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我成了周遇吉之子》 第1章 逃亡 明朝末年,风云变幻,天下大乱。 李自成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如狂风暴雨般攻入明庭京城北京城,崇祯皇帝在煤山上吊自尽,大一统的明朝正式宣告灭亡。 此时的太原城内,一座装饰华丽的行宫中,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这座所谓的行宫,不过是当地一名乡绅的大宅院罢了。 大顺朝皇帝李自成在书房内焦躁地来回踱步,犹如一头困在笼中的猛兽。 下首站着大顺朝的丞相牛金星,他们脚下,满是被李自成发怒而摔落的各式物件,一片狼藉。 “废物,都是废物……再调人手去追,无论如何要追上去杀了李岩。”李自成怒目圆睁,满脸通红,声音如雷霆般在书房内炸响。 牛金星连忙应诺,随后转身快步出门安排去了。 李自成依旧在那焦躁地转着圈,边走边骂,那愤怒的模样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 李自成此时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冷静思考,他要是杀了李岩后会给这个大顺新朝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这段时间,战事不断失利,山海关、庆都、真定三次大战,他领导的大顺军皆接连败北,如同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破船,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 先是退出大顺朝定都的北京城,向山西和河南撤退,想着一路退到陕西自己的老窝去。 可昨天刚收到消息,自己的另一路大军准备退往的河南全府,在明庭旧官绅的带领下,又向那所谓的南明余孽反叛了。 得知消息的李自成暴跳如雷,正烦着该如何平息此事,这时候右军师李岩却自告奋勇要求率军前往河南府平叛。 接连的失利本就让李自成疑心重重,暴躁易怒。 李岩的要求让他万分警惕,疑心李岩这样做的居心何在。 恰好此时丞相牛金星向他进言说,李岩本就是河南杞县人,他此举可能是想借机拥兵自立为帝。 而且现在民间百姓都认为“十八子”这个谶语说的是李岩,不是他李自成。 李自成现在哪还听得了这个话,加上自己本就疑心李岩的目的,顿时大怒,遂下令要求牛金星务必诱杀李岩,以绝后患。 牛金星接令后兴奋不已,仿佛看到了自己铲除劲敌的曙光。 他一直以来嫉妒李岩比他能力强,更能获得李自成的信任,早就想将他除之而后快。 有了李自成的旨意,他迅速的按照李自成的命令,先以皇帝的名义,邀请李岩来李自成的行宫议事。 却在院内埋伏好刀斧手,只等李岩一进院内,就将其当场砍杀。 李岩果然如约而至,但却带了其弟李牟及一小队亲卫同来。 虽然有点小意外,牛金星还是照例发动了袭杀行动,他要求李岩及其亲卫解下身上的兵械入内。 本来到此一切顺利,可没想到的是,空手进入院内的李牟及那一小队亲卫却在袖内还藏有护身短刀。 见到被牛金星安排的甲士袭杀,李牟一帮人死命护着李岩向院门外突围。 李牟则亲自带着几人在后死死抵挡,结果硬生生让李岩带着几人突了出去。 这下把牛金星惊呆了,他赶紧调人追赶,要求务必杀了李岩。 此时落在后面的李牟几人却被追上的甲士给砍成了肉泥。 已经突围出去的李岩带着五个护卫,向着城门处亡命奔逃。 他们顺着太原城内通向城门的街道一直向前,脚步如飞,仿佛在与死神赛跑。 追兵的速度很快,李岩甚至还隐隐听到远处似乎还有马嘶声传来,他知道自己今天是难逃一死了。 此时其中一个亲卫对李岩说道:“将军,您和一个兄弟先走,我们几个留下断后。” 说着就指了另一个亲卫随同李岩一起,自己和剩下几人停下转身,等着后面的追兵到来。 李岩只是痛苦地微微点头,带着那个亲卫继续向前跑。 跑了没多远,他回头看了一眼,留下的四个亲卫,只见一个个相继被杀倒下,那惨烈的场景让他心如刀绞。 但急速追上的人马,吓的他又加快了步伐向前狂奔。 他清楚这样迟早要被追上杀害,突然发现自己前面路中间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甲士。 心下惊叫:完了,前路被人堵了。但那人没带兵械,纹丝不动地站在路中间,只是看着自己这边。 他猜测对方不一定是来捉自己的,于是灵机一动,大声呼道:“我乃李岩,壮士救我……” 正站在路中间的人叫周云,他刚从路边医馆内出来走到街道上,就听前方忽然传来兵械交击声及大量人员的呼喝声。 他赶紧寻声望去,就看见前方朝自己这边慌张奔过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手持兵器,边跑边回头望向后面追赶之人。 另一人一副文官打扮,已经隐隐有跑不动的架势,在那上气不接下气地咬牙坚持着,脸涨得通红。 在两人后面有四个人正奋力阻挡着后面的追兵,因寡不敌众,正被陆续砍翻在地。 正奔跑向前的那文官回头看了一眼,吓的赶紧又强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周云听到对方呼救的声音,先是一愣,马上就想起李岩不是李自成的谋士吗?怎么在逃命中? 李自成三大谋士,李岩,牛金星,宋献策,此李岩是否为彼李岩? 李岩此时看到那路人只是无动于衷地站路中间,又赶紧说道:“烦请壮士帮我通知我家红娘子,请她速来搭救我,拜托了……” 周云听到红娘子三个字,马上就确定了对方就是那个自己知道的李岩李军师。 他一激动,冲上前招手让对方跟着自己来。 周云其实也不清楚这太原城的道路,他只是下意识的带着李岩两人,在那房舍屋落之间胡乱穿行。 周云想着如果顺着街道跑,那不是找死吗?要被前后一堵就是瓮中捉鳖的下场。 这里房舍密集,排列错乱,什么牛舍,草垛,柴房乱七八糟的很多,至少在此可以稍歇口气缓缓,也可蓄点力气再跑。 三人向前穿屋过舍,不时听到后面有追兵喊着:“追上去……快追……不可走了反贼!” 那声音仿佛催命符一般,紧紧地追着他们,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 周云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不断地寻找着可以藏身的地方,希望能躲过这场追杀。 周云心中很郁闷,自己这刚从后世因一场意外,穿越来此地,人生地不熟,脑袋一热便卷入了这场要命的追逃之中。 他们在一个破旧的柴房边停下,李岩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周云警惕地看着四周,心中默默祈祷着能有奇迹出现。 第2章 搭救李岩 正在稍歇的三人听着越来越近的追兵声音,心下皆是无奈至极,只能继续向前跑。 周云想着这般跑下去,迟早会被捉住。 就在他满心郁闷地向前狂奔之际,突然发现左前方有个茅草搭建的小房子,远远地便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 他赶忙回身对后面的李岩等人说道:“两位,这样跑下去绝非良策,你们必须有一人留在此处躲起来,另一人继续向前跑,帮忙引开追兵。” “将军!你留下,让我去引开追兵。”手拿兵刃的那人急切地说道。 文官模样的人应该就是李岩,他停下脚步,站在那里思索着。 周云不耐烦地催促着,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 李岩也深知时间紧迫,赶紧交代那人尽量保重自己后,便随周云侧身向左前方奔去。 那持刃男子,望着李岩的背影,深情地说了句:“将军保重……” 随后,便抬腿向前继续狂奔。 周云带着李岩跑进那茅房,周云让李岩藏进那茅缸中。 李岩听后,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这……这……这哪里能藏人?全是污秽之物,我一读书之人,怎能藏身于此?” “那就要看你是命重要,还是颜面重要了。你再不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 “这茅缸这么小,最多藏一个人,我藏进去了,那你呢?” “我……你就别管了,你快点,他们追来了。” 周云嘴里催促着他快点,心里却暗自嘀咕:我又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我怕什么…… 这时,外面刚好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李岩见势不妙,还是觉得自己的小命更重要,赶紧一捏鼻子,使劲抿住嘴,就跳了下去。 顿时,一股臭味扑面而来,他正犹豫要不要把头埋进去时,就听到茅房外传来了说话声。 此时,外面一堆人正聚在茅房不远处的路上,一个头领模样的人,指挥着手下向前追赶。 而他自己却停了下来,带着两名亲卫就向茅房走了过来。 边走边向身边人说道:“这李岩跑的怎么这么快……我们这一路紧追下来,连泡尿都没时间上,却还是没捉到他……” 旁边一人回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他一定逃不出将军的追击的……” “不说这些了,上个厕所后,给我继续追,务必要捉住他。” 茅房内的李岩吓得魂飞魄散,哪还管臭不臭,一头便埋进了茅缸内。 站在茅房内的周云,则不紧不慢地解开裤子,准备放水。 刚低头钻进茅房的那个军官,用手捂住鼻子,一抬头,看到有个着军衣的军士,正站在茅缸边放水。 他一愣后说道:“喂!你撒完尿快点追上去,不能跑了反贼,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正放水的周云听到此话后,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他的属下了,赶紧连声答应,连裤子都没系就这么提着跑出了茅房。 外面的两个亲卫,已经听到了那里面的训斥,看到提着裤子跑出来的周云,只是讥笑了两声,就放他向前跑去。 放完水的头领带着两个亲卫继续向前追去。 周云在不远处看到那三人走后,马上又跑回了茅房,对着茅缸一连叫了几声“喂!” 见没反应,心里想着会不会溺死了。 紧接着,又叫了几声“李岩……”,才从靠缸边处钻出一个满头污秽和臭味的人头来。 刚钻出茅缸的李岩,不敢说话,爬了几次才从茅缸内爬出。 刚爬上来的李岩,先是一阵呕吐,然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不停地呕! 周云早在他头露出茅缸时,就跑向附近人家,偷偷溜进去,提了一木桶水过来。 他让李岩出到茅房的背面,蹲在地上,自己给他用水快速地冲洗了一遍。 李岩已经只剩下干呕了,一桶水根本不可能冲洗干净身上的臭味。 周云带着李岩这个浑身散发着臭味的人,继续向另一个方向逃去。 在路上,周云问李岩:“李……李先生,我们暂时是摆脱追兵了,现在你想好怎么逃了吗?” 李岩还在干呕,他不想说话,只是摇头。 “你既然不想说,那就听我的,目前城内太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逃出城……” 李岩沉思了一会儿,充满怨恨的双眼回头看了下行宫方向后,冲着周云点点头。 “既然你也同意出城,那好,你前头带路,我护着你出城,我对这太原城不熟悉,不知道出城的路。” “我也不……呕……”李岩刚开口就是一阵狂呕,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 周云皱了皱眉,这下麻烦了,“你是说你也不熟悉出城的路是吧?怪不得你们一开始就顺着街道跑。” 李岩弯着腰用手撑着膝盖,在那喘粗气,他是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只是点了点头。 周云愁得都要拿头撞墙了,两个逃命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出城,那可怎么办? 不过此时估计城门已经关上了,想走城门出城那是妄想了。 得先找个地方把自己两人先藏起来,再慢慢想办法找机会出城离开,李自成在这城里也过不了几天,他自己也要跑路了。 他想来想去,自己刚穿到这还没两小时,最熟悉的地方就是那个医馆了,要不先去那里躲一躲…… 想到这,他招呼李岩跟上他,两人一起奔向那医馆。 此时路上的巡哨渐渐多了起来,两人小心翼翼地躲着每一队巡哨,花了好长时间才回到医馆。 天也渐渐黑了下来,这为两人的隐藏提供了方便,但那身臭味却像是个移动的厕所,太明显了。 周云不敢走正门进医馆,他翻墙跳进了医馆,再偷偷打开门放李岩进到屋内。 进到里屋,偶尔能听到伤员压抑的痛呼声,以及辗转反侧木床的咯吱声! 周云两人摸到医馆洗漱的后屋,这个位置有一口大水缸,白天时周云从这门口经过时朝里看了一眼,有点印象。 周云留李岩在这里将身上擦洗干净,自己则溜到外面别人家偷了套衣服回来。 回到洗漱后屋时,李岩还在冲洗,那缸水已经快见底了,周云将衣服递给李岩,让他快点洗完穿上,现在可是山西的五月初,天气还是很冷的,别给洗着凉了。 李岩这才停下来继续洗的冲动,迅速擦干身子后,穿上周云拿来的衣服,浑身发抖地跟着周云去向前屋。 在前屋的一间满是伤病员的小屋里,灯火如豆,微弱的光芒摇曳着,映得每一个人影都在跳跃着,仿佛是一群不安分的精灵在舞动。 周云让李岩躺在自己先前躺过的铺位上,盖上被子,他那浑身颤抖的身体才算慢慢好点。 周云看着躺在床上的李岩,他到现在才算是正式打量他,之前急着逃跑躲避,都没注意观察过他。 李岩看上去年龄四十岁左右,长相清瘦,想来年轻时应该很英俊。 但因前面不停呕吐,又洗了这么久冷水澡,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还没请教壮士高姓大名?”李岩被周云盯着有点怪怪的,他忍着胃里的恶心问道。 周云没回答他的问话,只是问:“我看先生像是一名官员,你那官服打算怎么处理,是帮你继续留着吗……” “不要了……不要了,留着是祸害,麻烦壮士帮我处理了吧!” “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把手尾处理下。” 说完,周云就转身去向了后屋,将洗漱的地方清理干净,又拿了水桶,找隔壁人家打听了一下在哪挑水,去把水缸灌满。 将那套官服,找了处隐蔽点的地方先埋起来,他也想把它烧掉,但没东西点火,只能先这样。 第3章 大搜全城 处理完手尾的周云,在后屋匆匆擦了下身子,回到前屋,挨着李岩坐下。 周云清楚李岩没睡,压低声音说道:“放心……手尾我都处理妥当了。” 周云从铺位旁边取出一把雁翎刀,一直放在自己铺位旁的这把刀,想来是原主所配。 李岩瞧见周云拿刀过来,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死神的降临,惊得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云让李岩躺好别动,声称为方便隐藏,自己要帮他改变容貌,首先得把他的胡子剃掉。 李岩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心中的恐惧依然如影随形。 周云缓缓抽出刀来,那刀光在昏暗的屋子里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用刀具将李岩的三缕长须剃成了八字胡,把发髻弄乱,又将衣服割破几处,还弄了点锅灰抹在他脸上,这才罢手。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李岩小声感激道,声音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离救命还早着呢!早点睡吧,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艰难险阻呢……”说完,周云和衣躺下侧身沉沉睡去。 李岩本来还想问下外面的情况,如今也只好打住,心中的不安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 天光微亮之际,两人,不,全医馆的人都被外面震耳欲聋的砸门声给惊醒了。那砸门声如同晴天霹雳,让人胆战心惊。 李岩惊慌失措地拉住正爬起的周云,急切地问道:“壮士,来人搜查了,这可如何是好?”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周云安慰他,沉稳地说道:“别担心,我自有办法。”但他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紧张与不安。 李岩听后,心里依旧忐忑不安。 “你等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看也不要管,只管装昏迷不醒的样子。” 周云安排完,就靠墙斜躺在铺位上,眼睛呆滞地望着前方,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医馆的门被砸得震天响。 里面一个老大夫步履蹒跚地边走边回道:“来了……来了,别砸了。” 随着门打开,一队打着火把的军士一窝蜂地挤了进来。 那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医馆,也照亮了人们惊恐的脸庞。 为头的军官对着那老大夫嚷道:“为何如此久才开门?莫非藏了什么人在里面?给我搜……” “兵爷!老朽年纪大了,哪里能来得如此快开门?里面的都是你们同僚,一个个都动弹不了,也没法起身给各位兵爷开门,还请兵爷见谅。” “我们同僚?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听听……”军官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警惕。 “本医馆奉了泽侯令,帮收容他老人家攻城时麾下的伤兵,在此诊治,已达十余日。已痊愈的都走了,现于此诊治的都是伤重难治的伤兵。”说着,老大夫就引领着为头军官进到前屋伤兵处。 为头军官看着一个个躺在铺位上哼哼唧唧,以及一些昏睡不醒的军士,他心下无奈地一叹。 这些躺在此的同袍可能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随意走了一圈,看着这简陋的屋子内挤满了伤兵,他又是一叹,想着说不定自己哪天也会像他们一样。 刚好这时,其他打着火把四处搜查的军士,一个个都走到为头军官面前报告,说没查到可疑人员和物品。 而此刻,这领头军官好巧不巧地就站在李岩头前,那张脸光明正大地暴露在亮如白昼的火把光亮之下。 李岩的心似乎要从胸口蹦出来,他紧张得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眉头微微耸动,手脚不停地发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脚上,让他狂跳的心脏稍微缓了缓,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 还好此时为头军官正在专注听前方军士报告搜查情况,没有过分注意他,算是躲过一劫。 听到说没搜到可疑人物,为头军官挥手指挥军士们撤离。 临出门时,对那老大夫说道:“尽你们最大努力救治每一个人,救活一个算一个。” 老大夫忙点头,连声答应:“老朽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随着搜查人员的撤离,老大夫关上门,回到前屋伤兵处,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人都走了,放心吧!” 说完,老大夫就回了自己住处。 李岩等老大夫刚走,就一骨碌坐起,不停地大口喘气。 浑身像是刚从水中捞起一般,全是汗,冷汗。 此时的周云也同他差不多,背上全都是冷汗。 刚才就连自己都要快控制不住情绪了,更何况是当事人李岩了,周云非常理解李岩刚才的表现,那是情绪快崩溃的前兆。 自己当时也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握住他的脚,没想到他马上就调整了过来,要不然这一屋子人可能没一个能活。 周云现在想想都后怕,自己这才刚来,可不想那么快就死。 经过这一番惊心动魄的折腾,天已大亮,周云让李岩留在屋内,自己一个人去外面探听情况。 周云来到外面街上,原本就冷清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 全都是一队队来往巡查的兵丁,似乎是全城戒严大搜捕了。 周云想着这李岩到底干了什么事,要这样抓他?不过要不了多久找不到人风头就应该过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搜捕就停止了,找不到人肯定是已经逃出城了。 反正不管怎样,这对于周云和李岩都是好消息。 回到医馆,周云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了李岩,李岩长叹了口气,说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由他去吧!” 周云同李岩商量,决定再等等,没有状况后两人就化妆出城,等两人出城确认安全后再通知李岩夫人红娘子。 之后的时间没有什么动静,周云也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值得怀疑的地方,他觉得搜查确实应该是停止了。 周云将自己的分析告诉李岩,李岩也认同,于是两人就开始准备出城事宜。 周云将李岩化妆成一个有点邋遢、满脸黑灰的普通农夫模样。 自己也把军衣脱了去,换上顺来的百姓衣服。 两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医馆。 周云知道那医馆内大夫清楚两人在医馆内的动静,他们不说,自己也假装不知道,大家都省事。 两人顺着周云早就打听好的出城之路,一路向前,慢慢朝着城门口走去。 到达城门处,城门对于外出的人几乎没有盘查,对进城之人盘查得较严。 两人大喜过望,正准备赶紧跟上人流一起出去时,周云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两个身着便服的人正拿着张画图对着这边观察。 周云立马紧张起来,他怀疑是来捉李岩的密探,赶紧示意后面的李岩退回去。 李岩顺着周云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两个人,他心下暗骂,牛金星的鬼点子还挺多,明松暗紧,对我李岩是赶尽杀绝啊…… 周云拉着李岩退出出城的人群,隐入偏僻处。 “那门口有密探,我们这装扮应该骗不过那密探的眼睛。” “还有其它的出城途径吗?” “没有……” “那如何是好?要不这样吧……我剃渡成出家的野和尚,也许能蒙混出城。” 周云也是无奈地点点头,两人又返回城中医馆,周云帮其用刀刮去头上的头发,又倒了点菜油在自己手上,将其涂抹在李岩头皮上,让其变的光亮,看不出是新刮的。 重新化好妆的两人,再次来到城门口时,已经是艳阳高照的大中午。顺着出城的人群,两人一前一后地慢慢向门口挪去。 那原先站在门口的两个密探,现下只剩下了一个还站在那看着。 周云的目光一直锁定着那个密探,他觉得稍有异动,就拉住李岩冲出城,准备狂奔逃跑。 那紧张的气氛让人窒息,仿佛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第4章 逃出生天 就在周云他们即将靠近城门之际,意外陡生。 一队巡逻的兵丁突然出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缓缓走来。 周云和李岩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他们的大脑飞速运转,却怎么也想不出应对这突如其来情况的良策。 周云的手紧紧地拉住李岩,他全神贯注,准备随时采取行动,心中暗暗盘算,万一被发现,那就只能孤注一掷,拉着李岩夺门而出,先跑了再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一辆装满货物的马车如同救星般从他们身边经过。 周云和李岩见状,毫不犹豫地趁机躲在了马车后面。 他们的心跳如擂鼓,随着马车一起,缓缓靠近城门。 他们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嗓子眼,默默祈祷着不要被发现,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马车顺利地通过了城门,周云和李岩也趁机混了出去。 他们不敢有丝毫停留,立刻朝着远处拼命跑去,直跑到一片小树林内,确定周围安全后,他们才停下脚步。 此时,两人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那块沉重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一齐瘫软在地,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很久之后,两人才慢慢缓过劲来。 此时,坐着的李岩突然翻身朝着周云跪了下来,言辞恳切地说道:“李岩,在此再次叩谢壮士的活命之恩。若没有壮士的搭救,我今日必死无疑。” 周云先是一愣,随后连忙上前去搀扶,说道:“这是干什么?起来……快起来。” “我知道恩人不愿告知我姓名,是担心我连累恩人。然恩人与我萍水相逢,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搭救我。此番大恩,李岩无以为报。往后恩人但有所求,我愿肝脑涂地,供您驱驰。”李岩的话语中充满了真诚与感激。 “言重了……言重了,请起……快快请起。”周云再次伸手去扶李岩。 “请恩人告知姓名,让我以后好立长生牌位供奉恩人。”李岩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非是我怕连累而不告诉你姓名,只是觉得这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的小事。算了,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我叫周云,是权将军刘宗敏身边亲卫队一名小兵。”周云缓缓说道。 “恩人是权将军刘宗敏的亲卫?怪不得有如此机谋。只是此事之后,恩人要如何处之?”李岩的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不去了呗!又不是什么美差,大顺也不知道还能存在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周云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迷茫。 “如若恩人不嫌弃,可否先随我一起返回我夫人的军营再说。”李岩期待地看着周云。 周云低头想了想,自己暂时也确实不知道该去哪,在现在这个乱世,还是呆在军队内保险些。 于是,他说道:“行吧!暂时同你一起过去吧!只是你也别恩人恩人的称呼了,叫我周云吧!” 李岩看到周云同意随自己一起回去自己军营,心下非常高兴。“恩人!直呼其名,这怎么行?” “要不,我们结拜成兄弟吧!我称你大哥,你呼我小弟,这样就好称呼了。”周云眼珠一转,提议道。 李岩听后非常高兴,只是高兴过后,又有些悲伤,“李岩求之不得,只是可怜了我那小弟李牟,为了救我,身首异处。” 周云非常理解李岩现在的心情,他上前轻轻拍了拍李岩的后背。 两人一起跪下拜了天地,誓言义结金兰。 李岩为大哥,逝去的李牟为二哥,周云为三弟。 二人完成仪式后,朝着红娘子营地的方向大步而去。 红娘子营地内,自从李岩接到圣旨,说让李岩去行宫有事相商时,红娘子就心慌得厉害。 她亲自挑选一批心腹亲卫,并让小叔李牟带领这些人,身藏短刃,护卫李岩去往行宫见驾。 自从大顺军山海关一败,退往北京城开始西撤之后,大顺军是连战连败。 皇上也是暴躁易怒,猜忌甚重,一路上不知打杀了多少身边伺候之人和犯错之将。 这一路上,她也听到很多不利于自己夫妻的谣言,这也是她如此谨慎小心让李岩带护卫的原因。 李岩跟着传旨太监走后,红娘子在营内坐立不安。 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另外派了一队亲卫,也进了城,万一有情况也好接应。 半天过去,天都快黑了,红娘子还是没等到李岩回来,也没等到接应的那队亲卫回来。 她焦急地在营帐内来回踱步,如同一只被困在笼中的猛兽。 不停的安排人去城门口打探消息,回来的人说下午时,城门就关上了,也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 正在她焦急等待又无所适从时,身边亲卫进来禀报,说进城接应的两个兄弟和护着李岩进城的赵六回来了。 红娘子听后,如同离弦之箭般快速冲出营帐。此时天已擦黑,帐外打着火把,照亮了周围的一片区域。 冲出营帐的红娘子,就见帐门外跪着三个浑身浴血的血人。她连忙急声问道:“赵六,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进城一趟搞成这样?将军呢?” “夫人,将军他还没回来吗?”跪在靠前的叫赵六的亲卫问道。 “没有啊!你们不是在一起吗?将军呢?怎么就你回来了?”红娘子万分焦急地问道。 赵六将自己等人是如何被骗往皇上行宫,牛金星是如何安排人袭杀,自己等人是如何脱身,李牟是如何被杀,自己是如何与李岩分开的经过一一详细地讲了出来。 红娘子听到李牟被杀,李岩如今下落不明,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向后就倒。 站在一旁的女亲卫赶紧上前搀扶住站立不稳的自家夫人。 稍稍冷静一点的红娘子又问那接应的两人是怎么接到赵文的。 那两人回说,自己这队亲卫随着李岩他们进了城,就隐藏在城门处的民房内。 没有多久,城内就是一阵喧嚣,大批兵丁出没,沿路叫着抓反贼,我等担心将军安危,就顺着那追捕的兵士后面追去。 在另一个城门口时就看到赵六正被几人在追杀,于是我们赶紧上去保护,只是后面追来的人越来越多。 我们边打边撤,好些兄弟都被砍杀在地,我们三人是跳到连通外面护城河的污水沟里才跑出来的。 红娘子正待问其它,正在此时,有个亲卫进来禀报,说城内有大量军队开出,正向着自家营地而来。 红娘子赶紧收敛心神,让身边人通知各营主将,聚齐兵马,等候命令。 还好自己麾下都是跟随自己夫妻多年的老营人马,完全听从自己的指挥。 在聚齐兵马后,各营主将来到中军帐见红娘子。 红娘子将城内发生的李自成和牛金星诱杀李岩,李牟身死及李岩现下落不明的事同各营主将简单介绍了一遍。 各营主将听后个个义愤填膺,都嚷嚷着要帮将军报仇。 此时又有亲卫进帐禀报说自家营地被牛金星带领的皇上亲军给包围了。 红娘子她们出到营帐外,只见四周全是密密麻麻举着火把的甲士。 弓箭手一个个张弓搭箭,弓弦紧绷,仿佛随时都能射出致命的一箭。 长枪兵手持长枪斜指向前,那锋利的枪尖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刀盾手左手盾右手刀,蓄势待发,仿佛一座坚固的堡垒。 红娘子这边人员都倒吸一口冷气,这哪等自己人去报仇,对方先一步就要了自己等人的命。 对方阵营内走出一个人,手中高举着一卷黄绫,在一名甲士的护卫下来到阵前。 红娘子等人看到正是那大奸臣牛金星,气的众人一个个在那大骂奸贼。 “皇上有旨,李岩,李牟,阴谋造反,携刃进宫,欲图不轨,现已伏诛。 皇上大恩,只诛首恶,尔等速放下兵器,俯首投降,将既往不咎。” 牛金星一本正经地念完圣旨,后说:“红娘子,皇上洪恩浩荡,希望你能识时务,赶紧令手下放下兵刃投降啊!” “投降你奶奶个腿,害死了我们两位将军不够,还带着这么多兵来想剿灭我们,我吴初绝不投降。”红娘子旁边一个叫吴初的都尉叫嚷道。 这时其他将领听到有人明确表态不投降,也都叫嚷着自己不会投降。 第5章 要战就战 红娘子此刻如同一团炽热的火焰,站在那里,满脸悲伤与愤怒,却始终沉默不语。 她的眼神中,仿佛燃烧着两团熊熊烈火。 良久她用极其冷冰冰的话语,说道:“姓牛的,要战就战,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无非就是个死而已……” 说罢,她毅然转头,望向自己身后的一众兄弟。 她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在空气中回荡:“兄弟们,有不愿意跟随我红娘子报仇雪恨,杀牛金星奸贼的,请你们转身向后走,我绝不怪罪你们。” “我等誓死追随夫人为将军报仇雪恨,誓杀牛金星奸贼。”后面的将士们齐声高呼,那声音如同一阵阵惊雷,震撼着夜的苍穹。 而此时,牛金星眼中露出一丝鄙夷的目光,心中暗想:今日便要灭了这眼中钉。 “既然你们不识好歹,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话音刚落,他轻轻向前一挥手,无数的亲卫军弓箭手瞬间将箭矢射出。 那箭矢如飞蝗般密密麻麻地射向红娘子军,紧接着,长枪手和刀盾手也快步向前冲来。 红娘子军这边早已做好战斗准备。一时间,双方羽箭如飞蝗般往来交错,令人眼花缭乱。 很快,战斗由远距离的箭矢交锋,变成了短兵相接。 双方兵士杀得天昏地暗,这两支本属一家的军队,如今却陷入了残酷的窝里斗。 红娘子头戴笠形盔,手持双刀,红衣红裙红披风,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一马当先地冲向牛金星所在的方向,身边一帮亲卫紧紧跟上,护住她的左右。 在冲锋的路上,红娘子身边的亲卫不时有人被砍杀倒地,但她没有丝毫理会。她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牛金星。 她挥舞着手中双刀,如旋风般向前,所有挡在她前面的人都被她一刀刀削翻在地。 她左手挡住攻来的兵刃,右手奋力砍杀,左右开弓,竟然没有一合之敌。 双方就这样激烈地战斗着,一直持续到午夜时分。 然而,红娘子始终未能杀到牛金星面前,因为他早早就退回了后阵。 就在这时,有亲卫急急上前对红娘子说道:“夫人,我们左翼已被亲卫军突破,现正朝我们这边包围过来,现在怎么办?” 紧接着,先前那吴都尉也冲上前来,满脸焦急:“夫人,右翼已经快顶不住了,您带着人先撤吧!我来垫后掩护。” 红娘子心中满是不甘,还想继续向前冲杀,但被吴初一把拉住。“夫人快走!”说着,吴初叫过几名亲卫,拥着红娘子就向后缓缓撤退。 红娘子这支军队隶属于右卫,本就没有李自成的亲卫军精锐,人数还比对方少几千人,败退,似乎只是迟早的事情。 吴初掩护着红娘子她们向着太原城的东南方边打边撤,一路不断留下小股部队阻击追兵。 在天快亮时,他们才终于摆脱后面的追兵,到达离榆次不远的路边一片树林中稍事歇息。 红娘子满脸疲惫,她召集仅剩的两个都尉过来相商,一个是吴初,一个叫刘国能。 “吴都尉,你们清点了人马,还剩多少?”红娘子揉着太阳穴,声音中透露出疲倦。 吴初神色凝重,回道:“禀夫人,四个都尉共 8000 人,现只剩下不到 4000 弟兄,整整少了两个都尉的建制。” 红娘子的心猛地一沉,接着又问道:“家眷有多少人跑了出来?” 那叫刘国能的都尉叹了口气,回道:“只有四成中的一成家眷跟着逃了出来,都是些年轻家眷,上了些年纪的家眷都没有跑出来。” 红娘子的脸色更加阴沉,又问:“粮草情况如何?” 吴初回道:“粮草带出来的不多,顶多够现有人员吃三五天的。” 红娘子听后,半天没说话。她的心仿佛在滴血,对这个大顺朝也生出了滔天恨意。 与此同时,周云同李岩两人一路向着红娘子她们的营地走去。 在离着不远时,周云突然一把将李岩拉着趴伏在地。 李岩完全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满脸疑惑。 周云扒着李岩耳朵轻声说道:“情况好像不对,前面有军队。” “不好,我娘子她们怕是受我连累,肯定被牛金星他们袭击了。”李岩一听前面有军队,马上醒悟了过来。 此时,他才想起以牛金星的智谋,肯定会连带着铲除自己的立足之本——红娘子带领的 8000 河南老营兵。 此刻的李岩,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跑去军营一看究竟。 但他也知道此时危险万分,如若自己被发现,那是怎么也走脱不了了,只能乖乖趴在草丛中,一动不敢动。 周云慢慢向前爬过去,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向前方看去。 只见大队大队衣甲精良的军士正在收拾打扫战场。 不远处的战场上,到处都是缺胳膊少腿、倒伏在血泊中的死尸,残刀断枪扔得满地都是。 此景像无不显示这里昨晚发生过一场大战。 周云虽远远观望,但此时也不由得一阵阵反胃。 他虽然在后世的战场上也经历过枪林弹雨,但像现在这样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死人,也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不知什么时候,李岩也爬了过来。他看到此种情况,也是一声低沉的惊呼:“红娘……” 周云担心他控制不住情绪,忙上前一把按住他的头,埋在草丛中。 等他情绪稍微稳定点后,就赶紧拉着他慢慢退了回去。 两人远远地离开后,李岩此时情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大哥!我们现在该往何处去?”见到平静下来的李岩,周云问道。 “闯王他们的计划是向西撤退到陕西去,所以我们必须往东南方向去。如果我夫人她们还在的话,肯定也是往那个方向而去,只是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李岩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期待。 “我相信大嫂吉人自有天相,应该已经脱身,也许在某处等着大哥呢!”周云安慰道。 两人确定好行进的方向后,就朝东南方向而去。行进到中午时,两人又累又饿。 周云提议在路旁树林休息下,他自己则去树林深处准备搞点吃的。 周云进到深处,边走边摘了几个果子,想着能不能搞到条蛇吃。 突然,他听到里面前方不远处有动静,他赶紧探身一抓树枝,一个翻身,就像一只敏捷的猿猴般上了树。 就看到自己右前方有一队兵丁,一个个狼狈不堪地围坐在一起,默默吃着手里的干粮。 那盔歪甲斜的模样,一看就是经过长途奔跑后形成的。 “也不知道夫人她们退去哪里了?是否安全了?我们这又该怎么办?”其中一个人突然出声道,语气中充满了迷茫与担忧。 “顺着夫人退走的方向追呗!就是怕牛金星那老贼不肯放过我们。”另一人回道。 “你们说这好好的大顺朝怎么成了这样?天天吃败仗不说,还专门针对自己人……” “唉!谁说不是呢!本以为建立大顺朝了,好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我都准备回河南老家娶房婆姨好好过日子呢!”一个年纪稍大的人叹气道。 隐在树丛中的周云,听到这些人的话语后,知道这些人应该是红娘子的被打散的部下,心下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静悄悄地溜下树来,大摇大摆地走向那队兵士。对方突然听到走动的脚步声,所有人条件反射般地站起来,拔出兵刃在手,结阵面向这边。 “谁……” “大家不用紧张,我是李岩李将军的兄弟,你们是李将军的麾下人马吧?”周云一脸平静地走向那队兵士。 那队兵士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兵丁问道:“你有什么凭据说你是将军兄弟?我们将军在哪里?” “大家不用急,李岩将军就在此处树林的边缘处,你们派人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年纪较大那人叫了一个人出树林去看下,是否真如眼前这突然出现之人所说。