斯理地说道。 “父王，那请问他们看出了些什么？”苏炫之不想听他这些神神叨叨的话，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问道。 那所谓白云观的道长，须发皆白，看上去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很能镇得住人。 他煞有介事地握着罗盘，闭着眼睛念了几句无量天尊，再慢慢睁开眼睛说道：“世子，贫道已经看了这园子的风水。” “还请道长直言。”苏炫之原本只是想把他们赶走，可这会儿却突然改了主意。 偏巧他们进府，辰安就出事了，真会是这么巧吗？ “那贫道都知无不言了。”白发道长眼中精光四射，直直看向某处，“世子，这园子是否是为了您的大婚所建，处处雕梁画栋，曲径通幽，实在是称得上巧夺天工，只可惜当年修建之时……” “当年修建之时又如何？”景王急着问道。 “王爷，当初与世子议婚，将要成为世子妃的人可还活着？这园子又是否为她而建？”他肃然问道。 景王倒吸了一口凉气，吃惊问道：“这又与她有什么相干？” 白发道长顿了顿，仰天嗅了嗅说道：“王爷，贫道一进此处，就发觉这园子里弥漫着好大的怨气，一位女子死不瞑目，一直徘徊在此处不肯离去，说是世子负了她。” 景王惊慌问道：“道长，难道是那女人阴魂不散，还要害人！” “王爷，”白发道长颔首说道，“贫道只看出这园子里都是一个女人的怨气，她阴魂不散，所以，府中才会出现怪事。” 苏炫之听他一派胡言乱语，便知他们应该是从柳姨娘处听说了些什么，故意装神弄鬼，蒙骗父王。 “道长，那可有解法？”景王白着脸问道，“府中子嗣不丰，是否也是她在作祟。” 景王想着自己自从儿子发了疯病，断情绝爱之后，一心想要再生个儿子，可惜一直没能如愿，可不正是因为这个？ 要是解了这个咒怨，说不定自己也能多有几个子嗣。 “王爷，她没有成为世子妃，怨气很重，又怎会愿意让王府子嗣丰盈，她恨不得王府绝嗣。”王道婆压低声音说道，“也是王爷有福，清风道长刚好云游至此，要不然……” “道长，王府……”景王连连颔首，难得有这样的机缘巧合，他已经信了大半。 “你们可要知道，那女人是犯了杀人之罪，阖家又因叛国被株连九族，你们这是觉得陛下的皇权还压不住她一个女鬼？”苏炫之冷声笑道，“若是你们再这般装神弄鬼，我就将你们捉了送去京兆府！” “炫之，炫之……”见苏炫之就要拂袖而去，景王连声叫道。 “王爷，既然世子不信，贫道这就告辞，只是王爷，这女鬼不除，王府将家无宁日啊！” “父王，您可要擦亮眼睛，如今这世道，神棍众多，他们披着佛道的外衣，装神弄鬼，伤天害理，都是为了敛财。”苏炫之沉声说道，“若是让这样的人来治二弟的病，我怕……” 苏炫之点到为止，作为苏灿之的大哥，他对他已是仁至义尽。 “炫之，这件事你不用管，你二弟如今好得很。”景王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炫之向来看不上灿之，这是他巴不得灿之一辈子瘫在床上呢！ 景王心中又气又恼，自己好心请道长看风水，他倒好，看到他就像看到了仇人，真是岂有此理！ “父王，安安才好了一点，您就别带他们来这里装神弄鬼。”苏炫之低声说道，扬了扬手。 瞬间，一群护卫将那几个道士团团围住，押着他们出了园子。 景王见儿子这般不给他面子，脸色铁青，愤然指着苏炫之骂道：“娶了个不上台面的媳妇，如今连爹娘都不认了！好好好好！” 见父亲这般说如意，苏炫之冷冷瞥了他一眼说道：“父王慎言，儿子娶的可是林家表妹，您这是说林家上不得台面？母妃不配为王妃？刚好舅舅他们在，我请他们出来评评理。” “你……真是逆子！”景王颤抖着手，指着苏炫之说不出话来。 当初林家之女，如今的景王妃也是他自己从父皇那里苦苦求来的，说实话，当初林老太爷要不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未必能看上自己。说起来，他还是一肚子气。 正因为如此，他在景王妃那里挺不起腰杆，后来遇上了心里眼里都是自己的柳姨娘，才会恩宠了她二十余年。 “父王，还请您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要不然，儿子便搬出府去，与景王府脱离关系。”苏炫之正色说道，“我身为大理寺卿，求皇祖父赐个府邸也不过是顺理成章。” “你……”这一回，景王被怼得无言以对。 苏炫之回头便走，对于父王这样的人，多说无益，只有行动才是最好的回答。 