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嘘,漂亮宿主又在训狗了》 第1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1 观前提示:双男主! 钓系美人和恶犬,主打一个舍身为人。 占有欲变态美人受x病娇绿茶抖m攻 恶犬超强,唯一目标就是吃肉(懂得都懂) 主角脑子都不太正常,多少沾点疯,作者精神状态美丽,请不要骂我。 互宠,不过是一个愿意钓,一个愿意上钩罢了。 可能会有变态剧情。 肯定会裤裤飞飞,支持寄存【裤子寄存箱,请领号码牌,凭号领取】 第一个世界比较慢。 虐的写多了,想搞点甜的吃吃。 希望喜欢,谢谢大家。 ————————— “热……” 鹤星安感觉到一阵燥热,精神力无端躁动,好像被无形的手撕开,让他感觉到愤怒,手掌抓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忍不住将脸往上贴了贴。 那冰凉的东西靠得更近,一阵温和的精神力拂过,镇压所有暴动。 他感觉有人抚上他的脸, “这是你选的解决方法,我可没有逼你……” 鹤星安迷迷糊糊应了一声,随后呼吸被剥夺,手腕被人扼住, 意识溺毙于深海。 …… “叮咚!” “亲爱的宿主大人,您的系统996已上线。” 鹤星安被吵醒。 皱着眉睁眼,浅淡的眸中透着些许迷茫。 谁这么吵? 给它嘴缝上! 有谁把他的精神力放到粉碎机里搅碎了再揉起来吗? “疼死老子了!” 他忍不住咒骂一声。 996优雅的脚步一顿,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真的很怕被打啊。 它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垃圾小系统罢了。 可鹤星安却是资料sss级加密的大佬。 虽然鹤星安长得很好看。 可它还是个小菜鸡啊。 996忍不住抬头看去,直接就是一个美颜暴击。 少年眉目疏秀,气质清冷,樱色的唇浅淡而薄润,纱幔掩映中,冷白的肤透出些暖意。 微微勾起的眼尾一点红痣,散乱的发垂在瘦削的肩背,脊背微垂着,姿态慵懒又随意。 明明没有任何buff加成,却总是让人不自觉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上岗培训时,996见过很多前辈。 他们基本都是人形。 系统花了大价钱捏出的人形,自然是无处不妥帖,无处不完美。 可看多了总觉得千篇一律。 而鹤星安这样清艳的相貌,是996从未见过的。 在见到鹤星安之前,它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 现在…… 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宿主太强,它把握不住。 妈妈啊。 我想回家。 正当996心中天人交战时,就见床上的鹤星安朝他招了招手, “喂,那个长毛怪,” 小猫抬眼,小猫疑惑。 这是在说谁? 四下环顾一圈,却并没有找到其他生物, 声音再次传来, “别看了,说的就是你,又胖又圆的东西,给我过来!” 996这才确定了说的是自己。 低头看着自己一身柔顺油亮的毛发。 实在是无法接受自家宿主的恶言。 它明明是一只那么可爱的猫咪??? 还是高贵优雅的波斯猫。 是“猫中王子!” 不行,受不了这委屈。 选择出场形象的时候,前辈们都说这个形象很容易接近人类。 成功率达到99.9%。 不是说人类对漂亮可爱的事物没有抵抗力吗??? 难道前辈们教授的经验都是谣传??? 它不信! 996举起前爪舔了一口,水晶般剔透的黄色眸子雾蒙蒙的,朝着鹤星安“喵”了一声。 那一声喵呜,转出了八个弯。 绝对的可爱。 996用了极尽可爱的姿态朝着床上的人一步步靠近。 这可是广受前辈好评的动作。 鹤星安露出嫌弃的眼神。 “你,你,你停下,别把脏爪子按在床上!” 优雅从容的猫步僵在原地。 大大的眼里是大大的疑惑。 擦! 被嫌弃了??? 被鹤星安拿着床单裹了又裹后,996已经不指望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能对它亲近了。 系统生涯开局滑铁卢! 真踏马艹了。 鹤星安坐在楚河汉界的另一边。冷淡的目光朝996看来, “所以……你是我的系统?” 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就差直说,你这个小垃圾,也配当我的系统? 996裹着小被几, “是的,我亲爱的宿主。” 好气哦。 还要保持客服(划掉)系统的素养。 “那你对我的事情了解多少?” 鹤星安又指了指自己。 996不想说话,调出资料, “亲爱的宿主,除了您的名字,其他资料都是sss最高级保密级别,我作为一个小系统,并不清楚您的过往呢。” 鹤星安眉梢微扬。 看来答应自己的事情确实是做到了。 看向小猫的眼神更嫌弃了。 小垃圾。 996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 一脸蠢萌无辜。 鹤星安鲤鱼打挺,踹了踹团成球的猫咪, “起开,小废物!” “什么也不知道,要你何用!” 996手脚被束缚,根本就躲不开,被一脚踹到床边。 凄惨地叫了一声。 “喵呜~” 你这个狠心的人类。 鹤星安没有再看这蠢猫一眼。 掀开被子下了床,打量着这间屋子。 陌生的环境。 在他的记忆中,他是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过。 指尖拂过雕花木桌,最后落在青瓷的茶杯上点了点。 “叮!”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喂!” “?” 雪白的猫咪从被单里爬出来,捂着脑袋转头,可怜巴巴的。 “我们现在要干嘛?” 闻言,淡蓝色的眸子猛然放光。 996开始吱哇乱叫, “宿主!” “你终于要做任务了吗?” “呜呜呜,我就知道我的宿主不会抛弃我的!” 见996又要扑过来,鹤星安侧身躲过。 “离我远点!” 996飞扑落地,在地上摊成一张猫饼。 生无可恋.jpg 狠心的人类。 鹤星安蹲下身子戳了戳,“别装死,我们要干啥?” 既然答应办事,他自然不会推脱。 996两腿交叠着,撑着张大猫脸,摆出一个妖娆的姿势, “哦~我亲爱的宿主,您要消解原主的怨气呢。” 鹤星安点点头。 “哦,给他报仇是吧?” “这简单,告诉我他的仇人是谁吧?” 996怔了一下。 “宿主,你要干嘛?” 鹤星安揉了揉手腕,“当然是……弄死他!” 996被吓得倒退一步。 显然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少年能轻易说出弄死别人的话。 他抬头,对上少年浅褐色的眸。 俯瞰着它,没有一点波动。 就好像…… 在看一个死物? 意识到这点,996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根根竖起。 像极了下一秒就要随风起飞的蒲公英 它现在就很想起飞。 好可怕的宿主,他想要回家! 鹤星安歪了歪头,额前碎发落下,姿容秾艳,气质却又冷淡, 浅浅抬了眼,眸中闪过一抹凶光, 一瞬,又变得平淡。 樱色的唇又牵开温和的笑,说出的话更让人害怕, “放心,我会下手很快的,不会疼。” 鹤星安蹲下身,笑着拍了拍996的猫头, “乖,把资料给我。” 996面露惊恐,拔腿要跑。 脑袋上的力道却让它觉得,下一秒面前这个人会捏爆它的脑袋。 呜呜呜。 妈妈啊。 它就是一个菜鸡系统,为什么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 鹤星安又揉了揉,看着996一双眸子转来转去,笑容依旧, “小垃圾,考虑好了吗?” 996抖着腿,趴在地上变成一张猫饼。 “宿,宿主,消解怨气是要看原主要求的啊,不是杀人就能解决的。” 脑袋猛地被抓一下。 996认命闭眼。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头顶传来一声轻嗤,随后脑袋一松, “果然是小废物。” “好吧。”鹤星安摊了摊手似有些无奈,“现在来说说我们要干什么?” 他在桌前坐下,翘着腿,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向哭成傻逼的小猫咪。 “还算尽责,勉强合格。” “认识一下吧,我是鹤星安。”他伸出手,“我的,小系统。” 996捂着自己健在的脑袋,劫后余生。 抬头看去,对上鹤星安漂亮的眸,忽然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 鹤星安脸上的笑容更盛。 眼底雾蓝色的光芒淡去。 “真乖!” 第2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2 接收完记忆,鹤星安总结, “所以,不仅要搞死那个渣男,还要让我那个‘好哥哥’去死一死,对吧?” 阴恻恻的语气,让996抖了抖。 忙不迭点头,越上自家宿主肩头,狗腿捶肩,“哦~我亲爱的宿主,您真是英明神武,聪明绝顶呢?” 鹤星安瞥眼,茶杯在指节转着,饶有兴致,“绝顶?怎么绝顶了?” 996背后一凉,“不不不,是慧心巧思,思维敏捷,我对您的崇拜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山无陵,天……唔。” 鹤星安一巴掌拍在狗腿的猫脸上。 起身,拍了拍手。 “别拍马屁了,” “安啦,我可是……文明人。” “文明人都是讲道理的。” 996倒飞,轻巧落在桌上,挫着脸朝自家宿主看去 少年的唇角的笑,让人莫名胆寒。 在心里给人点了蜡。 996又扬起狗腿的笑容,“宿主还需不需要给您捏捏腿。” 看到996那蠢猫样,鹤星安轻嗤一声,开始思考起这次的任务。 虽然他脾气不好,但这是等价交换。 云星安,云朝七皇子。 作为唯一的中宫嫡子,自小天资聪颖,备受宠爱。 年少跟随云帝南巡,遭遇刺杀,被洛谨言所救。 从此落下病根,一直体弱。 洛谨言作为安相家的外室子,从云星安的幕僚做起,由这位云朝最受宠的七皇子铺路,一路青云直上。 云星安视洛谨言为知己,在相处过程中日久生情。 对他也是越发信任。 大事更是都从不避讳。 洛谨言有意无意的示好与暗示,让云星安觉得他们是互生情愫,甚至还想过为他放弃皇位,许他一生一人。 可四年精心潜伏,只为了一朝绝杀! 谋逆的帽子扣下来,压得人永不翻身。 连带着皇后的母族也一同被牵连。 洛谨言还捞上一个告发有功的名头,在朝堂上彻底站稳脚跟。 在三皇子云怀律身边出谋划策,帮着这位平日里最是“淡泊名利”,“闲云野鹤”的三皇子在夺嫡之争之争中获胜。 云怀律大权在握,洛谨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鹤星安笑着,眼底却带着凉意。 他作为那个被骗感情,还被搞死的人,就很不开心啊。 不开心,那就要发泄一下啊。 “殿下,洛大人已到,您现在要去见他吗?” 少年人眼中闪过一抹兴味,敲击桌子的动作一顿。 还有……上门送菜的吗? 鹤星安高兴了,立马起身。 “本王马上就到!” 语气愉悦,唇角的笑比ak还难压。 996预感不妙,“宿主大人,你……” “放心,我不杀人。” 鹤星安一边慢条斯理穿着衣服,一边拿起架子上的弓,顺带抽了几支箭。 精铁打造的箭头在光下闪着寒光。 996:…… 真是没有一点说服力呢。 眼见着鹤星安拿到武器往外冲。 996叹了口气,垮起个小猫批脸跟了上去,心里已经开始计算这趟自己得欠债多少。 重启世界要花多少钱? 它还没还上培训贷款,就要付费上班了。 谁的命有它苦啊? …… 另一边,洛谨言坐在会客厅中,手中端着今年新上供的顾渚紫笋。 杯中茶汤色泽明亮,香气浓烈,茶叶白毫显露,沁人心脾。 是最顶尖的那批贡茶。 今岁受天灾影响,进贡的茶叶品质不如往年,数量也不如往年。 还要留些作赏赐给有功的大臣,能分出去的就更少了。 可这瑞王府上,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好东西。 素日里他不管什么时候来,喝到的都是今岁最好的贡茶。 单说这顾渚紫笋,今年能分出去的那些里,皇后和七皇子便占去五成,足见其受宠程度。 剩下的往太后送上两成,受宠的娘娘宫中送上一点,也不剩什么了。 不受宠的皇子妃嫔,别说喝,就是见都见不到这顶好的茶叶。 再看看这瑞王府…… 洛谨言打量着雕梁画栋的王府,入眼,无处不是花了银子堆出来的富贵精致。 正是见过这种对比和落差,他的心里才会更加不平衡。 凭什么呢? 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泛白,不过片刻,又恢复平静。 这顶好的茶叶也没了滋味。 正要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锋利的箭矢却急射而来。 “嘣!” 青瓷茶盏登时碎裂,颜色鲜亮的茶汤顿时洒了满地。 瓷片飞溅,擦着洛谨言脖颈飞过,鲜血顺着脸颊淌下。 脸色霎时惨白。 他没想到在最受宠的瑞王府中,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刺杀! 到底是谁??! 还未等他反应,又是一支箭破空而来! 被洒了一手茶汤的手被直直钉在桌上。 力道之大,直接带得洛谨言整个身子都踉跄。 手掌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无心他顾,想要去撕扯自己的衣袖,可又是一支箭飞射而来,堪堪擦过脸颊,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一缕头发飘然落地。 看着地上的一缕青丝,洛谨言面如金纸。 他下意识想回头去看。 去看看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在皇子府中公然行凶。 可他不敢! 无论是身份极高的人,或是亡命之徒,都是他现在招惹不起的存在。 他有种直觉,只要一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锋利的箭矢就会贯穿他的脑袋。 来人箭法精准。 三次能杀他,三次都都像是猫戏老鼠。 他在赌。 赌来人不想杀他。 被钉穿的手溢出鲜血,染红了月色长袍,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往下流。 可洛谨言不敢去拔。 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雪上加霜。 身体也因为失血,惊惧和疼痛而摇摇欲坠。 可他不能动! 完好的那只手扶着桌沿微微颤抖。 他能感觉到,身后正有一道阴冷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他。 他不能,也不敢去看。 甚至不敢出声。 连疼都只能忍着。 生怕惹怒了暗处的人。 见状,鹤星安眼中倒是露出一丝诧异,随即又挂上一个大大的笑容。 是个聪明人,也很能忍,能吃苦。 鹤星安是最欣赏这样的人的, 但同时…… 他也很讨厌这样的人。 不过,三箭射出,他心中那种想直接搞死的想法也慢慢淡了。 甚至还有了点兴趣。 猫抓老鼠的兴趣。 可他,还没玩够呢…… 翻身倒挂,他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挂在在院墙之上,明明身体晃荡仿佛随时都会坠落,偏偏又稳稳当当挂着。 张弓! 搭箭! 弓弦如一轮满月被拉到最满。 箭尖直指厅中人。 更准确地说,是厅中那人的脑袋。 只要他想,手一松,洛谨言就会当场殒命。 暗处的暗卫心情更是大起大落。 从自家主子拿着弓单手上墙开始,他们就想阻止了。 就他那身子,哪能经得起折腾? 可七皇子只不过扫了一眼,便轻易发现他们藏身之地。 暗卫遵从指令退了回去。 而病弱的七皇子坐在墙头看了洛谨言半刻钟。 然后……换了个姿势。 毫无预兆的出手! 果决! 狠辣! 连平一都不得不赞叹。 那一瞬间,他好像又看到了遇袭之前的主子。 天资聪颖,意气风发。 三支箭出手的时间几乎没有间断。 隐匿的暗卫怕自家主子出事,正欲现身。 闪着寒光的箭头直接对准他们的脑袋。 素日温和的人,此刻正用一种极其可怕的目光看着他们。 如果真的要形容,大概是…… 狩猎! 就像是在猎场上发现了什么随手便能捏死的猎物。 偏生正主还没什么自觉。 语调极尽温柔,“乖 ,不要打扰我玩游戏的兴致,不然……” 晃了晃手中的弓箭,威胁显而易见。 暗卫本就忠于一人。 他们能做好的,只有善后。 所以,他们退了回去。 今日的瑞王府也格外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血在洛谨言身边滴滴答答成了个小水坑。 鹤星安才轻嗤了声,收回手。 没意思。 真能忍。 见自家主子跳下墙头,隐匿的暗卫松了口气。 忽的,鹤星安转头看去,眉梢一扬,“知道该怎么做吧?” 少年一张脸生得漂亮,如此一笑,更是添了三分颜色,病气都被压了两分,只一眼便摄人心魄。 暗卫下意识点了点头。 鹤星安很满意他们的上道,晃着步子离开。 看着少年略显欢快的背影,平二和平三对视一眼, “主子……没事吧?” 上京的人都知道,自从一年前七皇子遇袭,身体就一直不好,连武功都是半废,教授他骑射的骠骑大将军都为此惋惜许久。 现在看来,这哪里是病弱的样子啊? 平三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也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情,我们只需要遵从命令。” 身后的厅中传来喧闹声。 洛谨言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好像都要凉透了,意识也开始模糊。 素日里还算热闹的瑞王府,今日却是落针可闻。 安静到死寂。 他觉得自己撑不住了,要向下栽去。 四周却忽然好像活过来了。 门口传来惊呼声,“来人呐,洛大人遇袭了!” “快找御医!” 嘈杂的声音将洛谨言淹没,昏昏沉沉被人扶起间。 他好像看见了七皇子站在人群之外,似笑非笑。 可再一看,又什么也没有。 随之而来的疼痛,让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第3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3 勾着指尖的箭矢旋转,鹤星安心情颇好。 一人一猫已经到了街上。 996已经彻底被吓傻了。 怯生生开口, “宿主,你为什么要……” “因为我想。” 996一噎,整只猫都不好了。 什么叫你想啊? 这么随便的吗? 可瞥见鹤星安那张脸,它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它总觉得,要是不识趣,会被鹤星安打爆狗头。 哦不,猫猫头。 它扶了扶自己健在的脑袋,还是决定不作死了。 坐在临街的酒楼,俯瞰着这上京城的美景。 鹤星安心情很好。 尤其是在尝到美食,心情更好了。 吃饱喝足,撑着下巴望向街道。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道路两旁的街道全是摆摊的商贩,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而奔走。 这种画面对鹤星安而言是陌生的,可他并不排斥。 这种平静而祥和的状态,是他喜欢的。 可偏偏有人想要打破这种平静。 “让开,都让开!” 烈马在街上横冲直撞,许多商贩被撞翻了摊子,货品撒了一地,马蹄踏过,各色混成一团。 孩子的哭声,商贩的叫苦声,家仆的咒骂声……好像还掺杂着凄厉的惨叫。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吵得很。 鹤星安皱了皱眉,朝那个地方看去。 一匹白色的马匹飞奔而来。 哪家的纨绔,这么嚣张? 鹤星安眯了眯眼,足尖一点,从窗口一跃而下。 996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 “喵呜!”(卧槽!我宿主不会要凉了吧?) 探出猫猫头,却见鹤星安已经将那马上的人一脚踹出,顺势把缰绳一勒,想要发疯的马被勒得直翻白眼,原地转了两圈,识趣地停下。 再看看那人,一下子飞出三米远,又擦了十来公分地板,才堪堪停下,口吐鲜血,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也是到了近前,鹤星安才发现这马后还绑着一个人,蓬头垢面的,看不清相貌。 正想看看这是谁,不远处纨绔少爷护卫团赶上,将他团团围住,拔刀怒视, “大胆贼人!你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 鹤星安双腿一跨,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哦?你家少爷是谁?报上名来我听听!” 刚好他不知道该找谁讨债呢? 那护卫正要叫嚣,身后一肥胖的身躯就从人群中挤进来,一脚踹在他的膝弯,以下跪了下去。 “那个不怕死敢踹你爷ye……王管家?” 鹤星安有些惊奇地看着那个麻子脸护卫表情瞬间由暴怒变得狗腿。 他啧啧称奇。 这变脸技术,是他这辈子都学不来的。 那胖子踹完,还不解气,一脚将人踹出去,骂道,“都瞎了你们的狗眼吗?这是瑞王殿下,冲撞了瑞王殿下,你们有几条命够赔的?” 他环视一圈,被看到的人无不低头。 “参见瑞王殿下。” 骂完,王管家扬起笑脸上前施了一礼,“瑞王殿下,这些奴才不懂事冲撞了殿下,还望海涵。” “今日是这马发狂冲撞了殿下,畜生就是畜生,府中定会给王爷一个满意的处理,改日我国公府,必定上门赔罪。”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鹤星安的脸色,又看了看躺在不远处的少爷,意思很明确, 今日这人闹市当街纵马的事,就要用一匹马的性命轻飘飘揭过去了。 许是感觉到王管家的杀意,身下的骏马有些躁动,似是有些不忿。 鹤星安轻抚了几下鬃毛以示安抚,王管家却见缝插针, “王爷,畜生就是畜生,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王爷千金之躯,要是被冲撞了可怎么好。” 他横眉,扫视一圈护卫, “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扶王爷下马!这畜生带回去定要打杀了去!” 感觉到身下的马更加暴躁,鹤星安紧紧抓着缰绳,眼中带着些许玩味看向身后的众人。 扫了一圈,目光又重新落在那位酷似弥勒佛的王管家身上, 忽的,少年叹了一声,“王管家这真是,把死的说成活的啊。” “本王不计较当街纵马的事,那这人又是怎么回事?” 顺着手指的方向,王管家心下了然,笑着施礼,“这不过是个不听话的奴隶,这不过是小惩大诫。” 鹤星安了然。 是了,云朝是允许奴隶买卖的。 尤其是先皇,一生都在开疆拓土,征伐了云朝周边多个部族,那些部族中的人,大多都是充作奴隶,他们的后代,也是奴隶。 没有脱离奴籍,那一辈子都是奴隶。 奴隶,自然是任主人家打杀的,怎么也管不到他们身上。 不过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战乱之时,若是云朝的人被掳走,下场只会更惨,没有对错,只是种族之争罢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鹤星安看着地上那个脏兮兮的人,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他低眉顺眼,跪伏的身影都乖顺至极,是鹤星安最瞧不上的那种人。 直到,从那低伏的身影中探出一双眸。 只一瞬就收了回去,可鹤星安还是看清了,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且极为凶狠。 像是雪山上冬日饿极了的孤狼,下一秒便要将所有活物撕碎。 那样凶狠的眼神,是不该出现在一个奴隶身上的。 倒是有趣。 鹤星安在心中做出评价。 眼见着这位主盯着地上那奴隶看了许久,而几米开外的小少爷血都快吐光了,王管家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猜不透这七皇子的心思。 不是说七皇子是众皇子中性情最温和的吗? 今日一见,怎地这般古怪? 鹤星安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没心思理会旁的。 本来想着这定国公府暗中投靠他那个好哥哥,正好试探一下。 不过……好像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 那目光如芒在背,地上的人实在是无法忽视,忍不住再次抬眼看去,却撞见一双笑吟吟的眸。 少年眉目如画,皮肤如上好的白玉,微微勾起的眼尾下一点红痣,整张脸生得秾艳,气质却冷,看起来矛盾又勾人。 不讲道理的漂亮。 不分性别的好相貌。 鹤星安似笑非笑。 这小奴隶胆子挺大。 他难得对什么感兴趣,想把人带回去。 王管家却会错了意,先上前一步,踹翻了这瘦骨嶙峋的小奴隶。 “什么下贱东西,也敢直视王爷天颜!回去就挖了你这双乱看的招子!” 小奴隶被踹得倒飞出去,蜷在地上,闷哼一声就没了动静。 鹤星安有些不悦,目光落在王管家那只踹人的脚上有些阴冷。 这条腿该从哪里剁起呢? 妨碍他好心情的小少爷不能杀,这狗东西应该能杀吧? 正这样想着,人群外先传来一道清朗男声,“七弟,你们这是?” 云怀律拨开人群,身边跟着两个人一同走来。 鹤星安回头看去,挑了挑眉, “哟,今天人来得挺齐啊?” 第4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4 云怀律笑容未变,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另一人抢去话茬,“七弟这是?闹市纵马,仗势欺人,不是在父皇面前装得很乖吗?” 闻言,鹤星安给了他一个眼神,勾起唇角,“是是是,但弟弟我还是比不得二哥乖顺啊,” “这么乖的二哥,前两月还被人参了一本,弟弟真是为你感到不平,是什么来着?” “哦?醉酒狎妓,当街强抢民女,致人死亡。” “怎么,这是被打了顿板子削了官职,今天刚刚解了禁足就出来晃悠啊?” “怎么张口就是要来污蔑弟弟我呢?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嘴上说着伤心,可鹤星安面上却没有半点伤心,反而笑吟吟地看着眼前几人。 被阴阳一顿的云照,整张脸都变得铁青,看着马背上的人,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连情绪都不懂得掩藏的蠢人。 这是鹤星安给予云照的评价。 不足为惧。 反倒是云怀律…… 鹤星安不急不缓地看去,这位终极boss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云怀律似是也察觉到什么,朝着鹤星安的方向看来,露出一个浅笑,拉了拉暴怒的云照一下, “二哥,都是自家兄弟,别动怒,小七年纪还小,我代他向你道歉。” 鹤星安眉头一挑。 还挺会做好人的。 云照一把甩开云怀律的手,指向鹤星安,“呵,兄弟?” “某些人可没把我们当成他的兄弟,人家是嫡出,我们哪里高攀得上啊。” 被甩了手,云怀律脸上也没有半分不悦,继续劝着,“二哥,别这么说,小七也没有哪里得罪你啊。” 他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鹤星安精准捕捉。 一听这话,云照反而更气了,整张脸都变得扭曲,“他没有得罪我?” “要不是他那个……” “二哥!”一直没有出声的云景厉声喝止。 “慎言!” 云照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喉咙,恨恨冷哼一声。 “你们就护着他吧,看人家会不会给你们留面子。” 说完,也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径直离去。 云景倒是松了口气。 笑着转头,“小七这是?” 没了挑事的人,鹤星安也觉得没意思,望着云照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还想套点话呢,跑得倒是快。 从马背跃下,鹤星安指了指不远处生死不知的人,“那家伙当街纵马,被我一脚踹下去了。” “参见静王殿下,安王殿下。” 眼见着这顶帽子要扣到自家少爷身上,王管家擦着汗上前。 云景看去,眼中疑惑,“这位是?” 他赶紧解释, “在下乃是定国公府上管家,那位是我家小少爷。” “是这畜生发了狂,我家少爷是为了制住它,撞坏的这些摊位,国公府都会照价赔偿,定不会推卸责任。” 顶着三位皇子的目光,王管家压力也很大,可若是他不开口,这事要是被定下来,对国公府的声誉,那是极大损伤。 说得冠冕堂皇。 鹤星安唇角噙着笑,佯装刚刚知晓, “那这人为什么绑在马后啊?” 云景和云怀律的目光才落在那个小奴隶身上。 鹤星安悠悠的声音再起,“如果不是蓄意当街纵马,为何马后会绑着个人?” “若是马发狂,也当有个发狂的理由,是吃了什么,还有有人想要逃脱罪责,不如找人来验上一验?” 轻抚着马儿的鬃毛,它乖顺地贴过来。 哪有一点发狂的样子。 鹤星安很满意,畜生都知道谁对他好呢…… 可惜有些人不知道。 感受到不加掩饰的打量,云怀律心头一跳,抬眼,对上似笑非笑的眸。 仿佛他是什么好玩的猎物。 可再次看去,又是如素日般的温和,甚至依旧着病态的白。 鹤星安忍不住掩袖轻咳两声,“三哥觉得该如何处理?” 云怀律一愣,“啊?” “小七是在问我吗?” 看他一脸游离在外,事不关己的模样,鹤星安笑着点头,“对啊,三哥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呢?” 王管家脸上汗如雨下,一脸紧张地望向云怀律。 鹤星安不动声色观察着这位大boss,虽然云怀律掩饰得不错,可那眼底还是带着些不耐。 “小七说笑了,我就是在户部当个闲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断案又怎能儿戏呢。” “既然是小七发现的,那当由小七决断。” 哟,想甩锅? 鹤星安笑意不变,“可弟弟也不懂啊,三哥觉得该怎么办呢?” 云怀律笑容收敛,眼神直直望来,带着莫名审视。 鹤星安轻轻避开,并未去挑衅。 他可不想现在和云怀律对上,还不是时候。 “既然这样,那就送去京兆尹吧。” 沉默着的云景出声,一锤定音。 王管家脸色刷的白了,祈求的眼神不自觉看向云怀律。 谁人不知,如今的京兆尹柳清言,人如其名,最是刚正不阿。 在刑部时,就重判过好几个纨绔子弟。 后来去了御史台,三天两头地就要上书死谏。 偏偏这家伙还是个三朝元老,动也动不得。 最后云帝受不了了,才让他当了京兆尹。 美其名曰:爱卿要替朕管管这京中不平事,让百姓有处申冤。 以示安抚,云帝甚至许他秉公之权,就算是皇子犯事,也得进去。 也正是因此,云照的事才被直接捅到云帝面前,拦都拦不下来。 云怀律想要劝阻,鹤星安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笑着开口,“那就听六哥的吧。” “我们虽是皇子,却也不能越权,你说是吧,三哥?” 这一声“三哥”咬得极重。 云怀律脸色铁青,偏偏还不能发火,只能笑着应是。 鹤星安神清气爽。 眼神瞥到那小奴隶,指了指,“这小奴隶我看着顺眼,就领走了。” 王管家白着脸赔笑,“瑞王殿下,这奴隶凶得很,恐伤了殿下千金之躯。” 他真是这么想的。 这奴隶性情凶悍,要伤了这七皇子,还得他们定国公府担责。 鹤星安环视一圈。 四周全是百姓,也不好强抢啊…… 怎么办呢? 眼珠一转,他忽的就白了脸,狠狠按了按心口,忍不住俯身轻咳起来。 然后,逐渐加重,直到咳出血。 唇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让浅色的唇变得格外艳丽,苍白到透明的指尖抚着心口,长眉微敛,仿若易碎的琉璃。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生生逼出泪花,衬得眼尾一点红痣更加鲜明。 本就生得好相貌,此刻更是我见犹怜。 云景见状也有些着急,上前扶住人,“小七这是怎么了?紫竹,赶紧找辆马车来把小七送回王府。” 鹤星安按着云景的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指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小奴隶,声音颤抖,“他,他有问题!平,平一!”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平一忽然出现的那一刻,王管家都快给人跪了,哆哆嗦嗦地想要解释,就见人一剑断了锁链,拎着人就飞走了。 鹤星安真想给他点个赞。 他娘的真是太懂他心意了。 可眼下还得装下去,干脆靠着云景这个人肉支架,直接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那都与鹤星安无关。 看着自家宿主被云景和云怀律护着上了马车,站在酒楼三楼的996独自风中凌乱。 宿主啊,你演戏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什么啊? 你亲爱的系统还在这里啊~~ 猫猫面条泪。 996熟练从窗户跳出,跟着马车的狂奔而去。 至于付账这种事情,留给瑞王府的人干吧。 人类的账,关它一只小猫咪什么事呢?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第5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5 云怀律和云景一脸紧张地盯着如今的太医院院正,见他眉头微蹙,更是提心吊胆。 “张太医,小七怎么样了?” 张太医放下手,将少年伶仃的腕子塞回被子里,“瑞王殿下本就伤了身子,这一年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如今又……怕是更要好生将养着了。” “不然,不然怕是寿数有碍啊。” 说着,张太医摇摇头叹息。 闻言,云景倒是松了口气, “现在没什么大事就好,能养起来就是万幸,总不会亏了小七,紫竹,去将府上那支百年人参送来给小七补补身子,”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摆摆手,“算了,本王自己去。” 张太医也被下人引着去开药方,房中只剩下云怀律和鹤星安两人。 云怀律心中的疑虑没有打消,拉了张椅子坐到床前,细细打量着榻上的人。 少年面色白得几乎透明,原本绯色的唇此刻失了血色,更添了两分破碎,乌色的发散落,让这张漂亮的脸看起来格外无害。 云星安的相貌自小便是最好的,就算如今显着病态,也丝毫不损风姿,反而更容易让人心生怜惜,一眼就能让人心生好感,恨不得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全部捧给他。 如有实质的目光细细扫过少年脸上每一寸肌肤,似是要找出什么不对劲,可无论如何看,榻上的人依旧是那样恬淡,好像世间种种,都无法侵扰他半分。 可今日种种,却已然超出了云怀律的预期。 先是洛谨言在瑞王府中无故遇袭重伤,再是鹤星安在街上惩戒国公府幼子,怎么看都好像在针对他。 可明面上,这两人和他却没有半分关系。 难道是小七发现了什么? 云怀律思忖着,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若是云星安真的发现了什么,依照他的性子,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若是他有这样深的城府,当初也不会轻易被他得手。 他这个弟弟,可是……傻得天真啊。 明明生在皇家,还是中宫嫡子,却总想着能以一己之力让兄弟和睦,天下太平。 可至高的位子只有一个,只要对它有所求,他们便不可能和睦。 若不是这样的性子,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洛谨言安排到他的身边。 那这次…… 又是谁对小七下手了呢? 是老二,还是老八,亦或是老六? 替少年理了理发,云怀律起身离去。 房间内重新恢复寂静。 良久,感觉到门外的人离去,鹤星安才起身,指尖无端出现一点荧光,将额前那缕头发削落。 青丝缓缓飘落,鹤星安直接一掌将之震碎。 他望着门口的方向,唇角露出一点浅笑。 倒是谨慎得很,敛息练得也很到位,可还是他技高一筹啊。 跑了三里地才艰难到家的996,拖着肥胖的身躯跃上窗户,刚打开,就看见自家宿主这变态的笑容,拔腿就想跑。 “跑什么?过来。” 996如丧考妣,抬爪揉了揉自己的猫脸,谄媚转身,“宿主大人,这不是怕打扰您休息嘛。” 从窗台一跃而下,996走到床前,等候自家宿主吩咐。 鹤星安轻嗤一声,指尖飙出一张纸,“接住。” 996下意识去叼,等纸到了嘴里,才发现不对劲。 它是猫,又不是狗,为什么要去叼飞盘。 鹤星安笑着摸了摸毛乎乎的猫猫头,“真乖,把这封信去送给平一,别说你找不到他啊。” 脑袋上的力道加重。 996:“……”你也妹给我拒绝的机会啊。 一坨猫艰难挤出窗户。 鹤星安靠回榻上。 这系统还是有用的,至少能跑跑腿。 …… 流水似的拜帖送进瑞王府,鹤星安直接让人以身体不适为由全都给拒了。 坐在椅子上,翘着脚,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小奴隶。 依旧是那脏兮兮的样子,看着跟个小煤球似的。 鹤星安看了他许久,少年就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倒是乖得很。 “有名字吗?” 鹤星安端起一旁的茶盏轻呷一口。 “奴无名,请主子赐名。” 小煤球拜了下去,看起来极为乖顺。 鹤星安眼中露出些兴味,“你的主子不是定国公府上那个不争气的吗?怎地就是本王?” 地上人将身子压得更低,几乎就要贴到地上,“奴知道在王爷手上。。” 放下手中的茶盏,鹤星安给了他一个正眼,“倒是个聪明的。” 旁边的管家会意,从怀中掏出一纸契约,鹤星安拿到手中,抖了抖,唇角笑意更深, “你说的是这个吗?” 纸张抖开在小奴隶面前,蓬头垢面中探出一双透亮的眸,眼中的渴望无论如何都压不住。 鹤星安一笑,垂眸看着这人,细细打量着。 后者下意识想要闪避,却又死死压着本能不逃,身体却依旧轻轻颤着,有些不自在撇过脸,污糟糟的头发挡住鹤星安居高临下的视线。 只一眼,却能看出来少年相貌不俗,少虽是蓬头垢面,尤其是那双透蓝的眸,更是漂亮得不像话,盈盈切切,仿佛会说话一般。 可这人…… 却是压不住的防备。 即使看向鹤星安的眼神中努力表现出善意,可那绷紧的身躯,随时准备发力的四肢,却是压不住的本能。 狼崽子为何示弱? 是准备咬断敌人的脖子。 没关系,他最擅长的就是养狼。 “长得倒是不错。” 鹤星安靠回椅背,葱白的指尖捏着卖身契,将之撕成碎片,随手扔进温茶的小火炉中。 银丝炭炽热的温度一点点吞噬纸片。 小奴隶愣愣地看着,就那么看着…… 身上的枷锁好像也在随着那些纸片一点点消失。 谦恭的表情第一次有了些龟裂,像是不理解这人在干什么。 明明拿着卖身契就能轻易掌控他,又为什么要烧掉? 鹤星安倾身,手肘撑在交叠的膝盖上,靴尖一晃一晃,轻轻蹭着少年的下巴,像在逗弄什么小动物, “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小奴隶闻声愣愣转头,直直撞进笑盈盈的眸,脸色红了彻底。 那眼神赤裸而直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 少年抿了抿唇,羞恼得想要低下头,下巴却又被挑起,任人端详。 他不敢反抗,仰着脑袋去看,坐在椅子上的人矜贵而漂亮,俯瞰着自己,好像在看什么新奇的物件。 少年抿了抿唇,最终吐出两个字,“初洄。” 似觉得不太郑重,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名字是初洄。” 没有用“奴”自称。 鹤星安笑了,起身,在人面前缓缓蹲下,指尖挑起少年的脸细细端详着,两人的呼吸几乎相触,近到初洄能看清眼前人脸上细小的绒毛, 这样近的距离,只觉得呼吸都是冒犯。 “长得是真好看,就是现在埋汰了些。” 他起身,从袖中掏出锦帕,细细擦拭着沾了泥的手指,“吴叔,将人带下去吧,洗干净了再送过来。” 初洄仰着脑袋,依旧愣愣的。 素色帕子沾了指尖尘土,鹤星安脸上没有半分嫌恶,仿佛只是一件平常事。 可不知为何,就是这样冷淡的神情,竟让初洄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帕子缓缓落到他面前,矜贵的人没有再看他一眼。 小火炉中,炭火烧没了最后一点纸屑。 初洄愣愣地看着,浑身好像都松快许多。 吴叔上前,“跟我来吧。” 初洄看着鹤星安远去的背影,又环视一圈这寸土寸金的瑞王府。 抿了抿唇,最后将地上的帕子捡起,塞进怀中。 第6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6 996从墙头跃下,有些不解,“宿主,你为什么要救这个人?” 不仅修书一封让人从定国公府拿来了卖身契,还对外宣称此人已死。 这相当于是给人一个新生。 脱了奴籍,相当于给了他一个新生。 鹤星安心情很好,“哪有什么为什么,爷乐意。” “而且……” 少年顿住,996回头看去,满眼期盼。 您有什么大计? 鹤星安唇角扬起一抹笑,“而且……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996:“……”卒。 它不该有什么期待的。 忽的,鹤星安像是发现了什么,足尖一点,稳稳落在树梢,朝着一个地方看去。 996有些疑惑,跟着上去,想看看自家宿主在看什么。 透过半掩着的窗子,大片的白落入眼帘。 那视觉冲击……啧啧啧。 996目不转睛。 一只手忽然揪起它的后脖颈。 下一秒,一坨东西从空中飞过。 长毛在脸上胡乱地拍。 小猫疑惑。 “喵呜!” 扔完一个碍眼的东西,鹤星安看向一个方向,双眼微微眯起,“你们的招子是不想要了吗?” 暗处的平二和平三浑身一抖,赶紧转了个身。 鹤星安又将视线转了回去,继续欣赏着这幅美男入浴图, 就是太瘦了些。 还没等欣赏多久一条又长又直的腿占据了全部视线。 老涩批直接一个弹簧起跳 站立起身。 这谁忍得住啊? 一件衣裳忽的盖住大半风光。 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满是防备和杀意的眸,透蓝的底色,一眼就将情绪看得分明。 竖起浑身刺的刺猬,却又在看到鹤星安的那一刻露出柔软的肚皮,如冰的眸在一瞬间就化为春水,盈盈切切地望来,带着些羞赧。 啊哦。 被发现了。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 光明正大地看。 这瑞王府中哪里是他这个主人去不得的。 鹤星安飞身而下,落到窗前。 一只手按着窗户,懒洋洋倚着窗框,就那样明目张胆地,直勾勾盯着初洄。 仅仅披着件外衣的少年这下关窗也不是,不关窗也不是。 他等着鹤星安说话,可这位瑞王殿下好像忘了这件事,只这样笑吟吟看着。 紧了紧外衣,初洄心里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不会是…… 抬头看去,正对上鹤星安兴味正浓的眼神,让他心里更确定几分。 指尖颤抖着松开几分,青色的外衣顺着肩膀滑落,露出大片的白。 外衫滑落,像是一场献祭。 少年抖着身子,盈盈切切望来,“王……” “啪!” 窗户被猛地关上。 下一瞬,一阵风掠过,青色的外衣被另一只抢夺,初洄下意识想抢回来,手腕一疼却松了力道。 外衣落在屏风上。 少年坦白从宽。 一双手想要挡住些什么,却只是徒劳。 鹤星安笑得张扬,像是那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围着初洄上下打量。 “啧,还是太瘦了些,该多补补。” “这身上的伤痕太多了,等会让人把库房里那盒进贡的祛疤膏给你送过来。” “不过……这屁股倒是翘得很。” 鹤星安发出猥琐的一声笑,罪恶之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 “啪!” 初洄怔愣一瞬,猛地抬头看向眼前人,一脸震惊, 不过一瞬,便由脚红到耳根。 鹤星安仿佛看不到,跟那个流氓似的,顺势在挺翘的屁股蛋子上捏了一把。 手感很好。 他知道自己多少是沾点变态,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个人从被自己盯上开始,就没有退路的。 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在打量自己的战利品,看到初洄那张花容失色的脸时,又带上些愉悦。 后者迅速低下头,似是想要掩藏住情绪,手掌却在身侧紧握成拳。 鹤星安没有点破。 只微微倾身,“初洄,抬头!” 温热的气息落在咫尺,初洄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又生生顿住。 他现在没有选择,生死不过是在这人一念之间。 抬头直视着鹤星安, 透蓝色眼底情绪翻涌着,好像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是厌恶吧?觉得被侮辱了吗? 鹤星安兴奋了。 把流浪犬带回家,他就已经猜到这个结果。 想要调教出专属于自己的恶犬,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没有更近一步,轻笑一声站直身子。 少年半倚着墙,唤了一声,“初洄。” 后者看来,兜头而来不是赤裸的目光,而是那件青色的外衣。 愣了一瞬,初洄手忙脚乱披上衣服。 鹤星安看他防贼似的眼神,笑了一声,“初洄。” “嗯?” 少年拢着衣看来,眸中似是带着蒸腾的水雾。 鹤星安瞥过眼,将衣服一股脑丢了过去,视线避开,落在屏风后的浴桶上, “我今日要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起头说话!” “无论从前有多少人觊觎你,那都是以前。” “如今你是我瑞王府的人,那代表的就是我瑞王府的脸面,穿好衣服,抬头挺胸,这是最基本,你知道吗?” 声音冷淡,却直直砸进初洄心里,他抱着衣服,眼眶有些酸涩,赶紧低下头,想要掩饰自己的窘迫。 “初洄,抬头!” 少年愣愣抬头,微凉的指尖拭去滚落的泪珠,鹤星安轻叹, “之前不是很硬气吗?怎么这么爱哭啊?” 少年胡乱擦着脸上的泪,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鹤星安递上锦帕,“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随侍吧。” 初洄望着眼前的人,紧抿着唇。 良久,才重重点了点头。 他没得选。 鹤星安笑了,晃着步子就要离开, “哦,对了,明日会有人来教你规矩,可要好好学。” 也不管初洄的反应,鹤星安推门离开,只留下他一人在原地。 等到鹤星安出了院门,996才从树上跃下,轻巧落下自家宿主身侧, “宿主,你有什么隐疾吗?” 鹤星安心情很好,“没有啊。” 996眼神更怪了,“那你怎么这么快?” “你说什么?”鹤星安脚步一顿。 996背后一凉,三步上树,继续作死,“离你关窗才过去半刻钟,这……前戏的时间都不够吧?” 它那么多年的霸总小说不是白看的。 还以为自家宿主很强呢。 见鹤星安一脸震撼,它有些同情。 人类,尤其是男性人类,好像都很在意这个。 它语重心长,“宿主,咱们有病就……” “喵!!!” 鹤星安一个闪现,摁住那颗心思不干不净的猫猫头不停揉搓, “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鹤星安微笑。 996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立马“五体投地”式下跪,“宿主,我错了,您一连七次,一次一夜!” 鹤星安的脸更黑了。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瑞王府中传来凄惨的猫叫。 第7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7 借病躲了半月懒,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让鹤星安乐得快忘乎所以了。 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人,他撑着下巴打量他, 初洄垂眸揪着衣角,似是有些紧张。 “不错。” 得了肯定,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要说些什么,院外来人通传,“王爷,洛大人求见。” 鹤星安眉头一挑。 那一箭好得倒是挺快。 拍拍手上的点心碎屑,看向初洄, “站我身边来。” 初洄抿抿唇,抬脚照做。 鹤星安回头看了一眼,还算是满意。 也不指望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转身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帮我捏肩。” 初洄愣了一下,抬手。 力道适中。 鹤星安闭眼小憩。 “让他进来吧。” 洛谨言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少年靠着椅背小憩,眉眼漂亮精致,白皙的肌肤带着病色,樱色的唇落了血色,衬得他整个人如同飘渺的仙,又像是易碎的瓷器,是触不可及的奢望。 头顶是树影重重,剪碎午后炽烈的阳光,点点洒落,仿若坠了星河。 暖色微阳,翠色融融,谪仙堕凡。 美好得仿佛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 洛谨言立在拱门前,微微失神,眸色落了下来,最后落在初洄身上,带着些打量。 面上却含笑,自顾自走进门来,“承平,今日跟在你身边的这个倒是眼生,月明怎么没有跟在你身边随侍?” 开口便是试探。 鹤星安悠悠睁眼,撑着下巴有些懒洋洋的,好像刚刚睡醒,却并未立刻回答他的话,反而指了指桌上的栗子,“初洄,本王要吃栗子。” 身后的人一愣,上前一步,一撩衣袍便要跪下,鹤星安踹了一脚, “跪什么跪?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少年动作一顿,闷闷回了声,“记得。” 试探着在桌旁坐下,鹤星安倾身,抓了一把栗子放到他面前, “本王要完整的栗子,不完整的可别拿来糊弄我。” 随后才像是发现什么,偏头看去,隐隐可见左手缠着纱布, 还真是身残志坚。 “洛大人今日拜访,有何贵干?” 洛谨言调整好笑容, “承……”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一个栗子都剥不好,” 鹤星安见栗子又碎了一个,戳着初洄脑袋数落,拿过一旁的金剪,“用这个,你用手得剥到猴年马月。” “诺。” 少年低着头,乖巧至极。 洛谨言见缝插针,“承平,上次我们说的……” “今天要给我剥好这一碗的栗子,不然不许吃晚饭。” 一个描金碗放到初洄面前。 鹤星安转头看向洛谨言,“唉?你说什么来着,上次什么?” 神情无辜。 洛谨言笑容敛下三分,却依旧得体,“王爷,此事重要,还是让不相干的……” “记得要淋上桂花蜜。”鹤星安撑着下巴,开始指点江山。 “承平!” 三番四次被人打断,饶是洛谨言都有些怒意,语气也不自觉加重。 鹤星安回眸,眉眼轻抬,略有些勾人,神情却是冷冽,“洛大人这是在教本王做事吗?” 姿态高傲又散漫,一下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洛谨言感觉心口一阵疼,喉间苦涩,起身正经施了一礼, “洛某,不敢!” 后两字咬得极重,无端带着些委屈。 鹤星安全当没听到,又唤人去拿了桂花蜜。 洛谨言依旧弯着腰。 鹤星安拿过盘子,捻起为数不多完整的栗子,“洛大人有话直说,初洄不是外人,什么话都不用避着他。” 这话一出,不仅洛谨言懵了,就连初洄都懵了。 洛谨言锁定在低眉顺眼的少年身上,带了几分审视。 乖顺,柔弱,长得好看。 和他截然不同。 云星安居然真的对其他人另眼相待。 还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 明明…… 明明什么呢? 洛谨言也不清楚。 无名的火翻涌着灼烧他的理智,让他口不择言, “那王爷可否告知洛某他的身份,我与王爷的谈话,身份不明之人如何听得!” 鹤星安没有因他出言不逊不悦,反而笑吟吟的, “初洄可不是来路不明的人,他乃是秦副将的弟弟,是自幼的情分。” 初洄猛地抬头,眼底露出惊色。 “他是,秦初洄。” 鹤星安却笑着将手搭在少年肩头,眼底的光芒好像都要溢出来。 心尖苦涩泛起,却有口难言,洛谨言强颜笑着, “是嘛?从前倒是,从未见过。”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得很重,看向初洄的眼神带着些妒色。 初洄低着脑袋,不发一言。 若不是鹤星安看他一剪刀剪碎三个栗子,还真会被他骗过去。 “既然王爷信他,那洛某便直言了。”洛谨言艰涩开口。 鹤星安只懒懒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初洄身上,温柔缱绻。 洛谨言深吸一口气,“王爷,上次赈灾的差事就被安王抢了先,这次朝贡临近,各国使团也将抵达上京,王爷有何打算?” “接见使团相关事宜由鸿胪寺一手操办,本王能如何?” 见眼前人还在装傻,洛谨言直接点明,“王爷,每次朝贡都会派一位皇子为代表接见使团,这是个提升名望的好机会,王爷当真不动心?” “王爷乃中宫嫡子,是该早做打算啊。” 初洄手一抖,又弄碎一颗栗子。 气得鹤星安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初洄,你行不行啊?” “照你这速度,本王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栗子。” 后者抿了抿唇,又拿了一颗新的栗子。 见人剥出来一颗完整栗子,馋了许久的鹤星安直接伸手抢了。 “本王身体不适许久,恰逢朝贡便身子痊愈和兄弟们争个露脸机会,洛大人,您觉得合适吗?” 他嚼着栗子,嘴里有些含糊不清,淡淡扫了洛谨言一眼。 洛谨言默了一瞬,“属下知晓了。” 鹤星安点点头,刚想开口送客。 忽然脸色一白,猛地咳嗽起来。 初洄有些着急,上前想要扶人,却被洛谨言抢先一步。 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抬手给人顺气,“王爷怎么穿得这样少,定是要着凉的,本就因落水留下病根,更是受不得寒凉,张太医开的药呢,还是在老地方吗?” 初洄伸出的手顿住,又缓缓放下,抿了抿唇,拿起剪子继续剥栗子。 鹤星安按着桌角,俯身咳得撕心裂肺, 洛谨言眼神暗了暗,动作越发轻柔,见人平复呼吸,才放下手。 轻叹一声,忍不住叮嘱道,“王爷还是该仔细身体啊。” 鹤星安面色一僵。 总不能说是他吃栗子呛到了吧。 强撑起笑容,“洛大人也看到了,本王这身子,实在是干不了什么,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言及此,他恰到好处露出两分落寞,苍白的脸上染着一抹薄红,眼角泪花闪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洛谨言心一软,“那王爷定要保重身体,王爷不出面,是否也要稍作安排?” 他的目光移到初洄身上,带着些压迫,意思格外明确。 您的安排,这人是不是不适合听? 鹤星安对此兴致不高,温和笑着,清浅的眸落在洛谨言身上,“初洄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还是要麻烦洛大人。” 后者神情一晃,眼睛已经从初洄身上移开, “定不负王爷所托。” 鹤星安眼底光芒散去,笑着挥了挥手,“去办吧。” 目送人远去,才偏头看来, “初洄,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第8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8 “咔嚓!” 又一颗栗子在初洄手下阵亡。 他放下手里的金剪,看向鹤星安,“王爷是想奴说点什么呢?” “是问为什么给奴换了个身份?” “还是在刚刚那位面前装得与奴如此亲密?” 鹤星安皱眉,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不不不,你这话说得不对。” 初洄抿紧唇,“哪里不对?” 他往椅背上一靠,“还记得本王与你说过什么吗?” “如今你是秦初洄,这个自称便不对。” “你来了我瑞王府,便已经是我瑞王府的人,最基本的便是学会穿上衣服,挺胸,抬头!” 最后两字,他咬得极重,似是在警告什么。 初洄脊背绷紧,下意识抬头。 “本王要的是一个人,一个忠心的属下,而不是任人践踏的可怜虫,明白吗?” 鹤星安睁开眼,看向眼前这人,眼底带着殷切的期盼。 想起被烧毁的卖身契, 初洄偏过眼,眼眶却有些发热,声音沉闷,“那为何是我?” 鹤星安脱口而出,“你长得好看啊。” 初洄一愣,瞪着眼睛怔怔的,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草率的理由。 和某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比起来,这个理由堪称直接。 甚至还有点……赤裸的直白。 初洄的脸一点点红了,连带着脖子都染上一片红霞。 鹤星安观察着他的反应,捋了捋衣服的褶皱,继续加料,“所以,在我看腻你这张脸前,就算你不甘心,现在也得给我忍着!” “就算要逃,你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能不能承受得起我的报复?瑞王府中,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你明白吗?” “若你真想看看这瑞王府的地形,不必摸着黑,还要躲着人,直接让吴叔带你去即可。” 他语调淡淡,初洄却是白了脸, 原来他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 “奴zhi……” 一个眼神瞟过去,初洄改口, “属下知晓。” 忽的,鹤星安倾身凑近,初洄下意识一退。 素白的指尖擦过少年白皙的脸颊,却转了个方向,捏起面前的一颗栗子,“这颗剥得不错。” 随即笑着转身离开,顺手将栗子塞进嘴里。 初洄愣愣的,愣愣着看着那单薄的背影离开。 直到听见剧烈的咳嗽声。 鹤星安赶紧加快步伐。 月明端着药从小厨房出来,赶紧将药放下,上前将人扶进屋,顺带去将门带上。 看着鹤星安略显匆忙的背影,那一瞬间,初洄看着桌上的桂花蜜,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咳嗽……是因为呛到了吗? 他忽然笑了。 觉得这位瑞王殿下倒是有点……可爱。 死要面子。 月明拍着背给人顺气,看着桌上的药犹豫开口,“王爷,要不这药就……” 鹤星安抬手按住碗沿,摇头,“这药是一定要喝的。” 端起药碗正打算一饮而尽,却先听到了门外低低的笑声。 那笑声很轻,却根本无法逃过他的耳朵。 艹! 丢脸丢大了。 鹤星安绷着脸放下碗,“月明。” “嗯?” “让人再煮两锅栗子,门外那个,不剥完,不准走,也不给吃饭!”鹤星安再次端起碗,顿了顿补充道,“剪子也不许用,给我用手剥!” 月明有些疑惑,还是应了声是。 鹤星安这才将药一饮而尽。 一碗药下肚,月明看着自家王爷好不容易有点红润的面色霎时苍白,心疼得接过碗。 “王爷,是药三分毒,这药还得喝到什么时候?” 鹤星安却笑了笑,“我那几个兄弟可不是好相与的,自然要装得像一些。” “对了,初洄的底子查清楚了吗?” 月明点头,“已经有些眉目了。” “嗯,查得仔细些。” 这可决定着他接下来该怎么安排这家伙。 想到初洄那双眼睛,鹤星安叮嘱,“他身上应该是有些西夏血统,让人好好查一查。” “诺。” …… 月白风清。 鹤星安坐在树梢,手里的瓜子壳丢出,准确插在初洄发梢,“你动作怎么这么慢,要剥到什么时候?本王何时才能吃上栗子糕。” 初洄有些无奈,抖了抖脑袋上的瓜子壳,手上动作未停,“是属下无能。” “今天倒是乖得很。”鹤星安轻哼一声,也没再折腾他。 “现在什么时辰了?”鹤星安问。 “回王爷,亥时三刻。”月明答。 “这么晚了啊?那该睡觉了。” 鹤星安伸了个懒腰,从树梢跳下,“别剥了,来给本王梳发。” 月明一愣,有些同情地看了初洄一眼, 王爷从前的脾气也挺好的啊,如今怎么这般古怪? 从下午给人折腾到现在,现在还要磨人。 初洄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自小就就是苦过来的,不过是剥个栗子,一顿饭没吃而已,于他而言不算什么。 乖顺地跟在鹤星安身后。 月明跟在最后,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初洄拿起那柄木梳的那一刻,月明暗道不好,上前一步, “王爷,平日这些琐事都是属下来,这人毛手毛脚的,还是让属下来吧。” 鹤星安看向铜镜,看见了初洄有些错愕的表情,轻嗤一声,“不会就学,什么都干不好,还要他干嘛?养着吃白饭吗?” 铜镜中,初洄抿了抿唇,闷着声上前,“王爷吩咐,属下自然是要做好的,月总管,让我来吧 。” 鹤星安还算满意,“月明,你去把那些栗子送到小厨房,让人拿去做栗子糕吧。” 月明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还是退了下去。 “诺。” 刚指挥着人把那些栗子收了,就看见院门前跪了一个人。 正是初洄。 月明抬头一看,就见自家王爷搬了张椅子坐在人面前。 他有些无奈。 王爷到底是怎么了? 抓着个侍女询问,“这又怎么了?” 见是月明,侍女行了一礼,“回月总管,好像是那新来的不懂事,拿木梳为王爷梳头,带断了王爷两根青丝。” 月明:“……” 王爷从前也不是这般斤斤计较的人啊。 见侍女手上拿着铜盆,疑惑道, “那你拿着铜盆要干什么?” “王爷让奴婢去打盆水,说是要让那新来的顶着水跪。”侍女回道。 “……” 月明摆了摆手,“下去吧。” “诺。” 看了自家王爷一眼,月明转身进屋。 将披风搭在鹤星安肩头,他轻声道:“王爷,热水已经备下,夜间天凉,您身体尚未痊愈,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鹤星安拢了拢披风,轻咳两声,面上带着些倦意,“嗯……今天就先这样吧。” 他起身,月明上前搀扶。 临到门前,鹤星安忽的回头,直直看去,“你这么喜欢晃荡,便把扶桑院分给你住,从这清辉阁到扶桑院,刚好可以将瑞王府绕上一圈,你每日也好多看看。” 闻言,月明脸色变了变,看向初洄的眼神带上警惕。 这人居然敢窥探瑞王府?! 胆子倒是大得很。 “既是将院子分给你,那洒扫的工作自然也由你来做,明日要是有一点灰尘,就再跪两个时辰。” 初洄低眉顺眼,俯身一拜,“诺。” 侍女端着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鹤星安看了她一眼,“让他顶着,跪到亥时才准起身。” “诺。” …… 月明拿着玉梳给鹤星安顺发,有些心不在焉, 鹤星安直接开口,“月明想问什么?” 月明回神,放下手,忍不住问道,“王爷既然知道他有问题,为何还将人留在身边?” “他是想跑,又不是细作,为什么不能留在身边?”鹤星安答得理所当然。 月明抿了抿唇,“可就连那救了王爷的洛谨言都有问题,如今陛下身体欠安,盯着王爷的人太多,实在是不该冒险的。” “朝贡在即,王爷既然选择装病,不该多生枝节的。” 鹤星安打了个哈欠,撑着下巴,有些困倦,“可他长得好看啊。” “……” 合着他说的,自家主子根本就没听进去。 见人还想说什么,鹤星安按下话头,“本王心中有数,不必担忧。” 月明也不好再说什么。 鹤星安看出他的担忧,起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月明放心,本王被人骗了一次,不会再被人骗第二次。” 肩头沉沉,月明抬眼,正撞进一双含笑的星眸,烛火晃动,暖融融的光晕衬得眼前人格外温柔。 月明有些失神。 “时间不早了,今夜盯着初洄的事,还要麻烦月明了。” “本王身边可用之人,还是太少,唉。” 少年人轻叹一声。 月明堪堪回神,放下手上的玉梳,抬手触上肩头,仿佛还残留着少年指尖的温度,他的唇边不自觉漾起一抹笑。 第9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9 996趴在内室的窗台上,透过屏风看见月明那一脸痴汉笑,抖了抖毛,嘟囔了一句, “宿主,精神力是这样用的吗?。” 鹤星安坐到榻上,轻哼一声,“这叫合理利用资源。” “况且,原主虽然识人不清,身边这些人倒是都挺忠心,只是月明实在是太老妈子了,早知道就把他派出去了,月朗那个闷葫芦还是有点好处的。” 996:“……”你总有歪理。 之前嫌弃人家闷是你,把他派出去联系威远将军的是你,现在倒是觉得人家安静了。 渣男,tui。 996心中吐槽,挪了挪步子,拿屁股对着鹤星安,这是它的鄙视! 鹤星安还想说点什么,窗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谁?”少年眼神一凛,指尖微光凝聚成刃。 平一脚步一顿,有些怀疑人生。 他功夫这么差吗? 作为一个暗卫,这么轻易就被自家主子发现了??? 轻叹一声,他翻窗而入,在鹤星安面前跪下,“主子,您让我找的人已经送到青烟楼了,由平九亲自训练。” 平九,瑞王府暗卫中年纪最大,唯二的女人,是云后派给云星安的暗卫,也是唯一一个有正经身份的人,如今是青烟楼楼主。 鹤星安拿起床头的账册,有些头疼,“如今我们手上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送到青烟楼的人底细都查清楚了吧?” “都查清楚了,都是那几家倒台的政敌,这些人多是些文人,有些傲骨,教养出的女儿也是烈性,家族蒙冤,还是有很多人想要报仇。” “听主子的话,选的也多是家中有幼弟的,放不下心去死的,主子许诺让她们的弟弟脱离奴籍,有了希望,她们自然尽心。” 鹤星安点头,“办得不错。” “我们也不是做无本买卖的,她们想要得到些什么,自然也要付出些什么,打听好那几家公子的喜好,让平九上点心。” 合上账册,他轻叹一声,“如今父皇身体越发不好,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瑞王府,朝中那些老狐狸惯是会见风使舵的,他们既然不选,那本王就帮他们选!” “谁的家里没点腌臜事呢?”少年轻笑一声,“哦,对了,初洄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平一摇头,“这人自小便被卖了,被转手不知多少道,查起来颇费工夫,似乎还涉及到西夏那边,平七和平六已经北上西行,一有消息便会传回。” “好吧,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平一起身欲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主子,此人心思不纯,若是想知晓他身份,直接让平五审问即可,为何还要……” “你是想问我为何要这么麻烦吗?” 平一低头,“主子做什么,自然都是有道理的。” 鹤星安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因为他长得好看,本王舍不得。” 向后一仰,他理所当然道:“本王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平一:“……” 看着自家暗卫首领匆匆离去的背影,鹤星安撇了撇嘴,“真没意思。” 996:“……”做个人吧。 打工人的命也是命。 真要把你觊觎人家身子的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吗? 难不成还要让人留下来聆听一下你的揩油心得? 唉,背后怎么凉飕飕的? 996动了动屁股,挪动着小碎步试图挤出窗户。 身子却猛地悬空! 麻了,该来的逃不掉。 猫猫流泪。 鹤星安笑得和蔼,“来,小六子,给我当个计算器,我们晚上把这账本看完。” 看着那一摞的账本,996生无可恋。 将一坨猫丢到账本上,鹤星安打了个哈欠,“小六子,加油!” 然后,心安理得上床睡觉。 996风中凌乱。 艹! 做个人吧! 谁家好人压榨一只猫咪做苦力啊??? 说好的我们呢??? 996举爪子想要梆梆给人一拳,对着空气隔空挥了几下,又悻悻放下爪子。 它才不是怂了。 看着厚厚的账册,996给自己气笑了,真就是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难怪自家宿主今天夸下海口,说是三天看完近五年的账册,原来是要压榨他这只小猫咪啊。 谁有它命苦,唉。 垮起个小猫批脸。 揉了揉猫脸,小猫爪小心翼翼翻开一页。 “欻!” 一只金丝软枕凌空飞来。 正中猫猫脸! 满昏! “pia叽。” 一坨东西落到地上。 “安静点,别吵我睡觉。” “……” 艹! 没人权,啊呸,没猫权啊。 还有没有天理了??! 996骂骂咧咧,还是给人加了隔绝声音的护罩。 付费上班,这付的还是宿主的安睡版权税。 睡吧,谁能睡得过你啊。 真是个活爹。 996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揉揉屁股继续看账本。 反正已经给宿主加了隔音罩,还不允许它发泄一下情绪吗? 树梢上的平二听着这凄厉的猫叫,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这猫不会是发*了吧? 秋天也发*吗? 要不要过两天给它阉了? 996背后一凉,抖了抖毛从猫窝里将自己的毯子叼出来,继续看账本。 裹紧寄几的小被几,可不能着凉了。 …… 最近上京城中流传最广的消息莫过于那位天妒奇才的瑞王殿下被定国公府上的人暗害,已病了一月,甚至有流言四起,说是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的瑞王本人正躺在床上,听着平九汇报最新消息。 “主子,今日早朝,定国公带着幼子请罪,最近京中都传言您重病缠身,命不久矣,陛下震怒,当堂摔了定国公请罪的折子,本欲严惩,定国公为了保住幼子性命,自请降爵,如今已是……定国侯。” 鹤星安轻嗤一声,“倒是聪明,当街那么多人都看见是我与定国公府的人起了冲突后才病发的,就算不是他们下的手,那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就算是想查点什么,也已经是死无对证,这锅他们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便宜他了,这次算是讨个利息。” “闹市纵马,无法无天,难怪父皇要将柳清言那个老顽固送去做京兆尹,这些纨绔子弟,再不管管,真就是无法无天了。” “况且为了这场戏,本王只能待在府中,听说西郊山上枫叶成林,好看得很,倒是辜负了。” 少年长眉微蹙,带出一股淡淡的忧愁。 看着少年这模样,平九母爱泛滥。 一开始云后将她派来,就是照顾小皇子的,相比于其他暗卫,情分自然更深,王爷待她更像是对待姐姐。 “主子若是想要出去,属下可为您易容,平三与您身形相近,可留在府中。” 鹤星安眼神一亮,又摇摇头,“算了,朝贡在即,多事之秋,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还是不要徒生事端了。” “哦,对了,那些人你训练得如何?” 平九从怀中掏出一只竹簪,从中掏出一张纸,“主子请先看看这个。” 鹤星安接过,“这是什么?” “是定国侯长子,如今户部侍郎收受贿赂,还有……”平九一顿,接着道,“买卖私盐的罪证。” 鹤星安看着这封血书,指尖一顿,猛地抬头看向平九, “买卖私盐??” “是,如今的两淮巡盐御史乃是当年定国公一手提拔,江南的盐业更是被其一手把控,暗中扶持江南富商走私私盐,与户部侍郎勾结,上下欺瞒,借此大肆敛财。” “这有证据吗?”鹤星安从榻上起身,披上外衣。 “有!”平九看向那封血书,眼中似有些触动,深吸一口气,“这封血书乃是曾任两淮巡按御史,别如清别大人亲笔所书,也是因此,才被扣上个收受贿赂,监察失职的罪名。” “加之定国公在其中运作,推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商贩出来,了结这件事,新上任的两淮巡按御史是定国公一系的,更无人会去查这件事,证据就在别大人的女儿手上。” 鹤星安折起血书,“那她想要什么?是脱了奴籍,还是想求个好去处?这些都不是问题。” 平九摇摇头,仰头直视着鹤星安,一字一顿道:“她想报仇!” “亲自报了她父亲,母亲,全族的仇!” 鹤星安一愣,蹙眉,“确定?若是她想,本王可以给她重新安排一个身份,洗去奴籍,找个好人家,许她一生平安富贵。” “这是她的决定,”平九摇摇头,又顿了顿,“别家……只剩她一人,她的幼弟……平四赶到边境时,已然……身死。” “……那她有什么要求吗?” “功成之日,手刃仇敌!” “……好!” “至于证据……等她收到‘定金’的那天再给本王吧。” 鹤星安叹了一声,平九又跪了下去。 “属下遵命。” 拎着药箱推开门时,她就看见初洄还跪在原地。 秋日的日头倒是不晒,只是那拿着水盆的手抖得厉害。 今日她是易容成男子,以医师的身份进府,本不该多管闲事,可来了三回,三回这人都被罚跪,而且每次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跪就是一两个时辰。 平九都有些不解了。 从前王爷脾气很好,也从不轻易责罚下人。 如今像是和这人杠上了。 “怎么又被罚了,今日又是为何?” 一旁监督的侍女行了一礼,“王爷养病的时候,向来是辰时起身,洁面的热水要提前半刻钟备下,他今日早了半刻钟,王爷醒的时候,水已经有些凉了。” 平九:“……” 看着少年额角豆大的汗珠,她轻叹口气,从药箱里拿出一罐药膏,“跪了这么多天,膝盖必定有伤,等会儿把这药给他吧。” 王爷既然罚了人,定是不给用药的。 侍女摇摇头,“医师医者仁心,不必担忧,每次王爷都会将库房中最好的药送去扶桑院,不会有事的。” 她努努嘴,语气有些酸,“就连这人身上的旧伤疤,王爷都是赐了进贡的祛疤膏。” “倒是在下多言了。” 真是越来越猜不透主子心思了。 她摇了摇头,快步离去。 第10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10 鹤星安坐在软榻上,推开小窗,正好能看见初洄。 跪得倒是端正。 他含着笑,撑着下巴仿佛在看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 这是鹤星安这几天最喜欢干的事情。 996坐在另一头算账,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宿主大人,你把人带回来,给人脱了奴籍,换了新身份,不该对他更好吗?” “你这样罚他,他怎么会喜欢你啊?” “你懂什么?”鹤星安瞟了996一眼,捏起一粒葡萄,“野狼想要训成家犬,还不失野性,就要慢慢来。” “初洄这个人,防备心极重,第一天我不过稍微示好,他就怀疑我另有所图,恨不得连夜跑路,后来被我点破了,我要是还对他好,他能听话才怪。” “养狼崽子……就是要给点甜头,又不能让人蹬鼻子上脸。” “最好拿着块他拒绝不了的肥肉在他前边吊着,这样他才能乖乖的,等到听话成为一种习惯,他就跑不掉了。” 996有些似懂非懂,抬头看向鹤星安,“可喜欢一个人不是要对他好吗?” “那也得分人好吧。” 对上自家蠢系统那清澈且愚蠢的眼神,那一脸求知,鹤星安都不舍得拒绝它。 看着矮桌上还剩小半的账册,鹤星安笑得狡黠,“想知道?” 996狂点头。 人类实在是太复杂了,它还有很多需要学习。 上钩了。 鹤星安笑容更盛,指了指剩下的账册,“你今天要把这些账册全部对完,怎么样?” 996不可置信,看着那厚厚的账册,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控诉,仿佛在说, 你是人吗? 鹤星安撑着下巴,侧靠在榻上,塞了一颗葡萄,“这是平等交换,你总不能白嫖吧?” “难道你不想知道吗?多学学,对你做系统有好处的,免得你在职场上被骗。” 少年声音低低,带着蛊惑的味道。 996纠结了一会儿,仰着脑袋点了点头。 鹤星安立马坐起身,抓起一把瓜子放到996面前,“真乖。” 看着自家宿主这笑靥如花的样子,996总感觉自己好像被坑了。 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初洄这种人,从小就是在下九流的地方长大的,是个奴隶,又生得一副好相貌,你以为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要是没点心眼,早不知道死哪去了。” “目前查到有关他最早的消息是云朝和西夏的边境,最近十年,云朝和西夏的关系可以算得上剑拔弩张,并不太平,边境混乱,很多人买奴隶是为了作为劳动力,初洄是个男的,还是个四肢健全的,为什么没有将他买走?” “那是因为他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每次有人想要将他买走,他总会出点意外,不是腿伤了,就是手伤了,伤势还不是一般的严重,每次都卡在不至于残了,但短时间也干不了什么的边缘,不能干活的奴隶在边境是不受欢迎的。” “这种事情少了还好说,可多了,那些人牙子又不是傻的,虽然初洄长得好,但在边境,这样的奴隶是不吃香的,他们只能将初洄卖给其他过往的人牙子商队,进京途中,这样的事发生了好几回,初洄就是一路被卖到上京的。” 说到这里,鹤星安叹了口气。 “定国公家那个纨绔好男色,还他么就喜欢纤细的小男孩,玩得也狠,已经弄死了好些人,之前都是去南风馆,每次都是赔钱了事,见他是定国公幼子,也是敢怒不敢言,可自从柳清言那个老顽固当上京兆尹,那家伙就被他爹警告不准惹事。” “已经有两个月了,估计是给憋坏了,他也不敢去南风馆,虽说那些人都是被人看不起的,但也是在云朝户籍上有正经身份的,若是死了,柳清言可不会卖定国公的面子,三朝老臣,可是敢在朝堂上指着云帝鼻子骂的,定国公算个什么东西!” 鹤星安嗤笑一声,似是有些不屑,接着道,“但奴隶不同,云朝律法上,奴隶是可以被主人家随意打杀的,就算是普通百姓打死了别人家奴隶,只要赔了钱,也是无罪的。” “所以,定国公家那个自然会让手下去买奴隶,他手下自然也知晓他喜欢什么样的。” “纤细的小男孩,初洄也算是吧……毕竟营养不良。”鹤星安耸耸肩,目光落在已经结实了不少的初洄身上,“加上有两分姿色,自然会被看上,不然谁没事买一个看起来瘦瘦巴巴,蓬头垢面的小奴隶。” “可他们没有想到,初洄可不是什么小白兔,他可是条实打实的恶狼,能面不改色将自己手脚打断,剜下自己肉的人,那个废物能制得住才见了鬼了。” 鹤星安嘲笑一声,补充道:“他那天敢闹市纵马,拖行初洄,大概是被初洄伤得很了,我让人打探了一下,大概以后都不能了……啧啧啧,真是可惜。” 可惜没看到他痛哭流涕的模样。 说到这里,少年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惋惜,可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却怎么也压不住。 996已经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它张着嘴,目瞪口呆,手上的瓜子都不香了。 “这,这……这样的吗?” 鹤星安挑眉,“要不然呢?” 难不成要我告诉你,是他暗中下手,给那sb下了药。 反正明面上,那个小奴隶已经死了,他能找谁算账。 “不然你以为定国公家,是怎么看上那个一个小官家的女儿,还连夜抬进府里给了正妻之位,不就是想要堵住别人的嘴。” “而对待初洄,先要让他站起来,在我随便怎么样,在别人面前,他就得是个人!” “所以,从第一天开始,我就反复告诉他要把衣服穿起来,让他改掉自称,再告诉他现在是个人,有了新的身份,是我瑞王府的人,要改掉卑躬屈膝的毛病!” “同时,使些手段磋磨他,再给点药,不至于让人伤筋动骨。这才是正常的。” “显得我对他有点企图,又气不过他想要私逃的心思想要惩罚他,却又有点舍不得,让他放下防备。” “无条件对他好,不仅会让人蹬鼻子上脸,而且……” 鹤星安顿了顿,若有所思,“他好像被人这样骗过,不然……应该也不会那么着急逃跑。” 说到这里,他长出一口气。 “不过,现在他碰到我了,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鹤星安撑着下巴看向初洄的方向,笑意盈盈。 996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扭头将屁股对准自家宿主。 遇到你才是真的不幸吧。 谁能玩得过你啊。 人类真复杂,自家宿主更是其中最狡诈的那一批。 “我……早晚会知道的。” 鹤星安痴痴低语,见初洄朝着他的方向看来,笑着挥了挥手,“跪直了,不然加半个时辰。” 初洄:“……” 收回视线,少年的脊背再次挺得笔直。 鹤星安欣赏着,这腰,这腿,啧啧啧。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996再次往旁边挪了挪,同情的目光落在初洄身上, 真可怜,年纪轻轻就被自家宿主盯上了。 再看看那一堆账册,又开始唉声叹气。 谁能苦得过它啊! ———— 996访谈时间: 问:宿主大人,您为什么不对初洄下狠手呢? 答:我想钓男人,又不是找仇人,万一下了狠手,给人孩子信心干没了,上哪里找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你们系统包分配吗?要掌握好尺度,懂不懂噻?(翻白眼ing) 996:……好的,今天的访谈到此结束。 第11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11 鹤星安这一病就到了大朝会即将开始,瑞王府放出消息,说病情已然稳定。 而最先上门的就是定国公,哦不,现在应当是定国侯府的管家。 看着眼前这个生面孔,鹤星安笑得温和,“这位倒是眼生,之前的王管家呢?本王与他可是老熟人了。” 来人脸上笑意未变,“王管家手脚不干净,偷了府中财物,自觉有愧,已经畏罪自尽了。” 哦,被处理了,是示好吗? 鹤星安笑意未变。 “今日在下是代表定国侯府来向王爷赔罪的,还望王爷原谅小少爷的冲撞,顺便送上小少爷的婚宴请柬。” 倒是会息事宁人,明明都因为这事降爵了,三言两语还将这事说得多轻松。 冲撞? 真是笑话。 看着面前那一纸红色请柬,鹤星安面上笑意不变,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去,眉头一挑, 院中满满当当的礼盒摆了一地。 “这都是侯爷一点心意,还望王爷笑纳。” “吴叔,收下吧。” 鹤星安声音淡淡,来人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将请柬放在桌上,拱手作揖,“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先行告退。” 吴叔带着人搬着东西去库房,鹤星安看着手中的礼单,不由感叹定国侯这个老狐狸真是舍得下血本。 名贵的药材占了一大半,剩下也都是些名家字画,珍奇古玩,每一个都是珍宝。 “倒是舍得。” 鹤星安呷了一口茶,指尖轻点着桌面,“吴叔,从刚刚送来的东西里挑一样,到时候送去吧。” 吴叔一愣,随即点头,“是。” 八月初七,宜嫁娶。 定国侯府倒是给足了即将入门的少奶奶面子,婚礼办得还算隆重,似是要洗刷掉这些天黏在他们身上的耻辱。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王宇倒是养得不错,坐在高头大马上,真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 定国侯府的下人沿街撒着喜钱和喜糖,寻常百姓接到了都会说些吉祥话,一时间倒真是祥和一片。 坐在酒楼上,鹤星安垂眸看向长街,视线落在那喜轿上,目送着它入了定国侯府,轻轻叹了口气。 平九就静静站在他的身侧。 “走吧。” 鹤星安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褶皱。 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数,谁也没办法替谁做决定。 三日后就是朝会,是该早做准备的。 …… 三日后,大朝会上。 鹤星安坐在云帝云后下手,这排位算是给足了恩宠。 只不过是恩宠还是捧杀,那就不得而知了。 鹤星安笑着看了坐在上首的云帝一眼,坦然落座。 这一落座,四方目光都聚集到这位许久未见的瑞王殿下身上。 鹤星安泰然处之,倒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大场面的初洄有些拘谨,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所幸大家的目光都在鹤星安身上。 其实每次的朝贡办得盛大,进贡的也就是那些东西,不知道是安抚还是真的高兴,云帝赏了鹤星安许多东西。 “小七,你身体不好,这哆啰绒不错,马上冬天了,让尚衣局给你裁了做身衣裳,还有这犀角让人给你做个摆件。” 云帝笑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鹤星安身上。 鹤星安叹了口气,再次起身谢恩。 “儿臣谢父皇赏赐。” 云帝笑着让他坐下,“不必拘礼,你身子不好,都说可免礼不跪,倒是越发规矩了。” 偏头看向身侧的发妻,他似是有些无奈,“皇后就是把小七教得太规矩了些。” 云后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有心疼也有骄傲,“星安向来是最守礼的,陛下又不是不知道。” “是是是,小七可是最聪慧知礼的。” 云帝拍了拍云后的手,好似无奈。 好一幅琴瑟和鸣的画面。 鹤星安喝着茶,敛眉压下眸中的厌恶。 “北荣使臣献礼!” 这一声落下,原本还算热闹的气氛顿时有些落了下来。 北荣虽是云朝附属国,这些年也是蠢蠢欲动,那个墙头草两边跑。 而且这次……他们带了公主。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想干什么。 北荣使臣上前,行了个礼,随即恭敬道,“尊敬的大云陛下,听闻大云人才辈出,青年才俊不知凡几,多娜公主乃王上最宠爱的公主,此次特意前来,想要求一位如意郎君。” 身后的多娜公主轻纱掩面,款款上前行了一礼。 纤细的腰肢在轻纱掩映下若隐若现,声音也是柔媚,“多娜,参见陛下。” 抬眼,一双秋水般盈盈的眸看得人心旌摇曳,尤其是在场的男人们。 是个尤物。 可惜没人敢碰。 北荣如今立场不明,大云和西夏剑拔弩张,这两年必有一场大战,如今娶了北荣的公主,还是北荣王最宠爱的那个,必定是一颗定时炸弹。 鹤星安撑着下巴看向场中,有些懒洋洋的。 他在等,等某个蠢货跳出来。 果不其然,八皇子云越笑吟吟开口,“公主想要寻一位青年才俊,那自然是我的七哥最合适,谁人不知他三岁熟读四书五经,七岁便能作诗,就连之前的宰相大人都称他有济世之才。”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鹤星安眸中笑意都敛了两分。 前任首辅济安,乃是天纵奇才,三岁识文,七岁成诗,十岁考上秀才,而后连中三元,当时他也不过才刚刚及冠。 被当时三朝元老的内阁重臣陈怀昌收为关门弟子,三年官场,在陈怀昌告老还乡后,成为大云最年轻的宰相,年仅二十三岁。 整个上京城都知道,济安的至交好友就是瑞王云星安,两人惺惺相惜,互为知己。 也是一年前,云帝南巡,瑞王遇袭,宰相济安为救瑞王身死。 云帝震怒,最后查出来的却也只是敌国在江南的暗探所为。 可上京城中没有一个人是傻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猫腻,不然如何能让杀手得手,可偏生没有一个人追究。 济安出身穷苦,恩师也早已告老还乡,云星安没有追究,自然也不会有人出头。 云星安有没有查过呢,他是查过的,可线索太少,像是被人刻意抹去。 如今云越旧事重提,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云帝。 他斥声道:“云越,休要胡言!” 云越眼中闪过一抹怨恨,面上笑意未减,“可七哥,本就是我们兄弟中最出色的啊。” 云帝瞪了一眼,贵妃也跟着瞪了一眼自家儿子。 云越耸耸肩,坐了回去,撇撇嘴,很不服气的样子。 云帝有些头疼地摆摆手,“朕这个儿子一向心直口快,使者莫怪。” 没有脑子,心直口快,一直就是云越的人设。 北荣使臣却已经上了心,看向上首的瑞王,刚想要开口, 鹤星安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面色一白,整个人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初洄上前,鹤星安按着他的手,整个人摇摇欲坠,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云后猛地站起,“快去传太医!” 宴会顿时兵荒马乱。 鹤星安面色越发苍白,眉目间是压不下的病气,纤细白皙的手指按着心口,长眉蹙着,好像带着无限忧愁,原本浅淡的唇色,此刻却格外艳丽,掩面的罗帕中隐隐可见丝丝血迹。 鹤星安本就生得一副秋月无边的好相貌,此刻一举一动更是牵着所有人的心,华贵无比的瓷器,本就是需要好好呵护的。 初洄皱了皱眉,靠得更近了些,几乎让人半靠在怀里,遮住下首大半窥探的目光。 坐在稍下方的云怀律忍不住捏紧酒杯,扫视一圈,观察着周围所有人的反应。 是谁? 是有人动手? 还是……病又重了? 第12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12 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云怀律就看见初洄揽着他金尊玉贵的七弟。 一个……卑贱的侍从。 眸色冷了冷,他伸手想要将人接过来,却对上一双眼,浅淡的眸,冷得像冰,像是被毒蛇盯上。 不过一瞬,这种感觉就散去。 怔愣的这一瞬,太医也到了。 看着张太医那皱眉不语的模样,云后也有些着急,“张太医,安儿怎么样了?” 张太医正想说点什么,却感觉指尖被人勾了一下。 他起身恭敬道:“王爷身体本就亏损,这样生冷烈性的酒怎能入口呢?” 云后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审视地扫视一圈,“是谁给安儿倒的酒?不知道瑞王殿下不宜饮酒吗?” 这一声质问让宴会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云后气得心口剧烈起伏,颤抖的手指想要将面前这些人都骂上一通。 都想要她的孩子死是吧? 那就彻查! 鹤星安恰到好处悠悠转醒,轻咳两声,轻唤一声,“母后。” 云后赶紧蹲下身,心疼地摸了摸自家孩子的脸,几欲落下泪来,“安儿。” 鹤星安又咳了两声,初洄扶着他起身,“母后,是儿臣贪杯,以为一杯无妨,没想到……咳咳咳!” 话未说完,少年扶着桌角又咳得撕心裂肺,云后心疼得直掉眼泪,又舍不得说孩子一句不好。 云怀律被挤在外圈,远远看着,少年苍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指摸着心口,连句全乎话都说不完,掩面的罗帕染了红,被他悄悄藏在手心,却还要强撑着笑安慰自己母亲。 明明已经是重病缠身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能打倒他,最先考虑的永远都是别人。 云怀律的眼神暗了暗,偏过头不再看,指尖却不自觉抚上腰间的玉佩。 鹤星安安抚好云后的情绪,强撑起身子看向北荣使臣,歉意一笑,“使者也看到了,本王这身子……” “实在是不想耽误任何一位姑娘。” 在场未出阁的女子眼中都露出心疼和无奈,这一下,相当于这位瑞王殿下拒了所有婚事,只想一个人等死。 见人这么说,北荣使臣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逼着这病入膏肓的七皇子娶亲吧。 他们此来是为了与云朝交好,顺带插些自己的人,一个随时会死的皇子,实在不是上选。 云后有些着急,鹤星安却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父皇。” 鹤星安强撑着站起,朝云帝施了一礼, “今日儿臣身体不适,想先行告退。” 云帝摆摆手,叹气,“应该的,田生,送七皇子回府。” “张太医也跟着一起。” 张太医俯身作揖,“谨遵陛下旨意。” 上了马车,压在喉间的一口血瞬间喷出,染红了整个车厢。 初洄赶紧接住人,想要喊人,却被人一把按住手。 鹤星安摇了摇头,“不要声张,赶紧回府。” 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鹤星安直接倒在初洄身上。 初洄下意识举起双手,靠在他怀中的少年却紧闭双眼,呼吸格外微弱。 996化作虚影落在车厢角落,看着自家宿主这演技,不由地啧啧称奇。 就算这具身体真死了,以自家宿主那高到无法检测的精神力,完全可以起死回生。 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强到离谱的灵魂,是可以强行抢夺肉体的,也根本不存在什么肉体和灵魂不契合的事情。 现在这样,996除了能想到是鹤星安想钓男人,想不到其他理由。 看初洄那一脸心疼,还拿帕子给人擦血,996表示没眼看。 看吧,被忽悠瘸了。 这些日子,它也旁敲侧击地向前辈们打听了关于鹤星安的事情,无论是等级多高的前辈,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996就算再傻,也知道有问题。 反正它是管不到鹤星安身上的,帮也帮不上他的忙。 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帮忙看看账了。 初洄揽着鹤星安,垂眸看着那苍白的面容,指尖忍不住抚上那蹙着的长眉,想要将那眉间的忧愁揉开,可怀中人好像陷入了什么梦魇,嘴里含糊不清地呓语着什么,额角豆大的汗珠滚落,身上的温度也在一寸寸变冷。 初洄将那件厚实的大氅裹了又裹,可怀中人还是不停发着抖。 这一刻,初洄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一种莫名的烦躁漫上心头,将人往怀里按了按。 被魇住的人无意识揪着他的衣领,本能地去追寻最温暖的地方。 苦涩的药味,淡淡的,却实实在在落在颈侧,漫上鼻尖。 炽热的呼吸落在耳廓,少年的呓语,喉间溢出的破碎哭腔,清晰入耳。 心尖猛地一颤,初洄却有些恐慌,想要将人推开。 他不喜欢失控。 可瞥见苍白的面色,又放了手。 不过一瞬,虚虚揽着变成紧扣着,指节绷紧,似是在挣扎什么,又变得认命,最后抚上乌色的发轻抚着。 他不知鹤星安梦见了什么,也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安慰他。 即使这样,怀中的人依旧在发抖。 “快点!” 他不由催促赶车的马夫。 再快点。 怀里的人面上依旧冷得很,似化不开的冰雪,可那呼吸却逐渐变热。 初洄莫名心慌,将人扣得更紧, 他清楚知晓, 怀里的人发了高热! 长长的宫道,长长的街,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头。 好不容易熬到府门前,初洄也顾不得其他人是什么目光,用兜帽将人脸一盖,抱着人大步流星往府中走。 吴叔眼神一紧,环视一圈,语带警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心中该清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恭敬道:“奴才\/奴婢知晓。” 吴叔看向已经走到第二道门的初洄,轻叹口气。 …… 大朝会第一天,瑞王于宴会上旧病复发,几近病危,瑞王府闭门谢客,广招天下名医。 北荣公主求一有情郎,云帝赐婚八皇子云越,为睿王妃。 流水似的赏赐和贡品送进瑞王府,云帝和云后也来看了几次,却都没见到个清醒的人。 大朝会还在进行,身为云朝的帝王和帝后,还得回去主持大局。 初洄守了鹤星安三日,日日亲奉汤药。 鹤星安终于在第三日转醒。 初洄第一时间将人扶起,见人呼吸平稳,伸手朝人额头探来,终于松了口气。 鹤星安默许了他的僭越,只笑吟吟看他,初洄被盯得面上有些发热,规规矩矩坐回榻边。 “这几日都是你在照料吗?” 初洄一愣,点了点头,又摇头,“张大人和月总管也帮了许多。” “嗯……” 鹤星安哼出一个气音,带着虚弱之态。 又是无话。 初洄忍不住抬头看人,榻上的少年乌发披散,眼睫轻垂,在眼下压了一片阴影,明明是让人碰都不敢碰的华贵,却又好像一摔就碎。 披着件单衣,身形单薄到甚至有些形销骨立,一副好皮相,更是让人容易生出无限怜惜。 在瑞王府中呆了这么久,初洄隐隐约约知道些什么。 这位云朝上下最受宠的皇子,并不像是表面这样无害。 他忽然想要知晓,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明明已经是封无可封的尊贵了,还要求什么呢? 前几日,那一盆盆的血水看得人触目惊心,身上插满的银针更是看得人心中发寒,微弱到几不可闻的脉搏让初洄午夜梦回都会惊醒。 守在床榻边,指尖搭着少年伶仃的腕都在发抖。 他想要问,到底为什么呢? 是为了那个位子吗? 还是……什么人? 第13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13 “初洄,去把书架上那个盒子拿过来吧。” 榻上的人忽然开口。 初洄回神,起身去外室给人拿东西。 鹤星安抚上那略显陈旧的木盒,将它打开,薄薄一纸放在放在盒中,他将之拿出,看向初洄,“伸手!” 初洄下意识伸手,薄薄的纸张被另一只手压在他的掌心。 “打开看看吧。” 初洄抖开,一纸户籍证明在他面前展开。 加盖了甘肃行省的大印和各级地方印鉴,最后还盖上了户部的印章,清楚登记了秦初洄这个人的身份。 是秦家流落在外的幼子,是秦副将的亲弟弟。 秦家在京中并不算大家族,满门却都是跟随威远将军征战西夏的亲信,算是皇后母族的嫡系。 而这一纸凭证,也就代表着,初洄这个人不再是一个奴隶,而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世家儿郎。 可读书。 可参军。 可入仕。 大云普通百姓有的一切权利,初洄都能拥有,甚至更多。 他……再也不是一个任人践踏的奴隶。 这薄薄的一张纸,却是一个新生。 那盖满了印鉴的证明,似有千斤重,这一级一级的印章盖上来,不管什么人,都没办法反驳初洄的身份。 随便什么人去查,从县到中央户部,初洄的身份,每一级都是登记在册,谁也查不出错漏。 他喉间哽塞,指尖竭力压制着,却还是微微颤抖。 这一级级的印鉴盖上来有多费工夫,初洄自然清楚。 所以他不解,为什么这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那天这人和洛谨言说起,他以为不过是直接在户部给他插了个身份进去。 不经查的那种。 这也算是给他脱了奴籍。 却没想到…… 看向榻上的少年,初洄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鹤星安却不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大事,垂眸拨弄着木盒上的锁扣, “让人一级级去盖,费了些时间,朝会前一天才送到,” “本来真的很生气,想着晚些给你的,但现在……” 他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 反而仰着头看向初洄,一字一顿道,“从现在起,你将这纸凭证入户部,秦初洄这个身份便谁也动不得!” “你是秦家流落在外的小少爷,” “可入学堂,” “可上战场,” “可进官场。” “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一字一句都砸在初洄心上,他望着眼前人,喉头艰涩,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现在就将它拿出来? 你知不……知不知道……我随时都可以离开。 鹤星安笑笑,却并不答,反倒朝着他勾勾手指,“你过来。” 初洄从前最不喜欢这样的手势,格外轻蔑,仿佛招猫逗狗般我,因为顺从久了,会让他忘记自己是个人。 可如今……鬼迷心窍。 愣愣凑了上去。 离得近了,心中甚至有了一丝莫名的欢喜,仿佛在期待什么。 说不清,道不明,却格外清晰。 温热的触感一闪而逝,带着清苦的药味落在颊边。 得逞的少年却已经躲回被子里,猖狂的笑声传出,“初洄这么好看,我可舍不得你难过。” 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胸腔的震动也被这笑声一同炸响,脑子好像也一同炸掉,再也转不动半分。 只随着这笑声一同开心。 许是笑得太狠,低低的咳嗽声一颤一颤地传来,初洄无奈,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顺气, 待呼吸平缓,又将凉好的药端到他面前,鹤星安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却听得一声叹息, “王爷该爱惜身子的。” 蜜饯递到眼前,鹤星安塞进嘴里,甜得笑弯了眼,“没事,死不了。” 初洄没有多言,薄唇却绷成一条线,转身时 ,捏着药碗的手指骨节发白,似是有些生气。 可又不知道在气什么。 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鹤星安在他身后弯了弯唇。 真乖。 张太医来请脉,正巧碰到初洄,顺嘴问了句,“王爷醒了吗?” 初洄点了点头,“醒了。” 随后,头也不回小厨房走去。 张太医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明王爷没醒的时候,这人比谁都担心,整宿整宿熬着,如今王爷醒了,怎么又不高兴了? 摇摇头,张太医进屋请脉。 这脉越请,张太医眉头皱得越深,“王爷,这次您实在是太冒险了。” “那样烈性的药,怎么能说用就用?这身子亏空,怕是要很久才能补回来了。” 鹤星安倒是没有太在意,看着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絮絮叨叨的小老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张爷爷,您知道的。” 张太医手一顿,看着少年苍白却平静的面容,长叹口气, “王爷执念太深了。” 鹤星安看向窗外落了叶的枝丫,目光有些涣散,“执念嘛?没觉得,只是想求一个公道罢了,别人给不了,那我自己去挣。” 张太医知道这人是什么性子,也不再多言。 “不要告诉母后,别让她担心。” 张太医:“……” “啪”的将药箱一合,又嘟嘟囔囔,“你们母子的事情,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可管不到,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鹤星安却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多谢。” 生气归生气还是忍不住叮嘱,“王爷还是要爱惜身子,微臣会给您开些滋补的汤药,” “辛辣甜腻的东西,王爷这一个月都不要碰了。” 鹤星安顿时苦了脸,“张……” 张太医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补充道:“微臣会让那个小侍从盯着您的。” 鹤星安彻底没话了。 他已经预见到将来的一个月,将是嘴里没味的一个月。 真是人生无望啊…… 第14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14 随着大朝会落幕,各国使团离开京城,京中一时间也安静下来。 对外宣称“养病”的鹤星安没了吃东西的乐趣,也将小狼崽子的培养计划提上日程。 不仅托人从江南请了陈怀昌回京,还让骠骑大将军的儿子上门。 上京城中谁人不知骠骑大将军和陈怀昌分别是七皇子的武师和文师。 而骠骑大将军家中唯有一根独苗,樊弘铮。 武将太过危险,大将军想让他做个文官,可偏偏樊弘铮脑子不开窍,随了他爹的性子,日日舞刀弄枪,除了兵书,其他书那是一概不看,送进学堂也是天天逃课。 一年多前,两人还大吵了一架,据说大将军打得人三月下不来床。 而樊弘铮唯一佩服的人,就是三年前在校场上把他揍趴下的七皇子,也只有七皇子的话才会听进去两句。 如今七皇子请了前内阁重臣陈怀昌入府,又请了小公子上门,说是想念恩师,顺带着请好友叙旧。 可明眼人都知道,大概率就是大将军求到了七皇子头上,想让陈怀昌来教小将军。 七皇子不好拒绝,加之陈怀昌曾言自己的关门弟子是济安,这才憋出来这样蹩脚的理由。 而瑞王府内,在所有人看来该是师徒的两人,此刻一同训着另一个少年。 樊弘铮拿着竹棍敲着初洄小腿,“再蹲下去些,马步蹲正了,手别晃,要是水倒了一滴,加训一个时辰!” “习武还是得从小练起,你现在年纪是有些大了,但也不是没救,好好练。” 豆大的汗珠顺着少年额角滚落,鹤星安却看得开心,斜靠在窗边,欣赏那汗珠滚落。 另一头的陈怀昌拿着竹鞭狠狠敲了一下,鹤星安捂着脑袋,吃痛回神,“老师,您下手还是那么狠。” 陈怀昌冷哼一声,敲了敲棋盘,“棋场如战场,行军打仗怎可如此不专心,看看你现在,坐没坐相的。” 鹤星安挪了挪屁股,稍稍坐直了些,落下一子。 陈怀昌看去,眉间蹙起,指尖黑子却久久无法落下。 良久,才将棋子放回棋篓,叹了一声,“真是老了。” 另一人眉眼含笑,“老师,承让了。” 闻言,陈怀昌哼了一声,“输了就是输了,哪来什么承让。” “棋盘之上,步步为营,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你明白吗?” 少年敛了笑,“学生明白的。” 陈怀昌又看向棋盘,一颗颗将黑子收起,目光似有怀念,“这棋子,还是他送给你的十八岁生辰礼吧。” “嗯,不算什么名贵的材料。” “作为中宫嫡子,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他两袖清风的,这棋子已是极好了。” 少年的目光落在院中的树上,“嗯,确实是极好的。” 不论是物,还是……人。 “就是因为太好了,才会不甘,不是吗?” 苍老的手顿了顿,陈怀昌一双眼格外清明, 棋子落下。 “还是不要执念太深。” 少年笑笑,“老师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的。” 陈怀昌望着那平静的神情,终究是没有多言,继续收着棋盘上的棋子。 鹤星安收回视线,落在棋盘上,笑着开口,“老师可要再来一盘吗?已经许久没人与我对弈了。” 陈怀昌执起一枚黑子,“求之不得。” 又是新一轮厮杀。 樊弘铮晃着已经空了的水壶,就开始大声嚷嚷,“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来给老子添个水。” 声音大得陈怀昌手都抖了抖。 鹤星安才不惯着这臭脾气,朝着外室就开骂,“月明,带小将军去小厨房添水,换个大桶给他,喝不死他。” 樊弘铮一听这话就不高兴,掀了帘子往里走, “啧,你有没有良心,老子辛辛苦苦帮你练兵,讨杯水喝还要被你咒,有没有天理啊?” 珠帘噼里啪啦地撞做一团,混着这大嗓门, 吵得很。 鹤星安皱了皱眉,缓缓落子,“你要是再吵,我让平一把你丢出去!” 樊弘铮嘿嘿一笑,大咧咧坐下,活动一下手臂,“刚好最近筋骨紧了,想拉人来练练,把人叫出来,我看看他身手退步没?” 他一脸跃跃欲试,鹤星安岿然不动,“你要是厉害,就把人训出来,到时候让他陪你打。” 樊弘铮笑得张扬,“唉,你别说,这人你从哪里找来的,虽然说年纪大了点,底子差了点,但是能吃苦,这些天一声苦都没喊过,学起兵法来,也是一点就通,倒是个妙人,难怪你连陈老都要请回来。” 陈怀昌落下一子,“嗯,此子确实聪慧,一点就透。” 听到两人的夸赞,鹤星安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那是,我看上的能是一般人吗?” 闻言,两人神色俱是一怔,对视一眼,樊弘铮斟酌着开口,“星安,你……”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鹤星安也没有避讳,陈怀昌却是心神大震,抖着落了一子。 鹤星安看了眼,紧接着落下一子,长出口气, “老师,承让了,一子落错,满盘皆输啊。” 他摇着头叹息,陈怀昌却直直看着他,“你也知晓这个道理,也该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鹤星安笑意未改,垂着眸收子,“学生一直知晓,老师不必担忧。” 老头子被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到吹胡子瞪眼,拿起竹鞭就要敲他脑袋。 “你知道,你知道个……” 樊弘铮见状不对,赶紧上前拦住老头子,”陈老,消消气,消消气。” 看着樊弘铮那张笑脸,再看看鹤星安老神在在的样儿,老头子更气了,竹鞭落下,狠狠抽在他的手背。 “你也没好到哪去,还好意思给他求情!” 樊弘铮吃痛收手,依旧觍着脸笑,扶着人坐下,“这不是还有您老帮衬着,时时看顾嘛。”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帮你们什么啊,以后的路,还要靠你们自己去走。” 鹤星安合上棋篓,看向恩师,神情认真,“那您就长命百岁,活得久,才能看得更多。” 看到我为济安报仇。 看到我登临大统。 看到这天下繁荣昌盛。 老头子怔愣一瞬,随即拊掌大笑,“好!那老头子我就好好看着,等着你的好消息。” 鹤星安将两篓棋子收好,粲然一笑,露出两颗锐利的虎牙,褐色的眸熠熠生辉,“那老师可要备好贺礼,我看老师收的那幅秋山图不错。” 陈怀昌瞪了一眼,“你就天天惦记老头子那点东西,”旋即又摆了摆手,“你喜欢就给你了。” “那就多谢老师了。” 鹤星安笑得眉眼弯弯。 陈怀昌轻哼,“就这么自信。” 鹤星安扬起脸,“筹谋良久,只许功成!” 两人俱是一震,又是无话。 鹤星安却像是没感觉到气氛的诡异,看了看时间,很认真地看向樊弘铮,“樊老黑,今日时间到了,你该把人还我了。” 樊弘铮一点就炸,“都他娘的说过了不要这么叫我,老子现在已经白了很多了。” 鹤星安笑,“好,樊老黑。” “他娘的真是欠了你的,来给你练兵 还要受你的鸟气。” 樊弘铮骂骂咧咧着出去了。 陈怀昌叹气,“他也不好受,你别老欺负他。” 鹤星安坐下,给恩师斟了杯茶,“我知道,所以才要让他有个理由骂出来,憋得太久,人会憋坏的。” 陈怀昌呷了口茶,“我是管不了你们的事了,你知道就好。” 第15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15 【求求审核大大,这章只是举行主角冠礼,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感觉到人已到了门外,鹤星安懒洋洋吩咐,“月明,今日让小厨房把红豆和绿豆混在一起,让他挑,” 又补充道:“给本王用手挑。” 月明低声应是,走到门前,同情地看了一眼在门外候着的初洄。 前日让人绣花,昨日让人烹饪,今日还要让人挑豆子。 还有每日束发,房间洒扫,这些也都要初洄亲力亲为。 这是把一个人掰成好几个人来用啊。 现在倒是不罚人了,尽是些细细碎碎的活计。 磨人得很。 似是察觉到月明的目光,初洄抹了把额上的汗,笑着开口,“月总管,今日王爷有何吩咐?” 月明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他能做的,也只有让小厨房的人少放点豆子,反正王爷也没说要多少豆子。 陈怀昌听到声音,看着鹤星安,无奈道,“干嘛总要折腾他?” 少年摊摊手,神情无辜,“养病太无聊了,总要找点乐子,不然人会憋坏的。” 陈怀昌不再多言,只是跟着鹤星安的视线,一同看向院中。 凉亭中,初洄已经坐在桌前,垂眸细细挑着豆子。 他的侧颜清隽挺拔,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廊下下人点起灯笼,泛起星点光亮,恰是暮色正好。 年后的大事,除了春耕和春闱,就是瑞王即将及冠。 云后的意思是要借此好好操办一番,借此去去病气。 去岁的雪大得很,各地雪灾,就连上京都是忙得焦头烂额,连带着冬狩都被取消。 江南路远,鹤星安借口山高路远,恩师年迈,将陈怀昌留在京中。 又恰逢开春他及冠,作为授业恩师的陈怀昌自是要留下观礼,又可多留一段时间。 卜官卜筮吉日,定为二月初四,宜行冠礼。 而云帝也是给足了面子,将这第七子的冠礼选在宗庙举行。 事事过问,礼部也是尽心,一切都是按着最高规格去的。 云朝的冠礼是没那么多规矩的,就算是皇子,开了府,也大都是在自己府上进行。 如今这样大的动作,自然惹人注目。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紧闭的瑞王府门上。 礼前几日,受冠者开始进行斋戒,沐浴,焚香。 瑞王府中燃起袅袅檀香,鹤星安感觉自己都快腌入味了。 咬着梅子,他脸上一片愁云惨淡,最近吃素斋,嘴里淡得难受。 陈怀昌抚着繁复的礼服,眸光有些悠远,“你十八岁时险些丧命,宫中卜官说是要提前取字压魂,陛下为你取了‘承平’二字,希望你事事平安,如今这功劳倒是要落在我身上了。” “老师本就受得,您是我的授业恩师,这表字本该由您来定的。” 陈怀昌指尖一顿,“慎言!” 他朝天做了一揖,“陛下赐字乃是天大的荣耀。” 少年却不屑,“谁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呢……” 到底是希望云星安平安,还是试探他的心思? 海晏河清,天下承平。 承平这两个字,分量太重。 指尖抚过细腻的锦缎,金线绣的花纹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是极致的奢靡华贵。 像是倾注了父亲对于孩子所有的爱意,恨不得将一切最好的都给他。 可宠爱之下暗藏的心思,谁又说得清楚呢? 陈怀昌叹了口气,“你是这几日斋戒傻了,我就当你是胡言。” 鹤星安收回手,“老师不必如此紧张,明日你可是要为我主持冠礼的贵宾,可不能这样愁眉苦脸的。” 少年唇角噙着淡笑,每一分弧度标准到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让人如沐春风。 可陈怀昌却觉得,这样的笑,假得很。 人人都道瑞王云星安怀瑾握瑜,是难得的端方君子。 可陈怀昌不同,他担任少年的开蒙师,见过他年少调皮捣蛋,开怀大笑的模样。 众皇子中,云星安最为顽劣。 却也是最为聪慧的。 从前的云星安是意气风发,甚至有些顽劣的,如今却总是让人觉得戴着层假面。 慧极必伤。 离去的,终究是回不来的。 …… 二月初四,天朗气清。 今日能在宗庙外站着的,都是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加上皇室宗亲,看起来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鹤星安身着礼服,仰望着石阶之上宗庙庄严。 双手交叠,踏上台阶,他将所有人甩在身后,每一步,他都走得极稳。 上香,献酒,行礼,一气呵成。 每一步,规矩到了极点,都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云帝身着华服站在最前方,宣布冠礼开始。 “跪!” 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鹤星安一撩衣袍,恭敬跪在陈怀昌面前。 陈怀昌看着面前的少年,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真的……长大了。 四周响起庄重的礼乐声。 “初加!” 初加缁布冠,象征鹤星安将涉入治理人事的事务。 陈怀昌有些哽咽,却依旧朗声,“始加冠!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再加!” 白鹿皮弁再加一层,象征着鹤星安将介入兵事,拥有兵权。 “再加冠!吉月令辰,乃申尔服。云山气度,松柏气节!” “三加!” 三加授以爵弁,象征他拥有祭祀权,拥有了社会最高地位。 “三加冠,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厚德敏行!” “三加,冠礼成!” 鹤星安起身,缓步行至云后面前,恭敬跪拜。 “请贵宾取字。” 侍从恭敬呈上托盘,陈怀昌手指微微颤抖,落下“承平”二字,正式定下鹤星安表字。 所有人在台阶之下,仰头看着这一切。 看着……如此庄重盛大的冠礼。 日头之下,阳光晃眼。 那位金尊玉贵的皇子比之骄阳更是毫不逊色。 就连那礼服上金线绣成的花纹都在闪着光。 春日里阴雨绵绵的天,偏就今日放了晴,仿佛老天爷都格外偏爱这人。 许是台阶太高,高到云怀律看不清人脸。 不只是他,所有站在最前排皇子都是这样想的。 台阶仿佛天堑,将之隔成两个世界,只有庄重的礼乐声联通着两个世界。 他们看着那道身影缓缓踏上台阶,然后…… 仰望。 仰望着他受了如此盛重的冠礼。 仰望着云帝亲自为他主持冠礼。 这是任何一个皇子都没有的待遇。 云帝亲自担任主人主持冠礼,三朝元老的陈怀昌作为贵宾授冠,就连协助冠礼仪式的都是德高望重的皇室宗亲。 真真是……好大的面子。 真是…… 让人嫉妒的荣宠。 这样不加掩饰的偏爱,云越是最见不得的。 明明他和云星安只差了半月。 明明……他的冠礼也在二月。 加冠礼到了尾声,之后的拜谒长辈的流程就与陈怀昌无关了。 趁着今日主角去换礼服礼帽,云帝将陈怀昌送至宗庙门前,“麻烦陈老了。” 陈怀昌躬身施了一礼,“陛下言重了,七皇子也算草民半个学生,算不得麻烦。” 听到“草民”二字,云帝不自觉笑了笑,将人扶起,“陈老不必行如此大礼,” 又随口问道,“陈老何时启程回江南?” 陈怀昌知道这是试探,只是笑呵呵抚着胡须,“再过两日就离开了,已经在京中赖了许久,要不是去岁冬日大雪封路,年前就该启程的。” “如今一把老骨头了,还能为七皇子加冠,已是三生有幸了。” 云帝很满意这个回答,也笑着,“春日多雨,路上湿泞,朕派人护送陈老回江南。” 陈怀昌应下,“多谢陛下恩赏。” 云帝似有些无奈叹气,“要是陈老出了何事,小七也会伤心的。” 陈怀昌笑而不语,抚着心口轻咳两声,“草民年事已高,实在是有些体力不支,先行告退。” 云帝面上关切,“陈老既累了,朕派人送您回去休息,田生,派人送陈老回府。” “诺。” 一通流程折腾下来,云星安脸都快笑僵了,还要回府去应对府中的宴会。 云帝和云后先行回宫。 临上马车前,云帝拍着鹤星安的肩膀,“小七如今是个大人了,你们兄弟间谈心,说些体己话,我和你母后就不掺和了。” 格外语重心长,仿佛真的是一个慈父。 鹤星安笑了笑,下意识仰头看向云帝。 却发现……已经是平视了。 平视这位记忆中高大的帝王。 鹤星安恍然,原来也没那么高啊。 第16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16 回到瑞王府,鹤星安换了身轻便的衣裳。 厅中满是宾客,鹤星安笑着,以茶代酒,接下所有人的祝贺。 最后来到皇子这桌,云怀律先笑着道贺,“小七如今也是个大人了,今日的冠礼,小七做得很好。。” 被称为大人的少年笑着举杯,“三哥说笑了,我这身子能干什么。” 闻言,云越酸得很,一开口就是夹枪带棒,“七哥可是风光了,在宗庙行冠礼,父皇为了你,可是连私库的赤霄剑都拿出来,我们兄弟几人,谁能有此荣宠啊。” 鹤星安依旧笑着,“不过是父皇垂怜,八弟还是那么爱开玩笑。” 云越呵呵两声,带出些古怪的嘲讽笑意。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鹤星安却当做不知道,环视一圈,“二哥怎么没来?” 云景笑着出来打圆场,“二哥身体有些不适,这不,让我把礼物带来了。” 说着,云景拿出一个礼盒。 鹤星安打开,盒中是一尊漂亮的白虎玉雕,玉质温润,倒也算得上贵重。 合上盖子,他开口,“这贡品就是漂亮,是去年的吧。” 揶揄的目光落到云景身上,“这样的东西,六哥府中不多吧。” 云景臊得面皮通红,还是摆着手否认,“小,小七说什么呢,六哥听不懂。” 鹤星安也没有深究,随手将礼盒交给月明,“收进库房吧,就当是二哥的送的了。” 说着,他一撩衣袍坐下,笑吟吟看着眼前几人,“我们兄弟也许久没有谈心了,今日正好,只是弟弟我身子不好,只能以茶代酒,还望两位哥哥多担待。” 这一句话,就将云越直接排除在外。 云越一张脸都绿了,想要发作,云怀律却已经开口,“小七最近身子好些了吗?” “多谢三哥关心,身子已经大好了,一两年内是死不了的。” 云怀律有些无奈,“小七,你该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鹤星安依旧一副你继续说,看我听不听的死样儿。 云怀律只好换了个话题,“之前洛大人在你府中遇袭这事可有眉目了?若是不把他们抓出来,小七你实在是不安全啊,” 云景闻言也跟着附和,“就是啊,瑞王府这护卫实在是不称职,居然让贼人进了王府,还堂而皇之伤了洛大人,小七可要当心着些啊。” 鹤·贼人·星安:“让两位哥哥担心了,” 他笑着,“事情都解决了,刺客也都抓到了,大朝会前,府上刚处置了一批‘小老鼠’,如今干净多了。” 不就是试探吗,谁不会啊。 互相伤害啊。 闻言,云怀律和云越脸色俱是一僵。 这些被清理掉的“小老鼠”里,就有他们几只。 说到这里,鹤星安又叹息一声,“就是没在大朝会前全部清理掉,趁我病着,跑了几只,所幸没有丢什么东西。” 他状似心有余悸地抚了抚心口,长眉微敛,好像格外忧心。 云越脸色更精彩了。 鹤星安想笑,却生生忍住。 这是想起大朝会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吧,那再来添上一把火吧。 他开口问道:“八弟如今也是成家的人,与多娜公主相处得如何?这可是关乎大云与北荣邦交的事情。” “再怎么说,如今她也是你的王妃。” 云越勉强扬起一个笑,“不劳七哥操心,我和多娜公主自然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鹤星安点点头,似是松口气,笑起来,“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会不喜欢那位公主呢。” “也是,多娜公主生得那样貌美,八弟心动也是应该的。” 云越脸都快挂不住了,想起今日云帝与他谈话,整张脸越发阴郁。 鹤星安却好像真的只是问问,转头拉着云景讨论起最近京城中有什么大事。 云怀律时不时插上两句,倒是真有点兄友弟恭的样子。 云景是个老好人,见云越一个人喝闷酒,想要和他搭话,却总是被鹤星安截胡。 鹤星安每问一句,云越就更加沉默。 三人谈天说地,从最近几年聊到小时候,酒也是一杯接着一杯。 宾客已经散去,瑞王府中灯笼点起。 云景有些微醺了,撑着脸,想要记住每一个人。 烛火融融间,他好像又回到小时候。 大家都在的……小时候。 他趴在桌子上,指尖转着酒杯,有些失神。 气氛渐渐冷了下来,云景抿了抿唇,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手舞足蹈起来,“小七,你还记得吗?当初就是我们两个把三哥从地里刨出来的,跟个泥娃娃似的。” 云怀律怔愣片刻,忍不住看来。 云景似是得到鼓励,继续道,“当时给我俩吓的,差点当场就尿裤子了,大半夜的地里埋了个人,那地方又是冷宫,我还以为是厉鬼索命呢。” 说到这里,他又撑着下巴,像在回忆什么,随即怒骂,“那些个狗奴才,真不是人,对皇子都敢动手,要不是我俩刚好偷溜出去玩,还真被他们得手了。” “我从没有觉得自己那么厉害,只有那一次。” 鹤星安晃着手中的茶杯,思绪也有些远,“嗯,是胆大包天,敢戕害皇家血脉,他们也死了八百回了。” 见有人附和,云景越说越来劲,“也亏得我俩胆子大,上手就给三哥脑袋挖出来了,太医说,要是再晚点……晚点就真的没了。” 说到最后,他有些哽咽,“差点又没了一个,又没了一个……四哥,五哥……都没了……” “我们……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好的……” “哐当!” 云景直接磕在桌上。 最后的声音也几不可闻,却清楚传入鹤星安的耳中。 他忽然有些烦躁。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他来到这里……就是为复仇而来。 杯中茶一饮而尽,杯子重重敲在桌子上。 少年眼中清明,“月明,安王殿下喝醉了,派人送他回府。” 说着,他起身欲走,却被人轻轻扯住衣角。 垂眸看去,云怀律仰着脸看他,眼中有些迷蒙,好像染了三分醉意,就那样直勾勾地看来,也不说话。 良久,他才像是想到什么,“抱……。” 鹤星安直接打断他,“静王殿下也醉了,月明,送他回府。” 云怀律温和的脸上迟缓地显出两分错愕,随即茫然着露出些委屈,似是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说话会被打断。 鹤星安却没工夫陪他演这兄友弟恭的戏,拔下头上的金簪直接划开了那片衣角。 月明倒吸一口气,上前拦住,“王爷,这……寓意不详啊。” 割袍……乃是断义。 这不是连表面工夫都不做了吗。 鹤星安却没多在意,从醉鬼手里抽出那片衣角,“无妨。” 他蹲下身,云怀律依旧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似是失落。 “三哥。” 后者抬眼,鹤星安眼底漾起雾蓝色的光芒,“你真的醉了,对吗?” 云怀律瞳孔涣散一瞬,旋即点了点头,“是。” “好,那赶快回府吧。” 鹤星安起身,瞥了眼一旁早就栽了的云越,“这家伙也送回去。” 月明看着七倒八歪的三位皇子,叹口气。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鹤星安的步子却越来越快,他按着心口,一种难言的感觉莫名爬遍全身。 好像……有点不对劲。 第17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17 鹤星安也知道现在自己很不对劲,明明滴酒未沾,现在身上却开始莫名发热。 快步朝着内院走去,脑子却越发昏昏沉沉,甚至有些看不清前路。 “小六子。” 最后一点理智让他下意识呼唤系统。 猝不及防撞到一个人,手腕被人扣住,鹤星安有些挣脱不开。 眼神一厉,掌心光芒汇聚成刀,抬眼看去,初洄那张漂亮的脸蛋入了眼。 不知为何,今天的他看起来格外好看,融融烛光下,面瘫脸都暖了几分。 这半年来,脸蛋养得白白净净,从前落下的细小伤痕也都用了药,现在就是完美无缺。 嗯……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就是那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一直在叫他。 连名字都叫错了。 鹤星安有些不满。 全是“王爷,王爷”的,谁是王爷啊? 他是鹤星安。 吵死了,好想给他堵上。 这么想着,鹤星安也就凑上去了,初洄却像是见了鬼,猛地后退一步,避开这人。 鹤星安步步紧逼,直直将人逼到门上。 仔细打量着这张脸,喉结不自觉滚了两圈, 天菜。 拿下! 必须拿下! 就算是霸王硬上弓,也得拿下! 他作势要吻,初洄扣着他的腕,偏头避开,温热的呼吸落在颈侧。 没亲到人,鹤星安有些不满,发了疯,狠狠咬了一口,初洄吃痛地嘶了一声。 996从王府另一头狂奔而来,生怕慢了一步,就看见两人缠绵在一起,难舍难分。 幼小的心灵受到极大的冲击。 “喵呜!” 凄厉的猫叫声响彻王府上空。 一个刚刚出厂的系统,不理解人类的复杂。 为什么? 为什么宿主他娘的钓男人还要让它现场观摩。 难道它也是y的一环吗??? 被打扰了兴致,鹤星安稍微恢复一点理智,偏头,看见一只胖猫蹲在脚边。 张牙舞爪的。 好烦。 一脚将它踹出去。 “哪来的长毛怪,滚边去!” 没用的系统。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啥情况了。 自然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喵呜,喵呜!” 初洄愣愣。 肥硕的猫咪滚了一圈,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看向鹤星安。 黄色的瞳孔微微颤抖,仿佛在控诉什么。 然鹅,得不到半点回应。 “喵!” 986猛地朝前扑来,一边挥爪,一边还在不停叫唤。 就算隔着物种,都能听出来它骂得很脏。 鹤星安晃了晃脑袋,勉强站直身子。 在猫咪扑来的将人一推,反手就将门关上。 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平二和平三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无奈。 平二试探着开口,“要不要去找大夫?” 平三斟酌一会儿,摇摇头,“看王爷那样子,找大夫也来不及了。” 平二点点头,“我看也是,王爷那猴急的模样,一看就是蓄谋已久。” 鹤星安脑子烧得晕晕乎乎,靠在初洄身上想要冷静一下。 可偏生精神力极高,门外两人的对话是一字不落地传入耳中。 他娘的,两个二货,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勾住初洄的脖子,“初洄,咬我一口,狠点。” 他需要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下。 初洄手足无措,闻言一愣,少年的犬齿却已经落到颈边。 “别犹豫!” 垂眸看去,少年肤色如雪,白皙光洁的后颈就那样大咧咧露在眼前。 初洄眼神暗了暗,俯身。 尖利的牙齿咬合,碾磨,皮肉带起一阵扭曲的疼痛,让鹤星安清醒了些。 他竭力压住颤抖的声线,“平二,平三,马上给本王封了这个院子,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隐在暗处的两人抖了抖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厨房里的两个下人带走。 996听到自家宿主的声音,更生气了。 尖利的爪子使劲挠门。 “喵喵喵!”(你有本事钓男人,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喵呜喵呜喵呜!”(你有本事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喵~喵呜~”(狠心的宿主,见色忘义!你居然还踹我,哇唔~) 别人听起来只是猫咪在叫,顶多是癫了点。 可在鹤星安听来, 骂得真脏。 鹤星安被吵得心烦,狠狠踹了下门,初洄抖了抖。 “平二,把这蠢猫带走!” 平二刚刚把厨师放下,整个人一僵。 这欲求不满的声音,是他能听的吗? 他不会被王爷灭口吧? 平二保证,他这辈子轻功没有如此出神入化,足尖一点,拎起肥猫后脖颈,一人一猫面面相觑。 然后…… 尖利的猫爪在手背上落下一道血痕。 吓得平二赶紧将猫抱紧,怀中的肥猫却还是扑腾着,不停朝门的方向扑,时不时发出凄厉的叫声。 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平二也很无奈,但这是主子的命令。 这猫这么躁动,莫不是真的发*了,那他要不要给找只小母猫? 平二这样想着,轻拍着肥猫安抚,“乖啊,我知道,春天到了,你也需要找个伴了。” 轻飘飘一句话,将996未来的命运定好了。 小院方圆半里都被清空,不许人靠近。 暗卫耳力眼力都是一流,他们可不想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更何况自家主子武功也是上乘,他们可不想被事后清算。 世界重归寂静,情绪也翻滚而来,层层叠浪,不停冲刷着名为理智的堤坝。 如今……已然摇摇欲坠。 随着最后一点药效挥发,鹤星安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发软,垂落的手指微凉,擦过颈侧的肌肤,带去一阵颤栗。 他有些贪婪地索取靠在初洄肩头,贪婪汲取着初洄身上的味道。 清冽的,淡淡的梅香。 应该是这几日为他熏染衣服沾上的。 明明是一样的味道,鹤星安却觉得这味道……好闻得要命。 尤其是在初洄身上。 第18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18 呼吸交叠着,暧昧在滋生。 紧贴着的肌肤下是滚烫的体温和震耳的心跳。 初洄垂眸看去,矜贵的人连肌肤都似雪,纤细白皙的脖颈就那样暴露在空气中,仿佛是引诱人去品尝的禁果。 他深吸口气,偏开眼,想要将身上的人推开。 可鹤星安极其不配合,紧紧揪着他的衣领,呼吸落在颈侧,像是羽毛划过。 牵得初洄的心狠狠一颤。 从小在最底层成长起来的人自然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而这位瑞王殿下将所有人支走,自然也代表了他的选择是什么。 可初洄不愿,更准确来说……应是不敢。 他清楚地知晓,他在害怕。 害怕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们两人身份悬殊,一切决定权都在鹤星安一人手中。 他……不敢。 不敢去赌这位皇子对他的喜欢有几分, 也不敢去想,若是一次被厌弃…… 他又该如何。 说来可笑,在奴隶市场中被人牙子打断腿,被人威胁着要弄死的时,他都没有半点害怕。 有的只是大不了同归于尽的决绝。 因为那时的他……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条命。 他想要的很单纯,先活下来,所以无所畏惧。 可如今……他怕了。 这人救了他,给了他新的身份,让他能够站在阳光下,他想要……想要待在这人身边。 长长久久。 就算,只是看着。 所以即使心动,他也不能逾矩。 他赌不起。 他不知道上位者的喜欢有多少? 可,还是会不甘心啊。 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他不可以? 思及此,初洄眼神一暗,揽上鹤星安纤细的腰,动作狠戾,却又将人轻轻托起。 他深吸口气,压下所有不甘的情绪。 “王爷,属下去给您叫大夫。” 这一句话,似是惹了怀中人不满,神志不清的少年嘤咛一声,仰着脸看来,迷蒙的眸中含泪,似嗔似怒。 白皙的脸上染着红,樱色的唇被咬得泛白,本就是风月无边的好相貌,此刻更是添了些旖旎味道。 “王爷。” 初洄揽着人的动作更紧,声音也更外低,目光却不敢再放在鹤星安身上,仿佛再看一眼都是罪过。 鹤星安却已经不想和人废话了,揪着他的衣领轻唤一声, “初洄!” 明明该是生气的严厉语气,此刻却怎么听都是撒娇。 “嗯?” 初洄下意识偏头。 刚刚连站立都没力气的人,此刻却直接将人一扯! 初洄瞳孔剧烈收缩。 心跳如雷,唇边的刺痛敲碎了仅存的理智。 烈火在暗色中翻涌沸腾。 上一次脸颊边的蜻蜓点水,这次却像是压抑已久的燎原之火。 这是初洄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人对他的渴求,甚至清晰感觉到这人对他的欲望。 直白的,炽热的,沸腾的情绪扑面而来,将一切卑劣与渴望展露。 初洄有些心慌,却又不可抑制着生出欣喜。 好像有什么在悄悄碎裂,汹涌的浪潮好像要将一切吞噬。 初洄想要挣扎,鹤星安此刻却显得格外执拗且强势。 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入。 明明是个病弱的人,此刻却将初洄死死压制。 不可避免的唇齿相依,黏糊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格外清晰,连唇上都被磨得发疼。 这人像是在发泄什么不满。 良久,久到初洄的理智已经崩碎。 禁锢他的力道却陡然松了。 新鲜的空气灌入,让初洄怔愣一瞬,垂眸去看, 鹤星安衣衫凌乱,咬着牙好像在遭受什么痛苦,可那双清浅的眸却亮得出奇。 黑夜中的独狼盯上窥伺许久的猎物。 他拉开距离,勉强站直身子,却是控制不住地喘息,“这下……你没办法跑了。” 雪色的肌肤染上大片大片红晕,透着不正常的色,却是那样艳丽。 明明是活色生香的场面,此刻鹤星安却带着股疯劲,抬手抹了一下唇上的血,咧开一个笑,“你他娘的还真以为老子是个圣人。” 药效完全发挥! 眼前的一切都在重影,鹤星安感觉脚好像踩在棉花上,整个人向前栽去,初洄将人接住,一只手揽在腰上 ,一只手扣在雪白的后颈,炽烈的温度让指尖都忍不住发烫。 自小见过太多,初洄太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呼吸靠在颈侧,带着清浅的药香,那是他每日靠榻边守夜,才敢珍藏寸许的味道。 耳畔的嘤咛,好像在求什么,一切的一切,都在熔断名为理智的那根线。 “来不及了,初洄……” “嘭!” 理智被炸成一团烟花。 暗色涌动间,饿虎扑食。 第19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19 向来乖顺的人此刻微微俯身,透蓝色的眸中闪着诡谲的光,英俊的脸庞变得格外危险。 “王爷想要如何?” 呼吸近在咫尺,浅淡的梅香仿佛天然诱捕剂,让鹤星安忍不住凑上前,他揪着初洄的衣领, “少废话。” 得了准确答复的人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那就……如殿下所愿。” 既然选了我,那就不能再找什么别的人了。 透蓝的眸底翻滚起炽热的情绪,身体腾空的瞬间,鹤星安都是懵的,似是没想到这人胆大包天,竟然将他直接扛起来了。 这小崽子想干什么? 下一秒,他就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所幸刚刚开春,被子铺得厚实,摔得并不算太疼。 轻微的疼痛让鹤星安稍稍回神,起身想要骂人,高大的身影却欺身而上。 鹤星安只觉得眼前一暗,初洄的手撑在他的脑袋两侧,将他整个人锁在怀里。 此刻,初洄眼底闪烁着诡异的光,一言不发的时候,甚至隐隐带着压迫。 就算是此刻脑子有些混乱,鹤星安还是觉得不对。 不该是这样的发展。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好像完全被压制了??? 不该是他&*%吗? 稍微反应过来一点,鹤星安伸手去推人,手腕反而被人紧紧扣住,被人一只手就压在床头。 至此,初洄实现了全面压制。 见鹤星安一脸不可置信,初洄低低笑了起来,连带着胸腔都在震动,只一眼就能让人感觉到愉悦。 “殿下,您看,你现在拿我也没办法啊。” 这声低喃轻柔,却仿佛满足的喟叹,在此刻显得格外诡异。 鬓发顺势被指尖勾在耳后,仿佛情人间的亲昵,动作轻柔到了极致,鹤星安却感觉莫名的心慌。 好像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初洄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已经俯身在耳廓落下一吻, “殿下,您现在没力气了,还是让属下来吧。” “殿下也喜欢喜欢我吧。” “您现在不是也拿我没办法吗?” 耳廓传来细碎的疼,温热的气息落入耳孔,情人间的呢喃让人心都软成一团。 鹤星安想要从这种失控的情况中挣脱,指尖却提不起半分力气,抬腿要踹。 鹤星安本能地身体僵直,瞬间不敢再动。 初洄露出愉悦的神情, “殿下也会怕吗?” 鹤星安本能想要逃,那只手却又撤开,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 他一口气还没松完,偏头看见初洄的动作,神情又变得格外惊恐。 我靠。 初洄仿佛能读懂他的心声,将东西拿出来晃了晃,“也多亏了殿下将生活琐事全权交给我啊。” “属下替殿下收拾床榻,不知多少次啊……” 初洄发出一声叹息,眼中燃起点点光芒,拽着鹤星安起身,紧紧抱住他耳语,“殿下既然选了我,那就不能反悔的,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衣衫半褪,初洄眼中闪着漂亮的光,抬眸间眼波流转,漂亮得不像话, “殿下……” 透蓝色的眸清清浅浅地漾着水光,好像有些委屈。 鹤星安愣愣地看着,只觉得真是好看,一颗心不受控制地乱跳,好像被蛊惑了一般。 青瓷装着的东西被人拧开,清冽的梅香似乎更浓了。 算了。 看着初洄志在必得的模样,鹤星安直接开摆, 见初洄看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还不忘放狠话, “你明天就去领罚!” 初洄愣愣的,捏着瓷罐的手微微发白,连带着喉咙都发紧,“殿下……什么意思?” 颤着声,却又带着格外的期盼。 毕竟献身才是他想出来的最优解,明天能以此得到更多的怜惜。 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鹤星安却恼羞成怒, “tmd!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完,直接将脑袋埋进枕头。 感到后知后觉的羞耻,他抬脚就踹,却被人轻轻抓住脚腕。 “殿下,可不能后悔了……” 艹! 在干什么? 下一秒,鹤星安就被锁入一个炙热精壮的胸膛,好似铜墙铁壁般不可撼动,下颚被人钳制,呼吸被剥夺。 不似之前那个吻莽撞,却更加急切。 鹤星安呼吸艰难,下意识咬回去,想让人松开,然而初洄更加兴奋,扣着后颈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血腥气蔓延开,好像成了某种助燃剂。 理智此刻却仿佛被直接烧开,像是沸腾的水,滚烫到伤人。 两颗心脏在这一刻同频共振,震耳的心跳声炸碎了最后的枷锁。 午夜梦回处求而不得的妄念,一切都好像在梦中, 白皙的手背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勾勒漂亮的手骨。 昏暗的室内,床头两支烛火燃尽。 直到月沉。 第20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20 初洄抬手把人揽在怀里。 梦中人睡得却并不安稳,指甲紧紧扣着,“王……王八蛋!” 初洄笑得灿烂,替人理了理发,“嗯,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睡吧,我的……殿下。” …… 撑着伞在院外守了半宿的人,终于在天将破晓时看见门开,吴叔眼神一亮,“王……初洄,怎么是你?” 他将人上下打量一番,视线有些一言难尽。 初洄却像是浑然未觉,虚虚地倚在门上,唇角挂着笑,脖子大咧咧露着, 只虚虚地披着件外衣,那外衣还是鹤星安的。 一副狐媚子做派。 吴叔偏开眼,“王爷呢?” 初洄稍稍站直身子,似是回想起什么,舔了舔唇,“殿下还睡着。” 吴叔的眼神更不对劲了。 自家王爷身子这么虚的吗? 张老头那药是不是真给人吃出问题了? 初洄勾着发,姿态慵懒,整个人都透着股上位成功的骄傲,“可以让人回来了,王爷的卧房,也要着人收拾的。” 说着,少年状似无意拢了拢衣服,带着松垮的中衣滑了半边。 吴叔眼神变了变。 没想到自家王爷看着瘦弱,这么猛的吗? 他偏开眼,目光落在初洄披着的外衣上。 是王爷赴宴时穿的云锦长袍。 红色的衣裳上勾着金线绣的梅花,那是王爷最喜欢的颜色和花样。 冠礼前由宫中尚衣局连夜赶制的,用的材料都是顶好的,那衣扣都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刚刚送到王府几日的新衣。 如今…… 领口处两颗扣子,腰上一颗扣子,全都不翼而飞。 初洄很满意这样的眼神,将衣服又拢了拢,“王爷在外室睡着,收拾的动作轻些。” 仿佛女主人般的叮嘱。 吴叔人已经麻了,机械点头。 今日的事情,已经够他消化很久了。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初洄却没有理会他们,打着哈欠回屋,打算抱着人睡个回笼觉。 这一觉睡得很久,醒来的时候,鹤星安已经能看到外面的黄昏。 身上倒是干净,只是…… “嘶。” 坐在一旁看书的人听到声音,就看见小王爷扶着腰呲牙咧嘴,赶紧放下书上前,“殿下醒了?” 大手很自然揽上腰,鹤星安脊背一僵,抬眼看向初洄,后者笑着,手上动作继续揉着,“殿下怎么了?” 贴心拿过软枕塞到鹤星安身后,“王爷要吃点东西吗?”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极大缓解了鹤星安的腰痛,满腔怒火像是被人浇了盆冷水,再掀不起半点波澜。 算你识相。 心里还算熨帖,鹤星安的语气也好了许多,却还是想敲打一下,“倒是……。” 一开口嗓子像是被粗粝的砂石划过般疼痛,声音格外沙哑。 鹤星安人都傻了,罪魁祸首却好像没那个自觉,端过一旁温着的蜂蜜水递来,笑得很不值钱, “殿下喝点水吧。” 眼眸明亮,带着殷切期盼。 润了润嗓子,鹤星安感觉舒坦多了,再次感叹了一句这身体的弱鸡。 余光瞥见初洄那张笑脸,直接一脚踹过去。 “看什么……” 脚踝被人稳稳抓住。 他想要将脚收回来,却使不上半点力气。 细白的腕被人圈着,那人垂着眸,指腹刚好落在小腿的红,轻轻摩挲着,好像在观摩什么珍宝。 现在这人好像有点危险。 虽然昨天是挺……开心的。 但也不代表今天他还乐意。 鹤星安数着数,正要将脚抽回来,却听得一声叹息。 初洄强势扯过脚腕, “殿下肤白,这红色,真是极衬殿下。” 他仰起脸,唇角含笑,却莫名带着危险的光。 鹤星安想要将腿抽回去,却被人死死把住。 好好好,搁着给他玩病娇强制是吧? 那他娘老子先给你一jio。 猝不及防一脚踹出,初洄躬身闷哼一声。 鹤星安一愣,给人踹出毛病了? 下一秒,脚腕被人狠狠攥住。 弓着身的人抬头,眸中暗色沉沉闪着危险的光,声音喑哑,“殿下,您还是不要再动了,不然……” 手掌顺着腕骨往上,乖顺的人此刻显出几分强势。 “……” 见人安静了,初洄才又露出一个笑,“殿下的脚怎么这样凉?” 说着,拿过炭盆上熏好的袜子,垂着眸认真给人穿上,指腹在脚背划过,让鹤星安有些不自在蜷了蜷脚心。 初洄却好像真的只是给他穿袜子,穿好了就给塞回被子。 鹤星安忍不住松了口气。 想到刚才的事情,他的视线落在初洄身上,却实在忍不住往下看。 刚刚那一脚,踢得应该不重吧? 要是不行了…… 他也不是不行。 思绪像是脱缰的野马,直接神游天外。 那样直白的目光,让人根本无法忽视,初洄察觉到他的目光,忍不住整理了一下衣服,“殿下在看什么?” 回神,鹤星安收回视线,“没什么。” 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好像…… 兴奋了???! “殿下是在暗示什么吗?” 初洄声音低沉,带起一阵心颤,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划过划过心脏,让鹤星安脑袋一热, “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闻言,初洄倾身,俊脸凑近,轻笑一声,“属下的胆子,也是殿下给的。” 鹤星安也想到了什么,彻底不说话了。 他能说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初洄却得寸进尺,牵住被子上另一双手,神情格外委屈,“殿下,您答应过我的,不会怪我。” 这茶里茶气的样子……呵呵。 鹤星安气得牙痒痒,他扬起一个笑,“你倒是记得挺清楚。” 初洄表情更加欣喜,“那是自ran……”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说了什么?” 初洄有些心虚撇开眼。 第21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21 初洄想要抢救一下,什么东西反客为主扣住他的手腕,将他狠狠一拉,天旋地转间,微凉的手掌扣上他的喉管。 对上他诧异的目光,鹤星安微微倾身,眉峰上挑,声音冷淡,“真当你能制住我?就你那练了几个月的三脚猫功夫。” “别太得寸进尺。” 扣在喉管上的手微微收紧。 感觉到掌心下血液涌动,只要他力气再大些,就能折断这人的喉管。 他的精神力可以具现化,只要化成薄刃,在喉管上轻轻一划,血液便会喷溅而出,那一定极美。 鹤星安畅想着那景象,兴奋得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却没有再进一分。 初洄感觉到呼吸困难,眼睛好像在慢慢充血,整张脸上的血管好像都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叫嚣着要冲破皮肤的桎梏。 