而自己等人则是将周云团团围住。 没一会儿,就见刚才出去那人带着李岩飞奔过来。 在场兵士全都扔下周云,冲向飞奔过来的李岩。 到得面前,都齐齐单膝跪地,“将军……” 一个个兴奋而又激动,李岩上前一个个扶起跪地的他们。 周云看到这一幕,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 李岩将周云介绍给众人认识后,所有兵士都是向着周云单膝跪地,向周云赔礼道歉,骂自己等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恩人。 周云也只是笑笑说不知者不怪。 李岩赶紧向他们打听红娘子她们现在的情况。 第6章 重逢 众兵士七嘴八舌的将他那天离开军营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 众兵士们说起此事,无不义愤填膺。 李岩听后,脸色因气愤而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骂道:“牛金星这个卑鄙小人,我誓要杀他。” 周云此时说道:“大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点赶路吧……”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整理行装,向前赶去。 这一小队人紧赶慢赶,在路途中又碰上一拨逃散的队伍。 李岩等人知道自己追赶的方向没有错,心中稍感安慰。 但一直追到近黄昏时,仍然没有看到红娘子她们的队伍,这让李岩心中充满了焦急。 他实在担心红娘子她们的安危,毕竟在这个动荡的时局下,危险无处不在。 虽说李自成他们这一路大军的原计划是西撤,但李岩深知,李自成肯定会通知东南方向沿路各城镇加强对自己等人的防备,甚至可能会下令各地官府集结兵力来围剿自己。 于是,他下令众人再次加快脚步,争取在短时间内追上红娘子她们。 周云一边健步如飞地向前跑着,一边还在同身边各兵士热烈地聊着天。 他穿越到的这具身体,可能是因为是刘宗敏亲卫,吃的好的原因,身体素质很不错,比一班子跟着的兵士强多了。 周云找到李岩,说道:“大哥!我打算带几个脚力好点的人先上前面去看下,看能不能先找到大嫂她们,你们就跟在后面不用太急着赶路。” 李岩也觉得队伍太慢,又不能说丢下队伍自己上前面去,便点头道:“也好,三弟,有什么情况,你赶紧安排人回来报信给我,自己也小心点。” 周云应下后,就抽了四个脚力好点的人向前快速探查。 这时候天已擦黑,周云知道这个年代的人普遍都有夜盲症,一到天黑就完全看不见东西,所以天擦黑时必须要准备好投宿的地方。 周云猜测红娘子她们现在应该已经在某处歇下了。 几人手拉着手向前摸黑行进时,突然前方有火光亮起,一队打着火把的人将几人团团围住,人人持刀在手。 在火光亮起的一瞬间,周云反应极快,闪身钻入了旁边的草丛中。 他趁着对方小心翼翼地向前围住其他四人时,无声地突入了对方队伍中。 对方一个领头的人问道:“你们是谁?为何夜间赶路,去向哪里?” 他刚问完,就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一把刀正放在自己脖子上,只要稍微一动,就是血溅五步。 持刀之人正是周云,他那深冷的声音响起,“你来回答你自己刚才的问题,敢动一下,我要你的脑袋。” 刚被围住的四人,马上背靠背摆出方形的阵形面对包围的人。 对方领头之人吓的冷汗直冒,他只好乖乖地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来历说了出来。 “这位爷,我们是红娘子麾下兵士,在此警戒查探后方是否有追兵……” 他话还没说完,被包围那四个人,马上一阵兴奋的惊呼“自己人…哎呀!自己人,我们是夫人留下断后的人员。”边叫边收刀入鞘。 对方人员都面面相觑,也都纷纷收起兵刃,大叫着:“你们还活着?太好了……” 周云听到这里,也收起了手中的刀,那领头之人,看到脖子上的刀离开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回头看了眼周云,用拳头轻轻捶了下周云胸口,“兄弟,真有你的,吓的我腿都软了,你什么时候到了我后面了?” 周云笑笑地说到:“兄弟,对不住了,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没事,没事,黑灯瞎火的,又互相都不认识,难免的,我叫铁牛,兄弟贵姓?” “我叫周云,铁牛兄弟,李夫人现下在何处?快快带我们过去,李将军正在后面歇着等我们回信呢!” “将军还活着?太好了……”对方所有人听到李岩还活着都异常的高兴。 铁牛留下几个人在此继续警戒,自己则带着其他人举着火把快步向红娘子她们驻处奔去。 经过各个营帐,铁牛他们兴奋地将将军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其他人,没一会儿,整个营地都喧闹了起来,气氛空前的热烈。 带着周云几个带到红娘子的驻地时,红娘子同吴初,刘国能早就迎出了帐外等着他们。 周云来到红娘子面前,还没开口,红娘子已经快步地冲上前来,一把握住周云的手臂,急声问道:“你…你们知道我夫君的下落?他…他现在怎么样?” 周云被握着的手臂都有点痛,知道红娘子眼下十分焦急,他赶紧回道:“将军一切都好,现正在后面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内歇脚,等待我们的消息。” 这时,其他四个人单膝跪地,行礼道:“小的参见夫人。” “你们都见着将军了?”红娘子双眼通红地问道。 “禀夫人,我们几个都是留下断后之后幸存下来的兄弟,在途中遇见将军和这位周兄弟,一路追赶而来,因天色太晚,将军就让我们同周兄弟先上前来打探夫人等人行踪。” 听到这,红娘子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忙安排吴初留守营帐,自己则带着刘国能合几百兵丁,举着火把亲自去接李岩。 周云让跟着自己的四人就地休息,自己又跟着红娘子一行,返回李岩处。 周云带着一行人来到李岩驻处的树林,除了自己一方的人外,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看到前方有其他人。 红娘子看到此情此景,心下有些忐忑。 周云冲着树林内大叫道:“大哥…是我!我找到夫人她们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人影快速从树林内冲了出来,后面陆陆续续跟着好些人影出来。 “夫人……” “夫君……” 双方这才放下戒备的心理,当李岩冲到火把的光亮下,红娘子冲上去一把抱住李岩,两人就这样紧紧抱在一起。 双方见面的兵士也都是拥抱在一起,又蹦又跳,高兴的手舞足蹈。 周云在旁看着,心里也很高兴,他觉得怎么有点像是胜利会师一样。 过了好一阵,一干人等才起程返回营地。 回到营地时,全营欢声雷动,这段时间笼罩在军队上空的阴霾才一扫而空。 而在太原府城内的行宫中,李自成正提着向下滴血的剑在咆哮。 “一个个都该死……该死,都想背叛朕,还有谁…” 地上横躺着两具太监的尸体,血流了满地,显然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正瑟瑟发抖跪在不远处的一众太监宫女,早就吓的亡魂出窍了,有好几个尿都吓出来了。 牛金星,刘宗敏一干人也是吓的冷汗直冒,这皇上杀人就像杀鸡一样,说杀就杀,一点事前要杀人的迹象都没有。 刚才牛金星向李自成禀报,昨晚围剿红娘子军的战果,以及给红娘子逃脱后的一些情况。 李自成听后用那冷的像冰一样的眼神看了牛金星两眼,让牛金星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了冰窟里。 李自成正要开口,又听门口太监禀报说权将军刘宗敏求见。 刘宗敏禀报说后方守将高第选择投降了清军。 李自成听后一言不发地抽出腰间宝剑,将正在给刘宗敏和牛金星上茶的两个太监给刺死在地。 李自成将两个太监刺死后,此时心情才畅快些,将滴血的宝剑一扔,径自回了后宫。 牛金星刘宗敏两人惊的目瞪口呆,赶忙悄悄退了出去,各自想办法补救自己的差事去了。 第7章 方向 在红娘子军营地内,气氛凝重而又充满着温情。 李岩郑重地向红娘子等将领介绍着周云的身份,那言语之中满是敬重与感激。 “娘子,这位便是周云兄弟,他乃是为夫的救命恩人。” 红娘子听闻此言,美眸中满是惊讶与感激。 她这才知晓,原来先前那个探路之人,竟是自家夫君的救命恩人。 回想起小叔李牟的惨烈下场,红娘子唏嘘不已。 又一想到若不是周云出手相救,自家夫君恐怕也会落得与李牟一样成为一摊肉泥的悲惨结局,红娘子心中便涌起无尽的感慨。 她缓缓起身,对着周云深深一拜,那姿态庄重而又充满诚意。 周云见状,忙闪身避开,连连说道:“大嫂,这都是一家人了,还行如此大礼,小弟如何能受?” 红娘子满脸感激,声音微微颤抖:“三弟,您对我夫妻的这份大恩,让我们如何能报答万一啊!以后只要三弟有所求,我夫妻二人往后无论如何都要帮你办到。” 周云连忙摆手,诚恳地说道:“大嫂言重了,恩不恩的我没想过,救大哥也没想着说要大哥往后报恩呀?当时只是想着抓紧救人了。” 李岩此时也开口道:“三弟,救命之恩大于天,现在我们是兄弟了,不说其它,大哥大嫂会将这份恩情永埋心底不敢忘。” 周云赶紧转移话题,他深知这份恩情对于对方沉甸甸的,却不想一直纠结于此。 “大哥大嫂,现下我们这也只是暂时安全,不知大哥大嫂往后有什么计划没有?” 果然,这一话题成功转移了夫妻俩的注意力。 李岩微微皱眉,陷入沉思,片刻后说道:“在路上时,为夫就在想,闯王这次山海关兵败退回北京之后,就定下了兵分两路撤回陕西的策略。” 他端起旁边大石块上的一碗水,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 此时帐内插着的两只火把燃烧发出轻微的啧啧声,那声音在寂静的营帐内显得格外清晰,却也让帐内多了一份温馨与安静。 李岩继续说道:“一路大军由磁侯刘芳亮统领从河南府方向撤兵,另一路由闯王统领汝刘宗敏协同,从山西撤兵。” 红娘子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后说道:“我们现在应该在榆次附近,要不我们继续往南,回河南老家吧?” 李岩轻叹一声:“本来河南府这一路大军是比较轻松的,但就是没想到的是河南府全境旧明官员反叛闯王了,我也是因为此事而差点被害,唉……” 周云眉头紧锁,沉声道:“大哥,我们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现在离太原还是太近了,闯王肯定会继续派人来剿灭我们。” 红娘子附和道:“三弟说的没错,我们的军粮也就够三四天食用了,另外将士及家眷也损失惨重,伤员满营。” 李岩此时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布帕,小心翼翼地拿开石块上的水碗,将那布帕缓缓摊开在石块上。 李岩同红娘子就着火把的光亮,聚在地图前,寻思着该去往何处。 周云看着摊开的布帕,这是一份简易的军事地图。 他盯着地图看了很久,才大略看懂此图。 突然,他眼前一亮,看到一个地名,准确地说是一座山名——太行山。 他上前用手指点着那个位置问道:“大哥,这处有什么大城吗?” 李岩顺着周云所指的地方看去,缓缓说道:“你指的这个位置是太行山,这里有一座县城叫黎城,地处晋、冀、豫三省交界处,曾被我们占领过。” 周云眼中闪烁着光芒,肯定地分析道:“我们就去这里,背靠太行山,进可攻,退可守,也利于我们扩充实力,发展壮大,大哥大嫂觉得呢?” 李岩与红娘子对视一眼,那眼神中满是思索与考量。 片刻后,两人齐齐点头,称赞这个位置好。 周云看到两人都同意这个方案,心下高兴。 至于具体安排怎么撤退,怎么阻挡追兵这些事情,就不需要自己理会了。 在他告辞夫妻俩时,李岩已经在安排亲卫通知旅帅以上人员过来军议了。 见到已经跨出营帐门的周云,李岩赶紧叫住他,说自己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 周云疑惑地问道:“你们召开军议,能有我什么事?” 李岩微微一笑,说道:“三弟,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心性成熟,行事洒脱,无所拘束,我观你也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周云听到这笑了起来,“大哥,你这也太言重了,我就普通一小兵,过了今天没明天。” “你别妄自菲薄,我同那军师宋献策交流一段时间的占卜看相,虽说不一定准,但也能琢磨七八分的,你要信大哥的。” 周云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怕了您了,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都照做行了吧!” 李岩夫妻俩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李岩说道:“我想让你掌一旅兵马,为全军断后,拖住追兵,不知你意下如何?” 周云微微一愣,惊讶地说道:“这可是关系到全军的生死存亡的事情,大哥大嫂这么信任我能做好?” 李岩郑重地说道:“此事凶险,又事关重大,只有让三弟负责,我同你大嫂才能放心,另外也是想要三弟能立下些功劳,在军中树立下威望。” 周云沉默片刻,心下感动不已,缓缓点头。 李岩继续说道:“等下军议时,你也要参加,等军议完你就开始准备,天一亮,我们就启程。” 红娘子此时说道:“三弟,一旅的人手原有千来人,但这次被袭,兵马损失严重,最多能挑选出 800 人左右给你,这并不一定能挡住追兵,你尽力而为就好,自己一定要保重性命。” 周云点点头说知道了,谢谢大嫂! “你这单名,别人不太好称呼,你有表字吗?没有大哥帮你取个表字吧!” 周云眼前一亮,赶紧摇头。 李岩低头沉思了会,缓缓说道:“论语中: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帮你取表字‘子辰’吧!” 周云恭敬地说道:“谢大哥赐名……” 李岩摆了摆手,说:“这没什么,希望你能如天上的北辰一样有所成就吧!” 此时过来军议的人陆续都到了,三人也是起身过去就座。 在人员到齐后,李岩将自家军队所面临的困难和自己同红娘子的打算向众人讲明,让大家讨论。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地热烈讨论了起来,李岩仔细聆听着大家的意见,心中满是期待。 很快,他听到大家的意见是都同意接下来的计划和安排。 他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个方案,那就请大家作好准备,明天一早动身出发,下面讨论谁留下阻击追兵,掩护全军撤离。” 一时间,帐内鸦雀无声,谁都知道留下阻挡追兵有可能有去无回。 周云此时站起身,大声道:“小弟愿留下阻击追兵。” 李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大声道:“很好……吴都尉,刘都尉你们立即从麾下各抽 400 兵丁,合 800 人给我三弟,让他留下阻挡追兵。” 吴、刘两人齐声言遵令。 “三弟,拨付八百兵马给你,由你任旅帅,务必尽全力阻挡追军,给大军和家眷撤退争取时间,至少要坚持一天一夜的时间。” 周云大声应下:“遵令……” 军议结束后,大家各回自己营地。 “这毛头小子,胆子挺大,还应下要留下断后,也不知道他行不行。”刘国能担心地说道。 “他倚仗救了将军性命,一来就升了旅帅,还留下断后,别把自己性命给丢了……”一个旅帅不忿地说道。 “就是……我现在就担心我那要调出去的兵。” “大家都少说两句吧!将军问你等谁愿留下断后时,都没人应声,现在又在这嘀咕。”吴初不高兴地说道。 帐内红娘子对李岩说道:“夫君……这三弟什么来路都不清楚,你就让他掌一旅兵马,我们现总共就四千兵马,会不会不妥?” 李岩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三弟身份应该没问题,我在途中也试探过几次,他对大顺朝和清庭这边的事情都不甚了解,应不似作伪。” 红娘子疑惑地问道:“这哪能看出他是什么身份?他的见识可不凡呢!” 李岩轻叹一声:“嗯…我给他一旅人马也是想着再次试探下他,如果他对我等不利,这次是最好的机会……” 红娘子好奇地问道:“哦?你想怎么做?” 李岩拿出地图,指着黎城对红娘子说道:“夫人,你看这是位于我们东南方的黎城县,现在我们直接去正南方的泽州。” 说着他将手指指向南边的泽州。 他接着说道:“到了泽州之后,我们再派一支小股部队去黎城等着三弟他们,顺便留意是否有大军包围黎城。” 红娘子担忧地说道:“你这方法好是好,但就怕三弟往后知道了不好相处啊!说你疑心于他,而且这又与闯王疑心你有什么不同呢?” 李岩微微摇头,说道:“还是大有不同的,如果这次试探三弟的身份没问题,我将完全信任他,将手下人马都交给他来打理。” 红娘子惊讶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李岩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缓缓说道:“夫人,当初你我投奔闯王,一是为当时明朝官府所逼,另一方面就是觉得闯王他声势够大,人马众多,能成事。” 他说到这长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闯王倒也重用我,我也用心辅佐于他,但他原来的优点也恰好是他的缺点,他刚愎自用,只是一味的流窜而从不用心经营自己的地盘。” 红娘子疑惑地问道:“这与三弟有什么关系?” 李岩眼神中闪烁着光芒,说道:“三弟则不同,一开始就有自己经营地盘的想法,也很懂得抓住机会并把握机会,不死板,这些是我很看重他的原因。” 红娘子微微点头,温柔地说道:“随你吧!只要你想好了,我都听你的。” 第8章 断后 周云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回到了安排给自己休息的营地。 他和衣躺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闭上眼睛,看似假寐,实则内心思绪如潮水般翻涌。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就仿佛被卷入了一场永不停歇的风暴之中。 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片刻的安宁,连停下来好好思索的时间都没有。 回想起刚才军议之后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周云心中明白,大家对自己这个外人依旧充满了怀疑。 甚至连李岩和红娘子这对夫妻,恐怕也对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难以完全信任。 毕竟,自己不知根不知底,又怎能轻易获得他人的信任呢? 而自己能掌一军八百兵丁,也不过是因为救了李岩,他们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任用自己。 周云深知,要想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去,绝不能在满清的统治下留着那耻辱的老鼠辫子,为了一日三餐而小心翼翼地生活。 如今,唯一的机会就是打好这次的阻击战。 然而,仅仅八百人,要如何才能拖住追兵的大部队呢? 各种想法在周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渐渐地,他在疲惫与沉思中沉沉睡去。 清晨,一阵喧闹声打破了宁静,周云猛地惊醒。 他睁开双眼,看着周围一个个忙碌的兵士身影,睡眼惺忪的双眼瞬间清醒。 他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活动着睡麻的双腿,接着又原地高抬腿几次。 周围正在收拾的兵士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的目光,周云笑着打了个招呼:“各位,早上好……” 众人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继续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情,周云见状,又笑了笑。 就在这时,李岩走了过来。 “三弟……你起了?” 周云回应道:“大哥这么早就过来了?我才刚起,还没洗漱呢!” 李岩从身侧拿出一个水袋递过去,说道:“你先洗漱下,我这边去将调拨给你的兵士准备好,你等下去中军营帐处点兵。” 周云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哥了……” 李岩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周云拿着水袋,低头看着手中的水袋,怔怔出神。 在这个时代,刷牙洗脸可不像现代那么方便。 无奈之下,他只能折了一根树枝,倒了点水,用树枝刷牙,又用手接了点水,胡乱地在脸上抹了几下,这就算洗漱完了。 周云匆匆赶到中军营帐外,这里已经聚集了几百名兵士,还有其他兵士在陆续加入。 李岩看到周云到了,向他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红娘子也走了过来,周云向红娘子问了声好后,便将目光投向面前陆续聚齐的兵士。 眼前的景象可谓是吵吵嚷嚷,虽然在三人面前聚成了几队,但队列松松垮垮,歪歪扭扭。 吴初带着两个旅帅正在努力整队。 周云心里估算着,自己到这里大概已经七八分钟了,还有少量人员在陆续到来,队伍里面也依旧喧闹不已。 有的人在大声咒骂着自己原来的队官,抱怨他们让自己留下送死。 有的人在询问旁边的人自己这队还有谁留下了。 还有的人在质疑周云这个旅帅到底行不行,会不会轻易让他们送命。 周云听着这些牢骚话,心里虽然很不爽,但他明白,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所以他没打算作任何理会。 想想也知道,两个都尉挑给自己的人能好到哪里去呢?他们肯定只会挑这种人给自己。 李岩和红娘子看到如此闹哄哄的场面,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李岩对周云说,这些人就是他们手下的精兵,只是没什么规矩。 周云笑笑说:“没事,只要是精兵就好,没规矩以后立规矩就行。” 好不容易等到八百人数全部聚齐,又经过一阵整顿,这八百兵士才看上去像样了一些。 李岩向前跨出两步,站上一块石头,对着下方的人员喊道:“各位兄弟,我将你们抽出来单独成一旅,希望你们能听从周旅帅的吩咐,勇猛杀敌。但凡有不服从军令,临阵退缩者,本将绝不轻饶,望各位谨记……” 李岩简单说了几句后,就回到红娘子身旁站着,示意周云上前说几句。 周云对着李岩和红娘子及两名都尉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跳上那块石头。 他环顾着面前的队伍,大声说道:“各位兄弟,先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云,来自河南汝阳府,与大家应该算是同乡。” 下面队伍中一听到自家旅帅是河南汝阳府人,一下子将原来十分的戒心去掉了两分,有些属汝阳府的兵士,甚至去掉了五分戒心。 “尊将军令,由我任大家的旅帅,希望各位兄弟能支持我,我也将努力保障完成军令的基础上保障大家的安全。” 周云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兄弟们都是老兵了,应该知道,只要是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但同样也知道富贵险中求。听令行事,勇往直前者赏,不听号令,临阵退缩者罚……” 周云简单训完话,就安排将八百人分成三部两哨,刀盾兵、长枪兵、弓手各一部,三部每部二百人,每部设哨长两名,每哨一百人。 另外那两哨二百人的刀盾兵由自己亲自统领,下设两名哨长。 周云将每哨分成两个队,每队五十人,每队五个什,每什十人。 其实按照大顺军的军制是五五制,只是周云觉得人数太少,自己又不熟悉各级指挥,就临时安排一下先这样应付着,等以后熟悉了再重新调整。 这边整理好队伍时,李岩他们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撤离了。 周云补充了足够的箭矢和粮食后,告别李岩和红娘子,就带着队伍朝来路行去。 他们刚动身,周云就叫过自己直属麾下的两个哨长,让他们各自派出一队夜不收去前方探听追兵的动静和虚实。 行军在路上没多久,周云又叫过身边的一名亲卫,此人正是之前从太原城逃出来的赵六。 周云对整个队伍的人员都不熟,就找李岩要了他这个稍微熟悉点的人过来跟着自己。 “三爷,您有什么事?请吩咐……” 周云疑惑地问道:“三爷?” “您是将军的结拜兄弟,现在兄弟们都这样称呼您呢!” “三爷就三爷吧!你去通知三个部总过来我这一下,议一议接下来的安排。” 赵六应下后飞快地去后面通知了。 不一会儿,三个部总快步跑了上来,与周云见过礼后,就陪着周云一起向前走。 周云开门见山地说道:“各位对于接下来的战斗有什么想法没有?” 三人一阵沉默后,长枪兵部总郭绍说道:“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我们这也就八百来号人,能干什么?该如何布防现在也没法说啊?” 刀盾兵部总杨彪看到有人先说了,他也说道:“确实要先派人前去查探追兵的情况,要没有追兵来就最好了。” 弓箭兵部总周青接话道:“想要没追兵是不可能的,只是看有多少了,多的话我们也只有撒腿跑的份。” 周云听了三人阴阳怪气的话语后,心中有些烦躁,但他明白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只是微笑着说道:“前面刚动身时,我已经安排人员去前方打探了,想着不久就应该有消息传来。” 杨彪听后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那就好,那就好。” 其他两人也只是将脸转向一边,没言语。 周云自顾自说道:“我是这么想的,在我们昨天经过的地方有片树林,我想在前方那片树林里埋伏着,一是休整,多布置点陷阱,好阻挡他们追击,二是等着探马回报,再根据情况及时调整策略,诸位以为如何?” 三人都是点了点头,周云让他们下去后,通知各自队伍加快脚步,快速赶到那片树林。 第9章 追兵 周云一行紧赶慢赶,一个多时辰后,终于抵达了那片树林。 在这个时代,树林可不像后世的人工树林那般整齐有序、绿草如茵、景色优美,可供人拍照打卡。 这里完全是原生态的自然生长状态,树木高低错落,枝繁叶茂,犹如一把把巨伞交织在一起,遮蔽了大片天空。 地上荆棘丛生,藤蔓肆意蔓延,让人寸步难行。 毒虫在其间横行霸道,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它们的袭击。 正因如此,古时兵法有云:逢林莫入。这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所在。 周云当机立断,命令几个部总将众人悄然隐入树林之中,并精心布置多处陷阱,增设各种障碍。 大队人马刚刚隐入树林没多久,就有负责出去打探消息的哨探被布置在外面专门负责联络的兵士拦截回来。 带到树林中一片清理出来的空地处,见到周云后,那哨探急忙禀报:“旅帅,我们前出大约二十里,发现有一支约一万人的军队正朝我们这边赶来。这支军队由刘宗敏麾下的右威武将军李友统领,另外对方还拥有六百左右的骑军。” 这个李友,乃陕西米脂人氏。 早年在明末那个动荡不安的局势下,他毅然选择加入了李自成的起义队伍。 彼时,明朝统治腐朽不堪,百姓生活困苦至极,农民起义如同燎原之火,风起云涌。 李友跟随李自成参与了一系列反对明朝统治的激烈战斗,逐渐在起义军中崭露头角。 随着李自成起义军的不断发展壮大,李友参与了诸多至关重要的战役。 他作战勇猛无比,行事谨慎,为起义军的胜利立下了赫赫战功,在军中的地位也随之不断提升。 今年年初,李自成在西安建立大顺政权后,对军队进行了大规模的整编和分封。 李友被封为武阳伯,荣耀加身。 然而,命运多舛,李自成的大顺军在与清军的战斗中接连失利。 在明年,李友与田见秀、义侯张鼐、太平伯吴汝义等人在彝陵口带领部众五千余人向清军投降。 可谁能想到,多尔衮接到勒克德浑的捷报后,竟然下令将李友及部下将领统统在当地正法,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周云让人带哨探下去好生歇息,接着吩咐赵六赶紧通知相关人员前来商议。 而他自己则背着手,在空地上来回踱步,一边踱步一边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此时,大顺皇帝李自成正准备继续仓皇逃命。 他命令刘宗敏安排兵马向红娘子逃跑的方向追击,务必将其追上并剿灭。 又安排权将军陈永福率一万人马留守太原,自己则亲率主力向南逃往平阳。 在清军方面,随着多尔衮率领的十万兵马入关,意外占据了京师以及京畿地区大片土地。 为了巩固战果,需要分兵驻守,所以主力暂时停下了对李自成的追击。 不过,当时多尔衮命令吴三桂率部随清军精锐衔枚西进,追击李自成军。 这使得李自成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在太原停留了几日。 如今,听说吴三桂所领精兵正快速追来,已经被接连败战吓破了胆的老李赶紧再次仓皇逃窜。 刘宗敏接到旨意后,找来右威武将军李友,让他亲率麾下一万人马前去剿灭李岩部,务必遵旨将其赶尽杀绝,绝不可心慈手软。 其实,从刘宗敏的内心来说,他并不赞同皇上杀军师李岩。 这对于大顺军内部的民心军心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随着李岩夫妻俩的相继逃脱,导致大顺上下现在是骑虎难下,剿也不是,不剿也不行。 但圣命难违,自己有意见也只能保留,坚决执行就行了。 李友大声回道:“请将军放心,末将绝不负圣望,不辜负将军嘱托,誓必剿灭这股反贼。” “行了,你去吧!”刘宗敏说完,便自顾自地转身向后院走去。 就在此时,他停顿了一下,回头对还没走出门的李友说道:“如能活捉就将其带回,如不能就……” 李友听到后愣了愣,忙转头去看时,已经不见了将军的身影。 李友回营后,点齐了一万人马,又调出六百骑军随同。 骑军对于大顺军来说可是宝贝疙瘩,都是各位将军手底下的老营人马组成,个个精锐异常。 想当年,一片石李自成大战吴三桂时,一开始可是把吴三桂的关宁铁骑都打得腿软。 若不是后来清军的加入,胜负犹未可知。由此可以想象到大顺军的骑军有多么厉害。 李友坚信,有了自己这六百铁骑的加入,剿灭李岩他们这没有骑兵的纯步军简直易如反掌。 其实,在李岩麾下原本也有几百精锐骑兵。 但那晚牛金星带人包围袭击,让骑军损失惨重,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十骑突出重围,还个个负伤。 牛金星当时就有专门针对他们骑兵进行打击的方案。 李友这边整顿好队伍出发时,李自成他们主力也开始缓缓撤出太原城去往平阳。 一时间,太原城周边到处尘土飞扬,到处都是刀枪林立,甲胄碰撞,场面极为壮观。 这边李友意气风发地领军出发时,周云这边却处于紧锣密鼓的忙碌之中。 周云在同几个部总通报追兵情况后,就开始具体安排作战策略。 周云他们所处的地方,地形平坦,非常适合骑兵突击,这对己方极为不利。 好在路面不宽,只有三四米。这里路两边都是树林,林木密集,枝繁叶茂,非常适合隐蔽埋伏。 周云安排刀盾兵负责打造简易的拒马桩。 每个拒马桩长度要与路宽等长,桩要削尖,虽简易但要结实,要求数量越多越好。 安排长枪兵就地取材,用小树干或粗树枝制作短木矛,能做多少做多少。 安排弓箭兵分布于两侧树林中,制作周云教给他们用藤蔓制作的草环和简易吉利服,重点是隐藏攻击。 周云将已经制作好的器械,让部总哨总过来亲自演练,自己在旁指点。 教会他们后,让他们下去带领自己麾下也演练一到两遍。 李友的主力步兵行军速度并不快,骑军没有单独前出,而是护在主力两侧,只是派了快骑上前打探消息。 这时,一骑快马从远处飞速奔来,来到近前。 那骑兵还不等马匹完全停下,就一个翻身下了马背,动作之流畅,姿势之潇洒,真可谓赏心悦目。 “禀将军,快马探得反贼于前方二十里处树林中,具体人数不详,正在路上放拒马桩,另抓获反贼探子一人,已于后面押送过来。” “很好,再探……” 李友让亲卫去把那抓获的探子押送过来,自己要亲自审问。 不一会儿,一名五花大绑的年轻汉子被亲卫推推搡搡地押送了过来。 这名探子叫侯贵,隶属于李岩的亲卫之一。 他看到身穿银铠、威风凛凛、一脸威严站在那里的李友,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李将军,饶命啊!我是侯贵,前段时间我家将军去权将军营里赴宴时,小的还帮您斟过酒呢!” “哦……你是李岩的亲卫?这么说你知道李岩在哪里了?”李友听说是熟人,紧绷的脸色稍稍放缓了些。 “知道,知道……” “你很懂事嘛!知道还不快点说。” “好的,好的,这就说,唉哟……”他被不耐烦的李友给踢了一脚。 “我家将军自从太原城逃出来后,就一直在寻找夫人和所属军队,我家夫人也一直在前面的树林里等着将军,派了好多人手寻找将军。这不,今天早上才刚见上面,于是派我等出来打探下动追兵的虚实。没想到是李将军您带领的军队,早知道是您来,我等还跑什么呀?我就直接过来找您了,您说是吧……” 李友听这名李岩亲卫把事情讲得有条有理,同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大致也不差。 “来人,将这小子先看押起来,等抓到李岩夫妻俩,再让他们主从在牢狱中团聚……” “李将军,李将军,我是自己人啊!自……” 身边各亲卫兵丁一起哄堂大笑,将其押入后营看管起来。 李友得知李岩夫妻俩在前面树林内的确切消息后,遂催促队伍加快行军,务必要尽快杀向对方营地。 第10章 阻击 “快点,快点,把拒马桩用绳子绑住,一头绑两根,啥?没绳子?没绳子就用藤蔓扭啊!” 周云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他心急如焚地四处巡视着,眉头紧皱,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可这些将领大多没什么经验,很多事情难免要求不到位。 “你这短矛要用直的木头,弯的能顶什么用?” 他又指着一名士兵手中的短矛,不满地嚷嚷着。 “这个伪装不行,重新弄,要多找有叶子的树枝,你用没叶子的树枝搞什么,能藏得住人吗?” 周云真是急得上火,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 这还好就八百人,要是八千人,他就直接跑了算了,还打什么打。 周云心里暗自嘀咕着。 他接过赵六递过来的水袋,“咕咚咕咚”大口地喝了好几口,然后问道:“追兵还有多远?” “沉路的哨探回禀,追兵速度很快,还有十几里左右。” 赵六赶忙回答道。 周云将自己派出的临时夜不收哨探小队安排得很巧妙,在沉路每隔三里左右安排两个兵士,让他们手持用红色的衣袍做成的旗帜,通过挥动旗帜来提示追兵的远近和数量。 虽说这种方式传递的信息很简单,但好在够快捷,在没有快马哨探的情况下,也只能想出这种简陋的办法了。 听到赵六的回话后,周云沉吟了片刻,说道:“通知各部总,马上停下手里的事情,让他们按计划行事。” 赵六立刻快步跑去通知各部总。 周云也迅速召集自己的直属两哨人马,在两名哨总整顿好队形后,周云大步上前,对着这些人喊道:“等下由我亲自带领大家出去迎敌,对方有六百骑军,我们就两百不到的人,大家怕不怕?” 下面一片寂静,没人说话,气氛有些诡异,不知是吓得不敢出声了,还是在无言地反抗。 “我知道大家都很害怕,说实在的我也很怕,怕得要死,谁不怕死啊?怕死就对了,我们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为了生,我们必须要冒死拼一次,拼掉对方的骑军,我们就有活着的希望了。” 周云大声说着,试图鼓舞士气。 这时下面有个胆大的士兵问道:“旅帅,那要怎么才能拼掉对方的骑军呢?” “问得好!赵六等下给这位兄弟记下名字,我要奖赏他。” 周云眼睛一亮,连忙说道。 赵六忙点头应下,这时三个部总安排好周云交待的事情也过来了。 “我们要去做鱼饵,将对方引入到我们埋伏的地方,来个瓮中捉鳖,先前我们准备了那么多东西就是为了对付对方骑军的。” 周云说完后,猛地大吼道:“大家有没有信心?” 下面还是很安静,这下周云觉得有些尴尬了,那个胆子大的士兵这时又问道:“旅帅,信心是个啥东西?我们没有啊?” 周云哭笑不得,解释道:“信心就是……决心!” 旁边站着的几个部总和赵六,憋着笑,脸都快抽筋了。 “大家有没有信心?” 周云再次大吼道。 下面参差不齐地回答了几声“有……” “你们都是娘们吗?软了?我再问一次。” 周云气愤地骂道。 “大家有没有信心?” 周云再次用力呵道。 “有……” 这次的声音齐了也大了很多。 “不够响!再来!大家有没有决心?” “有……” 齐声大吼的声音把站旁的部总们都惊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还不够响,再来!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 声音声震云霄,惊得林中飞鸟扑腾而起,身边的部总们也是竭尽全力地喊着有。 周云这次才满意,对着两名哨总说道:“出发!” 两名哨总带着近两百名士气高涨的人向远处行去。 周云又同三名部总交待了几句后,赶紧追上前面队伍。 在离营地一里多远时,周云叫停了队伍,让大家都原地休息,说道:“把鞋子都穿好,将袍子的下摆撕成布条给缠紧绑在小腿上。” 大家虽不解,但也都照做。 周云一个个指点并亲自示范过去,刚打完绑腿,就听到亲卫禀报说追兵的骑军全部出动追来了。 周云让大家赶紧列队站好,并要求所有人听自己号令,准备往回跑,跑时要呈松散队形,靠路边上跑,不要跑到路中间。 周云在队列前面反复讲着等下撤退的各个要领和注意事项。 此时不远处已经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那扬起的漫天灰尘,仿佛把整个天色都改变了。 周云心说:“骑兵果然不愧为历史上的战争之王,确实有气势。” 己方列阵的近两百人,看着即将到来的骑军大队,一个个脸色都变得煞白。 眨眼间,就见一片洪流快速出现在前方不远处,逐渐勒马停住,那向前卷起的扬尘遮住了所有骑军。 周云并未下令撤退,只是不停地在战阵前给大家鼓着劲,加着油。 对方领军骑将名叫徐同道,乃是李友的心腹爱将,他马上技战及骑兵指挥能力都很不错,很是得李友的欣赏。 因为是骑兵统领,待遇高,福利好,徐同道平时就有点看不起步军,经常说:“我们骑军一动,就没你们步军什么事了,剩下的只是跟在我们后面捡战利品。” 这次追击李岩军,李友让他们骑军不要单独出击,只是护卫在步军两侧,就是担心李岩的老谋深算而折了自己的骑军。 但这让徐同道十分不爽,不停地向李友请战,李友一直不同意,等到双方距离不到十里了,才应允徐同道的请战。 李友觉得双方离这么近了,就算骑军遭袭,步军也来得及赶上救援,再一个也需要利用骑军的机动优势试探下对方兵力的虚实。 徐同道见到列阵于道路中间的几百步兵加上一架拒马桩,他轻蔑地冷冷一笑,“这么点人马就想挡住本将,找死呢……给我冲上去宰了他们。” 说完向前一挥手,自己率先冲了上去。 周云他们看到快速冲过来的骑军,一个个腿肚子都不由自主地发软,下意识地就想转身而逃,但周云一直没下令撤退,只是紧张地看着冲过来的骑军。 500米……400米……300米…… 随着快速变大变清晰的骑军人马脸庞,在此列阵的兵士已经扛受不住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已经有隐隐崩溃的趋势了。 