夜深人静，看着劫后余生的辰安，苏炫之的神色愈发凝重。 “夫人，你也早点安睡，我还有事要处理。”苏炫之轻声说道。 烛火中，如意点了点头，这两天发生的事让她应接不暇，她要好好理一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书房内，苏炫之刚刚拆开一封庆王府送过来的书信。 第178章 朝会 果然不出所料，赌局已经截止，最终盈率为15比1。 苏炫之难得笑了笑，那就是说他投了一万两银子，将会收回十五万两。可见他那几位皇叔可是大大的破费了。 要不是怕动静太大，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说不定还能赚得更多。 算了，这赢来的十四万银子够如意随心所欲地开无数家铺子了。 “世子，”书香敲门走进来，递上一张小纸条，低声说道，“有消息了。” 苏炫之伸手接过，可这纸上却并无字迹，他愣了一下，蹙眉看向书香。 “怎纸上没有字？”书香诧异地挠了挠头，心里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暗卫这是弄错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苏炫之低声问道。 他绞尽脑汁想道，这实在是太怪异了，一张没有内容的白纸到底是想传达什么消息？ “就在刚刚，暗卫截住了一只鸽子，这是从它脚环上取下来的书信。”书香低声禀告。 “叫暗卫原封不动将鸽子放回，看看它是往哪里而去。”苏炫之神色凝重，眉心蹙得越来越紧。 “世子，暗卫说了，穿梭在京城的这样鸽子好像不止一只。”书香沉声说道，有些为难。 “这人心思只是缜密，真真假假，让人看不出端倪，不过，即便如此，总还是会有些蛛丝马迹。”苏炫之想了片刻说道，“那女子的身份可是查清了。” “世子，暗卫已经查到了，确实有这样一位莹娘自江南被卖给京城一户将死的老头为妾，只是别人口中的莹娘是个容貌姣好，但老实木纳的女子，从不敢违抗妈妈，逆来顺受，不像是会做出逃跑这样的事，而且她还有个亲妹妹还养在妈妈手中，她更不会弃妹妹的命而不顾。” “哦。”苏炫之揉了揉眉心。 “王爷派去的人也曾调查过她。”书香见世子若有所思地模样，连忙说道，“不过他们也就核对了她的身份，并未更进一步。” “那就是说有可能此莹娘非彼莹娘，真的莹娘早已经被害死了。”苏炫之沉声说道，心中有了主意。 他已经将所有的暗卫都调至了观澜园，他不能再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翌日一早，林老爷夫妇带着女儿和嫁妆进了景王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景王刚进宫中，就遇上了三弟瑞王与四弟成王。 “二哥这是家有喜事啊，恭喜恭喜。”瑞王笑得开怀，眼看着赌局已经落定，只要炫之另娶她人，他们瑞王府就要发财了，昨夜里，他与王妃两个已经想好了怎样处置这一大笔横财。 “二哥，什么时候办喜事，可要提早告诉弟弟，我们也高兴高兴。”成王跟着说道，他暗地里投入的钱也不少，这会儿也是春风满面，得意得紧。 “还是二哥厉害，一看父皇就要惩处炫之，立即留了后路。”瑞王嘲讽地笑道。 “不过御史弹劾这件事可不会这么容易轻轻揭过，毕竟皇子犯法与民同罪，更何况炫之不过是个世子。”成王阴阳怪气地说道，“父皇说了，要杀鸡儆猴，要严惩。” “你们两个说什么？什么喜事？不过是小舅子夫妇想念长姐，特意来京中探望罢了。至于炫之被御史弹劾之事，宗人府自会查清，不劳两位皇叔挂心。”景王沉着脸说道。 他心知这两人真是不知所云，不过是想看他与炫之的笑话罢了，这会就让他们先笑着，等下，就要他们好看。 “几位兄长还在这里聊天，父皇已经驾到，还不快去上朝。”庆王从不远处走过来，身后还跟着穿着朝服的苏炫之。 “几位皇叔定是为炫之之事劳心劳力，炫之先在这里谢过了。”苏炫之穿着一身紫袍，气宇轩昂。 “炫之，你……你怎在此处？”景王惊道。 “宗人府已经查清了御史弹劾之事，我自然要上朝听证。”苏炫之笑道，“难道父王这是糊涂了。” “正是，正是，还不快走。”景王此番才醒过神来，想来今日父皇会给炫之一个交代。 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皇帝高坐龙椅，神色淡然，让人看不出喜怒。 