明明是被人掐着要害,明明是接近死亡的感觉,初洄却没有半点想要反抗的意思,眼神直勾勾落在鹤星安身上。 仰着头看去,少年眸中情绪纷杂,姿态倨傲,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脖颈处的皮肉因为身体的前倾绷紧,脊背连带着扬起的脖颈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初洄眼中却只容得下一片白,白皙的脖颈染着星点的红,凌乱的中衣散开,白皙的胸膛上青紫一片,就连那张漂亮的脸上,都带着些病态的红。 好看极了。 殿下……真是好看极了。 意识昏沉间,初洄忽然想到了一句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若是殿下杀了他,好像也不错。 初洄眼中的痴迷几乎要溢出来,就算被人掐着脖子,手掌却顺着腰线抚上漂亮的肌肉,感受到掌心下肌肉紧绷,最后落在蝴蝶骨上。 “你想死吗?” 手上力道更大,鹤星安漂亮到极点的脸上覆上一层寒霜。 初洄被强迫着抬起下颚,扬着脸咧开一个笑,“荣幸之至。” 明明脸上已经紫红一片,手脚却依旧不干不净。 倒是……胆大! 扣着脖颈的手缓缓收紧,初洄却笑得更加猖狂。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紫红的面色逐渐恢复正常,目光却依旧放肆, “殿下满意了。” 鹤星安咧开一个笑, 将他不安分的手狠狠一折! 初洄倒抽一口凉气。 手以一种扭曲姿势垂落。 “现在满意了。”鹤星安轻哼一声,“下次手脚给本王放干净点。” “啪嚓!”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两人循声望去,侍女蹲在地上慌张收拾碎片,见人看来,直接跪在满地狼藉中, “王,王爷。” 鹤星安皱了皱眉,翻身从初洄身上下来。 看着抖如筛糠的小侍女,膝盖处的血都流了满地。 他这么可怕吗? 也没有吧。 他摆摆手,“把地上收拾干净就下去吧。” “诺。” 小侍女像是松了口气,以极快的动作收拾完退出房间,全程低着脑袋,恨不得当场找个洞给自己埋起来。 临走时,还贴心地将门给关上了。 “……” 鹤星安正要起身,初洄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完好的那只手直接将人抱了回来。 “……你这是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鹤星安深吸口气,扬起和善的微笑询问。 初洄身残志坚,只有一只手,他也能耍流氓。 顺着腰线向前,眼见着就要到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 他娘的! 叔可忍,婶都不可忍了。 正要抬手折断他另一只手,那只手最后却落在腹部。 初洄带着被子从背后贴上来,凑到颈窝,“殿下,您身体不好,如今天寒,别着凉了。” 一番话说得卑微又可怜。 房间里燃着炭盆,整个房间都是极暖的,现在连门都关上了,哪里就能冻着人。 真真是茶香四溢。 偏偏那委屈的小模样,就是很带劲啊。 叹了口气,鹤星安转了个身和人面对面。 那只左手还无力地搭在被子上,见人转身,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欣喜,“殿下……” 鹤星安皱眉,扣着那只手一掰,直接将错位的手腕给他掰回去。 “嘶。” 初洄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说话,全程乖巧。 鹤星安放开,看向近在咫尺的人,挑眉,“不怕我真给你废了?” 初洄摇摇头,右手将人往身前带了带,紧紧抱住他,“不怕,殿下就算是想要我的命,也是应该的。” 这话说的让人舒心。 勾起他的下颚,鹤星安细细打量着那张脸,好吃好喝养了半年多,原本就俊秀的脸蛋勾出几分漂亮颜色,肤色白皙红润,唇色鲜艳,像是涂了上好的胭脂,就连原本污糟的头发都被养得如同绸缎般丝滑。 倒是好看。 此刻,那双蓝色的眸子眨巴眨巴,直直盯着他。 直白,炽热,甚至带着滚烫的情绪。 鹤星安轻笑一声,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 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具象化。 揽在腰上的手骤然收紧,两人的身躯贴的更近,近到呼吸交融在一起,一床被子圈出的狭小空间中,两个身形颀长的人根本伸不开手脚,发丝纠缠在一起。 一切都好像纠缠在一起。 像他们两人一样。 另一只手悄然抚上柔顺的发,褪去药物带来的意乱情迷后,两人试探着亲近。 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两人的身躯彻底贴在一起,能感觉到另一个人身上的温度。 鹤星安不愿意认输。 他直接退开。 初洄睁开眼睛,蓝色的湖泊掀起波澜,带起轻柔的水雾,似嗔似怒,好像在控诉, 为什么不继续了? 鹤星安微微一笑,钳制下颚的那只手松开,微凉的指尖顺着脖颈划过,轻挑起喉结上的汗珠。 像是羽毛划过。 却带着喉结滚了两圈。 蓝色的眼眸晶亮,好像在期待更多。 鹤星安垂着眸,将一切反应尽收眼底。 最后将手搭在他的腰上,轻轻摩挲着,掌心之下,肌肉瞬间紧绷,莫名的紧张滋生。 “殿,殿下……” 泪珠顺着脸颊滚落,看起来好不可怜。 乖顺的人咬着唇,似乎想求得一点安慰。 可心狠的人只会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偏头又亲了上去,这个吻轻得像是一阵风,却成功转移了初洄的注意力。 同一时刻,看不见的暗处,指尖落在紧实的腹肌上。 “唔……” 鹤星安笑着,任由这人将自己囚锁在怀里。 他掌控了初洄所有的情绪,暗欲涌动之处,两人依偎着相眠。 “殿下……” “我会很听话的……” “别不要我。” 他剖着真心,最后一颤,落了帷幕。 透蓝色的眸逐渐聚焦,初洄替人整理了一下鬓发,抬手将人扣入怀中,眸色深深,“殿下,该礼尚往来了。” 鹤星安没有拒绝。 未点灯的房间中昏暗,只剩下炭盆燃着光。 第22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22 日头西沉,月上梢头。 鹤星安才吃上今日第一顿饭。 又从外室换回内室。 初洄端着粥,目光灼灼看向榻上的人,鹤星安感觉这人身后要是有尾巴,肯定要摇得飞起。 他接过碗,挑眉,“这么开心?” 初洄坐在榻前,闻言,很认真的点点头。 “开心。”似是感觉这个回答不太郑重,他挠挠头,很认真看来,“殿下,我很开心,没想到您会为我做……这种事。” 那样金尊玉贵的人,舍得为他屈尊低头,如何能不让他高兴呢? 他的语调拉长,目光落在托着碗的那只手上。 骨节分明,白皙漂亮。 喉结滚了滚,初洄眸色渐深,细细打量着那双漂亮的手。 许是因为生病,有些过分瘦弱,薄薄一层皮肉勾出漂亮的手骨,衣袖滑落,伶仃的腕带着病态的白。 而此刻,那白色染着红。 像是凋落在雪地中的红梅,铺开一片细细密密的红。 而这红,是由他亲自烙印的。 像是留在这人身上的标记。 一想到这个,初洄就感觉莫名的兴奋。 鹤星安懒懒抬头看了他一眼,直直对上那殷切的眼神,轻嗤一声,“出息。” 尝了一口碗里的粥,寡淡。 十分寡淡。 又吃了两勺,他皱着眉放下。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吃不了什么刺激东西的,但这也太寡了。 初洄小心翼翼凑过来,像是讨乖的小狗,试探着牵上那双漂亮的手, “殿下,怎么了?” 理解归理解,可有人问了,还是罪魁祸首,鹤星安却忍不住作一下。 “太寡淡了,本王要吃鸡丝粥。” 初洄有些为难。 见状,鹤星安眉头一挑,“不愿意?” 初洄摇摇头。 他倒不是不愿意,只是这鸡丝粥要做得好,是要花时间熬的,才能香而不腻,现在开始做,少说也得半个时辰才能吃上。 思及此,他端起一旁的碗,“殿下,您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好歹先垫一垫。” 鹤星安直接作精上身,把头一扭,“你要是不想我饿着,最好动作快点,还能赶得上宵夜。” 初洄叹了口气,“那殿下稍等。” 见人火急火燎要走,鹤星安生了逗弄的心思,朝他勾勾手指,“回来。” 初洄回身,面上疑惑,“殿下,怎么了?” 鹤星安指了指桌上的碗,“不能浪费粮食,这粥……你喝了吧。” 戏谑的目光扫过初洄,让他身子一僵,目光却不自觉落在那碗粥上。 他不知道是怎么坐回去的,捏起青瓷勺,上面好像还残存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用这个勺子,那不就相当于…… 鹤星安撑着下巴看他,看着小狗恨不得将脑袋埋进碗里的样子,露出愉悦的笑。 意外的……纯情? 真可爱啊。 二月初五,陈怀昌启程回江南,鹤星安和樊弘铮为他送别。 晨间的城门口略显冷清,雾气深重。 老头子抬手替鹤星安拢了拢大氅,拂去他肩头的水汽,他笑着开口,“别哭丧着脸,能在京城留这么久,已是极为不易了,为师知道你压力也很大。” 作为两朝帝师,四次春闱主考,如今的朝堂中手握实权的官员,一大半都是他半个学生,谁又能放心他留在京城呢。 他的目光又落在初洄身上,“初洄很聪明,是个可造之材,若不是……” 顿了顿,他没有往下说。 “但我们也算是半个师徒,这个我也用不上,就给你吧。” 说着,将东西随手抛来,好像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初洄手忙脚乱接住。 樊弘铮却已然变了脸色,“陈老,这怎么可以?这可是……” 陈怀昌摆摆手,“老头子我半截身子入土了,回江南当个教书先生,这东西也用不上,就留给你们吧。” 鹤星安倒是没有拒绝,看着老头子略显蹒跚的背影,躬身施了一礼。 “学生,定不负老师所望!” 樊弘铮脸色不太好看,还是跟着一起施了一礼。 陈怀昌步子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摆摆手,“回去吧。” 姿态潇洒,大跨步上了马车。 马鞭扬起,马车渐渐驶离京城。 樊弘铮起身,大步走到初洄面前,盯着初洄手里的令牌,表情格外扭曲,好像随时都要暴起打人。 鹤星安可不惯着他,直接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 “樊老黑,你在这吓唬谁呢?” 樊弘铮轻哼一声,瞪了一眼,“你就知道护着他,”他又转头看着初洄,“这东西可要给我收好。” 说完,也不等人反应,翻身上马,朝着城外军营方向而去。 唯一一个游离在状况之外的人,手里捧着那令牌,有些手足无措。 求助地看向鹤星安,“殿下……” 鹤星安收回目光,“老师既然给你了,那你就收着吧。” 初洄小心翼翼将令牌收进怀里。 上了马车,才试探着开口,“殿下,这是什么?” 鹤星安拿过暖炉暖手,挑了挑眉,“想知道?” 初洄点头。 他懒洋洋地倚在软枕上,“那本王今日要吃枣泥酥。” 吃了两天清淡的,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初洄一愣,看着鹤星安那恹恹的样子,想起这几日他好像吃得都很少,也知道他是馋嘴了。 “行,殿下还想吃什么,属下一并做。” 鹤星安眼神一亮,舔了舔唇,“这可是你说的。” 随后报出一串糕点名,像是生怕他反悔。 “行。”初洄笑着应下。 殿下看着凶,没想到这样嗜甜如命。 鹤星安这才满意,缓缓开口,“老师原先是当过武将的。” 初洄剥橘子的手一顿,“武将?” 鹤星安点头,“是啊,老师文武双全,二十三岁便是会试魁首,当年还是高祖在位,大云建国不过十来年,内患频出,政治腐败,当时赣南总军联合南边一些小国一同造反,那些守城的将领和官员都是些酒囊饭袋,就那样一路让人打上京城,” “当时京城军备不足,城中没有挑大梁的武将,是老师直接披挂上阵,死守城门,这才等来了援军,肃清叛军之后,高祖许老师见天子不跪之权,赐了这块令牌,无需传召,可直入皇宫,并亲赞他是国之柱石。” “老师也成了辅佐皇爷爷和父皇的肱骨之臣,三朝元老。” “而这块令牌……”顿了顿,他看向初洄,“有调度半数羽林军之权,见之,如见圣上亲临。” 看见人面露不安,鹤星安笑了笑,“没关系,时间太久,这块令牌老师已经很久没用过了,而且还有另一块令牌,两块令牌一起,才能调动羽林军的,现在这玩意儿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门禁卡。” 思考一会儿,鹤星安给出结论。 没有另一块令牌,这玩意儿确实就是个皇宫门禁卡。 初洄可不敢大意,将令牌拿出来,“这样贵重的东西,还是给……” 鹤星安摆手,“我可不要,你自己留着吧,说不定以后有用呢。” 将东西收好,初洄有些好奇,“那另一半令牌在哪?” 鹤星安掰着橘子吃,“在柳清言那个老顽固手上啊。” “那个老顽固最是酸腐,天天就是忠君忠君的,在朝堂上,最看不惯的就是老师,老师还没告老还乡的时候,那老匹夫十封折子里有七封都是参的老师,就连老师多吃了两碗饭,都能说他浪费粮食,剩下三封,一封是问候圣上康健,一封都是些大道理谏言,剩下的就是看哪个倒霉蛋被他盯上参了一本。” “说他和老师两人是死敌都不为过。” “不过,他虽然迂腐古板,倒是朝中难得忠正之人。” 察觉到鹤星安情绪有些失落,初洄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殿下。” 鹤星安笑笑,眼底闪过一抹暗芒,“都过去了,本王总会讨回来的。” 第23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23 二月初八,云越及冠礼。 同其他皇子一般,并无太大差别地在自己府中办完了。 但对比起前几日宗庙那盛大庄重的及冠礼,自然是比不了。 而人最怕的,就是对比。 云越站在府门前,再次认识到,原来人与人之间,差距可以这样大。 云星安的及冠礼,天子亲自主持,三朝元老加冠,皇室子弟齐聚,大半权贵观礼。 而他…… 云越环视一圈。 京中真正的高门掌事人都没有来,只是差人送来了贺礼,亲自赴宴的都是些小官。 场中身份最高的,是皇叔爷。 作为今日冠礼的主持。 也算是德高望重的长辈,相比于其他更不受宠的皇子,能请到他作为主持算是极好的。 毕竟云怀律冠礼是由一个普通的皇室宗亲主持的。 若是没有云星安,云越也该是开心的。 可皇叔爷,只是云星安冠礼的赞冠啊,如今却来为他主持冠礼,是在说他事事不如云星安吗? 今日是他的冠礼。 可他的母妃坐在上首,目光却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反而死死盯着云星安,眼神中带着浓重的不甘。 而这份不甘,好像也随着那目光传进云越心里。 凭什么呢? 从小到大,他事事都争不过云星安。 云星安是天之骄子,就算是招猫逗狗,依旧能将那些诗词赋论学得明明白白,就连武艺,都被骠骑大将军亲赞。 而他一日不敢懈怠,就算是生着病,也要日日早起读书,在演武场上练到中暑晕厥,只不过是想得一句母妃的夸奖。 因为他知道,稍有退步,得不到父皇的夸奖,母妃会拿着鞭子亲自教导他。 那是云越不愿回想的记忆。 从小到大,他听得最多一句话就是,“本宫已经争不过她,你怎么连她的儿子都比不过,给你取名越,就是想你越过云星安一头,怎么这么没用!” 而随着这句话落下的,往往是背上彻骨的疼。 鹤星安自然察觉到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笑,依旧和云景聊得畅快。 贤妃,封号为贤,人却不贤啊。 这是被他算计了一道,开始发疯了吗? 表面功夫都不装了? 不就是云越娶了个身份敏感的妻子,直接被踢出夺嫡圈了嘛,破防什么啊? 感觉到那眼神越来越直白,鹤星安放下茶杯,似有所感抬头,正对上一双愤恨的眼眸。 她的脸上闪过一抹错愕,随后迅速别开脸。 鹤星安笑了笑,看向已经开始的冠礼。 为云越加冠的是太傅,作为所有皇子半个老师,之前的几位皇子,也都是由他加冠。 最终定下表字“子凌。” 鹤星安闻声,眉头一挑,视线落在贤妃身上,一身华丽宫装的女人满头珠翠,看向云越的眼中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不过一瞬,仿佛有了胜券在握的底气,坐直身子,接受了云越的跪拜。 云越,字子凌。 还真是望子成龙啊? 到了如今还不死心,想让云越去争那个位置吗? 云越听到这个表字,神情一怔,却又是坚定几分。 冠礼成。 云越来敬酒,鹤星安看向他手臂上的绷带,眸光揶揄,“八弟和弟妹感情倒是不错,只是要注意些尺度啊,话说,今日怎么没见八弟妹啊?” 云越脸上笑意不变,遮了遮手臂,“多娜公主身体不适,在内院歇息。” “哦?这样啊。” “不然七哥以为呢?” 鹤星安笑得坦然,“最近听到一些传闻,还以为你们感情不合……” “七哥慎言!” “多娜公主乃是北荣的嫡公主,嫁入大云代表的是两国情谊,七哥可不要听信了什么小人谗言。” 眼见着两人之间火药味愈来愈浓,云景赶紧打圆场。 “八弟如今也是个大人了,自然有分寸的。” 鹤星安笑而不语。 “八弟有分寸,有些人可没有,在听风便是雨,也不知心里顾不顾念兄弟情分。” 鹤星安看去,云照朝他挑衅一笑。 哟嚯。 正愁没借口跑路呢。 云景又要打圆场,“都是兄弟,别……” “既然二哥看不惯我,那我先走了。”鹤星安朗声道。 直接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云照一口气堵在胸口,脸都绿了。 他没想到这人连表面功夫都不装了。 四周的宾客看着皇子们的方向,更是窃窃私语。 云越作为主人家,被人撂了面子,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云景有些无措,云怀律叹了口气,将云越拉着坐下。 “八弟,先坐下吧,别让人看了笑话……” …… 到了门前,鹤星安正好和贤妃碰上。 “参见贤妃娘娘。”鹤星安扬起一个笑脸,躬身施了一礼。 贤妃却并未喊他起身,似乎想给个下马威。 鹤星安自顾自起身,直接走到贤妃身边。 “贤妃娘娘怎的也早早离席?” 贤妃睨来一眼,“陛下夸赞瑞王殿下最是守礼,本宫看来倒是未必。” “守礼是要对知礼之人,而不是妒妇。” 鹤星安脸上笑得纯良,一开口小嘴跟淬了毒似的。 “你……” 贤妃涂着鲜红寇丹的指甲几乎都要怼到鹤星安脸上。 鹤星安稳如老狗,“贤妃娘娘还是少生点气,生气多了,容易长皱纹。” 贤妃眼中的嫉恨恨不得化为实质。 看来云越被云帝亲自踢出夺嫡圈,对这位贤妃娘娘的影响真的很大。 初洄撑开伞,“王爷。” 两人一同走进蒙蒙细雨中。 徒留贤妃无能狂怒。 第24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24 二月十五,春蒐开始。 御场设在北陈山上,乃是皇家围场。 云帝年纪大了,却依旧不服老,带着朝中的重臣还有几个皇子,一道去了北陈山。 这种活动鹤星安若是不想,原是可以不用去的。 但这次…… 他精心投了饵料,就等着看鱼儿咬钩啊。 为此,他还特意点了洛谨言跟从。 原本以洛谨言的身份,是够不上一同参加春蒐的,但鹤星安一张口,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自从他来了,诸多事情都是防着洛谨言,而洛谨言能在云怀律手上争得一席之地,全靠卖他消息。 这半年多来他一直“养病”,估计洛谨言和他那位好三哥都快急疯了吧。 这次春蒐他要搞事,可是特意透了消息给云怀律的。 他相信……云怀律会帮忙的。 作为鹤星安带着的人,洛谨言自然是与他同乘一辆马车,以他的如今的身份,是够不上单独一辆马车的。 洛谨言抬手,为对面的少年斟了杯茶,“王爷,这次的行动还是太过冒险了。” 鹤星安不动声色,将那杯茶推开,看向洛谨言, “谨言,你应当知晓我这近两年都在查什么,如今查到了真凶,又不让我动手,你让我如何甘心呢?” 一声“谨言”恍如隔世,将洛谨言的心狠狠牵了一下,竟扯出些酸涩。 “王,王爷……” 鹤星安落在矮桌下的手轻轻勾住了初洄的手指揉捏着,指尖在他掌心打转,面上却笑得越发温柔, “谨言放心,本王心里有数。” 洛谨言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鹤星安眼中划过一抹嘲讽,还想来点糖衣炮弹,初洄却猛地回握着他的手。 他偏头看去,就见初洄垂着眸,依旧一副乖顺模样。 可捏着指骨的动作,却莫名带着几分不满。 鹤星安笑了笑,没有再和洛谨言说话。 反正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初洄面色好了许多,抬眼,悄悄看人一眼,抿了抿唇,还是顺着指缝扣住鹤星安的手。 洛谨言还想说说什么表表忠心,鹤星安立马揉着太阳穴,“初洄,来给本王揉揉。” 掌心骤然失了温度,让人莫名有些怅然若失,却还是挪了挪位置,手指轻轻按上少年的太阳穴。 从身后这个角度看去,少年单手支着下巴,长眉微蹙,无端带出几分忧愁病色,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手上的力道都不自觉放松了许多。 初洄看得有些失神,微凉的指尖却忽然攀上他的腕,“初洄,往下些。” 回神看去, 矜贵的小王爷依旧闭着眼,只是唇角微微扬起。 他感觉到,手背好像似有羽毛划过,带起一阵痒意。 一怔,鹤星安却已然收了手,只是唇角微微翘起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手上功夫……还是这样好。” 语调懒洋洋的,带着两分赞赏,却特意强调了“手上功夫”。 初洄却低下头,遮住脸上的红晕,压下心头的旖旎开口,“王爷谬赞了。” 洛谨言插不进半句话,看着放在少年太阳穴上的那双手,怎么看怎么碍眼。 可他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好像有一柄小钩子在勾他的心,让他抓心挠肝,却又不知道有什么办法缓解,只能一个人独自生着闷气。 如今他在这里,就显得格外多余。 想要开口与鹤星安商量一下对策,却见少年长眉微蹙,浅淡的唇紧抿着,闭着眼小憩,似是真的难受到了极点。 矜贵的小王爷,像是华贵的青瓷,或是易碎的琉璃,只需人一碰,便碎了。 就是要捧在手心护着,爱着。 此刻似乎出声都成了一种惊扰。 马车还在行进。 洛谨言的目光落在鹤星安身上,却不舍得去惊扰他。 仅仅是这样看着,心似乎也静了下来。 似乎这样……也不错。 就这样和他待着。 可梦,终究也会结束 马车停下了。 人,也就回到了现实。 初洄先跳下车,朝着鹤星安伸手,后者极其自然便搭上他的手下了马车。 洛谨言跟在身后,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掌,莫名便生出一股嫉恨。 从前,好像他与承平,也是这样的。 如今是怎么了呢? 两人相携着离去,似乎都忘了马车还有另一个人。 “王爷头还疼吗?” “初洄按摩的手艺很好,已经不疼了。” 鹤星安笑着拍了拍初洄的手,侧眸看去,眸中满是温和的笑意。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似乎早就忘了还有一个人。 洛谨言莫名觉得自己有些讨嫌。 可又忍不住跟上去,临到营帐前,鹤星安似是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回头望来,“本王记得谨言骑射极佳,去和他们一起玩吧,不必陪着本王,”说着,他眨了眨眼,“每年的魁首,可以向父皇讨个恩赏哦。” 他知道,洛谨言一直想要将自己母亲的牌位放入洛家祠堂,这次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偏生洛家主母不同意,给的还是洛谨言无法辩驳的理由:既然已经记到我名下,那就只有我一个母亲。 洛谨言面上似有挣扎,看了鹤星安一眼,还是躬身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这一声谢,让初洄握着鹤星安的手紧了两分。 目送着洛谨言离开,鹤星安笑意收敛,松开初洄的手,掀开营帐走了进去。 初洄捏了捏拳,跟了进去。 抬手替人解了大氅,初洄忍不住开口,“殿下为何……” “想问我为何要带上洛谨言?还是想问为何对他那样亲密?” 鹤星安回头,唇角弧度微微上翘,带着些漫不经心,浅淡的眸色澄澈,仿佛一眼就能将人看透。 初洄转身将大氅挂到屏风上,避开这视线。 他总觉得,自己心中阴暗的想法,全被眼前这人看了个透。 鹤星安却没有轻易放过他,坐在榻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笑盈盈道:“坐。” 眼中的狡黠的光是一点不藏。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坏心思。 初洄踌躇着,有些做贼心虚地朝环视一圈,才磨蹭着坐在鹤星安身侧。 双手交叠在腿上,低着头看起来无比紧张。 规矩的模样,像极了等夫君来掀盖头的新嫁娘。 这个念头闪过,鹤星安眸色柔了几分,掀开被子,直接躺了下去,朝初洄看去,少年的背挺得笔直,恨不得杵成根电线杆子。 鹤星安忽然想到他曾看到的一段影像,“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要是你睁开眼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 起了逗弄的心思,指尖攀上肩头,鹤星安凑在他耳边,“哥哥,别闭上,睁开眼睛吧,你难道真的不喜欢我吗?” 初洄脊背僵直。 鹤星安却依旧在低语, “今日良宵难得,你就答应了我吧。” 指尖从肩胛骨打转着勾到脖颈,又顺着下颚抚上那精致的脸蛋,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初洄颤着声开口,“殿,殿下……” 瞥见那红透的耳朵,鹤星安没忍住亲了一下。 初洄“噌”的一下就要跳起来,鹤星安直接勾着他的脖子往榻上带,将人带得一个趔趄,直直倒在床榻上。 他乘胜追击,手脚并用,像只八爪鱼似的缠住初洄。 初洄有些着急,如今是在围场,可不是在瑞王府,要是被人看到…… “初洄,早上起得好早,本王现在困了。” 那声音闷闷的,似乎带着些鼻音,似乎在……撒娇?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时候,初洄都为此感觉震惊。 “今天好冷,本王想抱着你睡。” 柔顺的发丝擦过脖颈,温热的呼吸落下,有人在轻轻蹭着他的脖子。 意识到这件事,初洄叹了口气, “殿下……” 鹤星安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将手伸进他的脖子,“你试试,我没骗你,真的很冷。” 这具身体是真的弱鸡,真不怪他。 初洄是真的无奈了。 难得的示弱,总是让人招架不住。 ,“您先让属下将外衣脱了,外衣沾了雾气,您会着凉。” 鹤星安听话放手。 初洄将披风解下,出于私心,直接搭在大氅上。 回头,就见少年拍着身侧的位置,一脸期待。 初洄一上床,就被抱住,拔凉的脚是凑上,一点没客气地贴着最暖和的地方,手也顺着里衣伸进来。 肌肤相接,初洄身体一僵。 鹤星安却嘿嘿笑着,毫不客气地挤进他怀里,闭上眼睛。 是真的要睡觉。 那些旖旎的心思,都随着怀中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散去。 寂静的营帐中传出一声叹息,温暖的被褥下,一双手试探着揽上纤瘦的腰,缓缓闭上眼睛。 好梦,殿下。 第25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25 第二日。 鹤星安还在用早膳,云越直接掀了帘子进来,大剌剌坐下,“七哥,和我去比比骑射如何,让弟弟看看你这近两年骑射有没有进步?” 鹤星安放下碗,朝云越看去,“哦?八弟要如何比?” 正在烤橘子的初洄有些着急,“王爷……” 云越轻点桌面,眸光带着压迫,“自然是比比谁打到的猎物多。” 他上下扫视一眼,“七哥不也换了骑装,正好比一比,知道七哥身体不好,输了也不丢人。” 段位好低的激将法。 鹤星安眼底划过一抹嘲讽,“那八弟等我用完早膳。” 云越笑得开心,“自然。” 初洄没忽略他脸上的兴奋,放下夹子,“王爷……” 云越瞪他一眼,“哪来的奴才,这么没规矩?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鹤星安,似笑非笑,“七哥,你身边的人,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要不要弟弟我替你……” 云越蠢蠢欲动,手指搭上腰间的佩剑。 鹤星安将碗重重一放,擦了擦嘴,“我的人,就不劳八弟费心了,手脚不要伸得太长,手太长,容易被剁掉!” 又偏头看向云越,笑得温和,“八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云越呵呵一笑,“七哥说的是,那弟弟在围场等着七哥。” 说完,直接拂袖而去。 鹤星安拿起备好的弓箭,就准备出门。 初洄拉住他,“王爷……” 鹤星安拍了拍他的手,笑得淡然,“橘子本王要吃热的,你可要随时备着,” 又补充道:“待在营帐,别乱跑。” 看着鹤星安离去的背影,初洄心中隐隐不安,还是乖乖坐回小火炉前,将橘子翻了个面。 围场之上,都是各世家的公子蓄势待发。 看见鹤星安来了,云越坐在马上笑得开心,“七哥,今日可要好好比比。” 这一嗓子,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云帝坐在上首,“小七,你怎么来了?” 鹤星安拱手施礼,“父皇,儿臣身子已无大碍,” “许久没有上马了,今日八弟相邀,正好试试。” 说着,他不好意思挠挠头,似是有些窘迫。 云帝见状,不知想起了什么,叹口气,叮嘱道,“小七玩玩也无妨,只是要量力而为。” “诺。” 少年脸上扬起笑,迫不及待翻身上马。 抚了抚马鬃,他眼中带上几分思念。 “红雪,好久不见。” 红棕色的骏马发出一声气音,抖了抖蹄子,似乎也有些迫不及待。 云越嗤笑一声,“这马性烈,七哥可别被他伤了。” 虽然这样说着,但眼中却露出些不甘。 这畜生,之前直接将他甩下去,如今对着云星安却这样乖顺。 鹤星安头都没抬,继续轻抚着红雪,“红雪认主,自然烈性些,你说是不是啊?” 云越一哽,脸色阴沉下去,不过一瞬,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扬起笑,“那七哥今日可要‘大展身手’了。” 鹤星安没有看他一眼,拉了拉马缰,“那是自然。” 不等其他人反应,直接一扬鞭,扬长而去。 “八弟可不要输给我这个‘废人’啊。” 云越面色阴沉,身旁的世家公子不想卷进来,一一扬鞭入了林中。 日过午后,初洄往火炉中添了炭,有些担忧地看向营帐外。 忽的,外面忽然变得格外嘈杂。 马蹄声,金铁相接声,嘶吼声,惨叫声混成一团。 其中最为明显的莫过于那道尖细的声音,“有刺客,救驾!” “羽林军呢?快来救驾!” 有刺客? 初洄一颗心被重重提起,下意识想出去找鹤星安,余光瞥见火炉上的橘子,抿了抿唇,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死死盯着门口。 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会用这柄匕首杀死来人。 外面的声响渐渐小了,四周变得格外安静,静到初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时间似乎都变得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才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帘子被掀起,一只手探入。 “唰!” 一道寒光急射而来,在平二眼前闪过。 他后退一步,避开要害,手臂上却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 没中! 初洄眼神一凛,手腕一翻,匕首直直朝来人刺下。 “靠!” 平二爆了声粗,抬脚踢中初洄手腕。 初洄吃痛,匕首掉落。 平二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解释。 初洄眸色一利,另一只手中寒光乍现,手腕一抖。 “欻!” 淬了毒的暗器直冲平二面门。 平二面色一变,却已经来不及避开。 夭寿了! “铮!” 飞镖被一侧飞来的石头打落,直直插入土中。 平二跌坐在地,看向初洄的眼神格外惊恐。 “平二,回去自己领罚。” 来人正是平一。 平二认罚。 他也是一阵后怕,若今日他保护的人是主子,而初洄是个刺客,那他万死不能赎其咎。 初洄捂着手腕,警惕地看向来人。 平一一身小厮装扮,朝初洄行了一礼,“瑞王府暗卫首领平一,见过秦公子。” 初洄没有放松警惕,“怎么证明?” 平一暗叹王爷真是料事如神。 从怀中掏出一个橘子,递给初洄,“主子说,橘子别烤糊了。” 说出这句话,平一那张面瘫脸都有些抽搐。 谁家暗号和信物用橘子啊? 初洄这才松了口气,接过橘子在掌心转了两圈,“你们怎么没跟在王爷身边?” 平一一愣,“主子让属下与平二保护您。” 闻言,初洄深吸口气,心中的不安更重了,“能带我去找王爷吗?” “主子让秦公子放心。” 这是拒绝。 初洄也没再纠缠,只是捏着橘子的力道似乎更大了。 平一看了一眼被蹂躏的橘子,欲言又止。 初洄却已经放下手,“多谢。” 然后,走进营帐。 任谁都能看出他现在不开心。 平一叹口气。 这传声筒不好当啊。 第26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26 围场密林深处。 云越骑在马上,缓缓朝着鹤星安靠近,唇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七哥,你不还是落在我的手上了吗?” 鹤星安环视一圈,抬手安抚了一下躁动的红雪,“树上十个,左边的树丛里三个,右边还有四个等着,八弟倒是看得起我啊。” 云越笑着,“这是自然,毕竟七哥那么命大,两年前那么多人,都没弄死你。” 鹤星安手一顿,抬头看向云越,眸中冷色蔓延,“所以,你承认了?” 云越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七哥若是说的两年前的刺杀,那自然有我的手笔,原本我的人差点就杀死你了,偏偏跳出来一个济安,真是该死的家伙!” 鹤星安紧紧盯着云越,没有错过他脸上一点表情,一字一顿道:“济安,是死在你的人手上。” “是啊。” 云越轻易认下,笑得越发猖狂。 “是死在我的死士手上,虽然没有杀死你,但那个碍事的家伙死了也好,看你那么伤心,我真是开心啊,哈哈哈……” 得了准确答案,鹤星安已经没有心情再和他耗下去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云越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七哥莫不是傻了,如今可是我占了上……” “欻!” 一支利箭自身后急射而来,正中云越肩头,带得云越一个趔趄,差点摔下马。 原本死寂的密林,仿佛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 好像有个人再次按了暂停键,一切都变得鲜活。 细密的箭雨落下,直冲死士和杀手的藏身之处。 厮杀声,惨叫声,骨头断裂声,重物落地声…… 各种声音混成一团。 “王爷,有埋伏!是圈……” 声音戛然而止。 云越身边的人脸色齐变,下意识将他围在中间。 可人还是在一个个减少。 平三从草丛中走出,“王爷,周围的叛军已经剿灭了。” 鹤星安点点头,“其他闲杂人呢?” 平三一顿,“平四已经去追。” 鹤星安没有再说什么,笑着看向云越,“八弟,七哥这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何?” 云越脸色发白,神情却格外扭曲,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他也不是什么傻子。 鹤星安动作这么快,肯定是早有准备。 “嗯哼,不算太笨。” 睿王府军首领咬咬牙,转头看向云越,眼中带着决绝,低声道,“王爷,属下们护送你突围!只要回……” 血柱喷起! 炸开一朵花。 首当其冲的就是最近的云越,血溅了他一身。 自己的心腹,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就被人一箭穿喉。 人栽了下去,血流了满地,浓郁的血腥味散开,云越这边仅剩的几人面色都不太好。 云越偏头看去,鹤星安咧开笑,晃了晃手中的弓,“不好意思啊,本王耳力极佳,听不得狗叫。” “你到底想怎么样?”云越抹了把脸上的血,咬牙切齿道,“既然你早就知晓,那父皇必定还活着,没有父皇的允许,你敢杀我?” 闻言,鹤星安耸耸肩,“父皇死没死,我还真不知道,” 云越眼神越发惊恐,“你想弑……” “别说的这么难听,又不是我动的手,我派了人保护他,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运气喽,至于你……” 鹤星安目光落在云越身上,忽然咧开一个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如何?” 云越眼中带着狐疑。 鹤星安也不解释,一摆手,几支箭矢急射而来。 云越彻底成了光杆司令。 鹤星安指了指扎营的地方,“你可以往这个反向跑,我一个人追你,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你的本事。如何?” “为何?”云越更加狐疑。 鹤星安看他一眼,面带嘲讽,“总不能是为了我们根本就没有的兄弟情谊吧,”他抬了抬弓,“今天的猎物还不够。” 言下之意,你就是我的猎物。 云越脸更黑了,却也知道这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咬着牙将肩上的箭折断,狠狠往地上一扔,调转马头,疾驰离开。 鹤星安终于露出点兴趣,一扬马鞭,“红雪,追上他。” 云越不敢松懈,马匹的颠簸震得肩上伤口崩裂,带出一阵钻心的疼,但他不能停。 身后传来马蹄声。 云越咬咬牙,再次扬鞭。 “驾!” 快些! 再快些! 鹤星安却像是猫戏老鼠般不紧不慢跟着。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隐约有了人声。 云越眼中迸出欣喜,回头看向鹤星安,“七哥,这次,还是我赢……” “欻!” 利箭刺破空气,直直钉入云越的另一边肩头,力道大得他直接跌下马。 在地上滚了一圈,云越疼得扭曲! 两支箭生生穿透肩膀! 鹤星安不紧不慢上前,指尖勾着箭,唇角噙着笑,“八弟,怎么不叫了?是生性不爱狗叫吗?” 听到声音,云越抬头看向来人,忽然意识到什么,继而大笑起来, “云星安,你就是为了济安报仇是吧?” “早年间就传你们二人私情,果然……啊!” 一箭穿透腕骨! 将云越直接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鹤星安放下手,“狗叫得就是难听!” 云越已经疼得意识模糊,此刻却格外癫狂,咬牙,用另一只手拔箭,晃晃悠悠从地上站起,仰头直视着鹤星安,扯开一个笑,“云星安,你是中宫嫡子,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是所有人盛赞的对象,但他们知不知道,前途无量的瑞王殿下,居然是个断袖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断袖的对象还是一个死人,呵呵呵呵呵呵。” 鹤星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张弓! 搭箭! 一箭射穿云越另一只手! “这箭,是替济安还你!你断了他的手,我今日也断了你的,很公平。” 再搭箭! 钉穿一只脚。 “这箭,偿我府上十几人性命!” 鹤星安眼神冷冽,薄唇绷成一条直线,又是一箭射出! “这箭,报我追杀之仇!” 云越四肢全断!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林间,惊走树梢飞鸟。 云越像条死狗般瘫着,嗬嗬喘着粗气。 血糊了一脸,意识模糊间,他仰头看向鹤星安。 箭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直直对着他。 他扯开一个笑,“云星安,你别得意太早,想杀你的,可不止我一……” 瞳孔骤然放大,涣散! 箭尖已经钉穿喉管! 云越死不瞑目。 马上的少年眼神淡漠,放下手,“我知道。” “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转身,扬鞭而去,没有再看地上的人一眼。 对于敌人,鹤星安的理念从来心狠。 死不瞑目,是他应得的下场。 第27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27 初洄又往火炉中添了点炭火,拿着夹子将又烤糊了的两个橘子扔进筐里。 天渐渐黑了下来,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仿佛都被外边无尽的黑夜吞噬。 进入林中寻找两位皇子的羽林军,还是没有个确切的消息传过来。 营地中灯火通明,营帐外沉重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初洄看着,看着…… 营帐外风声呼啸,雨丝细细密密地飘落。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 初洄一颗心彻底沉到谷底,再也坐不住,装好袖箭,拿上弓箭,准备亲自去找人。 平一守在门前,见人出来,抬手拦住他,“秦公子,主子让您等他回来。” 初洄眼神冷冽,举起袖箭,“让开。” 平一分毫不退,“秦公子要离开,那就先动手杀了属下。” “咔哒!” 机括上弦,“你以为我不敢吗?”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平一依旧平静,抬头看向初洄,“但秦公子应该相信主子。” 话音未落,袖箭擦着平一的脸颊划过,带断一缕青丝。 “我说,让开!” 箭尖直指平一的脑袋 。 平一抿了抿唇,“若秦公子受伤,主子会伤心的,主子既然做了准备,必定会赢,秦公子应该相信主子。” 初洄已经没了耐心。 都他娘的这么说,可谁又给他半点消息了? 什么都瞒着他,让他怎么放心? 一想到这里,初洄心中生出些愤怒还有……委屈。 就算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这个人依旧有许多事情瞒着他,他们好像从未站在同一个高度,这位瑞王殿下,好像也从没将他当成能平等对话的人。 就算如今洗脱了奴籍,但在他眼里,自己好像还是个……奴隶。 什么都不告诉他,就像是随手养了个小玩意儿。 为什么呢? 是觉得他会拖后腿? 还是……怕他泄密。 一想到这个可能,初洄就恨不得现在冲到那人面前质问他,究竟将他当做什么? 人心不足。 从前他觉得,留在那人身边就好。 如今…… 他想与他站在一起。 敬他,帮他,爱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他保护着,像是个废人。 那样危险的情况,还要他将自己的暗卫派来保护自己。 各种情绪堆积到一起,堵得人心口发慌,面上却更加冷静。 初洄放下手。 平一松了口气。 不是他不告诉初洄消息,实在是到现在,他也没收到消息啊。 按理说,平三,平四,平五都跟去了,不该有什么意外才对。 下一瞬,眼前的人却抽出架上的刀,“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瑞王府暗卫首领的功夫。” 刀身持重,初洄知道暗卫最善隐匿和速度。 所以他没有犹豫,持刀翻砍而下。 平一侧身躲过,轻巧的步伐如同鬼魅,好似猫戏老鼠般轻松。 初洄却并没有放弃。 明明知道结果,明明知晓自己习武只有半年,必定是打不过平一,却依旧不知疲倦地攻击着,好像在发泄什么。 这刀在他手中,也越发得心应手。 好像他天生便适合这兵器。 刀刃扫来的速度越来越快,平一也要花更多力气躲避。 他暗暗心惊,微微喘息着,和初洄相对而望,眼中的惊骇无论如何都藏不住。 他是真的没想到初洄使刀的天分那么高。 初洄心中却越发厌恶和暴躁。 和弯刀越契合,就代表他身体里流着的血肮脏,那个人的血脉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他。 他讨厌关于那人的一切。 可对刀道的无师自通却好像在嘲讽他,这一切都是徒劳。 就算他试过那么多武器,依旧是刀最为趁手。 他想洗掉的一切,都深深刻在他的骨血里,拔除不净,生生不息。 他厌恶这种感觉。 厌恶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他不喜欢用刀。 可现在,他没有选择。 只能用这种办法争得一点希望。 心里那股火烧得越来越旺,透蓝色的眸底映着烈烈火光,仿佛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又是一刀砍在木桩之上,飞溅的木屑划过脸颊,初洄轻轻喘息着,抬起手,蹭掉颊面的血迹,逐渐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 “除非你今日能折了我的手,否则,别想拦住我。” 真踏马有病! 看见初洄癫狂的样子,平一暗骂一声。 主子喜欢的人,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咬咬牙,平一准备近身把人敲晕。 再让初洄这样疯下去,他会力竭而亡的。 他已经顾不上会不会受伤,先把这祖宗制住。 “御医何在?瑞王殿下重伤!” 远处却传来一声大喝。 平一暗道不好,下意识朝着初洄看去。 “哐当!” 重刀掉落。 一道人影从平一眼前窜了出去。 “靠!” 平一跟上,忍不住爆了声粗。 这家伙属兔子的吗?跑这么快? 跟着昏迷的鹤星安被一起送回来的,还有数十具尸体。 有些已经辨不清人样。 云怀律看着那些尸体中熟悉的脸,脸色阴沉。 这次派出的死士,无一生还。 损失惨重。 洛谨言面色也不太好看,走到云怀律身边,“王爷……” 云怀律压了压手,“不必说了。” 如今这些死士跟着刺客一起被抬回来,那就是刺客。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中,有多少是七弟的人。 云怀律狐疑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想伸手试探一下。 营帐的帘子被人猛地掀开。 云怀律回头看去,就见一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前。 是上次宴会随侍小七的人。 侍卫的刀蹭的拔出,架在初洄脖颈上,要压着他跪下。 云怀律摆摆手,“下去吧,这是瑞王府的人。” 初洄站定,拱手施了一礼,“见过静王殿下。” 云怀律这才打量起他。 生得倒是好看,看起来年岁也不大,额角带着汗,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倒是忠心。 想起上次大朝会的事,云怀律扬起个笑,也没让人起身。 反而偏头替榻上人理了理头发,随口问道:“是小七伺候的人?以前怎么没见过?” 初洄低着头,压下眼中情绪,恭敬道:“前几月才跟随家父回京。” 云怀律手一顿,似笑非笑,“哦?是哪家的公子?” “家父,威远将军手下副将秦源。” “秦将军啊,以前倒是没听过。” 初洄压住心惊正要解释,云怀律已经起身。 好像刚才只是随口一句。 又嘱咐道,“你照顾好小七。” “诺。” 初洄起身,和云怀律错身而过。 走到营帐门前,云怀律回头看了一眼,眼中的怀疑没有半分减少。 是时候查查这个秦副将了。 他可不相信,随随便便一个人能入了他这个弟弟的眼。 第28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28 时二月十六,北陈山春蒐,云帝遇刺,受惊昏迷,睿王云越薨,瑞王云星安重伤昏迷。 朝中群龙无首,由三皇子云怀律与二皇子云照与柳清言等一众内阁老臣共商大事。 瑞王府。 张太医又被初洄揪住,“张大人,王爷已经昏迷三天,何时能醒?” 看着眼前这,张太医抹了抹额角的汗,“秦公子,王爷病情已然稳住,很快便会醒的。” 他总不能告诉这人,王爷是装的吧。 那些外伤,看着血多,其实都是些皮外伤。 初洄抿了抿唇,抬腿就要往里走。 张太医赶紧拦住他,“秦公子,王爷需要静养。” 已经两日没见到人的初洄,悠悠的眼神看向张太医,后者被他看得发毛,赶紧低下头。 让他一把年纪的人来骗人,实在是为难人了。 初洄却语出惊人,“王爷……是不是已经醒了?” 张太医猛地抬头。 看到这表情,初洄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就是因为清楚,才更难受。 他揪着张太医的袖子,声音哽咽,“王爷……是不是,不想见我?” 他烤的橘子,殿下还没吃呢。 见人这样,他叹口气。 这可怜的小模样哦,他个老头子可招架不住,还是交给王爷吧。 帮人瞒了这么多天,应该也差不多。 他一把扯出袖子,“你进去吧。” “这可不关我老头子的事啊。” 然后在初洄震惊的眼神中捋了捋胡须,捂着眼睛离开。 一边走,一边念叨,“老头子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直到小老头离开,初洄拱手一礼,“多谢张大人。” 从进门的那一刻,初洄的视线就落在窗边那人身上,再也移不开半分。 少年懒懒倚着软枕,阳光打在侧脸,带出一圈光影,唇角噙着笑,手中还在翻阅什么,一只肥猫窝在他的腿上,猫尾巴一晃一晃的。 是一片岁月静好。 看这面色,应是没什么大碍的。 初洄观察着,松了口气。 却又想到这几日自己的担惊受怕,心下却更加酸涩。 为什么总是瞒着他呢? 鹤星安早就听到声音,见人还傻傻站在门口,放下手中的东西,朝他招了招手,“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语调慵懒熟稔,像根羽毛轻轻划过心间。 压下心头思绪,初洄上前,“殿下。” 鹤星安挪了挪屁股,拍拍身侧的位置,“坐。” 初洄抿着唇坐下,有些失神。 有很多想问,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鹤星安却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朝他怀里丢了本东西,他着急接住, “本王有点头疼,念给本王听。” 说得格外心安理得。 初洄打开,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手一抖,书直接落了下去, 鹤星安眼疾手快接住,拍了拍封面,“怎么这么不小心?” 初洄愣愣的,张了张嘴,“殿,殿下……” 鹤星安笑着将“书”重新塞回他的手里,“你没什么不能看的,念!” 初洄踌躇着,指尖搭在封面,却怎么也翻不开。 鹤星安看着,指尖勾着他的长发绕圈,饶有兴致。 看他这为难样子,忍不住逗弄,“怎么?连我都看过,这些东西看不了?” 初洄的脸瞬间红了,支支吾吾,“这,这怎么能一样……”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彻底没了。 鹤星安笑,“怎么不一样,本王不比这些东西贵重,哪里就比不上了?” 说着,倾身搭上他的肩膀,翻到中间一页指了指,“念!” 初洄坐直身子,视死如归,“户部侍郎王译,熙明十八年,贪污赈灾款,致使豫州决堤,淹没良田万顷。” “勾结两淮巡盐御史,倒卖官盐,走私私盐,私征盐税……” “……” 记录在册的都是朝中重臣,每一条都是重罪。 鹤星安靠在他肩上,听着这一条条罪状,时不时点头。 果然,还是听书更好。 尤其是……声音好听的人念书。 念完这薄薄一本册子,初洄如释重负。 鹤星安打了个哈欠,“念完了?” “念完了。” “那……”鹤星安掰过那张漂亮的脸蛋扯了扯,“说说你最近怎么了吧。” 初洄眨巴眼睛,无辜道,“殿下在说什么?” 见他死鸭子嘴硬,鹤星安捏住他的嘴,直接捏成金鱼,“说不说?” 颇为咬牙切齿。 初洄将眼睛睁得更大,竭力表现出无辜,摇摇头。 鹤星安被气笑了。 想打吧,又舍不得。 不打吧,现在都敢骗他,以后不得上房揭瓦? 抬手,似是发泄不满,鹤星安报复性地揉搓着他的脸蛋,又愤愤放下手。 看他气鼓鼓的样子,初洄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在校场发疯,还说没事?” 沉默。 好,非要老子把你老底翻出来是吧。 鹤星安撑着下巴,缓缓开口, “初洄,母亲乃是前宣抚使之女,熙明元年,西夏进犯大云,宣抚使满门被灭,其女不知所踪。” “后来,有人在西夏军帐中见到她,已是西夏第一将军乌鲁尔帐下妾侍,由此传出宣抚使叛国之名。” 初洄脸色骤变,似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却依旧咬着牙不开口。 “熙明二年,乌鲁尔妾侍诞下一子。” “熙明十四年,其妾侍被人发现与马夫私通……” “我母亲没有与人私通!” 一声怒吼,打断了鹤星安。 初洄赤红着一双眼,浑身颤抖,一字一顿道:“我母亲陈青,清清白白,从未背叛大云!” 鹤星安一顿。 忍不住了,好事。 发泄出来才能将心心底的那块腐肉挖去。 他没有停下,继续道,“陈氏被乌鲁尔乱棍一刀砍死,悬挂尸体于西夏死囚牢,让人日日对其进行侮辱,” “至今,仍未下葬!” “距今,已有六年。” 初洄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浑身不住颤抖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似是想要发泄什么,却又死死克制着。 “所以,你不喜欢用刀,是因为乌鲁尔善刀,以一柄弯月刀出名,你的母亲也是死在他的刀下,对吗?” 初洄捂住耳朵,痛苦抱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拒绝一切交流,似乎这样才能汲取到一点安全感, “他该死!” “他就是个恶魔!” “他们都该死!” “那些人都该去死!” 他整个人都陷入自我放逐的厌弃中,低声咒骂着,神情疯癫,五官扭曲,仿佛仇人近在眼前。 脆弱。 暴戾。 扭曲。 可怜。 鹤星安感觉心脏处好像被什么扯了一下,泛起细细的疼。 被抛弃的小狗啊……真可怜。 抬手轻轻环住小狗。 初洄剧烈挣扎着,却被鹤星安稳稳抱住,他声音轻柔,“那就……杀了他们!” 这句话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初洄抬头,眼眶红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 鹤星安没忍住,捧住他的脸亲了一下。 被亲的人一愣,素白的指尖已经勾起他的下巴,“初洄,看着我!” 初洄看去。 眼前是一片雾蓝色的光,有人温柔地擦去他眼角的泪。 他听到有人说,“那就用你手里的刀,杀了他们!” 那声音仿佛又什么魔力,驱散了心底最深的暴戾与疯狂。 第29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29 初洄依旧愣愣的,神色却逐渐平静。 鹤星安起身,从暗格中拿出一柄刀。 “锵!” 寒光闪过,刀锋出鞘。 鹤星安将刀架在初洄脖颈,冷声道: “这是依着斩马刀样式做成,与西夏弯刀不同,乃是我大云的直刀,是本王托最好的工匠打造,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是以,本王取名,征夏刀!” 话音落下, “刷!” 刀锋猛地横劈,带下一撮白色的猫毛。 正在嚼肉干的996:“……???” 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喵喵喵!”(你个老登,不舍得削小情人头发,来削我的毛是吧?) 老子和你拼了! 它弓起身子,猛地向前一扑,鹤星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它的后脖颈,直接往后一丢。 “滚!” 别他娘在这碍事,没看我给小可怜做心理疏导吗? 996轻巧落地,骂骂咧咧着向外跑去。 世界恢复安静。 鹤星安看向初洄,俯身,指尖勾起他的长发,声音温柔, “恨吗?那就用这柄征夏刀,砍下仇人的头颅!” 冰凉的物件被人塞进怀里,初洄下意识攥紧,仰面看来,重重点了点头。 “真乖。” 鹤星安拍了拍他的脸,转身在另一边坐下,随手拿起账本翻看。 拔x无情。 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安慰。 见人还没有动作,他反而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还呆着干嘛?前几天不是发疯发得很欢,现在怎么不去校场了?” 很阴阳怪气。 很气人的语气。 初洄抿了抿唇,抱着刀起身,走到他面前,死死面无表情盯着人。 “???” 鹤星安疑惑,正想开口说点什么,面前这人忽然俯身凑近,在他的颊边落下一吻。 鹤星安下意识屏住呼吸,愣愣地看着这突然发疯的人。 无他,平常的初洄规矩到令人发指。 每次他有点想╳╳○○的想法,总是被那一脸纯良整得良心不安。 眼神交汇间,两人的距离近到甚至能看清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每一次呼吸都会交织在一起。 初洄狠狠抱了一下,脸颊贴着脸颊轻蹭一下,道了声谢。 起身要走,鹤星安反应过来了,一把拉住他,往回狠狠一拽,反手压在榻上,眉梢轻挑,“亲了就想跑?” 初洄咽了咽口水,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冲动。 向下一瞥,正对上戏谑的目光,偏开头,“那殿下,想怎么样?” 声音有些哑。 鹤星安舔了舔唇,“怎么样?真是个好问题,那当然是……” 素白的指尖划过少年心口,勾起凌乱的衣襟,带着一阵颤。 指尖揉捏,又很快移开落到脖颈。 初洄狠狠一抖,浑身的肌肉似乎都在这一刻紧绷。 他屏住呼吸,直勾勾盯着,等待着下文,心中隐隐带着期待。 只见鹤星安嫣然一笑。 凑到他耳边,“当然是……讨账!” 窗外桃花开得正好,粉色的花瓣扑簌簌落了一地。 春光正好。 日落西沉,天空繁星点点。 ———— 小初日记: 今日练刀:失败! 今日运动:超标! 第30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30 窗外的天还黑着,鹤星安就被脑子里的声音闹醒,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暴躁,用精神力将正在敲锣打鼓的996拍飞。 真他娘滴烦啊。 但没办法,他那位父皇醒来后的第一次早朝,总归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偏偏今日初洄黏人得很,从身后抱住他, “殿下……” 声音黏黏糊糊,像只小狗似的在他的背上拱来拱去, 感觉到从初洄身上传来明显热意,鹤星安为自己昨天的纵容感到有些后悔。 按住腰上无意识乱摸的手,转了个身,面无表情道: “初洄,我现在很难受。” 闻声,初洄动作一顿,轻轻放手,乖乖低头认错, “抱歉,殿下。” 瞥见少年眼底乌青,他抬手给人揉着腰,欲言又止,“殿下,您要不休……” 听到这话,鹤星安更烦了。 天没亮就要早起上班的打工人,听不得休息两个字。 瞪了罪魁祸首一眼,一把拍开他的手,“我这样,是因为谁?” 没睡够的打工人怨气比鬼都重。 人带着莫名的起床气,而罪魁祸首自然成了发泄对象。 初洄有些不知所措,咬着漂亮的唇,眼尾压着,颇有些可怜味道,“可是,殿下说喜欢的……” 茶里茶气。 鹤星安就静静看着他演。 小绿茶。 就是在床上靠装可怜吃到红利了是吧? 可那一点点心软是不足以压下打工人的怨气。 小垃圾。 见人不为所动,他抬手抱住小王爷,将脑袋埋在他的脖颈,蹭了蹭,继续卖乖,“殿下……” 声音好听得紧,长得也好看。 鹤星安撇开眼。 很好。 知道为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他一脚将人踹开。 初洄猝不及防,柔弱得被倒了出去。 鹤星安有些心虚收回脚,轻咳一声,朝榻上的人招招手,“替本王更衣。” 对方拒绝您的赖床邀请,并下单了一套穿衣服务。 初洄抿了抿唇,起身替人更衣。 帮人系上腰带,理好衣服上的褶皱,他抬眼,正对上鹤星安昏昏欲睡的表情。 摇摇晃晃,头还一点一点的。 有点,可爱。 初洄轻咳一声,将人唤回神,“殿下,好了。” 鹤星安如梦初醒,“啊?” 初洄抬手压了压翘起的那根头发,将人按在梳妆台前,“属下替您束发。” 鹤星安依旧懵懵的,哦了一声,就任由人动作。 手指穿插在绸缎般的乌发间,初洄替人束上玉冠,看着镜中人,只觉得无处不妥帖,无处不完美。 殿下总说他生得好看,明明殿下才是最好看的人。 他从未见过比殿下生得更好看的人。 指尖顺着头发搭上脖颈,鹤星安被冻得一激灵。 “冷,拿开。” 他皱着眉拍开初洄的手,起身理了理衣服,大步朝外走去。 忽然感觉有人扯住他的袖子,回头看去,“怎么了?” 初洄拿出暖炉塞到他手里,笑得温和,“晨间天亮,殿下莫要着凉。” 两双手交叠,他抬眼,轻声道:“我等着殿下回来。” 鹤星安一愣,撇开眼,下意识紧了紧手里的暖炉,忽然感觉有点热,“好。” 你等我回来。 目送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初洄仰头看天,莫名感觉到一点不安。 似乎,风雨欲来。 而这种感觉,也随着那似乎散不去的绵绵春雨般,给人心中蒙上一层阴霾。 明明未到辰时,可初洄却有些等不及了。 冷意似乎顺着风直往人骨头里钻,他有些懊恼,晨间没有让殿下带上大氅。 天色已经大亮,初洄坐不住了,拿上大氅往外走。 门口,月明支使人将早膳端上桌, “这个小炉放在这边,这粥王爷喜欢,定要温着。” 见初洄着着急急要出门,他有些疑惑,“初洄,你着急忙慌地去哪?” 初洄看了一眼桌上的早点,“王爷早上没带上大氅,今日天凉,快下早朝了,我给他送去。” 月明脸色更古怪了。 他该不该告诉这孩子,王爷的马车上是备着衣服的呢? 轻叹口气,他道:“没用早膳吧?打包些糕点,带着一起。” 初洄想要拒绝,侍女们已经自觉行动。 不一会儿,食盒便被送到初洄手上。 月明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王爷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 此刻,月明浑身上下散发着——光! 那母性的光辉,差点闪瞎初洄的眼睛。 他的脑子已经思考愣愣点点头,机械着朝外走去。 月明唇角带着满意且妥帖的微笑。 今天又是完美的一天呢。 两个都不省心。 这个家,没了他,得散。 “来,把早膳给王爷温着。唉?你怎么还杵在这里?”月明皱着眉看向还傻站在一边的小侍女。 小侍女愣愣的,“月总管……”她欲言又止,“秦公子,没带伞。” 月明:“?” 温柔的笑容,缓缓裂开。 小侍女有些愣,试探着开口“不用提醒一下吗?” 月明仿佛一瞬间被抽干的精气神,强撑起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去给他送。” 小侍女愣愣点头。 月总管真是温柔可靠呢。 而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月明拿起门边的伞窜了出去。 果然是不省心的。 而这个小小的插曲,以月明在院门前拦住初洄,并赞助一把伞告终。 第31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31 【审核大大麻烦请看清楚,这里的舅甥是鹤星安和顾远叶!!威远将军是顾远叶啊啊啊啊啊!!!!舅甥不是鹤星安和初洄!!求求了。】 日头悄悄过了辰时,午门前来接人的各家马车也只剩下一辆。 初洄撑着伞,抱着大氅,朝那长长的宫道看去,望眼欲穿。 直到巳时,鹤星安的身影才在宫道上出现。 田生给人撑着伞,一边劝着,“瑞王殿下,陛下也是无奈之举啊,西夏此次趁着陛下遇刺大肆发兵侵扰边境,已至玉楼关,如今朝中武将无人可担大任,陛下也是也是……唉。” 田生轻叹口气。 鹤星安转头,静静看着他,唇角掀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嗯,无人可担大任是因为什么,大家心中不清楚吗?” 田生脸色大变,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我的殿下哦,这话可不能乱说。” 鹤星安只觉得更加嘲讽,继续输出,“平日看不上他们,嫌弃他们是莽夫,天天喊着削减兵权,争权夺利一个个抢着上,如今到了要用人的时候,那些个清流名臣倒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们那么能耐,怎么让一个伤势未愈的人披甲上阵,有本事自己上啊?” “扯什么国难当头,理应挺身而出,逼着舅舅接下这个任务,再夸两句威远将军大义,以为就是给了天大好处了?” “都放他娘的狗屁!” 田生抹着汗,“小祖宗哟,您别说了,陛下会给镇国公府一个交代的。” 鹤星安静静看着他,表情依旧嘲讽。 “这次又想给些三瓜两枣打发了?” 田生有些汗颜,也知道之前的事情确实是不地道。 鹤星安却已经不想和他们争辩。 所有的事情都在告诉他,想要有话语权,想要改变这一切,只有自己登上那个位置。 云帝年轻时还算是个明君,当时天下初定,他举贤任能,提拔了很多人才。 只是,人心易变。 人老了,也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一切权利都该掌握在自己手上。 总觉得自己是一切的主宰,不允许别人忤逆他。 明明对朝中的情况清楚的很,却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扶起一些蛀虫来搞那套权衡之术。 蠢货! 掩去眼底的情绪,鹤星安接过田生手中的伞,无悲无喜, “田公公,您也算是看着本王长大的,也该知道本王的脾气,既然舅舅应下了这差事,本王也不会阻止他。 “但那些叫得欢的,怕死的,都得给本王褪层皮!” 抬手给老太监扶正歪斜的帽子,他笑得温和,声音却冷, “您可以直接和父皇说,这京中的权贵吃得太饱了,能耗费万金建起一个屁用没有的摘星楼,没道理守卫边疆的将士吃不饱,世间没这样的道理。” 少年眼底墨色翻涌,带着吞噬一切的疯狂,“您也是穷苦出身,该知道的,这次,就当我任性了。” 他抬脚向前走去,独身走入天光,抬眼看去,宫道尽头,初洄朝他挥手笑着。 鹤星安感觉整个世界好像都变得明媚,溺毙的深海中的人被拉了一把,提着的那口气缓缓松开。 快步走去,在初洄面前站定,他仰着脑袋,“你怎么来了?” 初洄俯身,为他披上大氅,“今日下了雨,怕殿下着凉,给殿下来送衣服。” 鹤星安笑得开心,牵上他的手,初洄有些慌乱,想挣开他的手,却被握得更紧。 初洄心虚得四下张望,“殿下……” “有点冷。” 鹤星安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一种莫名的落寞。 初洄下意识牵紧了些,还将手往自己袖子里塞。 鹤星安也紧紧回握着,仰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伸手去接雨丝, “这天……太冷了。” 是该让它暖起来了。 初洄不懂,却也知道鹤星安现在的心情并不好,将人的衣服拢了拢,他温声道:“殿下,我们回家吧。” 鹤星安一愣,随即笑开。 “好,回家。” 初洄能明显感觉到,那天之后,自家殿下明显变得忙碌起来。 以前大半天都待在府中的人,现在成天都看不到人。 初洄现在就是校场,书房,府门前,三点一线。 看着站成望夫石的初洄,月明都无奈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干脆让人在廊檐下安了个凳子。 而另一边,经过几天的准备,鹤星安将之前埋下的暗子全都启动,让人将那些权贵府中的后宅秘事编成话本,一家家上门讨债, 首当其冲的便是定国侯府。 无他,鹤星安记仇。 “瑞王殿下,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鹤星安朝着随行月朗招招手,“给王大人看看。” 王译疑惑,接过话本,看着封面上那大大的——《侯府密事:小娘火辣辣,公子榻上宠》。 整张脸变得极其难看。 扯动唇角,他翻开书看了一眼,合上书,神色冷冽,“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鹤星安放下茶盏,“这雨前龙井不错,宫中的也就这样了。” 瞥了一旁上茶的侍女一眼,王译挂上笑,“王爷说笑了,在下府中的东西如何能和宫中相较。” 鹤星安笑,“是吗?” “自然。” 王译压着情绪,“王爷,我们还是先来谈谈这件事?您想要什么?” 鹤星安给了他一个赞扬的眼神,“就喜欢王侍郎这种直来直往的人。” 王译深吸口气,“王爷谬赞了。” 鹤星安伸出五根手指,笑眯眯道:“本王要得不多,也就这个数。” 五万两? 要得倒是不多。 王译思考着,也不是不能接受,也算是花钱保平安。 就听见鹤星安补充道:“黄金。” 王译直接拍案而起,脸上表情扭曲古怪,“王爷,做人不能太贪心。” 鹤星安支着下巴,轻轻敲着桌面,“多吗?比起王大人挣的,还是少了点。” 王译神情一僵,锐利的目光逼射而来,“王爷都知道些什么?” 鹤星安敲着桌子,笑得温和又张扬,“那就看王大人想让本王知道什么。” 言下之意,想堵我的嘴,得拿出诚意。 王译深吸口气,坐了回去,朝一旁的心腹摆摆手,“取六十万两银票给王爷。” 鹤星安起身,掸了掸衣裳褶皱,朝着王译拱手一礼,“多谢王大人慷慨解囊,月朗,我们去下一家。” 王译叫住他,“瑞王殿下,您不怕得罪人吗?” 一个王爷亲自上门,那些人必定都是京中权贵,势力盘根错节,在京中少说都是几代发展,这位瑞王殿下不怕得罪人吗? 鹤星安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王大人,听闻您年少曾在明德书院求学,有一至交好友。” 王译神情一怔,鹤星安却已经大步离开。 看着鹤星安的背影,王译忽然自嘲一声,“可……人已经不在了啊。” 三月三,上巳节,祓禊日,合该去去晦气。 第32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32 最终,在鹤星安威逼下,筹集了二百零九万两白银,除了他,没人知道具体数量。 这些钱,他一分没留,全都换了粮草,伤药补给,剩下的充作军饷。 此外,他还在朝堂上舌战群儒,从国库扣了四十万两出来。 虽然觉得抠搜,但也聊胜于无。 好不容易掰扯完军费的事情,后来又开始吵此次战役副将该派谁,各个势力都想往里边塞人,为此吵得不可开交,云帝一早朝的脸色就没好过。 下了朝,云怀律走到鹤星安身边,“小七倒是有本事。” 鹤星安拱手,呵呵一笑,“比不得三哥,这些钱还不足以让那些人伤筋动骨。” “可足够让他们恨上你。”云怀律很认真道。 鹤星安笑了,看向他这位名义上的三哥耸了耸肩,“本就不是一路人, 我也不在乎。” 云怀律一愣,“小七倒是豁达。” 鹤星安压压眉眼,捏了捏眉心,露出些疲惫,“镇国公府就剩下舅舅一根独苗,此次战役凶险,我总还是要帮衬着的。” 云怀律笑得更开心,拍拍他的肩膀,“小七是个重情之人。” 就是太重情了,将京中权贵得罪了大半。 不过这样也好,威胁才小。 他也看过那些拿来威胁的话本,都是些私宅秘事,没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那些事情,也都是各个府上一些下人透露出去的。 那些下人如今也大都被小七要了回去。 他这个七弟啊……太冲动。 这些年埋下的钉子,应该都被拔得差不多了吧。 这下是伤筋动骨了。 真是……最愚蠢的做法。 思及此,云怀律笑得更加温和,“小七最近还是待在府中吧。” 鹤星安挠挠头,笑得腼腆,轻咳两声,“多谢三哥关心了。” 云怀律拍拍他的肩膀,大步离去。 “我们的瑞王殿下这是豁出去了啊。” 嘲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鹤星安顿步,看向来人,“是二哥啊。” 云照脸上的嘲讽毫不掩饰,“在朝堂上敢和父皇呛声,真是有本事,如此也好,父皇该厌弃你了。” 鹤星安笑,“那不是正合了二哥的意吗?” 云照一愣,脸上的恶意毫不掩饰,“这话你还真就说对了,你落魄了,我就开心,这次你把京中权贵都得罪干净了,我就很开心。” 话音未落,他大笑着离去。 鹤星安看着他的背影,无悲无喜。 和这种蠢货计较,不值得。 云景站在不远处,有些担心地上前,“小七……” 偏头,鹤星安笑着开口,“是六哥啊。” 云景皱着眉,“小七不想笑,可以不用……” “不,我很开心。”鹤星安打断他,“从未像现在这么开心。” 云景不懂他什么意思。 他叹口气,看了云景一会儿,道:“六哥是个好人。” 云景一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被发了好人卡? 鹤星安却没有解释,反而直接转了个话题,“六哥要去我府上坐坐吗?” 虽然不知道他这个弟弟在想什么,但云景还是应了下来。 马车到了王府。 站在廊下的初洄眼神一亮,立马迎上来,“殿下。” 刚牵上手,想说说今日他赢了平三,让自家殿下夸夸他。 云景就掀开帘子,看这情况,下也不是,上也不是。 和初洄对上眼,再落到两人交叠的手上,他笑得有些勉强,“要不,我走?” 初洄也是笑容僵硬,下意识抽回手,被鹤星安牢牢抓住。 他朝云景笑笑,“比较黏人,六哥见笑了。” 云景已经想跑了。 这叫比较黏人?小七都不避着他吗?他会不会被灭口啊? 面上还要嘴硬,“没事。” 几人一同入府,一旁洒扫的下人行了礼,对于鹤星安两人的行为,连半点情绪,一看就是习惯了。 反而是看了云景好几眼。 坐在正堂,云景那叫一个刺挠。 鹤星安呷了口茶,看向坐立不安的云景笑了笑,“六哥。” “啊?” 他放下茶盏,很认真问道:“你想离开上京吗?” 云景一愣,随即站起身,大步走到鹤星安面前朝他额头探来,“这也没发热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鹤星安无语,把他的手拿开,“六哥,我认真的。” 对上鹤星安真诚的眼睛,云景抿抿唇,“小七没开玩笑?” 鹤星安摇摇头,望向摘星楼的方向,“没有。” “六哥是个好人,这上京要乱了,你不该卷进来。” 云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摘星楼,忽的一愣,然后叹了口气,“小七,非要这样吗?” “没办法啊六哥,总要争的,我这个身份就注定无法独善其身,而且……济安不能白死的。” 或许不只是济安,还有那些死去的,一腔热忱的少年。 沉默良久,云景忽然转身,“既然这样,那六哥信你!” 争斗流血无法避免,那我信你。 鹤星安笑,“好。” 三月二十五,安王云景突然启程前往滇南封地。 朝中对外称皇子成年理应去往封地。 可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安王云景对瑞王云星安下毒,致使瑞王旧疾复发,差点薨逝。 让他前往封地,已是皇恩浩荡。 而真正缘由,无人知晓。 只传安王生母赵贵人乃是死于皇后之手,才使得安王为母报仇。 毒杀皇子的大事,以安王离京落下帷幕。 就像是春蒐刺杀,查出来乃睿王云越自食恶果,对外也要说是别国细作所为,让云越以王爷仪制下葬。 云越下葬后不久,贤妃也暴毙身亡,匆匆下葬。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可都要装傻,维护皇家颜面。 不然兄弟阋墙,弑君弑父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 都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而月初在京中大闹了一番的人,忽然彻底消失在人前。 瑞王府对外消息都是昏迷无大碍。 可谁家打探到的消息都是一个——命不久矣! 而一个将死之人,显然是不值得过多关注的。 最近朝中的大事就是和西夏的战争。 四月初一,威远将军顾远叶率军开拔,奔赴边疆。 云帝云后及百官亲送。 第33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33 初洄醒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京城百里。 顾远叶见人醒了,撑着下巴看他,饶有兴致,“哟,醒了?” 初洄揉着酸疼的脑袋,眼前也是陌生人,面露警惕,“你是谁?” 顾远叶端着杯茶笑眯眯的,却并不回答。 就静静看着这小孩磨蹭着往后退,一脸警惕。 哟,在摸手腕? 应该是藏了袖箭。 可能还淬了毒。 都是些小孩子的把戏。 顾远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低头,吹了下热气,轻声开口,“你要动手,先得确保你用袖箭能将我一击必杀,要是没把握,最好不要轻易找死。” 声音平静,却带着明显的威慑。 初洄一顿,抿了抿唇,还是放下手。 直觉告诉他,打不过。 只是又往角落蜷了蜷。 虽然没有表现出恶意,可谁知道这是不是好人? 顾远叶也不解释,轻呷口茶,眼神一亮,“这进贡的顾渚紫笋就是香啊,难怪大家都喜欢。” 狭小的车厢中茶香浓郁,初洄嗅了嗅,确实是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他每日都能闻到。 顾远叶放下茶盏,眼神嘲讽,“星安为了你倒是舍得,”他敲了敲马车的暗格,“把最喜欢的茶叶全送来了。” 偏头看来,他目光倏的冷冽,唇角却含笑,“告诉我,你和星安是什么关系?” 眼神压迫,声音却轻柔,让人如沐春风。 初洄咬紧漂亮的唇,偏过头,拒绝回答, “有本事就杀了我。” 暗器从袖口滑落在掌心。 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动手, 就算没办法杀死这人,至少…… 他能自杀。 绝对不会让人有半点攻歼殿下的机会。 见人不配合,顾远叶浑身气势一散,抬手…… “刷!” 眼前寒光一闪! 顾远叶脑袋一偏,下意识避开。 刚刚像是棉花般的人忽的暴起,眼神凶狠,见一击不成,直接抬手, “咔哒!” 机括转动。 三箭齐发! 顾远叶眼神骇然。 靠! 这小孩有病吧? 下手这么狠? 他滚了半圈,避开爆头风险。 “哆!” 三箭入木。 初洄没有半分犹豫,从靴中拔出匕首,朝着顾远叶扑去。 顾远叶暗骂一声,动作却快,拔出双刀招架, “锵!” 金铁相接! 初洄发了狠,整个身体压下,一心要将匕首扎入敌人心脏。 他知道正经打,自己肯定是比不过的。 但他会玩命。 这人既然打了殿下的主意,那就要付出代价! 思及此,初洄眼神越发冷冽,狠狠往下一压,锋刃逼近,几乎要贴近顾远叶心口。 手臂随之压入刀锋,血滴滴答答地流,染红了月白色的衣袍,也糊了顾远叶满脸。 靠! 真疯了! 这还是顾远叶第一次碰到这么疯的人。 他就是想摸一下头,这小孩就要和他拼命。 ??? 眼见着小孩的手要废了,他赶紧发力。 “锵!” 左手刀格开匕首,匕首飞出,稳稳扎入车厢顶部。 右手刀架在初洄脖子上,控制他的行动。 这下没问题了吧。 他刚想松口气,就见初洄直直朝着刀锋撞来,吓得他赶紧收刀,但还是划了个口子。 “艹!你有病啊?” 顾远叶是真破防了。 初洄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露出一个古怪的笑,“不杀我吗?你不杀我,我必杀你!” 敢对付殿下的人……都该死。 顾远叶回过味来了,对上初洄那如毒蛇般阴冷的眼神,都给气笑了。 “喜欢星安?” 初洄神情一怔,随即否认,“没有。” 他可不会给人攻击殿下的把柄。 顾远叶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饶有兴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初洄嗤笑一声,正想嘲讽两句,就听到, “老子是他舅舅!” 初洄石化。 顾远叶扳回一城,心情那叫一个爽,翘起二郎腿,大咧咧坐着,“听不懂?” “当今皇后乃是本将军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初洄彻底石化。 顾远叶却没有理会他,目光落在那受伤的手上,掀开车帘,“军医给老子过来。” 秦副将守在马车旁,隐晦往里看了一眼,又看到顾远叶脸上的血,有些埋怨,“将军,里面那位名义上算是末将儿子,您就算要教训,也不该下重手啊。” 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他都听见了。 要不是顾远叶提前通知过,他差点以为有刺客来了。 顾远叶有苦难说,抄起桌上的油纸包就朝秦源扔去,“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秦源赶紧接住,见是京城王记的酥饼,嘿嘿一笑,“我就好这口,这嘴现在能堵上了,属下马上去找军医。” 顾远叶放下车帘,看向一旁依旧呆呆的人,皱皱眉,从暗格里掏出纱布和金疮药扔过去,“自己清理下,血刺呼啦的,这马车都脏了。” 初洄手忙脚乱接住,声音闷闷,“多谢将军,我会打扫干净的。” 顾远叶摆手,“我没有使唤病患的习惯,还有……” “如今你是我军中一名百夫长,应自称属下。” 闻言,初洄将手中的纱布攥得更紧,心也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 他被殿下亲手送出京城了。 为什么呢? 是觉得……累赘吗? “将军,王爷他……” 听人问起,顾远叶似笑非笑,先嘲讽一句,“还以为你能憋一会儿再问呢,高看你了。” “觉得被抛弃了?” “还是觉得委屈?” 初洄垂眸不语,默认了这个说法。 顾远叶却轻敲着桌面,言辞犀利,“要不是刚刚让我看到你的狠劲,你连百夫长都当不上,” “我向来是看不上关系户的,就算你是星安亲自塞进来的,也一样。” 初洄将唇抿得更紧。 顾远叶继续输出,“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是帮我拉军饷,又是送我茶叶,还特意来求了我,才让我把你带上,你又在委屈什么?” “还是你觉得,待在他身边,能帮得上他什么?” “其实你心里清楚,也帮不上他什么。” 心思被人轻易点破,初洄有些无地自容。 顾远叶却没理会他的心思,说话更加不客气,“你要是想要配得上他,凭什么不努力?” “星安三岁识文,七岁成诗,在宫学中从来都是头等,博学多才,通晓古今,武功更是得骠骑大将军一身真传。”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 “你凭什么觉得星安会一直喜欢你?” “你又凭什么觉得你能配得上他?” “凭你这张脸吗?” “还是过家家似的一颗真心?”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狠狠地敲在初洄心上,发起一场拷问。 对啊,凭什么呢? 可道理都知道,还是会难过啊。 就算,就算…… 真的要让他走。 也该和殿下道别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不清不楚。 不明不白。 连个确切的身份都没有。 初洄挫败,自我厌弃。 顾远叶瞥他一眼,更来气了,“整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干嘛?我外甥怎么看上个这么没用的?” 初洄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确实没用。 “行了,别摆着张死人脸。” “现在的上京城可是危险重重,星安把你送出来也是避祸,他对我这个舅舅都没这么好。” “你可要争气点。” 听到“危险重重”四个字,初洄下意识起身,却又想到了什么,坐了回去。 抬手,血肉混着布条被扯开,血流了一地。 眉头都没皱一下,将金疮药往伤口上糊,默不作声开始包扎。 顾远叶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这就对了。” 随即露出狞笑,“我们先把西夏那群小比崽子打回去,再去解决京城那群蛀虫。” 初洄眼神冷了冷,下意识望向上京的方向,咬着纱布狠狠扯紧, 他,会成为殿下最锋利的矛。 这是最忠诚的誓言。 第34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34 自从将初洄送走,鹤星安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如今的上京城,水已经被他搅浑。 虎王病态尽显,躲在暗处想上位的人,也该现出原形了。 果不其然,夏日里一场暴雨,直接让云帝又病了。 立储之事又被搬了出来,提上日程。 云怀律逐渐冒头,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都完成得极好,也让朝中大臣看到了这位默默无闻的三皇子,有人也转投了三皇子一派。 定国侯府更是坚定站在他的身后。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云帝的身体也是不好了。 而云照生母柔贵妃出身百年世家,根基深厚,如今又大肆扩展势力 朝堂之上,呈三足鼎立之势。 二皇子云照一派,三皇子云怀律一派,中立保皇党一派。 而“将死”的七皇子,根本就没人想到。 鹤星安听着平一汇报最近的消息,唇角轻轻勾起,“听起来,初洄最近过得还不错?” 平一一愣。 说了这么多,你就听到那小子一句话的消息了??? 心中吐槽归吐槽,平一还是恭敬答道:“是的,最近秦公子已经升了校尉,军功卓着。” 鹤星安笑得更开心,“很好。” 平一看着自家主子那不值钱的笑容,拒绝附和。 拿起手上的信件,打算继续汇报。 头顶忽然传来异响,两人对视一眼。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平五恭敬道:“主子,又抓住一个,直接杀了还是审一审?” 鹤星安支着下巴,“审一审吧,看看这次又是哪家的探子。” 平一有些担心,“主子,他们这动作,最近是越来越频繁了。” “正常,不确定本王死了,他们又怎么会安心呢?” “我这命,一吊几个月,他们也该回味出不对劲了。” 忽然,他又想到什么,“让平九最近收敛些,别让人白白送死。” 平一想到那些姑娘,轻叹声气点点头。 “他们,还是太闲了。” 鹤星安看向窗外再次落下的暴雨,低喃一声,“还是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吧。” 七月,滁州水患,大坝决堤,淹没数十个村镇,难民聚集。 滁州太守第一时间上奏朝廷请求拨款赈灾。 就此事,朝堂上又是吵成一锅粥。 鹤星安落子,“柳大人,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柳清言也落下一子,“没想到瑞王殿下竟会见我?” 鹤星安撑着下巴,笑盈盈道:“还是柳大人给的筹码太诱人了。” 柳清言一愣,“看来,陈怀昌那老东西,把东西给你了?” “老师没给我。”鹤星安落下一子,笑道:“柳大人,本王赢了。” 柳清言放下手,叹了声,“王爷棋艺精湛,在下不如。” “王爷说他没给你,又是什么意思?” 鹤星安耸耸肩,“就是字面意思,老师没把那块令牌给我,给其他人了。” 闻言,柳清言直接傻了,随后拍案暴起,“陈怀昌那老东西是傻了吗?那么重要的东西没给你,那给谁了?” 鹤星安被吓了一跳,看小老头被气得胡子都一抖一抖的,赶紧给人顺气,“老师没给我,给他另一个学生了,帮我下聘了。” 柳清言:“济安不是死了吗?” 鹤星安:“……” 为什么提到下聘,你这么自然就想到济安了? 柳清言摸摸胡子,瞪了一眼,“京中不都这么传,又不是老夫一人这么认为。” 鹤星安决定跳过这一part。 敲了敲桌上那块令牌, “柳大人确定不会后悔?” 柳清言胡子一抖,“比起那两个只知争权夺利的,还是王爷更省心些,” 他顿了顿,“而且,济安也相信你。” 鹤星安的眼神更古怪了。 这小老头,不会是…… “当初要不是陈怀昌下手快,济安就该是我的弟子,真是便宜那老家伙了。” 鹤星安松了口气,将令牌收起。 “那就……多谢柳大人。” 柳清言摆手,“得了,陈怀昌那老家伙都告老还乡了,老夫还比他大两岁,早该走了,如今这朝堂乱得很,陛下已经允了我告老还乡,五日后就启程离开。” 鹤星安敛了笑,忽然起身,朝柳清言行了一礼,“那预祝先生此去顺利。” 柳清言摆手,“别咒老夫,果然,陈怀昌那老东西教出来,没一个好东西。” 小老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外走,看起来格外生气。 鹤星安笑了笑,“月明,送送柳大人。” 第35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35 而南下赈灾在吵了两天的之后,终于定了下来,是洛谨言。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鹤星安正在修剪花枝。 “洛谨言?” 平九点头,“二皇子和三皇子两边吵不明白,干脆就把洛谨言拉出来了。” 鹤星安放下剪刀,笑得纯良,“这其中八成是我那个好三哥在搞鬼吧,把锅甩我身上,倒是聪明。” “争储的关键时期,南下赈灾做得好就是在政绩上加了一笔,谁都想来分杯羹。” “等洛谨言回来,估计明面上就会向云怀律靠拢了。” “二哥这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啊。” 鹤星安幸灾乐祸,却也乐得看他们狗咬狗。 他看向平九,“让那些姑娘们最近小心些保全自己,她们可是有大用的。” “顺便……去给洛谨言搞点事情,” “咔嚓!” 花枝落地。 “要他在南边脱层皮。” 鹤星安眸色微冷,又是一根花枝落下。 复仇的刀,也该落下了。 又是“咔嚓”一声,996直接汗毛倒竖。 它总觉得下一秒,这剪刀就要落在它头上。 跑走前,它回头看了一眼那盆已经快秃了的茉莉,直接一个飞跃。 赶紧跑。 宿主这是要噶人了。 上京城中风起云涌,另一边的西夏边境也不太平。 初洄抹了抹脸上的血,身上的伤口已经凝固,他死死盯着谷口方向。 原本二十几人的小队,如今只剩下四人。 这次突袭任务至关重要。 如今上京动荡,云帝病重,夺嫡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时候。 他没有时间慢慢等了。 若是这次任务能够成功,他有把握三个月内击退西夏,少说能还边境数年安宁。 看着谷口处远远出现一队人。 是西夏的补给队伍。 看得出来他们极其谨慎,前后都让人守着。 四人皆是屏息凝神。 待人进入山谷中间,初洄眼神一亮,低喝一声,“放!” 滚滚巨石落下,烟尘四起,谷中运粮队伍被冲得乱七八糟。 粮车旁只剩下两人。 四人眼疾手快,拿出随身的火折子,点燃特制的火箭。 数箭齐发! 浸透了油的木料燃得极快,带着那数车粮食一同烧得火旺。 押送的士兵想要上前救火。 初洄从怀中掏出一个罐子,猛地朝前一扔。 张弓,搭箭! “嘭!” 罐子炸开,里面装着的粉末洒下。 那些想要上前救援的士兵全都沾上火苗,满地打滚,身上的火却怎么也扑不灭。 初洄又补了两下。 看着那仿若人间炼狱的场景,初洄没有半点情绪。 心中甚至生出些欣喜。 看向京城的方向,目之所及只是一片黄沙。 初洄带着人往回赶。 要在消息被乌鲁尔知道前回到大云军营。 不然他们肯定活不下来。 初洄没有害怕,反而更加兴奋。 殿下,等我。 上京城。 洛谨言回到上京时,时节已然入秋,原本只是清瘦的人,去了趟滁州,直接瘦脱相了,整个人精气神也变得萎靡。 云帝甚至特批了假期给他,还给人拔了一级官职。 闭门近近半年的鹤星安都特意让人送去补品。 嗯,送的是杜仲和菟丝子。 无他,壮阳。 他可真怕洛谨言活不到他挥刀的那时候呢。 看着自家主子哼着小曲又剪秃了一盆君子兰,月明眉心一跳。 这都是钱啊。 身后还跟着其他两个王府管家。 他赶紧夺下剪刀,“哎呦,我的王爷啊,您身子还没好,怎么也不穿多点,着了风寒怎么办?” 鹤星安顺着坐下,掩唇轻咳两声,“没事,今天天好,想出来……咳咳。”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声。 月明拿着帕子递来,鹤星安咳了好一会儿,将沾了血的帕子顺手团起,才看向来客,“这两位是?” 两位管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家王爷挂念瑞王殿下病情,特遣属下来看看殿下。” 鹤星安扯开一个笑,“见笑了。” 两人赶紧摆摆手,“既然王爷需要休息,那在下也告辞了。” 鹤星安扶着椅子,摆摆手,“月明,送送二位。” 等人走了,鹤星安将帕子往地上一扔,起身伸了个懒腰。 都到这时候了,还要来试探他,这两个还是打得不够狠。 鹤星安笑。 那就再添把火吧。 八月,京城登闻鼓被敲响。 原淮南巡抚之子状告户部侍郎王译私吞赈灾款,熙明十八年,致使豫州水患决堤,淹没良田万顷。 一声鼓响,撕开了这些日子平和的假面。 云帝震怒,命大理寺卿彻查此案。 一件件证据被呈上,此事已是板上钉钉,无可辩驳。 云帝震怒,借此事顺便削了王译官职,顺带着提拔了云照一派的一位官员。 前些日子风光的三皇子一派元气大伤。 这一下,让许多墙头草又摸不准圣上的心思,又开始摇摆偏向云照。 毕竟,云帝看起来是更喜欢云照的。 正统,总是格外重要。 鹤星安听到这个消息,只是轻嗤一声。 年迈的帝王病重,底下的皇子蠢蠢欲动,他又会相信谁呢? 放下杯子,他看向窗外。 棋子,也该动一动了。 上京西市,胭脂铺。 鹤星安看向面前这群已做妇人打扮的花季少女。 没有做出什么承诺。 只是平静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可依旧有人控制不住落泪,又很快擦掉,连哭声都无声。 他们之中,父辈大都为定国公府所害。 原本都该是清清白白的管家小姐,如今却成了仇人后院中的妾室,甚至是通房。 明明恨不得啖其肉噬其血,却要与之同床共枕,谄媚相迎。 就算是如今,她们也只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女孩。 前院铺面热闹非凡,后院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落了两滴泪已是最大的懦弱。 她们哭都无声。 从这个门走出去,就要抹上最艳丽的胭脂,继续对仇人求容取媚。 而在上京城中,这就是鹤星安最核心的消息来源。 为首年纪最大的女孩望向坐在上首的鹤星安,盈盈一拜,身后五六个姑娘也跟着跪下。 “多谢瑞王殿下。” 鹤星安受了这一礼,淡声道,“这都是你们自己的努力。” 她们选择了这条路,他自然也会给予相应的回报。 不过是一场交易。 鹤星安起身往外走,到门口顿了顿,“若是家中还有幼弟,想知晓消息的,以后可以来这问老板娘。” 女孩们皆是一愣。 鹤星安却已经大步离开。 他不是什么善人。 这本来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第36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36 自王译被革职,两派的争斗直接被搬到明面上,今天参你一本,明天参他一本,鹤星安趁机放了罪证。 时节入了深秋,菜市口的每日都有热闹。 整个上京城已经是风声鹤唳。 而鹤星安在等。 等一个机会。 在接到边疆大捷,西夏败退,如今正在乘胜追击的消息,他就知道时间到了。 樊弘铮今日特意从京郊赶回,大步跨进来,直接在鹤星安对面坐下。 气都还没喘匀,就着急开口,“要动手了?” 鹤星安提笔落下一个“静”字,头都没抬,“别急。“ 樊弘铮直接起身拍了下桌子,“我怎么能不急。” 桌子狠狠一抖,静字最后一笔划出,破坏了一幅好字。 鹤星安将宣纸揉成一团,拿起笔架上的小毫。 提笔,蘸墨。 “樊老黑,这么久都忍了,如今还差这点时间吗?” 樊弘铮神情一滞,目光落到宣纸之上。 “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鹤星安抬头,“这个道理你该比我懂,” 樊弘铮却没有半点退让,手指轻点在纸上,“须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鹤星安抖了抖纸,吹干上面的墨痕,“我清楚,我也等了很久了。” “如今他们狗咬狗,我是时候先退场了。” 九月下旬,刚传出身体好了些的鹤星安就被派了个任务,担任通粮,押送粮草到边疆。 时节已入了深秋,晨间雾浓,站得远些,连人都看不清。 云怀律抬手给鹤星安拢了拢大氅。 看见少年苍白的脸,那挥之不去的病气,好像抽干了他所有精气神。 云怀律一时间竟想不起来曾经这人是何模样。 十八岁的云星安是什么样子呢? 是那样意气风发,张扬恣意的少年郎。 元宵节打马从街而过,身上都能挂满京中少女扔的香包 如今却已是行将就木。 这次,确实是无妄之灾了。 拖着重病的身体还要颠簸,送往苦寒的边境。 鹤星安观察着他的反应,唇角掀起个笑,“三哥怎么了?” 云怀律回神,替人正了正官帽,“小七此去一路小心。” 鹤星安笑笑,“这是自然。” 临上车前,他忽然回头,似笑非笑,“三哥,等我回来,我们再痛饮。” 云怀律怔了怔,眼前已经没了人。 运粮的队伍离开京都,掩在浓雾中,缓缓消失在官道上。 …… 夜间,驿站。 平三翻窗而入,“主子。” 鹤星安正在泡脚,闻声嗯了一声,“我此去边疆,京中的事情,你们听樊小将军调度。” “见机行事。” “诺。” 平三退了下去,鹤星安看向西方,眸色温柔下来。 已经有半年没见了。 马上就要见面了。 边疆军帐中,顾远叶猛地一拍桌子,看向眼前的人,眸光冷冽,“这件事我绝对不同意!” “乌鲁尔就算败逃,但大漠之中,他们更有优势,如今形势大好,你何必冒险?” 初洄面色平静,“我们能等,那上京能等吗?” 顾远叶一哽。 “那也不行!” “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和星安交代。” “一个乌鲁尔,不值得你冒险。” 初洄望向顾远叶,眼底情绪翻涌,“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我是从大漠出来的,将军信我一次。” 顾远叶皱眉,“你确定?” 初洄点头,“确定。” 从未如此确定。 仇人离他如此近,只要他再向前一步,便能手刃仇敌!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还有……殿下。 还在上京城中等着他。 他们都没有时间了。 最后,顾远叶还是答应了。 而这次行动,是在十月下旬的一个晨间敲定下来。 天空中阴沉沉的,簌簌落起了雪花。 初洄百人队伍,骑在马上。 月光似乎被火光映得模糊,顾远叶站在帐前,目送着初洄远去, 他的身前,是无尽的大漠。 区区百人进入,如同沧海一粟。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对不对,但初洄心中的恨意需要发泄。 大云积压了数十年的仇恨,也需要发泄。 为了一个乌鲁尔让上万将士去冒险不值得,但若是初洄能成功,那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如今西夏内乱,几个皇子为了王位争得你死我活。 乌鲁尔一死,至少能保边境五年安宁。 五年的休养生息,这是这十来年来,顾远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这战争,该停了。 临到边境,鹤星安忽然有些心慌,低声催促马夫,“还有多久?” “王爷,还有一天半就能到边军大营。” 鹤星安按着心口,“让队伍加快行进速度,争取一天内到。” 初洄…… 出事了。 鹤星安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茫茫大漠之上,初洄看见那微弱的火光,眼眸一亮,将身躯压得更低。 找了三天,终于找到了。 他缓缓退走,没有打草惊蛇。 深夜的时候,人睡得更熟。 山风呼啸,混着雪花,静静入了深夜。 百人的面容在微微晃动的火光中显得格外坚毅,雪花落在眼睫,似是要将一切冻结。 这百人敢死队,都是大云最勇猛的将士。 他想将所有人的脸记住。 可雪花在眼睫冻成了冰,似乎也在催促他行动。 “出发!” 初洄转身,振臂一呼。 深夜的大漠中,雪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马行无声。 忽的,马蹄踏碎宁静! 守夜的西夏士兵还没来得及出声,初洄的长刀“唰”地滑出,一刀割断他的脖子。 他捂着脖子向后倒,神情惊恐,却还未死透。 铁蹄无情踏过他的身躯,他的喉间发出可怖的嘶吼声,挣扎着向营帐爬去,最后却淹没在整齐的马蹄声中。 帐中的西夏士兵冲出,初洄手握征夏刀,刀身极重,他每一下挥得都是虎虎生风。 劈! 砍! 削! 每一下,都带走数道鲜血。 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反而让他更加兴奋。 此刻他已经不想去想什么,只有鲜血,无尽的鲜血。 跟随而来的百人,也是杀红了眼。 他们的父母妻儿,大都是死在西夏人手上,尤其是乌鲁尔统军之后,更是残暴恣睢。 大云讲究降者不杀,西夏却是赶尽杀绝。 这些年不知多少无辜之人死在他们手上。 他们杀得疯癫,到处都是惨叫声和残肢断臂。 可他们的亲人,也是这样死在西夏手上。 人头滚落在乌鲁尔脚边,他喉间堵塞,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身上流着他一半血的孩子。 如今竟是这人来亲自取他性命。 火光刀影中,他看到一双赤红的眼,像是饿极了的狼见到猎物。 透蓝色的眸,和年轻时的他极像。 初洄一只脚踩在乌鲁尔的心腹背上,一刀贯穿他的后心! 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他轻轻喘息着,抬手擦去脸颊鲜血,朝乌鲁尔咧开一个笑,“我说了要杀你,就必杀你!” 那笑容极其危险。 在飞溅的鲜血和火光中,他扬起头,“今日,我来取你狗命!” 第37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37 乌鲁尔一怔,却缓缓抽出陈旧的弯月刀。 弯月刀跟随他多年,威震大漠,那刀柄已然磨损,刀锋却依旧锐利,此刻在月辉中闪着寒光。 他抬手,微微塌陷的脊背挺得笔直,身形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格外高大。 很好。 初洄咧开一个狞笑,一个箭步冲向乌鲁尔,征夏刀翻砍而下。 直刀抵着弯刀,相接那一瞬发出刺耳的声响。 金铁相接。 刀锋相错。 乌鲁尔被强劲的力道带得向后一退,手臂也隐隐发麻。 后退两步站定,他看向初洄手中的刀,眼眸一闪, “你这柄刀,很不错。” “这是自然,记住了,它名,征夏!” 初洄咧开一个古怪的笑,借着垒起的尸体一跃而起,从高处劈砍而下,乌鲁尔抬手格挡,初洄顺势拖动刀身,刀身摩擦间,让人耳间嗡鸣,火花四溅! 他低吼一声,不断抢上,将手中的重刀当做大锤砸下,毫无技巧,只是不断叠加力道。 他知道,这是机会,若是真拼技巧,他是打不过乌鲁尔的。 可他年轻。 这具健硕安康的身躯,就是他最大的资本! 他拼命,未必打不过。 乌鲁尔被逼得不断倒退,虎口已然被震得崩裂。 仰颈一看,初洄杀意盎然,再次蓄了十分力劈砍而来。 不好! 乌鲁尔大喝一声,猛地抬手格开这一刀。 隐隐作痛的伤口也随之崩裂。 顾远叶那一枪,差点要了他的命。 如今他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又是一刀砸下! “嘣!” 曾经威震大漠的弯月刀断开一个豁口。 大云最顶尖工匠打造的征夏,断了西夏的弯月。 初洄朝他咧开一个狞笑,“你老了。” “你的刀也老了。” 乌鲁尔怔怔看着手中的刀,脸上露出哀伤,又很快压下,按着肩上的伤口看向初洄,神情是难言的复杂, “倒是比你母亲更聪明。” 初洄眸光陡然一冷。 所有的憎恨被这句话霎时间点燃,在心口爆裂,炸得心脏生疼。 母亲。 满身是血的母亲。 浑身脏污,任人欺凌的母亲。 “你他娘没资格提我母亲!” 她救了你,是你欺骗了她,辜负了她,还任人欺辱她! “这世间最没资格提她的人就是你!” “把我母亲还来!” 所有的恨意被唤起,初洄的脑中全是死囚牢中母亲残破脏污,面目全非的尸体,他面目格外狰狞,一下又一下向前挥砍,失声嘶吼着。 这一刻,四周的一切都已经和他无关。 初洄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乌鲁尔! 乌鲁尔抬刀格挡,却仍旧踉跄着往后退。 年迈伤重的狼王,终究会被年轻的王取代。 他看向初洄的眼中有欣慰,更多的却是忌惮。 西夏有很多人不想他回到王都。 他掌握西夏兵权太久了。 但他…… 还是西夏第一勇士。 是西夏的将军。 先王将他从突厥手中救下。 从那天起,他就发誓。 这一生的忠诚,一半献给狼神,另一半献给先王。 所以,看到初洄身后站起一个人,他没有出声提醒,反倒还在出声激怒他, “你母亲那人就是太心软,才会在大漠中救了我,让我有杀了她全家的机会!” “你闭嘴!” 初洄嘶吼一声,又是一刀劈砍而下! “锵!” 弯月刀断成两半。 威慑大漠数十年的弯月终是西沉。 初洄又是一刀砍出, “咔!” 刀锋深深嵌入肩骨。 乌鲁尔被压着半跪,双手却死死把住征夏刀,仰头看向初洄,露出怪笑, “你还是太嫩了……” 暴躁,易怒。 和年轻时的他一样。 初洄一时无法抽刀,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什么意思,背上却传来剧痛! 闪身! 刀锋仍旧贯穿肩背。 他稍稍回神,扶着肩看向偷袭者, 是乌鲁尔另一个心腹。 此刻正狞笑着看向他,嘴里还说着西夏语,“当初该将你和你那个汉人母亲一起打死!” 西夏战士凶悍,自小与狼共存,是真正在鲜血中长成的勇士。 在战场上,悍不畏死,通常都能以一敌二。 而此刻围住初洄的三人更是其中佼佼者。 缠住他们的大云将士,已然阵亡。 如今初洄身边有三人,而大云剩下的人,都在远处混战。 围拢而来的三人,同样身受重伤。 如今都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就看看这场厮杀,谁能活到最后。 他想要拔出征夏刀,乌鲁尔的手却如铁墙般不可撼动。 乌鲁尔扯出一个笑,“狼神会保佑每一个大夏的勇士!” “大云绝不能再出一个顾远叶!” 西夏已经没有第二个乌鲁尔了。 杀了初洄,西夏还有希望。 初洄却一脚踹翻他,随手捡起一支箭,眼神发狠,直接扎进他的心口, “去陪你娘的狼神吧!” 乌鲁尔睁大眼睛,瞳孔逐渐涣散,绝了生息。 乌鲁尔的心腹嘶吼着要杀了初洄。 初洄心中没有半点害怕,随手抄起地上的断刀,朝三人冲去。 杀! 杀! 杀! 两国的血海深仇,此刻跟随而来的百人家恨,只能用血洗净! 西夏的半轮弯月在月辉火光中闪出寒光,割了一人脖颈。 鲜血喷溅,初洄随后抹去。 “若是真有狼神,又怎么会让我用弯月刀杀了你们西夏人。”初洄嘲讽道。 剩下两人目眦欲裂,嘶吼着朝初洄冲来。 又是一阵厮杀! 惨烈的战况,最终持续到天明。 初洄半跪在地上,身上衣衫尽碎,眼前被血糊了一片,半个晚上的不停挥砍,两只手臂已经酸疼得毫无知觉, 身上的伤口已经在低温中冻结,浑身上下,好像只剩下心口一点热气。 他想要将最后两人杀了。 可腿已经没了知觉。 他只能佯装凶狠,喘着粗气,死死盯着眼前两个孬种, 推同袍挡刀的孬种! 他不知道这样能坚持多久。 可对面两人显然也害怕,可又舍不得初洄这个香饽饽。 此刻正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打量他。 三人就这样不远不近僵持着。 风雪呼啸着带走身上的温度,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好像顺着伤口冻结了血液,浑身都血冷了下来。 初洄脑子逐渐沉入黑暗,却依旧强撑着,那叽里咕噜的西夏语顺着风飘进他耳里,难听得很。 还是大云的官话好听。 嗯……殿下说得最好听。 终于……两人动了。 手上拿着刀朝初洄靠近,初洄动了一下,两人下意识想跑。 靠半柄弯刀支撑的人却直直向前栽去。 两人大喜过望,将初洄的头颅带回去,就是大功一件! 这可是大云下一代的将才。 两人一瘸一拐地上前。 初洄想动。 他就算死,也不该是死在这样两个懦夫手上。 他……不甘心。 指尖颤了颤,却只抓到湿软的,充满血腥味的积雪。 两人确定初洄毫无反抗之力,举刀,发出猖狂的笑声。 像是吃人的伥鬼。 初洄闭上眼睛。 好累…… 殿下。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一声鸣镝! 随后是重物砸落的声响。 鹤星安策马狂奔而来,看到那一片人间炼狱,目眦欲裂。 他不敢想…… 若是他没赶来…… “初洄!” “初洄!” “别睡!” 初洄指尖颤了颤,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殿……下。” 意识沉入深海。 第38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38 再次醒来,入目是熟悉的军帐顶。 “哟,我们的大英雄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初洄意识回笼,挣扎着想要起身,整个人却直直往地上栽。 鹤星安将人抱了个满怀。 “你自己伤多重,心里没点数吗?” 初洄坐好,痛得呲牙咧嘴,却还是扯出个笑。 侍女上前,拿出早就备好的热水,伺候人洗漱。 待一切妥帖。 鹤星安才给人递了杯水润润嗓子。 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要是他晚去一步,是不是能直接给初洄收尸了? 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的? 他将人送来边疆,报仇是次要,避祸才是主要。 上京中他被盯得太紧,他怕…… 怕自己护不住初洄。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害怕。 可这人是真的能耐啊。 带着一队斥候就敢跨过半个沙漠,追击着去烧西夏的粮草补给。 这次更是带着百人,就敢去追杀乌鲁尔。 真是长本事了。 一想初洄那气若游丝的样子,鹤星安就气得肝疼。 他给人养好亏空的身体,就是这样拿来造的? 见鹤星安面色不虞,初洄伸手去勾他的袖子,“殿下,我错了……” 鹤星安避开,抱胸看着他,“那你说说,你错哪里了?” 他的语气不算太好,神情也格外冰冷。 初洄有些心慌,慌乱着想要去抓人,似是想要解释,后者直接起身避开他的触碰。 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初洄咬着唇,眼底浮起水雾,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鹤星安。 鹤星安只当没看到,只是用一种近乎执拗的态度质问, “初洄,本王再问一遍,你知道错在哪儿了吗?” 初洄垂着脑袋,咬着唇,却还是乖巧答道:“我不该孤身涉险,不该不听军令,可是……”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可这是他唯一报仇的机会。 而且,他成功了。 若算起来,他并不后悔。 鹤星安都气笑了。 看这样子,是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这人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厉害啊? 抬手捏住他的下巴,逼迫初洄抬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耐,两次以小博大都成功了,这次回京,还能在军功簿上给你记上一笔?” “期盼着封侯拜相?” 鹤星安眸色浅淡,此刻更是透出冷意。 初洄微微垂着眸,算作默认。 他如此拼命,也想……也想站在王爷身边啊。 他是皇子,将来很有可能是九五至尊,他若是不拼命,如何能光明正大站在他的身边呢? 见人成了闷葫芦,鹤星安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就这样吧。 不要也罢。 察觉到鹤星安情绪不对,初洄有些慌张。 急急来扯他的袖子,“殿下。” 鹤星安没有给他靠近自己的机会,抬眸,神情冷冽,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这一声巴掌极重。 初洄的手顿在半空,整个人愣在原地。 鹤星安淡定甩了甩手腕, “那我告诉你你错在哪里了,”他倾身,一把捏过初洄的下巴,声音极冷,“我是送你来避祸的,不是让你来送死的!” “就算是徐徐图之,乌鲁尔也是必死,假设万一,他真逃回西夏,以西夏如今局势,舅舅大军铁蹄之下,别说乌鲁尔,就算是西夏皇室也是必死无疑!” “你为什么孤身涉险?” “半死不活的样子很好看吗?” “还是你很喜欢当英雄?” “我花了那么大力气,把你从小奴隶养出个人样,” 力道加大,伤口崩裂,血顺着白皙的脸颊蜿蜒而下,艳丽得像是梅花盛开。 颓靡到心惊的美。 鹤星安继续输出, “我最喜欢什么,你应该最清楚,你觉得,你现在还有价值吗?” 他的声音轻柔,却格外冰冷。 初洄愣愣看着他,依旧是呆呆的。 望见少年眼底冷冽,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殿下…… 好像不要他了。 可……怎么可以呢? 看着依旧如木头般的人,鹤星安忽然感觉挺没意思,甩了甩手,“你这么喜欢当英雄,那我成全你!” “你自由了。” “以后你爱去哪去哪,死了我也管不到你。” “舅舅爱才,你也不必再挂着瑞王府的名头了。” 世间男人千千万,他还怕找不到合他心意又乖顺听话的吗? 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按着他以往的性子,他的东西若是不要了,就算捏碎了,都不会给别人。 对初洄,自认为已是格外宽容。 喜欢。 真是一种让人讨厌的情绪。 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似是嫌脏,鹤星安直接将帕子一丢,大步往外走去。 可刚走出一步,就被一股大力直接拽回。 跌入柔软的被子,摔得七荤八素。 眼前是初洄放大的脸。 “你……唔!” 初洄直接凑了上来,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手腕被压在床沿,鹤星安想要挣扎,却被人死死压着。 他娘的,还敢来硬的? 他发了狠,一脚踹回去,反手掐着他的脖子, 身形倒转! 他将初洄狠狠掼入软枕。 空气逐渐被剥夺。 动作太大,背上的刀伤都是撕扯的疼。 初洄却依旧笑得灿烂,目光灼灼地盯着鹤星安,眼中流露出痴迷,声音嘶哑, “殿下想杀了我吗?” 沉默,取而代之的是脖子上逐渐收紧的手。 “那就杀了我,好不好?” 眼睛开始充血,视线开始模糊。 他将脸贴着鹤星安的手蹭了蹭,“殿下要是让我离开,那就让我死在你手上,好不好?” 死在殿下手上,以殿下对他的喜欢,一定会将他带走的。 那就可以永远和殿下在一起了。 那声音极低,却带着卑微的乞求。 鹤星安压着他的脖颈,见他这副乖顺模样,唇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 “想留下?” “可以吗?” 初洄脸上迸发光彩,却又怯怯的。 鹤星安舔了舔唇,“我还是更想杀了你,谁允许你敢以下犯上的?” 脖颈上的手收得更紧。 初洄主动扬起头,白皙的脸颊逐渐发紫。 但是求生的本能让他胡乱向前抓着什么,却抓住了鹤星安另一只手。 掌心之下,是温热的血液跳动,看着人挣扎,求生,然后死亡。 鹤星安忽然有些沉醉于这种感觉, 那种……温热的躯体,在你手上一点点冷掉的感觉。 让他感觉无比兴奋。 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又重了两分。 既然是他的要求,那杀了也没事吧…… 这样想着,鹤星安指尖聚出凝实的精神利刃, 只要轻轻一划,这人就会死。 由他……亲手杀死。 鹤星安正沉沦在这种让人颤栗的兴奋中,有些失控。 掌心却拱进一个柔软的东西,动作很轻,像是羽毛擦过,却又是实实在在。 鹤星安低头一看,初洄抓着他的手,将脸颊贴在掌心轻蹭着。 没有挣扎,只有……依恋。 鹤星安忽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悸动,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炸响在他耳畔。 一种……心动。 初洄又蹭了上来,“殿下,别不要我……” 声音颤抖,乖顺至极。 鹤星安轻笑一声,落在脖颈的手一松,滑到心口, “确定?” 初洄大口喘着气,胸膛微微起伏,脸上是褪不去的红,透蓝色的眸中漾着水花。 活色生香。 他盈盈看来,喉结滚了两圈,“殿下想要,怎样?” 声线微哑,带着些期许。 鹤星安想将手抽回,初洄却像是误会了什么,整个人坐了起来,胡乱抓着手将脸往上贴,动作急切, “殿下,别赶我走,好不好?” 第39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39 指尖抚上他的脸,初洄又蹭了蹭,鹤星安笑了,“那可要做好准备啊。” 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吃了痛,才能长教训。 初洄眼神亮了亮。 “殿下……” 鹤星安笑了笑,垂着眉眼打量眼前的人,“现在就想?” 初洄脸色更红了,却还是点了点头,“想……” 鹤星安目光下移,落在缠满绷带的腰腹,因为刚刚的一阵闹腾,现在已经渗出红色。 他在上面按了按,指尖感觉到湿润,沾了血。 初洄嘶了一声,见人看来,又露出一个讨乖的笑。 “我可没有对病患动手的习惯。” 鹤星安瞪他一眼,翻身下床。 初洄急急来抓他的手,整个人往前扑,“殿下!” “躺好!” 鹤星安呵斥一声。 “哦。”初洄乖乖躺回去,神情却是恹恹, 鹤星安叹了口气,“我去给你叫军医。” 见人面色缓和不少,初洄有些小心翼翼勾着手指,“那殿下还会回来吗?” 听见这试探的话,鹤星安唇角勾起个笑,“得寸进尺?” 榻上的人抿唇,避开视线,“没有……” 鹤星安没有多言,转身去去叫人。 军医给人重新换了药,一圈圈缠着纱布。 初洄像是不知道有人在似的,一直往这边拱着,往鹤星安身上蹭,眼睛亮亮,“殿下。” 好像想求一个夸奖。 只是脖颈上的指痕触目惊心。 军医低着脑袋,迅速加快动作。 在军中这么多年,他什么情况没见过,这明显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一个小军医还是得赶紧走。 动作迅速给人包扎好,他急急地要退下,还是委婉开口,“王爷,如今秦校尉重伤在身,还是该小心些。” “还有……”军医又隐晦看了初洄一眼,“秦校尉有些气血上涌。” 鹤星安的脸黑了。 军医擦着额上的汗,顶着死亡视线,从药箱中掏出一罐药膏,往床头一放,“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 说完,也不等人反应,脚底抹油,迅速开溜。 “殿下,这怎么办?” 初洄愣愣看着床头的药膏,仰着头看向鹤星安,眼中带着期待。 鹤星安站在三尺开外,“想让我给你上药?” 神情莫名有些讥讽。 初洄被人点破心思,下意识反驳,“没……” 又想起这人不喜欢别人撒谎,点点头。 鹤星安大步向前走了两步,将药膏勾入掌心,“放心,会有机会的。” 初洄心中有些失落。 鹤星安掰过他的下巴,垂眸细细端详着那张脸,脸上被砂砾划出口子,没有折损他的颜色,唇色惨淡,还有刚才撕扯角逐的伤口,看起来倒是更可怜了。 初洄有些紧张,手指也不自觉攥着衣角,颤着声开口,“殿……唔。” 那张脸在眼前放大,唇上传来一阵刺痛。 不是蜻蜓点水。 汹涌的浪潮拍岸,好像要让人窒息。 好像有什么占据了他的思绪。 初洄迷失在这个吻中,眼角被逼出泪,指尖试探着想握住钳制自己的手,鹤星安却很轻易抽身离开。 他微微喘气,很满意初洄如今的反应,指腹狠狠碾过红艳艳的唇,低低笑开,“现在……好看多了。” 初洄睁开眼,不自觉喘息,眼中浮着水雾,不自觉咬着唇,有些幽怨地看来,感觉都快哭出来了。 透蓝色的眼睛。 很漂亮。 似一汪清泉。 鹤星安抬手抚上脖颈。 初洄被冻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抖了抖,仰着脑袋看人,对上双浅淡的眸,此刻正微微垂着,带着些许兴味。 微凉的指尖落到脖颈的淤痕,细细抚过,像极了一条毒蛇逡巡自己的领地。 带着些恶劣压了压,动脉的跳动清晰,能感觉到现在初洄心跳很快。 他轻笑着朝纱布缠着的下方瞥了一眼。 “气血上涌?” 初洄羞愤欲死,偏过头, “殿,殿下,别看……” 在这人面前这样清晰展露他的欲望,实在是…… 脖颈间指尖力道却更重, “别动……” 初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细细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 良久。 鹤星安似乎感觉到什么,轻笑一声, “满意吗?”凑在他耳边吹气,一字一顿。 这一下仿佛什么咒语。 神情一瞬间怔松,初洄意识到什么。 抬手捂住脸,整张脸红了个彻底。 鹤星安却不想放过他。 初洄脸色骤变,皱着眉,又不知如何开口, 鹤星安倒是不在意,一把揪住少年的领子亲了上去。 从这一刻开始,他才算重新有了机会。 许久,鹤星安擦去他眼角的泪,“怎么这么爱哭?” 又朝他身上那件外衣看了眼,啧了一声,“这衣服废了。” 初洄低头,看见那鲜明的指痕,整个人都炸了,想起刚才的事,更是从头熟到脚。 鹤星安压了压眸,又看看这人身上的伤。 见人看着自己,随手拿过一旁的湿毛巾擦了擦,刚想说点什么,营帐门被人掀开。 顾远叶大步流星走进来,往两人身上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初洄的脖颈,面色顿时一沉。 “云承平,你跟我出来!” 鹤星安面色淡然,初洄却拉住他。 “没事。” 他拍了拍初洄的手以示安抚。 顾远叶领着人来到自己帐中,让人坐下。 这是准备审人。 顾远叶也不多废话,直接开口,“你对初洄,到底是怎么想的?” 鹤星安靠在椅子上,“舅舅问的是什么?” 顾远叶皱眉,“我们自家人,也不搞什么弯弯绕的,我就问你,你是要争那个位置的,是吗?” “自然。” 不然他费脑子搞这些谋划是为了什么。 顾远叶眸色更冷,“那你就赶紧和他断了。” 鹤星安分毫不让,眉梢微挑,“凭什么?他是我养好的。” “就凭他是天生的将才,我的伤你也该知道,他接了我的位子,能再保大云数十年安定!” “而不应该和你将来的莺莺燕燕争风吃醋,他不该是你的玩物!” 鹤星安不为所动。 “舅舅的担心多余了。” 顾远叶直接拍案而起,“那你能保证将来只有他一人吗?” “我能。”鹤星安直视顾远叶,再次强调一遍,“我能。” “不仅如此,将来他会是大云官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我会给他常人一生想都不敢想的荣宠!” 顾远叶一哽,暴怒的神情缓和许多,却依然带着狐疑,“真的?” “自然是真的。” 顾远叶坐了回去,还是不放心,急急地翻出纸笔,“你先立个字据,将来若是不想要他了,把人给我。” 鹤星安有些哭笑不得,顾远叶却坚持。 “盖上你的私印,等你这次回去抢了位子,还得把玉玺盖上。” 顾远叶嘟嘟囔囔着,将字据叠起来收好。 “打算什么时候回京。”顾远叶问。 鹤星安沉思片刻,“后天吧。” “行进速度慢些,初洄应该能在路上将伤养得七七八八。” “听说柳清言那家伙把东西给你了?” 说起这件事,鹤星安忍不住笑,“是啊,估计我那个父皇都没想到,柳清言那个最是忠君的老顽固,居然把另一半令牌给我了。” “可见这些年,他寒了多少人的心。” 鹤星安想到什么,眸色冷了冷。 顾远叶也没有反驳。 镇国公府上下战死,与如今这位圣上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叮嘱道,“一切小心。” 顾远叶要留下善后边境事宜。 况且,鹤星安回京,也不能带太多人。 “那就把你养得那队人带走吧。” “足够了。”鹤星安粲然一笑,神情自信。 第40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40 十一月初,鹤星安启程回京。 临行前,他看了眼上京的方向。 一切,就要尘埃落定了。 十二月中,鹤星安紧赶慢赶着从边境回到上京。 京郊河边。 樊弘铮砸开河面,鱼儿跳出水面,他眼疾手快,拿着红缨枪迅速穿了两条。 见鹤星安看来,他有些得意挑眉,“我厉害吧。” 鹤星安都无语了,“家传的红缨枪就是这么用的?” 樊弘铮迅速将鱼开膛破肚,在河水中洗净,“你懂什么,这叫物尽其用,有本事你别吃啊。” 鹤星安耸肩,“行吧。” 会做饭的是老大。 樊弘铮熟练从兜里掏出油纸包着的调料。 鹤星安坐下,嗅着空气中辛香的味道,他咬了一口,忍不住夸赞,“你这手艺,是真的不错。” 樊弘铮有些得意,下意识回答,“那当然,我可是特意练过的,不然怎么讨济安……” 声音戛然而止。 手中的烤鱼也似乎没了滋味。 两人沉默着将剩下的烤鱼吃完。 鹤星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明天,就该是清算的时候了。” 樊弘铮握着树枝,仰头看来,“我知道。” 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火光跳跃间,将他脸上的扭曲恨意照得分明。 十一月十四,大雪。 今日的上京真的飘起了大雪。 鹅毛般的雪花落下,鹤星安坐在马上,看向远处奔来的一队人马,视线和樊弘铮交汇。 “来了?”他朝樊弘铮身后看了一眼,也只有几百号人,“都是自己人?” 樊弘铮勒停马缰,“嗯,柳清言把东西给你了,自然不需要太多人。” 鹤星安也看出他情绪不高,给身侧的月明递了个眼神。 红底黑字的顾字扬开,旗帜在风中飘扬。 鹤星安一扬马鞭,“清君侧,诛杀叛逆!” 近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朝着皇城而去。 羽林军本想拦人,鹤星安将两块令牌合并,“高祖皇帝钦赐令牌,可令羽林,尔等可还认!” 上京守城将领是位老将,一生忠君,自然是知晓这令牌的存在。 他也知道今日皇宫之中发生了什么。 但他的家人已经被人控制,他能做的,就是放任。 所幸,并未被逼迫。 如今皇宫中两派在厮杀,两月杳无音信的瑞王殿下正好回京。 谁也不是傻子。 但比起那两个谋逆的,将领还是更相信这位嫡皇子。 也相信柳清言的选择。 况且如今,令牌在鹤星安手上。 他赶紧让人开了城门。 樊弘铮没想到事情这样顺利,鹤星安却没有太多意外。 京城中为数不多的老人,陈怀昌上次回来时都与他讲过。 这位两朝元老的老将,和柳清言是一个路子的,两人关系极好。 那老将跪地一拜,神情凄切,“臣有罪,只求殿下救臣家人,臣愿以死谢罪。” 鹤星安看他一眼,“那就戴罪立功!” “是!” 后面的事情,意外地顺利。 鹤星安许久布局,终于收了网。 看着靠近皇宫那一片宅邸燃起大火,往日达官显贵聚集的区域,成了一片火海,鹤星安神情略有动容。 走街之间,有人大喊着走水,上京好像从这一刻乱了起来。 鹤星安却没有停留,带着铁骑,带着顾字旗,撞开皇宫的大门。 到处都是慌乱逃窜的宫女太监,往日珍稀的摆件瓷器全都碎了一地,珠宝散落,所过之处全是尸体。 死不瞑目。 有些手里还紧紧攥着金元宝。 有些神情依旧惊恐。 有些身上残破不堪。 …… 人生百态,喜怒哀乐。 此刻缩影在这皇宫之中。 幸存的人一窝蜂往宫门口涌,又被鹤星安以雷霆手段镇压。 太和殿前。 两派人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错,竟都没有援军,那些世家像是死了一般。 两边人只剩残兵败将对峙着。 鹤星安带着人浩浩荡荡闯入,对上两人惊愕的眼神,他笑着招了招手,“二哥三哥好。” “小七?”云怀律喃喃出声。 鹤星安笑着应下,“三哥,等会我们再叙旧。” 说出的话却是残忍,“现在,除两位皇子,一个不留!” “是!” 铁蹄踏破平静,金铁声响成一团。 惨叫声混着血水从台阶蜿蜒而下。 云照被人压着跪下,脸色惨白,“是你?” 鹤星安俯视他,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云照好似被这眼神刺激到了,忽然哈哈大笑,整个人陷入癫狂,“你想杀我?还是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说着,也不等人反应,直接撞在刀锋。 血液喷溅!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始料不及。 鹤星安却只是静静看着,仿佛早就预料到一切。 他翻身下马,踏过尸山血海,站定在云怀律面前,“三哥,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云怀律仰头看来,忽然来了句毫不相干的话,“小七生得真的很好看。” 鹤星安一愣,“三哥想打感情牌吗?” 云怀律摇了摇头,“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第41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41 “三哥倒是通透。” 云怀律笑了笑,看向太和殿紧闭的大门,“小七不用担心我会自戕,既然败了,那小七想知道什么,作为哥哥,自然都会告诉你。” “你还是先去见见父皇吧,毕竟……他的情况可不太好。” 言此,云怀律眼神透出些不屑。 “樊老黑,看好他。” 樊弘铮解决完最后一个,抹了抹脸上的血,“知道了,你去吧。” 鹤星安向前走去,初洄持刀静静跟在他的身边。 看着门前死守的侍卫,鹤星安眼中透出些怜悯,“还要负隅顽抗吗?” 御前侍卫统领喘着粗气,身上已是血迹斑斑,却依旧分毫不退,“瑞王殿下也要学那两个乱臣贼子吗?” 见人坚持,鹤星安也不再多言,“初洄,动手!” 刀光闪过,血液飞溅! 鹤星安被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一身银色的轻甲,干干净净走进了太和殿。 看向高坐在龙椅上的帝王。 记忆中那个威严高大,挥斥方遒的身影,如今好像变得格外佝偻。 年轻时雄心壮志,说要统一天下的帝王,如今和普通的老人也没什么区别。 高坐上的人似有所感,抬起脸,晃动的十二旒冕冠遮住了他苍老的面容,“小七,你来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像是过去许多年一般。 鹤星安唇角噙着笑,“父皇,您钻研了一生制衡之术,可曾想过如今会是我站到了最后?” 云帝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先抚着心口开始剧烈咳嗽,田生替他轻轻拍着背,云帝按住他的手,缓缓起身,行动间,身形都轻微晃动。 他一步步走下御台,每一步都走得小心。 鹤星安站在台阶下。 仰望他。 平视他。 俯视他。 剧烈的咳嗽让他手指颤抖,可他依旧亲手解下头顶的冠冕,抬手戴在鹤星安头上。 他像是许多人家平常的父亲一般,年老退位,将权柄移交给最满意的继承人,眼中没有半点不甘。 “以后这大云,就交给你了。” “田生,扶朕出去吧,朕亲自公布这个消息。” 彻底定了鹤星安正统继承人的地位。 寂静的太和殿中,只剩下云帝剧烈的喘息声,每一步,都是在透支他为数不多的生命。 鹤星安目送着他远去,忽然开口,“您有后悔过吗?对济安,对那些……无辜的学子?” 云帝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朝堂制衡,高宗时期,世家把持朝堂,险些酿成大祸。” “到了先皇,扶持了太多寒门子弟,与世家分庭抗礼,世家与寒门已然无法调和,” “济安锋芒太盛,江南水利一事已然触怒许多世家,陈怀昌却依旧要保他,甚至不惜告老还乡推他上首辅之位,为了朝堂安稳,他死,是最好的选择。” 真是个……无比可笑的理由。 许是人之将死,云帝难得多了点耐心,“小七,朝堂就该制衡,你不可能独宠一人,人心不足,权柄过盛,才会威胁皇权根本。” 闻言,鹤星安看了初洄一眼,后者回以一个温和笑容。 熙明二十一年,皇二子与皇三子谋逆逼宫,皇七子诛杀叛逆,被册为太子。 鹤星安干干净净走进太和殿,依旧干干净净走出太和殿。 无弑父污名,是无可争议的正统。 云帝病重,被人送回宫中。 回王府的路上,远处浓烟滚滚,是一片权贵府邸被烧毁的痕迹。 云怀律被绑着,往外看去,才恍然,“难怪我和那个蠢货都没有等到增援,这一切原来早在你的掌控之中。” 他偏头看来,“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往这么多府中安插人手的吗?” 鹤星安笑了笑,目光落在他从边疆带回来的人马上,“那些人中,有很多都是被戕害的官员之子,如今毒杀府中众人,火烧府邸的,大都是他们的姐姐或者妹妹。” “亦或是……你们口中的玩物,某某人的侍妾或是通房。” “可她们,明明也是清白的官家小姐啊……” 鹤星安忽然扬起恶劣的笑容,“你们看不起女人,可曾想过会栽在女人手上。” 云怀律沉默。 忽闻嘈杂人声,滚滚浓烟中又燃起一道火焰。 是摘星楼。 所有人都朝着摘星楼看去。 摘星楼的最高层上,有一女子衣袂翻飞,大家看不清她的脸,却依旧能看到她柔美身姿。 没有奏乐,那舞却依旧勾人心弦,风雪卷起她艳色霞披,雪花落在她的乌发,带来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甚至让人忽略了她如今危险的处境。 鹤星安蹙眉。 待摘星楼下聚集了足够多的人,那女子却停了下来,一只脚立在雕刻精美的莲花抱柱头上。 她仰头望天,神情凄切。 所有人的心为之揪了揪。 可那女子像是忽然发了疯,落在廊上,将头上的发髻扯乱,将漂亮的霞披剪碎,整件舞衣被扯得七零八落。 颜色艳丽的碎布条在狂风中飞扬,飘向各处,她又将头上的朱钗向下扔去,引来底下一群人争抢。 俯瞰众人哄抢丑态,她一身孑然。 赤着脚站在高处,只用一根白色的发带扎起乌发,一只脚踩在栏杆上,拿出大锣狠狠一敲, 声传方圆几里,更胜登闻鼓!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来,女孩咧嘴一笑,露出可爱的梨涡, “很好。” 可下一秒又变得狰狞,再次狠敲了一下大锣, “所有人都记住了,老娘不是钱云,也不是什么定国公府二奶奶,老娘有名字,叫做别惊春!” “前任两淮巡按御史别如清之女,别惊春!”。 又是一声! 别惊春耳朵已经出血,却继续朗声, “安平伯府第十八房小妾也不叫什么喜鹊,她叫边月,是前中军校尉之女。” “……” 每说一个人名,就有一次锣声,强迫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鲜血染红了她清丽的面容。 她却站在顶峰畅快大笑,俯瞰着所有人。 报完所有人名,她将铜锣一丢,再次跃上栏杆。 所有人惊呼一声。 有人大喊,“救人啊!” 摘星楼却已摇摇欲坠。 别惊春也是摇摇欲坠。 她张开双臂,做了个舞蹈的起手式,泪从眼角滑落, “这舞,献给所有姐妹!” 火光跃动间,自由的燕子翩然起舞。 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一袭素衣,乌发飘飞,却震撼人心。 每一步好像踩在所有人心上。 她名,别惊春。 一舞毕。 火舌已至。 她却依旧笑得猖狂。 “所有人,都该记住她们的名字。” “谁说女子不如男,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今,我们报了!” 她一个甩袖,一大摞裁好的宣纸落下,被狂风卷席,与大雪融为一体,纷纷扬扬。 落在上京所有地方。 所有人都会记住她们的名字。 “还有,老娘最他娘讨厌的就是跳舞!” 定国侯府小公子之妻钱云会做掌上舞,身轻如燕,最得他心。 却没有人知道,别惊春最讨厌跳舞。 她没有半分犹豫,孤身投入火海。 “轰!” 摘星楼轰然倒塌。 埋葬了最后一个姑娘。 队伍中已有悲切哭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好像蔓延到所有人心中。 云怀律怔怔的,忽然自嘲一笑,“心服口服。” 鹤星安收回视线,吩咐平二,“找到别姑娘的尸身,与其父母同……” 声音戛然而止。 他忘了,别如清是以重罪抄家,斩于菜市口,尸身抛在乱葬岗,是找不到的。 “算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各人有各人缘法。 强求不得。 第42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42 到了瑞王府,坐在云怀律面前,鹤星安开门见山。 “三年前,三哥为何派人刺杀?” 云怀律闻言笑了,“小七不知道吗?” “你是最聪慧的,却也是最蠢的,和云景那个蠢货一样,总期盼什么兄友弟恭,可是,那可能吗?” “至高的位子只有一个,龙椅只有一把,只要想争那个位子,就不可能兄友弟恭。” “不然你以为四弟五弟怎么死的?还不是被贤妃弄死的。” “深宫黑暗,是你被保护得太好了。” “还有,你以为只有我一人参与这件事吗?云照,云越,不知道几个世家,还有……父皇。” 说到这里,云怀律的眼神有些讥讽。 “没有父皇的默许,你以为事情为什么这么顺利?我只是主谋。” “可惜跳出来一个济安,而他只不过是顺带的罢了,谁让他根基不稳却与你交好,早有人看他不顺眼。” 云怀律抬眼看来,见鹤星安一脸淡然,那张漂亮的脸蛋依旧精致无双,恨不得让人将所有东西献给他。 还是这不谙世事的天真样子。 他忽然很想撕碎这张假面,坐直身子,“你知道吗,济安真的很难抓,他生在江南水乡,在树林里真的很能躲,要不是为了替你引开追兵,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被他耍了的人啊,太生气了,这气就是要出的,对吧?所以,他们砍了济安的脚,一点一点砸碎了他拿笔的手指,可他就是不求饶,像个哑巴一样,然后他们割断了他的舌……” “嘭!” 樊弘铮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你该死!” “你们都该死!” “全部去给他陪葬啊!” 拳头如雨点落下,拳拳到肉。 手臂抬起落下,血液飞溅。 “凭什么你们这种不死,死的却是他?” “都去死!” 樊弘铮已然杀红了眼。 那么……那么好的一个人啊。 凭什么要死在这些人手上? 眼见着他要将人打死了,鹤星安扣住他的手臂,“够了!” 樊弘铮红着眼看来,“你要拦我?” “还有事情没问,而且,也不是只有他。” 他拿起一旁的红缨枪,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想杀人,拿着这个去那些人府中,名正言顺。” 樊弘铮渐渐冷静下来,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云怀律仰躺在茅草上,面目全非,看着墙上晃动的烛火,只剩下胸膛起伏。 鹤星安蹲下身,依旧平静。 “呵……” “不生气吗?” 鹤星安笑了,“生气什么?早就知道的事。” “那你现在想怎么……” 瞳孔骤然涣散。 鹤星安手起刀落。 一刀扎进他的心口。 云怀律偏头看来,神情似有震惊。张口想说什么,血却从口中不断涌出。 起身,鹤星安擦了擦手。 “三哥,走好。” 罗帕轻飘飘落下。 身体中最后一点情绪抽离。 “叮咚!任务完成,请问宿主要现在离开吗?” 鹤星安看了初洄一眼,初洄似是意识到什么,揪住他的袖子。 “留下。” “好的,希望宿主余下时间开心快乐。” 996咽了咽口水,整只猫已经傻了。 “我们走吧。” …… 熙明二十一年冬,京中杀得人头滚滚,朝堂被肃清。 熙明二十二年春,皇七子云星安继任大统,改年号为安平,史称安平元年。 走完一天繁复的仪式,鹤星安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初洄轻轻为他取下冠冕,将发梳顺,就见人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四下无人,只余下噼里啪啦的烛火燃烧的声音。 一切感官都被放大到了极点。 日思夜想的人近在咫尺,初洄忍不住倾身,清浅的呼吸都变得格外清晰。 心仿佛要跳出胸腔。 可这种时候最是能滋生妄念,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 再靠近一点。 他将动作放到最轻,直到贴上面颊。 一双眼蓦然睁开,无半分睡意。 初洄急急要退,却被人扣住,美人侧面,正吻上红艳艳的唇。 脸色倏然变红,初洄整个人都快熟透了。 鹤星安却没有放过他,指尖捏住他的耳垂,本就红润的耳廓霎时变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看着这样的初洄,鹤星安退开。 笑了笑,“怎么还是这么害羞?” 初洄说不出话。 那人却已经站起身,朝着内室走去,朝他招了招手。 “来。” 暖融融的烛光中,少年肤白如玉,一眼勾人。 初洄像是被蛊惑一般,忍不住跟上去。 鹤星安却坐在榻前,看着面前的人,指了指脚踏,“跪下!” 初洄听话照做。 心中隐隐知道些什么。 鹤星安从枕头底下拿出红绳,笑得张扬,“惩罚,开始了。” 第43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43 初洄仰头看向他,眼中似有光亮,“殿下想做什么?” 鹤星安赤着足,闻言眉梢一挑。 指尖勾起,强迫初洄将脸抬得更高。 他微微倾身,细细端详着眼前这张脸。 蓝色的眸子透亮,在盈盈烛火里显得格外漂亮。 “你在怕什么?” 他笑着,初洄双手搭在腿上,眸中是不加掩饰的痴迷,“殿下……” 鹤星安很满意,心情也好了不少。 翘着腿,一下下点着,他靠在床柱上,姿态慵懒,“让我先瞧瞧你的伤。” 那道……差点要了初洄命的刀伤。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可那伤再进一寸,就能捅穿心脏,要了初洄的命。 初洄抿了抿唇。 他不想让人看到那道伤疤。 丑得很。 “自己敢去战场上找死,如今还怕人看?” 初洄摇了摇头。 愈合的伤疤像是蜈蚣,蜿蜿蜒蜒趴在背上,贯穿肩腰。 鹤星安眸光轻动,指尖碰上他的伤口按了按,“疼吗?” 语气不自觉带上一点疼惜, 将人上下扫视一遍,鹤星安抱胸看向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初洄一抖,捏着衣角有些抗拒。 那就是有伤。 他声音微冷,“让我瞧瞧。” 他不喜欢别人忤逆他,尤其是初洄。 安静的房中只剩下炭盆中噼里啪啦的火星飞溅声。 初洄跪得端正,鹤星安的目光却落在那一道道伤疤上,眸光微颤,“还疼吗?” 初洄呼吸陡然一滞,眼中蓄了泪,摇了摇头。 鹤星安回神,正对上一双红彤彤的眼。 指尖挑开长袍,初洄揪着他的衣角。 鹤星安放任着他的行为,冷眼看着,然后……一脚踹在他的心口。 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将人踹下脚踏。 初洄这才回神,眼神有一瞬间清明,鹤星安却已经一手按在他的肩头, “都说了,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这么不听话?”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初洄有些迷离,痴痴喊了声,“殿下……” 鹤星安回神,轻轻落了个吻。 透蓝的眸猛地睁大,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 鹤星安指尖抚上那张漂亮无瑕的脸蛋。 初洄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只是落在身侧,紧紧攥着地毯。 殿下……亦或是陛下。 不能惹他生气。 不能…… 鹤星安微微退开,眼中也染上些躁色,却无处发泄。 烦躁的思绪,让他有些没耐心。 初洄眨了眨眼,眼前是一片白。 他想低下头,鹤星安却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抬头!” 想要撇开目光,鹤星安却像是玩心大发,拢了拢衣服, 初洄松了口气。 “别动。” 不知是那笑容太蛊惑人心,还是这话太温柔,初洄怔怔地盯着鹤星安。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打量过眼前这人。 指节翻飞,初洄下意识遵从鹤星安的指令。 红与白的碰撞格外鲜明。 初洄想要动,却又动弹不得。 鹤星安直接将人绑了,要好好检查一下,生怕他落下暗伤。 【审核大大,正经检查伤口,古代预后不好是会死的。】 垂眸看着初洄,指尖擦过他的耳垂,凑到他的耳边,“开始了。” 初洄仰头看着他,喉结滚了两圈。 鹤星安起身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心上,初洄仰望着他,忍不住舔了舔唇, “陛下……” 鹤星安很受用,倾身,眸光潋滟。 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蛊惑人心。 初洄讷讷的。 “很好。” 鹤星安眸色倏的一冷,扯出一道东西, 还未完全脱落的伤疤沁出血珠,蜿蜒着染红脊背。 他知道自己如今状态不对。 但看见那道贯穿肩腰的伤疤,他总会被拽回那日,他于茫茫大漠中,寻不到他半点踪迹,驰马狂奔,见到的就是初洄奄奄一息的样子。 差点……就差一点……初洄就死了。 他费心费力养好的人,他喜欢的人,差点就死了。 这始终是鹤星安的一个心结。 初洄感受到这人的愤怒,却强咬着牙一声没吭。 不知过了多久,鹤星安才恢复了一些理智,看着人, 他有些无措。 又失控了…… 不该这样的。 初洄抬头看他,白皙的脸颊上此刻格外苍白,细密的汗珠正缓缓滚落。 鹤星安将手上的东西一扔,有些着急地捧起他的脸,颤抖着想要去把人松开, 【审核大大,解开心结必要步骤,没有暗示什么,谢谢???????】 初洄却猛地一扑,他想要抬手将人抱住,可手脚皆被束缚,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轻声安慰, “安安,没关系,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我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知道你所有的愤怒。 知道你所有的不安。 知道你所有的担忧。 鹤星安神情一怔,初洄还在喋喋不休。 其实他并没有听清初洄说了什么,但心中那种暴戾失控的感觉,好像渐渐平息。 初洄说得口干舌燥,才感觉到这人放松下来,他精神一松,半靠在鹤星安身上。 声音疲倦, “安安,累了,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鹤星安抿了抿唇,默认了这个称呼。 抬手解开绳子。 怔然一松,初洄抬手抱住鹤星安,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我会一直陪在安安身边。” 鹤星安回抱住他,却摸了一手的血。 …… 坐在榻上,鹤星安给人上药,初洄将脖子扭到快要抽筋,却还要回头看人。 将药膏收好,鹤星安拍了拍他的背,“看什么?” 初洄转身,眸光熠熠,笑眼盈盈,“陛下生得好看。” 鹤星安情绪不高,看向初洄,眼中似有挣扎。 忽然开口,很认真道,“你要是想走……” 初洄笑脸一垮,“安安要赶我走?” 鹤星安深吸一口气,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初洄,于我而言,这才是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我才会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或许已经不是普通的喜欢。 放手对于鹤星安来说比掌控更难。 初洄扣住他的腕,凑上前来亲了一下,“那我也告诉你,不需要。” 鹤星安垂眸,“可能以后这种事情还会发生。” 他向来随心所欲,并不保证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初洄却笑得开心,又凑上来亲了一下,“甘之如饴。” 即使知道你所有的恶劣,依旧爱你。 鹤星安搂上他的脖子,呼吸交缠间,似有一句呢喃。 “我给过你机会的。” 既然留下,那就要做好准备。 两只漂亮的手交叠着,许下诺言。 初洄抚上那艳丽的眼尾,一点红痣漂亮得让人心惊,仰望,轻笑开口,“陛下可不要半途而废啊。” 红烛晃动。 恶狼笑着,烛火照出他的身影。 到月落星沉。 第44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44 安平元年夏,威远将军顾远叶直取西夏王庭,斩西夏王族于刀下,平定了边疆十数年的动乱。 安平元年秋,顾家军凯旋回京,新帝携百官于城门亲迎。 推掉了所有上门来拜访的人,顾远叶对外宣称旧伤复发,换了身装扮,偷摸入宫。 先去了趟太后宫中,新帝登基,云后被立为太后。 她看着眼前完好归来的弟弟,眼眶有些湿润。 顾远叶跪下,“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亲自扶起他,泪花闪动,“好,回来就好。” 