200米……周云大喊一声“跑!往两边跑。” 喊完自己就侧身往路两侧跑去,手下兵士听到“跑”字,就像是听到发令枪的响声,急速向路两侧向后狂奔,边跑边扔下手中的兵刃、甲胄等。 徐同道正等着马踏枪刺,像秋风扫落叶般把对方这些列阵的“开胃小菜”吃掉时,对方竟然自行崩溃跑了,他心中的失落简直是无以复加。 转瞬即至的骑军,宛如大海的浪潮,将所有前面的物体推动向前。 几名心理素质差,紧张得慌不择路,不对,是慌张择路,落在后面跑在路中央的几个兵士,被冲刺而过的马匹给冲撞倒地,无数马蹄践踏而过,一瞬间变成一堆肉泥。 周云他们亡命地向来路奔去,一里多地呢!人腿哪跑得过马腿,不时有被从路中间绕到侧面追上的骑军给砍翻在地的惨叫声发出。 也不停的有被追上的兵士在大叫着“我投降,我投降,饶命,饶命……”之类的声音。 周云没理会身后这些人,只是看着前面不远的树林一路狂奔,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终于在被后面骑兵快追上时,一头扎进了树林中,后面跟着跑的很多兵士,追得连扎进树林的时间都没有,只是向前跑着,后面的骑军也上前向里面追着。 第11章 痛打 在那茂密的树林内,周云全然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此时的赵六,也同样在旁边趴着,两人的模样略显狼狈。 周云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当他瞧见所有骑兵都如潮水般从眼前奔腾而过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随即大喊道:“赵六,一号行动,发信号……” 刹那间,一声尖利的响箭声划破长空,直直地冲向云霄。 片刻之后,远处也响起了一声同样尖利的响箭声,在空气中回荡,宣告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即将拉开帷幕。 周云曾在军议之时,就与几个部总精心制定了三套行动方案,分别设定为一、二、三号方案。 每一套方案对应着不同的战局情况。 而实施哪套方案时,则用响箭作为传递信号,这响箭声是战场上的特殊语言,简洁而明确。 比如用一号方案就响箭一声,对方收到信号后回应响箭一声。 其中一号方案,便是专门针对对方骑兵部队而设的致命陷阱。 此时周云这方的埋伏人员早已将这信号牢记于心,当他们听到响箭的声音只有一声时,立刻心领神会,都清楚自己要执行的是一号作战方案。 于是,就像一群蛰伏已久的猎豹,瞬间觉醒,所有埋伏人员都迅速而自觉地行动了起来。 另一边,徐同道带领着骑兵,正如同脱缰的野马般,肆无忌惮地追着对方溃逃的步兵,他们一个个兴奋得嗷嗷叫着,仿佛胜利就在眼前,冲向前方的身影充满了嚣张与跋扈。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 突然,徐同道听到了那尖利的响箭声音在空中响起,紧接着又传来一声。 这个久经沙场的骑兵将领,凭借着多年的战斗经验,下意识地勒住了马的缰绳,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随着两声响箭声之后,树林中仿佛突然涌出了一群群幽灵般的兵士。 他们抬着无数的拒马桩,如汹涌的潮水般冲了出来。 这些兵士们动作迅速而果断,抬着拒马桩快速地冲过路面,向着对面树林奔去。 一瞬间,整条路面就被横在路上的拒马桩分隔成了无数个小段,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将徐同道的骑兵队伍困在了其中。 徐同道的骑兵因为一路追击,队伍被拉得很长,而且变得十分松散。 此刻,他们就像是陷入了泥潭的猛兽,刚好被卡在这一小段一小段用拒马桩拦成的格子里面,进退两难。 更让徐同道感到震惊的是,这拒马桩与以往他所见到的截然不同。 这拒马桩两边都是削尖的木头,像尖锐的獠牙一般,分别对着自己的骑兵,让他们的骑兵两头都无法逾越。 徐同道顿时紧张得心跳加速,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焦急地大叫道:“快,快下马,将那拒马桩挪开,快点……”此时的他,声音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嚣张,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和焦急。 然而,这些骑兵们此刻也早已失去了刚开始的威风凛凛,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其实,刚刚抬拒马桩出来时,场面一片混乱,周云这边有很多兵士被疾驰而来的战马无情地撞翻在地,连带着拒马桩也倒翻了很多。 但是,这些拒马桩上都绑有藤蔓制成的绳索,一拉就又恢复了原状,阻挡着骑兵的去路。 下马的这些骑兵们,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试图去搬动拒马桩。 可是,他们绝望地发现,拒马桩上的绳索紧紧地绑在两边的树上,任凭他们如何用力,都无法搬动分毫。 此时的徐同道已经急红了眼,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大声命令骑兵们:“拿刀砍断绳索后再搬开拒马桩!”他的声音近乎咆哮。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无数短矛如雨点般从树林中投掷了过来。 那些正在想法移动拒马桩的骑兵,一个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短矛无情地扎伤扎死,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而那些想冲向树林中逃命的骑兵,因为是正对着短矛掷来的方向,所以受到的打击最大,瞬间就被密集的短矛淹没,成为了一个个血肉模糊的靶子。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就像一场噩梦,将一个个骑兵吓得不知所措。 有一些稍微聪明点的兵士,赶紧就地趴在地上,紧紧地贴着地面,不敢起来。 而那些不聪明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射成了刺猬,惨不忍睹。 徐同道在看到树林中投掷短矛的那一刻,心中暗叫不好,他的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一骨碌滚下马,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稍有动静,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此时的战场上,陷入了一种诡异而恐怖的氛围。整个战场上,竟然没有一个站着的人,只有那些战马,在感觉到危险后,惊慌失措地乱转着圈,发出阵阵嘶鸣。 “注意点!不要伤了我的马……”周云突然大叫着跑向前,他的声音在这寂静而恐怖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他边跑边对着树林里面投短矛的兵士大声嚷道,那模样十分焦急。 这些兵士们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从面前奔过的周云,其中一个兵士忍不住嘀咕道:“这是敌人的马,你瞎嚷嚷啥!” 周依旧大声叫着:“那也是马啊,别伤了它们,都给我注意着点!” 周云的叫喊声还是起了作用的,这些长枪兵士兵们,在投掷短矛时,很少有照着马投掷的。 趴在地上的徐同道,此时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又惊又怒。 惊的是形势转变得如此之快,简直就像一场噩梦,自己的骑军刚刚还在战场上如秋风扫落叶般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可转眼间,一下子却变成了任人宰割褪毛的猪,毫无还手之力。 怒的是对方竟然采取如此卑鄙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和屈辱。 周云早就叫停了长枪兵们的继续投掷,他深知,此时已经到了劝降的时机,于是,他让人对着那些趴在地上的骑兵们喊话,让他们投降。 几个声音大的兵士被派了出来,他们扯着嗓子喊道: “大顺军的兄弟们,我家旅帅说了,只要你们肯投降,我们优待俘虏。我家旅帅还说了,自家人不打自家人,投降吧……” “大顺军的兄弟们,投降吧!不要再抵抗了,大家都是自家人,投降不丢人……” 徐同道的这些骑兵们,在郁闷加惊恐中死去活来。 他们趴在地上,大声叫着我投降,我投降,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奈,但却丝毫不敢抬头。 有个骑兵小声嘀咕道:“这可咋办啊,一抬头会不会就被射死了,太可怕了……” 另一个骑兵也跟着说:“是啊,先投降保住命再说吧……” 他们都被那短矛给吓住了,担心一抬头就会遭到射杀,那可就真的是冤死了。 徐同道这个骑兵统领,此刻更加郁闷。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打的到底是什么仗?自己带领的骑军,竟然被一群步军给打得全军覆没了。 看着手下人都纷纷选择投降,他也觉得已经没有了抵抗下去的必要。 至于是否要自刎以谢皇上,他现在还没那觉悟,毕竟生命只有一次,他还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弃。 随着战场上到处都是大喊大叫的投降声,周云那紧绷着的心情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深深地知道,骑兵带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在这场战斗中,一个不慎,自己等人就会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到那时,想逃命都没有机会。 现在好了,终于灭了对方的骑兵,至少自己的命保住了一半,而另一半,就看接下来对方的表现了。 没错,对方接下来的表现对自己的后续作战方案实施至关重要。 周云心里清楚,自己这边也就八百人不到,而对方却有接近一万人,这是一比十二的悬殊比例。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智取这场战根本没法打。 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意思是用兵打仗是一种诡诈之术,所以能打却要装不能打,能攻却要装作不能攻,想打近却要装打远,想打远却要在近处行动。 简单一句话,拼的就是双方主将的心理判断能力。 周云也不知道李友这名将领是个什么性子,不过现在对方没了骑兵,自己等人就算打不过,想跑还是有一定机会的。 周云随即命令刀盾兵上前,将投降的骑兵押入林中营地。 这些刀盾兵们一个个兴奋得像是过年一样,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其中一个刀盾兵笑着说:“哈哈,刚才还追着我们跑,现在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另一个刀盾兵接话道:“就是,狠狠揍他们,让他们也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说着,他们对着趴在地上的骑兵们一顿拳打脚踢,打得那些骑兵们鬼哭狼嚎。 毕竟,自己这方刚刚还被追得像兔子一样四处逃窜,现在对方却被打得像孙子一样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怎能不爽呢! 周云大声叫着让大家动作迅速点,又安排原来作为“鱼饵”引诱,自己直属兵士们去把马牵到林中,总要给这些惊魂未定的下属一些福利不是? 这些刚才被追得像兔子样的兵士,现在听说让他们去牵马,个个眼睛都冒着绿光。 一个兵士兴奋地喊道:“终于轮到我们扬眉吐气了,走,牵马去!”他们争先恐后地冲上去抢着牵马,那场面十分热闹。 此时,三个部总加自己的两个哨总也都来到了周云面前。 他们看向周云时的目光中,已没有了一开始的轻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佩服。 但周云知道这种佩服还谈不上尊敬,只是单纯地对自己在这场战斗中表现出的智谋和果敢的佩服。 周云看着他们,严肃地说道:“让他们赶紧安排人员打扫战场,将拒马桩也快点藏起来,同时准备执行第二行动方案,后面的硬仗马上就来了……” 几人忙抱拳应下,转身迅速安排去了。 同时,周云安排赵六去盯着哨探那边的情况后,自己来到了俘虏被看管的地方。 此刻的徐同道,头盔已经不见了,头发披散着,脸上满是在地上摩擦的血污,看上去十分狼狈。 他一脸颓废地坐在地上,但那身银甲却格外显眼,一眼就让周云看出他是骑兵统领。 周云站在徐同道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良久才缓缓说道:“你不服?认为我们胜之不武?” 徐同道沉默着,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我也懒得问你叫什么了,但我相信你会服的。接下来,你看着我们怎么打败你们主力的,其实只要我们能赢,你服不服并不重要。” 说完,周云就转身离开了,留下徐同道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离去的周云背影,思维无比凌乱,他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他是谁?他哪来的自信?他要怎么才能打败上万的主力军队? 而此时,李友率领的主力军队离“李岩”他们已不足五里路程,远远地都能看见那片树林了。 李友到现在还坚定地认为李岩就在这。不过,自从徐同道他们骑军出发,到现在都快半个时辰了,却也没见有人回来禀报前方的战况如何。 李友心里想着,就算是追赶着“李岩”他们一路向前,也应该派人回禀啊!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随着离那片树林越来越近,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忐忑不安。 第12章 对峙 “报……发现反贼军队于前方列阵,对方人马估摸有五六百之众。” 正满心为自己骑军忧虑的李友,听到探子这般禀报后,下意识地问道:“可曾见到咱们骑军?” “禀将军,并未发现咱们骑军踪迹。” “好,下去再探,务必及时禀报……” 李友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反贼军队竟敢在前方列阵与我对峙,他们究竟凭恃着什么呢? 我的骑兵呢?难道全军覆没了?这怎么可能啊?就算对方战力再强,也不至于一个人都不剩吧? “嘶……”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全队骑军被李岩忽悠得投敌了。 “不好……来人啊!” 李友被自己的这番分析惊到了,连忙唤来传令兵,“立即通知下去,全军停下,就地扎营,做好防御准备。” 随着传令兵将李友的命令传向全军,万余人马立刻停下脚步,在距周云他们列阵之地二三里处热火朝天地安营扎寨起来。 不远处阵营中的周云,瞧见前方正忙着停军安营的李友军,偷偷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长舒一口气。 好险呐……要是这李友一根筋地带着人碾压过来,自己这五六百人,怕是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自己就是赌对方没瞧见他的骑军,会有所顾虑这种心理,把除了看守俘虏和受伤之人外的全部人马都带了出来列阵对峙,佯装出有依仗的模样。 这正是孙子兵法所云: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如今果然唬住了对方,周云心里一阵后怕的同时,又不禁有点小得意,不由得满脸堆笑。 一旁的赵六看着面带微笑的周云,好奇地问道:“旅帅!啥事儿这么高兴?是不是有取胜的法子了?跟我们说说呗……” 其他亲卫也跟着附和,让说说,热闹的气氛一下子感染了周边的将士,都竖起耳朵听着。 “说说?那我就说说,话说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边说还边摇头晃脑。 众人等了半天,却见周云只说了这一句,就没了下文,赵六转头问道:“旅帅!就这一句啊?” “对啊!就一句……你们啊!平时要多学习,这一句包含的内容可多着呢!自己慢慢下去琢磨吧!” 和几人闲扯了一会儿,周云就带着赵六一行离开阵列,回到林中营地。 “旅帅!啥时候轮到我们弓箭兵上阵啊?打骑兵都没我们的份,现在把我们弓箭兵当成长枪兵在那列阵……” 弓箭兵部总张青见到周云过来,有些不满地抱怨着。 “在那列阵不是上阵,那你告诉我什么情况才是上阵?嗯?”周云用阴冷的眼神盯着他说道。 周青看到周云那冷冰冰的眼神,吓了一跳,忙道:“旅帅!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我是…是这意思,唉……” 周云盯着他好一阵后才说道: “好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等着吧,马上就要轮到你们打主力了。” 和其他几个部总打了声招呼后,又用严肃冷漠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各位想法很多,但我必须要强调一点,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我指挥,胆敢打乱我计划,擅自行动不听指挥者,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让底下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想起这旅帅也是个狠人,刚刚才带领大家灭了追兵的六百骑军呢! 周云也是无奈之举,军中必须只能有一个声音,自己又是刚掌军,底下人肯定是这个不服,那个小动作不断,如果不借着前面的胜利,树立起威信,后面的仗简直没法打了。 重申了下战场纪律,大家就开始依据现在的敌我态势,完善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 李友的中军营帐内,此时也正在进行军议。 “将军!我们为何不引兵一举压上去,趁机歼灭李岩军,反而停下安营扎寨,摆出一副防御姿态?”一名黄姓都尉站起身,不解地问道。 “黄都尉有所不知,咱们的骑军先前出战后,短时间内音讯全无,这不得不让人担忧啊?”李友无奈地叹道。 “投敌……”另一名都尉反应过来惊呼一声。 李友闷闷地说道:“据本将分析,现在这种可能性极大。” 那黄都尉又说道:“就因为这个可能我们就要停军驻兵于此?就算那六百骑兵都投敌了,还能击败我等万余大军?” 另一名都尉反驳道:“这李岩最少还有三千多人马,加上投敌的六百铁骑,再加上李岩这人诡计多端,很难说我们能不能打得过!” “我们是对方三倍人马,还怕他不成?”黄都尉冲着那都尉嚷道。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这是稳妥起见。”那名都尉回道。 “我看你们就是怕死,权将军将追击的任务交给我等,就是希望我们彻底剿灭李岩这伙反贼的。” “你说谁怕死呢?”“对呀!谁怕死了?” 其他众将领都愤怒地站了起来,对着黄都尉怒目而视。 “好了……吵什么吵?军议呢!有事说事。”李友一拍桌子,制止了大家的争论。 那黄都尉愤愤地将头扭向一边,那名都尉与其他将领也都一齐侧向另一边,帐内气氛剑拔弩张,势同水火。 李友见到这般情形,也不好说什么,他沉吟片刻后下令:所有人等,紧守营门,防止骑兵偷袭。 正在此时,有传令兵进帐禀报,“报……敌方派出少许骑兵正对我营绕营试探。” “轰”的一声,帐内众将炸开了锅,李友也是目瞪口呆,这徐同道真是投了李岩啊! 对方几乎没有骑兵,这时突然出现骑兵试探,这不是自己投降过去的骑兵是什么? 李友赶紧带着诸将去到营门处,他要亲眼见证一下。 营门三百步外,在一银铠将领带领下,百来骑在那围着自家营地缓缓跑动。 那银铠将领虽说离得较远,但李友还是能辨别出来那就是徐同道。 “这该死的奸贼,亏我还那样信任他。”李友一拳砸在营门木桩上,手都砸肿了。 其他将领也是恨得牙痒痒,那黄都尉站在那对着远处的徐同道破口大骂。 …… 此时的徐同道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回不去了。 他先前被周云安排穿戴整齐,连他那银盔都被找来给他戴上,逼着他上马。 周云从自己直属两哨里抽出一百名会骑马的,换上俘虏的甲衣,让赵六拉着徐同道的缰绳,就这样在对方营帐前缓缓绕圈。 可别以为要抽出一百会骑马的骑兵很难,这八百兵士可都是李岩的老营人马,跟着李自成纵横南北打下了大顺江山的人,精骑可能不一定,但会骑马那可是驾轻就熟。 周云就这样时不时地把骑兵拉出去溜溜,李友军就这样缩在营内,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李友军内的黄都尉,受不了骑兵投敌,还耀武扬威在营前来回溜达这口鸟气,多次向李友请战,都被李友拒绝了。 这黄都尉还真有锲而不舍的不服输精神,找得李友都烦他了,最后没办法才对他说:“今天天色已晚,明天吧!明天一早,你率本部人马出营试探下对方虚实,如果不利,赶紧撤回营,行吧?” 那黄都尉这才停止了继续找李友请战。 天渐渐黑了下来,李友军内亮起了一根根的火把,特别是营外四周还点起了火堆,防止有人袭营。 半夜时分,外面喊杀震天,还隐隐传来马嘶声,李友军内兵士慌张爬起,抓起兵刃就冲出自己营帐。 外面到处都是各将官呵斥约束下属的声音,一片闹哄哄的景象。 等到这些人整理好队形,准备防止有人突入营帐时,却发现外面是雷声大雨点小,只见声音,没见人影。 “雕虫小技的袭扰,这李岩太卑鄙了,故意来扰人清梦,想用疲军之法,也不看看我有多少人马。”急忙出来的李友,见此情形一路骂骂咧咧地回到了自己营帐。 对随同人员吩咐道:“通知各都尉,晚上将人马分成几批,轮番休息。” 交待完毕,就躺下继续呼呼大睡去了。 第13章 反击 夜幕笼罩的周云军营处,气氛紧张而凝重。 众人纷纷将自己的随身物品仔细整理好,随后整齐地列队。 紧紧抓着那由藤蔓精心制成的绳索,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向后退走。 那些俘虏们则被捆绑得结结实实。 为了便于看押带走,他们每人的一只脚都被串联在了一起,由长枪兵严密地看守着。 周云军七百多人,再加上俘虏的四百多人,总共一千多人马,就这般趁着夜色,在李云军的对面大摇大摆却又悄然无声地从容退去了。 原来,周云半夜的袭营行动,实则不过是为了掩护撤退而使出的迷惑之计。 毕竟,他与李岩定下的阻击时间是一天一夜,到明天白天刚好能够完成阻击任务。 …… 当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李友军营内的兵士们就被各自的上官急切地叫起集合整队了。 其中,黄都尉的部属动作最为迅速,现下已然整军完毕,只待李友的军令一下达,就可以立刻开营门出发了。 终于,李友的军令传来,黄都尉率领着麾下五千人马浩浩荡荡地出营而去。 然而,昨天在前方列阵的敌军,此时却未见出营列阵备战,这让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李友站在营寨辕门处,双眼紧紧地盯着敌方的动静,神色紧张而专注。 领军的黄都尉带着麾下军队徐徐向前推进,他谨慎地命令长枪兵在前开路,刀盾兵护住两翼,弓箭手则在后压阵。 当行军越过昨天敌方列阵之处,来到那片树林范围的路上时,黄都尉突然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心中清楚,此时若是有伏兵从林中突然钻出,自己的军队必将遭受惨重的损失。 可料想中的李岩伏兵,并未出现,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己方兵士的脚步声和他们那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他们就这样一直穿过了千步长的树林道路,始终没有敌方人员出现,倒是在路面上看到了许多遗落的使用物品。 黄都尉不敢大意,赶紧打发人员回禀自家将军这边的情况,并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而正密切关注着局势的李友,在收到黄都尉的禀报前,其实就已经猜到对方肯定是趁夜跑了,现在黄都尉的消息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随即让黄都尉尝试向林中搜索查探,并且务必每隔一刻时间就回来禀报一次情况,自己则带领剩下的人马向前缓慢推进。 虽说他判定李岩军已趁夜逃跑,但出于多年征战养成的谨慎习惯,他还是决定要进林中查探清楚再说。 不停的有传令兵过来禀报,皆称未发现敌军踪影。 但李友还是在到达树林边时,下令停止前进。 一直等到午饭时分,才收到黄都尉已查探完毕,未发现敌踪的消息。 李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对于李岩这个右军师是真的有点忌惮。 可他不知道的是,对面领军之人并非李岩。 此时,他才让军队进入有树林的道路中间,与黄都尉汇合一处。 黄都尉一见姗姗来迟的李友他们一行,一屁股坐在旁边的一根树桩上,没好气地说:“稳妥稳妥,现在敌军都跑了,可是真稳妥了……” 众人也没理会他的埋怨,只是一个个沉默不语。 “稳妥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我们没什么大的损伤,跑了再去追就是,真要损失大了,才是真正的不稳妥。”郭友也没好气地说道。 黄都尉听到这样说,也就不再吭声了。 李友让大家在此埋锅造饭,午后再行追击。 …… 此时的周云军都疲惫地躺倒在地休息。 有的在大口吃着随身的干粮,有的则在呼呼大睡。 半夜加一上午的行军,把大家伙都累惨了,特别是还要扛着那沉重的拒马桩摸黑赶路。 其实他们并没有走多远,在绕了一个大圈之后,又回到了那片树林的外围。 此时的态势已然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李友军在内,周云军在外。 这正是孙子兵法所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这时,探马来报,李友军已全部进入树林,正在埋锅造饭。 周云听后,眼中精光一闪,“来人……传令弓箭兵从外围隐蔽进入树林,见敌人就射,见到火起,立马撤出。” 一个亲卫接令后,迅速翻身上马,快速奔去。 “传令刀盾兵抬上拒马桩,将道路两头给我堵上,堵的越密越好。” 另一个亲卫接令后,也上马离去。 “传令长枪兵拿上昨天收集的火油,给我在上风口泼油点火,要半圆形点火,火头要多,火势要猛,点火后回到拒马桩前给我用短矛封死妄图从道路两头翻过拒马桩逃跑的敌军。” 又是一名亲卫领命离去。 “传令直属骑兵营清除道路两头的敌军哨探,掩护刀盾兵放置拒马桩,之后追杀溃逃的敌军。” 周云一口气下完所有的命令,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是虚脱了一样,靠在一片土坡上闭眼休息。 没人知道他一直以来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生存的压力让他的思想不敢有片刻的松懈,因为他明白,一旦松懈,那便是万劫不复。 计划已经开始实施,成与不成,就只能看天了。 穿越一次,努力过,拼搏过,若还不能成功,只能说天意如此吧! 他猛地睁开眼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带上众亲卫上马赶去道路出口处。 …… 李友军中的兵士们,因为正值正午时间,外面太阳比较大,都在路边树林中歇息等着吃饭。 大家或躺或卧,三五成群地分散聚合在林中,到处都是。 就在所有人都在尽情享受这宁静一刻时,远处突然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开始只是零星的几处地方,不一会儿,便是成片的惨叫声,有人在疯狂大叫:“快跑啊……林中有埋伏,啊!” 声音却戛然而止。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林中有埋伏,李岩军没走,就埋伏在这林中。 所有听到了的兵士都拼命地朝林外的大路上跑去,大家都争先恐后,你推我搡地往外涌。 林中树木本就错落生长,加之树木茂密,李友军又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这一跑就全部挤在了一起。 里面的弓箭手又不停地在放箭射杀,导致兵士们互相拥挤踩踏,局面瞬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好不容易挤出树林,跑到大路上,刚喘上一口气,突然又听到有人惊恐地大叫:“起火了,快跑啊!起火了……” 一时间,这些人手足无措,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横冲直撞,到处都是乱兵乱窜,哪里还能找出建制,此时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路上的人此时都是下意识地往火起的另一头涌去,只想逃出这该死的地方。 林中的人往外跑,外面的人往火起的下头跑。 等跑到道路尽头,都傻了眼,原本平坦的道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布置了密密麻麻的拒马桩,看着不下几十架,将路面塞得满满的。 随着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拒马桩前的李友兵士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准备绕开拒马桩从林中穿过。 刚进林中,无数羽箭飞射过来,一下倒下一大片,而里面竟然也有拒马桩。 也有些人想从拒马桩上翻过去,可被外面投掷过来的短矛给扎伤或扎死在拒马桩上。 后面逃来的人因不知前方的情况,一味地向着这里涌来,前方犹豫的人一点点地靠近拒马桩的尖刺,虽说不停大叫着“不要挤了”,但谁又能听得见啊! 只能是被挤得倒伏在尖刺上,被活活刺了个透心凉,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此时的李友等将领已经慌了神,等他们知道有埋伏再去整队时,已经完全约束不住手下的兵士了,都在四处乱跑,乱七八糟地往各个方向跑。 他们此刻也被乱兵裹挟到了大路上,映入眼帘的是整条路上都是密密麻麻乱跑乱撞的兵士,加上浓烟滚滚的天空,他们心如死灰。 完了,彻底的完了,李友仰天长叹一声,自己如此小心谨慎还是败了,败得是如此彻底。 他看到路两端无数的兵士挤在一起,知道前方肯定是被挡住了去路,对方早有预谋,怎么可能会放过这唯一的出口呢? 第14章 撤退 随着火势愈演愈烈,烟尘愈发浓重,李友军的局面也越发混乱不堪。 士兵们在浓烟之中惊慌失措地呼喊着,那声音仿若从灵魂深处挤出的绝望哀嚎,弥漫于整个战场,令人毛骨悚然。 此时的李友,在亲卫的引领下,从树林深处仓皇出逃。 远处的马嘶声、惨叫声惊得李友军的士兵们心胆俱裂,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纷纷扔下所有能扔的东西,沿着来路拼命奔逃。 直至跑得精疲力竭,这些人才逐渐停下,瘫软在地。 李友倚靠在一片土坡上,头发蓬乱,哪里还有半点将军的仪态风范。 他招呼身边亲卫过来,“你去查看一下,都有哪些将领逃出来了。” 亲卫赶忙转身去寻觅,没过多久,两名都尉匆忙赶来。 两人皆是狼狈至极的模样,比起李友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位,逃出来了多少兵马?” “如今逃出来的不足四成,还有些或许走散了,估计也不足半数。”那黄都尉叹息道。 “我的5000兵马就这样没了?”李友喟然长叹,再度瘫软在地。 那另一名叶姓都尉此时说道:“对方根本就不是李岩主力,只是他派出的一支小股部队,将领姓周。” “啊……气煞我也!”李友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从何处得知?” “我们逃跑的路上抓到个弓箭手,据他交待,对方就800人,使计困住了我们骑军,从而俘虏了他们,又通过我们的骑军,使计让我们误以为李岩在此,进而导致……” “够了,我定要杀了这周姓小儿,必杀他……”说着便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他不晕也不行啊!被人家如此玩弄于股掌之间,一世英名尽毁。 …… 周云营地则是一片欢天喜地,以八百之数的兵力,用计击溃对方万余兵马,这实乃超乎想象之事。 周云此刻虽也满心欢喜,但也深知,自己等人只是击溃了敌军,等到对方缓过神来,必定会拼死报复自己。 他不停地催促大家快点打扫战场,尽早撤离。 此时郭绍跑了过来,“旅帅,这俘虏的千余人马怎么办?” “问他们愿不愿意投降我们,投降的留用,不投降的杀了,原本还有五六百骑兵俘虏呢!” 不断有人来问周云如何处置各种事宜,周云气不打一处来,当下赶紧撤离才是关键,他命传令兵去通知大家赶紧撤,无论打扫完与否都立刻撤离。 众人这才开始动身撤离,一路上人人兴高采烈,喜笑颜开。 就这样一路绕过了榆次县城,于天黑时分抵达了一个叫范村的地方。 周云打算在此处休息一晚,顺便整顿兵马,如今俘虏比自己军队人数还多,不整顿不行。 周云带着人马进入范村前,就将郭绍等人召集起来,再三叮嘱要约束手下,不得骚扰百姓,违者杀无赦。 又让赵六去通知自己直属的两个哨长过来。 “属下参见旅帅……”两人齐声参拜。 “免礼,郭英,高杰你二人等下去让所有属下会骑马的全部换乘战马,进村后负责看管俘虏,绝不能生乱,敢有生乱者,诛杀之。” 安排好这些,周云才领着兵马缓缓进入村中。 村中房舍大多完好,有许多空置房舍,但有些大的院子还有家丁护院在自家修的寨墙上往来巡哨。 周云心想这村子规模不小啊!怎么还有些人家拥有自己的武装? 他并不知晓,范村这个村落非同寻常,这里是晋商商贸的重要通道,这些晋商个个富可敌国,拥有一些武装算得了什么,如有需要随便就能拉起一支军队。 周云也没打算动这些人,他安排兵马住进空置的房内后,将哨探放出盯紧村里村外。 自己则让亲卫找了口水井,帮忙烧了点热水,准备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 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最为舒服惬意的时候,心情也愉悦到了极点,不由哼起了后世的小曲。 这也让他不禁想起后世自己在军营里洗澡时也是边洗边哼着小曲,往事不堪回首啊! 洗完澡一身轻松的周云通知将俘虏徐同道带过来。 徐同道在先前被迫假装投降绕营示威时,表现得极不情愿,就已让周云对他心生杀念。 今日再找他试探一番,如果还是冥顽不灵,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杀了倒也省心。 徐同道在得知周云找自己后,他就意识到自己该做出选择了。 自己每次带领骑兵出去示威时,都表现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这周云肯定已经对自己忍无可忍了。 徐同道战战兢兢地来到周云处,抱拳施礼后就静候周云开口。 “徐统领,这么久了,有什么想法没有?” 徐同道心里猛地一惊,如此直接?这可是要杀人的前兆啊,自己但凡回答得不是他想要的,恐怕就会直接被拖出去砍了。 “我愿降,愿为旅帅冲锋陷阵。”他大声说着并双膝跪地。 周云也是一愣,自己问得直接对方也就回得直接,看来他是看出了自己的不悦,这样也好,省事。 “好……既然你有这觉悟,我这还真有件事要你冲锋陷阵呢!” 周云上前伸手扶起了徐同道,继续说道:“我们现在降兵太多,说实话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心投降的,请问徐统领有什么好办法能让这些降兵尽快融入我们当中呢?” 徐同道心底一阵暗骂,你妈当着降将的面问怎么处理降兵,这不就是问自己怎么处理自己吗?唉!豁出去了。 “属下以为只有让他们自己检举不是真心投靠之人出来,明正典刑才能让所有人都归心于旅帅。” 周云沉吟了一下,“你此举有伤天和啊!有些残忍。你这比例想好是多少了吗?” “回旅帅,十抽一可好?”徐同道心下已经无力吐槽了。 “太多了,你希望军队能快速融合的心情我能理解,就五十抽一吧!你的骑兵营按百十抽一。” 徐同道也只能无奈地答应。 “此事是你提议的,我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了,不过检举之人需全部按上手印,但凡少一个人,我拿你是问。” 降军营地中此刻也是一片不平静。 这些人虽然选择了投降,但也都是当时的无奈之举,现在形势稳定了下来,大家的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现在我们都已经投降了,怎么还有兵看着我们呢?” “哼……还不是不信任我们!” “要不趁今晚我们跑吧?” “你小点声,怎么跑,没看外面都是骑兵围着。” “徐同道这个小人,甘愿当犬了。” 就在这些降兵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之时,突然在骑兵之外又有步兵冲入此处院落,手上拎着寒光闪闪的刀,让五十人一组聚合于营中各处,带队的赫然就是降将徐同道。 他脸色有些难看,手握腰中刀柄,缓缓上前,“据我收到的可靠消息,你们中有些人,虽然人投降了,但心中还在抵抗,甚至开始私下串联,有没有?有的请自觉站出来。” 傻子才站出来,站出来让人杀头吗? 等了一会儿,徐同道见没人站出来,“既然大家都认为自己没问题,那好,现在给大家两条路选择,一是你们自己检举你们身边不是真心投靠,有二心想闹事,特别是为头的,至少检举一人,二是你们不检举,我从中随意抽五个人去向旅帅交差,一柱香时间现在开始。” 徐同道的话音刚落,这些降兵们就炸开了锅,这不是欺负人吗?检举?这怎么检举?向谁检举? 此时每个五十人的阵营前方站着一名手拿木牌的士兵,在那大呼,有要检举的人找他。 在自己有可能被抽到其中五个人中的压力下,大家开始纷纷检举那些平时说怪话、不顺眼的这些人。 每检举出一个人就有兵士冲上前,将其带离阵营跪于营前,因为每个人都只能检举一次,每个五十人的阵营前跪了好几个人在那,徐同道将其中被检举最多的人,当场砍头,并让这四十九人在纸上摁上自己手印。 有几个一根筋的人,非说自己检举的不是被杀的人,不肯摁那手印。 徐同道也不恼,只是让人把他们检举之人带过来,让他们当面对质,一般这种一根筋的人说的都是实话,还真有可能被举报之人真有问题。 果不其然,还真被徐同道找到几个暗中想逃跑之人,被徐同道当场给砍了。 此番整顿一直持续到快天亮才结束。 第15章 整编 周云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注视着赵六,语气低沉而严肃:“赵六,你务必盯紧徐同道,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刻向我汇报!” 赵六抱拳,神色凝重:“是,旅帅!