议事完毕之后，皇帝开口说道：“上回王爱卿弹劾炫之之事，宗人府已经查明真相，说吧。” 汝阳王爷颤巍巍出列，他是皇帝的亲弟弟，宗人府的宗令。 “启禀陛下，此事已经查明。”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景王世子大理寺卿苏炫之明媒正娶的妻子，根本不是如王御史所说的奴籍，还曾做过什么小通房，这些都是误会。” 此言一出，众臣一片哗然。 “肃静肃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厉声喝道，“请汝阳王爷接着说。” “景王世子所娶的秦氏五娘本就是林家表妹，从小父母双亡，被景王妃弟弟林启明收养，成了他们家的义女。”汝阳王爷缓缓说道。 “陛下，这怎么可能？”王御史白了脸，上前一步跪倒在地。 “王御史，你急什么，本王的话可还没有说完！”汝阳王爷怒瞪他一眼说道，“你这是不信本王所说！” “接着说吧。”龙座上的皇帝抬了抬手。 “因着景王妃很喜欢这个性子温和的小女孩，便将她养在膝下，与世子一同长大。只因秦五娘的命格不宜娇养，景王妃便将她当作男孩儿养，与世子一同读书写字，出入宫学，这可是人尽皆知。”汝阳王爷继续说道。 “陛下，这怎么可能，众人皆知那女子本就是景王府丫鬟，后来又成了景王世子的通房。”王御史忍不住仰头叫道。 “王爱卿，稍安勿躁。”皇帝淡淡说道。 “父皇，她明明就是个丫鬟，怎成了什么表小姐，这不是骗人吗？父皇，您从前不也曾见过她？她常常跟着炫之进宫找八弟玩。”瑞王臃肿的身子挤过人群，不可置信地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帝。 “朕见过的人多了，难道还一个个记着。”皇帝平静无波的脸上有了一丝愠色，“既然你说起了你八弟，那你就问问他。” “八弟，你说是也不是？她明明就是跟在炫之屁股后头的小丫头。”瑞王在人群中找到了神情严肃的庆王，急切地问道。 第179章 册封 “三皇兄说起这事，我倒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等汝阳皇叔说完我再说。”庆王瞥了苏炫之一眼傲然说道。 瑞王一看有戏，忙腆着脸说道：“八弟，你尽管说，三哥知道你最是实话实说，不怕得罪人。” 说话间，他将目光转向苏炫之，微微笑着说道：“你们景王府啊，真会为自家脸上贴金。” “三皇叔，”苏炫之恭敬一礼说道，“瞧您这话说的，难道汝阳皇祖叔公是个傻的，单凭片言只语就能信了？” “炫之说得有理，老三，你这是小看了你汝阳皇叔。”皇帝这会儿神色倒是轻松了许多，对着瑞王说道，“他说这话是要有证据的，朕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陛下，这便是当年的认养文书，请您过目。”汝阳王爷指了指小太监手中捧着的托盘，好似早已料到般，咳了几声说道。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连忙取过托盘，将发黄的文书呈了上去。 皇帝看了一眼便说道：“写得倒是清清楚楚。” “父皇，这……定是作假！”瑞王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老三，你急什么？这可是本王好不容易从京兆府衙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文书，你这是不信本王还是不信京兆尹？还是以为老二他们买通了我们两个？”汝阳王很是不满，沉着脸说道。 “父皇，三弟他这是血口喷人。”景王也急了，气呼呼说道，“他这是见不得炫之好！” “八弟，你说话呀，那女子是不是丫鬟你还不清楚？你可是与炫之一同长大的。”瑞王顾不得脸面，扯住苏策的袖子急道。 他刚刚突然意识到，若这件事成真，他就要家徒四壁了，这投出去的钱全打了水漂，有去无回了。这要是王妃知晓了，可要生吞活剥了他！ “看把三皇兄急的。”苏策甩了甩衣袖，俊逸的脸上露出几分神秘莫测的笑意。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说起这件事，我真是头疼。每次炫之进宫都带着这小丫头。我们两个互不对付，常常干架，每回打架之时，这小丫头都暗搓搓帮着炫之拧我，掐我，将我身上拧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苏策摇头叹道。 “我就说她就是炫之身边的小丫头，这回你们信了吧！”瑞王挺了挺胸，瞬间多了几分底气。 “让庆王接着说。”汝阳王爷眉心微蹙，一双眼睛像看傻子般看向瑞王。 “三皇兄，我可没说小丫头就是婢女的意思！咳咳咳咳咳，好男不跟女斗，我只好自认倒霉，更何况，她到底是林家表小姐，看在二皇兄与二皇嫂的面子上，我只能忍气吞声。”庆王轻笑一声，无奈说道，“这件事，我可是从来没与别人说起过，真是丢脸。” 朝堂众人听了他的话，很多人都憋着笑，没想到这位陛下宠爱的小皇爷少时还有这憋屈事儿。 这怎么与他想得不一样啊？瑞王的脑子顿时懵了。 “炫之啊，你小皇叔为了你，可是将丢脸的事儿都说了，往后你可要带着你媳妇儿去庆王府给你小皇叔好好敬杯茶，解解他的气。”龙座上的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苏炫之说道。 “皇祖父，那是自然，孙儿也没想到当初五娘为了我还对小皇叔下了这般死手，怪不得从前这两人见了面都是互相看不上眼。”苏炫之轻笑一声，话语中透出几分得意来。 “父皇，昨日小舅子夫妇已来京城，将五娘的嫁妆送了过来。”景王一看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说道，“还请父皇还我们景王府一个公道，要不然谣言四起，外头百姓还以为我们皇亲国戚不知礼数。” “放心，既然事实已经查明，朕自然不会让炫之与你蒙冤。”皇帝坐直身子高声说道，“百姓都议论纷纷，实在不是一件好事。这样吧，今日就册封秦氏为景王世子妃，五弟，你就辛苦一些，将册封文书与赏赐送去景王府，路上动静大一些，让众人知晓事实真相。” “谢父皇……” “谢皇祖父……” 景王与苏炫之齐齐跪地高声谢恩。 “父皇……”瑞王忍不住也跪倒在地，“他们……他们……” “老三，别没事找事，你的小心思朕心里头可是清楚得很。朕听闻，坊间还有人为此事开了赌局，嗯……你们可都有参与！还是说，还有人暗中操纵了这赌局？”皇帝的目光冷冷扫过朝堂众人，吓得众人纷纷低头，再不敢出言。 此刻瑞王早已是冷汗涔涔，僵立在当场，大气都不敢出，这显然是父皇对他的警告。 “王御史，你可要牢记自己的职责，切勿偏听偏信，若不然……”皇帝威严的目光定在王御史身上。 “陛下，臣不敢……”王御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们别以为朕不知道，朕心里可是清楚得很！”皇帝站起来，转身出了大殿。 “散朝……”太监拖着长长的尾音尖声叫道。 苏炫之看了一眼面色惨白 满头是汗的瑞王，随着人流走出了大殿。 “恭喜世子……” “恭喜啊，恭喜……” 听着朝臣的恭贺，苏炫之淡淡笑着拱手作揖。这件事总算是雨过天晴，如意如意她终于成了自己名正言顺的世子妃。 可是他知道，如意心头并不在乎这个世子妃，她心里最在乎的还是两个孩子。 想起辰安他心头一痛。 “炫之，”苏策走过来低声叫道，“怎么样，还满意否？” “多谢小皇叔出手相助。”苏炫之抬头看他，苏策背着手，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可苏炫之却莫名觉得他的神情有些萧索。 苏策拍了拍他的肩膀，口中有千言万语，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小皇叔，你……你也该找一个喜欢的人……或许，你试着接受小皇婶，她……”苏炫之犹犹豫豫地说道。 小皇叔成婚两年，与皇婶相敬如宾，膝下一个儿女都无。 “随缘吧……炫之，你好自为之。”苏策淡淡笑道，眼前浮现那个小女孩灵动的眉眼。 苏炫之颔首，他知道小皇叔这是要他珍惜，珍惜如意与一对孩子。 苏策望着苏炫之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明明他们年岁相仿，可为何…… 怪只怪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原本还有机会，只可惜……但愿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小皇叔，有件事我想要问你，你对如意是否有什么想法？”苏炫之原本已经转身，突然间回过头来看着苏策，眸光深邃，似要看透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