顾远叶嘿嘿一笑,微微倾身,喊了声,“阿姊,” “以后我就能留在京中了。” 太后知晓他的意思,不住拍着他的手,“好,好……” 镇国公府世代镇守边疆,到他们这一辈只剩下顾远叶和太后两人。 顾远叶抬手抱住她,“阿姊,我们报仇了,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闻言,太后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想起云帝,深吸一口气,“以后自然都是好日子。” 害死爹娘,大哥的人,已经被她亲手送进地狱了。 鹤星安计划的最后一环,其实在云后身上。 云帝总觉得多年夫妻,他足够了解云后,觉得她是个温婉的,被礼教教养出来的合格世家女。 是个合格的皇后。 以夫为天。 多年来,云后也是这样做的。 所以,云帝对她未有半分防备。 可镇国公府,没有孬种。 从知晓亲人边关战死与枕边人有关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开始调查。 云帝执意让旧伤未愈的顾远叶出征,更是加重了云后的杀心。 那是镇国公府的独苗啊,她只剩下这么一个弟弟。 多年来她掌控后宫,慢性的药一点点下,本就不康健的身子自然会衰败。 太后想了想,或许从很久以前,云帝那人的品行就有端倪。 他与清流谢家之女两心相悦,彼时正是夺嫡关键时刻,他放不下镇国公府的权势,便娶了她为正妃。 谢家女为侧妃。 登基以后,她为后,谢家女为贵妃。 所以云照自小便与星安作对,觉得这中宫之位本该属于他的母妃,觉得他才该是嫡子。 估计贵妃也是这样和他说的。 这么说也算没错,京中甚至传起是她当年横刀夺爱,强占正妃之位。 云帝知道,却从来都是默许。 谢家与顾家在朝堂上更是斗得你死我活。 思及此,太后眼神微敛,又扬起一个笑,抬手摸了摸顾远叶的脑袋。 “远叶年纪不小了吧,该娶妻了。” 顾远叶脸色一僵。 太后却已经笑盈盈地让人捧来各个世家适龄女子的画像。 顾远叶赶紧一拍脑袋,“阿姊,我想起陛下刚刚喊我一同商讨军务,先走了。” 脚底抹油,迅速开溜。 疾步走到紫宸殿,顾远叶才松了口气。 门口的侍卫想进去通传,顾远叶大手一挥,“我自己进去就行。” 没等人反应,将门一推,大步跨进,他扬起笑脸,“陛……” 笑容僵在脸上。 正在软榻上打闹的两人齐齐回头。 “舅舅?” “将军?” 他娘的。 顾远叶暗骂一声,木着张脸,脚步一转,“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将门重重一关。 鹤星安摸了摸鼻尖,“舅舅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初洄顺手将桌上的盘子端走,“陛下不能再吃了,甜的吃多了,御医都说陛下有些龋齿了。” 鹤星安可怜巴巴地目送着他的蜜饯远去,企图让初洄心软,初洄头也不回。 鹤星安无奈叹气,将手上那拼死抢下的两颗蜜饯塞进嘴里, 这蜜饯(嚼嚼嚼)怎么能这么好吃呢(嚼嚼嚼)真好吃啊(嚼嚼嚼) 可惜以后有个老妈子管着他了。 鹤星安咽下今天最后的蜜饯,托着脸看向门口。 他看见初洄端了另一个盘子走进来。 “这是茯苓糕,陛下若是馋了,先拿这个垫垫吧。” 鹤星安仰头看向初洄,指尖勾住他的手指,“你做的?” 初洄瞥开眼,“总不能真让陛下饿着。” 鹤星安拽下他的领子,强迫他与自己视线平齐,凑在耳边,“既然舅舅误会了,要不要……” 初洄揽住少年柔韧的腰,“求之不得。” 一如既往的坦诚。 鹤星安却笑着将他一推,目光揶揄, “那你想着吧,朕还要去批奏折。” 说完,轻哼一声,摆着手直接走了。 初洄无奈,咬了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只思索着该怎么讨回来。 年轻的帝王回身,一把勾住他的腰带,像是毒蛇缠上猎物,凑到他唇边亲了一下。 又很快跳开,变成一只顽劣的猫,挠了一下铲屎官,又去玩猫抓板了。 初洄一愣,无奈摇头笑了笑。 第45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45 顾远叶再次从自家姐姐的魔掌下逃出来,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自然不会再去紫宸殿。 他可不想再撞见自家外甥那点破事。 逛着到了皇宫的校场,正看见一人在校场上练枪。 枪出如龙。 一杆枪舞得虎虎生风。 顾远叶有些手痒,飞身上前,顺手捞起校场边上一柄刀,朝人砍去。 樊弘铮感觉到身后轻风,下意识一枪刺出。 “锵!” 金铁相接。 顾远叶眼神一亮,“再来。” 樊弘铮也认出这人是谁,不再留手。 挑,扎,刺,挞,拦!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最后战成平手。 顾远叶轻喘着,看向樊弘铮的眼神格外明亮,拍了拍他的肩,“很好。” 樊弘铮拱手施礼,“见过将军。” 顾远叶看着他笑而不语,“不错,樊老教了个好儿子。。” 樊弘铮摸不着头脑,搞不懂这人为何莫名其妙夸他。 顾远叶却已经大笑着远去,好像在真的只是来考校一下后辈的功夫。 只是那步履匆匆,好像很着急。 樊弘铮摇摇头,继续练枪。 …… 早朝之后,鹤星安单独将人留下。 两人隔着高高的台阶相望,还是樊弘铮先开口,“陛下留臣究竟为何?” “舅舅向我举荐了你,朕来问问你,可愿接替舅舅的位置,镇守边疆?” 鹤星安说得直白,他与樊弘铮之间,也从不需要那些虚的。 阶下人猛地抬头,喉咙有些干涩,却还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撩衣袍,猛地跪下, “臣愿!” 护佑边疆本就是他年少宏愿。 要不是为了报仇,他几年前就该回到边疆。 向先帝求了拱卫京城的职位,他以为此生不会再有机会回到边疆。 如今心事已了,他自然是愿意的。 安平二年正月初九,帝着令威远将军顾远叶承袭镇国公爵位,世袭罔替,封骠骑大将军之子樊弘铮为定远将军,三月启程戍守边疆。 卫将军一职由原军中校尉秦初洄担任,接下守卫京城重任。 自此,镇国公一脉移交军中权柄于樊家。 同年二月,春闱举行,帝师陈怀昌为主考官。 与往届不同的是,此次策论就民生为题,最终中选的多为寒门子弟。 如今朝中职位空缺,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 最终,来自明德书院的凌意夺得魁首,成为当年状元。 鹤星安带着王译站在茶楼窗边,看着下面被扔了满身香包的状元郎,是那样意气风发。 柳枝抽芽,万物复苏。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王译还戴着镣铐,却依旧淡然,看向鹤星安,“陛下这是何意?” 鹤星安指了指下方,“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凌意,凌云的亲弟弟。” 王译神情一怔,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鹤星安却笑得开心,“楚译,定国侯南下赈灾时与一农家女一夜春宵所生,后拜入明德书院学习,与明德学院院长之子凌云乃是至交好友,后与其一同进京赶考,凌云却于春闱前一日被人发现溺死在护城河中,你却在春闱之后夺得榜眼,被亲生父亲认回,自此官运亨通。” “我想问问你,你会亏心吗?” “亲手杀了自己的好友?” “我没有杀他,没有杀凌云,杀他的是王宇那个蠢货!” “可你也借此搭上定国侯府关系,若不是当年出了济安那个变数,当年的状元应是你吧?” 看见王译震惊的表情,鹤星安笑着反问,“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因为……济安一直在追查这件事啊,明德学院院长是他的恩人。” 王译干脆破罐子破摔,“那陛下现在是要干什么呢?” “我当时能怎么办呢?谁让凌云要多管闲事,不过一个平民女子,他也要去救,死了不也是活该。” 他挣扎着,脚上的镣铐哗啦作响,初洄瞬间抽出长刀。 鹤星安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褶皱,“没什么,就是想让你看看,你这种长在阴沟里的老鼠,合该死在阴沟里。” 王译神情一怔,随即神情更加癫狂,“你他娘什么意思?” “在反正在官场上凌云那种人走不长久,给我铺路也是应当!” 王译已经被护卫压下堵住嘴巴, 鹤星安脚步一顿,回头看来,“更多的,该是嫉妒吧。” 熙明十四年,在殿试之前,名声最盛的学子当是明德学院的两人,可凌云的名声总是压了楚译一头。 有了第一,谁在乎第二是谁呢? 就连楚译这个人,都是提到凌云时顺带着被提起。 所有人都会夸上一句,“明德学院出人才,尤其是那凌云。” 然后才像是想到什么,来上一句,“哦,还有个楚译也不错。” 只是不错。 走出酒楼时,鹤星安听到一声,“多谢。” 他看向无人处笑了笑,“不客气。” 无人知晓,济安原先是更想回到家乡当个地方官的,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多亏了邻里乡亲帮衬,才有机会读书,镇上的老秀才见他好学,甚至免了他开蒙的束修。 可为了调查恩人之子死因,他选择留在京城,被陈怀昌看中收为关门弟子。 越深入官场,越是感觉窒息。 这官场太深,太黑。 满腔热血的少年想要改变这一切,熙明十六年,他联合多位官员,上书请求拨款修建水利,皇七子云星安从中斡旋,最后成功。 他自请南下督造,与工匠同吃同住。 同年洪水,他更是身先士卒,跟随守城官兵百姓一同抗灾。 因济安统筹得当,那是数年来洪灾损失最轻的一次。 可他太轴,在官场中站得太直,不懂得躲避锋芒,招了太多记恨。 他有济世之才。 正如他的名字,济世间安天下。 可终究是陨落在权利斗争的漩涡中。 云帝信奉制衡之术,坐山观虎斗,看着朝中乌烟瘴气。 可殊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从前春闱不公,贡院不察,上位者全是争权夺利。 如今,这天也该换一换了。 朝中一派新气象,鹤星安也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倒头就睡。 而在这种忙碌中,初洄也及冠了。 没有太过繁琐的仪式。 鹤星安却亲自主持了他的冠礼,为他取了字。 辉宁。 前路光明,未来安宁。 结束了仪式,鹤星安一身冕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就被初洄拽着来了太和殿。 他有些疑惑,却见初洄已经将门关上。 偌大的太和殿中只剩下两人。 初洄步步逼近,鹤星安本能感觉到危险,后退一步,却被人强势捞了回来。 作乱的人却凑到他耳边,“陛下,上次答应臣的一个愿望,是不是该兑现了?” 第46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46 耳畔落下一个吻,鹤星安抬头看他,揪着人的领子往下拽了拽,“你倒是挺会得寸进尺的。” 他总是心软了。 不然,这关可没那么好过。 初洄俯身抱住他,在颈窝处蹭了蹭,“可陛下是自己心软啊,让我……” 被一把捂住嘴,初洄眨眨眼,一脸无辜。 将鹤星安的手拽下来,他抓着那只手晃了晃,“今日微臣及冠,陛下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透蓝的眸漾着细碎的光,有些委屈,却又压着渴望。 滚滚欲色灼烧理智,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很喜欢。 不介意多纵容他一下。 鹤星安顺势摸上他的脖颈,“胆子倒是大?” 初洄眼神一亮,顺势蹭了蹭,讨乖道:“陛下这是答应了?” 前者勾住他的脖颈,“只此一次。” 轻柔的吻落下。 束发的玉冠在台阶上砸落,又顺着滚到最下方。 鹤星安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浅淡的眸中此刻盈盈。 初洄见人看来,笑了笑,却依旧不饶人,眼中满是恶劣的光芒,“陛下这是做贼心虚吗?” 鹤星安已经说不出话,指尖无力搭在他心口,又死死揪着他的衣领,“初,初……唔……” 字断断续续的蹦出来,却不成调子。 骄傲的帝王死死咬着唇,不愿意示弱, 初洄垂眸,唇角挂上愉悦的笑容。 鹤星安被逼出泪,想要伸手去抱人, 初洄吻去他眼角泪花,“陛下真可爱。” 望着空旷的大殿,泪水滚落,鹤星安第一次有种羞愤欲死的感觉。 抬手想要捂脸,却又无法做到。 凶狠的吻落下, 模模糊糊间,鹤星安好像听见他说:“陛下舒坦了,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呢?” “叮当。” “叮当。” “叮当。” 冠冕前十二串珠玉轻碰,在寂静的大殿格外清晰,极富规律。 眼尾一点红痣被泪水沁红。 “陛下日后上朝,可都要想起微臣了。” 已经听不清这人在说什么了。 “陛下是在害怕吗?” 随即,他又抬手指了指御台之下,“那状元郎生得是好看,陛下从这里看下去,能看到他的脸吗?” “看不到他的脸,陛下还要日日与他‘商讨政务’!”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鹤星安显然没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那就当陛下觉得我好看了。” 初洄只当他默认,笑的得更开心。 轻柔一吻, 鹤星安惊呼一声, “混,混账……” 强撑着骂出最后一声。 “陛下还是嘴硬,没关系,微臣会让您……心服,口服!” …… 三月,鹤星安在城门前率百官亲自送别了樊弘铮,他看着面前的人,轻声问了一句,“不会后悔吗?” 樊弘铮最后看了一眼城门上的上京二字,摇了摇头,“不会。” 又转头看向老父亲,他直直跪下,“臣家中只剩父亲一人,还望陛下多加照拂。” 鹤星安笑了笑,“这是自然。” 樊老将军吹胡子瞪眼,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老子还不用你操心,活得说不定比你都长久呢,” 他哼了一声,上下扫视樊弘铮,“就你这样的,老子年轻的时候一个打八个!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不要被那些蛮人的凶悍吓破胆。” “要是求着陛下让你回来,老夫可丢不起这人。” 樊弘铮这次没有和他呛声,翻身上马,临行前,回头望了一眼那群年轻的面孔, 新生的朝堂,定会引领大云走向新的昌盛。 “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云字旗高高扬起。 队伍远去,鹤星安看向一旁的樊老将军。 那刚毅的脸上露出些许哀伤,不似刚刚不耐。 总归是不舍的。 鹤星安笑着问:“樊老觉得老黑能不能收复西北八部,彻底平定西北?” 这位老将军闻声回神,脸上满是骄傲,“铮儿虽然比老臣差些,但也不是个孬种,就那几个蛮人,定是手到擒来。” 他捋着胡子,满是自信。 鹤星安遥望着大军离去的方向,“我觉得也是,他志在辽阔天地,不该囿于一方土地。” “雄鹰展翅,合该让所有人见识利爪的锋锐。” 回到马车上,被冷落了两天的初洄黏黏糊糊蹭上来,鹤星安闭目养神不想理他。 “陛下……” 他抿着唇,神色有些莫名的委屈。 鹤星安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知道自己前几天是过分了些。 可陛下不也没拒绝吗? 见人有些无力地靠在软枕上,初洄叹了口气,伸手给人揉了揉腰。 鹤星安睨他一眼,却也没有拒绝。 这具身体是真的脆弱,铬了一个时辰就疼了好几天。 初洄这个罪魁祸首…… “嗯~” 鹤星安一脚踹过去,“要是再不安分,朕把你吊在城门上示众!” 小初日记: 太和殿……是个好地方。 以后面对文武百官,陛下只会想到我了。 今天……很开心。 第47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47 初洄收了手,目光却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生得好看的人,就连长眉微蹙都是那样的好颜色。 白皙的因为生气染着红晕,透着勃然而出的生机,若是眼尾再落点泪…… 小腿猛地被人踹了一脚。 初洄踉跄着跪下,略带冷意的声音传来,“在想什么呢?” 挑起他的下巴,鹤星安带着几分挑衅的狠厉, “朕说了,要是再不安分,就将你挂在城门上!” 少年微微倾身,晨间的微光落在他的侧颜,绣着金线的冕服熠熠生辉。 金龙栩栩如生,威严庄重。 可之前却…… 这个人都是他的。 鹤星安蹙眉看他,对上初洄视线,那双眼直勾勾盯着他,是不加掩饰的痴迷与渴望。 毂毂车轮声盖不住初洄逐的呼吸声,他的眸色透亮,眼底却是压不住的墨色。 被这样盯着,一般人可能会觉得不舒服,但鹤星安觉得正好。 初洄眼里不该有其他人。 就这样看着他,他喜欢。 他有时候真会觉得,他们该是天生一对。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想要……”初洄失了神。 “说出来……” 他的声音轻柔,褐色的眸底漾起雾蓝色的光,精神触手顺着探入,勾出内心最深的渴望, 被蛊惑的人忽然膝行两步,将脑袋搭在鹤星安膝上蹭了蹭, 他仰起脸,“我想要……陛下。” 想要陛下只有我一人。 想要陛下所有。 只要是眼前这人给予的,无论好坏,他都欢喜。 被人这样全心全意看着,鹤星安的心颤了颤,捏住他的下巴亲了亲。 呼吸变得格外轻,又格外重。 精神连接,让他接受来自这人的所有的情绪。 那种疯狂的爱恋被两人共享,互相交织在一起,烧成一锅滚烫的热油。 将所有情绪都烧得混乱。 指尖在唇边擦出一道痕迹,红艳艳的唇变得格外润。 眸底墨色更浓,俯身耳语。 初洄面颊染着红,神情却激动,一把抓住鹤星安的手腕,“陛下当真?” “自然是真的,” 鹤星安拂开他的手,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 眼见着初洄要行动,他接着道,“但是……” 揪着冕服衣角的手猛地一紧,初洄抬头看来,面上似有隐忍, “陛,陛下……” 鹤星安看见冕服衣角被揉皱,笑着睨了他一眼,声音却冷,“要是你没成功,剩下的你要挨个试过去。” 初洄可怜兮兮看向鹤星安。 鹤星安一靠,“看你本事了。” 他好心提醒,“别让人发现了哦。” 车轮依旧在向前。 行得平稳,鹤星安却觉得格外颠簸。 少年仰靠在车厢上,绯红的面上满是汗珠, 初洄起身,肩上一个清晰的鞋印。 从怀中拿出一方素帕擦了擦。 鹤星安喘着气,抬眼看他,初洄理了理他的发, 将手帕干净的那面压入他手中,声音轻柔,“陛下,这次是微臣赢了……” “所以……臣要讨些利息。” 他扣着他的手腕,“陛下自己造的孽,也该自己还。” 他动作温柔,却不容拒绝。 “陛下等会可还要仰仗微臣收拾呢。” 鹤星安瞪他一眼。 得寸进尺。 初洄侧身亲了他一下,“陛下就当是可怜可怜臣吧……” 透蓝色的眸直勾勾看来,眼尾垂着,可怜巴巴的。 鹤星安闭上眼,声音微哑,“下不为例。” 初洄笑着,“好。” 下次的事情谁知道呢。 回到宫里的时候,鹤星安脚都发飘,目光死死盯着初洄的衣襟。 初洄扶着他下车,“陛下在看什么?” 鹤星安哼了一声,“明知故问。” “为什么不丢掉?” 初洄侧身,“都是陛下的东西,不能丢的。” 鹤星安瞪他,脸色更红了,“你瞎说什么?” “这帕子本就是陛下的东西,还是……”初洄揶揄地看他一眼,“陛下想到了其他事情?” 听着这暗示,鹤星安还想说点什么。 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匆匆而来,“陛下,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 鹤星安蹙眉。 自从他登基以后,云后就像是褪去了慈母的温柔面具,就连每天的请安都免了。 似乎铁了心与世隔绝。 今日怎么忽然请他? 踏进安泰殿的大门,鹤星安跪下行礼,“参见母后。” “起来吧。” 太后屏退众人,门缓缓关上。 鹤星安眉梢一挑。 这是要和他谈正事? 她从高台而下,站定在鹤星安面前,“真的要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鹤星安也不装了,“他是我喜欢的人,与他过一辈子有何不可?” 太后轻笑,看着眼前这张脸,脸上露出些温柔神色,“你和星安很不一样,你这种性子更适合掌权。” 鹤星安一怔,随即了然。 果然早就知道了。 一个爱孩子的母亲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哀家做了个梦,星安既然选了你,那就一直走下去吧。” 鹤星安笑,“这是自然。” 走出门前,太后还是叮嘱道,“既然选了,那就快刀斩乱麻,铡刀落下,才会懂得疼。” “别再让人求到哀家这里来。” 鹤星安脚步一顿,“太后放心。” 来时母后,去时太后。 他是鹤星安,不是云星安。 太后回身,看着鹤星安的背影,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她的星安啊…… 不见了啊。 第48章 病弱皇子杀疯了(完) 第二日早朝,礼部尚书再次上书,请求择选秀女入宫。 还有一群人附和他。 初洄手里的玉板都快被捏碎。 又是这个家伙…… 鹤星安笑着,抬手招了招,身侧侍从拿出一本册子,“礼部尚书蒋氏,熙明十六年二月,强抢貌美农女,强行纳为第六房小妾,将其亵玩致死。” “熙明十六年六月,于揽芳阁醉酒与一陈氏男子发生口角,将其打死。” “熙明十七年……” 一条条念下去,礼部尚书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整个人已经是抖如筛糠。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臣是一时鬼迷心窍。” 太和殿霎时间中死寂一片,只剩下砰砰的磕头声。 鹤星安笑着看向武将一列,笑着开口,“秦将军,这些罪名加在一起,该当如何?” 初洄出列,声音清冷,“按律当斩!” 鹤星安撑着脸,“那你还等什么呢?准你带刀入殿,是让你吃干饭的吗?” 初洄一愣,随即征夏出鞘。 人头滚落,血液溅在绯红的官服上,将之染成深红。 初洄抬手擦了擦脸,“锵”的一声,征夏回鞘。 太和殿中一瞬间落针可闻。 鹤星安还算满意,笑吟吟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刚刚附和着出列的几人身上,“还有人想让朕不痛快吗?” “朕说,不立后,不选秀,谁有意见?” 那几人汗如雨下,立马躬身附和,“陛下圣明!” “陛下不拘泥于小情小爱,实在是圣主明君!” 鹤星安听着他们放屁,视线落在初洄身上。 今日这腰带……扎得很紧。 宽肩。 腰,很漂亮。 视线往下。 他舔了舔唇。 ……好像早晨的绸带还没拆哦。 现在应该很不好受吧。 初洄似有所感抬头,眼神交汇,又避开。 耳根却红了彻底。 陛下在看什么? 他不自觉站得更直。 鹤星安已经没兴趣理会那群老顽固了,他有“正事”要做。 真的是“正事。” 直接打断他们,“行了,一大把年纪还操媒婆的心,朕可不是什么明君,也不喜欢制衡那一套,但奉劝你们……” 年轻的帝王站起身,扫视一圈,所有人皆躬身低头,不敢直视圣颜。 “不要惹朕不高兴,朕就算是死了,这皇位也轮不到你们来坐!” 又是哗啦啦跪了一地。 “臣等惶恐。” “没事就滚吧。” 眼见着初洄要跑,鹤星安喊住他,“卫将军留下!” 太和殿的门缓缓合上。 月明隐晦看了初洄一眼,带着人退了出去。 年轻的帝王从御台缓缓而下,走到臣子面前,上下扫视两圈。 眼神直白热烈。 初洄喉结滚了两圈,声音有些发紧,“陛下想做什么?” 鹤星安凑近,冠冕前的珠玉轻晃着在初洄耳畔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还在吧?” 温热的呼吸落在脖颈处,轻柔却诱人。 初洄闭了闭眼,偏过头,耳廓已经绯红,“在,在的……” 洁白的齿咬着漂亮的唇,绯色迅速在白皙的皮肤蔓延开。 “那我来检查一下?”鹤星安轻笑着。 绸缎的触感柔滑,初洄整个人靠在鹤星安身上,揪着肩膀的衣服, 整个人都快被逼疯了。 但鹤星安就是喜欢得紧,摸着他的发,“朕的将军,是最好的。” “将军比朕更好,对不对?” 鹤星安眸色一厉, “朕说过,将军讨了多少东西,都是要还回来的。” “别哭。” 感受到他浑身颤抖,鹤星安亲了亲他的脸颊,初洄已经被折磨得崩溃,揪着他的衣角哭出声,“陛,陛下……求,求你……” “我,我错了。” 鹤星安眼中带着星点愉悦,堵住他的话头,“将军没错。” “让我……唔。” 鹤星安将冠冕一扯,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亲了他一下。 良久,帝王倾身。 “将军功夫了得,什么都难不倒你。” 无论是手上见真章。 还是打嘴仗功夫。 “上次如何来着?” “是这样吗?” 绸带散落。 初洄撑着门栓,看向鹤星安的眼神满是震惊,他抹了抹汗,慌慌张张将人拉起,瞥见鹤星安那张脸,脸更红了,“陛,陛下,怎,怎么……” 鹤星安看向他,拿出青色的素帕擦了擦,眉梢一挑,“怎么?你都可以,朕不行?” 青色的素帕落地。 清白。 他们如今可不清白。 初洄摆手,“没,没有,只,只是……” 他结结巴巴的,忍不住看来。 那红艳艳的唇色漂亮极了。 眼角带着些些泪,看着可怜极了。 这种事情,是初洄想都不敢想的。 思及此,他的眼神黯了黯,将人揽过, “嗯?” 鹤星安的眼睛里带着疑惑。 粗粝的指腹压上红艳艳的唇,初洄吻了上来,“微臣也试一试。” 这一辈子,他们都是要在一起的。 …… 云明帝云星安,在位二十八年,一生未娶,励精图治,举贤任能,派遣定远将军樊弘铮镇守西北,收复西北八部,彻底平定西北之乱。 在位期间,肃清朝堂,铲除毒瘤,兴办学堂,民间好学之风高涨,此外兴修水利,造福桑梓。 后海晏河清,粮满盈仓,天下太平,堪称盛世。 后禅位于安王云景之子,不知所踪。 同年,卫将军秦初洄随明帝离去。 野史记载:明帝一生未娶就是为了卫将军秦初洄。 还有人于江南见过明帝,身旁跟着的正是秦初洄,两人举止亲昵,更似那神仙眷侣。 这些传言,都未得到实证。 只是在安王之子继位多年后,看守皇陵的宫人上报,明帝陵寝似被人打开过。 圣上听闻,当即令工匠封陵。 无人知晓,明帝最后一道圣旨是给他的接班人。 若将来有一日他的陵寝被人打开,直接封陵。 因为无论鹤星安与初洄谁先死,他们都会回到这里,葬在一起,永不分离。 第49章 云怀律番外 与其他皇子相比,我大概是最不同的那个。 我是在冷宫出生的。 前十年的人生,我是谁都能来踩一脚的烂泥。 那些太监,稍微有点不顺心便会来欺负我,而活埋人,是他们想到最好玩的办法。 我以为我的一生就会这样,就该终结在十岁那年。 可有人把我挖出来了。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贪婪汲取生的气息,脑子也在一瞬间清醒。 抬眼看去,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朝我露出一个笑,那双柔软干净的手上沾满泥土,身上也是。 他生得真好看啊,可因为我,他被弄脏了。 我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另一个小孩去舔喊人了。 他依旧陪在我身边,摸着我的脑袋安慰我,“别怕,我都看到了,那些奴才真是胆大,胆敢杀人,我让母后打他们板子!”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张了张嘴,土却顺着脸颊滚进嘴里,满满的都是土腥味,让我说不出话。 直到皇后带了人来将我挖出来。 那些奴才通通乱棍打死。 我有了弟弟。 一个,很可爱的弟弟。 我终于可以告诉他我的名字。 云怀律。 早亡的母妃只给了我两样东西,一条命和这个名字。 守规怀律。 连名字都提醒我要事事谨慎。 可他不同,他会告诉我,三哥也没有多大,不用总拘着自己。 他是宫墙内开得最绚烂的花,所有人见到都会称赞他的美丽。 而我只是墙根之下的烂泥。 我不甘心啊。 见识过华贵奢靡,看见过天地辽阔。 再也没办法回到幽暗的冷宫。 日日窥伺着,窥伺着一个比自己好了千百倍的人,心里总是不平衡。 而我就算成了三皇子,在宫中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我像是个透明人,甚至连宫里的下人都看不上我。 表面恭敬,背地议论。 但相比于冷宫中生活,已经是很好了。 可当我为刀俎,人为鱼肉,还需要忍让吗? 我拿起手中最锋利的刀,刻意让小七听见那些话。 果然,我这个正义的七弟替我出头了。 他重罚了许多乱嚼舌根的下人,将我牢牢护着。 就这样,我成了宫内游魂,不动声色观察着整个皇宫的情况。 人人都传父皇偏爱嫡子,可我看得分明,他更中意的是云照。 对小七,更多是捧杀。 其实也正常,毕竟镇国公府一脉掌控兵权数十年,功高震主,父皇又岂会让小七继承皇位。 可小七被皇后教得太好了。 天真无邪却又天资无双。 那样软和的性子,是不适合做掌权帝王的。 各皇子离宫开府后,我认识了王译,而小七结识了济安。 定国公野心极大,想要亲手捧起一位皇帝,选择了我这个没有母妃依靠的皇子。 聪明人从来不用捅破什么,只需要心照不宣。 在宫中呆了那么多年,我想去看下天地辽阔,后来南下游历时认识了洛谨言。 洛家的外室子。 恰逢父皇南巡。 在知晓能见到小七的那一刻,欣喜还是盖过其他情绪。 可他却是来断我臂膀的。 他与济安南下,暗中联系了多方,意图彻查江南私盐一事。 大云赋税,盐利居十之六,而两淮盐独当天下之半。 纵容私盐贩卖,相当于断一国命脉。 定国公府暗中支持两淮富商走私,要是被捅出来,必死无疑,甚至还会牵连到我。 所以……我动手了。 雇佣了大量杀手,还派出死士刺杀微服出访的小七。 这件事中有多少浑水摸鱼掺一脚的不知晓,但我也不在乎。 可他实在太命大了,在羽林军带着城防军“姗姗来迟”的时候。 我知道父皇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他默认底下人争斗,却不能做得太过。 万万没想到,洛谨言居然阴差阳错帮了他一把。 虽然只是将人从河里捞出来了,但那也是“救命之恩”啊。 这是一个绝佳的眼线。 我与洛谨言一拍即合,我们都是同样的卑劣。 天真的弟弟啊,依旧那么愚蠢。 对洛谨言掏心掏肺。 我在他的阵营中插入一颗随时会刺入心脏的钉子。 那一年多,真的事事顺利,太顺利了。 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了呢? 后来我也想过,大概就是从那日洛谨言遇袭。 在瑞王府中。 后来的事情,更加脱离掌控。 原本满心愤怒,想为济安报仇的小七一夜之间沉寂。 瑞王府屡次传出他病重的消息。 多方势力探查,得到的都是他命不久矣。 曾经皇位最大的竞争对手,忽然退出争斗,销声匿迹了。 后来,他查到了云越身上,要在春蒐上杀了他。 我不介意帮他一把。 毕竟云越真的是个碍眼的蠢货。 孤注一掷,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资格。 要是没有我和小七在暗中运作,他能那么轻易将人带进猎场。 可事情依旧超出我的掌控。 父皇遇刺昏迷,小七重伤。 瑞王府闭门谢客,朝中无人主持大局。 云照也终于冒头,凭借着贵妃母家势力,与我分庭抗礼。 西夏进犯,顾将军出征,小七像是孤注一掷,得罪了上京半数权贵。 后来云景下毒,被贬离京,小七病入膏肓。 一切的发展顺利得不像话。 我与云照斗得你死我活。 可暗中像是有一双手,竭力维持着两派的平衡。 起初我以为是父皇。 可后来的一切来得太快了。 无论是父皇重病,还是私盐一事暴露。 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我就有预感,踏入了一个圈套。 可我没得选择。 要是让父皇知道我大肆敛财招兵买马,说难听了就是谋逆。 我没得选。 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在太和殿前和云照厮杀。 在小七踏血而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我自认为还算谨慎聪慧,却没想到他才是真正的心机深沉。 洛谨言震惊的神情定格在刀下。 我看了一眼,是跟在小七身边的那个侍从。 秦源之子。 还有樊弘铮。 是我输了。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可见他面色平静,还是不甘啊。 我刺激他,言语讥讽,可他依旧不为所动。 反倒是樊弘铮将我打了个半死不活。 我以为他是想问我些什么。 看着地牢阴暗的天,与冷宫好像别无二致。 他蹲在我面前,依旧平静。 他生得真好看啊。 一如十岁初见。 我想抬手去摸摸他的头。 利箭却捅穿了我的心口。 真疼啊…… 也够狠。 挺好。 狠才能坐稳那个位子。 第50章 云越番外 我从小到大都知道,这宫中谁都越不过云星安去。 他多高贵啊。 在宫学里就永远是师傅们称赞的对象,就连陈老都格外偏爱他。 从能拿得动弓箭开始,他就是樊将军亲自教导着,倾囊相授。 他博学多才,骑射更是一绝。 他啊……活得潇洒又恣意。 父皇宠着,母亲爱着,仿佛天生下来就是享福的。 相比之下,我活得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其实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我还是很喜欢云星安的,皇后宫中的吃食最好,她提着食盒来的时候,总会多备上几份。 夏日的瓜果,秋日的补汤,冬日的糕点,春日的时蔬。 她平等对待每一个皇子,做足了中宫的贤惠。 她很温柔,更像是一个母亲,相比于自己那个整日思忖着如何独霸后宫的母妃来说,他受到皇后的照拂其实更多。 宫中皇子不算多,而我,云星安,云景是最常在一块玩的。 如今想来,那大概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候。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哪里呢? 记忆太远我有点记不清了。 大概是因为那日我午膳吃多了,又舍不得皇后宫里的糕点,将其拎回宫中。 我知道母妃不喜欢皇后娘娘,很小心藏着牡丹纹样的食盒,却还是被看到了。 那日黄昏,雍容华贵的妇人瞬间变得狰狞。 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她压着我跪在地上,状若疯癫, “给本宫吃!” “本宫生你出来,是让你去舔她一口吃的吗?” “你就这么馋,这么喜欢就全给我吃掉!” 血水混着糕点被强行塞进嘴里。 我哭喊,我挣扎,可又无济于事。 掌心已经痛到没有知觉,头顶的力道才松开 。 她整理了衣裙发髻,依旧是父皇口中温柔和善的贤妃娘娘。 “你这么喜欢舔她,那你就在这给我好好跪着!” 六岁的孩童如何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痛总是有记忆的。 被压着跪了半宿,我发了高热。 那个女人,成了我的噩梦。 她终于将目光放到我的身上。 我被她压着读书。 一尺多长的竹鞭打在手心是火辣辣的疼。 她像是忽然想要做一个母亲了,事事都要管着我。 日日耳提面命。 “你以后不许再和云星安玩。” “你要是再敢吃她一点东西,本宫让你饿上几天长长记性!” “本宫给你取名越,就是想让你超过她的儿子,你怎么这么笨啊,怎么比不过云星安啊?” “云星安今日都会作诗了,你怎么四书五经都背不熟?蠢死算了。” “云星安都会骑射了,你怎么连骑马都不会,今日加练两个时辰!” “云星安……” “云星安……” “……” 六岁之后的生活,全是云星安。 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他总是轻飘飘便能赢过我。 就像是座大山压在我的头顶,让我窒息。 其实我心中清楚,这不是他的错。 但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活得比我好? 凭什么我有这样一个母亲? 我看着他的生活,羡慕,嫉妒,憎恶。 我变得格外讨厌他,处处与他作对。 直到皇子们出宫开府,我才从日日压抑的生活中获得一点自由。 有了一丝喘息机会。 天高海阔。 他依旧活得那样精彩。 诗会魁首他轻易摘下。 新科状元郎视他为知己。 三朝元老替他们保驾护航。 可人太顺了啊,就是会出意外。 不知道是谁看他不顺眼,派了人去截杀他。 那自己不掺和一脚,都对不起这么多年的厌恶。 可济安那家伙偏偏要出来找不痛快,死得那么惨也是活该。 那个意气风发的云星安啊,哭得真惨。 听说已经是半残了。 一年多就跟死了一样,为什么不直接死了呢? 大潮会上直接压了所有人一头。 就算他如今是个残废,是个病秧子,父皇依旧宠爱他。 妒火烧灼我的心脏,我开口了。 可我没想到,父皇竟然真的轻飘飘地将北荣公主许给我做正妃。 这和宣告将我踢出正统没什么区别。 大朝会上那些不屑的,打量的,同情的目光。 无一不是在告诉我,你就是个废物。 这个烫手山芋,父皇明明可以随便找个权贵家嫡子丢出去,却还是给了我。 是在替云星安报仇吧。 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云星安的及冠礼办得真大啊…… 宗庙前的台阶真高啊,就算我抻长了脖子看,依旧看不到云星安的身影。 连仰望,都不够资格。 所以我在他的酒中下了药。 父皇不是非要让我与北荣那个母老虎圆房,让我不要影响两国邦交吗? 那我就把这药,分一份给他最爱的孩子。 用在多娜身上之前,先让我那个好七哥体验一下。 这药会让人四肢无力,甚至只能求欢,一般是用在女子身上。 用在云星安身上,正好。 一想到那样高傲的人在男人身下承欢,我就控制不住地欢喜。 可一连几日,瑞王府连个动静都没有。 那大抵他是没喝了。 后来,我的及冠礼,我满心欢喜期盼着父皇到来。 毕竟……我那么乖。 我听他的话了啊,和多娜圆了房。 可他没来。 云星安笑着看来,我都觉得那是一种嘲讽。 当听到表字“子凌”的那一刻,我和母妃对上视线。 枯草遍布的荒原燃起火星。 世道不公,他偏要挣出一条路! 我计划了春蒐刺杀! 只要成功,我就是九五至尊。 可惜……没有如果。 云星安依旧是那样高高在上。 被一箭射穿脖颈时,我看着天…… 我这一生,有什么是自己的呢? 云姓属于大云皇室。 越名是想要超过云星安。 表字子凌,是想要凌驾在所有人之上。 就连我的封号“睿”,都是我的母妃为了膈应云星安特地向父皇求的。 瑞王。 睿王。 一个寄托了顺遂一生的祝愿,一个只是附属品。 正如他们二人, 一个光明灿烂,一个腐烂生疮。 第51章 樊弘铮番外(上) 我与济安初见的场景其实算不得好。 当时我跟在顾将军手下,刚打了胜仗回京述职。 若是你看话本,那我大概算得上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也不知道自家老头怎么样了? 我坐在马上想着,几年前求了陛下替他驰援边疆,他估计心里头那口气还没顺下去呢。 不过也不是非要和他作对,他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服老,天天想着披挂上阵。 他也不想想,就他身上落下的那些伤,估计都没几年好活了。 要是真到了要他上的时候,这大云估计也没救了。 这话我也和自家老爹说了。 他依旧那么爱他的红缨枪。 红缨枪一棍落下的时候,我惨叫出声。 他娘的,这么多年了,这老头的手劲还是那么大。 我收回前面的话,这老头熬一熬能活得比我久。 回到上京城,没有了战场上的紧张,不用日日和衣睡觉,也不用担心阴魂不散的西夏士兵。 圣上甚至许了我半月假,我连上朝都不用。 平静,却也无聊。 只能日日抓云星安给我陪练,他却总是心不在焉。 他说,他担心济安。 那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第一次是在顾将军口中,他夸赞着自家外甥,顺带夸了这位少年丞相。 若不是有这两人在朝中斡旋,那军饷怕是能拖上半月的。 正是有了这两人,我在军中几年,军饷几乎都是按时送到的。 云星安自不必说,自小的情分,但对于这位丞相大人,我心中总是有些感激的。、 听星安提起,我忽然就很想见见这位丞相大人。 只不过听说他接了军令状,去江南督造水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可就是那样巧,西南匪患,京中没有合适的人去剿匪。 我正好在京中闲得发慌,向圣上请旨去了西南。 和凶蛮的西夏人一比,西南的匪患根本不算什么。 回程路上,我突然想到了济安。 下令从江南官道过,正巧碰上了江南水患,我带着人留下帮忙。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济安。 他不像是我之前在京中见过的任何一个官员,我以为他会站在城墙上指挥调度,可他偏偏跟着城防的士兵一同扛着沙包堵住堤坝的缺口。 一个文弱书生,干着徭役劳工的活。 一身衣裳已经看不出颜色,全身都是泥,像是在土里滚过一圈,在洪水中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就会倒下去。 可他偏偏撑下来了,那样顽强地扎根在缺口处,用瘦弱的身躯顶住沙包。 可他实在是太渺小了,一股洪流卷过来,他就看不到身影了。 那一刻,我的心好像被人高高提起,我的行动比脑子更快。 在他要被卷走的前一秒,伸手抓住他,半拖半拽着将人带上岸。 他呛了水,整个人趴在岸边咳嗽。 一张脸脏得看不出本来面貌,只是那一只手臂可以圈住的腰,却格外分明。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我微微偏过脸,藏在铠甲下的耳尖早已经红透。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抹了把脸对我道谢,“多谢兄台相救,不知兄台名姓?” “樊弘铮。” 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没听到,他愣愣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就往河道冲。 我拦腰抱住他,有些生气,怒吼道:“你干嘛,找死吗?” 他被我吼得有些一愣,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呆呆望着我。 不知是我太凶,还是他被泥沙污了眼,那双透亮的黑眸看起来竟有些发红。 我一时有些无措,他却一把推开我,“在下知道兄台为我好,可我接了江南的差事,怎可看着他们冲锋陷阵,自己却什么都不做呢?如今人手不足,六十老翁都在帮忙,在下虽力薄,可帮帮忙总是好的。” 这一番话说得平静,却又大义凛然。 若是别人来说,我可能会觉得虚伪。 看着这人一身脏污,我一时愣在原地。 那个瘦弱的身躯此刻挺直身板,好像真的打算一力担下这重任,擦了擦额上的泥,又往官兵那边去。 我直接将他扛在肩上。 我可不想自己刚刚救下来的人就再死一次。 他奋力挣扎着,那点力气于我而言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他真是个君子。 这样气急了也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回到太守府,我将人往地上一丢,他瞪着我。 我蹲下来吩咐那个太守老头看好他。 他气得发抖。 眼角都变得通红。 其实想起来,算不上好看,毕竟跟个化了的泥娃娃似的,身上都是泥浆。 可我就是莫名喜欢。 眼睛真好看啊,红红的更好看了。 我蹲下身,替他擦了泪,声音难得放柔,“行了,你这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的人就别去捣乱了,我带了人来,你负责调度,如何?” 他一愣,看着我,眼中喜色难掩,“是朝中派来的支援吗,有多少人?” 看着那双盛满期待的眸子,我笑笑,“一万士兵,都是精锐。” 许是太开心了吧,他竟然也没意识到这一万精锐有什么不对劲? 赶紧起身就要去安排,我将人一把拉回来摁着。 又让人烧了热水。 这泥潭里滚过模样算怎么回事。 他一直往外瞟,好像生怕那三万人跑了似的。 我一把扯开他的外衣,威胁道:“你要是不把自己洗干净,我就帮你洗。” 目光却忍不住落在那裸露的肌肤上,默默撇开眼,面上却不动声色。 在军中别的没学会,和那些糙汉子待久了,这脸皮倒是越发厚了。 他捂着衣服,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脸红了个彻底,将我推出门。 我靠在门边,耳边静得可怕。 第一次觉得习武之人的耳力太好也是一种罪过。 隔着一扇破破烂烂的门,什么也遮不住。 衣料摩擦着,窸窸窣窣的声响,甚至是另一个人清浅的呼吸声。 他收拾的时间并不算长,甚至可以说很快,可我却感到格外折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他换了身并不合身的粗布衣服。 我看去,与我听闻的凌厉作风不同,那张脸生得秀气,甚至可以说漂亮。 一双眼清凌凌的,像是一汪清泉,头发湿漉漉的,随意被束起。 见我看来,他甚至有些腼腆,扯了扯衣角,“没衣服了。” 我假装不知道他的局促,撑开伞,“济大人,走吧。” 他真的很聪明,调度人马,筹集粮食,灾后安抚,做的都很好。 我们一起在待了一月。 起初我以为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可相处下来,他甚至比大多数军中汉子更坚强。 骨子里的韧劲怎么都折不断,就像是沙漠中的卷柏,无论干枯多久,只要有一点雨水,就会焕发生机。 喜欢上他,好像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 清楚意识到自己动了心的那天,是在忙了大半个月后。 那时洪水退得差不多了,我看着济安眼下乌青,不由分说拽着人回到房中休息,他还想起身去料理善后的事情。 我将他禁锢在怀里,“若是如今什么事情都要你亲力亲为,这禹城太守干脆换人好了。” 许是听出我的怒意,他最后还是窝在我怀中睡了。 因着洪水,城中干净的屋子并不多,我和济安是睡在同一张床上。 可大多数时候都是小憩,甚至我们连小憩的时间都会错开。 那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睡在一张床上。 许是太累了,他很快睡着,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清浅的呼吸近在咫尺,我难得兵荒马乱。 那个午后,我伸手碰了那漂亮的唇,用视线尽情描摹着那张苍白的脸。 典型的文官形象。 是我从前最不喜欢的模样,可心跳声却震得脑子发麻。 我像个卑劣的偷窥者,贪婪汲取着属于济安的一切。 在我吻上他的唇那一刻,难堪的反应让我落荒而逃。 从未如此清楚意识到,我完了。 而我在洪水退去之后,我匆匆带兵回了京。 也幸亏济安亲自督造了江南水利工程,这次也只有禹州城因堤坝年久失修,又处在多河交汇地,受灾较严重。 相比往年惨重的损失,这次的实绩更是打了所有人的脸。 那些反对济安大兴土木的人,如今都闭了嘴。 直到入了深秋,济安才回到京城。 他带了礼登门拜访。 分开的这两个月,我想要忘掉他,甚至冒着被老头子打断腿的风险去寻花问柳。 可那张苍白倔强的脸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真真切切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只是站在院前拱手一礼,道了声,“樊兄,好久不见。” 两个多月的心理建设在一瞬间崩塌。 没救了。 我知道。 我想要他。 第52章 樊弘铮番外(下) 若说我们是如何心意相通,我自己都没想明白。 我不想逼济安。 也知晓读书人最爱脸面,不愿他被人议论。 我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渴望。 只是走街串巷时看到些什么新奇玩意儿,总喜欢给济安府中送上一份。 我喜欢与济安待在一起,就算什么也不做,就是看着他,也心生欢喜。 他在案前提笔练字,总会被我看得放下笔,无奈叹气,“弘铮为何总无故看我?” 每当这时,我都会打着哈哈撇过眼,说自己走神了。 次数多了,济安似乎也习惯了我的视线,总能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被戳穿心思是在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那日午后我与星安比试,他抱着书从校场路过,看了我一眼。 军中出身的我,出了汗自然是不拘着什么,脱了衣服光着上半身。 济安却是一个极重礼的人,除了在禹城救灾时,从未见过他衣冠不正的时候, 他说衣冠是人知礼的外在表现,正衣冠是最基本的。 我在他面前一直也是这样做的。 他那时看过来,又匆匆别开眼,然后脚步匆匆离去。 我当时只觉得天塌地陷。 完了。 我忘了我还在与人比试,急急地想穿衣服。 云星安那个家伙,一定是看我不顺眼很久了,一棍子抽过来,将我打倒在地。 后来……京中传起了我向他挑衅,他一招制敌的传闻。 笑话,从小到大,明明是我赢得比较多。 可我已经没心思理会这件事了。 忐忑不安地坐在济安面前,我将背挺得笔直。 我发誓,这辈子背都没有那么直过。 我等待着他的审判,他捏着杯子,骨节都在泛白,神情似有纠结。 我的心也跟着吊起。 良久,他才叹口气,放下杯子朝我看来,脸色有些红, “弘铮,我心悦你,” 我猛地抬头,脑子已经炸成一片虚无。 后面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 济安后面的话我也听不清。 只记得那满心的欢喜。 窗榻上的矮案被我掀翻,棋子落了一地,我扑上去抱住他,胡乱吻着他的唇。 那是我做过最美的一场梦。 我希望永远不会醒来。 在他的府中,我们将隐晦的爱诉说到极致。 他没有亲人,自小吃百家饭长大的。 我家里却有父亲。 那段时间,老头的身体不太好,我不想刺激他。 我与济安商量着,等稳定了再告诉他。 我以为总有时间的啊。 可不过几月,济安就没了。 那是什么感觉呢? 起初我感觉整个世界好像都被隔开,他们在说什么呢? 济安怎么会死? 济安怎么可能死呢? 他们都在骗我! 我连为他亲自守丧都做不到。 可我没有哭,只是将自己整日关在房内,像一具行尸走肉,老头将我拖出来。 棍子毫不留情落在背上的时候,剧烈的疼痛将我硬生生从另一个世界拽了回来。 他将我拖到水盆边,让我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我呆呆看去,一时间竟有些不敢认。 那个形容枯槁的人是谁呢? 济安不会喜欢的。 老头还以为是他几棍子将我打醒了。 将济安的牌位放进樊家祠堂的那一晚,我在房中牵了红绸,身着一身喜服,找了道士将我与济安结了阴契。 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可我太需要一个理由活下去了。 在老头压着我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要我将济安的牌位拿出去时,我朝他咧开一个笑,“好。” 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磕了三个响头,带着济安的牌位一起。 “樊家先祖在上,今日樊氏不肖子孙樊弘铮,迎娶济安为妻,一生只忠于他一人,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头气得拿棍子抽我,我将济安牌位抱在怀中,任由他打。 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没办法啊…… 心真的要疼死了。 晕过去前,我将牌位抱得更紧,落下一吻。 没有人能将我与济安再分开了。 济安是我的妻,理该与我在一处。 后来,我养了大半年的伤。 老头也许久没有与我说过话,只是默许我将牌位放进房中供着。 星安说要给济安报仇,那怎么能少了我一份呢? 我留在京城,听从他的筹划。 在接到行动消息的那一天,我给济安上了三炷香。 星安带着自己的兵回京,我也只带我的人。 樊家世代忠君,这乱臣贼子的身份,还是留给我自己吧。 不动圣上一兵一卒,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线。 那日,血染红上京城。 我杀得真痛快啊。 星安查得也是真清楚,南巡刺杀但凡掺和了一脚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死在我的枪下。 樊家的红缨枪,世人只知斩敌之能,可最初它是用来护妻的。 先祖起于草莽,与先祖母感情甚笃,恰逢乱世,有人欲欺辱其妻,先祖木工奇佳,以一杆木枪护妻于微末。 我的红缨枪没有护住济安。 但可以给他报仇。 血染红了我的轻甲,可我心中只有畅快。 我想起济安断掉的十指,想起他被斩断的双腿。 想起了和他相处的许多事情…… 那样好的一个人啊…… 他们怎么下得去手呢? 出征前,我抱着济安的牌位跪在老头面前,“爹,儿子就要出征,我想求您……” 老头抬手打断我,“收复西北八部,你能不能做到?” 我的眼眸一亮,带着牌位磕头,“定不负父亲所望!” 济安没有亲人,但他入了樊家祠堂,那就是樊家的人。 临行前,我细细擦拭了他的牌位,坐在祠堂供桌前与他说了一晚的小话。 一如当年午后,总是我缠着他说话,许久他才会放下笔看我一眼,眉眼似有无奈, “弘铮,别闹。” “弘铮,别闹。” 收复西北八部的那一天,我好像又见到他了。 这十来年,我替星安镇守边疆,驱蛮夷于乌石山外。 收复西北八部,史书上也当有我一笔。 老头早几年就离世了。 这十来年我拼命,如今也算是拼到头了。 掌心握着那只已经发黄的草蚂蚱,我好像又看见那日田间,阳光正好,他将草蚂蚱举到我面前,笑意盈盈,“弘铮,给你,我小时候可就靠这个挣点钱过活呢。” 他的神情似乎格外骄傲。 不为自己受过的苦而感到难过。 可我心疼。 我心疼……真疼啊。 济安,好疼啊…… 我好疼啊。 恍惚间,我好像闻到了秋收稻谷的香气。 他说,弘铮,好久不见。 第1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宿主鹤星安,任务完成度100%。” “额外完成度20%。” “查询资料权限开放12%。” “精神力修复20%。” “开放系统背包,已将您的东西放入,请查收!” “请问宿主前往下一个世界吗?” 机械音在脑中响起,鹤星安揉了揉脑袋,那种撕裂的感觉减轻了很多。 他有些失神,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背,上面似乎还残存着滚烫的温度。 是初洄的泪。 叼着系统猫条的996见鹤星安看来,他咧开一个笑,“宿主大人牛b!” 鹤星安推开凑到面前的一张大猫脸,“别废话,先帮我查一个人。” 996叼着猫条,眨巴眨巴眼睛,拉出光屏,“宿主想要查什么人?系统内部消息很全,12%的权限已经能查到很多东西了。” “十年前,莱尔西区贫民窟……” 看着光屏上一片空白,996有些尴尬,“宿主,权限不足。” 鹤星安像是早就猜到,倒是没有多失望。 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查到,他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他着急了。 深吸一口气,鹤星安又想到初洄。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随便对一个人动心。 “走吧 。” 反正最高权限向他敞开的时候,一切自然会清楚。 “请宿主稍等,正在接入下个世界。” “接入成功!” “沉星安,你竟与魔族勾结,枉为我星辰山太上长老,今日本座便要清理门户!” 还没反应过来,面前袭来一道劲风,鹤星安想要反击。 可这新身体不给力啊。 低头一看。 伤得这么重,没死都他娘的是个奇迹。 众目睽睽之下,鹤星安直接躺平。 硬件设施都年久失修,和人打个屁啊? 死一死算了。 一道身影直接打落深渊。 纪亭也傻了。 他这一掌力道这么大吗? 看着那倒飞而出的人,他下意识想要去抓。 鹤星安却已经摆烂了。 爱咋咋地吧。 用精神力包裹住全身,身体不停下坠。 不死就成。 这深渊却好像深不见底。 久到鹤星安都分不清时间,直到跌入一片浓雾中。 眼前一黑的同时,一声龙吟卷席天地,穿透力极强。 鹤星安感觉自己耳膜都要破了。 分出一道精神力堵住耳朵,他强撑着站起身,不爽的情绪已经到达顶峰。 在这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那声音的来源格外显眼。 无他,那里有光。 他晃着步子朝山洞走去。 又是一声龙吟。 里面的东西好像察觉到有人来了,企图用这种虚张声势的方法将人赶走。 可鹤星安是什么人啊? 一百二十斤的体重,一百一十九斤的反骨。 风浪越大,鱼越贵! 勇士要敢于面对困难! 说不定盲盒能开出ssr呢? 可今天开盲盒的运气不太好,开出来一条……小龙人! ??? 黑色的尾巴将半个身子圈起,让人看不清那张脸。 996这时候才敢腆着脸上来,轻咳两声,扯了扯不知从哪里拉来的领结, “秉持着为宿主谋福利,为快穿局谋复兴,为人民……” “啪!” 一巴掌落在大猫的后脑勺。 “说重点!” 996捂着脑袋,睁着眼睛扁嘴,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却挪着小猫步往后退了退, 眼见着鹤星安耐心告罄,心一横, “宿主不是想要男人吗?这个保证您喜欢,已经给您送到了哈,请给五星好评!” 下一秒,面前的肥猫就消失了。 鹤星安风中凌乱。 被尾巴拦腰卷进山洞的那一刻,鹤星安真是想杀人的心情都有了。 “我&**%$!” 感觉到身后席卷而来的精神力,996跑得更快。 要不说四脚就是比两脚跑得快呢。 居然只是屁股被削掉了一撮毛。 躲进系统空间,996一屁股跌坐在地,摊成一张猫饼,劫后余生。 001号系统抱起996,爱怜地摸了摸它的脑袋,“辛苦了。” 996浑身的毛瞬间炸起,原本有些凉的屁股,此刻正被一只大掌托着。 一个,没有毛的屁股!!! 这对于一只长毛猫来说,和*奔有什么区别? 它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用尾巴遮住屁股,一脚蹬开001的手,逃之夭夭。 只是这猫养得太肥,那屁股肉墩墩的,此刻跑起来,一弹一弹的,尾巴又遮不住全部,更明显了。 满山猴子就它腚红。 001忽然想到这句话,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果然是个小傻子。 而另一边,鹤星安被扯进一个炙热的怀抱。 脖子上黏腻的感觉让他汗毛倒竖,掌心凝聚一柄利刃。 只要这狗玩意儿再敢动手,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大不了同归于尽。 md。 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阴过了。 身上的人却像是感受到什么,恢复了一点意识,逐渐放松了尾巴, 他低吼着,眼底猩红一片, “滚……快滚。” 短短三个字,却好像是挤着牙关说出来的。 鹤星安赶紧起身朝着洞门的方向跑,回头看去,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金色竖瞳,心猛然一怔。 明明是该冷血的一双眼,此刻却满是痛苦。 脸颊浮现黑色的鳞片,让那双眼睛看起来更加冰冷,却并不难看。 反而有种狂野的美。 金眸染着红,如寒星点墨。 却清楚传递出他此刻情绪,痛苦,非常痛苦。 那人见他不走,忽然发了疯,尾巴卷起一块巨石朝着鹤星安丢来。 “滚!” “滚啊!” “快滚啊!” 暴乱的灵力混杂着驳杂的灵魂力席卷而来。 鹤星安身上的伤隐隐发疼,可逸散的精神力却与灵魂力发生共振,精确捕捉到熟悉的气息。 那是来自精神的震颤。 熟悉的震颤。 精神连接他只给过一个人…… 他本来想着,等事情了了,凭他完整的精神力,将一个人带出来是很简单的事情。 如今看来,事情,好像不受控了。 这人,好像跟来了。 石头擦着脸飞过,身上再添一道伤痕,红艳艳的血顺着脸颊滑落。 鹤星安抬手擦了擦,却勾起一个笑。 现在这人是什么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精神力暴动,要是没人为他梳理,会死得很惨。 鹤星安舔了舔唇,眸光微动,落在小龙人身上。 这肩膀,这锁骨,这腹肌。 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哟~ 略显猥琐的目光落在小龙人身上。 这可不是他趁人之危啊。 他这是“助人为乐”。 哦不,助龙为乐。 况且……这本就是他的人。 蓝色的精神触手探出,与驳杂的灵魂力相接,轻轻压下它的暴动。 鹤星安一步步向着初洄走近。 小龙人依旧一脸防备,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尾巴朝着鹤星安拍来。 鹤星安轻飘飘接住,光滑且富有光泽的鳞片。 很漂亮。 他没忍住在尾尖落下一吻。 那人身体抖了抖,似是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金瞳中一瞬间蓄了泪。 鹤星安抚着尾巴, “真敏感啊。” “很难受吧,别抗拒我啊……” 抬眸看去,鹤星安的温柔的神情却在一瞬间裂开,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 淦! 这是什么?买一送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这破落身子,真的可以吗? 掌心的尾巴挣扎幅度更大,精神传递的信号也更加暴躁。 鹤星安心一横,从系统背包拿出两瓶药,这种时候,不嗑不行啊。 直接震碎身上的衣服,贴了上去。 两只手都没闲着。 他可不想自己一世英名毁在这里。 小龙人似乎找到发泄的方式。 鹤星安蹙着眉,却还是安抚着他。 等到觉得差不多了。 掌心下按着腹肌,鹤星安深吸口气,倾身搂着小龙人的脖子亲了上去。 “老子这回可是亏大了。” 真他么疼。 前半段鹤星安还能主导,等那双金瞳沉寂下来,仰望着他。 然后……鹤星安就直接被掀翻了。 实践证明,一龙更比两龙强。 第2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2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收拾干净。 身上也被人换了干净的衣裳。 只是…… “嘶!” 鹤星安皱着眉,冷汗从额角滑落。 他面色一僵。 艹,善后工作做得太差了吧! 扶着腰靠在岩壁上,鹤星安累得直喘气。 光是这一个动作,已经耗尽他的力气。 他喘着气,庆幸自己昨晚磕了药,把那一身破烂零件修好了,不然根本遭不住啊。 小龙人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人扶着腰喘气,他的衣服穿在这人身上有点大了,领口滑落。 青青红红,好像开了满园的花。 岩壁粗糙,将那人颈后的肌肤刮红,看起来格外凄惨。 不知是疼的还是难受,眼角噙着泪,看起来更可怜了。 放下手中的东西,他上前让人靠在怀里。 鹤星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揽在怀里,腰上肌肉狠狠扯了一下,痛得他冷汗直冒。 艹! 这牲口不知道自己昨天怎么干了什么吗? 还使这么大劲,是不是一天天的牛劲没处使啊? 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把人抱进怀里的动作特别帅,特别有魅力啊? 他娘的! 牲口! 扯到伤口,加上两瓶药的后遗症,鹤星安现在是真的想去死一死了。 那人却像是有些手足无措,手忙脚乱来擦眼泪,“你,你别哭啊。” 他的声音沙哑,此刻带着慌乱,听起来更像是要哭了的那一个。 鹤星安一愣,看着那只大掌上的眼泪,更难受了。 这具身体有点大病吧,怎么这么爱哭? 鹤星安摆烂了。 人生啊,就是无常。 心安理得靠在壮硕的胸肌上,指尖打着转。 被靠着的人身体明显一僵。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鹤星安有些嫌弃。 要是之前,这人现在应该自觉给他揉腰吧…… 还是太青涩了。 真就是一天天牛劲没处使。 身体好像更好。 嘿嘿嘿。 鹤星安露出猥琐的笑容,牵着那无处安放的手放到自己腰上。 “腰疼,给我揉揉。” 理所应当的语气,小龙人乖乖照做。 鹤星安翻了个身,枕着结实的胸肌,整个人美得冒泡。 舒坦! 这才是生活。 刚刚扯到的腰,现在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他迷迷糊糊着快要睡着,身后的人却往后挪了一下。 脑袋没靠在最佳位置上,鹤星安拍了一下, “别闹,我困。” 小龙人安静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深渊之中,魔物横行。 夜明珠发着莹莹的光,照亮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山洞之外,魔物狰狞可怖,扭曲嘶吼着想要闯进来吞食这两团新鲜的血肉。 少年将人往怀中揽了揽,拨开他额前的碎发,金眸倒竖,“滚!” 灵力裹挟着警告的低语荡开。 冲在最前面的魔物被扭曲着撕成碎片。 灵力荡出一片净土。 怀中的人有些睡不安稳,额角落了汗。 少年拂去他额角的汗,犹豫一下,还是将手搭在腰上。 柔韧的腰肢手感极佳。 凭着手感,他能准确找到凹陷的腰窝。 尤其是绷紧的时候,像是一张拉满的弓,如满月,漂亮极了。 龙性本。 何况此刻怀中抱着的还是自己初次的交欢的对象。 他想…… 他想要将这人拆了吃掉。 怀中的人却嘤咛一声。 金瞳颤抖着,少年竭力克制着毁灭的欲望,将人狠狠嵌进怀里,脑袋埋在他的颈窝,贪婪汲取着他的香气。 他喜欢。 这个人没有跑,就该是他的。 是他的…… 他像是个痴汉般,轻柔的吻落在伤痕累累的脖颈,不停叠加着,加深着那些痕迹。 仿佛这样就能宣示主权。 尖利的牙齿想要再次描摹那个清晰的齿痕,可瞥见那人疲倦的面容,他又狠不下心。 算了。 将人抱得更紧。 少年圈下自己的地盘。 尾巴替人压着衣角,防止盖着的衣衫滑落。 “疼……” 少年抿了抿唇,任劳任怨开始给人揉腰。 自己造的孽,自然要自己还。 鹤星安这次睡了个爽。 除了某个小龙人该做的善后还是没做。 干了。 更他娘难受。 他叹了口气,指尖搭在那对蓝色的龙角上,碰了碰。 第3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3 一只大手猛地抬起,透金色的眸子猛然睁开,眸底杀意凛然,又在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间掩了下去。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也不是哑巴啊? 怎么不说话? 鹤星安叹了口气,轻轻挣开小龙人的手,指尖捏住泛着荧光的龙角。 手感很好。 鹤星安做出评价。 面前的人却被这个行为弄得满脸通红,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在看到鹤星安脸上清浅笑容那一刻,心猛然一颤。 低了头,以便这人能摸得更加顺手。 鹤星安很满意他的识趣,又捏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龙人想要抬头,直接被鹤星安暴力镇压,“你太高了,别抬头。” 孩子越长越高怎么办?小葵花…… 咳咳,串戏了。 小龙人被拍了一下脑袋,抿了抿唇,又将脑袋低回去。 鹤星安笑了笑,揉着他的头发,发质极佳。 真可爱啊。 “我是鹤星安,你叫什么?” 他用了真名,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再和眼前的人认识一次。 目光落在小龙人脖颈的魔纹上,他眼神暗了暗,指尖无意识搭在上面。 隔着散落的发。 黑紫色的魔纹若隐若现,透出一股不祥气息。 面前人一僵,声音有些闷,甚至并不算流畅,“初,初……初洄。” 鹤星安指尖一顿。 又牵起一个笑,继续顺毛,“很好的名字。” “真的很好听。” 真是让人喜欢的名字。 鹤星安有些失神想着事情,手上还在无意识呼噜毛。 山洞中一时间又陷入寂静。 初洄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安,挪了挪身子,将脑袋往人掌心里拱。 明明是极高大的人,此刻却委委屈屈的往人怀里拱,似乎想以此博得一点怜惜。 他小心翼翼收起利爪,勾着眼前人的衣角,金瞳闪烁,极力伪装着乖巧模样。 鹤星安很受用。 又拍拍他的脑袋,“先放开。” 初洄压了压眉眼,还是松开了爪子和尾巴。 鹤星安起身,环顾一圈。 黑乎乎的山洞只有墙上两颗夜明珠散发莹莹光芒。 而山洞之外,是黑沉沉的深渊,一双双红色的眼亮起。 扭曲的魔物哼哧哼哧喘着气,眸中是不加掩饰的贪婪,可那短短几丈距离,却像是被划下天堑。 脑仁没有芝麻大的魔物也是趋利避害的。 他能清楚察觉到,这些东西……在害怕。 在害怕什么呢? 鹤星安正思考着, 忽的,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我的衣服大了些,别着凉了。” 鹤星安回头看着他,初洄淡然,笑着替他拢了拢衣裳,指尖勾着衣襟往里扯了扯,目光所及全是青红痕迹, 眼底落下一道暗芒,又转瞬间恢复正常,“怎么了?” 抬手替鹤星安理了理发,他笑得格外温柔无害。 凌厉的竖瞳此刻格外柔和,看向鹤星安的眸光中,温柔好像要将人溺毙。 他低着头,与人平视, “看什么呢?” 鹤星安任由他动作,却在初洄伸手向脖颈时扣住他的手腕。 金瞳闪过一抹错愕。 鹤星安却没有理会他的思绪,指了指外边,“被你吓的?” 初洄垂着头,让人看不到情绪,另一只手却勾了上来,“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若是有这本事,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鹤星安垂眸看去,只能看到初洄绷紧的唇,扯着衣角的手指骨节都泛白。 鹤星安却太清楚眼前这个人了。 上个世界几十年的相处,初洄这个人,骨子里就是带着掠夺和占有, 无论表面装得如何乖顺,都无法改变这人是个疯子的事实。 某种角度来看,他们确实是绝配。 都是疯子。 疯子才最懂疯子。 鹤星安思绪有些飘飞,却又忍不住想到了上个世界。 原身落下的病根,终究还是会爆发。 凡人生老病死,终究是天命。 初洄搂着他,一遍遍给他唱着童谣。 靠近皇陵的小村镇里,窗外雨水潺潺,打在竹叶上的声音格外好听。 可是啊……他还想和初洄再看一次上京城的烟火。 童谣很好听,连调子都欢快。 可为什么,还要哭呢? 鹤星安指尖落在他的眼尾,好像又看见,破晓的光里,那人染着朱红。 似血。 艳得出奇。 细白的腕猛地被人攥着,鹤星安抬头。 初洄抬头,金瞳直勾勾看来,爪尖点在那点红痣,此刻晕着红, 他有些烦躁,连带着指尖都用了力,“为什么哭?” 细嫩的肌肤被刮开一道小口子。 渗出血。 初洄将唇抿得更紧,却收起尖利的爪子,想要碰触,却又担心自己伤了他。 人,真是太脆弱了。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更惊讶于这人昨天为什么能受得住? 明明没有半点灵力,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人。 因为疼痛,鹤星安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泪水晕开血珠,蜿蜒而下,落在苍白的肌肤,为清绝的面容染上颓靡之色。 谪仙堕魔。 “为什么哭?” 初洄的声音重了两分。 到底是谁? 是谁让这个人难过了? 处于情期的龙情绪本就格外暴躁,一想到自己有个情敌,更是憋闷。 想杀人。 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拍着石壁,细小的石块被直接拍成齑粉。 他试图借此缓解情绪,可无用。 小龙人幽怨的目光看向鹤星安,想让他说点好听的,只要他说了,那自己也不是不可以不计较。 可眼前这个人类却好像失了魂,呆呆地抬手擦了泪,低头看着手上的红色水迹,再也没有动作。 擦! 这身体这么爱哭吗? 小龙人有些心虚,还以为是自己把人弄疼了。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凶啊?会不会不想给自己当道侣啊?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来的?但娘子身娇体弱的。 他该护着些的,不该对他动手。 小龙人有些惆怅,深刻反思着自己。 应该补救一下。 尾巴在一堆碎布条上擦了擦,迅速圈住柔韧的腰肢。 鹤星安被猛地往前一带,整个人扑进一个精壮炽热的怀抱。下来 高大的身影直接压了下来,初洄将脑袋埋进鹤星安颈窝,深吸一口气,“我错了。” 鹤星安眉头一挑,“错哪了?” 小龙人细数自己的过错。 不该弄碎娘子的衣裳。 不该对娘子那么凶。 …… 不该没轻没重弄伤娘子。 恨不得将从昨晚到现在所有细节都回忆一遍。 越反思,小龙人将人抱得更紧,声音越来越低,颤抖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 小龙人觉得自己真不是人啊。 虽然他是条龙。 可他怎么能这么欺负自己娘子呢? 鹤星安对这个娘子的称呼持保留意见。 他想先和人掰扯一下那尾巴的问题。 这尾巴能不能安分点啊? 乱晃带起的风,吹得腿凉。 尤其是在某人善后工作基本为零,且干了的情况下。 还有速效药,总归是有点后遗症的。 让他本就不富裕的灵力,此刻更是尽失。 昨夜还帮着初洄梳理灵魂力,精神力更是萎靡。 换言之,鹤星安此刻就是个被榨干了普通人。 真的一点都没有了。 他真的很累。 靠在初洄肩上,鹤星安脑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超额使用精神力的痛啊。 可这条龙,真的好吵啊。 “初洄……” 小龙人哽咽的声音一顿,“嗯?” “好累。” 隔着衣服,掌心下的温度格外滚烫,初洄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娘子。” 鹤星安感觉头晕,脑子也变得迟钝,“……嗯?” “别睡,求你。” “我马上带你去找医师。” “别睡。” 鹤星安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抱起,耳畔是魔物的嘶吼声。 耳边风声刮过,安睡的人却未受侵扰。 第4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4 “你说他两日能醒,如今都三日了,信不信本尊将你们全都杀了!” “尊上息怒。” 层层叠叠的帷帐外,哗啦啦跪了一地。 初洄整个人都很暴躁。 看着的几个医师,是真的很想弄死他们。 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新的医师。 这破地方。 初洄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下去,竖瞳冷厉,紧紧盯着底下的人,声音极冷, “今日人要是醒不过来,本尊将你们全部做成血滴子供人观赏。” 底下人抖如筛糠,“属下定当尽心竭力。” 耳畔吵得很,鹤星安终于睁开眼,入眼就是层层叠叠的帷帐。 厚重的帷帐隔绝光线也隔绝视线。 他皱了皱眉,费力扯了一下。 初洄猛地看起,身形一闪,掀开帷帐。 正对上费力往外爬的鹤星安。 啊哦,尴尬了。 这床太大了,他也没办法啊。 初洄一把将人抱起,“娘子。” 高大的人委屈巴巴缩成一团往鹤星安怀里挤,眼角挂着泪,可怜兮兮的。 “你怎么才醒啊?” 鹤星安一脸懵逼。 和围拢而来的一群老头对上眼。 气氛一时尬住。 众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小龙人回头瞪来。 这群老家伙怎么这么不识趣?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下拜,“参见王妃。” 鹤星安目瞪口呆。 不是,他咋就成王妃了? 小龙人倒是很开心,“还杵着干嘛?赶紧去给王妃熬药啊。” 重音落下“王妃”两字上,所有人都很识趣赶紧退下。 “王妃?” 鹤星安挑眉看来,有些戏谑。 初洄将人搂得更紧,尾巴圈下一块地盘,最后落在鹤星安的腰上,顺着勾住他的腿。 这种将人囚锁在怀中的姿势,总是能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他将脑袋深深埋在清冽的雪松中,深吸一口气。 再次清醒意识到,这个人与他格格不入。 或者说,与这肮脏污秽,扭曲混乱的魔渊格格不入。 太干净了。 干净到让人忍不住想要毁掉他,同化他。 想将人拖入深渊,让人永坠魔渊,最好生生世世留在这里。 他怕……他怕留不住。 这个人,不知从何而来。 似一阵清风,好像随时会走。 他将人圈得更紧,“娘子……”别走,好不好? 初洄喉间哽咽,却怎么也说不出后半句话。 明明是他的错,却又要要求这么多。 真是太卑劣了。 初洄越想越没希望,一双眸急得通红。 鼻尖干净的气息更像是勾引,让他想要将之撕碎,同化。 “娘子……” “娘子……” “娘子……” 鹤星安被他勒得生疼。 “初洄。” 小龙人回神,有些着急地松开手,将人上下查看一番,目光落在肩膀的红痕。 细嫩白皙的肌肤上淤出痕迹,看起来格外瘆人。 他又搞砸了。 或许他们说得没错,魔物天生就是只懂得破坏的,根本不会爱护。 他有些丧气,低下头揪着衣角。 “对不起。” 鹤星安撑起身子,扯到肩上的淤痕,没忍住轻嘶一声。 本就缩成一团的人,此刻更是缩到床角,恨不得原地消失。 鹤星安有些好笑,感觉到自己身上干爽,他招了招手,“过来。” 初洄蹭着过来,小心翼翼牵上他的手。 从指尖试探,到穿插进指缝。 鹤星安放任他的动作,抬手摸了摸他的发,眸色压着,“现在这么乖?” 初洄闷闷应了一声,情绪并不算高。 指尖圈着他一缕乌发,鹤星安受用他的顺从,视线却落在初洄头顶。 没了? 他有些失望。 初洄却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蓝色的一对龙角从发间探出,泛着幽幽荧光。 小龙人将脑袋往他掌心送了送。 鹤星安挑了挑眉,顺着摸上他的龙角。 从尖到根。 初洄身体猛地绷紧,尾巴在一瞬间蜷起,想要将人卷进怀里,最后却落在鹤星安手边,只是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透出主人的焦躁不安。 他竭力想要隐藏住自己的情绪,想要装出一副乖巧模样,却又压制不住那股想要占有的欲望。 指尖勾着衣角,尾巴有意无意扫过手背。 鹤星安笑着,只当做没看到。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和初洄真的是绝配。 他只是更懂得隐藏。 以往的经历让他更喜欢隐藏自己的情绪,做个暗中的捕食者。 毒蛛织起网,等待着猎物入网,只要粘住了,毒液慢慢注入,猎物会被迷惑,直到,彻底作茧。 鹤星安眸色更暗,“龙的情期有多久来着?” 初洄猛地抬头,金眸迸出光芒,舔了舔唇,“娘……” 鹤星安睨了一眼,“再喊一句试试?” 葱白的指尖捏着龙角,不自觉加了力道。 这是面子问题,不能让步。 这已经是鹤星安的底线了。 初洄瘪瘪嘴,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他蹭了上来,牵住鹤星安的手,眼眸明亮。 “安安。” 鹤星安的心猛然一颤。 一把扯住他的衣襟,亲了下去, “打了标记,就是我的人了。” 初洄翻身而上,声音低哑,“遵命。” 又黏黏糊糊缠了上来。 第5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5 粉嫩的指尖无力搭在床沿,又被人抓住,狠狠压入软枕。 有点疼。 鹤星安有些后悔。 当尖利的齿牙抵上脖颈,皮肉被叼起,带起细微的疼痛,却将意识压入深渊,他似乎堕入了一场幻梦。 空虚的地方被填得很满。 就连指缝都被另一个人牢牢占据。 向来只知道掠夺的龙族,在爱人身上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以鹤星安如今的状况,其实只要他想,就能给光风霁月的人烙上魔纹。 让他永坠深渊,再逃不开他的桎梏。 可他不敢。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 他只能一遍遍索取,祈求这人的垂怜。 “安安,留下来吧。” “留下吧……” 耳畔的声音像是蛊惑。 被逼到退无可退的人类说不出话,眼角垂泪,在盈盈眸光中点了头。 强大的龙族却格外欢喜。 对于喜欢的东西,恶龙注定要将他圈起。 而鹤星安,无疑是初洄众多宝贝中最为珍贵的一样。 恶龙将他供奉高台,将他放在所有珍宝中央,克制着,想做个守护者。 可内心的欲念与渴望,无论如何也无法平息。 抚着朱红的眼角,他缓缓落下一吻。 辛苦了,我的王后。 连着三日,医师日日来殿门前报到,可那殿门自从三日前合上,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为首的医师捧着碗发出一声叹息。 “尊上这情期,王后真的能受得住吗?” 想起那日初洄将人带回来时那惨状,老医师又叹了口气。 连善后工作都不会的愣头青,一点也不温柔体贴,也就王后不嫌弃他了。 无论心里如何骂骂咧咧,面上老医师还是要恭恭敬敬。 当初洄满面春风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浑身都透着情期有被好好安抚的美好心情。 他高坐在骨椅王座之上,靴尖一点一点,唇角含笑看着如今魔族的顶梁柱们,“可查清楚了吗?” “尊上,依据探子传回的消息,那个人族,应当是星辰山太上长老沉星安。” 初洄指尖一顿,看向这个和他一向不对付的老头,金瞳竖起,“哦? 大长老以为如何?” 声音辨不出喜怒。 大长老隐晦看了上首一眼,见初洄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 又想起死在沉星安手上的孙辈,咬了咬牙,直言道: “星辰山与我族乃是死敌,沉星安隐瞒身份接近尊上,实乃居心不良,当杀!” 初洄眸色彻底冷了下去。 见初洄没有反驳,大长老继续道:“就算如今不杀,也该好好审一审,魔狱刑罚众多,沉星安如今灵力尽失,与凡人无异,总能撬开他的嘴。” 最后还要上升一下价值,直直跪了下去,“这也是为了大计着想,我族筹谋良久,尊上不可心软。” 殿中其他长老眼神也不太对劲了。 他们传音入密,可在初洄看来与大声喧哗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他还是脾气太好了。 太久没杀人了。 让这群老顽固忘记了当初如何跪下来求他的吗? 初洄轻笑一声,声音听不出情绪, “大长老还真是……健忘啊。” 话音未落,坐在上首的人就已经站在大长老面前。 “尊……” 抬手一挥,一道残影在空中倒飞而出,狠狠砸落在殿门前。 大长老狂喷鲜血,整个人捂着心口,眼神惊恐。 靴尖踏在坚实的地板上,一下又一下,像是警告的钟鼓,狠狠敲在众人心上。 他们退避三舍。 似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所有人眼中都带着忌惮。 初洄却并不在意,最后站定在大长老面前。 笑着蹲下,眸中尽是冷意, “都说了……本尊和你们……本就不是一族的!” 抬手,将眼前那颗讨人厌的脑袋,狠狠掼入石板。 “还有……” “本尊讨厌你们直视我!” 血花绽开在黑石板上。 大长老无力挥舞着双手,喉咙无力发出“嗬嗬”的声音。 初洄已经笑着,爪尖却落在脖颈。 “他是我的妻,是本尊认定的王后,你也配提他的名字?” 金瞳闪烁,初洄发了狠,手上用力。 “咔嚓!” 颈骨断裂的声音格外清脆。 真是好听。 初洄愉悦地眯起眼。 又想起杀穿魔渊的那段时日。 碾碎每一个违逆者的骨头,是他最爱干的事情。 至于如今吗…… 其他事情都得往后稍一稍。 没意思。 初洄看了大长老一眼,已然面目全非。 还是安安更有意思。 掌心聚起火焰,一把火将血肉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副骨架不错,安到王座脚踏上吧。” 初洄笑着看向守门的卫兵。 后者抖如筛糠,“遵,遵尊上令。” “还有人想找死吗?”初洄回头看着殿中几人,笑得无害。 众人齐齐下拜,“遵尊上令!” 初洄重新坐回上首俯瞰整个大殿,“最近外边有何动静。” 二长老眼珠子一转,扬起一个笑,“尊上,如今那些修真门派,本就是以王后为首,星辰山既然亲手断了前程,没有了领头人,那些人也就是一盘散沙,只待封印破除,尊上率大军便可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到时,一切都不过是尊上囊中之物。” 初洄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乖觉。” 马屁拍得很有水平。 二长老似是受到鼓舞,语气微扬,“王后与尊上伉俪情深,如今天时地利人和,自然报仇的大好时机。” “那星辰山不知好歹,正好也能借此替王后出口恶气。” 闻言,众人都露出鄙夷的眼神。 偏生二长老一脸自豪,一口一个“王后”,把初洄哄得心花怒放。 他看向二长老,“大长老言之有理,此事就交由你全权统筹吧,魔族沉寂太久,也该让这世道乱一乱了。” 二长老一愣,随即大喜。 这是升职了啊。 “定不负尊上所望。” …… 已经准备许久的事情,自然不用初洄亲自盯着,回到殿内,鹤星安还睡着。 轻手轻脚掀开被子,鹤星安眼睛都没睁开,直接往他怀里拱。 “事情都处理好了?” 初洄给人揉着腰,抱得更紧,“都处理好了。” 想起今日听到的事情,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低头看着鹤星安略显疲倦的脸,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躁意。 尾巴探出,顺着圈上鹤星安的脚腕,顺着小腿往上。 鹤星安瞪他一眼,一把捉住不安分的尾巴,狠狠掐了掐。 咧开一个笑,“你要是再不安分,我不介意废了你。” 被连着折腾好几天,好不容易消停半天,能不能让他恢复一下? 现在这尾巴还想往里挤,当他是死的吗? 真是和他主人一样是个色胚。 还有这破地方,一点灵气没有,这具身体修炼的功法太纯,真的是哪哪都不舒坦。 还是要想办法出去啊…… 鹤星安叹了口气。 初洄还以为自己把人惹生气了,尾巴将人圈住,脑袋窝进颈窝,“安安……” “别生气,我不动了。” 鹤星安被勒得难受,拍了拍腰上的尾巴和爪子,“松开点,我要睡觉。” 初洄有些委屈,还是松开尾巴。 至于爪子嘛……只是一点点。 鹤星安松了口气。 仰面,就看见初洄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赶紧顺了顺毛,“好了,乖啊。” “我现在很累,让我歇歇,好不好?” 孩子体力太好怎么办? 只能哄着。 真就是一把子老腰了。 三天啊……三天。 知道他这三天是怎么过的吗? 初洄将脑袋往人手里拱了拱,眉眼不自觉弯起。 “那安安好好休息。” 鹤星安抬手抱住他,蹭了蹭。啊~埋进去的快乐。 练得不错。 鹤星安顺手摸了腹肌。 这才是人生啊。 “嗯,乖……”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探出被子的尾巴摇得格外欢快。 初洄尽职尽责给人当着靠枕,心里美 滋滋。 天上掉下个漂亮老婆,谁有他幸运。 他,初洄,就是最有出息的龙! 第6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6 在魔渊中的生活,对于鹤星安来说,除了不适合养病,其他都挺好的。 日常生活就是调戏调戏初洄,顺带在城里闲逛。 魔渊中乱石林立,建筑风格也是狂放。 小龙人除了在某些地方很凶,大多数时候还是很乖的。 对他也算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除了需求大了点,他这没啥灵力的身躯实在遭不住外,其他都挺好。 鹤星安不着急的原因还有一个,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要不直接把那天他看到那些人全杀了吧。 鹤星安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仅有的一点耐心全给初洄了。 那只肥猫就跟死了一样。 鹤星安却不喜欢。 坐在高楼顶。 向下看, 是略显破败的魔族王城。 向上看, 是终日不见阳光的天空。 这个地方,好像整个世界遗弃。 待了半个月,鹤星安也了解一些情况。 正常的魔族与修仙者无甚不同,只是功法不同。 当时也不唤魔族,具体叫什么,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多年前,这一族还是一个大族,甚至与人族是同盟。 他们共抗魔渊中的魔物。 哦,当时还不叫魔渊,唤做欲渊。 欲望深渊。 照尽世间丑恶。 魔族修炼的功法强健体魄,更适宜与深渊中那些不知疼痛的魔物正面相抗,作为前锋。 人族修仙者便在后方支援。 遇到大规模反扑时,两族修者合力击退强敌。 当时的修者,都是心怀天下,守护苍生。 无论是魔,还是仙。 灾祸降临,永远都是修者先行。 普通人生活在修者护佑之下,其中有资质的,又拜入门派,成为先辈一般的人物。 因为他们知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可后来…… 欲望被无限压制。 两族迎来了短暂和平。 一直作为前锋的魔族想离开满目疮痍的深渊,回到安全和平,生机勃勃的人间。 可多年过去,人族不断繁衍,各修仙门派不断壮大。 灵气充裕的地方,早已经被各个门派占据。 魔族想要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可到嘴的肉,谁又舍得放开? 洞天福地就那么几个,都已经被有名有姓的修真门派占据。 魔族回来,和虎口夺食无异。 谁愿意将灵气充裕的福地让人? 又有谁愿意接纳放弃了福地的门派? 谁想寄人篱下呢? 这件事怎么都谈不拢,两族渐渐离了心。 没有外患,内忧却渐渐显露。 而上古秘境开启,人族为了安抚魔族,让出三分之一名额。 两族天骄尽出,魔族想要以此扬名,却不想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魔族作为前锋,常年生存于高压之下,没有时间休养生息,人丁凋敝,天才更少。 进入秘境之中的天骄几乎是全部。 尽数陨落! 那一天,长命灯碎了一盏又一盏。 深渊之中血云滚滚。 魔族想要求一个公道,却被各个门派联手镇压于欲渊之下。 多年并肩作战,无数次出生入死,只换了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一夜,魔族强者泣血,杀了个天翻地覆。 最终还是力竭堕入魔渊。 而魔族之名,也是魔族先祖自己改的。 “既然觉得我族是异类,那我族便冠了这魔族之名。” “总有一日,我族会登临人间,将尔等尽数诛灭!” 看到这句话时,鹤星安都忍不住赞他一句。 不服就干! 好样的! 对于魔族先祖想要将那些修真门派的人全搞死这件事,鹤星安举双手双脚赞成。 就他来的那日,冷眼旁观他被人打落深渊的人里,那些个大门派的,是一个没落。 杀敌不行,搞内斗争权倒是有一手的嘞。 小垃圾! 鹤星安是最看不上这种人的。 他叹了口气,向后一躺,仰面看着天空。 古战场的天空,总是泛着一股子死气。 挥之不去的……死气。 蠢肥猫要是再不回来,可别怪他大开杀戒了。 承接了原主记忆,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想干什么? 到时候初洄带着大军创飞所有人,那可不关他的事。 毕竟……他可不知道任务是什么。 安安不知道。 安安什么都不清楚呢。 可说曹操曹操到,996轻巧落地,怯怯地看了鹤星安一眼,“宿主。” 鹤星安眼皮都没抬,“回来了?” 第7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7 996下意识退了两步。 感觉要死。 这段时间过得太开心, 可它也不是一直闲着啊,它还狠狠恶补了人类的情感知识呢。 它现在强的可怕。 鹤星安伸手一捞,直接捏住肥猫后颈, “想跑?” 996转头,用小短腿拱手作揖,“宿主大大。” 鹤星安笑着将肥猫晃了晃,眼底的恶意怎么都藏不住,“哟,你还知道有我这么个宿主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996抓耳挠腮,正想着怎么解释,鹤星安却直接把它一丢,伸了个懒腰,又躺回去。 “滚吧。” “这任务老子不做了。” 996顿时苦下脸,“宿主大大。” 粉嫩的猫爪勾住衣角,996挪着小碎步靠近,蹭了蹭鹤星安的小腿, “喵呜~” 一声喵喵拐出了八个弯,媚眼抛得眼睛都要抽筋了。 鹤星安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996仿佛那个被逼良为娼的良家女子,咬了咬牙,抬起脸,又开始喵喵卖萌。 使尽浑身解数,只为了让鹤星安看它一眼。 “宿主大大……” “别生气了。” 黄色的眼睛眨巴着,似是一轮明日,996都快哭了。 前辈们也没说讨人类欢心这么难啊! 它以前也不是干这个的啊。 该使的招数都来了一遍,谁能告诉它,该怎么哄好生气的人类啊? 在线等,挺急的。 它偷偷看了一眼,鹤星安依旧没有半点动静,996彻底绝望了。 一屁股坐在鹤星安脚背上,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怎么办啊? 它的培训费还没还清呢…… 以后它不会要成为失信系统吧? 那会不会影响孩子考公啊? 哦,忘记了,它是个系统,不会有孩子。 但怎么办啊。 小白菜啊~ 地里黄啊~ 没人爱啊~ 鹤星安睨他一眼。 那么短的前爪,能给自己擦眼泪吗? 哦吼,居然能擦到??! 鹤星安有些惊奇,看着996每擦一次眼泪,全身都在用力。 胖成个球。 将近一个月不见,这家伙,好像更胖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 靴尖挑了一下,996瞬间炸毛。向后猛退一步。 “唉……” 鹤星安伸手想要抓住它,996宁死不屈,捂住自己的屁股,眼中满是悲愤,“宿主,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这已经不是物种隔离的问题了,就连组成身体的元素都不一样,人类和系统,是不会有结果的!” 听着这话,鹤星安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这蠢猫,一个月都看了些什么? 996神情怆然,捂住心口。 “虽然您的确长得很好看,但我不是只看重皮囊的人。” “我会找到我的soulmate,感谢您的厚爱,但我不会屈从于您的权势。” 它又退了一步。 风卷起它的长fa……毛。 糊了那大脸盘子满脸。 鹤星安觉得自己还是要抢救一下的,好歹这是他的系统。 虽然蠢了点。 他伸出手,“过来。” 他自认为已经拿出最温和的笑容,要是这蠢猫再作死,可就不赖他了。 996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泪缓缓滑落。 糊出一道痕迹。 又转头看来,神情依旧凄然, “宿主,强扭的瓜不甜。” 鹤星安下意识接了一句,“可它解渴啊。” 996的表情懵了一瞬,大惊失色,前爪捂住,“你居然……” “唉,我不是……” 996:“我懂了。” 鹤星安:“……”你懂了啥啊? 懂爷是吧,你又懂了。 996再退一步,“你馋我身子。” 鹤星安瞥它身后一眼,“小……” 看着眼前伸来的魔爪,996花容失色,下意识想要转身逃走。 奋力向前一跃。 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顺滑的长毛在风中飘扬。 “喵呜!” 凄厉的猫叫声穿透天际。 996徒劳扒了两下空气。 直直下坠。 鹤星安摇头叹息两声,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都说了让你过来了。 996努力想要在空气中来个自由泳,可重力不允许它这么做。 耳畔是风声。 毁灭吧。 又要欠一笔修缮肉身的钱。 真·付费上班。 倏的,一股力量托住它 。 一双大手拎着它的后颈晃了晃,初洄垂眸看着这只胖成球的猫。 “好胖。” “安安的灵宠?” 俊美的脸上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996破防了。 “喵喵喵!”(你才胖,你全家都胖!) “喵呜喵呜!”(老子这是被前辈们喜欢的象征!) “喵喵喵呜喵喵喵!”(我胖怎么了,又没有吃你家大米,每一分口粮都是老子自己赚的。) 想起被人围观光腚的日子,996悲从中来。 底层小系统存点粮食容易吗? 为了不被饿死容易吗? 宿主不疼,主脑不爱,谁都要欺负它。 tmd! 这还打不过。 “喵呜哇!” 谁能有它惨啊。 初洄全程懵逼。 看着手里这只猫扑腾发疯,又突然变得蔫哒哒的,然后……开始掉眼泪。 他:“……” 该怎么和安安解释? 要不直接杀了吧。 反正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看这猫的蠢样,八成也活不了。 感受到初洄的杀意,996抖得更厉害了。 “喵喵喵!”(宿主大大,有人要杀可爱的小猫咪了,快来啊~) 鹤星安慢吞吞一层层跳下来。 那一刻,996仿佛见到了在世神明,扑腾着要往鹤星安怀里钻。 初洄一时不察松了手,996直接飞跃扑进自家宿主怀里求安慰。 “喵呜喵喵,喵呜喵呜。”(宿主大大,刚刚猫猫我啊,差点就被他杀了。) 它一边比划,一边对着初洄指指点点。 初洄扬起的笑容瞬间压了回去。 笑容消失了。 看着在自家娘子怀里乱拱的肥猫,恨不得直接把它做成猫肉火烧。 要不直接丢去喂那些没脑子的魔物吧。 尸骨无存。 996打了个寒颤,又往鹤星安怀里缩了缩。 这温度,这结实的胸膛。 它从未觉得自家宿主如此靠谱。 至少比面前这个大魔王还是好一点的。 鹤星安一脸懵。 初洄已经咬着唇蹭过来,扯住他的衣角,“安安……” “嗯?” 初洄扯了扯他的衣角,幽怨的眼神落在肥猫身上,又垂着眸不说话了。 那情态,那小模样,就是在控诉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 尾巴再次探出,轻轻晃着,一下一下扫着鹤星安的小腿。 似有若无。 却格外勾人。 “安安……” 鹤星安抬眸,就见初洄咬着唇,压着眉,委委屈屈的。 一股茶香扑面而来。 淡蓝色的龙角在乌发间若隐若现,探出又缩回。 好像在勾引。 鹤星安咽了咽口水,眼神直勾勾的。 龙角,想摸。 初洄唇角轻轻翘起,盈盈抬眸,全是依恋, 似是被这眼神烫到,初洄垂了垂眸,声音都有些结巴, “安,安安……” 耳根都红了。 鹤星安伸手捏住他的耳垂,眉眼含笑,“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初洄偏了偏脑袋,将红透的耳朵暴露,“没,没有。” 鹤星安有些意动。 这是他的,需要忍什么呢? 舔了舔唇,他走进一步,牵起初洄的手,轻柔的吻落在指节, “想吗?” 指尖颤抖,初洄对上一双清浅透亮的眸。 欲望。 爱恋。 一切情绪都展露无遗。 似是将整个人都剖白在他面前。 他似是被蛊惑,“想……” 鹤星安倾身,“真是个乖孩子。” 眼见着两人就要贴上,996瞳孔地震。 靠! 这就是绿茶的威力吗? 宿主大大,你看不出来他在演吗? 这没有感情,全是技巧啊???! 我难道也是你们y的一环吗? 996凄厉惨叫一声。 利爪亮出,996呲牙。 飞扑! 迷惑宿主的小狐狸精,我996跟你拼了! 我996誓死守护宿主大大! 初洄眼皮都没抬,尾巴一甩,直接将这只肥猫拍出去。 “pia叽!” 猫饼在树上摊成一团。 鹤星安闻声有些心虚,想要回头看看,初洄扯住他的衣领,将龙角送到他的面前。 “安安,想摸一摸吗?” 第8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8 初洄带着人身形一闪,直接回到殿中。 鹤星安还没反应过来。 漂亮的脸蛋就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初洄眉眼微抬,金瞳闪烁,如画般的眉眼更是漂亮得让人心惊。 “安安,真的不想吗?” 红唇一张一合的。 瞳孔微竖,更衬得现在的初洄像是一条勾人心魄的美人蛇。 鹤星安也被成功蛊惑了。 “唔~” 还未碰上漂亮的龙角,尾巴已经圈住他,一双大手扶住他的肩膀,初洄嗓音含笑,“安安怎么了?” 鹤星安抬眸瞪他一眼。 怎么了,还好意思问? “都怪安安太喜欢这对龙角了……” 才会这般轻易放松警惕。 他轻叹一声,龙角缩回发间。 鹤星安瞳孔地震,眼神控诉。 我靠!你还是人吗? 连这一点点福利都不给??? “安安只该看着我的。” 初洄咧开一个笑,舔了舔利齿。 尾巴依旧轻轻晃着,鹤星安抓紧眼前人的衣襟, “初……” “怎么了?”初洄明知故问。 鹤星安咬着唇,眼尾被逼出泪,红得似天边晚霞。 美极了。 初洄抑制不住兴奋,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形态,爪尖点上朱红的眼尾,落在那点红痣。 泪水浸透了。 又顺着滑落。 初洄舔了舔唇,“娘子乖一点,好不好?” 鹤星安想要反抗。 被人轻松镇压。 这弱鸡身体,完全没能力反抗啊。 摆烂吧。 初洄将湿发别到耳后,倾身到他的耳边,“好乖。” 尾巴一卷。 鹤星安脑子空白一瞬,直接脱了力,靠在初洄肩上,轻轻喘着气。 初洄抚着他的长发,“娘子,可还满意?” 鹤星安瞪他一眼,将气息平缓,“不满意。” 直接将人推开。 尾巴却圈住他的脚腕。 鹤星安斜眼睨来,“干嘛?” 初洄喉结滚了两圈。 眼神越发热切。 鹤星安抱着胸,自认为很凶。 眉眼却含着水汽和未退去的朱红,只一眼,便是活色生香。 初洄将人往回一拉,带进怀里,“娘子……” “天晚了。” 鹤星安:“……”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初洄却忽然像失了力,整个人半靠在他身上,尾巴蔫哒哒拖在地上。 “安安,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龙角隐隐从发间探出。 鹤星安抿了抿唇,蠢蠢欲动。 初洄笑着,低头,“安安,难受。” 龙角探出。 直直暴露在鹤星安眼皮子底下。 他深吸一口气。 抬手摸上龙角。 手感很好。 他的眉眼不自觉弯起。 “下不为例。” 心情好了,鹤星安也很好说话。 没有得到半个眼神的小龙人笑得勉强。 眼神却直勾勾落在那双莹白似玉的手上。 腕子细白。 仿佛一折就会断。 嗯,很漂亮。 他一把抱起鹤星安。 鹤星安轻呼一声,手上却没有放开,初洄被扯得有些疼。 拍了一下不安分的人。 “安安等会可都是要还的。” 鹤星安顿时脸色爆红。 艹! 初洄舔了舔唇,将人往榻上一丢。 鹤星安眼前一晃,手还记得牢牢扣着龙角。 真真是爱不释手。 初洄感觉自己真的是牙痒痒的。 恨的。 他一把扣住眼前乱晃的腕,偏头亲了一下,“可不要想着不劳而获啊。” 鹤星安有些不舍,可还是不想签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 瘪着嘴,依依不舍收回手。 “那我走了。” 他作势往外走,初洄也没拦着,笑着放手。 有些不甘心,再看看。 就看一眼。 对上鹤星安视线时,初洄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靠在榻上,撑着下巴,声音蛊惑,“娘子真的不想吗?” 龙角在暗中格外显眼, 歪歪头,夹子音,暴击加倍! 鹤星安咬了咬牙,“什么价?” 明明之前都可以随便摸的。 这就是试用期吗? 该死的资本家。 初洄露出得逞的笑容,将人扯回来,“那娘子可要努力啊。” 暗室中,鹤星安被逼得步步后退,指尖无力搭在角尖。 初洄轻吻着眼尾的红痣,眷顾失神的双眸,强迫着人将视线转回。 “娘子,只该看我的……” 鹤星安想说什么,却被人卷碎了所有的理智。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搁浅的河鱼。 初洄却不容半分置喙。 第9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9 和996一起坐在楼顶吹风,鹤星安眯着眸看向城外。 那里,是魔族的大营。 多年隐忍,只待这一刻。 他们枕戈待旦,只为了洗刷先辈的耻辱。 那从魔兽堆里杀出的血腥气萦绕在整座王城上空。 最近城中的巡逻队伍都变得格外多,一种莫名的紧张蔓延。 所有人好像都在等着什么。 鹤星安看向头顶已经近乎消失的封印阵纹。 那上面萦绕的淡淡灵力,还是原主数十年前亲自施加的。 想起原主的怨气来自于什么,鹤星安就一阵头疼。 看过城外山谷崖洞中那累累白骨。 看过幼儿老妪披甲抵御城外魔物。 看过这王都半座空城。 …… 鹤星安没办法用天下苍生那一套去绑架这个已经走到末路的族群。 王城很大,却又很空。 相比于人间繁华,这座王城连房屋都格外破败。 千年前那一场屠杀,将一族天骄屠戮殆尽。 使其传承断代,先祖喋血。 这仇太深。 这恨刻骨。 复仇的火焰烧了千年,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的。 一把刀磨了千年,斩下的那一刻是何种威力,谁也不知道。 复仇的火焰会烧到哪里,谁也不清楚。 可这口气堵在心头太久,已经成疾。 重病沉疴,唯有剜肉剔骨! 平心而论,若是他遭受如此背叛,只会比如今的魔族做得更狠,更绝。 天下苍生,世间生灵,从不是鹤星安考虑的事情。 可沉星安不是这么想的啊! 太正人君子就是不好。 死古板。 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鹤星安烦得很。 打算去城外军营逛一逛。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军营中那些高层他都混了个脸熟。 卫兵看见鹤星安来了,眸光一亮,“王后来了。” 鹤星安点点头,掀开营帐大门,随手挑起一旁的剑,“陈瑜,今日也来和我练练。” 抬眼,正对上初洄的视线。 目光冷寒,将人上下打量一圈,他忽的轻笑一声,“原来娘子日日出门,就是来找陈将军啊。” 鹤星安暗道一声不好。 陈瑜却笑着回头,一脸骄傲,“那是,若单论起拳脚功夫,没有几个能与我相较的。” “星安却总能与我打个不相上下。” 听到星安二字,初洄眸色更冷。 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步步朝着鹤星安走近,“娘子想找人练一练,何必跑得这么远,我的‘功夫’也很好啊,各方面‘功夫’都很好!” 呼吸落在耳畔,鹤星安退后一步。 “我先走了。” 这古怪的气氛是怎么回事,他还是先跑吧。 初洄先一步卷上柔韧的腰肢,“娘子这几日也该休息够了,今日陪我练练吧。” 陈瑜想要说些什么,眼前人影一闪,两人已经没了踪迹。 将人往床上一扔,初洄直接压下,撩开鹤星安耳边碎发,“安安怎么这么不乖?” 冰凉的爪尖脖颈,带起一阵颤栗。 被人扼住咽喉的感觉,鹤星安不喜欢。 他看向眼前明显有些失控的初洄,“初洄,冷静点。” 听到这冷硬的话,初洄只觉得一股愤怒直冲脑门。 他们才是最亲密的人,他将这人视作心上最珍视的宝贝,可鹤星安好像从未对他表现出半点特别的爱意。 甚至于对那只灵宠,都比对他耐心。 就连陈瑜,都能得他青眼。 好像自己是最不重要的那一个。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父母为了哥哥能舍弃他。 鹤星安也能为了其他什么人欺骗他。 体验魔族风俗人情,真是个很好的理由啊。 想多了解一下他自小生活的地方? 看来都是去私会陈瑜了。 这人嘴里真是没一句实话。 骗子! 可他还是好喜欢这人。 初洄想哭。 动作却更狠,将人狠狠一掼。 丝丝缕缕的魔气缠绕上四肢。 鹤星安被人强行扯开。 他想要开口,直接被施了禁言术。 初洄不想再听见谎话了。 衣物在肆虐的灵力中碎成渣。 初洄扣着他的指缝,一遍又一遍诉说着自己的爱意,鹤星安却早已经睡去。 清浅月辉之下,依旧漂亮到让人心惊。 恶龙将月色拥入怀中,不容许别人有半分觊觎。 他想要温水煮青蛙,想要让人心甘情愿待在自己身边。 他竭力掩藏自己丑恶的一面。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骗他? 鹤星安实在太耀眼了,好像照进这个深渊的一点阳光,轻易便能引人追逐。 只要他给了一点好脸色,那些对修真者恨之入骨的魔族就忍不住对人心生怜惜。 还是关起来吧…… 让他只能看得到自己一个人。 【初洄啊初洄,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心软的。】 【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吗,想要什么就要完全将他掌控在手里。】 【装纯良给谁看呢?】 【你良善,还不是被人抛弃!】 初洄被脑子里的声音吵得头疼,“闭嘴!” 那声音静了一瞬,似是有些委屈。 【自己蠢被人骗了,冲我发什么火?】 初洄额角青筋直跳,那声音却直接遁走。 临了还要留句话恶心人,【这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小心别被人骗得连亵裤都不剩。】 初洄将人往怀里又紧了紧,低喃一声, “不会的。” 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别人听。 金瞳在暗中倒竖,显得格外诡谲, 而鹤星安,在被关了三天以后,也终于咂摸出一点不对劲了。 真不怪他反应迟钝。 实在是初洄装得太好了。 事后认错态度良好,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样子,他说什么都听着。 鹤星安也心虚,乖乖窝在殿里三天。 反正这王城就这么大点地方,一个月逛得也差不多了。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鹤星安整个人都颓废了,连殿门都不带出的。 初洄也想着法给他解闷,往回搬了很多小玩意儿。 意识到不对劲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那只蠢猫带着一身的伤飞扑到他面前。 初洄一把捏住它的后颈,依旧笑得温柔, “安安,这灵宠身上脏,我让人拿去洗洗。” 可一转身,爪子就扣进蠢猫的喉管。 要不是他手快,这猫估计就凉了。 摸了一手心的血,鹤星安皱着眉看向初洄,后者下意识将手往后收了收, 歪了歪头,一脸无辜,“安安,怎么了?” 鹤星安不想随便发脾气,“解释!” 他给初洄解释的机会。 初洄的神色却在一瞬间冷了下来,似笑非笑的,“安安觉得我该解释什么呢?” 鹤星安给猫止了血,隔着台阶,俯视着初洄。 “初洄,你到底在闹什么?” 初洄步步紧逼,“安安觉得我在闹?” “就因为这只猫,你就恼了我吗?” “是不是随便什么人,在安安心里,都比我重要?” 鹤星安不想做这种无意义的争吵,抱着猫转身就走。 他怕真的吵起来,直接给初洄开瓢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初洄眼底雾色沉沉。 996窝在自家宿主怀里,大气都不敢喘。 见鹤星安根本没有给他包扎的意思,996只能自救, 柔弱地喵了一声。 鹤星安这才施舍一个眼神。 “蠢猫,还真是差点就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把你派给我。” 996弱弱抗议。 鹤星安却直接将它一丢,“没用的小废物。” 996身形一翻,轻巧落地。 动了动脖子。 唉? 好像没那么疼了? 它又转了两圈。 真好了! 肥猫直接朝着鹤星安飞扑而去! “喵喵喵!”(呜呜呜,我就知道我的宿主是天底下最好的宿主!) 鹤星安一巴掌将它拍飞,脸色苍白如鬼,“别靠近老子,我要休息。” 996顿住,缩起前爪,喵了一声。 精神力透支,是最快入睡的办法。 鹤星安现在不想掰扯和初洄的事情。 至于给蠢系统治伤? 那只是顺带的。 顺带! 第10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10 冷战几天后被人直接扛上车架,鹤星安是懵逼的。 他茫然环顾一圈。 说是辇驾,更像是一个缩小版的房间,他比较常用的东西,全都捎带上了。 比如那堆书。 倒是贴心。 鹤星安脸色缓和了几分。 对上初洄希冀的眼神,他直接朝外看去。 许是錾刻了什么芥子法阵,内里空间很大,外面看起来倒是正常。 向后看,是列队齐整的魔族大军。 带头的还是那位每次见了他笑得跟菊花盛开似的二长老。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二长老扬起一个堪称谄媚的笑容。 鹤星安一阵恶寒,赶紧收回视线。 二长老却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争取多多向领导刷脸。 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眼见着鹤星安将眼神收回去,他赶紧拱手作揖,“请尊上,王后安!” 鹤星安睨他一眼。 这老东西。 二长老却像是受到了鼓舞,朗声道,“此去,我族定可踏平星辰山!” 他大手一挥,黑红的旗帜在风中扬开,“扬我族威!扬尊上威!踏平星辰山!” 一番慷慨激扬的陈词,轻易带动所有人情绪,身后金铁震天。 “扬我族威!扬尊上威!” “踏平星辰山!” “扬我族威!” “扬尊上威!” “咚!” 一声鼓响,传开方圆百里。 鹤星安眯了眯眸,向着最前方看去,红艳艳的军鼓透着肃杀之气。 只是这皮……似乎有些不平整?? 还有这敲鼓的人……有点眼熟啊。 初洄走到他身边,“安安在看什么呢?”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初洄轻笑一声,指尖却搭上白皙的手背,“安安觉得好看吗?” 鹤星安指节一颤,默认了初洄的触碰。 “丑得很!” 他说的是鼓。 初洄却笑得开心,眉梢微微挑起,看向前方,“我也觉得丑得很。” 陈瑜都被他揍成猪头了,自然丑得很。 鹤星安有些疑惑,却又敏锐察觉到初洄的好心情,转头看来,认真打量了一下,“还是你更好看些。” 初洄牵住他的手,“娘子现在倒是嘴甜。” 鹤星安笑而不语。 一把将缠在腰上的尾巴扯开。 他为什么嘴甜,初洄心中没点ac数吗? 没关系。 孩子不乖怎么办? 小葵花妈妈课堂告诉你,虐一顿就好了。 鹤星安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头顶封印摇摇欲坠,阵纹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了。 鹤星安正思考着要不要搭把手。初洄却忽然扣住他的手腕。 爪尖收着,却依旧扣得他生疼。 “娘子在想什么?是想着出去之后逃走吗?” “可娘子也该知道,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黑龙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容,扯过少年模样的人,打上自己的烙印。 鹤星安看着他,不知道这人到底发什么疯。 轻微的疼痛后,腕上落了红。 血液缠绕成一个符文,萦绕着淡淡的魔气。 是独属于初洄的印记。 见人望着手上的印记,初洄舔了舔唇,将唇上血迹卷走,“安安在看什么?” “在想怎么洗掉这个印记吗?” “可怎么办呢?” 他故作沉思,神态无辜,却又一瞬间变得格外恶劣, “我打上的印记,现在应该没人能洗掉了。” 他的笑容越发玩味,指尖摩挲那节细白的腕,“安安可要一辈子都带着我的标记生活了,你跑不掉了。” 鹤星安默了一瞬。 要不要带初洄去千金谷看看脑子? 这是个很认真的问题。 初洄却误以为他是认命了。 轻哼一声,将人抓得更紧。 头顶的封印根本挡不住魔族这冲天的煞气。 浓郁的血气似乎凝成了实质。 身后杀声震天。 千年血仇,只在今日! 所有人举起手中的武器,一同捅破了这天。 捅破了那终日不见阳光,遮云敝月的天。 千年了。 这个族群终于再次沐浴在阳光之下。 鹤星安看向守山弟子的方向。 两个星辰山的弟子已经吓得当场晕厥。 鹤星安皱了皱眉。 这心理素质…… 还是第一修真门派门下弟子?? 什么歪瓜裂枣? 这两个弟子也是那天围观的人。 不会这星辰山,全靠原主一个人撑着场面吧? 初洄将人攥得更紧。 “安安在看什么?” “是心疼吗?” “安安还真是对谁都好呢……” 鹤星安瞪他一眼,“闭嘴吧你!” 一天天叭叭的。 跟从醋坛子里捞出来似的。 初洄被凶得一愣,瘪瘪嘴不说话了。 指尖一转,却将人直接杀了。 鹤星安偏头,初洄却一脸无辜摇摇头。 是他们太弱了。 可不是他的错。 他大手一挥,黑红色的赤焰旗帜扬起,鼓槌落下,鼓声昭示三百里。 他们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了! “登临人间,诛灭仇敌!” 锣鼓震天,金铁碰撞。 “登临人间,诛灭仇敌!” “登临人间,诛灭仇敌!” 鹤星安俯瞰深渊。 黑雾弥漫。 没了封印压制,魔气爆发。 人间……要乱了。 第11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11 大军压境,从深渊中杀出来的魔族可没有收敛那一套。 煞气,杀气,都是他们保命的根本。 被深渊中的气息侵蚀这么多年,这种气息早已经镌刻在一族血脉中。 浓重的死气侵蚀下,魔族中即使有修行资质的人,寿数也远低于人族。 镇压在深渊中的死灵破阵而出,肆虐人间,无辜的百姓被死气侵蚀。 可魔族可没有什么“无辜之人”的概念。 若是真抡起来,魔族才是最无辜的。 本该被万世传颂的功绩。 他们也本该是拯救苍生的英雄。 如今却变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鹤星安的视线落在大军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上。 那孩子面容扭曲,母亲是在抵御魔物时重伤,拼死生下了他。 可死气长年侵蚀母体,生出的孩子自然说不上好看。 加之魔族缺衣少食的,大多数孩子都很瘦弱。 很多甚至有着残缺。 这个孩子只是不能说话。 只是……不能说话。 在一个族群的悲剧中,显得微不足道。 在他的小伙伴中,甚至算得上还不错的。 垂髫之年,拿着残缺的长枪短剑,个个舞得虎虎生风。 束发之年,他们顶上了父母的空缺,抵御深渊中的魔物,守护残败的家园。 支撑这些人活下来的动力是什么呢? 是仇! 是恨! 因为仇恨,他们才会在那样艰难的处境下繁衍千年。 这个族群承受的苦痛太多…… 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鹤星安环视一圈。 身形崎岖。 面容扭曲。 那孩子似是感觉到什么,朝着鹤星安挥了挥枪。 那枪在他手中,比人还高了许多。 那是鹤星安与他约定的信号。 代表他看见了鹤星安。 鹤星安忍不住牵出一个笑,朝他挥了挥手。 初洄走到他的身后,微微倾身,“安安在看什么?” 鹤星安笑了笑,“一个很可爱的小孩。” 初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有扭曲残败的魔族大军。 他牵上鹤星安的手,歪了歪头,“安安说笑了,能跟着出来的,都是要上战场的士兵,哪来的小孩?” 鹤星安罕见地默了一瞬。 初洄却忽然开口,说了风牛马不相及的一句话。 “安安的灵力恢复了大半吧?” 鹤星安也没打算瞒着初洄,点了点头。 “七八成了。” 手腕猛然一疼。 鹤星安低头看去,手腕上爪尖扣入。 鲜红的血顺着低落,落在月白的靴尖。 初洄如梦初醒,似是有些懊恼,倾身,“抱歉,没控制住力道。”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可金瞳却微微竖起。 呼吸都变得格外轻微,像是被人刻意控制。 那是兴奋愉悦的表现。 鹤星安太清楚了。 果不其然,初洄仰面看向鹤星安,舔了舔牙,“安安这只手上是不是还没印记?” 鹤星安静静看着他演。 初洄笑,“我就当安安答应了。” 轻微的疼痛穿透皮肉,湿滑的触感划过。 伤口恢复如初,取而代之的是缠绕的黑色魔纹。 落在腕间,像是枷锁。 鹤星安挑了挑眉,“满意了?” 初洄起身,勾起鹤星安耳边碎发,“满意了。” 那只手还想来摸鹤星安的脸, 鹤星安退开一步,直接拍开他的手。 “既然满意了,那就把手拿开!” 初洄一怔,又若无其事收回手,“安安还真是……无情啊。” 他自后将人圈住,鹤星安挣脱不开,由着他去。 初洄却将人抱得更紧,埋在颈间深吸口气,“可怎么办呢……我还是很喜欢啊。” 这声音轻得好像听不到。 鹤星安没有回应。 他同意了,那怎么样都是情趣。 鹤星安也从来不是个扭捏性子。 可他不同意,那就是冒犯。 他已经忍了初洄很久了。 眸底闪过一抹厉色,鹤星安深吸口气。 不乖。 实在太不乖了。 该给点教训了。 初洄却敏锐察觉到什么,这几日都乖得很。 只是格外黏人。 行动上对鹤星安的话百依百顺。 实际上却不停贴贴。 不管鹤星安如何横眉冷对,初洄都会按着自己的意愿做到最后。 他想要借此确认些什么。 可鹤星安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强迫。 初洄努力想要挽回关系,却只会将人圈得更紧。 他不懂张弛有度,也不懂什么是放手。 他只知道,鹤星安想走。 他想要离开自己。 他不知道该怎么让人留下来,他想要讨人欢心,却只会将人推得更远。 临近星辰山时,任务进度条已经无限逼近于零。 996待在鹤星安的识海中,着急得吱哇乱叫。 “宿主大大,任务,任务啊!” 看着那血红的任务进度条,再看看被恶龙圈住的自家宿主。 大饼脸子直接垮下。 越靠近星辰山,魔族大军越加兴奋,抬手挥臂间,不加掩饰的威压直接压死了星辰山附庸城镇许多凡人。 任务进度条又降了一点。 猫猫要碎了。 作为一个身负债务的垃圾小系统,知道一个任务的失败对它来说有多可怕吗? 刚刚出厂来打拼。 存款是没有的。 抗风险能力也是没有的。 996深受打击,越想越绝望,直接魂游天外。 整只猫坐在角落,脸上写满了怀疑人生。 鹤星安想出声安慰一下它。 死掉的猫猫又在一瞬间复活。 直接跳起来发癫,“观看30s广告,即可复活!” 鹤星安:“……”打工人的精神状态确实感人。 996急得抓耳挠腮,来回踱步。 “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不会饿死吧?” “欠多少积分会被返厂重造来着?” “我不会嘎掉吧?” 这碎碎念,吵得鹤星安头疼。 精神力化作大掌捏住猫猫脸, “别吵了!” 996愣愣的,眼中写满了绝望。 鹤星安嫌弃地将猫猫一甩,“多大点事啊。” “放心,不会让你返厂重造的。” 毕竟这么蠢萌的系统可不多见了。 魔族大军直抵星辰山。 一路上都不带掩饰的。 纪亭带着弟子严阵以待,面容肃穆。 望向最前方的辇驾,他神情越发冷冽。 白骨开道,骷髅抬辇。 是如今的魔尊亲临。 鹤星安赤着足走到辇驾最前方,撑着栏杆向下看去。 星辰山弟子倾巢而出,地下乌泱泱的一片人。 打头依旧是纪亭。 一身紫白的掌门服饰,仙气飘飘。 初洄扯开一个笑,伸手想来勾上他的手,鹤星安避开,冷冷看着他。 “安安是心软了吗?”初洄收回手,倒是没有多失落。 他缓缓走近。 “可他们抛弃了你……” 一步。 “难道不该死吗?” 两步。 “抛弃了你的,伤害了你的,都该死啊!” 三步,那张漂亮的脸上噙着笑,已经凑到鹤星安面前,呼吸都可闻。 “这些人,他们,都该死!”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同情他们?为什么还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明明你才是被亏欠的那一个啊!” 他越说越激动,想来拽住鹤星安的手,似是想要鹤星安同意他的观点。 鹤星安退后一步避开,偏头看来,眼中神色淡淡。 这个动作将人激怒,“为什么?明明我们才是一样的,包括外面那些魔族,我们才是一类。” “他们视我们为异类,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你为什么还要背叛我们?” “我们才是一样的啊!” 他嘶吼着,双色的瞳孔重叠,魔纹扭曲着爬了满脸,黑色的鳞片隐隐覆上脖颈。 因为激动,瓷白的肌肤上青筋凸起,撑开红黑色的魔纹,俊美的脸显得诡谲又癫狂。 可那些话语又极具煽动性,字字都是戳在最核心。 像极了深渊之中那些要拉人沉沦的魔物。 鹤星安给出评价。 真是……腌臜的东西! 还敢在他面前放肆! 倏的,一只手探出,扣住他的喉管。 狠狠一掼! 初洄被摔得一懵,随之而来的就是恼怒。 被冒犯的恼怒。 他金瞳倒竖,重叠的瞳孔微微分离,透出些许紫色。 手曲成爪,狠狠朝着鹤星安抓来。 鹤星安一脚踩在他的心口。 精纯的灵力打入,轻易压制了躁动的魔气。 他微微倾身,眸子微眯,“就这?”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被气得扭曲,伸手想要来抓人,却被鹤星安死死压制。 鹤星安蹲下,拿起一旁的鞋子拍了拍他的脸,“待在初洄里身体里没少出馊主意吧?” “是什么时候分离出来的?” “心魔?” “还是第二人格?” “亦或是……强大的游魂?” 说到最后,鹤星安眯了眯眸,透出些凌厉之色。 初洄那张脸上神情一滞,“你是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 漂亮的脸上神情扭曲,似是在分离什么。 好一会儿,才又平静下来。 第12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12 一张脸被分割成两半,一边紫瞳,一边金瞳。 “你自己废物,还不允许我说了?” “自己蠢被人骗,我给你找场子,这是给你争夺主动权,懂不懂啊?” “还有,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八百回!” 俊美的脸上神情激动,一看就是刚刚那个紫瞳。 “哦?” “那你还不是被人一眼识破,是骗到人了啊?” 初洄嘲讽眉头一挑,带出一个尾音, “还是能打得过安安了?啊?” 同一张脸,瞬间又换上另一副面孔。 “你懂什么?我句句都在点上好吧?” “人总说杀人诛心,我最擅长的就是诛心!” 紫瞳一脸愤愤,继续输出, “你没看刚刚他的表情吗?” “那一副见到老情人似的怀念模样,啧啧啧。” “我看那小白脸倒也还风韵犹存,而且一看就是个会骗人的,定是比你知情识趣多了。” “就你这样的,一天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跟个锯嘴葫芦似的,要不是天上掉馅饼,你还能找到老婆?” “被人骗也是活该。” “被人骗至少说明你还是有优点的。” 那张平日并不多话的嘴此刻像连珠炮似的咕噜出来一长串。 “你……” 初洄气急,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一张脸憋得通红。 “你什么你?我有哪一句说错了吗?哦?忘了,你老婆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 “笑死,要靠你自己,找得到老婆才见了鬼了。”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是恍然大悟, “不对,我就是个鬼,你都鬼上身了,还是不行啊……” “啧啧啧。” 初洄似是直接被骂自闭了。 金瞳微微沉寂。 鹤星安全程围观,看着这你来我往的一通骂战,轻啧一声。 “这嘴皮子,是真六啊!” “你以前干传销的吧?” “还是某种邪恶教派的传教士?” 他现在对这个人是真的有点兴趣了。 灵力一勾,椅子飞来。 他翘着腿坐在这人面前,一只脚却依旧踩在心口。 骂战得胜的人此刻正膨胀着,闻言轻哼一声,看向鹤星安的眼中满是不屑。 “谁要和你说话,你配吗?” 鹤星安笑。 孩子不乖怎么办? 打一顿就好了。 狠狠一踩。 “他”痛得面色扭曲,“我靠!你还真来啊?” 鹤星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不然呢?” “当我是什么善男信女吗?” “现在有兴趣谈谈了吗?” 紫瞳还想要反抗,掌心聚起黑色魔气。 淡蓝色的灵力轻轻一捻,如洪水倾轧,直接剿灭了所有。 “他”脸色一僵,偏过脸,拒绝交流。 打不过他还躲不过吗? 鹤星安也不着急,静静看着他哔哔赖赖。 “他奶奶的,真是小气,当初要不是我,你他喵早就死了,现在向你借点灵力,这样抠抠搜搜的!” “他娘的,当初就该让你死在欲渊里!” “有了老婆忘了爹是吧?” “是谁一把屎一把尿……” “你当时要消散了。” 声音顿了一瞬。 “是借着我的身躯养魂。”初洄继续道,“我们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 “艹!” 紫瞳破防了。 “老子看着你长大,你就这样对我?” “各取所需,互相利用?” “我靠!” “真是翅膀硬了,儿大不由爹啊。” “你真是伤透了为父的心。” “我这些年护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居然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吗?” “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 初洄抿了抿唇,弱弱开口,“我从三百年前就不用你保护了。” 紫瞳更破防了。 还想说些什么。 鹤星安又是狠狠一踩,“他”痛得嚎了一声。 “卧槽,哪个孙子敢暗算你爷爷?” 鹤星安微笑,加大力道, “我说,你到底是谁?” “他”正在气头上,直接开怼,“老子是恁爸爸!” 鹤星安:“……” 不会好好说话是吧? 那他就教一下这家伙该怎么做人。 经过一番“友好亲切”的交流。 鹤星安和紫瞳面对面。 “姓名?” “紫瞳。” 鹤星安默。 “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傻吗?” “你以为自己长了双紫色眼睛,名字就叫紫瞳啊?” 紫瞳更破防了,“这你他娘的得问那条蠢龙啊,我失忆了,他给我取的名字!” “这么随便,你去骂他啊!” “骂我干嘛?” “小情侣了不起啊?欺负我一个单身狗?单身狗没有人权吗?” “为什么没人为我发声?” “我是什么很见的东西吗?” 他连笔画带指挥。 看得出来,怨气很重。 鹤星安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尖。 第13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13 初洄尴尬开口,“确实是我取的名字。” 但是这家伙除了实力还算凑合,其他什么都不记得。 他能怎么办? 紫瞳有了底气,又开始嚷嚷,“你看看,你看看!” “就是他没文化,关我什么事啊??” “少废话!” “你就没什么记得的?” 鹤星安抬脚踹人, 还未碰到,紫瞳直接躺下。 整个人摊成一个“大”字。 “不记得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浑身上下散发出“爱咋咋地”的气息。 死猪不怕开水烫。 鹤星安微笑,冰凉的剑尖抵上他的脖颈,“我劝你好好说话。” 紫瞳抖了抖。 鹤星安拍了拍他的脸,“我现在能和你好好说话,是因为你在他的身体里。” “要是不会说话,我不介意……把你的灵魂抽出来!” 精神触手顺着连接探入识海,化作一只大手,直接捏住紫瞳。 他痛得脸色一白,颤着声开口,眸光惊惧,“你……啊——” 鹤星安可不想听他胡咧咧,直接道:“我问,你答!” 紫瞳痛得眸光有些涣散,还是点点头。 “你原名叫什么?” 紫瞳眸光闪烁一下,“不记得了。” 鹤星安也没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那你从哪里来的?”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家伙不是这个小世界的土着。 且不说这离谱的灵魂强度,能在欲渊中撑那么多年,生前也是个人物了。 “二十一世纪,c国。” “什么时候来的?” “……太久了,不记得了。” 鹤星安审视着他。 紫瞳有些着急, “真的不记得了啊!” “我们那个世界活个百年都算是长寿,哪里像是这里,随随便便都是个老妖怪。” 活得久了,谁去记得自己多少岁啊? 见他不似作伪,鹤星安勉强相信,“好,那下一个问题。” 一问一答间,鹤星安大致了解了这个游魂的信息。 不知道多少年前穿来这个世界,成了个挺有天赋的修仙人,本想享受缺德人生,无奈太过优秀,然后开始苦逼拯救世界,最后战死在和欲渊魔物一场大战中。 以上,为紫瞳的自我介绍。 鹤星安对此持保留意见。 能在动乱的时候修成大能的人,能是什么简单货色。 虽然表现得是挺无脑的。 单论死后这一手蛊惑人心的本事,能准确放大人内心所有恶念,初洄应当没少被他蛊惑吧…… 联系到初洄最近的反常…… 鹤星安眸子眯了眯,眼底透出些阴狠的锋芒。 紫瞳似是察觉到什么,抬眼看来。 呦,想和我单独聊聊? 鹤星安有些意动。 精神力覆压而下,将初洄隔绝。 收起本命灵剑,他看来,“你想和我说什么?” 紫瞳眸光一闪,“你想救他们吗?” 鹤星安一怔,扯开一抹笑,“你觉得我是什么普度众生的活菩萨吗?” 紫瞳看向外面,“你是。” 他偏头看来,语气坚定,“千年变数,就在你身上。” “如今的修真界需要一次大清洗,我没意见。” “可凡人无辜,蝼蚁也该有活下去的权利,不是吗?” “初洄做刀,你就要做操刀的人。” 他曾经想自己操刀,可初洄心中的恨意,整个魔族的恨意实在太深了。 他做不到。 甚至连初洄争夺这具身躯的控制权都格外困难。 鹤星安眸光闪了闪,对上那双紫瞳,似天光倾斜,星河入海。 996飞奔回来,“宿主,查到了,他是……” “星辰山,陆远祖师。” 鹤星安接过996的话,语气笃定。 紫瞳偏过头,“你很聪明。” 鹤星安笑了。 脑中计划补上最后一块拼图,他朝紫瞳伸出手,“合作愉快。” 他正愁该怎么忽悠初洄呢…… 这不是送上门的工具人吗? 狗狗是很可爱,可爬到头上了,就该管一管了。 鹤星安依旧笑着,可笑意不达眼底。 他要给初洄一个教训。 不乖的人啊,就要受罚的。 星辰山主峰顶。 纪亭神情紧绷。 身旁的大长老忍不住宽慰道:“掌门,星辰山上下,皆听您调遣。” 纪亭透过那拂动的红纱帐,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他……回来了吗? 辇驾之上,鹤星安似有所感,顺着拂动的纱帐向外看去。 腕间金色的符文将魔纹压制。 鹤星安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分外的轻松。 正端详着,手腕忽的被人攥住。 “难怪那么乖,安安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啊。” 鹤星安抬头看去,挑眉,“所以呢?” 初洄攥得更紧,一把将人扯进怀里。 鹤星安也由着他去。 被迫要拯救世界,他的心情是真的很差。 哪里干过这种活啊。 他以前都是搞破坏的好吧。 但是,该干的活还得干。 鹤星安叹了口气,搂上他的脖颈。 生活不易,安安卖艺。 将脸埋在颈间蹭了蹭,表示自己的亲昵,“我们把他们放到最后,好不好?” 初洄揽住柔韧的腰肢,听到“我们”两个字,他的眉眼染上些愉悦神色,却依旧轻笑,“安安是心软了吗?” 鹤星安笑了笑,勾起少年乌色的发,“没有,只是……想欣赏一下那些人惊恐的表情。” “让他们活得久一点,也算是恩赐,不是吗?” 初洄却只是静静看着他,鹤星安咬了咬唇,将人一推,亲了上去。 精致白皙的脚腕被勾住。 鹤星安掌心覆上那双漂亮的金瞳,气息有些不稳, “我把他们留在最后,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祈求,赤白的足尖踩住墨色的衣角上,碰撞出激烈的色彩。 金瞳中染了红,仰着头,看着那瓷白的肌肤开了满山杜鹃红, “你就这么舍不得吗?” 鹤星安大口呼吸着, “嗯……” 听到声音,瞳孔微微聚焦,他想要说点什么,初洄却没有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既然不想说话,那就不必说了。” 半撑起身子,龙爪抬起,手背上鳞片闪着光,狠狠一划。 鲜红的血被强行喂进嘴里,鹤星安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搅得天翻地覆。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恢复一丝清明,想要开口说点什么,那滴血却已经发挥了作用。 初洄勾起他的长发,声音阴恻恻的,“龙族的习性,也该让安安知晓了。” “省得……总觉得我很好脾气啊。” 鹤星安想要说点什么,却没了机会。 初洄亲了上来,鹤星安按住他的手,“初,初洄!” 小龙人笑得越发恶劣,“安安不是说想把他们的命留在最后吗?” “既然想要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态度啊。” 鹤星安放手,少年扯开一个凉薄的笑,耳畔是哭声,心中郁气更盛,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更加折腾眼前的人。 他看着。 看着眼泪滑落,顺着光洁的胸膛滑落,又被扯得支离破碎。 看着谪仙也堕了红尘。 初洄凑在他的耳边,低低笑着,“安安可要小心些。” 辇驾周围都是骷髅近侍,还布了法阵,自然不会有人靠近。 可鹤星安已经没办法思考了,将嫣红的唇瓣都咬得发白。 隐隐渗出血迹。 泪花在红帐晕开深深浅浅的痕迹。 初洄将手腕递到他的唇边,“好乖……” 他拨开爱人的碎发,诱哄道:“疼吗?来咬这个吧……” 这声音中带着蛊惑。 鹤星安看着他,知道今天这事不会善了,干脆一口咬在他的手腕。 出出气也是好的。 毫不留情。 腕上渗出血。 初洄扯起他的发,笑得张狂,“还真是豁得出去呢……” “那可不要后悔哦……” 红纱随风轻晃着,魔族大军改了道。 纪亭按着心口,滚烫的感觉沉寂下去。 他感觉自己心口好像被剥离了一块,心口都在透风。 冷得很。 他望向魔族大军的方向,心中有些庆幸,却又悲哀。 星安。 这样也好。 至少……他该好好活着的。 第14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14 站在太清门的大殿之上,鹤星安的剑尖依旧滴着血,太清掌门望来,眼神格外复杂。 “你没死?” 鹤星安一步步走近,“怎么?很想我死吗?” 太清掌门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大殿外的广场。 那里,已经是血流成河。 人间的修真界平静了太久太久,久到他们已经失了血性。 屠刀也只会挥向比他们更弱的人。 只以修为定输赢。 他们争抢,是为了修为更高,以便能欺压更多的人。 人间修者争的是机缘,这次没了,还有下一次。 总归是留着命更重要。 就算是争夺机缘,看在背后宗门的面子上,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这些新一代的修者,根本就没什么拼命的想法。 没有血性。 骨头就软了。 明明人数占优势,修为占优势,却没有一点士气。 遇到事情就只会逃跑,只求保命为上,如何能担得大任呢? 人间这千年安逸,背后却是魔族千年之危。 他们这千年,一直在争的,是命! 自己的命, 亲人的命, 族群的命! 不争,不抢,如何能在危机重重的欲渊中活下来? 早就该死在欲渊中了。 那些狂躁的魔物,可不会讲究什么情面。 他们每一口食物,每一点支撑他们生存下来的物资,都是从那些魔物手中抢回来的。 穷兵黩武。 多悲哀的一个词啊。 尤其是初洄未成为魔尊前,魔族群龙无首,生活更是艰难。 即使是现在,鹤星安在王城中待了两月,也鲜少见到老人。 生存的资源太重要。 繁衍对他们而言更加重要。 魔族的老人,一旦年老,一旦成了累赘,像是约定俗成般,总会自戕。 当这个族群已经不再需要他们,他们似乎也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将这些资源留给更年轻的孩子。 留给更需要他们的人。 老无所依,幼无所养。 是一个族群的悲哀。 鹤星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一杆长枪直接捅穿了太清门弟子心口,滴滴答答往下滴着血。 又毫不留情抽出! 那个弟子,捂着心口,向前爬了两步,血手印在石阶上,死死扣着,“师……父,救……” 又是一枪扎入后心,惊恐的表情定格,头一歪,没了声息。 太清掌门痛苦地闭了闭眼。 小孩杀了人,脸上染了血,却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见鹤星安看来,他的脸上才露出些不好意思,抹了抹脸上的血,朝他举了举手中残破的枪。 鹤星安冲他笑笑。 半大的孩子挠着头,再次一头扎入战场。 一杆枪舞得虎虎生风,在那些已然修道多年的太清弟子间杀了个三进三出。 太清掌门喉间梗塞。 鹤星安朝他看来,见状忽然笑出声,指了指殿外那些孩子, “你知道他们才几岁吗?” 太清掌门抖着唇开口,“你想说什么?” 眼中的恨意和悲哀怎么都藏不住。 鹤星安却没太过在意,直接一撩衣袍坐下,一副要和他谈心的模样,自顾自道, “他们之中,最小的十三岁,最大的不过十八。” “从能拿得动武器开始,便已经入了军营。” “他们没得选择。” 太清掌门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鹤星安看向穹顶,这太清门的穹顶以灵石铺造,极尽奢华。 天外的阳光洒落,像是透过柔和的纱帐,尽数成了月光。 柔和,清冷,美丽。 内里镌刻了阵法,又夜间似星辰闪烁,漂亮得很。 这样一个穹顶,造价自然也是不菲。 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鹤星安仰靠在石阶上,忽然开口喊道:“世叔。” 太清掌门一愣。 他已经太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神情略有动容,他开口,“星安。” 想借此套套近乎。 鹤星安却没有接他的话。 大殿之中一时陷入沉寂,尴尬在蔓延。 “我自小父母双亡,是您和师父救了我。” “我当年选择入了星辰山,您也没有半分不满,反而对我爱护有加,视我为您的亲传弟子。” “第一次穿上星辰山的弟子服,您与师父便告诉我,修者断凡尘,了凡缘,却不可侵扰世间气运,” “修道是与天争,” “修道是逆天而行!” “便是要与自己争,不可走歪门邪道。” 鹤星安缓缓站起身,仰望向高座之上的太清掌门,像过去许多年一样。 “您说修者受凡人敬仰,占了世间气运,更不可仗着修为为非作歹。” “您说因果报应,您说我们受了凡人供养,也该庇护他们。” “您说修者身要正,心要清。” “可为什么,为什么您后来变了呢?” 鹤星安声声质问,句句恳切,把太清掌门问得哑口无言。 是为何修道,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却有一人,贯彻始终。 第15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15 “可为什么,为什么您可以心安理得纵容弟子逞凶?” “您说凡人乃是修者的根基。” “可近百年来,太清门上下还有几个人记得修士的使命?” 他指了指外面正在被屠戮的弟子, “他们随意欺压百姓,您可曾管过?” “附庸于各大门派的城镇不就是想图一个安稳,千年前魔物肆虐,是修者庇护他们,可如今呢?” “仗着修为逞凶斗狠,随意屠戮凡人。” “这,是修者该做的事情吗?” 鹤星安逼视着上首的太清掌门,一步步上前,问出了沉星安百年迷茫。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面对后辈的质问,太清掌门张了张唇,终是沉默。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修士的初心,已经有多久……无人提起了呢? 从前各大门派还会从外界招收弟子,可近百年,新弟子多是门派中高层的后辈。 甚至有些无法了却凡俗的长老,还会从家族后辈中挑选合适的子弟。 各大门派,已经有多久没有公开选拔弟子呢? 鹤星安也没有想得到答案。 抬手,举起本命灵剑, 淡蓝色的灵力裹挟着罡风,卷起尘沙, 太清掌门一愣,身侧却已经绽开朵朵冰花,极致的冰灵力顺着细小的伤口侵入骨髓,连带着那垂落的白眉都染上白霜。 望着眼前的人,太清掌门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当年, 这一脉相承的功法灵力,真是像极了。 “在下旧伤沉疴难愈,师弟乃是天纵之姿,还是我来吧。” 师兄挡在他的身前,散去了一身灵力,换了欲渊百年封印。 无一人阻止,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应当。 从那天起,他就知晓,这修真界真是烂到骨子里了。 想要好好活下去,就要随波逐流。 师兄就是性子太倔。 当一件黑的东西,所有人都说它是白的,那就是白的。 而如今,猎猎风中,少年模样的人神情冷冽,眸光却坚毅, 语气坚定地告诉他,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岂可混为一谈?” “沉疴难愈,该下猛药!” 鹤星安感觉好像有一双手握住手中这柄剑, “第一步,便是拔除毒瘤!” “这定星一剑,便送世叔上路!” “也不算辱没世叔。” 灵力灌入,撑开万千灵剑虚影,是一朵盛开的花。 冰藤爬满整座大殿,凭空造出一座囚笼,正中央,数百丈高的剑影逐渐凝实。 寒气凝为实质,锋锐无比,刮得人生疼。 忽的, 穹顶破碎,天光倾斜! 各色的灵石破损,折射出各色光芒,又被剑气绞碎成微尘四散,似春日湖水漾起涟漪,波光粼粼。 美极。 太清掌门眯了眯眼,仰头朝着天光看去。 看多了柔和的月光,这骄阳……竟有些刺眼。 刺眼得……让他想要流泪。 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倔强。 他抬手遮了遮眼,长剑自他手中滑落。 没有再抵抗。 “倒是比你师父更狠。” 狠点也好。 说不定他真能治一治这已经烂到骨子中的修真界。 千年前,他与师兄还是门中小弟子,却也分得清是非对错。 魔族无罪却被镇杀。 而后千年,欲渊魔物暴动,为了人间万千生灵,只能将错就错。 剑影晃动间,太清掌门看向广场中央。 看着那些麻木狠厉的孩子。 然后……坦然迎接死亡。 因果报应,天理循环。 都是应该。 寒气冻结了血液,顺着侵入骨髓。 掌门首座之上,太清掌门表情淡然。 目光炯然,又意气风发。 仿佛又成为惩恶扬善少年郎。 鹤星安收剑,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行了一礼,“世叔,走好。” 鹤星安走出太清门大殿时,外边已然收场,魔族众被初洄带离百里。 远远而望,鹤星安扯起唇角。 一步。 冰棱碎裂。 两步。 化为齑粉。 三步。 微尘散去。 初洄站定在鹤星安面前,微微倾身,“安安满意了?” 鹤星安环视一圈。 入目所及,干干净净。 除了…… 他回身望去,大殿之中,万物凝固。 首座之上,太清掌门依旧是太清掌门。 “走吧。” 鹤星安收回视线。 初洄扣住他的腕,笑得张扬,“那安安满意了,可轮到我了。” 鹤星安步子一顿,瞪他一眼。 初洄无辜脸,“这可是安安自己答应的。” 忽的凑近,他脸上神情难辨,“既然做了选择,也应该付出代价。” 鹤星安挣脱不开,干脆摆烂。 反正初洄总归不能拿他怎么样的。 抬眼看向初洄的背影,鹤星安眸光闪烁。 今日这一笔笔,他都是要讨回来的。 越靠近星辰山,初洄的心中的越不安,隐隐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心中越不安,他就越想抓住些什么。 最好能将人牢牢控制住。 再次被人抱住,鹤星安都习惯了。 总得发几次疯,他懂。 推了推乱蹭的脑袋,叹气,“别闹,很痒。” 初洄难得听了一次,只是腰上的力道更紧了。 星辰山的护山大阵近在眼前。 腕上的金纹闪烁,烫得人心口发慌。 纪亭一袭白衣,眉目温润,芝兰玉树。 他立于虚空,站在护山大阵之外,遥遥失了一礼。 “魔尊。” 初洄连头都没抬。 “滚!” 铺天的魔气裹挟着恐怖的威压,化作覆天的大手倾轧而下。 纪亭脸色一变,眸光却冷然,一剑斩出,灵力荡开,夷平半座山头。 他倒退两步。 甫一照面,他就知晓,自己不是初洄的对手。 负手而立,纪亭将被震得发麻的手掌掩到袖中。 “魔尊,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是又如何?” 初洄可不想给他面子,说的话也是极为张狂。 鹤星安感觉腕上的金纹隐隐压住魔纹,透过浮动的红纱向外看去。 纪亭面色已然冷了,他按着心口,看向这边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难过,懊悔,还是……恋慕? 那眼神太复杂,鹤星安看不懂。 但腕间的金纹烫得出奇。 纪亭不复温润神情,剑指辇驾,“星安,在哪里?” 鹤星安暗道不好。 