属下定当不辱使命。” 周云背负双手,在营帐内来回踱步,心中盘算着如何整编那批降兵,以增强自身实力。 想到此处,他唤来亲兵,让其去把假装被俘的侯贵带来。 “属下侯贵参见旅帅……”侯贵眼眶泛红,声音洪亮地行礼。 周云赶忙上前,扶住侯贵的臂膀,满是关切:“侯贵!你受委屈了!” “旅帅,我不……”侯贵刚要开口。 “你做得很好!”周云打断他,目光中透着赞赏,“你甘冒奇险,深入敌营,为我们全歼敌军立下大功。之后即便被误抓,也积极寻找脱身之法,未曾泄露身份半分。这份机谋、胆识与毅力,实在是难能可贵。” “多谢旅帅夸奖,属下实在愧不敢当。”侯贵一脸谦逊。 “我会将你的功劳上报给李岩将军,由他亲自嘉奖你。毕竟,你曾是我大哥的亲卫啊!”周云说完,紧紧盯着侯贵的眼睛。 只见侯贵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失望,不过他很快压抑住失落情绪,强颜欢笑道:“谢旅帅举荐……” 周云见状,心中已然有数,故意问道:“怎么?我看你似乎不太高兴,难道对我这样做有什么想法?” “属下不敢,只是……”侯贵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吐露心声,“我……我想以后跟着旅帅。” “你这话说得奇怪,你现在不就跟着我吗?再说了,跟着将军岂不比跟着我更好?”周云微微一笑。 侯贵猛地站起,朝着周云双膝跪地,眼中含泪,言辞恳切:“旅帅,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想明白了,我不想一直当亲卫,我愿追随旅帅冲锋陷阵,哪怕当个小兵也行。” 周云听后,哈哈大笑:“小兵怎么了?我原本也不过是一名亲卫,是个小兵罢了。你这是变着法儿找我要官啊!” “属下不敢,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侯贵急忙解释。 “好啦,好啦!没怪你的意思。你既然非要跟着我,我答应你便是。”周云摆了摆手。 “谢旅帅,谢旅帅……”侯贵兴奋得大叫起来。 “我打算组建一支密探队伍,就由你负责。当下的任务是帮我秘密监视这支准备收编的降军,每个哨都要有我们的人,你能做到吗?”周云神色严肃。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请旅帅放心!”侯贵惊喜交加,郑重应下。 周云看了侯贵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以后在我面前,做事要脚踏实地。你下去找赵六拿纸笔,把你的组建计划写好交给我。” 他站起身,在营地内缓缓走了两圈,继续说道:“计划内容要详细,什么时间完成?完成多少?人员从哪里来?用什么方式组建?各负责人是谁?怎样甄别他们是否可靠?如何联络?需要多少银钱?谁来管理钱粮?这些你都要考虑周全……” 侯贵这时才惊出一身冷汗,他刚刚只是急于应下,并未仔细思考该怎么做。他赶忙将周云的话一一牢记在心。 “我知道你读过几年书,识字会写,这些事你应该能办好。但要切记保密,此事只有你我知晓,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有问题直接来找我。” 侯贵领命后,周云便让他退下了。 侯贵离开后,周云轻叹了口气:“这才搞定一件事,看来今晚得加班和将士们谈话到很晚了……” 周云计划将所有降兵打散,混编入自己的人马。 他准备把原有的三个部扩充到五个部,分别为前、后、左、右、中部,每部人数依旧是二百人。 同时,计划将骑兵分成两部五哨,由徐同道和赵六各领一部。 人数好分配,可军官却不好找,而且他还打算设置副职来制衡正职。 周云在纸上写写画画,涂涂改改,毕竟他接手这支部队时间不长,对人员还不够熟悉。 一直忙到半夜,他才收拾妥当,上床休息。 清晨,周云刚洗漱完毕,徐同道就前来求见。 “参见旅帅,属下已完成清理降军中叛乱分子的任务,特来交令,这是证据。”徐同道说着,递上了几张摁有血红指印的纸张。 周云微笑着接过,看着徐同道熬得通红的双眼,关切地说道:“同道啊!你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望着徐同道离去的背影,周云陷入了沉思。 此时,在范村一处寨墙的凉亭中,两个中年男人正边喝茶边注视着周云的军营。 “范老爷,这群贼匪昨晚闹哄哄的,是怎么回事啊?那喧闹惨叫声,我家离得那么远都能听见。”其中那个稍年轻的人放下茶盏,满脸疑惑地问道。 “谁知道呢?你家离得还算远,我这可近,我家内眷都被吓得不轻。看这群贼匪的样子,像是大顺军的人。”稍年长的范老爷满脸愤恨地抱怨道。 “您怎么看出他们是大顺军的贼子呢?” “王家主,你没看到那旗号和衣甲吗?” “还是您见多识广啊!要我们看,还真分辨不出是哪支部队。不过这支部队人数好像不多,应该对我们没什么影响吧?” “这就要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了。如果是来索要钱粮,很可能会找上我们;要是只是路过,在这里歇脚,之后应该就会离开。” “但愿是后者吧!”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分析着当前的局势,还真被他们猜中了几分。 周云将昨晚制定的整编计划下达后,便准备撤离范村。 他任命郭绍为前部部总,原直属哨长高杰升为后部部总,杨彪为左部部总,原直属哨长郭英升为右部部总,周青升为中部部总。 骑兵营一部由徐同道统领,二部则归赵六。 此外,还旅帅部,除五个部共一千人之外的人员全部划归旅帅部,旅帅部内设有医护队、亲卫队、夜不收队、工兵队、火器队。 周云没有等到所有人员集结完毕,就下达了撤离命令。 因为郭六带领的探马回来禀报,郭友军一行人一早已经整队出发,正朝着这边赶来。 周云打算在路上边行军边整编,顺便考察各部总的军事管理能力和兵员素质。 村里各寨楼上的村民们只看到一队队士兵有序地离开村子,还帮忙打扫住过的地方,甚至把门都给掩好了,全然不像其他军队那般如土匪一般。 村民们不知道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也不知道这是谁的队伍,只看到一杆大旗上有个醒目的“周”字。 这杆旗还是周云找了根敌军的旗帜,让新组建的工兵队改装而成的。 一行一千六百多步军加上前后五百多骑兵,队伍在道路上绵延很长,朝着黎城方向的武乡快速撤退。 …… 此时,在泽州城内的府衙后院,李岩夫妻俩正在交谈。 “夫君,都过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三弟他们到黎城了没?”李岩的妻子满脸担忧。 “哎……我连续派了好几拨哨探到后面去打探消息,可都没有回音。我也派了一部人马去黎城,到现在也没消息传来。”李岩忧心忡忡地叹着气。 “我们前几天分开的时候,得到消息说李友带领一万兵马和六百骑军在追击他们,这可真是凶多吉少啊!” “谁说不是呢……但愿三弟能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吧!”李岩放下手中的地图,目光望向黎城方向。 “禀将军……太原方向有哨探回来,有消息要向您禀报。”这时,一名亲卫进来通报。 李岩赶忙起身,让亲卫在前面带路,迅速赶往前厅。 “情况如何?快说!”李岩迫不及待地问道。 “奉将军之令,小的们前往太原方向探查周旅帅等人阻击追兵的情况。在过榆次县城不远的地方,我们看到有被烧毁的树林和战斗过的痕迹,但是没有发现周旅帅等人。不过,我们看到了李友的大军,人数大概在六千左右,而且大多狼狈不堪,军容不整,没有看到骑兵,全是步军。小的们怕被发现,就赶紧返回了,途中也没见到周旅帅的兵马。”那哨探略微沉思后,快速汇报。 “有没有看到我三弟他们遗留的旗帜之类的东西?”李岩急忙追问。 “没有见到……” “李友军追击的方向是哪里?” “顺着榆次县城出城的方向往范村方向追击。” 李岩在脑海中仔细回忆地图上的各个城池和行军路线,一边思索,一边在厅中来回踱步。 一回头,看到那哨探还在,便赶忙安排他下去休息。 第16章 人才 李岩在前厅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似有千般思绪萦绕心头。 此时,红娘子款步走来,见夫君这般模样,心中一紧,忙问道:“夫君,有三弟的消息了吗?情况不妙?” 李岩听到夫人的声音,停下脚步,长舒一口气,坐了下来。 他端起亲卫刚奉上的茶水,轻呷一口,神色凝重地说道:“嗯,是三弟他们的消息,只是这些消息零零散散,如同雾里看花,不甚清晰。不过,就目前所知,三弟他们应当是胜了李友大军一场,只是不知我军伤亡如何,实是令人揪心。”李岩眼中闪烁着期待与担忧交织的光芒。 红娘子走近,在李岩身旁坐下,轻声问道:“你在这转圈,是想……” 李岩放下茶杯,语气坚定地说:“我想领亲自领兵去接应三弟他们。” 红娘子微微一惊,面露犹豫之色:“那你原来对他的试探计划……” 李岩微微摇头,神色决然:“此一时彼一时,无论他是何种人,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弟陷于险境而不顾。若是见死不救,你我良心何安?” 红娘子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赞同:“那倒也是,我们不能做那等昧良心的事。” 李岩握住红娘子的手,目光灼灼:“夫人,大军还需你坐镇,我亲领一千人马前往太原方向接应。沿途我们多派哨探,保持信息畅通。” 夫妻俩正商议出兵事宜,准备整顿兵马动身之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这竟是今年的第一场暴雨。 李岩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暂停整兵,心中盼着雨能尽快停歇,好继续出发。 然而,这雨似是要与他作对一般,整日下个不停,地上很快积水成洼,道路泥泞不堪。 李岩站在营帐门口,望着如注的大雨,眉头紧锁,只能望雨兴叹,满心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另一边,周云等人的行军整编进行得还算顺利。 周云本想着,不过千来号人,主将已定,只是将兵员重新归置,能有多难? 可他心里也清楚,要让这些人凝聚成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绝非易事。 于是,他先将旅帅部的几百人马分配到各队之后,便开始对各队进行简单培训,希望能从中发现人才,加以提拔任用。 在医护队中,周云正亲自对着百来个年轻小伙子示范如何捆扎伤口:“绑绷带时要靠近心端捆扎,这样能很好控制伤员继续失血……”他一边示范,一边耐心讲解。 这时,一个长相清秀、气质斯文的小伙子怯生生地问道:“旅帅,您说的近心端是否就是指靠近心窝这一头?” 周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兴奋地大声回道:“对,对,你小子理解能力很强嘛!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伙子被周云这么一夸,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小声说道:“小的名叫齐泰,齐是齐国的齐,泰是泰山的泰。” 周云眼睛更亮了,像是发现了珍宝:“你小子读过书?” “小……小的,以前家里是……是行医的,因要看方子,读……读过几年书。”齐泰有些紧张地回答。 周云喜形于色,在这个动乱且卫生条件极差的时代,一个医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激动地说道:“很好,很好啊!齐泰是吧?我现在任命你为医护队的队长,管理整个医护队的事情,你直接向我负责。” 齐泰面露难色,急忙摆手:“旅帅,这……这不怕是不妥吧?我……我就跟着我爹学过几年,可……可没单独给人看过病呢……” 周云拍了拍齐泰的肩膀,鼓励道:“无妨无妨,你放心大胆地干,我支持你。等下我再单独教你一些,你再把这些知识教会他们。”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都围了上来,热情地称呼着队官。 这也难怪,这年头,最受老百姓敬重的,一是教书先生,二则是治病救人的大夫。 前者是培养子女的人,后者是保命的关键。 周云将医护队的事情交给齐泰后,满心欢喜地去往火器队,期望能在那里也发掘出个好苗子。 然而,事与愿违,火器队的情况让他大失所望。 只见百来号人,大多歪瓜裂枣,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没摸过火器火枪,仅有极个别人接触过,却都抱怨那不过是烧火棍,打不了几枪就容易炸膛,对使用火器极为抵触。 周云深知他们所言非虚,明军使用火枪火炮这些火器较多,清军自从孔有德这个汉奸投降后,火器使用也较为广泛,大顺军虽也有使用火器,但一直都是少量,多作为附属兵种辅助其它兵种作战。 说到附属辅助,目前因枪械和火炮质量有限,各部队一般都是如此运用。 不过,清军在即将爆发的潼关之战中,就是利用红衣大炮攻陷了潼关。 周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些人只能慢慢培养,等以后有了合适的火器再配给他们。 但队伍的架子得先搭起来,于是他指定了个叫萧子光的人任队长,让火器队的兵士们每天拿着根木杆,上面吊石头,按照自己后世的拼刺技巧进行训练。 周云来到工兵队时,看到工兵营的兵士们除了携带兵刃,还带着些五花八门的东西,有绳子、斧头、铁锤、凿子等等。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他挑兵时,就要求有一技之长的来工兵营。 “你们都会哪些技术?都给我报一下?”周云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会木匠活。”“我会杀猪。”“我会打铁。”“我会打鱼……”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嘈杂不已,周云都有些听不清了。 “会木匠的走一列,铁匠的走一列,会养什么东西的走一列……我没说到的一起走一列。”周云大声喊道。 这一下,队伍分成了六七列。周云又问道:“有谁会识字的举下手我看看!” 全场鸦雀无声,竟无一人举手。周云不禁感叹,这个时代,扫盲的任务实在是太艰巨了,他也由此联想到后世建国后普及教育是多么的不容易。 正在他感叹又有些绝望之时,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传来:“旅帅,我是降兵,我识得几个字,不知算不算?” 周云心中大喜,连忙说道:“算啊!怎么不算?现在没什么降兵了,都是我周云麾下的正兵。” 下面一阵嗡嗡声,众人都很高兴自己不用被区别对待了。周云看向说话之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都会什么技能?” “小的叫张苍,浙江人,会……会绘画。” 张苍说完,全场一片哄笑声,众人都觉得绘画在军中能有什么用,这算哪门子技艺。 周云却大声地咳嗽了一声,众人顿时收住笑声。 周云神色严肃地说道:“我觉得张苍这项技能很重要,你们每个人的技艺都很重要,都有用。不是有句话这样说的,天生我才必有用。只要你们有技艺,就是人才,我都会重用。” 周云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这些工匠、屠夫、菜农等,向来不受人尊重,他们自己也只是把这些技艺当作谋生的手段,从没人告诉过他们,这是他们的才能。 周云任用张苍为工兵队的队官,正准备安排工兵队接下来的任务时,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 大家纷纷拿出斗笠避雨,可雨势越来越大,雨滴打在斗笠上,噼里啪啦作响。 第17章 大雨 周云眉头紧蹙,那两道剑眉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微微皱起的纹路里藏满了忧虑。 他望着那如注的雨幕,心中忐忑,这雨势如此凶猛,怕是会严重影响整编的进程。 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另谋他法了。 他深吸一口气,提高了声音,向着身边的亲卫大声喊道:“去通知下去,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让大家先找地方避雨,切不可慌乱。待雨势稍小,咱们再继续行军。” 言罢,他带着张苍以及几个工兵队的骨干,在附近寻觅合适的避雨之所。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般从远处飞奔而来,马蹄溅起的水花在雨幕中形成一道独特的景致。 那马来到近前,马上之人赫然是徐同道。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只是这一番动作却让地上的积水高高溅起,如同一朵盛开在雨中的银色水花。 “禀旅帅,前头三里处发现一处废弃的村子,不知是否让大伙前往避雨?”徐同道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盔甲流淌而下,那满脸的水珠汇聚成流,从下巴处不断滴落。 周云听闻,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问道:“里面什么情况?好好的村子怎么会被废弃?你们可都仔细查探过了?” “回旅帅,全村上下我们都已仔细搜寻过,并无一个活人,就连死人也没见着。”徐同道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那雨水混合着他的汗水,在他满是胡茬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周云看着他被冻得发白的脸,又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被淋成落汤鸡的兵士们,当机立断道:“通知下去,加快脚步,前往前方三里处的村子。” 说完,他解下自己的斗笠,又伸手帮徐同道取下头盔,将斗笠稳稳地戴在了徐同道的头上,随后把头盔递还给了他。 “同道!你此去务必小心,把村子周边十里范围内都彻查一遍,你辛苦了。”周云目光诚挚地看着他。 徐同道赶忙弯腰拱手,一脸惶恐道:“旅帅,这……这如何使得,您把斗笠给了我,您自己怎么办?” 周云上前一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去吧!一定要查仔细了。” 徐同道见状,也不再推辞,退行几步,再次抱拳行礼后,飞身上马,疾驰而去。他转身上马的瞬间,不知是雨水还是热泪,模糊了他的双眼,那水珠流入口中,竟有一丝咸涩。 部队顺利进得村子,周云即刻下达命令,让各部队以哨为单位,有序地进入屋内避雨。 同时,他又吩咐各部总,安排人手烧热水,好让兵士们擦洗身子,祛除寒意。 而工兵队的兄弟们也没闲着,他们赶忙利用各屋中存有的茅草等物件,制作斗笠蓑衣,以备不时之需。 在一间屋子的火塘旁边,围坐着几个兵士,他们正一边烘烤着湿漉漉的衣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篇。 “嘿!这龙王爷可真是有意思啊!今年开春以来,就没怎么下过雨,这下可好,这一场雨就像是要把之前欠的都补上似的。”一个皮肤黝黑的兵士笑着说道,他的脸上被火烤得红彤彤的。 “谁说不是呢!今年春耕的时候就没赶上雨水,也不知道这夏种还能不能赶上趟。”另一个兵士忧心忡忡地接口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对家中农田的牵挂。 “这雨要是下一阵就停了还好,就怕它一直下个不停,到时候别旱了又涝了,那可就麻烦了。”一个年长些的兵士摇头叹道。 “呸呸呸!你这人怎么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就像那乌鸦嘴似的。”旁边的兵士不满地斥责道。 这些人虽已投身军旅,但曾经都是家中辛勤劳作的庄稼汉子,对老天爷的风调雨顺有着本能的期盼。 “你们听说了吗?我听说咱们的军粮不多了,这要是雨一直下,咱们在这……”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突然压低声音说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不安。 “别瞎咧咧!你听谁说的?可别在这胡言乱语啊!”另一人皱着眉头呵斥道。 “你们还别不信,我有个老乡就是管粮草的。你们看看这雨,下得这么大,虽说粮草都盖了粘布,可也架不住这么大的雨啊!本来粮草就不够,这要是一淋湿,泡坏了……哼哼!”那小个子兵士又接着说道,他的话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众人原本不太相信他的话,可看着外面那如注的暴雨,再联想到他所说的话语,心中不由地信了几分。 因大雨依旧倾盆,当晚众人便在这村子里歇息了。 清晨时分,雨势虽小了些,但那阴沉沉的天空却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各营兵士们惊讶地发现,午饭的份量相比昨日少了三成中的一成。 这一情况,让那些之前听到缺粮传言的兵士们,对传言的可信度从原来的六分一下子提升到了九分。 一时间,军营内谣言四起,各种版本的传言像长了翅膀一般四处乱飞。 军心开始浮动,原本还算高昂的士气变得低落起来,与外面那阴雨绵绵的天气相互映衬,仿佛给整个军营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等到周云收到消息时,已经是快到晚饭时分了。 他听闻此事,顿时勃然大怒,立刻让传令兵去将侯贵找来。 可左等右等,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却始终不见侯贵的身影。 周云心急如焚,赶忙将中部部总周青找来,满脸怒色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这钱粮马料、骡子大车、帐篷雨具等物资可都是周青负责管理的,虽说名为中部,实际上就相当于后勤大队。而周云的旅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核心中枢。 周青满脸惶恐,嗫嗫嚅嚅地说道:“旅帅,这……这传言中有六七分都是真的。确实是有部分粮食被雨水淋湿了,所以……所以午饭时才减少了一成的口粮。” 说完,他赶忙跪伏在地,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那你为什么不向我禀报?还有,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周云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一字一顿地问道,他的眼神如利刃般盯着周青。 “属……属下想着这粮草没保护好,是……是我的责任,就……就没敢上报。至于消息传出去,是属下的一个亲卫说给他老乡听了,不过,我……我已经惩罚他了。”周青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 “你该死!”周云怒吼一声,一脚狠狠地将周青踹翻在地,“你事前玩忽职守,隐瞒不报,事后又徇私枉法,简直罪不可恕!” “旅帅,旅帅,饶命啊!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得如此严重啊,早知道这样,我就杀了我那亲卫了,饶命啊,旅帅。”周青吓得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那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周云听到他这话,气得七窍生烟,“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真是瞎了我的眼,怎么会用你这个蠢货来管理如此重要的物资。” 周青只是一味地哭诉求饶,就在此时,有亲卫进来,附在周云耳边低声禀报侯贵来了。 “来人啊,将这个蠢货给我捆了,看押起来,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再来处置他。”周云怒喝道。 周青已经被吓得失了心智,大声叫嚷着饶命,见求饶无果,亲卫们拖着他往外走,他竟豁出去了,扯着嗓子嚷道:“周云,我是将军的部下,你不能杀我,你没权力杀我,周云……” 拖他出去的亲卫见状,随手拿了块破布,一把将他的嘴堵上,屋内这才恢复了安静。 周云铁青着脸,疲惫地靠坐在椅子上,他此时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这个该死的周青,一点担当都没有,还如此贪生怕死,真是让他又气又恨。 原本他也没打算真要杀周青,可刚才周青那一嗓子喊出来,他现在是不杀也得杀了,否则,日后如何服众? 侯贵像个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闪进了屋子。他刚要下跪,周云语气冷森森地说道:“跪就不用了,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旅帅,侯贵该死,但请旅帅听我说完。”侯贵神色平静地说道。 “属下已经抓住了造谣生事的人,一共八个。经过审问,这些人都是范村的范家、王家等几大家族派来的。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搅散我们这支对他们有威胁的军队,为清军南下扫除障碍。” “哇靠!哦!这样啊!”周云惊讶得连后世的话语都脱口而出了,他是真的被惊到了。他自问在范村可是秋毫无犯,也从未想过要与清军有什么瓜葛,没想到自己没动人家,人家却先对自己下手了。 “旅帅,旅帅!”侯贵的呼唤声将周云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你继续说。”周云定了定神,说道。 “他们在短短一天内,用银钱买通了粮运哨官和周青部总的两名亲卫,这些人都已被属下拿下。”侯贵有条不紊地说道。 周云此时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他眉头紧皱,问道:“还有吗?” “旅帅,您身边的亲卫队中也有一个被收买了,不过好在刚刚收买成功就被我发现并拿下了,尚未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侯贵一脸严肃地回答道。 周云听到这话,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上冷汗直冒,身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他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此言当真?可有确凿的证据?” 侯贵目光坚定,斩钉截铁地回道:“当真,证据确凿。” 周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侯贵,缓缓说道:“侯贵,此次风波你居功至伟。从今天起,你们暗探小队就改名为暗影,你担任主任。” 第18章 缺粮 侯贵兴奋得满脸通红,眼中光芒闪耀,“噗通”一声跪下,抱拳高声道:“谢旅帅赐名。” “你先不用谢,你看过或听过《西游记》吗?”旅帅周云神色平静,目光却深邃如渊。 侯贵一时愣住,满心疑惑,这旅帅怎么突然扯到《西游记》上去了?他赶忙回道:“西游记的话本属下看过,不知……” “暗影只是机构名,为表彰你的功绩,我给你个人设个称号。你姓侯,以后你就是大师兄,称悟空吧!”周云语气沉稳,眼中似有深意。 侯贵心里哭笑不得,暗自腹诽:自己这怎么就成了猴哥悟空了?但嘴上仍恭敬地说道:“谢旅帅赐名,只是这八戒什么的名赐给谁啊……”侯贵有些难为情地问道。 “你可认为我在胡闹?我还不至于这么无聊。因为你们职事的隐蔽性和安全,以后所有密探的真名,只能你我或我指定的人可查看,其他人全都是以代号相称,这样可增加保密的等级,保障你们的安全。”周云耐心解释着。 侯贵此时才明白周云的良苦用心,心中仿佛有丝丝暖流淌过,他神色变得坚毅,朝着周云朗声道:“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帮旅帅打理暗影,绝不辜负旅帅的关怀。” “这些话不用讲了,你下去后要继续深挖线索,清理队伍中的害群之马,还有这些人是怎么混进来的,一定要查清楚。”周云挥了挥手,神色凝重。 侯贵告辞离开后,周云的心情并未因抓住了谍探而轻松半分,他深知,这件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这只是个开始。 缺粮的问题如高悬之剑,真实而残酷地摆在眼前,若不解决粮食问题,麻烦只会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还有周青这样倚仗资历肆意妄为的主官,这无疑凸显出安排副职对正职进行牵制的紧迫性。 “旅帅,外面有自称范家的人求见。”正在周云陷入沉思之时,亲卫进来通报。 周云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又有上涌之势,他想起“每临大事有静气”这句俗语,赶忙强压下怒火。 这范家几大家来得好快,这边刚抓了人,后脚就派人来了,看来军中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啊! “传。”周云冷冷说道。 此时,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此人一身绫罗绸缎,身上竟没有半分雨水,只有鞋底微微有些湿意,显然是有备而来。 “山西介休范家范永年参见旅帅!”来人抱拳施礼,姿态不卑不亢。 “请坐,不知范先生找我所为何事?”周云一脸冷漠地问道。 “先生不敢当,此次范某前来,是为向旅帅请罪。”范永年神色平静。 “哦?此话怎讲?”周云眉头微皱。 “听说旅帅军中抓了几个人,范某特来请旅帅高抬贵手,放了这几个不成器的小子。”范永年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周云都被气笑了,冷笑着问:“请问范先生从何处得知我军中之事?而这些人又与范先生有何关系?” “从何处得知,就不太方便告知旅帅了。至于这几个人,我也不妨直说,乃是我等家中子弟,因性子顽劣,不服管教,跑到贵军中玩耍,还请放他们回家,我等家中自会惩处。”范永年像是没看到周云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说道。 周云看着一脸平静的范永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是不放人呢?” 没想到范永年依旧神色不变,平静回道:“你会放的。” 周云一脸茫然地看着范永年,心中暗自思忖:这货不会是个傻子吧? “我等几家也帮助过旅帅。”他转头四下望了一圈,“这么大的雨,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着实不容易啊!” 听到此话,周云心中一惊,瞬间反应过来,敢情这座荒村是他们专门让给自己的。 这他娘的是唱的哪一出?前面施恩,后面却来要挟。 “不知道范先生能否帮我解惑,这前后矛盾是为何?”周云强压怒火问道。 “其实也简单,你们在范村没骚扰我等,我们也投桃报李,给贵军提供一次些许方便,至于这几个小子就是自行其是了。”范永年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如果这样说这是两清了啊!范先生怎么确定我会放人呢?”周云目光如炬,盯着范永年。 范永年轻笑一声道:“因为我知道贵军缺粮,这雨还不知要下多久,歇在这没粮了怎么办?” 周云回以冷冷一笑:“这么说范先生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喽?” “不敢说解决,但提供个三五十天粮草还是可以的。”范永年悠闲地说道。 周云只觉得憋闷无比,这种被人扼住咽喉的感觉让他极为难受。 范永年则悠闲地坐着,等待着周云的决断。 “一个月二千人的粮草马料,五百杆火枪弹药,我放人。”周云沉思良久后,冷冷地说道。 “最多半个月!”范永年寸步不让。 “行,那我就杀一半人后,你拿半个月粮草来换,这是我的底线,大不了鱼死网破。”周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范永年皱了皱眉,短暂停顿后说道:“成交,粮草火枪稍后会送到此。告辞!”说完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周云望着范永年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愤怒:嚣张,太嚣张了!这是他此时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憋屈,太憋屈了!这种感觉如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 以前,他不理解“为五斗米折腰”是什么意思,如今,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呯”的一声,他一拳狠狠砸在面前的茶案上,暗暗发狠:往后一定要灭了这以晋商范家为首的几大家族。 他唤来侯贵,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讲了一遍,让他收到物资后清点数目,然后就放人。 本以为侯贵会有所不解,没想到他还安慰了周云几句,这让周云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稍晚时分,那些粮食和火枪便送了过来。 经确认数目无误后,侯贵将那八个人悉数放了。 粮食到后,周云向全军通报:“本帅已向附近富商购得两月之用的粮草,众将士不得轻信传言,若再有人言及此等谣言,定斩不饶。” 全军上下一片欢腾,当兵吃粮,没粮可吃,还当个什么兵?如今有了粮,将士们的心也就安定了,自然不会再闹事。 周云在稳定了军心之后,抓紧时间突击安排了一批副职。 这批人都是在这次缺粮危机中定力较强,且主动帮忙平息事端的积极分子。 在安排他们上任之前,周云对他们进行了两次突击培训。 一是详细讲解他们的工作职责,让他们清楚自己的职权范围和责任所在;二是培训他们的工作技能,确保他们能够胜任新的职位。 培训结束后,在上任之前,周云来了一次集体训话:“各位,你们本都是出身微末之人,身份地位极其低下,每次作战都是冲锋在前,却享受甚少。我同你们一样,原本就是一个小兵,所以我能理解你们。如今我提拔重用你们,你们应该怎么做?” “为旅帅效死!”“效死!”“效死……”随着声音越来越整齐,所有在座的人员齐声高呼“效死”。 周云抬手压了压,大声道:“我不要你们死,跟着我是为了活,我要带领你们在这乱世活下去,活着娶妻生子,抱孙养子,活着看到我们的子孙后代儿孙满堂。” 下面原本坐着的人全都站了起来,高举双手,兴奋得声嘶力竭大喊:“活……活……” 周云让大家派出一个代表上前来同大家说几句。 下面一阵商讨后,派出一个叫高云伍的壮硕小伙子上前来发言。 这高云伍,周云对他印象很深,之前引诱李友骑兵前来时,自己训话,这小伙子胆子就很大。 “旅帅,各位同袍兄弟,我不太会说话,既然你们推选我来说几句,我就说几句肺腑之言。”高云伍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充满力量,全场瞬间寂静无声,就连站在旁边警戒的亲卫们也都竖着耳朵听着。 “我老家河南洛阳的,前些年在明庭统治下,天灾人祸不断,官府又残酷压榨,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投了闯王。本想着能吃饱饭了,可打来打去,在营中还是饥一顿饱一顿,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说着说着,高云伍流下了眼泪,下面也全是抽泣声,周云也不禁鼻子发酸。 第19章 向云社 乱世之中,人命如蝼蚁,高云伍心中满是悲愤。 “我等这些人图什么?还不就图个活着,在这乱世活下去。 每个大人都只想着让我们效死,可曾有一个大人说过让我们活? 今日,旅帅说要带领我们活,就冲这个活字,我高云伍这条命就交给他了!” 言罢,高云伍猛地跪伏于地,声如洪钟:“旅帅,高云伍与您同一个云字,誓同您生死与共!” 周云在旁暗自思忖,这高云伍还说自己不会说话,此刻这番言语,简直就像自己安排的人说出来的一样,感人至深。 他赶忙上前,一把扶起高云伍。 “今日,我决定成立向云社,此中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意。 我们为了自己活,为了子女活,更为了这天下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活。 向云社,就从这里开始!向云社……” 周云高举右手,声嘶力竭地呼喊,那充满力量的声音有节奏地在空气中回荡。 “向云社,向云社……” 众人纷纷高举双手,向着天空齐声高呼,那声音仿佛要冲破云霄。 待呼声稍歇,周云朗声道:“我忝为向云社社长,高云伍担任秘书长,大家意下如何?” “同意,同意……” 众人齐声回应。 “今日在场之人,皆为向云社成员,若有不愿加入者,绝不勉强。 此后,向云社一视同仁,每月从我们的军饷中拿出五文钱作为社员费,交由高云伍保管。 日后,无论社内何人伤残、身死,除了应得的抚恤,向云社亦会给予钱粮补助。” “若同意,请举手。” 周云说完,目光扫视众人。 只见底下众人齐刷刷地举起了手,虽动作有些参差不齐,但那股坚定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今后,无论大家是否还在同一阵营,哪怕身处敌营,只要向云社尚在,社员费按时交纳,且未被开除,若有困难找到向云社,我们定当相助。” 周云郑重地许下承诺。 在众人高呼“向云社”的激昂声浪中,周云结束了这场意义非凡的仪式。 随后,周云将众人安排到各哨总以上的副职之位,并兼任参赞。 在后续的军议中,明确了副职的工作职责以及与正职的分工。 正职负责军事行动的指挥,副职则主管后勤,而人事变动则由双方共同管理。 至于参赞,主管军功赏罚,兼任参赞的副职履行相应职责,未兼任者则无此权限。 会上,周云耐心地为众人答疑解惑,身旁新成立的秘书班负责记录,这秘书班目前仅有两人,一人负责对外军事情报的整理,另一人则对内收集汇总内部情报。 周云一行人在这村子停留了四天。 第三天时,雨虽停了,但路面积水甚多,行军困难重重,直至第四天才率军向南而行。 …… 李友军的大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这暴雨后的阴霾。 李友手持权将军刘宗敏送来的军报,眉头紧皱,坐在下方的黄都尉等高级将领,目光皆紧紧盯着那份军报,神色凝重。 这些日子,他们过得苦不堪言。 行军途中,暴雨突如其来,前后十里之内竟无一处可遮风挡雨之所。 粮草也大多被雨水浸湿,而离他们最近的榆次县城,虽仅三十多里路,却仿佛远在天涯。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冒雨前行,赶往榆次县城休息。 可这时代的道路本就崎岖难行,大雨倾盆之下,更是寸步难移。 前面的人走过,留下的是浅浅脚印,中间的人再走,便是一脚沉重的稀泥,到了后面,路面已被踩出一个个大坑。 