这小登,要害老子! 腰上的力道陡然收紧,“安安还真是……招人喜欢啊。” 灼热的呼吸落在耳畔,鹤星安眼神无辜,摇头,“没有。” 初洄更加发疯,咧开笑,“我不信。” 鹤星安睁大眼睛。 他娘滴,你不信你去揍他啊,折腾我干嘛? 美人垂泪,嫣红的花开满整片雪地,白皙的肌肤上染着红晕,鹤星安咬着手指,却被人轻轻制住。 尖利的牙刺破肩头,水色浸透浅淡的眸。 “安安觉得……他能不能看到呢?” 初洄笑着,发出低低的笑声,恶劣得不像, 红纱扫过,带起一阵颤栗,鹤星安摇着头,想往后退。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不要脸了,没想到初洄更不要脸。 情绪已然达到顶峰,却无处发泄,鹤星安拽住他的领子, “让,让我我……” 红唇一张一合,泪水淌了满脸。 初洄却更加烦躁,手一松。 鹤星安的瞬间怔松,靠在初洄肩头喘着气。 肩上已经隐隐渗出血迹。 血腥,凌乱,暴虐。 “安安该听话的。” 初洄神情温柔,勾起他的发,将人抱在怀里, “觉得可怕吗?” “可这就是龙族的本性啊。” “我以前还是太温柔了。” 声音如恶鬼夺命,莫名带着寒意。 金瞳眸色黯了黯。 抬眸,看到纪亭一脸愤恨,恨不得将自己杀之而后快的眼神, 初洄扯开一个笑,格外张扬, “那安安亲我一下,今日便算了,好不好?” 鹤星安仰面看向他,唇瓣紧紧咬着,眼泪却已经顺着落下,“当真?” “自然是真的。”初洄轻笑。 鹤星安闭了闭眼,心一狠,扯住衣领,初洄顺从侧身,偏头, 辇驾之上术法随之散去。 纪亭目眦欲裂,“你找死!” 他奉若神明的人啊。 世人皆知,星辰山太上长老沉星安最是端方守礼。 如今大庭广众。 怒火烧毁了纪亭的理智。 墨色的外袍盖住所有初洄抬手扣住鹤星安的后脑, 金瞳却紧紧盯着纪亭,微微闪烁,格外挑衅。 鹤星安被扯得一愣,见初洄又黏黏糊糊也没太大波澜。 亲一下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术法重新遮挡了视线。 谁也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纪亭抬手捏决,周身灵力翻涌,“星辰山先辈,不肖弟子纪亭,以星辰山掌门之名,请万剑出山!” 扩声千里,引得山中;灵兽震动。 自星辰山内一座山峰隐隐传来一道古老钟声。 “允。” 第16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16 剑声嗡鸣,山林震颤。 剑冢之中,万剑齐出。 星辰山乃是数千年的大门派。 门中英杰无数,欲渊战场上,陨落了一代又一代星辰山先辈。 他们的本命灵剑沾染了太多血气与煞气,稍有不慎,便会影响人的心智。 其他门派的剑冢,封存的都是先辈留存下来能用的灵剑,任由灵剑择主,算是宗内弟子的一份机缘。 可星辰山的剑冢,是真的剑冢。 冢,高坟也。 埋葬的不仅是星辰山数不清的先辈,还有他们的灵剑。 每一把灵剑都被单独施了封印,是敬重,也是保护。 是保护星辰山的最后一道屏障。 若不是生死攸关,决不可轻易动用。 如今万剑解封,那冲天的血气与煞气,倒是比魔族大军还重了几分。 万剑归身。 纪亭的灵力有些不稳,面色隐隐发白,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以他如今的能力,是控制不住这么多灵剑的。 何况,这些灵剑的主人都曾是星辰山有名的前辈,一代大能。 可他的眸光却是坚定,不惜代价地强行控住这些灵剑。 灵剑有灵。 从战场上下来的灵剑更是有灵。 即使岁月变迁,他们还是本能地想要去斩断魔族大军身上那些血气与煞气。 更耗心神。 初洄踏出,俯视纪亭,“剑是好剑,招是好招,可惜……人不行。” 纪亭捏诀的手指轻颤,怒喝一声,“行不行,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打过才知道。” 初洄笑着,不经意扯了扯衣领,刻意露出脖子上的红痕, “你想怎么打?” 纪亭目眦欲裂,初洄身后的魔族大军却愤然,“尊上,和他废话什么,杀了他们!” “千年血仇,只在今日!” 一个声音响起,立马引起一片响应声。 “杀了他们,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就是来杀人的!”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 杀声震天,血气与煞气似乎都要在这片天地凝为实质。 鹤星安拢了拢衣服,朝着魔族大军的方向看去。 群情激愤,个个双眼赤红。 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 人命堆叠起来的仇恨,注定无解。 这次为了出征,魔族之中为数不多的老人全部自戕了。 初洄听着这声音,抬手压了压, “安静。” 声音不大,身后却顿时安静。 可见初洄积威深重。 他又看向纪亭,耸了耸肩,“纪掌门,这可不是我不给面子。” “何况,你们做了什么事,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他眸色倏的冷冽,唇角依旧噙着笑,却无端透出些冰冷。 纪亭面色发白。 因着血气与煞气吸引,周身的灵剑更是控制不住了,呕出一口血,抬手擦了擦,望向初洄, “多说无益。” 初洄一愣,笑了笑,“说得也是。” 又看向星辰山众,唇角冰冷,“杀!” 身后的大军杀向星辰山。 纪亭急急想要回身去支援,初洄身形一闪,拦在他的面前。 一柄长弓在掌心凝聚,他眉眼张扬,双指搭弦,“你的对手,在这。” 纪亭脸色沉了沉。 星辰山大长老带着星辰山弟子应战,见纪亭看来,他一剑挑飞一个魔族士兵,“掌门,星辰山弟子全员应战!” 旁边一枪挑来,大长老被几人缠住,落入战场。 纪亭眸光微动,看向辇驾所在。 白骨护卫,骷髅抬辇。 红纱轻动,却依旧看不到人。 心口越发滚烫,金纹蔓延,他看向初洄, “那就……战!” 手中结印,急速翻飞。 火红色的灵力裹挟着他的本命灵剑升空,以此为号令,万剑环绕,成了一朵剑花。 “星辰山中有一剑,乃陆远祖师所创。” “虽然名字很不靠谱,但乃是最强。” “今日,便以此剑迎战魔尊!” “此剑名为:鬼上身!” 第17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17 正蠢蠢欲动搞事的陆远祖师本人:“……??!” 你出招就出招,还提我名字做甚? 拉我出来鞭尸吗? 鹤星安系好衣服,被这一招雷得外焦里嫩,脚下一滑,人差点栽出去。 下意识朝着初洄的方向看去。 这招数名字……确实很离谱。 陆远金瞳之中沁出一抹紫色,隐隐有些不稳。 我靠。 能不能靠谱一点?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鹤星安无奈了,足尖一点,轻轻落在横杆之上,眼中似有担忧。 纪亭身上皮肤寸寸崩裂,散发出躁动血气。 勉力御使这些“凶剑”,他浑身灵力已然被抽干,那些暴动的灵剑一旦解封出鞘,却绝对不会轻易回去,此刻已经抽食他的血气与精气。 战场上下来的灵剑,凶。 大凶且嗜血。 玉冠崩碎,墨发披散,葱发根到发尾,一寸寸白了下去。 纪亭却毫不在意。 擦去唇边血,一抹朱砂点。 苍白的唇色如胭脂染,素来温润的脸上带着股莫名的疯劲。 心口的金纹烫得灼心,头顶耀阳烈日,让人眼酸得想要流泪。 他回头看来,按着心口,神情好像带着哀伤。 灼热的灵力又似如山洪决堤,倾泻,灌入。 心口处的金纹急速生长。 一点点缠绕脖颈,衬得本就温和的面容如神灵降世,神光普度。 可不过一瞬,金纹崩碎。 魔纹被瞬间缠绕,绞杀! 鹤星安感觉身上一轻,神色却更加复杂。 我靠。 原主也没说和这后辈有一腿啊。 纪亭更苍老了,遥遥施了一礼, “师叔,往后……天高海阔,尽可遨游!”他扯出一抹笑,“我这掌门,还是……也该称点职了。” 缓缓起身,浑身的骨头仿佛都生了锈,眸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魔纹崩碎的一瞬,魔气陡然爆发,在初洄身侧齐聚。 他与纪亭相对而立,神色凝重,遥遥看向鹤星安的方向。 魔纹被断开的那一刻,他就察觉到了。 事情隐隐脱离掌控,他心中的郁气更盛。 心中却已是极度的不安。 纪亭在他心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怒火灼烧着名为理智的弦,而鹤星安对于纪亭的在意,那一瞬的动容,更让他心绪难宁。 他想要牵住那人的手,这个人闯进深渊,合该一辈子与他一起。 天高海阔…… 想的美! 漂亮的龙族吐出一口浊息,半眯起眼,指尖勾住弓弦,将近一人高的墨色长弓搭满,黑色长箭在指尖凝聚,模糊了初洄的面容。 高大的虚影凝聚,龙吟咆哮,黑色的巨龙盘旋。 金瞳蓦然睁开,整片天地仿佛都在一瞬间安静。 无星无月的夜空,如泼墨般寂然。 一切好像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金瞳亮起的一瞬,如耀阳照空。 星子自夜空点亮,金色的光点裹着墨色,融进夜空,投入深渊。 似飞蛾扑火,又像是萤火寂寥。 狂躁的魔气被不断压缩,在他手中如臂使指,蓄起苍天一箭。 龙吟声让山中所有灵兽为之匍匐。 纪亭面色平静,手中捏诀。 火焰缠绕每一把灵剑,火红的艳色铺开,环绕,成了一片绚烂的火海,与无边墨色相对而立,整片天空被分隔两半。 “血祭!” 他的神情默然,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遥望着剑冢方向,献祭了自己的一切。 皮肤崩碎,血肉翻飞。 火焰汇聚的中心好像变成一个绞肉机,要将世间万物搅碎。 星辰山深处无数声音响应,齐聚在这代掌门身侧, “星辰山弟子,死战,不退!” 他们握住了自己的灵剑。 万剑齐发! 初洄漠然,“那我就……送你上路!” 墨色在身后汇成一双遮天的羽翼, 指尖松开,黑色箭矢带着无可匹敌之力对上滔天火焰。 红黑相撞,一瞬炸开,空间破碎。 天幕仿佛一瞬间崩裂倾塌。 是世界末日,人间炼狱。 数座山峰被瞬间夷为平地,星辰山毁坏大半, 星辰山与魔族的战场早已转移。 鹤星安松了口气。 看着那片空间不断修复,崩碎,再修复。 罡风刮到身上,仿佛要将人搅碎。 他足尖一点,“动手!” 衣袂翻飞,倒飞而出,掌心落进一柄长弓。 张弓,拉满! 两指勾住近乎透明的弓弦,灵力在指尖凝聚。 透蓝色的长弓被鹤星安灌注了精神力。 他望着中心方向,瞄准! 冰蓝色的长箭将一切撕裂,熄灭了连天的火焰,沉寂了暴动的魔气。 千里冰封。 天地寂然。 纪亭怔然,抬眼望来,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在仿佛明白了什么。 抖了抖唇,最后只剩下毫无生气的寂然。 本命灵剑断裂。 万剑崩碎。 他的身体化作一片片飞灰,被火焰烧为微尘。 去得干干净净。 初洄喘着粗气,衣衫尽碎,身上满是细小的伤口,浑身被血色浸透,看起来格外狼狈。 他仰面看来,忽然露出一个笑,“安安,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鹤星安收起长弓,踱步到他面前,倾身,指尖挑起他的下巴,细细打量着这张脸。 就算是受了伤,这张脸依旧好看得让人心惊。 鼻尖相触,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连呼吸都好像相融。 初洄愣愣的,被喜欢的人这样专注盯着,他的耳根还是红了。 他的眸光似一泓清泉,轻轻地便按灭初洄躁动的怒气。 微微偏过头,“安安在看什么?” “看你好看。” 鹤星安的情话张口就来,初洄耳根更红了。 似是鼓足勇气般,他抬眼,对上的却是一双极其浅淡的眸。 没有半点炽热的情意。 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却又说不清哪里上当了。 下巴处好像被人挠了一下,连带着心口都被人挠了一下。 “初洄,看着我。” 这声音像是有什么魔力,吸引了初洄全副心神。 “乖乖待着,不要动。” 初洄想要拒绝,脑袋却点了点。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另一个人接管。 意识想要反抗,却被一双大手牢牢禁锢。 雾蓝色的光芒从眼底褪去。 鹤星安脸色有些苍白。 金瞳被紫色压制。 他抬手拍了拍面前这张漂亮的脸蛋,直接碰上轻颤的长睫,指腹处好像羽毛划过。 他忍不住喟叹一声,“真漂亮啊……” 紫色彻底占据双瞳。 只一瞬,同一张脸却变得截然不同。 灵力轻轻拂过,火灵力被剥离,灼烧的痛感被冰雪镇压,细小的创口被温和的灵力抚平。 这一切,鹤星安做得专注,眉眼都温柔。 他像是个手艺人,精心修补着自己最喜欢的一件作品。 泥娃娃开裂的伤口被抚平,生长出新的血肉。 陆远站在原地,任由鹤星安动作。 鹤星安将人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终于满意点点头。 对上陆远略显复杂的眼神,他笑了笑,“本来还想来个诀别吻,看到你这双眼睛,瞬间萎了。” 陆远张了张唇,下意识想要回怼,最终还是抿了抿唇。 “别苦着脸,你马上就能拥有一个新身体了。” 从怀中取出女娲土,鹤星安照着星辰山中陆远画像的模样捏了个形。 鹤星安随意雕着,又是大刀阔斧削掉一块面皮,陆远心疼得直抽抽,想亲自上手,“你悠着点,这可是我的身体。” 鹤星安将刻刀一收,直接往雕好的泥偶灌注灵力,先天的灵物轻易便成了一具灵力完满的躯壳。 “有就不错了,要不是有人往我的储物袋中放了这个,我都打算给你随意找个灵兽凑合凑合得了。” 陆远看着更接近他灵魂模样的躯体,默了默,“多谢。” 鹤星安摆摆手,“你应当也会更喜欢自己原本的样子,省得你忘了自己从哪里来的。” 陆远一愣,看向遥远的天空,“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从哪里来。” “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时代,我出生在一个很好,很好的国家。” “那我就放心了。”鹤星安起身理了理衣服,看着紫眸眼底躁动的金光,他轻笑一声,“陆远,你可得将人压住了,别让他来打扰我。” 甩下一句话,鹤星安转身朝欲渊而去。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识海在一瞬间暴动,陆远想要跟上去瞧瞧,却也是有心无力。 996被鹤星安抱在怀中,悬于数千丈的高空,俯瞰着黑气弥漫的欲渊。 经年积压的死气与煞气,蚕食着天地灵气。 魔族这些年一直在与欲渊中的魔物斗争,可如今,却也是他们带着欲渊中这些肮脏玩意儿降临。 996看了一眼,又缩回鹤星安怀里瑟瑟发抖。 “宿,宿主大大,你,你要干什么啊?” 鹤星安轻抚着顺滑的猫毛,唇角勾起一抹笑,带着分外的愉悦, “想给不乖的小龙一点教训!” 996:“……???” 任务不做了吗? 第18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18 鹤星安动作顿了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顺带完成一下原主的心愿吧。” “拯救苍生,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眼中闪过一抹嘲讽,鹤星安看向黑沉沉的欲渊,忍不住舔了舔唇。 他嗅到了贪婪的气息。 深渊中的怪物啊…… 等着我来把你撕碎吧。 “既然要做任务,那就要做得漂亮。” “还好沉星安不是个圣父,要是他还想救那些审判他的人,老子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996似懂非懂。 “宿主大大不喜欢初……那条龙吗?” 斟酌了一下,996还是选择了最保守的称呼。 鹤星安垂眸看了他一眼,将它拎起来,伸手扯开大脸盘子,“你既然是我的系统,还是只猫,那就是我养的,按照人类饲养宠物的叫法,你应该叫我爸爸。” 996被扯着脸,满脸不可置信,尽是控诉,仿佛在说:你是人吗?连一个系统的便宜都要占?? 鹤星安微笑,晃了晃,“怎么?不满意这个称呼?” 996感觉自己脑浆都要被晃匀了,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它扶着自己脑袋晕晕乎乎地看向鹤星安。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梗着脖子,“我不……” “嗯?” 对上鹤星安微凉的眼神,脸上刚刚扬起一点倔强瞬间弱了下去, “我不……不可能不喜欢的。” 它满脸悲愤,黄色的眸子似秋日黄花,好像失去了高光。 鹤星安笑得邪恶,“那先叫一声来听听?” 996满脸屈辱,还是迫于淫威屈服,“爹地。” 改个叫法,是它最后的尊严。 鹤星安眉梢一扬,倒是也没有太计较,“所以,知道要叫初洄什么了吗?” 996感觉自己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心一横,“知道,要叫他妈咪。” 确定好家庭地位的鹤星安很满意。 拍了拍猫猫头,“真乖。” “以后你见到他,就这么叫。” 996懵逼。 鹤星安笑而不语。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初洄三观尽碎的表情了。 996还懵着,鹤星安已经一把捞起肥猫,“走!” 从数千丈的高空被人带着做自由落体运动是一种什么体验? 996答:那酸爽,让人无法想象。 有种死神举着镰刀,要把你脸皮切开的美感。 …… 豆大的汗珠从陆远额角滚落。 他还是竭力压制着初洄的反扑。 被禁锢在识海之中的初洄,感觉到束缚他的囚笼越发浅淡,他马上就可以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可他心里没有半点欢喜。 这代表着,将他囚锁的人已经无力维持。 一种难以言明的巨大恐慌笼罩在初洄心头。 他不断攻击着,嘶吼着,“你到底和他计划了什么?” “紫瞳,不论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要是他受伤,我会杀了你!” “……” “他现在……到底怎么了?” “安安到底……怎么了?” 陆远充耳不闻,只一心压制着初洄。 欲渊的方向传来一道光柱。 淡蓝色的灵力漾开,卷过千万山峦。 似春风拂面,温和地将魔族身上的煞气与死气剥离。 掩藏着血色和魔纹之下的身躯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这阵灵力像是甘霖降临在大旱之年。 万物复苏。 冰雪消融。 魔族,并不是生而扭曲丑陋。 他们也曾是人族并肩而行的战友。 第19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19 至纯的灵力荡开,清扫了所有的煞气。 血气荡涤,日月清明。 所有人齐齐望向欲渊,淡蓝色的灵力急速勾画阵纹,延绵方圆的数十丈的大阵成形。 法阵成形的一瞬,灵力旋涡接天,吸收着方圆万里的煞气。 天降甘霖,万物生长。 焦土之上生出绿芽,魔族众人重获新生。 陆远抖了抖唇,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要做到如此,即使沉星安修为绝巅,也绝对没有生还可能。 仅仅自爆都不够。 就算他是天灵体,那一身灵血,灵骨,甚至是神魂,都要成为供给大阵运作的养分。 这不是简单的封印,是拿自己祭了天。 这和他们计划的根本就不一样。 天上地下,身魂俱殒。 陆远彻底颓然,神魂失守。 识海中的禁锢骤然崩碎。 他的神魂直接被震飞,巨大的冲击让他的身形都黯淡两分。 对上初洄猩红的眸子,陆远张了张唇,最终却是寂然。 初洄擦去唇边血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朝着欲渊的方向而去。 …… “儿砸,最近初洄的动向如何?” 鹤星安仰面靠在石头上,望向依旧雾蒙蒙的天,头顶的大阵还在运转。 深渊底传来一阵怒吼,“你以为你真能消灭本座吗?” “本座以欲望为养分,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心中有欲望,本座就会永远存在。” “本座不死不灭,你觉得你能杀得死我?” “你做梦!” 鹤星安被他吵得心烦,掏了掏耳朵,加快了大阵的运转。 深渊底下传来一阵痛苦的惨叫声。 他踩在石碑上,俯视着那一团乌漆抹黑,丑不拉几的玩意儿,满脸嫌弃,“你能不能秽土转生我不知道,但你确定,你现在死了,还会有记忆,以后再生出来你这么个鬼东西,确定还是你?” 安静,彻底的安静。 鹤星安轻嗤一声。 跟他横,这玩意儿配吗? 敢在他面前横的人,还没出生呢。 抬手又放了血,血液滴落,像是强烈的腐蚀剂,灼烧着那团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本座要杀了你!” “沉星安,你的灵血还有多少,你确定要接替本座的位置吗?” 鹤星安抬手又划了一道,“老子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还有,老子叫鹤星安!” 那团东西刚开始还能叫嚣。 他骂一声,鹤星安就将放血。 看谁耗得死谁。 听着微弱的求饶声,鹤星安弯了弯眼。 “就你这样的,还想一统世界,回娘胎里打碎重组一下还有点希望。” “哦,忘了,你没娘。” 连脸都没有的终极大boss:“……我%¥*!” 鹤星安竖了个中指。 小垃圾。 正在兼职赚猫粮的996正仰着脸给前辈摸摸,脸上挂着营业的微笑。 听到自家宿主的呼唤,头饰都来不及摘,直接飞奔回来,对上的就是一个中指。 “……” 看着自家宿主放血跟放水似的,咽了咽唾沫,怂兮兮往后退了两步。 “宿主大大。” 鹤星安随意甩了甩手上的血,打眼一瞧,“哟,这是去哪鬼混回来了?” 996:“……”失恋的男人真可怕。 它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去给宿主……爹地赚积分喽。” 996一脸骄傲,尾巴一甩一甩的。 这可是它最闪亮的营业微笑,得到了前辈们最多的好评。 就连001前辈都很喜欢呢。 这不得把宿主迷成一个智……合格的铲屎官。 996开始幻想着自己躺在宿主怀里为所欲为,一边欣赏着宿主大大的盛世美颜,一边吃着宿主喂的猫条。 那生活,美滋滋。 那才是猫生啊。 嘿嘿嘿。 大脸盘子上露出猥琐的微笑,鹤星安嫌弃,后退一步。 “蠢猫,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跟去夜总会进修过一样。 一股……风尘味??? 而且这话说的,怎么搞得他跟那个赌博的爸一样,需要自己的儿砸去卖身还债。 还是一欠几个亿的那种。 996正色。 它懂,开猫咖的前辈有告诉过它,有些人类就是喜欢高冷正经的小猫咪。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轻咳一声,它笑了笑,“我去赚猫粮了,还顺便给宿……爹地赚了点小零食。” 从女仆装里掏巴掏巴,它有些恋恋不舍,摸了摸手上的肉干,偏过脑袋举起前爪,“这是最好吃的肉干。” 996还时不时偷瞄一眼,满脸的心痛。 垂眸看着那根牛肉干,再看看一脸还穿着黑白女仆装的小猫咪。 鹤星安罕见沉默了。 该死的,良心短暂痛了一下。 他蹲下,扯了一下小猫咪的发带,“你自己留着吃吧。” “啪叽!”发带的弹力绳将小猫咪弹了个七荤八素,扶着脑袋晃晃悠悠。 鹤星安摸了摸它的脑袋,“乖啊。” 一个修仙世界,还用得着吃饭。 这具身体早就辟谷了。 况且,那肉干是咸的。 他还是喜欢甜的。 甜的东西才是永远的神好吧。 没品的蠢猫。 996被自家宿主难得的温柔整得晕晕乎乎,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它拍了拍自己的脸。 代码好像都有些运行不畅了。 扭扭捏捏地将肉干收起来,它仰脸看向鹤星安,满眼泪水,“爹地,你真好。” “我马上给你查看妈咪的近况。” 鹤星安:“……” 真稀奇,良心又痛了一下。 光屏拉出,996的小短爪子在上面飞快点着。 “根据世界监察资料显示,初洄妈咪最近过得不太好哦。” “不对,他应该是一直都不太好,只是最近更疯了。” “此前,他已经修过魔族的招魂术,妖族的黄泉引,还有龙族的共命之法,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最近应该是打算和星辰山开战。” 鹤星安疑惑,“为什么要和星辰山开战?” 天下初定,那些不作为,被人捧在神龛之上却又欺压凡人的修士,被鹤星安带着魔族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陆远应该能搞定。 魔族和人族都损失惨重,如今也没有那么多人 996顿了顿,随即拉出陆远的资料, “陆远,最擅长的就是神魂方面的修炼。” 鹤星安轻啧一声,眼中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光芒, “哦?那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陆远修为尚未恢复,能不能遭得住初洄的祸祸哟? 嘴上这么说着,鹤星安可没有一点着急模样。 “宿……” 鹤星安一个眼神扫过,“嗯?” “宿……爹地,一点都不担心吗?” 鹤星安挑眉,“担心什么?担心谁?不乖的小龙还是陆远?” “他们爱打打呗,要是随随便便就死了,那也不关我的事。” 他仰靠在石头上,看着头顶的大阵,“反正,就算他们全死光了,任务也完成了,不是吗?” 沉星安想救的从来就不是烂到骨子里的修真界,而是人间。 喜怒哀乐, 善良丑恶, 贪嗔痴妄, 六根不净的人间。 沉星安是个孤儿。 可在修道前,他却是个吃百家饭的人。 王朝末年,村中所有人都只能勉强度日,可淳朴的小山村还是每家每户都省了一口吃的。 让他顺顺利利长到了十来岁。 修道五年,他迈入结丹,是天纵之姿。 此后五年,却一度卡在结丹大圆满。 师父告诉他,结丹到元婴更多是心境的磨练,让他入凡去看看。 沉星安入世,用一双脚丈量大千河山。 他当过街边小贩,旁边的阿婆每日会笑着给他备上一碗豆腐脑。 后来,他亲手送走了阿婆。 他当过守城小兵,见过王朝倾覆,铁蹄无情,民不聊生。 国不国,家不家。 艰苦的环境能将人性险恶最大激发出来。 他见过为了三个馒头就将妻女贱卖的男人。 也见过饿到易子而食的难民。 他也曾愤怒,不解。 想将这些人斩于剑下,可望向那些面黄肌瘦,形销骨的惊惧面庞,他怎么也下不去手。 他对此感到厌烦。 他也曾剃度出家,以为方外之地能给他清净。 可为了住持之位,相处十数年的人对他痛下杀手。 天下之大,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暗囚笼,让人看不到青天白日。 他再次入世。 王朝初建。 踏破城门的将领成了君主。 他褪去了战场上的弑杀。 战场上坑杀敌军的人,一夜之间仿佛成了仁德地君主。 休养生息。 一切都在变好。 这次沉星安是个腿脚不便的大夫。 一切罪恶好像都被掩藏在秩序之下。 隔壁家赵婶子见他腿脚不便,会将他最喜欢的糖糕送到门前。 没钱赊账的男人,在死前还要嘱咐孩子一定要将药钱还上。 即使那几两银子是他一生的积蓄。 他也曾问过赵婶子,为何对他这么好? 她也只是笑呵呵将糖糕递到他手中,摆了摆手。 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喽,我和我男人都是逃难来的京城,也有很多人帮了我们,不然我和我男人根本活不到现在噻。 他又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赵婶子笑了笑,我们小老百姓,只要能好好活着,别的都不算什么嘞。 要是我的糖糕生意能更好,那就最好嘞。 她的话带着些微的口音,却又格外质朴。 并不贪婪,甚至可以算得上卑微。 活着。 安稳的活着。 沉星安才发现,他们的愿望只是如此简单。 后来的他,是金銮殿上辩倒帝王的新科状元。 他站在高位,俯瞰了天下风景。 他为民请命,惩治贪官污吏。 他带兵御敌,驱蛮夷于关外。 大胜回京的那日,百姓夹道欢迎,他的府门前堆满了百姓送来的礼品。 作为一个普通人,作为一个掌权者,沉星安都见到了新的王朝旺盛的生命。 见到了人间温暖。 …… 入世数十年,沉星安体味了人生百态。 回望这数十年光阴,沉星安才发现 结婴的那一日,师父曾问他,修道是为了什么? 第20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20 世人皆说修道之人当断凡缘,是为了那至高境界,是为了超脱世外。 可当有人问及这个问题,沉星安站在星辰山最高峰顶。 遥望人间,仰望苍穹。 想起了数十年前的事情。 他离开村子的那一日,全村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计来送行。 修仙离他们太过遥远,他们只知道沉星安要跟着一个看起来很有钱的人去享福了。 他们明明生活窘迫,却还是担心他受了欺负,明明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还是给他准备了包袱。 有钱的出点钱,没钱的都塞了点粮。 隔壁的王大娘还特意用自己嫁妆里的一匹布给沉星安裁了身新衣裳。 他们都不求回报。 却给了他最好的一切。 王叔拍着他的肩膀说:“要是在外边过得不好,小安记得要回来。” 身后跟着的是一阵附和声。 “这里面是大家给你攒的盘缠,你也别嫌少。” 看着那崭新的包袱,再看看村里人身上叠了一层又一层的补丁。 十来岁的小孩接过包袱,泪流满面。 在心中许下的誓言是:跟着师父学好本事,带着村里人过上好日子。 当时的他并不知晓师父给村里人留了钱粮。 修者的世界好像与凡俗隔绝。 在山间十年,沉星安从未忘却自己为了什么修道。 入世那日,师父告诉他,回家去看看吧。 当时的他欢欣雀跃。 可当他回到村庄,却发现昔日长辈大多已经离去,儿时玩伴也变了模样。 山间十年,星辰山上感受不到一点变化。 对修者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 可对于凡人而言,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一进村子,有小孩围着他叫仙人哥哥。 还有人朝着他投来警惕诧异的目光。 他一身白衣,与灰扑扑的村庄格格不入。 是的,格格不入。 沉星安落荒而逃。 遥望着村庄的方向,心中却已然没了欢喜。 在村中设立阵法,改附近灵气流动,让村中往后百年风调雨顺。 这对于当时的他来说轻而易举,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再多的事情,他也不能做了。 那个说着要给他看一辈子房子的王叔也已经离世。 看着眼前不过十年便已经破落的茅草房,沉星安从那一刻才意识到……仙凡有别。 真正的仙凡有别。 他敛藏修为,踏入乱世。 见过人间善恶,看过王朝倾颓。 他做过走夫贩卒,为了糊口碌碌, 也曾登科入仕,独身为民请命。 而今遥望人间,扪心自问, 他修道为何? 他为何修道? 沉星安眸色逐渐坚定:守护。 他修道,不为成仙。 不为超脱。 不为了做那万万人之上的至尊。 只为了守护。 守护那些贪嗔痴,六根不净的凡人。 守护那些……被修者视为蝼蚁的凡人。 这是十来岁的沉星安许下的誓言。 也该由百岁的沉星安来完成。 手握定星剑,他望着苍穹之上滚滚天雷,毫无惧色。 天道问心。 四十九道雷劫,四十九次拷问, 他从未动摇。 此后数百年,无论如今的修真界如何,沉星安所为,一直是为了天下苍生。 听来可笑,可他就是这样做的。 登临化神境,成为当世第一人。 他依旧可以说一句,无愧,无悔! 他不甘,他有怨气,从不是为了他自己。 不是因为自己被算计,仅仅只是为了那些凡人。 他想要守护那些美好。 如今修士视凡人为蝼蚁。 可最初的修者,就是从这些凡人中产生。 从踏入修道之路的第一天起,沉星安的心从未改变。 修士逆天而行,夺世间气运,追寻无上之境。 人各有志,无可厚非。 可对于沉星安而言,只是为守护。 守天下,护苍生。 起初,他想让村里人都过上好日子。 后来,他想让所有人都能安身立命。 至少,不要被外力倾轧。 最初的修者,大多如此。 只是为了守家,而守天下。 第21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21 996听到鹤星安的话一愣,“啊?” “爹地不想和妈咪在一起吗?” 996虚心求教,叼着猫条乖巧地看向鹤星安。 鹤星安似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弹了一下996的脑袋,“蠢猫,你记住,不乖的小孩啊,是要给点教训的,尤其是……你舍不得的!。” 要么将他驯养成忠心的犬,要么……趁早一拍两散。 不乖的东西,会跑。 会死! 留不住,那就干脆不要。 有些亏,吃过一次就够了。 长出一口气,鹤星安周身气压肉眼可见低了下来。 996也不再说话,乖巧待在自家宿主身边。 仰靠着望向头顶的大阵,淡蓝色的阵纹缓缓运转着。 他不理解,为什么总有人会有这么宏伟的愿望? 对于他这种精致的利己主义来说,实在是难受得很。 修仙世界的人就是不简单,身体里的残魂居然连他都没有发现。 可藏了这么久,不为复活,不为报仇。 就为了成为这个大阵的养分,值得吗? 若是他,必定要让那些对付过他的,全他娘下地狱! 这天下苍生,与他何干? 这个问题,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没有搞懂过。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眼中划过嘲讽神色。 无论什么时候,都有这种蠢货存在。 他那个大公无私的父亲是,沉星安亦是。 他自小颠沛流离,从不知道什么是舍己为人。 就算是在遥远的记忆中,他与那个男人的理念从来不合。 他是母亲算计父亲得到的产物,自然是不招人喜欢。 父亲视他为耻辱,母亲视他为工具。 他骂得或许没错,他骨子里面,留着的血,天生便是凉薄。 与他的母亲一样的凉薄自私。 可若不是自私,他早就该死了。 他的父亲倒是大公无私,可得到了什么呢? 还有他那个母亲,被父亲骂了半生凉薄,最后偏偏陪着他一起去死。 真是疯子。 他还是觉得自私点好,利己的人才能活得长久。 祸害遗千年,这话说得还真是没错。 大阵又开始抽这具身体中的灵血,鹤星安疼得想骂娘。 奶奶的。 沉星安那家伙,也没告诉他会这么疼啊,时不时来一下,谁遭得住啊? 鹤星安疼得蜷缩在一起。 他实在是不喜欢疼痛的感觉。 太苦了。 他想……吃糖了。 等出去了,他要暴揍那条蠢龙! 996吓得手里的猫条都掉了。 看看鹤星安痛苦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的猫粮小金库,心一横, 试探开口,“爹地。” 鹤星安猛地睁开眼。 996退后一步,“痛感隔绝……要不要来一套?” 我他妈,你有这个功能不早说。 “开!” 鹤星安想要掐死这只蠢猫。 996心痛,抖着爪子开启痛感隔绝。 望着那迅速加载的插件,它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这个高端功能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前辈们不是都说使用很慢吗? 算了,和它也没什么关系。 996捡起掉在地上的猫条,一屁股坐下,拍了拍塞进嘴里。 (嚼嚼嚼)不能浪费食物(嚼嚼嚼)真香啊(嚼嚼嚼) 996幸福眯起眼。 这才是猫生啊。 积分什么的,不重要,都不重要。 “叮咚!痛觉屏蔽功能装载成功!” 听到提示音的那一刻,996被吓得一个激灵。 “好,好了??!” 鹤星安感觉瞬间轻快了。 它将剩下半截猫条全部塞进嘴里,围着光屏左看看右看看。 “不要积分吗?” 前辈们不是说很贵吗? 996用爪子挠了挠脸。 它的积分怎么没扣? 免费了?? 996正思考要不要问一问前辈们,光屏上弹出提示。 【恭喜您成为痛觉屏蔽功能第位使用者,获得免费使用特权,请注意查收!】 看着那一行字,996晕晕乎乎,感觉自己好像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 蛙趣。 它是欧皇。 吃根猫条庆祝一下吧。 从女仆装的里掏巴掏巴,996拿出一根猫条,正要往嘴里送,身体猛地腾空。 猫条掉落。 “喵喵喵!” 996心疼得想哭,扑腾着要去抓。 它的猫条啊。 鹤星安抓着它的后颈晃了晃,咧开一个阴恻恻的笑,“孙砸,你是不是故意的?” 有些猫活着,其实它已经死了。 失去了猫条的小猫就像是西方失去了耶路撒冷。 你懂这对一个小猫咪的伤害又多大吗? 一只小蠢猫失去了高光。 鹤星安轻啧一声,将996放到地上。 小猫咪步履蹒跚,一步步走向它的猫条,后腿跪了下去,抬起前爪,将那根猫条“深情”拥入怀中。 “不!” 它仰天长啸,痛苦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鹤星安:“……”什么b动静? 996沉浸在失去一根猫条的伤心中,嘴里忽然被塞进什么东西。下意识嚼了嚼。 眼睛瞬间放光。 一口将剩下半截咬掉。 鹤星安将手一缩。 差点就被它咬到了。 这就是……吃货的力量吗? 996舔了舔唇,仰面看向鹤星安……手上的猫条。 扯住他的裤腿,咽了咽口水,“爸爸。” “……” 这蠢猫能不能有点节操? 垂眸,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圆溜溜的,有点可爱。 很乖。 鹤星安心情不错,将手上的一盒猫条随手一扔。 “给你了。” 996一个兔子蹬鹰,准确叼住。 完美落地! 它骄傲扬起下巴。 鹤星安:“……”没眼看。 一只猫,真是越来越狗了。 该办正事了。 既然不会疼……他可就不客气了。 看向深渊中已经奄奄一息的丑东西,鹤星安舔了舔唇,露出个阴险的笑容。 抬手一扬,四肢断口。 血液不断被抽离,淡蓝色的阵纹好像都被染红。 深渊之下,惨叫声极富规律,仿佛是一场交响乐。 他仰靠着,闭眼晒着微弱的阳光。 静静等待着丑东西的死亡。 等这鬼东西死了,他也该去看一看不乖的小龙了。 一想到初洄心痛震惊的神情,鹤星安就感到一阵愉悦。 他从来随心,既然舍不得,那就亲自驯养。 况且,烈的训起来才有成就感。 他本来想直接切割精神力,大不了就是脱离世界之后养上一阵。 总不会比精神被绞碎更疼。 但是……沉星安亲自做了养分,让他能留在这里。 既然给了报酬,那他就帮他永绝后患。 丝丝缕缕的精神力顺着血气抽离的方向汇入大阵,不断腐蚀着深渊中的东西。 当欲望被压制剥离,核心就近在眼前。 缩小,扭曲,盘旋。 鹤星安猛地睁开眼,精神力如倾泻的洪流,化作一只大手。 捏住,崩碎。 黑雾四散,像是反扑。 阵纹在那一瞬,猛地缠绕,血气被急速抽离。 鹤星安擦去唇边血迹,仰面看向天空。 黑云沉沉,狂风大作,雷声轰鸣,酝酿着要将一切击碎。 鹤星安踏步上前,立于阵中。 风声猎猎,卷起他的长发,他仰头看向天空, “善恶两面,它想要平衡,可你不想。”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这里我来!” 他猛地向前一踏,大阵瞬间崩碎! 点点荧光散落,似星河坠落,美丽又无害,却在一瞬杀意凛然,荧光编织成一张大网,直直绞杀深渊黑雾。 苍穹之上,墨色翻涌,似是震怒,紫色的雷霆猛地劈下,带着无上威势,誓要将叛逆者撕碎。 在数千丈的雷霆之下,鹤星安如海中的一叶孤舟,更似蚍蜉撼树。 他望向苍穹,直面雷霆,一人高的长弓凝聚,狂风在一瞬间静止,鹤星安一脚踩住长弓一端,双指勾弦,眼眸微眯, “和我生气?你,还不够格!” 漂亮的长箭在他手中成形,像是工匠一点点镶嵌宝石,富有韵律,悦目至极,速度像是极慢,可实际却是极快。 箭羽上带着点点破碎的荧光,四散而开,将鹤星安一张脸衬得虚幻又美丽。 长箭飚射! 所过之处,空间如镜面般破碎,碎片坠落云端。 劈开,绞碎! 墨色聚集,想要挡住这一箭,却还是被轻易撕碎。 一箭洞穿天际! 长弓散去,鹤星安轻佻地吹了个口哨,“哟呵,这么弱?” 仅存的一点墨色翻涌,却又无能为力。 鹤星安环视一圈,“你那点力气,还是留着修补这些破碎的地方吧,这可是个大工程哟。” 他耸了耸肩,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也没等反应,鹤星安垂眸看去,绞杀已然到了末尾。 最后一点黑雾被扑灭。 荧光四散而开,聚成一个人形。 遥遥相望,那人朝他施了一礼。 然后,荧光崩碎,彻底湮灭。 眉眼压了压,鹤星安扯开唇。 真是个蠢货。 第22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22 “叮咚!任务完成!” 提示音响起,鹤星安脚步没有半分停顿。 他还有事情要做。 996叼着猫条屁颠屁颠跟上。 从今天起,它,996 ,就是爸爸最听话的好大儿。 这最贵的猫条,真香啊。 鹤星安垂眸看了一眼蠢猫,轻轻踹了一脚,“蠢猫。” “?” “帮我办件事。” 996抱紧猫条,想要拒绝。 最高档的猫零食在它眼前一闪而过放到。 “??!” 996猛虎扑食。 鹤星安猛地一收,“这些是定金,做好了,还有报酬。” 996点点头,看鹤星安的眼神无异于看着义父。 鹤星安笑弯了眼。 手一松,看着996屁颠屁颠的背影,心情很好。 那就……浅浅杀个人吧。 长弓再次凝聚。 鹤星安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心中躁动又火热。 …… 魔族新王城。 996撅着屁股,以树叶为掩体,紧盯着魔宫的方向,给鹤星安转播实况, “爹地,初洄妈咪从欲渊回来以后,我就没有看到他喽。” “那天初洄妈咪好像还是被人抬回来的,流了好多血哦。” 鹤星安嚼着糖,懒懒应了一声, “嗯?” “没有其他消息传出来来吗?” 听着这嚼东西的声音,996拆开一罐小饼干,“不知道啊,不过……” (嚼嚼嚼)996眼神一亮(嚼嚼嚼)这饼干真好吃(嚼嚼嚼)不愧是高档货。 它继续道:“好像没有歇战的打算哦。” 鹤星安坐在大堂临街处。 他缓缓起身,思考着要不要去给人送个消息。 本来……还想给不乖的小龙一点惊喜呢。 现在看来,好像不太行喽。 踏出茶楼,一声尖锐爆鸣从另一端传来。 “我靠!” 鹤星安脚步一顿,“怎么了?” “我的饼干洒了!” “……” 这蠢猫不能要了。 埋了吧。 像是察觉到鹤星安的情绪,996的声音压了压,“饼干掉了是因为初洄妈咪出门了。” “嗯?” “他出门干什么?” 996跃上最顶端的树杈,“好像……往东边去了。” “可星辰山不是在西边吗?” “就算是要打仗,也该带人啊,为什么是一个人啊?” 996跃下树,捡起那罐子饼干揣好。 还好盖盖子了。 吹了吹上面的灰尘,996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好高兴。 吃根肉干庆祝一下吧。 鹤星安脚步一顿,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真的?” 996一顿,拿出地图确认了一下,“是真的。” “确实是东边呢。” 鹤星安扬起一个笑,“你一周的猫零食包在我身上了。” 东边,是仅存的龙族隐居之地。 龙族强大,却极难繁衍。 传承到如今只剩下初洄那一支脉。 而鹤星安前几日,刚好去了趟他们的隐居之地。 然后,一箭穿了个糖葫芦。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自然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初洄看到应该会很惊喜吧。 毕竟仇人被人杀了。 弟弟从小能与父母生活在一起。 他却成了唯一的牺牲品。 龙性本淫,这句话是没错的。 作为龙族最后一对龙,初洄的父母是被繁衍的任务强行绑定在一起的。 在龙族古老的预言中,龙族是不能与外族通婚的。 可到了如今,谁能管得住他们呢? 初洄基本是没有见过父母的。 他就是个任务产物。 从小,他就是在偌大的龙宫之中独自生活。 第一次对父母有记忆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父母带了一个孩子回来的时候。 他们一家三口。 他们其乐融融。 他们家庭美满。 而初洄,是最多余的。 他只有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可他们还要回来侵占他的地方。 装出来的父爱母慈,迷惑了小龙的心智。 让他差点送了命。 应该是恨的吧。 鹤星安有些兴奋,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初洄的表情了。 朝着东边飞驰而去。 他可是准备好迎接小龙精彩的表情喽。 第23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23 东海之滨,龙族的栖息地。 太阳正从海面缓缓升起。 鹤星安伸了个懒腰,眯眼望向好似近在咫尺的一轮红日。 日出东方,龙族的栖息之地是这世间最靠近太阳的地方。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与民间话本中描写的不同,龙族栖息之处并不是在海底,而是在东海之滨开辟了一方独立空间。 这一方天地与世隔绝中央,唯一的神树扶桑,此刻沐浴在阳光之下。 繁盛的枝叶镀上一层金色发光晕,看着格外晃眼。 传说日出于扶桑之下,拂其树杪而升。 今日的天气是极好的。 鹤星安咬下最后一口桃子,坐在龙宫最高的阁楼,闭眼感受着晨起的太阳拂面的感觉。 暖融融的感觉拂在全身,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鹤星安不自觉轻晃着双腿。 阳光真好啊。 这个地方也好,视野最佳,能一眼看到入口处的动静。 当日头升上扶桑树梢,海面的薄雾渐渐散去,鹤星安睁开眼。 有客人来了。 笑着起身,抬眼落步间,他已然换了副模样。 淡蓝色的龙角在额前缓缓成形。 比之初洄的更漂亮,更纯净,也更…… 完整。 淡淡的流光缠绕,好像是一对精心雕琢宝石摆件。上面蕴含的精纯灵力,无论是谁来看,都是正统的龙族气息。 而这也是鹤星安见到其他龙族时才知晓的事情。 初洄的龙角……残缺。 那样漂亮的一对龙角,居然是残缺。 鹤星安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想法,但那种强烈的杀意让他控制不住,直接断了那对夫妇的龙角。 还好。 至少这对是完整的。 鹤星安抬手摸了摸,又露出个笑。 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和初洄玩呢。 龙族服饰轻盈飘逸,抬手间,腕上的铃铛轻响,如此热烈的红色,鹤星安还是第一次穿。 不过,他很喜欢。 足尖一点,红艳的长绸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弧度,最后从扶桑树梢垂落。 他撑着下巴,等待着初洄的到来。 门前的两位门童尽职尽责,鹤星安还是很满意的。 初洄应该会很惊喜吧。 真期待啊。 也确实如他所料,初洄确实很惊喜。 瞧啊,他脸上的表情多么惊喜! 抬手,轻飘飘便挡去一道灵力。 少年模样的人坐在树梢晃着脚,歪头,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哥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慢啊?” 垂眸看着自己手背上一道红痕,少年有些生气,“哥哥怎么这么凶啊?” 略显幼态的脸上两颊微微鼓起,水汪汪的眼睛瞪了初洄一眼。 像是控诉,却更像是撒娇。 初洄抬手打落两根木杆,看着那面目全非的尸体,冷眸扫来,“是你干的?” 虽是疑问,却又格外笃定。 少年轻巧落地,仰视着初洄,笑得格外甜,“这可是我送给哥哥的礼物,哥哥不喜欢吗?” “哥哥不喜欢他们,我就替你杀了他们啊,不好吗?” 他步步紧逼,像是个控诉负心汉的痴情人,“哥哥现在……是在怪我吗?” 粉嫩的指尖抵上心口,两人的呼吸只在咫尺,少年仰起脸,蓝色的眸子盈着水雾,好像下一秒就要落泪。 “哥哥……是不喜欢我的礼物吗?” 第24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24 少年的样貌生得极好,一双含情目此刻盈盈望来,漂亮得让人心醉。 他的身量并不算高大,半靠在初洄身上,更显得少年人的身形瘦削,露出的一截腰腹白皙,好像一只手便能揽住。 蓝色的眼睛像极了湛蓝的海水,闪着粼粼波光,好像会说话,轻易便能勾动人心。 初洄有些失神。 “哥哥不喜欢我吗?” 这一声低吟如泣如诉,将初洄有些涣散的神思拽了回来。 垂眸对上揶揄的目光,他如梦初醒,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人捧在手心,此刻正按在另一具身体的躯壳之上。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手,急急后退,蹙眉看向鹤星安。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鹤星安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似是有些失落,“哥哥……就这么讨厌我吗?” “连与我亲近都不肯吗?” 他猛地抬头,眼神中满是哀伤。 “为什么?为什么?我与哥哥分离了这么多年,你居然一点都不想我吗?” 听到这癫狂的控诉声,趴在树梢看戏的996差点脚下一滑从树上栽下去。 哦,亲爱的爹地这演技,欠他一座小金人。 嚼着小零食的996(溺爱) 想起鹤星安给自己写的剧本,996忍不住朝着毫无所觉的初洄看过去。 初洄妈咪,自求多福吧。 让鹤星安不顺心的人,他向来是奉行杀人诛心的原则。 他舍不得对初洄动手,那就只能诛心了。 一想到初洄可能会疯的神情,鹤星安就感到无比兴奋,浑身忍不住战栗。 竭力压制着想要上扬的唇角,鹤星安摸了摸头上的龙角。 下一秒,手中蓄力,直接掰了下来,泛着流光的龙角一瞬间暗淡,血顺着断口从额前流下,染红了少年大半张脸, 血色在苍白的底色铺开,显得格外可怖。 “哥哥……” “好疼啊……” “你被他们扔掉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疼啊?” 鹤星安捧着龙角,像是在捧着自己的一颗真心,那样小心翼翼,赤着脚一步步靠近,望向初洄的眼神格外哀伤。 低诉着的声音像是质问,却更像是心疼。 他真的想要问一问,你到底疼不疼? 断角。 剜肉。 放血。 剖心。 你到底你……疼不疼啊? 想起从留影石中看到的影像,鹤星安 眼泪从湛蓝色的瞳孔中蔓延滑落,从脸颊滚落。 泪珠溅开一朵水花,风静止一瞬,摇曳的绿茵一瞬拔高,编织成笼。 初洄欲退,可鹤星安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扬起脸轻笑着,身形却快如闪电, 阵法成形。 少年仰面望向初洄,一把扣住初洄的手腕,“哥哥……抓到你了!” 清越的声音低沉,回荡在这人为圈出的一方天地,唇角的笑越发甜美,却格外诡异。 四周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看似无害的草木,此刻成了一座囚笼。 以扶桑树为中心,抓住了鹤星安的猎物。 初洄皱眉,一脚踹在少年心口,借力倒飞而出,黑色的长弓成形。 一箭射出,带着势如破竹的势头,灵力相接,而后荡开,消弭于无形。 看似脆弱的藤蔓纹丝不动。 鹤星安捂着心口,弯着腰,低低笑出声,“哥哥别白费力气了,这个大阵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啊。” 初洄回身看来,“你什么意思?” 鹤星安摊手,神色无辜,“哥哥不知道吗?” “你不会不记得吧,扶桑神树最重要的作用是什么呢?” 扶桑神树,从天地初开,便是庇佑龙族的神树。 上古神话中,混沌时期,世间混乱,龙族始祖夫妇感情甚笃,二者清扫异族之时重伤身死。 死后化作扶桑神种。 而后天地清明,扶桑神种被种在太阳升起之处。 一日发芽,两日开枝,三日接天,四日散叶。 龙族此后漫长时光都定居于此,扶桑神树也庇佑龙族至今。 血顺着额角滴滴答答往下落,胸前缀着的莹白珍珠散发着莹润的光芒,此刻却好像吸饱了血,半白半红,血肉模糊。 鹤星安抹了一把脸,血色在脸上蔓延。 他想要擦去脸上的血,清洁的术法落下,额前的血却怎么都止不住。 算了。 鹤星安不再强求。 任由血淌了满脸。 墨色的箭矢凌厉,已经指向他的脑袋。 初洄晃了晃手中的弓箭,“不想死,就放我走。” “哥哥,你知道你为什么再也无法受到扶桑神树的庇护吗?” “因为……”鹤星安半靠在扶桑树上,似笑非笑,仰面望向初洄,情绪难明,“因为……你一身血肉,已经变成我的养分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低低的笑声带着些癫狂回荡这方空间,笑得人莫名发慌。 “我这一身的龙血,龙筋,龙角,都是从你身上剜下来的,你不恨吗?” 少年张开手臂,晃了晃手中的龙角,笑得张扬,像极了挑衅。 凌厉的箭矢擦过脸颊,折断了扶桑枝丫。 鹤星安愣了愣,擦了擦脸颊上的血,脸上有一瞬间的疑惑,随之而来的却是欣喜, 他上前一步,眼眸晶亮,“哥哥……很想杀了我吧?” “快来杀了我啊?” “你看啊,这个龙角,这个龙角……” 他忽然卡住,举起手上的一只角,“哥哥,你看啊……” 他的目光移到手上,忽然僵住,神情转为疑惑。 “不对,不对……这不对啊……”他烦躁抓着自己的头发,原地转着圈,好像陷入了一种难言的疯颠之中,“龙角应该是有一对啊,怎么会只有一只呢?” “怎么会只有一只呢?” “还有一只呢?” “对,还有一只龙角,还有一只……” “在哪?在哪里?” 忽然,指尖碰触到一个硬物。 少年的神情忽的安静下来,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容, “原来,在这里呢……” 手上使劲,龙角嘣的一声断裂。 连根断开,额前又开了一个血洞。 两个血肉模糊的伤口落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看起来格外骇人。 捧着一对龙角,少年露出个轻飘飘的笑容,“哥哥……” “你的角漂亮吗?” 暗淡无光的蓝色龙角,像是潘多拉的宝盒。 极致的扭曲与痛苦虚妄。 黑暗到极致密室之中,隔绝了所有阳光。 捆仙索绑缚着身躯,利刃割开皮肉…… 还有…… 心脏一阵钝痛,四周绿色的藤蔓缠绕着,好像变成扭曲的生长的恶意,一寸寸探查他的身躯,将他敲骨吸髓。 血液被一点点放干,身体像是坠入深海,冷得出奇。 扶桑树的光芒黯淡,天地仿佛一瞬间暗淡。 阳光被一点点抽离,温度也被一点点抽离。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全部成了扭曲破碎的伤害。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样相似,时光好像在倒放。 那是他的角,他的血,他的肉…… 凭什么要给其他人? 凭什么都要来伤害他? 明明他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为什么他们要回来? 他只有这一处容身之所,为什么还要和他抢? 愤怒与惊惧充斥着初洄的心脏,刻入骨髓的疼痛从心脏泛起。 心脏好像被人剖开。 他想要挣扎,却浑身僵硬。 暗无天日的欲渊中,小龙跌跌撞撞,数次从魔物口中死里逃生。 要活…… 要活着 要活下来啊…… 要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要杀了他们! 金瞳一瞬间浸透狂暴的杀意, 黑色的魔气缠绕着,扭曲着,聚集着,充斥在这方天地。 即使龙族栖息地中灵气充裕,这些腌臜东西,依旧无孔不入。 漂亮的龙族被黑雾裹挟着,像极了一个傀儡。 牢笼隐隐有崩裂之象,像是往一个气球中打入了过量的气体,要将它撑爆。 初洄的目光毫无感情,落在那对暗淡的龙角之上。 那是……他的角。 他的。 黑色的长弓之上,数支箭矢凝聚。 鹤星安站起身,直视着他,眼中没有半分畏惧。 好戏的高潮,开场了。 第25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25 一箭贯穿肩头! 身形单薄的少年被带得倒飞而出,龙角滚落在扶桑树下。 这一箭,钉入树干。 穿了个串。 鹤星安垂眸看向肩头,忽然有些失神。 这算是天理循坏吗? 目睹家暴现场的996被吓得瑟瑟发抖,撅着屁股在树上看戏,差点被这一箭给震下去。 赶紧藏好自己,996望着自家宿主身上的血刺呼啦的伤口,有些担心。 这痛觉屏蔽功能……靠不靠谱啊? 会不会疼啊? 正想和鹤星安联系一下,996就瞥见自家宿主眼底兴奋的光芒。 按在通讯上的爪子落下了。 与其担心自家宿主的安危,不如担心一下另一位吧。 想想初洄要是知道真相…… 那画面,真是不敢想啊。 算了,这也不是它该操心的事情。 反正没有痛感,鹤星安直接一掌劈断这一箭,一握,魔气在他掌心丝丝缕缕湮灭于空气。 他看向初洄,眉梢一挑,扬唇一笑,“就这点本事吗?” 很狂。 很欠揍。 初洄似是被激怒了,魔气更加膨胀。 鹤星安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愤怒,缓缓上前,“哥哥这是在干什么呢?” “很生气吗?” “可是我也很生气啊?” “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礼物呢?” 少年一步步走到初洄前方,仰视着他,蹲下,拎起两只化为人形的龙。 “既然哥哥不喜欢……” “那就,毁了吧。” 灵力顺着掌心炸开。 血色漫天。 断裂的藤蔓重新生长。 这些草木守护龙族,龙族的血脉却也是最好的养分。 扶桑神树本就是龙族始祖所化,如今也算是…… 乌鸦反哺? 鹤星安脑中忽然闪过这个想法。 初洄却敏锐察觉到这些龙血的威胁,即使两具尸体在他眼前炸开,也没有半分波澜。 金瞳已经被红色占据,空洞洞的,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呵呵。 阴沟里的老鼠终于出来了。 鹤星安舔了舔唇,眼底跃动着兴奋的光芒。 他给这个世界的任务,做一个完美的收尾吧。 龙族的栖息之地。 与外界隔绝。 自然也能屏蔽天道的察觉。 虽然天道对他也没什么威胁就是。 但事关初洄,他还是很谨慎的。 嗯,大概。 四周的绿意被黑雾覆盖,天地无光,只剩扶桑树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肩上缠绕的黑雾蠢蠢欲动,鹤星安直直对上数支利箭,扬唇一笑,“怎么?哥哥舍不得动手吗?” 初洄的视线落在他眼尾的红痣上,眼中金红两色撕扯着,好像想要挣脱樊笼破土而出。 哟?要清醒了? 可是……不行哦。 灵力勾起龙角。 “哥哥是想要回你的角吗?” “可我……” “不想给你啊!” 少年的声音中满是恶意,掌心一握,龙角化作齑粉,混着还未散去的血气,交织成一幅扭曲的画卷。 红黑的底布上,蓝色的荧光星星点点。 扭曲。 瑰丽。 可怖。 浓重的血腥味中好像掺入了其他东西。 少年单手抚脸,神情格外迷醉,像是被愉悦了一样,苍白的脸上染上诡异的红晕。 “现在……哥哥想要也没了哦。” 他像是赌气一般,脸颊微微鼓起,“谁让哥哥不接受我的礼物呢,现在我也不想给你了。” 他拍了拍手,似乎还嫌弃不干净,又在树干上蹭了蹭。 “哥哥真是讨厌呢……” “再也不喜欢……” “欻!” 灵箭裹挟黑雾,破开层层血雾,钉穿少年四肢。 少年被带倒,顺势倒飞,被准确钉在扶树干上。 鲜红的血在他的脚下汇成一汪。 本就苍白的肌肤一瞬间被抽干了血色,此刻白得透明。 他的脑袋无力耷拉着,仿佛断了线的木偶,失去了一切生机。 初洄朝着鹤星安而来,行动之间,黑雾扩散,化作实质,像是贪婪的伥鬼,顺着豁口,缓缓爬上扶桑神树,贪婪地汲取那些纯粹的灵力。 似是已经稳操胜券,图甚至没有半点忌讳,离鹤星安仅仅一掌之隔。 那跳跃的喜悦,似有实质,粘腻得让人恶心。 阴沟里的蠢货……挺能藏啊。 鹤星安睁开眼,缓缓扯出一个笑,垂落的双手一握,身上的箭矢崩碎成灰。 挣脱束缚的第一时间,他一把捏住肆无忌惮往他四肢里钻的黑雾,咧开一个笑,露出一口白牙。 “小老鼠……抓到你了。” 黑雾丝丝缕缕,像是寄生的吸血虫,挣扎着要从他的手中逃脱。 第26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26 他不停扭动着,好像是待宰的年猪,明明已经被人按上刀口,却依旧不死心。 “秽土转生了?挺有本事啊。” 鹤星安笑得纯良,像是称猪肉般晃了晃。 听到这话,黑雾凝住一瞬,旋即开始颤抖。 惊恐的情绪顺着指尖直观传递给鹤星安。 “想要活?想要我放了你?” 黑雾此刻变得格外乖顺。 “可是——”鹤星安拉长语调,感觉到期待的情绪,他恶劣一笑,“不行哦(^_^)” 黑雾顿了一瞬,随之而来的便是暴怒。 残存在初洄身体中的一部分开始暴动。 初洄想要反抗,可黑雾孤注一掷,直接燃烧,强行操控了他的身体,金瞳被红色占据全部,周身跃动的黑色浪潮像是复仇的火焰。 他缓缓抬弓,手指勾住无形的弓弦,箭矢成形,黑色的尾羽是破碎的风,吹乱了初洄的长发。 鹤星安眉梢一挑,扬了扬的手中的小东西,“生气了?那有本事……” 他望向初洄。 “就杀了我!” 最后一缕黑雾燃尽。 鹤星安缓缓勾起一抹笑。 一道流光窜过。 血气层层压缩,像是一层层漂亮的红色丝网,被一根引线强行绑缚压实,以点破面,似要穿透这重重屏障。 血色浓重,朝着鹤星安倾轧而来。 这一箭,就是向着心脏而来。 后背狠狠撞在树干,摇落了满地日光。 即使感觉不到疼痛,但五脏六腑都在翻滚的感觉依旧很难受。 呕出一口血,少年随手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苍白的唇如胭脂染。 心口白色衣料已然搅碎,混成一团血肉模糊。 可他却依旧笑着,甚至笑得更为癫狂。 “这次买卖真是亏了,还他么要包售后!” 心口滚烫,似有一股火在燃烧,灼烫感顺着心脏传遍四肢百骸,好像要将他整个人燃烧殆尽。 手上的东西也元气大伤,气息萎靡,却依旧叫嚣着。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鬼东西到底得意些什么? 按了一把心头血,鹤星安一巴掌将他拍碎。 初洄回了神,望向这边,他的神情惊惧,面色凄然,想要开口说什么, 鹤星安扯开个笑,再一掌,箭矢崩碎, 相连的心脏也一同破碎。 身体瞬间失了力气,鹤星安靠着树干,缓缓滑落。 心口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涌。 原本神光暗淡的扶桑树一瞬间活了过来,贪婪地汲取着这些血液。 鹤星安仰头望向初洄,血色模糊中,他好像听见初洄喊了他的名字。 “阵……起!” “安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声模糊,一声凄厉。 “警告!警告!宿体发生不可逆转伤害,宿主鹤星安强制脱离!” 炽烈的光芒像是烈日燃烧,让人为之目眩神迷。 扶桑神树一瞬间拔高,枝叶舒展,转瞬接天入云霄, 屏障破碎,天地色变。 数千丈高的雷霆直直劈下,像是怒极,胡乱劈了几道,却又找不到目标,最后只能朝着扶桑神树劈来。 灵力碰撞,一击断海。 海水似乎都被蒸发,空气的灼热让初洄感到头晕目眩。 他挣扎着向前爬去,将人小心翼翼捧在怀里,几乎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安安……” 不断朝着这具残破的身躯中传输灵力,初洄期待着怀里的爱人能给自己一点反应。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灵力灌入,像是泥牛入海,残破的身躯像是一个无底洞,留不住灵力,更无法自愈。 掌心的印记逐渐淡去,初洄仿佛又回到那一日。 万物复苏,熟悉的灵力萦绕在每个人身边。 可天大地大,处处有他,又处处不是他。 掌心的印记像是飘忽的烛火,只要一阵微风,便可将它吹灭。 所以他才想要招魂,脆弱的魂魄经不起折腾。 欲渊之中是何种光景,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怕啊…… 他害怕再也找不到这个人。 可无论他用了什么办法,都无法将人找回来。 除了掌心浅淡的印记,初洄再也找不到一点鹤星安还活着的证明。 所有人都告诉他,鹤星安死了。 欲渊的封印大阵是以神魂为祭的。 可是怎么会呢? 他的安安,怎么会死呢? 他那么厉害,他怎么能抛下他呢? 这两年,说初洄是靠着这点微末的希望活下来都不为过。 看着最后一点希望破灭是什么感觉? 看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手上又是什么感觉? 初洄不知道。 心口好像破了风,怎么也暖不起来了。 一个人悲伤到极致的时候,连泪水都是寂然。 他抬手,想要为爱人擦去脸上的血污。 可血实在太多, 太多了…… 他怎么都擦不干净。 为什么擦不干净呢? 怎么还是这么脏…… 指尖颤抖着碰上伤痕累累的脸,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初洄一遍遍擦着,执拗地妄图用一双手擦掉那止不住的血。 他的安安……最爱干净了。 他醒来会不高兴的。 可是…… 他的安安去哪了? 灵力枯竭,初洄的面色惨白,却依旧固执地透支灵力。 除了这样,他好像也找不到其他办法了。 唇瓣沁出血色,将所有呜咽声咽下,溢出的破碎声响,是压抑到极致的哀伤。 大阵运转。 鹤星安确实是狠到极致,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当最后的念想一点点破碎成星子,四周浮动着全是熟悉的气息。 初洄的神情惶然,呆呆地望向自己的掌心,上面的血迹一点点消弭,就连细小的创口都在愈合,留不下一点痕迹。 世界仿佛在倒放。 雷声停止,整个世界变得格外安静。 初洄感到一颗心直直往下坠,直至坠入冰窟,四周跃动的星子像是告别,停留在这个地方的每一处,又朝着初洄的方向汇聚。 拥挤着,跳跃着。 落在指尖,肩头,唇瓣。 却又小心翼翼。 是风吻过树梢,也是告别。 星点停留在每一处伤口,与他们的爱人融为一体。 缺口的龙角逐渐变得完美。 被剖走的半颗心脏慢慢长好。 稀薄的龙血重新焕发生机。 被黑色浸染的鳞片褪去暗淡,重新变成梦幻的蓝色。 是天空,是大海。 不再是深沉阴暗的深渊。 从此天高海阔,任你飞翔遨游。 逝去的少年为他的爱人编织了一场美梦。 梦里海面浮金,春和景明,微风亲吻过两人发梢。 ———— 人间传说,东海之上一日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无法靠近。 后东海之滨,忽然出现一座岛屿,终年云雾缭绕,飘忽不定,有一神树,接引天地,耀华如烈阳,世人称其为仙境。 据传,仙人居于其中,银发雪肤,姿容昳丽,抬手间便可呼风唤雨。 传言种种,已经无可考究。 唯有那日海上异象被史书记录。 一同流传下来的,还有一幅看不清面容的画像。 画中仙人出尘,坐在神树下,遥望远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第27章 骑龙创飞全世界 (完) “叮咚!宿主鹤星安强制脱离成功!” “任务完成度100%。” “额外完成度30%。” “查询资料权限开放至35%。” “精神力修复40%。” “其余奖励若干,请查收!” “请问宿主是否要前往下一个世界?” 冷淡的机械音响起,鹤星安饶有兴趣地看向这个世界的结算界面。 “小六子,给我把上个世界之后的界面给我调出来。” 996叼着小饼干,“确定吗?” 鹤星安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有什么不确定的,给我看看。” 他亲手写的剧本,虽然他已经杀青,但也该看看结局啊。 996点点头,“行叭。” 自家宿主都不心疼,它心疼个屁。 又不是它的对象。 看着初洄神情仓惶,一夜白头,鹤星安饶有兴趣地点评了两句,“真可怜哟。” “你说是吧,哭得真惨。” “这死了老婆的表情更精彩了。” 996:“……”可不就是死了老婆吗。 不过这话它是万万不敢说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职场人,要学会察言观色,不要随便触领导霉头。——996 秉持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原则,996斟酌着开口,“那还是爹地比较厉害。” 鹤星安有些小骄傲,“那是,” “不过……”他顿了顿。 996仰头看来,还以为又什么大事,“怎么了?” “没摸到完整的龙角呢,真漂亮,手感肯定很好。” 鹤星安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遗憾。 996:“……” 这是重点吗? 对于后面的发展,鹤星安已经不想去看了。 996还是有些疑问,蹭着挪到自家宿主脚边,扬起一个讨好的笑,“亲爱的爹地,你为什么非要脱离这个世界啊?” “明明可以和初洄妈咪在一起啊。” 鹤星安现在心情不错,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 996上道地往上蹭了蹭他的掌心。 呼噜了一把手感极好的毛,鹤星安眉眼弯了弯。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总有恃无恐。” “这个世界他太强势了,不顾我的意愿,我不喜欢那样的相处方式 。” “自愿的强制爱那是情趣,不自愿的强制爱那是犯罪。” “我这是在给他好好上一课。” “我不喜欢,我不高兴了,谁也别想好过。” 鹤星安微笑着,看起来格外人畜无害。 996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而且……” “初洄也该清醒清醒,谁,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 浅褐色的眸中闪过一抹厉色,996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要被人掐断了。 不过一瞬,鹤星安又放开手,起身看向扶桑神树下的身影 。 “漫长的时光里,他都得记住,我是为了他死的。” “因为他的不乖,不听话,所以……我不要他了。” “是他,亲手杀了我。” “这种恐惧会成为他的梦魇,一生,都无法忘却。” 996顺着看去,鹤星安唇角勾着笑,眼底却是一片雾色沉沉,红唇轻启,是恶魔的低喃, “乃至,镌刻在灵魂的每一处,让他时时刻刻记住这种痛。” “痛了……才会长记性。” 他的指尖在手臂上打着节拍,像是享受着这种快感。 996忍不住后退一步。 头顶传来一声嗤笑声。 “小怂货。” 996被骂得抬不起头,想要反驳,嘴巴动了动,最后恨恨咬开了猫条的包装。 家人们谁懂啊,宿主太强也是一种烦恼。 996感觉自己就是个吉祥物。 “当然,也是有出于对任务的考量。” “初洄是从欲渊之中活着出来的人,哦不,龙,污染只会比魔族的人更深,从他后来的表现也可以看出来。” “那家伙狡兔三窟,最后的的本源就在初洄身上,藏得又深,我总不能把初洄剖开吧?” “要把老鼠引出来,为了完美完成任务,我费心布局,很合理吧。” “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这都是出于对任务的考量啊。” 鹤星安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息,像是感叹自己一片苦心不为人所知。 996静静嚼着猫条不说话。 听着这大义凛然,冠冕堂皇的话,它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还不是为了初洄妈咪。 不然根本不用费心费力布下那么麻烦的阵法。 996咬着猫条,觉得人类真是复杂的生物。 尤其是它的宿主,像是一个矛盾集合体。 明明舍不得,明明很喜欢初洄。 还是让人亲手杀了他。 杀人还要诛心。 说他狠吧,确实狠。 疯得没边。 可又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心软。 一边骂着原主蠢货,一边把任务完成得比谁都好。 还有初洄…… 本该伤重的人,一点伤口都没留下。 真是奇怪的人啊。 它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啊。 996在心里感叹着。 想起自己接的高报酬的任务 , 996拿出小本本做任务总结。 咬着笔头,996撅着屁股开始填写模板, 【宿主鹤星安,任务完成度极高,能力很强,买的猫条很好吃。】 【性格:阴晴不定。】 落下这四个字,996有些做贼心虚,偷偷瞄了鹤星安一眼,见人没看过来,小小松了口气。 又忍不住露出些出了恶气的快感。 望着少年人那张昳丽的面容,嚼着高档猫条,996补上两句, 【掌控欲极强,讨厌失控,对于在乎的东西“听话”有着极深的执念。】 第28章 陆远番外(上) 陆远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呢? 那就得从他的前半生经历说起了, 刚刚成年父母双亡,成了个孤儿,父母给他留下了笔不大不小的财产,让他安安稳稳上完了大学。 其实真的论起来,陆远与父母的感情并没有太好。 从小到大的时间加起来,他和父母相处都没有超过一年。 在他出生不到半年,父母就外出闯荡,连奶都没断的他,是奶奶用羊奶一口一口喂到一岁的,后来断了奶,也是她用米糊和蛋羹喂到长牙。 若说陆远和谁的感情最深,大概就是奶奶。 将他看作累赘,将她扔给当时已经将近六十的奶奶。 从此以后,陆远小同志成了一名“留守儿童”, 听起来好像很惨。 但陆远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甚至那种出现在书里嘲笑你是没妈的孩子,然后在学校里被人欺负的剧情,在陆远身上也没有发生。 在偏远的小镇上,发展落后,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头,很多年轻人还是想出去闯一闯,像他这样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真算起来,他的父母竟然还算是负责。 至少生活费没有亏了他的。 但也仅此而已。 随着年岁渐长,陆远也不再期盼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跌跌撞撞着倒是也长大了。 没有太大的波澜。 没有任何的惊心动魄。 就连小小的叛逆期,在看到奶奶苍老的面容时,也偃旗息鼓。 生活平淡得像是一潭死水。 唯一的盼头,大概就是回家能吃上奶奶做的猪肉酸菜烙饼。 陆远最好的就是这一口。 焦脆的外壳搭配肥瘦相间的内馅,贴在锅炉内壁被炭火烤到两面金黄,带着些焦糊,加上特制的酸菜,饼皮酥脆带点韧劲,酸菜那种腌制菜特有的脆爽,配上流油的肉馅,口感层次极为丰富,再抹上自制的辣酱,那味道那一个香。 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喜欢说点以前的事情。 每当陆远夸赞奶奶的手艺,她总是笑得眉眼弯弯,然后开始讲起她年轻的时候烙饼技术就是镇上一绝, 没人能从她的手上将客人抢走,也是靠着这门手艺养大了自己的孩子,供他上学,把人送出了这个偏僻的地方。 这时候,老人扬起的眉梢都会落了回去,又会看向墙上的挂历,叹息一声,你爸又是几年几年没有回来了。 神情哀伤又无奈。 对于这种情况,陆远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早已经习惯,对于一个连相貌都不记得的人,他谈不上有多想念。 此时,他就会说上一句,还是奶奶做的饭好吃,学校食堂的青菜都是黄的。 老人总会被他哄得眉开眼笑,然后笑着再去给他烙两张饼。 老式钨丝灯泡昏黄的光下,身形娇小的老人面容氤氲在水汽中,是陆远记忆中最安心的画面。 寄宿生一周回一次家,老人总是早早地就在路口等着他。 隔壁的张叔家院里种了好几棵槐花,夏天,洋槐花顺着墙头探出,白色被串成一串,空气中都带着甜香。 顺着巷口进入,是一段下坡,陆远总会骑得更快,然后从槐树下经过,随意扯下几枝,朝着奶奶挥手,然后是一个帅气的甩尾,稳稳停在老人面前。 老人总是会被吓一跳,然后拍他一下,让他骑慢一点,小心一些。 被拍了的陆远也不恼人,笑吟吟地迎上来,倾身到碎嘴子的小老太太面前,撒着娇让她给烙槐花饼。 小老太太这时候都会朝隔壁看一眼,当看到那秃了的一块槐树,拍一下他的脑袋,你又摘别人的花,小心阿福来打你,我可不帮忙啊。 阿福就是张叔的小名。 奶奶作为长辈,两家人做了一辈子的邻居,陆远自然知道不会有多大事,这时候扶着脑袋,推着小老太太往家里走。 没事噻,张叔要是来打我,阿嬷你给他两张饼子,他就不生气喽。 谁不知道,阿嬷烙的饼子是最好吃的。 小老太太被他哄得心花怒放,还要回身来戳他的脑袋,骂一句小马屁精。 小院子里早就开了灯,锅炉和材料都是早早备好的,老人一回到家里就催着陆远去洗澡。 南方的夏日还是很燥热的,每天都要洗澡才算爽利。 洗完澡出来,饼子也刚刚从锅炉里拿出来,两人对时间的掌握都是到了极致。 槐花饼哦,与猪肉饼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味道更清新。 就是吃个时节,小镇上没有大棚,吃的都是些时令蔬菜。 老人会多烙上两张饼,敲开对面小院的门。 隐隐的交谈声混着蝉鸣声传入少年的耳朵,回来的时候,老人的手上总会多出些瓜果。 西瓜放在井水中冰过,是夏日里最好的滋味。 昏黄的晚霞中,搭起的架子上瓜藤青绿,晚风习习,在那个连电风扇都吝惜的年代,一口下去,那是一件极其享受的事情。 和蔼的老人这时候都会笑着骂他,也就是阿福疼你,还给你西瓜吃。 陆远由着老人说,西瓜子吐得飞起。 往两垄菜圃里吐去,运气好还能长出两根瓜苗,只不过结出的西瓜都不算大。 老人总说是他每次回来都要去摸,摸得西瓜长不大,这话陆远是不认的。 企图用自己单薄的生物知识说服一个老农民,是因为天气转凉了,光合作用不够这西瓜才长不大的。 不过这瓜小归小,倒是甜得很。 步入秋天,陆远还能吃上自己“种”的西瓜,何尝不算是一种成功呢。 那时候他想着,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后来的事情陆远记得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温馨的小院褪了色,变成一片冷寂的白。 白幡飘荡间,陆远见到了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的父母。 他们穿着西装和小洋裙,牵着一个小男孩,穿着板正的小套装,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一家人。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陆远只觉得荒谬。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看着一个人原来可以变成那样小小的一个盒子,捧在手里都轻飘飘的。 后来的后来,小院子上了锁。 陆远跟着父母离开。 上车前,陆远望着小巷的方向,槐花垂落,可是那个在槐花树下等他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车上的人不耐烦地催促着,看向多年未见的孩子,眼中没有半分想念,只有多了个累赘的不耐烦。 而那是夏天,他刚刚中考完的夏天。 说来可笑,他的父母对邻里邻居都说现在条件好了,不舍得孩子在老家受苦,接他来市里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装的一副慈父慈母的样子,可他们连孩子考上了市重点的事情都不知道。 开学那天,当父亲问出那一句,是不是要送你回县里上学了? 陆远就知道,这家里注定没有他的位置。 当车子在市重点的大门前停下,望着校门前那金光闪闪的大字,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似乎才感觉到一种愧疚和尴尬,采买生活用品时表现得分外积极。 陆远没有太大的情绪,只是选择了住校。 那个男人动了动唇,支支吾吾着似乎想劝一劝,最后却还是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大概是想到他的弟弟了吧,那个很讨厌他,总觉得他会抢爸爸妈妈的小屁孩。 其实他们买的房子地段很好,离市重点很近,那一片就是学区房。 当时他们大概是孩子上学方便的想法才买的。 只是,那个孩子不是他。 后来的生活,陆远按部就班过着,与那个“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他们之间,最稳定的关系大概就是每个月固定的一笔生活费。 或许是他的知情识趣让父母感觉很安心,又或许是偶尔想起他这个儿子的一点亏欠,他的生活费向来是比其他人多上许多的。 多出的钱,陆远自己存了起来。 他快要十八岁了,万一他们不给他上大学的钱,这些钱就是他的底气。 不怪陆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们,实在是在奶奶没过世时,每个月少得可怜的生活费总让陆远觉得他们在外是挣不了多少钱的。 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他们只是觉得没必要。 他不敢赌,他并不觉得他会是“必要”的那一个。 第29章 陆远番外(中) 高中三年,陆远待在家里的时间屈指可数。 高中的假期本来就是不够数,上过高中的人懂的都懂。 就算是暑假和寒假,大概也是要砍上一半多的。 难得的长假并不会打动陆远,相反的,大多数时候他并不会在家。 他的成绩很不错,价格比外面的老师实在,有很多人请他补课。 闲暇的时候,他也会去好友家中做作业,顺带着辅导他。 所以,陆远其实并不喜欢放假,放了假,除了要面对并不算熟悉的“家人”,他还变得“居无定所” 像是蒲公英,飘到哪里就在哪里扎根。 那座房子对他而言,更多的算是“宾馆”的作用。 好几次父母想要和他谈谈,但都被他以沉默拒绝。 他并不是很懂得如何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 动物的本能是趋利避害,人类也是一样。 他来不及多想,沉重的学业,高考的鞭策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投入学习之中。 后来的事情,说来也很魔幻吧。 父母出了车祸。 他刚上大学,父母双亡。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家里的条件其实已经没那么好了。 投资失败让家中的生活变得艰难。 即使如此,他们也没亏着大儿子半点生活费。 陆远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只是看着年纪还小的弟弟,陆远只要了他们给他备下的学费,剩下的所有资产,全部留给弟弟。 参加完父母的饿葬礼,看着被外婆抱在怀里的弟弟,陆远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朝着他们挥手,登上了返校的动车。 至于陆远是怎么死的呢? 总结说来就是, 父母双亡,没有老婆。 刚刚工作,确诊癌症, 生活无望,跳河清醒。 最后在河边抽了两小时烟,动了动脚,感觉腿麻了,翻不过栏杆。 他觉得这大概是天意。 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打算回家的路上,还被一个背着书包放学回家的小姑娘拦着送了支玫瑰。 小姑娘仰着脸看他,笑得很甜,脸上还有婴儿肥, 叔叔,花花给你,这是小勇送给我的,说能给人带来好运,希望你能开心哦。 玫瑰从书包里抽出来已经是蔫哒哒的。 并不算好看。 但是, 很好看。 对上小姑娘那双漂亮的的眼睛,陆远接过她的玫瑰,夸了一句。 小姑娘似乎很开心,拉上书包, 那叔叔也要开心哦,下次别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了,妈妈说会掉下去的。 也不等他反应,小姑娘挥着手蹦蹦跳跳地就往家里走了。 双马尾一甩一甩的,真的很可爱。 握着那支玫瑰,没有感觉到半点疼痛。 低头一看,花茎上的刺都被人精心修剪过, 还有淡淡的香味。 陆远吐出一口浊气。 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会了。 难怪自己还是个单身狗。 这艹*的人生啊! 陆远仰头望天,扶着栏杆缓缓走下桥,腿已经不麻了。 看着手里的花,他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正想回家,他远远地就听见一声惊呼。 一个小孩掉了下去。 说他当时有多想什么吗? 好像也没什么。 只是十几年受到的教育让陆远衣服都来不及脱,拨开人群,直接跳了下去。 小孩哭得很厉害,看得出很害怕,浑身抖得厉害,一直不停扑腾,连带陆远也呛了好几口水。 泳池和户外的水真的是不一样啊。 即将靠近岸边的时候,陆远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腿,两个人差点就沉了下去。 可是怎么行呢? 他烂命一条,已经没几天好活了,这个小孩还那么小。 当时他也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愣是又游了好一段路程,将小孩放到游泳圈里。 看着岸上的人将孩子拉走。 那橘红色的游泳圈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陆远彻底没了力气。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让他抓住什么。 可他……没力气了啊。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另一个世界。 第30章 陆远番外(下)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年,陆远发现他已经渐渐开始遗忘原来的记忆。 当他和师兄弟聊起自己凡尘中的家人时,陆远发现阿嬷的面容已经在他的记忆中模糊。 向来奉行既来之则安之原则的陆远的感到久违的恐慌。 他好像要被这个同化了。 这个世界在接纳他。 他的魂魄实在太弱了,抵抗不住这个世界对他的影响。 陆远拼命想要留下些什么,却只有一天比一天淡忘的记忆。 他拼命修炼的契机也是因此而起。 刚开始的陆远其实并不是星辰山的弟子。 可当他意识到记忆在遗忘,为了保住剩下的记忆,他选择拜师星辰山。 门派中的师兄弟也没有什么不满,反而给他凑了盘缠,让他一个当时还未辟谷的小弱鸡不至于饿死。 当年天下并不太平,修士对于门派之别也不是很看重,各个门派间的大能碰上有天赋的别家子弟,甚至能够倾囊相授。 毕竟,多教出来一个大能,人族的压力也能小几分。 不过这些对于底下的小修士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实感,尤其是陆远这种历经两世的咸鱼。 他的天赋算是拔尖的那一批。 他拜在星辰山一位长老门下,修炼进度神速,轻易便修习了固魂的术法。。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年少最大的念想就是那一口烙饼,如今心愿达成,他还是想回到原来的小门派混吃等死。 连夜收拾包袱跑路,陆远一路走,一路买这特产想带回去给师兄弟。 后来的陆远无数次回想当日的情景,若是他能再快一点,路上不那么贪玩,是不是就能救下他们?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将大半座山头都给烧毁。 午夜梦回无数次,陆远都被困于梦魇,那座山上,好像有无数熟悉的冤魂朝着他伸出手,想将他不断往深渊里拽去。 无数的鬼手,无数面容扭曲的人在质问他, 为什么? 为什么不早点回去? 那是陆远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是个残酷的,修真世界。 不再是他曾经安全的,宁静的现代世界。 这里的人讲法,却又有无数的特权凌驾在法理之上。 而修真者的斗争,向来是见血的。 他的授业恩师将他带回星辰山时,陆远咬破了唇舌,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发抖,站起身问了一个问题, 老师,这公平吗? 很幼稚,很无理取闹的一个问题。 可陆远还是问了。 白胡子的老头一愣,没有出言讽刺,只是望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弟子,深深叹了口气, 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能扫清一切障碍。 陆远沉默了。 是啊。 多么浅显的道理。 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 如今人族外患内忧,那一个小小的门派算得了什么呢? 除了自己,也没人会记得那五十六条冤魂。 这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人命。 后来,陆远比谁都拼命,他拼着命修习一切能让他强大的术法,拼命提升修为。 当战况恶化,一场战役成了种族的生死存亡,似乎总能诞生出些英雄。 当前辈都已经战死,从前辈羽翼之下生长起来的陆远也成了一方大能。 他也成了保护小辈的那一个。 对于这种变化,陆远都感到不可思议。 执行计划的前一晚,他们那些长老掌门级的人物聚在星辰山最高的山峰顶。 明月皎皎,月光如练。 陆远看着面前一群年纪可能还没他大的中年大叔大娘们,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自我感觉良好。 还好,还好,很光滑。 这么多年的殚精竭虑,修仙的都顶不住啊。 看看,都给小鲜肉熬成老大叔了。 如今他们也算是老家伙了,也到了该死的时候。 看着面前一个个如丧考妣的脸,陆远笑得淡然,“明天的买卖做得好了,可是能刻在人族的英雄碑上的。”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 “陆兄,我们现在也能刻在英雄碑上啊。” “我们都几百岁的人了,不是年轻气盛的弟子了,不用别人安慰了。” “陆远你自己也没比我们大几岁,一天天不知道操的什么老头子的心。” 不知是谁嘟囔了这么一句,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就是就是,我们这些年杀的魔物,摞起来都比这山高了。” 太清门长老出声,似是嫌弃不够形象,伸手比划了一下。 其他人看他上蹿下跳,也笑出声,“小鱼这么多年还是这么跳脱,记得以前就是闯祸最多的,我们可都给你收拾过烂摊子吧。” 被称作小鱼的人眉眼弯起,没有一点被揭了短的窘迫。 这点子破事,在场的人个个都知道。 如今把讲烂的事情翻出来,能让大家开心一下也是好的。 眼尾的伤疤和浅浅的皱纹压成一条沟壑,带上些怀念。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顿时七嘴八舌开始互相揭短。 从某某人小时候掏了后山灵鸟的鸟窝被人追着咬,屁股肿了大半个月, 到后来欲渊历练,同辈的天骄战死。 陆远闭目坐在上首,静静听着这嘈杂却让人安心的声音。 听着,听着……听着声音小了下去,最后又归于寂静。 不知道是谁叹息一声,“这次能成功吧?” 陆远睁开眼,“一定会的。” 几百年的战争,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陆远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他也是这样做的。 当那些魔物如潮水般涌来,大阵的光芒在黑沉沉的天空亮起。 陆远在正中央主持大阵。 入目所及,皆是百年战友。 他竟然生出一种久违的热血,像是很久之前学习历史书那段悲壮的历史,他似乎也成了其中一员。 他也成了那个炸碉堡的士兵。 看多了武侠小说的男生,年少总幻想着自己能成为一个武功盖世的大侠,挽救苍生于水火。 如今的陆远就是这样一个大侠。 胸中万丈豪情,他环视一圈,每个人脸上都是坦然之色。 魔物倾轧,人间危矣! 他们是炸出喘息时间的炸药。 风声猎猎,耳畔尽是魔物的嘶吼声。 陆远竟然感觉眼睛有些湿润。 他拱手作揖,行了个大礼,“道友,一路走好!” “陆兄,你太啰嗦了!”六个人齐声答道。 远处衣袂翻飞,他们手中结印,没有一点犹豫。 北斗七星依次被点亮。 天地好像都被点亮。 神魂被剧烈撕扯着,恍惚中,眼前的人影一个个消失。 陆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了下来。 成为一个残破的魂体,他浑浑噩噩在欲渊待了许久。 欲渊之中,没有昼夜之分,他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久到他以为自己要消散了,头顶掉下了个半死不活的东西。 陆远迷迷糊糊地就钻进去了。 主要是那精纯的灵力实在是太诱人了。 后来的后来,他寄生在小孩体内养魂,帮着那个小孩在欲渊中活下来。 陆远从前课业之余的消遣就是看小说,年少中二时期也曾幻想过天上掉了个老爷爷来帮助自己走上人生巅峰。 如今,他成了这个老爷爷。 这个小孩也很男主配置,刻苦勤奋,前期被人欺辱,身负仇恨。 听到初洄成为魔尊的那一刻,陆远真的是没有半点意外。 反而十分淡定。 男主配置,基操勿六。 说起记忆彻底复苏的时间,陆远其实记的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有那么一天,顺着天空看去,他忽然意识到七个人,只活了他一个。 还是苟延残喘。 由此,他又不得不相信,穿越了时空界壁的人,灵魂强度非常人能比。 他从前为了固魂保存记忆,主要修习的就是星辰山的固魂术法。 倒真是稳固。 炸了个稀碎还能剩个大块的残片。 陆远自嘲想着,倒是没什么一定要“殉情”的想法。 对抗欲渊几百年,他见的死人多了去了。 只是又死了几个……而已。 在欲渊之中的生活是很无聊的。 年纪大了大概就是喜欢回忆以前的事情,陆远觉得自己的一生也算得上波澜壮阔了。 在见到那个后辈时,陆远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星辰山的人。 在劝说初洄无果后,他就将主意打到了那个后辈身上。 就算他看起来邪性得很,但陆远没有别的选择。 两族隔着血海深仇,必须要用血来洗刷。 所幸,那个后辈没有让他失望。 望着各个门派留下的稚嫩面孔,他轻叹一声,至少没断了根。 可他也没想到,结果会那样惨烈。 神魂血祭,尸骨无存。 他走了他的老路。 陆远是一度笃定鹤星安死了的。 但那日海上异象,他察觉到不对。 当风浪平息,他再次见到了初洄。 青丝变白雪的初洄。 他坐在扶桑神树下,四周跃动的灵力,让陆远脸色白了白。 他开口想要问点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用问了。 初洄斜斜睨来,声音沙哑得厉害,“没事就滚吧。” 陆远沉默着离开。 后来人间福地两分,魔族与人族井水不犯河水。 他再次统领星辰山。 龙岛行踪不定,他再也没有见过初洄。 再后来,欲渊之中隐隐躁动,陆远直接散了满身灵力镇压。 活了千年,他也真的是活够了。 仰靠在欲渊的石碑旁,陆远望着如今能看到蓝天的一线天,思索着还有什么遗愿。 思考了很久, 很久…… 久到陆远都快睡过去了。 他好像忽然闻到了一阵很香的味道。 是猪肉酸菜烙饼。 好像还有人在拍他, 小远,起来吃饭了,有你最喜欢的烙饼嘞。 洋槐花结成串垂落。 真是个美梦。 第31章 纪亭番外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师叔。 师父带着我去拜见星辰山的长辈。 当时还是掌门的师叔端坐在上首,白衣飘飘,眉目疏朗,一眼看来,就算眼神冷淡,依旧让人感到惊心动魄的美。 漂亮得格外直观。 修真界中姿容上乘男修和女修不少,师叔的相貌却是独一份的绝世。 “这是师兄新收的小弟子?天赋倒是不错。” 那声音如珠玉落盘,带着些脆,格外好听。 我下意识抬头看去,师叔却已经收回视线,看向师父。 我明显感觉到师父握着自己手的力道紧了些,将我往后推了推,似是不想让师叔注意到我。 我感觉有些疑惑,却还是忍不住探头朝着上首看去。 “师弟今日怎么在门内,没有去带新弟子历练吗?” 上首的人一愣,随即轻笑一声,“师兄在害怕什么?” 师父似乎被这话刺激到了,顿时暴怒,“沉星安,你自己心中清楚!” 这一声怒喝,让本就不怎么和谐的氛围顿时降至冰点。 “师兄还是在怪我吗?” 美人师叔叹息一声,眉目微微垂着,无端带着些愁绪。 皱着眉都好看。 我不由得看痴了。 “我不该生气吗?” 师父很生气,眼睛红得像是要吃人,攥得我的手生疼。 眼见着两人似乎要打起来了。 最后还是其他师叔师伯劝着才平息了。 师父带着我拜会各位前辈,全程都不太好看,脸色全程都不太好看,最后才到师叔面前。 师叔面色依旧淡淡的,似乎并不生气。 我站在他的面前,拜了下去,“拜见掌门师叔。” 面前的人起了身,一双滚金边的白色靴子站定在我面前。 那是我第一次离他那样近,空气中浮动的梅香却又是那样清晰。 让我忍不住有些失神。 心跳都有些失衡。 我想要抬头看看,一只大手却按上我的脑袋。 “别动。” 他的声音很轻,我却下意识遵从。 师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一柄剑给了我。 火红色的灵剑,刻着火绝二字。 师父似乎想要拒绝,师叔却只是说这柄剑适合我。 抱着有我半人高的灵剑,望着那飘飞的白色衣角。 我好像在那人身上闻到了孤寂的味道。 后来我从其他师兄弟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沉星安。 师父对我耳提面命,让我不要和掌门师叔过多接触。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 那么好看的一个人,能是坏人吗? 我也这么问了。 师父的脸色变了又变,抽动着面皮,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最后还是撂下一句:少和他接触,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是我第一次不认同师父的话。 后来见到掌门师叔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再次见面是在我下山除祟,他犹如天神降临,救了我们一群新入门的弟子。 在洁白如玉的手落在面前的那一刻,我清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少年人的心动就是来得如此直白。 后来,我们的关系好像近了一些。 我会在回主峰的必经之路上为他送上下山历练时收集的小玩意儿。 还会在还未辟谷时,借着自己尚需五谷的名头,给师叔做上一碗拿手的甜汤圆。 他从不拒绝。 水汽氤氲中,那浅淡的眉眼似乎都柔和了许多。 是控制不住的怦然心动。 后来想来,那或许是我们之间最近的距离。 星辰山的大丧来得猝不及防。 欲渊暴动,那日山门前我目送着他们远去。 最后只回来了一个重伤的掌门。 师叔醒来以后,将掌门之位交给了我。 我也才知道,为何师父当日会是那般反应。 上上任掌门,是我的师兄。 他虽是师父收下的弟子,却自小跟着师叔学习,自然也继承了师叔的衣钵。 一样的傻。 欲渊第一次暴动,师叔派了他去查看。 师兄,命丧当场。 那是师叔心中永远的愧疚。 如今这愧疚又深了几分。 从那以后,师叔的剑上多了一串染血的剑穗。 看着他眼中的悲戚与决绝,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有种莫名的心慌。 当看到那个阵图时,我就已经知晓了他的打算。 可是……怎么可以呢?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啊。 师门长辈都说修者必争,可为什么死的都是星辰山的人呢? 他保护了那么多人。 这次,我想要保护他。 就算人间生灵涂炭,可那与他何干呢? 凭什么所有责任只能他一人扛在肩上。 他只想师叔能活下来。 所以我策划了一场反叛。 我重伤他,将他打落深渊。 他的储物袋中,我放了许多防身灵宝,灵丹妙药,还有……女娲土。 我在他身上下了供命术。 若他真的到了穷途末路,也是我先死在他的前面。 可我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那样折辱他。 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那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星安。 光是念着这两字,便觉心安。 在舌间卷过千万遍,今日终于说了出来。 对上他的视线,我却又胆怯,只敢唤他一声,师叔。 供命术消解了魔纹。 燃命的代价的确好用。 从此天高海阔。 后会无期。 魔族大军压境。 无论是为了什么,作为星辰山这代掌门, 我都得担起我的责任。 火绝化羽,凤凰浴火。 万把灵剑在抽空我的一切,我感觉自己在片片崩裂。 灵力倾轧而来,被更强大的灵力截断。 我的手中已经握不住剑了,我颤抖着想再看他一眼。 对上的却是一双陌生的眼睛。 那眸中神色我描摹过千万遍,只一眼,我就知道不是他。 原来……不是他。 那我……也要去找他了。 第1章 会哭的alpha有糖吃 写完心得体会,996乖巧地收起本子。 “亲爱的爹地,要进行下一个任务吗?” “下一个任务吧。” “好的。” ………… “季星安,是你自己不争气分化成一个omega,以后季家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 还未反应过来,一阵狗叫声在耳边响起。 鹤星安揉着脑袋,感觉脑袋都快要炸开了。 “小六子,传输记忆。” 晃了晃脑袋,他看向眼前还在哔哔赖赖的人 “你一个omega,只有联姻这一条路,除了给人c,你还能……啊——” 漂亮的香槟塔倒了大半。 鹤星安俯视着这个原身名义上的弟弟,一脚踩在他的心口,碾了碾,“季云轩,我也没见过你这么垃圾的alpha啊,” “蠢钝如猪,你活着干什么?” 望着季云轩背后漫开的嫣红血色,鹤星安咧开一个笑,天真又残忍。 血混着清亮的香槟,晶莹的像是一汪血红的泉水。 漂亮得很。 令人迷醉的颜色啊。 将脚底沾上的酒渍在脚下的衬衫上蹭了蹭,鹤星安收回视线,顺带做出评价, “长得丑的人穿花哨的衬衫,真的很像一只癞蛤蟆,” 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眼里带着轻蔑, “你这个花色的垃圾袋,应该挺能装的。” 季云轩痛得面色发白,嘴里不干不净地在咒骂些什么。 鹤星安听着他骂人的那些话,微笑,倾身,脚上的力道重了两分,“你要是不会说话,我不介意把你的嘴给缝上,你觉得呢?” “我,亲爱的——弟弟。” 最后两个字,含糊在清越的声音中,无端带些渗人。 “这是哪家的?居然敢在谢家的宴会上闹得这么难看。” “好像是季家的吧。” “哪个季家?” “还有哪个季家,小三上门逼死原配的那一家啊。” “所以……这是原配孩子暴打小三?” “谁知道呢,不过可是会有好戏看喽。” “一个alpha被一个omega打成这样,也是够丢人的。” “真是丢我们alpha的脸,没人上去拦一拦吗?” “一个omega狂什么狂,还不是要被c进……” “也是,别的不说,这脸蛋长得真是带劲,c起来应该也是很爽的……” “……” “……” 四周的议论声并不算低,甚至可以说并没有半分掩饰,低低的淫笑声反而引来一片附和声。 谁让季家本就是京城最下等的家族呢? 场中多是alpha,偶有omega皱了眉,却也没说什么。 在场的都是商人,衡量利弊的事情是能做到的。 况且,omega受到联邦的法律保护,看似地位很高,可谁不知道就是生育机器。 而季家这两人,今天能混进谢家的宴会,八成也是求爷爷告奶奶的。 今日闹得这么难看,看来是有点危险了。 “哥,哥我错了,你先放开我,别让人看了笑话。” 季云轩嘴上说着软话,手却是伸向鹤星安的脚腕,眼里闪动着恶意的光芒。 鹤星安似笑非笑,静静看着他,在那只手即将碰触到自己脚腕的前一瞬。 抬脚,狠狠一踩! “啊——” 听着这美妙的惨叫声,鹤星安忍不住露出愉悦的神情,这种感觉让他格外迷醉。 唇角勾起一抹笑,鹤星安拿起桌上的高脚杯,直接在桌角敲碎。 季云轩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咒骂着, “季星安,你个贱人,还不放开我!我要让爸把你卖进会所,你个千人qi……” 声音戛然而止。 玻璃碴子顺着脖颈划开浅浅的一道,四周传来惊呼声, 鹤星安依旧微笑,见季云轩看来,歪了歪头,“你最好不要动哦,不然……我可不保证你能活着走出这里。” 喉间抵住利器的感觉是如此明显,季云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刺痛感从脑袋以下清晰传来,没有半分避让,反而往前进了寸许。 季星安是真的想,也真的敢杀了他。 冷汗从季云轩头上滑落,莫名的恐慌让他浑身僵硬,抖着声音开始求饶, “哥,哥我,我错了……” “怂货。”轻嗤一声,鹤星安命令道:“躺下。” 季云轩下意识想要反驳,触到鹤星安冷冽的眼神,缩了缩脖子,把话咽了回去。 看着乖巧躺好的人,对上那眼巴巴的眼神,好像在说, 我听你的话了,你是不是该放了我? 鹤星安忽然生出些恶趣味,在那期待的目光中直起身子。 那眼神亮了一瞬,随即便是藏不住的怨毒。 真是沉不住气啊。 鹤星安扬唇一笑,手抬起—— 季云轩眼神更亮。 呼吸都变得格外短促, “想我放过你?” 鹤星安挑眉, 季云轩忙不迭点头,脸上是控制不住的狂喜,赶忙说软话,“哥,我就知道……” “可我不想啊……”鹤星安打断他的幻想,“我想你死啊。” 他的语气像是个顽劣的孩子,笑得愉悦,天真又残忍 高脚杯轻轻一晃,手一松。 四周传来惊呼声,季云轩瞳孔猛地紧缩。 他想逃,却被一只脚死死踩着。 完了。 杯子即将落下的那一刻,鹤星安像一只敏捷的猎豹,握住杯脚。 碎裂的杯沿在水晶灯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在季云轩眼前轻晃着,剐蹭到鼻尖,带起一串血珠, “弟弟啊,你怎么这么不惊吓呢?” 鹤星安将杯子往前推了寸许,几乎要怼到季云轩脸上, 季云轩整个人骤然一松,被吓的当场失禁,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股难言的味道传开。 鹤星安往下看去,眉梢一挑, 这么不惊吓? 怎么敢对着他狗叫的? 指尖一转,高脚杯被勾起,稳稳落在桌上。 他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地毯被酒液浸湿,踩上去的感觉并不算好。 顺手又拿季云轩当了擦脚布,鹤星安懒懒抬眸,扫视一圈。 忽然咧开个笑,洁白的牙齿闪着森寒的光,“刚刚是谁说想来和我爽一爽的?” “我诚邀你现在就来上一发。” 眼神扫视而过,扫视着这些人模狗样的上流人士,像是阴冷的毒蛇,准备随时杀死对手 沉默。 还是沉默。 死一般的沉寂让所有人感到面上无光。 可鹤星安的疯劲,大家都是看到的。 没人愿意去触一个疯子的霉头。 那不值当。 在场都是最惜命的一批人。 享受了整个社会最上等的优待,谁愿意去死? “没人说话?” “那我就自己来辨认喽……” 幽幽的声音响起,鹤星安抬起手轻点着。 “点兵点将,点到谁——” 刻意拉长语调,莫名带着诡异。 被点到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整个人恨不得找个地方缩起来。 “谁就是,王——八——蛋!” 最后一声落下,鹤星安身形猛地一转,手指落在一个眼瞎乌青的肾虚男身上。 那人脸色大变,拨开人群想逃。 鹤星安却眼神一亮,“找到,你了。” 鹤星安像一只迅捷的猎豹,五指猛地张开, 狠狠一抓! 那人痛得惨叫。 肾虚脸被迫向后仰面,猛地转了个方向,鹤星安扯着他的头发,直接撞向桌角。 “嘭嘭嘭!” 连着三下,直接将人撞得血肉模糊。 鹤星安将手一松。 那人已经生死不知软软倒在地上。 手上沾了血和发胶,鹤星安甩了甩手, 黏糊糊的,难受。 垂眸看着手上脏污,他莫名烦躁, 很脏。 皱了皱眉, 想问问周围的人有没有手帕。 接触到他的视线,所有人下意识退了一步。 算了。 随意在桌布上擦了擦。 香槟色的桌布上一个大大的血手印。 血刺呼啦,糊成一团。 怎么都擦不干净。 鹤星安更烦了。 脖颈后边隐隐发痛的感觉给烦躁添了一把无名火。 全做掉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擦着手,鹤星安认真思考起这个可能性。 “你的手脏了,需要帮忙吗?” 一道极其悦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鹤星安下意识汗毛倒竖。 他没有感觉到有人接近,是谁? 倒退两步,仅剩的香槟塔被他撞得支离破碎。 大腿撞上桌角,猛地传来剧痛,身体不自觉往后仰,鹤星安下意识做出紧急预案。 身体往左倾斜。 那边的玻璃碴子比较少。 一只大手却揽住他的腰,往前一带。 鼻尖传来甜腻的香气,像是蛋糕房中刚刚出炉的香甜小蛋糕上点缀的奶油。 丝丝缕缕,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过于甜腻的味道让鹤星安鼻尖耸了耸, 他喜欢甜的东西。 第2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2 “你没事吧?” 好听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两只手扶上肩头,稳住鹤星安的身形。 面前的人墙退了一步,不再有压迫感。 来人微微倾身,与鹤星安平视,一张年轻到堪称稚嫩的脸庞落入鹤星安的眼中。 桃花眼微微垂着,里面盈满了担忧,脸颊微红,白皙的肌肤上缀着健康的血色,五官精致,漂亮得像是一幅画。 稚气未脱的脸上搭配白到发光的脸,真的很像…… 鹤星安咬着唇。 少年微微皱了眉,声音温柔,“难受吗?” 在来人担忧的目光中,鹤星安蠢蠢欲动,还是忍不住伸手抚上少年脸颊两侧的软肉。 然后,捏了捏。 光滑的触感让他有些失神,喃喃出声,“真的很像……” “像什么?” 少年似是有些疑惑,微微歪了歪头。 却并没有排斥鹤星安的接近。 鹤星安听到反问,收回手,扬唇一笑,“雪媚娘。” “啊?” 少年人依旧懵懵的。 鹤星安还以为他是没听懂,心情极好地比划了一下,“就是大概这么大,软乎乎,糯叽叽,很香,很好吃的那个,” 又补充一句,“你和那个很像。” 少年似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愣了一瞬,眼睛微微睁大, 这个表情被鹤星安解读为——他没吃过。 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鹤星安大发慈悲,“你没吃过吗?那我可以带你去吃。” 少年这回反应过来了,眼神亮了一瞬,“真的吗?” 鹤星安感觉自己的一腔怜爱都压不住了,嗅着空气中的甜香,后脖颈的疼痛好像都有缓解。 他的心情算是不错,扬起下巴,“嗯哼,我们现在去吗?这里没意思,只有一群嘴臭的人。” “好啊,好啊。” 少年忙不迭点头,乖巧蹭到鹤星安身边,自然而然牵住他的手。 “我们走吧。” 掌心传来一阵濡湿感,鹤星安感到有些不舒服,想要甩开他的手。 偏头对上亮晶晶的眸,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嗯?怎么了吗?” 少年歪了歪头,露出个笑,脸颊两侧浅浅的两个梨涡,让他看起来更可爱。 甜甜的。 鹤星安点点头,将头转回去, “没什么。” 他觉得这个小孩在勾引他。 他还有证据。 你问为什么? 那他为什么不对着别人笑,就对着自己笑? 一定是喜欢他。 安安(自信版) 他牵着自己捡到的老婆,像是老房子着火,火急火燎就要把人带走。 “走吧。” 小雪媚娘可不能被别人抢走了。 鹤星安将人牵得更紧。 这是他的老婆。 没有老婆的人不配和他讲话。 少年紧紧跟在鹤星安身边,像是个乖巧的小媳妇。 低着头看着两人紧握的手,整个人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 手好软。 目光落在鹤星安精致清隽的侧脸,他的脸色更红了。 好漂亮。 四周落针可闻。 目送着两人牵着手远去。 目睹了全程的管家:“……” 自家少爷这算是白给吗? 已经预感到不妙的管家,却也不敢去阻止自家少爷。 刚刚已经接收到主子的眼神,他只能留下来善后。 宴会厅中重新传来议论声,显得格外嘈杂。 管家从二楼走下,轻咳两声,“我家少爷性子急了些,大家多担待,” “宴会出了一点点小状况,这两位客人的身体好像不太好,要赶紧送医啊。” 管家舒适的露出惋惜之色,让人将场中伤患带走。 刚刚装死的侍者此刻上前,迅速将人抬走,并清扫场地。 更换地毯,清扫血迹,喷上香水。 动作一气呵成。 望着季云轩背上一片的玻璃碴子,所有人心中生寒。 谢家这是要包庇季星安啊。 不像是善后补救,更像是毁尸灭迹(bushi 清扫证据。 漂亮的香槟塔重新被摆好。 交响乐团再次奏起悠扬的乐声。 管家穿着黑色燕尾服,手上戴着手套,依旧优雅,“各位尊敬的客人,宴会继续。” 第3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3 走出宴会厅,微风拂在脸上,莫名带着一丝凉爽,吹散了宴会厅中各种香水味和幽幽的酒气。 也让鹤星安的脑子清醒了不止一点。 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他带出来的小雪媚娘,他们好像都还不认识呢。 偏头看向少年,正对上他眼巴巴的眸,直勾勾地望来,像极了一只要蹭主人裤腿的小狗。 湿漉漉的,可怜兮兮。 在鹤星安回头的那一刻,似是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实在太过赤裸直白,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松开手, “我,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 鹤星安有些新奇,挑了挑眉,好纯的小雪媚娘哦。 少年越躲,鹤星安就越要探头去看, “脸红了,真脸红了?” “没有,真,真的没有。” 少年抬手挡住脸,说话结结巴巴,耳根红得彻底,好像要往下滴血。 “你耳朵也红了耶。” 鹤星安越说,小雪媚娘的脸就越红,隐隐有种要变成草莓味雪媚娘的感觉。 嗅着空气中浮动的隐隐甜香,鹤星安觉得面前这人就是一块巨大的软糯糕点,让他很想去尝一尝味道。 见他的脑袋都快埋到裤裆里了。 调戏完人的鹤星安这才心满意足,站直身子,“没有就没有,躲什么啊。” 有些埋怨的语气,很容易让人解读成不满。 小雪媚娘也顾不上其他,急急伸手就要来抓,“我,我没有的,没有躲你。” 他直视着鹤星安,一双桃花眼微微垂着,湿漉漉的眼神很容易让人心软,似是觉得干巴巴的话语说服力不够, 他补充道:“没有躲你的,很喜欢。” 说完,他先不好意思,低下脑袋,遮住脸上神色。 鹤星安挑眉,凑近,“喜欢什么?” 他眉眼含笑,面上尽是调侃,拽着少年的衬衫领子狠狠一拉,似是强迫着他必须说出个一二三。 漂亮到近乎锋锐的脸庞凑到咫尺,小雪媚娘显然没应付过这样的场景,下意识往后退,却被鹤星安牢牢拽着,“你要跑?” 他的眸子微微眯起,带起锋锐的光,语气中情绪难明。 少年赶紧摆手,“不,不是,是 ,是你离得太近了,我,我……” 他磕磕绊绊地,还是没有将话说得清楚,反而在鹤星安更凑近两分的动作中彻底卡壳。 “你怎么?” 鹤星安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这个动作却让少年的脑子彻底宕机,白皙的脸上缓缓涨红。 像极了一颗急速成熟的樱桃。 散发出清新的甜香。 鹤星安有些沉醉在这种味道中,踮脚凑到他的颈边,深深吸了一口,发出一声喟叹。 仿佛忍到了极致的瘾君子。 这一口下去,确实是快活似神仙。 鹤星安就很喜欢。 “好香啊……” 他有些蠢蠢欲动,亮出獠牙,试探着想咬上猎物的后脖颈。 少年顺从着后退,被鹤星安抵在花园墙角,惨白的月光下,两人身影交叠,一黑一白的丝质衬衫,泛着浅浅的光,看起来都格外般配。 血族公爵亮出獠牙,开始初拥自己的猎物。 血奴顺从着露出脖颈,微微偏过头,更加方便鹤星安的动作。 “唔~” 后脖颈处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这一下咬下去,让少年皱了皱眉,忍不住从唇齿间露出一丝轻吟。 大手下意识揽上身前纤细柔韧的腰肢,贪婪汲取另一人的气息以寻求额外的安全感。 作为一个天生便是上位者的alpha来说,有着极大的不安全感,可他还是顺从着鹤星安的动作。 甚至将要害主动递到他的面前。 乖顺至极。 这种乖巧的姿态,让鹤星安感到格外的愉悦。 见人有些不安皱着眉,他最后也只是浅浅咬了一口。 强迫将脑子中那种占有的想法赶出去,鹤星安退开些,红着眼朝着伤口看去。 只是擦破点皮,不算严重。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失控。 很香。 是芋泥奶茶的味道。 他捂着心口,有些难受。 天生的设定,高等级的alpha信息素会诱导omega发情。 他感觉有些难受,晃了晃脑袋,想要退开。 刚刚乖顺至极的人此刻却显出几分强势,将人一揽,大掌扣在肩头,牢牢把人禁锢在怀里, 鹤星安眉目一凛,下意识想给人来个膝撞,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先凑到颈边蹭了蹭, “有点疼,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憋闷在肩窝处的声音有些沉闷,还是能听出卑微和哽咽。 好像在竭力压抑着哭腔。 小雪媚娘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刚刚咬了一口的鹤星安:“……”有点心虚。 算了。 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都把人弄哭了。 鹤星安认真反思一下自己,良心稍微有点点疼。 只是一点点。 在无人的花园中,他们在月下相拥,豺狼伪装兔子,在惨白的月光下露出一个的得逞的笑。 不知被抱了多久,鹤星安都有些不耐烦了,抬手想要推开他,那人却像是先一步察觉他的动作,先行放手。 鹤星安:“……”你这样我很没面子啊。 “对,对不起。”少年垂着头道歉,手指搅着衬衫衣摆,显得有些无措。 “没事。” 放下手,鹤星安仰头望向他,后者恰好怯怯抬头了一眼,又很快收了回去。 像是被狮子捕食的兔子,从洞中试探着伸出脑袋,观察着捕食者的动作,这个动作已经已经耗尽了惊惧的小白兔所有的勇气,在对上天敌视线的那一刻,彻底丧失了所有勇气。 惊慌无措,红彤彤的眼睛看起来格外可爱。 少年人咬着唇,不敢再抬头,小动作里满是不安。 胆子这么小? 鹤星安有些好笑,可是…… 这么可爱的小雪媚娘,忍不住啊。 怎么办呢? 鹤星安是个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凑上前,在小雪媚娘的脸上亲了一口。 少年被这动作搞得更加手足无措,靠在墙上,瞪大了眼睛呆呆看着鹤星安。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刚才消下去的一点的红色卷土重来,覆上整张脸。 他的脸上似乎有些羞恼,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起来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咪。 “你,你,你你……” 他磕磕巴巴的,连句话都说不明白, 鹤星安挑眉,抱胸看着他,“我怎么了?” 理所当然。 十足的流氓架势。 似是被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气到了,他咬着唇,眼圈一点点红了,眼底迅速聚起水雾,似乎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没出息,低下头。 泪水砸在地上,在大理石瓷砖上洇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鹤星安直接懵了。 赶紧上前查看,“哭了?” 一直乖得没边的小孩现在也有了点脾气,一直抬手挡着,“没,没有!” 声调拔高,像是想证明些什么,却只能显示出心虚。 看着小雪媚娘恨不得将自己埋起来的熊样,鹤星安莫名兴奋, 男人的眼泪,最好的催情药。 此话诚不欺他。 “真哭了啊?那我给你擦擦。” 鹤星安伸手想去给人擦眼泪,少年似乎也放弃挣扎,狠狠擦了两把眼泪,倾身与人平视, “擦!” 语气有些强势。 可带着哭腔的声音,实在是让鹤星安提不起半点敬畏之心。 他微笑着,“好。” 少年吸着鼻子,任由一双手在他脸上胡乱擦着,鼻尖红红,眼睛也是红彤彤的。 更像兔子了。 这性子也是乖得没边儿。 会被人欺负的哟。 鹤星安在心中给人做出评价。 不自觉将人划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 动作也格外轻柔,“不就亲一下嘛,干嘛哭得这么惨。” 一说起这件事,小白兔又要哭了。 鹤星安都无奈了。 “别哭别哭,是我冒失了。” 少年止住哭声,抓住鹤星安的手腕,红着眼睛看来,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不想负责啊?”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湿漉漉的眼神好像盈着一汪水,仿佛只要鹤星安说一个“不”字,当场就能哭给他看。 鹤星安沉默了。 这语气是怎么回事? 他刚刚是只亲了一下他的脸吧? 这话怎么跟他睡了他一样? 而这种沉默被另一个当事人视为拒绝, “你真的,真的不想负责吗?” 第4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4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少年的脸上带上绝望,手上似乎卸了力,寸寸滑落挪到袖子,揪着的手指却更紧,好像在抓住自己最后的希望。 看着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小雪媚娘,鹤星安都无奈了。 孟姜女哭长城都没这么会哭的吧。 这是个alpha……吧? 鹤星安开始怀疑了,思考着这个世界oo恋的可能性。 “你先放开好不好?” 肩膀处的衣服隐隐滑落,再让人这么扯着,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件衬衫还能不能囫囵着离开这个地方。 软乎乎的雪媚娘此刻却加了趣多多,黑心又强硬。 摇了摇头,“我不,我不要,不要……” 他皱着眉,不停摇着头,流着泪看向鹤星安,像是个即将被抛弃的菟丝花。 离开的寄生的大树,下一秒好像就会死。 哭得肝肠寸断,可怜巴巴的。 饶是心肠再硬的人,都会忍不住心软。 鹤星安妥协了。 “我没有。” 少年的哭声一僵,眼神瞬间亮起,“那就是愿意负责吗?” 他巴巴地凑上来,满是兴奋,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鹤星安抬手给人擦了擦眼泪,感受着指腹下的迷人触感,他叹息一声, “嗯,负责。” 亲了,也是该负责的。 闻言,那双桃花眼更亮,小白兔得寸进尺,牵上鹤星安的手。 “那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的吗?” 鹤星安想要反驳,面前的人眼巴巴望着他,“嗯,算。” 不就是爱哭吗。 不是什么大事。 软乎乎的小孩爱哭怎么了? 怎么了?(拍桌质问.jpg) 没有任何毛病。 说服自己,鹤星安算是甩开负担。 少年这回彻底破涕为笑,与鹤星安十指紧扣,“那好哦,我的,未婚夫。” 鹤星安:“……???” 怎么突然就成未婚夫了? 似是感受到惊愕的情绪,少年着急解释,“我们家的家规就是:一切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你不喜欢吗?” 他试探着开口,眼神怯怯。 鹤星安:“……没有。” “那太好了。” 少年似乎很高兴,“那我们去吃,吃什么来着,哦对,雪媚娘。” 鹤星安也被这种欢快的情绪感染,“好。” 少年似乎更加高兴,语调上扬,“哥哥真好。” 鹤星安被这一声“哥哥”喊得有些晕晕乎乎,被人牵着往前走, 仰头望天,明月高悬。 这天真热啊。 被小雪媚娘轻车熟路带进谢家地下车库的时候,鹤星安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这是你家?” 少年随手接过车库管理递过来的钥匙,随意翻着,“嗯,是我家哦。”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拍着心口保证,“哥哥绝对不会吃苦的。” 看着他自信的脸,鹤星安诡异沉默了。 他是担心吃苦吗? 他是担心养不起老婆啊? “那你是?” 少年这才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倾身,伸手,“哥哥你好,我是,谢行倦。” “家里有点小资产,我自己名下的资产不算多,哥哥要是喜欢,都可以转到哥哥名下。” 鹤星安挑眉。 自动忽略了他后面一句话。 居然不叫谢初洄吗? 换了个名字,是怕自己会生气? 算了,都一样。 鹤星安笑了笑,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你好,季星安。”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谢行倦似乎更高兴了,眉眼弯弯,“嗯,我知道。” “嗯?” “没什么。” 谢行倦挠了挠头,有些舍不得收回手。 “那就这辆吧。” 看着谢行倦指尖晃荡的钥匙,鹤星安走向闪着灯的车。 望着鹤星安的背影,少年扬了扬唇,指尖摩挲着掌心,回味着刚刚的触感,实在是让人有些迷醉,他有些痴迷,眼中露出些势在必得的光。 “看什么呢?” 鹤星安回头看来,颀长的身影在灯下被拉长。 “来了。” 谢行倦快步上前,坐上车,侧身给他系好安全带,“哥哥要去哪?” 温热的气息落在颈侧让鹤星安莫名生出一种被捕食的错觉,身体下意识紧绷。 不过一瞬,少年就退开,歪了歪头,“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鹤星安放松下来,“那就香兰吧。” 香兰,京城专做甜品的高端餐厅,特有的配方和怎么都挖不走的厨师,深受京城贵妇的喜爱。 也是原主很喜欢的一家餐厅。 谢行倦一愣,随即笑开,“好,听哥哥的。” 第5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5 漂亮的水晶灯折射出优雅的光芒,鹤星安环顾一圈,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厅,有些疑惑,“唉?今天没人吗?” 谢行倦将车钥匙递给门童,跟在身后走进,“哥哥怎么不进去?” 鹤星安回头,对上雪媚娘理所当然的眼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谢行倦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轻笑一声,“因为哥哥要来,我让他们把人清走了。” “为什么?” 听到鹤星安的疑问,少年微微弯腰,与他平视,桃花眼微微弯起,“因为……我不想有人打扰我和哥哥的‘二人世界’啊,哥哥不会怪我吧?” 他的声音很低,莫名带着蛊惑,却并不强势,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 长得好看的人大约真的有特权,这张脸怼到鹤星安面前时,鹤星安感觉自己的心情都变好了。 就算这行为有些任性,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情绪价值很重要,能给你提供情绪价值的人更重要。 “不会。” 鹤星安摇了摇头,他本来也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 “那就好。” 谢行倦松了口气,牵着人往前走,“我已经让人备好东西了,我们一起去?” 他回头看来,再次询问鹤星安的意见。 后者笑了笑,握紧他的手,捏了捏,“好。” 掌心好像羽毛刮过,传来一点点痒,谢行倦弯了弯唇,眉眼越发明艳。 “哥哥喜欢这家餐厅吗?” 鹤星安一愣,“说不上特别喜欢,只是比较喜欢甜的东西而已。”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落在那个隐约的牙印上。 谢行倦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侧过脑袋,轻咳一声,“那我们先进去吧。” 电梯直达顶层的花园餐厅,玻璃花房的大平层,流水潺潺,绿树茵茵。 水汽氤氲着,还能看到漂亮的锦鲤在甩尾。 “这里算是我的秘密基地,风景还不错吧?哥哥喜欢吗?” 谢行倦像是个炫耀宝贝的孩子,语调微微上扬,光是听着这声音,就能感受到他的愉悦,最后又落了下去,带着些小心翼翼,朝着鹤星安看来。 “嗯,还不错。” 鹤星安做出了中肯的评价。 能不好看吗? 都是钱堆出来的。 依照着原主的记忆,光是门口那两盆兰花就已经价值百万了。 压力更大了啊。 得了夸奖的人很高兴,牵着鹤星安往里走,“哥哥喜欢就好。” 见他的目光还落在那两盆兰花上,少年的脸颊微微鼓起,“哥哥在看什么呢?” 鹤星安回神,“没什么。” 这话略显敷衍,却直接戳中谢行倦的神经,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那两盆兰花怎么都不顺眼。 等会儿就让人搬走。 他牵着鹤星安的手微微攥紧,不过,他可不会对好不容易拐到手的人发脾气。 “哥哥,先去吃东西吧。” 少年扬起一个笑,又把声音放得更软。 甜丝丝,糯叽叽。 空气中浮动的花香被熟悉的甜香盖住,好像有一只手抚上后颈,并不强势,轻轻柔柔。 鹤星安挑眉看去,谢行倦笑得无辜,“怎么了?” 甜丝丝的味道环绕在身边,存在感强得可怕,他感觉自己都快被腌入味了。 谢行倦似乎也感觉到什么,咬了咬唇,漂亮的唇瓣被他咬得泛白,揪着鹤星安袖子的手不断收紧,“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对于乖巧的小孩,鹤星安不介意多一点纵容,这种程度的试探侵入,对他来说还算能接受。 并不算太难受。 小白兔却被吓得一抖,眼圈迅速红了,抖着唇,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我,我……我……” 他低下头,遮住眼眶中的泪水。 抽抽噎噎的,哭的鹤星安心烦。 “说话!” 声音不自觉沉了些,谢行倦似乎被吓到了,整个人一抖,脑袋埋得更低,“我,我……哥哥能不能不要嫌弃我?” 手腕被人猛地攥住。 鹤星安偏头看去,谢行倦咬着漂亮的唇瓣,滚烫的泪砸在手背,又缓缓滑落。 让人莫名心尖一颤, 眼泪果然是男人最好的武器。 鹤星安轻叹一声。 真是个活祖宗。 “不哭了。” 伸手给人擦去眼泪,鹤星安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就算你真的有什么缺陷,我也不介意的,你不是说要让我负责吗?” 声音中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少年有些呆愣,顺从抬头,吸了吸鼻子,眼眶又开始蓄起泪,“不,不是……我,我没有……” 他着急解释,越着急就越说不清楚。 鹤星安点点头,“我懂。”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就算是谢行倦不行,他可以啊。 思及此,鹤星安的眼神忍不住下移,意思显而易见。 谢行倦一张脸憋得通红,“我,我可以的。” “好好好,你可以。” 鹤星安很敷衍。 给小孩留点自尊心,他懂的。 谢行倦脸更红了,“不是这个问题,是我的信息素,信息素……” “嗯?” 见鹤星安看来,少年咬了咬唇,眼一闭,“信息素很容易失控。” ??? 就这?? 见鹤星安松了口气,谢行倦深吸口气,还是决定解释清楚, “哥哥不要不当回事,我的信息素失控很可怕的。” 鹤星安扬眉,“哪里可怕了?” 谢行倦也没打算再隐瞒,擦了擦眼泪,抿唇看来,“哥哥听说过三年前中心商场暴乱吗?” 鹤星安一愣,搜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 “好像是,有高等阶alpha分化,信息素暴动,导致整个商场混乱,陷入暴乱,好像出现了伤亡?” 谢行倦点了点头,“那个分化的alpha就是我。” “我当时已经预感到自己要分化,给家里打了电话求援,将自己反锁在厕所里,还给商场管理人员打了电话,本来不会有事的。” “可是……当时我被人绑架了,他们从商场厕所将我带走,情绪激动下,我当场分化了,分化成一个s级alpha。” “当时那些人已经穷途末路,见出不去了,给我扎了实验药品,我控制不住,真的,控制不住……” 说到最后,谢行倦脸色白了白,似是又被拉回地狱,回想起当日的场景,他依旧心颤。 太多人死了。 离得近的人根本挡不住高等阶alpha的信息素压制。 窒息而亡。 离得最近的两个绑匪当场七窍爆开,血流了满地。 温热的血溅在脸上,谢行倦忘不了那种感觉。 不想这样,可是……他控制不住。 真的控制不住。 少年的身体弯曲着,微微颤抖着,脸色白的可怕。 鹤星安有些心疼。 三年前谢行倦,应该才16岁吧? 得多害怕啊。 想到这里,鹤星安忍不住软了软,抬手抱住他,轻拍着他的背,“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真的吗?” 谢行倦埋在鹤星安的颈窝,声音格外沉闷,双手将人禁锢在怀里,脑袋不断轻蹭着,似是在寻找着能让他安定的港湾。 语调格外低沉,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是在害怕吗? 鹤星安抬手抚上他的脑袋,“我在。” “别怕。” “嗯。”谢行倦抱得更紧,“有哥哥在,我不怕,哥哥会保护我的吧?” 鹤星安下意识答应,“那当然。” 保护自己老婆,应该的。 “嗯,我相信哥哥。” 第6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6 谢行倦将人抱得更紧,鼻尖抵在颈侧,极靠近后颈,只要他再放肆一点,再放肆一点…… 就能咬上甜美的腺体。 就算是现在,从抑制贴中溢出的一点苦涩气味,也足以让他着迷。 他像是个不知满足的伥鬼,贪婪汲取着这似有若无的气息。 是咖啡的的味道。 苦涩,醇香,带着特有的香气。 很好闻。 甜苦的味道,是绝配。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信息素如此有用,芋泥奶茶的香甜,总能让人轻易放下防备,随便就能勾出些不怀好意的人。 鹤星安实在太容易心软了,他不过是掉了两滴眼泪,卖了个惨,这个人就心软了,将底线一再放低。 这么好骗的人,他当然要……好好保护啊。 这是他的,哥哥。 得寸进尺真是一个好词啊。 谢行倦是真的想抱着人到天荒地老,可他知道怀里的人已经不耐烦了。 深吸口气,他将人放开,抬手擦了擦眼泪,将眼眶揉得更红。 “哥哥。” 乖得没边了。 鹤星安摸着肚子,理所当然,“我饿了。” 谢行倦一愣,忽然笑开,“是我耽误太久了,都饿着哥哥了,哥哥跟我来吧。” 穿过绿植层层掩映,一个八角亭赫然出现在眼前,四角悬挂着铃铛,铜铃轻晃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很有情调。 这个花园餐厅,说是餐厅,却更像是一个浓缩的中式园林,一草一木,一花一石,每一点都是恰到好处,很有讲究。 终于能坐下吃饭,鹤星安看着桌上已经摆好的甜点,忍不住露出个笑。 看甜点的眼神比谁都深情。 谢行倦拉着他坐下,“哥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要是都不喜欢,我让他们重新再做。” 鹤星安咬着甜甜圈,茫然,“嗯?” 谢行倦轻笑,“没什么,哥哥吃吧。” 鹤星安是真的饿了,这具身体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虽然季云轩是个废物,他也是揍了两个人。 看着自己这小胳膊小细腿的,鹤星安更不高兴了。 原主练出来的一身薄肌,明明是恰到好处,却因为分化成omega,身体机能被强行改变。 对于这种等级分明的制度,鹤星安真是讨厌极了。 尤其是这种仿佛被禁锢的天性。 真是让人……讨厌。 鹤星安咬着马卡龙,有些走神。 谢行倦已经化身“叮叮猫”,盯着鹤星安,盯着…… 那不断开合的红唇。 嫣红的舌头时不时卷过唇瓣,扫干净甜点碎屑,此时原本就漂亮饱满的唇瓣会蘸上水色,看起来亮晶晶的。 很…… 好吃。 像是q弹的草莓味果冻。 他忽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放肆窥视着鹤星安的每一分动作。 看着白皙分明的骨节捏起小巧精致的彩色马卡龙,然后……塞进嘴里。 不大不小的马卡龙,留出咀嚼的空间,将口腔填得很满。 两颊微微鼓起,精致昳丽的面容莫名变得有些可爱。 谢行倦现在很想……很想…… 想尝一尝。 这些甜点真的这么好吃吗? 在鹤星安拿起最后一块马卡龙时,他终于回神。 看着小糯米糍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他有些疑惑, “你要吃吗?” 甜点这一块,放眼整个京城,香兰都是顶尖的。 鹤星安很喜欢这个味道。 很甜。 但他不介意分一块给谢行倦。 虽然他很喜欢。 谢行倦看着粉嫩指尖捏着的粉色马卡龙,甜点大师精心调制的颜色,比不上眼前人半分好看。 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谢行倦有些兴致缺缺。 他摇了摇头,“我不饿。” “那我吃掉了。” 鹤星安眼神一亮,迅速将手收了回去,咬了一口,眸子微微眯起,显出他的愉悦。 看着指尖沾着的碎屑,谢行倦忽然有些饿了。 倾身,抓过鹤星安的手腕,将剩下一半马卡龙一口吃掉。 鹤星安被吓了一跳,指尖湿滑的触感让他下意识收回手。 谢行倦坐直身子,品尝着这对他而言有些甜腻的甜品,眸子微微弯起,“很好吃。” 他说得很认真,鹤星安也没太大的情绪。 不就是到嘴边的食被抢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默默移开点距离,鹤星安拿过一块布朗尼蛋糕, 忙着干饭,勿扰。 身侧的人准确察觉到鹤星安的情绪不高。 他没有再得寸进尺,撑着下巴看着鹤星安吃东西。 虽然进食速度有些快,但动作却格外优雅。 一看就是受过极好的教育。 看着鹤星安情绪因为几块蛋糕迅速恢复,忽然福至心灵。 他好像知道要送哥哥什么礼物了。 “哥哥喜欢吗?”他忽然开口。 “喜欢。” 鹤星安下意识回答。 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感觉都甜到了心里,让他眉眼弯了弯。 谢行倦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鹤星安都有应激反应了,直接将叉子上的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 “没了。” 他的脸颊鼓鼓的,像一只仓鼠。 谢行倦轻笑,弯腰,捧着鹤星安的手,“哥哥喜欢,我把香兰送给你吧。” “啊?” 鹤星安疑惑。 “哥哥不是说喜欢嘛,这家餐厅是我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如今已经在我名下,我直接送给哥哥吧。” 鹤星安莫名感觉到压力山大。 老婆太有钱了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第7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7 “哥哥今晚不能陪着我吗?” 谢行倦扯住鹤星安的袖子,眼神湿漉漉的,像极了黏人的小狗。 很容易就能让人心软。 鹤星安也不例外。 解开安全带,侧身摸了摸他的脑袋,毛茸茸的头发,手感很好。 他眉眼不经意弯了弯,声音柔了柔,“乖,我去给你抢聘礼。” 本该属于原主的东西,他们动了,就都得给他吐出来。 况且…… 鹤星安看了谢行倦一眼。 小糯米糍条件那么好,他也得努力不是吗? 季家在京城上层圈子虽然排不上太大号,但也比他白手起家好得多吧。 对上鹤星安认真的眼神,谢行倦将话咽了回去。 对于季家那三瓜两枣的,他是真的不太在意,实在不行,他倒贴都行。 就这两个小时,谢家的人已经把季家的事情查了个底朝天,资料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虽然现在的谢家是大哥掌权,但若是他想,要搞垮一个季家也是轻轻松松。 而他最初的想法,也确实是这样的。 搞垮了季家,哥哥就没有退路了吧? 应该能好好待在他的身边了? 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压下。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眼前这人的性子他算是有点了解的。 既然哥哥想玩,那他也也不会阻止。 无论发生什么,总有他给兜着,不是吗? 思及此,小糯米糍扬起一个笑,抓住鹤星安的手,闭眼,用脸颊轻蹭着他的手掌。 低眉顺眼,乖巧至极。 “那我等着哥哥的好消息,哥哥可要……快一点啊。” 最后的几个字含在尾音里有些模糊不清,红唇一张一合的,轻蹭过掌心,鹤星安感觉浑身莫名被电了一下。 酥酥麻麻。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呢? 疑车无据。 少年眸光潋滟,盈着切切的光,全是爱慕与倾恋,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捧出来。 鹤星安笑了笑,“好。” 就算是为了攒点老婆本,他也会让季家那对父子付出代价的。 目送着鹤星安进入季家大门,谢行倦的脸上的笑才敛了敛。 拿起手机,里面是二十多个未接来电。 “喂?哥,怎么了?” 听着自家弟弟冷淡的声音,谢行简都快被气笑了。 “老二,你如今也是个成年人了,该懂点事吧,今天算是怎么回事,作为主人家,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omega把满堂宾客扔在宴会厅。” “作为谢家人,你也该懂点事了。” 谢行倦眼神黯了黯,“哥,我以后不想在你的嘴里再听见他一点不好。” 谢行简:“……”该死的恋爱脑。 他觉得也没必要和谢行倦再交流下去了,就要挂断电话。 他怕再听下去,这命又得短两年。 “哥。” 谢行倦再次开口。 谢行简动作一顿。 他以为弟弟要跟自己服软,手上动作很诚实,嘴上却不饶人, “我们的谢二少又有什么吩咐吗?” 阴阳怪气。 谢行倦也早就习惯自家大哥这种调调。 “大哥早点回家吧。” 这句话被谢行简自然而然解读为弟弟对他的关心。 心中熨帖,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我们谢二少一天天游手好闲的,哪里知道管理公司的辛苦。” 谢行倦:“……” “算了算了,看在你求我的份上,我今晚就不待在公司了。” 说得很勉强,语调却是微微上扬,能听出来明显的愉悦。 “不……” 谢行倦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一下的,可谢行简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好了好了,我要收拾收拾回家了,你个闲人,记得让王妈给我备好夜宵。” “还真是有点饿了。” 谢行简的嘟囔声伴随着电话忙音传来,谢行倦叹了口气。 他其实想说,今晚不回去的。 算了。 夜宵这种东西他打个电话给王妈就行了。 谢行简的脾气并不算太好,他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他犟。 望着季家二楼的窗户,谢行倦发动车子,缓缓驶入隔壁的别墅。 助理已经在门口等着,递上合同,“谢总,这是房子的过户合同,请您过目。” 谢行倦随意扫了一眼,签下自己的名字。 转着笔,他看向二楼的方向,“打扫干净了吧?” 助理收起合同,拿出被检阅的架势,“已经打扫好了。” 抬起手腕看了看,他微笑,“今天时间太赶,联系好的设计师和家装队明天会上门,预计将在一周之内完成对房子的改造。” “嗯。” 谢行倦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二楼左手的第一个房间是主卧,已经进行了全面的打扫和消毒,换上了您常用的床品和洗漱用品,陈设也换成您一贯喜欢的,只是装修还没来得及换,您看看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可以让他们送来。” 谢行倦起身,“嗯,明天再说吧。” 助理一愣,显然没想到平日龟毛的老板今天这么好说话。 他微笑,“好的,希望您有个好梦。” 谢行倦勾起个笑,“会的。” 那可是能看到哥哥房间阳台的绝佳位置啊。 助理脸上闪过诧异,随即笑开,“谢总晚安。” “那我先走了。” 他长出一口气,满是即将下班的喜悦。 “等一下。” 谢行倦把人叫住。 助理深吸口气,微笑回头,“谢总还有什么工作要交代吗?” “明天给我找个咖啡师,要最专业的。” “那我明天让人把设备和豆子送来。” 助理微笑,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尤其是天子近臣,不反驳皇上的意见,并完美执行他的每一项吩咐,才是最基本的素养。 别说平日根本就不喝咖啡的人为什么突然要搞个咖啡房,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以谢家的财力,也不是办不到。 谢行倦嗯了一声,有些失神。 助理观察着自家老板的脸色,斟酌着开口,“您是现在想喝吗?” “我让人送过来?” 谢行倦点了点头,补充道,“要黑咖啡。” 那样醇香苦涩的特别味道,应该也是一种很特别的咖啡。 “好的。”助理微笑。 不就是一杯黑咖啡嘛。 轻轻松松。 轻轻,松松! 助理深吸一口气,开始打电话联系人。 谢行倦上楼,洗完澡出来,门外刚好传来敲门声。 “谢总,您的咖啡到了。” 谢行倦接过,鼻尖嗅到苦涩气息,皱了皱眉。 不是这个味道。 “谢总是不喜欢吗?” 这个时候,一个合格的下属不能推卸责任,就算挨骂,也要尽快搞清楚老板不满的点在哪里。 不要试图去猜测有钱人的想法。 毕竟有钱人是可以为了吃到味道最佳的瘤牛,半夜启动私人飞机带着私人厨师,前往巴西的牧场,然后吃上日出前现杀的瘤牛。 从牛死去到端上餐桌不超过一小时,采用的还是最好的臀尖肉。 就差跟在牛屁股后面啃了。 作为有这种经历的助理,他已经宠辱不惊了。 现在不过是对一杯咖啡不满意而已。 小场面。 他微笑,“谢总具体想要什么咖啡呢?” 谢行倦有些兴致缺缺。 “没事,你先回去吧。” 正准备迎接暴风雨的助理:“???” 他还想问点什么,眼前的房门直接关上。 坐在阳台上,空气中飘散着苦涩的咖啡味,谢行倦没有一点想要去尝一口的感觉。 和哥哥身上的味道相比,这杯称得上优秀的咖啡显得如此寡淡。 远不如他身上的醇厚。 就连这苦味,都带着几分劣质感。 谢行倦实在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阳台。 轻纱掩着的落地窗中,人影晃动,隐隐可以窥见另一人的身姿。 柔韧的躯体舒展,似乎是在伸懒腰,在轻纱上投下一个曼妙的弧度。 光是通过模糊的剪影,谢行倦都能想到那具身体的美妙手感。 柔韧白皙的腰肢, 很软。 很细。 他一只手臂就能圈个大半。 那种美妙的触感,让他欲罢不能。 如今隔着一段距离观望,心脏处像是蚂蚁啃噬,心痒难耐。 谢行倦深吸口气,放下手中的合同,忽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他抬手,手掌张开,刚好能将人把人遮住。 然后……猛地攥住! 仿佛将人牢牢捏在掌心。 第8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8 鹤星安坐在窗前,晚间的风拂动白色的纱帘,看着对面的灯亮起。 那个房子,已经算是挺久没人住过了。 今日住进了新主人啊。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既然是疯子,就不可能这么乖。 况且,alpha刻在骨子里的天性就是掠夺。 更强的头脑,更好的身体让他们天生便是社会的上位者。 相比之下,平庸的beta和柔弱的omega在社会中的责任似乎不是那么重了。 尤其是omega,似乎天生就被人贴了标签。 柔弱。 可怜。 生育。 即使出台了一系列律法保护,但每年发生的恶性案件仍然屡禁不止。 就算是对于强行标记这判得很重,这依旧是一个高回报率的事情。 一个alpha只要终身标记了一个omega,这个omega基本就处于他的掌控之中了。 逃不掉,也没办法逃。 这仿佛是一种既定的宿命。 终身标记对于omega的伤害太重,洗掉终身标记更痛。 而这些事后的伤害与高昂的成本,都是要受害者来承担的。 很多omega根本无法承受这种事情。 很多时候会妥协。 妥协的结果就是一生的悲剧。 这本就是个死结。 要不是因为谢行倦是个alpha,鹤星安八成会选择直接废了自己。 他不喜欢被人影响,不受控的感觉。 挖掉一个在他的认知中本就不该承受的器官,其实也无伤大雅,他甚至做好承担术后一系列并发症的准备。 但他愿意为了谢行倦让步。 只是喜欢。 现在小糯米糍应该在看着这边吧? 那他要不要使点坏呢? 鹤星安玩心大起。 从被人盯上的那一刻起,鹤星安就发现了。 谢行倦的隐藏功夫实在是不怎么样。 鹤星安笑着起身,刻意走到窗前,压住浮动的纱帘,伸了个懒腰。 白皙柔韧的腰腹尽情舒展开,像是缓缓绽开的花朵,芳香,迷人。 他能感觉到谢行倦的焦躁。 这种……只能看不能吃的感觉。 很难受吧。 他决定再添一把火。 缓缓掀起衣摆…… “爹地,我来了。” 鹤星安正脱着衣服,被蠢猫一撞,整个人朝后倒去,直接栽倒在床上。 “……” 996还沉浸在兴奋中,脑袋在鹤星安脖子处蹭了又蹭。 “爹地,我好想你啊。” 许久没等来鹤星安的回应,996有些疑惑,试探着向前两步。 唉? 脚感不太对劲? 它正打算转身看看, 你问为什么不是低头? 这个动作对于一只肥猫而言实在太有挑战性了。 而且收益不高。 因为堆积的肉肉,低了头它也看不到身后的情况。 后脖颈被猛地抬起,996扑腾着, “放开我,放开我,猫猫的后脖颈是能随便拎的吗?” “蠢猫。你胆子肥了啊。” 这声音阴恻恻的,隐隐压着几分怒火。 任谁在和对象调情的时候被人打扰,都会不高兴的。 996立马乖巧。 扭过脖子。 喵~ “撒娇没用。” 鹤星安将睡衣拉好。 一脸阴沉地盯着猫爪子。 996被看得炸毛,缩了缩爪子,努力装得乖巧。 “喵~” 鹤星安眼神忽然一亮,掰开猫猫后腿,仔细观察。 随后又直接拎着它的后腿抖了抖。 正打算撒娇的996:“喵~~呱呱呱,私密马赛,爹地桑,我错了。” 996被抖得头晕,差点yue出来。 见什么都没有,鹤星安直接将它往床上一扔, “你们系统出品的躯体这么不严谨的吗?” “你应该是只小公猫吧?怎么没有……” 996直接炸毛了。 “我有。” 一本正经。 “被割了吧?” “给我看看。” 996破防了。 坐在床上开始嚎啕大哭,“哇呜,你也欺负我。” “我也不想啊,可是系统扫黄打非,根本就不允许出现这种东西。”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鹤星安没有半点同情,反而有些兴致勃勃, “所以你的前辈,都是太监?” 第9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9 996的毛瞬间就炸开了,“才没有!” “绝对没有!” “你别乱说!” 否认三连。 气得小肥猫都能抬起前肢比划了。 看来真的是被气到了。 鹤星安眸子微微弯着,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袋,眼神有些疑惑,“哦?真的吗?” 他问得极认真,眼中闪着情绪。 见鹤星安还是不信,996挥舞着前爪(握拳?), “当然是真的!” 圆溜溜的猫瞳闪着期待的光芒,目不转睛盯着鹤星安的唇,想从中听到认同。 鹤星安张了张唇,996眼神亮了亮,红唇又闭紧,猫瞳瞬间暗了下去。 久久没有等来鹤星安的回应,996脑袋低了下去,整只猫神色恹恹。 “可是……” 99猛地抬头, “你还是没有给证据啊,” “所以,还是太、监,” 鹤星安观察着小系统的反应,将重音压在最后两个字上,唇角勾起恶劣的弧度。 996张了张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像是个被渣男骗婚发现丈夫有另一个家庭的可怜原配。 眼中写满了控诉与不可置信。 感觉要碎掉了。 不过鹤星安可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伸手弹了一下它的脑袋 ,语重心长,“儿啊,你就算是个太监,爸爸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啊,别放弃,坚强!” (认真握拳?) 996还处于怔愣之中,鹤星安已经缓缓起身。 掀开纱帘往对面看去,阳台上已经没人了。 反而是浴室中传来细细的水声。 看来刚刚的动作,还是有效果的啊。 年轻就是好,精力旺盛。 修复到五分之一的精神力让他的五感明显有了很大提升,隔着不过区区几十米,只要他想,他能听到谢行倦的每一分声音。 就比如现在…… 少年低沉的声音不似在他面前的温软,带着难耐的喘息声,被压抑到极致,还是听出了性感,似乎还掺杂着什么其他声音,偶尔还能听到他的名字。 “安安。” “安安。” 晚间的微风吹过,卷走身上的所有热量,鹤星安感觉身上莫名烫得很,原本清明的眸子染上一点暗色,咬着唇,细密的汗珠从毛孔渗出,又滚成一道滑落。 深吸口气,他掀开帘子,快步往浴室走去。 今晚这澡算是白洗了。 996还没来得及从男身系统都是太监的打击中缓过来,就被无情丢进小黑屋。 门被焊得死死的。 996:“……” 望着漆黑一片的小黑屋,它更难过了。 呜~ 鹤星安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手机里是来自他那个好父亲的二十几通电话。 通话界面再次跳出来。 鹤星安勾了勾唇,反手把人拉黑。 第二天。 鹤星安打着哈欠下楼,季父已经坐在餐厅等着他。 见人慢吞吞走来,他脸色更加难看。 离他让人去叫季星安,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 想起季云轩满身是血躺在医院里,这个逆子还给他拉黑了,季父就气得肝疼。 当初怎么就没掐死他。 他的眼神暗了暗,身旁的秘书上前拍了拍他的背,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鹤星安打着字和小糯米糍聊天,心情还算不错,坐在桌前,盛了碗皮蛋瘦肉粥。 一只手还在打字。 完全无视了桌对面的季父。 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黑。 猛地一拍桌子, “季星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厚重的木桌抖了抖,连带着碗碟都噼啪作响。 鹤星安放下勺子,懒懒掀起眼皮,“哦?您指的是哪件事?” “有病就去治,别在这里发癫!” 季父颤抖着手说不出话,“你 ,你,你这个……” “嗯,我这个逆子。” 鹤星安微笑,挑眉, “所以呢?” 季父被气得心脏疼,抚着心口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一条濒死的鱼。 他的秘书着急地上前扶住他,“季总,季总!” 语气焦急,给人拍着背,倒是比他这个亲生儿子还孝顺。 鹤星安这才打量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长得也就那样,按着常人的标准来说,保养得还算不错。 季云轩不如他。 大概是因为你因为那个三的基因太强大了。 还好原主随妈。 不然怎么生得出这么美的脸蛋。 鹤星安忍不住抚上自己的脸,狠狠松了口气,低着头继续吃粥。 现在这老登死了就算是皆大欢喜。 季父也缓过劲来,抚着心口看向鹤星安,见他唇角含笑,还捧着手机, 又是一拍桌子, “季星安,昨晚的事情,你不该给我解释一下吗?” 身前的碗抖了抖。 三番两次被人打断,鹤星安彻底没了吃饭的兴致,擦了擦嘴,抬眸对上季父暴怒的视线, “父亲以为如何?” “季云轩自己废物,好歹还是个alpha,被我一个omega摁在地上揍,他也不嫌丢人?” “你,你……” 看着面前颤抖的食指,鹤星安微笑,眼底闪过一道暗芒,“如果不想断指再植,最好把你的爪子给老子收回去!” “你在这跟谁老子呢?” 季父嘴上骂着,对上那双黑眸,却依旧发怵。 太像了。 和他的母亲太像了。 这张脸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想到那个女人,季父就恨得牙痒痒。 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甚至不惜抛弃了自己最爱的人,就是为了拿到贺家的财产。 可那个该死的女人,还是留了后手。 早早立了遗嘱,将全部遗产都留给季星安。 等到季星安成婚,才可以拿到全部的财产。 若是季星安不想成婚,那十八岁只能拿到一半遗产,剩下一半要等到二十五岁才能拿到。 而现在季星安二十四岁。 只剩一年。 若是他还不结婚,拿到贺云薇留给他的另一半遗产,那将再无机会。 必须在一年之内让季星安和一个人成婚, 然后…… 杀了他。 虽然是个omega,季星安在公司却已经积威多年,只是股东会中有很多老顽固,全都是alpha,本就看不惯一个omega掌权,一直支持他,才让他能压着季星安。 想起季星安还没分化时,所有人都笃定他能分化成为一个高等级alpha,他虽然挂着董事长的名头,却是举步维艰。 一切只因为当时鹤星安还未成年,无法掌权。 一想起那段日子,季父就感觉身上好像绑了块沉铁,拖着他往深渊里坠去。 他半辈子忍辱负重就是为了得到贺家的财产,好不容易熬死了贺云薇,如今又来了个季星安。 哦不,应该叫他贺星安。 他本来就是姓贺的。 思及此,季父又想起那些年被人戳着脊梁骨的日子。 母亲含恨而终,说他让家里蒙羞,他是要绝后了。 贺家那些合作伙伴,表面恭敬,背地里又有谁看得起他。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今天的地位,决不允许有人破坏这一切。 思及此,他忽然平静下来,看向季星安扬起一个祥和的笑,“星安,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成家的事情了。” 鹤星安这变脸功夫,叹为观止。 真是厉害啊。 刚刚还喊打喊杀的,现在就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 真是虚伪啊。 顶着鹤星安看猴似的嘲讽眼神,季父把怒火压了又压才能平静开口,“爸爸这边有些不错的青年才俊,你要不要去见见。” 说到这里,他似乎已经入戏,成了一个一心为孩子好的老父亲,“我本来想将公司交到你手里,可你却是个omega,那些股东,哪里会同意一个omega掌权啊。” 说着,他坐下轻叹口气。 语气中满是惋惜。 老登,还挺会装。 鹤星安微笑着,像是在看耍猴,正打算喷回去,手机振动一下。 是谢行倦的消息。 【哥哥,我到门口了,你可以出来了。?? ?. ? .? ??】 看着那可爱的颜文字,他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我先走了。” 他没有和季父哔哔赖赖的心情,要是空闲,不介意耍个猴玩一玩。 可今天他可是有约会的。 季家这些破事,没有谢行倦重要。 看着鹤星安毫不留情走掉,季父心口更疼,“季星安,你给我回来!” “季总,季总!”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身后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鹤星安推开门,一眼就看到谢行倦。 少年身长玉立,半靠在车旁,微微垂着眼,黑色的手机衬得骨节分明的手指格外白皙,似是察觉到什么,他抬头看来, 眼里倏的亮起星辰,唇角弯起,朝着这边挥手,“哥哥。” 像极了一只看到主人回家的小狗。 真可爱啊。 刚刚被影响到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鹤星安向外走去,奔向他的春天。 第10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10 “哥哥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谢行倦偏头轻笑,眉梢都带着笑。 “你有什么安排吗?” 听着略显生疏的话,谢行倦压了压唇角。 “哥哥怎么不叫我的名字?” “是不记得了嘛?” 看着少年的不悦的神情,鹤星安忽然玩心大发,状若思考,“你好像是姓,嘶,姓啥来着?” 他十分头疼的模样,皱着眉思索。 谢行倦马上就急了,伸手来抓鹤星安的手,“哥哥~”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他的神情紧绷,眉峰微蹙,脸色沉着,却又显出几分焦躁,像是一只落水的小猫,瞅着炸了毛凶巴巴的,可那湿漉漉的眼神却又希望铲屎官能给它擦干净顺毛。 就是只纸老虎。 见铲屎官不理他,最后只能可怜地喵呜一声,蹭着裤腿求和。 鹤星安翘着唇角,任由谢行倦着急。 谢行倦眼中期待的光芒一点点落了下去,“哥哥真的不记得吗?” 他咬了咬唇,脊背微微塌着,声音听着就快要碎了。 又要哭了。 鹤星安瞅着莫名就兴奋起来了。 心中两个小人交战。 天使说:“你太过分了,他都快碎了,你快抱抱他啊。” 恶魔说:“抱什么抱,眼泪是男人最好的医美,这才够带劲啊,看看他哭得多好看,应该哭得更狠一点啊。” “兴奋起来了,兴奋起来了!!!!” “看看这眼泪,这小眼神,好一朵看着就想让人摧残的小娇花哟。” “弄哭他!快!” 天使vs恶魔, 恶魔完胜!! 鹤星安挑起他的下巴,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漂亮脸蛋展现在眼前,像是绵绵春雨在娇嫩的桃花上聚起的水珠,顺着花瓣又缓缓滑落。 娇艳。 脆弱。 柔嫩。 确实挺嫩的。 才十九岁的小孩。 鹤星安轻叹一声,“我真的不记得了,怎么办呢?” 绵绵春雨变成小雨,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在鹤星安的手背上,谢行倦急急抓住他的手腕,“哥哥……真的不,不记得了吗?” 少年眉眼垂着,眼泪控制不住往下落,都快哭成一个泪人了,眼睛红红,漂亮的桃花眼染上了娇艳的粉, 脆弱又娇嫩。 好像在风雨中摇曳的花朵,一掐就会断了。 漂亮得不像话。 鹤星安将手缓缓移到谢行倦的脖子上,微微按压着,掌心下的动脉跳动着,是温热都血液在里面流动。 即使要害被人掐住,少年依旧乖顺,抽抽噎噎的,眼神没有半点不满,只是充满了哀怨。 乖得没边。 太合心意了。 鹤星安轻笑一声。 这一声笑来得突兀,谢行倦抬眼看着他,“哥,哥哥?” “咔哒。” 刚刚扣上的安全带解开。 鹤星安侧过身,双手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谢行倦瞳孔猛地睁大,身体瞬间紧绷,手掌在身侧收紧,扣着身下的座椅。 放开又收紧。 直到掌心沁出薄汗。 鹤星安才缓缓退开,指腹按压着更加漂亮娇艳的唇瓣,沾了水色的唇瓣泛着光,一看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谢行倦愣愣的。 直到脸颊上有东西擦过,他才回神, “还在回味?” 略带调笑的声音响起,谢行倦对上戏谑的眼神,脸色瞬间爆红。 “没,没有。” “口是心非。” 鹤星安撇了撇嘴。 “不乖的小孩是没有糖吃的。” 谢行倦咬着唇,扯住鹤星安的袖子, 鹤星安回头,”嗯?” 少年微微抬眸,眼中盈着光,“哥哥,再亲一下,好不好?” 说完,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低下头。 “好啊。” 鹤星安喜欢诚实的人。 他轻挑起少年的下巴,靠近娇艳如花的脸。 轻柔落下一个吻。 “真乖。” 第11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11 良久,鹤星安才退开。 谢行倦整张脸憋得通红,大口大口喘着着气,衬得白皙的面庞更加漂亮,好像一朵缓缓绽开的花。 娇弱得好像一掐就会断。 指腹按上莹润的唇,鹤星安狠狠擦去少年唇边的水痕,划开一道清晰的痕迹, 他感到莫名的愉悦,轻笑一声, “呵,这么不禁弄,连换气都不会。” 谢行倦被说得面色臊红,下意识想要反驳, “嘶~” 指节传来细微的疼痛,鹤星安倒吸口气, 谢行倦想要询问,现在说话却只会更尴尬,他只能仰着头,张开唇, 鹤星安垂着眸,将一切尽收眼底。 少年的唇色红润,此刻莹润润的,看起来真的好看极了。 鹤星安眸色更深。 少年漂亮的桃花眼溢出泪水,盈满了水雾,只能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连求饶都成了一种奢侈。 看着可怜极了。 今天的谢行倦穿了件繁复修身的红色衬衫,胸前巴洛克风格的领巾花此刻已经变成深红。 颜色深深浅浅。 像是盈满了雨水的花瓣。 红色的花朵簇拥着谢行倦,衬得少年更加明艳,细腻的肌肤上是深深浅浅的红,透出勃然而发的生机。 是一场春雨后拥簇的桃花。 融融春光里最漂亮的颜色。 他只哭着,却并不制止鹤星安堪称恶劣的行为,眼神满是依恋。 这纵容奉献的姿态,让他忍不住想要看到更多。 看到更多,更多, 看到这人的……全部! 抬手,解开领巾。 大朵的红花落下,溅起未干的水花。 鹤星安搅动着,少年猛地睁大眼睛,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声,作乱的人又猛地撤回手,谢行倦俯身开始剧烈咳嗽,眼角蓄满了泪,松散的领口都透出薄红。 可怜至极。 鹤星安垂着眸,俯视着,却没有半点想要怜香惜玉的想法,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将人拽起, 少年的眼神惊惧,“哥……” 后面的话被人全部堵住。 鹤星安尝到了芋泥奶茶味的松软糕点。 太甜了。 鹤星安有些沉醉在这种甜香里,全身的毛孔都在战栗,兴奋到颤抖。 苦涩的味道却猛地铺开。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谢行倦被压得喘不过气,想要动弹,又被另一双手压回去。 玻璃格外冰凉,衬得身前的人身上却是异样的滚烫。 他急速喘息着,躲避了索吻的人,“哥,哥哥……” 鹤星安有些不满,把他的脸掰回来,“躲什么?” 鼻尖相触,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离谱,就连鹤星安眼角下一小点红痣都看得分明, 谢行倦深吸口气,“没,没有。” 鹤星安:“那就继续。” 说着,就要继续粘上来。 谢行倦被亲得晕晕乎乎,整个人都快熟了,狠狠心,一咬牙。 血腥味瞬间散开。 鹤星安捂着嘴,疼得眼角落了泪,“你干嘛?” 安安委屈。 谢行倦扯了扯自己半残的衬衫,伸手来碰鹤星安的额头。 滚烫一片。 狭小的车厢中满是苦涩黑咖啡味道,他眉头蹙起,“哥哥,你现在不对劲,你知道吗?” 鹤星安脑子有些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有点烫。” “那该怎么办?” 作为一个刚刚成为omega的鹤星安小盆友来说,现在的情况显然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素来沉沉的黑眸蓄了泪,如雪的脸上晕开大片的红,懵懂望来,好像一颗快要熟透的水蜜桃,此刻正散发出甜蜜的香气。 谢行倦愣愣看着,喉结忍不住滚了滚。 深吸口气,全是苦涩的咖啡味,往他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神经里钻,时刻挑逗着他的理智。 牵上鹤星安的手,“我带哥哥去医院好不好?” 他的声音艰涩,眼神却是坚定。 鹤星安还没反应过味,手腕已经被人绑住。 红色的领巾花被扯开,此刻缠在瓷白的腕上,漂亮极了。 谢行倦迅速打了个结,移开视线,给人扣上安全带,一脚油门直接踩到底。 鹤星安好想说点什么,一开口的声音却已经变得甜腻,只能死死咬着唇,抵抗这种奇怪的,不受控的感觉。 甜与苦交织着,豆大的汗珠从额角不停滚落,汗水浸透了谢行倦全身,让他将方向盘打到了极致。 他本就不是个自控力强的人,如今全靠意志力撑着。 唇齿间的铁锈味散开,充斥着整个口腔,短暂的剧烈疼痛让他清醒。 一脚油门踩到了医院。 院前已经有医生准备好, “快!” 医生瞥见小少爷着急的脸,坚定点了点头。 看到检查结果的那一刻,他人都傻了。 还以为这人要死了,结果就是个……情期? 这种事情送医院来也没什么大用啊,不还是一针抑制剂下去。 抑制剂作为未婚omega和alpha的必需品,很容易就可以买到。 是谢家的医院抑制剂比较高端吗? 作为一个挽救过无数生命的高级医生,他微笑, 钱难挣,屎难吃。 这是金主爸爸。 他看向正在扎抑制剂的谢行倦,扬起微笑, “少爷,您的伤口还是处理一下吧。” 这血盆大口,走出去他怕别人说他们医院吃小孩。 谢行倦隔着玻璃看向隔离室中的人,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血肉模糊的口腔,医生暗暗心惊, 这对自己是真狠啊。 难怪能把一个情期的omega送到医院而坐怀不乱。 而谢行倦进了医院的事情也很轻易被谢行简知道了。 他风尘仆仆赶来,看到的就是谢行倦垂头丧气坐在隔离室门口的椅子上。 整个人透出一种颓然。 见人没什么大事,谢行简也松了口气,走到谢行倦面前,朝着里面望了一眼,开口也不客气,“谢行倦,你挺有本事啊?第一天就把人搞进医院了?” “我们谢家的家教,你是吃到狗肚子里了吗?” 谢行倦抬头,对上谢行简的眼神,抿了抿唇,“哥,你别乱说。”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昨天丢下满堂宾客,今天又把一个omega搞进医院,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行简面色极冷,警告道,“我不管其他家的孩子怎么样,我们谢家的人,就不能干那种污糟事儿。” 说着,他又朝里面看了一眼,皱着眉,“早点商量结婚的事情吧。” 他们谢家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 谢行倦一愣,没想到话题跳的这么快,而且昨天大哥不是还喊打喊杀的吗? 怎么今天就要商量婚事了? 谢行简对上谢行倦呆愣的眼神,瞬间炸毛,“谢行倦,你还敢学那些纨绔给我搞‘玩玩而已’那一套,信不信老子把你腿打断!” “再说,万一怀孕了,你是要一个omega顶着个未婚先孕的名头被人戳脊梁骨?” “虽然仓促了点,两个月应该能把婚礼搞定。” 谢行简絮絮叨叨说着,自以为将一切安排得很好,只等着谢行倦点头。 “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谢行倦被吵得头疼,揉了揉额角。 “误会什么!” “你要是搞始乱终弃那一套,我现在就先让你进去!” 谢行简指了指亮着红灯的手术室。 谢行倦叹了口气,刚想解释,护士推开门出来,朝谢行倦道:“病人打了一针抑制剂,现在已经稳定了,隔离室里已经没有信息素了,可以进去看他。” 谢行简一愣,护士却已经推着小推车离开。 “她什么意思?” 谢行倦挑眉,“大哥觉得什么意思?” “他只是情期??!” 谢行简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谢行倦起身理了理衣服,拍拍他的肩膀,“不然呢?” 他笑着潇洒离去。 报了刚刚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仇。 舒坦。 为了保险,谢行倦还是换好隔离服,推门进去前,看了自家大哥一眼,眉眼含笑,“哥,感谢你同意我和安安的婚事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我们谢家,最重要的就是诚信。” 一闪身,进了隔离室。 谢行简:“……” 该死,被摆了一道。 第12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12 鹤星安醒来的时候,掌心有些痒痒的,睁开眼就看见谢行倦那张漂亮的脸。 在阳光中,垂着眸,神色都显得格外温柔。 鹤星安笑了笑。 用指尖刮了刮他的掌心。 谢行倦给人擦手的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看来,绽出惊喜神色, “哥哥。” “你终于醒了。” 他起身扑过来,鹤星安好像都能看到他身后疯狂摇晃的尾巴。 可爱得很。 给鹤星安调好病床高度,他忽然一拍脑袋,火急火燎往外走,“我去叫医生。” 鹤星安伸手,拦都拦不住。 一溜烟,跑得飞快。 其实,床头有呼叫铃的。 好傻。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谢行倦却已经带着人回来了,门口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由远及近, “少,少爷,我们别着急。” “你不着急我着急,赶紧走。” 鹤星安望去,就见谢行倦扯着医生的白大褂火急火燎往里冲,将人随手一丢, “快,给检查检查,那抑制剂应该没什么副作用吧?” 医生趔趄一步,好不容易站定,听到这话,捏着笔手指骨节都开始泛白,他扬起微笑,“少爷真会说笑。” 要是抑制剂有问题,现在的医药公司都得倒一半。 谢行倦还想说点什么,医生却已经收回视线,理了理白大褂,面向病人,开始温柔的询问,“季先生,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鹤星安摇了摇头。 工具人·医生尽职尽责记下病案,又问了些其他问题,都是些不用开口就能回答的问题。 鹤星安也都是点头或是摇头,谢行倦皱起眉,张了张嘴,又不好打断,只能憋着。 随后笔一收,看向谢行倦,“季先生已经没有大碍了,今天就能办理出院。” 他作势要走,谢行倦一把抓住他,“你管这叫没有大碍?” 医生深吸口气。 这是金主。 这是金主。 这是金主。 “那少爷觉得有什么问题?” 谢行倦眼睛都瞪圆了,“没看到都说不了话了吗?” “你是医生看不出来,不会是个庸医吧?” 这没理也要挣出三分理的架势,真是像极了医闹。 医生微笑,反问道,“季先生睡了几天呢?” “五天啊。”谢行倦下意识回答。 “那说不了话,可能是嗓子干呢,需要水来润一润,少爷需要白开水吗?” 医生态度很好,说话格外温柔,却把谢行倦说得面色通红,他支吾着放开手,“不,不好意思。” 医生微笑,理了理褶皱,“没事,那我先去查房了。” 门被带上,谢行倦却不敢转头,恨不得挖个坑给自己埋起来。 太尴尬了。 哥哥会不会觉得他很傻啊? 太丢人了。 谢行倦越想越委屈,抱着头缓缓蹲下去,感觉天都要塌了, 鹤星安竭力压着笑,可这嘴角比ak都难压,要不是嗓子疼,他非得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见小糯米糍都快给自己埋土里了,他敲了敲桌子。 蹲在地上长蘑菇都谢行倦回头。 嚯,红眼菇。 稀有品种。 鹤星安轻笑着,指了指一旁桌上的水杯,示意他要喝水。 红眼菇小朋友狠狠揉了揉眼睛,还是乖乖站起来,低着头把水杯递过来。 鹤星安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砂石磨过的嗓子瞬间舒坦了,偏头看向委委屈屈的红眼菇,轻笑一声,“又哭了?” 谢行倦偏过头,“才没有。” 声音闷闷的。 嘴还挺硬。 鹤星安把杯子一放,牵过他的手扯了扯,“哭什么?” 谢行倦顺着他的动作坐到床边,还是很委屈,“哥哥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鹤星安笑得更开心,歪着头看他,“会啊。” 他答得坦诚,谢行倦一颗心直直往下坠,“我就知道……” “就知道哥哥肯定不喜欢我。” “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脑袋也越来越低,直接埋进被子里。 快要碎掉了。 鹤星安笑得浑身都在抖,抬手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可是……” “阿倦很可爱啊。” 他喜欢谢行倦为他担心的样子。 也喜欢他犯傻的模样。 不管什么样子,总归是他喜欢的。 鹤星安觉得自己有往恋爱脑发展的趋势。 愁啊。 第13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13 谢行倦却猛地抬头,直接扑过来,“哥,哥哥,你叫我什么?” 鹤星安被扑得一个倒仰,只感觉脖颈边痒痒的,身上的人像是只大型犬似的,粘在他身上轻蹭着。 轻柔的发丝拂在脸上,有点痒。 “我刚刚什么也没说啊?”鹤星安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语气格外无辜。 装傻谁不会啊。 谢行倦却不依,双手撑在鹤星安脑袋两侧,将人圈住,俯身,“哥哥再叫一次好不好?”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人就是在故意逗他。 包括前几天,也是一样。 就是想看到他着急。 很坏的。 温热的呼吸落在脸上,更痒了,鹤星安将脖子一缩,直接当起乌龟。 “没听到的人就算了。” 很作。 有种往作精方向发展的趋势。 谢行倦却虚抱住他,轻声哄着,“哥哥,求求你了,再叫一声好不好?” “我想听。” “哥哥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鹤星安被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拱得难受,拍了拍他的脑袋,“起开。” “不。”谢行倦抱得更紧,“哥哥不叫一声,我就不走。” 鹤星安都给气笑了,“你这是耍无赖。” 谢行倦埋在颈侧,声音闷闷,“就无赖。” “真的不起来?” “不起来。”谢行倦不让步。 鹤星安勾着唇,凑到他的耳边,“阿倦真的不听话吗?” 清越的声音带着调笑,让谢行倦忍不住红了耳尖。 他深吸口气,埋在肩头,“没听到,哥哥再叫一次好不好?” “阿倦。” 这声音低低,是浸透了温柔的蜜,将谢行倦一颗心泡得泛甜。 他揉了揉耳尖,只觉得有些痒,起身,坐在床边,仰望着鹤星安, 清澈的眸中是一览无余的爱恋。 他想控制着情绪,心脏却还是有些不受控狂跳,尤其是对上鹤星安的眼神,脑子直接糊成一团。 他强迫自己偏过头, “安安要吃苹果吗?” 修长的手指拿起刀,刀柄在指尖打了个转。 很漂亮的刀花。 鹤星安在心中做出评价。 少年漂亮的眼中满是光亮,“这苹果应该不错。” 鹤星安看他不自觉耍刀的工夫,轻笑一声,“那阿倦给我削吗?” 谢行倦被叫得脸热,“当,当然可以。” 不过是想要削个苹果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微风阳光中,少年侧颜清俊,漂亮的眉眼垂着,明明耳朵红得好似要滴血,手却稳得出奇。 苹果皮完完整整,没有断开。 等到削好了,谢行倦才松口气,举起盘绕的苹果皮,“安安,我厉害吧,没有断哦。” 透红的苹果皮在逆光中泛出莹润的光,像极了少年透红的耳垂。 可爱得不像话。 鹤星安凑近,谢行倦被吓得退了一步,前者却只是捏过他手上的苹果皮,展颜一笑 “阿倦很厉害。” 谢行倦脸更红了,恨不得现在削他百八十个。 现在一身牛劲没处使。 深吸口气,他起身,“那我给,给安安切苹果。” 望着他慌乱的动作,鹤星安笑着点头,仰面靠回去。 纯情小狗哟。 真是可爱。 谢行倦在一声声“阿倦”中迷失了自我,红着脸,端着盘子给人喂完了一整个苹果。 出院的那天,天朗气清,谢行倦牵着他的手,笑得格外坦荡,“安安,你跟我一起回家看看吗?” “我爸妈肯定很喜欢你。” 鹤星安摸着谢行倦的发,看着眼前这张笑脸,只觉得好像被传染了。 不止是笑,还有…… 恋爱脑。 他思考着,又开始神游天外。 如果他和谢行倦进了末世,应该是挺安全的,毕竟,丧尸来了都得呸一口, 恋爱脑,狗都不吃。 这样想着,鹤星安忽然笑出声。 谢行倦歪了歪头,“怎么了?” 鹤星安放下手,“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如果现在世界末日了,我们两个应该挺安全的。” “为什么?” 谢行倦根本没get这个点。 “因为……”鹤星安凑近他,笑得狡黠,“丧尸不吃恋爱脑。” 轻柔的吻落在唇角。 像是一阵风。 轻轻落下,又很快飘走。 谢行倦还没反应过来,鹤星安就已经挥着手走了,“下次再去拜访,先走了。” 既然身体没事了,那也该着手报仇的事情了。 …… “师兄,你这地方不错啊,拿下不容易吧?” 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望着天边滚滚晚霞,“是不错。” 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能以如此优惠的价格租到核心商业圈一整层作为办公室,算是很不错了。 俞景笑了笑,“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总不能是真的来找我喝茶的?” 鹤星安靠在墙边,目光揶揄,“师兄还是这样直白。” 俞景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正好到饭点了,今天我可要好好宰你一顿。” 当另一只手搭上肩膀,带着他出了门,鹤星安挑眉看向一个人,“师兄这是在利用我?” 俞景微微倾身,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收紧,“你既然有事找我,那被我小小利用一下,应该不介意吧。” “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鹤星安耸耸肩。 “够义气!”俞景拍了拍他的背,揽着人往外走。 招摇过市,刻意让所有人都看到。 对于那些窥探的眼神,他笑着照单全收,就当作没看到。 “今天我师弟来了,我先下班了。” 俞景笑着朝所有人挥手,显示出他的好心情。 鹤星安抱胸,冷着张脸,可奈何实在好看,硬是看出点般配。 大门关上的那一瞬,办公室中爆发出一阵声音, “我就说这么好看的人点名找老板,肯定关系不简单吧。” “你那都过时了,我刚刚去京大官网查了一下,我们老板和这个小帅哥可是师兄弟,还都是优秀毕业生,都是保研给同一个导师。” “那就是同门师兄弟啊!!!!” “这八成就是我们老板娘了。” “我觉得也是,看这多般配,没看老板脸上都快笑出花了。” “那不值钱的笑容哟,呵,男人。” “……” “……” 剩下的声音陈柏已经听不清了,捏着笔尖的手指都在泛白,满脑子都是刚才两人靠在一起的样子。 从他认识俞景开始,他就是善于隐藏情绪的人,这样直白的喜悦,还是第一次见到。 “唉,陈秘书,你知道老板的事情吗?” “你跟在老板身边那么久,肯定有点内幕消息吧,分享分享?” 旁边工位的小女生滑着椅子用手肘捅了一下陈柏。 陈柏回神,“啊?你说什么?” 小女生见陈柏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陈秘书,你身体不舒服吗?也快到下班时间了,老板不在,你先走吧。” 陈柏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又慌慌张张拿出文件,抿了抿唇,“我去给老板送文件了。” “唉,陈秘书!”小女生看着那空荡荡的蓝色文件夹,根本没拦住人。 挠了挠头,看着陈柏匆忙的背影,叹口气。 陈秘书怕是要被老板骂喽。 小女生摇摇头,转头又加入八卦大军。 “你说这位季家公子,什么时候能变成我们老板娘啊?” …… 第14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14 鹤星安看着探头探脑的俞景,有些不耐烦了,“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你要追老婆,干嘛拉着我躲在这里啊?” “师哥,你是个alpha,你a上去啊。” 他恨铁不成钢,就这样子,他能追得到老婆才见了鬼了。 “嘘,你不懂。” 俞景手指抵唇,“他也是个a啊。” 鹤星安瞪大眼睛,听到了大瓜。 这踏马我真不知道。 你这么野的吗? 搞aa恋啊? 俞景天天老婆老婆的,鹤星安这么几年,真以为陈柏是个性格绵软的omega。 毕竟在俞景嘴里,陈柏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长得好看,性格又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原主自然自动脑补出一个omega的形象。 那几年又是他和自己父亲斗得最狠的时候。 鹤星安不喜欢少年 俞景显然也没打算瞒着,耸了耸肩,“我也很无奈,谁让性子那么软和的一个人,偏偏分化成一个alpha,我又不能换个人喜欢。” “我可是一直把他当omega看的,谁知道养了半年的老婆突然变成了同性。” 看他无奈的神情,鹤星安挑眉,“所以你被俞叔叔赶出来了。” 俞景心口被狠狠扎了一刀,瞪了一眼。 鹤星安笑得更开心, “我就说俞叔叔那么开明的一个人,为什么非要让你相看门当户对的omega,合着原来是这样啊。” “搞aa恋,你也是有够本事的,俞叔叔对你找对象的要求只有一条吧?” 俞景轻哼一声,“是,他说只要是个活的omega就行。” “我也是按着他的要求找的啊,谁知道陈柏那小身板分化成一个alpha啊。” 还是个高等级alpha。 后半句话俞景没说出来,他怕没面子。 老婆也是个alpha,等级还比自己高怎么办? “活的omega你都做不到,服气。” 鹤星安笑着,余光瞥见个人影窜出来,四处张望着,怀里抱着个东西,慌慌张张往电梯去。 “来了。”鹤星安挑眉,指了指外边,有些幸灾乐祸,“陈秘书看起来都要哭喽。” 俞景直接跳起来,探头去看,“真的吗?” 走廊上却已经空空荡荡。 鹤星安露出个得逞的笑,“假的。” “瞧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你不是稳如泰山吗?都出来单干了,怎么忽然这么着急?” 连这种馊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俞景扬起笑,“当然是因为,老头子最近松口了。” “我为了这件事和他闹,要是他同意了,陈柏还没同意,我不是很没面子,这事情能被他念叨一辈子。” “你难道想要以后有一个人天天在你耳边叭叭叭的,我可受不了。” “你行。” 鹤星安是真的服气了,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怎么办啊?” 俞景微微一笑,“当然是,加把火。” 他一把揽过鹤星安肩头 “师弟,你会帮我的,对吧?” 鹤星安直接拍开他的爪子,“你倒是会打算。” 俞景耸肩,“我回家可以调动俞家的资源,自然是更有用啊。” “行吧。” 俞景轻轻将手搭上,“啧,真不习惯,我还以为你会分化成一个alpha呢。” 鹤星安脚步一顿,“我也这么以为。” 原主拼了命的努力就是为了能执掌家业。 却因为一个性别问题,变得困难重重。 竟然能让季父与他分庭抗礼。 真是讽刺。 他那个好父亲哟,可是一心想把公司交给季云轩。 一个酒囊饭袋的家伙。 凭什么呢? 俞景也知道季家那点破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看哥回家带你征战四方。” 他手指前方,眼中满是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中二气息。 鹤星安抬眼,“连个人都追不上的小废物。” 俞景笑容一僵,“师弟,你好直白。” 我破防了。 鹤星安笑,“你要是再磨叽,等会儿人跑没了,可不关我的事。” 俞景被堵得说不出话,想反驳两句,最后只叹了口气,“走吧。” …… 在地下车库碰到陈柏的时,他明显愣了一下,俞景急急想要上前,鹤星安一把推开他,“陈秘书怎么下来了,给师哥送文件吗?真是辛苦了。” 他顺手就接过文件塞进俞景怀里,嗔了一句,“真是资本家,下班还让人给你干活。” 陈柏连忙否认,“不……” 鹤星安直接勾住他,“我们走,带你去吃晚饭,不理他。” “这个资本家,就得狠狠宰他一顿,我们去云来。” 鹤星安一套组合拳,直接将人带走。 俞景跟在后面,认命充当司机。 三人最后坐在包厢里的时候,鹤星安撑着下巴看向陈柏。 眉眼温和,浑身透着种人夫感。 没有半点属于alpha的侵略性。 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就会放下警惕,是个妙人啊。 陈柏抱着文件夹,整个人都拘谨,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抹了抹脸,他看向掌心。 也没有东西啊? 第15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15 陈柏还没说什么,俞景先上前挡住鹤星安的视线,有些不满,“看也看够了吧。” 鹤星安睨他一眼,微笑,起身,一把推开,冷嗤一声,“没用的东西,起开。” 磨磨唧唧的,几年都没给人追上,还得他来。 一个丝滑转身,他一屁股坐到陈柏身边,笑脸盈盈,“陈秘书跟在师哥身边几年了?” 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俞景想要反驳,却又想起进包厢前鹤星安对他说的话。 [待会看我的。] 在猫咖兼职完回来的996正打算投入宿主温暖的怀抱,听到这话,狗血雷达瞬间开始吱哇乱叫。 一只脚踏出,又缩了回去,在系统空间搬出个小板凳坐下,翘起二郎腿,拿起一把瓜子,准备看戏。 这正宫对小三的狗血感觉。 八点档狗血剧要开始了吗? 宿主也没告诉他换剧本了啊。 这又是谁? 不了解人物关系? 没关系,丝毫不影响996吃瓜。 八卦是任何有智慧的生物天性。 陈柏似乎误会了什么,面皮臊得通红,脑袋都快埋进桌底,“三,三年。” “哦~三年了啊。” 鹤星安不动声色,觑了俞景一眼,好像在说, 人跟在身边三年都没拿下,真是个小废物。 俞景无奈。 废物就废物吧。 要是能把这只乌龟的壳撬开,他叫爸爸都行。 鹤星安脸上笑意更盛,“三年了啊,那和师哥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声音很柔,却满是试探。 陈柏对上他的眼,喉间梗塞,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 否认吗?他不甘心。 承认吗? 他好像又没什么资格。 很容易让人误会。 感觉面前的人都快皱成一个包子,鹤星安轻笑一声,“你和师哥关系不好吗?” “他是不是强迫你……” “没有!”陈柏坚定摇头,又重复一遍,“没有。” 俞景从来没有强迫过他,他对自己已经够好了。 都是他自己……痴心妄想。 鹤星安眼底的笑压都压不住,故作疑惑,“是我误会了吗?他没有强迫你加班啊,那他还让你下班送文件。” 他眨巴着眼睛,认真又无辜。 陈柏脸色瞬间爆红,低下头讷讷的不再说话。 三个人的电影里,他是多说多错的那一个。 其实心中已经后悔今日冲动追出来了。 如今这情况,他怎么都不适合待在这里了。 抬眼,他偷偷打量着眼前的omega,气质卓然,长相俊美,家世更是门当户对。 确实……比自己合适得多。 陈柏越想心越沉,低着头起身要走,“其实这份文件也不是很急,俞总今日既然有约,那就明天再说吧。” 眼见着乌龟好不容易探个头,这又要缩回去,鹤星安可没打算放过他,直接按住蓝色的文件夹, 笑盈盈道, “不急,一份文件而已,让师哥现在快点看,等会你就能带回去了,” 他又转头看向已经起身的俞景,“是吧,师哥。” 没出息的家伙。 陈柏起身他也上赶着凑上去,还说要刺激一下呢,就这? 鹤星安觉得乌龟不是陈柏,而是俞景。 就这又舔又怂的,得亏碰到的是个还不错的,不然被骗得连底裤都不剩。 鹤星安笑着。 俞景这才回神,坐了回去,“是,是的。” 陈柏也没办法,也坐了回来,只是更加拘谨。 鹤星安将文件夹往那边一推,命令道,“看。” 他正打算回身,就见那文件夹翻开,还是一片蓝色。 是个空的。 俞景拿着笔的手停滞在半空,沉默顿时蔓延了整个包厢。 鹤星安觉得自己也不用试探,从这结果来看,小乌龟确实是被刺激到了。 不然也不会拿着个空的文件夹就追出来了。 那他也不用考虑陈柏万一不喜欢俞景的可能。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完全相信过俞景的话,虽然他很相信他的人品,但万一他在感情上是个普信的,那他岂不是助纣为虐。 和陈柏搭上第一句话开始,他就在试探。 试探陈柏的心意。 aa恋相当于正常世界中的同性恋,虽然够不上惊世骇俗,但也绝对不是主流,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同性的。 如果陈柏不喜欢俞景,他会帮助俞景。 如果陈柏喜欢俞景,那就更简单了。 打破两只缩头乌龟之间的壁垒,就是要有一个人撬开他俩的龟壳! 鹤星安已经准备好手起刀落了。 啪的一声将文件夹合上,他转身将俞景拎起来,往陈柏旁边的位置上一怼,“俞景那个傻呗,暗恋你好几年了,天天跟我们吹嘘你是他老婆,就是个连表白都不敢的小废物。” “季星安,你说什么呢?” 俞景一张脸气得通红,拍桌而起。 鹤星安瞪他一眼,“老子有说错吗?哪句说错了?” 俞景哑口无言。 鹤星安不动声色瞥了处于震惊的陈柏一眼,俯身,轻拍他的肩膀,“我和这个二货没什么关系啊,哥有老婆,我老婆长得比他好看多了。” 他指了指俞景,“这二货虽然有点傻呗,但他人都没追到就和俞叔叔表明了,你不用有什么压力,接受,或者拒绝,都由你自己决定。” 听到这话,俞景咬牙切齿,“季星安,你乱说什么呢。” 鹤星安拿起桌上的手机,“我就不陪你们玩了啊,老婆找我了。” 说着,他还晃了晃手机。 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哥有老婆”的自豪感。 “拜拜,”他看向一桌好菜,神情有些可惜。 直到门关上,包厢中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忽然就双双红了脸。 …… “哟,我们的季大少爷这是和谁鬼混回来了,还记得有这么一个家啊?” “谁在狗吠?” 鹤星安放下手机,看向客厅中的三人。 季云轩站起身,气势汹汹走上来,“季星安,你骂谁是狗呢?” 鹤星安丝毫不惧,上下扫视着眼前的人,眼中满是讥讽,“你上赶着当狗我有什么办法。” 季云轩轻易就被激怒,还想说点什么,被季父厉喝一声,“云轩,坐下!” 季云轩深吸口气,拳头攥得死紧,却还是在季父凌厉的眼神中败下阵来,颓然坐了回去。 还不忘抬头瞪了一眼。 鹤星安扯开个挑衅的笑。 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季父这才开口,声音温柔,“星安回来了。” 这话一出口,鹤星安就知道这老登又要作妖了。 抱胸靠着墙,他面色冷淡,“有屁快放。” 季父脸上慈爱的笑容顿时一僵,差点破功。 却还是很努力拼凑回去,装出一副慈父模样。 “这位是黄总,是宏盛地产的董事,与我们家门当户对,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该到了成家的年纪,” “你是个omega,不比你弟弟是个alpha皮糙肉厚的,你就该享福,早日给你找个依靠,我死后也好去见你的妈妈。” 季父表现出一副多么情深的模样。 鹤星安自动将这些话翻译了一遍。 你是个omega,就该乖乖嫁人,你弟弟是个alpha,家里的公司以后都是他的,你管什么管? 我给你找的人多好,还让你当富家太太,你该感恩戴德,最好跪下来叩谢八辈祖宗。 真是……他娘的狗屁不通。 见鹤星安没有反驳,季父面色更喜,赶忙将沙发上的另一人拉起,“黄总,小儿对你很满意呢。” 被称为黄总的人从鹤星安进门开始,就没有将眼神挪开半分,现在听到季父的话,他更是惊喜,搓着手上前, “好啊,长得真漂亮啊,跟了我,不会亏待……啊——” 鹤星安面无表情折断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咸猪手,将人狠狠一踹! 一脚将人踹飞,他一脚踩在他的心口,俯身,打量着这张脸。 他的那张面皮像是无数次充胀又放气的气球,表面皱皱缩缩,像是一颗失水的葡萄,可身体却又胖得的出奇。 对此,鹤星安给出的评价是:老肥猪。 直接拎起摆台上的瓷瓶敲碎,抵住他的脖子, “想让我跟你?你也不看看你这样,配吗?” 肥厚的下巴被挑起,黄总吓得当场失禁,却还是顺着花瓶的仰起头,生怕自己动作慢了会死, “我,我不配,我就是色迷心窍了,求您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声音害怕到发抖变形, 鹤星安没有应答,只是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鲜红的血渗出,却又不至于伤到要害。 可黄总是个不惊吓的,感觉到脖子流血,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鹤星安轻啧一声,真是废物啊。 将鞋底蹭干净,鹤星安看向两人,“亲爱的父亲和弟弟,你们现在觉得怎么样呢?” 第16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16 季父被这一眼直接吓得跌坐在沙发上。 他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清晰的……杀意。 和贺云薇一模一样的眼睛里,全是…… 杀意。 他是真的想动手。 他想,弑父! 真是和他那个妈一样,都是疯子! 疯子! 季云轩躲在季父身后,恨不得将整个人埋起来。 这个眼神,他可是太熟悉了。 背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一见两人这怂样,鹤星安都笑了,拿着花瓶一步步走向他们, “父亲,你在害怕什么呢?” “是害怕我?还是害怕我这双和母亲一样的眼睛。” 修长的手指抚上眼睛,鹤星安站定在季父面前,露出一丝疯态, 颀长的身形在灯下落下影子,将季父的视线全部占据。 眼前这张脸,与压制了他二十几年的那张面孔有着八分相似,半生的恐惧重新笼罩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好像又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你为什么不听话呢?总是要惹我生气,”滑腻的手抚上脸颊,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我贺云薇的东西,谁也别想动!” 含笑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女人癫狂的面容在浮现,再一点点重叠。 季父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开始疼了,胃部在痉挛抽搐,让他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鹤星安微微倾身,看向这张儒雅温和的面容,声音也带着几分笑意, “父亲啊,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你又是哪个时代遗腹子啊?别人裹小脚,你是裹小脑啊。” “为什么总是要惹我生气呢?” “那我只能……让你消停两天了。” 将手中剩下的半截花瓶狠狠敲碎。 溅碎的瓷片在灯下闪着耀眼的光。 剧烈的疼痛将季父带回现实,他呆愣愣地抬手,看向自己的掌心,红艳艳的一片。 鹤星安将瓶颈一扔,朝着季云轩微笑挥手,“弟弟,就麻烦你带老头子去下医院喽,去晚了,他可能会死,我先去睡觉了,最好不要打扰我。” 路过黄总的时候,鹤星安还很好心踹了他一脚,“别装死了,赶紧滚。” 灵巧的猪麻溜地从地上爬起,低眉顺眼,“我这就走。” 一溜烟窜得飞快。 对于他的识趣,鹤星安很满意,优雅绕过碎瓷片,他缓缓上楼。 至于后面的兵荒马乱,那就与他无关喽。 对于一个法治社会,他不杀了这些冒犯他的人,已经是极大的仁慈。 他可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手上沾染的人命也不算少。 第二天。 家中也没了讨厌的人,鹤星安感觉空气都清新不少。 放下手里的牛奶,鹤星安看向一旁的女佣,“陈姐,你等会把那两人的东西打包,扔出去。” 陈姐停下手里的活计,有些踌躇,“大少爷,这……” “你叫我什么?”鹤星安微笑反问。 陈姐赶紧改口,“少爷,我,我只是个下人,还是等老爷回来吧。” 鹤星安将叉子重重一放,“这栋房子是我妈留给我的遗产,如今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名字,懂我意思吗?” 陈姐看着鹤星安这样,就知道他是铁了心。 联想到近几天的事情,她咬了咬牙,“好。” 反正不管得罪哪边,她都不会好过,不如跟着大少爷好好干。 哦不,少爷 。 这家里只有这一位少爷。 其他的什么人,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给自己狠狠洗脑两遍,陈姐仰起头,雄赳赳气昂昂上楼去了。 活像一只即将出征的公鸡。 第17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17 鹤星安对于她的上道很满意,吃完早餐上楼逡巡一圈,看着空荡荡的两个房间,点点头,“不错,去领两个月工资奖金吧。” 原本忐忑的几个人喜不自胜,“是。”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道理谁都懂。 可要看能不能用得好。 对于两人的报复,不过才刚刚开始。 鹤星安勾起抹轻笑,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深吸口气,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适合搞事。 要赶紧这些破事,他才好向小糯米糍提亲啊。 事业脑上线的鹤星安狠心拒绝了小糯米糍的约会请求,并发出灵魂提问, 周一你不用上课吗? 大学就算课程排得不满,也没有这样让他胡来的吧? 谢行倦:我保研了啊。 鹤星安默了一瞬。 谢行倦是还没二十周岁吧? 就保研了? 谢行倦说得倒是理所当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原主是一步步读下来的,他并不算是个天才,鹤星安没想到捡个糯米糍还是个小天才。 他不懂。 谢行倦还在发可爱表情包,撒娇打滚着想和鹤星安待在一起。 鹤·限定事业脑·星安拒绝了他的请求,并下单了一套拒绝三连。 昨天本来是要去找俞景商量这件事的,临时当了一把红娘。 不管他们昨天多嗨皮,今天俞景都得给他爬起来。 没有老婆陪伴的男人封心绝爱,启动车子前,鹤星安拨通了俞景的电话,响了许久,那边才传来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喂,谁啊?” 粗粝如砂石划过的声音,嘶哑到难听。 联系一下上下文,鹤星安立马就知道了什么,露出一个变态笑容,他恶魔低语,“师哥,你的终身大事搞定了,是不是该投桃报李了。” 那边顿时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掉到地上,掺杂着另外一道温柔的人声,好像还有挣扎声,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好一会儿才平息。 再次恢复安静,那边传来另一个温柔的声音,“是季公子吗?” “陈秘书?” “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有些惊喜,“阿景去洗漱了,等会让他回给你可以吗?” 话音未落,那边就传来一道怒喝,“陈柏,把手机……”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难言的呜呜声。 鹤星安:“……”我也是你们y的一环吗? 他微笑,“好的。”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电话挂掉,鹤星安揉揉耳朵。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脏了。 他决定先去俞景公司等着他。 办公室里,旁边的小姑娘见鹤星安多吃了两口饼干,赶紧又给添了点。 鹤星安朝她点点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小姑娘似是误会了什么,脸上一红,眼里闪烁着显而易见的激动神色,见鹤星安拿起饼干,鼓起勇气开口,“季先生是在等俞总吗?” 鹤星安点头,“嗯,找师哥有点事。” 说好的半小时,现在都一个小时零三分了,等见到人,他一定会打爆俞景的狗头。 小姑娘听到这句话神色更加激动,“那我去工作了,季先生如果有什么吩咐,可以叫我。” “好。” 小姑娘又被这一笑晃了眼,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像是踩在棉花上,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刻,她拿出手机, 在公司群(去老板版)中敲下一段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季先生是来找俞总的,刚刚反驳我的几个,给钱给钱。 群中瞬间开始刷屏,开始撒泼大打滚求消息。 小姑娘矜持轻咳一声,在美美收下红包以后才开始徐徐道来…… 鹤星安再接到俞景的电话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鹤星安闲着无聊,已经开始给办公室里的生石花掰屁股了。 长成细长的生石花一看就是没有被人掰过,当里面的鲜嫩的屁股瓣露出来,鹤星安收获了最简单的快乐。 被人晾着的心情好不容易好一点,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鹤星安掰开最后一个褐色的小石头,蹙眉接起,开口就是夹枪带棒,“您老还记得我啊?” 那边顿时声音温润,“季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们不准时,现在我们在赶去公司的路上,马上到饭点了,不如一起去云来?” 鹤星安有些犹豫 云来啊,好是好,就是有点远了。 不然真该好好宰他一顿。 正打算遗憾拒绝,那边传来俞景尖锐的爆鸣, “不行,再吃一顿我就穷了!” “季星安,去公司附近的,唔唔唔……” “不好意思,俞总情绪有点激动,我在云来订好包厢,等季公子来。” 鹤星安别的没有,就是一身反骨,笑着答应。 俞景不想让他去,他偏偏要去,气死他。 走进包厢的时候,两人正靠在一起说什么,见他进来,陈柏坐直了些,“季公子来了。” 他倒是一脸坦然些,再看看俞景,脸红得不像话。 鹤星安挑眉,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明知故问,“师哥,你生病了啊?脸这么红?” 俞景咬牙切齿,“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鹤星安还想说点什么,就见陈柏将手从俞景椅子身后抽出,偏生脸色一脸淡然,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了然同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俞景眼睛一闭。 死吧。 反正都这样了。 能咋地。 很安详。 陈柏笑着开口,“阿景腰有点不舒服,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学过推拿,给他揉一揉。” 鹤星安又将目光落回陈柏脸上,依旧是那张无害温和的脸,此刻却莫名看出一种黑心肝的感觉。 啧,看走眼了。 就算脾气再好,他也是个alpha。 俞景听到这越抹越黑的解释,此刻已经是:金正峰手捧莲花.jpg 他现在说昨天他只是拉伤了腰,差点瘫了半边还来得及吗? 他决定还是再挣扎一下,“其实我只是拉伤……” 鹤星安一脸了然,“我懂,‘拉——伤’。” 怎么拉的,在哪里拉的?那都是个人隐私。 俞景:“……”毁灭吧。 这阴阳怪气的拉长调。 没个十几年功底都没办法如此气人。 见俞景一脸生无可恋,鹤星安稍稍敛了笑,“师哥,我打算动手了。” 俞景一愣,脸上神色一正,“怎么这么着急?” 他眉峰微蹙,有些不赞同。 毕竟越急越容易出错,这么多年都忍了下来,何必在最后关头急在一时。 鹤星安仰靠在椅背上,望着头顶晃荡的水晶灯,感受着这具身体中残存的情绪 从高楼跌下的不甘, 对自己心软的唾弃, 还有浓烈的恨意。 轻嗤一声,“退了一步,他们都敢把我当砧板上的鱼,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我要让他们看看,谁才是他们的主人!” 声音中夹杂着的冷意让俞景一愣。 “好。” 其实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之前季星安一直下不定决心,总说小心为上。 他也这么觉得,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如今既然要动手,那自然也没问题。 陈柏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很识趣没有询问,只是察觉出来鹤星安情绪不对,笑着开口,“快吃饭,都是云来的招牌菜,今天全场消费,由我们俞总买单。” 这活跃气氛的话此刻很有用,鹤星安看向炸毛的俞景,“那就谢谢师哥了。” 出钱的俞景:“……”好气哦。 明明这人找来的时候是他宰人,现在却变成他被宰了。 他感觉这是套路。 都是套路。 季星安的套路! 看着两人已经动筷,俞景愤愤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辣子鸡,誓要把他们的饭都抢光。 陈柏轻轻拦住他,“阿景身上有伤,忌辛辣,喝这个吧。” 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鸡汤,这清汤寡水的,怎么吃啊? 重重将筷子一拍,鹤星安头都没抬,反而是陈柏回头,“怎么了?” 俞景正想说他要吃辣的,就看见陈柏手上正挑着鱼刺。 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没什么。” 他坐了回去。 听着这雷声大雨点小的动静,鹤星安嗤笑一声。 没救了。 又听到陈柏温柔的声音,“我做饭还不错,等你伤好了,我做给你吃,现在先吃鱼,刺已经挑好了。” “好。” “……” 鹤星安看着碗里红亮亮的猪蹄,瞬间感觉不香了。 他有点想小糯米糍了。 第18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18 被鹤星安一花瓶砸进医院的季父,脑袋上缝了五针,脑震荡在医院待了三天。 今天终于能下床走走了。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一旁还在玩游戏,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儿子,怎么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一样是他的儿子,为什么那个女人的儿子那么优秀?自己寄予厚望的孩子却是个实打实的废物? 贺云薇那个女人,就算是死了,都要压他一头。 想到这里,季父的眼神更加阴冷,捏在轮椅扶手两侧的手已经泛白。 “艹!这辅助会不会打,送人头的吧?” “你还不服气?拿只鸡撒把米上去都比你打得好。” 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季父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直接一脚踹上去,“不孝子,你能不能争点气?一个alpha连个omega都搞不定!没用的东西。” 正在气头上的季云轩直接回嘴,“你不也搞不定,还好意思说我,说得好像你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季父被气得心疼,他向来宠爱的孩子,现在居然这样忤逆他? “你给老子滚!滚,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话出口季云轩本来有点心虚,听到这话,耳机里传来嘲讽声,“一个alpha连个omega都打不过,难怪这么菜,干啥啥不行,推卸责任倒是第一名。” “我们这一队,刚刚就你战绩最差,举报了。” “……” 刚刚随机组队的几人都一股脑来指责他,让季云轩心态更加失衡。 “是是是,你厉害,当别人老子当到;你这份上,也是有本事了。” “我不伺候了。” 说着,季云轩将手机往兜里一揣,直接离开病房。 这些天为了伪装孝顺儿子,在这病房里真是够够的了。 看着季云轩头都不回地背影,季父捂着心口,狠狠往前栽去。 …… 鹤星安收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正好安排好接下去的事情,陪着好几天没见到谢行倦吃饭。 少年捧着脸,看着鹤星安拿着刀叉和牛排斗争,起身,将两人的盘子换了一下。 “哥哥吃我的吧。” 鹤星安眨眨眼。 总觉得这话有点歧义。 谢行倦今日却是意外的绅士,垂眸,继续切着鹤星安那块牛排。 有人伺候,鹤星安自然高兴,盘中的牛排被切成小块,排列整齐,看起来就很好吃。 吃完,放下刀叉,鹤星安撑着下巴看向谢行倦,少年今天穿了身明黄色的卫衣,肤色但凡暗一点,这颜色就是黑暗,此刻却衬得小孩唇红齿白的,看着更嫩了。 又鲜又水灵。 低头看看自己的商务套装,鹤星安轻叹口气。 难怪今天他牵着谢行倦走进来的时候服务员都眼神那么奇怪,他们看起来确实是有点像是…… 当代霸总包养男大学生。 往窗外看去,色彩斑斓的霓虹灯闪烁着漂亮的光芒,路上的车流来来去去,忙忙碌碌,在这里,可以俯瞰整片夜景。 这里是京城最着名的情侣餐厅。 忽然,手好像被人握住了,鹤星安回头,就见谢行倦那张漂亮的脸近在咫尺,“哥哥,外面的景色比我好看吗?” 他的神色委屈,黏黏糊糊蹭上来,想来索个吻。 鹤星安眉梢一挑,放任了他的动作。 轻柔的风逐渐变得狂躁,小草被裹挟着乱晃,意识逐渐模糊。 谢行倦心满意足,按着嫣红的唇,轻笑一声,“安安这算是补偿吗?” “可是不太够啊……” 鹤星安睁开眼,紧张地朝四周看了一眼,这算是角落的位置被绿植挡了大半。 刚刚应该是没人看到……吧。 “哥哥是在害羞吗?” “那我把他们都赶走好不好?” 瞥见那认真的神色,鹤星安摇了摇头, “走吧。” 谢行倦显然很高兴,牵着他起身,替人理了理凌乱的衣领,勾起黑色的领带, “那这,就当作是我的礼物喽。” 第19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19 修长白皙的手指勾住黑色的领带,将手指缠绕了半圈,又从手背滑过,从手腕落下,那样随意搭着,却莫名带着色气。 白皙的手指绷着,将略显皱巴的领带顶起一个弧度,漂亮得不像话。 鹤星安紧紧盯着,谢行倦轻笑一声,将领带攥进手里,轻嗅一下,鼻尖全是苦涩的咖啡味。 “很香。” 少年的眉眼微挑,眼眸眯着,露出迷醉的神情,盈着情意的眸子望来,好似会说话一般。 鹤星安撇过脸。 这餐厅有点热了。 他推开谢行倦,理了理衣服,“走吧。” 谢行倦顺着他的力道被推开,给鹤星安让了路,看着匆匆离开的人,将领带塞进口袋,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 地下车库。 见人要跑,谢行倦一把拽住他的手,将人抵上,倾身,“哥哥跑什么?我还没向哥哥道谢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重音落在最后两个字,耳朵直接一麻,鹤星安感觉自己顶不住了,揉了揉耳尖,轻咳一声, “一条领带而已。” 谢行倦轻笑一声,靠得更近, “这可不是普通的领带,是……” “王维诗里的领带?”鹤星安下意识接了一句。 “……” 头顶没了声音,鹤星安想要回头看看,忽然先传出一阵低低的笑声,微凉的手指勾来,“安安还真是……不解风情。” 最后四个字,含糊在胸腔的震颤中,黏糊到腻人, 可偏偏鹤星安就不是个有浪漫细胞的人,一生要强的人不能听到“不行”,他下意识回了一句,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鹤星安就后悔了。 该死。 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谢行倦愣了一下,眼睛随之一亮,后退一步,凑到鹤星安面前,“安安想要试试吗?” 手腕得到解放,鹤星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听到这句话,他朝谢行倦看了一眼,好像都能看到尾巴在他身后摇成螺旋桨了,马上就要上天。 他有些尴尬,挪了挪步子,“我最近很忙。” 禁止瑟瑟。 “这样啊……” 少年声调顿时落了下来,身后的尾巴好像也一起落了下来,蔫哒哒拖在地上。 鹤星安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拍了拍,眉眼飞扬,“乖啊,我去给你挣彩礼去。” 虽然,谢家八成看不上这三瓜两枣的。 “真的吗?”谢行倦猛地眼神一亮,“那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回家啊?” 少年拉着白色的衬衫袖子轻晃着,声音低着,却莫名带着几分软和。 黏糊糊的,像是泡进了蜜糖罐。 自由的虫儿被树脂黏住,会有什么下场? 会一点点被剥夺空气,无力挣扎着,最后定格在死去的那一刻,描摹下死前最后的姿态。 很久很久以后,会被人放在手中观赏,会被人带在身上当做装饰。 而现在鹤星安本能感觉自己是那只虫子。 逃不开,躲不掉。 这糖太甜了。 “哥哥,快点好不好?” “我想跟你回家了。” 少年凑得更近,眼中似有万千星辰。 轻柔的甜香扑面而来,像是蛋糕房中新开的一炉甜点。 “好。” 他扯住少年的领口,亲了上去。 甘之如饴。 相处到现在,谢行倦的性子真的无处不让他喜欢。 就算偶尔有点小动作,在他面前永远都是这副乖得没边的样子,让人提不起半点生气的欲望。 深情的眼睛看狗都深情,鹤星安算是知道这句话了。 少年眼底跃动着欣喜,轻柔托住他的肩膀。 昏暗的车库中,少年的喘息声分明,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再来一下。” 鹤星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甜香包围。 苦涩的咖啡与香甜的芋泥奶茶是绝配。 …… 谢行倦难以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鹤星安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谢行倦这么纯情,轻易撩拨一下就失控了。 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时,鹤星安第一次见到小糯米糍的家人。 谢行简。 谢家现任掌权人。 谢行倦的哥哥。 他打量着不远处的男人,穿着板正的三件套,头发被发蜡抓得齐整,胸前的蓝宝石胸针闪闪发光,一看就是从某个商业晚宴上特意赶过来的。 谢行简询问了一下医生关于弟弟的相关情况,得到人没大碍的消息才松了口气,有功夫看向鹤星安。 这也是他第一次正式见到弟弟喜欢的人。 一见钟情。 不过都是见色起义。 不过,这人确实有让人见色起意的资本。 他也同样打量着鹤星安,在心中作出评价。 不似一般omega或柔弱,或秾丽的样貌,眼前的青年若是不知晓他的性别,给人第一眼感觉应该是个alpha,还是个高等级alpha。 精致到凌厉的五官组合在一张脸上,头发抓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还有……那双精致锐利的眉眼,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现在却又噙着如沐春风的笑容,眉眼一落,谦恭的姿态一摆,让人一眼就放松警惕。 这是谢行简在商场上最不想碰到的类型。 笑面虎。 无论心中多少成算,计划着要如何坑你,脸上都不会显露出半分。 谢行简第一眼就不喜欢,可心里却又清楚,以老二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从小到大,只要是谢行倦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弄不到手的。 优越的外貌,强盛的家世,美满的家庭,世界似乎都在偏爱他,让他想要什么都能轻松得到。 而越长大,他这弟弟也就越少表现出对什么事物感兴趣。 而眼前的青年,是他成年以后的第一个猎物。 你问上一个是谁? 当然是那些绑匪啊。 谢行简这辈子都忘不掉当年的事情。 空气中浓郁到似乎要化成实质的甜香此刻成了夺命的利器,商场外特警待命。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的弟弟分化成一位s级alpha,被犯人打了药,现在已经失去理智。 可怎么会呢? 他的弟弟那么乖,他现在肯定很害怕。 因为谢行倦的情绪迟迟无法稳定,谢行倦穿上厚厚的防护服,走进商场。 半大的少年,白色的t恤上是绽开的血花,染红了半边身子,他坐在商场的娃娃机前,偌大的商场中空荡荡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谢行倦一个人。 他耷拉着脑袋,垂眸坐着,无悲无喜,像极了娃娃机里的玩偶,他们好像融为一体,被整个世界遗弃。 谢行简是真的心疼,他急切地想冲过去抱住他,好好安慰他的弟弟。 可谢行倦只是抬头看他一眼。 那一眼,让谢行简遍体生寒。 没有他想象中的害怕,只有喜悦。 是的,喜悦。 像是小时候得到了喜欢的玩具一样的喜欢。 谢行倦似乎处在极度的亢奋中,扯开个笑,“哥,我想让他们死,我做到了。” 眼中是跃动的欣喜,抬起红艳艳的手掌,对着吊灯比划了两下,“就这样,他们就死了。” 第20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20 正中央的吊灯随着血色的指尖压下,在一瞬间爆裂,飞溅成无数片水晶色的花瓣。 门外爆发出尖叫和慌乱的逃命声,与碎裂的灯带一起爆开,少年手指轻轻挥动,似是交响乐团的指挥,靠回娃娃机,闭眼沉醉,唇角噙着笑,神情格外满足,好像在回味什么。 娃娃机中的在他身后打出一道光晕,衬得谢行倦圣洁又优雅,可少年身染半边鲜血,更像是地狱来的撒旦。 与混杂在一起的尖叫声和爆裂的玻璃声交织成一场人间炼狱。 只是这炼狱中,只有他们二人。 灯光暗了下来,四周都是飞溅落下的玻璃碎片,却没有伤到谢行简半点。 整个商场黑沉沉的,像是一口会吃人的棺材,只剩下娃娃机中的光芒,将那些粗制的玩偶丑萌的形态照得分明,少年背对着光,掩在黑暗中,垂着脑袋,似是在为自己的表演谢幕。 明明他应该上前。 上前带走他的弟弟。 可谢行简却僵在原地,步子挪不动半点。 他清楚知晓,谢行倦展现出来的能力,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s级alpha,是一种……超越了社会的等级划分,未知的,不受控的力量。 未知意味着危险。 而得到了这种力量的谢行倦也是危险的。 他不知道是因为那些人的药剂原因还是他的弟弟本就如此。 可他知道,自己要负起这个责任。 他走到谢行倦身前,竭力控制着声音平和,“小倦,我们回家。” 少年抬起头,那张脸被分成阴阳两面,眼中情绪沉寂下去,他没有立刻伸手,只是问了个问题, “哥不怕吗?”他缓缓撑着身体站起来,有些摇晃,却依旧执拗,“大哥应该没见过我这一面吧?” “你不怕吗?” 少年舔着唇,漆黑的瞳仁像是深渊中的厉鬼,但凡听到个他不满意的答案,便会将他撕碎。 那样的眼神,真是不想看见第二次了。 谢行简思索了一下,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哦,直接一巴掌呼在他头上了。 好像还骂了一句,“跟你哥横什么横?没长大的小屁孩,跟我回家!” 就算再狠,谢行倦也是他弟弟。 况且那次的事情,他是受害者。 他也是这样和谢行倦说的。 对外,谢家也是这样散布消息的。 他带着谢行倦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围观的人群好奇地探头,想要看看这位分化成s级alpha的受害者。 谢行倦也格外聪明,表现得胆怯又害怕,将大半个身子都缩在谢行简身后。 让谢行简去处理后续事宜。 当一切尘埃落定,这次事情被敲定为绑匪自作自受。 谢行简押着谢行倦去了好友的私人诊所。 好友是国内权威的心理专家。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谢行倦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他对感兴趣的格外偏执,对一个东西能维持兴趣的时间又是极短,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但凡被他盯上的东西,逃不掉。 但凡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所以当谢行倦看着眼前的钟摆,眼中满是不屑,“这个东西对我没用。” 又轻笑着说出:“他们敢绑架我,给我注射实验药剂,就该想好后果,我就是想让他们去死啊。” 谢行简只感到寒意。 好友告诉他,“你弟弟这种情况就是俗称的偏执,小女生喜欢看的小说里经常会写到,这种人被塑造得格外有魅力,可在现实中,这种性格的人是很可怕的。” “而且,谢行倦应该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你们都没有发现吗?” 对上好友询问的眼神,谢行简喉咙一阵酸涩。 他们真的没有发现。 “不过也能理解,以谢家的条件,他从小到大应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我只能试着干预,但不能根治。” “你弟弟现在这种情况,只要他想,甚至可以完全伪装成一个正常人,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你明白吗?” 好友的反问声还在耳畔, 谢家家庭和睦,没有任何污糟事情,父母虽然长年不在家,但关系也很好,经常会打电话回来。 谢行简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他是哥哥,要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谢行倦对这件事的兴奋感也迅速消退,成为了一个“正常人”。 后来的无数次,谢行简都在反复确认一件事, 从商场的监控清楚拍到绑匪绑架的那一刻,在谢行倦眼中,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而现在看着眼前的青年,谢行简不知道该抱着什么心态。 据他这么些年得出的经验,被自家弟弟盯上的东西,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刻在骨子里的教育让谢行简还是忍不住开口,“离开我弟弟,我会送你出国,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和丰厚的资产,他绝对没办法找到你。” 鹤星安伸到一半的手僵住。 他这是触发剧情了? 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现在短剧都不这么演了好吧? 通货膨胀多厉害啊,五百万打发要饭的呢? 鹤星安思绪飞着,看着谢行简一脸高傲,直接收回手,轻笑一声,“请问这笔‘丰厚’的资产有多少?折算成我国货币价值几何?” “具体都有什么?” “我在外的工作你给我安排吗?” 第21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21 鹤星安反客为主,直接把谢行简给问懵了。 他看向眼前的青年,皱了皱眉,“你想要多少?” 希望这人不会太贪心。 看着谢行简认真的样子,鹤星安忽然笑出声 ,“谢总还真是大方啊。” 谢行简上前一步,“这是为你好,现在就可以把你的要求告诉我,我马上让人拟合同,保证具有法律效力。” “如果你不放心,半小时内就可以签署合同。” “如果你害怕,我会在合同上注明那些资产都是自愿赠与。” 他的语气很急,想要赶快斩断两人之间联系,趁着两人认识还不算久,当断则断。 早日断干净,对两个人都好。 鹤星安唇角笑意更深,抱胸睨着谢行简,挑眉,“我还有最重要一点要求,” 谢行简一顿,抿着唇,眼神锐利,“年轻人不要太贪心。” 看着谢行简一本正经的样子,鹤星安指了指自己,“我,年轻人?” “谢总,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就比我大了一岁吧?” 他真是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谢行简脸色僵了一下,依旧冷着脸,“说说你的要求。” 鹤星安耸肩,“好吧。” “能给我找到一个比谢行倦更好看的吗?” “我是个颜控,长得不够好看的我可不要。” “这可比什么资产重要多了。” 他一脸认真,谢行简一愣,也知道鹤星安根本就没有正经考虑过他的提议。 别的不说,这么多年,他真没见过几个比自家弟弟长得好看的人。 太难了。 鹤星安笑着补充道:“而且,不乖的,我可不要。” “你这是不愿意?”谢行简蹙眉,“是条件不够丰厚吗?” 作为还算有良知的人,谢行简还想再劝劝,“要是觉得钱不到位,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见他是真的很认真在劝分,鹤星安也正色,“我和小糯米糍感情很好,就不劳谢总操心了。” 谢行简眼珠都快瞪出来了,“等下,小糯米糍说的是谢行倦?” 鹤星安嗯哼一声,下巴轻抬,“阿倦那么乖,又很可爱,我很喜欢。” 看着鹤星安真的是一脸真诚,谢行简脸色古怪,张了张嘴,脸色几经变换,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长得好看。” 鹤星安答得理所应当,甚至有些自豪。 妻子的容貌,丈夫的骄傲(确信) 简单而粗暴的理由秒了全世界。 其他一切都显得格外苍白。 谢行倦那张脸确实是绝杀。 很有迷惑性。 看着眼前青年为爱痴狂的样子,谢行简良心更痛了,“你就不能把要求放低点吗?” 找到一个比自家弟弟好看的很难,要是要求降一点,还是能努努力的。 鹤星安疑惑,“有最好的,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 他问得认真,透亮的眸子闪着光,让谢行简有些凝塞,心中却又不可避免生出一点奢望。 说不定少年的掌心 “你真的觉得他是最好的?” 鹤星安听出他话里有话,挑眉,“阿倦哪里不好了?” 谢行简沉默,眉头却依旧蹙着。 “谢总是在担心什么吗?”鹤星安站直身子,直视着他,“就算阿倦有什么不好,我也喜欢,谢总就不必担心了。” “我是个成年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能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决定负责,谢总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对上青年笃定的眼神,谢行简张了张嘴,最后化作寂然。 或许,真的有人能和他的弟弟长长久久呢? “哥,你怎么来了?” 谢行简循声看去,病房的门打开,谢行倦警惕看着他。 心中泛起一阵寒意,他不知道谢行倦是什么时候醒的,又听了多久。 鹤星安却完全没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上前一步,“醒了怎么不叫我?” 谢行倦的眼神在一瞬间软了下来,牵住来人的手,将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没看到你,有些担心。” 鹤星安顺手扶住他,瞥见少年苍白的脸色,“对不起。” 谢行倦笑了笑,“安安说什么呢,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问题,太容易失控了。” “你既然说了要我等着,那我就会好好等着,哥哥可要快点,别让我等太久了啊。” 鹤星安抿着唇,“好。” 他争取压榨一下俞景,早点让他便宜父亲和弟弟早日出殡。 谢行倦像只树懒似的,挂在鹤星安身上,全程没看谢行简一眼。 谢行简:“……”这是我那一言不合就让人半死不活的弟弟吗? 这个小白莲是谁? 是谁? 是谁夺舍了谢行倦? 鹤星安心中生出怜爱,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是那个给不了富家千金幸福的穷小子。 让他很惭愧啊。 抬手摸了摸谢行倦的脑袋,少年将头凑得更近了些,“哥哥就会哄我。” 他的语气中埋怨,眉眼却弯起,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全程围观自家弟弟风骚走位的谢行简:“……” 别以为他没看到。 你是怎么从靠在他身上,变成抱住他的? 谢行倦将下巴抵在鹤星安肩头,目光却落在谢行简身上, “哥,你怎么还在这儿?” 就差没说,你怎么还不走,待在这里碍眼。 “……”他就是个小丑。 谢行简深吸口气,将目光放在鹤星安身上,青年笑着,偏头和少年说话,落下的两缕碎发模糊了他的眉眼,显得人格外温柔。 心甘情愿。 谢行简只想到这个词。 他叹了口气。 算了。 两个恋爱脑,真是绝配。 但还是要挽一下尊的,抬手看了看表,他一脸高冷,“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匆匆离开。 谢行倦撇了撇嘴,“死装。” 鹤星安拍了拍他的脑袋,“谢总人不错。” 闻声,谢行倦溢出一声低笑,“是啊,钱应该给了挺多吧?” 这话一出口,鹤星安顿感不妙。 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甜香似乎要满溢而出,丝丝缕缕缠绕上四肢。 少年笑着替人整理领口,“哥哥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还讨价还价来着吗?” “玩得开心吗?”他上前步步紧逼,将人抵在墙角,“如果真的有比我更好看的人,哥哥会抛弃我吗?” 少年问得漫不经心,眸子微微垂着,指尖挑着西装扣子,解开又扣上。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烦躁和紧张,只能借这种行为来缓解。 鹤星安有些头疼。 还是被听到了啊…… 这沉默却被谢行倦算作是默认,刚刚架起的平衡瞬间崩裂。 “嘭!” 走廊的灯一盏盏爆裂开,碎成无数片,折射出炫目的光。 鹤星安抬头,还没看清楚,就被人按住眼睛,往里狠狠一推, 皮鞋底下传出玻璃被碾碎挤压在一起的声音,病房门将整个vip顶层病房隔成两个世界,门外的尖叫声和慌乱的脚步声靠近这边,又迅速远离。 谢行倦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手段将所有人驱逐。 那些能够杀人的甜香格外狂躁,却又在攀上青年的身躯的那一刻变得柔和,舍不得伤他半点。 鹤星安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爬上脖子,让他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房间中的另一个人却轻笑着出声,“哥哥是在害怕吗?” “可是……我也怕啊。” 怕你不要我。 怕你不喜欢我。 第22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22 他想着,日思夜想着,要不要将这人打造成自己的收藏品。 可看到鹤星安鲜活模样的那一刻,他又舍不得了。 这种情绪,每天都会撕扯着他。 他真的,真的很努力在当一个正常人。 对于鹤星安的事情,他也忍着没有去查。 一个离开了自家公司的omega,为什么天天那么忙呢? 谢行倦不知道。 但他知道,那个结果一定不会是他喜欢的。 所以他忍着,可为什么? 为什么连骗一下他都不行呢? 谢行倦的情绪越激动,空气就越发粘稠,氧气似乎被一点点剥离,全部灌入蜜糖,甜到发腻。 涌动的甜香已经成了杀人利器,不断挤压着猎物的活动空间,却又不急着杀死他,随着主人的心意隔出一段距离。 鹤星安感觉自己身边好像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他成了那笼中雀,逃不开,跑不掉。 被高等级的alpha的信息素挤压着,对于一个omega来说,是尤其难受,即使谢行倦克制着不去伤害鹤星安。 而鹤星安最讨厌这种感觉。 这种生理不受控制的感觉…… 很讨厌。 颈后的皮肤开始发烫,抑制贴完全失去效用。 他仰头看向谢行倦,只能透过应急灯微弱的光芒窥见少年的神色,漆黑的眸子沉入深渊,没有一点光亮。 “谢行倦,放开。” 他不喜欢这样。 青年的声音极冷,像是在冰水中浸过一圈似的,似一块冰。 谢行倦愣愣看来,情绪在这一句话中被点燃。 各种情绪在胸腔灼烧着,搅弄在一起,混成一锅气味难言的汤,像是儿时高烧煎的一副中药,混杂着许多不知名味道的苦涩,此刻涌入心头,成了燎原的火,将整颗心都熏得发苦。 舌根苦到发麻,谢行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鹤星安已经感觉到脑袋开始发晕了,按着门把手,打算往外冲。 理智叫嚣着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鹤星安蹙着眉,语气更加不耐,“谢行倦……” 一声厉喝,摧毁了最后的理智,一种难言的委屈充斥整颗心脏。 谢行倦俯身,唇齿相依间,他感受到鹤星安的挣扎,将人抱得更紧。 唇上传来刺痛,鹤星安将人狠狠推开,靠着门喘气, 芋泥奶茶和和黑咖啡已经完全混在一起了。 麻烦。 鹤星安蹙着眉,眼神阴狠,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涌上脑子。 干脆来一次算了。 分手炮? 鹤星安正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黑暗中忽的溢出一声哭音, “哥哥……我错了。” 鹤星安抬头看去,不远处,少年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表情,窗外的月光如练,只将人照得身形单薄。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狠狠抱住。 少年微微颤抖着,无声落泪,连哭都成了寂然。 谢行倦像是个得不到被玩具的孩子,想要将心爱的玩具扯碎,却又舍不得。 只能抱着不属于他的玩具撒泼耍混, “哥哥,别离开我,好不好?” “别走,好不好?” 鹤星安感觉更热了。 看着小糯米糍这乖乖巧巧的样子,鹤星安觉得……还是有点可行性的。 他推了推身上的哭成傻逼的人,声音虚弱,“别哭了,去给我拿针抑制剂。” 谢行倦起身,抽抽噎噎的,想来牵手,感受到死亡视线,退而求其次,捏住袖子, “那哥哥等我一下。” 他低着头,眼里带着祈求,可怜巴巴的。 鹤星安已经没力气了,眼前模糊一片,点了点头。 他靠在房门上,感觉身体一点点往下沉,仿佛坠入岩浆铸就的海,窒息又灼烫。 被人狠狠捞了一把,鹤星安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 一针抑制剂下去,就像是夏天运动完,洗了个冷水澡,冷凉的水兜头浇下,划过滚烫的身躯,一点点带走灼人的温度。 灼热感一点点退了下去。 眼前逐渐清明。 鹤星安睁开眼睛,就看见谢行倦苦着张脸,见人醒了,眼中迸发出惊喜神采。 “哥哥。” 他想要上前,却又想起什么,眉眼一点点落了下去,往后又退了几步。 缩在床脚,可怜兮兮的。 鹤星安站起身。 理智逐渐回笼,他敏锐嗅到空气中的第三种味道。 铁锈味。 更准确来说,是血腥味。 他一步步走向谢行倦,少年将头埋得更低,却又不可抑制生出些期待的欣喜。 鹤星安却只是略过他,走向病床边。 “啪嗒。” 幸存的床头灯亮起。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这片空间,鹤星安又按了一下,暖黄色的光芒变成炽烈的白色,处在黑暗中久了,让鹤星安有些无法适应,眯了眯眼,等到眼睛适应这种光亮,他才偏头看向谢行倦。 少年赤白的脚缩着,蓝白色的病号服因为身体蜷缩向上拔了一截,露出白皙的脚腕。 很漂亮的一双脚。 可鹤星安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他环视一圈,从门前到床边的,全是玻璃碴子,此刻已经被血染红。 谢行倦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将脚又往里缩了缩,“哥,哥哥,没事的。” “我不疼。” 第23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23 鹤星安蹲下身,打量着谢行倦,后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抱头,脑袋埋在膝盖里,两只脚不安地蜷缩着。 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不安。 “哥哥……” 小白兔从洞里探出半个脑袋,怯怯地看来,眼圈红红,见猎人看来,又缩回洞里。 鹤星安看着他,忽然笑了一声。 两人之间的地位好像颠倒过来。 一口气莫名顺畅。 目光落在谢行倦赤白的双脚,此刻染了红,真真是好看极了。 手掌猛地张开,扣住瓷白的脚腕,少年瑟缩了一下,又很快安静下去。 只是抬眼,用那双红彤彤的眼睛控诉着,抿着漂亮的唇,明明委屈已经快要溢出来饿了,却什么也不说。 好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真可爱。 猎人狞笑着将小白兔的后腿一扯, 谢行倦向旁边跌去,锋锐的玻璃闪着寒光,挣扎着似乎要划伤那张漂亮的脸蛋。 以高等级的alpha过人的身体素质来说,只要谢行倦想,很轻易就可以躲开, 可他不能。 哥哥在生气。 这是他的惩罚,可他又在害怕,怕青年不要他,抬起双臂护着脸,谢行倦任由自己跌落。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衣服被人狠狠扯了一下,一种窒息感迅速充斥整个肺部,让他生出一种喉管似乎被人绞断的错觉。 不过一瞬,窒息感褪去,他被狠狠甩进一个柔软的地方。 鹤星安随手将带着玻璃碴子的被子扔到地上,斜睨着弓身咳嗽的少年。 修长白皙的手指尖带着些粉,此刻缠绕在勒出一条红痕的脖颈上,像是在自救,又像是想亲手杀死自己。 因为过重的咳嗽声,少年整张脸染上绯红,像是春日盛开的桃花,眼尾压着水红,更是开得最好的两朵。 宽大的病号服垂下,能清楚看到颤抖的胸膛,轻颤着,蔓延到全身,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 真是让人怜惜啊。 这样的人,真的很容易让人生出……施虐欲,脖颈上的红痕像是最美的艺术品。 微凉的指尖抚上,少年瑟缩一下,迷蒙着双眼看来,因为剧烈的咳嗽,眼角还挂着泪花,此刻因为颤抖刚好滑落,砸落在鹤星安的手背上,勾勒出一道水痕。 太漂亮了。 鹤星安颤抖着,呼吸都忍不住放轻,“疼吗?” 应该是疼的吧? 他可是没半点留手。 都擦出血点了啊。 谢行倦却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抓住他的手腕,“不疼的。” “哥哥。” “一点都不疼。” 他的眸中跃动着兴奋的光芒,没有半点勉强,乖巧柔弱得像是菟丝花,紧紧攀附着赖以生存的大树。 鹤星安似乎也被这种情绪感染,弯了弯唇角,“好乖。” 手腕处忽然传来一阵冰凉,鹤星安一愣,就见少年乖巧地握住他的腕,将脸贴了过来,蹭了蹭,“哥哥……” 宽大的领口将他的脖颈清晰展露,绷出一条优美的弧度,居高临下,从微微凸起的颈椎,一路向下蜿蜒,鹤星安似乎都能看到谢行倦清晰分明的脊骨线,。 漂亮得像是一件艺术品。 微凉的指节贴上后颈,鹤星安忍不住捏了捏,“现在这么乖?” 苦涩的咖啡倒入甜甜的芋泥奶茶,没有受到一点阻碍, 少年颤抖着,却没有反抗,只是又贴过来些,干净的床单上蹭上蜿蜒的血痕,“哥哥,抱抱我,好不好?” 感受着掌心之下的颤抖,鹤星安有些沉醉于这种感觉,目光落在谢行倦的脸上,因为疼痛,少年脸色有些苍白。 他忽然很想知道,谢行倦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倾身凑近,语气蛊惑,“阿倦,我想标记你,好不好?” 谢行倦抬头看去,青年笑着,唇角的弧度恶劣,神情不似作伪,后颈被人揉捏着,此刻已经是又疼又痒。 鹤星安没有半点怜惜,他是真的在很认真报仇。 明明这人一副渣男样,谢行倦只觉得漂亮得紧,只一眼,就让人忍不住颤抖沉醉。 “好。” 他将脸贴上宽大的手掌,俯身,将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另一个人眼底。 这近乎赤裸的剖白献祭,让鹤星安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的脸色冷了冷,捏着后颈的力道更大,“谢行倦,你知道alpha被omega标记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吗?” 这话一出,病房中沉默了好一会儿。 鹤星安叹了口气,松了手。 总有种自己在拐带小屁孩的感觉,他懂什么啊? “我知道。” 谢行倦猛地抬头,扣住青年收回的手,“我知道。” 他的语气认真,“alpha被omega标记会比普通的标记更没有安全感,易感期如果没有伴侣陪在身边,甚至会比omega更加容易生出自杀倾向,可以说,omega被标记之后所有的不适感,都会在alpha身上被放大。” “这些,我都知道。” 听到这些事情,鹤星安还是觉得很不舒服,这也是他讨厌这个世界的原因。 原主那么优秀,就因为分化成一个omega,就成了他被攻歼的理由,还因此被赶出公司。 当初如果不是他,根本不会有如今的季家。 鹤星安扯回自己的手,“既然知道,你还上赶着找罪受。” 谢行倦蹭过来,“可这罪总还是有个人要受的。” 看着谢行倦的脸,鹤星安忽然笑开,“你想好了?” 刻在alpha骨子里的傲慢和自大,谢行倦真的能忍受吗?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蹭过来,抱住鹤星安,“哥哥,轻点。” 听着这视死如归的语气,鹤星安轻笑一声, 苦涩的咖啡盖过芋泥奶茶。 最后,归于平静。 …… 谢行简面色铁青,任谁准备回去睡觉,被夺命连环call叫回来心情能好的。 尤其是在看到谢行倦的那一刻,他心情更差了。 都快把谢行倦脖子上盯出窟窿了。 医生拿着镊子给人一点点清理玻璃碎片,瞥见谢行简铁青的脸色,额头上的汗水滚滚落下。 等到清创,缝合,包扎完毕,他长舒一口气,起身就要离开。 谢行简盯着谢行倦脖子上那一串血点怎么都不顺眼,“把那也处理一下。” 医生回头一看。 “……”这伤口要是不包扎,都要结痂了。 哦,不对,已经结痂了。 但在谢行简的死亡目光下,还是拿出纱布。 谢行倦往鹤星安身后躲了躲,“不要。” 医生,看向谢行简,“谢总,这……” “给他包扎。”谢行简高贵冷艳。 谢行倦抿着唇,瞪着谢行简,“不!” “给他包!” “不要!” 两人僵持着,医生拿着纱布,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求助的眼神在三人之间乱飘,最后后退一步。 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打工人的命也是命,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好吧。 豪门恩怨,他不想掺和。 “这伤口已经结痂了,没什么大事,我挺忙的,先走了。” 作为一个主治医师,他是真的很忙。 要不是谢行倦身份特殊,这种小伤根本不用他来。 病房中只剩下三人,谢行简在沙发上坐下,审视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着,“说说吧,怎么回事?” ———— 谢行简:我那么大一个弟弟呢?狂拽酷的弟弟,怎么就被一个omega给咬了? 第24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24 谢行倦沉默着。 谢行简轻嗤一声,“谢行倦,你长本事了是吧?” “你是要干嘛?” “倒贴到这种份上吗?” 谢行倦抿着唇,仰头看向自己的哥哥,“哥,为什么alpha可以标记,omega不可以?” 闻言,鹤星安挑眉。 这小子,上道。 谢行简都快被这歪理气炸了,“谢行倦,你脑子给我放清醒一点,你是个alpha,你是谢家人,什么样的omega找不到,你是要干嘛?” “现在要把自己都给倒贴出去吗?” “你睁眼看看世界吧?” 鹤星安看着谢行简暴怒的样子。 觉得他现在应该很想撬开谢行倦的脑子看看他是什么顶级恋爱脑。 像极了某些很想骂醒恋爱脑闺蜜的女生。 鹤星安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谢行倦按住他的手,微笑,“我这也是向父亲学习啊。” 愤怒的表情忽然一寸寸僵住,“你什么意思?” 谢行倦弯了弯眼,开始恶魔低语,“大哥没看出来吗?真可怜。” 少年脸上满是同情。 谢行简整个人直接裂开了。 信息太多,他得缓一缓。 谢行倦忽然冷了脸,“我什么都能听大哥的,但是这件事没得商量哦。” 鹤星安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得很紧。 他有些无奈。 其实真没必要。 两人剑拔弩张着,鹤星安举手,“我说……” 两双眼睛朝他看来, “只是个临时标记,没必要吧。” 谢行倦却慌了,抿着唇,“安安什么意思?不想负责吗?” 鹤星安扶额,“不是……” 谢行倦却耍了脾气,“安安怎么能这样……” 鹤星安:“……”他哪样了啊? 别说得他好像个渣男。 目光落在少年白皙的后颈,鹤星安撇开目光。 好吧。 确实有那么一点,就一点点。 996咬着冰棍看戏,“是是是,就一点点,小拇指盖那么大一点。” 鹤星安:“……你想死吗?” 精神力化作的大手顿时朝着它扑去。 小黑屋的门被强行打开,鹤星安将猫往里直接一丢。 世界终于清静了。 鹤星安拍了拍手。 收回精神触角,朝着谢行倦探去,安抚着少年躁动的情绪。 谢行简更生气了,“谢行倦,你脑子清醒一点好不好?还有你,什么叫只是个临时标记,死渣男!” “……”死渣男就死渣男吧。 “脑子不清醒就不清醒,你也管不到。” 谢行简,卒! 马勒个巴子,到底谁来治一治恋爱脑这种生物啊? 为了自己的命着想,谢行简还是起身,“行,我是管不了你了,我让父亲和爸爸来管你。” 谢行简拿起手机,朝门外走去。 全程围观堪比家庭伦理剧情的鹤星安。 好嘛,他更像是个凤凰男了。 鹤星安撇了撇嘴。 谢行倦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哥,困了,陪我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鹤星安看向少年柔软无害的面容,目光落在少年后颈的伤口,按了按,忽然开口,“我们结婚吧。” 小糯米糍今天的表现让他很满意。 结了婚正好能拿到另一半遗产,能更快搞死季家。 一举两得。 “哥哥……” 谢行倦颤抖着,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真的吗?” 鹤星安被他攥得生疼,“当然是真的。” “要不明天?” “不对,明天是周六,民政局不上班,下周怎么样?” “刚好养一养你的脚。” “我的脚,脚没事的。”谢行倦磨蹭着过来,像是想要极力证明这件事。 可脚上的纱布明明渗血了。 鹤星安都无奈了。 “你先别动。” “就是婚礼得往后推一推,阿倦应该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谢行倦的脑袋都快摇成拨浪鼓了。 鹤星安却忽然想到什么, “哦,不对,不能现在结。” 谢行倦欣喜的表情顿时落了下去,混成一锅苦涩的汤,他抖着唇开口,“为,为什么?” 为什么要反悔? 鹤星安摸了摸他的脑袋,“因为我还没改姓啊,我可不想我们的结婚证上还带着季字。” 改了姓,他的档案都得更新,很麻烦的,一时半会儿搞不定。 鹤星安思索着原主的记忆,应该是这样的。 原主原来是跟着母亲姓的。 当年贺云薇自杀,原主硬是季父压着改了姓。 当年原主才十六岁,无力反抗,而改姓也是他当初进入公司的条件。 算是等价交换吧。 不过鹤星安现在可是要掀桌了。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结婚证上带着季姓好吧。 谢行倦放松下来,抿着唇,“那我帮哥哥办这件事,好不好?” 鹤星安想要拒绝,对上期待的眼神,“好吧。”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有谢家的力量帮忙,应该会做得很快。 谢行倦笑着。 “那我一定会帮安安办得很好的。” 一切的关节,他都会打通。 一定用最快的时间办好这件事。 到时候,你就是我的了。 谢行倦摸上后颈,传来一点刺痛感。 他弯了弯唇,一个临时标记的买卖,太值得了。 这是他做过最值的一笔生意。 第25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25 #季氏产品质检不合格 #爆 #豪门恩怨风云#爆 #有这样的父亲弟弟你爱了吗#爆 #美强惨季星安#热 #季云轩 法外狂徒#热 #凤凰男上位史#热 …… 看着热搜上一串的词条,俞景缓缓勾起唇角, “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让他们在全国人民面前狠狠出名一把了呀!” “爽!” 俞景豪饮一杯咖啡,整张脸瞬间扭曲,却还要呲着个大牙,“好喝!” “你也试试。”(竖起大拇哥) 含泪推荐,把兄弟都好喝哭了的好咖啡。 鹤星安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你这扭曲的表情,也不像是好喝的样子啊。 俞景也意识到自己不太对劲,却还是绷着脸,将咖啡往前一推,“好喝,喝!” 鹤星安白他一眼。 当他傻吗? 他看向窗外,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们准备了这么久,要是不能一击毙命,何必要忍这么久?” 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鹤星安皱眉放下。 真难喝。 这苦了吧唧的东西到底是谁在爱啊? 俞景瞥见鹤星安愁苦的脸,弯了弯眼,耸耸肩, “我这不是替你抱不平吗?” “你要是生在我家,我家老头能立马把我扔出家门。” “再看看你家那点破事,也不知道贺阿姨当初是怎么看上那个东西的。” 俞家和贺家是世交,俞景和贺星安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他实在是不理解贺云薇那样的女强人,到底是怎么看上那个软饭男的。 鹤星安轻笑一声,“大概是没想到母亲那么强势吧。” 和所有的狗血故事开局一样,从小镇上来的少年见识过大城市的繁华,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不舍得再次回到落后的小镇。 他贪恋都市的繁华,却又没有将心思用在正途,凭借着自己出色的外貌和体贴温柔的性格,结识了校园中的风云女神。 是凤凰男的图谋不轨,但贺云薇也不是什么小白兔,后来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想要借着贺家攀上上流社会的男人变成了笼中雀。 就算后来被允许出门活动,也是被贺云薇牵着绳的。 贺云薇或许是有点喜欢的,不然也不会放给季父那么多权利。 原主的性格更多的也是继承于母亲,要不是被阴了,也该是杀伐果断的人。 只可惜,他学的东西还是不够脏。 鹤星安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个晚上,那杯酒里一定是被加了料的。 之后身败名裂,强制结婚,再将人害死拿到遗产,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又脏又低级的手段。 贺星安还是太年轻了。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俞景咬着吸管。 果茶清新的甜味散开,让他忍不住又嘬了两口。 鹤星安还想开口说点什么,俞景忽然笑出声,挑眉看向门口,“你那个弟弟来了。” 鹤星安回头看去,就见季云轩怒气冲冲地朝着这边走来,在对上眼的那一刻…… 眼睛瞪得像铜铃,发出…… 不好意思,串台了。 鹤星安含笑看着季云轩,后者伸手就要来拽他的领子,“季星安,你是疯了吗?” “搞垮季家,你能得到什么?” “你能有什么好处,你说啊!” 鹤星安凉凉看着揪住自己领子的一双手,咖啡馆中已经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甚至已经有好事者拿出手机来拍照,这对于平日里被捧得极高的季云轩来说更是一种挑战。 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挑逗他的神经,在告诉他,他现在就是个丧家之犬。 看着身前的一双手青筋暴起,鹤星安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挑衅道:“啊呀,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可以让你们出名啊,这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呢。” 他笑着凑近,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云轩的神经却像是被什么点燃,神色更加癫狂,他挥起拳头,作势就要打人”季星安,我艹你ma…… ” 鹤星安神色一厉,五指猛地张开,堵住了所有污言秽语,又是一脚踹出。 四周传来一阵惊呼声。 鹤星安收了脚,斜睨着躺在地上打滚的季云轩,一脚踩在他的心口,眸色极冷,“嘴巴要是没洗干净,我不介意帮帮你。” 他朝已经吓呆了服务员招招手,“麻烦把托盘上的柠檬水给我好吗?” 服务员还没反应过来,俞景已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拿起那壶柠檬水,“我来。” 他终于等到他兄弟拳打私生子,脚踢凤凰男的这天了。 季云轩惊恐着往后退,鹤星安却一把捏开他的嘴,“你这嘴脏,我帮你洗洗。” 俞景笑着打开盖子,站着将柠檬水往下倒。 季云轩知道求饶无用,嘴里不干不净骂着什么,可是被水呛得说不出话。 鹤星安笑着欣赏他的丑态,轻轻用手拨开他脸上的柠檬皮,“我亲爱的弟弟,准备好进去吃国家饭吧。” 季云轩瞪大双眼。 咖啡馆外已经传来警笛声。 季云轩这才是真的慌了,扑上来抓住鹤星安的脚腕,“哥,我错了,你救救我,救救我。” “我们是亲兄弟啊。” 鹤星安一脚踹开他,“你给我下药的时候,也没见你觉得我们是亲兄弟啊。” 他觉得原主的性子还是太软了。 要是他直接就干。 谋而后动? 不合时宜的心软,都是别人捅向自己的利刃。 鹤星安轻笑着朝来人打了个招呼,指了指地上的人,“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是正当防卫,有监控的。” 他神情无辜,没有刚才半点狠厉。 好一个变脸大师。 俞景暗暗朝鹤星安竖了个大拇指。 将水壶一放,他点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可是良民,贯彻核心价值观的那种,积极举报违法罪犯,就是我们报的警。” 来的警察都无奈了,“当事人还是要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鹤星安微笑,“当然。” 他可是要亲眼看看季云轩的惨状呢。 一切尘埃落定的那天,鹤星安坐在原告席上,看着满头白发的季父,不复他第一次见到的儒雅,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死刑。 当锤子敲下的那一刻,鹤星安才感觉到一阵彻底的轻松。 隐隐传来一声感谢。 仰靠在椅背上,鹤星安闭目小憩,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身上盖上一条毯子。 他睁开眼,身旁传来另一道声音,“哥哥,睡吧。” 鹤星安彻底沉入安眠。 第26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完) 和所有人预想中季家会一蹶不振不同。 趁着季氏舆论风波,股价大跌,鹤星安大肆购入,在和谢行倦领证后,拿到另一半遗产,直接成为季氏最大的股东。 为了之后的洗白之路,鹤星安也开始忙起来了。 俞家是娱乐龙头公司,俞景自从回去,直接被甩了一堆工作。 鹤星安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桌上一堆文件,啧啧称奇,“俞叔叔这是要当甩手掌柜了?” 俞景生无可恋,“不然呢?” 他又指指桌上的咖啡,一脸苦相,“我现在都靠这玩意儿续命了。” 他轻嗅着,“我感觉我现在身上都是这个味了。” 陈柏拿着新的文件进来的时候,俞景脸都快垮了。 俞·被咖啡泡入味·景,上前飞扑抱住陈柏,“你都不心疼我一下,还给我这么多工作,快让我抱抱。” 鹤星安全程围观,看着俞景跟个痴汉似的,把陈柏按在门上闻味儿。 “跟狗似的。”鹤星安轻嗤一声。 若是放在平日,俞景此刻必定是要和他对喷的。 但是现在…… “你看他,他欺负我,我好难受。” 俞景凑在陈柏身上拱来拱去,就差没来一句, 【老公你说句话啊。】 陈柏显然已经是适应良好,一只手抱着文件,一只手搭在俞景腰上,轻声安抚着,“我陪你一起,把这些处理完,接下来几天就能休息了。” 没眼看。 鹤星安没有兴趣再看,起身欲走,陈柏揽着人让开,俞景跟个树懒似的挂在他身上,眼中是明晃晃的炫耀。 鹤星安:……好好好,你要这么玩是吧? 他微笑。 “小俞总,别玩得太嗨,还是需要保养一下的!” 他的目光在陈柏手下逡巡一圈,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合上门的那一刻,他好像能听到俞景跳脚的声音。 果然又是心情舒畅的一天呢。 凭借着前期营销的“美强惨”人设,鹤星安在一场新闻发布会之后,正式接手季氏,并将季氏集团又再次改回贺氏。 鹤星安看着屏幕上刷过的直播弹幕,皱了皱眉,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老婆!!!我命定的老婆!!!】 【季总,啊呸,贺总赛高!!!】 【这颜,这腿,我直接一个prpr】 【啊~我老婆连皱眉都这么好看。】 【贺总看看我,我身强体壮,身高183,a级alpha,可以入赘的】 【楼上的你在想屁吃】 虎狼的弹幕让鹤星安收了视线,看向镜头,他笑得落落大方, “感谢大家对贺氏的支持,从今日起,本人鹤星安将接受贺氏董事长一职。” “对于之前爆出的产品不合格的负面新闻,我们将会将不合格的产品全部召回,并给予相关补偿,可自行前往贺氏官网申请,我们将在七个工作日内给予答复。”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很抱歉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鹤星安神情郑重地鞠了一躬。 企业暴雷,最忌讳的就是掩耳盗铃。 试图操控证据压下舆论,最终还会被舆论反噬,就算能压得了一时,这些黑料迟早也会变成一颗炸弹,炸毁整个商业帝国。 无数个案例告诉所有人,立正挨打才是上上之策。 可能短时间内会被对手针对,但是从长远来看就是最佳选择。 鹤星安真诚的态度更是和之前某些企业形成对比。 加上豪门美强惨omega人设出圈,更是让洗白效果更上一层楼。 从发布会上下来,有俞家在暗中导向,效果还算不错。 别的不说,至少这热度是无人能及了。 鹤星安松了口气,至少应该是解决得差不多了,正想给小糯米糍打电话,就被人一把拽住,眼睛上覆盖上一双手。 嘶哑的声音传来,“贺总最好不要叫,现在这后台可没人来救你。” 这声音很难听。 微凉的指节抚上脖颈,鹤星安勾着唇,扣住来人的手腕狠狠一拧,将人反剪在墙上,“你长本事了啊?” 鹤星安扣着他的脑袋,凑近,“阿倦这次想玩什么花样啊?” 谢行倦清晰嗅到属于其他人的信息素味道,其中有一个味道,更是他闻到过许多次的。 他眼里含了泪,“哥哥……疼。” 鹤星安轻嗤一声,将人放开。 谢行倦像只小狗似的粘上来,扣住他的腰,“哥哥,你都好久没陪我了。” 感觉到腰上不安分的手,鹤星安捏住他的脸,“你长本事了,还敢玩强制这一套?” “我错了。”谢行倦扁了扁嘴,神情格外委屈。 “介于你认错态度良好,就原谅你了。” 他轻哼一声,牵住谢行倦的手,凑近, “现在事情都解决了,要不要……补个新婚之夜?” “那哥哥……要在上面吗?”谢行倦勾住他的手,眸光潋滟。 鹤星安轻笑一声,感受到这具年轻躯体明显的躁动,垫脚咬上他的耳朵, “让我看看,s级的alpha有多厉害吧。” 圈在腰上的手猛然收紧。 “那我不会让哥哥失望的。” 鹤星安勾住他的脖颈,扣住,耳语一句。 “猜猜我今天穿的什么?” 他扣住少年的手腕,放在胸口。 勾住。 黑色的丝质衬衫下勾丝。 少年的眼睛猛地睁大,呼吸一滞, “感觉到了吗?” “也是黑色的哦……” “连体的。” “想不想看看?” 谢行倦沉默着,盯着含笑的青年一言不发,将人直接抱起。 鹤星安勾住他的脖子。 吊着的姿势,有点勒肉。 但能看到小糯米糍不一样的一面,也是很高兴哦。 而且这么久了,他还没尝尝这颗糯米糍是啥味的呢? 鹤星安轻笑着,决定再加一码。 凑在他的耳边, “要是能在三十分钟内到枝江公寓,我把剩下的,也给你看看,好不好?” 谢行倦脚步更快,裹着一阵风进了电梯。 鹤星安窝在他怀里当个小废物,扣着少年的胸口,把人弄得满脸通红。 临上车前,鹤星安还想勾着人索吻。 总得给年轻人增加点难度。 谢行倦无情拒绝。 他将人抵在门边,“哥哥行行好,别招我了,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不复平日清越,此刻带上了浓重的欲色。 很哑。 鹤星安勾了勾腿,“那就看谢少能不能让我满意了。” 谢行倦反手将车门一开,将人一推。 一脚油门驶离地下车库。 ———— 想看后续? 洋柿子不允许。 不知名鹤某会告诉你, 年轻人,体力就是好。 今晚是个美妙的夜晚。 第27章 我的alpha是个爱哭鬼 番外 鹤星安正式和小糯米糍的家人见面是在一个很奇怪的日子。 甚至可以称得上不吉利的日子。 清明。 天空飘起蒙蒙细雨,鹤星安一早就被谢行倦拉起来。 他有起床气,领了结婚证这半年,更是被谢行倦宠得无法无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被折腾了大半夜,直接将人一脚踹出去,“谢行倦,你要是想死就早说。” 鹤星安面色不善,猛地起身,扯了一下腰,气压低得想杀人。 如果眼神能杀人,谢行倦一定是被凌迟处死。 得了一脚的alpha没有半分不悦,眼巴巴的凑上来,“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今日父亲和爸爸回国,你陪我回家去看看他们,好不好?” 少年垂着眉眼,扯住鹤星安的手指,相处了这么久,他早就吃透这人的性子。 吃软不吃硬。 哦, 某些时候还是例外的。 只要顺着他的心意,小心一点,总还是鹤星安纵着他多些。 而谢行倦一直在试探的,就是鹤星安的底线。 避开这个底线。 鹤星安斜睨他一眼,压下起床气,抬脚又要踹,“那你不早说。” 谢行倦扣住莹白的脚腕,手指正好与红痕对上,他的眸色深了深,抬眼却又笑得格外无害,“哥哥,别生气了。” 手指顺着小腿攀上,不轻不重揉捏着,谢行倦让人半靠在身上,给人揉着腰。 指腹之下的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白,让人爱不释手,少年的语气也不自觉沉了几分, “哥哥,舒服吗?” 鹤星安理所应当地靠在他身上,“嗯……舒服。” “再往下一点。” “再重一点,你没吃饭吗?” 这颐指气使的语气,让谢行倦忍不住将人抱得更紧,深吸一口气,“安安还是不要招我了。” 鹤星安却一脸无辜,转身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眉梢一扬,“那要我怎么说呢?不是你问的问题吗?” 谢行倦垂眸看着,青年灵巧的手指挑开衬衫衣扣,眉眼扬起,那挑衅的小模样像极了一只骄矜的猫,踩在主人身上耀武扬威。 可肉垫不轻不重的力道不会让人疼痛,只会…… 更加兴奋。 鹤星安也笑了,贴近耳语,“谢、郎。” “这是什么啊?好像……” 后半句话被堵在唇齿间,眼尾一点红痣下迅速飞上水红。 撕扯开的一点潋滟痕迹,又在急速攀咬中压入交缠的呼吸。 “嗯~” 偶尔溢出的一声短促惊呼,都成了春日的阳光。 鹤星安按着肩上的齿痕,一只手按在谢行倦的心口,轻嘶一声,“长本事了?” 年轻的身躯急速喘息着,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着,染上刻骨的欲望,舔了舔齿间,似是在回味些什么, “哥哥不是知道了吗?” “我没吃饱。” 他说得理所应当。 鹤星安一愣。 似是不能理解这人怎么越发不要脸了? 小狼崽子却把握住机会,眉目一凛,拽住青年的手腕,狠狠一拽,将人圈在怀里,俯身含住莹润的耳垂,感受到颤抖,他低低笑着, “哥哥赏我点呗?” 耳畔炸开这句话时,鹤星安已经无法思考了。 “哥哥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小狼崽子舔了舔齿尖,笑得恶劣,漂亮无害脸上变得格外邪肆,“安安既然招了我,可就不能随便跑了。” “混……混账!” “嗯,哥哥说什么都对。” …… 事实证明,年轻人确实是招惹不得的。——某不知名鹤某 家庭聚会的午餐被谢行倦擅自改成了晚餐,鹤星安终于用上了俞景送他的美丽废物。 刺绣的领巾圈住细白的脖颈,鹤星安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满意点点头,“这可以吧?” 他偏头看来,绣着青竹的白色领巾搭配繁复华丽的丝质衬衫,垂坠着勾出青年挺拔的身姿,披上风衣,纤长的脖颈上青竹一点,气质清冷又文雅。 那一角青竹十分点睛。 任谁也说不出来不好看。 谢行倦坐在衣帽间的沙发上生闷气,直接把头一扭,“不好看。” “尤其是那条领巾,丑死了。” 鹤星安斜倚着,“哪里丑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醋包能说出什么歪理。 谢行倦低着头开始认真数数,“这白色,一点都不吉利。” “还有这绿色,他是想暗示点什么吗?” “还有那针脚,一看就是歪的,配不上哥哥。” “有一根竹子还是秃的,一看就是暗示哥哥你秃头,他在嘲笑你。” “……” 听着谢行倦扯出十几条“缺点”,鹤星安静静听着他瞎掰。 说到最后,谢行倦将自己说服了,拿出另一条领巾,“这条好看,哥哥戴这条吧。” 少年目光灼灼,真诚又热烈。 看着谢行倦手里的红色领巾,鹤星安挑眉,眼神有些玩味,“谢家不做审美教育吗?” 他为了见家长,特意穿了一身浅淡的色,脖子上缠条红色的领巾? cos小学生吗? 而且这条……也不是领巾啊。 谢行倦也意识到不太对劲,低头看着手里的红色领巾,硬着头皮也夸不出什么话。 鹤星安却没打算放过他,上前两步,长腿一跨,将少年圈在沙发中,靠近,“而且,这条领巾,小狗觉得眼熟吗?” 素白的指尖勾起丝绸制成的素色的领巾,从收纳的木盒中扯出,显然已经超出了普通领巾的长度,更像是一条围巾。 羞耻感爆棚的称呼唤起谢行倦的久远的记忆,红色的领巾缠上他的脖子,青年倾身,狠狠一扯,温热的呼吸落在脸上,晕开一片红。 鹤星安将领巾又缠了几圈在手腕上,将人扯得更紧。 他观赏着少年因为窒息而发胀变红的脸,额角的青筋都格外性感,“想起来了吗?我的……” 谢行倦拽住鹤星安的手腕,打断了青年接下来的话,鹤星安垂眸看向他, 少年挣扎着,指尖变得无力,只能无力攀附着,呼吸变得微弱,鹤星安这才松开,在他脸上拍了拍,扬唇一笑,“好乖。” 鹤星安给了个奖励的吻。 抚上桃花的一抹绯红,狠狠一按,留下个月牙的痕迹,少年剧烈咳嗽着,纤长的手指抚着脖颈,眼尾沁出水雾。 桃花瓣尖缀上露珠,挂着一轮红色的弯月,真是好看极了。 鹤星安更满意了。 “这次好乖。” 不会惹他生气了。 那就,给点奖励吧。 轻柔的吻落在唇角,少年拥着自由的风共舞。 …… “还哭啊?” 鹤星安都无奈了,从来没见过谁家alpha这么爱哭的。 谢行倦圈着人,“不是。” “那是……爽的?” 少年脸色涨红,还是点点头,“哥哥,再来一下,好不好?” 鹤星安挑眉,抚上他的脖颈,微微的刺痛感传来,齿间传来一股血腥气。 轻柔的风卷过,带来一阵凉爽。 少年仰着颈,指尖颤抖着抓上颤抖的叶。 黑咖啡和芋泥奶茶就是最配的。 最终,鹤星安还是拿出了另一条领巾作为补偿。 谢行倦在看到同款的领巾的那一刻,眼睛都瞪大了,满是不可置信。 仿佛在说:为什么还有一条?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鹤星安无辜耸肩,替人遮住撕扯出的血点,“本来就是俞景送的新婚礼物。” “情侣款。” “还是苏绣的。” 纤长的手指抚上竹叶上逼真的露珠,“可别在说人家针脚差了,陈老师可要打你了。” 谢行倦仰着脸,任由鹤星安动作,脸颊微微鼓起, “哥哥是在看我笑话吗?” 替人别好胸针,鹤星安抚平领口的褶皱,“因为,阿倦很可爱啊。” 让他忍不住想要欺负一下。 谢行倦也看出现在青年的心情很好,得寸进尺将人圈住,“那哥哥有什么礼物要给我吗?” 他舔了舔唇,目光落在青年的胸口。 鹤星安浅笑着推开他,指尖戳在心口,“看你表现。” 说完,转身离开,没有半点留恋。 像极了渣男。 谢行倦望着青年的背影,风衣的衣摆轻扬,连一个背影都是这样迷人。 他舔了舔唇,目光环视一圈。 这个新地图不错。 至于现在……先去见家长吧。 第28章 关于那次不乖的经历(上) 那是鹤星安忙完一个大项目之后难得的喘息时间。 提前几天就订好了礼物。 这次是红色的。 很漂亮。 鹤星安看过实物。 他计划得很好,时间也是正好,那几天是谢行倦的易感期,他也很久没有尝尝雪媚娘的味道。 “陈总,合作愉快。” 将合作伙伴送出会议室,回到办公室,鹤星安仰靠在沙发上,满心都是可以回去找小糯米糍过纪念日了。 你问是什么纪念日? 结婚九十八天纪念日。 别管,鹤总有自己计算纪念日的方式。 他觊觎某谢氏男大的肉体已经很久了。 可没想到现实先给他来了个猝不及防的暴击。 当鹤星安在休息室里洗完澡准备回家,贺氏集团楼下已经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各种长枪短炮恨不得怼到鹤星安面前。 每个人都想抢到头条,想要得到一手的消息。 眼前这位可是年度风云人物,论流量热度,丝毫不输当红明星。 “贺总,请问将来贺氏与俞氏联姻吗?” “贺总曾说自己有个很恩爱的恋人,是否就是俞氏公子俞景?” “两位二十多年竹马之情,是竹马竹马照进现实吗?” “贺总曾为了俞氏公子当众宣读检讨,揭发了江照中学耸人听闻的霸凌事件,请问是否是冲冠一怒为蓝颜?” “两位二十多年相互扶持,从未分开,请问是否婚期已定?” “贺总,回答一下问题吧,贺总!” “……” “……” 一堆问题砸下来,鹤星安被问得一脸懵逼。 他和谁? 俞景? 怀抱着玫瑰,打算回家和小糯米糍共度良宵的鹤星安被迫退守集团大楼。 玫瑰也被扯得七零八落。 鹤星安脸色沉了沉,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噤若寒蝉的一群人。 “怎么回事?” 公关部部长硬着头皮站起来,“董事长,这真不是我们不控制舆论。” “实在是控制不住啊。” 他也是心里苦。 自从自家董事长借着上次的一股东风翻盘,流量甚至直逼一线明星。 秉持着勤俭持家的原则,肥水不流外人田,鹤星安直接亲自代言了自家新产品。 广告片里那张脸一出,同款香水直接卖脱销了。 加上自家大boss意义不明的官宣,直接调动了广大网友的吃瓜热情。 无所不能的网友能将人祖上三代的事情都扒拉干净。 起初还只是一点点cp粉,可就是有神通广大的黑进已经废弃的江照中学论坛,扒出了已经被校方锁了的帖子, #校草整顿校园,冲冠一怒为蓝颜# 高热高赞的帖子里将贺星安和俞景的感情描写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还贴心贴上了贺星安和俞景从小到大的合照,从出生到中学,从未缺席。 每一张照片都配上极为煽情的话语。 包括但不限于, “我们同一年出生,生日只差三天,也是一种缘分。”——两人的百岁照 “我们知道对方所有的狼狈。”——幼儿园两人三足摔跤照 …… “我是哥哥,保护弟弟是应该的。”——贺星安站在主席台上怒斥领导的不作为照 最后结语是: “他的每一年,我都从未缺席。”——不久前竞赛一起拿了一等奖合照 这个帖子一出,直接引爆吃瓜网友的热情。 热搜词条压都压不住。 鹤星安看着#他的岁岁年年,以后也不会缺席#这个热搜,头又开始突突疼。 “公关部是吃干饭的吗?” “任由事态发展!” 公关部长一抖,弱弱开口,“现在网友的评论都是正向的,流量这么好,正好适合宣……” “不行!”鹤星安打断他,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我又不喜欢他,我和俞景都有家室,绑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公关部长叹了口气,似是不舍得这大好的流量,但也知道自家大boss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那就只能正面回应了。” “这边方便请您的爱人出个面吗?” “顺便联系一下俞氏的公关部,两家联合发个声明。” 鹤星安:“可以。” 正好和小雪媚娘官宣,免得他有小情绪了。 公关部长也松了口气,“那请董事长先联系一下您的夫人吧,麻烦请他来公司一趟。” 鹤星安点头。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觉得这关算是过去了。 可手机那头传来的忙音却让整个会议室陷入死寂。 鹤星安捏着手机,脸色越来越阴沉。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呼吸重了都会被大boss盯上。 第29章 关于那次不乖的经历(中) 昏暗的会所里,狂乱的劲歌热舞,紧贴的身躯,一切的娱乐这里都有,这里就是有钱人的天堂。 胡乱亲在一起的唇齿,昭示着今晚又是一场混乱的狂欢。 一进这个地方,混乱的信息素味道扑面而来,让鹤星安感觉到一阵恶心,捏着鼻子挤进人群中,他搜寻着谢行倦的身影。 混杂着的信息素,铺天的酒气中甚至掺杂着助兴的香味,让人感到恶心又烦躁, “好久没见到这么漂亮的货色了,今晚就跟我吧,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在手腕被一只油腻的大手抓住的那一刻,鹤星安心中压抑的怒火已经到了顶峰,耐心已然告罄。 面前一脸肾虚的男人却已经露出了垂涎之色,伸出手,就要扑上来,鹤星安利落将人一脚踹出,带翻了好几个正贴在一起热舞接吻的男男女女,四周顿时变成了真空地带。 男人捂着心口叫唤,嘴里不干不净骂着,“贱人,表子,千人骑万人睡的东西,你一个omega来这种地方,都出来卖,还装什么清高!” 鹤星安歪了歪头,还真是熟悉的话啊。 看来还是他脾气太好了。 一脚踩在男人身上,鹤星安碾了碾,硬质的尖头皮鞋堪比杀伤性武器。 看着那人惨白的脸色,鹤星安笑了,“老子一双鞋七十万,你称斤卖了,也买不起老子一双鞋。” “千人骑万人睡?嘴这么臭,我给你免费洗洗。” 没等人反应,鹤星安随手勾起桌上的玻璃杯,狠狠一砸。 世界顿时安静了。 厚重的杯子里还带着未融化的冰球,此刻飞溅成碎片,散落在那张恶心油腻的脸上,铺开了血迹。 鹤星安起身,收脚,抬眸,随手拿起桌上一瓶酒,抬手,狠狠砸了下去。 厚底酒瓶砸在玻璃的吧台上,巨大的声响盖过一切声音,一体的吧台上如蛛网般碎开的裂痕引来一阵尖叫声。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疯子。 鹤星安扫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谢行倦应该不在这里。 耳畔只剩下音乐声,鹤星安很高兴,指尖勾着碎裂的酒瓶,眉眼染上一抹锋锐,“谁知道谢行倦在哪?” 他歪了歪头,目之所及,无人敢对上他的视线。 “没人说?” 他一步步走向人群,人群拥挤着往后退,生怕这个疯子将他们也给开瓢了。 前车之鉴现在还躺在地上呢。 “我,我知道。”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声音,鹤星安回头看去,一个怯怯的身影探出头来,面上满是苦涩,身后好几个人将他推了出来。 鹤星安挑眉,“你知道?” “是,是,我知道。” 鹤星安将人一把揪出来,目光扫向那几人,“孬种!” 几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敢怒不敢言。 “走!” 鹤星安将人直接带走。 可算是让他抓到个带路的了。 …… 站在包厢的门口,他看向身侧的人,“确定是这里?” 少年点点头。 鹤星安挥了挥手,“那你走吧。” 少年如蒙大赦,小跑着离开。 然后,鹤星安推开包厢大门。 “谢少,我跟你讲,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早就看出来他和俞景有一腿了,你这样的条件,要什么样子的找不到?”喝得半醉的一个公子哥将手搭在谢行倦身上。 他朝着一旁招了招手,“看,可是我给你特意找的。” 见谢行倦没有反驳,站着服侍的omega眼神顿时一亮,目光落在少年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两片红霞更是飞上脸颊。 像大多数omega一样,他长相柔弱无辜,眉眼间却有几分像是贺星安。 omega柔柔凑上来,眼中写满了倾慕,“谢少。” 一声叫得那叫一个哀鸣婉转,将人的骨头都给听酥了。 那个公子哥看了一眼谢行倦的脸色,见他没有不高兴,脸上的笑容根本控制不住,“小何,来,伺候好谢少。” 说着,还贴心坐到了另一边,给人腾位置。 omega脸上是控制不住的激动,在少年身前柔柔跪下,伸手就要去解裤链, “谢少……” 鹤星安看向那只柔弱无骨的手,眸子微微眯起。 谢行倦要是敢让人碰了…… 脏了的东西,他鹤星安是不会要的。 “贺星安他就不像是个omega,哪个omega像是他那样抛头露面的,” “是啊,是啊。” “从没见过哪个omega像是他这样的。” “我看啊,他不止和俞景……” 窝在沙发中喝着闷酒,没什么情绪的人却忽然爆发,起身一脚踹开omega,将手上的杯子直接朝着那个公子哥砸去, 声音戛然而止。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编排他?” 少年微微眯着眼,眉梢染上锋锐,唇角勾着笑,凉薄又渗人,仿佛来自地狱之中的恶鬼。 拎着酒瓶,一步步朝着那人走去,又是狠狠一砸! 擦去脸上的血迹,他扫视一圈,唇边挂着阴冷的笑,“我说,你们哪来的胆子,敢编排他?” 眼见着谢行倦要发疯,鹤星安笑盈盈走出来,“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谢行倦却忽然慌了神,将手上的酒瓶一扔,低着头规规矩矩的,“哥哥。” 鹤星安没有看他,扫视一圈,“哟,都是老熟人啊,果然,人渣无论几岁,还是人渣。” “当年怎么就没把你们几个打死呢。” 刚刚还叫得欢的几人对上鹤星安的视线,心虚地避开目光。 “看来,还是忘了疼啊。” 唇角扯着笑,他抬脚利落地将几人踹出去,抬手,握拳,狠狠砸了下去。 刻在几人记忆中的疼痛回笼,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唤着。 有两个想要反抗的,被谢行倦用信息素压得死死的。 良久,鹤星安收了手。 谢行倦递上手帕,鹤星安将手指一根根擦净。 看向窝在沙发角落瑟瑟发抖的omega,刚刚被踹了一脚的人此刻脸色白得像鬼。 鹤星安没什么杀人的爱好, “打个电话吧,别让他们死了,你也去医院看看吧。” 后者抖着点了点头。 谢行倦抿着唇,目光有些不善,还是没说什么。 抬脚走出混乱,鹤星安睨了他一眼,“还不走,等着我请你吗?” 说罢,也不等人反应,直接往外走去。 至于谢行倦,爱走不走。 少年捏着衣角,抿着唇,看向哪个omega,扯开一个凉薄的笑,“知道怎么做吧?” omega点了点头,“知道。” “今晚的事情都是他们先动手的。” 鹤星安全程踩着限速回到半江公寓,谢行倦也知道今日是他不对,一路上不敢说话。 只是,空气中的甜香越发浓郁。 第30章 关于那次不乖的经历(下) 回到家,鹤星安冷着张脸,在玄关处就将人扒拉干净了。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我不喜欢,先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鹤星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谢行倦。 少年抿着唇,捏着睡衣的一脚,怯怯抬头看了一眼,“哥哥。” 鹤星安低头看着手机,头都没抬,“嗯。” 青年冷淡的态度,却让少年感到慌张,他坐到鹤星安身侧,伸手要来扯他的袖子,“哥,哥哥,我错了……” 鹤星安起身避开。 长腿一跨,将人圈在角落,“谢行倦,现在卖乖没用,你今天长本事了啊,我是不是让你这几天在家里等我,为什么去那种地方?” 一想到刚刚那双手要碰到谢行倦,一种难言的杀意渗出锋利的眉眼。 他掐住少年白皙的下巴,指腹狠狠按在谢行倦自己咬出的伤口上,强迫他张开唇,“为什么不听话?” 少年薄白的面皮上落了红,唇上的伤口渗出嫣红的血,染红了樱粉的唇,隐隐可见漂亮的舌尖…… 少年人落了泪,却还是咬着唇不说话,好像在抗争着什么。 鹤星安眉眼却压上一层阴翳深色。 他不喜欢不乖的。 用脚指头他也能猜到谢行倦是因为看到了热搜才去了会所。 可鹤星安只是想谢行倦说出来。 就算有什么问题,谢行倦也该说出来。 这算什么?给自己定了罪吗? 认定他和俞景一定有关系? 那他累死累活地提前完成工作,精心准备礼物,又算是什么? 将人狠狠一甩,少年跌进沙发,鹤星安将手擦了擦,“你不想说,我也无所谓。” 拿起搭在一旁的外套,鹤星安抬脚往外走。 他不想和谢行倦吵。 看着鹤星安的背影,却像是触及了少年人哪根神经,他大步上前,将人一把拽进怀里, “哥哥问我为什么?” “那我告诉你为什么?” “哥哥和我结婚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不是为了拿到另一半遗产吗?” “你和俞景青梅竹马,你和他天生一对,你和他岁岁年年,你和他提过结婚请求,你每次回来身上都有他信息素的味道,结婚三个月,一直那么冷淡,只有在情期的时候才会主动找我。” “哥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倒贴还不用花钱的男公关吗?” “你把他当做心上白月,那我算是什么呢?” 谢行倦一股脑将压在心头许久话宣泄出来,一通控诉,将鹤星安都给说懵了。 桥豆麻袋。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发泄完,谢行倦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气,“哥哥,就算你喜欢的人是他,能不能……能,能不能不要把我一脚踹开?” 少年将人紧紧禁锢,动作格外霸道不讲理,声音却带着哭腔,冰凉的眼泪滑入脖颈。 少年哭得真切,鹤星安却莫名感觉愉悦, “有你这么好看的男公关,介绍一下?” 谢行倦哭得更惨了。 等人哭够了,两人才有机会好好聊聊。 “所以,你觉得俞景是我的白月光?” 他真是黑人问号脸。 难怪每次见完俞景,小崽子表情都不对劲。 “难道不是吗?” 谢行倦咬牙切齿,格外凶狠,眼角却还挂着泪。 鹤星安吻上他的眼角,“怎么这么爱哭?我和俞景没有关系,只喜欢你。” 他的嗓音含笑,替人擦去泪水,谢行倦得寸进尺,将人圈在怀里,“真的吗?” “嗯哼。” 得了肯定回答的小狼崽子蹭着上来,“那哥哥能不能……陪陪我。” 浓郁的甜香气铺开,想要勾出苦涩的黑咖啡共舞。 鹤星安压上桃花尾上的一抹红,狠狠一压,“不乖的,是要得到惩罚的。” 少年双手交叠着握住他的手腕,“哥哥想怎么罚?” 感觉到他不安分的手,鹤星安笑了,抬腿,一脚踹在他的肩头,“今晚自己受着吧。” 男人优雅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领,路过谢行倦身边时,不轻不重踩了一脚,引得人一阵痛哼。 至少鹤星安是这样认为的。 却没看到乖巧的少年看着他的背影,满是掠夺的目光。 对猎物的志在必得。 …… 当还没清醒的鹤星安,感觉到被子里有个东西拱来拱去的时候,一脚就已经下意识踹出。 那团东西,连带着被子一起滚到床下。 谢行倦捂着脑袋从被子里探出,垂着眉眼,可怜兮兮,“哥哥……” 鹤星安绷着脸,“你是怎么进来的?” 谢行倦眨眨眼,“哥哥昨天没锁门。” “……”呵呵,没锁门。 他起身,走到少年身前,挑起他的下巴,“这么等不及吗?” 少年顺从着仰起头,从这个角度看去,一览无余, 垂坠的睡衣下摆翘起。 鹤星安轻笑着,滑落到他的心口,“啧,解不开呢。” 少年捏着被角,眼眸赤红,扣住他的腕,“哥哥。” “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桃花缀着露珠,扑簌簌滚落,鹤星安收脚,“允了。” 红色的领巾在白皙的脖颈上缠绕两圈,尾端被鹤星安牢牢拽住, “认罚吗?” 少年因为窒息,脸色缓缓涨红,还是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 鹤星安俯视着他,将领巾又在手上缠了几圈。 双脚拢起,空气中甜香浮动。 他欣赏着,少年涨红的脸,脖颈上凸起的青筋此刻都显得格外性感。 他张弛有度。 总能在合适的时候给人一点喘息的机会。 在濒死中体会极致的欢愉。 第31章 关于乌龙的后续 当第二天四人坐在一张桌前,俞景看着对面两人,眼神都不太对劲了。 无他。 谁家好人从头到脚都是情侣款啊。 他的目光扫过一圈,最后落在谢行倦脖颈的红痕,逐渐一言难尽,后者感受到他的视线,抻了抻脖子,像只高傲的孔雀。 俞景的脸色更不对劲,看了老神在在的好友一眼,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你牛啊,这样搞人家小少爷都没闹脾气? 鹤星安泰然自若,喝了口茶,眉梢一扬。 那当然。 两人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长年累月养成的默契,此刻却成了刺痛谢行倦的一根刺。 “哥哥,我记得你喜欢这个。” 少年起身,从俞景面前拿走了那盘马卡龙,刻意放慢的动作,可以挡去俞景窥探鹤星安的视线,还让人清晰看到交握的手和…… 闪瞎人的钻戒。 真正的鹌鹑蛋。 恐怖如斯。 敏锐察觉到小少爷的敌意,俞景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陈柏,眼神有些幽怨, 陈柏淡定喝了口茶,眼神格外无辜,将茶杯往他身边推了推,“你要喝吗?” 俞景叹了口气,认命拿起杯子。 他和对面那个能成为朋友,还是有点道理的。 他也喜欢的甜的东西。 从小到大,他和贺星安最大的娱乐就是分享好吃的甜点,或者是发现了什么好的甜点铺子。 看着自己面前一杯清茶,心里苦啊。 怎么那小子找了个老婆就那么乖巧又可爱呢? 陈柏观察着他的反应,轻笑一声,拿起一盘蛋糕放到他面前, “知道你不喜欢,茶水留给你解腻的。” 鹤星安撑着下巴看向两人,看看俞景那不值钱的样子,再看看陈柏一脸逗小狗的表情,深深为自己的好友未来感到担忧。 “喂,我说……是不是该谈谈澄清的事情了?” 隔了一天,就算两家公司官微发了声明,还是没有压制住事情的热度,反而觉得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拆cp! 趁着事情发酵起来还不算久,赶紧就给解决了。 俞景闻言耸耸肩,“我没意见。” “好。” 鹤星安的个人微博,在时隔两月之后再次更新。 贺星安v:已有老婆,乖巧貌美,合法上路,勿cue。【谢行倦无辜正脸.jpg】【十指交叠婚戒.jpg】【两本结婚证.jpg】 微博一出,顿时一片腥风血雨的哀嚎声。 俞景看着哀嚎的网友,看着评论笑得嘎嘎乐,噼里啪啦打字来了个二段暴击! 俞景v:老子不喜欢omega,贺星安就算再a,他也是个omega!ps:老子有老婆!【两人贴脸.jpg】 蒸煮下场手拆cp,让本来美帝一度冲到榜一的cp顿时哑火。 仅仅磕了不到一天的cp,直接快进到过世cp流程。 谢行倦偏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账号后台难听的私信上,皱了皱眉,朝着手机上点了点,“哥哥,这些人骂得太难听了。” 鹤星安按灭手机,摸摸他的脑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的。” 正如网友看的只是热闹,而不是真相。 他们喜欢原主和俞景之间莫须有的感情,满足他们的情绪价值,被戳破的那一刻,自然会有些过激的无法接受。 不过,这些与鹤星安都没什么关系。 “我们先走了。” 俞景低着头和小蛋糕抗争,头也不抬摆摆手,“走吧走吧。” 走了正好,没人和他抢吃的。 鹤星安已经习惯俞景这做派,拉着小糯米糍起身要走。 谢行倦却纹丝不动,目光紧紧盯着俞景,有些不善,“听说,哥哥和你求过婚。” “哐当!” 银质的勺子砸在瓷盘上,俞景满脸问号,“啥?” “谁?”他看向鹤星安,“有这回事吗?” 鹤星安还没回答,谢行倦先替他回答了,“有!” “协议求婚也是求婚!” 被这样一吼,俞景小少爷的脾气也上来了,一拍桌子,“别说有没有,就算他真求了,那和我有个屁关系,我又没答应。” 一想到他不是哥哥第一个求婚的人,谢行倦心中就开始咕嘟咕嘟冒酸水。 “真是讨厌。” 他撇过头,扯住鹤星安的袖子,“哥哥,你看他。” 此言一出,将没见过这场面的两人雷得外焦里嫩。 陈柏默默放下手中的茶杯。 这茶室的茶香,太浓了。 鹤星安丝滑坐下,摸了摸他的脑袋,“乖啊。” 一边敷衍着谢行倦,他一边扒拉这段记忆,忽然灵光一闪, “你说的是电脑里的那份合同?” 谢行倦抿着唇,点了点头。 “什么文档?”全程处于状况之外的俞景一脸茫然,“不是,你真向我求过婚?我失忆了?” 他开始自我怀疑,陈柏闻言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什么时候的事情?” 手腕一疼,俞景更懵逼了,“我也不知道啊!” 鹤星安摆摆手,“和你没关系。” 又挑眉看向小糯米糍, 今天是抹茶味的。 “那份合同只是草拟了,没有发出去,也没有被别人看到过。” “那哥哥也是动过心思。” 这个解释并没有安慰到处于易感期的alpha,他现在的情绪格外敏感。 鹤星安咬了咬牙。 原主真是造孽啊。 谢行倦见他沉默,更委屈了,将俞景上下打量了一遍,撇撇嘴,“为什么是他?” 那一脸嫌弃的样子,仿佛在说:这也配? 俞景这就不乐意了,反驳的话没过脑子就给嘚啵出去了, “什么叫就是我?我和星安认识了二十多年,母亲是闺中密友,家世相当,他为我挨过处分,为你干过什么?” 茶室中顿时一阵安静。 鹤星安揉揉额角,看看谢行倦,再看看脸色沉下的陈柏,决定先跑为妙。 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啊。 原主在成年的时候,为了尽快拿到另一半遗产,草拟了这份合同。 至于结婚人选,自然是知根知底无条件站在他这边,且母胎单身的alpha俞景最为合适。 但第一个月,两人还没见到面,俞景就乐颠颠和他说找到了老婆。 贺星安也不是那种毁人姻缘的,自然也就放弃这个想法。 