更有那运载粮草的大车,一路走走停停,众人又是推又是拉,区区三十里路,竟耗费了一天多的时间才来到榆次县城下。 然而,榆次县城却城门紧闭,将他们拒之门外。 如今的榆次县,早已脱离了大顺朝的掌控,县令与城内乡绅勾结,把持着整个县城。 任凭李友军如何呼喊,或劝降,或威胁,城上之人皆置若罔闻,毫无回应。 李友气得怒发冲冠,却也无计可施。 可他们刚在城墙边扎营,城上之人竟不打招呼,便向下投掷砖木擂石,一时间,李友军阵中惨叫连连,鬼哭狼嚎。 可这大雨倾盆,攻城谈何容易? 李友等人只好去附近砍伐树枝木头,勉强搭起简易营帐,好歹能遮挡些许雨水,有了个勉强休息的地方。 本以为雨很快就会停歇,谁能料到,这雨一下就是好几天。 李友军士气低落,开始出现逃兵,不少将士也因淋雨受了风寒,病倒在床。 六千将士,如今竟折损了近两成。 好不容易等到雨过天晴,太阳高悬,李友正准备下令攻城,想着要一举拿下榆次城,以泄心头之恨,甚至起了屠城之念时,却收到了刘宗敏的军报。 李友看完军报,默默递给面前的几位将领,自己则双眼空洞无神地盯着榆次城,陷入了沉思。 想当初,他们出征之时,率领着一万多人马,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信心满满。 可如今,一路追击下来,却落得这般凄惨境地。 兵员不足半数,伤兵满营,粮草物资损失殆尽,而追击的目标却遥不可及,前方还被这仅有当地武装驻守的榆次城挡住去路。 现在权将军下令让自己撤军去南阳,与大军一同回西安,可自己这般狼狈,又有何颜面去见将军和皇上呢? 这时,众将领都已看完军报,帐内一片死寂,所有人心中都充斥着不甘。 黄都尉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追不上那周云小儿,灭不了李岩反贼,难道还打不下这榆次县城? 无论如何,得找回点场子!” 其他将领纷纷点头赞同,这些日子的苦难让他们满心愤恨,临走之前,绝不能让这榆次县的人看了笑话。 李友听闻,眼中空洞的神色渐渐被一股狠厉取代,他狠狠一拍大腿,气势汹汹地吼道:“打榆次城,屠尽满城人丁,财富任你们拿取!” 仅仅一天时间,榆次城便被攻陷。 那场景,宛如人间炼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那些曾下令关闭城门阻挡李友军的县令和乡绅,都被剁成了肉泥。 李友军在搜刮完城中的粮食财物后,才撤兵向西而去。 …… 周云接到赵六递来的军报,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这并非只是一句空话,而是眼前这血淋淋的残酷现实。 他深知,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早日结束这乱世纷争,尽快壮大自身实力,早日将满清鞑子驱逐出去,否则,不知还会收到多少诸如扬州、嘉兴屠城之类的噩耗。 就在大军行至武乡境内时,徐同道派人来报,大军右前方出现一支近千人的步军,距此约二十里,请旅帅早做准备。 骑兵的优势在此时尽显,有了骑兵,战场的纵深得以拓展至几十里之外,主力部队便有了充足的时间做好战斗准备。 周云下令再探,同时令前后左右中部各军,以战斗阵型缓缓前进,寻找有利地形,严阵以待。 自从军队整编后,周云的部队还未曾经历实战磨练,他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前方探骑如穿梭般来回,不断传递着最新军情。 “报……不明军队距此十五里,旗号为李。” “报……不明军队距此十二里,旗号为李。” 周云听着这此起彼伏的军报声,恍惚间有一种在后世看电视的错觉,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可他内心深处清楚地知道,这是残酷的战场,是生与死的较量。 直至又一声军报传来,将他从恍惚中惊醒。 “报……已探明不明军队为李岩将军亲率人马,距此不足五里。” 周云惊愕地站起身来,心中满是疑惑。 这李岩怎么会亲自领兵前来? 他们不是已经撤离到黎城等待自己了吗?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 他急忙招来亲卫队,牵过马匹,翻身上马,一边令部队解除戒备,一边快马加鞭向着李岩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20章 身世 在现代人周云看来,结拜兄弟往往只是特定情境下的一时所需,并无多少分量。 然而,对于古人李岩而言,在没有重大利益冲突时,兄弟情义重如泰山,那是一种淳朴而真挚的情感。 雨停了半天,李岩便带着一千士兵,沿着泥泞不堪的道路前行。 他们不顾深陷重围的风险,毅然前来接应周云,那急切的救援之心昭然若揭。 李岩刚刚痛失二弟李牟,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他的心。 或许是命运的怜悯,在他沉浸于悲痛之时,周云出现了,就像一份珍贵的补偿。 李岩不自觉地将对亲弟弟的情感,全部倾注到了这个结拜三弟身上。 在这明末乱世,民智尚未完全开化,家族之情在人们心中的分量,其实是重于国家民族大义的。 也正因如此,红娘子才会毫不犹豫地支持李岩亲身涉险去救周云,在她看来,作为李家妇,支持自己的夫君是天经地义之事,因为她是李家的一份子。 周云骑着快马疾驰,很快,他便看到了李岩率领的那支军队。 士兵们满身黄色泥迹,宛如从泥沼中走出的战士。 周云的眼睛微微湿润,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打马向前,边跑边大声呼喊:“大哥!大哥!” 此时,从对方军阵中冲出一个身影,那人满身泥泞,如同一个泥人。 他跑得太急,脚下又湿滑,猛地摔倒在地。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手迅速撑地爬起,再次朝着周云冲来。 在那一瞬间,周云那颗原本坚硬如铁的心,变得柔软起来,仿佛有血有肉的温度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飞身下马,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李岩的胳膊,扶住了他,避免他再次摔倒。 两人就这样相互搀扶着,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努力抑制着澎湃的情绪。 李岩那满是泥泞的脸上,两道泪痕清晰可见,宛如两条干净的溪流,划过这满是泥污的战场画卷。 “子辰,看到你没事,大哥这心也就放下了。”李岩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饱含着无尽的欣慰。 “大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看!”周云说着,张开双臂在李岩面前轻快地转了一个圈,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小子,有本事。”李岩用力捶了一下周云的胸口,眼神中满是赞许。 这时,亲卫牵过来一匹战马。 周云接过缰绳后,将自己那匹马的缰绳递给李岩,自己则牵着亲卫牵来的马。 李岩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缰绳。 两人牵着马,缓缓向前走去,边走边笑着交谈。 “属下徐同道参见右军师,旅帅。”一个声音打破了两人的谈话。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徐同道,李岩有些疑惑地问道:“徐同道?你不是李友军下骑兵都尉吗?这……” 徐同道略显尴尬地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下巴,神色坚定地说:“本人现忝为旅帅帐下骑兵一部部总,愿为旅帅冲锋陷阵。” “同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别太拘束。我正式给你介绍一下,你口中的李岩军师是我大哥,我是他三弟。”周云笑着说道。 徐同道微微一惊,但很快恢复镇定,尊敬地改口叫了声:“将军!” 三人骑上马,朝着一处小山坡上的周云营地疾驰而去。 周云立刻让传令兵下去通知中军部准备热饭热菜,并烧好热水,为李岩和后面的一千人马接风洗尘。 同时,他还从旅帅部调来了工兵队和医护队前往中军部帮忙。 当李岩洗漱完毕,后面的一千士兵也陆续到达。 在各部副职的引导下,众人有条不紊地进行洗漱和就餐。 李岩吃完饭,周云陪着他在新扎的营寨内品茶。 “子辰,大哥看你把部队带得井井有条,各司其职,真是有本事。”李岩微笑着说道,“子辰”这个表字还是他帮周云取的,如今叫得顺口,也倍感亲切,所以他不再以“三弟”相称。 “大哥,您过奖了,我有多少能耐自己清楚得很。这只是表面好看,还没经过实战检验呢。”周云谦虚地回应。 “你自己回身阻击后都经历了什么?你跟大哥详细说说!”李岩关切地问道。 周云便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向李岩讲述了一遍,除了内心的一些想法没说,就连暗影的事情也毫无保留。 李岩听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他回想起当初给周云八百兵力的情形,那时他一方面是想试探周云的深浅,看看他的来历,另一方面也确实急需有人来阻击追兵。 但他万万没想到,周云竟能创造如此奇迹。 他不但成功阻击了追兵,还以区区八百步军大败追兵万余人马,这需要多么高深的智谋和卓越的能力啊! 而且,从周云将最隐秘的暗影之事告诉他,以及只身迎接自己的举动来看,他对自己这个大哥是绝对的信任。 罢了,从今天起,他就是自己的亲三弟了。 李岩心想,自己定要全力扶持他,周云有能力带好那几千残兵,绝不能让这些家乡子弟白白送命。 周云讲完后,看到李岩闭眼沉思,便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等候。 没过多久,李岩睁开双眼,目光深邃地看着周云。 “子辰,我想问你,你以前真是刘宗敏身边一亲卫?我看你怎么像是出身于明朝将门之后?”李岩的问题十分直接。 周云一愣,他没想到李岩会突然询问自己的来历,可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嗫嚅着,不知如何是好。 李岩见状,说道:“子辰,我知道你不说是有难言之隐。不过,我大概能猜到你是谁,也明白你到刘宗敏身边的目的。唉!世事无常,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毕竟这是战争,不是私仇,你明白吗?” 周云一脸茫然,难道这原主周云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传奇故事?可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啊!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正好省得自己去费心解释了。 李岩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转而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跟我说说。” “我原本是要去黎城的,如今和大哥会合了,大哥您有什么想法?”周云回答道。 “黎城去不得了。据我派到黎城的一哨兵马探听到的情报,清军主力部队正从河北通过黎城大规模进入山西,追击围剿闯王。 我们必须另寻一处安身之地。”李岩神色凝重地说道。 周云与李岩的眼界有所不同,就当下全国局势而言,李岩是从战略层面考虑,而周云则更偏重于战术层面。 但若是论及未来的发展趋势和世界格局,两人的视角又恰好相反。 所以,此刻周云一时也想不出一个能让众人休养生息的理想之地。 “随着清军可能的大举南下,明朝小朝廷在南方的建立,以及大顺军的败退,三方势力交织在一起,极有可能在长江流域爆发冲突。 我们当下必须避其锋芒,逐渐远离他们的交战区域,大哥您看这样可行?”周云分析道。 李岩伸手从怀中掏出他那宝贝地图,缓缓摊开后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指指向河南与山东交界处的归德府附近。 “我们去这里。虽说此地也面临清军的直接威胁,还有当地乡绅武装的反抗,但它处于河南、南京、山东三省交界区域,地形对我们的生存发展有利。”李岩说道。 周云点头赞同,叹息道:“只是这距离可不近啊!怕是有一千多里路吧?” “是啊!这一路穿州过府,也不知到达此地时,这些跟随我多年的老弟兄们还能剩下多少。 他们跟着闯王东征西讨这么多年,如今却因我而受累,真是苦了他们。”李岩伤感地长叹一声。 “大哥别这么说,也许离开闯王对大家来说是更好的选择呢。”周云上前扶住李岩的手臂,轻声安慰道。 “不说这些了。你派快马前去泽州通知你大嫂,说我们不日就到泽州,让她放心,并准备一下。 我们在泽州休整几日后,全军先南下入河南,再向东进发。”李岩吩咐道。 周云依言而行,迅速安排人去执行。 第21章 敌情 周云与李岩合兵一处后,就地休整了一日。 这一日的休整,仿若给疲惫的将士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让他们暂时忘却了征途的艰辛。 休整完毕,大军再次启程,向着沁州进发,那里有红娘子等人在等候着他们的会合。 行军途中,两支队伍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气象。 周云麾下的士兵在副职这些向云社成员的将领带领下,个个精神饱满,士气高昂。 他们一边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行,一边学唱着各地的民俗小调。 那曲调悠扬婉转,在行军队伍中此起彼伏,仿佛给这枯燥的行军之路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这些小调通俗易懂,其中尤以陕西眉户小调《小媳妇回娘家》和河南梆子《老来难》最受士兵们喜爱。 特别是《小媳妇回娘家》,因其表演形式丰富,可多人参演,成了士兵们的最爱。 瞧,这边一个士兵扮演婆婆,那神态、那动作,活灵活现。 旁边十二个士兵分别扮演一年十二个月都想回娘家的媳妇,他们那俏皮的模样,把小媳妇们急切又无奈的心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旁边的军士们则一边行军,一边有节奏地打着拍子,整个队伍沉浸在一片欢快热烈的氛围之中。 媳妇们唱道:“正月里,小媳妇,婆婆在家里,问一声,老妈妈,回趟娘家去。” 婆婆回应:“不能去,忙着哩。” 媳妇再问:“正月里,忙的奏啥呢?” 婆婆答:“来人呢,待客呢,你说忙的,奏啥呢?” 如此这般,一唱一和,趣味十足。 反观李岩麾下的将士,士气明显低落。 他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只是闷头赶路。 那沉闷的氛围,与周云这边部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不时看向周云麾下那充满欢声笑语、节拍声不断的队伍,眼中流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周云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一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而李岩则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报……禀旅帅,后方有一支百人的小股骑兵正快速追来,距我部约三十里,目的不明。” 急促的军报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也打断了周云与李岩的沉思,欢快的小调和节拍声戛然而止,紧张的气氛瞬间弥漫在整个队伍之中。 “再探,你等要注意安全!”周云神色凝重地交待哨探骑兵。 说罢,他转头看向李岩,“大哥!我等现在该如何应对?请大哥示下!” “子辰,你来指挥吧!我本人连同麾下一千兵马由你调动。”李岩微笑着回道,眼中透着对周云的信任。 “大哥,这怎么行?你在这,我哪能全权指挥?”周云面露难色。 “说让你来,就你来,哪来那么多讲究?”李岩有些恼地斥道。 周云见李岩如此坚决,便不再推脱,只是笑了笑,点头同意。 “传令,徐同道的骑兵,留下前营哨探后,全速增援后方骑兵一部,不得有误。” “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前队改后队,寻找有利地形,列阵迎敌。” “传令,秘书班外部秘书方云海立马整理分析情报,及时禀报。” 周云一连三道命令下达,整个队伍迅速行动起来。 周云麾下的士兵反应速度极快,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按照各军事正职们的要求执行到位。 而李岩麾下这边,却许久之后还在整队,将领们的呼喝声此起彼伏。 李岩看到这一幕,轻轻摇了摇头,“子辰,我带来的这些兵,你也要管起来,你看这一比,差距太明显了。” 周云看向李岩所指的方向,点了点头。 “报……现已探明后方小股骑兵为投降清军的吴三桂先锋哨骑,后方尚有一千关宁铁骑先锋军正快速而来。” 李岩和周云听到这个消息,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惊惧。 周云沉思片刻后,对那哨探说道:“除了留下哨探监视敌军外,其余骑兵撤回本阵,驻于两翼,等候命令。” “大哥,你看这样安排如何?”周云向李岩投去询问的目光。 李岩摸了摸颌下的胡须,神色沉静地说道:“你做的对,不能一味地跑,要有拼一下的勇气,闯王他们就是一味地逃跑,不敢回头顶一下,我曾多次建议他全力投入阻挡追兵都被驳回,唉……。” 说着,李岩掏出地图,仔细查看,“此股骑军可能是从太原城南下为肃清周边武装的部锋队,人数也就这么多了,后面应该不会有大部队队,打退这股敌人,我们就可以安然后撤。” “我也觉得不能跑,至少现在不能,要打的一拳出,免的百拳来,不打退这拨南下的清军,后面迟早要被追上。”周云目光坚定地说道。 “我们就在此,等着他们来,我去带着我带来那一千兵,方便你指挥,子辰,大胆指挥,大哥支持你,相信你不会给周家丢脸的。”李岩拍了拍周云的肩膀。 周云虽不明白李岩话语中的深意,但此时也无暇多想,只是点了点头。 周云他们列阵的地方,地形并不理想,只有面对来军方向的右手边是武乡水河流,这勉强能让己方少受一面之敌。 周云当机立断,将郭英的右部兵马调到前部与高杰并列,以阻挡骑兵冲锋。 同时安排后部及工兵队拿出看家本领,大量制作拒马桩。 在以往的战斗中,他们深知拒马桩对付骑兵极为管用。 此外,他还将李岩的一千军兵放入后营,作为预备队备用。 “嘿!听说这次来的是关宁铁骑,我们这能挡住吗?” 前营阵地内前排一名小兵有些紧张地问身旁的同伴。 “我看能,前面我们八百人将李友军一万多人都打败了,里面就有600骑军,现在可都成了我们自己的骑兵了。” 旁边的同伴故作轻松地回道,可那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这时,部总高杰走上前来,按照周云的命令,将原本四排的行列调整到六排,并指导着前面两排的长枪兵士们将枪平端,架于拒马桩上,后面几排则将长枪放置于身旁,每人手持投掷用的短矛四五根。 这些战术动作,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都已熟练运用,如今做起来也算是驾轻就熟。 骑兵的速度极快,这边还在紧张准备应对之策,那一千骑兵已然如汹涌的潮水般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 那千马奔腾之势,仿若闷雷在大地滚动,排山倒海般的气势,仿佛能摧毁眼前一切阻挡之物。 对面骑兵阵营内,吴三桂前锋参将吴应期正勒马停驻,目光如炬地打量着对方阵营。 吴应期是吴三桂的亲侄儿,自幼喜爱骑马射箭,练就了一身骁勇善战的本领。 此时的他还比较年轻,不过二十多岁,但因其勇猛过人,吴三桂对他极为看重,此次特意让他领一千兵马随大军前出,清扫各地残余势力。 这一路行来,他率领关宁铁骑剿灭收降各路明朝余孽和大顺小股留守兵马,那些军队在他的铁骑冲锋下,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这让他愈发骄纵。 现如今,竟然有军队敢列阵对抗他的无敌关宁铁骑,在他看来,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他嘴角泛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向前轻轻一挥手,引军毫无顾忌地冲向对面阵营。 一时间,马蹄声如战鼓轰鸣,大地都为之震颤,一场激烈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第22章 对战 在周云阵营之中,当敌方骑兵开始冲锋的刹那,周云却镇定地退回了阵营。 周云军的将士们望着那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的骑军,眼中无不流露出怯意。 然而,当他们侧头瞥见周云的旅帅旗高高矗立、纹丝未动时,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些。 几百步的距离,对于冲锋的骑兵而言,不过是转瞬即至。 就在骑兵距己方阵营快接近五十步之时,后排各什长只见侧面令旗如疾风般急速挥下,忙扯着嗓子大吼:“拉绳,拉绳……” 后排的兵士们听到自己什长的命令,齐声发力,将倒伏于地的拒马桩猛地拉起。 与此同时,前排长枪兵动作敏捷地将长枪架上拒马桩。 那一排排闪着尖刺的拒马桩,以及那寒光凛凛的枪尖,在吴应期骑兵们的眼中,仿佛是一堵突兀出现且布满尖刺的恐怖刺墙。 骑兵的冲锋速度实在太快,又在如此近的距离竖起拒马桩,他们根本来不及变向,只能拼尽全力勒马转向,朝着两边侧翼狂奔而去。 最前面一两层的骑兵因较早发现状况,尚有时间操作,但后面跟上的骑兵视线受阻,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地连人带马撞了上去。 一时间,沉重的撞击声“呯呯”作响,连绵不绝,其间还夹杂着人的惨叫与马的嘶鸣,在周云军阵前留下了一堆堆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血腥画面。 关宁铁骑不愧是当世强军,在前方遭受小挫之后,大军迅速勒马,分别向两侧奔去,绕了一个圈后,又一次发起冲锋。 这次,他们在快要靠近拒马桩时,便侧向奔走,同时操起马上的骑弓,一阵密集的箭雨如飞蝗般朝着周云军射来。 虽然周云对此早有准备,安排了盾牌防护,但箭雨实在太过密集,还是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周云军的弓箭手也不甘示弱,开始大力反击,一时间,上空箭矢交错穿梭,下方箭矢入肉的“噗噗”声接连不断。 此战从一开始便惨烈异常,关宁铁骑经验丰富,眼前的拒马桩并不能真正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在第三轮绕圈攻击之时,他们竟用套马索套住拒马桩,几匹马齐心协力一起拖动,便将拒马桩从冲锋的道路上拖离。 后面的骑兵见状,顺着刚拖开的道路,径直朝着列阵的步军冲去。 周云前排的长枪兵们,在高杰和郭英的指挥下,早已将枪尾支地,枪尖斜举向半空。 这一举动对前排步兵而言,是极大的考验,他们需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加上那杆长枪,去抵御冲锋而来的披甲战马,这几乎是一种必死无疑的行为。 向云社在这个关键时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各副职在周云的安排下,并排站在前排,声嘶力竭地鼓舞着士兵们:“稳住,稳住我们就胜了!稳住我们就能反击!稳住大家都能官升一级!” “轰”的一声巨响,宛如惊涛骇浪拍击在礁石之上,冲撞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周云军阵营被撞出一个个大坑。 后面的阵列赶忙上前补位,却又被后续接连冲进来的战马撞散。 周云军阵不远处,“投枪……投枪”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后面的几排长枪兵纷纷拿起手中的短矛,使出浑身力气朝着正奔行而来的骑兵们奋力投去。 短矛在投掷的强大动能与来势汹汹的战马动能相互作用下,轻易地破开骑兵和战马的身体,深深钻了进去。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此时周云阵前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人马相互交错、厮杀混战的场景,骑兵的长刀挥舞,长枪兵的长枪刺挑,你来我往,战况惨烈。 高杰和郭英二人手持长枪,奋勇地冲锋在阵列前方,不停地用长枪刺向敌方人马。 高杰已然杀红了眼,手中的长枪不知已经换了第几根,一旦被对方削断,他便毫不犹豫地捡起另一根,此刻的他早已忘却自己是部总,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兄弟,让他悲愤交加,几近发狂。 又一根长枪被对方砍断,他怒吼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刀便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身旁的手下兵士们被他的勇猛所鼓舞,紧紧追随在他身边,一同向前杀去,这股气势竟让他们杀得这些停下的骑兵们开始缓缓后退。 吴应期在阵前冲杀一阵后,来到侧面掠阵。 他望着眼前的战局,不禁微微皱眉,这支部队与他以往所遇到的截然不同,居然能凭借步军生生扛住了他骑兵的冲锋势头,看来对方不容小觑。 他可不是无能之辈,骑兵的优势在于冲锋,如今被挡住的骑兵与步军陷入混战,这无疑是在用自己的短处去攻击敌方的长处。 他当机立断,迅速调整队形,指挥后续的骑兵向前冲锋,同时命令前方被阻的骑兵顺着两侧缓缓退下。 一时间,吴应期除了身边两百来骑负责防备敌方可能出现的骑军外,将其余所有骑兵全部压上。 原本就战斗得十分艰苦的长枪兵们,在这一轮冲击下,阵型大乱。 就在此时,李岩率领着后方的一千部下迅速增援到位。 但凡阵线上出现一个被冲乱的缺口,就有其他士兵迅速补上,战场上不断有人倒下死去,但士兵们依然前赴后继。 尽管如此,吴应期的铁骑还是突破防线,突入到了阵营内,他们在里面横冲直撞,见到敌军便追砍而去。 突然,一声刺耳的响箭声划破天空,紧接着又是一声响箭声响起。 吴应期正骑着马在阵中绕圈,关注着自己突入对方阵营内的战况,听到响箭声,下意识地抬头望天,随后又急忙将目光投向战场。 只见原本在两翼的对方骑兵,正缓缓朝着自己这边冲来。 他的注意力被对方从左右两翼杀出的骑兵所吸引,却没留意到,对方阵营的左右中部的步军正将原本拉开的拒马重新围了上来。 左右中部加上旅帅部的士兵们都抬着简易的拒马放置在自己军阵中,形成了关宁铁骑被困在内、周云军在外的局势。 此时,这些关宁铁骑正在追杀李岩带领的一千兵马,突然发现四面都被拒马桩挡住了去路,而李岩军正顺着角落预留的缝隙逐渐退出军阵之外。 这些铁骑士兵暗叫不好,就在这时,火枪响起的“砰砰”声和弓箭的“掇射”声骤然传来。 一时间,铅弹与羽箭漫天飞舞,纷纷朝着中间的关宁铁骑射去。 与此同时,周云领着徐同道和赵六两部骑兵,朝着正看到自己麾下主力骑兵被对方步军围在拒马桩中央肆意杀戮的吴应期那两百骑兵冲去。 铁蹄阵阵,劲风如刀般扑面,周云手持一根骑枪,腰间挎着长刀,一马当先地冲锋在最前面。 他虽未曾经历过古代的骑兵冲锋交战,但此刻他却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即将投身于一场激烈的冲杀,内心深处甚至对这冲锋充满了渴望。 吴应期见状,心中冷哼,想冲垮我无敌铁骑,简直是痴人说梦,即便只有两百骑兵,照样能击败你这五六百骑兵,别以为都是骑兵就都一样,不是所有骑兵都配称关宁铁骑。 他如此想着,便引军朝着对方冲锋而去。 两方骑军的对撞,那是极为恐怖的场景,比的是双方的忍耐力和意志力。 这些关宁铁骑都拥有着坚韧的意志,而周云带领的骑兵能否承受住这巨大的冲击还未可知。 在冲撞前的瞬间,周云高高举起骑枪,如雷鸣般大吼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冲啊!” 骑兵冲撞时那沉闷的“砰砰”声接连响起,周云在冲撞前的一刻,凭借着本能猛地一扭身,从马上弹起,朝着敌方后面的一名骑兵扑去。 人还未到,骑枪已如灵蛇出洞般刺出,精准地扎中对方咽喉,将其挑落马下。 周云下落之时,用脚狠狠一踹那匹冲撞而死的马,借力一个跃身便跃上了对方的战马。 他勒转马头,纵马向前,手中的骑枪宛如一条夺命的毒蛇,所到之处,碰着便伤,挨着即死,朝着吴应期疾驰而去。 第23章 得胜 徐同道与赵六两人各自引领着部下奋勇向前,看到周云如同天兵下凡般冲向敌军将领。 两人和手下的兵士们顿时热血沸腾,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勇往直前,毫无畏惧。 吴应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方的骑兵统领怎会如此勇猛?眨眼之间,竟带队冲破了他引以为傲的铁骑重围,而且就要杀到自己面前。 吴应期本就是个自负之人,在骑战方面,他从不惧任何人。 他带着亲兵,举起骑枪,迎着对方冲了上去。 周云凭借着本能反应和后世练就的身手,吴应期则依靠久经战阵积累的丰富经验以及家族的精心培养,两人一照面便直取对方要害。 双方同时闪躲之后,错马而过之际,又在背后暗中出手,随后再次各自闪避,你来我往,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 几个回合下来,吴应期渐渐体力不支,加之心中担忧被围困的麾下将士,一个分神,被周云一枪扎中臂膀,刚挡住下一枪,又被周云反手用枪杆狠狠砸中背部,这一下打得他口吐鲜血。 吴应期心中大惊,赶忙拔马就逃,周云见状,提马便追,然而此时吴应期的几个部下拼死挡住了周云的去路。 而吴应期手下的其他人马,看见主将败北,也赶紧边打边撤,掩护着吴应期迅速向后退去。 此时,在周云的阵中,被重重围困的吴应期主力铁骑正陷入疯狂的突围之中。 李岩身为久经沙场的老将,作战经验丰富,他敏锐地察觉到铁骑突围的凶猛势头,于是主动在包围圈上放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这对于那些疯狂突围的铁骑而言,恰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们不顾一切地朝着这个缺口蜂拥而去。 而李岩则早已在这个宣泄口旁设下了巧妙的埋伏,专等那些落在后面的骑军。当这些掉队的骑军经过时,李岩指挥士兵有条不紊地对他们进行攻击,就如同慢慢放血一般,使敌军的有生力量在不知不觉中被削弱。 随着吴应期的败退,周云率领骑兵迅速调整战略,转头朝着刚突围而出的铁骑杀去。 此刻,那些铁骑因吴应期的败走,军心大乱,早已没了战斗的意志,满心只想着如何尽快逃离这凶险之地。 于是,战场上呈现出一幅紧张而激烈的画面:吴应期的铁骑在前狂奔,周云的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 在追逐的过程中,前方的铁骑不断有人中箭或者被砍杀,纷纷从马背上掉落下来,场面惨烈。 更有甚者,其中还有极少数铁骑眼见逃生无望,竟选择了投降。 这一追便是三十多里地,周云所率骑兵的战马都开始口吐白沫,精疲力竭,再也无法继续追击,无奈之下,周云只得下令缓慢撤退。 而吴应期等人依旧拼命地鞭打着马匹,一路狂奔,直到彻底摆脱了周云骑兵的追击范围,这才惊魂未定地停下,开始收拢溃败的士兵。 待他们清点完收拢的人马数量时,不禁大为沮丧,原本上千人的铁骑队伍,如今剩下不足三百人,而且几乎人人身上都带着伤,个个狼狈不堪,昔日的雄风早已荡然无存。 吴应期痛心疾首,不停地捶胸顿足,心中满是对自己自大骄狂的懊悔,以及对轻敌大意的惭愧。 且不说吴应期这边,单说周云率领骑兵返回本阵之时,他们沿路缴获了大量的马匹和物资。 当这些战利品被带回本阵时,全军上下顿时欢呼雷动,那欢呼声直冲云霄,久久不息。 将士们为能够正面击溃这千余关宁铁骑而兴奋不已,毕竟关宁铁骑威名远扬,能战胜他们实在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周云也同样兴奋异常,这是他首次在战场上厮杀,没想到一切竟是如此得心应手。 那种热血在血管中奔腾的感觉让他沉醉,带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冲锋陷阵的梦想就这样轻易地实现了,而且最终还赢得了胜利,这让他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报……前方探报,将军夫人率领二千人马正从泽州方向急速而来,距此不足三十里。” 就在周云沉浸在全军的庆贺氛围之中时,一名哨探急匆匆地来到他面前禀报。 周云打发哨探下去后,急忙喊道:“快将我大哥找过来,快点!” “老三,我们打赢了……”李岩兴奋地叫着,他骑着马迅速从战场中央赶了过来,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大哥,先别忙着高兴了,还有更让你高兴的事儿呢!快,大嫂来了,走,我们俩去迎她。”周云赶忙说道。 李岩一听,眼中亮光闪动,那高兴之情简直要溢满而出,“走走走,我们快走……”说完,他不等周云,便策马疾驰而去。 周云赶忙吩咐传令兵,让两名秘书协助各部总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无论是己方还是敌方的),清点战损情况,之后便赶紧追赶李岩而去。 李岩的马术比起周云来稍逊一筹,没跑多远,周云便赶上了他。 周云在一旁大声叫嚷道:“大哥,你跑这么快,也不说等等我,我看你啊,真是和大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李岩只是笑了笑,并未回应,继续策马向前。 没过多久,两人便远远地看到了正火急火燎赶来的红娘子所率领的军队。 沿途的哨探早已将李岩和周云前来迎接的消息告知了红娘子。 此刻,红娘子一眼就看到了对面骑马飞奔而来、冲在最前方的两人,不知为何,她的鼻子一酸,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看到他们安然无恙,她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原来,她先是听到哨探禀报说李岩会同周云大军不日就将回到泽州,心中正满心欢喜,可突然又有哨探来报,说大军被千余关宁铁骑追上,形势危急。 她听后心急如焚,上一次就差点失去夫君,幸好被三弟周云所救,如今两人又遭遇危险,她实在无法安心坐等消息,于是当机立断,点齐所有兵马前往救援。 对面而来的李岩和周云一到红娘子面前,便赶忙翻身下马。 周云急忙上前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向红娘子行了一个大礼,口中说道:“小弟周云拜见大嫂!” 红娘子赶忙上前,一把扶住周云的手臂,说道:“三弟,你这是干嘛?快起来!” 周云顺势起身,笑嘻嘻地对红娘子说:“大嫂!大哥一听到你来,骑着马就往前跑,都不等我,可把我累坏了,我在后面追他,吃了一嘴的灰呢。” 李岩在一旁只是看着红娘子笑,红娘子听到周云对李岩的打趣,也笑了笑,回头深情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岩,然后将手伸向他,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周云看着这对恩爱的夫妻,心中既温暖又羡慕。 在这个时代,大多奉行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夫妻之间多是上下级的关系,像李岩夫妻这样的感情实在是难得,在后世或许会成为一段佳话,但在当下这乱世之中,却显得尤为珍贵。 “看到你们都平安,我就心安了,走,我们一起先过去。”说着,红娘子从李岩的亲卫手中牵过一匹马,翻身上马后,率先打马向前而去。 此时,李岩则留下来安排手下都尉吴初和刘国能,带领两千人马继续向前,随后再去追赶周云与红娘子他们。 回到临时营地后,周云刚陪着红娘子和李岩坐下休息没多久,亲卫便进来禀报,说内部秘书侯云贵有事要禀报。 第24章 伤兵 这侯云贵原本名叫侯贵,因为加入了向云社,这些人都在自己的名字中间或后面加了个“云”字。 他们这一批人都属于“云”字辈,而在他们之后加入的人则是“鹤”字辈。 高云伍还专门为向云社编排了一个辈份口诀——“云鹤九霄,龙腾四海”,以此来区分社员加入的时间顺序。 “属下侯云贵参见将军,夫人,参见旅帅!”侯云贵进来后行礼道。 “人员统计好了吗?伤亡情况怎么样?”周云表情严肃地问道。 “已清查清楚,全旅步军共伤亡372人,其中死亡163人;骑军兵士共伤亡107人,死亡54人;马伤亡126匹。将军麾下千人共伤亡382人,死亡115人。”侯云贵将伤亡数据一一详细报出。 “将领伤亡情况呢?”周云心痛地继续追问。 “旅以下部总高杰重伤,赵英、杨彪、徐同道、赵六等人轻伤,副职死亡三人,轻伤者十一人,哨总死亡两人,伤三人,哨以下什长排长伤亡十六人,至于将军麾下千人将领伤亡数量不详。”侯云贵回答道。 听到这个伤亡情况,周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心中剧痛。 自己精心整编的两个部几乎被打残了,尤其是这么多将领伤亡,而且他们大多是向云社成员,几乎人人带伤。 他好不容易才组建起来的部队,这一战下来,竟损失了五分之一,关宁铁骑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天下强军啊! 周云正在为损失惨重而心痛不已时,旁边的红娘子也暗暗心惊。 她心想,用两千多步兵加上五百多骑兵对付千余全副武装的天下强军关宁铁骑,不但能够打退对方,己方的损失却只有这么点人,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战果了。 然而,自己夫君带领的千余支援兵马竟然还损失如此之大,实在是令人揪心。 心痛之余,周云赶紧问侯云贵:“缴获情况如何?” 侯云贵听到询问缴获,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回答道:“缴获颇多,战马611匹,粮草600石,白银二万三千多两,黄金550两。” 在座的几人听到这个收获后,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毕竟,在战争中,缴获也是衡量战果的重要因素之一,这些收获多少能弥补一些此次战斗带来的损失。 这时,侯云贵又开口说道:“此外,我们还俘虏了347名关宁铁骑的骑兵,其中在战场上主动投降的有133人。” 这对我们组建一支像关宁铁骑那样的骑兵队伍可是大有裨益啊。 周云、李岩和他的妻子三人听闻,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这些骑兵就如同种子一般,对于提升自家骑兵的战斗力,无疑有着极大的帮助。 待侯贵汇报完毕离开后,周云便向李友夫妇告辞,前往医护队看望受伤的将士。 医护队附近,满是伤兵的哀嚎声。 这里既有己方的士兵,也有敌方的。 周云看着营帐内那近八百人的伤兵,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这么多伤兵挤在这小小的医护队里,没有药材,没有足够的医疗用品,这可如何是好? 就连简单包扎所需的干净布匹都已经耗尽了,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死去吗? 当初组建医护队的时候,只是让队员们学会简单的包扎止血之法。 医护队队长齐泰算是有点医术,但也仅仅是“有点”而已,而且此前也没有机会检验他医术的真实水平。 正在这时,亲卫带着齐泰来到了周云面前。 齐泰满脸焦急与无奈,急切地说道:“禀旅帅,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伤兵都被送到医护队来了,可我们之前准备的干净布匹早就用完了,才包扎了几十个人,这剩下的几百上千人,可怎么办啊? 而且还没有药材,照这样下去,最后能活下来几个人都不知道啊!” 周云刚要开口,却被齐泰这一连串的抱怨给堵了回去。 “是啊,这问题得想办法解决。你们以前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周云皱着眉头问道。 “以前还能怎么办?在没有医护队的时候,伤兵基本就是自生自灭,只要上报伤亡,伤兵基本就等同于死亡,能活下来的那真是命大啊!”亲卫苦着脸回答道。 “你也加入了向云社?怎么你的名字没改呢?”周云突然话题一转问道。 “高秘书长说不能所有人都改名字,那样对军事行动不利。已经改了名字的就改了,没改的就不用改了。”齐回答道。 “哦,他说得有道理,改名字确实可能会对军事调动产生不便。” 你说的医药和绷带的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你先尽力多找些布,用开水煮一会儿后再拿去给伤兵使用。”周云吩咐道。 齐泰领命后,便匆匆离去忙自己的事了。 周云也转身回营,准备找李岩商量一下解决医药问题的办法。 刚走进营门,就听到营帐内传来李岩愤怒的声音:“你怎么好意思提出这种要求?啊?你还有什么脸面提出这些?” 你仗着是我的老部下就如此放肆吗?” “我们不是要逼迫将军您,只是将军您也不能厚此薄彼吧?”一个声音回应道。 “刘国能,你的胆子可真不小,这不是逼我们还能是什么?”红娘子的声音也传了出来,语气中满是愤怒。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我只是代表兄弟们来说话而已。”刘国能辩解道。 周云招来一名亲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便大步流星地迈进了营帐。 营帐内的三人同时望向门口的周云,只见周云一个箭步冲上去,朝着刘国能就是一脚,直接把刘国能踹得趴在了地上。 紧接着,周云骑在刘国能身上,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顿猛揍,拳拳到肉,边打边骂:“叫你逼宫,叫你以下犯上,叫你欺负我大哥大嫂……” 每说一句便是一拳,直打得刘国能的头肿得像个猪头一般。 直到刘国能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周云才停下手来。 此时,他的手上已满是血迹。 李岩和红娘子静静地看着周云殴打刘国能,并没有上前制止。 此时,营帐外负责警戒的亲卫们早已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周云的亲卫迅速将刘国能带来的亲卫们团团包围,并收缴了他们的武器。 周云打完后,用刘国能的衣袍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站起身来又狠狠地踹了刘国能一脚。 原本还在微弱地哼哼着的刘国能,这下彻底没了声响。 “大哥,大嫂,怎么能让这种小人欺负你们呢?没了张屠户,我们难道就吃带毛猪了?” 没兵了我们可以再招,没将领我们可以自己培养,以大哥大嫂的能力,拉起一支精锐之师又有何难?” 周云恼怒地朝着地上的刘国能啐了一口,“什么东西,真以为这部队是他们自己的,我倒要看看谁敢乱动,谁要是敢动,我绝不轻饶。” 营帐门口,刘国能的亲兵们早已吓得瘫倒在地。 周云朝着门口的亲卫喊道:“擂鼓聚兵,让能动的弟兄们都集合起来,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看看,我们可不是没牙的老虎。” 李岩和红娘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一会儿,阵阵鼓声响起。 正在休息的士兵们迅速拿起武器,熟练地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刚到的二千人营地冲去。 包围新到的二千人马的,除了周云的旅队之外,还有李岩先前带来的那支残军。 二千人营地内,都尉吴初正在坐镇。 听到鼓声,他赶忙集合兵马。 突然,一名亲卫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好了,我们被周云的军队包围了,他们堵住了我们的营门,连骑兵都出动了。” 吴初闻言,吓得浑身一哆嗦。 这是怎么回事?周云要造反?那将军和夫人怎么样了? 第25章 兵变 吴初此时满心茫然,完全不知是何状况。 遥想往昔,他与刘国能一同在李自成帐下效力,彼时他们追随李岩,每人各领四千兵马,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 战场上,他们的旗帜随风猎猎作响,麾下的将士个个精神抖擞,冲锋陷阵,所向披靡,仿佛整个天下都在他们的马蹄之下。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突如其来。 随着李岩反抗大顺朝,这一决定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在李自成亲卫军的围剿之下,他们损失惨重,兵力大幅削减,曾经浩浩荡荡的队伍,如今两人只能各领不到两千的人马。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一路奔逃,宛如丧家之犬,往昔的荣光早已不复存在。 可命运似乎并未打算放过他们,这时又凭空杀出个周云。 此人竟从他们两人的队伍中各抽走了四百兵马,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前不久,李岩又亲自带走了一千人马,如此一来,两人如今就各自只剩下千来号人。 这一系列变故,让他们的处境愈发艰难,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渊,看不到一丝曙光。 刘国能的心境更是复杂,他本是堂堂一都尉,如今却混得还不如周云这个旅帅,这让他颜面尽失。 他心中的愤懑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难以抑制。 他的几个心腹亦是心有不甘,这些人平日里就对现状颇多怨言,如今更是趁机串通下面的基层将领,一同找到刘国能,撺掇他与吴初一起去找将军讨要周云的骑兵以及所有缴获的物资马匹。 刘国能觉得有理,便来找吴初,希望他能与自己一同前往。 然而,吴初却断然拒绝,他深知此举乃是犯上之举,可能会给众人带来灭顶之灾。 他苦苦劝阻刘国能,言辞恳切,希望他不要冲动行事。 可刘国能此时已被手下人架在火上,哪里还听得进吴初的劝诫,他一甩衣袖,怒目圆睁,拂袖而去,只留下吴初在原地无奈地叹息。 这便有了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刘国能起初也想同李岩夫妇好好商量,毕竟多年的情谊还在。 可李岩一开始便态度坚决地反对,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这让刘国能顿时下不来台。 他心中那股被压抑已久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想着自己这边好歹还有两千整的人马,而对方却是伤兵满营,他竟心生一丝侥幸,觉得对方能奈我何? 吴初此时站在营帐门口,眼前的景象让他胆战心惊。 整个营地已被拒马桩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拒马桩后面,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兵士。 他们个个神情严肃,手中的刀已出鞘,闪着寒光,弓也已上弦,箭头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一副随时准备冲杀进来的模样。 吴初焦急地张望着,却并未看到李岩夫妇和周云的身影,就连刘国能也不见踪迹。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一场巨大的灾难即将降临。 “旅帅同将军令:刘国能蓄意兵变,现已伏诛,全体将士做好冲杀的准备,限对方一柱香时间内放下兵刃,举手投降,时间到,未放下兵刃者投降者,视为叛逆,杀无赦。”侯云贵手拿周云同李岩签发的军令,声音洪亮如雷,在整个营地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在众人的心间。 全体将士在各正职的带领下齐声高呼:“杀杀杀!” 那声音震耳欲聋,气势磅礴,仿佛要将天空都震碎。 吴初只觉得双腿发软,心跳如鼓。 他暗自叫苦,心想这刘国能真是脑子坏掉了,居然想兵变,可这是他自己作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哎……刘国能的事,可与我吴初不相干啊!我誓死忠于将军,绝不会行那忤逆之事,请速放我等离开。”吴初拼尽全力大声回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吴都尉,你的要求我等恕难从命,请你们先放下兵刃,高举双手,站于一旁,如果你们是无辜的,将军同旅帅会给你一个说法的。”侯云贵大声叫道,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冰冷得如同这冬日的寒风。 吴初见说不通,急得在原地来回转圈,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心中犹如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 “吴都尉,一柱香的时间已然剩下不多,请你早做打算。”侯云贵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催命的符咒。 此时,骑军移开了面前的拒马桩,火器兵迅速将火枪架于拒马桩上,并熟练地装填好了火药,吹燃了碳火,只等将火绳点上,便能击发。 那黑洞洞的枪口,仿佛死神的眼睛,无情地注视着营帐内的众人。 “二十,十九……”随着侯云贵的报数声,气氛愈发紧张,仿佛空气都已凝固。 营帐内的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是谁,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突然丢掉了手中的兵刃,那“咣当”的掉落声,在寂静的营地中格外响亮,如同一声惊雷,惊醒了所有刘国能的部属。 紧接着,就像是连锁反应一般,“咣当”“咣当”的兵刃撞击声响成一片。 当侯云贵数到“五”时,全场再没有一个手持兵刃的人。 侯云贵也将数字停留在了“五”上,没有继续数下去。 各部总正副职纷纷指挥着手下的兵士,有条不紊地进营内收集兵械和看押投降的兵士。 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波,就这样在没有伤亡一人的情况下终于平息。 而此时,李岩夫妇和周云刚收到消息,得知所有人全都放下了兵刃投降,没有发生流血事件,三人都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窝里斗终究不是光彩的事,更何况这还会让本就弱小的队伍元气大伤,这是他们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大哥大嫂,我一直不明白,你们干嘛不出面阻止这场危机的发生,而任其发展呢?”周云满脸疑惑地问李岩夫妇。 他实在想不通,以大哥大嫂的为人,为何要眼睁睁地看着这场危机上演,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一山不容二虎,同一支军队也只能有一个主事的,令出多门,就容易坏事,特别是战时。”红娘子在旁轻声解释道。 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和坚定,仿佛对这一切早已洞悉。 周云微微皱眉,他似乎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深意,危机和二虎有什么关系呢? 他在脑海中反复思索着,突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他渐渐领悟到了大哥大嫂的苦心。 “你大哥早在沁州时就在考虑这个事情,得知你打退李友军后,他就决定将整个部队交予你。”红娘子继续说道,她看着周云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 “这怎么行?我是真没想过要夺权上位,只是想要活着,也让大家活着,这也是我成立向云社的初衷,大哥大嫂你们要相信我!”周云急忙辩解着,他的眼中满是真诚和惶恐。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野心,在这乱世之中,他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保护身边的人。 “我们知道你没有这心思,你大哥和我商量,你志向远大,能力也有,对人宽厚,也能纳言听劝,部队交给你也没什么不好。”红娘子微笑着安慰周云,她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品性,也相信他能带领大家走出困境。 周云急得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这怎么能行呢?我这在太原城外救出大哥后本想离开南下去应天府,只是去了一时不知找谁,就同大哥去找寻大嫂,我是真没心思取而代之啊!” 他的心中充满了不安,他不想因为这些事而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第26章 合兵 李岩猛地一声暴喝,宛如晴空霹雳,周云被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闭上了嘴,不敢再有丝毫言语。 “子辰,让你去做,你便去做,休要诸多顾虑!大哥信你!”李岩的眼神威严无比,那目光犹如实质般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势。他心里清楚,这是当下最为妥当的抉择。 “之前的缘由,你大嫂也说了,一支军队若要平稳交接,融合所需的时间必然漫长,而且这个过程中会不断涌现问题。与其到那时为如何处理这些问题而头疼不已,不如当机立断,趁着这股势力还未壮大之时将其解决,此乃百利而无一害之举。”李岩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却又饱含着深深的意味,似是要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全部剖析给周云听。 他凝视着周云,目光中满是期许,希望眼前这个兄弟能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再者,让军队上下保持一致的声音,这对我们后续的大转移至关重要。我们总共就这点人,若还分成几股势力,各自为政,恐怕还没到山东,我们自己就先土崩瓦解了,还谈何生存?别再娘们唧唧的了。” 话一出口,李岩便意识到有些不妥,他赶忙看向红娘子。 只见红娘子正柳眉倒竖,狠狠地瞪着他。 李岩尴尬地挠挠头,朝着红娘子讪讪一笑,然后继续说道: “刘国能之流,今日若不处理,日后必将酿成大祸。我早就看出他心怀不轨,所以才不断地分兵,又安排吴初制衡他,这才让他一直没敢轻举妄动。吴初是我的心腹,为人忠诚可靠,你大可放心任用。” 周云听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大哥大嫂,我听你们的。只是你们……”他的话语中仍带着一丝担忧,毕竟这个决定对于大哥大嫂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牺牲。 “我们还能怎样?帮你稳住后方,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便是。”红娘子微笑着回应,那笑容中虽有一丝苦涩,但更多的是坚定不移的信念。 “我有一事,一直想询问大哥大嫂,却又怕惹二位不快,所以一直没敢问。” 周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透着好奇与忐忑,说话也变得有些犹豫。 李岩夫妇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什么事?但说无妨,没什么不能问的。”他们实在猜不透周云的心思。 “我就是想问问……大哥大嫂这么多年了,为何没有子嗣?”周云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但又害怕触及到他们的伤心之处。 红娘子原本微笑的脸庞瞬间变得煞白,眼中似有泪花在打转,她默默地转过头去,不愿让旁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这个问题,宛如一把锐利无比的尖刀,直直地刺进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周云见状,吓得赶忙站起身来,满脸惊慌,连连自责道:“我该死,我该死。” 此时,李岩长叹了一口气,“哎……不怪你,她这是想起了伤心之事。”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原本我们怀过一个孩子,都快六七个月了。那时正值中原大战攻打襄城之际,我随闯王出征,她则在营地驻守。闯王突然下令,让她率领麾下将士参与攻城。我向闯王禀报,说夫人身怀六甲,请求让我代她领兵攻城,可闯王坚决不允,说他身边需要我出谋划策。后来在攻城过程中,孩子就没了……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怀上。哎……”李岩紧紧握住红娘子那冰冷的玉手,眼中满是疼惜。 “这该死的李自成,竟让一个孕妇带兵攻城,简直是丧心病狂!”周云气得满脸通红,猛地站起身来大骂李自成。 红娘子看到周云因愤怒而发狂的样子,心中稍感安慰。 这些年来,她对李自成的怨恨一直深埋在心底,如今终于有了一个与自己感同身受之人。 自己的夫君虽也对李自成有所不满,但李自成毕竟是主上,他作为臣子,不好多说什么。 而周云此刻愤怒的痛骂,让她心中多年积压的怨气终于得到了宣泄。 “小弟,你以后别叫我大嫂了,叫姐,你就是我的亲小弟。”红娘子激动地站起身来,拉着周云的衣袖说道。 “姐,小弟给您行礼了。姐,您别担心,我日后定当遍访天下名医,为您诊治,让大哥和您早日喜得贵子。” 红娘子愈发高兴,一个劲儿地朝李岩使眼色。李岩看着这对新认的姐弟俩在面前真情流露,真是哭笑不得。 随着一直被看押的周青以及被周云打得半死不活的刘国能和其手下几个闹事的骨干被斩首示众,合兵整编正式拉开帷幕。整编完毕后,合兵共得步军约 4300 人,骑军约 1000 人。 步军被划分为前后左右中五营,每营定员 800 人。各营下设前后左右中五连以及一个后勤连,每连 150 人,连下再设一到五排,每排 30 人,排下又设三班,每班 10 人。后勤连则有 100 人,负责粮草辎重、医护以及传令等事务。 骑军被分为前中后三营和一个后勤连,每营定员 300 人马。营下设有前中后三连,每连 100 人,连下设三排,每排三十三人,排下再设三班,每班十一人。后勤连同样是 100 人,负责粮草马料、人马医护和传令等事宜。 人员编制也进行了大幅调整。周云继续担任旅帅,整支部队被命名为夏军第一旅,这“夏军”二字是李岩所取,意为华夏之军。 李岩担任副旅帅兼旅参赞,负责后勤、训练以及军功赏罚等事务。红娘子出任副旅帅,兼任医护总长和参赞,主管医护、家眷和内卫事宜。 吴初担任步兵团一团长,掌管前后左右四营步兵,中营则由周云亲自管辖,称为近卫团。 骑兵团团长由周云兼任,徐同道担任前营营长,赵六担任中营营长,原关宁铁骑的降将李振兴担任三营营长。 原周云麾下的副职以及后营右营的基层将领都官升一级,被分配到全旅各营以下担任正副职。 高云伍被任命为近卫团副团长兼参赞,并继续担任向云社副秘书长,向云社秘书长由李岩兼任,红娘子兼任向云社副秘书长,周云依旧担任社长。 合兵整编完毕后,周云终于有了空闲,赶忙向众人询问伤兵的情况。 “大哥,姐,各位,这次整编虽说完成了,账面上看起来是有不少兵马,可这里面包含了近千名伤兵啊。 如今缺医少药,这可如何是好?”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沁州还有近两千名家眷需要照料呢,这又得分兵一部分,如此一来,到时能作战的兵力也就两三千人了。”红娘子接过话茬说道。 “那我们去各县城买药行不行?”坐在一旁的吴初问道。 “光有药没大夫也不行啊!”徐同道紧接着说道。 “这个事情得分两步走。一是要尽快获取当下急需的物资,二是对于暂时弄不到的,得安排人去远处采购。”李岩沉思片刻后说道。 “现在最急需的是干净的布匹来制作绷带,还有伤员行军所需的担架和药物。”周云满脸忧愁地说道。 李岩听后,迅速回应道:“若是这样,我们只有迅速攻下武乡城,从城内的医馆获取急需的物资。另外,派人去泽州城搜罗这些物资和大夫,如果这边要有什么状况,伤兵送过去后能继续接受治疗。” 一时间,众人都陷入了沉思,这似乎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周云眼前一亮,“姐,辛苦您现在带领后营兵马,赶回泽州,按照大哥的办法组织人员搜罗物资。” “老徐,你派人先去打探一下武乡城的情况,最好能设法混进城去看看,我让夜不收队配合你们,他们一直没参战,在训练呢,也该让他们出动了。” “老吴,你继续操练兵马,准备进攻武乡城的演练。” 第27章 武乡城 武乡县,因境内有武山与乡水而得名。 这是一座小城,城内人口尚不足两千户,宛如乱世中的一方静谧之地,却也有着自己的家长里短和悲欢离合。 县衙大堂内,县令苏崇贤正襟危坐,审理着一桩棘手的案件。 此案乃是当地村民赵智的两个儿子赵明和赵定之间的争讼。 赵智离世后,留下了七亩农田,这本是他一生辛勤劳作的成果,却不想成了兄弟二人反目的祸根。 昔日血浓于水的亲情,在这七亩田产面前,竟变得如此脆弱。 兄弟俩为了争夺这份家业,全然不顾往日情谊,以至于亲族多方调解无果,最终闹上了公堂。 若按照寻常断案之法,苏崇贤大可以各打兄弟二人三十大板,然后将田产均分,如此一来,便可迅速结案,也无需多费脑筋。 然而,苏崇贤深知,田产纠纷虽看似是小事,但兄弟相争以至于对簿公堂,此乃大恶。 若只是简单粗暴地判决,那必将深深损害兄弟之间的亲情,这种伤害犹如一颗毒瘤,会在家族中蔓延,更会在社会上造成不良影响,使人心渐冷,世风日下。 于是,苏崇贤心生一计。 他命差役取来一条坚固的铁索,将赵明和赵定紧紧绑在一起,而后封住铁索的钥匙口,严令不许私自打开。 从此,兄弟二人的行动便被这铁索牢牢束缚,他们必须同席而坐、联袂而食、并头而卧,行则同起,居则同止,就连最为私密的便溺等行为也都要一起,片刻不得相离。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心中满是愤懑与不甘,沉默不语,只是悻悻地背对背而坐,仿佛对方是这世上最可恶之人。 然而,时间是最奇妙的调和剂,过了一两天,两人心中的坚冰开始有了一丝松动,渐渐相向而坐。 三四天后,兄弟二人常常面对面叹息,偶尔还能有一两句简单的交流。 又过了些日子,他们竟可以一起平静地吃饭了。 苏崇贤得知这些变化后,心中知晓,他们已经有了悔意。 接着,苏崇贤再次命人将兄弟俩带上公堂审问,同时,他还把兄弟二人的儿子都叫到堂前来听审。 公堂之上,苏崇贤并未直接对案件本身发表意见,而是神色凝重地说道:“你们的父亲当初真不该生下你们兄弟二人,才导致今日这般局面。” 随后,他话锋一转,语气严厉地表示,为防止他们的儿子日后也像他们一样为争夺财产而反目成仇,他决定让兄弟二人各自留下一个儿子,将赵明的小儿子、赵定的大儿子押交养济院,赏给丐首做亲儿子。 他言辞恳切地说道:“丐家无田可争,如此,可免他日祸患。” 听到要把自己的儿子送给乞丐,两兄弟顿时大惊失色,心急如焚。 他们纷纷伏地痛哭,向苏崇贤表示知错后悔,愿意将父亲留下的田地让给对方,只求不要将儿子送走。 最后,苏崇贤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决定将这七亩田作为他们父亲的祭产,让兄弟二人轮流收租,所得租金用于祭奠祖先。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田产纠纷,又能让兄弟二人共同维护家族的尊严,子孙世世代代也可永无争端。 在两兄弟明确表示“至死不复争”后,苏崇贤又让他们回去询问妻子的意见。 今日,再次回到公堂时,二人的妻子邀请了族长一同前来。 当堂之上,他们诚恳地请求息讼,对苏崇贤的判决欢欣感激。 四人当堂拜谢后,满心欢喜地离去。 好不容易结案的苏崇贤,只觉身心疲惫,缓缓向后衙走去。 刚到门口,夫人便迎了出来,她轻轻接过苏崇贤脱下的官袍,关切地问道:“老爷,前堂的案子问完了?” 苏崇贤长舒一口气,说道:“结案了!” 接着,他便将这一案件的前因后果详细地向夫人说了一遍。 夫人听后,眉头微皱,说道:“有必要为了这么个小案子劳神费力的吗?简单点,两兄弟一人一半就好了,县衙里的事情那么多,你哪里忙得过来?” 苏崇贤微微摇头,神色严肃地说道:“夫人有所不知,那样判事情确实简单,但为官一任,不仅仅是治理一方百姓,还有教化乡民的重要职责啊。” 夫人轻叹一声,眼中满是忧虑,说道:“可如今这世道,烽烟四起,战火纷飞的,你所效力的明朝已经亡了,皇帝都上吊自尽了,大顺朝来了,没几天又跑了,现在满清朝廷又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接受你这个小小县令呢?” 苏崇贤闻言,心中一阵苦涩,无奈地说道:“哎……谁说不是呢!如今也只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禀大老爷,门外有个叫李山石的人求见。” 正当苏崇贤夫妇二人交谈之际,门外小厮的禀报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苏夫人一脸疑惑,连珠炮似的问道:“李山石?这是谁?找老爷你干什么?” 苏崇贤也是一头雾水,说道:“我也不知,你带他到偏厅奉茶,待本官更衣,稍后就来。” 苏崇贤更衣后,只身前往偏厅。 刚一进门,便看见一位身穿锦袍,头束方巾,气质不凡的俊朗中年文士,正悠闲地喝着茶。 苏崇贤不动声色地在主位坐下,目光直视对方,问道:“不知这位先生要见我有何事?” 那中年文士放下茶杯,不卑不亢地回道:“县尊大人,在下李山石,此来求见县尊,是有事关县尊安危的大事相商。” 苏崇贤微微皱眉,说道:“哦……还请先生明说。” 李山石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在城内听闻百姓称颂县尊大人爱民如子,断案如神,令愚下深受感动。 在如今这改朝换代之际,还有尔等这种奉公守法,勤政爱民之官员,实不多见。” 苏崇贤摆了摆手,语气略显不耐:“那都是过誉之言,请先生直述来意,本官时间有限。” 李山石却似乎并不在意苏崇贤的态度,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县尊大人,可知大顺右军师,制将军,李岩否?” 苏崇贤心中一惊,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突然站起身来,惊讶得有些语无伦次:“李山石,李岩!你……你是李岩?这……你怎么会……” 李岩站起身,拱手抱拳,神色从容地说道:“县尊无须惊讶,鄙人正是李岩,先前说为县尊及全城安危事宜而来并非虚言。” 苏崇贤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李军……不,李先生请讲。” 李岩神色一正,说道:“我们大军已到达城外,只是伤兵较多,急需伤药医治和休养,烦请县尊开城接纳并帮助寻医问药救治,我等将不胜感激。” 说完,他再次拱手抱拳,向苏崇贤深深一揖,眼神中满是真诚。 苏崇贤听闻此言,也站起身来,在厅内来回踱步,低头思索着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 李岩见此,也不打搅,只是重新坐下,静静地喝着茶,耐心地等待这位县令的决断。 李岩之所以会出现在城内县衙之中,还得从之前说起。 当时,周云准备派兵攻占这武乡县城,于是先派了夜不收的两支小队进城打探情况,徐同道也跟着进了城。 这武乡县城的守军是由当地乡绅子弟和衙役组成的团练乡军,人数约有近千人,至于战斗力如何,虽不好说,但人数上也不容小觑。 探听到城内县令是个清正廉明、爱民如子的好官,深受城内百姓拥戴。 徐同道等人将探听到的情况向旅帅部禀报后,周云和李岩都十分重视。 他们深知,攻打一个贪官主管的城池,远比攻打一个深受百姓爱戴的城池要容易得多。 因为后者会得到百姓的支持,届时,人力和物资都会是事先所探得的数倍甚至更多。 本来此次攻打县城就是为了救助伤兵,若是没救到伤兵,反而还要增添更多的伤亡,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周云本就是个喜欢占便宜、不愿吃亏的人,硬打不划算,放弃又不甘心。 于是,周云便计划用自己的夜不收队实施斩首行动,从而一举夺下武乡县城。 然而,就在此时,李岩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他认为,既然硬打不行,只能动用夜不收这等暗杀行动了,那不妨再加一个附属计划,就是招抚。 而且,无论招抚成功与否,都与周云的斩首行动无关,不会影响斩首行动的继续执行。 这就好比是死马当活马医,招抚计划可以同时进行。 周云听后,也觉得这方法不错,便点头同意了。 可问题来了,派谁去城内招抚呢? 县令是文官,文官大多清高,之乎者也一堆,派一名将领去,可能连话都听不懂,还谈什么招抚,那简直就是胁迫。 而他们这边又没有什么合适的读书人。 周云想了上说自己去试试看,虽说自己也没读过多少书,但好在略懂一些。 李岩却笑了笑说他不就是读书人吗?还是正儿八经的天启七年的举人。 周云一听,恍然大悟,赶忙准备保卫人员,护送李岩进城。 第28章 苏崇贤 苏崇贤在屋内来回踱步,眉头紧皱,心中犹如翻江倒海。 他深知眼前的抉择关乎一城百姓的生死,亦关乎自己的仕途与名声。 近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望向对面的李岩,缓缓说道:“李先生,如果只是伤兵进城医治,本县尚可答应,但你们大军绝不能进城。” 他心想,若是大军进城,城中百姓必遭惊扰,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安宁或将毁于一旦,可若不答应,对方一旦强攻,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李岩微微点头,“可以,但必须有三百兵士进城护卫伤兵,他们会自行在医馆附近扎营,绝不干扰地方。” 苏崇贤沉思片刻,又问:“那些伤兵需要在此休养多长时间?” 他暗自盘算着,时间太长,城中资源有限,百姓负担会加重;时间太短,伤兵若未痊愈,对方或许会以此为借口生事。 “少则十天,多则半月,届时必有厚礼奉上,以感谢县尊大人的活命之恩。”李岩言辞恳切。 苏崇贤摆了摆手,神色凝重,“人数、时间、秩序,希望你们能言出必行。” 他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对方能遵守约定,这是一场豪赌,筹码是全城百姓的性命。 李岩当即起身,对着苏崇贤深深一揖,“我代我家旅帅和受伤兵士谢过县尊,就此别过,县尊大人今日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言罢,他起身走到门口,拿出随身携带的竹哨,吹了两声。 远处随即传来两声竹哨回应,紧接着,一名身着黑衣、头戴黑巾的汉子从暗处走出。 他走到李岩跟前,微微点头后恭敬地说道:“旅副,请吩咐!” “通知旅帅,二号计划成功,取消一号计划的一号目标任务,其他目标改为监视。”李岩低声说道。 那汉子领命后,迅速退去。 而站在李岩身后的苏崇贤听闻此言,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双腿也微微发软。 他心中一阵后怕,暗自思忖:自己刚刚分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啊! 这所谓的二号计想必就是让自己同意放伤兵进城,而一号计划的一号目标竟然是自己,若自己刚才没有答应他们,此刻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李岩此举,无非是在威慑自己,让他不要再生出其他心思,答应之事必须照办,绝不是多余之举。 他不禁有些庆幸,又有些愤怒,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愤怒对方竟如此算计自己。 随着近半伤员陆续进城,苏崇贤赶忙安排城内的医馆收治这些伤兵,还专门腾出了四间空置的大宅,供伤兵休息。 他又以县府的名义征募医药和粮食,供给伤兵使用,甚至自掏腰包出钱采买薄布匹,用于包扎伤口。 他看着忙碌的场景,心中满是无奈,这是为了百姓不受战火,只能尽力安抚这些伤兵。 周云听闻这些事后,心中颇为感动。 虽说救治伤兵所耗的钱粮都需自己承担,但苏崇贤那有条不紊的细致安排和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正是自己欣赏和所需的。 他决定亲自去见见这位武乡县令苏崇贤。 周云走在城内的大街上,望着四周的景象。 这个时代的民房皆是低矮破旧,灰暗简陋,在他眼中显得格外破败。 街上的百姓虽面带菜色,但气色尚好,各自忙碌于生计。 街道不长,商铺摊位也不多,不过每家生意看起来都还不错。 此时正值中午,周云觉得口渴,便带着两名亲卫走进一间茶摊,坐下后要了三碗粗茶。 茶摊老板高声吆喝:“好咧!粗茶三碗。” 不多时,茶水就端上了桌。 周云边喝茶歇脚,边留意着周围茶客的谈话。 “唉!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去往太原的路都断了,听说鞑子把太原城围了,我的货都送不过去了。”一位茶客唉声叹气。 “谁说不是呢?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哪都去不了。”另一人附和道。 “现在也就咱武乡城还算安宁,旁边不远的榆次城都被闯贼屠城了呢!”有人满脸庆幸地说道。 “那是,多亏了县尊苏大人啊,是他给了我们这些小民一条活路。” “听说了吗?外面有伙闯贼的叛军,被闯贼追杀逃进了县城,好多伤兵,县尊大人正在安排救治呢!”其中一人突然小声说道。 “你懂什么?别瞎说,可别败坏了咱县尊大人的名声。那是人家要强行进城,县尊不答应,对方就要攻城,县尊为了咱们老百姓免遭战火,心生妙计,答应帮人家收治伤兵,但不许大军入城,这是为了保护咱们啊!”一位老者急忙解释。 “啊!真是青天大老爷啊!”众人纷纷赞叹。 “青天大老爷!”一时间,称颂之声在周边响起。 周云听着这些街边百姓的闲聊,心中暗叹:这苏崇贤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果然不一般,民心基础极为扎实,口碑极佳。 付完茶钱,周云来到县衙,让小吏帮忙通传,说李山石求见县尊老爷。 他觉得大哥李岩这个化名不错,今日借来一用。 不一会儿,便有人引着周云三人来到之前李岩所在的那间偏厅。 周云让两名亲卫在门口等候,自己则独自进屋,坐下静候苏崇贤的到来。 没过多久,苏崇贤急匆匆赶来。 他刚踏入偏厅,正准备施礼,却猛地一愣。 眼前之人并非上次来的李岩,这是怎么回事?是传信之人弄错了? 他心中有些不悦,又有些好奇,不知此人来此何意。 “你是……李山石?”苏崇贤疑惑地问道。 周云起身,拱手行礼道:“在下并非李山石,只是借用他的姓名求见县尊而已。” “这不胡闹吗?阁下究竟何人?找本官何事?本官时间紧迫。”苏崇贤语气冷淡,心中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有些反感。 “县尊勿恼,在下周云,统管城外军马的旅帅。今日特来拜见县尊,感谢县尊大人对我麾下伤残兵士的救治之举。”说完,周云深深一揖。 苏崇贤不禁一惊,这竟是对方的军队统帅?他怎么会来到县城里?而且看他模样,也就二十来岁,李岩那样的人物,怎会甘居此人之下呢? 他心中满是疑惑,同时也警惕起来,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用谢,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们伤兵,也是为了全城百姓考虑罢了。”苏崇贤说道。 “县尊此言差矣。无论为我等,还是为百姓,都不是为了您自己,此乃高风亮节之举,周某实在敬佩万分。”周云言辞诚恳。 “唉!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我辈的职责所在。”苏崇贤感叹道,心中对周云的夸赞并未太过在意,他只关心城中百姓的安危。 周云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茶,稍作停顿后,整理思绪说道:“县尊历经明朝和大顺新朝,可曾有过能施展抱负的机会?” “小小县城,哪敢谈什么抱负。这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只求能活下去,再带着身边之人一起活着,不敢有过多奢求。”苏崇贤一脸无奈,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曾经的理想在这乱世中早已被消磨殆尽。 “那要是再来一个朝廷,让你们剃发蓄辫,自称奴才,见人行跪礼,如同元朝时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您又该如何行事?还能护得住身旁之人否?”周云目光炯炯地看着苏崇贤。 第29章 招抚 苏崇贤心中猛地一惊,此前他虽对局势有过些许思考,可从未如现在这般深入地剖析这些问题。 周云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宛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他的心间掀起了惊涛骇浪,让他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抉择关乎的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辱,更是尊严的坚守与舍弃。 