想着再去物色一个听话的alpha,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 不过现在这情况,实在是不妙。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都是误会,俞景没看过那份合同,他当时就和我说有喜欢的人,我想要拿到剩下的一半遗产,后来就一直没找到合适的alpha。” “先走了啊。” 鹤星安一句话将事情解释完,拽着谢行倦就走。 刚刚还粘在椅子上的小糯米糍,此刻轻易就被扯开,顺从跟在鹤星安身后。 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绿植枝丫掩映,他看见俞景好像被按在玄关, 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他跟上鹤星安的步伐。 嗅着空气中浮动的茶香,甜香也变得更加浓郁。 他也该讨要一点点奖励了。 易感期的alpha,就该抱着omega躺在床上,不是吗? 他看向青年匆匆的背影,舔了舔唇,眼底露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指节摩挲着青年细白的手腕,恶鬼勾起唇角, 哥哥啊……还是太心软了。 第32章 白鱼成对 从见到陈柏的第一眼起,俞景就认定这人该是他的老婆。 在分化成alpha之前,俞景的性子其实是极为怯懦的。 贺家与俞家是世交。 贺星安的母亲与俞景的母亲亦是手帕交,在俞母嫁给俞父后,两家人更是亲上加亲。 俞景与贺星安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贺星安性子活泼,嫉恶如仇,青春期时更是抽条似的长高,俞景却像是个豆芽菜似的。 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都是贺星安在护着俞景,贺星安曾创下一人揍趴三个社会混混alpha的丰功伟绩。 所有人都以为贺星安会分化成一个alpha,俞景会分化成一个omega。 俞景和贺星安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上天就是给所有人开了个玩笑。 那一年,贺家巨变,贺家当家人贺云薇身死,唯一的继承人贺星安分化成一个omega,俞景成了个alpha。 从此,那些想将贺星安踩在脚下的人卷土重来,将一切污秽言语砸在贺星安身上,当时沉浸在丧母之痛中的少年并未察觉,俞景却知道一切。 总说少年人的情谊是一往无前的,俞景忽然间成长起来,一改怯懦的性子,将至交好友护在身后。 高等级alpha的拳头挥向那些渣滓。 像是贺星安过去十几年做的那样。 后来,两人扶持着度过了贺星安最难的两年。 俞景也更像个alpha了。 作为一直认为自己孩子会是个omega的俞父,看着孩子成长起来极为欣慰。 对于俞景找对象的要求只有两条:活的,omega。 如此乐此不疲给他洗脑了两年。 俞景也是这样贯彻的。 从踏入大学校园的第一天起,俞景就在为了这两个要求而努力。 在寝室中见到陈柏的第一眼,俞景就知道这个人该是他的老婆。 自小孤苦的少年人身形瘦削,仿佛风一吹就会折了。 需要多吃点。 这是俞景的第一想法,他也是这么做的。 俞景沉迷于投喂的快乐,充分展示了他橡皮糖的天分。 而陈柏最近很苦恼,对于他来说,光是活着就已经费尽力气。 作为一个孤儿,他的人生已经被活着这两个字填满了。 得益于时代的发展,他能靠着助学贷款安安稳稳解决学费的问题。 但活着依旧是个问题,因此,他的课余时间从踏进大学的第一天起就已经被各种兼职排满。 他要赚钱。 他一直觉得舍友就是个点头之交,他也没时间和人深交。 可为什么,会有这么黏人的人啊? 这个叫做俞景的小少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金钱的气息,为什么总喜欢跟着他? 在奶茶店,他会多点一杯奶茶,“陈柏,这个给你喝。” 在蛋糕店,他会点上好几份甜点,“陈柏,我先走了,这个给你吃。” 就算是在图书馆,那个烦人的橡皮糖都能说一句从食堂过来顺路,给他带上一份外卖。 陈柏拒绝着他的好意,可小少爷就像是慷慨的太阳,毫不吝惜散发着光和热,试图将他融化。 他也确实做到了。 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21天。 他以为自己没有好脸色,小少爷很快就会知难而退,可他没想到俞景居然坚持了三个月。 被人这样悉心对待,就算是块石头也该开花了。 陈柏本来就不是什么心狠的人。 那天他带着俞景最喜欢的蛋糕回到宿舍,想向他道谢,可意外总是先来。 自小缺衣少食的人,分化都来得格外迟。 当他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对上的就是俞景哭得通红的双眼和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疏离。 而这一切,在他听到俞景说出那一句,“为什么他是个alpha?”时,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哭? 为什么疏远? 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个alpha。 和俞景一样的……alpha。 俞景喜欢omega。 这个认识在陈柏心中生根发芽,迅速长成一棵苍天大树,将原本照进的一点阳光全部遮盖。 就算是后来俞景不再疏远他,依旧像是最初那样对他,陈柏也不敢再靠近半步。 他们是朋友,也只是朋友。 他将自己困在朋友的界限之内,在俞景和家里闹矛盾出来创业,并向他发出邀请时。 他捏着大厂的offer,看着青年那双忐忑的眼睛,拒绝了他一直以来的目标,陪着他白手起家。 后来的陈柏想起来,还是觉得当时这个行为极为荒谬。 可对着俞景,他说不出半个字来拒绝他。 每天的快乐就是在上班时能看到他。 他们仅仅一墙之隔。 陈柏满足于这种现状,可又贪心想要更多。 而这一切的平衡那个omega被轻易打破。 他以为的幸福只是镜花水月。 他们是青梅竹马,他们是天作之合,他们家世相当。 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他第一次生出阴暗心思。 当听到俞景喜欢他很多年时,他依旧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可对上青年的眼,那双熟悉的眼中写满了忐忑,一如那年问他,“想不想和我一起创业?” 当时的他不解其意。 现在他透过窗户纸却窥得俞景的心。 原来,你也在害怕我离开吗? 好巧,我也是。 鬼使神差,他握上俞景的手,“俞总,有兴趣多一个男朋友吗?” 青年一愣,随即眸光潋滟生彩,“荣幸之至。” 第1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 绿色的藤蔓爬满架子,篱笆围成的院子中,并排摆着两张摇椅,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牵着手躺在榕树下。 “哥哥。” “嗯?” 好一会儿,鹤星安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他看向身侧,看向这个陪了他几十年的人。 谢行倦用尽全身力气握了一下他的手,“哥哥会找到我吗?” “我要走了。” 听到这略显幼稚的话,鹤星安抬手,谢行倦艰难挪着脑袋,凑到掌心下。 抚过满头白发,鹤星安笑了笑,“会的。”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得了肯定回答的人好像在一瞬间有了力气,起身,凑到鹤星安脚边,蹲坐下来,靠着他的小腿,以便鹤星安能摸得更轻松。 像是过去数十年一样。 微风卷过栀子花,带落了洁白的花瓣。 “那我先给哥哥探路……哥哥,别着急……” 他的安安,要寿终正寝。 鹤星安轻晃着摇椅,感受到指尖之下的脉搏不再跳动,肌肤逐渐冰冷。 他躺在摇椅上,看着晃荡的天,脸上已是一片冰凉。 “好。” …… “宿主鹤星安,脱离世界成功!” “任务完成度100%。“ “额外完成度50%。” “查询资料权限开放至55%。” “精神力修复55%。” “请问宿主是否前往下一个世界?” 鹤星安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却忘记灵魂体是没有眼泪的。 看着空荡荡的掌心,鹤星安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996顶着一脸口红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青年落寞的神情。 蹑手蹑脚靠近,996一个飞扑,“爹地,我回来啦!” 欢脱的声音让鹤星安瞬间出戏,一把揪住肥猫的领子,拎着它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皱皱眉,“你这是去哪里鬼混回来了?” 996一脸娇羞,“哎呦,这哪里是鬼混,我跳槽了,我跟你讲哦,现在这个猫咖……” 鹤星安将996放到地上,听着它喋喋不休两个小时,讲述了猫咖如何如何好。 不仅都是香香的漂亮姐姐,还会给它买很多衣服和好吃的猫零食。 就连撸猫的动作都格外温柔,它还有工资可以拿,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些前辈。 看着手舞足蹈的小肥猫,鹤星安弯了弯唇角,抬手弹了一下它的脑袋, 发出灵魂疑问,“所以,你之前是给你那些前辈打白工啊?” 996兴奋的表情僵住,捂着脑袋坐下,脸上浮现出茫然的神情, 良久,才睁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扁着嘴道:“好像是的。” 看着小肥猫一副要哭的样子,鹤星安一把堵住他的嘴巴,“stop!” “先送我去下一个世界!” 996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还是抹了抹眼泪爬起来,“好,好的。” 看小肥猫委屈巴巴的样子,鹤星安摸了摸它的脑袋,“乖,给你买猫条。” 996眼睛一亮,“真的吗?” 鹤星安抬起下巴,“最贵的。” “谢谢爹地。” 小肥猫蹭着裤腿讨乖。 “世界加载完成!” …… “老大,这些该死的帝国兵,跟牛皮膏药似的甩不掉啊!” 鹤星安睁开眼,眼前是一张布满刀疤的脸。 环顾一圈,眉梢一挑,鹤星安勾唇一笑。 这流程,他熟悉得很。 许久没有见到这富有科技感的操控盘,鹤星安起身,指尖有些怀念地抚过那些按键。 刀疤脸见自家老大不说话,急得团团转,“老大,他们要追上来了。” 鹤星安看向面前的侦控屏幕,淡蓝色的光幕之上显示着身后十几驾飞船,扬唇一笑,“让我来!” “起开。” 他一把推开刀疤脸。 刀疤脸想要阻止,鹤星安却已经坐到操控台前。 ,数十个侦控光幕浮现在眼前,鹤星安扫了一眼,脑中迅速勾勒出最佳逃生方案, 只是……太险了。 敌众我寡,就算现在逃出去,还是会被包围。 看着侦测雷达上急速追来的另外十数个红点,鹤星安指节敲击着操控台,眼中染上疯狂色彩,舔了舔唇,指尖有些发烫, “那就……先逃出去吧!” 这样的死局,才有挑战啊。 来吧。 肾上腺素极限飙升,让鹤星安感到格外的兴奋,一切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屏幕上,指尖灵活跃动着,已经让人看不清他的动作, 刀疤脸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幕,这一刻,鹤星安好像生出无数只手,淡蓝色的光幕不断变换着,原本陷入战舰包围的飞船忽然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从两艘军舰的缝隙间穿梭而过。 那距离近到刀疤脸好像能看到对面的帝国士兵震惊的面孔。 飞船侧身,刀疤脸有些站不稳,鹤星安却安坐控制台前纹丝不动。 十几驾军舰急速掉头朝着他们的方向再次包围,鹤星安将速度拉到最大,上演了一场星际版速度与激情。 几次险象环生,都从军舰包围下逃脱。 刀疤脸已经彻底服了,蹲在控制台边上,满眼亮晶晶地看向自家老大。 太帅了。 这是他的老大。 高强度的操作让鹤星安有些力不从心,注意力也有些分散,看着侦测雷达上逐渐壮大的追击队伍,他揉了揉额角, 低头看向星星眼的刀疤脸,眉梢一挑,“最近有没有碎石陨星带?” 刀疤脸愣愣的,还是下意识回答,“老大,偏西45度有一个碎石带,可是……” “好,我们把他们甩开!” 第2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2 鹤星安没等人把话说完,操控台上指尖再次跃动。 那艘破旧的飞船再次从精锐的军舰中突围。 看着自家老大脸上自信的笑容,刀疤脸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就算很危险,他也陪着老大。 总好过被那些帝国兵带回去当做战功,他丢不起这人。 飞船之中恢复安静,刀疤脸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们这些人,除了老大本来也没几个人接受过正儿八经的教育。 更遑论开飞船这种高端技术。 现在能开飞船的,大部分都是在一次次实践中练出来的。 但精细的操作上,和正儿八经的帝国士兵是没办法比的, 现在看着青年指尖跃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操控台上按着,那老旧的音效好像都成了一首好听的乐曲。 刀疤脸顺势坐在操控台旁,仰望着青年。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自家老大的相貌。 和他们这种人糙汉不同,青年的肤色极白,淡蓝色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将青年一张脸映得分明,精致的轮廓,唇角淡淡的笑容,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自信光芒。 与近几年的颓唐不同,枯死的大树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生机。 在破旧的飞船再次从包围中逃脱,此次抓捕行动小组长也感觉面上无光,看着光幕之上那如沧海一粟的飞船,目光格外怨毒。 想要下令直接将人轰杀,却又想起临行前元帅的嘱托,“顾星安此人一定要活捉,他身上的秘密太多,帝都太多人盯着他了,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他的踪迹,一定要将人活着带回来!” 按在红色按键上的手缓缓挪开,小组长的咆哮声传遍每一艘军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十几艘军舰,居然围不住一艘民用的废旧飞船!” “二队,二队围上!” “一定要将人给我抓到!” “是!” …… 对于那边发生的事情鹤星安不关心,也不在乎,看向近在眼前的碎石陨星带,他长出一口气,揉了揉指节,他放缓了飞船的速度。 身后围捕的军舰渐渐围了上来。 小组长脸上露出狂喜,看向那近在眼前的碎石陨星带,只觉得眼前这艘小小的飞船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好像已经能看到自己加官进爵的美好未来。 帝都那些大人物,可是各个都在盯着这位叛逃帝国的前任议长兼元帅。 “你们已经无路可逃,速速缴械投降,不要再做无畏的抵抗!” 听到这话,鹤星安都忍不住笑出声。 好老土的台词。 谁写的? 刀疤脸先怒了。 “去你娘的无路可逃,老子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成为你们的军功!” “以多欺少,不要脸!” 鹤星安:“……” 他收回刚才的话。 他这个属下的脑子好像也不太好使。 刀疤脸还想继续输出,鹤星安按住他的肩膀,“先等等。” “嗯?”刀疤脸疑惑。 鹤星安却已经看向眼前漂亮的碎石陨星带,散发着蓝紫色光晕的一条碎石带,像是横亘在宇宙的一条银河,漂亮得让人沉醉。 却也格外危险。 危险,同时也意味着机遇与挑战! 鹤星安喜欢挑战的东西冒险是刻在他骨子里躁动。 他挑眉看向刀疤脸,“怕不怕?” 第3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3 刀疤脸一怔,拍了拍心口,坚定道,“不怕!” “和老大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鹤星安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 “有种!” “那我们……”漂亮的眸落在面前的光幕上,舔了舔唇,“就博一线生机!” 感觉到青年的兴奋与战栗,刀疤脸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面前蓝紫色的一条银河,其中悬浮着的碎石看起来速度极慢。 可在这广阔的宇宙中,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晓其中可怕。 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刀疤脸咽了咽唾沫,莫名感到一丝紧张。 飞船启动的那一刻,他感受到清晰的震感,目光触及青年,那张漂亮的脸上潋滟生姿,眼眸从未如此明亮。 像是深夜幽谷中猝然燃起的一线微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吊起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初的老大, 那样炽烈耀眼的人啊…… 眼神暗了暗,刀疤脸望向鹤星安,掌心搭在青年的手背,一脸坚定,“老大,放手去做吧!” “就算是死,也绝对不要落在那群帝国兵手上!” “和你死在一起,”他顿了顿,感受着掌心之下青年微凉的体温,“也是昀夜的荣幸!” 对上昀夜坚定的眼神,鹤星安牵开一抹笑,“放心,这次要死的是他们!” 青年眼神越发明亮,将飞船带速度拨到最大,指尖跳动,一个个按键被点亮。 鹤星安打开通讯信号,接上了对方头领的通讯,对上那张阴沉的脸,他扯开笑,“孬种!有本事来跟!” 也不管对面如何暴跳如雷,骂得怎样难听,将信号一切,操纵着飞船直直冲进碎石带。 没有半点犹豫。 像是飞蛾扑火。 这样近的距离,追击的人根本就拦不住。 更何况,碎石带中危险重重,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往里冲,那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宇宙中最经精良的船舰进了碎石带都是九死一生,更何况如今的鹤星安驾驶的只是最普通的民用飞船,甚至没有配备军用的防护罩。 进了碎石带,约等于死无全尸。 飞溅的碎石在外看起来美丽,像是银河中都星子,可一旦深入其中,那就是灭顶之灾。 密集的碎石,每一块都是大半个飞船大小,一旦撞上,那就是一场灾难。 进入其中,陨星碎片形成的引力会扰乱飞船的行进路线。 也就是说,进入碎石陨星带,不仅要避开高速运行的碎石,还要计算关注着陨星碎片的引力。 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什么脑子和操作才能做到这种事情? 带队的人看到那艘破破烂烂的飞船义无反顾冲向蓝紫色的光晕时,整个人头皮都开始发麻! 刚烈! 他只能想到这个词。 想起帝国之中对于这个前元帅微妙的态度,想起自己当初听到关于他的传闻。 他不敢想,不敢想自己要是放任人死无全尸回到帝国以后会遭受什么待遇。 “给我拦住他们!” “拦住他们!” “一队,拦上!” “二队,击毁他们的机翼!” 眼见着那艘飞船要进入,他也顾不上什么了。 击毁动力系统可能会机毁人亡,但总比在碎石带中活下来的概率高。 他,别无选择! 感受到身后锁定的能量炮,鹤星安舔了舔齿尖,眸中跃动着兴奋,避开围捕而来的军舰,将备用能源狠狠一拉! 原本晃晃悠悠的飞船像是离弦的利箭,狠狠扎入蓝紫色的光晕中,如滴水入海,再也找不到半点踪迹。 反而是追击而来的军舰被狠狠一撞,被卷入其中,断了联系。 “那是……”带队人惊愕瞪大眼睛,随即暴喝出声,“撤退!” “撤退!” “赶快撤退!” 可为时已晚! 躁动的蓝紫色光晕缀着星子,如铺开的水墨,将最近的四五艘军舰全部卷入其中。 剩下的也是狼狈逃生。 等到好不容易安全,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恐惧。 陨星潮汐。 带队人闭了闭眼。 这种万年难遇的情况都被他们碰上了 这次不仅没有抓到顾星安,还折损了多艘军舰,他面临的,将会是军法处置。 这样简单的一个任务,却被他搞砸了。 降职,惩戒,都是必然了。 “走吧。” 艰难吐出两个字,剩余的几艘军舰离开这片险地。 …… 鹤星安也不好受,他也没想到会碰上陨星潮汐。 这些陨星碎片在暴动。 原本杂乱单线的引力正在互相联系牵引编织成一张磁场网。 要是不能在陨星潮汐结束前离开这里,那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会被这些碎石一次次砸成肉泥,湮灭在整个宇宙中。 昀夜也紧张,特别是在一次次直面近在咫尺的巨石。 好几次,他都以为他们要撞上那些巨石了,可是每一次,都被老大操纵着飞船躲过去了。 再次避开一块巨石,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他终于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老大,我们这是逃出来了吗?” 他看向身侧的青年,那张漂亮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情绪,反而多了……凝重。 鹤星安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指尖,高强度的精细操作已经让他的手感到僵硬。 这是他们难得的喘息时间。 他要加紧恢复。 看向那一大片漂亮的星云,鹤星安深吸口气,眼底燃起一簇火光。 “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昀夜闻言一愣,侧眸看去,青年眼底染着疯狂的光芒。 灼热。 炽烈。 像是永不坠落的太阳。 在听到他剩下的话后,昀夜只剩下一个想法。 疯。 很疯。 太疯了。 凭着这艘破烂的飞船,想要正面从引力场中突围,那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 可看着青年莹白的面庞,昀夜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声声如擂鼓。 不受掌控地好像要跳出胸腔。 他感觉喉头艰涩,却不可抑制生出欣喜,“敢!” 有什么不敢呢? 你都和我在一起。 青年闻言眉梢一扬,“好,那就……拼一把!” 久违的逃亡。 久违的刺激。 让鹤星安的情绪积攒到极点,此刻一切都是最好的状态。 指尖跳动成残影,层层叠叠的光幕精细到每一片陨星,闪着各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像是天空扯落的晚霞。 粉的,紫的,黄的。 铺开成一片雾气蒙蒙。 美丽到让人心旌摇曳。 飞船冲入雾气之中,鹤星安将精神力拉到最满,层叠如浪的精神力像是潮水般荡开,精确捕捉每一丝动静。 像是一场无形的较量,引力网与精神域碰撞着,鹤星安从中寻找着突破口,撕开一道道口子。 数次,碎石擦着船身飞过,剧烈的颠簸和引力场的撕扯,让昀夜面色发白。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有些担忧地看向青年。 青年目光炯炯,脸色却好像更加苍白了。 原本浅淡的唇色褪去最后一点血色,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要倒下。 可昀夜不敢去打扰他。 同情知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算老大如今在强撑,这也是他们唯一活下来的希望。 别无选择。 和他们冲进碎石陨星带一样,别无选择。 他能做的,只有不打扰他。 咬着唇,他压下喉间腥甜,看向层层叠叠的光幕。 光是看上一眼,便已经是眼花缭乱。 可青年要从中规划出最佳路线。 再强的精神力也是有限的。 鹤星安不知道哪里是尽头,可他知道,如果不拼一下,他们都得死! 鹤星安不是个认命的人。 他若是认命,根本活不到现在。 他,不认命! 第4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4 越来越密的引力网像是深渊中的怪物,要将人全部扯进旋涡。 鹤星安知道自己不能退,一旦陷入其中,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精神力再次铺开,强行在引力网中撕开扯开一道口子, 996有些担心,“爹地,你这样会受伤的……” “要不我们放弃……” 在他的计算中,鹤星安这一次透支精神力,会降低他的精神力修复度,这可比违约的积分珍贵多了。 鹤星安从来没买过道具,每次任务完成度又极高,积分有很多。 放弃这次任务,对他而言是最优解。 鹤星安脸色瞬间一白,压下喉间腥甜,“不行!” 他可不会认命! 何况…… 他朝后望了一眼,昀夜抱着座椅满身的伤,却咬着牙一声疼都没喊过。 鹤星安收回视线。 当老大的,怎么能不保护小弟呢? 996闭嘴了。 它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宿主这么坚持? 明明就是吃力不太好的事情,何必呢? 它只能拿着积分给人买点补充体力和精力的药剂,一股脑全部用在鹤星安身上。 鹤星安看着小肥猫抱着药剂往自己身上倒,朝它笑了笑,“乖啊,出去了给你买猫条。” 996抿着唇,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看着飞速下降的积分,它咬了咬牙,从自己的小金库里划了一半进去,又买了两支药剂。 祈祷着能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鹤星安的精神力太强盛,一般的药剂根本没用。 要是再不能出去,他们就要负债了! 996咬着牙,将最后一瓶药剂用掉。 当备用能源能量告罄,整个飞船开始闪烁着红光,像是末日的警报,昀夜的脸色白了白, 他的喉咙发紧,看着眼前已经被强力引力网扯成一片雪花的侦测光幕,心如死灰。 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 他们像是被困在网中的鱼,挣扎不开,逃脱不掉,越挣扎,渔网束缚得越紧。 昀夜看向操控台的方向,想要说点什么。 青年的神情却依旧倔强,像是坚韧的蒲草,折不断,斩不掉。 他,还没认命。 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巨石擦过船身,让飞船狠狠偏移方向,陨星潮汐的运动更是将破旧的飞船掀飞出去。 鹤星安眼神一凛,拉紧操纵杆,险险避开,于暗夜中窥见一缕微光,他神色一喜,顺着潮汐运动的方向,前进。 像是逃生的弹射装置一般,飞船被撞出潮汐! 他们,活下来了! 鹤星安松了口气,晃晃悠悠的破旧飞船却昭示着它即将寿终正寝。 红光依旧闪烁,鹤星安启动紧急迫降。 他们很幸运,附近有一个生命星球。 当快要散架的飞船迫降在荒原之上,鹤星安彻底瘫倒在椅子上。 极度透支精神力带来的后遗症在此刻体现。 脑袋疼得好像要炸开。 他感觉精神力像是被人扯碎了又胡乱揉在一起,勉强拼凑出个形状,却依旧什么也不是。 能用,但效果如何就不清楚了。 昀夜感觉自己的脑浆都要被晃匀了,好像有人往他的脑袋里吹气,要将整个脑子撑爆。 即使在这个人均都是改造人的时代,这样也遭不住啊。 他捂着脑袋站起来,下意识看向操控台的方向,看到了无声息的人,踉跄着扑过去, “老大!” 鹤星安刚眯着会儿,打算好好梳理一下杂乱的精神网,就被人揪起来。 那力道,好像要将他的灵魂都给扯出来, 心中杀心渐起,鹤星安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一张血刺呼啦的脸,像是地狱索命的恶鬼, “我靠!什么鬼东西?” 下意识一脚踹出去,鹤星安一个弹跳起身。 昀夜没有防备,被踹出去两米远,滚了半圈,直接不省人事。 鹤星安意识回笼,看向正在滋滋冒血的人,环顾一圈,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将脚往回收了收。 和他没关系。 绝对不是他干的! 不是! 看着不省人事的昀夜,他叹了口气,认命将人背起。 自己造的孽,跪着也要还! 感受吹来的滚滚黄沙,鹤星安屏气凝神,将衣服一拉,只觉得这风沙都格外亲切。 至少,他们活下来了!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5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5 昀夜再次醒来的时候,鹤星安正拿着营养药剂进来,“醒了?” “老大?” 昀夜有些不确定开口。 实在是鹤星安现在这样子……不太一样。 鹤星安捋了捋自己身上原始风的衣服,摸了摸脸上的假刀疤,“怎么样?认不出了吧。” 他将药剂递过去,“还好那身衣服还值点钱,不然我们都得饿死在这里。” 昀夜抿了抿唇,打开墨绿色的药剂喝了下去。 一股难言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直冲脑门,实在是难喝得很。 昀夜皱了皱眉,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 从前饿肚子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能有营养药剂已经是很好了。 一支劣等药剂可以维持三天需求,还比食物便宜,性价比极高。 但是味道属实是不太好。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老大…… 昀夜看向青年,鹤星安打开另一管药剂,仰头一灌,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动作干脆利落,明明是一管最劣等的营养药剂,却偏偏喝出了美酒的洒脱感。 见人看来,鹤星安有些疑惑,“怎么了?” 昀夜捏着药剂管的手指发白,摇了摇头,“没事。” 他们现在也实在是没资格要求太多。 他现在没这个能力。 鹤星安却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唉,轻点。” 猝然相触的温度让昀夜发愣,随即红了满面,“老,老大。” 鹤星安却没有看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指掰开,将药剂管拿出来,细细看过一遍,他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坏。” 昀夜茫然,鹤星安却已经将两支药剂管收好,“这可是可以回收的,现在帝国倡导环保,用的都是可降解材料,成本过高,这些药剂管回收,三支能换一支营养药剂呢。” “可得紧着点过。” 昀夜无言,默然收回手,“是属下无能。” 看他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鹤星安拍了拍心口的药剂管,“都是小事。” “刚好我们三个人喝一次药剂,能凑一支药剂出来。” 昀夜:“……???” 哪来的三个人? 猛地起身,他四下环顾一圈,终于在角落里看到另一个身影。 鹤星安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管药剂,将人扶起来,有些肉疼地摸了摸药剂, 看那个浑身是土的人靠在老大怀里,心中莫名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凭什么这人能被老大抱…… 昀夜张大嘴巴,莫名感觉喉咙疼。 鹤星安没心情照顾他的情绪,将药剂囫囵给人怼了进去。 看那动作,很像在给鹅插管。 流食饲料管。 感觉下一秒能把人肝掏出来。 昀夜偏过脸,将身上的薄被蒙上。 他什么也没看到。 许是动作太过粗暴,又或是补充了能量,昏迷不醒的人此刻竟然咳嗽了两声。 鹤星安一喜。 嗯,不错。 生命力挺顽强的,很适合当他的小弟。 既然都吃了他的东西,那他收点报酬,不过分吧? 看着自家宿主对一个重伤的人动手动脚,把人全身上下摸了个遍,996恶寒了一下。 没想到……宿主还有这种癖好? 他看向那个糊了一脸泥巴,看起来丑不拉几的人。 再看看鹤星安那遮都遮不住的优越气质(滤镜八百层厚) 这人实在是配不上宿主啊。 甩了甩尾巴,996有些惆怅捧着脸。 爹地要是看上这么个丑东西,初洄妈咪怎么办啊? 它不会变成离异小孩吧? …… 终于从大款身上发现星币的鹤星安露出笑容。 看着地上一身脏污的人都顺眼不少。 颠了颠手里的星币数量,环顾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那张床上。 想将人背过去,看了看这人,又有些嫌弃。 将荷叶鸡的泥巴扒开,鹤星安勉强接受了。 躺着养伤的昀夜:…… 人在床上躺,泥从天上来。 鹤星安看着并排躺板板的两个小弟,露出满意的微笑,拍了拍口袋里的星币,心情更好了。 “昀夜,看好我们的金主……不是,我们的新成员。” 昀夜一脸茫然,鹤星安却已经昂着脑袋,像一只即将出征的公鸡。 门缓缓合上,昀夜望着破烂的天花板。 这都是什么事啊? 艰难将手从荷叶鸡底下抽出来,昀夜尽量离得人远一些。 蜷缩在里侧,弱小可怜又无助。 这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第6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6 “爹地,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看鹤星安又跟前几天一样乱晃,996跟在他身边,嫌弃地看了一圈。 低头瞧瞧,好嘛,好不容易洗干净的爪子又变得脏兮兮了。 越过一个小水洼,脚下一滑,996又滚进泥坑。 看小肥猫滚了一身泥巴,坐在泥坑里生无可恋的样子,鹤星安蹲下身把它拎出来,“蠢猫。” 996站直身子,朝后跳了两步,离鹤星安远了点,狠狠抖了抖身上的泥水,“这里实在太落后了。” “连路都是不平的。” 鹤星安环视一圈,入目所及,像是很久之前的地球。 果然,不管在什么时候,繁华之下,总有脏污的地方。 “是啊……”鹤星安指尖拂过带着毛刺的护栏,压了压眉,“确实很落后。” 要不是足够落后,在科技高度发达的帝国境内,怎么能找到一个让他们这种通缉犯容身的地方呢? 思及此,浅淡眸色冷了冷。 996往干净的地方蹭着泥巴,想要把爪子蹭干净。 鹤星安叹了口气,蹲下身,伸手想将肥猫抱在怀里,后者却退后一步, “太脏了。” 它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身的泥巴,扁着嘴,有些委屈。 鹤星安眉眼弯了弯,长手一捞,直接将猫捞进怀里,“行了,四大爷莫说二大伯,我现在身上也比你干净到哪里去。” 闻言,996也不挣扎了,乖乖窝在鹤星安怀里,仰着脸,“爹地,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笨,我现在有两个重伤患者,我们不知道要在这个地方待上多久,自然是要好好认识周边情况啊。” 看着鹤星安褪去粗犷的伪装,只稍加修饰了过于张扬的容色,却依旧漂亮得不像话。 996眨着一双大眼睛,满满的都是疑惑。 “?” 不是要低调吗? 将它放在门口,鹤星安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先去玩。” 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他走进一家小商店,没有去看柜台上那些漂亮摆放整齐的商品,目不斜视直奔角落的打折专区。 灰扑扑的角落里,打折的商品被随意堆放在一个篮子里,放在货架的最下方,连商店中的光芒都无法照到它。 像是被人遗忘在世界的角落。 指尖拂过那个货架,都沾上一层薄薄的灰尘,应该是很久无人光顾了。 连立着的价牌都是满满的灰尘。 四个铜币三支。 很良心的价格。 帝国境内发行货币分三种,按颜色区分就是银币金币和铜币,兑换比例是十比一。 虽然光脑已经普及了大部分附属星球,但是显然这个偏远都星球并没有这些讲究。 大多数人还是用星币支付的。 因为,买不起光脑。 这个小小的星球上,万物绝迹。 只有这一个不大的城池还有人类活动。 城外的环境是风沙卷挟的无边山谷荒漠,根本就不适合人类生存。 这里就仿佛是一个放逐之地,除了每周固定的巡回补给船,好像无人记得这个地方。 封闭。 落后。 麻木。 罪恶。 每个人好像都丧失了生活的希望,所有的外界消息都被控制在少数人手中。 而这个商店老板,就是鹤星安寻找到的突破口。 鹤星安将视线投向那间破破烂烂的小店。 从来到这里,就有人盯上了他。 望着歪斜的牌匾,鹤星安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一个笑。 他知道这副皮囊有多招人。 穷途末路时,一切资源自然都是可利用的。 包括,皮相。 人毕竟还是视觉动物,不是吗? 抬脚踏进商店,一道目光隐晦投来。 鱼儿,上钩了。 他故作苦恼,皱着眉蹲下身在篮子中挑挑拣拣,拿起甩卖的临期营养药剂。 仔仔细细翻看一遍, 又放下。 在角落里踌躇了着,朝药品货架看了一眼,捏着包,满面为难, 又蹲了回去, 拿起, 又放下。 如此几次,那道目光越加强烈,几乎已经是不加掩饰的打量。 粘腻得让人感觉恶心。 咬了咬牙,还是拿起那三支香菜臭豆腐口味的营养药剂。 再从伤药货架上挑挑拣拣出最便宜的一瓶万能药剂,来到柜台结账, 小心翼翼把东西推过去,少年眼神怯怯, “阿叔,这些能不能再便宜点?” 店主坐在柜台前,将人上下扫视一遍,轻点桌面,“这已经是最便宜了,普通的营养剂都要三个铜币一支,这四个铜币三支,已经是最低价了。” 鹤星安一抖,咬了咬唇,踌躇着从口袋中捏出一个银币, “真的不能便宜点吗?” 万能伤药标价一个银币。 要是买了药,就得饿肚子了。 少年垂着脑袋,捏着银币的指尖泛白。 店主扫了桌上满是灰尘的一个银币,坐正身子,“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少年带着灰尘的脸掩不住精致秀丽,如水般盈盈的眸子直勾勾看过来,让店主都有些晃神。 真是漂亮啊。 不过一瞬,他回神,勾起一抹笑,从身后展示柜中拿了两盒最贵的药剂,推到鹤星安面前,“你有两个哥哥,对吗?” 封闭的偏僻星球出现了生面孔,尤其是漂亮的生面孔,这本就是引人注意的事情。 就算这只小白兔后面多了点防范意识,做了伪装,但也仅限于此了。 “……嗯。” 鹤星安咬着唇,神情有些茫然,显然没明白其中暗含的意思。 “那你想不想救他们?” 店主循循善诱,像是引人交易灵魂的恶魔。 “真的,真的……可以吗?” 少年隽秀的脸上迸出神采。 店主轻笑。 猎物已经上钩。 和善的伪装被撕开,贪婪的目光扫过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白皙肌肤。 他舔了舔唇,压下眼底的垂涎之色,视线最后落在鹤星安脸上。 灰头土脸也难掩风姿。 这一身漂亮的皮肉,也不知道是哪个家族的小少爷。 八成是哪个落魄的小家族,要是大家族,是绝对不会沦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是高货。 是他动不得的高货。 店主在心中默默下了结论,心中难免有些不甘心。 语气也不自觉带了几分躁意, “这两支特效药剂先赊给你,要想救你哥哥,后天晚上,敲三下门,我会给你一条出路。” “只要你乖乖的……”手背覆上一只肥厚的咸猪手,“你们兄弟三个保证都能好好的。” 鹤星安低着眉,将两支特效药剂收入囊中。 他现在确实需要这个。 面上露出一抹盈盈轻笑,将头压得更低,迅速收回手。 店主撇撇嘴,指尖摩挲着,怀念那种让人迷醉的柔滑触感,心中更加遗憾。 这样的美人,却不能留在身边,真是遗憾。 要不是早早上报了,他定是要贪墨下来的。 看着少年将东西装进袋子,店主很满意他的识趣,摆了摆手,“想好了来找我。” “不要想着逃跑,在这个星球,你跑不掉。” 鹤星安脚步一顿,随即快步跑出商店。 第7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7 身后的目光依旧粘腻,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像是毒蛇缠绕脖颈,在耳畔发出的嘶嘶声。 拐过破烂的街角,漂亮的少年收起胆怯不安的神态,俯身,在破烂的水龙头下冲洗着白皙的双手。 灰蓝色的眸中没有任何情绪,空洞洞的只剩下眼前的一双手。 四周静得好像只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脏死了。 拇指相互之间不停揉搓着。 看着白皙的手背一点点泛红,沁出斑斑血点,心中似乎得到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鹤星安抬手,水珠从指尖顺着手背滑落,灰蓝色的眼底好像酝酿起某种诡异的情绪。 在另一只手即将搭上手背的那一刻,996轻巧落下。 “爹地……” 思绪猛然回撤。 一切猖獗的诡异情绪全数收敛,再次被封存进眸子深处。 鹤星安随意甩了甩手,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溅开漂亮的花。 “走吧。” 996抬起前爪挠了挠头。 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996想不明白。 甩甩了脑袋,灵巧跟上鹤星安的步伐,蹭了蹭他的裤腿, 少年脚步一顿,神色骤然一松,深深吐出口气, “……我没事。” 996退了一步,仰面,直直看向他, 信你个鬼。 一人一猫就这样僵持着。 鹤星安叹气,蹲下身,“要一起回去吗?” 996轻哼一声,熟练跳上他的胳膊,最终落在主人肩上,用干净的毛毛脸去蹭了蹭他的脸。 鹤星安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我没事。放心吧。” 只不过是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而已。 他早就习惯了。 没什么 昀夜挣扎着想要起身,鹤星安把人直接摁了回去,“乱动什么?” 感受到肩上的温度,昀夜咧开一口大白牙,“老大,我真的没事了,之前跟着你干翻那些帝国兵的时候,再重的伤我也受过,现在都快好了。” 说着,他还捶了一下自己心口,似是想要证明这件事。 也不知道是捶到了哪里,疼得呲牙咧嘴的,还要笑着说自己没事。 蠢样。 鹤星安没眼看,撇开视线,将药剂拿出来,“最多七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 昀夜垂眸,看着眼前这只莹白如玉的手,晃动的药剂像是暗夜星河,衬得那只手更加美丽。 只是一眼,也能看出是品质极高的药剂。 是他们现在肯定买不起的。 察觉到昀夜情绪有些不对劲,刚刚还跟傻狗摇尾巴似的的人,现在怎么就变成哑巴了? “怎么了?不想走?” 药剂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昀夜抬手接过,摇了摇头,“没事。” 鹤星安挑眉。 看着直接一口闷的昀夜。 这可不像是没事人的样子啊。 他还没问,昀夜忽然像是打了鸡血,攥着药剂,目光坚定,“三天,我一定会好,到时候不会拖老大后腿的。” 鹤星安:“……”好叭,你开心就好。 昀夜躁动,还想拉着鹤星安说点什么。 鹤星安直接一个丝滑转身,走到床边,俯身,抬手,将药剂直接给人灌了下去。 昀夜默默闭嘴,撇开眼。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支药剂的管口好像都怼到喉咙里了。 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一定是。 996后退一步。 宿主微笑着把药给人灌进去的样子,真是…… 太优雅了。 感觉下一秒就能掏出一把手术刀捅进那家伙的肠子。 将优雅刻进骨子的疯子。 感觉到那半死不活的人呼吸平稳,一直吊着的心脏落回肚子里。 他可不想一来就当上鳏夫。 将药剂管随手一扔,鹤星安朝着床上的昀夜扬了扬下巴,“给他收拾一下,都臭了。” 昀夜忙不迭点头,“好的。” 整个人呢乖巧得不像话 一头棕色的头发随着昀夜的动作晃着,好像下一秒就能扑过来蹭你裤腿。 唔。 真可爱。 虽然脑子不太够用,却很听话。 他喜欢听话的人。 鹤星安收回视线。 而他,自然要解决一下那些不安定的因素。 第8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8 “老大,好了。” 昀夜擦了擦脸上的汗。 鹤星安回神,回头看向床上的人。 虽然依旧是脏兮兮的的,但至少能看出个人样了。 长得还不错。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鹤星安这样想着,糟糕的心情总算有了点慰藉。 昀夜自然也观察到鹤星安脸上惊艳的神情,有些不满开口,“老大,我们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干嘛还要捡个小白脸回来啊。” 鹤星安头一歪,“小白脸?” “不是吗?小白脸一个,刚刚我稍微使点劲,那手上就红了。”说着,昀夜还挥了挥自己健壮的手臂。 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很漂亮。 古铜色的肌肤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见自家老大的我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昀夜还想孔雀开屏,鹤星安收回视线,轻笑一声, “那你,可是连小白脸都不如啊。” “怎么可能?!这小白脸一看就是弱不禁风的,除了脸漂亮点,不知道有什么用。” 鹤星安没有回话,“这次我们为什么会被联盟军队追杀?” 提起这件事,昀夜被成功带偏,“那群卑鄙小人,派出一队人来追杀我们两个,他们也真好意思,下次见到他们,我一定要……” 眼见着眼前这个单细胞要发表八百字作战“豪言壮语”,鹤星安直接打断施法, “他是帝国皇太子。” 本来喋喋不休的人,登时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半天叫唤不出一点声音。 “他,他是,他是……那,那个杀神??!” 看着昀夜“花容失色”的模样,鹤星安笑着,“如果你说的是那个上次把你们追杀没了半条命的那个,确实是他。” 昀夜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老大,就别提这件事了吧。” 那是他人生的黑历史啊。 作为一个有节操的星盗,他们每次行动都是讲究人道主义的,上次打劫了一艘飞船,好死不死刚好是这杀神未婚妻的。 想起后来的事情,昀夜有些后怕。 拍了拍脆弱的小心脏,昀夜将目光投向半死不活动的人。 本来就看不顺眼的一张脸,现在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那老大你还救他。” 敌人落魄的时候,不应该趁他病要他命吗? 落井下石才符合他们的身份啊。 他们是星盗,又不是什么大慈善家。 鹤星安摇了摇头,单细胞生物的世界实在是太简单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觉得这次我们的潜入行动被发现的原因是什么?” 昀夜一愣,“我们……倒霉?” 他试探着开口,却看到自家老大黑沉沉的脸色,赶紧闭嘴。 “倒霉?”少年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我觉得我的运气还算是不错的。” 当初那么多人想要他死,他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祸害遗千年这句话说得还是不错的。 好人活不长啊。 还是做个恶人比较开心。 鹤星安眉眼微微弯起,“一块让人投鼠忌器的免死金牌,不是很好嘛?” “只要不死,只要活着,他就有价值。” 昀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是……” “我们这次出来多久了?” 昀夜一愣,不懂为什么话题转得这么快,但还是乖乖回答,“应该有半个月了。” “那我们上次和他们联系是几天前?” “应该是……”昀夜下意识回答,面色忽然变得格外沉重,“九天前。” 已经六天了。 而他们约定的日期是二十天。 如果半个月没有消息,留守在基地的人会带着人离开,避免暴露的风险。 他们这次潜入,看到的消息中,联军已经确定他们藏身的大致区域。 不擅自行动,应该还能藏一段时间,一旦异动,很快就会被发现。 到时候一网打尽。 全军覆没。 当这四个字出现在脑海中,昀夜安静下来。 鹤星安拍拍他的肩,“所以,我们需要他。” 需要他作为——人质! 第9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9 昀夜感觉自己的智商好像又能够占领高地了,一拍脑袋,“他现在在我们手上,我们就可以……” 鹤星安点点头,雾蓝色的眸看去,对上的一刻,两人好像对上了脑电波, 那一瞬间,他们意念合一。 鹤星安露出一个笑。 孺子可教也,有他的风范。 得到赞赏的二哈满怀信心,扬起下巴, “把他绑了,占领整个帝国!拳打联邦军队,脚踢帝国皇室!”说着昀夜还挥舞了两下拳头。 “……” 笑容僵在脸上,996猖狂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意识海。 鹤星安撇过脸。 他真傻。 能指望一个二哈做什么呢? 眼见着昀夜翻箱倒柜,拿着绳子猫着腰,狗狗祟祟上前。 明明那个人还昏迷着。 就这么怕吗?不至于吧? 场外小猫咪翻了个身,直接辣评:偷感挺重的,建议严查,感觉这种事干过不少。 鹤星安看不下去了,只觉得丢人,直接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勺。 昀夜一脸懵逼。 表情要多茫然有多茫然,看起来格外无辜。 鹤星安的良心短暂痛了一下。 “你在怕什么,他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能跑得了吗?” “也是哦。”昀夜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还是老大你聪明。” 鹤星安一愣。 好直白又离谱的马屁。 他仰头。 昀夜笑得真情实意,呲着一口大白牙。 真挚的表情这句话莫名真情实感,不掺半点水分。 见人看来,高大的青年微微倾身,“老大,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对上乌色的眸子,二哈的神情专注得可怕。 清凌凌得好像只能装下眼前的事物。 一眼就能看到底。 单细胞生物的世界,还真是好懂。 被这种眼神一看,鹤星安彻底没脾气了,叹了口气, “你先把绳子收收。” “哦。”昀夜听话地将绳子一收。 就算二哈会拆家,你还能把他丢了吗? 那肯定是不能啊。 狭小的房间中安静下来,昀夜有些无措,还以为自己鲁莽的举动惹人生气了,赶紧将手上东西往地上一扔,溅起一地的灰尘。 “嘭”的一声,把鹤星安吓得一个激灵,回头看去。 这二哈又整什么幺蛾子? 见人看来,昀夜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动作好像有点太大了,不敢和自家老大对视,仰头,僵硬挪了个小碎步,把绳子往身后一踢,朝着鹤星安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将掩耳盗铃发挥到了极致。 “老大,那我们现在干嘛?” 二哈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这句话其中有多少转移话题的成分,那就不得而知了。 鹤星安也懒得计较。 上下扫视一眼,“你伤好了?” 他可没忘记昀夜身上的伤有多重。 闻言,昀夜咧开一个笑,狠狠挥了两下手臂,“早就好了,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这点小伤而已。” 鹤星安沉默下来。 昀夜说话不过脑子,是真的不觉得这件事不算什么。 是习惯了?还是和他曾经经历的相比不算什么?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以拼命,却不能不畏死。 如果自己都不惜命,那把八成也是护不住命的。 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可不好过。 就算他的身体素质再好,飞船坠降,也不会是轻伤。 要不是昀夜护着他,鹤星安也没办法全手全脚站在这里。 动物的直觉总是格外敏锐。 昀夜感觉到鹤星安情绪低落,脑子转个弯也知晓其中缘由。 “老大。” “嗯?”鹤星安回神,对上一双沉黑的眸。 “要帮我报仇啊!”昀夜挥了挥拳,“拳打联邦军队,脚踢帝国皇室!” 说着就来了套军体拳,刻意搞怪的动作牵扯伤口,痛得呲牙咧嘴,眼神却还是止不住朝着鹤星安看来。 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实际上漏洞百出。 鹤星安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一定!” 他们这些人啊,聚在一起,本就是为了恨。 谁心里没点恨呢? 鹤星安看向窗外,灰沉沉的天空仿佛能压在人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要将人的脊背生生给压弯。 鹤星安挺了挺脊背,眉眼一瞬间锋锐, “先把伤养好吧。” 日子还长着呢。 昀夜一愣,“好!” 他不用多问什么,也无需多言,只要无条件相信他选中的领袖就好。 他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 只能交付无条件的信任。 第10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10 今晚就是行动的日子。 今早晨起,就有人来送了消息。 不过短短三天,还真是迫不及待。 将衣服拉到最高,鹤星安将东西收拾好,目光落在床边都快馊了的人身上。 三天来那叫一个安静如鸡,安静得好像一具尸体。 不过…… 到底是不是装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三天,连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鹤星安深知昀夜的上药手法实在不算温柔,就算是无意识的疼痛,也不至于连一声都不吭。 有时候装得太好,也是一种破绽 。 走到床边蹲下,鹤星安仔仔细细端详着面前这张脸。 眉目如画,锋锐的眉眼微微垂着,看起来倒是格外无害。 到底是不是真的无害,那就不得而知了。 指尖轻轻抚过白皙的面颊,点在垂落的睫羽,感觉到浓密的卷翘的睫羽在指尖之下颤动,鹤星安感到一种莫名的愉悦。 就像是掐住恒温生物的脖颈,往里挤压的每一分力道都能让人感觉到指腹之下的跳动,疼痛,窒息,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施加给这个人的。 喜欢…… 鹤星安微微眯起眼,露出极其愉悦的表情。 即使极力保持平静,连浅淡的呼吸都没有紊乱半点。 可还是,暴露了啊…… 鹤星安微微叹息一声,放下手。 “还没醒吗?” 似是自言自语。 清浅的呼吸拂过脸颊,忽远忽近。 鞋底和粗粝的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初洄微微松了口气。 终于要走了吗…… 察觉到那一瞬间的松懈,鹤星安快速逼近,像是迅捷的猎豹在一瞬间捕食。 修长的指尖按在跳动的动脉,指尖合拢,是捕食者刺入利齿的信号。 沉寂的眸子瞬间睁开。 金色的瞳孔紧缩,似乎在一瞬间变成竖瞳,身体比脑子的反应更快,大掌瞬间扣上纤细的腕,像是要将掌中的腕子折断。 鹤星安在一瞬间还以颜色。 猛兽伸出利爪。 血,顺着跳动的血管滑落。 “装得很辛苦吧,”少年歪头,“看看是你先把我的手折断,还是我先把你的脖子掐断?” 他依旧笑盈盈的,指尖陷入几分。 痛苦的窒息感朝着大脑围了上来,脑子却越发清醒。 两人僵持着,受制于人的人忽然扯开唇角,笑着放开手,“开个玩笑而已,鹤将军别介意。” 冰凉的指尖无意划过青紫的指痕,像是毒蛇昂头,蓄势待发。 鹤星安盯着他,想要从中看出一点挑衅意味,可那双似猫头鹰般灿金色的眸子却全然无辜。 仿佛这只是个平常的称呼。 没意思。 鹤星安甩了甩手,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 血珠溅在初洄脸上,炸成散开的烟花。 “高贵的太子殿下,我现在可是个通缉犯,不是你们帝国联军的将军。” 初洄没有反驳,刚刚一阵闹腾,耗光了他最后的体力。 几天刻意的装病示弱,没有得到这个人半点同情。 给的只是刚好能维持生命体征的能量。 其他的,想要多一点都没有。 真是……狠心啊。 初洄扯开唇角,靠在床边,逆着光看去,少年的脖颈莹白如玉,此刻正漫不经心垂眸,擦拭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 还真是,认真啊。 呵呵。 如果那擦手的手帕不是他的就更好了。 似是察觉到初洄的视线,鹤星安捏着手帕的一角,朝着他恶劣一笑。 “真是不好意思,我有点洁癖。” 低情商:我嫌你脏。 高情商:我有点洁癖。 还真是双标。 和那个傻大个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也没见这人嫌弃啊。 思及此,初洄也游戏不高兴,皱着眉。 用着他的东西,还嫌弃他? “那能把我的东西还我了嘛?” 帝国的王储笑盈盈的,浑身上下都透着无害。 “不行。”鹤星安果断拒绝。 俯身,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一字一顿,“人质,没有人权哦。” “你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我的。” “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最好,乖乖听话。” 最后四字被少年压得极低,呼吸拂面,好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可罪魁祸首却是毫无自觉,指尖勾过耳畔,将凌乱的发丝勾到耳后,顺便捏了捏耳垂, “王储啊,最好还是乖一点比较好哦。” 少年低低的哼笑声还在耳畔,是胸腔带着声带发出的共鸣震颤。 一下。 一下。 又一下。 变得格外清晰。 第11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11 少年偏头,唇瓣似有若无扫过耳廓。 “哟,还挺可爱?”冰凉的指尖扫过通红的耳廓,呼吸环绕在颈侧,连带心脏一颤。 “可惜……” “我不喜欢……你这款的。” 刚刚升起的些许雀跃心情,一瞬间被打入谷底。 停滞的一瞬,恶劣的少年已经起身,初洄伸手想去拽人。 撩完就跑,哪有这样的? 那人却转身,冰凉的指尖压在唇上,初洄怔怔地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 “嘘,不要说什么让人不高兴的话哦,不然……”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会杀了你。” 语气轻飘飘,甚至带着点含糊的温吞。 嗯,不像是威胁,更像是调情。 可对上那双雾蓝色的眼睛,初洄知道他是认真的。 他向来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 靠回床边,他又恢复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对于俘虏的乖觉,鹤星安感到非常满意。 俘虏就要有俘虏的样子。 “真乖。” 像是奖励乖巧的宠物般,干燥柔软的掌心落在头顶揉了揉。 初洄垂着眸,平静接受了这一切。 鹤星安可没空去管他的情绪,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晚上的活动。 会不会开局就g在这里,那就看今晚顺不顺利了。 他的目光扫向初洄。 这家伙,是个定时炸弹啊。 他可不认为他会束手就擒。 后者脊背一凉。 鹤星安脑子一转,转身蹲下身,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殿下,打个商量呗。” 声音甜得不像话。 初洄抬眸,挑眉,“凭什么?” 求人办事的时候倒是乖,他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吗? 不是! 鹤星安并未理会他的不满,脸上的笑都没变动半分,自顾自说道,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计划吧?” “既然你装了这么久,那就再装一个晚上吧,好——好——装!” 少年笑容微微收敛,重音全都压在最后三个字。 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通知。 哦,应该是威胁。 初洄笑了,毫不客气抬头,肆无忌惮打量着眼前相距不过半臂距离的人。 从鬓角扫到眉眼,落到脖颈…… 纤细白皙的脖颈,好像一只手就能折断。 后者任由他窥探,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唇角弧度甚至还上扬两分,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又蹲下。 根本看不出刚刚沉脸威胁人的样子。 现在倒是颗小甜豆。 长出来怎么就是食人花呢?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把他当狗哄吗? “看够了嘛?怎么样?” 初洄回神,就见小甜豆撩了撩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你也不用盯着我看这么久吧。” 他说得理所应当,丝毫没觉得自己自恋。 初洄轻笑一声。 这劲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真当自己好欺负? 他抬手,将人狠狠一扯,鹤星安没想到他会搞突然袭击,脸上的神情错愕,怎么都压不住。 伪装的面具,在一瞬间破碎。 初洄欣赏这一切。 就该是这种生动的表情,那种假得要死的笑根本就不适合他。 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干了。 小甜豆。 很甜。 鹤星安眼疾手快撑在床侧。 心下刚刚松了口气,偏头就瞧见那暗爽的表情,没忍住直接给了一拳。 初洄闷哼一声。 唇角扬起的弧度还没放下就无缝切换成痛苦面具。 鹤星安爽了。 拍拍手起身要走。 “殿下现在怎么不笑了,是生性不爱笑吗?” 他就是太给脸了。 初洄捂着腹部,表情略显扭曲。 还挺能耐,力气挺大。 眼见人要走,初洄也顾不上其他,伸手扯住鹤星安袖角。 “不过就是个玩笑而已,真生气了?” 鹤星安却不知道被触动了哪一根神经,回头看来, “玩笑?” 初洄仰望而去,少年唇角带笑,俯视而来的眼底没有半点情绪。 雾蓝色的眸子,深沉如墨,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少年缓缓蹲下身,白皙指尖挑起初洄的下巴,笑盈盈的, “很好笑吗?” 微微的高度差,让鹤星安能细细端详这张脸。 长得挺好看,就是欠揍。 这样想着,鹤星安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腹部。 “没事,你要是不会装,我可以帮你。” “如果不是殿下还有些利用价值,我用的就不是拳头了。” 少年起身拍拍手,没再看蜷缩的人一眼。 他就不应该废话。 直接给他打服就好了。 初洄呲着牙,整个人痛到扭曲,默默降低存在感。 这一拳真是冲着要他命去的。 从心,是一种人生态度。 听话,也不是不行。 至少,目前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现在,逃出这个闭塞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 初洄捂着腹部靠在床边大口喘息着,望着破败的天花板,感受着疼痛缓缓消解,慢慢闭上眼睛。 听着一门之隔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黏腻腻的,让人听着就不舒服。 透过小窗看去,夜晚已经降临。 破败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初洄感觉有人在他面前蹲下。 似是在观察,轻易便能感觉出来其中的恶意。 “这就是你另一个哥哥?” “是……” 白日里还和他呛声的声音此刻却声若蚊蚋,跟个鹌鹑似的。 “看他也活不久了,就没必要一起带走了吧。” 男人轻蔑地踢了两脚,转身看向鹤星安,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反应。 少年低着头,手指无意识扣着衣角,浑身上下都透着窘迫,却还是摇了摇头。 重情重义。 男人在心中下了结论。 重情好啊,羁绊多才好拿捏。 男人露出几日来第一个笑容,“好,就给你这个面子,多带一个人都是很麻烦的,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大哥我啊。” 像是施舍,又带着些示好。 pua的话术倒是娴熟。 少年敛下眸子,将眉眼压得更低。 对于他的低眉顺眼,男人更加满意,将人上下扫视一圈,目光格外肆无忌惮,像是在打量什么满意的货物。 这么好的货啊,真是可惜了。 “走吧。” 他招了招手,跟来的两人抬起“重伤”的人跟在两人身后。 两人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粗暴,牵扯到伤口,痛得初洄好几次都想骂人,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因为现在有个人比他更难受。 大尾巴狼装小白兔还真是有意思。 听着那恶心的声音用高昂的语气传授那些“经验之谈”,什么“房中之术”,“各个高层的绝密资料”(其实就是一些变态xp),甚至还自吹自擂起自己的人脉,给人推荐进修课程。 妙啊。 那些人要是真敢对鹤星安干点啥,八成会死得很惨。 初洄一边痛得想死,一边憋笑又憋得困难。 偷偷睁开眼睛看一眼,正对上鹤星安的眼睛。 明明雾蓝色的眸中全是杀意,面上却还在不停点头装乖。 真是辛苦了哟~ 初洄朝着鹤星安露出个笑,满是挑衅。 后者似是接收到信号,扬起个无害的笑容。 初洄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过了重重检测,他们终于停下,男人一挥手,抬着重伤患者的两人就要离开。 鹤星安有些着急,伸手要去拦,男人拦住他。 “好了,我就送到这里,都有专人接应的,你大哥会有人专门照顾,不用担心,好好干,才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临别时刻还不忘洗脑,真是太敬业了。 鹤星安摇摇头,面上露出祈求,“让我再看看大哥。” 男人叹了口气,像是大发慈悲,摆摆手。 完了。 脚步声靠近,初洄知道自己这遭是躲不掉了。 第12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12 “哥哥~” 一声惊呼,语调高昂,不舍与担忧交织,情绪直接拉满。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哭丧。 鹤星安猛地一扑,一把抱在初洄的腰上,半身的重量压在悬空的人身上。 一记重击不动声色落在腹部,搅得翻江倒海。 鹤星安自己打的,自然知道哪里最疼,这一下是一点没留手。 初洄想要骂娘,却只能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装作无事发生。 表面上看着没事,其实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行了行了,你哥哥我们会照顾好的。” 不轻不重的力道落在肩上象征性拍了拍,鹤星安低着头,见好就收,不停抹着眼泪,撇过头,看起来满是不舍。 实际上……脸都快笑烂了。 怎么不笑了啊? 是不爱笑吗? 沈——初——洄。 他这个人吧,一般不记仇,因为……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什么档次,配让他记仇啊? 思及此,他露出浅浅一笑,整个人显得更加无害。 像是依附于大树才能生存的菟丝花。 他露出满眼的担忧,“哥哥不会有事吧?” “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予他最好的照顾。” 少年依依不舍地点点头。 “有了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最好的照顾啊……那就不好跑路了。 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被妨碍。 可得好好照顾他。 不要让他失望啊。 初洄:…… 他真的会谢。 谢谢您嘞。 也太记仇了。 他有些无奈,腹部从里到外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让他干脆摆烂了。 不想他碍事? 那他就躺着呗。 反正他这个“人质”他们肯定是要带走的。 飞船内部的分叉口,见少年看来,初洄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以示友好。 放心,他绝对不会搞事情的,一定会乖乖等着人来救他。 却见少年漂亮的脸上笑容一瞬间沉了下去,直接转身就走。 ……他是哪里又做错了?(挠头) 与此同时,996的笑声回荡在鹤星安脑子里。 “爹地,他是在挑衅你吧?” “这绝对是挑衅吧?瞧他笑得贱兮兮那样,一看就欠揍。” “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感觉能再战八百年,你可得小心点了,别被他阴了。” 鹤星安脸色更沉,“我知道。” 真是揍轻了。 看他那样子也是死不了的小强。 他就应该下狠手。 跟着男人七拐八拐,鹤星安一路上都在观察着整个机舱的内部人员构成。 想要带着两个伤患安全逃出去,那就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万幸,他前期的工作还是有效的。 走到走廊尽头,一路看管他的男人停下脚步,“到了。” 鹤星安回神,抬头看去,实木的门与这艘飞船格格不入,经过了岁月的沉淀,红棕色的门显得有些暗淡,门框上繁复的花纹勾着金边,浮雕的藤蔓与花朵栩栩如生,透过门缝透出的光,似乎能窥见内部的温暖,与四周冰冷的金属格格不入。 光是这扇门的价格都抵得上这艘飞船。 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到哪里都是适用的,这个世界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遥远的地球已经成为过往,他们依旧是人类,却也不像是人类,超长的寿命,非凡的体格,好像一切都在变好。 可整个社会变得异常畸形。 明明文明已经超出遥远历史许久,建立起的社会法则却是最原始的规则。 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联邦法律表面上维护着平民的利益,实际上早就是一摊肉,腐烂发臭。 星际历史发展到如今,植物已经是属于历史中的东西。 真是有意思。 鹤星安看向身后的人。 那双贪婪的眼直勾勾盯着眼前繁复华贵的门框,将之仔细扫查一遍,眼中是压不住的渴望。 依旧贪婪。 依旧野心勃勃。 眼神不经意扫过来,少年赶紧低下头。 带着志在必得,又像是胜券在握。 男人抬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却又像是想起什么,手顿在半空缓缓放下,脸上挤出个笑,“我只能到这里了,里面我是没资格进去的,你自己进去吧。” 突然讨好的态度,让鹤星安对自己的价值评估又上升一个档次,同时生出些好奇, 看来这幕后的大boss,很喜欢他? 是得多满意啊? 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安。 他不知道这扇门后会是什么? 有人在等着他? 至少目前还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的。 眼见着人要走哦,他深吸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开口, “我二哥在哪里?” “他的伤不重,正在接受检查。” 鹤星安不再说话。 再多问,就崩人设了。 眼眸微微压低,看起来神情落寞。 眼底是一片嘲弄。 得嘞,他还得先找人。 名为检查,实则监禁。 想拿捏他吗? 想到这里,少年勾起个浅浅的笑,转身一把推开半合的门。 无论他的“金主”在不在这里,他都有办法应对。 房间中却安静得可怕,没有一点声响。 鹤星安心中有一点失望。 他还想会一会这个“金主”呢。 可当他跨过玄关的那一刻,后背就是一凉,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 身体比脑子更先行动,一记肘击,一阵风拂过耳畔,手腕被人稳稳抓住。 挣了一下,没挣开。 鹤星安暗道不好。 操之过急了。 他轻轻挣扎着,低着头装作无措,继续扮演小白兔的角色。 黑暗中,清浅的呼吸似乎贴了上来,鹤星安能感觉到眼前有一双眼在直勾勾盯着他。 他低着头,将身体瑟缩起来,仿佛是害怕,不安。 身后轻笑一声,“呵呵,装得还挺像。” 鹤星安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不记得我了吗?星——安。” 名字被人念得缱绻而温柔,轻缓又坚定,尾音勾着,带着些许笑意,像是一把小钩子。 灯被人打开,手腕离开桎梏。 鹤星安揉着手腕,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才抬头看去。 看见这防备的模样,那人浅浅轻笑一声,懒懒倚在门框上,“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赤金色的竖瞳望来,是毒蛇吐信。 完了。 鹤星安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淦,什么是他? 第13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13 鹤星安眯着眼看,将人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才不确定开口,“风,玥平?” 青年笑着点点头,似乎很满意鹤星安还记得他,他笑着配合着张开双臂,伸手要来抱人,鹤星安眉头一凝,微微侧身。 眼见着被拒绝,酆玥平脸色都没变,脚尖丝滑一转,饶有兴致转了个圈,“看得够仔细了吗?” “要是看不清楚……”身前的人忽然拉近距离,俯身凑近,“那就再仔细看看。” 鹤星安猛地后退一步,同时,条件反射般一脚踹了过去。 腿风扫过。 嘭! 正中红心! 青年趔趄眸色凝滞,后退一步,捂着被踢到的鼻子,一脸痛苦,指尖颤抖着,眼底盈着泪花像是控诉。 鹤星安淡定收回脚,斜他一眼。 “该的。” 酆玥平揉了揉鼻子,耸耸肩,随意将手插在兜里,“你倒还是这么没意思。” “那也比你强,这是干上拉皮条的勾当了?”鹤星安立刻反唇相讥。 酆玥平的脸色微微有些扭曲,似是疼到极点。。 鹤星安微笑着再扎上一刀,“哦,是皮条头子,真对得起风叔叔。” “真有出息!” 说着,少年没有感情地拍了两下手。 聊做庆贺。 酆玥平大口喘着气,微微站直身子,凝视着眼前的人,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细细打量着。 像是阳光下的毒蛇,阴冷的眼神不再有故人重逢的惊喜。 鹤星安毫不犹豫回望,无声对峙着。 最后还是酆玥平先笑出声,肩背塌下,又变回那副无所吊谓的样儿,“你还是这么严肃,和鹤叔叔真像啊……”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变得飘忽,像是怀念。 像是在透过鹤星安看着什么。 鹤星安眯着眸子,视线落在青年那双金色的眸上。 同样是金色,却不似初洄的那样暗淡沉静,只要有光落在瞳孔,就像是阳光洒在水面。 道道波纹散开,水盈盈,荡漾开华光,灿烂又平和。 清澈得一览无余。 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现在…… 鹤星安的视线落在格格不入的门框上,掉漆的浮雕上,精灵被藤蔓缠绕着扯入深渊。 是恶魔的交换灵魂的契约。 “喜欢?” 鹤星安回神。 酆玥平已经走到他面前, “喜欢就送你,看你看了那么久。” 鹤星安歪头,“这么大方?” “这可顶的上十艘飞船。” 酆玥平撇撇嘴,“就是个装饰品而已。” 鹤星安也笑着,拱手作了一揖,“那就多谢大少爷赏赐了。” 这是他们儿时翻着古籍喜欢玩的游戏。 两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有提起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等到两人坐在桌前,酆玥平从酒柜里拿出瓶酒晃了晃,“来一杯?” 鹤星安撑着下巴看人,瞟了一眼那一看就是高档货的酒,“真奢侈啊。” 看着酆玥平毫不心疼开瓶,倒酒,鹤星安撇撇嘴,想起自己那穷得苦逼的强盗窝,“万恶的资本家,比我有钱多了。” 酆玥平扯开嘴角,将酒杯推过去,伸出根手指晃了晃,“也就比你好一点点吧。” “毕竟我不是个烂好人。” 青年顺势在对面,赤金色的瞳孔随着高脚杯中的酒液转动着,最后定在少年脸上。 鹤星安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没办法,遗传我爸妈的。” 酆玥平一愣,马上呲牙,“你又阴阳我。” 这意思不就是他家没有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吗。 鹤星安扯开笑,“风叔叔是,你不是。” 青年闻言落了落眸子,又喝了一杯,“祸害遗千年,好人不长命。” 鹤星安一哽。 想要反驳一下这个歪理。 能给人灌点真善美的心灵鸡汤最好,可搜肠刮肚,实在没啥可说的案例。 以他自身经历来说,这是真理。 尤其是星际时代。 丛林法则藏在平权的法律下。 弱肉强食掩在权利的倾轧后。 一切不公都被公平演绎到极致。 空气安静一瞬。 酆玥平难得看人吃瘪,嗤笑一声,“怎么?我们的道德标兵都说不出话了?” 鹤星安摸摸鼻尖,有些微微的心虚,“世界还是有很多美好的。” “比如?”酆玥平饶有兴致。 空气再次安静。 酆玥平看着少年心虚的小样,又倒了杯酒,“出息!” 睚眦必报。 将刚刚的鹤星安的话又还了回去。 鹤星安也难得没有反驳。 酆玥平似乎很喜欢叙旧,拉着人絮絮叨叨聊起小时候的事情。 一边打着感情牌,一边说自己现在有多牛,跟着他干一定有前途。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三句话不离拉拢之意。 鹤星安笑着,却并不应答,将剩下大半瓶酒全给酆玥平哄着喝了,眼见着酒瓶见底,将人一把薅起来。 青年满面酡红,眯着眼看,迷迷瞪瞪伸手要来抱,距离太近,鹤星安躲闪不及,被人一把抱住,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在颈侧蹭了蹭,语调也是黏黏糊糊的, “星,安……” 鹤星安拎着衣领,顺势架着,将半醉的人推出门外。 门外守着的人猝不及防,半靠在门上的身体向前趔趄一下,对上含笑的眼,手里就被塞了个醉鬼。 鹤星安眉头一挑。 又是个熟人。 顾怀。 心下轻叹口气,还是风叔叔有远见啊,风家活下来的人都比鹤家多。 他也不恼怒,笑眯眯的,“听够了八卦,就把人带走,别打扰老子睡觉。” 那人张着嘴,似是有点震惊,“你……” 他上前一步,似是想要说点什么。 门内的少年先开口,瞥了一眼还在喊自己名字的醉鬼,“祝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 他眯着眼笑,神情温和,给人一种特别好说话的错觉。 想起酆玥平的嘱托,顾怀硬着头皮想把人塞回去。 悄咪咪打量起鹤星安的脸色。 应该……很好说话吧。 对于突发状况,他已经酝酿了一整套卖惨话术。 可下一秒—— 只闻那一声惊雷! 嘿! 沉重的木门隔着咫尺差点扇在脸上。 明明该是难以推动的沉重,生生被鹤星安甩出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嘴巴子气势。 顾怀下意识闭眼,其余动作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求不要毁容,带起的气流带起额前的碎发。 门在鼻尖几厘米处合上,像是被人精心计算过。 看着眼前的门,顾怀睁开眼,长舒口气,脑子也慢慢转过劲,想起刚刚鹤星安让人误会的话。 “靠!” 什么叫“美好的夜晚” ??? 他骂了一声,又低头看了一眼醉死的人,认命把人架起来。 刚刚还嘟嘟囔囔喊着名字的家伙此刻已经站直身体,捋了捋皱巴的领子和胸口的温莎结。 “真暴力啊……” 酆玥平重新打好领结,轻轻叹一声。 顾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想起鹤星安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淦。 合着就他一个小丑。 这俩货一起演他呢。 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他。 他就不该奢求这两个恶劣的家伙能有多好。 都是装的! 小时候被他俩联手整得还不够惨吗? 顾怀默默流下面条泪。 他就是被鹤星安那副人模狗样的做作样子给骗了。 酆玥平像是心情很好,咧开嘴笑,将手搭在顾怀肩上,“走走走,今晚去你那睡。” 无视了顾怀都挣扎和抗议。 顾怀,卒。 门内的少年侧耳听着,世界逐渐归于平静。 他捻了捻指尖。 太像了。 每一步都像是为我量身订做的。 他微微眯着眼,脑中勾勒的全是两双极像的眼睛。 像是要把一切剖白在他的面前。 直白到…… 让人…… 厌恶! 第14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14 鹤星安讨厌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这会让他感觉非常恶心。 现在这个局会让他觉得受到桎梏。 这好像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场梦。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接下来会是什么发展。 真是……直白到让人讨厌。 鹤星安伸出手握住一缕光,将手背轻轻放在眼前。 并不算刺眼的光线被筋骨和皮肉层层阻挡,落到视网膜上已经几近于无,人为剥夺光线,失去视觉,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刚侧躺在床上,透过固体的传导,,可当攥紧的指节再次放开的那一刻,灯光依旧明亮。 被截断的光依旧朝着远方而去。 水晶灯缀着水滴,每一颗水滴都折射出不同的色彩,和飞船之中富有科技感的灯带相比那是完全不同的光芒,让人感到目眩神迷。 晃得鹤星安有些心烦。 996不知道鹤星安此刻在想些什么。 但也能一眼看出来自家宿主现在并不高兴。 它忍不住靠在鹤星安脑袋边,毛茸茸的尾巴扫着,偶尔会扫过少年的发梢。 聊做安抚。 谁也没有说话。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还能帮我一起造反不成?” 996猛地竖起耳朵。 ? ??! 他错过了什么? 怎么突然就要造反了? 鹤星安不欲多言,偏过头,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将所有情绪掩藏。 “即使是旧的星球已然淹没在茫茫宇宙中,人类如今定居其他星球,也已经步入科技高度发展的星际时代,时光穿梭这种命题依旧只是纸上理论。” “如果有时光穿梭这种事情,那些人最希望的就是回到古星吧……” “甚至在你们出现之前,平行时空理论在我心中也只是个理论,根本没人成功过,我都不知道你们选择我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选择我?” “可现在,我好像有些懂了。” “小六子,你们选择宿主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你们,选择的真的是我吗?” 少年露出半张脸,雾蓝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996,像是能看透人心。 “时光回溯,也是不可能的吧?” “啊?” 996有些无措,忍不住挺直脊背,用爪子挠了挠头,“我,我……我不知道啊。” “这,这……培训的时候也没讲过啊。” 脑内狂翻培训手册ing。 抓狂ing。 这,这超纲了啊,前辈们也没教过啊。 996越说声音越小。 啊…… 他好没用哦。 这培训不到位啊,他在宿主面前都抬不起头了。 一只猫猫失去了梦想。 化成一滩牛奶冰淇淋。 鹤星安笑了一声,伸手撸了两把猫。 “算了,你这么笨,能指望你什么。” “还是当个小废物吧。” “放心吧,你的宿主,可是很厉害的。” 他并不害怕各种费尽心思的算计,无论明枪暗箭,总有办法防范的。 和他那个天真到离谱的父亲相比,他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对于上层的勾心斗角和互相算计,甚至乐在其中。 他喜欢从算计中谋取最大的利益。 人是利己的。 可现在,他是真的不懂那人想干什么。 或许从一开始知道他名字的时候,他就该及时抽身。 真是被一张脸骗了一次又一次。 真服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被那张脸吃得死死的 搞成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希望他不要妨碍自己。 一想到他精心的筹划全被酆玥平给打乱了,鹤星安就莫名烦躁。 现在这种事情不受控的感觉,比刚刚和一堆老头子虚与委蛇还让他难受。 “风,玥平,呵呵,真是个好名字。” 玥平,月平。 星安,星安。 风,鹤。 人类不知在多少年前就已经探索到广阔的宇宙星系,对于那个存在于资料记载中的古星系,那个人类故土,很多人选择抛弃。 相比于广阔的宇宙,那个渺小的古星系像是沧海一粟。 甚至于,到了现在的星际时代,只存在于那些只言片语的记载中。 我们姿态傲慢,对那段被视为屈辱过去不屑一顾。 我们认为自己为人类找到了新的生路,是整个族群的功臣。 好吧,某种意义上是这样的。 正如最初人类的分歧。 我们嘲笑那些留守故土的人类,却又向往那灿烂的文明过去。 我们看不起对立面的同族,嘲讽他们的胆怯,却又对窥见的那一角绚烂文明心生向往。 我们嘲笑曾经的怯弱,又贪婪地想要将之据为己有。 所以每一次的拍卖,只要有关于那个已经埋葬的星系,总会被拍出天价。 曾经的鹤家也是如此。 更准确来说,是鹤星安的父亲。 他沉醉于古人类的文明。 不同于是真正的心生向往。 他总觉得这个世界看似秩序井然,实则已经腐烂生疮。 他想要求解,求变,求…… 生。 如今的秩序看似合理,看似繁荣,却只是空中楼阁,只要一指斜压,就会毁于一旦。 高楼废墟之下,最受罪的只有普通人。 鹤星安曾经对此不屑一顾。 他与父亲不同,他享受弄权的感觉。 特别享受那种交锋算计中玩弄人心的感觉。 造反? 还是想给我选择?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该吃吃该喝喝。” 鹤星安一把抱过猫,猛吸一口,抬手将小猫咪撸到炸毛才心满意足, “睡觉。” 996没有挣扎,感受着鹤星安的呼吸,叹了口气。 目前已知的消息:第一,这几个世界中和宿主纠缠的人大概是同一个。 第二,宿主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第三,他们,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目前这段过去他还不太清楚。 但从进入这个世界就莫名其妙增加查看资料的权限,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感受到鹤星安情绪不高,毛茸茸的尾巴轻扫着鹤星安的手背。 别难过。 我会帮你的。 这可是他第一个宿主啊。 随着权限升级,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也没那么混沌了。 这或许就是…… 情感? 前辈们是这么说的。 996不太懂,但他会摇人。 但是一想到那些性格不同的前辈们,他就有些头大,看了看时间,还是决定去虚心求教。 将躯体调成入眠模式,将猫猫留给鹤星安,996的意识回到系统空间。 第15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15 一上线,那些熟悉的面孔好像专门蹲着他似的,高大的身影将他团团围住, “啊呀,我们的小吊车尾回来了。” 996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就已经搓上他圆溜溜的脑袋,整个身体开始跟着晃。 下一秒,又不知道被哪个人抱起来,狠狠搓了几把, “这脑袋都手感真是越来越好了。” 996晃晃悠悠的,小短手摸着脑袋,勉强稳住身体,“前辈好。” “小吊车尾怎么还没兑换人形啊?怎么连赊账的猫形都没了,”另一只手伸过来,单手将996拎起来,“真是可怜哟。” 996被晃得脑袋更晕了,“猫,猫在陪宿主。” 开嘲讽的脸色一僵,随即嗤笑一声,想要继续嘲讽,另一双手接过996,面色温和的青年给了他一个警告眼神,面色不虞的男人抱着手臂哼了一声闭嘴。 “啊,肯定是宿主不行吧。”另一个人笑眯眯开口。 虽然笑着,眼里却没多少笑,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 完全不顾抱着996那个小圆球男人的眼刀子。 “肯定是了,这届宿主的素质真是越来越差了,真是带过最差的一届。” “小六,小七。”青年抱着996有些无奈叹气。 刺头真难管啊。 “我,我……我的宿主很好的。” 996抱着脑袋,努力稳住身体,声音不大,却格外坚定。 闻言,吵闹的声音静了一瞬,随即发出更大的笑声,击鼓传花的游戏也继续。 “你这小东西还会维护宿主了。” “看来那家伙对你应该还不错。” “那也不能改变他five的事实啊。” “说得也是。” “挣积分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要不要前辈赞助你一点积分啊?” “啊,到我了到我了,你个浓眉大眼的,别哄骗小孩。” “嘁,你不是一样。” “呀你们两个浓眉大眼的别一唱一和把人带走,别破坏规则,到我了。” 又挤进来一个人,圆球般的身躯在一双双中传递着。 996恍恍惚惚。 啊……这熟悉的欢迎仪式。 等到每个人都搓过一遍,996才被放过,却已经是站都站不稳。 其他系统默契围坐一圈,等着996缓过神。 996坐下缓了缓,仰头看向各位前辈。 “前辈们好。” 非常有礼貌的小系统一枚呢。 “说吧,找我们什么事?” 开嘲讽的人形系统哼了一声,最先开口。 他的外形也像是他的性格,格外张扬。 一开口就是老傲娇了。 996仰头看向他,“五前辈,我最近感觉脑子好像清醒很多,以前我都是按照‘最优解’或是宿主的意愿行动,可最近我感觉自己好像开始思考了。” “哟,终于长脑子了吗?” “小五!” 被叫做小五的人闭口不言,只是脸上的神情有些不服气。 “好了,继续说。”青年微笑着,鼓励996继续说下去,后者仰头看向他的方向 “一前辈……我好像产生了,情感?” 青年有些惊奇,眉梢一挑,顺势递来一块糖,“说说看。” 996拆开糖纸,给了01一个感激的眼神,“反正就是一些数据库里绝对不会有的东西。” “这是正常的吗?” “我不应该是个科技产物吗?” 小圆球抱着糖啃,神情格外纠结。 01沉思一会儿,委婉开口,“那有想起什么吗?” 996摇摇头(划掉)身体,“没有,就是感觉最近的数据流有些不受控制了。” 01的神情更古怪了。 不仅是他,围坐一圈的十个人个个表情古怪。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 还是06忍不住,“直接查一下目前任务进度不就好了。” 01有些不赞同,“任务还在进行,这不符合……” “我同意。” “我也同意。” “那就查查呗。” “看看这个宿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没意见。” “……” “……”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将01的话直接堵死。 996有些茫然,但看着01脸上那个纠结表情,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他的事情让前辈为难了。 996张了张嘴,“一前辈,不用……”麻烦。 “那好吧,真拿你们没办法。” 他叹口气,无奈打开后台权限。 996:“……” 一前辈,您能把脸上的笑容收一收吗? 亏他还真的以为很为难。 果然啊,还是不要被一前辈温和的外表骗了,能管住其他刺头前辈的一前辈肯定是一丘之,啊呸,狼狈为奸。 01弯着眼,心情不错打开后台权限,其他人默契地一股脑凑在他身后。 “哇唔,这算什么?一发出金?” “这概率比中彩票还小吧?” “这分配真的是随机的吗?” “不会有人黑进我们系统了吧?” “你醒醒,我们工作的核心又不是靠数据代码。” “也是哦。” “那这小东西不是马上要走了?” “啊?我要闹了啊,明明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怎么就要被别人带走了?” “这和抢孩子有什么区别?” “果然看他不顺眼是有道理的啊。” “所以大人还是干涉了吗?” “他不是很久没管事了吗?” “拜托,他不是很久没管事,是把事情全丢给我们了。” “时不时还要插手一下。” “真是不靠谱的上司啊。” “可怜的只有我们这群打工人。” “居然插手同一个世界两次,不是他的个性啊,游览三千小世界还能一个景点去两次吗?” “谁知道呢,两个当甩手掌柜的人渣上司!” “同意!” “很难不支持。” “迟早抢了他的权利,让他给我们打工!” “打倒资本主义!扞卫社畜人权!” “打倒资本主义!扞卫社畜人权!” “……” “……” 996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理解事情为什么突然变成讨伐无良上司? 啊? 果然还是有点不靠谱啊。 前辈们说的是创建快穿局的大人吗? 996挠了挠脑袋,“可,可是,我觉得大人还挺好的啊。” 他见过那位大人一次,人真的很温柔啊。 闻言,其他人转头看向他, “啊呀,”06伸手抱起996,“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被他那个人模狗样的给骗了。” 笑眯眯的,却格外咬牙切齿。 “就他那个样子,为老不尊,哪里有一点好上司的样子。” “就是就是,还不给加班费。” “还神出鬼没的,发现摸鱼就要扣工资。” “没有一点道德。” “就是就是。” “迟早要给他扎小人。” “有没有人懂厌胜之术的?” “你确定那种东西对那两个老变态有用?” “还不如定制个抱枕,每天打一顿泄愤呢。” “……有道理。” “……” “……” 打工人一说起周扒皮上司,就仿佛找到了阶级敌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吐槽,生生讲成了群口相声。 击鼓传花的游戏再度开启。 被狠狠蹂躏的小圆球此刻无比后悔。 啊,他就不该说话。 “原来我在各位心里是这个形象吗?” “真是令人伤心啊。” 正在研究怎么报复人渣上司的员工笑容消失,击鼓传花的游戏被迫终止。 而“花”下意识被最后一个倒霉蛋丢到桌子上。 996:…… “哎呀,还聚众欺负同事,那就是罪加一等了呢。” 红衣翩然而下,一根手指帮助996稳住身形,后者晃着脑袋站起来,“大人好。” “真有礼貌的小孩,和你这些人渣前辈们一点都不一样呢。” 996晃了晃脑袋,想要反驳,想了想确实也没啥好反驳的。 06直接炸了,“我去,老不死的,我忍你很久了,你现在还敢当面说老子坏话。” 红衣青年将小圆球抱起,眉眼微微上挑,唇角轻扬,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出。 01顿感不妙。 “小六,闭嘴!” 将人往后一扯,01正要开口道歉,红衣青年眉梢一扬。 想道歉? 想得美。 给我乖乖挨揍吧! 今天这几个谁也别想跑! 他后退一步, “狐狸,给我打!” 第16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16 “遵命。” 虚空中另一人似乎早有准备,扛着狼牙棒闪亮登场。 “吃你爷爷一棒!” 一棒轰飞06。 “这一棒,打你不尊长辈!” 刚刚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家伙骂得最多。 敢骂大人,他不介意给人松松皮。 反正嘛,打不死就行。 修为不到家没发现人,还敢背后说人坏话。 活该被揍! 06倒飞数米,一边喷血,一边骂,“淦!沉眷你这个狗腿子!” “说错了,老子是狐狸!” 一棒轰出。 996好像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要也是狐腿子,啧,连物种都分不清的文盲。” 沉眷一脚踩在人的心口。 “真是可怜哟。” 06喷出一口老血。 他爹的,这是重点吗? 996:…… 扛着狼牙棒的男人一袭白衣,笑得格外灿烂,“小孩子家家的,还是要乖点才讨人喜欢啊。” “子不教,父之过。你不乖,我的错。” “今天我就来纠正你这个错误!” 沉眷单手将人拎起来,继续“爱的教育”。 996忽略惨叫声,盯着人看了好半天,越看越不对劲,这衣服是不是……有点小? ??? 小圆球垂眸。 !!!! 红色的衣摆曳地,随意散着,层层叠叠,似盛开的牡丹, 很漂亮。 收回目光。 破案了。 交换衣服的小情侣。 01伸出的手默默放下。 红衣青年笑了笑,抬手布下结界,施施然坐下,指尖轻抚着怀里的圆球。 抬眼,挑眉, “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很能说吗?” …… 他们敢说话吗? 不敢啊。 “不说啊,真可惜。” ??? 01抬头,喉咙却被扼住。 !!?? 面前的青年容貌昳丽,笑盈盈晃了晃手指,一脸遗憾,“唉,真是倔强的孩子,连道歉都不会呢,还是需要大人看顾一下啊。” 05怒目而视。 顾爻抬手一挥,“狐狸,接好了!” !!! “顾爻,你个*****!” 天杀的! 结界一开一合。 世界清净了。 顾爻眉眼更弯。 想道歉啊,门都没有。 孩子不乖怎么办?打一顿就老实了。 996:…… 努力装死ing。 太可怕了。 成年人的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 顾爻笑了笑,伸手弹了下圆圆的脑壳,笑得如沐春风,“放心,乖宝宝是不会得到那种待遇的。” 996:……原来您知道这不好啊。 顾爻看起来心情很好,在怀里掏巴掏巴掏出来个望远镜,还是伸缩的。 如果你问这个望远镜起到一个什么作用,那只能告诉你,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翻译成人话:没啥屁用,主打一个氛围感。 以顾爻的目力和神识,覆盖一个小世界都是轻轻松松,何况是自己开出来的一个小空间。 看顾爻那饶有兴致的模样,996也算理解前辈们口中的“人渣上司”是什么意思。 看着挺好看一个人,怎么是这种性格啊。 虽然这些前辈也没多靠谱。 看就算了,顾爻时不时还发出一声感叹,“哇唔~,” “啧啧啧,” “下手真狠啊……” “估计那群小刺头在心里骂了他八百遍了吧,” “哎呀,别打脸啊,这脸伤了,可不得给他们正当理由请假。”顾爻一脸痛心,“看不到伤,我们就可以继续压榨他们啦。” “我可不想回来上班啊……” 红衣青年状似抱怨,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正宗资本家味。 996:…… 他仿佛看到了古代黑矿场的监工,拿着皮鞭在后面抽他了。 啧,好疼。 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眼前一黑,根本看不到这份工作的未来啊。 小系统叹气。 第17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17 “小东西你是在心里编排我吗?” “啊?” 996正在思想狂奔,被这猛地一声差点吓萎了,赶紧露出一个清澈愚蠢的眼神, “没,没有啊……” “骗人。”顾爻轻嗤一声,伸手弹了一下那颗圆圆的脑袋,“撒谎,至少也要练到面不改色吧。” “你那个眼睛眨啊眨的,不知道还以为眼睑痉挛呢。” “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在哪里数钱。” 嘴上说着没有,实际上眼睛都不敢看人,眨眼还眨得飞快,一看就是心虚样。 “说谎至少也要练到我这个程度吧……” 顾爻伸手掰过小圆球,微微倾身,那张精致到无瑕的脸颊怼到眼前,996这才发现青年眸色似乎有些淡,唇色也浅。 眼睛一眨一眨的,睫毛也很长。 “996很可爱哦~” 被夸的小系统脑子瞬间宕机。 什,什么? 他夸我了???! “可,可爱吗?”996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整颗球都快要飘起来了。 “很可爱啊,”细腻的指尖捏住小系统的小手,往上扯了扯,“996是个很可爱的小朋友啊。” 996被扯得一愣。 温热的触感落在手上。 牵,牵手了。 牵,牵,牵……… “啪叽。” 996安详宕机。 顾爻一愣,随即大笑出声。 奇葩的人看多了,好久没见到这么……纯天然的。 嗯,纯天然。 沉眷换了个武器,一棍子敲在01头上,又是一脚踹飞05,旋风更少了其他人,转头一看,得嘞,自家那位又在散发他无处安放的魅力。 不知道是不是上个世界旅行的后遗症,扮演了一个要靠美貌吃饭的花瓶,现在那个味收不回来了。 “阿爻,别玩了。” 顾爻还想逗逗小孩,闻言失望叹气。 养了只黏人的狐狸,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996慢慢缓过神,却还是不敢看人,顾爻的神情温柔,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不逗你了,我就是偏爱笨蛋。” “狐狸说这是个毛病,得改。” 996:…… 他是被骂了……吧? 就这么水灵灵被骂了? 可,可是…… 这人好像对他不坏啊,想起之前第一次见面,顾爻给他买了好多好吃的。 而且…… 好像不打小孩? 挺……温柔的? 感受头顶的轻抚,996心中的天平早就已经歪的没边了。 “小孩子就不要想太多了,会有大人解决所有事情的。” “你这个情况呢,只是一点点加速成长的小小副作用。” “有些人等不及了,想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拔苗助长啊……” 不知道为何,996感觉自己的脖子有点痛。 他应该不是那个苗……吧? “不过我们一直都是很民主的,他自己做的选择,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不过,重症还是猛药比较有用吧。” 指尖捏出一点点的手势,顾爻浅笑看来,澄透的眼底好像盈着星河,“和聪明人交易不好忽悠,还是你这种笨笨的比较好骗啦。” 大掌覆盖在头顶,996感觉自己受到了双重暴击。 温柔什么的果然都是错觉。 996把目光挪回面前一片雾气上。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看得他昏昏欲睡,睡,不能睡,睡………吧。 996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顾爻的手像是有什么魔力,特别催眠。 “睡吧。” 睡……吧。 顾爻伸手捞起小圆球,等着孩他爹教育结束。 …… “乖了?” 十个人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顾爻给小系统施了个小型静音咒,扫视一圈。 几人倒是乖觉。 05,06却微微偏过头,似是在躲避顾爻的目光。 哟,不服气? 指尖轻敲着桌面,顾爻唇角微微弯起,“看你们还有心情八卦,一看就是工作不够饱和,正好,我这里还有一些难搞的事情,也一起交给你们了。” 05猛地抬头,欲开口反驳,“你……” 01伸手想要去拦,顾爻却已施施然起身。 完了。 01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乖一点啊……” 一声喟叹,似是无奈,肩上却是猛地一沉。 !!!! 05偏头看去,白皙到近乎是苍白的纤长手掌搭在他的肩头,像是虚抚,甚至于,他能看清指尖落在肩头的每一点细节,脚下却无法挪动半分,当手掌落在肩上的那一刻却像有千斤重。 !!!?? 他浑身颤抖着,脸色涨红,咬着牙,不愿露怯。 顾爻侧眸看来,唇角噙着淡笑,冷冷淡淡的一眼,连语调都是无奈又平和,可就是让人遍体生寒。 他来的时间并不算早,和他有过交手的也只有沉眷。 是的。 他就是被沉眷抓来当壮丁的。 后来偶尔几次见到顾爻,他大都是跟在沉眷身侧,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和他曾经交过手的那些酒囊饭袋也没什么不同。 神情平和又温柔, 站在沉眷那个b……人身边,跟小白脸似的。 可今天,却是彻彻底底颠覆他的认知。 我靠! 沉眷才是那个小白脸。 05表情扭曲,几度变换,顾爻扫了一眼,不知道这家伙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整只手落到实处,05抖得更厉害了,额角落了汗,唇角咬出血,看起来凄凄惨惨的。 气氛更安静了。 顾爻只当没看到,露出一个甜笑,“哎呀,以你们的能力,肯定可以的吧,我相信你们,干巴爹!” 说着,还做了个标准的日漫女主加油手势。 其他人:……… 读作鼓励。 写作威胁。 “特别是你啊,小五,要加油哦~” 顾爻拍了拍他的肩,05被那两下直接拍趴下了,一口老血没憋住直接喷出来,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罪魁祸首哎呀一声,幽幽收回手,捂嘴后退一步,完美保持了衣摆的干净整洁,无辜的眼神像是古早言情剧里受到恶毒女配诬陷的小白花女主。 对此,996点评价是: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槽多到不知道从何吐起。 “现在的后辈这么不经敲打吗?想当初小一可是被我暴揍了一顿才趴下的呢……”说着,他叹息一声,“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啊。” 01:……这时候倒也不必把他的黑历史拉出来说一说。 他伸手扶起05看向顾爻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谴责,后者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01咬咬牙。 到底是谁在夸这个家伙是上古遗留的明珠啊? 谁家明珠这个德行??? 和顾爻多年交锋的经验告诉01不要做无谓的辩驳,搞到好处才是正经的。 正要借此机会谋点福利,顾爻却像是想起什么,歪头看向沉眷,“是不是该吃饭了?” 沉眷忍着笑,“是的大人。” “那我和狐狸就不打扰你们了,资料发在后台喽,记得查收哦,拜拜~” 话音未落,顾爻拉着沉眷跑得飞快。 01叹息一声。 他就知道是这样。 将05扶起,顾爻忽然一个闪现,塞过来一个东西,“不要再随便违反规定哦,不用担心,我和狐狸回来也是要工作的,会亲自盯着的。” “拜拜~~” “哎……”01伸手要拦人,却是一片衣角都没抓到。 低头一看,小系统睡得正香。 01:……你倒是睡得挺香。 他是怨种。 01想要阴暗发疯,心里闪过好几种杀人毁尸灭迹的办法。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即使内心无比抓狂,面上却是稳如老狗。 他也知道顾爻的意思了,这个不归他们管了。 真他爹艹了。 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上司。 又在心里把人骂了一遍,01直接把系统丢回猫猫的身体。 反正那个b人施了咒,只要他没死,世界末日都和996没个屁关系。 其他人手忙脚乱接过05,01环视一圈,看着后台不断刷新的任务,再次把那两个人渣上司拉出来捶了一通。 无论心里多么崩溃,该上的班一点少不了。 真是艹了。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 社畜没时间伤春悲秋。 那些个情情爱爱的,01看多了,感觉自己都快立地成佛了。 捧莲看破红尘.jpg 第18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18 996被丢回来的那一刻,闭着眼的少年倏的睁开眼。 指尖落在猫咪起伏的腹部,感受着那富有规律的平稳起伏,少年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又缓缓闭上眼。 这次去了这么久,是有什么大事吗? 鹤星安思考着,活跃的思维随着996回来慢慢变得沉寂。 “suprise!” 被子猛地被掀开。 优秀防范意识让鹤星安一个扫堂腿, “我靠!” 酆玥平下意识后退,眼见足尖在眼前扫过,还没松口气。 少年已经起身, 抬手! 下劈! 青年闪身。 手腕一翻,横砍! 招招干脆,力道大得能听到破风声。 酆玥平脸色沉凝,抬手招架。 抽手。 ??? 鹤星安抽不回来,抬头,对上酆玥平带笑的脸,“星安,这次是我ying……” “赢你妹的!” 话音未落,少年一脚踹来。 酆玥平脸色一变,劲风已在眼前,一瞬间就意识到闪躲不及,干脆抬手一挡。 别伤脸就行。 手上力道却半分未退。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顾爻被拉得趔趄,眼神一狠,另一只手扯过被子,顺着力道朝青年扑过去。 要拉垫背是吧,老子闷死你! 酆玥平笑着准备接受鹤星安的“投怀送抱”。 虽然手腕有点疼,但是,值了! 值大发了。 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只飞天白色大耗子。 “pia叽。” 盖了个严严实实。 鹤星安不顾姿势的扭曲和手腕上的疼痛,半个身体压在酆玥平身上,手脚并用,誓要闷死这狗东西。 酆玥平扑腾着,赶紧把人松开。 “错了错了错了。” 鹤星安狞笑一声,“认怂倒是快。” 揉了揉手腕,少年的小臂狠狠压在脆弱的脖颈。 “想死我不介意送你上路。” “嗯……” 扼颈的窒息感和疼痛感后知后觉传入脑海,让大脑减缓思考,求生的本能却还是传达着反抗的信号。 可赤金色的瞳孔微微扩散开,映出少年不知因什么而薄红的面庞,酆玥平久违地失神。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 赤金色的瞳孔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容,如玉般的脸颊上透出薄红,是勃然而生的生机,不是将死之人的苍白。 脖颈上的手也是温热,手腕扼颈,相触的地方还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 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这个人,是活的。 活的! 能跑能跳的…… 活的。 意识到这点的青年忍不住发笑,胸腔带着震颤,通过温热的躯体准确传达给鹤星安。 开心。 喜悦。 更准确来说,一切形容愉悦的词,此刻都能放在酆玥平身上。 鹤星安只觉得他有病。 这是笃定他不会杀人吗? 真是让人火大。 本来想放人的少年莫名生了些逆反心理。 半个身体都压在青年身上。 “笑屁啊。” 男人轻哼一声,瞳孔微微扩散开,脸上全是窒息产生的紫红,眼角被逼出泪,可那双赤金色的眸,却还是像蛰伏中的猛兽,伺机咬断猎物的脖颈。 一点不肯服输。 鹤星安微微皱着眉。 “真是难搞。” 桀骜不驯。 “真想把你那双眼珠子给挖了。” 嘴上这么说着,手上的力道却微微松开些。 氧气进入肺部,与二氧化碳进行一番交换,酆玥平侧过身,剧烈咳嗽着,大口喘着气,像是濒死的鱼。 鹤星安冷眼瞧着,等人缓得差不多了,轻轻踹了下。 “死了没?没死就解释你发什么疯。” 酆玥平轻抚心口,擦去眼角的泪,靠在床头斜睨来一眼,“你怎么都不关心我?” 十足的怨妇做派。 倒像是鹤星安亏待了他似的。 闻言,少年露出一个堪称甜腻的微笑,“我这不是在关心你死没死吗?死了我正好找其他人。” 这话听在酆玥平耳朵里就是,要找下家。 他想到了那个被他反手扔进监狱的帝国皇太子。 呵。 门都没有。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捧起少年的手,情真意切道:“达令,你可不能抛弃我和别的小妖精跑了,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说着,趁少年被雷到石化的空档,侧身蹭了蹭他的手背。 贴面轻蹭,像极了怕被主人抛弃的猫猫。 996叹为观止。 对人类节操的弹性程度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还可以这样啊。 学到了学到了。 从前的他嗤之以鼻,现在的他逐字学习。 正往小本本上狂记档的996忽然一顿, 不对啊? 这他喵是他的宿主啊。 淦! 这是偷家啊! 有小绿茶试图勾引他漂亮,无敌,善良(?),可爱(?)的宿主大人。 小系统脑袋里的警报闪着红光乌拉乌拉响,越看酆玥平这绿茶猫越不顺眼。 看我猫猫拳! 996一个下压,像是弹簧伸缩,后腿一蹬,猛地弹射出去, “喵呜!” “我靠!” “什么东西?!” “喵喵喵喵喵!” 看老子还你喵喵拳! 唉? 996张牙舞爪准备把这狗挠成小花猫,身体忽然就悬空了。 “别闹了。” 少年的声音带着些无奈,却莫名纵容。 根本没被伤到半点的酆玥平眯了眯眼。 呵。 居然是一只活的猫咪。 “喵~” 这一声哀婉久绝,受尽苦楚……个屁。 淦,绿茶猫。 酆玥平看着核心安指尖轻抚着白色的皮毛,柔声哄着,神情温柔恬静(?)(超绝八百里滤镜) 凭什么? 凭什么啊? 啊? 鹤星安拎起猫后脖颈晃了晃,漫不经心问道,“小六子,你想干什么啊?”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猫咪秒变飞机耳,心虚低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好像……闯祸了? 丸辣。 鹤星安笑,“刚才不是挺能耐的,现在怎么一声不吭?” “啊?说话。” 小猫咪被吊着又晃了两下,心一横,开始激情输出。 “喵喵喵喵喵喵。”(爸爸,是他先对你动手动脚的) “喵喵喵喵!”(他还蹭你手!) 感觉一巴掌下去他能爽死(雾) 想起刚刚那死变态陶醉的神情,996恨不得再给他两拳。 要不做掉算了。 小系统在这边阴暗发疯,酆玥平也没好到哪去。 完全被无视了呢。 真是……让人不爽啊。 舌尖抵在口腔,好像能尝到血腥味。 是刚刚那只肥猫撞过来,口腔粘膜和牙齿摩擦而产生的伤口。 鹤星安轻啧一声,多听了小系统两句骂人的话,一把捂住他的嘴。 小小年纪的,怎么骂得这么脏? ???!!! 小猫咪瞪大眼睛,无辜望着饲主,少年心一软,将它抱进怀里,“好了好了,不气了。” “我们家小六子不和那个……人计较。” 某人:“……”被你咽下去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词吧。 顾爻笑着将小猫咪举高高,“小六子最乖了。” 酆玥平:“……”嫉妒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啊?这是干什么呀?干什么呀?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呀? 举高高吗? 凭什么? 酆玥平脸色几度变换,看起来扭曲又阴沉。 反正996爽了。 舔了舔爪爪,安静窝在鹤星安怀里。 大猫有大量,不和小绿茶计较。 第19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19 少年纤长白皙的手指穿插过柔顺的白色皮毛,鹤星安忍不住逗猫,撸了撸小猫的下巴。 小猫咪仰着脸,眯着眼,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看起来可爱得要命。 真舒服…… 小系统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少年的手指, 忽然想起什么,朝酆玥平看了一眼,又仰头讨乖, “喵呜~” 酆玥平:“……” 死绿茶猫。 鹤星安忍不住被他逗笑,“这么乖?” “喵呜~”当然。 小猫咪仰头挺胸。 他当然是最乖的。 是宿主最乖的小猫咪。 酆玥平忍不住深吸口气。 嫉妒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他不气。 不气。 不气。 不……气,个球啊。 那只死肥猫是在挑衅他吗? 青年扯出个笑。 想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深吸口气,压住喉咙的疼痛,“这……”猫是哪里来的? “他是我的猫。” 鹤星安看都没看他。 “……” 真是艹了。 他知道这是你的猫啊。 你连一句话都不让我讲完! ??? 是不是太偏心了点? 气愤锤桌.jpg 可有这句话已经够了。 无论这只猫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这么荒废的星球上养出来这么油光水滑的肥猫,又是怎么带上飞船的。 那都和他无关。 只要他再敢多说一句,鹤星安就敢抄家伙干他! 就是因为太了解鹤星安的性格,酆玥平才感觉难搞。 就这狗脾气。 他能怎么办? 能发癫吗? 不能。 但凡他想和鹤星安好好谈,就不能多说什么。 是他先算计人的。 他理亏。 他想横,鹤星安会比他更横。 这才是最让人郁闷的。 酆玥平忍不住揉了揉胀疼的脖颈。 嗓子好痛。 头也好痛。 “活该!” 鹤星安扫了一眼,轻哼一声。 酆玥平:“……” 行行行,他惹不起。 鹤星安撇撇嘴继续撸猫,不再理他。 还以为会生气翻脸呢,还想借题发挥来着。 少年有些遗憾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无他,看这家伙不顺眼。 真的很想干他一顿。 你说刚刚差点掐死这货? 那是他打扰他睡觉的代价。 这一码归一码。 无论什么时候,这家伙要算计他。 更让人生气的是,他每一次都会上当。 鹤星安轻啧一声,感觉有点没意思。 本来装孙子就是打算搞点事情。 搭个顺风车。 他就算再能耐,也不可能徒步飞过宇宙星空回到大本营。 顺便看看能不能搞死这一船不是好人的玩意儿,搞点物资回去。 没想到被这家伙算计了。 可恶。 他不开挂怎么跑啊? 酆玥平观察着鹤星安的神情,见他停下撸猫,一脸意兴阑珊,眼睛都忍不住亮了亮, 终于对这只猫失去兴趣了吗? 这样想着,酆玥平不动声色压下唇角,轻咳一声,“怎么了?” 声音沙哑到有些难听。 少年回神,皱了皱眉,看向酆玥平,后者却一脸期待,眼神堪称热切。 来吧。 快说你不喜欢这只猫了。 鹤星安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抿了抿唇,“你现在声音好难听。” 张口扎心。 青年一愣,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啊?” 你在说什么? 他刚刚应该是听错了吧? 是吧是吧? 一定是的。 鹤星安冷漠脸,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一遍,“你声音现在好难听。” 少年皱着眉,顿了顿,“像是鸭子被掐住脖子发出的嘎嘎叫。” “……” 倒也不必有这么精确的形容。 酆玥平闭嘴了。 瞪了鹤星安一眼,这么些年过去,这张嘴怎么越来越毒了。 酆玥平扶额,有些无奈,却不想再说什么。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明明是来和谈正事的。 怎么变成现在这情况了。 他看向鹤星安,后者一脸平静,朝他露出一个甜腻的笑,一口白牙晃人眼睛。 表管堪称完美。 装傻吗? 酆玥平有些无奈。 以前这人拽得没边。 表面上一张嘴笑嘻嘻的,轻易能把人哄得高兴,实际上是最桀骜的。 和那些纨绔的二世祖不同,鹤星安人前将面子工程做到极致。 有人嘲讽他,有人为他打抱不平,他都能把两个人劝和。 人前和人化干戈为玉帛,人后就能露出不屑的神情。 上一秒刚和讨厌的人握完手,下一秒转身走两步就能将手洗到发红。 连擦手的手帕都毫不留情扔进垃圾桶。 总觉得天上地下谁也没资格和他相提并论。 他游走在名利场中,游刃有余,八面玲珑,如果不是因为家族出了事,以鹤星安的聪慧才干,无论走政路还是军路,都会是最优秀的那个。 酆玥平叹了口气。 以前就算不爱听,这人也会认真听人把话说完,然后温柔拒绝。 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一个人。 可现在……… 这闭耳塞听的滚刀肉模样。 唉。 顾左右而言他。 言语也不再伪装,一脸真诚说出一些粗话。 哪有以前那个装得要死的贵公子样。 酆玥平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今天不想谈。 他掀开被子下床。 鹤星安眼中滑过一丝惊异。 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鹤星安一瞬不移盯着青年的背影,似是要将人后背都给盯穿。 在人要开门出去的前一刻,鹤星安开口喊住他,“等等。” 酆玥平回头,眼神疑惑。 鹤星安吐了口气,露出个笑,“我要‘好好’参观一下这艘飞船。” 重音落在“好好”两个字上,酆玥平皱了皱眉,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鹤星安神情淡然,“你应该知道关不住我吧。” 心知肚明的酆玥平“……” 他就是太清楚了。 迟早得被这个刺头气死。 深吸口气,酆玥平开门离去。 他得冷静一下。 鹤星安也不急,就慢慢等着。 少年倒着数数,不过十秒,另一人开门探头,露出个讨好的笑,“鹤先生,您好,我是于安。” 鹤星安也不搭话,就那样直勾勾盯着他,雾蓝色的眸子沉寂,掀不起半点波澜。 像是在看,不,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俯视一个死人。 死人。 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于安感觉脊背一凉,勉强扯起个笑,“昨天时间匆忙,您对这里还不熟悉吧,今日由我来带您参观一下。” 鹤星安挑眉。 现在容忍度这么高? 还是以为找个人就能看住他? 不过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少年这才给了个好脸色,露出个羞笑,矜持点头,“麻烦了。” 第20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20 于安松了口气。 忍不住再次看向鹤星安。 少年抱着猫从床上蹦下来,轻盈落地,还穿着昨日的衣服。 一切正常,那些人没有准备什么不干不净的衣服。 束口的白色丝质衬衫,领巾有些松散,领口处的蔷薇花边,顺着风琴褶向上勾勒,最终在纤细的颈后合围,将那张精致的面孔托起。 仿佛是花萼与花枝。 层层叠叠的花边将纤细的脖颈几乎笼住,当少年扫来一眼,雾蓝色的眼底看不到半点情绪,只剩下那极具冲击力的精致面孔,瓷白的肌肤掩在半透的花边中,一时竟然分不清是衣服更白还是那张脸更白。 是展柜中经世的华贵宝石,泛着冷冽的光。 是山中的精怪。 是蔷薇成精。 被花萼和花枝托着只剩下那比蔷薇还要艳丽的面容。 都是非人。 于安脑中闪过这个想法。 不合时宜想起酆玥平精心养着的那一园子花。 贫瘠的土地上养护鲜花费心费力,还要花费无数的人力物力。 可那却是蔷薇终年不败。 就好像现在的鹤星安。 思及此,于安忍不住多看了少年一眼,目光不自觉落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 明明看起来有些弱气,实际上却满是尖刺。 “走吧。” 那张漂亮的脸蛋轻易落到咫尺。 于安被吓得往后一退,都没怎么看清鹤星安到底是用一种什么方式到了他面前的。 没有一点声响。 太轻了。 像是鬼一般。 就算是没穿鞋,也不至于这么轻飘飘的。 于安忍不住喉结忍不住动了动,垂着头恭敬道,“鹤先生这边请。” 少年理所当然接受于安比他低一头。 于安忍不住看向鹤星安足尖的方向。 少年一出门就对飞船各处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像只兴奋的鸟雀似的,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走路足尖先落地,后跟只落了一半,踮着脚像是要飞起来,轻盈的步子仿佛没落到实处。 可那步子极快,于安感觉自己根本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鹤星安到底有没有落地。 眼前像是蒙了一层薄纱,让人看不真切。 垂顺的黑色丝质长裤半遮半掩,遮住少年半个脚面,更看不清楚了。 于安额头冷汗直冒。 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人鬼情未了的一出大戏。 就算是这鬼长得这样好看,也不是人啊。 于安跟在少年身后头脑风暴。 鹤星安却已经摸到舱门前的分岔口,他想去看看那个胸有成竹的帝国太子现在如何。 到底是酆玥平技高一筹?还是初洄魔高一丈呢? 按照他飞船迫降的下坠速度加上在碎石陨星带中周旋的时间计算,最晚今天也能离开这个星球的磁场范围了。 初洄应该有点手段吧。 联系上自己的亲信。 要真是个没有后手的废物,他可是会很失望的啊。 少年弯了弯眼,心情颇好。 看两个老阴逼斗法,实在是让人期待啊。 既然不按规则来,给他随机刷新难度,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那他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乐得看戏。 两个都想利用他? 那也得看他们够不够格。 思及此,鹤星安回头看了一眼于安,见他还在神游天外,实在是有点无语。 那家伙怎么给他派了个这么蠢的人跟着。 指望能看住他吗? 还是笃定他不会跑? 鹤星安有点嫌弃,足尖一转,大步朝着另一边走去,于安连忙跟上。 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 所有关卡对他开放。 像是要将一切剖白。 鹤星安随意扫了几眼,果然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也不失望,本来就在意料之中。 他的阶段性小目标也只不过是去嘲笑一下那个傲气的皇子殿下。 “这是什么?”少年忽然回过头,指着一个门问道。 声音高昂,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他在明知故问。 走到深处,只剩下着一扇门,用脚指头想想都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关犯人的地方。”于安回神,又怕鹤星安要参观,补充道,“不能随便参观的。” “是吗?”原本声音落了下去,眉眼也耷拉着,看起来蔫蔫的。 见他这样,于安正想安慰两句,鹤星安猛地抬头,有些急切道,“可是,可是……我哥哥受了重伤,昨天我就看到他们把他带来这边了,一路上我都没看到医生,这里又是关犯人的地方,那我哥哥在哪?” 于安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当然知道那个人。 被他家首领叮嘱要“特意关照”的神奇人物,可这话他能说吗? 能吗? 不能啊。 于安有些崩溃。 刚刚怎么没阻止这祖宗来这边。 现在该怎么圆回去。 谁来教教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于安这姿态,鹤星安死死盯着他,“没有医生,没有医疗舱,那你们把哥哥带去哪里了?” 少年喃喃自语,似是有些崩溃,又仿佛一步步坚定了自己的猜想,透亮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阻挡他前进的门,指尖抚上冰凉的金属, “他在这里面。” 没有疑问。 第21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21 于安想反驳,触及少年破碎的目光,喉咙像是被扼住了。 他想起了这个少年的消息被底下的人递上来时的情况。 当时总部内的动荡初步平息,酆玥平脸上还沾着血,刚刚在会议桌上杀死了一个反对他的元老。 那场鸿门宴就是最后的清洗。 桌上还摆着老首领死不瞑目的头颅。 光脑的芯片被挖出,所有腌臜被公开处刑。 一如酆玥平处刑了老首领,清洗了他的部下,踏着血掌管这个偌大的组织。 四周一切都死寂,光脑却接入了新的消息。 特殊的提示音回荡在会议室中。 不是什么正经消息。 老首领喜欢鲜嫩漂亮的男男女女这件事算是个摆在明面上的不公开消息。 之前送来的那些人,也在最上层的那些人手中辗转着,什么时候死了,没了,没人关心。 所有人都以为这次送人的家伙死定了。 下意识看向光屏,呼吸为之一滞。 照片上的少年怯怯看来,眸子清亮,脸上沾了些脏污,却并未折损半点风韵,反而多了些让人恋爱的柔弱。 一看就是个好拿捏的。 这款的其实已经是被人玩腻了的货色。 可那张脸实在貌美。 一切的缺点都可以被原谅。 如果是平时,可能是皆大欢喜。 可那天的情况却是那样不合时宜。 上首的人却低低笑了几声,似是嘲笑他们的胆小,“你们怎么不笑了?” 所有人噤若寒蝉,酆玥平的脸色沉了几分,扫视一圈,被看到的人脊背俱是一凉,忍不住挺直脊背。 “笑啊!” “哈哈。” 不知是谁开了个头,上首的青年却是很满意,跟着一起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大声点!”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 机械的笑声充斥整个会议室,搭配上桌上的人头,像极了某种邪恶的祭祀仪式。 酆玥平看着那些人僵硬的脸色,心情极好地哼着小调,将刚刚扯下来的胳膊随手一丢,转头看向光屏。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找死。 却在对视的瞬间顿住,随即狂喜。 于安至今依旧记得那种狂热的眼神,像是最狂热的信徒见到信仰的神明,连呼吸都变得克制而沉重。 “我当了这个首领,他的一切由我继承,各位没意见吧?” 继承一切。 那原本要送给老首领的人,也自然该是他的。 对于酆玥平态度的转变,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是因为什么。、 换而言之,鹤星安还没到敌人老巢,就已经在内部出名了。 一张照片能将新首领迷得神魂颠倒的祸水。 于安想起那些风言风语,叹了口气。 严格来说也是没错的。 高层刚刚进行大清洗,人心动荡,作为主心骨的酆玥平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要在总部坐镇。 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首领偏偏亲自来接人了。 于安跟在酆玥平身边的时间不算短,从未见过他这样。 也能看出鹤星安对于酆玥平而言有多重要。 于安为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星安就这么喜欢他?” 于安下意识朝身后看去,少年跟着回头,眼底含着泪,看着酆玥平一步步走来,神情怯怯,扭着头却不愿意回答。 酆玥平感觉自己都快控制不住扭曲的面部肌肉,走到鹤星安面前,微微倾身,将人逼到角落,抬手捋了捋他的头发,“为了他,能装得这么乖?” 鹤星安装傻,“什么?” 心里早就把眼前这个家伙锤了千万遍。 996窝在宿主怀里,看见这死动静,呲着牙随时准备咬人一口。 将商城翻了一遍,看到正在打折出售的强力钢牙(一次性),狠狠心买了。 这家伙要是再动手动脚的,手给他咬断。 小猫咪生气的气哼声带着浓浓的威胁。 酆玥平分了个眼神给小系统,唇角掀起轻微的弧度。 现在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敢爬到他头上了吗? 真当他脾气好好欺负? 鹤星安压了压小猫咪脑袋,“别闹。” 996还想挣脱,酆玥平却已经轻哼一声,却没有再动手。 鹤星安轻飘飘压着自家蠢系统的脑袋,抬头看向酆玥平,也没了装乖的心思。 本来想着能不能骗一骗那个脑子不太好的呢。 没想到酆玥平就来了。 鹤星安有些遗憾。 手上安抚着996躁动的情绪,偏着脑袋撸猫,根本不想和酆玥平交流。 青年站在他面前,“鹤星安,你知道他是谁吗?” 从见面到现在,这是酆玥平第一次喊全名。 再也不是故作亲昵。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鹤星安思绪飘忽着。 好像就是他当初想找死的时候吧? 还真是怀念啊。 见他神游天外,酆玥平感觉这祖宗真的是天克自己。 真的想杀人了。 “鹤星安,别忘了你现在在我手上!” 少年被这一声吼得直接回神,仰头看向酆玥平。 忽然,少年像是感受到什么,推开面前的人走到舷窗前,眼中漫上狂喜, 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啊。” 少年的语气有些遗憾,懒懒靠在窗上,回头望向酆玥平。 酆玥平一愣,大步走到他面前,“什么意思?” 舷窗被少年的身体挡住大半,露出的一小部分中也只能看到随处可见的陨石碎片和远处聚拢而成的碎星带,这偏僻的星球附近,连空间显得格外寂静。 鹤星安却不着急了,微微凑近酆玥平,呼吸落在他的耳边,“surprise!” 第22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22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酆玥平都能听清少年轻微翘舌,舌尖与上牙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 酆玥平感觉自己脑子好像不太清楚。 鹤星安抱着猫咪,矜贵又慵懒,咫尺之间轻笑着朝他看来一眼。 如当年一样。 冷淡,睥睨,似是不将一切放在眼中。 通身都是傲气。 好像什么都没变。 那么远,又那么近。 是天上星子扯碎了落入江河。 一伸手就能碰到。 却是触之即碎。 如幻梦般的美丽却让人见之即醉。 酆玥平不自觉伸手。 他想捧住一汪清水,笼住瑟瑟寒星。 从很久之前,他的愿望就是如此。 可下一秒,危险的光亮压过星芒。 是战舰的炮台和信号灯。 无数能量炮已经在战舰上汇聚光芒,密集如星。 耳边是刺耳的警报声。 “敌袭!” “有敌袭!” “有敌袭!” “飞船遭遇袭击!开启防护罩!” “飞船遭遇袭击!” “滴滴滴!” 白色的灯光在一瞬间变换成刺目的红色,映得鹤星安面色如鬼。 他看向舷窗外,轻声道:“我押对了。” 四周声音乱成一团。 船身剧烈晃荡,颠簸不堪,无数的能量炮汇聚,誓要将其撕碎。 他们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 鹤星安抓住舷窗边缘,微笑着欣赏酆玥平骤然色变的神情,那双漂亮赤金色的眼瞳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皱缩。 真美妙啊。 真想……再多看看。 “呵呵。”鹤星安低笑着。 酆玥平下意识想拉住鹤星安, “星安!” 他知道绝对安全的地方。 就算真的被围攻,他也有绝对的把握逃走。 带个鹤星安不成问题。 他已经没心情去考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为什么这么偏远的地方会被帝国的军队围攻? 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他心中一闪而过,接连不断的攻击已经让他无法思考。 都是算计。 996已经安静爬到鹤星安肩头,冲着要靠近他宿主的人呲牙。 鹤星安侧头蹭了蹭以示安抚。 旋即视线落在酆玥平身上,牵起个略显扭曲的笑容,感受到什么,忽然张开双臂,目光灼灼,“这次,你又输了。” 他只是在陈述。 酆玥平却恼火,“鹤星安你是不是有病?” “走!就算你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我带你走!” 鹤星安后退一步,摇了摇头,看向窗外,眼神一亮。 偏头朝人温柔一笑,“酆玥平,希望这次,你也能活下来。” 这是他最后的祝福。 舷窗破碎! 炫目的光影中折射出艳丽而破碎的光芒。 是血。 是破碎的星子。 还是轻易能让人灰飞烟灭的攻击? 酆玥平不知道。 可眼前一幕又是何其相似。 “星安!” 鹤星安被狠狠一扯。 酆玥平被于安扑开。 指尖只余下一片白色衣角。 他呆呆望着刚刚贯穿船体的一道攻击,只余下一片焦黑。 于安咬牙,飞船的重力系统还完好,但是氧气已经慢慢被抽离。 再不走,等这里变成真空状态,所有人都得死。 四处都是残肢断臂和哭喊声。 于安拖着失神的酆玥平,“首领。” 酆玥平望着自己的指尖,不过被波及到一点,已经是血肉模糊。 白色的衣角被血浸透。 他看向逼近的战舰。 团簇的向日葵标志嘲讽他的失败。 指尖骤然攥紧。 酆玥平望着那被贯穿的一道焦痕,眼底恨意翻涌,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走!” 新仇旧恨,总有一天。 他会讨回来! 初洄! 于安松了口气,搀扶着一瘸一拐的首领朝着存放小型逃生舰底舱走去。 本来以为总部那些不安分会趁机刺杀,这艘防护性能拉满的逃生舰是为了防止那些人鱼死网破的。 没想到居然碰上帝国的人。 真是倒霉! 于安忍不住暗骂一声。 从密集的炮火中混在一群小型战舰中朝着远方逃去。 于安驾驶战舰,回头看了一眼,帝国军舰上团簇的金色向日葵熠熠生辉。 帝国。 呵。 看着四散的小型战舰,带队的少尉躬身,“殿下,有几艘逃了,我们的人已经带队去追捕了。” “嗯。” 初洄淡淡应了一声,将怀中的人放到医疗舱中。 少尉不敢再看,躬身退了下去。 初洄捋了捋鹤星安被能量卷到而弯曲的头发。 揪住一撮拉直,放开。 拉直,再放开。 拉直,又放开。 乐此不疲。 睁着眼的鹤星安:“……” 服了。 他的头发这么好玩。 初洄倒是觉得有趣,盯着人看,“你现在重伤,要不是我动作快,你早就死了。” “瞪什么瞪?”初洄又戳了戳他的脸,“你现在,没有人权。” “谁家的俘虏像你一样,还能用最好的医疗舱。” 鹤星安:“……” 安详闭眼。 眼不见为净。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他忽然和996断联了,怀里的猫咪也瞬间消失。 鹤星安越烦他,初洄越要贴上去,捋着焦曲的头发,心情颇好。 鹤星安忍。 忍。 忍……忍,忍无可忍。 “你有病啊?” 初洄倒是饶有兴致,歪了歪头,可忘记自己脖子还缠着绷带,轻嘶一声。 “呵。” 就算嗓子里全是血,也要发出自己的一声嘲讽。 初洄倒是不尴尬,靠在舱边,轻声问着,“要不你告诉我,跟在你身边那个人去哪了?” 鹤星安继续装死。 昀夜吗? 见鹤星安不回答,初洄倒是更来劲了,“那要不你说说,你和那个反叛组织的新首领什么关系?” “哎呀,星安,叫得可真亲密。” 鹤星安睁眼。 正在滋生新肉,此刻还是血肉模糊的手指坚强比出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再次闭眼。 初洄笑,“真有精神啊。” 手指滑过心口,将凌乱的领巾扯下。 “你说,我现在要是干点什么,你是不是反抗不来?” 说着,指尖搭在少年的心口上。 鹤星安咬牙。 初洄像是得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似的。 左戳一下。 右戳一下。 虽然说医疗舱能最大降低疼痛,可还是会疼的,初洄还专往鹤星安伤口上戳。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鹤星安扯出个讨好的微笑,“您有什么事吗?” 初洄倒是依旧贱嗖嗖地笑,“哦,没什么事,就是单纯想戳一戳。” 鹤星安:“……” 毁灭吧。 来颗陨石炸死这家伙。 感觉手指恢复了知觉,他转头看向初洄,眉梢一挑,“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控制住我?” 第23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23 初洄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慢慢站起身,俯视着医疗舱中的人,“还真是不乖啊。” 他早该知道的。 鹤星安这种人,只要有一点反抗力量,就不会轻易屈服。 倔强。 高傲。 学不会低头。 即使遭逢巨变,本性都不会轻易改变。 鹤星安笑了笑,“你应该很清楚啊。” “这些年,我做大了,占据单独的一颗星球,你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吧。” 对于帝国高层那些人的心思,他真的太清楚了。 家族之中培养出的政治家,是弄权的一把好手。 他们只在乎自己手中的权力够不够,能不能让家族更上一层。 至于其他的,反正刀子又没有割在自己身上,又不会疼。 鹤星安十分清楚。 这也是他曾经为自己规划的道路。 比起他那个没志气的父亲,他更想带着整个家族站到巅峰。 在他的计划中,若是帝国皇室没有能掌控权力的人,他改天换日也未尝不可。 初洄沉默一瞬,忽然看向鹤星安,“那你更应该加入我啊,我现在在做的事情,就是在挖出帝国腐肉,去除沉珂弊病,你想要实现伟大的夙愿,那就该跟随我,至少我现在是明面上的掌权人,身份也更加名正言顺,不是吗?” 鹤星安却没有回答他,感受到伤口在逐渐愈合,新肉增生,经过强化的躯体此刻在药剂的激化下,体内的细胞开始变得活跃,不断修复着破碎的脏腑。 细细密密的疼痛和麻痒感让他有些难受。 效果这么好的药剂,一定是猛药。 像是有千万根针融成滚沸的铁水灌注进身体,最终扎根在血肉中一同生长,粗暴又强硬地将那些破碎的血肉和脏腑都缝合,归位。 效果立竿见影。 与之相匹配是让人几欲自戕的疼痛。 鹤星安忍着,还未长好的指节不自然曲起,仰头看着天花板,却答非所问,“初洄,我不喜欢团簇的向日葵。” “嗯?”初洄来了些兴趣,“为什么?” 团簇的向日葵,像是永不西落的曜日,虽然初洄并没有见过。 但从人类扎根在星际中,这就是一直被沿用的旗帜。 团簇的向日葵。 永不沉落的太阳。 永不旁落的权力。 皇室一直没有更改标志,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要将权力永远控制在皇室手中。 鹤星安感受着错位的肝脏好像被生生掰回去。 脸色白了一瞬。 麻了,这次真的是玩大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鹤星安扯起个笑。 他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初洄微微倾身,撑在医疗舱边缘,俯视着少年苍白如鬼的面色,精神力感受到原本衰微的心跳正在变得有力,他也知道鹤星安此刻在遭受着什么。 青年紧紧盯着鹤星安,似是要看穿后者的心思,目光扫视着,却在触及少年血肉模糊的手掌时,忽然歪头一笑,“好啊,星安想要给我讲故事,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手掌探入药剂中,将扭曲蜷缩的手掌压平,穿插。 原本要长在一起的血肉被强行分开。 十指紧扣。 鹤星安一愣,初洄却已经换了个方向,在少年头顶方向落定。 鹤星安向上看去,俊秀的脸庞就在咫尺,美貌的冲击直线袭来,初洄眨了眨眼,赤金色的眼瞳好像会说话,微微一笑,另一只手已经依葫芦画瓢,和鹤星安另一只手十指紧扣。 那个姿势像是要将人圈在怀里。 “好了,我准备好了,星安开始讲吧,我很期待哦。” 他趴在医疗舱的边缘,懒懒的,直勾勾看向鹤星安。 嘴上说着很期待,实际上却是没一点期待的表现。 鹤星安回神。 安然接受了初洄的好意。 大不了以后还能把人掳走,他会对俘虏好一点的。 “远古时期有一个人名叫后羿,箭术超群,据说能一箭破空,天帝赐予他红色的弓,白色的箭,让他去帮助人间诸国,后羿于是开始救助人间诸国,帮助人们度过各种苦难。” 初洄有些没兴致了,好俗套的故事啊。 “啊,那还真是个好人啊,让他去就去了。” 鹤星安瞪了他一眼,“你到底听不听?” 初洄闭嘴,却还是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顽强用精神力触须撩拨少年焦曲的头发。 鹤星安也不想理会他幼稚的行为。 被动一动头发而已,又不会死。 “帝俊和女神羲和生了十个孩子,这十个孩子都是太阳,他们住在东海之外,栖息于扶桑树上,轮流挂在天空为人间带来光热,可他们顽劣,有一天同时出现在天上。十日并存,赤地千里。” “这个我知道,太阳就是古星球所在星系的能量来源,是一个热等离子体与磁场交织的理想球体。” “就算是在如今广阔的星际中,那样的理想球体也是仅此一个。” 初洄抢答,感觉自己可好学了。 鹤星安呵呵一声,没有理会。 真是显着他了。 “江河断流,树木枯萎,花草庄稼被晒死,人间出现大旱灾,生机断绝,饿殍遍野,人都要被饿死渴死,根本无法生存,连一些凶兽也开始为祸人间。” “所以,那个后羿又多管闲事了吗?” 初洄起了点兴趣,直直盯着鹤星安。 鹤星安沉默一瞬,“他在北方凶水中灭杀凶兽,又在东方大泽向天射日,一连射下来九个,解救了危难的人间,被人奉为英雄。” 初洄听到这里,哪能不知道鹤星安什么意思。 腐朽的帝国就是那为祸人间的十个太阳。 歪了歪脑袋问道:“那星安是想当后羿吗?” 鹤星安望进那双赤金色的眸底,“你觉得呢?” 第24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24 初洄摇头,“我不知道。” 看着少年长好的手骨,初洄有些不舍地捏了捏,鹤星安吃痛,瞪了一眼。 初洄将手抽出,捋了捋少年额头的碎发,语气有些黯然, “我一直猜不透你的心思。” 从前是接近不了,现在更看不透。 鹤星安像是叠了无数层面具,每一层都是不一样的。 他揭下一层,又有新的一层在等着他。 他永远不知道鹤星安的心思。 他一直在追逐。 是凡人逐月。 妄图以凡人之躯动摇神明的心思。 鹤星安半撑起身体,学着初洄的样子倚靠在医疗舱的边缘,距离那双赤金色的眼瞳只有咫尺之距,连呼吸都能被轻易感知到。 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 鹤星安却是全然不在意。 这个动作像是耗费了他所有的气力,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累的。 