苏崇贤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的旋涡。 曾经,他脑海中确实闪现过投身满清的念头,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竟隐藏着如此令人屈辱的内涵。 他的内心开始动摇,犹如在狂风巨浪中漂泊的孤舟,原本对满清尚存的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周云犀利话语的冲击下,如泡沫般逐渐破碎。 与此同时,对未来的迷茫如同浓重的迷雾,将他紧紧笼罩,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明朝已然大厦倾颓,彻底灭亡。南明小朝廷占据的不过是半壁江山都不到的弹丸之地,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遥想当年,大明处于大一统之时,崇祯帝宵衣旰食、励精图治,倾尽全国之力,尚不能维护这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那时,整个国家齐心协力,却无法做到对外驱逐鞑虏、对内安抚百姓。试问如今的南明,没有威望卓着的君主,没有贤良忠诚的臣子,更没有嫡系可用的军队,又怎能担起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呢?”周云的言辞如锋利的刀刃,句句直刺要害,话语间透露出对局势的深刻洞察。 “这……”苏崇贤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周云的分析丝丝入扣,他不得不承认这些话的正确性,心中不禁为大明的衰落而痛心疾首,也对南明的无力深感失望。 “再看大顺新朝,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它现在就像是出头的椽子,首当其冲地遭受满清朝廷的追击剿灭。它既没有稳定的根据地,又缺乏民众的衷心支持,败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这样的朝廷,难道能成为拯救天下的希望所在吗?”周云目光如炬,继续剖析着局势。 “嗯!”苏崇贤微微点头,他对大顺新朝本就没有太多的信心。 只是在这乱世之中,局势错综复杂,如同一团乱麻,让他难以看清方向。 “如今天下大乱,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有能力者才能在这乱世中崛起。仅靠县尊您在这一城之地所获得的民心,难道就能得天下吗?难道就能保证身边之人安然无恙地活下去吗?历史的车轮无情地滚滚向前,势不可挡,县尊您难道能在这乱世洪流中独善其身吗?”周云的话语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在苏崇贤的心上,每一下都让他的心震颤不已。 苏崇贤的心一阵慌乱,犹如受惊的小鹿。 他知道周云所言句句属实,自己一直以来只是竭尽全力在保全这一城的百姓,可在这乱世的滔天巨浪面前,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渺小,如同沧海一粟。 “那……不能!”苏崇贤面露苦涩,心中被深深的无力感所充斥。 “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该何去何从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要成为这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以无畏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碾碎那些阻挡在我们面前的跳梁小丑。我们要亲手书写历史,重塑华夏正统,用我们的力量护佑万千黎民百姓,向死而生,扞卫我们的尊严,让百姓过上有尊严的生活。”周云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仿佛那光芒能够穿透乱世的黑暗,照亮前行的道路。 苏崇贤静静地听着周云的话,心中那熄灭已久的希望之火仿佛被重新点燃,开始熊熊燃烧。 在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一条能够让百姓真正摆脱战乱之苦、重拾尊严的康庄大道。 “重塑华夏正统?有尊严地活着?……”苏崇贤喃喃自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似有所悟。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多年来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抱负,就像被春风拂过的种子,似乎有了重新发芽、茁壮成长的可能。 “对,我们大家齐心协力。我们夏军成立了向云社这个组织,它寓意着守得云开见月明,其宗旨就是向死而生,为自己、为家人子女、为万千黎民百姓而活。”周云语气激昂,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以前真是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却忽略了更为广阔的未来。没有尊严地活着,实则与行尸走肉无异。旅帅在上,请受我一拜,崇贤愿加入向云社,追随旅帅一起向死而生,为尊严而战,为百姓谋福。”苏崇贤一脸决然,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他深知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如同在悬崖边迈出关键的一步,但为了百姓,为了心中那一直未曾熄灭的理想之火,他愿意去勇敢地尝试。 周云赶忙上前,紧紧握住苏崇贤的手,将他扶起,“苏县令有经天纬地的辅国之才,您就是我的萧何啊!让我们一起并肩作战,荡清寰宇,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苏崇贤立刻吩咐下人准备酒菜,二人对坐,把酒言欢,从天下局势谈到理想抱负,从百姓疾苦谈到未来规划,直至次日凌晨,才在不舍中结束了这场酣畅淋漓的长谈。 周云回到城外军营后,将自己与苏崇贤相遇的情况以及苏崇贤愿意归附的好消息,都详细地同李岩讲了一遍。 “子辰真乃神人也!你招揽苏崇贤这一招,堪称神来之笔,为我们后续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民意基础啊。”李岩满脸赞叹,眼中流露出对周云的钦佩之情。 “唉!什么神人,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将天下局势分析了一番而已。他当时也正处于茫然无措的境地,我们这也算是各取所需的有限合作吧。”周云谦逊地回应道。 “那你打算怎么安排他呢?我们马上要转移去山东,可他现在在中书行省做官呢。”李岩皱了皱眉头,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想让他继续留在此地,这里的百姓离不开他,而且我们的伤兵也需要在这里休养生息。”周云思考片刻后说道。 “那岂不是错过了一起去往山东的机会?”李岩有些担忧地问道。 “先这样安排吧,等我们在山东发展起来了,再调他过去。现在他跟我们一起走也帮不上太多忙,毕竟我们还在转移途中呢,他心里应该也会有些不甘。”周云解释道。 “那就让他只加入向云社就行了,不过向云社也要留人在此发展壮大,吸引更多的有识之士。”李岩点头表示同意。 “大哥说的这点很重要,到时就让高云伍留下吧!顺便让他负责伤兵的事情,并招收一些人马扩充部队。”周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方法不错,让他们化整为零地活跃在这三省交界之地,也不失为一个良策。只是副职派谁留下呢?”李岩摸着胡须,陷入了思考。 周云挠了挠头,想了想说:“让谁留下,这一时还真没什么头绪。” 李岩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袍子,嘴角微微上扬,“你帮大哥先倒杯茶来。” 周云一愣,“大哥,倒茶这种小事你随时吩咐都可以,咋这时还卖起关子来了?”边说边拿了茶壶过来给李岩续上茶。 李岩惬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轻呷了一口茶,在周云那幽怨的眼神中慢悠悠地说道:“很简单,你刚从哪来?跟谁谈话来着?” 说完,他一转身,迈着方步慢悠悠地走了,嘴里还哼着河南梆子《老来难》。 “老来难,老来难,劝人莫把老人嫌。当初只嫌别人老,如今轮到我面前。千般苦,万般难,听我从头说一番……” 周云被李岩这么一提醒,顿时恍然大悟,这副职人选不就是苏崇贤吗? 他看着李岩离去的背影,不禁哂然一笑。 第30章 奸细 周云将高云伍和苏崇贤唤至跟前,神色凝重地把自己的安排和盘托出。 尤其是对苏崇贤,他详细阐述了副职兼参赞这一重要职位的工作职责与权利。 高云伍和苏崇贤二人听后,欣然领命。 周云拍了拍高云伍的肩膀,目光深邃而坚定地叮嘱道:“此次行动,你需采取游击作战之法。 要记住,首要之事便是保存自身实力,我们要在战斗中逐渐发展壮大,而那些康复的伤兵,便是我们燎原的星星之火。 你要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以点带面,在确保兵员素质的前提下,迅速扩充队伍。 武乡城,是我们的根基所在,是我们的根据地,犹如大树之根,必须妥善保护,绝不能让敌人察觉到此处对我们的重要性。 只有保护好武乡城,我们才不会成为那漂泊无依的浮萍。 此外,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要时刻关心他们的疾苦,多为他们谋福祉。 得民心者得天下,百姓的支持,才是我们生存与发展的根本所在。” 随着二人离去,周云下达了全军开拔的命令,大军如滚滚洪流,向着泽州进发。 此前,吴应期战败之后,吴三桂等人似乎在重新调整战略,暂时没有派遣其他部队继续追剿,这给周云的队伍带来了一丝喘息之机。 由于没有伤兵的拖累,大军行进速度极快,仅仅三日,便抵达了泽州城。 泽州城外,红娘子早已得到大军即将到来的消息,她身着一身火红的劲装,英姿飒爽地站在城门处,翘首以盼。 当周云、李岩等人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迎上前去。 周云下马,向红娘子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泽州城。 泽州城原是大顺军治下,由一位文官打理。 然而,随着李岩军撤退至此,那文官竟弃城而逃,使得李岩等人不费一兵一卒便占据了此城。 李岩本就是个爱惜民力之人,进城之后,只是严令手下不得在城内劫掠,对城内百姓并未过多打扰,因此,城内军民倒也相安无事。 这是周云第一次踏入一座由自己作主的城池,一种莫名的亲切之感涌上心头。 他有些疑惑,这泽州城他此前甚至从未听闻,可为何会有如此奇妙的感觉呢? 进城之后,周云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 连续几日未曾沐浴,他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身上爬动。 亲卫打来热水,热气腾腾的水汽在屋内弥漫开来。 周云迅速脱掉衣服,拿起水瓢正准备舀水,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他身后突然响起:“老爷,奴婢彩儿……” 这声音如同在寂静的夜空中突然炸响的惊雷,吓得周云浑身一激灵,如刺猬般炸了刺。 他一个箭步冲向一旁,迅速拿起衣服套在身上,冲出了后屋洗漱的房间。 亲卫们看到刚准备洗澡的旅帅这般狼狈地跑了出来,都满脸惊愕地望着他。 周云此时也逐渐冷静下来,他不怕战场上明晃晃的刀枪剑戟,但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情却让他心生警惕。 在自己洗澡的地方,无缘无故出现一个女人,而自己竟毫不知情,虽说这有可能是有人刻意安排,但关键是自己被蒙在鼓里。 不一会儿,那个叫彩儿的女孩衣裳整齐地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惊恐,对着站在外面的周云深深地行了一礼,声音颤抖地说道:“奴婢该死,冲撞了老爷,奴婢该死……” 周云定了定神,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你先去吧!” 女孩如蒙大赦,脚步虚浮地退走了。 周云脸色阴沉地回到自己住处,他先是谨慎地将全屋扫视了一遍,确认无人之后才关上房门。 此时,城内的一处酒楼内,灯光昏暗。 一个身着黑夜劲装的汉子正单膝跪在主座前,向一位中年男子禀报着:“主事,小的按照您的吩咐安排了一个女人进屋侍候洗浴,那周云反应极大,那女人话都还没说完,他就自己落荒而逃了,事后也没追究任何人。”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沉吟片刻后说道:“嗯……这是个人物,警惕性很高,你行事也要更加小心。” “谢主事关心,请问家主还有什么吩咐吗?”黑衣人恭敬地问道。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该你知道的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问。”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身形一闪便出了酒楼。 此时正是入夜时分,街道上行人稀少,黑衣人七拐八弯地向着军营方向疾行。 在快到军营时,他突然身形一闪,进了旁边一栋破旧房屋。 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军衣的年轻人,他大摇大摆地朝着军营走去。 然而,他并未察觉到,在他身后一直有一个黑影如鬼魅般紧紧跟着他,直到他进了军营,那黑影才悄然离去。 而这个黑影正是周云。 原来,在他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便迅速换了一套颜色偏深的衣服,然后从窗户翻了出去。 他很快找到了那个离去的女孩,没过多久,便见有一个人将那女孩拉到一边,低声询问了几句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周云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一路来到前营郭绍部。 那人进了前营军营之后,没过多久,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周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印象中好像叫王虎,是个连长。 只见这王虎径直朝着亲卫队走去,一路上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看样子他应该是亲卫队的常客。 这次他进去的时间稍长,等王虎出来后不久,又有一个人从亲卫队的屋子走了出来,快速向营外走去。 周云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卫队长高志。 周云一路跟踪下去,直到听到他们的谈话,才明白这高志究竟是何人的心腹。 他心中暗自恼怒:这些人真是阴魂不散,都到了泽州还在派人来试探,简直欺人太甚! 这次一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否则总是被这样暗中盯着,实在是烦人至极。 周云回到住处,让亲卫不必跟着自己,然后径直朝着李岩的住所走去。 见到李岩后,他将自己亲自探听到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李岩听闻后,满脸惊讶,他没想到对方的势力竟然已经渗透到近卫团的亲卫队来了。 “大哥,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和我姐,我们三人就像三根相互支撑的柱子,是相依为命的关系,永远不用担心谁会背叛谁。”周云满脸忧虑地说道。 李岩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嗯,事情确实如此。 “手下这些军将,有的是跟了我许久的旧部,有的则是各路降兵、降将,成分复杂,若是过于倚重他们,将来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周云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是啊!大哥手下的这些人虽说大多可靠,但他们曾经都是从龙功臣,进过北京城,如今难免有些缺乏冲劲,而且极容易被人收买。” 李岩沉思片刻,果断地一摆手:“子辰,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周云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说道:“大哥,我想留下来。” “大哥你看,暗影和夜不收这两支本应是我们手中的杀器,可现在却如同虚设,不知何时才能发展起来。” “所以我们必须改变计划了,大哥你和我姐带着队伍东去开辟根据地,而我则带着夜不收和亲卫队留下来。” “现有的可用人才太少,一时半会儿也培养不起来,只能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样可以省去培养的时间。” “而且,以大哥和我姐的能力,别说是开辟一个小小的根据地,就算是逐鹿天下,又有何难?” “我也不想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李岩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个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的周云,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二弟李牟的身影,他在自己面前也曾这样毫无保留地袒露自己的内心。 李岩的眼眶微微泛红,他用袖角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将头转向一边。 周云说完后,看着李岩微微发红的眼圈,心中一愣,有些疑惑:“大哥这是怎么了?” 只听李岩平静地说道:“老三,按你的想法做吧!哥支持你。” 说完,他便起身,缓缓回了后屋。 周云站在原地愣神了一会儿,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大哥对自己的称呼怎么又变了,老三?哥?” 他知道,大哥这是真正从心底接受他了。 第31章 留下 次日凌晨,天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晨曦的微光如轻纱般笼罩着大地。 一队火枪兵如鬼魅般迅速包围了昨晚那间茶楼,静谧的氛围被打破,紧张的气息弥漫开来。 茶楼内不断有人被押出,其中就有昨晚那神色凝重的中年人。 他此时脸色铁青,心中满是懊恼与惶恐。对他而言,自己性命攸关尚在其次,耽误家主之事才是大祸。如今这局面,一切似乎都已无法挽回,仿若一盘精心布局的棋局,在这破晓时分被无情地搅乱。 亲卫队驻所内,亲卫们尚在睡眼惺忪中陆续起床穿衣,嘈杂之声在空气中交织。 突然,一整个队的夜不收如汹涌潮水般闯入,瞬间控制了所有亲卫军。 亲卫队队官高志也在其中,他望着眼前的场景,心猛地一沉,知晓自己或许已东窗事发,一股寒意从脊梁骨蹿起。 前营郭绍的整个营刚从睡梦中被外面如雷般的马蹄声惊醒,众人匆忙起身,却发现整个前营已被骑兵一营二营围得水泄不通,宛如铁桶一般。 紧接着,便是按口供逐个追查。 一时间,军营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空气都要凝固。 最终,共挖出包括亲卫队队长在内的奸细和被收买人员共计十六人。 周云面色冷峻,眼中毫无怜悯之色,也不做丝毫询问,直接就在营内校场上将这些人当众处斩。 鲜血染红了校场的土地,那触目惊心的场景让每一个将士都为之震颤,也为众人敲响了警钟。 郭绍被李岩严厉地训斥了一番又一番,李岩痛心疾首地对全体将士说道:“这就是奸细的下场,望大家以此为戒,莫要重蹈覆辙,否则军法无情。” 他的声音在军营上空回荡,如同敲响的洪钟,久久不散。 随后,周云宣布解散亲卫队,重新组建警卫一二连。 人员选拔极为严格,全部从全军各排精挑细选一人充入警卫连。 而警卫连的排班基层将领选拔更是别出心裁,通过比武决出优胜者。 先在比武中胜出者担任班长,再从班长中选拔排长,排长中角逐出连长和副连长。 仅仅两天时间,警卫一二两个连便满员了。 这些士兵都是军中的精英,他们肩负着新的使命,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忠诚。 周云安排一连跟随自己,二连则跟随李岩夫妇,为他们保驾护航。 周云回到住处时,就见门口跪着的侯云贵。 他从前天就一直在此跪着,周云此前都懒得理会,直接让他回去。 昨日他又来,周云依旧不为所动。 今日他再次出现,周云不禁心生一丝无奈与失望。 有时候,周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对他期望过高,不仅给他署名,还赐名于他,或许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在他看来,这些或许都无关紧要。 “你进来吧!”周云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平淡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侯云贵仿若得到大赦一般,急忙想要起身,却因跪得太久,双腿麻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侯贵,把你那名字中的云字去掉吧!”周云语气冷漠,不带丝毫感情。 “你在我这跪这么久,是想对我说什么呢?”周云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侯贵。 侯贵心中忐忑不安,声音颤抖着说道:“旅帅,请不要放弃我,也不要放弃暗影。” “如果我说我打算解散暗影了,你怎么办?”周云眉头微皱,神色严肃。 “如果旅帅有不得不放弃的理由,我无话可说,侯贵只有以死相谢旅帅的知遇之恩。”说着,他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朝着自己的脖子猛地挥去。 周云见状,飞身而起,一脚侧踢,正中侯贵手腕。 短刃从脖子旁擦过,深深插入旁边的木墙里,发出“噗”的一声。 侯贵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线,鲜血缓缓渗出。 周云又气又急,忍不住大骂道:“你他妈的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说的是如果!” 侯贵低着头,神色悲凉,言语中满是自责:“旅帅,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您的眼睛,为您盯着各路宵小之辈,可如今这双眼却瞎了。” 周云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缓缓说道:“你们刚成立没几天,让你们盯紧所有人本就不现实。” “还是侯贵能力有所不及啊。”周云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温和。 “侯贵,手下人员不行,要多吸收新鲜的血液,不要总是局限在自己这些人中,一个人能力再强又能有多大作用呢?”周云语重心长地劝诫道。 “属下知道怎么做了,三个月之后,旅帅来检验我们的成果。”侯贵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信誓旦旦地保证。 “好,到时候我来看。你这次陪同副团长他们去山东,一边培养密探,一边要护好部队和我大哥大嫂他们。”周云郑重地对侯贵交待着。 侯贵听闻周云要自己离开,心中焦急万分,“旅帅,我想留下陪您。” 周云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跟着去才是帮我,你懂吗?” 侯贵见无法改变周云的决定,再想到旅帅所言确实有理,便默默点头默认了。 周云上前再次拍了拍侯贵的肩膀,“去吧!好好干,三个月后我要看成果的。” 三天后,在周云留下警卫一连、骑兵一营、夜不收队以及一半的夜不收队员后,李岩夫妇率领近四千步军和七百骑兵进入河南,朝着山东和河南交界之地进发。 周云骑马带着麾下将士陪着李岩夫妇出城,一路相送。 众人默默前行,马蹄声在寂静的道路上回响,似在诉说着离别的不舍。 “老三,你就送到这吧!以后要多保重。”李岩勒马停住,望向周云,眼中满是关切与不舍。 红娘子拨马过来,翻身下马,周云也赶忙从马上翻身而下。 “小弟,你可要保重自己。”说着,她从自己身上拿出一个护身符递给他,“这是姐上次回泽州时特意去范村的圆智寺帮你们求的,你兄弟俩一人一个,贴身藏好了。” “知道了姐,你们也要多保重。”周云眼眶湿润,声音有些哽咽。 此时,其他众将领也纷纷上前来参见拜别,周云又一一叮嘱众人要服从副团长的安排,务必确保他们的安全。 看着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中的队伍,周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离愁别绪,拔转马头,带着留下的兵将返回泽州城。 泽州城内,原将士家眷此次随同李岩他们一行向东而去。 此时,整个泽州城显得有些空旷寂寥,只剩下周云这四百多人马和全城百姓。 百姓们对于李岩带领军队主力的撤走,只是流露出些许不舍,却并未表现出那种军民鱼水情。 毕竟,他们并不清楚此次军事调动的目的,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中透着茫然。 周云骑马走在清晨的泽州城街道上,马蹄声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街道两旁的百姓目光中透着麻木,与他在武乡城见到的百姓精神状态截然不同。 周云心中暗自思忖,此地的百姓或许是对各方势力军队频繁造访这座城市早已见怪不怪了吧? 又或者是觉得无论谁在此地主政,对他们而言都没有任何益处,有的只是无情的压榨,榨干他们最后一点价值。 回到住处后,周云换了身衣服,随即将警卫连长陈云霄和骑兵营营长徐同道叫了过来。 “陈连长,你将警卫连留下二十人给我后,带领其他人去城内四个城门处守好城门,防范土匪盗贼进城劫掠。”周云神色严肃地吩咐道。 陈云霄弯腰抱拳,大声应道:“是!”说完便迅速离去安排相关事宜。 周云转向徐同道说:“同道,你带几个人跟我一起出城去那废弃的宁山卫看看。” 两人带着几个随从,骑马出城。 不多时,便来到了宁山卫所。 宁山卫在明朝的卫所制度下,曾是一座举足轻重的军事堡垒,具有极高的军事战略地位。 在往昔的岁月里,这里兵强马壮,军旗飘扬,是扞卫一方安宁的重要力量。 然而,随着时间的无情流逝,明朝后期卫所制度逐渐走向衰落,如同一棵参天大树从内部开始腐朽。 这也使得宁山卫的军事编制日益混乱,人员离散,实际战斗力更是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后来,随着李自成夺取北京城,崇祯皇帝在煤山上吊自缢,天下大乱,卫所内的军户纷纷逃亡,昔日繁华的宁山卫彻底沦为一片荒废之地,只留下残垣断壁见证着曾经的辉煌与落寞。 周云曾听李岩详细讲起过宁山卫的来历和如今的情况,心中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好奇与探究的欲望。 第32章 泽州 周云等人先围绕卫所转了一大圈,足足花了三刻时间才绕完。 从这庞大的规模,不难想象宁山卫辉煌之时是何等的壮观,那是一种令人震撼的军事威严。 骑马进入卫所营门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衰败的景象。 地上杂物四处散落,整个营所空荡荡的,寂静得让人有些心慌,偶尔能看到几条野狗在角落里穿梭奔跑,更增添了几分凄凉。 周云一行又仔细查看了卫所内的各营房,发现营房的主体结构还算完好,只是很多营房都没有了门窗。 不过,稍加修缮,装上门窗后住人应该不成问题。 周云勒住缰绳,转头望向身旁的徐同道,神色凝重地说道:“同道,你速去将你麾下的骑军和夜不收的半个连带来此处,就在此地安营扎寨,加紧训练,不得有误。” 徐同道闻令,神色一凛,抱拳高声应道:“末将领命!”言罢,便策马扬鞭,只身朝着自己的临时营地疾驰而去,那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身后形成了一道黄龙。 周云则带着几个随从,策马朝着附近的几个镇子奔去。 在这风云变幻、动荡不安的时代,每一个决策都如同在悬崖上行走,一步之差,便是生死之隔。 他深知必须谨慎行事,如履薄冰,方能在这乱世中求得一线生机。 他记得李岩曾对他提及,泽州之下有个大阳镇,那可是声名远扬的九州针都,且附近蕴藏着丰富的煤矿和铁矿,这让他心生好奇,决定一探究竟。 几人踏入大阳镇,只见街道平整宽阔,宛如一条巨龙蜿蜒在镇中,街道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商铺鳞次栉比,各种商品琳琅满目,那浓郁的商业气息扑面而来,比起泽州城内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在一家客栈前停下,将马交给店小二后,便徒步走在街道上。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犹如一曲独特的乐章,在空气中回荡。 “铁针嘞!长短皆有,若是批量要货,价钱好商量!铁针……” “上好的铁锅,千锤百炼,坚固耐用……” 置身于这般热闹的氛围中,周云几人恍惚间觉得自己也成了普通的买卖人。 行至一处茶楼,里面传来说书人绘声绘色讲述崇祯爷煤山上吊故事的声音。 几人相视一眼,便抬脚走了进去。 寻了一张空桌坐下,要了几碗茶,便静静聆听周围人的谈论。 “这铁价又涨了,咱做针的成本可越来越高了。”一个商贩打扮的人满脸愁容地说道。 “哼,铁涨价算啥,我听说煤价也要涨呢。”另一个商贩接话道。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以往铁价上涨,可没听说煤价要涨啊,这可真是雪上加霜。”先前那商贩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们还不知道?煤矿被王家给拿下了。”这时,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商贩转过头来说道。 “就是开铁矿的那个王家?”先前的商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可不是嘛!” 刹那间,茶楼内一片寂静,只有远处说书人那口沫横飞的讲述声和台下听众的阵阵叫好声。 恰在此时,茶馆小二过来续茶。 周云唤住他,从怀中掏出五文钱递过去,问道:“小二,我想问问,他们说的这王家是何人?” 小二迅速接过钱,满脸堆笑,又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这王家可是咱们大阳镇的大户,以前家里有人在大明朝廷为官呢。这不,明朝没了,就回乡置产业了。先是从田家手里把铁矿给夺了过来。” 周云眉头一皱,抬手打断小二的话:“且慢,铁矿这些矿山不是朝廷的吗?怎么成了田家的?” “哟,客官您有所不知,这矿山虽是朝廷的,但朝廷得派人管啊,田家就是和原来铁矿的管事合股经营呢。”小二一脸不屑地解释道。 “哦……你接着说。” “后来啊,朝廷没了,闯贼来了,王家瞅准时机,从没了势力的田家手里把铁矿抢了过来。”小二继续说道。 “那煤矿又是怎么回事?”周云又插了一句。 “哎,客官,您老这么插话,我都不知道讲到哪儿了!”小二有些不耐烦了。 周云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只是伸手示意他继续。 “听说这煤矿老板是陕西人,是李自成的亲戚。如今李自成的大顺军被清军追得东奔西跑,哪还顾得上这些?王家就趁机把煤矿也拿下了。” 小二说完,警惕地向两边扫视了一眼,见无人偷听,又小声说道:“我听说啊,这王家早就投靠了满清朝廷,这是在为满清主子打前站、抢物资呢!” 周云听后,轻轻一笑,又拿出五文钱递给小二。 小二接过钱,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那殷勤的模样仿佛一朵盛开的菊花。 周云出了茶馆后,几人骑马朝着铁矿方向奔去。 离铁矿还有二三里地时,便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周云眉头微皱,问道:“为何拦路?我们只是路过。” “不让过就是不让过,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快走快走!”对方态度蛮横,不停地催促周云等人离开。 “若是我们非要过去呢?”周云的一个警卫怒声说道。 对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朝后面打了个手势。 刹那间,山后涌出几十上百人,个个手持兵刃,甲胄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周云等人心中一惊,知道此时不宜硬拼,便都调转马头,缓缓离去。 周云又前往煤矿查看,情况与铁矿如出一辙,据他观察,对方的军队人数至少在千人以上,具体数字却难以准确统计。 周云不敢多做停留,在太阳即将落山之际,匆匆赶回了泽州城。 回到城内时,天色已黑。 周云奔波了一整天,疲惫不堪,简单洗漱后,他回到住所的书房。 坐在椅子上,他回想着这一天的所见所闻,脑海中思绪如麻,开始整理思路。 在这乱世之中,生存是首要之事,而不被敌人轻易剿灭则是生存的根基。 如今自己实力弱小,稍有不慎便会灰飞烟灭。 要想生存,就必须增强自身实力。 可如何增强呢?精兵强将、武器甲胄、钱粮,这些都是关键。 说到精兵强将,来源无非是招募、训练、俘获。 但就目前形势而言,俘获敌人不太可能,不被敌人俘获就已万幸;训练士兵也需要合适的人才;如此一来,招募便成了主要途径。 至于物资方面,抢夺如同人员俘获一样不现实;购买目前还没有门路,暂时无法实现;制造倒是可以考虑。 眼前就有一个铁矿和一个煤矿,这似乎是当下唯一的选择了。 周云在思索中,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次日凌晨,生物钟将周云唤醒。 他回忆了一下昨晚整理的思路,便起身洗漱。 他带着二十个警卫,一大早就来到了州衙。 这州衙原是李岩在前衙办公,后衙住宿,如今李岩离去,州衙便空了出来。 如今这里实际上是由一个名叫刘良佐的州判主事,原来的知州在李岩大军到来时就逃走了,州同之位一直空缺,偌大的州衙,就只剩这刘良佐了。 周云刚踏入州衙大门,门口站着的几名衙役见到他,赶忙上前跪下,齐声高呼:“将军!” 周云微微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此时,早有人跑去通知刘良佐。 不多时,就见刘良佐急匆匆地跑来,跑得太急,路上还险些摔了一跤。 此时周云一行已经穿过大门的通道,来到了仪门前,恰好刘良佐也跑到此处。 “下官泽州通判刘良佐参见将军。”刘良佐恭敬地向周云行礼。 “刘州判免礼!” 两人寒暄几句后,刘良佐便引着周云朝着州衙大堂走去。 周云站在大堂中央,抬头望着正中央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不禁微微一愣,心中暗叹这州衙大堂的宏伟壮观。 第33章 招兵 周云在大堂内稍作愣神,随后大剌剌地径直走向那明镜高悬的桌案后,一屁股坐下。 他目光投向面前的刘良佐,朗声道:“刘州判,站着作甚?快请坐。” “哎!好的好的。”刘良佐应着,只挨着半边屁股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我大哥刚走,我对这儿还不熟,你给我讲讲这州衙的情况吧。”周云说道。 “好的好的。州衙佐贰官如今就剩我这一个判官了,下面六房人员倒是齐全,只是如今朝廷已不复存在,整个衙门人浮于事,俸禄都发不出来了。”说完,刘良佐偷偷地瞄了周云一眼。 周云神色淡然:“先别和我讲困难,只说实际情况。” “好的好的。三班衙役都有缺员,尤其是皂班缺得最多。至于其他属官和杂职,也或多或少有些欠缺,州衙大致就是这样。” “很好,你派人把六房各主事、吏员,还有三班衙役都叫到大堂来,我有事情吩咐。”周云在刘良佐说完后下令道。 刘良佐领命,赶忙去安排。 周云则把自己的二十名警卫叫进来,一番叮嘱。 不多时,人们陆陆续续来到大堂,一进大堂,便看到大堂两边站满了持刀的护卫,众人吓得战战兢兢,在大堂前站定,心中惊恐万分。 这些贼军不会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吧?早知道这么危险,当初就不该继续留在这儿任职。 之前李岩进城后,对他们和百姓都很宽松,没有喊打喊杀,这才是他们继续留任的原因。 如今这架势,可太不妙了,人人都在心中懊悔不已。 待刘良佐确认最后一人到齐,周云高坐于大堂之上,对着堂下众人开口道:“各位!今日叫你们来,是有几件事要和诸位交代一下。” 刘良佐原本坐在堂下,此时立刻起身拱手道:“请将军示下,我等定当遵照执行。” 下面众人也齐声高呼:“请将军示下,我等定当遵照执行。” 周云朝刘良佐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对他的配合很是满意。 “第一,从今往后,我便是泽州的知州,大家以后称我为知州大人,泽州境内一切大小事务皆由知州州衙管理。” 刘良佐适时应道:“知州大人。” 众人也跟着刘州判齐声高呼:“知州大人。” 周云心中暗笑,这刘良佐真是个机灵的家伙。 “第二,六房各主事、吏员,三班衙役暂时维持原样,不作变动,每日按时点卯,不得无故迟到早退,如有无故缺勤者,按通匪论处。” 刘良佐这次没敢接话,这惩罚太严厉了,不来就按通匪处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第三,所有人不得无故欺压、盘剥百姓,暂时沿用明朝法令,赋税方面废除一切苛捐杂税,只征收正税。” “属下遵命!”刘良佐恰到好处地回应道。 “属下遵命!”众人附和。 “我要说的就这三件事,大家各司其职,散了吧!”周云一拍惊堂木,把众人吓得不轻。 周云单独留下刘良佐,称赞他顾全大局、忠心职守,是难得的贤才。 说完,交给他一项任务,让他会同兵房主持招兵事宜。 需招募正兵两千,辅兵一千,要求是年轻力壮的良家子弟,识字和有一技之长的优先录用。 正兵月饷一两五钱,被招募者家中税负减半;辅兵月饷一两,其家中税负减三成。 “知州大人,一下子在城内招这么多人,可能招不满,是否可以适当放宽标准?”