初洄有些好奇盯着他,眼睛眨巴着,像是不知道鹤星安想做什么。 鹤星安缓了一下,才平复呼吸开口,“我不喜欢团簇的向日葵。” 初洄一顿,压了压眼睫,“我知道。” 团簇的向日葵,几朵花簇拥在一起,看似紧密,实则轻易便能分开,可花盘之下,花茎又是扭曲纠缠。 像极了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心思各异的帝国高层。 且不说那些贵族,这些年也有些优秀的平民进入高层议会,成为议员,他暗中多多少少也给予过帮助,期待着他们能带来新的生机。 可实际呢? 没有一个有勇气做出改变。 一腔孤勇的是傻瓜,那连勇气都没有的算什么? 蛀虫吗? 沆瀣一气。 蛇鼠一窝。 为了立足,开始不断向外交际,企图去攀附那些烂到骨子里的贵族。 白纸泡了污水会变脏,最后和一滩淤泥一起发烂发臭, 而搅动死水却没能让它活起来的白纸,一无是处。 出淤泥而不染。 多难啊。 所以他亲自下手清理了那些人,与其让他们腐烂,不如趁早从污水中捞出来。 那些贵族也不想有人侵犯他们的利益,对他的行为出奇一致表示支持。 水已经够浑了,没必要再加进来一些多余的人。 鹤星安不喜欢帝国高层,他很能理解。 他也不喜欢。 可他也是其中一员。 鹤星安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继续道:“剪去多余的,只留下最美的那支,我更喜欢……” 他顿了顿,目光突然亮了,掷地有声,“一枝,独秀!” 闻言,初洄忍不住笑出声,“一枝,独秀?” 还真是个有趣的方式。 用血暴力清洗吗? 可太天真了啊。 “一枝独秀足矣,”鹤星安仰头,“你知道剪枝吗?为了保证营养的供给能更加集中,要剪去多余的枝条,以求能得到更大更好的果实。” “虽然从结果上来看,似乎得到的数量更少,可成果却是更加丰硕的。” “星安的野心还真是大啊。” 初洄的语气有点无奈,又像是有些苦恼。 他并不反对鹤星安的想法。 或许也是一种出路,可是……难啊。 视线忍不住落在那张漂亮无瑕的脸上, 还是一如既往的桀骜。 万事万物都不入眼。 有人想和他并肩? 都不配。 可就是这样的人鹤星安,才更吸引人啊。 是什么改变了你呢? 是家族巨变吗? 初洄可不认为鹤星安是靠着祖荫混吃等死的废物。 真让人好奇啊。 初洄站起身,见鹤星安还看着自己,回身捏了捏他的脸,“那星安就想着吧。” 看少年皱眉,他忽然生出点恶劣兴致,一字一顿道:“你现在还是个阶、下、囚。” 鹤星安皱眉,表情好像在说:你有病吧。 赤金色的瞳孔闪烁着戏弄成功的光芒。 无所谓。 反正他赚到了。 鹤星安也不在意,干脆换了边继续趴着,不理初洄,“是吗?” 还真是和酆玥平一样的自信。 让人讨厌的自信。 一个疯癫。 一个怀柔。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似给了他两个选择,实际上还是想控制他往规划好的道路上走。 痴心妄想。 感觉腿骨慢慢被拼接到一起,鹤星安撇了撇嘴。 好慢啊。 好疼啊。 鹤星安忽然有点委屈,感觉没意思了。 想动一动腿,还是软绵绵的。 再拖延一会儿吧。 他在心里叹口气,仰着头望向初洄,认真道:“我其实并不讨厌向日葵。” 目光灼灼,烫得人心底发颤。 初洄恶劣的表情一僵,随即沉寂下来,像是想通什么,“我知道。” 你并不讨厌我。 只是不把所有人看在眼里。 “我只是讨厌团簇的向日葵。”鹤星安沉思一会儿,“过犹不及你懂吗?” “太阳很重要,为地球带来光和热,是主要的能量来源,可如果太多了,那就是灾祸。” “以人类现在的发展轨迹,或许将来需要十个太阳,至于现在嘛……一枝独秀足够了。” 说到这里,鹤星安脸上显出一股强烈的自信, “我只想要最耀眼的那颗曜日。” “至于其他的……都是阻碍!” “阻碍,冗余,灾祸……随便怎么称呼都可以,都是多余的东西,没用的东西只需要剪除。” 话末,少年抬手朝着虚空一握,声音中已经带上一丝肃杀之气。 这是初洄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鹤星安。 像是特意为他展现出真实的一角。 危险,美丽。 瑰丽的灵魂啊,总是那样动人。 灵巧的舌头吐出字句,轻易便能蛊惑所有人。 难怪有那么多人想为你赴死。 星际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达到惊人的230岁。 大多数人都是格外惜命的 。 以如今的人类年龄算来,鹤星安也只不过是个不大的少年。 却已经做到很多人一辈子做不到的事情。 鹤星安继续发动自己的蛊惑技能,雾蓝色的眸子紧紧锁住初洄,“初洄,你想要成为我的花萼吗?” 是花萼。 是托起曜日的手。 是保护幼生花蕾的盔甲。 是距盛放花朵最近的位置。 神明将希望洒向人间,对信徒发出真挚邀请。 初洄几乎感觉自己要被诱惑。 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影响他的判断,连精神被牵着往前走,情不自禁偏向眼前的人。 帝星是一颗独特的星球。 围绕着这颗美丽星球的星带照亮了帝星的外层星空。 和其他星球附近的黑沉沉的外层空间不同,帝星附近是漂亮朦胧的雾蓝色。 是幽光的深海。 朦胧,神秘,瑰丽。 那些星带组成的星云又被称作“亚特兰蒂斯”。 是遗落的海洋之国。 像极了鹤星安的眼瞳。 第25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25 传说中深海的人鱼歌声可以蛊惑人类,初洄却觉得,鹤星安这张嘴比人鱼的歌声厉害多了。 他笑了笑,忽然面色一变。 斩断被纠缠的那截精神力,强行将伸出的手转了个向,把头发向后一撩,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半掩的面容后金色的瞳孔因为疼痛而微微紧缩,死死锁在鹤星安身上“真狡猾啊,星安。” 语气轻缓又危险,潜藏着隐约的憎怒。 趁他放松的时候,居然卑鄙地想要将他的精神力扯进自己的领地。 无论是从精神方面影响他,还是直接吞噬,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真是……太狡猾了。 鹤星安也不意外初洄能回过神。 要是真这么轻易就让得手了,他才要怀疑一下这货是不是徒有虚名了。 毫不客气地笑纳了那截精神力,让快要炸掉的脑子缓和许多,他言笑晏晏,学着眼前人的语气, “真果断啊,初洄。” 连精神力这种东西都能说断就断。 “真狠心啊。” 少年喟叹一声。 初洄缓了缓脑子的钝痛,“星安也不遑多让啊。” “真是让人伤心啊。”他晃了晃脑袋,看向鹤星安笑道:“还以为我真的把你迷倒了呢。” 鹤星安无辜眨眼,“我被你迷倒了,考虑来跟我吗?” “我可以给你二把手的位置。” 嘴上这么说着,语气却莫得感情。 一看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比机器人都无情。 初洄随意靠在一边,闭眼休息,脑袋还在钝钝地疼。 真是栽了。 却没有回答鹤星安这个问题。 “不狠不行啊。” “不狠早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青年的语气有些轻飘飘的,像是累到极致,却在不经意间交付了一点真心。 吞下最后一缕精神力,鹤星安餮足,情不自禁眯了眯眼,“也是。” 帝国的内部已经烂得没救了。 不过是一滩混杂了无数血肉的烂臭淤泥。 谁进去淌一圈,都得臭着出来。 几乎没人能活着出来。 是一个巨大的磨盘。 也是绞肉机,把进去的人全都搅碎。 在权力的倾轧下,都得死。 像是玩命的斗兽场,放进去一群饿红眼的猛兽混战,咬死一个,那就是饱餐一顿。 能够填饱肚子。 能活着。 对生存的渴望,对权力的追逐。 都是一样的。 利欲熏心。 那是一点没错。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从初洄身上得了好处,鹤星安糟糕的心情得到一点缓解,也有了点和人谈心的兴趣, “需要我提供一下开解服务吗?我可是兼任我们内部的心理医生,效果很好的,不多收你,也就……”鹤星安扫视一圈,咽了咽唾沫,“就这艘飞船吧。” 狮子大开口。 看他财迷的样子,初洄也忍不住笑,“这么缺钱?” “是啊,我可穷了。”鹤星安顺杆子上爬,“家里有那么一大帮人要养呢。” 初洄闻言却是冷了脸。 真是亲疏有别。 “那你想着吧。” 鹤星安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癫。 难道是被自己坑了心情不好。 还是男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鹤星安现在心情好不和他计较,换了个话题, “那你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是想通过我掌控我身后的势力,为你掌控皇室扫清障碍?还是想将我也投入权力场来做困兽之斗?” 无论是哪种,鹤星安都不意外。 初洄却沉默着没有说话,扫来一眼, “为什么不能是图你这个人呢?” 那个眼神似乎在说:你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我?”鹤星安失笑,动了动腿,“除了这张脸,我可不觉得我有什么讨人喜欢的。” 脾气差。 疯癫无状。 是心情不好能带着队友一起去死的癫鬼。 不对,正常的时候也是会带着队友一起去死的癫鬼。 他不觉得自己的性格有什么讨喜的。 以前还有点中二的时候,觉得天上地下,宇宙无限,老子最屌。 现在…… 也没差多少。 只是手段更温和了而已。 谁也别妄想改变他的想法。 哦,除了他家死老头。 想到这里,鹤星安的心情又落了些许。 这个世界果然很讨厌。 鹤星安将半张脸埋在臂弯。 腿好像恢复了一点知觉。 昀夜怎么还不来? 行不行啊? 这么拉的吗? 星际空间坐标他很早就算出来了。 登上飞船,当磁场不再干扰信号都那一刻,他已经将求救(划掉)集合信号发出去了。 他应该昨晚就走了吧。 从昨晚看到风玥平的第一秒,他就看出那家伙身上的伤还没好,一定是要休养的。 能让他受伤的一定是大事。 八成是高层内部的争端。 以风玥平的性子,八成是他篡位了,可能还血洗了一波。 把那些不听话的全杀了? 从这点来说,那家伙还是很对他胃口的。 伤没好就急着来抓他,肯定是刚刚解决,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从早上他和自己交锋的力道来看,昨晚一定是在医疗舱里度过的,可能还要赶着处理一堆后续的破事。 他隐约打听过那个首领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绝对不会是风玥平那样的。 那为什么变成风玥平了呢? 篡位呗。 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 在看到人的那一刻,鹤星安就已经改变了所有计划。 风玥平马不停蹄赶来抓人。 打乱了他对所有的计划。 本来用来联系昀夜一起控制飞船的一次性信号装置变成了让他逃跑的信号。 想起被炸掉的豪华飞船,鹤星安忍不住深吸口气。 好难受。 心痛得难以呼吸。 本来都是他的。 他穷啊。 那多有钱啊,光是那一个门框就值多少钱啊。 鹤星安心疼地蠕动抱紧自己。 真是该死啊。 不行,他要把罪魁祸首打一顿。 鹤星安猛地一个发力,从医疗舱中弹跳起飞,朝着初洄扑过去。 可他好像高估了他现在骨头的完好程度,刚有了个雏形的骨头“啪叽”一声,碎了个彻彻底底。 艹! 好痛。 随着骨头一起碎掉的,还有他的自尊和脸面。 摔到别人脚边这种事情,他保证这辈子不会再经历第二次, 初洄不知道鹤星安又在作什么妖,黑着脸,将人囫囵又塞了回去。 鹤星安全程鸵鸟,根本不敢说一句话。 该说什么? 说想揍你,然后把自己给摔了。 还是算了吧。 他丢不起这个人。 鹤星安叹了口气。 真是让人烦躁。 初洄看他半张脸都埋在药剂里,嗤笑一声,“现在知道丢人了?刚刚倒是张牙舞爪精神得很。” 鹤星安:“……” 这肯定说的不是他。 一定不是。 他就当没听见。 躺尸。 初洄忍不住笑,伸手去戳那颗被燎了半边头发的后脑勺,焦黑卷曲的头发胡乱缠在一起。 戳一戳。 “怎么这么像鸟窝啊?” 摆一摆造型,更像鸟窝了。 鹤·鸟窝·星安:“……” 好气哦。 他想跳起来把这家伙打一顿。 跳起来打你膝盖哦。 第26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26 还没等他有动作,就传来剧烈的警报声。 船身开始剧烈晃荡。 还没好全的鹤星安:“……”这感觉,还真是该死的熟悉。 初洄抓住医疗舱边缘稳住身体,看向正在咕嘟咕嘟冒泡泡的“尸体”,露出个危险的笑容,直接把人提溜起来,“星安不和我解释一下吗?” 鹤星安缩了缩脖子,仰头看向初洄,显得无比乖巧,“我不知道啊。” 他就是个鸟窝。 他能知道什么呢? 安安什么也不知道。 初洄都被气笑了。 可飞船很快稳定下来,随从的少尉走进来,“殿下。” 初洄把人放回去。 鹤星安继续装死。 断骨重生这种事情,痛着痛着就习惯了。 耳朵却竖得老高。 还没有一点要掩饰,半张脸都贴在医疗舱边了。 初洄都被气笑了,不再理他。 “都解决了?” 他随手抹了一把鸟窝,把手上的药剂蹭掉。 鹤星安:“……”更凉了。 少尉把头低得更低,正好隔着透明的复合材料对上鹤星安有些好奇的目光。 后者没有半点被发现偷听的尴尬,反而朝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 “好,” “啊。” 少尉无声念着辨认出的口型,对上少年灿烂的笑容,也忍不住弯了弯眼。 却在目光触及那些蓝色的药剂时愣住。 dts。 dying to survive。 向死而生。 帝国目前研究出来的最尖端医疗药剂。 与之相匹配的是使用者必须清楚感知自己骨头被一点点拼接,血肉缝合,脏腑归位的疼痛。 给大脑发送兴奋信号。 会痛到想死。 但是不会昏迷。 使用者不光能知道自己的骨骼是怎么被暴力重组的,甚至血肉都是被强硬缝合在一起,细胞才会增生,那种感觉,不光是生理上的疼痛,还有心理上的巨大压力。 眼前这个少年,年纪应该比他还小吧。 dts也给不少军部重伤的人用过,能坚持下来的不足百分之一。 会有他的孩子大吗? 看他刚刚被殿下提起来的样子,腿骨还没长好吧。 是很重要的俘虏吗? 这位靠着军功拼到少尉的中年人不清楚。 鹤星安不理解为什么那个人的目光突然变得怜悯。 他不过是想勾搭一下初洄这边的人。 能来营救初洄的,一定都是心腹。 要是顺手捎走一个,初洄得气死。 鹤星安实在是想看到他跳脚的样子。 一定很有趣。 少尉垂了垂眸,恭敬回道:“舰队好像碰到星盗了,上尉大人正在和他们的首领交涉。” 初洄听到这里哪里还能不明白,踹了一脚医疗舱边缘,“是逃走的那个人通风报信吗?” “把注意力全部引到我身上,才让他轻易跑了吗?” 鹤星安咸鱼翻身,看着人笑,“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叫,资源的合理利用。” 少年人把无耻行径说得坦然。 无论飞船上的人是谁,他在上去之前和初洄演得那出兄弟情深,依依不舍,殷殷嘱托的感人戏码,都会让人将注意力放在初洄身上。 觉得用初洄才能拿捏住他。 虽然自己有两个“哥哥”,但明显和这个感情更好。 要找能威胁他就范的对象,也肯定找初洄。 昀夜八成是被随便丢在哪个角落里了。 正因如此,鹤星安前期做好的安排才能环环相扣。 如果是色欲熏心的淫虫,他随便就能杀了他。 再联系昀夜,里应外合,杀穿整艘飞船不是问题。 就算是出现酆玥平这个变数,在鹤星安改变计划后,昀夜也是隐藏在暗处的一把刀。 不过也有运气成分。 如果那家伙没有带伤…… 鹤星安不知道这场交锋结果会是怎么样。 所幸,他是胜利者。 如今昀夜带着人杀回来,这把暗处的刀也终于落下。 现在悬在初洄头上。 就算初洄拿他威胁也无用。 他不在。 昀夜接管指挥职责。 不用理会他的死活。 在他的计算中,这本来就是一场豪赌,他押上性命,来牵制算计两个人。 这场棋局之上,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各种意义上。 有一个人进入,“殿下,那些人冥顽不灵,非说要我们交出他们的首领和九艘战舰,根本就说不通,不讲道理,无法谈判,干脆用能量炮全轰死算了。” 初洄面色沉了一瞬,锐利的目光射向鹤星安,后者倒是不闪不避,“你们可以试试。” 看看是你们的能量先用尽,还是他们先攻进来。 以为他卖惨,我们就是真惨吗? 好歹他也是星际之中最大星盗组织的首领。 战备比起帝国最尖端有所不足,可现在初洄他们只有十艘战舰。 还不是每一艘都有配备高端能量炮。 磨,也能磨死他们。 他们蹲点抢那些看起来非常富裕的飞船时,就是这么干的。 比起其他星盗,他们已经很良心了。 至少,他们基本不杀人。 至于是给艘逃生舱放逐宇宙,还是扣下来做苦力,抑或是让他们联系家属买命,那都是理所应当。 他又不是圣母。 “看在这次初洄救了我的份上,我只收走……”鹤星安沉思一会儿,“百分之八十,怎么样?” “选哪两艘留下,你们可以自己选。” 第27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27 鹤星安打着商量,自认为给出的价格已经极其公道。 中年少尉像是见了鬼似的看向鹤星安。 似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乖巧的少年人居然就是外面那群凶神恶煞星盗的首领。 鹤星安倒是镇定自若,甚至给自己翻了个身,懒洋洋靠在舱边,“我觉得我的条件已经是很公道了 。” 初洄还未说话,另一人却像是被点着的炮仗,“你做梦?我就算死,伟大的帝国军也不会向你们屈服!” 鹤星安嘲讽一笑,连一个眼神都不睬,“伟大的帝国?” “真是被人洗脑得不轻。”少年人瞥了一眼他的军衔徽章,撇了撇嘴,嫌弃道,“亏你还是个上尉,烂成什么样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那人还想说些什么,初洄呵斥一声,“退下!” 鹤星安赶忙换上一副笑脸,“考虑得怎么样?” “我的,皇太子殿下。” 他笑盈盈看着初洄,眼中情绪不明。 初洄深深看了他一眼,扭过头。 “可以。” “殿下!” 初洄扫了那人一眼,声音无波无澜,“吴上尉,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我们可以联系附近驻扎的帝国军,只要援军一到……” 他话还没说完,初洄就叹了口气,打断道:“他们真的会来救援吗?” 这话一出,李上尉就像是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天高皇帝远。 这里距离帝星极远,连他们这些人都是调动了帝国新研发出的新型战舰进行多次空间跃迁才赶到的。 没有什么时候能让李上尉更清晰意识到,帝国军队,已经是一盘散沙了。 殿下掌权后虽然掌控了帝星及周边几个星球的军权,那也是在多次算计交锋,甚至和其他贵族见过血后才得到的。 身为初洄的心腹,他更清楚殿下在这其中究竟受到了何种掣肘。 鹤星安却笑得更开心,“真是毫不意外呢。” 眼底却分明带着嘲讽。 初洄也没有想解释的欲望,一时竟然安静下来。 鹤星安也感觉没意思,直接躺回医疗舱中。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 争权夺利,勾心斗角。 求权。 求财。 求利。 求生。 无论是为了什么,都有私欲。 奉行了不知多少辈的帝国更是如此。 最初可能是为了抱团作战,在偌大的宇宙中求生。 可后来呢…… 人心易变。 更何况是一群有着巨大权力,能随意掌控他人生死的贵族。 傻子可没那么多。 既然日子过得舒服,他们想得就是能过得更舒服。 铲除异己。 鹤星安觉得他们也是挺好笑的,明明就很虚伪,却偏偏要装得良善。 明明平时恨不得搞死那些政敌,可当有人触犯到高层利益,试图变革让这个破烂的世界变好一点,他们又会不遗余力给那个人洗脑。 说如今的生活很好。 是很好啊。 贵族的生活怎么能不好呢? 可那些平民呢? 权,财,军勾连在一起,密不可分。 就像是不同的人被划开了无数道伤口,又纠缠在一起互相撕咬,血肉都生长在一起。 最后烂在一起。 烂成了现在这样。 腐烂生疮要怎么治? 第一步自然是要清创。 初洄身在漩涡被处处掣肘,风玥平初定射日内患未平。 他不同。 从他将这一群人聚集起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为了这一天。 鹤星安不会让任何人来妨碍他。 已经腐烂的血肉要挖除,才能生出新的血肉。 就像是四季轮转。 这冬天也该过去了。 鹤星安感觉自己真的有点累了。 初洄站在门前,拍了拍李上尉的肩膀,“李上尉,谈判一事,就拜托你了。”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沉默的吴少尉,“吴少尉,你协助谈判。” 沉默的中年男人一愣,随即立正,执了个军礼。 看着李上尉满脸不甘,初洄摇了摇头,“吴少尉,麻烦了。” 上司脾气差,这场谈判不会太顺利。 而这位协助的少尉必定是要充当两方谈判的润滑剂。 送走了两人,初洄回来,一眼就看到少年安详地躺在医疗舱中,睡得正香。 没心没肺的。 真不怕自己一气之下暗杀了他? 真想开了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初洄蹲下身,伸手戳一戳白嫩嫩的脸蛋,想了想,又收回手。 算了。 这家伙从小警惕心就强,应该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吧。 趁着还有点时间。 选择李上尉去谈判的,一方面是他不便出面,李上尉作为他们之中除他之外职位最高的,自然需要他出面以示重视。 另一方面…… 初洄的目光落在鹤星安的脸上,隔着透明的复合材料,将手掌轻轻贴了上去。 李上尉脾气火爆,谈判必定不会顺利。 而跟着鹤星安那个傻大个作为二把手,也会顾及鹤星安的性命。 两方谈判可能会掰扯很久,可能会小小出手。 但肯定不会重伤,不会死人。 他要的就是这一点时间。 这一点拖延的时间。 这一点他算计来的时间。 这一点他和鹤星安单独相处的时间。 仅此而已。 第28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28 初洄靠在舱边,享受着这难得平静的时间。 指尖忍不住勾勒着少年精致的轮廓。 眼前好像都有些模糊。 好像瘦了点,轮廓也更加锋锐了。 初洄情不自禁地笑,隔着透明的罩子,指尖再次从眉眼滑落到色泽浅淡的唇瓣。 一遍又一遍。 就是忍不住。 只要看到这个人,这张脸,哪怕只是这样待着,他都是开心的。 初洄真觉得自己没出息。 不就是这个人救过你一次吗? 还不是特意救你。 他连见过你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你是帝国皇太子。 笑屁啊。 初洄又忍不住想起他们相遇的那天,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如今的帝国皇太子儿时根本就不受宠,甚至还会被他那些兄弟欺负。 他的父亲滥情,上位以后更是为了揽权,娶了许多位大家族出身的皇妃。 而他的母亲只是一个破落贵族出身的女子,就因为有几分姿色,也被纳为皇妃。 说是皇妃,其实地位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而很不幸,他的母亲就是最低的那一等。 被磋磨了几年就过世。 在这个人均寿命已经达到230岁的星际时代,他的母亲在不到40的年纪死去,堪称短命。 而他这个被遗忘在角落的不受宠皇子,自然也变成人人的地里黄小白菜。 而他早就习惯这种生活了。 皇子很珍贵吗? 可他那位父亲的皇子没有五十也有三十。 还有些七七八八没被认回来的。 虽然算不上批发,但属实算不上多珍贵的东西。 他这个皇子的身份也只是能保证他不死而已。 他像是往常一样,被按在角落里当出气筒。 皇宫中花园,树荫丛丛掩映,他不发出一点声音,根本没人会在意这边。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 躲了宴会的鹤家少爷正躺在树上拿着军部研发出最新望远镜看星星。 被人打搅了兴致的鹤星安烦躁得很。 偏偏欺负他的中还有一个是看不惯鹤星安那副做派的。 称之为“惺惺作态。” 那是初洄第一次真正见到鹤星安。 也是第一次见到他打人。 作为上层圈子中联姻热门人选,鹤星安的家世,容貌,性情,才干都是一等一的。 初洄偷偷去过几次宴会打杂,赚取微不足道的金钱和宴会剩余的食物。 而这种时候,他总是能看到宴会中心围了一圈人。 而被围在中心的必定是鹤星安。 他擦桌子时听到那些贵族姑娘谈论起鹤星安,都赞扬他是个难得的绅士。 那也是初洄第一次对这个名字有了印象。 可那天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听着那个并不算多受宠,也没什么权势的皇子口出狂言让鹤星安给他行礼。 少年将望远镜叠起收进怀里,坐在树梢环视一圈,俯视着那个对他无礼的人。 高高在上,冷若冰霜。 是在看待一只狗的犬吠。 傲到了极点。 撕去了和善的伪装。 初洄记得那一声叹息,“我都到这么偏了,为什么还有不怕死的找上门呢?” 随着少年声音落下的是铺天盖地的精神力。 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也是走不出的镜子迷宫。 你以为有缝隙? 以为有生路? 那都是猎人给予的错觉。 四下环顾,那片空间中你只剩下自己,入目所及,全是自己那张狼狈的脸,狠狠向前挥拳,得到的只有满手的鲜血淋漓和“自己”越发扭曲的面容。 全是血。 仰望。 前看。 后退。 只有一片血红和扭曲。 没有出路。 全都要死。 找不到出路。 打不破禁锢。 精神轻易就被无孔不入的丝线侵入。 困入其中的人,被绞得稀碎。最终湮灭成尘埃。 初洄还记得那种在死亡边缘的感觉。 红色的丝线,一寸寸收紧,最后停在即将绞断他精神力的边缘。 身旁的那些人,精神力却已然溃散。 他看着他们疯癫, 崩溃, 龟裂, 破碎, 直到,湮灭。 各色的光点被丝线一点点捕捉。 那天起,初洄知道了鹤星安的秘密。 他是个吞噬者。 寻常时候,大家都尽量避免精神力战斗,精神力的损伤是很难修补的。 可到了战场上,精神力就是一大杀器,精神力高的人才能进行更精确的操控。 战舰,机甲,战场指挥,这些都需要精神力高的人。 一般来说,精神力的厮杀只能进行杀伤,直到精神力溃散。 可有一种人,天生就是食物链的顶端。 能够吞噬别人的精神力,对自己的精神力进行修补和提高。 被称为“吞噬者”。 而这种人,天生就是被人敌视的。 毕竟,谁也不想某一天自己的精神力被人击溃,还成为仇人的养料。 初洄当时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少年只是从树梢落下,一步步走近他,收缩了精神力。 那些红色的丝线变得更加紧密,似乎变成实质,将他圈得密不透风,几欲窒息。 而他被压得抬不起头,连仰视都做不到。 鹤星安每靠近一点,那种窒息感就更重一分。 他只能看到少年人缀着宝石的靴子和闪着细碎光泽的袍角,像是繁密璀璨的星河。 星子都只是他的点缀。 初洄大口喘着气,勉强抬手,只能让自己脸上的汗水不落到那圈金的鞋面。 他能感觉到面前的人似乎在打量他。 将他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 他那点脆弱的精神力在他的窥视下根本掀不起一点波澜。 许久,只听他嘁了一声。 “好弱。” 这是鹤星安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其实也不太准确。 算不上是和他说话,只是对他做出了当时的他相匹配的评价。 如血色一般的精神力被少年收回。 “别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哦。”初洄终于可以抬头看向他,公爵之子察觉到他的目光,笑得温柔,“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哦。” 声音像是浇了糖的蜂蜜,甜腻得让人牙疼。 轻易便被蛊惑。 其实很难不被蛊惑,高贵的公爵之子好像太了解自己的优势何在。 只需要一点点甜言蜜语和笑容,便能让人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初洄也无法例外, 小可怜很俗套地被“英雄救美。” 他帮他的英雄保守了秘密。 初洄在心里唾弃自己。 什么英雄,明明就是恶魔,自己就是鬼迷心窍了。 可就是每一分细节都记得那样清楚。 正如他此刻一样,视线落定,就一瞬也不敢放开。 他更庆幸这次受了伤。 如果不是如此,下次再见,就是在战场上了吧。 初洄了解鹤星安这个人的性子。 鹤公爵给他取了个“星安”的名,可这人没这么伟大的理想,性格也和这个名字搭不上半点边。 心安。 星安。 初洄不知道鹤星安对于鹤家遭难的内情知晓多少。 可会知道他也是被算计的一环。 初洄觉得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无论鹤星安将来选择与他合作还是支持酆玥平。 他觉得都是好的。 这个稀烂的世界。 一堆稀烂的人。 就是一坨勾史。 他也只不过就是按着前人的道路往前走着。 他,酆玥平,鹤星安是三种完全不同的可能。 他想要温和地改变,就算那个过程很漫长,也总归是在一点点变好,而为了这个目标,他会努力活得久一些。 再久一些。 初洄忍不住贴近透明的罩子,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在他的身后几步顿住。 “殿下。” 第29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29 初洄知道他该走了。 笑了一声,最后还是退了一步。 却在即将踏出门的那一刻,转身探出精神力沿着少年的轮廓上刻下了精神烙印。 像是宣誓主权一般。 altair。 源自阿拉伯神话中的鹰星,代表的是高度、自由和勇气。 星星。 他希望他也是一颗星星。 离最璀璨的那一颗,近一点, 再近一点。 一旦有人的精神力接触到他的烙印,就会看到灿金色的精神残留。 消不了。 抹不掉。 除非鹤星安不要这个医疗舱。 可初洄知道,这么好用的东西,鹤星安不会放弃的。 “走吧。” 初洄转身朝外走去,吴少尉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老大!” 人未到,声先至。 两拨人在过道相遇。 昀夜面色不善盯着初洄。 初洄也盯着这个脑子看起来就不太好的二把手。 实在是不知道鹤星安是怎么把这人搜罗来的, 昀夜看到面前这张脸就不爽,真的很想把人打一顿。 这小白脸,到底是哪里比他强了? 老大居然说我打不过他? 可想起鹤星安的嘱托,又把那股心思压了下去。 哼了一声,“慢走,不送。”忽然又想起什么,咧开个笑道:“赶紧从‘我们的’战舰出去吧。” 重音落在“我们的”上。 就差把“你不行,你个小垃圾”写在脸上了。 初洄八风不动,脸上情绪没有半点变化。 就这种水平的挑衅,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嗯,是该走了。”他微微一笑,开始茶言茶语,“星安被折腾得有些伤了,记得好好照顾他。”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昀夜身上,带着些歉疚。 昀夜完全没get到他的意思。 反而是跟在昀夜身后的一群人顿时面色微妙。 你说啥? 怎么伤的? omg!他们好像吃到老大的瓜了。 牛哇! 老大泡到帝国皇太子了? 还是一夜情? 无论是哪种,那都是大瓜啊。 吴少尉跟在初洄身后,表情也很微妙。 偷偷打量着眼前笑而不语,甚至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下昂首挺胸,显示自己“正宫”地位的自家殿下。 只觉得人生无望。 殿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上一次还是他们靠着卖惨,从财政部那里敲来了一大笔军费。 “什么?老大受伤了?”昀夜惊呼一声也没心情和初洄吵了,带着人赶紧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吩咐,“老大受伤了,赶紧找医生来,带上最好的药剂。” 其他人欲言又止,还频频回头看向初洄。 昀夜还在一边干着急,咬着牙下了结论“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家伙!”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带走他们的组织是哪个,不妨碍他将仇恨全都算在酆玥平身上。 别让我知道是谁! 昀夜咬牙,继续分任务,“去查那艘炸掉的飞船是哪个组织的?” 天凉了,他们该死绝了。 此刻的昀夜已经完全忘记是鹤星安“主动”出击了,满脑子只有打爆那群绑架犯的狗头。 初洄傻眼,看着昀夜风风火火的背影。 对牛弹琴。 合着是一点没听出言外之意。 初洄感觉自己一出戏真是白演了。 浪费感情。 “走吧。” 初洄顿感无趣,继续向外走去。 只是在即将转角的那一刻,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后会,wu……有期。 昀夜带着一大帮人风风火火闯进来。 “老大!” 鹤星安坐在医疗舱里,被猛地一拔,半个身子被昀夜拔出去。 “老大啊,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那么几步路,昀夜都已经想象到一个缺胳膊断腿的残疾形象了。 看到鹤星安全手全脚的,他觉得就是胜利。 只要人没事,怎么都是好的。 鹤星安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 他现在的腿骨可才刚刚修好个形状,不能再碎一次了。 “哦。”昀夜有些不舍,还是松手将人一放。 “啪叽”。 有什么东西碎了。 鹤星安冷漠脸.jpg 面无表情把有些错位的腿摆好,将舱门一关,缓缓躺下。 安详.jpg 昀夜这下就算是再没眼力见,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一个滑跪,趴在医疗舱上,半张脸都被压得变形,委委屈屈看着鹤星安。 鹤星安叹了口气,打开舱门,摸摸狗头,“没事。” “老大~” 昀夜又要扑过来,鹤星安微笑,“只是腿骨‘又’碎了而已。” 一个“又”字,直接将昀夜的心伤得透彻,整个人都好像掉色了。 鹤星安拍开掉色的狗头,目光扫过眼前一群人。 果然没见到那个熟悉的人。 “利安呢?” 鹤星安问了一句。 众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那个被推出来。 “蒋叔?” 被称作蒋叔的人略一点头,“首领和昀夜走了以后,城内乱过一阵,利安就是在那个时候失踪的。” 鹤星安默了一瞬,又很快调整好情绪,“果然是他。” 蒋叔也知道他的意思,叹了口气,“应该是他了。” 昀夜也反应过来,脸色沉了下来,“是他出卖了老大吗?” 他转头看向鹤星安,似乎想要求一个答案。 鹤星安点头,“是他。” 他带着人进入帝星打探消息也不是第一次,每次都很小心,这次也是收到消息,说被他捣毁的人体实验基地又死灰复燃了。 这次他和昀夜就是奔着炸基地去的。 而这个消息,是利安告诉他的。 也不算是利安告诉他吧。 倒是有点手段的。 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带了个被用过evolve的人,让他亲眼看到。 最后还让那个人死在自己面前。 那个小孩抓着他的手说“恨” 眼里流出的都是血泪。 好像才十岁吧。 鹤星安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情绪,最大的感觉的不是难过,也不是愤怒。 而是,烦躁。 被虫子咬了一口的烦躁。 这种算计堪称粗浅。 算是故意示威。 他知道有人在算计他。 可他不在乎。 他只想踩死那只虫子。 鹤星安知道自己想法不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如今,这个想法也没有变。 他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面前的中年男人身上,“蒋叔。” “首领。” “没救了。”鹤星安轻叹一声 。 第30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30 蒋明闻言一愣,看到的却是少年平静的表情,可那秾丽的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他随即笑开,“那小安和我们一起去把他们打死。” 宽厚的手掌一起落到少年头顶,将乌黑的发揉得更乱。 鹤星安怔愣片刻,偏头躲开,“不是小孩子了。” 男人笑得爽朗,魔爪再次伸向鸡窝头,“就是个小孩,装什么?老子的儿子比你还大呢。” 说起自己的儿子,蒋明不像以往,这次没有半点犹豫。 像是有什么枷锁被打开。 这么多年,鹤星安在他心里也确实和儿子没什么区别了。 听到蒋明谈起他的儿子,鹤星安看了他一眼,撇撇嘴,也不再反抗。 随便吧,让让老人。 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倒是有些兴奋,蠢蠢欲动。 “老大,要动手了吗?” 人群之中一个少年满脸兴奋地看着他。 鹤星安也打量着这个人,少年面容苍白稚嫩,眼下却是一片青黑,眼瞳中全是红血丝,因为激动更是开始不停咳嗽。 而他显然也是早有准备,赶紧后退几步,偏头捂着嘴,瘦削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胡杨。 这个名字还是鹤星安给取的。 就是希望少年能身体健康。 胡杨是生命力最顽强的植物之一。 他没有去看胡杨,对上十几双满含期待的眼睛。 这里的人中,大半都是跟着他姓鹤。 有些人是根本不记得从前的名字,有些人是不想要过去的名字,现在这些人却没有半点恐惧,有的只有兴奋。 鹤星安忍不住笑。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成为他的心腹了。 对于其他人的期望,他给出该有的反应,“嗯,回去就开始准备吧。” 闻言,众人都是放下心来,七嘴八舌开始讨论起来。 天知道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 其中反应最大的就是昀夜,“就是,射日算个屁,我们才是最厉害的。” 射日名气那么大,敢像他们一样直捣黄龙吗? 鹤星安又想起什么,嗤了一声,“差点忘了。” 他看向昀夜,“派一队人,去清洗一下吧,那家店铺,有点脏了。” 昀夜这个时候倒是智商在线,“我也差点忘了,那死肥猪还敢肖想老大你的美色,简直是找死。” “放心,我亲自带人去杀了他。” 看着他风风火火就要去点兵,鹤星安拦住他,“杀了带头的,再杀了手上有人命的,留下一个能联系人的,让他自己去联系风玥平,他们射日的人,我们可不管。” 这个偏僻地方,又没资源,连很多生活必须物资都是通过专线运的,除了能用来干点不干净的事情,完全没用。 他可没钱养一大帮人。 让风玥平自己解决,他只是想出个气而已。 那些小鱼小虾,根本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昀夜下意识应好。 走到一半忽然缓过劲来,“绑了我们的人是射日?” 鹤星安正想躺回去再歇会,差点没被这一嗓子把魂给喊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发火,昀夜就骂骂咧咧往外走,“该死的射日,遇到他们准没好事,这些年处处妨碍我们,这次居然还敢对老大动手,看我不打爆他们。” 鹤星安:“……” 看到鹤星安一脸憋屈的模样,蒋明忍不住笑。 昀夜还真是……天克小安啊。 …… 荒星。 一颗被放逐的星球。 住着被放逐的人。 从回到这里的那一刻起,这里已经进入高度战备状态,所有人各司其职,像是紧密闭合的齿轮,严丝合缝运转着,支撑起庞大的机器。 打开胡杨给的资料,鹤星安扫过,最终落在射日首领那一栏。 酆玥平。 不是风玥平。 连姓氏都改了吗? 酆, 真是个好姓氏。 鹤星安关闭资料。 反正特别机密的他们也打探不到。 最近那家伙应该是忙得焦头烂额了,只要确保酆玥平没时间来妨碍他们就行。 看向一旁的胡杨,“让人关注射日的动向,不要让他们妨碍我们。” 胡杨从光幕后探出头,虚弱地点点头,短短几天,他好像又憔悴了些。 鹤星安有些担忧他能不能活到他们行动,皱了皱眉,“胡杨,你又有几天没睡了?” 身形瘦削的少年只是笑笑,平静道:“有在吃药,只是效果不太好了,可能是产生耐药性了,也没有合适的替代品,也有进行一些必要的休息。” 见鹤星安还想说些什么,胡杨打断他,“老大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和蒋叔一样。”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有些嫌弃,接着道:“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疼,睡不着。”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实话,要不是老大你把我捡回来,还帮我拓宽脑域,压住暴动的精神力,我根本就活不到现在,脑子早就炸了好吧。” “这几年越来越疼了,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他仰靠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嘟嘟囔囔的,“要不是为了你们,早都去死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似乎有些委屈,又像是不好意思,僵硬偏头继续处理消息,耳根却是红了个彻底。 这样直白的情绪外露对他来说似乎也是第一次。 鹤星安在看他。 神情恹恹,瘦骨嶙峋裹了层层叠叠的衣服的人被抽走所有的骨头,直接窝进椅子里。 嫣红的血顺着眼睛滴滴答答往下流。 是血,也是泪。 流不尽似的。 刀割脑髓般的钝痛让胡杨忍不住想死,曾经有过无数次这样的感觉,他紧紧攥住手腕,一口咬在虎口。 好疼啊。 比以往每一次都疼。 真他爹是遭报应了吗? 胡杨这样迷迷糊糊想着。 可他还不能死。 至少……不是现在。 他们果断的人。 暴动的精神力化作利刃狠狠扎进脑子,痛到极点,胡杨眼里却有了一点清明。 鹤星安脑中忽然闪过这句话。 都是果断的人。 是一个诅咒。 似是有一声叹息。 察觉到鹤星安的视线,胡杨擦了擦脸上的血,可他的眼里,鼻孔,嘴巴,耳朵,全都在流血,根本擦不干净。 擦了许久,他像是终于认命了,放下手,丧头耷脑的。 似是在鹤星安面前这样狼狈让他很不高兴。 鹤星安笑,拍拍他的脑袋,“加油。” 没有把他当成易碎的瓷器。 他们……都是果断的人。 第31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31 鹤星安已经不记得告诉他这句话的人是谁。 那个人的面容模糊不清。 鹤星安却转而看向胡杨 ,轻声唤了一下,“胡杨。” “嗯?” 胡杨抬头,“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救你吧?” 鹤星安紧紧盯着他,似乎想要从这个少年身上得到一个答案。 “不就是把我当成移动充能器嘛,”胡杨满不在乎地回道。 鹤星安是吞噬者,按照理论而言,他的精神力只要有补充,就能无上限成长。 在胡杨的构想中,放任鹤星安成长,给他提供理想的养料,就可以构造出一个完美的世界。 一个以鹤星安精神力构建而成的世界。 他会是这个世界的神。 所有人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不过,这也只是个理论。 想要实现这个目标,需要的精神力不知凡几,胡杨不知道把所有人宰了够不够的,但这种事情显然办不到。 这个构想也只能停留在理论阶段。 如果他能活得更久,脑子能承受住他的疯狂操作,或许能够实现吧。 思及此,胡杨叹息一声。 有时看着鹤星安,胡杨也会感叹为什么会有这么犯规的人。 天生强大的精神力和堪比改造人强健的躯体,每一寸筋骨和思维中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自己为什么留下了呢? 胡杨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忽而歪头,笑盈盈道:“那又怎么了?” “老大你最好不要抱有什么愧疚的想法,这太不像你了,你就该拽得目中无人,将所有人踩在脚底下。” “射日算什么,贵族算什么,皇室又算得了什么?” “甚至这个帝国,你想要,也会是你的。” “既然是抱着利用的想法救人,那就继续这么想着吧。” 胡杨墨黑的眸子看来,眼底泛起的光芒让人看不明白。 “要是有想临阵逃脱的,有背叛的,就都该踹进地狱里去死!” “心软?那只会害死更多人。” 鹤星安笑,仰靠在椅子上,斜着脸看来,“你说得对。” 闻言,胡杨松了口气,可鹤星安接着道:“但是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什么?” “我可从来没有心软过,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也应该心知肚明。” 他给予这些人报仇的能力,给予他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庇护所。 这些人也理当用应有的价值回报给他。 看着鹤星安冷然的眉眼,胡杨也笑,笑得疯癫,笑得猖狂,笑得血爬了满脸,目光阴阴看来,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才对。” “这才对啊。” 愧疚是多余的。 任何同情都是多余的。 只有利益是永久的。 心软是失败者的遮羞布, 仇人的血才是最盛大的迎宾礼。 胡杨真的觉得这个世界烂透了。 可是……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 鹤星安很有趣。 又要给老大添麻烦了。 失去意识前,他这样想着。 …… 帝国历九百五十三年,星际最大星盗组织mg忽然销声匿迹。 鹤星安将内部整顿一番,一切跟从他,借着他的名头作威作福,现在却想临阵逃脱的人,他不介意杀几个立威。 剩下的,全给他们植入芯片。 一个个编好号,都别想活。 胡杨出品,战争必备。 一旦他们在战争开启之后脱离战场范围,芯片就会自动爆炸。 宿主没有生命体征,也会爆炸。 监控活人,炸掉死人。 必定榨干这些人的价值。 鹤星安扫视一圈。 在他的眼里,这可都是移动的炸弹啊。 在敌人堆里一丢,管他炸死的是谁。 反正这些也不是什么好人,从前没人管着的时候,杀人越货是常有的事情,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 帝国历九百五十三年,mg组织公然向帝国发起战争。 倾巢而出。 不惜一切代价。 从荒星平推,根据前线发回的战报,根本就不怕死,不惧伤亡,而且总能知道防御的薄弱点何在,打得那叫一个顺手。 帝国军队节节败退。 帝国内部乱成一团。 所有人都嗅到山雨欲来的味道。 聪明人提前从帝星外撤。 帝星也早早进入战备状态,开始限制人员出行。 在这其中还有一个插曲,最大的地下商团射日跟随其后,也向着帝国宣战。 据传,射日首领曾表示要与mg结盟,被mg首领直接给打出去了。 这个消息不知道真假。 但是不妨碍星网之上群情激愤。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族频频露面,开始大肆招揽平民武士扩充自己的力量。 装得一副深明大义,温纯良善的虚伪模样。 鹤星安看着星网上的消息,看着他们痛骂自己,说自己就是叛臣之子,如今就是企图颠覆整个帝国的统治,让安稳了近千年的帝国陷入无尽的战火。 他们标榜自己的善良,怒斥鹤星安的残忍。 大肆宣传星盗杀人越货的残忍行径,就是一群没有感情的疯子。 鹤星安嗤笑一声,直接把事情甩给了胡杨。 胡杨从一堆数据后探出头,“老大,这种小事你交给其他人好吗?” “我还没解决帝星的防御呢。” 鹤星安摊手,环视一圈,好像真的就他最闲。 他撇撇嘴,动动手把东西发到星网上。 #惊!帝国皇太子竟然……# 愚昧无知的世人啊,让老子来点化你们吧。 胡杨看了眼标题。 真是恶趣味。 随手将这些东西推送出去。 确保大部分上网的人都能刷到。 帝国内部也该乱一乱了。 那些证据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速传遍整个帝国。 等到高层想要封锁消息,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们的眼中,平民根本就不是人。 诬陷。 下狱。 处死。 是家常便饭。 人牲赌斗。 是无聊消遣。 人体实验。 是争权夺利。 他们想要获得更多的力量。 可他们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又怎么能受伤? 用平民尸体铺就的花繁大道,他们走得心安理得。 那些研究出的药剂被垄断,再用高价卖给平民。 榨干他们身上的每一点价值。 医药公司每一次取得的巨大成就,都写满了平民的血泪。 之前那些贵族收拢了多少民心,现在就要收到加倍的反噬。 而他们,也抵达帝星之外。 第32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32 没有一点预兆的,两军开始交战。 炮火连天。 一片烟尘中,十几人的小队从帝星防御最薄弱的地方突围而入。 鹤星安就算再能耐,也没办法在短短十年内拉起一支能真的干翻整个帝国军的军队。 更何况那些人说不定还是二五仔。 鹤星安也从来没指望他们。 他也没指望这样的草台班子真的能打下整个帝国。 他的目的也从来不是这个。 他只是用人命去填,去争取时间而已。 那些人想要活命,只能往前冲。 或许和酆玥平合作他真能混个皇帝当当。 他有人,酆玥平有钱。 联手再发展个一二十年,干翻这个b烂的世界应该不是问题。 或者干脆支持初洄。 那就更简单了,一个帝国正统皇太子,想要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 他手底下的人都能轻易洗白。 说不定直接就成为正规军了。 到时候去干那些贵族简直是轻而易举。 可是,那又怎样? 关他屁事。 他从来没有那么高尚。 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以上那些路,太慢了。 和酆玥平合作干翻帝国自立为王慢。 和初洄那个改革派一起对那群烂柿子虚以委蛇,徐徐图之也慢。 而且,他不喜欢被人安排。 他从前只觉得自家老头子是个烂好人。 现在想起来,真他爹一手好算计。 求变。 他想要一个公平。 干他屁事。 做他爹的春秋大梦。 他本来该有一个龙傲天的人生好吧。 鹤平,人如其名。 平平无奇。 相貌并不算出挑,能力也平平,性子太直,在政坛上也混不出个人样。 年少时被老公爵送去军队历练,也没有攒下半点军功, 鹤星安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一个能除了那点破烂幻想外,没有任何记忆点。 每个人提起他,都只能想起有这么个人,却没什么太深的印象。 纵观他的一生,除了死前被人扣上谋反的罪名,好像也掀不起一点波澜。 作为老公爵的独子,承袭了世袭的公爵之位,娶了门当户对的贵族小姐,像是每一个贵族那样。 唯一能让人有点印象的,就是他与曾经的帝国皇太子交好。 但无论鹤平是生存在权力顶端的人。 就算他各方面都平平,只要安安稳稳的,公爵之位也能保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可他偏是弄权者中最愚蠢的那一个。 他可以一直愚蠢下去。 可他偏偏又太清醒。 他想要改变。 他看到这个国家的沉珂难愈。 他有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友人。 在鹤星安儿时记忆里,鹤平曾经脸上总是带着笑。 他是个话很多的人。 可后来鹤平不爱说话了,眉眼间总是带着深深的疲惫。 他失去了那个交心的挚友。 那位帝国前皇太子。 左不过就是争夺皇位,棋差一招,怨不得别人。 早慧的鹤星安听着父亲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心里并不看好。 他说,权力倾轧之下,必定会滋生罪恶,当罪恶无处释放,不白无处伸冤,底层被压抑到极点,只差一点火星就会引爆它。 鹤星安想,那关他屁事。 他有自信,就算真炸了,也绝对炸不到他身上。 他更喜欢弄权的感觉。 随意掌控他人生死,谁都无法忤逆他的感觉。 鹤星安觉得,他天生就是要当人上人。 哦不,或许不仅是人上人。 在他看来,那些人都是蠢货。 因为他的一张好脸就接近他的贵族小姐是, 因为他两句话就大打出手的贵族继承人们也是, 甚至伪装和善,实则在不停套取消息那些大人还是。 哦,还有风玥平那个蠢货。 风家的独子。 若说有谁能让鹤星安高看两眼,可能就是那位风叔叔了。 手握军权的帝国战神。 那时候的鹤星安觉得,他们都能走到那么高的位置,他应该会更轻松。 他和父亲不同,他自小展现出的智慧让他在名利场中如鱼得水。 如果没有意外,他该是权力场上百战百胜的赌徒。 可偏偏就有意外, 帝国历九百四十三年,鹤平鹤公爵谋反,带着三千叛军杀到皇宫前,终究饮恨败北。 同谋的风家也被清算。 鹤星安其实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他好不容易入眼的一个聪明人为什么会和他那个脑子不太好的父亲合谋。 后来的鹤星安也查过,还真是他们谋反的,一点没冤枉。 握着军权的风家甚至没动用军队,那三千人是前太子的旧部。 起因大概是因为,那位最后的血脉死在皇宫里了。 士为知己者死。 鹤星安又想到那两个人送他和风玥平离开时说的话。 蠢得离谱。 鹤星安带着胡杨,一路上畅通无阻,直接杀进整座王城的中心。 皇宫在那里。 那些贵族的宅邸也都围绕着皇宫。 和平民生活的地方格格不入。 平日里有卫兵巡视。 那是不可触犯的天。 可今天,他偏偏要掀翻这片天。 精神力铺开,那些富丽堂皇的宅邸之中传来惨叫声。 跟随他潜入的十几人也已经找到自己的目标,他们都有自己的仇人。 自己的仇,只能自己报。 他只能帮到这。 蒋明看鹤星安一眼,又看看他背上的胡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口气,转身欲走。 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反倒是胡杨倚笑着朝他招手,“蒋叔放心,我会给你收尸的!” 他的语调上扬,尾音还带着些荡漾,让人忍不住想打死他。 可他刚说完,就开始剧烈咳嗽,像是要死了一样。 蒋明骂不是,不骂也不是。 胡杨瞥见他青一阵白一阵,变幻莫测的脸色,笑得更开心,“放心,肯定会比你这个老头子活得久。” 他的脑袋懒洋洋靠在鹤星安肩上,朝着蒋明呲牙。 狗仗人势的玩意儿!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真是人嫌狗厌。 就那个病怏怏的样子 谁活过谁还不一定呢。 “你他爹管好你自己就行,谁给谁收尸还不一定呢。” 第33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33 蒋明骂骂咧咧走远,手里却紧紧攥着把破烂长刀。 那是他儿子的遗物。 胡杨目送他远去,渐渐收敛了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鹤星安看来,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没骨头似的瘫在他身上。 “好累。” 鹤星安也没说什么。 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在科技如此发达的当下,连进行活体解剖的存活率都高了许多。 能从一堆惨无人道的实验中活下来,他们自然也有着超出常人的执念。 鹤星安炸了好几个实验基地,才捞出这么些还活着,且愿意继续活着的人。 从mg这个组织诞生开始,他们就无比清楚自己想干什么。 远远望见高耸的门墙,胡杨漆黑的瞳仁开始颤抖,搂住鹤星安的脖颈,语气堪称甜腻,“老大,这是终于准备听我的话了吗?” “人总要挑战一下自己的潜力。” 鹤星安的语调无波无澜。 毕竟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胡杨却很开心,搂着鹤星安脖颈的力道更大,贴得更近,用脸颊蹭上来,“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啊~” “要两个人去干两千人呢,好英勇哦~” “闭嘴。” 鹤星安真想一巴掌扇在胡杨那张变态的脸上。 真是个神经病。 自从放飞自我,本就疯癫的精神状态更美丽了。 疯点好啊,都疯。 红色的丝线交缠着,拧成一支支利箭,飚射而出,将在眼前群魔乱舞的精神力狠狠截断,在截瞬间,利箭分散成细线,编为一张大网,收拢吞噬所有精神力。 胡杨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安静下来,反而越加兴奋。 “老大,还不够,还不够啊,这点怎么够呢?”他搂住鹤星安的力道更大了,声调落了些许,变得婉转幽怨,“再来点!再来点吧~” 许是过度的兴奋让他的身体和声音一同颤抖着,鹤星安感觉脖子上的力道像是要将他勒死。 胡杨像是要把自己变成寄生的藤蔓,一点点汲取鹤星安的养分。 眼前刚刚被扫荡的精神力迅速恢复,甚至更癫狂了。 鹤星安被骚扰得心烦。 感觉到颈边冰凉的液体滑落,一滴又一滴。 是血。 鹤星安终于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胡杨,你要是不懂得控制,我不介意直接把你打晕。” 免得还没到地方,这家伙先给自己作死了。 胡杨默了一瞬,随后静了下来。 薄雾般的精神力都散去许多。 胡杨用一只手掏出清洁剂,熟练开始清理血迹,这一通操作下来,给他累得够呛,浓郁的玫瑰味熏得鹤星安头疼,胡杨得逞一笑,又喷了两下,最后没骨头似的瘫在他身上,感叹一声,“老大真是无情呢~” 他都这么努力了,也不鼓励他一下。 鹤星安冷漠脸,知道绝对不能和这家伙搭话。 听着四起的惨叫声和爆炸声,加快脚步。 皇宫城墙内外,千余人的禁卫军师团严阵以待。 在看见鹤星安的那一刻如临大敌。 用警惕的神情死死盯着他。 鹤星安站定,捋了捋身上因为赶路而有些凌乱的衣角。 身后充当挂件的胡杨探出脑袋,笑着朝他们招手, “哈喽,你们好啊。” 少年的笑容明媚,不像是来杀人的,倒像是旅游。 禁卫军统领皱了皱眉,确定他们只有两人前来,跨前一步,站在城墙之上高喝道:“阁下是认为自己能一人杀进皇宫吗?” 至于胡·挂件·杨自然而然被完全忽略了。 他顿时有小情绪了,唇角弧度压了压,扫了一圈想说什么,眼珠子一转,最后还是用脸在鹤星安脖子狂蹭,“哇,老大这老登看不起你。” “你可要给我报仇,他居然说我不是人,我们明明是不可分割的两个人啊。” 说着,头都没抬,伸手准确指向那个哔哔赖赖的老匹夫。 四周起了薄雾。 鹤星安回头看他一眼。 胡杨眨眨眼睛,牵起个无辜的甜笑,“哎呀,老大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喜欢的不是你这款~” 鹤星安不想搭理他。 这人越搭理他越来劲。 胡杨也习惯了鹤星安的冷漠,开始不停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这些人行不行?” “应该不会太弱吧?” “要是太弱,我们两个人给他干翻了,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随着胡杨的念叨,雾气又浓了些,鹤星安感觉远处的火光似乎都被这雾气扭曲了。 “还撑得住吗?” 鹤星安难得关心一句。 胡杨咧开个笑,狠狠擦了一下鼻血,“放心,撑得住。” 他扫视眼前的人,目力所不能及之处现在清晰展现在他的脑子里。 连某个侍卫后脑的稀疏的头发都分明。 “不介意我挑衅一下吧?”胡杨咧开一口血红的牙齿,扫视一圈。 鹤星安从腰间抽出双刃,紧紧盯住眼前一群人,“不介意。” 反正都是死人。 胡杨舒坦了。 也把自己挂得更随意。 现在不用担心屁股被刀开个洞了。 整个人像是史莱姆似的黏在鹤星安身上,撩了把还乌黑浓密的秀发,想要放狠话,可看着自己手里一把头发,怒从心头起,狠狠一丢,扫视一圈,咧出个邪笑,“今日,都得死!” “都给我的头发陪葬吧!” 雾气一瞬间嵌入城墙内部。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安静。 许多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给啥玩意儿陪葬? 你在说什么屁话? 胡杨的气息也随着一声暴喝萎靡。 “杀光眼前这群人,城墙上的防御网,两点钟方向最薄弱。” 少年虚弱耳语,鹤星安眼神一暗,“放心。” “嗯……” “一队能量炮准备!” 看着形单影只的两人,他心中那股不安感达到顶峰。 “一上来就想物理碾压,真是不讲武德啊。”鹤星安轻叹一声。 那位统领还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如山岳般的精神力倾轧而下。 薄雾所过之处,鹤星安的精神力瞬息而至。 这可是胡杨让某个科学狂人把自己脑子研究一遍后得到的结果。 鹤星安不知道把自己的精神力改造成与另一个人相容需要多大的代价。 但如果这就是胡杨想要的,那他做到了。 姿容昳丽的少年冷冷抬眼,唇角扬起温软的弧度,“那就……都去死吧。” 第34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34 胡杨也笑,趴在鹤星安背上,睁着一只眼痴痴地笑。 看着那些人不可置信,看怪物似的眼神眉眼弯弯,越笑越癫狂,像是入了魔般, “你看啊,他们的表情真是精彩。” “人的认知为什么这么浅薄呢?” “笑啊,为什么不笑?” “你们都看看啊,这是我亲手造出的神明……” 疯癫的声音无处不在。 所有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胡杨像是个炫耀心爱玩具的小孩,不停摇晃鹤星安的脖颈, “老大,他们怎么不夸你啊?” 漆黑的眸子流着血泪,朝着人群扫视一眼,痴痴地笑,“真是……一点也不乖啊~” 声音诡谲,如影随形。 数千双惊恐的眼眼睛齐刷刷看来,发了一通疯的胡杨巧笑嫣然,呲着大牙露出满嘴的血。 看谁吓死谁。 血滴滴答答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流,往鹤星安的衣领里流。 无数红色丝线顺着雾气飙射而出,将不知多少人蠢蠢欲动的精神力尽数斩断。 清理完碍眼的东西,鹤星安拔刀,“等着,一会儿就好。” “好哦~” “老大好棒。” 胡杨乖巧.jpg 所有人脑子疼得一颤,上千双眼睛又齐刷刷看向鹤星安,眼底全是惊恐。 真的有人能强悍到这种程度吗? 他们联手都没法挣脱这个人精神力的封锁? 所有人都心中都不可抑制生出绝望的情绪。 城墙之上,那位统领的眼睛机械转动着,显然也注意到这个动静。 他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已经开启的炮台上。 自认为做得很隐蔽,实际上根本逃不过城墙下两人的眼睛。 胡杨耷拉着脑袋,神情恹恹地靠在鹤星安的肩膀上,“老大,他把你当傻子耶。” 鹤星安揉了揉手腕,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人总会害怕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 胡杨意识到什么,“你好坏哦~” 论起恶趣味,胡杨觉得鹤星安比自己更能恶心人。 鹤星安不置可否,雾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浓雾中一点明明灭灭的光芒。 刀身附上血红色的光芒,精神力仿佛不要钱似往重金打造的冷兵器中灌注。 鹤星安眼神专注,紧紧盯着那雾气之中明明灭灭的光芒。 胡杨察觉到他的情绪,自觉接过了大半的镇压压力,以便鹤星安能更好发挥。 特殊材质打造的刀身发出一阵嗡鸣。 似乎是在兴奋,刀身上的血红色泽浓得像是要溢出来,鹤星安感觉到手中刀刃的不满足,强大的精神力凝成一股强行灌入刀身。 他舔了舔唇,感觉到自己也在兴奋,心脏剧烈跳动着,耳畔似乎都只剩心跳声。 80%。 90% 95%。 99%。 光炮即将蓄能完成。 让人不安定的心稍稍放下。 自认不得志的中年男人唇角狠狠扬起一点弧度。 天才如何? mg的首领又如何? 人力如何能敌得过威力巨大的能量炮? 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鹤星安再厉害,今天都要死在他的手上。 名声大才好啊,那都是他的功绩。 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怎么配得上他。 他可以轻易进入帝国核心。 他会是帝国的英雄。 男人已经开始幻想万人敬仰的美好生活。 施施然看向鹤星安的方向,等着看这位叛军首领化为飞灰。 贪婪的目光在精神重压下机械转动着。 “刷!” 血红的颜色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轰鸣声。 “啊——” 因为剧烈疼痛而产生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血红色的耀眼刀芒冲天而起! 不过是被扫过,那位统领就已经被削去半张脸。 白点忽而明亮,蓄能完成的能量炮正对上这道血色能量。 “当!” 是金铁碰撞声。 如洪钟震荡,炸裂在所有人耳畔。 精神力稍弱些的,殒命当场! 白色光芒消散。 血色荡开浓雾,斩碎了王城上空的防护罩。 一刀斩天! 鹤星安斩碎了所有人的认知。 斩碎了这个时代最高科技产物和最强的战争武器。 望向被他一刀劈开的城墙和因为无法承受而碎裂的剩余十几门能量炮。 鹤星安笑得猖狂,喘着气缓缓站直身体,“也就这样啊!” 他还以为能有多厉害呢。 精神力碎了个七七八八那是只字不提。 不过眼下也没有敌人了。 胡杨查看一番,鹤星安刚刚那一刀,精神力太过于凝聚,已经成为实质。 在场没几个活下来的。 精神力几乎全部被那一刀震得溃散。 鹤星安毫不犹豫笑纳,总算恢复了点精神。 鹤星安这才意识到胡杨多牛。 上千人的精神力才让他勉强恢复个七七八八。 胡杨一个人就能当他的充电宝。 胡杨太清楚鹤星安心里在想什么了,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 真以为他无敌呢? 不过这一下,实在是爽啊! 虽然脑子疼得快要裂开。 “老大,他们研究eveolve药剂,本来期待的就是全能进化。” 谁家好人进化只有一个方向的啊。 只不过他们这么多年的实验里,在脑子方面进化的且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 惨无人道的实验让他的脑细胞近乎无限活跃,造就了他变态的精神恢复能力。 就算是睡觉,也在不停接收外界信息。 即使只是一阵风声,一点水声,亦或是隔着:不知多少道门后的轻声说话声。 因此他的脑子无法负荷。 想要驾驭极高的精神力必须拥有强悍的肉体。 对于胡杨而言,这本身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实验里活下来的其他人大多是肉体上的进化。 比如昀夜那种恢复力强到变态的,只要留口气,不用药剂都能自己活过来。 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更何况…… 他还深入研究了一下自己的脑子,并对此进行专门改造,使其更加兼容鹤星安。 用一种近乎放弃肉体的方式来达到精神力的绝对强大。 韧度够不够另说,反正量大管饱。 这就是胡杨想到的最优解。 他不像鹤星安,拥有与强悍的精神力匹配无敌肉体。 鹤星安是一种近乎平衡的天生造物。 他的一切能力只是被实验放大造就的产物。 从一地狼藉的断壁残垣中捡起沾了灰尘的刀,刀刃有了些许豁口,鹤星安也不嫌弃,随手擦了擦,接着一脚踩住某只颤颤巍巍抬起的手。 “咔。”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某统领,卒! “走吧。” 第35章 这个星盗有点野(完) 血影冲天。 雾蓝色的环状星云染成艳色。 正在战场后方指挥着手下大杀四方的酆玥平脸色一变,猛地扭头看向mg与帝国交战的战场, 这股精神力他再熟悉不过,小时候天天被揍,鹤星安用的就是这股精神力。 爹的! 他被骗了。 鹤星安不在战场上。 酆玥平心里迅速得出这个结论。 那现在是谁在指挥那些人? 没有鹤星安压着,为什么那些人还在拼死冲杀? 一瞬间,酆玥平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掌心狠狠一攥,看向王城方向,心中生出浓浓的不安感。 “鹤星安!” 你到底想干什么? …… 初洄也回身看向王城方向,帝星外围的星云沁染成粉色,像是天边的晚霞。 暮色蔼蔼。 年轻的帝国王储心中闪过这个词。 脑中又想起那天的相遇, “我把该教你的都教给你了,你的未来怎么选也看你自己,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是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给他留的一条后路,我相信,你一定能帮上他的,对吗?” “我给他留了两条路,无论将来他选择哪一条,都不会太难走。” “不过他努力那么久混到将军的位置,这下被我搞得前功尽弃,八成会气死吧。” 儒雅男人轻笑一声,又像是想到什么,“不过他也不是个安分的,说不定会掀翻棋盘,走上第三条路呢。” “到时候,还希望殿下多多看顾一下,不要让他太疯了。” 温暖干燥的大手落在头顶。 当时的自己怎么回答的呢? 好像是,是什么来着? 【只要我活着一天,鹤星安就会死在我后面。】 赤金色的眸中映着红色的晚霞,倏的燃起一簇火焰。 这就是…… 你的第三条路吗? 还真是有点随心所欲啊。 这样想着,初洄心里却一点也不意外。 穿上自己的战甲,初洄看向炮火连天的战场。 帝国联军已经占据了优势,却并没有压倒性的强势。 还是不够啊…… 随即,毫不留恋向外走去。 …… 一刀劈碎医疗舱,送那位帝国老皇帝上了西天。 鹤星安重重喘了口气,缓缓倚靠在门边坐了下来。 整个皇宫乱成一团,活着的人都在往外逃命,鹤星安也懒得管他们。 反正他,不,他们想杀的人都已经杀了。 脑子里钝钝的疼,仿佛是有无数人拿着细小的刀片一片一片剐着他的脑细胞。 真是他爹的艹了。 为了赶在那两个家伙来之前解决,这一通可是给他累得够呛。 真要死了啊…… 背上的充电宝感觉已经被他吸干了。 鹤星安把人放下来,抹了把脸上的血,伸手推了推胡杨,“死了没?” 少年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全身皮肤龟裂,根本就没有一块好肉。 随手抹一把,都能挤出汤。 胡杨迷迷糊糊睁开眼,精神力枯竭,眼睛已经看不到了,耳朵也只剩下一点点模糊的声音。 但他就是知道,鹤星安在。 “老大。” “嗯?” “你说我们能给蒋叔收尸吗?” 鹤星安一屁股坐在他面前,没好气道:“收不了了,没听见那么大的爆炸声吗?八成炸成灰了,要不你捧一把回去?” 胡杨也笑,“那算了,蒋叔的儿子死在那,这也算是团圆了,我一个外人还是不拆散他们了。” 鹤星安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和他们不同,胡杨的身体不好,又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鹤星安把他捡回去的时候,根本没人会照顾他。 还是蒋明一手把人给养好的。 虽然蒋明像是他们所有人的家长,但对胡杨来说,不一样的。 “我把你跟他们埋一起。” 既然蒋明养了胡杨,那让他负一下责,不过分吧? 胡杨懵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心了,笑得那个血汩汩往外冒,“算了,我一个外人算怎么回事。” 鹤星安嗤了一声,“现在是外人了?反正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现在就叫蒋杨了。” 跟蒋明一个姓,那自然能埋在一起。 胡杨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感觉和鹤星安说不明白。 他们靠在门框两边,享受这难得的平静。 外面混乱的声音好像都在渐渐远去。 胡杨感觉世界都在按下暂停键。 往常不停接收信息的脑子好像也难得安静。 静默。 胡杨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忽然有些不甘心。 一个人去死什么的,也太逊了吧。 挣扎着朝前伸手,乞求着有人能抓住他的手。 鹤星安不知道这人发的什么疯,都准备给他收尸了,突然回光返照? 他撑着一口气就是不想死在这病秧子后头好吧。 但他还是抓住那只手。 “闹什么?” 摸了一手的血。 黏腻。 冰冷。 胡杨忽然笑了,从一团血红中露出些许的白。 “老大,想要探寻世界的真相吗?” 研究了这么多年,不拼一把,总感觉亏了啊。 “嗯?”鹤星安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胡杨自说自话,“那就成神吧。” 鹤星安疑惑。 “我送你个礼物。” 胡杨却突然暴起,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鹤星安退了一步,胡杨立马贴了上来,搞得他都不敢挣扎,生怕一拳下去直接给人干死了。 毫无焦距的眼睛空荡荡地望来。 随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被迅速抽离他的身体。 鹤星安感觉碎裂枯竭的精神力在一点点恢复,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迅速衰败。 体表黏腻的血液仿佛被什么力量牵扯着迅速蒸发,本就凹陷的血肉迅速抽空。 鹤星安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有劲了。 这个场面真的很像某种邪教仪式。 鹤星安也不知道胡杨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对上胡杨黑洞洞的眼眶,他开口就成了嫌弃,“你现在好像一块风干肉。” 胡杨依旧笑。 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五感尽失。 想要达到精神力的绝对强大,那就绝对失衡。 身体孱弱,不良于行。 那怎么够呢? 胡杨笑得猖狂,浑身都在抖。 浓雾迅速笼罩了整座皇宫,远处传来痛苦的惨叫声,断壁残垣之下 ,只剩一具具骷髅白骨。 白色的雾气变成血红。 残破的皇宫是人间炼狱。 少年的骨头一点点被碾碎,清脆的骨裂之声像是夺命的魂曲。 仿佛燃尽的香火,一点点在鹤星安眼前化成飞灰。 胡杨笑得霸道,“老子,讨厌被人安排。” 所以想让老子改姓蒋,做你的春秋大梦! 老子要成神! 血红的雾一点点凝实,清晰勾勒出皇宫原本的模样。 离开了特殊载体,精神力真的变成了实体。 胡杨,造神成功! 番外 鹤星安与老父亲的初次见面 初洄和酆玥平匆匆赶来的时候,鹤星安划地盘已经将大半个内城给划进去了。 以杀养战。 鹤星安觉得自己想,真的能做到胡杨曾经的构想。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把自己大脑的每一个细胞都研究过,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mg内部的研究基本就是胡杨一手把持。 他继承了胡杨的一切能力。 连一粒灰都没抓住的鹤星安很不开心,在他快要杀穿整个内城的时候,那两个碍眼的家伙出现了。 如出一辙的赤金色眸子同时朝着他看来。 鹤星安感觉自己病得好像更严重了。 清晰感觉到自己每一个脑细胞都在活跃,在不停接收信息,无数人在他脑子里吵吵,像是分裂出无数个人格。 一刻不停的魔音贯耳。 胡杨以前过得是这种日子? 真是让人难过呢。 鹤星安坐在高高的白骨堆上,俯视着整座王城,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惆怅。 真是太吵了。 怎么能这么吵呢? 鹤星安想起胡杨撒着娇和他说过的话。 老大,带着我一起成神吧。 现在还真他爹地做到了。 鹤星安发出一声哀长的叹息。 全杀掉吧。 全部杀掉,整个世界就清净了。 突然暴涨的精神力让他根本无法控制,只能发泄出去,在这段时间里,他无数次向上窥探世界的边缘。 竟然真的让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一点真相。 感觉到初洄和酆玥平赶来的时候,鹤星安其实是想等一等他们的,但是那些喊打喊杀的声音太吵了。 他干脆把他们全圈在一起,一起埋了算了。 应该杀了个七七八八吧。 那群烂柿子。 一脚踩碎不知道哪个人的头骨,鹤星安这样想着。 其实他真的没想那么多,既然跟着他一起来的人都死了,那干脆全埋在一起。 好碍眼啊。 尤其是眼前这两个。 他那个便宜老爹给他准备的两条后路。 呵。 他都不想选。 想那么多干嘛? 干脆全杀了吧。 这本来就是鹤星安的安排。 鹤平给他取名“星安”。 想让他心安。 想让帝星乃至人类尚存的星球平安。 可是,凭什么呢? 他偏不听。 他偏要掀了这天。 我们……都是果断的人啊。 过刚易折。 鹤星安不记得这是谁给他的判定。 可那又如何? 就算折了,他也要搅得这片天地不得安宁。 想要心安。 做他爹的春秋大梦。 安康大道。 他偏不要。 鹤平。 想要算计他。 去他娘的! 谁也别想控制他! 还有996…… 鹤星安已经感觉到阴谋的味道。 谁踏马要按他们规划的道路走。 他给人全杀了,直接永绝后患! 那就从…… 鹤星安的眸子机械转动着,最终落在眼前两人身上。 “从你们开始吧。” 少年嗓子里挤出一段难听的声音,还未等人有反应,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个闪现到了两人面前,一人一只手,将人狠狠掼进地里。 高密度的复合材料被生生砸出两个坑洞。 雨露均沾。 连砸进去的深度都一模一样 迎着两人惊愕的目光,鹤星安唇角牵起一抹温软的弧度,眼神却冷,“你们,是不是太自信了?” 竟然敢带着人直接闯进他的精神领域? 在他的地盘上,他就是神。 从他们踏足的那一刻,生死就由不得自己。 该说是太无知,还是太自信呢? 两人已经说不出话。 鹤星安的地盘上,他能操控所有人。 他实在是不想听这两个家伙瞎哔哔。 血色长刀高悬头顶。 下一秒急速落下,根本没有给人反应的时机。 忽而,远方传来一声叹息, “怎么半天没看着就闹成这样了?” 时间被按下暂停键。 来了。 鹤星安甩了甩手。 抬眼看去,是一片红色的衣角,再往上看,是一张妖冶的面容,一双狐狸眼上翘,天生便是多情,偏偏又冷得很。 好高。 他还要仰着头看他? 鹤星安有些不高兴,站直身体,抬起下颌,“关你屁事!” 沉眷:“……” 熊孩子不乖怎么办? 打一顿调理一下就好了。 沉眷蠢蠢欲动。 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熟悉呢。 “狐狸。” 另一只手压住沉眷。 鹤星安明显感觉到眼前忽然放松下来,连眼神都变得格外温和。 鹤星安侧目看去。 又来一个。 下一刻,眼睛倏的瞪大。 这他爹的, 是他爹? 顾爻见鹤星安看来,笑着朝他挥手,“你好啊,我是顾爻,或许你也可以叫我……”他顿了顿,微笑,“一声爸爸。” 反正有一个便宜儿子他是不介意的。 鹤星安嗤了一声,“想得倒挺美。” 他当爹还差不多。 顾爻也没脾气,笑呵呵看着鹤星安,却直把人看得后背发凉。 鹤星安缩了缩脖子,气势上却不能输。 仰着头看他,瞪着眼睛,眼里满是倔强。 顾爻轻啧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柄戒尺,轻敲在鹤星安头顶。 “居然在这里?” 一敲,意识昏沉。 二敲,记忆淡去。 三敲,魂魄离体。 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天魂仿若初生的婴孩蜷缩成一团,只是瞧着有点破碎。 沉眷也有些惊奇地凑过来,“居然在这里?” 顾爻袖子一拢,拿出养魂瓶将天魂收入,“是啊,我们跑了那么多个世界,没想到居然在这里。” “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沉眷倒是摇了摇头,指了指眼前的人,“或许是一直跟着他呢。” 顾爻沉思一会儿,“也不无可能。” “那小朋友这回有救了?” 顾爻吐出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有救了。” 找到了缺失的天魂,就算是大罗金仙要和他抢人,也得看能不能抢得过他。 沉眷又环视一圈,无奈摊手,“那现在怎么办?” 剧情都崩得没边了。 好像这个世界的任务996都没派给鹤星安。 顾爻也头疼,没想到直接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明明计划得很好啊。 可偏偏就是状况百出。 变成现在这样。 他也不能太过干涉。 “原本的任务是什么来着?” 沉眷查看后台,“……” 顾爻疑惑,“怎么不说话了?” “搞死所有不顺眼的人。” 这个世界的鹤星安最真实的愿望。 顾爻叹为观止,“还真是纯恨啊。” 不过也正常。 这个世界的鹤星安就是这种性格。 看不上所有人。 拽得二五八万的。 “那要带他一起走吗?”沉眷指了指鹤星安。 顾爻忍不住笑,“狐狸,你这说的,怎么感觉我们像是黑白无常啊。” 勾魂索命。 “算了,清除他有关我们的记忆吧。” 顾爻看着鹤星安扭曲一笑,“想不收拾烂摊子,门都没有。” 他看不顺眼这个便宜儿子很久了。 番外 老父亲奇遇记 鹤平死亡的那一天,顾爻刚好追踪到鹤星安最后一片灵魂落在这个世界。 一个镜像世界。 士为知己者死。 那位已故的帝国皇太子懂鹤平那些幻想。 即使鹤平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 但他都能将那些幻想落地。 平。 是鹤平一生的判词。 虽然平凡,却也平和。 《广韵》有言:“平,正也。” 他想要改变这个畸形的世界,想要立己正身,可世道又怎么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 他持一颗纯善的心在淤泥般的世道里苦苦挣扎。 所以才会无法为挚友报仇郁郁而终。 是愧疚。 良善的人才会有愧疚。 看着还在阿巴阿巴的小屁孩,顾爻叹了口气,投身进入鹤平的躯壳。 算了,亲自给人当几年老父亲也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也是要找人来顶班的。 鹤平死亡的时间点不该那么早。 后来的顾爻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聪明的小孩总是招人喜欢的。 但鹤星安却是其中的一个奇葩。 他聪明,知世故。 却从来不屑于去做。 更准确来说,是在鹤平面前不愿意去做。 顾爻有鹤平全部的记忆,他一心一意扮演着一个理想主义者。 每当顾爻想要用一些“真善美理论”来感化某个小屁孩时,他的脸上总会浮现一种看智障的表情。 仿佛在说:你多大了?还这么天真? 天生的玲珑心。 看得太透,不是好事。 当顾爻委婉表达了对于大同世界的向往,总会换来他一脸不屑的表情。 顾爻:“……”从没见过这么难带的孩子。 所以他盯上了另一颗小白菜。 初洄。 不受宠的皇子。 倔强的眼神。 一看就是龙傲天的材料。 最重要的是还和鹤星安有纠葛。 不愧是未来的皇帝。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壳子里是谁。 他放弃自家那块榆木,开始专心教导这棵小白菜。 用无敌真善美的正论来洗脑他。 所幸,这不是头倔驴。 时间就这么过着。 鹤星安看不上满嘴仁义道德的老父亲。 顾爻也看不上死活掰不正的鹤星安。 以至于两人最后几年都没怎么说过话。 一晃就到了鹤平知道挚友最后的血脉死在皇宫里,一怒之下联合风家一同造反的剧情点。 看着和记忆里某人挚友长得查重率极高的风玥平。 还有那熟悉的龙傲天气息。 还是鹤星安的竹马。 即将拥有血海深仇。 buff叠满了。 顾爻就算再不懂事也该知道是怎么个事了。 看向一旁情绪低落的老风头。 内心受到了极大震撼。 所以皇宫里边那个死的是你的儿子,你堂堂联军元帅,就打算单枪匹马去干皇帝是吗? 难怪他近几年时不时入宫根本无人在意。 不是吧不是吧? 脑子怎么都是一样轴啊? 为什么鹤平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一段啊? 顾爻有些绝望。 可时间就是推着往前走了。 离这具身体的死期就剩两个月。 顾爻觉得怎么着也该给鹤星安筹划点后路。 皇宫里那个小皇子算一条。 那风玥平自然也算是一条 。 顾爻觉得自己真是为这个便宜儿子操碎了心。 无论选哪个,那都是正统。 鹤星安早早为他们一手操持起一个反叛组织,用的是鹤平心腹,连名字都给他们想好了。 射日。 帝国想做那高悬于天的太阳,他偏不让他们如愿。 多霸气啊。 都不用他们白手起家。 顾爻自认为计划的无比完美。 起事前,他特意进宫去看了初洄,把风玥平和鹤星安直接敲晕了送走。 然后,坦然奔赴自己……鹤平的死亡。 可他万万没想到啊。 一切都乱套了。 那个心腹把不住事,被人篡位了。 鹤星安和风玥平逃亡路上分道扬镳,鹤星安回到帝星被叛乱波及,直接不知所踪。 家破人亡。 朋友失踪。 让风玥平直接黑化成酆玥平。 打算索所有仇人的命。 之后进入射日从底层干起,一步步造反篡位。 怎么不算是一种轮回呢? 鹤星安的经历就更传奇了。 没死在战场上,还被人捡尸去做人体实验。 然后联合最厉害的几个人,直接把人实验基地给炸了。 几个人白手起家干起了星盗,之后陆陆续续又炸了几个实验基地,把那些贵族搞得不敢再研究进化药剂。 捡的人也越来越多。 之后摊子越干越大,超出常人的武力值让他们雄霸一方。 鹤星安当起了星盗头子。 酆玥平正研究着当射日首领。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如果不需要顾爻收拾烂摊子的话,会是这样的。 他想过以鹤星安放荡不羁的性格会和风玥平闹掰,自立为王。 但以他的计算,如果想要干翻腐朽的帝国,那和风玥平合作是必然。 以帝国的体量,就算是鹤星安也是要整合所有有生力量才能抗衡的。 更何况那个时候八成已经是初洄当家。 改革派和革命派的斗争。 但他没想到鹤星安是个毁灭派的。 他构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想过鹤星安会搞死那个皇帝自己上位。 那都是可控的。 可偏偏鹤星安已经成了一个bug。 甚至来了一次历史重演。 无论多少次,只要鹤星安需要,那个小孩总是愿意不计一切帮他的。 他找了那么久的天魂,就在这个世界。 又或许是沉寂在鹤星安身上? 顾爻不清楚情况到底如何,但也不妨碍他需要为这件事负责。 顾爻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男妈妈体质,为什么无论事情怎么样,最后都要给这群小孩擦屁股? 他是什么天生育儿所的命吗? 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镜像世界。 对于鹤星安而言最重要的几件事依旧是发生了。 因果循环。 他早该知道的。 番外 是胡杨不是蒋杨(上) 如题,这是我最后的倔强。 还有,记得给我的采访打码。 ———一次特殊采访经历——— 胡杨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死后还被带到这种鬼地方。 环视一圈,发现这里居然安静得出奇伴随他不知道多久的头疼好像都缓解不少。 他也有了点兴致,视线最后落在了面前的小记者身上。 长得好怪。 胡杨微微倾身,轻盈的身躯让他感到神清气爽。 做鬼还有这种好处吗? 看着头顶的环状灯带,胡杨心中倒是没那么排斥了。 天知道醒来就被关在这个鬼地方,连个人都没有,他有多难受。 后来就进来了一个怪东西,还拿着纸笔,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胡杨还是很受用的。 “你是想知道我的事,对吧?” 胡杨戏谑地看向面前一脸认真记录的小球。 圆手圆脚圆脑袋。 真的好怪。 996猛猛点头。 “是的。” 对于自家宿主的任务,他后半段完全没参与,真的很没有参与感。 两位大人说面前这个鬼是宿主大大的最大帮手。 居然有人想抢他宿主大大第一帮手的身份,不能原谅。 竞争上岗。 更何况面前这个人浑身上下带着让人讨厌的智慧光芒。 996(限定阴暗批版):他要打入敌人内部,套取敌人情报,看看这个小妖精究竟比他强在哪里。 师夷长技以制夷。 996一脸真诚,掏出纸笔和录音笔,“请告诉我吧。” 他准备好了,准备好了。 来吧。 对上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胡杨哼了一声,“我的事情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那小姿态,挠一下就上来了。 996(手里的笔即将祭天版):……谁他爹的想知道你的事情,明明是想打听宿主的事情好吧。 作为一个脑子不够(划掉)正直的系统,996告诉自己要委婉。 两位大人说了,要和眼前这个小妖精打好关系。 可是没人告诉现在这个情况改怎么办啊? 难道真的要抱着这家伙的大腿求着他告诉自己? 996表示拒绝。 胡杨扬着下巴,见面前的小怪球迟迟没有说话,非常之不经意,不小心地瞥了一眼。 就见那颗小球神态落寞,看起来十分难过。 胡杨为(ji)数(hu)不(mei)多(you)的良心隐隐作痛。 好像在欺负一个小孩。 胡杨觉得自己不能这样。 好歹他也十八岁了。 不是个小孩了。 他轻咳一声,“你想知道具体哪方面的?” 应该自己喜好之类的吧。 看这小怪球的样子,八成是他的仰慕者。 996秒打起精神,“我想知道您和su……鹤星安的事情。” 小圆球紧急拐了个弯,却还是让胡杨不高兴了,眯了眯眼睛,“你喜欢的是老大?” 他的小粉丝,居然是个冒牌货??? 还是个爬墙的。 胡杨心里绝对不承认他才是那个墙头,他必须是本命。 谁在意一个小怪球怎么想的。 可莫名有点不得劲,以至于开口的语气也算不上好。 996顿时拉响警报,又想起两位大人的话。 里面那位吃软不吃硬哦,小六子会和他打好关系的吧? 想起顾爻那张温和浅笑的美人面,996在心里给自己默默打气。 996,你可以的! 可以的! 996拿出毕生演技,记住顾爻和他说过的撒谎要面不改色,扬起一个乖巧甜笑,“当然不是,那不是想了解你的事情嘛。” 胡杨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最后矜持地点点头,“那好吧,本大爷就大发慈悲告诉我的丰功伟绩吧。” 那个拽上天的表情好像在说:跪听吧,愚蠢的凡人。 996控制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维持住体面的笑容,“好的,您讲。” 胡杨这才满意,仰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我的事迹其实也没有那么传奇,也就是接受惨无人道活体解剖的本大爷凭借自己强大的意志杀穿了敌人,然后和志同道合的一些人一起杀穿了整个帝国,顺带还非常大方地帮助某人成神了。“ 他一口气说完,不动声色观察着小怪球的脸色。 996对胡杨已经适应良好,结合一下顾爻透露出的一点讯息,在本子上记下: 正在接受惨无人道活体解剖的小男孩乞求上苍的拯救,心软的神明从天而降救他于水火之中,感念神明恩德,小男孩痛哭流涕,感激涕零,为了报答他自愿付出生命,之后帮助神明完成复仇大业。 在暗中观察的两人都快笑疯了。 顾爻靠在沉眷身上,“没想到小朋友还有这一面啊。” 996顿笔,一脸期待地看向胡杨,“还有呢?” 他还想多了解一点细节呢。 胡杨耸耸肩,“没有了啊,那些烂柿子全都被本大爷一拳给锤烂了,拯救了世界,还有什么好说的。” 996:“……” 深吸口气,疯狂暗示,“比如……一点细节。” 关于他家宿主大大的一点细节啊啊啊啊啊啊啊。 胡杨盯着他看了许久,把996背后看得直发毛,还生出一股莫名的心虚。 随即就听面前的人嗤了一声,“想知道老大的事情就直说,拐弯抹角做什么?” 996下意识否认,“我没……” 抬头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眸,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是。” 996也不想骗人了,泄气般垂眸。 胡杨见他一副丧头耷脑跟死了亲爹似的样子就看不上眼。 “悲惨的小男孩遇见心软的神,对他感激涕零,帮助他成功复仇。这个版本,你满意吗?” 996猛地抬眼。 他咋会知道的? 他哪里暴露了。 胡杨戏谑看来,见他这蠢样,嗤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你,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以为随便挡一挡我就看不到了?别说用精神力,就是我这个高度,随便瞟一眼,什么看不到。” 真是个傻子。 996更理亏了。 胡杨看不得他这样子,“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呗。” “老大炸了好几个人体实验基地,被捡回去也不止我一个,除了我以外同时被捡回去的还有好几个小屁孩,只不过……”说到这里,胡杨顿了顿接着道:“只不过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 “大多数成年人都承受不住进化药剂从细胞改造起的疼痛,很多人就算不被那群疯子解剖,能活下来的也是寥寥无几。 我其实也想去死的,与其说是他救了我,不如说是我选择他。” 996似懂非懂:“那是什么让你选择活着呢?” 番外 是胡杨不是蒋杨(下) 我也真没想到这玩意儿还能有下——某不知名胡姓男子。 ————— 胡杨耸肩,“哦,这没什么,就是我想偷袭老大,然后反被他用精神力制裁了,那一瞬间,我发现世界都清净了,然后就被他们打晕带回去了。” 996(捏断第二支笔想暴打胡杨版):……他是不是先得帮宿主把这个家伙做掉? 阴暗批996这样想着。 “那后来呢?是因为他们对你很好,然后让你想活着吗?” 胡杨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你对一群凶神恶煞的星盗有什么误解吗?” “你以为会是什么?因为你年纪小长得好,全部人围着你转,然后成为绝世团宠?根本不可能好吧。” “我醒来的时候,只有一句贴脸的,‘醒了,就给我发个电看看。’” (ps:此处接受采访的不知名胡先生模仿得十分绘声绘色) 996一听就知道讲到关键人物了,听得格外认真。 胡杨轻咳一声,“眼前就是那张讨人厌的脸。虽然鹤星安长得还是有点资本的,但不妨碍他那个稀烂的性格招人讨厌,一张嘴就恨不得让人拍死他。” “我觉得他能活到现在,全靠那点武力值了。” 胡杨不遗余力抹黑,试图把爬墙的小怪球给掰回来。 996完全get不到,不住点头,脸上一脸陶醉。 是啊。 他的宿主就是这样的。 又美又强。 简直就是完美宿主。 当世界上有人说没有什么是完美的, 小系统belike:请看我宿主盛世美颜。 发现完全没影响到小怪球的胡杨:“……” 独自生气.jpg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留下了?” 胡杨被这一个问题问得回神。 对上小系统澄澈的目光,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是啊,为什么呢? “大概是……蒋叔做的饭太好吃了吧。” 少年的声音有些飘忽。 却让996沉默下来。 蒋叔做的饭太好吃。 昀夜让他注意身体的叮嘱太唠叨。 笑哥一个社恐把最安静的房间默默让给他。 …… 还有老大,明明那么忙,每周还要来帮他控制精神力。 无论是谁找到有助于扩展脑域的药剂巴巴赶来送给他。 还要贱兮兮留下一句, “小充电宝好好长大,才能当最厉害的黄皮耗子啊。” 真是……一群烦人的家伙。 996敏锐察觉到自己好像戳中别人的伤心事了,贴心的小系统选择换了个问题, “为什么你们组织取名mg呢?” 一说起这个,胡杨可就来劲了, “这个名字可是我和老大一起定下的呢。” “其实刚开始是想叫射日的,谁让版权已经让人给抢了。” 说起这件事,胡杨还有些不忿,也不知道是谁提前注册商标了。 鹤星安当时把取名权交到他手上,天知道他翻了多少资料才想到射日的。 团簇的向日葵,高悬于天的耀阳。 他们偏偏要做那射日的后羿。 想起他说叫射日的时候被那群混蛋嘲笑。 胡杨像是想起什么,忍不住撇撇嘴,“当时还被说没见识,真是群讨厌的家伙。” 可他本来就不关心这些啊。 好吧,与其说是不关心,其实更准确是他从来没去过外界,根本就不了解宇宙间的事。 他十二岁被人救。 八岁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 八岁到十二岁他一直在那个基地里。 不见天日。 时不时就在他身上做点实验。 “他们说我没见识,可我也没机会到处看看啊。”说到这里,胡杨的神情有些落寞,“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帝星,最后还死在那儿了,真是没出息。” 996已经脑补出一个小可怜形象,哭得稀里哗啦,“那,那你为什么不出去走,走走?” 暗处的沉眷看得目瞪口呆,戳了戳顾爻的手臂,“阿爻,我就说这小傻子斗不过天魂的,让他心甘情愿回到小傻子意识里,难咯。” 顾爻瞥他一眼,挑眉,“那可不一定。” 沉眷呵呵一笑,凑近美人耳畔,“那阿爻要赌些什么?” 顾爻不理会他的撩拨,“你不是想用衡天尺,要是你赢了,衡天尺就借你用三天。” 沉眷有些遗憾,“还以为阿爻会提出些过分的要求呢,比如……” 暧昧的耳语声断绝在红衣狐狸的唇齿间,白衣仙人微微偏了头,轻咳一声,“也不是不行。” 沉眷高兴了,侧头亲了一下顾爻,“那就这么说好了哦~” “阿爻可不许反悔。” 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呢。 能借到衡天尺,又能哄阿爻陪自己玩点新的。 白衣仙人却没有色迷心窍,斜睨来一眼,“那狐狸输了要赔给我些什么?” 这个问题还真让沉眷有些为难。 他一个入赘的,手上好像真没什么顾爻能看上眼的东西了。 顾爻却早有准备,“我要,亲自盯着那只小凤凰。” 那颗蛋快要破壳了,一遭罚是绝对免不了的,以防这些不靠谱的再给他添堵。 上次喝酒,被沉眷哄骗着就把监察权让出去了,这次他可要讨回来。 顶着顾爻戏谑的目光,沉眷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 “行吧。” 反正真帮不了,出事的也不是他家孩子。 人性有私。 何况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怜爱苍生的佛陀性子。 顾爻满意了,轻笑一声,“那就,且看着吧。” 胡杨有些惊奇地看着面前的小怪球,上手戳了一下,有些失望道:“不是真的眼泪啊。” 996拍开他的手,狠狠擦了擦,“我才没哭。” 胡杨也没戳穿他,又靠回去,“是是是,你没哭,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啊?” “大概是因为……身体太差了吧。” 肉体和精神力的严重失衡。 无时无刻不在活跃的脑细胞。 超负荷的脑子。 就算是被那群混蛋精心养着,还是感觉自己在一日日死去。 在总部无聊的时候,他就带着人研究自己的脑及子,研究几年,也真让他研究出点名堂。 他,胡杨,造神成功! 思及此,胡杨忍不住有些翘尾巴。 996这一刻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只能僵硬转移话题, “那为什么后来选择mg呢?” “其实原本想叫后羿的,然后他们说很像情侣名,给我恶心的不轻,后来就改成mg了。” 996挠头,“这两个字母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是镁啊。” “镁是烟花的发光剂。” “当镁燃烧时,它会与空气中的氧气发生反应,这个反应过程中会放出大量的热和光。” “当烟花炸开的那一刻,镁燃烧产生极其耀眼的白光。” “我们不需要美丽的颜色,只需要最耀眼的光芒。” 足以和耀阳比肩的光芒。 就算燃成灰烬,但也足够灿烂。 “啊?” 996挠了挠脑袋,“那,还,还挺有内涵的。” 胡杨:“……”他不该还有什么期待的(扶额苦笑) “得嘞,这话套得也差不多了吧,”胡杨缓缓起身,看向一个方向。 996(清澈愚蠢版):“啊?” 顾爻笑着合掌,“不愧是天魂,真是聪明啊。” 非常,非常反派的出场。 胡杨满脸戒备。 沉眷无奈,“我们怎么看起来不像好人啊。” 顾爻尽职扮演,喉咙里发出桀桀桀的笑声,“我们,本来就不是好人啊。” “所以,你们是想我和这小傻子融合。”胡杨一脸冷漠,指着996淡淡道。 “啧。”顾爻一脸嫌弃,“和聪明人聊天真无趣。” 还是逗笨蛋比较好玩。 “呵呵。” 沉眷觉得自己还是要刷点存在感的,“也可以让这小傻子和你融合,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996(小傻子版):……你们倒是问问意见啊。 胡杨瞥了一眼清澈愚蠢的小怪球,切了一声,“算了,本大爷不欺负傻子。” 况且,和小傻子聊得挺开心的。 沉眷还想挣扎一下,顾爻微笑打断他,“如此甚好。” 996全程状况外,还没反应过来,被搓成球的胡杨就被顾爻塞进小圆球的身体里。 小系统,晕。 顾爻扬唇一笑,“这次,是我赢了哦。” 沉眷倾身,呼吸渐进,“嗯,是你赢了。” 不过,他也没亏。 番外望春 望星 帝国历九百五十三年,六月十五日。 叛军联盟与帝国联军于亚特兰蒂斯星云附近交战。 同日,内城发生动乱,疑似天罚,所有留守王城的贵族全部死亡。 死状凄惨,血肉尽失,白骨累累,精神湮灭。 史称王城事变。 鹤星安正躺着看初洄亲自监督编纂的史书,顺带翻着评论。 当看到那条“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时候,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蒋叔你看,这可真有意思……” 他习惯性将光屏向身后展示,上扬的声音戛然而止。 昀夜闻声,张嘴想说点什么。 鹤星安看似薄情,实际却是最放不下的那个。 鹤星安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又躺回沙发上继续刷着评论。 只是那失神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状态不对。 昀夜叹气,“老大……” 鹤星安捂住耳朵,翻了个身。 他知道昀夜要说什么。 他不是放不下。 这都是各人选的路,都由各人来走。 只是……有点冷清。 昀夜还想说什么,鹤星安摆了摆手,“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嘴上这么说着,可那光屏还亮着呢。 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他是有点憨,但不是傻好吧。 昀夜无奈。 “那……那两个人?” “不见!” “哦。” 昀夜转身出门,贴心给房间调成夜间模式。 世界好像都安静了。 鹤星安仰头看着头顶点点星子。 他好像也成了一颗星子。 自由自在的。 在浩瀚的宇宙中飘荡。 无拘无束。 …… “睡了吗?” “睡了。” “那就好。” 初洄松了口气。 从那天过后,鹤星安已经二十天没有睡觉了。 他的防备心太重,尤其是对他们两个,常规手段根本没用。 要不是鹤星安半死不活,昀夜根本就不会答应帮忙。 思及此,初洄又叹气,看向酆玥平,又是一阵沉默。 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不习惯和酆玥平共事。 或许他们天生气场就不和吧。 尤其知道酆玥平这家伙是他的便宜堂哥以后,初洄就更不乐意了。 去他爹的堂哥。 反正他爹死了。 谁能证明这件事? 所幸,感觉酆玥平也不是很想认他这个堂弟。 可百废待兴。 一直商量不出个章程也不是个事啊。 可里面那位半死不活地拒绝交流,实在是难办。 两人这次共脑了,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以前恨不得搞死对方的那点阴暗心思,在鹤星安差点创死全世界之后,根本就不算事儿。 呵呵。 他们再怎么掐,也搞不定鹤星安啊。 说起这件事,浑身的骨头还隐隐作痛。 一手一个小朋友。 “唉……” 三人相对而坐许久,俱是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办啊?” 初洄最先发出疑问。 酆玥平和昀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 初洄:“……” 要你们何用? 没用的东西。 算了。 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正当三人愁眉苦脸时,门缓缓打开,鹤星安顶着张阴湿女鬼的脸呵呵一笑,“你们,干什么呢?” 把面前三人吓得跟鹌鹑似的,立马跳起来。 “老,老,老大……” 鹤星安没有理会昀夜,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撑着下巴扫过面前几人。 “啧啧啧,是三角形具有稳定性吗?” 不然为什么以前酆玥平和和初洄掐生掐死,现在居然这么和谐? 想到这里,鹤星安的眼神顿时有点不对劲了。 昀夜赶紧后向前几步,丝滑换队到鹤星安身后,给人捏肩,“老大,我和他们可不是一伙的。” 他对老大的忠心日月可鉴。 鹤星安揉着脑袋,看着还杵着的两个人,指了指面前两张椅子,“坐。” 两人一脸不安地坐下。 鹤星安拍下桌上的按钮,无数的光线将两人捆绑在椅子上。 初洄&酆玥平:“……” 鹤星安倒是对现在这个情况很满意,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眉眼弯起,“那我们现在来谈谈未来规划。” ………… 帝国历九百五十三年七月十日,帝国皇太子初洄加冕为帝国第十五任帝皇。 同年七月二十五日,帝皇初洄为已故的皇太子和鹤家风家平反,并找回遗落在民间的皇室血脉封为摄政王,为表恩赏,与其共治帝国。 史称二王共治。 同时,失去了那些贵族的压迫,越来越多的普通人说出自己被欺压的经历。 巨大的舆论压力让帝国仅剩的高层紧急公关,并表示帝国这么多年都是被这些恶人蒙蔽了。 他们欺上瞒下,帝国会公开审理相关案件,给予相应的赔偿和惩罚。 残存的贵族都夹起尾巴做人,虽然还有不公平的事情存在,却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权力分治,外加有昀夜牵制监管,沉疴已久的帝国迎来新气象。 而这些,都和鹤星安没什么关系。 他就是个死人好吧。 史书上清清楚楚写着,叛军联盟首领鹤星安替父报仇,死于王城事变。 他只想混吃等死。 和没有记忆的两个家伙虚与委蛇他没有兴趣,他想要揍的,从来都是本体。 可偏偏就是走不了。 996联系不上。 那两个说要消除他记忆的家伙,根本就没消好吧。 他严重怀疑,是蓄意报复。 鹤星安摆烂地想。 “星安!” 每日一嚎从远处传来。 鹤星安在秋千上翻了个身,捂住耳朵想马上消失。 今天来的是酆玥平。 姿容似玉的青年捧着清丽的玉兰,笑着半跪在鹤星安面前,“星安。” 鹤星安装死。 他听不到。 “安安,你看看嘛。” “等会儿就不好看了。” 玉兰是极易氧化的花。 如果有人摘了新鲜的玉兰捧到你的面前,一定是抱着极其急切的心情。 青年声音如碎玉,此刻刻意软语温调,吵得鹤星安心烦。 “你烦不烦啊?”他猛地一个翻身。 赤金色的眸却倏的一亮,急急将玉兰花双手捧上,“安安,你看。” 紫白色的玉兰随意错着,里头还搭着好几根断枝,一看就是被人着急折下,连稍加整理都没有。 相貌俊秀的青年眉眼含笑,“望春玉兰,聊寄相思。” “你不愿意去看我栽的满园春色,那我带来给你看看。” 望春。 望春。 是啊,也到了望春时节了。 鹤星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上那双澄澈的赤金色的眸子,鹤星安错开眼,接过满怀的馥郁芳香。 “我收下了。” 酆玥平笑得更开心,“好,那我明……后天给你带别的花。” “好。”鹤星安拥了满怀春色。 酆玥平明显放松了,仰头看着鹤星安,有些不甘心,“那我,先走了。” 鹤星安捧着花,“嗯。” 还是不行吗? 酆玥平轻叹口气,转身欲走。 “等等。” “嗯?”青年回头。 鹤星安从秋千起身,直视酆玥平,语气格外平和,“今天的花,我很喜欢。” “下次你来,给我带套茶具吧。” 青年眉目都染上喜色,“好。” 房间里又只剩下鹤星安一个人。 他走到桌前,将花枝修剪好插入花瓶。 推开窗子远眺,院中已经是满园春色。 窗台一侧,并排摆着两个花瓶,望春玉兰的枝丫斜倾向沾着露水的向日葵。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人也在看着他。 窗内的他在望春。 而廊下的初洄在望星。 —————— 相比于酆玥平,初洄更内敛和自卑,无论外物给他加分多少,他在星安面前不自觉低上一头,那是习惯性的仰望。 后来,酆玥平可以像一只归巢的鸟雀,衔来满园花枝,初洄却不会这样做。 这点在之前的相处中也可以看出来。 酆玥平明显更放肆,一步步在试探星安的底线,初洄在星安治疗的时候,连关心都那样不经意,向死而生药剂中十指紧扣,是他从不敢说出口的喜欢。 和星安一起痛。 他是矛盾的,承载了“鹤平”太多正论,他不允许自己过于失偏,他不能随心所欲。 可他又比酆玥平阴私,酆玥平得到过太多,他连名字和星安都是那样相称,他是骄傲的。 风是自由的,鹤也是自由的。 所以,酆玥平携满园春色和星安一起望春,而初洄只会望星,沉默地在案前填上两支新摘的向日葵。 这也是这章标题的由来,他们相似却又不同。 一个望春。 一个望星。 第1章 请春客1 “星安,” “嗯?” “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初洄问过鹤星安很多次。 但他快死了。 鹤星安和他们讲过的那些故事里的轮回,他不知道有没有。 来生,也真的是来生吗? 初洄不知道。 他前半生挣扎着想要实现老师的愿望,后半生多数时候也不想和酆玥平争。 酆玥平和鹤星安是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情谊。 他见过许多他不曾见过的鹤星安。 喜怒哀乐,爱恨忧惧。 他们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可他呢? 他有什么。 被骄矜的小少爷踩在脚下的回忆吗? 那他宁愿不要。 他不想摇尾乞怜。 也不想在鹤星安心中留下怯懦的形象。 初洄怕,怕他争不过。 他们就算随意提起一个话题都是他未曾参与过的过去。 所以初洄不听不看。 虽然酆玥平从未这样做过。 他们聊的也多是时事。 都是他能掺一嘴的话题。 酆玥平那个家伙总在一些莫名的地方体贴。 莫名的傲气让他不屑于这样做,想和自己公平竞争。 那还是他卑劣一些。 如果他有那样多的回忆,他一定会物尽其用。 可他们谁都没赢。 酆玥平年年捧去满园春色, 他放上沾了朝露的耀阳之色, 就这样争了许多年, 谁也没能打动鹤星安的心。 可他比酆玥平能熬,就算从小亏空,也熬得比酆玥平久。 那个家伙去剿灭反叛都能把自己作了半死。 鹤星安还是一滴泪都没有为他流。 他紧紧攥着鹤星安的手腕,想要求一个答案。 他颤抖着仰头,放下所有的自尊和骄傲,乞求他的神明看他一眼。 可那双雾蓝色的眸子俯视而来, 是一如既往的沉寂。 一如初见。 连相貌都未改半分。 当年事变,是造了真神。 这些年,鹤星安连情绪都越发淡薄。 真真是端坐高台的佛陀。 可他自己的眼角已经有皱纹了。 鹤星安还是那位鹤家少爷。 是目中无人,傲气十足的鹤星安。 也好。 初洄笑着朝他招手,雾蓝色的呆滞瞳仁微微动了动。 神明俯身而来。 信徒攀附而上。 轻柔的吻落在耳廓。 耳廓极细,唇瓣擦过的地方也只有小小一块,是比不得脸颊的。 鹤星安想躲。 初洄却已经没了气力,脑袋靠在少年肩头,依偎着浅笑, “我,我不求多,就这样……就,好。” 难得靠得这样近。 在耳朵上留了印记,来生可要记住我的名字。 耳畔的呼吸一点点衰弱, 停滞, 终止。 直到耳畔响起一阵清脆的电子音, “系统升级成功,接入宿主——” “叮!接入成功!宿主鹤星安!” 鹤星安这才恍然初醒,双手愣愣地揽上初洄的脊背。 掌心之下,魂归混沌,躯壳冰凉。 “初,初洄?” 许久没说过话的嗓子有些滞涩沙哑,连语调都带着些颤抖。 注定没有回应。 996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好久不敢说话。 良久,见鹤星安还是那样呆呆的,才小心翼翼开口,“宿主?” 鹤星安才像是反应过来,冰冷的神情缓和,“是小六子啊。” “是我。” 996出声,看着鹤星安将初洄的遗体放回床榻上,替他妥帖整理好衣衫鬓发。 “走吧。” 996一愣,“好的。” 正要按下脱离按钮,鹤星安却忽然想起什么,回首侧身,在初洄眉心落下一吻。 “你可以求得多一点。”他抿了抿唇,又补充道:“我允许的。” 996斟酌开口,“宿主大大,走吗?” 鹤星安理了理衣服,“走吧。” “好的。” “宿主鹤星安,任务完成!” “完成度sss+!” “前往下一个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世界接入成功!” 996看着眼前一片花屏挠了挠头,正想看看怎么回事,就被一只大手捞了回去。 “保护未成年小系统的身心健康,是每个快穿局工作人员的应尽义务!” ———— “热……” 鹤星安感觉到莫名的燥热,死寂了许久的精神力开始无端躁动。 “好痛……” 像是有人将他的精神域场撕开,然后用手把它搅成一团浆糊。 恍然间,他感觉好像有人抚上他的眼,发出一声叹息, “回来了啊……” 另一股力量开始侵入他的精神域场,和那团混乱的能量开始斗争。 他们撕扯,打斗,纠缠。 扯断了鹤星安无数的精神丝线。 痛得他想骂爹。 要打去练舞室打,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良久,后来的那股力量才将他一团乱麻的精神力从前一股能量手中抢出来。 像是抢绣球似的,献宝碰到鹤星安面前。 将凌乱的精神丝线重新捋顺。 鹤星安感觉一股清风吹过他的脑子,让他快要炸掉的脑子冷静下来。 他忍不住贴上去。 这可是救命的玩意儿。 却听到轻笑一声,有人揽住了他的腰,“安安这是在请春吗?” 鹤星安脑子晕晕乎乎的,哪里听得了这些,迷茫地点点头。 “这可不是我占你便宜哦,小请春客。” 鹤星安还未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一汪清泉似的精神力倾泻而下,将他混乱的精神力泡得更加昏昏沉沉。 是冬日汤泉。 把人泡得晕晕乎乎。 鹤星安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轻薄了。 不然身体怎么这么软…… “唔……别亲了。” 纤细的手指推拒着面前的登徒子,那人却紧追不舍黏上来,“这可是,安安允许的啊。” 你说我可以多求一点。 这点怎么够呢? 暗色之下,爱欲沉重。 第2章 请春客2 “醒了?” 鹤星安睁眼,听到的就是这一句毫无温度的话。 真的很像某个反派等着抹他脖子。 很像啊。 偏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漂亮的金色眸子,瞳孔细长,像极了毒蛇。 而现在,这只毒蛇在吐信。 鹤星安下意识后退一步,表情顿时扭曲。 初洄叹了口气,将人一把捞回来。 “不吓你了。” 大掌覆上腰侧,鹤星安脑中响起开水壶似的警报声,他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 我嘞个大艹! 再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张笑脸,初洄还贱兮兮地朝他招手,“早上好。” 996发出尖锐爆鸣,“你要给我找后爸了吗?” “我不接——!” 小系统喜提小黑屋。 鹤星安也发出尖锐爆鸣。 他们,睡在一起。 还没穿衣服???! 如果现在说他们是清白的,还来得及吗? 他的一世英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旁伸来一只手,一把捂住他的嘴。 鹤星安和他大眼瞪小眼,那双赤金色的眸子睁得圆溜溜,十分无辜,初洄放下手, “有点吵。” 鹤星安拉开距离, 高速运转的信息快速进入他的脑子。 那些该他想起来的,不该他想起来的。 全都想起来了。 鹤星安第一次痛恨自己这该死的记忆力。 艹了。 记得太清楚了。 连狗男人腰上有颗红痣都想起来了。 还有他趴在初洄身上哭得亲妈不认的事情,全都想起来了。 好啊。 好得很啊。 他可以死。 但不能社死。 尤其是不能在沈初洄面前矮一头。 初洄看出他的为难,撑着下巴斜靠着,飘来轻轻一眼,胸膛半露不露,薄被顺着手肘滑落 ,堪堪搭在腰间。 鹤星安闭眼。 闭眼啊…… 闭……b,这b人长得还挺好看的。 清亮的瞳仁紧紧盯着那一点红痣,被刮痕划得好像更红了。 初洄轻笑。 抖了抖手,不经意又将被子抖开了些,又轻飘飘落下。 很好。 鹤星安观后感。 “安安,是想始乱终弃吗?” 美人微微垂目,那双狭长的眸带着眉一起落下,凭空染了愁绪,是哀婉多情。 他看上去快要碎了。 鹤星安的良心隐隐作痛。 “我不……” “那安安是要对我负责吗?” 初洄抬眸,唇角牵起弧度,蛇目中哪是什么哀婉多情,分明就是心机算计。 鹤星安:“……” 他就多余一说。 就不该有任何同情心。 他披上衣服,看向床上的人,挑眉,“昨天只是一场意外,你也不亏,”鹤星安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想要些过夜费,欢迎联系。” 本来也是他的错,道上的规矩他懂,何况是这么优质的男人。 他转身朝外走,没有半点犹豫。 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社死的地方,问问996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赤金眸中闪着的点点喜悦慢慢沉寂,嫣红的唇扬起冰冷的弧度,望着青年纤瘦的背影咧开个笑。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为什么总要走呢? 敛了笑,他缓缓坐起身,又扯开个笑,不是仙童,是吃人的恶鬼。 “想走?”他手腕一动,“想得美!” 鹤星安感觉一股巨力生生将他拦腰拽了回去。 他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铺开一片白,腕上传来巨力,将他狠狠一压。 唇上贴上一个柔软的东西,不似昨天那样轻柔和缓,逮着那一点怔愣的时候就乱啃一通。 鹤星安也从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儿,如果有人用硬的,他只会更硬。 到后来,那已经不能称得上一个吻,更多像是野兽间的撕咬。 薄被拢着光,朦朦胧胧的。 鹤星安喘着气,仰着头去看,看着那人在笑。 俏白着一张脸,依旧在笑。 明明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却笑得那样开心。 沾了血的唇色又艳又凌厉,更是唇红齿白,肖似地狱的伥鬼,一张嘴便要吃人。 初洄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舔了舔唇,舌尖卷了血,艳艳的,更像是吃人的恶鬼,伸手又来招惹鹤星安。 鹤星安没给他个好脸色,冷着脸偏头,可初洄偏偏要掐着他的脸将人掰回来,粗粝的指腹擦过柔嫩的唇瓣,又狠又重,浅淡的唇似是染了胭脂,红艳艳的,好看极了。 “真好看。” 初洄俯身,一个又轻又柔的吻落在脸颊。 鹤星安的动作一滞,又惊又怒地看他。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初洄依旧喘着气笑,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些,鹤星安瞅准机会,一脚给人踹出去,抬手又是一个耳光甩过去。 初洄跌在床的另一侧,鹤星安翻身而上,膝盖顶在他的胸口,声音像是淬了冰,“你是想死吗?” 熟知鹤星安的人都知道,这人对亲近的人吃软不吃硬。 初洄算是在他的雷点上蹦迪。 心口被猛地一下重压,初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脸色白得不像话,却依旧目光灼灼,盯着眼前的人,仿佛一秒看不住,这人就会跑了似的。 粗粝的指尖触上柔软的肌肤。 是暖的。 那点暖意似是从指尖蔓延到心口,连带着他的心也是暖融融的,初洄忍不住笑。 鹤星安却只觉得他有病。 往他腿上踹了一脚,转身就要走。 初洄却坐起身,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疯狂,狠狠扯了腕间的红线。 鹤星安跌回他怀里。 正对上那张俏白的脸。 更白了。 像是被冻在冷库里死了三天似的。 初洄毫不在意,又黏黏糊糊亲上来。 “星安。” “星安。” “星安……” “好开心……” 每一声轻吟融在唇齿相依间,都是珍而重之。 每念一声,好像都能让他心安。 他们真的把你带回来了。 好开心。 这次的初洄却没了之前的气力,扣着腕子的力道轻泛,鹤星安正要一脚踹过去,那人却先倒在他身上。 气若游丝。 鹤星安去推他,肌肤相接下是滚烫的温度,烧得人心尖都在颤。 “沈初洄?” 鹤星安指尖发颤,抖着手将人扶起来。 那张俊秀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白生生的底色将大片的红衬得更加显眼。 从脸颊漫到脖颈,裸露的大片胸膛白皙分明,心口到胸腹却横亘着一道伤疤。 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 鹤星安皱着眉,指尖点上丑陋的伤疤。 动作是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轻柔。 忽的,一只大掌攥住细瘦的腕,鹤星安抬眼看去,却正撞进一双笑盈盈的眸。 是耀阳入海。 粼粼便是星辰。 带着些愕然。 那只手也在颤,颤着来拭泪。 滚烫的温度点在眼下,他才发觉自己居然哭了。 初洄无奈叹息一声。 “安安,别哭了……” 你这样让我怎么心安呢? 第3章 请春客3 鹤星安急急胡乱抹了两把。 “老子才没哭。” 初洄从善如流放开手,全当眼瞎,“嗯,是我看错了。” 鹤星安瞥他一眼。 那人冲他笑,精致无暇的脸上染着荼艳的血色,现在喘着气,脸色白得像是上了三斤白面。 纸人的脸色都没他白。 鹤星安这样想着,目光却不自觉落到初洄腰腹上,漂亮的红痣半遮半掩,随着呼吸起伏,若隐若现。 更要命的是…… 还有一圈齿印。 渗着血。 一看就是没有留情的。 看着真是被他糟蹋了。 可他明明才是吃亏的那个。 一想到这件事,鹤星安沤得想死。 开口也不自觉带着几分火气,“没想到你这么虚啊?” 初洄一愣,随即苍白的脸上立刻带上苦笑,“嗯,是比不得安安的。” 说着,掩袖轻咳起来,偏着脑袋,时不时还送来两眼,眉眼微蹙,盈着簇簇水光,看起来颇为幽怨。 倒是比林妹妹还要娇弱两分,让人都不好意思再欺负他。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鹤星安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人怎么回事? 刚刚那强制爱的气势呢? 刚刚和他互啃,奔着对方命去的架势。 一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人服了软,他能弄死他吗? 那必定不能啊。 鹤星安头疼。 初洄却像是不死心,要来拉他的手,鹤星安下意识就给人一巴掌拍出去了。 然后……沈妹妹就水灵灵地晕了。 一头撞到床沿,额头都肿了个大包。 哟~ 可怜的哟。 有些心虚地把人扶着躺好。 确定人只是晕了,不是死了。 没死就好。 鹤星安松了口气。 没了初洄的干扰,鹤星安也终于能好好捋一捋现在到底是怎么个事? 996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宿主!我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996一个弹射起跳,刷的一声就要往鹤星安怀里拱。 猫猫牌车车来喽。 鹤星安板着脸,睨他一眼,“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猫猫牌车车急刹,“啊?” 圆溜溜的猫眼睁得老大,写满了清澈愚蠢。 鹤星安深吸口气。 带不动,根本带不动。 他指了指某沈妹妹,“那他是怎么回事?” 登录就送造人体验卡是吧? 一刀暴击999! 这么玩是吧? 还有,沈初洄怎么半死不活的。 刚刚被人气得没机会去想什么。 现在冷静下来,从他醒过来的时候,沈初洄好像就是这死样。 半死不活的。 一副气血两亏的样子。 而且……他为什么跑不掉? 这是什么连体婴buff吗? 996这才看向沈初洄,伸出爪子戳了戳那个肿起来的包,发出了丧心病狂的嘲笑声。 “活该!” 死绿茶! 我戳。 我戳。 我戳戳戳。 996戳得不亦乐乎。 直把那个大包戳得红彤彤的。 他越戳越兴奋,耳朵都因为兴奋而竖起。 能欺负他这个便宜后爸的机会可不多。 看我佛山无影猫猫拳。 鹤星安呵呵一笑,提溜着小猫咪的后脖颈,阴恻恻一笑,“你在干什么?” 胆子大了是吧? 996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耳朵瞬间变成飞机耳,拱手……爪,讨好地看向鹤星安, “亲爱的宿主大大,我没干什么啊。” 大眼睛眨巴眨巴,表情那叫一个无辜。 猫猫什么都不懂。 他只是一只小猫咪,能懂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鹤星安呵呵一笑。 信你才有鬼了。 随手一丢,996在空中来了个空中转体三周半,以一种极其完美的姿势落地。 十分! 小猫咪优雅舔舔爪子。 鹤星安盯着沈初洄那张脸看了许久。 思考着自己一巴掌下去,沈初洄会不会死?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盘旋很久,最后还是被鹤星安否决。 他有些遗憾叹口气,朝着一旁的小猫咪招了招手,“小六子,过来。” 996直觉不好,弱弱“喵”了一声。 猫猫什么都不知道呢。 鹤星安阴恻恻一笑,“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 996喵了一声,慢吞吞走了过去,鹤星安嫌弃他慢,一把捞过来 。 “快点的,有没有能把他弄醒的药?” 他可是还有事情要问呢。 996挣扎起来。 不停喵喵喵。 他才不要。 绝对不要! 死了才好。 鹤星安感受到996点抗拒,狠搓猫猫头。 “小六子最乖了对不对?”将猫猫放到床上,鹤星安微微倾身,接着道:“我还有事情要问,帮帮我,好不好?” 美颜暴击! 没见过世面的小系统脑子顿时宕机,开始语无伦次,胡言乱语, “那,那 ,那我看看。” 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鹤星安伸出指尖捏住小猫咪的肉垫轻揉着,笑得格外温柔,“你最好了。” 第4章 请春客4 再次暴击! 996直接红了。 脑中只有一句话在循环, 你最好了。 最好了。 最好。 996最好。 宿主最喜欢他了。 勉强得出这个等式的小系统安详去世。 本猫已死,有事烧纸。 他才是宿主大大最爱的小猫咪。 那个死绿茶算什么? 呵呵。 996笑着将爪子递到鹤星安的手上,一颗duang大的药丸落入瓷白的掌心。 鹤星安带着怀疑看向掌心,又看看996。 小猫咪毫不心虚,昂着脑袋,“这就是宿主大大需要的药。”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也是能让死绿茶醒来的药。 何况,他也没说错啊。 把这颗药丸给沈初洄塞进去,他确实是能醒的。 只不过…… 是被刺激醒的。 这丸药的味道…… 啧啧啧。 吃过的都说好。 鹤星安呵呵。 看这小家伙那样子,就知道这药有用,但沈初洄肯定是要受点罪的。 鹤星安无所谓。 反正受罪的又不是我。 毫无心理地掰开沈初洄的嘴,鹤星安随手将药给人塞进去。 至于会不会噎死…… 那干他屁事。 这人骗了他那么多,他报复一下,不为过吧? 鹤星安盘腿坐着,静静等着沈初洄醒来。 “沈初洄。” 鹤星安默默念着。 倒是个好名字。 “星安是在想我吗?” 鹤星安抬眸,正对上一双暗含笑意的眸,冷笑一声, “谁想你了,自作多情不可取。” 他下意识一脚踹过去,却又在触及皮肉的那一刻收了力。 说是踹,不如说是调情更合适。 沈初洄也是个人精,察觉到鹤星安态度的变化,直接顺杆子往上爬的。 被那颗药糊了一嗓子。 正好借题发挥。 眸中划过一丝狡黠,他不动声色看了满脸不忿的猫咪一眼, 下一秒,他猛地撑起身体,侧身偏头,咳得惊天动地,好似要将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牵动了伤口,手一直放在心口处,长眉微微蹙着,倒真是像极了病弱西子。 说他胖,他还真咳上了。 鹤星安本来不想管的,可那人看起来真的难受极了。 攥着领口指节用力,映出苍白雪色。 配上沈初洄那跟鬼一样的脸色。 思忖良久,鹤星安还是板着脸开口,“你这身体怎么差成这样?” 初洄抚了抚心口,想要勉强扯起个笑,却因为口腔内实在酸得很,表情变得格外扭曲。 他摇摇头,尽职尽责演好一个病秧子。 鹤星安这人吃软不吃硬。 他从来都是知道的。 刚刚已经让人不高兴了,现在自然要示弱。 他摇摇头,眉峰微蹙,又压了压心口,这才能扯起个笑,“没事。” 鹤星安狐疑盯着他。 这叫没事? 这叫没事的话,他算什么? 鲁智深吗? 不对…… 鹤星安突然反应过来。 忽然欺身上前,一把扣住眼前人的手腕,“你到底……” 指腹之下,脉搏跳动的力道虚浮无力。 是重病之症。 沈初洄自然也是察觉鹤星安的试探。 止住下意识想收回的手。 “星安怎么了?” 鹤星安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安安在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 鹤星安下意识回着,抬眼看去,青年狭长的眸因他这句话微微垂下,看起来似是有些受伤。 “安安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吗?”苍白的手指按着心口,他微微偏过头,唇紧紧抿着,失了最后一点血色,“也是了……我和安安是没什么关系。” 这一套组合拳,直接把鹤星安揍懵了。 这是怎么个事? 茶言茶语登峰造极。 996现在脑子好使很多了,脑子清醒得很,咬牙切齿看向沈初洄。 呸! 死绿茶! 他是绝对不会让这样一个人当他后爸的。 鹤星安宁愿沈初洄像是以往那样和他针锋相对。 痛痛快快打上一架。 那也比现在这一团乱麻的关系好得多。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面对这样的“病美人”,鹤星安也说不出什么残忍的话。 就算他身上还疼着。 这病美人对他可是生猛着。 也不妨碍鹤星安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照顾一下他。 但又不能答应。 他板着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也没想着走的事情。 沈初洄不动声色压下唇边的笑,哀哀切切望来,“星安可以留下来陪陪我吗?” 鹤星安言而有信。 只要是答应的事情…… 就一定会做到。 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压下翻涌的思绪,他用期盼热切的目光望向鹤星安,后者被他看得进退两难。 初洄再加一剂猛药,按着心口,“嘴里的味道好奇怪,是安安给我喂了什么吗?” 鹤星安心虚。 想起那半个巴掌大的黑色药丸。 他轻咳一声,“可以。” 留下来等着沈初洄病好不就行了。 不就是养个病,总不能把人养死了吧。 鹤星安想得很美。 以后天高任鸟飞。 996看得目瞪口呆。 看着那病美人被自家宿主扶着躺下休息。 看着那病美人笑得温柔,背地里朝他送来挑衅一眼。 996:“……”爹的,死绿茶! 第5章 请春客5 自家宿主怎么脑子这么不清醒啊? 996恨铁不成钢。 恨不得马上拽着自家宿主的脖子让他清醒一点。 蚂蚁竞走十年了(bushi 996闭目。 码垛,眼不见为净。 屁股一撅,闪身回了系统空间。 最近两位大人都在快穿局,他一定要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凭什么? 他凭什么啊? 嫉妒使小猫咪面目全非。 鹤星安倒是心态好。 既来之,则安之。 虽然不记得自己忘了什么。 但冷静下来,也知道这个世界的症结应该在沈初洄身上。 反正睡都睡了。 也不差这点了。 调节好自己心态的鹤星安就是无敌的。 注意到沈初洄一直盯着他,他有些好笑,“怎么了?” 明知故问。 沈初洄明知道这是鹤星安的计谋,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怕你走了。” 细瘦的手指搭上鹤星安的指尖,触及鹤星安的目光,又很快缩了回去。 很会撩拨。 鹤星安这样想着。 刚刚那冰冷的温度却是实实在在传达给他了。 纤长的手指忍不住蜷了蜷,将指尖握进掌心,驱散那点寒意。 心里还是不可避免起了些波澜。 鹤星安叹了口气,握上咫尺之距的那只手,对上病美人错愕的视线,歪头一笑,“困了,睡个回笼觉,没问题吧?” 说着,他还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张扬肆意。 这才是鹤星安。 沈初洄感觉到胸腔之中在猛烈震颤着,心脏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 一如,当年。 沈初洄忍不住笑,回握回去,“当然可以。” “无论什么时候,鹤星安的要求在沈初洄这里都是第一位。” 漂亮的眸子紧紧盯着鹤星安,似是要借此表明自己的心迹,灼灼如灿阳,让人不自觉就想去相信他的话。 鹤星安忍不住偏头,咕哝道:“你倒是会甜言蜜语。” “字字句句,都是真心。” 鹤星安才不信他的鬼话,随口敷衍道: “行了行了,信你了。” “安安还真是……绝情啊。” 卷翘的长睫投下一片阴影,张牙舞爪交错着,仿若成了一张结实的网将人紧紧束缚住。 作茧自缚。 却是心甘情愿。 鹤星安真的觉得自己是上辈子欠了沈初洄的。 解了外套,他顺势躺下,扯了一下沈初洄的袖子,“别想了,睡吧。” 想太多真的容易老的。 病美人乖顺应了下来,小心翼翼侧躺下来,试探着将手握上觊觎许久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手。 鹤星安默认了沈初洄的行为,闭上眼,抬起另一只手,覆上他的眼睛,“睡吧……” 刚刚没觉得,现在躺回柔软舒适的床,他是真的想睡觉了。 只想让沈初洄安静一点。 “星安。” “……闭嘴!” “哦。” 这样应着,掌心下的睫羽却在疯狂颤动,时不时扫过掌心。 有点痒…… 根本就没睡。 骗子。 鹤星安想翻个身。 沈初洄却像是注意到他的动静,十分乖觉闭上眼睛,呼吸都变得平缓。 仿佛真的睡着了。 呵呵。 秒睡啊。 鹤星安也没有拆穿他。 只要沈初洄安静下来,谁管他睡不睡。 偌大的房间安静下来。 智能检测系统都自动将房间调整成暗夜模式。 良久。 黑暗中蓦地睁开一双赤金色的眸,亮得出奇,紧紧盯着身侧的人。 靠近了些。 抿了抿唇。 又靠近了些。 向来警惕的人依旧没醒。 有人松了口气。 再靠近些…… 直到,额头相贴。 沈初洄心满意足。 小心翼翼偏头在怀中人的脸颊落下一吻。 轻柔似羽毛。 却已经足够珍重。 他闭上眼。 心甘情愿沉溺于此。 不知过了多久。 鹤星安睁开眼,无声叹了口气,伸手抱住沈初洄。 好像抱住了一片花海。 真是个怂包。 嗅着沈初洄身上浓郁的花香,鹤星安叹了口气。 码垛。 真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也不赖。 鹤星安眯着眼仰头去看,准确亲在略显苍白的唇上。 虽然不知道他忘了什么…… 但他总会知道的。 第6章 请春客6 “沈初洄,你一个大元帅,这么闲的,不用上班吗?” 推开肚子上的脑袋,鹤星安真的无语了。 怎么这么粘人? 以前沈初洄有这么黏黏糊糊的吗? 鹤星安思索着,根本想不明白。这几天真的是纯废物,吃喝都不用自己动手。 想要什么,都会有人送到手边。 除了不能出去。 精神力也被隔绝。 每次问起这些事,都被沈初洄糊弄过去。 到底是为什么呢? 刚刚扒拉下去一点点四肢又像是八爪鱼似的缠了上来。 “现在天下太平的,哪里需要我坐镇?” “而且我们很民主的,我这些年连假都没休过这次一次性可以休息小半年,安安不用担心。” 沈初洄一边说着,一边仰着脸在鹤星安怀里蹭来蹭去。 大鸟依人。 更像狗了。 鹤星安扶额,顺手撸了一把毛茸茸的狗头。 手感真好啊。 然后……无情推开。 沈初洄又锲而不舍粘上来。 推开……又粘上来。 如此往复。 这已经是这两天的常态了。 鹤星安都没脾气了。 想要打人吧,这人伤没好,感觉一拳下去可能会死。 想要骂人吧,这人委屈巴巴看着你,根本顶不住。 无论怎么样,他都会觉得良心不安。 打不得骂不得,真是造孽啊! 鹤星安叹了口气。 怀疑自己被这家伙给拿捏了。 自己真的要废了啊。 坐在餐桌前,鹤星安咬着勺子,失神看着一旁的盆栽。 红色的珍珠风铃小巧可爱,那是前两天沈初洄送给他的礼物。 伸手拨弄一下小小的花苞,鹤星安又开始叹气。 “安安在想什么?” 鹤星安回神,都不想理他,扭过头,只当做没听到,这盆花都比沈初洄眉清目秀的。 继续拨弄着漂亮的红色花苞,鹤星安揪下一片叶子,指尖覆了一层精神力轻轻一划。 没划动。 “安安很想出去吗?” 鹤星安没忍住白了他一眼,随手将那片叶子一塞,“废话。” 他本就不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人,这次能留下来陪沈初洄养伤,已经是极限了。 被人拘在这四方之地,能开心才见了鬼。 要不是怕把人打死,他高低得和沈初洄打一架。 反正他们以前也没少打。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什么时候呢? 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他以前记忆力不是很好吗? 鹤星安皱着眉思索。 对面忽然伸来一双大手,把住鹤星安漂亮圆润的脑袋。 鹤星安瞪着眼看他。 干什么呢? 干什么呢? 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虽然他最近是对沈初洄纵容了一点,但也不是初洄能随便捏他脸的理由。 鹤星安抬手就要拍开他的手。 “别动。” 原本隔着半张桌子的人忽然凑近,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敲下暂停键。 鹤星安仰着脸,正好能将沈初洄每一分情绪尽收眼底。 他纤长的睫羽微微垂着,表情温柔又珍重,好像在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可是,为什么这么伤心呢? 灿阳般的眸子浮着一层阴霾。 抬手,情不自禁想要抚上那双眼睛,粗粝的指腹先压上眉心,抚平浅浅的褶皱。 只听得一声叹息,“思虑多生愁绪,虽然安安无论怎样都好看,但还是不要皱眉了,多笑笑吧。” 指尖被人握住,鹤星安下意识瑟缩一下,想要将手抽回来。 那只手握得更紧。 鹤星安抬眼去看,有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如冬日大雪,轻飘飘的,一层层压下来,也能将坚实的房屋压塌。 他张口想问。 沈初洄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趁机亲了一下他的指尖,笑得张扬,“安安这是被我迷住了吗?” 刚刚莫名的愁绪似乎都被一扫而空。 鹤星安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呵呵,想得真美。” 沈初洄吃痛放手,捂着腿可怜巴巴地看他,“安安好狠的心啊,好痛~” “要安安亲亲才能好~” 尾音飘出八百个弯。 那叫一个委屈可怜。 气得人想给他一拳。 鹤星安就是如此,正想再给他一脚,忽然想到什么,眼珠一转,狰狞的表情瞬间和善,抬手搭上他的肩膀,瞬间拉近两人距离。 沈初洄身体比脑子快,一个丝滑扭腰转,反从那贼人手下溜走。 扑了个空的鹤星安:“……” 现在倒是聪明得很。 鹤星安悻悻放下手。 沈初洄也意识到他的动作似乎有些过激,轻咳一声,“本能反应,本能反应。” 鹤星安可不管他是什么反应,既然不喜欢他搭肩膀, 那就…… 鹤星安目光锁定那看起来就很捏的耳垂上, “痛痛痛……” “祖宗,轻点轻点。” “我还是个病人呢。” 沈初洄弯着腰,以便鹤星安拽得更顺手,减轻自己的疼痛。 鹤星安很满意他的上道,垫脚凑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热气拂过颈后的皮肤,沈初洄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偏头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脸蛋, “什么?” 鹤星安凑得更近,近到睫羽似乎都能扫过耳廓。 一下又一下。 搅乱了原本平缓的心跳节奏。 “其实我是个神医。” “啊?” 沈初洄其实根本就没听清鹤星安在说什么。 鹤星安笑得猖狂, “不是腿疼嘛,我来给你治一治!” 又是一脚踹在膝窝,沈初洄差点直接跪下去,这下也反应过来了, “倒也不必,” 他十分从心,手一劈,将自己可怜的耳朵从鹤星安手中拯救出来,“我现在身体十分健康,” 鹤星安满脸关切,“真的吗?要不我再看看?可不要讳疾忌医啊,沈—元—帅!” 沈初洄哪敢再让他“看病”,赶紧站起来转了一圈,全方位展示了一下,“真的好了,不信你看。” 为了防止鹤星安再借此检查,他好原地蹦了两下,显示自己四肢健全。 鹤星安眯眼笑,再次确认道:“真的好了是吧?我鹤家家传的正骨术也是不错的。” 说着,他还揉了揉手腕,看着沈初洄的眼神透着跃跃欲试。 沈初洄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真的好了。” 鹤星安情不自禁大笑,猛地一拍桌子起身。 沈初洄浑身一颤。 这是终于忍不住要打他了? 雾蓝色的眸子沉沉望来,沈初洄双手护脸,“别打脸!” 这是他的最低要求。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沈初洄撤手去看,鹤星安仰头看着天花板,雾蓝色的眸中闪着星点光芒。 身侧无数星子亮起。 沈初洄脸色一变,上前扣住他的手腕,“鹤星安,你疯了吗?” 少年却只是回头看来,清亮的瞳仁中闪着微光,密密麻麻的红色纹路爬满他整张脸,夺取了全部生机。 此刻的鹤星安脸白似鬼, “沈初洄,你以为能拦得住我吗?” “是你?” “还是这满屋子抑制吸收精神力的特殊材料?” 鹤星安知道自己肯定像极了某些灭世的大反派。 可他需要反抗。 不然他肯定会后悔。 至少需要刺激一下沈初洄。 他扣住沈初洄略显瘦弱的手腕,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沈初洄,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你做到这么精细?” “连送进来的一盆花都是能隔绝精神力的。” 素白的指尖夹着的,是一片完整的绿叶。 第7章 请春客7 被质问的人眸光震颤,咬着唇看向鹤星安,他们的眼睛都倒映着彼此的面庞。 雾蓝与灿金融合,似海似日,浪潮迭起,灿阳成了粼粼碎金。 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狼狈别开脸,声音都带着颤,“你就不能留下陪陪我吗?” “什么?” 鹤星安真的听不明白了。 沈初洄却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瞪着眼睛看来,“你就不能……留下来吗?” 他用另一只手扯住鹤星安的袖子,声音都带着哭腔,“星安,你为什么总要走呢?” “你喜欢自由,为什么不能带着我一起走呢?” “就这?” 鹤星安盯着他,想要再挖点东西出来。 被反问的人却直接炸了,“这还不够吗?” “要不是你天天跑,我至于这样吗?” 鹤星安感觉自己自己黑化了个寂寞。 呵呵。 沈初洄还在控诉他的不作为,从小时候不带他玩到少年时鹤星安背着他一个人去参军,最后掰扯到成年鹤星安一人一船去环游世界也没带他。 还说到这次要不是他救鹤星安,就得报答他。 一通叭叭,把鹤星安说得都心虚了……个屁。 看来根本就没想和他交流。 呵呵两声,鹤星安扭头不看他,“人真是年纪大了哈,这记性都不太好了呢。” 沈初洄盯着他。 鹤星安佯装心虚低头,不停揉着某人发青的手腕,专心当个鹌鹑。 沈初洄皮肤也白,被他抓了这一下,手腕都青了。 鹤星安垂着眸,给人揉完手腕,又抓着手指玩。 比比大小,又十指紧扣,甚至连食指上一根倒刺都要拔下来看看。 沈初洄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能不停输出,要将这口锅扣死在鹤星安身上。 嘴上不停叭叭,眼睛却往身侧瞟,见人脖梗后的红纹还在,真是要把一口牙都给咬碎了。 这是压根不信吧? 是吧是吧? 说了十分钟,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鹤星安这才有点反应了,抬头看他,目光坦然,哪有半分心虚,“说完了?”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沈初洄泄气,“……说完了。” 惨也卖了。 锅也扣了。 他还能怎么办? “是吗?那到我了,”鹤星安仰头看来,开始反击,“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沈初洄:“……行。” 鹤星安盯着他,不想放过一点情绪变化,一字一顿,“你身上为什么有那么重的花香?” 这个人身上好像每一寸肌肤到骨头好像都被花泡过。 又没有什么xxoo的设定,靠着异香勾人。 沈初洄也没想到鹤星安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他都设想了无数刁钻的问题。 没想到鹤星安居然问了这么一个小问题,让他一时间愣在原地。 鹤星安后撤一步,仰着脸看他,“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沈初洄连忙摆手,“没有,只是没想到星安会问这个问题。”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鹤星安可不会给他逃避的机会。 沈初洄扬唇一笑,表情都放松下来,“这需要什么理由,因为喜欢啊。” 鹤星安紧紧盯着他,想从这句话里看出撒谎的痕迹。 可是……没有。 沈初洄目光坦然看着他。 一点都没有。 鹤星安深吸一口气,继续追问,“你以前可不喜欢这些。” 沈初洄笑得更灿烂,表情放松下来,侧眸望来,视线锁定鹤星安,“喜好是会变的。” “更何况,我可没说是我喜欢。” 鹤星安已经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心猛地跳了一拍, “星安,喜欢这些的,一直是你啊。” 喜欢花的是鹤星安。 喜欢春天的是鹤星安。 满口正论的还是鹤星安。 沈初洄只是喜欢鹤星安。 “所以,”沈初洄靠近一步,将人拉进怀里,脑袋靠在少年肩窝,“有没有喜欢我多一点?” 他的声音低低,发带着脆弱的乞求。 鹤星安有些不自在。 不停告诉自己,这都是敌人的糖衣炮弹啊。 作为坚定的战士,他不能被这种话腐蚀纯净的心灵。 绝对不…… 有人碰了一下他的指尖。 心脏猛然一颤。 侧眸,正撞进一轮耀阳,碎碎如金, 指缝间溜进另一个人的温度,他问:“安安,要去看看春天吗?” 暖风和煦,鹤星安感觉自己泡进一汪春水,他别开脸,声音都带了颤, “好。” 第8章 请春客8 作为帝国权力最高的人之一,沈初洄想要出行自然是有人安排得妥妥贴贴,舒舒服服。 鹤星安也是跟着一起感受了一把特权阶级的奢靡。 看看这豪华的私人飞船。 看看这舷窗外那随护的私人舰队。 看看这自带的温室小花园。 就连这摇椅把手都是镶了宝石的。 奢侈。 太奢侈了。 鹤星安爱不释手摸着把手末端的蓝宝石。 我嘞个乖乖。 这有他拳头大吧? 皇帝陛下权杖上那颗有这个大吗? 没有吧? 这得多少钱啊? 扣下来能支持他的跑路经费不? 发了发了。 鹤星安这样想着,手指蠢蠢欲动,沈初洄却好像察觉到什么,朝他看来一眼,“管家。” 身侧待命的中年管家上前一步,弯身,“家主有什么吩咐?” “给鹤少爷换把椅子。” 鹤星安瞪他。 你敢? 沈初洄笑眯眯补充,“没有宝石的,” 鹤星安气急,握着摇椅把手的指节都泛白,咬着牙道:“不用了吧。”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的,”沈初洄微微倾身,把某人依依不舍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微笑补充道:“是我考虑不周了,这蓝宝石看起来还是太凉,对你身体不好。” 鹤星安那个恨呐。 还想再挣扎一下,“其实……我身体挺好的。” 沈初洄冷漠脸,“不,你不好。” “这宝石你把握不住。” 最后一根手指被掰开,鹤星安回身想去抱椅子,被沈初洄眼疾手快卡住命运的胳肢窝,向上一拔! 双脚离地悬空。 沈初洄向身侧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心领神会,身后几个壮汉用抬着某医疗企业最新研究成果的椅子进入,镶嵌着大宝石的豪华大宝座被人换下。 鹤星安望着那颗硕大的蓝宝石远去,心痛到无以复加。 被沈初洄放上按摩椅的那一刻,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双手交叠,安详闭目。 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已读不回,往生投胎啦! 鹤星安现在就是一个死人微活的状态。 沈初洄感觉有点好笑,踹了踹他的小腿,“安安,你这动作,是不是有点快了?” 鹤星安掀开一边眼皮斜眼瞧他。 你懂个屁。 他的神情格外悲悯,“我在为海君哀悼。” 沈初洄满头问号,“海君?” “是的,我对它一见钟情,海君拥有大海般透蓝的颜色,这是我给它的爱称。”鹤星安语气哀切,“已经将我的心给了他,你这个恶毒的人类生生拆散了我们这对神仙眷侣,我无法反抗你,但我的灵魂永远是向着海君的。”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沈初洄也咂摸过味儿了。 他这是成了……恶毒婆婆? 鹤星安还在继续,眉峰微蹙,西子捧心,“你可以锁住我的人,但无法锁住我的心,我的心永远是属于海君的。” 他还在为远去的海君哀悼。 沈初洄已经迅速入戏,单膝跪地,双手捧住鹤星安另一只手,“何必呢,你真的和它不合适。” “你说是我配不上它吗?” 鹤星安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不允许任何人说他和大宝石不配。 他和大宝石就是官配。 大宝石哪里都好,就是有个爱拆散他们的恶毒妈妈。 沈初洄一甩袖子,“不,我是说它配不上你。” 鹤星安躺回去 “不,它和我天仙配。” “是吗?”沈初洄在怀里掏巴掏巴,掏出一块硕大的鸽血红,“那真是遗憾啊,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我的二儿子。” 他掏出手帕包好鸽血红宝石,作势要离开。 鹤星安坐起,双手捧住握着宝石的那只手,一脸认真道:“其实,我一直爱慕的是二公子。” 沈初洄憋笑,反问道:“那我的大儿子呢?” 鹤星安噎住,表情迅速变得哀伤,“其实是它对我强取豪夺,我一直爱的都是红君。” “哦?”沈初洄举着宝石挑眉,“说来听听。” 鹤星安眼睛顿时一亮, “看看红君这漂亮的容颜,” 掰开两根手指。 “这细腻的肌肤。” 再掰开两根手指。 “这完美的身……姿!” 艰难掰开最后一根手指,鹤星安咬牙,笑着将拳头大小的鸽血红宝石从“恶毒婆婆”手中拯救出来。 猛地亲了一口。 抱着大宝石嘿嘿直笑。 到了他手上,这就是他的。 见沈初洄还在盯着他,鹤星安警铃大作,赶紧把东西收进口袋,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多谢元帅让我与红君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初洄呵呵一笑。 这就元帅了? 真是个小骗子。 拔*无情啊。 鹤星安还在手舞足蹈发表他的获奖感言, 沈初洄顺手抓住眼前乱晃的手指,“安安应该是入赘吧?” 鹤星安懵,“啊?” 沈初洄笑得一脸无辜,“安安收了我那么贵重的聘礼,可就是我的人了。” 眼看着沈初洄越凑越近,鹤星安直接闭眼装死,“我已经和红君合葬一处了。” 沈初洄还想再逼一逼。 好歹他给了个大宝石呢? 就算是嫖资都能随便点它十个八个吧。 他的要求不高,亲一下就好。 鹤星安却已经翻个身,拿屁股对着他。 摆明了拒绝交流。 沈初洄都被气笑了。 也意识到对付鹤星安要脸是没用的。 既然他都不要脸了,那他何必拘束呢。 伸手去戳了戳眼前挺翘的屁股。 “给不给亲?” 鹤星安挪了一下,不理他。 沈初洄再戳。 再戳。 鹤星安回头瞪他一眼。 沈初洄笑得无赖,“给不给亲 ?” 鹤星安都无语了,一脸冷漠, “您还真是直抒胸臆啊。” 沈初洄摊手,“谢谢夸奖,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害羞什么?好歹收了我的东西,我点两男模都得哄我开心呢?” 鹤星安看了他一眼,雾蓝的瞳仁此刻沉沉如墨,“所以……你找过?” “当然没有!” “那你说个屁。” 鹤星安翻了个白眼,抱紧怀里的宝贝,“况且,我是和红君终成眷属,跟你一个恶毒婆婆有个屁关系。” 沈初洄也看出来了,这完全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鹤星安挠挠屁股,根本不带鸟他的。 看着少年那一副安逸模样,沈初洄一把将人拽起来。 看着少年因惊吓而微微紧缩的瞳仁,雾色沉沉,是深海中一泊看不到底的深渊,此刻正注视着他,透着难言的生机神采。 真漂亮啊。 指尖虚虚搭上清亮的眸子,鹤星安瑟缩一下,满脸不明所以,“你干嘛?” 熟悉的声音。 鹤星安直觉现在的沈初洄不太对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沈初洄抓住他的指尖,攥紧在掌心,在少年疑惑的眼神中扬唇一笑,“干该干的事情。” 呼吸贴近。 “唔……” 贴上柔软唇瓣的那一刻,沈初洄心中发出一声喟叹。 本该如此。 早该如此。 小骗子…… 第9章 请春客9 一吻毕,鹤星安被人扣在怀里,耳畔贴着的是沈初洄的心脏。 隔着薄薄的衣物,感受着强烈的心跳。 他忍不住抬手触上青年的心口。 是触手可及的炙热体温。 耳畔的心跳声忽然乱了一瞬,鹤星安恍然感受到强烈的心悸。 沈初洄将他抱得更紧,力道大到连肩膀都感受到疼痛。 是强烈的不安。 初洄在不安什么? 鹤星安不知道。 他想要问一问,忽然有个温热的东西触上他的脸颊, 是沈初洄用脸颊在蹭着他的脸颊。 此刻他表现出的依恋格外强烈。 鹤星安想要看看他的脸可沈初洄抱得实在太紧他只能不停轻拍着他的后背,想要直接开口询问,喉咙却格外紧涩。 和这个人针锋相对久了,他好像忘了该怎样和他自然地相处。 为什么这么生疏呢? 明明他们好像也没分开多久,不是吗? 鹤星安往更深想,沈初洄却已经将他放开,轻唤道: “星安。” “嗯?” 鹤星安抬眸,沈初洄倾身,俊秀的面容凑近,“在想什么?” 被灿若耀阳的眸紧紧盯着,鹤星安感觉去好像要融化在这双眼睛里,沈初洄眼底翻涌的情绪越发热烈, 被这眼神烫得一颤,鹤星安急忙避开,不自在揉了揉耳尖,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吗?”沈初洄又凑近些,似是想要看出眼前人安心中的真实想法。 “真的没什么,你好烦啊。” 在鼻尖即将凑到脸颊的前一刻,鹤星安将人推开,往椅子上一躺, “看在你成全我和红君的份上,想干什么,来吧。” “不用怜惜我是朵娇花。” 鹤星安说得大义凛然,其实就是无赖。 沈初洄微微眯眼,眼神带上些许危险,“真的吗?” “当然是真……” 倾身,指尖勾住领口,低沉又勾人的声音带起耳膜震动,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灼热的呼吸拂过颈侧,鹤星安没忍住缩了缩脖子,侧眸看去,青年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神情。 但他直觉危险。 特别是当冰凉的手指滑过锁骨,脑中的警报声已经开始拉响。 沈初洄很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沈初洄却并不着急,像是一位大厨处理食材一般游刃有余,单手轻易解开衣服上繁复的扣袢,动作流畅而优雅,眼神戏谑又富有侵略性。 用着俯视的姿态,另一只手按在扶手边,将人圈在怀里,仿佛猛兽圈定地盘。 鹤星安是他的猎物。 恶龙喜欢珍宝。 鹤星安是他王冠上最漂亮的一颗宝石。 他不会轻易放手。 就算这颗宝石碎过,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修复好。 就快好了。 就快了…… 沈初洄把玩着如绸缎般的乌发感受微凉的发丝顺着指缝滑落,指尖拂过那精致如画的眉眼。 从鼻梁, 到鼻尖, 滑过人中, 最终点在唇珠。 捻了捻。 樱色的唇瓣柔软润泽,带着些过度的红,看起来就很好亲。 嗯,刚刚已经亲过了。 确实很好亲。 沈初洄舔着唇,忽然感觉有些渴。 感受沈初洄略显鬼畜的动作,鹤星安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要*就*。 这衣服脱一半又来摸他脸算怎么回事? 神金吗? 沈初洄忽然笑了一声,“安安抖什么?” “是在害怕吗?” “为什么要怕我呢?” 纯种病娇发言。 鹤星安仰头望天,低头看看自己被脱了一半的衣服,再看看沈初洄那诡异的微笑。 得出一个结论:沈初洄有病。 有大病。 他忍住想一脚给人踹废的冲动。 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张过于熟悉的脸。 他们年少相识,一起走过太多年,即使后来他叛逃帝国。 他也敢说,没人比他更了解沈初洄。 这个人在他面前装乖讨巧,做尽了天真无邪和人畜无害的愚蠢模样。 可他是什么人,没人比鹤星安更清楚。 无论对他,还是对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直”。 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 不用瞻前顾后,不要太思考他的情绪。 聪明人心中百转千回的心思是猜不透的。 拉了拉衣服,遮住裸露的半边肩膀,鹤星安半撑起身体。 猝然有人靠近,沈初洄要退,鹤星安眼疾手快一只手扣住他的后颈,雾蓝的眸直勾勾盯着人,唇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 “沈初洄,我问你个问题,你会如实回答的吧?” 见逃脱不开,沈初洄叹了口气,干脆又靠近了些,“嗯哼,安安想问什么?” 两人几近贴面,鹤星安退了些许,余光瞥见舷窗,两人身体交叠着,竟像极了耳鬓厮磨,看起来亲密极了。 任谁看到了,都要说一句亲密爱侣。 意识到这点,鹤星安忍不住有些脸热,微微偏了头。 而沈初洄显然没意识到这点,他认真玩着手里的一缕发,绕着纤长的手指打了个卷,松开,绕了个卷,再次松开,连眼皮都没抬, “安安怎么不说话了?不是想问我问题吗?” 鹤星安闻声回身,猝然撞进天边一抹朝阳,热烈温柔却不晃人,此刻含笑看来,身后的繁花都成了陪衬。 他唇角依旧漾着笑,看起来心情颇好,眉目都温柔。 万物恰时,连鹤星安都晃了神。 可不过一瞬,又恢复清明,沈初洄眼底闪过一抹遗憾,又很快隐去。 安安真是心智坚定啊。 鹤星安再没有给机会,拽住沈初洄的领口,把人拉向自己。 赤金的瞳孔陡然紧缩一瞬,沈初洄跌在鹤星安身上,两人的距离近到可怕,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心跳和呼吸。 沈初洄要起身,双手撑在扶手,鹤星安探脚勾住他的小腿,又差点将人带倒, 鹤星安欣赏着他的反应,向上移了些距离,沈初洄骤然变了脸色, “鹤星安!” 被喊了名字的人也不恼,仰着脸笑吟吟看他, “怎么了?” 沈初洄咬着牙,“你真的知道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鹤星安依旧笑意盈盈,“当然知道!” 话音未落,他腿上骤然发力,沈初洄也猛地后退,却终究慢了一步,被鹤星安扯着领口拽回来, 单手撑在扶手,沈初洄勉强维持着两人的距离,鹤星安伸长脖子凑上去, 鼻尖轻点, 沈初洄偏头,像是唐僧入了盘丝洞, “你冷静一点。” 第10章 请春客10 闻言,鹤星安笑得像个吸人精气的妖精, 鼻尖相触,呼吸相近,鹤星安似乎都能闻到沈初洄身上那股黏腻的花香,也不知是什么用什么东西混在一起,离得近了,那味道甜蜜到发慌。 这香味是不是太浓了? 他喜欢的是这种吗? 咫尺之间,鹤星安贴着他的唇呢喃,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玩着头发的手指一顿,乌黑的缎发顺着指节滑落,鹤星安敏锐察觉到什么, 沈初洄却已经若无其事放下手,拉开寸许距离,垂着眸来给人扣上扣子,“安安在说什么呢?” 唇角噙着温柔的笑,完美的弧度像是刻意训练过无数次,甚至语气都是那样纵容又无奈。 装傻。 又是这样。 什么都不说。 人生了一张嘴除了吃饭喝水不就是用来说话吗? 鹤星安盯着他,沈初洄的动作温柔又郑重,却刻意忽略了自己的目光。 此刻要为他扣上侧边的扣子,半跪在他面前,动作恭顺又温和,一举一动都像是计算好的美丽人偶。 鹤星安莫名有些生气,心中的郁气无处发泄,拽住沈初洄的领子,将人拽起来,“你真是圣僧啊。” 被他质问的人依旧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星安就当我入道了吧。” 鹤被他这假正经的样子气得想笑,鹤星安忍不住嘲讽道:“呵呵,道家可不讲这些。” 沈初洄从善如流,改口道:“那星安就当我遁入空门吧。” 一拳打在棉花上,鹤星安感到十分的无力。 他觉得现在自己往沈初洄脸上打一拳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心头莫名有些恼怒,却又一瞬间泄了气。 他紧紧盯着沈初洄,想从中看出一点端倪,那人却也只是任他端详。 不对。 十分不对。 沈初洄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曾经形影不离,沈初洄看到自己时,总是会扬起笑脸如同晨曦的初光。 不是这样的。 就算他依旧撒娇卖痴,就算他依旧在笑。 可不对。 刚刚那一瞬的失控,沈初洄像是卸下了沉重的枷锁,不过一瞬,又心甘情愿戴上。 到底为什么? 微凉手指扣上腕,唤回鹤星安一点神思,沈初洄笑着歪头,“星安在想什么?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对。 唇舌张合的形状不对,唇角扬起的弧度不对,这个姿态不对。 可眼前的人,又是真真切切的沈初洄。 到底哪里不对? 鹤星安感觉自己好像陷入无尽魔障,伸手要触及迷雾边缘,可又不得要领。 头好痛。 痛得快要炸了。 鹤星安皱着眉,指尖忍不住按住额角,想要缓解这难以忍受的疼痛。 刚刚姿态闲适的人却变了脸色,起身想要靠近,鹤星安另一只手指尖抵住他的心口,“别过来。” 因为疼痛,鹤星安手上使不上力,那根手指也是虚虚抵着,可就是让人无法寸进半点。 鹤星安晃着脑袋,不停轻揉着,似是被这疼痛折磨得有些恼怒。 沈初洄眼神复杂,半跪在少年面前,仰着头看人,声音紧涩,“星安,何必呢?” 何必挣扎呢? 你总是这样聪明不服输,为什么不能听我一次,顺着我一次呢? 鹤星安分了一个眼神给他,脑子的疼痛好像缓和许多,落在心口的指尖上移了寸许,顿了一会儿,毫不犹豫摸向对方的咽喉。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触及最要紧的命脉,青年剧烈颤抖了一下,身体本能让他想要退开或是对鹤星安动手,可不过一瞬,他只是顺从着抬起头,交出自己的性命。 暴露在外的喉结徒劳滚动着,动脉被人按住,轻易便产生了意料之中的窒息感,陌生又让人沉醉。 只要是这个人。 怎样都好。 沈初洄不反抗,任由指尖轻压在喉结,带起诡异而愉悦的生理反应,雾涔涔的眸子轻轻压下,看天,看地,看繁花。 就是不去看鹤星安。 心虚吗? 真像一条乖顺的狗啊。 而自己牵着他的绳。 鹤星安这样想着。 心中涌出莫名诡异的愉悦。 抚上精致疏朗的眉眼,鹤星安捧住他的脸,在青年惊愕的眼神中舔了舔牙,狠狠咬了下去。 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鹤星安盯着人,感受到沈初洄的眼神略有沉溺,在他手抬起的那一刻,一脚把人踹开, “滚!” 沈初洄被跌坐在地上,仰头看来,脸上苍白到只剩唇上血红, 此刻衣衫凌乱,白皙纤长的脖子上还带着些他掐出来的红痕。 他的眼神茫然。 此刻却是极致的艳色。 一种莫名的快意涌上心头,鹤星安狠狠擦了一下唇边的血,笑得猖狂,“沈初洄,你这道行修炼得不到家啊。” “要做那圣僧,就不要被人轻易迷惑啊!” 听着嘲讽的话,青年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又很快垂下,眼前人缓缓起身, 理好衣服,又擦擦唇上的血,站定在鹤星安面前。 依旧优雅。 像是个包子,没有一点脾气。 鹤星安的笑僵在唇边。 沈初洄的眼神平静,仿佛在说:闹够了吗? 纵容? 还是控制? 鹤星安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无论是哪种,鹤星安都感到有力无处使。 见人安静下来,沈初洄微微弯身,抽出手帕,细细给人擦拭唇上的血。 樱色的唇并没有破皮,带着些被碾压红润的饱满。 血都是沈初洄的,鹤星安其实没有多疼。 可沈初洄就是擦得格外认真。 被人贴身带着的手帕也染着那股甜腻的香气,鹤星安被熏得有些难受,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扭着脸想要退开, 沈初洄看到了,唇边都扬起轻巧的一抹笑,捏着脸把人掰回来,“现在知道躲了,刚刚不是咬得挺狠,跟猫儿似的,还怕水啊?” 鹤星安瞪着他,“是你被咬,又不是我被咬,我怕什么?” 梗着脖子,色厉内荏。 沈初洄的眸光一闪,落在少年裸露的锁骨上。 脖颈上那颗扣子又松开了…… 沈初洄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上面,因为鹤星安梗着脖子,脖颈处的肌肉用力,喉结显得尤为明显, 喉结之下。 白得似雪。 春日的雪映着。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本就恭顺的眉眼又压了压。 纤长的手指搭上扣袢,将松开的扣子又扣上了。 指尖拂过衣身褶皱,将浅浅的褶皱压平。 将人上上下下端详了一遍,确认每一处都妥帖,沈初洄才松口气,放开手。 “好了。” 抬眸,却对上一片雾蓝,像是宇宙中最美的一片星云,鹤星安正直勾勾盯着他,眼底蕴着星河, 沈初洄恍然有些失神, 十八岁时,鹤星安也是这样坐在鹤家的宅院墙头上这样看他。 “阿洄,快点。” 第11章 请春客11 那时鹤星安还蓄着长发,总是喜欢扎着高高的马尾,对今天扎的马尾满意时,会习惯性晃脑袋,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到他漂亮的马尾。 带着小孩独有的臭屁和傲娇,总归是开心的。 等确定了墙外没人,又回头朝他催促道:“阿洄,快点啊!” 如缎的乌发高高扬起,甩着让人愉悦的弧度,眉眼间全是笑意。 朝着他伸出的那只手纤长又漂亮,像是细细雕琢的白玉,连指甲盖都修剪得格外圆润,薄薄的皮肉勾勒出手骨的形状,完美到精致无缺。 这时候,从花园那头传来女管家气急败坏的声音,那只手就会直接将他拽上去, 他翻出墙外,在墙外又朝着他伸出手。 “阿洄快点,等会赶不上新的全息游戏发布会了,” “现场可是有好几十个体验名额,我一定要做首批玩家,这个游戏我可期待好久了。” 说这话时,他挥了挥手,满是志在必得,骄傲得不可一世。 “阿洄。” “嗯?” 莹白的指尖落在面颊,“我们要去哪里?” 沈初洄回神,攥住鹤星安的手腕,没有错过他眼中的一抹惊愕, “安安真狡猾啊……” 脸颊凑近些许,在温暖的掌心蹭了蹭。 鹤星安冷漠脸抽回手。 “彼此彼此。” 他还是没套出话。 沈初洄微微凑近,“安安何必着急呢?反正我总归不会害你的。” 鹤星安盯着他良久,忽然嗤了一声。 是啊,你不会害我。 可从没有说过不会害自己。 沈初洄将脑袋压得更低,做尽了卑微姿态。 他想要从这张他无比熟悉的脸上看出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 磨练了这些年,沈初洄这表情管理是越来越好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好像变了很多。 纤长的手指摸索着抚上疏朗的眉眼,沈初洄垂眸,在他面前垂首,任由鹤星安一遍遍抚摸着他的脸庞。 “阿洄?” 如冰似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微凉的指尖落在睫羽,引得一阵轻颤,像是即将振翅高飞的蝴蝶,可睫羽同时投下一片阴影,张牙舞爪交错着,编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阴暗两面,作茧自缚。 “辛苦了。“ 他好像透过一角,窥见了那些年沈初洄的无奈挣扎。 从他回来,这个人一直把他看得很紧。 好像生怕他会跑了。 这次出来,跟了一整支护卫的舰队,不是在害怕袭击,而是在防他。 青年闻言猛然抬头,正对上鹤星安的端详。 一片雾蓝的星海中,他看到心疼。 只一句,沈初洄却好像感觉一切都有了回应。 眼眶莫名酸涩,他偏过脑袋,嘴硬道:“星安别想再问什么了。” 反正他什么也不会说。 一双手却将他的脸掰回去,鹤星安俯身在光洁的额头上落了一吻,在沈初洄愕然的目光中,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阿洄乖啊。” 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那是太阳在哭泣。 也是沈初洄在哭泣。 鹤星安有些好笑。 看着沈初洄手忙脚乱擦眼泪。 明明针锋相对时,沈初洄惯会利用自己的眼泪。 装乖,扮可怜都是信手拈来。 他一向是知道怎么博取他的同情。 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 沈初洄也是这样,盈着怯怯的泪,白皙的脸蛋无辜又可爱,被斗兽场的管事推着走,即将供那些贵族取乐。 他也是这样盯着他,无辜的眼睛眨呀眨,抿着唇,眼泪无声就落了下来,却还要装作坚强,偏头擦眼泪。 明明已经有了更先进的手段来限制他们的行动,却依旧戴着镣铐。 金铁相击的声音作响,像是一记沉重的锤敲在鹤星安心上。 他们没有未来。 他们会死在黑暗。 就像是这座斗兽场,在宣扬人权的帝国,却堂而皇之建在最繁华的地段。 这些人明明和奴隶没什么两样,对外却是这座金笼中的被雇佣者。 帝国鼓励劳动,鼓励人权,鼓励大家用自己的双手获得金钱。 可又默然允许这种地方的存在。 那是鹤星安第一次对自己的生存环境产生反思。 他不是傻子。 比起那些虚以委蛇的贵族,尚且稚嫩的沈初洄实在太刻意了。 可他还是买下,不,更官方的说法应该是替他付了违约金,将他的雇佣合同转移了。 他还记得看到那份合同上十年雇佣期限时的愤怒,还有那一系列看似合理,实则流氓的条款。 一条又一条,将人束缚到死。 他后来无数次庆幸,庆幸着他救了沈初洄。 可现在…… 沈初洄却不愿意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明明可以像之前许多次那样,博取他的同情。 反正他总是狠不下心的。 不知道在倔强什么。 鹤星安叹了口气,抬手抱紧他。 “阿洄。” “对不起啊。” 原谅他的自作主张。 原谅他的自以为是。 以为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到如今,他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了。 沈初洄回抱住他,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闷闷,“你永远不用说对不起。” 爱让高傲者低头。 可他只想鹤星安永远高昂着头。 永远目无下尘。 永远不可一世。 他因这人的良善而获救,却不想这人将良善给予他人。 生长在肥沃泥土里的玫瑰花,虽然带刺,却不够狠。 只要避开他的刺,轻易就能看到娇嫩的花瓣。 谁都可以伤害他。 所以……他要保护好星安啊。 小玫瑰就要永远美丽娇艳。 第12章 请春客12 思及此,沈初洄将脸埋在少年脖颈间轻轻蹭着。 像是撒娇,又像是讨乖。 鹤星安被拱得无奈,抬手摸了摸他的发,“别拱了,跟狗似的。” 沈初洄继续拱,“狗就狗。” 要当狗,也只当安安一个人的狗。 鹤星安真的是没辙了。 “行吧,你开心就好。” 沈初洄立马恃宠而骄,“那安安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鹤星安瞳孔地震,脑子里有一些不太能过审的东西,“什,什么睡?” 沈初洄拉开些距离,神情揶揄,“安安觉得是什么?” 鹤星安深吸口气,微微偏过头,“你自己心里想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听这倒打一耙的话,沈初洄都快笑出声了,“安安可真是冤枉我了。” 言下之意,是你自己心里想。 鹤星安瞪他。 沈初洄笑着站起身,在人面前大大方方转了一圈,“安安眼睛睁得这么大,是要检查一下吗?那我也是不介意的,我觉得我的资本还是很强的。” 刚刚散开的衣领露出漂亮的锁骨,沈初洄舒展着双臂,像是振翅欲飞的海鸥。 不规则的衣摆撩起,露出一截肌肉流畅的侧腰,白皙的皮肤上那颗红痣异常鲜艳。 鹤星安忍不住看向他,目光下垂,紧紧落在那颗红痣上。 更准确来说,应该是那颗红痣旁边的疤痕。 他见过这道疤痕的全貌,是一道直逼心口的伤。 一道,差点要了沈初洄性命的伤口。 既然沈初洄不愿意告诉他为什么关着自己,他问点其他的不过分吧? 鹤星安微微前倾身体,伸手触碰那道伤疤,指尖之下,肌肉生理性瑟缩一下,又很快碰触上来。 像极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对于鹤星安,就算是克服本能,也要执拗地将他抓在手里。 沈初洄就是这样的人。 初见盯上鹤星安,就用尽了所有姿态来博取同情。 后来,也一直对鹤星安身边出现的所有人严防死守。 他拼命想要抓住鹤星安,可鹤星安就像是一阵自由的风,若即若离,留不住,抓不到。 即使有一天他远去,沈初洄也是找不到的。 “疼吗?” 有人轻轻问了一声。 沈初洄一愣,随即笑着回答, “早就不疼了。” 不是没疼过,只是现在不疼了。 他垂眸,鹤星安却没有抬头。 花房中陷入长久的沉默。 如果不是莹白的指尖还落在丑陋的疤痕上,沈初洄真的会以为刚刚只是他自作多情。 鹤星安将掌心按在上面,仰头,“那是怎么来的?” 沈初洄被这个问题一下子问懵了,没想到鹤星安会突然关心这个问题。 其实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他已经忘记了。 但好像是鹤星安刚刚叛逃帝国的那段时间,军部那些人闲的没事干天天找他事,给了错误的任务信息,他只带了一支十几人的小队,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 他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沈初洄不说,鹤星安也能猜到,“帝国那些人干的?” 沈初洄想说不是,看着鹤星安风雨欲来的脸,还是诚实道:“给了错误的任务信息而已。” 而已? 鹤星安忽然有点生气,火从心头起,“那沈元帅还真是大度啊?” 沈初洄想要辩解,鹤星安却已经站起身,抬起腿,毫不留情, “嘭——” 舷窗震动一下,沈初洄脑袋狠狠撞了一下,正想站起身, 鹤星安转身,左手小臂压上他的脖颈,迫使沈初洄以一种双腿微曲的姿势面对鹤星安。 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在一瞬间调转,鹤星安垂眸,这是一种绝对的掌控压制的姿态。 狭长的眸微眯,雾蓝的眸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审视眼前的人。 开口也是压着三分火气, “沈初洄,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而已?”鹤星安嗤了一声,“你还真是大度啊。” “如果这道攻击再往上一点,”鹤星安顿了顿,素白的食指准确点在他的心口,感觉着强有力的心跳震动,压着火气道:“你就死了!” “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这么轻描淡写,你到底还有什么在乎的?” 一个连性命都不珍惜的人,真是……无可救药。 鹤星安也知道这不是沈初洄的错,可就是生气,心里的怒气更是张牙舞爪地无处发泄。 平白挨了鹤星安一顿骂,沈初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鹤星安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心虚的表情,可沈初洄的表情平静到可怕。 一种无力从心底升起。 “算了,”鹤星安放下手,有些颓然,“和你废什么话,滚吧,我不想看见你。” 沈初洄失了桎梏,看着面前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慌乱,伸手想去抓鹤星安, “安安?” 鹤星安拍开他的手,回头瞪了一眼,眼神冷冽,“别碰我!” “再碰老子,把你这双爪子都给剁了!” 都他妈去死! 他现在就想创死所有人! 沈初洄最好离他远一点。 可他没有等来预料中的疏离。 面前的人只是一愣,随即长臂一伸将他揽进怀里,“安安。” 鹤星安下意识想把人踹出去,沈初洄接着道:“我在乎的是鹤星安。” 第13章 请春客13 鹤星安的手一顿,沈初洄却像是怕人跑了。 “星安说我连性命都不在乎,可我不是不在乎,” 心里不在乎,嘴上沈初洄很认真在解释。 “那些想要害我的人已经死得透透的,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没必要放在心上。” “何况这件事过去太久了,我只是不想让你不开心。” “而且,”沈初洄顿了顿,“比起我自己,我更在乎你。” 如果说英雄救美是俗套至极的一个心动陷阱,那沈初洄就是那个甘愿走进圈套的笨蛋。 从鹤星安看出他的满心算计,却依旧心甘情愿被他利用。 他就没办法躲过这个人。 他无法和这个世界共情,他所有的善恶观,对这个世界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于眼前这个人。 对于他的亲生父母,他其实已经没有太多印象。 在进入斗兽场供人取乐前,他的记忆只剩下无休止的拳头和昏暗逼仄的小房间。 在那个厮杀的斗兽场里,他并没有那么难过,比起其他人,他更不要命,不要命的人活得更长久。 身上戴着镣铐,躺在笼子里的时候,他也会想,死了和活着有什么区别呢? 即使他死在擂台上,他也不会有半点不甘。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烂透了。 可见惯了血腥黑暗,他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干净的眼睛。 从前,但凡踏进地下城的人无一不是扯下人皮的野兽,看向他们这些“人牲”的眼里有贪欲,有垂涎,有厌恶,唯独没有怜悯。 鹤星安眼里有。 他其实很讨厌别人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怜悯他,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被那个男人打得半死顶着一身伤出门的时候,有无数人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他们或多或少都带着俯视。 明明心中鄙夷,面上却要说一句,“真可怜啊。” 他才不需要可怜。 可鹤星安是不一样的。 矜贵的小公子戴着狐狸面具模糊了面容,干净的装扮和整个地下城格格不入,透过面具,他看到了那双眼睛。 蓝色是一片璀璨的星海。 很小的时候,那个姑且能称为他亲生母亲的女人用破旧的光脑给他看过一部介绍星际的纪录片。 他对那部片子讲的什么已经没有印象了。 只有那一片蓝色的星海他记得很清楚。 鹤星安的眼睛很像那片星海。 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有不忍。 不是高高在上,只是单纯的不忍。 怜悯他这个人。 很难形容其中细微的差别,可就是有差别。 后来他知道了,那些高高在上俯视的人,只会动动嘴皮子,嘴上说着同情,实际上却并没有动容。 只是觉得“不该”。 基于社会表面规则的“不该。” 毕竟星际时代,讲究“人权。” 这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可当沈初洄成为其中被倾轧的那部分,发现这简直太残忍了。 他们说着“人权”,可享受了这些“人权”的人,有谁把他们当人呢? 如果有,地下城斗兽场就不该存在。 而鹤星安身上带着与所有人格格不入的天真。 姑且称之为“天真”吧。 即使那在其他人看起来更像是“愚蠢。” 他不喜欢这个时代。 可沈初洄更愿意换个说法——这个时代配不上鹤星安。 沈初洄喜欢这个人身上莫名的天真纯粹,可又同时憎恶着这一点。 鹤星安的“天真”救了沈初洄。 但凡换个人,对他拙劣的示弱演技根本不会理会。 可鹤星安偏偏救了他。 即使后来清楚知晓他是个“坏胚”,也从来没想过放弃他。 老妈子吗? 或许是有点。 蠢得可爱。 沈初洄曾经以为自己会永远对这种“大道理”嗤之以鼻的。 可鹤星安实在太烦了。 路上碰到抢劫他要管,学校里看到霸凌他要管,连他随便踹了一脚路边的狗他都要管。 告诉他这个不对,那个不对,不准他干这个,不准他干那个。 像是圣母病爆发。 可他心里又有着自己的一杆秤。 他会庇护学校里那些被欺负的人,并为他们提供帮助,但如果那些人一直颓废,躲在他的羽翼下苟且偷生,他也不会再管。 沈初洄曾经问过这个问题。 鹤星安只是叼着饼干随口答道:“我又不能管他们一辈子,我给他们砸了那么多资源帮助,如果他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那干我屁事。” 敢在最高学府明面上搞这种事情的,无非是仗着家里的那点势力,但绝对不会是继承人。 除非那个家族的掌权人脑子有问题。 私下里如何不要紧,想要进入权力阶层,至少明面上要做得漂亮。 星际时代,人权至上!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进入帝国权力阶层的,哪个不是粉刷匠,惯会粉饰太平。 有些家族子嗣众多,继承人竞争堪比九龙夺嫡,没有登基就干皇帝的事,那叫僭越。 很不巧,鹤家是数百年的名门望族。 而鹤星安是鹤家主脉唯一的继承人。 他笑着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满是嫌弃,“很封建对吧?” “以前我也这么觉得,可后来我觉得幸好。” 说这话时,沈初洄陪着鹤星安在楼顶吹风,悬空的脚下是万丈高楼。 鹤星安没有说完,沈初洄却很轻易理解他的意思。 幸好他是鹤家唯一的继承人,幸好鹤家是百年的名门望族。 如果他没有这些身份,他谁都护不住。 他也会成为这个看似平权,实则阶级分明的社会中被倾轧的那部分。 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呢? 第14章 请春客14 血色漫天,笼罩了整个王都,红云翻滚,涌出一片片扭曲的血色怪物。 一切都是红的。 孤独的人影在那一片片血色的怪物中翩翩起舞,他的十指抬起,缠满了红色的丝线,每一根都伸向扭曲的怪物。 怪物越来越多,他身上丝线越来越多,像是要将他包裹成一个巨大的茧。 他站在高墙之上,摇摇欲坠,分不清是他在操控那些怪物,还是那些怪物在操控他。 滔天血海里,他听到了无数悲鸣。 扭曲的。 恐惧的。 憎恶的 。 最后,世界也变为一片血红。 世界在沉眠。 星星也在沉眠。 只有他醒着。 “沈初洄?” 有人在喊。 这是谁的名字? “沈初洄!” 哦,好像是他的名字。 是谁在喊他的名字? 被人推了一下,沈初洄踉跄一步,跌坐在地上, 仰头,正对上一双略显错愕的眸, “你碰瓷啊?” 雾蓝色的色泽,泛着幽幽的光,是深海的缩影。 和最美星云“亚特兰蒂斯”一样的蓝。 鹤星安看着自己的手。 刚刚他没用很大力吧? 有些无语朝地上的人伸出手,“你碰瓷都碰到我头上了?” 垂眸看着面前纤长白皙的手掌,沈初洄眨了眨眼,眼里闪过狡黠的光,毫不犹豫握上那只手, 鹤星安顺势一拉,沈初洄眼里闪过得逞的光,直直朝着人扑过去。 被人一把圈住的时候,鹤星安还蒙着,眨了眨眼, “?” 高大的青年窝在他的肩窝,鼻尖蹭了蹭,没忍住深吸口气,眼睛弯了弯。 鹤星安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腰,“把我当猫薄荷吗?” 沈初洄依旧赖在他身上,直接将半张脸埋在他的肩头,从善如流,“喵~” “嗯?” 鹤星安瞪大眼睛。 一声极轻的猫叫顺着耳廓滑进耳朵,像一根羽毛轻轻挠过引起耳膜的振动,酥酥麻麻的。 鹤星安被抱得更紧,被迫仰着头,眨了眨眼,宽大的手掌圈在他的腰上,此刻正细细摩挲着, “嗯~” 纤长的手指猛地攥住轻盈的布料,极轻的尾音微微勾起。 “怎么了?” 高大的青年垂着眸,明知故问,语气温和,让人看不出一点异样。 鹤星安也不惯着,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嗯……” 闷哼声落下,指尖勾住脊骨。 鹤星安顿时卸了力,半靠在他肩头小口喘着气。 看着清瘦的人安安静静窝在他的怀里,沈初洄唇角泛开愉悦的弧度。 好开心。 情绪稳定了的猫猫眯着眼,尾指轻勾着纤长的手指晃了晃,垂着头,拉开距离,乖得不像话。 鹤星安盯着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粼粼波光中忽而闪起星点笑意, “我才是被占便宜的那个吧?你哭什么?” 沈初洄不理解。 猫猫疑惑.jpg 旋即,就听眼前人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点上通红的眼尾,“怎么这么呆?” 沈初洄歪了歪头,更像只呆头呆脑的企鹅,鹤星安抿着笑,晃了晃指尖的水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 “现在应该没人能欺负你吧?” 那还有什么好哭的呢? 沈初洄脸色微红,偏过头。 他完全没发现。 面对鹤星安的追问,干脆否认, “没有。” “没有什么?” “只是困了,还有……没人欺负我。” 鹤星安一愣,放下手,“嗯,我知道。” 整个帝国,没人再敢欺负沈初洄。 这很好。 也是他希望的。 忽然想起什么,他歪了歪头,“我们这次要去哪?” 沈初洄握住他的手,低着头,十指紧扣,玩着他的手指。 闻言,很轻地笑了一下,“去塞尔维斯星。” 鹤星安有些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哪里。 比起这个正式的名字,他听到最多的还是……垃圾星。 是倾倒废弃物的地方。 不仅是那些被人抛弃的废弃物,还有那颗星球上所有的人。 都是垃圾。 眼睫轻轻颤了颤,鹤星安语气中带着些怅然,“啊,是那里啊。” “星安不想去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沈初洄抓着他的手,目光灼灼望着他。 那些你曾经为之抗争过,奋斗过的那些人。 鹤星安有些晃神,垂着的手指莫名收紧,“我……真的可以去吗?” 他的语气带着些不自信。 沈初洄将他的手攥紧,“当然。” “没人比你更有资格。” 鹤星安像是想到什么,看向青年,“是你帮忙吗?” 被问及这个问题,沈初洄摊手,“我没那么伟大。” 他只是在鹤星安孤注一掷的决绝下推波助澜。 即使是现在,他依旧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他的一切行为不分善恶。 鹤星安就是他的指针。 他所指的方向,就是他的去路和归途。 他只会做一把锋利的,忠心的,只忠于鹤星安的刀。 鹤星安想要什么,他会帮他抢过来。 鹤星安想杀什么人,他会毫不犹豫插进那人的心脏,顺带把他的心脏搅得稀碎。 绝对不会给一点翻盘的可能。 他就是这样的人。 鹤星安深吸口气,第一次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好。” 沈初洄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神秘一笑,食指抵唇,“不过塞尔维斯星现在变化有点大,星安可不要被吓到啊。” “嗯?” 鹤星安偏头,沈初洄笑而不语。 他脚步轻盈绕到鹤星安身后,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肩头,语气轻柔甜腻,“星安一定会开心的。” 在花房中走了一圈,指尖拂过无数花瓣,赤金色的眸子在暖色的灯光下闪着轻柔的碎光, 他的步子优雅而轻缓,像是在挑选,又像是在苦恼,跃动的指尖最终停在一丛木槿前,折下一支开得正好的赤色木槿。 回头朝鹤星安盈盈看来,他晃了晃手中的花,卷了一身清腻花香,脚步轻盈站定,微微倾身,将木槿递上,“这么美丽的花,理当与最璀璨的星星相配。” 第15章 请春客15 鹤星安看着在自己面前低下头颅的青年,很轻地笑了一下。 白皙的手指捏起赤色的花瓣,娇嫩的花瓣在食指和拇指间挤压着,碾出艳色的花汁。 沈初洄抬头,就见鹤星安朝他一笑,而后,大手一拢,毫不留情将娇艳的花朵折下,拢在掌心, “可惜,我不是怜香之人。” 沈初洄愣愣看着自己手上光秃秃的花枝。 脖颈被毫不留情扼住。 呼吸停滞。 他以一种略显扭曲的姿势仰头,被迫接受鹤星安的……挑剔。 幽蓝的眸深邃如海,指尖划过动脉,像是最严格的鉴赏师用挑剔的目光打量手上的艺术品。 如玉手指上花汁蜿蜒,一点点铺开血色溪流。 鹤星安却像是在进行什么艺术品雕琢,一点点将艳丽的花汁涂抹在青年白皙的脖颈上,动作细致又温柔,神情带着诡异的愉悦。 似乎是对沈初洄乖顺地引颈就戮感到格外满意。 赤色花瓣艳得糜烂,像极了被碾碎的血肉,红艳艳的唇瓣开合,他声音冷得像冰,“沈初洄,我不是你养的花,你知道吧?” 我不是你养的花。 不需要你的保护。 也不是你能随意采摘的玩意儿。 是警告,也是宣战。 眼睫颤抖着,碎金抖落,沈初洄仰着脖颈,语气苦涩,“我知道。” 他就是太清楚,才用这种方法。 “你知道?”鹤星安轻哼一声,语气危险,“那你还企图把我关在这儿?是作死吗?” 指甲刮过跳动的动脉,冰凉的花汁顺着脖颈滑落,洇开一片深深浅浅的红,竟生出一种凌虐的美感。 沈初洄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转头看向开得正盛的各色花朵, “星安喜欢这些花吗?” 他在轻声问,鹤星安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万花如绣,生机勃然。 不可否认,真的很美。 “喜欢啊。”鹤星安给了一个反问,“你不喜欢吗?” 沈初洄目光灼灼,紧紧盯着他,很轻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世间美丽的东西大多易碎,我并不喜欢,我想要的,从来也不需要我保护。” 鹤星安看去,沈初洄的目光不闪不避,就是在说,他想要的就是鹤星安。 这句话显然取悦了鹤星安,他微微眯着眼,“既然知道,那为什么……” “星安是想问我为什么还要将你强行留下吗?” 冰凉的手掌攀上细瘦的皓腕,沈初洄反客为主,他的语气甜腻又危险,“星安就不想去看看他们吗?” “你应该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吧?” “你在担心什么呢?” “还是在害怕?” 他像是看透一切,越凑越近,似乎想要将鹤星安的心挖出来看一看。 “我没有!”鹤星安下意识反驳。 沈初洄笑而不语,只是用一种包容的目光,一瞬不动盯着他,轻易便刺破他的伪装。 鹤星安狼狈败退,沈初洄一拽,将他拽回到自己面前,“星安不是也很想知道吗?” “那我们去塞尔维斯星旅游,不是正好吗?” 鹤星安抿唇不语,努力想要挣开沈初洄的手,“放开!” 沈初洄却格外固执,不顾花汁的黏腻,强势与人十指紧扣,将花瓣揉得更碎,像是交缠的血肉。 唇瓣轻柔吻过手腕,染上木槿的殊色,艳得似鬼,他将脸颊放在掌心蹭了蹭,“星安,什么都不要想,陪我去吧。” 鹤星安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向他。 沈初洄却像是孤注一掷,带着别样的疯,在鹤星安震惊的目光中带着他的手放在领口,“安安……弄脏我吧。” 他的语气轻柔又腻人,在一片赤色中朝他扬起灿烂的笑。 浓艳的花汁滴落,洇开深深浅浅的花。 赤色木槿在一片雪色中焕发开出新的颜色。 青年仰着脖颈,胸膛剧烈起伏着。 幽蓝的天穹俯视这一切,一脚踩在雪地木槿上,指尖轻点,轻缓又愉悦,“别动哦……我要是手抖,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了。” 回应他的,是刻意放缓的呼吸。 鹤星安笑着,凑到乖觉的人耳边,“真乖。” 乖宝宝是有奖励的。 轻柔的触感落在唇上。 像是飞花降落肩头。 飞红落雪,拢了满园春色。 …… 他们到达塞尔维斯星是在一个清晨。 鹤星安还窝在床上睡觉,就被沈初洄摇醒。 “看!” 幽蓝的眸眯着,带着还未驱散的睡意,下意识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舷窗之外是一片碧色的天穹,远处晨光熹微,氤氲起暖色的雾气,澄澈如镜的湖泊之上,悬日升起。 舷窗在破碎,世界在重组。 沈初洄张开双臂,衣摆飞扬, 他的身后,是一整片的鲜花和森林。 灿烂如霞,明亮如阳。 星舰降落卷起狂风,一片嗡鸣声中,鹤星安清晰看到了沈初洄肆意的笑容。 裹挟着无数飞花,他的声音传入耳畔,“欢迎来到春天!” 第16章 请春客16 沈初洄此刻已经转身,微微仰头,似乎在接受这阳光晨露的洗礼, 地面的湛蓝天穹之上,是缓缓升起的旭日。 阳光在他的身侧勾勒出一层漂亮的金边,为他整个人镀上漂亮的神光,衬得他越发丰神俊秀。 鹤星安望着他的背影,觉得此刻的沈初洄像是阳光下的泡沫。 虚幻。 美丽。 一戳就碎。 鹤星安怔愣着,手被人就被人轻轻牵起,沈初洄微微倾身,在他面前低下头,“我亲爱的公爵大人,请跟我一起享受这一场旅行吧。” 青年低头,轻吻落在手背,又抬起眉眼,狭长的眸中闪着温柔细碎的光,深情的目光像是漩涡,要将人的魂魄全部吸入。 鹤星安扬起个笑,“好啊。” 他欣然答应,发出邀请的人笑容更加灿烂,比朝阳还要明媚几分。 “请。” 鹤星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初洄拉着朝外走, 星舰在降落,狂风卷起沈初洄飘逸的衣摆,鹤星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沈初洄神秘一笑,“那第一步,先来体验些刺激的项目吧。” 鹤星安:“?” 下一秒,身体猛然下坠! 鹤星安尖叫出声,“啊———” 下意识抱紧最近的依靠,温热的躯体紧贴着,两人的身体在一寸寸失温。 特别是他还穿着透气单薄的睡衣。 耳畔是尖啸的风声,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鹤星安将沈初洄抱得更紧, 沈初洄却像是享受着这种感觉,风卷起半长的发,俊秀无双的面孔完全展露。 温和的精神力凝实,包裹着他们下坠。 下坠速度变得更快! 鹤星安闭着眼,狂风已经让他的眼睛无法睁开。 风声变尖,鹤星安的声音也更尖,“沈初洄,你踏马有病啊!” 这个高度降落,他俩不死也得残废。 沈初洄没有回答他,感受着两人越发贴紧的身躯,垂眸,看着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的鹤星安,将人搂得更紧,他放肆大笑, “鹤星安,你也会害怕吗?” 知道这么做和送死没区别,当初离开的时候为什么还是那么毫不犹豫? 这些年你后悔过吗? 还是根本嫌我累赘?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 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理智淹没, 不甘。 不解。 恨意。 爱意。 无数情感在胸腔中滚烫着,沸腾着,要烧成一锅滚沸的水,将五脏六腑都灼伤。 最后也不过想要问一句:为什么对他那么狠心? 这个疑问在喉间滚了无数遍,最终还是在心中酿成苦果自吞。 算了。 还是不扫兴了。 身躯飞速降落,无限接近死亡。 向上望,旭日在两人眼前放大。 向下看,湛蓝的湖泊如镜,近在脚下。 就算是湖水很深,他们完全无准备砸下去和送死也没区别。 鹤星安不信沈初洄拉着他就是想要和他一起送死。 可仰头看去,却只能看到青年含笑的唇角。 似乎真的很享受这一切。 享受着死亡的感觉。 俊美的脸上带着隐隐的疯狂,旭日印入金瞳,像是点燃的火种,要燃尽最后一寸皮肉。 周身淡蓝色的精神力更加凝实。 从他醒来一直不愿意耗费精神力的沈初洄,此刻堪称慷慨。 他在肆意压榨着自己的精神力, 毫不心疼。 毫无章法。 沈初洄在寻死。 在拉着他,一起寻死。 这个想法在脑中浮现的时候,鹤星安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又很快就被确定。 玛德,他俩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无名的怒火在鹤星安胸腔中翻腾着,叫嚣着撕碎所有, 他想要质问。 他想要发泄。 他想要发疯。 他甚至想要和沈初洄狠狠打一架。 像是过去无数次那样。 可触及那克制温柔的眼神,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是……深深的哀伤。 鹤星安无法理解的哀伤。 他总觉得这一幕格外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是先想想该怎么活下来吧。 红色的精神丝线勉勉强强凝聚,从掌心试探着探出, 鹤星安皱着眉。 怎么不听使唤了? 一只手蓦地按住他的手掌,将探头的丝线按回去。 沈初洄露出个古怪笑容,“安安乖一点哦。” 淡蓝色的精神力包裹着他的手掌,顺着掌心相接的地方,镇压他躁动的精神力。 仿佛一盆带着魔力的冰水,轻易便将毁灭的火种熄灭。 忽然,他像是感觉到什么,脸上露出神采,抬手指向前方, “看!” 鹤星安下意识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片火焰灼烧般的红,是生命悦动的红 像是沸腾的血液。 又仿佛是某种诡异的祭祀仪式。 一望无际的赤红中透着白,隐隐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白色的蔷薇组成的心脏。 艳色的玫瑰填充其中。 四周种满了各色红色的花,高低错落,风吹过,无数鲜花摇摆着,像是源源不断涌入的血液。 仿若一场盛大的邀请。 它们开到颓靡,在世界毁灭前狂欢到尽兴。 红白交织的心脏,吊诡又美丽。 是被人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很美。 鹤星安也不免被迷了眼,又下意识看向沈初洄,后者正好朝他看来。 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只听到一声叹息,忽然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有人捂住他的脑袋,将他的听觉盖了个七七八八。 “嘭!” 湛蓝的镜面破碎! 无数碎片溅碎,像是四散的流星。 鹤星安被撞到头晕,下意识呼吸呛了好几口水。 睁开眼去看,眼前是一片血红,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 他忍不住暗骂一声。 真是个活爹。 这是流了多少血。 朝头顶看了一眼,奋力朝着沈初洄游去。 胡乱摸索着,也不知抓到沈初洄哪里,拽着人就往上游。 第17章 请春客17 “呼!” 他探出头的那一刻,岸上的人像是早有准备,该帮忙的帮忙,该救人的救人。 等到鹤星安端着暖身的药茶坐在温暖的木屋中时,他就算再不明白,也反应过来被沈初洄耍了。 很想把人抓出来打一顿。 他忍不住看向紧闭的房门。 刚刚一群白大褂进去,到现在也没出来。 鹤星安皱着眉,他完全无法理解沈初洄的行为逻辑。 一旁的管家见他捏着杯子,上前微笑开口,“鹤先生,需要给您换一杯药茶吗?” 鹤星安回神看向这位儒雅的管家,见他看来,管家依旧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朝他伸出手,“鹤先生,这药茶是不符合你的口味吗?”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先生说您喜欢甜食,这药茶是有些苦,需要给您加点花蜜吗?” 鹤星安盯着他看了好半晌,管家的笑容没有半分变化,甚至弯腰伸手的弧度都诡异保持在和最初完全相同。 收回目光,他垂了垂眸,“不用了。” 鹤星安的声音带着些呛水后的沙哑。 管家从善如流收回手,用最标准的姿势站直身体,“好的,不过建议您可以添加点蜂蜜,有助于润喉。” 鹤星安看着玻璃杯中清透的液体,忽然开口问道:“沈初洄真的没事吗?” 管家看向房门,微笑安抚,“没事的,先生他有分寸,只是这次稍微有点越界了,不过还在可控范围内。” 鹤星安嗯了一声,没有再问。 盯着手中的杯子看了好半天,感受到温度渐渐冷却,才喝了口药茶。 并不算太苦,反而带着些回甘,没有很重的药味,但确实暖身。 喝下去也是实实在在的感觉。 比之辛辣的姜汤,鹤星安更喜欢这个。 他披着薄毯,仰靠在躺椅上,侧身盯着紧闭的房门,脑子思绪万千,乱成一团麻。 明明感觉有千头万绪,可总也抓不住关窍。 好像有人在刻意阻止他想起来什么。 他努力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好像戴着沉重的镣铐跌入深海,被无数藏在暗处的黑手扯着往下坠。 眼皮渐渐沉重,鹤星安控制不住闭上眼。 该死! 被算计了。 他努力支起眼帘,可眼睛上好像吊了千斤坠,控制不住往下沉。 恍惚间,他感觉到有人靠近。 他想要抓住那个人。 却只看到一片纯白。 忽而传来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 有什么轻柔而温暖的东西盖在身上,成为压垮意识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的意识里,鹤星安只听到极尽温柔的一声, “睡吧。” —— “呵呵,连几个小时都等不了吗?” 身后传来声音,正在盖被子的手一顿,冷白指节轻轻拂去鹤星安额上乱发,那人随即起身,冷厉的眼神扫来, “管好你自己就行。” 站在身后的管家扯了扯衣领,斜斜靠在门边,懒洋洋开口,“谁乐意管你们这破事?还有,这管家的衣着,能不能不要这么死板?” 说着,他将领口扯得松垮,抱怨道:“每次都勒得我呼吸不畅。” “陈曦,嫌弃就别异地登录别人的号,到我跟前碍眼。”白色人影嗤笑一声。 陈曦也嗤了一声,指了指紧闭的房门,“要不是你搞出这堆破事,谁乐意来给你擦屁股,这次差点直接把那个身体搞湮灭了,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白色人影看向手指的方向,“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些过去的事情,有点失控而已。” 声音平静到冷漠。 “得了吧,肯定又是和这位有关吧?” “羡慕吗?” 陈曦翻了个优雅的白眼,“羡慕什么?羡慕你快死了吗?” 白色人影笑了笑,“滚吧。” “呵呵,卸磨杀驴的渣男,沈初洄,你当初骗我一起搞事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每天定点刷新的人是谁啊,那叫一个锲而不舍,现在……呵呵,真是有了旧爱就忘了新欢。” 白色人影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我没有骗你,我们顶多算是互相利用。” “还有……从来没有新欢旧爱。” 一直都只有鹤星安。 只是鹤星安。 见他一本正经解释,陈曦嗤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对你家这位情深似海了,也不用每次都在我面前秀一遍吧?况且……”陈曦看了鹤星安一眼,“他现在也听不到啊。” “这只是实话而已。” 模板化的白色人影表情淡漠,陈曦却愣是从那张略显僵硬的脸上看出温柔。 陈曦翻个白眼,嫌弃道:“不用再把我杀一遍,我不想听你俩感天动地绝美爱情故事,这种东西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说着,他上下扫视着,更嫌弃了,“你什么审美啊?模板身体全都是白花花一片,沈初洄你好歹也在鹤家待了那么多年,这么丑的东西你也能接受?” 像个假人。 白色人影没有回头,“能用就行。” 陈曦耸了耸肩,“行吧,不打扰你和鹤先生甜甜蜜蜜了。” “知道就好。”沈初洄投来凉凉的一眼,“你真的很碍眼。” 陈曦笑容一僵,脸上的肌肉都有些不听使唤,“沈初洄!” “不用喊得那么大声,我不聋,”白色人影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你也别对自己太好了。” 话里意思:你聋,也要顾及别人啊。 陈曦真的破防了,一脚踹过来,“沈初洄!” 白色人影轻盈闪开,“跪安吧,小陈子。” “行,看到时候老子会不会给你收尸!” 白色人影毫不在意,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能捡到一片骨头我算你厉害。” 陈曦愤愤的表情僵在脸上,有些茫然,“你疯了?” 他是真觉得沈初洄有病了。 这是要让自己彻底死亡吗?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沈初洄看向安眠的青年,轻轻晃着椅身,连一个眼神都吝惜给陈曦。 表情温柔到极点,可陈曦就是感觉说不出的诡异和癫狂。 沈初洄的疯病这么多年没好,反而更癫了,也更会隐藏了。 陈曦沉默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就见沈初洄已经摆了摆手,“时候到了,我会联系你。” 言外之意:没事就别来烦他。 许久,身后才再次传来声音,“沈初洄,你如果后悔……” 语气试探着,带着十足的小心翼翼,却被另一人打断。 “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沈初洄双眸微眯,眼神如刀,透过白色的躯壳,带出锋锐的灵光,割掉灵巧的舌头。 又像是数九寒冰将后半句话封在唇舌之间,再无法吐露半个字。 那一瞬间,陈曦感觉到死亡的威胁。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而寒冷,无孔不入,只要他再敢多说一个字,就会有千万利刃将他撕成碎片。 陈曦眼神惊恐,忍不住倒退一步,后背沁出冷汗。 只有一瞬,沈初洄的表情又变回温和。 梦幻的木屋中暖风和煦。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陈曦却感觉头皮都要炸开了,忍不住咒骂一声, “疯子!” 撂下一句话,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白色人影没有回头,表情依旧和煦。 他的身后,管家扣好敞开的衣领,以最标准的姿势站直身体。 唇角上扬的弧度依旧完美。 屋内暖风阵阵,一切安宁祥和。 第18章 请春客18 鹤星安这一觉睡得很沉,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他好像怎么都走不出来。 往前走是无尽迷雾,往后看是万丈深渊,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他努力想要挣扎出来,却像是陷入黑暗的泥沼,最后却只是越陷越深。 好像有无数双手在拽着他下沉,又无数凄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或怨恨,或不甘,或殷切。 每一声,都像是针扎进脑子。 他看到无数扭曲的面孔,每个人都抱着一支蜡烛,燃着幽幽微光,将他团团围住, 点点幽光汇聚,鹤星安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他们在笑,在扭曲地笑,在猖狂地笑。 他们在鼓掌,在吟唱,似乎在庆祝什么。 幽幽的烛火晃得人眼睛生疼,最后变成滔天怒火,将他的一颗心脏放入油锅煎炸, 他们围着篝火不停唱着,跳着,笑着。 歪折的面孔让他感觉恶心。 恶心至极。 他扶着头,单手执剑,不停朝着扭曲的人脸劈砍而去,可他们依旧笑着。 一盏盏烛火倒下,最终汇聚成滔天火海,火势燎原,扭曲的人脸纠缠着,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尖锐的笑声刺痛耳膜,让他头疼欲裂。 他站在火海之中,看着流淌的鲜血,望着火不停地烧,不停地烧,直到变成一片荒芜。 莹莹烛火猝然燃尽,吞噬最后一点光亮。 他被拖进无尽泥沼。 天光熹微。 鹤星安猝然惊醒。 身上的 木屋中没有风雪,香风阵阵。 沈初洄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此刻正躺在他的身边,面容温和又安详。 许是太久没有通风,屋内的气味甜到有些腻人。 鹤星安感觉喘不上气,起身推开窗子。 天刚蒙蒙亮,木屋建在一片单独的院子里,朝着四周望去,是一大片看不到边际的花海。 花香混着早晨的湿气扑面而来。 轻轻的,润润的。 那股燥热和甜腻好像也随着清风散去。 他靠在窗沿,深吸一口气,觉得脑子都清明不少,天光微亮,起了薄雾,入目所及都罩上一层轻纱, 影影绰绰,朦朦胧胧。 鹤星安饶有兴致欣赏着这特殊时间的景色。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件轻柔的外袍随即披落肩头, “早上冷,星安怎么不披件衣服?生病了可怎么好。” 语调轻柔,声音却带着些粗粝。 应该是昨天落水呛了水还没好。 鹤星安没有回头,只是将衣服拢了拢,开口就是一阵讽刺,“这点冷算什么?跟在湖里游一圈什么的,那自然是比不了。” “谁要是主动跳湖,那才是真的找死呢。” 沈初洄没有回话,反而走到他身边,跟着他的目光一起向外看去,问了另一个问题,“星安喜欢吗?” 这是唯一参与场景设计的地方,每一处他都力求完美。 鹤星安感受着晨间微微的湿气,骨头缝都透着冷。 “很美。” “那还真是荣幸啊。” 沈初洄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眉眼都带着笑。 鹤星安瞥他一眼,“你荣幸什么?” 人家秋雅结婚,你在这又唱又跳的? 沈初洄微微侧身,手指窗外,“我设计的,得了星安的喜欢,不该荣幸吗?” 他的表情无辜,肩膀贴上来,仿佛讨乖的猫儿。 鹤星安唇角的笑落了下去,扭过脸,“那还真是闲得慌。” 在“垃圾星”上打造出这样一个世外桃源,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那都是不可估量的。 可不就是浪费。 沈初洄显然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却并不懊恼,“这点钱我还是有的,我兢兢业业这么多年,这是应得的,况且,谁敢反对?” 感受到沈初洄身上透露的王霸之气,鹤星安白他一眼,敷衍点头,“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随即将人推开,语带嫌弃,“别妨碍我。” 沈初洄却得寸进尺,将手搭上窗台,覆盖上另一只手,“嗯,你看。” 鹤星安回头看他一眼,沈初洄却是个没脸没皮的,干脆十指紧扣,“天冷,我给星安暖暖。”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沈元帅,我们是能随便暖手的关系吗?” 鹤星安刺了一句,却纵容了他的亲近。 迎着他揶揄的眼神,沈初洄从善如流,“是我色胆包天。”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最是讨厌。 不过既然有人上赶着伺候,他自然乐意。 反正吃亏的不是他。 这样想着,鹤星安半靠在窗台上,望着湖泊之上旭日东升。 一点,一点,揭开笼罩的轻纱。 眼前渐渐清明。 鹤星安看向湖泊对面的一片密林花海,偏头询问,“要出去看看吗?” 被问到的人显然受宠若惊。 旋即,笑着回应:“当然。” 把窗子关上,木屋中那股甜腻的香气已经散了许多,带着微微湿润的清香,冷淡舒心。 身体渐渐回温,鹤星安忍不住长长吐出口气。 沈初洄已经捧着衣服走到他面前,“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为星安穿衣?” 雾蓝的眸抬起,冷淡瞥他一眼,一片灿金不闪不避,殷殷切切,眼底盛满了期待。 眼神交锋,鹤星安伸手来夺衣服,沈初洄闪身避开。 “星安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吗?” 语气哀怨。 鹤星安瞪他一眼,沈初洄眉目含笑,却是寸步不让。 良久,鹤星安缓缓张开双臂。 “过来。” 语带命令,沈初洄却弯了弯眼,毫不犹豫答道: “来了。” 第19章 请春客19 沈初洄神情严肃仿佛在完成什么艺术品。 他弯着腰,眼帘轻轻压着,手里拿着一枚金色的领针,笔直的领针穿过领口的孔洞。 领针的搭扣被做成精细的立体玫瑰,此刻正压在领口上,底下缀着的金色流苏正落在青年青筋凸起的手背,显得更加性感。 星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格外悦耳。 鹤星安垂眸看了一眼,正好能看到那个尖角绣着盛放的红色玫瑰,收口的褶裥袖口绣着一小团金色玫瑰,袖口圈金,做工精细却并不张扬。 在领针卡上的那一刻,撑起一个好看板正的领形,脖颈上传来一阵束缚感, 鹤星安皱了皱眉。 感觉他们不是去游玩的,而是去参加晚宴。 上次穿这么繁复的衣服,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比起这些华而不实的,他更追求松快和轻便。 他动了动手腕,明明是利于活动的收口袖,却偏偏带着繁重的褶裥,挑眉, “这么隆重?” 将领针扣好,沈初洄松了口气,也没有马上搭话,反而站起身细细打量着,检查了一番,这才满意点点头。 “不算隆重。” 只是稍微讲究点而已。 明明从前,这些都是些平常衣服而已。 鹤家骄纵着长大的小少爷,张扬肆意,什么都是最好的。 思及此,沈初洄又垂了垂眸,神色有些黯然。 鹤星安却实在是不习惯,忍不住想去扯隆起的领子。 也不是说卡脖子,就是存在感极强。 看鹤星安浑身刺挠的样子,沈初洄眼神有些怪异,见人抬手,赶紧一把抓住,“别动。” 鹤星安也意识到不对劲,可他向来不愿意和沈初洄示弱,瞪了一眼,“我没动。” 丝毫不心虚。 好像想抬手扯领子的不是他一样。 沈初洄也知晓他的性子,站直身子,放开手,下意识顺毛,“是我反应太大了。” 鹤星安更不爽了。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真憋屈。 抬眼,想要瞪一下,视线瞟过去,只能看见沈初洄的下颚线。 “……” 玛德,长那么高干嘛? 真讨厌。 鹤星安心里不爽加了几分,但是输人不输阵,他干脆从藤椅上站起来,气势汹汹上前一步。 两人距离太近,两人几乎要撞上,沈初洄退了一步。 鹤星安唇角微勾,自认为扳回一城,一把拽住沈初洄扣得板板整整的衬衫领子,拽到自己面前, 垫脚凑近, 呼吸近到相闻。 沈初洄有些紧张,手指紧紧攥着衣摆,身体紧绷,声音紧涩,“怎,怎么了?” 鹤星安自然感觉到什么,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压在喉舌之间,微微震颤着,极近的距离下带着耳膜都震颤, 酥酥麻麻,一颤一颤, 心脏似乎都变成同频的笑声。 鼻尖袭香,五感都被这人掌控。 沈初洄呼吸有些凝滞的凌乱,他的眼神惶然无措,眼神惊恐。 是山中的精怪。 “沈、初、洄。” 此刻,妖精凑得极近,嫣红的唇微微勾着,眼波流转,纤长的睫羽扇了扇,如蝴蝶振翅,将人心弦轻轻拨了一下。 沈初洄有些失神,怔怔盯着鹤星安,后者轻笑着凑近,他下意识退了一下,又被人直接拽回来。 脚步踉跄一下向前跌去。 心口紧贴。 白皙的莹润指尖同时抵在心口,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很轻易地能感知到另一个人的体温,胸腔中的心脏似乎都开始共鸣。 同频共振。 心脏的雀跃跳动着,凌乱的声音似乎占据了整个耳朵。 “砰。” 鼻尖充斥着淡淡的花香, “砰。” 好像是和他是一样的味道。 “砰。” 眼前只有那张惑人的笑脸。 沈初洄有些恍然, 一晃,一晃…… “这么紧张啊,老……公。” 鹤星安笑着贴上,咬住他的耳朵。 最后两个字落下,耳根泛起轻微的疼痛,沈初洄凝神,眨了眨眼,整个人瞬间红了, “你,你……” 鹤星安眉梢轻扬,都想吹个流氓哨了。 高攻低防啊。 青年微微偏头,窗棂透进阳光,照得耳廓通透,莹润如血玉。 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是他的标记。 真可爱啊。 鹤星安直接将人一拽。 沈初洄大惊失色,身体再次失衡,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肩膀被人抵住。 下一秒,羽毛般轻柔的感觉落在脸颊。 他愣了一瞬。 一阵风过,羽毛又轻轻飘起。 鹤星安站直身体,舔了舔嫣红的唇,仿佛刚刚吃过人心的艳鬼,散发出极其闲适而慵懒的气息,心情颇好。 沈初洄抬手摸了摸脸,有些怔然,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嘴角扯了扯,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他……被亲了? 沈初洄有些茫然。 鹤星安从来不是个主动的性子,现在这样,实在是……有点不习惯啊。 气流带起轻逸的衣摆,飘飞着要离去,沈初洄抿了抿唇,伸手一捞,掌心却落了个空。 鹤星安脚步轻盈,足尖一转,回眸落了个笑脸,颀长身形已然灵巧退开,他像是一只轻灵的蝴蝶,站在藤椅背后,纤长白皙的手指搭在椅背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眸微眯,声音压得极低, “想抓我?” 是进攻掌控的姿势,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沈初洄看去,白皙无瑕的脸上又是一脸无辜,好似刚刚那股气势只是错觉。 鹤星安眨了眨眼睛,表情茫然又可爱, “怎么了?” 沈初洄依旧盯着他,鹤星安未动,唇角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姿势却嚣张。 明明很矛盾的两种姿态,却在他身上达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抿了抿唇,沈初洄似乎有些委屈,脑袋更低了。 可怜兮兮的。 鹤星安笑着,可不吃他这套,依旧装傻,“我们怎么了?” 沈初洄似乎也意识到鹤星安并不接招,抿了抿唇,“你,为,为什么qin……”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好像更不好意思了,偏着脑袋,耳根通红, 鹤星安看着,笑而不语。 小样儿,和他玩这套? 沈初洄也不尴尬,放下手,姿态有些忸怩,自己给自己接戏,“为,为什么亲,亲我?” 结结巴巴着把这句话说完,他似乎更加害羞。 低头, 抬手。 不自在揉了揉耳朵。 鹤星安瞟了一眼,指尖正点在那点印子上。 葱白的指尖和充血的耳尖形成鲜明对比。 暗示? 应该是明示吧? 沈初洄再次掀起眼帘,盈盈看来,灿金色的眸子泛着浅浅水雾,看起来好不可怜。 却又在触及鹤星安的眼神时下意识避开。 嗯,四分感情,六分技巧。 不过不得不说,他很吃这一套。 忍不住逗人,鹤星安站直身子,双手插兜,姿态闲适又嚣张,“嗯,服侍得不错,给你的奖励。” 说着,他抽出手,学着某沈姓小绿茶那一套,指尖点在唇珠上, 压了压, 沈初洄的眼眸瞬间暗了暗,沉沉盯着他, 莹润的唇珠被压得变形, 浅红的唇被白玉压着滚了滚, 鹤星安笑得嫣然,如同一只惑人的狐狸。 沈初洄好似都能看到他身后的尾巴在不停摇晃着。 没忍住上前一步。 一条狐尾主动出击,已经勾住来人。 “沈初洄。” 第20章 请春客20 这一声叫得极其含糊,带着点莫名的娇。 沈初洄循声而去,如汪洋般的的眼神好似要将人溺毙,好似一潭旋涡, 被引诱的人向前一扑,狼狈跌进藤椅,青年仰起脸, 漂亮的狐狸仙此刻捂着嘴娇笑着, 眉眼弯弯,眸光盈盈, 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狈和无措。 沈初洄感觉有些羞恼,伸手要来抓他,狐狸仙笑着退开。 “哎呀,恼羞成怒啦?” 他微微倾身,温凉的柔软指尖抚过脸颊,擦过耳廓,带起一阵酥麻感。 沈初洄当即僵住。 指尖弹了下通红的耳垂,又捻了捻那已经浅到几不可闻的牙印,像是一只灵巧的蛇,冰凉迫人,最终盘踞耳后,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看着沈初洄直接僵住,鹤星随意勾起一缕鬓发,轻笑道,“哟,脸红了,让我看看……” 话音未落,柔软的身体凑近,清浅的香气瞬间迫人,沈初洄不自觉退了一下, 伺机而动的毒蛇瞬间缠缚而上, 鹤星安扯住乌色的发,迫使沈初洄抬头, 凑近, 盯着近在咫尺的俊秀脸庞,慌乱又无辜的模样像极了话本中的白面书生。 自己可真坏啊。 好像在欺负小朋友呢。 狐狸仙忍不住溢出一声笑。 可是…… 鹤星安眼神一厉,手掌狠狠一按,俯身吻上柔软的唇。 不再是似有若无的试探,狂乱着仿佛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焦躁和……血腥。 唇齿碰撞出浓郁的血色。 没有着力点,沈初洄像是砧板上待宰的鱼,伸手往前胡乱抓着。 “叮当。” 玫瑰领针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又淹没在凌乱的呼吸声中。 眼前是一阵模糊。 狐狸仙俯视着, 俯视着沈初洄亲手抓乱了板正的衣领。 他亲手扣好的,板正衣领。 雾蓝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指尖一挑, 白面书生眼底还带着离乱的迷茫, 眼底浮起薄薄的水雾,灿灿如碎金,浮光悦动,漂亮得不像话。 眨着眼看来,似乎是在询问:为什么不继续了? 意识到这一点,鹤星安喉间挤出一声笑。 他喜欢这个表情。 柔滑的手指灵巧攀上瓷白的面,像是毒蛇吐信。 “嗯?” 沈初洄的眼神微微清明。 鹤星安却继续笑着扯上他的衣领, “礼、尚、往、来。” 鹤星安一字一顿,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狠狠一拽, 金属领针带着冰凉的触感落入掌心。 沈初洄已经清醒,直直看着鹤星安,后者握着那枚领针。 手一松, 又是“叮当”一声。 两朵玫瑰撞在一起。 见沈初洄一脸不可置信,鹤星安摊了摊手,“哎呀,手滑了。” 可表情中的恶劣完全不加掩饰。 看人还是一脸茫然,鹤星安干脆理了理衣领,“走吧,今天不是说要出出逛逛吗。” 话落,他大步向前走去。 望着鹤星安的背影,沈初洄一时间无言。 扯了领子还不够,怎么还要去扯腰带。 看着鹤星安跟做贼似的将黑色的腰带一把甩在衣帽架上,又迅速走出门去,屋内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认命般将地上的两枚领针捡起,沈初洄忍不住朝着门外望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的飘飞的白色衣摆, 那人像是一只轻灵的蝴蝶扑进院中的花丛,脸上的笑容都是那样真心实意, “唉。” 小蝴蝶的脸上露出一抹羞恼,似乎在为了刚刚没抓到的那只同类而不甘。 可不过一瞬,他又恢复活力,朝着四方探头探脑,仿佛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金色的圆日升起,破开层层薄雾,在鹤星安周身投出一片暖黄的光,花叶上的露珠闪着光,白色人影跃动在红色的花海中,透过门隙窥见一角,仿佛窥见神仙画卷一角。 一个自由的灵魂冲破束缚。 如果说刚刚的鹤星安是一只被绑住翅膀的蝴蝶,现在就是自由跃动的雀鸟。 算了,就这样吧。 沈初洄在心中叹了一声,将原本要放进口袋的领针放到桌上。 他本来就不该奢求一切都要回到从前。 想清楚这些事情,沈初洄起身推开门走出去。 花丛中的人影闻声,回头看来,他的手中折着一只红色的玫瑰,正朝着他招手。 “星安。” 沈初洄不自觉奔过去,却又在距离几步的距离停下。 “这么着急啊?” 鹤星安挑眉,抬手,玫瑰轻巧扫过脸颊,又点在嫣红的唇角。 沈初洄愣了一瞬,鹤星安扫了两眼,唇边缓缓扯开一个弧度,“舍不得擦啊?” “嗯?” 没等沈初洄反应,鹤星安一个转身 “赏你了。” 玫瑰坠落, 沈初洄下意识伸手接住握在掌心。 见他神情未变,鹤星安唇角笑意更深,“怎么就在这种地方马失前蹄呢?” 另一人茫然仰头,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鹤星安也不多解释,往前走去,又像是想起什么,在院门前站定,回身,指尖点在唇角,“擦擦吧,别让人说我欺负你。” 话落,推开院门,头也不回往前走。 天光大盛,管家站在一艘小型星舰旁,依旧挂着得体标准的微笑, “鹤先生,请。” 他倾身,吊梯缓缓降落。 真是奢侈啊。 鹤星安撇了撇嘴。 m20,星历1352年由云来公司推出的一款旅行用小型星舰。 设施完备,搭载了最完善的恒温系统和最智能的机器管家。 售价高达三亿星币。 鹤星安歪歪头思考一会儿。 他当初好像也想买来着。 啧啧啧,真是腐败啊。 “喜欢吗?” 第21章 请春客21 鹤星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拉开距离,目光中带上警惕,不过一瞬,又放松下来。 沈初洄目光闪了闪,站直身子笑了笑,将玫瑰枝折了折,插进胸前的口袋。 不多不少,正好能露出鲜红色的玫瑰。 鹤星安紧紧盯着那抹艳色,抿了抿唇,又移开目光。 真是一点都不藏了吗? 沈初洄也任由他打量,反正被看看而已,也不会少一块肉。 不闪不避,他对上鹤星安略显复杂的眼神,摇了摇头。 他有时候真的希望鹤星安傻一点。 太敏锐了不是好事。 如果傻一点,蠢一点,不要活得那么明白,也可以避免很多事情。 沈初洄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可又一一被他否定。 如果真的那么轻易就妥协了,那就不是鹤星安了。 鹤星安……就是这样一个人。 清醒着发疯。 其实他比谁都懂那是一条绝路,却依然一往无前。 世人常说无知无畏,可鹤星安偏偏就是那个异类。 他是全知,无畏。 慧极必伤。 沈初洄闭了闭眼,仿佛又回到那血色的一天,那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 你要出去吗?” “嗯,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站在门前的少年的满脸都是疲惫,眼下带着浓重的乌青,眼圈却是一片通红。 不知熬了多少个夜晚,又哭了多少个夜晚。 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还要镇压动乱。 他是鹤家的脊梁,即使还稚嫩,也必须撑起鹤家。 可自己当时一点忙也帮不上。 大厦将倾,他却只能龟缩在少年稚嫩的羽翼下。 无能为力。 唯一能做的,只是听他的话,不捣乱。 所以他点头了,隔着玄关,他答应了。 鹤家主身死,鹤星安赶鸭子上架,被迫走到台前。 内有旁系虎视眈眈,外有敌人群狼环伺。 当时鹤星安几岁呢? 18岁。 被迫成长为一个大人。 小少爷的生长痛来得迟缓却激烈。 他想要帮他,可他只是一个玩伴。 一个运气好,被小少爷从活死人堆里救出来的……玩伴。 他不能,也没资格。 人权。 在文明高度发展的星际时代,似乎越来越像个笑话。 古代给皇子公主陪读的同龄人还是朝中官员的孩子呢,他的身份看起来也就比奴隶好听一点。 因为星际时代,没有奴隶。 矛盾又恶心的规则。 后来呢…… 猛地攥紧掌心的玫瑰杆,沈初洄有些不敢去想。 无一生还。 至今想起来这四个字,他依旧会感到心悸。 至于帝都动荡,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想知道鹤星安在哪? 可他怎么都找不到。 哪里都……找不到。 就连勾连的精神力都开始消散。 谁能想到一个18岁的少年会那么狠呢? 是啊……谁能想到一个18岁半大少年那么狠呢? 他……也没想到啊。 鹤星安,真的狠心。 心中翻滚的情绪酿成一杯名为苦恨的酒,沈初洄觉得自己是没鹤星安狠心的。 不过……他也是有脾气的啊。 思及此,胸口那股不忿轻了许多,甚至能带了点笑,轻轻勾了勾唇,看向一脸警惕的鹤星安,“走吧。” 鹤星安目光微凝,有些狐疑。 刚刚还一脸便秘,现在就笑得这么开心? 总觉得不怀好意? 沈初洄却是淡然自若,“你不是又要跑吗?那我们这次就讲点效率。” 鹤星安抿了抿唇,总觉得不是滋味。 虽然他是要跑啦,但你现在这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真的让人很不爽啊。 沈初洄这次却没有刻意贴上去,插着兜直接朝前走,似乎在闹脾气。 鹤星安更不爽了。 很想上去把人脸给挠花。 沈初洄黏黏糊糊的时候,他只想赶紧跑路,可这一下子突然冷淡了, 就有点……啧,舍不得? 难道自己是个小字母? 鹤星安大惊失色。 不,不会吧? 绝对不会! 拍了拍自己的脸,鹤星安坚定了。 干完这一票就跑路。 沈初洄这点信誉还是有的,甭管这是什么鬼地方,沈初洄既然有办法带他进来,那就一定有办法带他离开。 况且,陪玩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多年的逃亡生涯早就把鹤星安身上那点少爷习性磨得一点不剩。 鹤星安现在就是个滚刀肉。 好死不如赖活着。 鹤星安很乐观。 这么多年了,玩的就是一个心态好。 心态要是不好,他早就给自己沤死了。 “还不跟上吗?” “来了。” 鹤星安下意识接了一句,又很快感觉不对劲,转身看去, 舷梯下,沈初洄插着兜,神情冷淡,却没有半点不耐。 身后是鲜花骄阳。 何其相似。 那些年,好像也是这样,他每次想要“多管闲事”,这死小孩都是这b样。 装得好像毫不在意,实际上焦躁得想要挠墙。 跟狗似的。 每次把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伙套麻袋收拾一顿,他跑路都是翻墙,还都是同一个地方。 那是他精心准备的秘密基地。 没有固定监控,巡查的那些小飞虫因为精神力的干扰也不会往那个角落走,每次阴完人,逃跑路线都不带变的。 学院最偏僻的地方,可是风景实在好,墙角种了棵不知道多少年的香樟树,每次踩着树翻出去,那都是格外顺利。 沈初洄每次都是那样摆着张臭脸,然后在墙外接应他。 朝着他张开手, “还不下来吗?” 这拉着张马脸的表情还真是……怀念啊。 久违了。 鹤星安感觉自己这个老人家好像都年轻了不少。 年纪真是大了,总是喜欢回忆从前。 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人啊……应该朝前看。 沉湎于过去是没有好下场的。 摇了摇头,鹤星安抬脚想要往前走。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又收回脚。 正关注着鹤星安一举一动的沈初洄皱了皱眉。 鹤星安却朝他咧开个笑,然后……转身朝着院子奔去。 沈初洄人都傻了。 ???? 他满头问号,想要追上去看看,可又不想破功。 这是认了初一,不做十五? 鹤星安既然答应了,那就不会轻易反悔。 沈初洄正安慰着自己,却见木门前,鹤星安探出个脑袋朝他招了招手。 “沈初洄,过来。” “?” 沈初洄有些狐疑不定。 这是干什么? 鹤星安却好像想到了什么,“算了,还是我过去吧。” 沈初洄正打算走过去,闻言也顿住动作。 他倒是要看看鹤星安想干什么。 鹤星安却没有动作,只定定望着他。 沈初洄:“?” 见人还是一脸茫然,鹤星安叹了口气,“打个商量,闭个眼呗?” 沈初洄挑眉,拽拽斜睨来一眼,眼中询问之色明显。 干什么? 第22章 请春客22 脸上的表情拽得没边了。 鹤星安有些气恼,恨恨咬牙。 真是又爱又恨的。 这劲劲的模样还真是一点没变。 狗脾气! 鹤星安暗骂一声。 下一秒,他站直身子,轻咳一声,故作遗憾道: “不闭算了,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的,某人不领情啊,那就算了吧。” “某人”两个字拖长音拖得没边了。 一边说着,鹤星安还一边在观察沈初洄,后者脚尖动了动,抖了抖肩膀,原本插兜的手拔出一半,又给塞了回去。 一秒八百个假动作。 很忙,不知道在忙什么。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是这样。 扳回一城! 鹤星安忍不住扬起个恶劣的笑容。 小样儿,我还拿捏不了你。 另一边,沈初洄站在舷梯下,不停朝院子的方向的看来。 没察觉到动静,心中有些不安。 怎么回事儿? 他不愿意轻易倒贴,那显得他很不值钱啊。 可是…… 万一真的有惊喜呢?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鹤星安每次都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屡试不爽! 沈初洄有时候都忍不住想把自己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人给拿捏了呢? 可这一次……不一样。 沈初洄莫名有点委屈。 就不能让我一次吗? 鹤星安可察觉不到他的想法,一只手搭在门上,玉色的皮肉和深棕色的木门形成鲜明对比,声音再次传来, “某人真的不想要……小、惊、喜?” 他一字一顿,眼见着门要被推开,沈初洄骂了一声。 就不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以为他这么轻易就妥协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嘎吱!” 木门被轻轻推开。 鹤星安迈步走出。 看了一眼,眉梢轻扬, 人生啊……易如反掌。 沈初洄在舷梯下,侧站着,身姿挺拔,阳光在勾出分明的轮廓,乌发附上一层浅金色,似梦似幻,俊美如神。 表面上还维持着拽哥的体面,那股劲劲的表情实在是……欠揍! 明明脚底下的草地都快给你磨平了。 还不是乖乖闭眼了,装什么? 鹤星安呵呵一声。 这样子真是一点没变。 其实到他们这个水平,就算闭眼,精神力探查就能将很多眼睛看不见的细节都呈现出来。 可闭眼……是他们的默契。 只要闭眼,那就默认不会作弊。 鹤星安也没感觉有精神力的探查。 他早知道会这样。 可真当沈初洄这么做了,鹤星安心里还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干嘛记得那么清楚啊?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剖开成两半,矛盾,自我内耗。 他既希望沈初洄能完全摆脱过去,又希冀着有个人能替他将一切记得清楚。 抿了抿唇,鹤星安叹了口气。 朝着星舰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果然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真是神出鬼没的管家啊。 鹤星安笑得更开心了,又看向沈初洄,带了两分审视,心中那股雀跃的情绪也淡了很多。 垂眸,手中的玫瑰依旧鲜艳美丽。 微风轻过,娇艳欲滴的花瓣轻轻晃着。 算了。 低头,鹤星安深吸口气,馥郁的香气,一如红玫瑰热烈的颜色。 随手扯下袖口的丝带在花茎上缠了两圈,打了个蝴蝶结。 一折,将花枝折得齐整。 端起捧花细细看了一下,又调整了一下花朵位置。 完美。 视线投向前方。 那块秃噜了的草地还有扩大的趋势。 鹤星安轻轻牵起唇角,大步朝前走去。 他紧紧盯着沈初洄,朝着那个方向, 越走越快, 越走越快。 然后……开始小跑。 其实也没几步路的,可他就是等不及。 盯着纹丝不动的那道身影,胸腔中久久沉寂的心脏似乎又开始雀跃跳动。 每一下震动,都是在诉说着欢喜。 他在开心,在期待。 见喜欢的人,就是要跑着去啊。 另一边的沈初洄等得心烦,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他被耍了? 沈初洄很烦躁。 要不要睁眼看看? 他总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要不要? 要不要? 睁眼看看吧? 不行,太容易被发现了。 要不……精神力? 即使鹤星安现在的精神力被封锁了,沈初洄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人发现。 他们薛定谔的信任啊。 沈初洄正在天人交战时,脚步声越加凌乱匆忙。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心跳声,似乎也越来越近。 越来越清晰。 直到……近在咫尺。 掠过一阵风, “沈初洄,接住我!” 身体比意识更诚实,被呼唤的人下意识循声,侧身,重心压低,向前张开双臂, 看到熟悉的姿势,鹤星安笑得更灿烂,猛地向前一跳! 等不了这几步了。 他好像也变得幼稚了。 幼稚就幼稚吧。 振翅的蝴蝶稳稳落在盛开的花丛。 一如……当年。 好像什么也没变。 鹤星安挂在沈初洄身上,把花凑到他面前,“喜欢吗?” 见沈初洄微不可察皱了皱鼻子,鹤星安笑得更开心。 想打喷嚏吧? 呵呵。 见沈初洄人的辛苦,鹤星安也憋住笑,移开手,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送你的,喜欢吗?” 被鹤星安摆了一道的人此刻摆着张脸,脸色不太好看,一瞬不动盯着他,似乎要将人戳出个洞。 鹤星安眨了眨眼,笑容渐渐收敛,迅速压了压眼睫,“怎么了?不喜欢吗?” 他的表情落寞,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沈初洄托了托少年人的膝弯。 “很喜欢,只是……“ 他顿了顿,故意不说了,余光瞥见怀中的人侧了侧脸。 压下唇角上扬的弧度,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只是什么?” 鹤星安再也压不住好奇心,忍不住问了一句。 仰头,他凝视着沈初洄,后者满是无奈, “只是……” 鹤星安竖起耳朵,一脸求知, 沈初洄准确捕捉到他的情绪,掀开假面,露出小人得志的狡诈表情, 鹤星安暗道不好。 他直觉沈初洄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他想要堵住他的嘴。 沈初洄忽然又向上托了托他的膝弯,拍了一下,咕哝了一句, “瘦了?” 鹤星安一怔,脸色瞬间红了。 “某只树懒赖在我身上又不出力,我没手收礼物啊。” 第23章 请春客23 话落,伴随而来的是极为猖狂的笑声,沈初洄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鹤星安恼羞成怒,“沈初洄!” 他张牙舞爪地朝人扑去,沈初洄却稳稳把人抱住,埋首在他的颈窝,轻轻蹭了蹭, “我很喜欢。” “我很庆幸,自己种的是玫瑰。” 玫瑰的的意义将我们两人的关系定义为“爱”。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莫名的疲倦,姿态却格外放松,像是倦鸟归林般依恋着攀附在鹤星安肩头。 鹤星安被他弄得有些懵,原本张牙舞爪的动作都变得和缓,最后慢慢挂在他的脖子上。 沈初洄一僵,似乎靠得更近了。 鹤星安被他带得被迫仰脸,有些失神地望着那一轮曜日,心中莫名有些酸涩。 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这么开心吗? 好像有一只手在将他的心脏捏得酸软。 他好像完全接不住沈初洄那好像满溢而出的情感。 即使眼前这个人已经在竭力克制着,他接收到的情绪已经让他想要逃离。 仿佛轻柔的薄雾层层叠覆,最终压得人喘不过气,只能溺死在水中。 面对锋锐的刀刃,鹤星安会毫不留情弄死那些想要他命的人。 刀枪剑戟他从来不惧,可……情却难挡。 眨了眨眼,他想要将眼中的泪花眨走,又学着沈初洄将脑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被亲近的人僵了一瞬,沈初洄似乎想要退开,他敏锐察觉到怀中人的情绪不太对,想要看看,鹤星安却已经手腕一勾,将人往下一带, 沈初洄一怔,抿了抿唇,却还是有些不赞同,“星安……” 话未说完,轻浅的吻先一步落在脸颊, “好累,这么早起床,想睡觉……” 鹤星安的声音压着,拖着刻意的长音,也不去看沈初洄的反应,用脸颊在沈初洄颈侧蹭了蹭,如同慵懒的猫。 沈初洄却知道这算是鹤星安的拒绝。 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高傲的白鹤想要当一次鸵鸟。 他需要自己。 沈初洄从未如此清晰意识到这件事。 他有些好笑。 自己好像……太过了? 他语带笑意,“好。” “星安困了就多睡会儿吧?” 一颗毛茸茸在修长的脖颈上胡乱拱着,有人闷闷应了一声。 身姿挺拔的青年侧目,有种想要揉一揉他脑袋的冲动。 只可惜…… 垂眼看了看自己满勤的两只手,他轻叹一声。 人为什么不能有第三只手呢? 沈初洄略感遗憾想着,转身,正对上管家完美无缺的微笑。 那笑容和平日里的弧度别无二致,只是那双眼睛中却带着些戏谑的精芒。 沈初洄轻轻顿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步履轻缓,脸上的笑意却收了几分,他不动声色瞟了管家一眼。 管家接收到沈初洄暗含警告的一眼,唇角弧度更大,已经超出标准范畴,在那普通却一板一眼的脸上显得格外怪异。 仿佛是破坏了某种比例一般。 沈初洄却没再看他一眼,径直走上舷梯。 登上星舰的那一瞬,舷梯合上,鹤星安终于找到机会, 即使沈初洄刚刚停顿的时间很短,他依旧清晰捕捉到了。 是什么让他心绪波动,甚至这种波动都反应在身体上了呢? 鹤星安实在是好奇。 所以,这一刻,在转向的一瞬,如深海般的一双眼睛从层叠的发间朝下望去,隔着如此一段距离,在这样的掩护下,不动声色打量着他。 那人似有所感,迅速抬头,正对上鹤星安的目光,而后,缓缓勾唇,露出个不符合人设的灿烂笑容。 和平日的完美无缺相比,看起来格外吊诡,仿佛超过了某种界限。 似乎是接收到鹤星安略感惊讶的眼神,管家也缓缓收敛笑容,将唇角的弧度收到最合适且最完美的角度。 鹤星安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思考,舷梯却已经缓缓合上,沈初洄脚步稳健,脚下已经拐了个方向。 鹤星安有些遗憾,却没说什么。 沈初洄将人放在沙发上,微微弯身,眉眼含笑,声音温柔得好像要滴出水, “安安刚刚在看什么?” 鹤星安猛地侧头,微微瞪大眼睛,脸上的震惊溢于言表, 仿佛在说:你背后长眼睛啦? 不过一瞬,又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些夸张了,轻咳一声,偏过头, 紧急表情管理.jpg 再次回过头时,又是一个优雅的贵公子,一脸淡然, “没什么。” 变如脸。 沈初洄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挑了挑眉梢,没忍住轻笑一声, “真的?” 鹤星安也有些尴尬,却还是强撑着对视,“笑屁啊。” 沈初洄居高临下,却是笑而不语, “星安啊……” 忽的,他轻叹一声,猛地拉近距离,凑到人面前 鹤星安下意识抬眼, “作甚?” 沈初洄却是噙着笑,温柔得不像话,“没什么,只是……” “嗯……?” 鹤星安歪了歪头,正想开口说话,两人之间距离陡然缩短到零, 被突然袭击的少年想要避开,却见近前的俊脸笑容更甚,本就松垮的领口再次被人一拉, 好似轻柔的羽毛落在唇边,雾蓝色的眸子猝然睁大,还未反应过来,就仿佛被甜腻的花香短暂拥抱了一下, 一触即分, 并不缠绵。 如同那只是错觉。 鹤星安迅速恢复清明,微微偏头,视线移向沈初洄,眸中带着些审视,罪魁祸首却是心情极好,眉眼弯弯,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甚至还舔了舔唇,仿佛在回味什么, 最后,还要煞有介事来上一句,“香橙味的。” 鹤星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什么香橙味的? 亲一下而已吧? 他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一个东西,随后迅速被他pass。 “星安在想什么?” “没什么。”鹤星安答得又快又急,欲盖弥彰。 沈初洄仿佛能够轻易洞悉他的想法,倾身与他的视线齐平,“真的,没什么吗?” 他的声音轻柔又低沉,语气中似乎带着点失望落寞,下垂的眼尾勾出那双碎光般的金瞳,盈盈轻晃着, 晃着, 就那样轻轻晃着…… 浅金色的阳光似乎穿过无数阻碍,破开黯淡无光的海渊,搅起丝丝涟漪。 鹤星安眸光倏然一正,眉眼微压,错开目光, 下移。 落在红润的唇上。 像是晨间的玫瑰花,泛着莫名的香。 得讨回来啊。 鹤星安眸光轻动,他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但还未有所行动,沈初洄猝的贴近, “!!!” “沈初洄!” 鹤星安炸毛。 罪魁祸首却已经退开,懒洋洋站直身子,微微歪着头,碎发发梢落在眉梢,眼尾上扬,脸上每一寸表情都洋溢着喜悦, “哎呀,我会错意了吗?” “我还以为星安想亲我呢,难道,不是吗?” 他的语气无辜而轻缓,见鹤星安看向自己,他抿起个笑,又眨了眨眼,说不出的轻俏。 鹤星安:“……” 笑得真?欠揍,真想一拳干爆! 拳头蠢蠢欲动。 沈初洄却仿佛男鬼一般,又缠了过来,语调沉沉,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笃定,“那星安刚刚在想什么呢?” 过近的距离让鹤星安有些不习惯,他习惯性想把人推开, 沈初洄却好像看出他在想什么,抬手,将人圈在沙发和胸膛之间。 纹丝不动。 鹤星安长眉微蹙,仰头,目光落在沈初洄身上,后者不闪不避,又贴近了些,眼尾漾着轻轻浅浅的笑意,似乎打定主意当个无赖汉。 鹤星安忽然露出个笑,放下手,坐直身子,理了理衣领,姿态闲适地翘起二郎腿,眉梢一挑,揉了揉手腕,“想试试?” 脚底尖正好踩在穿插在腿间的膝盖上。 第24章 请春客24 沈初洄垂眸,看着自己黑色的裤子上那个显眼的鞋印,心中无奈至极。 向上,深海般的眸子此刻战意盎然,此刻正扬着眉,姿态张扬, “怎么样?” 那搭在膝盖上的手蠢蠢欲动,只等着一个点头就能把他揍趴下。 还真是……不解风情。 沈初洄叹了口气。 调情变挑战。 这滋味真是……啧。 心思电转间,他却没打算放弃,决定将流氓进行到底,贴得更近,“星安想试试?” 低低的声音盈着压抑感,鹤星安背不自觉挺直,贴在沙发背上以求挪开点距离, 沈初洄似乎打定主意当个无赖,贴得更紧,翘起的脚尖已经被属于另一个人的膝盖别进小腿。 鹤星安压眉,这个姿势,怎么看着……不太正经啊?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仰面,那双碎金色的瞳中却是清明一片。 此刻漾着细碎清浅的笑,纯洁得不像话,衬得他十分龌蹉。 鹤星安感觉自己手更痒了,他该怎么莫名其妙给沈初洄一拳呢? 眼神在近前的笑脸上逡巡着,想要找点茬。 每一点都看得细致,从眉眼,到鼻尖, 还真是每一点都在他的审美上。 想找个丑点的地方揍一拳,完全办不到啊。 最后落在泛着莹润光泽的…… 眼神迅速上挑,又定在秾艳至极的眼。 清凌凌,黄澄澄的,像是…… 橙子? 鹤星安感觉自己的思绪已经发散得没边了,他跟黄色的东西应该是过不去了吗 都怪沈初洄! 鹤星安忍不住咬了咬牙,他多正经的一个人啊,都怪沈初洄给他带坏了! 等等!橙子! 鹤星安想起来了,早餐后沈初洄塞给他的清口糖,好像……就是香橙味的。 本就沉着的脸更黑了。 那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靠! 丢大脸了。 鹤星安不动声色。 沈初洄也在观察,咂摸着这人的情绪。 虽然鹤星安很努力在控制,可他就是看出来了点……尴尬? “星安又在想什么呢?” 鹤星安正想着该怎么缓解尴尬,要不干脆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只要他装得纯洁,就是真纯洁。 “星安现在又不想试试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近在耳畔,鹤星安被吓了一跳,见沈初洄打量着自己,他轻咳一声,“今天先放过你。” “嗯?”沈初洄有些微微诧异。 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了? 星安现在脾气这么好了? 鹤星安却只想着赶紧把人赶走,脚尖一蹬,往眼前人膝盖上踹了一脚,“滚滚滚,别在面前碍眼。” 沈初洄失着神,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脚,整个人重心不稳,朝前一撑,本来能稳住的,偏偏另一个人现在心虚,以为这是沈初洄故意的,干脆抬手一劈, “别逼我打你啊!” 鹤星安放了句狠话,沈初洄却已经来不及了,直直扑在鹤星安身上。 被迫“大鸟依人。” 鹤星安被撞得胸口疼,感觉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了。 电视剧里逢摔必亲的桥段不存在的。 照这个力道嗑下来,牙高低得崩松两颗。 鹤星安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变得格外混乱,总爱想些有的没的。 沈初洄火速起身。 鹤星安却又感觉自己遭了重击。 老子的膝盖啊! 这难道就是报应吗? 也来得太快了吧? 鹤星安脸皱得仿佛像是菜干。 不光皱得像,脸上更是一片菜色。 这是报复! 鹤星安手抖着。 绝对是……报!复! 其实也不过一下子的事儿,鹤星安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捂着胸口不停轻咳着,被压得实在是难受。 罪魁祸首也有些心虚,在他面前蹲下,带着些许无措,抬了抬手,又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说他不是故意的? 这种甩锅言论更容易被打。 说不是他的错? 可怎么看受害人都是星安啊。 鹤星安也没心情和他计较,好不容易把那一口气给顺下去了,眼见着面前的青眼角沁出泪花,沈初洄像是找到了什么突破口,十分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叠好的手帕。 别问为什么不是纸巾。 问就是装x是一辈子的事儿。 鹤星安斜斜着掀起眼皮,瞪了一眼才接过手帕,微凉的指尖隔着如水般的丝缎与温热的掌心相接。 有什么被点了一下。 水波轻漾,荡开圈圈涟漪。 沈初洄抬眼,只看到少年隽秀分明的侧颜,压着的长睫张牙舞爪地投下一片阴影,像是编织而成的网,将其困于其中。 胸骨隐隐作痛,鹤星安觉得这身体是真的脆皮,现在是越看沈初洄越不顺眼,干脆往后一仰,随手抓了个抱枕翻身,脚一蹬,直接将鞋子蹬飞。 姿态那是十分潇洒。 沈初洄有些呆愣看着自己膝盖上的鞋子,摸了摸鼻尖,心虚地将鞋子给人放好。 他怕被打。 鹤星安现在没动手那真是个奇迹啊。 光影浮动,星舰朝着前方继续驶去。 茶几上的花瓶,带着晨露的玫瑰闪着微光,高低错落,艳得热烈。 白玉般的手指捏着花枝,清隽的青年垂眸修剪着绿叶,一臂距离外,有人在入眠。 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扬了满脸红晕。 安静,而又祥和。 仿佛曾经每一个午后。 第25章 请春客25 这一觉鹤星安睡得很沉。 时间好像倒退了不止十年。 阳光晒过的午后,鹤家的庭院之中花团锦簇,绿荫丛丛,他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他房间的阳台。 最靠近他房间窗台的那棵香樟树比父亲的年纪都大,枝叶却依旧繁茂,绿叶会遮挡一部分阳光,窝在藤编的吊椅中,将从来不看的书往脸上一盖,鹤星安就能睡个美美的午觉。 甚至从来不用担心着凉,有人会给他盖好毯子。 那是鹤家的根基,从第一任鹤家家主手植于此,鹤家的根也定在这里。 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束缚。 可少年人总是无忧,就算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将鹤家的根基交给他,鹤星安也只会感叹这树叶挡去的光真是正正好好,留下阳光的温暖,却遮住了它的刺眼,让他能睡个好觉。 吊椅轻轻晃着,有人轻轻靠近,在他感受到阳光褪去的寒凉前,有人会提前为他准备好一切。 天堂无忧,对于鹤星安而言,鹤家就是天堂。 他好像又被人高高托起,有人紧紧抓着他的手,那双手宽大而温暖,随后他拔地而起,坐在伟人的肩膀上看见这个世界。 低头,哦,那是父亲。 他的,父亲。 可他已经……没有父亲了。 鹤平,人如其名。 家主做得平平无奇,各方面都平平无奇,年少时被提起,也是被当作好友风扬的添头。 至于风扬,也是人如其名。 张扬,且带着股疯劲。 用一句话来概括他的家庭,大概就是花心大萝卜的世家子渣爹,圣母小白花的书香女母亲,不计其数的小妈带着他们一二三四五个孩子,加上一个疯癫的他。 每天睁眼就是宫斗剧,以至于鹤平第一次见到风扬时都在感叹,好美的精神状态。 风扬跟风家其他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而年少时期就深谙“咸鱼”之道的鹤平从进入学府的第一天起就在物色一个“完美”打手。 而风扬也是这时候进入他的视线。 染着一头张扬的偏光金毛的风扬在入学第一天,还未踏进校门,就在校门口,把他同父异母的的弟弟水灵灵给打了。 至于理由? 只是因为这位仁兄踹了他的狗一脚。 哦,还没踹到,自己摔了个狗吃屎。 而鹤平正好就在吃瓜一线。 他一生不爱凑热闹,那次纯属意外,本来的计划是去看看战争学院的新生训练,物色个清(好)纯(骗)的,正在路上走着呢,一个人水灵灵就飞到他面前了。 他被吓得猛退两步,花容失色(bushi) 然后就见那个飞来的仁兄,水灵灵被揍了。 正是开学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人群给围在中间,被迫留在了吃瓜一线。 而当他理清楚前因后果,那看风扬的目光可就不是一般狂热了。 而当风扬对来拉架的学院导师说出, “我还没报到,算不上学府学生,你们也没资格管我。” 这等bking话语,简直深得鹤平的心。 一看就是个背锅的好材料啊。 那一刻,想要把人拐走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武力奇高,能帮他揍人。 背景深厚,揍完人后能减少很多麻烦。 极度护短,让人心情愉悦。 刺头装x,不屑解释,背锅的不二人选。 有利于维持他完美的形象。 简直就是鹤平心中的“完美打手” 除了不太好骗以外,鹤平看风扬真是哪哪都满意。 在风扬捡起外套,极其装x地说出,“离老子远点,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的bking中二言论时,鹤平伸出了他的尔康手。 少年眉目张扬,眼底带着凶戾的狠光,偏金色的头发闪着碎光,简直把不良两个字演绎到极点,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揍人。 “干嘛?” 连出口的语气都是那样不耐烦。 而鹤平只是微微一笑,完全不惧,抬起自己白皙的手,指着手背上一块红印,一本正经道:“刚刚这人飞过来害我受伤了,你得负责吧,风、同学?” 说着,他还挑了挑眉,说不出的挑衅嘲讽。 完完全全的碰瓷。 而且就是奔着他来的碰瓷 如此直白,如此低劣,根本就不想掩饰,风扬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 “啊?” 他的眼中带着疑惑。 而鹤平眉目温和,见风扬似乎要走,眼尾顿时垂下,肩颈塌陷,看起来一副包子样,是风扬最讨厌的模样,因为他的母亲就总是摆出这副样子。 鹤平却是微微一笑,“风同学,你不负责,不好吧?” 说着,又指了指自己手背。 风扬看着已经光洁如新的手背,一时无言。 鹤平显然也接收到这个信息,侧头一看,飞速用手捏了一下。 “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现在补一下。” 他说得理所应当,毫不心虚。 风扬再次无言,却露出一个怪笑,“行啊,不怕死你就跟上来。” 而鹤平也真的跟了上去。 这是他们的初遇,是鹤星安在两个醉鬼互相指责,刨除两人主观互骂后总结出的较为客观的第三人版本。 “那后来呢?” 年幼的鹤星安坐在专属的高凳子上,看着两个互骂的幼稚大人。 而刚刚还醉醺醺的两人却好像瞬间清醒了。 年幼的小孩还不懂沉默的意思,只知道自己听的故事只讲了一半便没了结局,就一个劲追问。 眼见着鹤星安要哭不哭的,最后还是风扬受不了小朋友的眼泪攻势,撇撇嘴,有些含糊其辞道:“能怎么样?没打过,只能给人当打手。” 鹤平呵呵一笑,特别骚包地摇着折扇,“你可别乱说,我可是个良民。” 风扬闻言只是翻了个白眼。 两人喝了酒,又开始互呛。 当时的鹤星安不解其意,只是有些疑惑地叼着自己的勺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埋头把碗里的蛋羹吃完。 比起惊才绝艳的好友,鹤平就像是衬托红花的绿叶。 从小,鹤星安听到最多的就是“咸鱼家主”的名头。 无外乎是说鹤家现任家主辱没了鹤家,鹤家从前也是最顶尖的家族,自从鹤平接任家主以后,毫无进步,丝毫不知进取。 和帝都其他大家族那种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氛围不同,鹤家人少且家规摆在那里,主脉没死绝,就轮不到其他人。 这也导致了鹤家人其他人都外卷,却卷其他人,自己干出一番事业的也不算少。 鹤星安年幼时就觉得,鹤平这么咸鱼,肯定是因为没有竞争对手,这完全保送啊,看看风叔叔,那才是真卷王。 为什么鹤星安会有这么深的感触呢? 大概是因为鹤星安也是这样的人。 完全没竞争啊。 鹤星安曾无数次感叹,鹤家能发展这么多年,真是个奇迹。 年幼时,他的“咸鱼”功底比起鹤平有过之而无不及。 后来是因为什么改变呢? 大概是因为某次宴会上有个小屁孩惹到他了。 ——“大废物带着小废物。” 第26章 请春客26 鹤星安对自己很满意,可他在乎鹤平的名声。 那是鹤星安第一次直白接受来自外界的恶意。 鹤平将他保护得太好,鹤家就算有些收敛锋芒,也是帝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换言之,比后台能干过鹤星安的真没几个。 可就是有人那样愚蠢,偏偏要来招惹他。 就算鹤平在其他人眼中如何不成器,对于鹤星安而言,鹤平都是个顶好的父亲。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一切事务都是鹤平亲力亲为。 作为一个大家族的掌权人,就算再甩手掌柜,总不会太轻松的。 可在鹤星安的记忆里,只要他有一点风吹草动,鹤平总是陪在他身边的。 牙牙学语,蹒跚学步,都是那双手托着他。 鹤平竭尽所能,将一切最好的都给他,做到了一个父亲最完美的模样。 鹤星安的童年过得顺遂而惬意,并没有因为母亲这个角色的缺位而有半点不妥。 鹤平一个人就将他养得很好。 鹤星安也不是没有问过这个问题,鹤平眼里却带着点点哀伤,好像在思索什么,然后才笑着说, “妈妈啊,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后来的鹤星安再也没问过这个问题。 他有父亲就够了。 是啊,他有父亲就够了。 在和沈初洄建立一段新的亲密关系前,鹤平几乎是鹤星安对家和家人的全部定义。 所以,鹤星安把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揍了一顿。 用的精神力。 那些看不清面目的人用惊骇而忌惮的目光盯着他时,鹤星安觉得真的有点好笑。 即使他当时只是个小孩。 他讨厌那些目光。 可还是他的父亲,在皇室举办的宴会上,将他抱起,像是小时候那样,摸着他的脑袋,笑吟吟挡掉了所有询问,给了他一个可以逃避的港湾。 “不好意思,我被各位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到了,先回去了。” 刚刚踏进宴会厅的鹤平转身就走。 那是难得一次,鹤平露出锋芒。 所有高傲的世家在那天之后似乎都吻了上来。 从前看他如垃圾一般的世家小姐都抢着和他交朋友。 可被规训着,思想已经完全同化腐朽的人啊,眼神里的贪婪怎么都藏不住。 鹤星安似乎也走上鹤平独狼的老路。 不同的是,鹤平是“被迫”,而鹤星安是“主动。” 而鹤星安也开启了他八面玲珑的生活。 温谦有礼,却锋芒毕露。 少年人的骄矜一览无余。 鲜花,掌声,情书,一切美好的东西唾手可得。 鲜花着锦,前途光明。 小少爷似乎拥有了一切。 可他对此感到厌烦。 依然是他的父亲。 敏锐察觉到少年人鲜妍之下的疲惫。 那天的晚风格外温柔,风中传来温和又坚定的声音,“星安,父亲还在呢,倒也不必急着让我退休啊……” 随着这句话落下的,还有一声叹息。 明明是不太正经的一句话, 明明是带着调侃的一句话,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 可那一瞬,鹤星安就是很想哭。 鹤平没有问他累不累,也没有对他的肆意妄为做出任何批评,只是在诉说着一个事实, 他在。 只要鹤平在,只要父亲还在,鹤星安就永远有人托着。 一如蹒跚学步时几步外伸出的手,只要摔了,就会立刻托住他。 一如那场宴会,父亲没有说自己一句不对,大手在他头上一盖,将所有腌臜隔绝在外。 一如这几年他张扬行事,父亲暗地里不知和那些世家的人打过多少次交道,却从未阻止他的任性。 那时候,鹤星安想了很多很多。 有千言万语,最后还是鹤平先开口了, “小安,我很累的。”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鹤星安却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 当家主很累。 长大也很累。 晚风中,成熟男人转过脸,儒雅平和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两分疲倦。 鹤星安又想起很小的一件事,当时他还小,风叔叔似乎来和父亲商议什么,他拿着从柜子里翻到的东西想给父亲看,无意间闯了进去,两人大人也不避讳他,风叔叔抱着他坐在桌子上,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有些诧异,“星安居然把这个东西找出来了?” 那是一张流光溢彩的卡片。 父亲当时的神情如何呢? 似乎有些怀念。 “我还以为丢了呢。”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你是还想着有一天能用上吧。” “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啊,风小二!” 那是鹤星安第一次听到父亲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 两人又开始拌嘴,后来鹤星安才知道,那是全帝国通行卡,权限最高的那种。 那些年帝国不算太平,对于通行管控比较严,鹤平当年弄到这张通行卡,可想而知其中艰辛。 可那张卡片,却没有用过一次。 那也是鹤星安第一次知道,鹤平年少时的梦想居然是撰写游记。 用时髦的语言来说,当个旅游博主(文字版) 非常不务正业的梦想。 可就是这个梦想,鹤平一次都没有实现过。 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跟着风扬去最近的温泉星球旅游。 进入联邦学府前是因为身体不好被限制出行,后来则是学业繁忙。 本来计划好了毕业旅行,却因为鹤家变故,让他再也走不出一步。 被绑在家主的位置上,动弹不得。 第27章 请春客27 “小安,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鹤星安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郁郁葱葱的庭院中,高大的香樟树随风轻摆着枝桠,树叶发出沙沙声。 “那是我们鹤家的根基。”鹤平的声音平静却有力,“从第一任鹤家家主将根基定在这里,这里就是鹤家。” “从我接过鹤家家主的位置,当我被别人称为鹤家主或是鹤公爵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鹤家算上旁支和下属,帝都之内有三千七百二十五人,帝都之外还有不计其数的产业养活无数家庭,那是不计其数的人,鹤星安,你做好准备了吗?” 那是鹤平第一次叫鹤星安的全名,也是最后一次。 少年人总是无畏,鹤星安后来想起,总觉得自己太过狂妄。 他说自己做好了准备,可是他还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如果不是他太自信,要把一切大包大揽,是不是父亲就不会那么冲动? 会不会……就不会死? 那些平日里和他不对付,看不上他的兄弟姐妹,全都是因为他才死的。 都是……因为他。 “鹤星安,你真是个祸害……” 光梭穿胸而过,溅出一片血花,那是和他争过考试第一名的堂哥。 “鹤星安,你他爹的,给老娘好好活着!” 一发光炮炸裂了半边身子,那是小时候带他爬过树的表姐。 “走啊!” “少爷……” “家主,跑!” “滚啊!” 无数人挡在他的身后,老管家护着他一路往前。 那是鲜血铺就的逃生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zi 漫天的火雨,满地的血流,那是人间地狱。最后那双苍老的手掌,那双儿时带着他习字的手,牵着他走路的手在他的头顶被炸飞。 随着血肉飞起的一道急速的流光。 一切的一切都在飞速后撤,急速褪色。 年少时,鹤星安曾翻阅过一本书,叫做《另一次死亡》,里面说,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他曾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他认为另一种说法更正确,人有三次死亡,一个人真正死亡,应该是这个世上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也忘记他。 “只要我还活着,我的亲人和朋友就不会真的死去。” 少年人迎着晚风,发出豪言壮语。 无畏,却无知。 当满目荒凉,举目无亲,除了自己好像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诉说,可以一起铭记他们的人,你该用什么方式证明他们还活着呢? 知情者缄默不言,上位者麻木不仁,得利者推波助澜。 所有人都在告诉你他们已经死了。 没有人记得。 没有人怀念。 就像在白板上轻轻擦去一个符号,再也找不到一点踪迹。 鹤星安好像又回到那个地方。 深海如冰,深海似渊,无数只从黑暗中伸出的手在把他往下拽。 死死抓着他。 “都是你的错,鹤星安,是你害死了他们。” “鹤星安,你真是个祸害!” “少爷,你怎么还活着啊……” “……” “……” “不,不是……” “就这样吧……都是你的错。” “不……不是。” “睡吧,睡着了就没有痛苦了……” “真的吗?” “试试吧。” “……好。” 太苦了。 真的……太苦了。 少年踏前一步。 那是万丈深渊。 “鹤星安!” “安安!” 谁在叫他? 少年人呆滞回头,身后的迷雾中传出强烈的呼唤声。 “星安,” “星安。” “安安!” “醒醒。” 呼唤声一声比一声重。 谁在叫他? 鹤星安捂着脑袋。 站在边缘,他好像被撕裂成两半, 好疼…… “你又要……抛弃我吗?” 这一声质问轻飘,却仿若千斤重锤狠狠砸在鹤星安身上。 痛得他一个激灵。 沈……初洄? 郁郁沉沉的雾蓝中陡然浮现出一抹光亮,白皙的手掌撕开脚踝处的黑色手掌,从深渊中的怪物不甘心地嘶吼着,似乎是在愤怒鹤星安的背叛。 少年人朝着迷雾之中奔去。 踉踉跄跄的,跌跌撞撞着,摔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是一片甜腻的花海。 鹤星安睁开眼,过于明亮的灯光晃得他几欲流泪。 比他的眼泪先落下的,是一个过于拥挤的怀抱和另一人冰凉的泪水。 “星安。” 急促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两层衣物准确传达给鹤星安。 沈初洄在害怕。 意识尚未清明,身体却已经先一步行动,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在。” 轻轻的两个字,是不知多少次的承诺。 抽泣一滞,两人都有点愣住。 鹤星安正想解释一下,却被人抱得更紧,鼻尖蹭过脖颈,原本要将人推开的手再也使不上力。 抿了抿唇 ,手掌搭在他的脊背,轻轻安抚着。 鹤星安纵容了沈初洄的行为。 “星安是梦到什么了吗?” 这是平复好情绪的沈初洄问出的第一句话。 他问得小心翼翼。 也知道这不是个好问题,可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在这个关头上,沈初洄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鹤星安窝在摇椅上,整个人都蔫蔫的,“没什么。” 他的声音平淡,却更让沈初洄不放心, “星安……” “沈初洄,我不想说。” 鹤星安打断他,情绪忽然变得有些激动,注视着他,眼神锐利而分明。 在沈初洄更加苍白的脸色中,再次重复一遍,“我不想说。” 是难得的强势。 甚至有一点点的…… 乞求? 这个念头闪过时,心中诡异生出无限的荒谬。 乞求? 这两字看起来和眼前这个人是沾不上边的。 也不等沈初洄回答,鹤星安干脆闭目养神,抱着个枕头侧身背对着沈初洄,整个人蜷成一团,窝在摇椅中,背影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其实沈初洄猜也能猜出一些。 鹤家。 他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拿起毯子,盖在脆弱的小少爷身上。 像是过去无数次。 摇椅上的人身体明显一僵,沈初洄抚过他的鬓角,温柔而坚定,“小少爷,睡吧。” 鹤星安没有回答,只是顺从的闭上眼睛。 透过百叶窗落在脸上的阳光并不刺眼,温柔得像是每一个午后。 可鹤星安就是觉得刺眼,眼睛酸得想要落泪。 床边的盆栽为什么不能高一些,叶子再多一些呢? 如果再茂盛一点…… 忽地,长成了参天大树。 “睡吧。” 黑色的外套搭在椅背上,正好圈出一片阴影,鹤星安睁开眼,沈初洄扯了张椅子坐在旁,正垂眸看着书。 阳光明媚,微风正暖。 躁动的心情忽然平复,鹤星安扯了扯毯子,闭上眼睛。 几缕阳光斜落, “刷”的一声! 冰冷咸腥的海底,开满了美丽的花。 第28章 请春客28 “安安还认得这里吗?” 鹤星安环顾一圈,眼底透出些碎冰般的光芒,“是……拉切小镇?” “嗯,安安还认得出吗?” 四周的景物已经和记忆中完全不同,如果不是那棵依旧青葱挺拔的合欢花树,他应该是认不出的。 “那边……是安眠小街吗?” 鹤星安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小巷,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伶仃的腕间,顺着刺绣的玫瑰抚下,插入指缝,沈初洄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星安要去看看吗?” 被问及的青年眼睫轻轻颤动,嘴唇抖了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偏过头, “不,不用了。” 他撇过眼,狼狈地想要逃离。 从他被沈初洄带进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沈初洄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鹤星安高兴的。 无论是多大的代价。 如今看来,成果显着啊。 金色的眸子微微弯起,带着愉悦的弧度,拽着人向前,“说不定,会有惊喜哦。” 察觉到鹤星安的挣扎,沈初洄回头,朝着人眨了眨眼,无端带着几分俏皮。 鹤星安莫名被蛊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带进人流街巷中。 四周是摊贩的叫卖声和顾客的还价声。 锅盖掀起,蒸腾的雾气带起莫名的香甜气味。 像是梦中的场景。 不,这就是梦中的场景。 鹤星安环视着,每个人脸上带着的都是洋洋喜气。 没有压迫的阴霾,那是一场晴空,连云朵都是的香甜。 似梦,梦得不太真实。 仿佛是步入另一个世界。 是桃花源。 只存在于……梦中的桃花源。 蒸腾的甜米香中,行人的面容模糊大半,却有那么几个格外分明。 鹤星安想要看清…… 他伸出手朝前抓去,“陈姐……” 又被人狠狠向后一拽, “安安。” 鹤星安回到了人间。 是沈初洄。 那个行色匆匆的女人眼尾带笑,朝着远处招招手,挎着篮子朝前快步走去,淹没在人群中。 咫尺之距,像是被人为分割成两个世界。 那边是人间烟火,这边是寂静安眠。 所有人似乎形成了一种不成文默契,经过这条小巷前,连脚步都会放慢。 他们站在小巷前,好像完全被忽视了。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鹤星安有些失神,只有一阵风刮过。 鹤星安笑了。 很突然地笑了。 笑得眉眼弯弯。 笑得格外灿烂。 他回头,歪了歪头, “沈初洄,我很开心呢。” 被他叫到名字的人深深看来一眼,对于鹤星安突然变化的情绪不知该如何反应,显得有些呆愣木讷。 鹤星安向前一步,走到沈初洄身边,朝他伸出手,“走吗?” 沈初洄看着面前那只如艺术品般的完美手掌,却迟迟没有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 鹤星安却格外主动,不由分说,直接攥住沈初洄的手腕,后者回神,抬眼,正撞进一片深蓝的海, 漾着波涛和细碎的光芒,温柔惬意, “怎么?不给牵?” 扬起的下巴带着特有的骄矜和桀骜,巷隙间漏进的一点碎芒打在隽秀精致的轮廓上,没有半点阴霾。 莹莹如花,灿灿似阳。 仿佛裹挟了最灿烂盛大的春日,美不胜收。 那是,沈初洄无数次追寻的方向。 可春日之后,是一片幽深的暗巷。 那是一片荒芜的墓地。 “好啊。” 沈初洄笑着回答。 他永远无法拒绝鹤星安。 掌心相接,温热的触感是那样真实。 沈初洄盯着交握的两只手,眼前是轻晃的衣摆,像是轻飘飘的云和一艘不知名的小船,载着他行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们步入幽深的暗巷。 空气中浮动的甜香和悦动的阳光,嘈杂的叫卖声,都渐渐远去。 夏日的合欢花依旧开满枝头,像是一大片柔软的粉霞,一阵风刮过,荡漾出轻柔的波浪号。 是荒芜沉闷的土地上,难得的亮色。 就连最调皮的小孩,都不舍得采下枝头的云霞。 而安眠小街,与这一切无关。 它像是另一个国度。 是安宁到寂静的另一个次元。 鹤星安拉着人,走在青石小巷,最终在一个门前站定。 安眠小街367号。 抬头看去,依旧是歪歪斜斜的门牌。 “367…” 他低低呢喃着,对他而言,这是一串很特别的数字。 站在这个这扇破旧的木门前,竟然感觉有些近乡情怯。 久远的记忆像是一场梦,“吱呀”作响的老旧门锁,是他最后的美好记忆。 破旧的木门在时光的沉淀中泛着黄,像是卷边的日记本,承载了太多情绪。 他记得,这扇门里是一个小院子,院子总是晒着许多的小鱼干,这个贫瘠而落后的星球,那对于嘴馋的小孩来说总是格外稀罕,仗着老人腿脚不好,总会偷拿鱼干吃,就算被发现了,那个和蔼的老头也只是笑笑, “算喽,反正我也吃不完,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能活多久,他们来陪我说说话也好。” 有时候赶在他吃饭的时候,一大帮小孩便从窗户那里跟他讨要吃的,他就乐呵呵地给一人夹一块。 大多时候都是鱼。 鹤星安有时候会忿忿不平,那些小孩哪有你半点尊重人的模样,伸手就要,一点也不害臊的,可一想到他也是个白吃白喝的,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资格。 岁月的沉淀总是赋予老人一些特殊能力,比如……看透人心。 鹤星安那点天生的聪明圆滑,在饱经风霜的老人面前是那么幼稚。 他在自己埋头吃饭时,总会将最好的,最漂亮的那条小鱼留给自己。 这时候,有嘴馋的小孩想要讨要,和蔼的老人总会变得格外严肃, “这是哥哥的。” 第29章 请春客29 那时候他的表情是什么呢? 错愕,惊诧,还是……受宠若惊? 或许还有不可置信吧。 他在那看过来的一双双眼瞳中,清楚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安眠小街367号,也正式刻进鹤星安的心里。 只是,鹤星安。 不是鹤家少主,家主。 仅仅只是,鹤星安。 没有多余的解释,老人难得郑重的表情却总能让那群鬼精的孩子明白其中的意思。 贫穷教会他们世故。 一顿饱和顿顿饱,还是能掂量清楚的。 从那以后,不用老人提醒,他们就算是拿解馋的小鱼干都会避开最好看的。 因为那些……独属于鹤星安。 亦或是,豌豆哥哥。 说起豌豆哥哥这个花名,还是从那群小孩子口中传出的。 一听就能知道来自于“豌豆公主”故事。 至于这些小孩为什么会知道呢? 严肃的典籍可能会在岁月中消失,但有趣的故事总是能被口口相传的。 转角的破旧杂货铺店主是个神人,他总能从郊外的垃圾山中找出有用的东西。 在被他修好的废弃光脑中,总有些记载着有趣的故事,而那些故事对小孩子来说总是有着非同寻常的吸引力。 杂货铺最深处的共享光脑,十菱一小时的使用价格总会让人望而却步。 可这难不倒聪明的小朋友们, 每当杂货铺贴出故事更新的通知,他们几个人攒出一笔难得的钱,指派一个人去杂货铺看故事,再由那个人对这条街上的小孩们进行转述。 而提出这个方式且记忆力最好的麦伦,理所当然地成为这条街上的孩子王。 而“豌豆哥哥”这个名字,也是从他的嘴里被人传开的。 这种方法严重损害了杂货铺老板的利益,但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老板也是个妙人。 这是鹤星安给的评价。 “哦,天呐,豌豆哥哥,你都不知道那个大叔有多抠门,” “是啊,原来我们一次能看十几个故事的,” “后来那台光脑越来越差劲了,速度很慢很慢,简直比那老家伙的一口烂牙还要差劲,” “对啊,明明花了一样的钱,却只能看七八个故事了,那老家伙每次都说没问题,我看他就是想多赚钱。”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控诉着,似乎要宣泄自己的不满,最后由麦伦做出总结。 “真抠门。” 他们对视一眼,忽然异口同声, “真抠门!” 然后齐齐笑出声。 鹤星安坐在他们中间,看着这些青春洋溢的笑脸,没有半点不耐烦,只是等他们笑完了,看向个子最高的麦伦, “所以,为什么要叫我豌豆,哥哥?” 他微笑着,语气也是温柔,却莫名让麦伦脊背一寒。 他讪笑一声,挠了挠头,“没……” “嗯?” 鹤星安微微眯起眼睛,唇角弧度越发柔和,“诚实的孩子才有糖吃哦。” “好吧。” 在其他小伙伴的眼神威胁下,麦伦还是妥协了。 于是,鹤星安听到了一系列关于“豌豆公主”和“豌豆哥哥”的相似论证。 总结起来无非就两点,长得好看和“娇气。” 鹤星安保证,他听到这个评价的时候非常懵逼,并发出“我哪里娇气了?”的真诚疑问。 对此麦伦很有话说,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被虫子蹭一下就起红疹,你连小鱼干都要吃最好看的,还不够娇气吗?” 他有理有据,鹤星安无法反驳。 张了张嘴,还被另一个小姑娘抢过话头, “而且,你刚来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偷偷哭,我们都看到了,要不是麦伦哥不让……” “吃你的吧。”麦伦一把堵住小姑娘的嘴,并塞了一把小鱼干。 小姑娘嚼嚼嚼,还想说点什么,就被麦伦一个眼神制止了,撇撇嘴,伸手抢过他手上的小鱼干并做了个鬼脸。 小院中又是一阵大笑声,顺着半掩的门扉传出很远, 很远…… 鹤星安忍不住轻笑一声。 透过缝隙看见空荡荡的桌子,他有些颓然放下手。 身后却贴来一阵温度,有人牵起他的手,“安安不想进去看看吗?” 这么问着,两只手交叠着已经推开门。 巴掌大的小院一览无余,和记忆里的别无二致。 可是再也看不到一个熟悉的人。 忽然,温热的手掌覆在眼睛上,遮住了通红的眼眶,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带着几分温柔和安抚,“安安知道这里后来被称为什么吗?” 软弱被挡在黑暗之后,鹤星安哑着嗓子,“什么?” 他的心中带着些许悦动的期待,说不定,说不定是真的呢? “失落之地。” “帝国的失落之地” “放逐了先驱者,放逐了勇士的,失落之地。” 无数人是这片土地上的失落宝物。 鹤星安是掉落在这里,最璀璨的那一颗。 好像有什么被轻轻拨弄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沈初洄。” “嗯?” “你到底想让我看到什么呢?” 鹤星安绝不愚蠢,甚至称得上聪明,沈初洄的把戏实在是太低劣了。 身后的人轻笑一声, “安安,不是我想让你看到什么,而是你自己想要看到什么。” 沈初洄的声音近乎轻柔,甚至有些飘忽,落不到实处。 鹤星安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抬手想要抓住覆在眼上的手掌,却扑了个空。 “安安,你会开心吧?” 突如其来的强烈光芒让鹤星安有些无所适从。 他抬手挡了挡光。 五感随着视觉的复苏逐渐变得清明。 他清楚听到嘈杂的……笑声? 鹤星安猛地睁开眼睛。 像是魔法一般,原本空落落的院子里坐满了人。 “唉,豌豆哥哥回来了。” 回忆,梦境,一切与现实重叠。 “沈初洄!” 他努力想要找到一个锚点。 一双温热的手掌牵住他的手。 “我在。” 是无数次的承诺。 在爱人还感到无所适从时,沈初洄笑着将人挡在身后,笑吟吟打招呼, “你们好啊,我是‘孟德尔’?” 原本还心绪激荡的鹤星安听到这句,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 “嗷~错了错了。” 某人面容扭曲,带着几分讨饶。 鹤星安白了一眼,“别听他瞎说,他叫沈初洄。” 沈初洄还想反驳一下,被某人用眼神制止。 麦伦很有眼色,起身伸手,笑着开口,“我懂我懂,孟德尔唯爱豌豆是吧?” “孟兄,你好你好,幸会幸会。” 第30章 请春客30 闻言,沈初洄眼神一亮。 这小子,上道啊。 跨前一步,迅速和人握上手,“你好你好。” 鹤星安呆呆看着两人,脸色有些莫名的扭曲。 “今晚一定要留下吃饭啊。” “一定一定。” “小七,去把梅老头的酒挖出来!” “好嘞。” “那我去拿碗筷。” “我去厨房帮忙。” “我也来我也来,做鱼,我可拿手了。” “……” “……”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各司其职开始张罗起晚饭。 反倒衬得鹤星安像是个闲人。 鹤星安站在门前,感觉四周的一切好像和他隔绝开来。 “小鸟。”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 “小鸟回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原本扬着的唇角瞬间压下,愣愣转头看去。 两步之外,一个老人眯起眼笑,眼尾漾出层叠细密的纹路,正朝着他招手。 四周的声音在急速退去。 五感似乎都在消退。 鹤星安张了张嘴,“阿,阿,阿……” “几年不见,连阿爷都不会喊啦?” 粗糙感觉覆上手背,像是厚厚的冰层中探进一双温暖的手,将他带回人间。 五感在回归,鹤星安看着面前这个干瘦的,笑眯眯的小老头,鹤星安忍不住偏过头, “老头,你只有一半牙了啊,好丑。”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后脑勺的一巴掌,“没大没小。” “叫阿爷!” 还是熟悉的力道。 鹤星安摸着脑袋,“才不要。” 老头撇撇嘴,“真是没大没小。” 他嘟嘟囔囔着,背着手往里走,见鹤星安还愣在原地,回头一瞪,“怎么,几年没回来,路都不认得了?还要人请啊?” 鹤星安愣了一下,忽然露出个笑,“这不是等您请我进去?” 小老头一愣,显然没想到鹤星安会接茬,哼了一声,“那你就等着吧。” 小老头恼羞成怒,气呼呼往里走,鹤星安忍不住笑,上前一把挽住手臂,“哎呀,小老头别生气了,都多大年纪了,气到了不值当哈。” “就你那么话多。” “豌豆哥哥和木爷爷一起回来喽。”有小孩喊了一声。 “唉,回来了?”麦伦神态自然,回头朝着人招呼,“那快来吃饭。” 有几个年纪比较小的,闻言立马跳起来,“好耶,吃饭啦!” 扒在厨房门框边的手也终于舍得放下来,被哥哥姐姐打着手背喊去洗手。 吵吵闹闹,热热闹闹。 鹤星安忍不住眼眶的酸涩。 坐在拼起的长桌前,他环视一圈,还是感觉不太真实, 那些熟悉的面容正清晰展现在眼前, “哎呀,这个鱼好吃,你以前不是最喜欢了。” 碗里被人放了块鱼肉。 鹤星安抬头,正对上老人和蔼而慈祥的目光,“看啥哟,快吃!” 脑袋被人敲了一下,老人带着点口音的话在吵闹的环境中也分外清晰。 “豌豆哥哥高兴傻了吧……”扎着小辫的小女孩嚼着饭,有些含糊不清道。 “吃你的饭!”麦伦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对对对,快吃,等会凉了。” “都来尝尝我秘制的酸辣豆丝!” 瘦高的少年端着盘红红绿绿的东西,往每个人碗里都夹了一筷子。 “你别说,这还真行。”有人夸赞道。 “那是,”瘦高少年仰起头,满是自豪,“我以后可是要当大厨的男人。” 他大手一挥,正要畅谈人生理想,被麦伦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你再踩凳子,我让你活不到以后!” “麦子哥,轻点轻点,错了错了。” “哈哈哈哈哈哈。” “活该!” “你说什么,来比划比划?” “谁怕谁啊?” “……” 气氛又开始热闹起来,鹤星安有些无措,想要起身阻止吵闹的两人,麦伦直接按住他的肩膀,“别管他俩,天天吵,豌豆哥哥先吃饭!” 肩膀上的触感真实而温暖,鹤星安愣了一下,下意识寻找沈初洄的身影,坐在对面的人端坐着朝他轻笑,“吃饭吧。” 他无声说着。 别想那么多,至少这一刻的热闹是真实的。 桌上推杯换盏,几个年纪大的大孩子变着法劝沈初洄的酒,略显稚嫩的脸和浮动的酒气格格不入。 鹤星安偏开眼,自顾自又倒了杯酒。 “来来来,这可是我们藏了好几年的花酒……” “啥,啥花酒?谁要喝花酒?” “笨呐,桃花酿的酒不就是花酒?” “哦哦哦,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 被拍了一巴掌的少年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大半张脸埋在手臂之中,“可是……桃花都没了啊。” 这句话几乎是贴着手说的。 低不可闻。 可鹤星安听得格外清晰。 又是一杯酒下肚,鹤星安感觉自己好像也有点醉了,撑着下巴看向对面的沈初洄。 青年皮肤白皙,白得不像是个军中的人,透着些不正常的白,却没有半点病气。 侧脸轮廓挺秀又清明,氤氤烟火气中带着些朦胧的美,似在隔岸,又像是水中, 鹤星安忍不住伸手向前探去,身体又不受控制栽了一下,迷迷糊糊间有人托了他一把。 “你才真的要坐小孩那桌啊。” 那声音温柔,像是一把细小的钩子,挠得人心痒痒。 是谁啊? 你才是小孩呢。 鹤星安一身反骨。 他倒要看看这个人是谁。 半睁着眼抬头看去, 一个模糊的人影和麦伦勾着肩,被一圈人围着看不清面容,他好像有听到自己的名字,每当自己的名字被提起一次,那人就喝一杯酒,笑意盈盈,来者不拒,喝得眼尾都开始泛红。 真笨。 看不出来这群小屁孩故意的吗? 他撇了撇嘴,忽想要将人抢回来,朝前够去,却怎么也抓不到。 小少爷顿时有脾气了,猛地要起身,正打算那个一拍桌子怒吼,忽的,一只手搭上手背, 温热,宽大,将他的手攥紧。 “等会就好,星安先睡会好不好?” 四周似乎安静了一瞬,有轻柔的羽毛落上肩头,将他带进另一个温暖的梦境。 梦里溪水潺潺,鸟语花香,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下,是一片孩童的欢声笑语。 第31章 请春客31 巷尾的墙是视野最开阔的地方,鹤星安以前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挑个好天气,坐在墙头仰望天空。 今天也不例外。 鹤星安揉着脑袋走出来,仰头看去,他的专属位置已经被人占了一半。 他站在树下,仰头望去。 沈初洄好像要成仙一般,神情淡漠,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升。 鹤星安有些失神, 他好像…… 从未以这种角度看过沈初洄。 以前都是自己坐在墙头或是树梢,这人就在下面接着自己。 原来…… 这个角度…… 这么装x??? 鹤星安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绝对不可能,肯定是沈初洄的问题。 抬脚便踹,“别看了,快拉我一下。” 树上的人身形一晃,有些无奈,伸出手,“星安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还以为你要睡到天亮呢?” “还以为我是个一杯倒吗?” 鹤星安借力一跃,够着坐到人身边去。 “难道不是吗?” 沈初洄一歪头,“一杯和两杯有什么区别吗?” 他笑着伸出两根手指,眼底满是戏谑,见鹤星安要说些什么,忽然笑了一声,补充道,“哦,忘记了,你以前那不是一杯倒,完完全全就是一口倒。” 鹤星安瞪了一眼, 揭人不揭短知不知道? 沈初洄笑得花枝乱颤,换了个姿势,一只脚搭上墙头,手肘搭着膝盖,上半身轻轻靠过来, 青年的发丝散乱,和之前精心打理的发型相比显得更加不羁,那张轮廓精致分明的脸倏的凑近,清冷的光下皮肉似雪,只剩唇色一点红,半勾着那惑人的笑,是莫名的邪。 像是吃人的艳鬼, 鹤星安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初洄,一时失神,被人抓住手腕。 浅浅的酒气混着花香拢着,原本略显甜腻的味道被中和, 闻起来倒是清…… 不对! 鹤星安眼神骤然清明,忍不住凑近轻轻嗅了一下。 “星安在想什么?” 沈初洄猛地伸手,鹤星安半跌在他的身上,被人猛地拥住。 距离猝然拉近,那味道再次袭来,让人完全无法忽略。 鹤星安皱了皱眉,肩上却已经靠上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星安……” 颈侧拂过一点凉意。 鹤星安将人推开,捂住脖子,眼神惊恐“你变态啊?” 沈初洄半个身子依旧保持着前倾的姿势,“不好意思,没控制住。” 他摊了摊手,笑得格外坦然。 嘴上说着抱歉,可那眼神却依旧是直勾勾, 直勾勾的。 还特意露出那一口灿烂的白牙。 都给鹤星安直接气笑了。 转身欲走,袖子却被人轻轻拉住,“好啦,陪我看会儿星星吧,好不好?” 见鹤星安回头看来,漂亮的金眸眨了眨,是十足的无辜情态。 “好不好嘛?” 用着这样一张脸撒娇,真他爹滴犯规啊! 鹤星安咬了咬牙,又坐了回去。 沈初洄顺杆子往上爬,立马坐到他身边,“星安也是出来看星星吗?” “不是。”鹤星安声音冷硬。 “那星安是来干什么的?”沈初洄歪了歪头,“特意来找我吗?” 鹤星安偏头,倏的轻笑一声,打趣道,“来看人大半夜cosy忧郁王子?” 沈初洄:???? 见人满脸的茫然,鹤星安那口气终于出了,身体后仰着半撑在墙头, “还是星星比较好看。” 清风拂面,鹤星安晃着脚,一颗一颗数着, 这一闪一闪的,如沙砾般怎么也数不尽。 最聪明的人偏偏做着最没意义的事。 看着看着,沈初洄就忍不住笑了,鹤星安闻声侧头,“你笑什么?” “没什么,”沈初洄也学着鹤星安的姿势,仰头看着天,“安安今天开心吗?” 话题终于还是被沈初洄扯回来了,鹤星安脸上的笑容收敛,“开心。” “那我也开心。”沈初洄将人扯进怀里,俯身窝进少年颈侧深深吸了口气,“真的很开心。” 鹤星安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了,想把人推开,又听到一声叹息, “你回来了……” 这一声飘忽,却又像是重锤狠狠砸在鹤星安身上,将他砸得一个僵直,连挣扎都忘了。 沈初洄顺势将人圈得更紧,几乎呈现一种半包围的状态。 辽阔的天空缀着繁星,天幕笼罩下,更加显得人渺小,气氛是难得的温馨平和。 鹤星安抬手遮住最亮的那颗星,半眯着眼,深深吸了口气, “沈初洄。” “嗯?” “你知道你现在身上的味道很难闻吗?” “我知道。”青年神情温柔,又贴了贴面颊,“那安安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吗?” 鹤星安睁眼,“血。”他顿了顿,又有些不确定补充道:“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像是血的腥味。” 在雾蓝沉沉中,沈初洄笑得邪肆,“安安很聪明,这就是血。”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双手缚得更紧,“血浸透了,腐烂了,就是这个味道。” “知道我这些年杀过多少人吗?每一个死得都很惨,临死前总喜欢都跪在我的脚下求饶,” “血……都浸透我的衣摆了。” “可是他们怎么能弄脏我的衣摆呢?” “他们该死!” 他越说越兴奋,声音尖利而诡谲,像是恨不得马上剖开自己,面上带着诡异的红,金瞳竖起,满是冰冷的寒意,“帝都那些毒瘤啊,我挖得可干净了,连三岁孩子都没有放过。” 他忽的平静下来,低头朝人露出个甜甜的怯笑,“安安觉得我厉不厉害?” 鹤星安张口欲言,却先一步被人堵住。 墙头之下,绿茵肆意疯长,少年眼神迷离,仰头看向他的爱人,“沈……初洄。” 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青年俯身,金瞳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好乖。” 鹤星安一愣,随即笑得更开心,“是吗?” 他猛地一个翻身,手肘抵上咽喉,“乖你妹!” 青年仰着下巴,半长的发散着,蜿蜒着攀着锁骨上,透出惊心动魄的美,“安安玩得这么野?” 被抵住命脉的人笑得粲然,“那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他朝人抛了个媚眼,露出含羞带怯的表情,伸手勾住衬衫的衣带,“要来吗?” 他的眉眼轻压透出无尽风情。 “不来。”鹤星安定定看了许久,哼了一声,“我讨厌这个味道。” 他转身欲走,倏的,手腕被人狠拽一下,浓烈的腥味席卷而来 , 有人盖住他的眼睛,那是一片血色, “安安,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