刘良佐闷声问道。 周云语气坚决:“就按这个标准,招兵又不只是针对城内,整个泽州辖下的村镇都要去招。” “是是,我这就安排人照此办理。” 刘良佐走后,周云又派了两名警卫去协助他,一是督促,二是监视。 自此,周云开始正式履行知州的职责,不停地召见六部各房的主事谈话,安排工作事宜。 时间就在紧张忙碌中悄然流逝,一连数日,周云未曾踏出知州衙门,他甚至把住处也搬到了这里,只为方便办公。 这几日,周云也送信给了武乡的高云伍和苏崇贤,告知他们自己这边的情况和安排。 在周云将州衙内人员分工和管辖事宜理顺后,他决定去看看招兵的情况。 这几天,刘良佐四处奔波,并未前来汇报招兵的具体情况,那两名跟着的警卫虽来过两次汇报,但说得不清不楚,周云决定亲自去查看。 在兵房一名小吏的引领下,周云来到城西的临时营地内。 可到了招兵处,并没有他想象中踊跃参军的热闹场景,只有寥寥数人在那儿询问。 周云进到营内,兵房主事赶忙迎出来:“拜见知州大人。” “现在招到多少人了?”周云面色严肃地问道。 “禀大人,城内目前只招到了 315 人,城外招到 226 人,总共 541 人。” “怎么这么久才招这么点人?刘州判呢?” “禀大人,百姓大多不愿当兵入伍,刘州判去各个镇村亲自招兵了,说是今天回城。”兵房主事有些畏惧地说道。 周云听后并未言语,转身出了营门,步行前往城中街道。 泽州城作为直隶州,直隶山西承宣布政使司,人口约有 50 万,除去老幼妇孺,招个两三千人按理说并不难。 途中,常能碰到拿着铜锣边敲边吆喝的衙役。 “咣咣咣……各位街坊邻居,老少爷们,知州有令,招兵入伍,正兵月饷一两五钱,税负减半,辅兵月饷一两,税减三成。” “咣咣咣,老少爷们……” 周云觉得这种沿街吆喝的方式可行,毕竟这个时代文盲率极高,就像后世村里有事也是靠广播通知。 不过,他觉得这吆喝的内容没什么吸引力,自己给的饷银不算高,单靠饷银能吸引多少人呢?而且这次招兵又不是针对流民。 想到流民,他突然豁然开朗,对啊!可以到流民中去招兵啊!又快人数又多,还能从中挑选合适的人选。 他在城内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所见之景却让他眉头紧锁。百姓对应征一事反应极为冷淡,若不是家中已经穷得揭不开锅,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应征入伍。 自古便有“当兵吃粮”的说法,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有口饭吃,谁又愿意投身军旅、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呢? 周云兜兜转转了几圈后,回到了临时军营。巧的是,正赶上刘良佐从下面的村镇风尘仆仆地回返至此。 刘良佐见到周云,赶忙行礼,而后便安静地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就等着周云的一顿训斥。这几日的征兵情况实在糟糕,他知道自己难辞其咎。 周云看着刘良佐,只见他几日奔波下来,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感动,这个刘良佐啊,虽然胆子不大,但遇到事情从不推诿,性格谦恭,却又不卑躬屈膝,是个实实在在干事的人。 “刘州判,你辛苦了,这几日怕是都没怎么休息好吧?人不是铁打的,太累了可得休息,不然身体可吃不消。”周云的声音温和而关切。 刘良佐原本已经做好了承受狂风暴雨的准备,却没料到等来的竟是这样几句暖心的安慰。刹那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只觉得鼻头一酸,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谢知州大人体谅,属下谨记。”刘良佐回答时,声音都有些哽咽。 “这征兵的差事不好办,我心里都明白。但咱们可不能因为难就不干了,你说是吧?我琢磨着,或许咱们可以改变一下方法,说不定就能有转机呢。”周云缓缓说道。 “请大人指点,属下定当照办。”刘良佐赶忙回应。 “哎……可不能说是指点,咱们一起探讨探讨,一起想想办法。”周云摆了摆手,语气轻快起来。 “好的,好的。”刘良佐连连点头。 “我是这么想的。这‘当兵吃粮’,现在有粮吃的人都不愿当兵,那什么人没粮吃呢?什么人是吃不上饭但又是良民的呢?”周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刘良佐的表情。 刘良佐刚听到“当兵吃粮”这四个字时,眼睛就亮了一下,再听到后面的引导,脑海中瞬间闪过两个字。 “流民。”两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是啊,如今正值兵荒马乱、改朝换代之时,什么人最多?那些吃不上饭、流离失所的“流民”啊。 第34章 探查 刘良佐与周云同时道出“流民”二字后,相视而笑,那一刻,二人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在对方心中已占据了一席之地。 刘良佐心中隐约猜到周云欲问何事。 “泽州的流民,大多是从河南而来,不过,其中也有部分是陕西或者本省的。”刘良佐稍作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河南来的流民拖家带口者居多,毕竟距离较近。而陕西和本省的流民,青壮较多,拖家带口的相对少些。” 周云面露急迫之色,忙问:“那他们如今在何处聚集?” “就在城西城墙脚下,离咱们临时军营不远,只是……只是……”刘良佐语气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别遮遮掩掩。”周云满脸疑惑。 “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流民们到了泽州城后,缺衣少食,州衙也未曾派人救济,如今的境遇凄惨至极,甚至已出现易子而食的惨状。”刘良佐的语气格外沉重,似有千钧之重。 周云心中猛地一痛,“易子而食”这四个字,他以往只在后世的书籍中见过,未曾想如今竟成了眼前的残酷现实。他当下决定,让刘良佐带自己去看看,刘良佐犹豫片刻,最终默默点头。 周云一行人未行多久,便出了西城门。刘良佐上前说道:“大人,前面便是。” 周云放眼望去,只见泽州城墙脚下,无数破烂不堪的窝棚连绵成片,地上满是污秽之物,几乎不见有人走动。 那些窝棚,不过是几根稍粗些的树枝一立,覆上茅草,再用草绳系住,便算是一个容身之所。 周云皱着眉头,小心地避开脚下的污秽,弯腰走进一个靠近大路的窝棚。刚一进去,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熏得他几欲作呕。 这个不足三平方的狭小窝棚内,潮湿的茅草上躺着六人,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否还活着。他们个个枯瘦如柴,衣不蔽体,其中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 周云赶忙退出窝棚,刘良佐在旁叹道:“这还是靠近大路、条件稍好的,里面的情况更糟。唉……” 周云心想,眼前的环境已恶劣到了极点,里面竟比这还要差,那会是怎样一番人间炼狱? 周云又查看了几处地方,实在不忍再看下去,便派人找来尚未跟随李岩东离去的张苍。 在路边等待之时,周云突然问刘良佐:“辅仁,大阳的铁矿和煤矿用的是什么人?”辅仁是刘良佐的表字。 刘良佐沉思片刻,答道:“流民……矿上时常来这里找流民,但从未见有人回来。” 周云深吸一口气,望向远处灰暗天空下那星星点点、破烂不堪的成片窝棚。 “工兵队队长张苍拜见旅帅。”一个声音在沉浸于悲苦的周云身后响起。 周云转过身,神色淡淡:“来了?听说你会绘画,不会是诓我的吧?” “属下不敢欺瞒旅帅,确实略通绘画之术。”张苍低头,语气坚定地保证。 “那好,你用画笔将这里的惨状从整体到细节如实描绘出来,画好后拿来给我。”周云面色凝重地吩咐道。 张苍领命而去,准备绘画所需之物。周云则带着刘良佐一行人返回州衙。回到州衙后,周云命刘良佐将户房主事唤来。 “户房掌管几个仓库?现有存粮多少?”周云直截了当地发问。 户房主事对答如流:“回知州大人,户房管有粮仓两座、银库一座、草料仓一座,现存粮三千五百八十石。” “咦?存粮怎会如此之少?泽州城规模不小,又驻有宁山卫所,不应该只有这点存粮啊?”周云满心疑惑。 “确实只有这些,户房账目清晰可查,请大人明鉴。” “这存粮数量或许大体不差。泽州城原有常平仓和预备仓,存粮曾高达十万石,但这些年各方军队轮番搜刮,朝廷又未补充,只出不进,如今剩下这些,已算不错了。”刘良佐在旁解释道。 “户房先从仓库中调出二百石粮食,给城外流民施粥应急,再这样下去,不知还要饿死多少人。”周云眉头紧皱。 户房主事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大人。只是招兵也需要粮食,还请大人们尽快想些开源之法。” 周云和刘良佐闻言,都点头称是。他们深知,仅靠泽州这点粮食和新收的税粮,根本无法满足数千大军长时间的消耗。何况如今城外有大量流民,州衙又减免了杂税,粮食更是捉襟见肘。 户房主事离开后,周云在大堂内来回踱步,苦思冥想如何开源获取粮食。没有粮食,谈何招兵?如何抚民?又怎能抵御即将到来的大军压境? 刘良佐看着为粮食发愁的周云,心中暗叹。这周云是个有心人,能为流民开仓放粮,可见心中有百姓,虽说他也有招兵的意图。不管是谁主政泽州,只要心系百姓,自己便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自己在这乱世中向来奉行两面三刀之策,谁来便降谁,若不如此,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们这些人就是扭扭捏捏,有话直说,我自会判断。”周云有些不悦。 刘良佐也不畏惧,说道:“大人,泽州其实有粮,而且数量不少于十万石。” “在哪?快说!”周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泽州王家。” …… 周云兴奋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这块硬骨头肯定要啃,但不是现在。 “还有其他办法吗?” 刘良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属下暂时想不出其他获取粮食的办法,请大人恕罪。”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想想。” “属下告退。” 出了大堂的刘良佐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周云转身去了后面的二堂,命警卫通知夜不收队队长姜云升前来。 姜云升是周云从夜不收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是个颇具灵气的年轻人。他胆大心细,领悟力强,更为重要的是,他读过书、识文断字,其父是明朝降将姜镶。 周云曾问他:“你为何不随你父亲一同享受荣华富贵,却甘愿在军中当个小兵?” 他回答道:“我父身为明将,却轻易降顺,而后又降清,我深以为耻,故而只身出走,成为右军师麾下一名小兵。” 周云对他这种敢作敢为的无畏精神十分欣赏。 “属下夜不收队队长姜云升参见旅帅!”姜云升的参见声将沉思中的周云唤醒。 周云微笑着问:“队伍训练得怎么样了?” “禀旅帅,都按照您制定的大纲训练,只是从未经过实战检验,属下不知训练效果如何。” “哈哈哈哈!你这是在抱怨没让你们参战啊!仗有得是打,但训练不能懈怠,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话我可没少讲。” “这些我们都牢记于心,平日里对士兵们的训练极为严格。” “嗯!这次要用上你们了,先检验一下训练成果。” 姜云升兴奋得连跳几步:“请旅帅吩咐!” 周云静静地看着姜云升,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着实觉得眼前这位下属的表现有些有趣,那强烈的求战欲望,是周云欣赏的特质。 “你过来,瞧瞧这里。”周云朝着姜云升一招手,而后指着面前他自己手绘的一张简易地图。 “从东城门出去……大阳镇……铁矿……煤矿”周云指着地图一一向姜云升介绍着。 “我要你挑选几个得力的人手,进入大阳镇附近的铁矿和煤矿。你们务必将里面的地形地貌摸得一清二楚,每一处房舍、每一段寨墙都不能遗漏。对方人员的数量、分工,武器的种类和数量,还有他们巡逻的时间段等情报,都要给我带回来。你可有信心完成此等重任?” 周云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目光紧紧锁住姜云升,那眼神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保证完成任务!”姜云升双脚并拢,站得如标枪一般笔直,声音洪亮而坚定。 “切记,你们此去,任务仅仅是探查,绝不可暴露行踪。此前我传授于你的速记和绘图之法,你可还记得?” 周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毕竟这次行动不容有失,任何一个小细节都可能关乎成败。 “旅帅放心,那些方法我早已烂熟于心。不仅如此,我还依据不同专长,挑选了手下之人进行了分类教导。”姜云升自信满满地回答道。 “好!若此次任务圆满完成,我定会为你记上一功。”周云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欣慰与期待。 “谢旅帅!”姜云升抱拳行礼,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深知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不仅能为自己建功立业,更能为整个军队获取关键情报。 周云心中一直盘算着派人潜入大阳镇的铁矿打探消息,只有做到知己知彼,才能在后续的行动中占据先机。 第35章 流民 泽州城西城门之畔,户房主事已然有条不紊地组织人手搭好了粥棚。 那粥棚在晨风中略显简陋,却承载着无数流民的希望。 刘良佐则雷厉风行地安排各项事宜,壮班衙役们被派去帮忙拉运粮食,肩扛手抬,将一袋袋粮食搬运至煮粥之地。 熬煮粥食的大锅中,热气腾腾,烟雾缭绕,仿佛为这乱世中的人们带来了一丝生机。 快班衙役则手持铜锣,迅速前往各处敲锣通知。那铜锣声“咣咣”作响,在寂静的空气中传得老远。 皂班衙役则神情严肃地负责维持秩序,他们站在各处,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随着锣声的敲响,快班衙役们扯着嗓子的吆喝,“知州大人给大家施粥了,请各位去西城门粥场领粥。” 原本仿若死寂之地的流民营,仿若一潭死水被投入了巨石,瞬间像活了过来。 无数人从各个角落涌出,有白发苍苍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有妇女们怀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眼中满是对食物的渴望;还有那些衣衫褴褛的青壮年,虽面有菜色,却也相互扶着身边的同伴。 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破碗,朝着衙役吆喝指引的方向,也就是西城门口不远处的施粥之地艰难前行。 三三两两一起,七八九人一伙,他们从各处汇集而来,不多时就在施粥点附近形成了一片人海。 所有汇集而来的人,手中紧握着破碗,都在拼命地往前挤。 那场面,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虽因人群太过密集而挤不动,但每个人都干裂着嘴唇,仰着下巴,原本无神的眼中透露出希望向前张望着。 多么希望下一个人就轮到自己领粥啊!那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极度的渴望。 不时有粥香味从那不远处飘过来,一阵一阵的,那香味仿佛有着魔力,每飘过来一阵,都能让这些饱受饥饿折磨的人贪婪地深吸一口,他们希望借此来稍微填饱那饥饿中的空腹。 偶尔有往后走的人,他们面色微红,那是因为刚刚喝下了热乎乎的粥。 他们用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着刚才吃过但早已经舔了无数次的破碗,不放过任何一丝残留的粥渍,那模样,尽显生存的艰难与对食物的珍视。 当他们从被衙役安排排好的队伍旁经过,都能引起队伍中一阵喧嚣声。 “有吃的,真……真有吃的。”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激动地喊着,声音都有些颤抖,眼中闪烁着泪花。 “哎呀!老天开眼,真有吃的了。”一位老者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喃喃自语,满脸的皱纹因激动而抖动。 “也不知吃的啥?粥咋这么香呢!”一个孩童拉着母亲的衣角,不停地吸着鼻子,小脸上满是好奇。 “嘿!真有人领到了,还吃着咧!”一个中年汉子伸长了脖子,眼中满是羡慕。 气氛瞬间热闹了起来,到处是吵吵嚷嚷的声音,有催促快点的声音,有互相询问情况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就在大家情绪高涨起来时,铜锣在身边不远处敲响,衙役的吆喝声也传了来。 咣咣咣,咣咣咣,…… “各位外地来的老乡们,排好队,来领粥,施粥处,人众多,守秩序,要记着不推搡,莫急火,依次排,不抢座,有老弱,多担待,言行善,别使坏。” 那吆喝声此起彼伏,在人海中回荡,就像镇定剂一般,让原本稍显急躁的气氛平静了一些,人们开始努力地排好队伍,秩序逐渐恢复。 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施粥点也是增加了一个又一个。 第一天,州衙出于对流民身体状况的考虑,给这些流民定的是一人半碗粥。 毕竟,这些人饿的太久,若一下子给吃饱,脆弱的胃根本承受不了,甚至可能会危及生命。 从早上一直施粥到晚上的半夜,衙门内这些忙碌的人们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去休息。 第二天的施粥,情况却有了变化。 粥比前一天要干了些,量也多了些,这本是好事,然而,这些流民排队的秩序却差了些。 昨天是饿的没力气,只能乖乖排队,今天有了那么点气力,一些不安分的人就开始心思多了起来。 有上前插队的,他们不顾旁人的责骂,强行挤入队伍;有抢夺老幼粥碗的,那凶狠的模样仿佛饿狼一般;还有欺负妇女的,种种恶行,不一而足。 衙役们刚开始还只是喝斥几句就算了,但后面这些人越来越过分,其他人看到这些人没受到惩罚,也有样学样,一时间现场情形更乱了。 呼喊声、叫骂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原本有序的施粥现场变得一片狼藉。 其实这也是很多官员不愿意管这些流民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流民问题复杂,人性在饥饿面前往往变得脆弱不堪。 再加上管理流民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还有诸多难以预料的问题,这只是其中一个。 事情很快报给了正忙着制定军队训练章程的周云处。 周云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他在后世见过太多农夫与蛇的故事,什么路扶摔伤老人反被讹,什么资助读书反被怨等等。 这些经历让他深知人性的复杂与险恶。 他来到施粥现场后,看到乱糟糟的施粥现场,衙役们已经有控制不住态势的趋势,只是冷笑了声。 他那冷峻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威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 他叫过旁边警卫让他通知徐同道,调一百骑兵,带着新招的八百左右新兵,携带兵刃,过来这里。 他的命令简洁而有力,不容置疑。 在等待的过程中,周云同刘良佐聊着天。 “辅仁,昨天施完粥应该统计出有多少流民了吧?看这数量不少啊!”周云目光深邃地看着人群,微微皱眉。 刘良佐此时手上拿着个簿子,“回大人,昨天共统计得领粥人员是人,但这中间有些重复领粥人员,本想今明两天复核一下的,看来今天是复核不成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忧虑。 “嗯!就算减掉一部分复领的人,这流民数量也不少了。”周云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些人中老弱妇孺可能占有三成,所以现在闹事的也多是青壮年。”刘良佐看着那些闹事的流民,眉头紧锁。 “唉!人心不足蛇吞象,只能说这些人的目光短浅,所以我们必须要引导他们,让他们成为良善之辈。”周云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这恐怕比较难,这种无视规则之人,到哪也不会被教导成遵守规则。”刘良佐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 周云看着远处那些吃饱了上蹿下跳的人,语气悠悠的说:“教导不行,那就逼着他遵守,还不行,不是还有刀枪吗?”他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仿佛已经下定决心。 刘良佐心下一凛,知州大人这是动了杀心了,这些人可惨了,也是,没点魄力,人家怎么能做首领。 他深知周云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没多久远远传来隆隆的如雷闷雷的马蹄声,闷雷声处,尘土飞扬。 那马蹄声如战鼓般震撼人心,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刚听到马蹄声,转眼就见到百骑快马急速奔驰到面前,徐同道翻身下马行礼。 “属下徐同道参见旅帅。”徐同道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神色恭敬。 “来啦?将那流民营这里的流民给我围了,不许走掉一个人。”周云大手一挥,下达了命令。 “遵令”徐同道起身,迅速指挥骑兵们行动。 随之各骑以班为单位快速散开将流民营地包围了起来。 第36章 平乱 那一百骑兵如钢铁长城一般,将流民们围在中间,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兵刃,眼神冷峻地注视着流民,那气势令人胆寒。 一炷香过后,八百新兵在兵房主事的带领下赶到了现场。 这些新兵们脸上还带着稚嫩,眼神中既有对未知的恐惧,又有一丝兴奋。 他们的步伐略显凌乱,毕竟训练时日尚短。 徐同道上前从兵房主事手里接过兵权,这些人在宁山卫军营里虽做过简单的队列培训,但因经验不足,队列还是乱的。 徐同道皱了皱眉,开始大声指挥着整理队列。 在整理了一番队列后,徐云向周云汇报,人已到齐队伍已整好,请旅帅示下。 周云目光扫视了一圈新兵,命令这些新兵进入流民营中,维持秩序,但凡有不听指挥扰乱秩序者,一律扣下,押解到一边,对于敢反抗者,就地格杀。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感情,这是乱世中生存的法则。 徐同道领命下去布置,周云想着就是要让这些新兵们见见血,他也不怕乱起来,四周还有一百骑兵看着呢! 这些手持武器的新兵们,迈着有些忐忑的步伐进了流民中,一个个显得紧张又怯懦,有的都不敢抬头看旁边流民的眼睛。 他们手中的兵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却也掩饰不住他们内心的恐惧。 队伍中一个新兵问旁边另一个新兵:“赵……赵虎,你怕不怕?我……我怎么看着这些流民都有要把我吃掉的感觉。”这个新兵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 “赵狗儿,就你胆小,怕什么?你手里拿着什么?那是刀,谁敢上前,你一刀过去,对方就软了。”赵虎故作镇定地说道,可他的眼神也透露出一丝紧张。 “可我还是怕,这刀我也没砍过人啊!他们要冲上来,我砍了一刀,对方其他人一拥而上,我咋办?”赵狗儿声音带着哭腔。 “赵狗儿,你别忘了,外面可还有骑兵骑在高头上看着呢!谁不怕死被那骑兵冲上前一刀就是脑袋搬家咧!”赵虎试图安慰赵狗儿,也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赵虎,你这样一说还真是啊!”赵狗儿稍微镇定了一些。 新兵中有这种紧张的情绪者比比皆是,毕竟他们前两天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流民中一些人见到这些兵士比他们还紧张,一个个在旁哈哈大笑,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 他们的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仿佛在嘲笑这些新兵的怯懦。 他们越嚣张,新兵们就越胆小,新兵越胆小,流民中某些人就更跋扈。 不但新兵的到来没有压下先前的骚乱,还变得更乱了。 呼喊声、叫骂声、哭闹声交织在一起,现场一片混乱。 徐同道当即下令拿人,可这些新兵都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徐同道抽出腰中配刀,指着面前一个新兵,他不上前就死。 那锋利的刀尖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这名新兵正是赵狗儿,他怕的要死,但被徐同道那锋利的刀尖指着他更怕,就在他要吓的尿裤子时,旁边一人拉了他就上前。 拉他之人是赵虎,“赵狗儿,你是不是傻,敢跟营长对顶,怯懦畏战,他可以当场斩杀你的。”赵虎边拉着赵狗儿边低声说道。 “可我真不敢上前对付那帮凶神恶煞的流民啊!”赵狗儿带着哭腔说道。 “我问你,营长同流民谁更恐怖?”赵虎焦急地问。 “那……那当然是……营长了。”赵狗儿哆哆嗦嗦地回答。 “那不就结了,打流民好打,我们就拣软的来,再说这些流民又没有武器你怕什么,等下你就跟在我身后,我冲那,你就冲那,拿着刀鞘给我使劲的砸。” 赵虎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赵狗儿向混乱的人群走去,眼神中多了一丝决然。 新兵们手持枪杆或刀鞘,如汹涌的浪潮般冲向那些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流民。 流民之中,胆小者见军队如虎狼般扑来,下意识地往后退缩,眼中满是惊恐。 而那些胆大之徒,却毫无惧色,竟迎着新兵冲了上去,瞬间与新兵们扭打在一处。 在这混乱的战局中,不少新兵被这凶悍的场面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往回逃窜。 赵虎正带着赵狗儿奋勇向前,突然,前方几个掉头奔逃的新兵朝他们直冲过来。 赵虎反应极快,赶忙拉了一把赵狗儿,两人侧身一闪,给逃命的人让出一条通道。 紧接着,赵虎带着赵狗儿,如猎豹般纵身一跃,又朝着前方冲去。 赵虎手中紧握着短枪木杆,朝着周围便是一顿猛砸。他双眼充血,此时已顾不上打中何人、击中何处,只是拼尽全力地挥舞着枪杆,似要将心中的恐惧与愤怒都宣泄而出。 在赵虎身后的赵狗儿,原本也被这混乱血腥的场面吓得六神无主,双腿发软,只想随着众人一起逃跑。 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流民绕到了赵虎的背后。那流民满脸狰狞,手中举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高高扬起,就要朝着赵虎的后脑勺狠狠砸下。 这一幕让赵狗儿的心猛地一紧,他与赵虎虽非亲兄弟,但二人是街坊邻居,两家都在这乱世中受尽苦难,家人所剩无几,为了吃粮拿饷才相约投军。 此刻,赵狗儿心中虽充满恐惧,但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赵虎受伤?他一咬牙,鼓起全身的勇气,几个箭步冲了上去,手中的刀鞘朝着那流民的头部用力敲去。 只听“砰”的一声,刀鞘不偏不倚地砸在流民头上,那流民两眼一翻,当即晕了过去。 赵狗儿看着倒地的流民,吓得浑身发抖,手中的刀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赵虎恰在此时侧头,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心中对赵狗儿充满了感激。 他大声吼道:“狗儿,他没死,你他娘的快把刀捡起来,过来帮我!” 赵狗儿这才如梦初醒,赶忙俯身捡起地上的刀,朝着赵虎飞奔而去,心中暗自庆幸那人没死。 此刻的赵狗儿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紧紧握着刀鞘,冲入人群之中,左抽右砸,与赵虎相互配合,如两头凶猛的恶狼,朝着前方奋勇冲击。 那些闹事的流民被他们这股气势所震慑,一时间竟被打得晕头转向,纷纷抱头鼠窜。 在赵虎和赵狗儿的鼓舞下,原本逃窜的新兵们也重拾勇气,拿起武器,跟随着这两位赵姓勇士再次冲锋。 不时有闹事的流民被揍得跪地求饶,随后便被后面赶来的新兵五花大绑,押往一旁。 周云静静地站在粮垛之上,目光如炬,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最后落在了冲在最前面的赵虎和赵狗儿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在他看来,新兵胆小本是常事,但能在关键时刻克服恐惧、调整状态,便是可造之材。 没过多久,场面便被迅速控制住了。 然而,仍有几个身形壮实的流民还在负隅顽抗,他们眼神凶狠,似是要与官兵拼个鱼死网破。 周云见状,眉头微皱,对身旁的警卫冷冷说道:“这些人都是些嗜血之徒,留着也是祸害,你们上去处理了,也让新兵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战场。” 随着一声令下,马蹄声骤然响起,十几骑快马如狂风般席卷而过,朝着那些流民集聚之处冲去。 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当战马奔腾而过,地上只剩下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鲜血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离此不远的新兵们,看着眼前这惨烈的景象,那些前一刻还在嚣张叫嚷的流民,如今却变成了死状恐怖的尸体,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新兵们脸色煞白,腿肚子不住地发软,一个接一个地瘫坐在地,紧接着便是被血腥气熏得狂吐不止。 其他被押住的流民以及在一旁围观的流民们,看到这一幕,无不吓得心胆俱裂。 在他们心中,填饱肚子固然重要,但与性命相比,却又微不足道。 此刻,他们再也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眼中只有深深的恐惧。 周云见事情已经平息,便下令继续施粥。 同时,他下达了几道严令。 第37章 潜入 周云规定,领粥之时,必须五户结为一组,相互担保,由五户轮流派人领粥。 但凡五户中有一人在领粥时闹事、不遵守秩序,便将这一组人全部诛杀。 州衙需派出人员,详细记录每一组人员的姓名、籍贯以及家中人口数,并当场监督选出组长一名。 若组长有私扣组员粮食、据为己有或者处事严重不公的行为,便杀组长。 对于那些已经被拘押的闹事流民,判处五年劳改之刑。 在这五年内,若表现良好者可适当减刑,若表现恶劣,则将刑期加到十年以上。 在颁布了这几条严令之后,周云又贴出了一张告示。 告示中提到,在流民中招兵,正兵招募两千人,月饷为一两五钱;辅兵招募一千人,月饷一两。 此外,还招募各种有手艺的匠人,被录用者每月可得钱二百文,有意者可于明日到施粥处报名。 此告示一出,流民们顿时沸腾了。 他们本就是因为没有稳定的生计,无法养活家人,才被迫成为流民。 如今有了这样稳定且能赚钱的机会,谁还愿意继续过这低贱困苦的流民生活呢? 在大阳镇南边,铁矿不远处的一处山坳中,姜云升领了周云之令,带着十一个人,分为两组。 每组六人,其中一组随他前往铁矿所在的虎尾山,另一组则奔赴煤矿所在地探查。 姜云升到此地已有两日,今日是第三天。 这两天里,他们已将外围情况侦探完毕,接下来便是深入铁矿内部一探究竟。 “队长!据这几日打探,要进入内部,难度着实不小。” “如今进出铁矿的路仅有一条,那是他们铁矿进出山的主通道。”一名手下禀报道。 “且慢。”姜云升打断他的话,问道:“你是说只有一条路?” “正是,队长。他们在这条路上封锁极严,盘查甚是仔细。” “不对劲。”姜云升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翻看起来,“这几日我并未发现有生活物资进出。” “队长,会不会是这几日并非运送物资的时间?或许物资前几日已送过,又或者要等些日子才会有下一批。”另一名手下分析道。 姜云升沉吟片刻,道:“确有这种可能。只是那主路防守森严,搜查仔细,想必是不想让外人知晓矿内情形,也不愿里面的人出来。” 众人一时陷入沉思。 “猴子、铁头,你二人分头去离这条路不远的山中仔细查探,看是否有运送粮草的车队,务必小心,莫要被发现。”姜云升仍不死心,安排两人前去探查是否另有通路。 二人起身,抱拳行礼:“遵命!”随后便迅速隐去身形。 “小雨,你回一趟营地,将此处已摸清楚的情况告知旅帅,路上小心。”姜云升取出一个不大的布包,递给小雨。 打发走三人后,姜云升起身对身边剩余的三人说道:“小飞,你随我设法进矿。你们二人留下,等待猴子他们。若找到路,便进去接应我们,届时留暗记联络。” 言罢,他带着小飞往大路而去。 姜云升心想,外围情报已送回旅帅处,心中之事已完成一半,但深入矿中,风险巨大。 可如今既已至此,他决定冒险亲自探查一番。 两人身着全身裹满青草和树叶的隐身装——周云称其为吉利服,脸上也用树汁涂成大花脸,来到进山大路两旁。 此时,路上两侧有对方的护卫不停地巡逻,好几次,对方的脚就在两人眼前掠过。 路面上,运矿石的车来来往往,满载矿石运出时,有专人核对运输人员并检查车辆;空车进去时,则主要查看人员是否与出来时一致,对车子只是随意扫视一眼,是空车便放行。 姜云升与小飞耳语几句后,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小飞待姜云升走后,迅速打量四周,见无人注意,也赶忙离开。 一个多时辰后,天近黄昏,天色渐暗。 小飞又悄悄摸了回来,藏身于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天已擦黑。 小飞等到一队巡逻护卫刚准备离开卸货区域时,突然起身,朝来路扔出一块石头。 “砰”的一声,声音虽沉闷,却惊动了那队巡逻兵。 他们迅速抽出兵刃,向前搜索,试图找出声音来源。 就在巡逻护卫们转身离开大路,围向声音响起之处时,一个黑影如闪电般奔向离路最近的一辆矿石车下。 这个时代的矿石车由四个木车轮、一个大号的类似盛米升斗的木箱以及两根拉拽的木辕组成。 车轮约高三尺,车身全木制,前面还备有几根拉绳,便于推拉。 卸完矿石的空车旁站着五六人,竟无人发觉身边突然多了个人。 此时,远处传来护卫们的大喊:“在那儿,我看到了!” 众人都扭头望去,那黑影趁机闪入黑漆漆的车底,而旁边站着的几人也没发现少了个人。 不多时,远处传来阵阵怒骂声:“他妈的,是一只肥兔子,好几斤呢!害我们折腾半天。” 近处的护卫们这才松了口气,高度戒备的状态有所放松,检查也比平日松懈了些。 躲在车底的正是姜云升。 他利用小飞制造的动静,转移护卫们的注意力,成功钻到车下。 此时,他满头大汗,双手双脚悬吊在车厢下,手指紧紧抓着箱底横梁,双脚钩着另一根横木。 然而,随着车子颠簸,他的双脚渐渐松脱,屁股已经挨到正在转动的横轴,磨得发烫。 他苦苦支撑,不知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这辆车何时才会停下。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即将掉下来之际,车子“嘎吱”一声停住,接着传来人员走动的脚步声,周边人员明显变少。 他慢慢放下已然麻木的双腿,接着松开双手,蹲在地上活动了一下双手。 此时天已黑透,远处有火把亮起。 确认四肢恢复知觉后,他趁着黑暗迅速从车底闪到旁边的石头后。 待眼睛适应了火把的亮光,他顺着石堆缓缓向前摸去。 他朝着下方走去,那是铁矿的深处。 转过一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到处是明亮的火堆和火把。 眼前的人员怕是不下五千,光是举着火把、持刀警戒的护卫就密密麻麻,他粗略估算,至少有两千人。 这些人围着的中间,是密密麻麻正在忙碌干活的苦力。 不时传来苦力被监工用皮鞭抽打发出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姜云升正用笔记下一些数据时,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的通道内传来说话声。 他赶忙将身子藏于石堆后,轻轻趴伏在石堆上,静静等待来人过去。 那说话声越来越近。 “你说那新知州在流民中招兵?还在给流民施粥?”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惊讶地问道,问完便停住了脚步。 “没错,而且据内线从刘州判那儿得知,他要把这些流民都以工代赈的方式全部利用起来。”一个声音较老的人回答道。 “这对我们极为不利啊!能不能把那新知州收买过来?”年轻的声音有些烦躁。 “应该不太可能。我估计对方对我们有敌意,前几日听说他来过我们铁矿一趟,不过被护卫们拦回去了。” “收买不了,就毁掉他。他现在有多少兵马?得趁他的新军尚未训练完备之前将他消灭。” “据查,他老营有骑军三百,步军一百,新军只从本地招到了八百人左右,从流民中招的新兵还没组建起来呢。” “就这么只人马,还想坐稳知州之位?我家光铁矿队护卫就有三千,灭他还不轻而易举。” “少爷,老爷交代过,绝不可轻易动用武力。虽说我们连上煤矿队人马有四五千,但与正规军作战,时机还不成熟。” “这我知道,只是操练了这么久,总不打一仗,实在不甘心。对了,矿上昨天死了多少人?” “五十几个。现在缺口有两百多个了。是不是给还活着做事的人加点伙食?一天两碗粥,干这么重的活,肯定吃不消。死太多人,老爷那儿也不好交代。” “死了的再去抓就是了。粮食不要钱啊?上下打点哪里不需要钱粮?妈的,这刘良佐,平时打点他那么多,还算听话,这新知州一来就开始摆谱了。你派人先去警告他,让他老实点,再敢横跳就做了他。” 年老的声音应下后,两人又边走边聊地远去了。 姜云升兴奋不已,正愁不知从何处查探呢,这少爷倒是自己送上门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将各处路口、守卫人员以及巡逻时间都摸清楚后,便准备撤退。 刚钻出矿井,躲入路口的草丛中,他便感觉有些异样,仿佛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顿时汗毛竖起,赶忙将手伸向怀中,抽出随身短刀,准备拼死一搏。 第38章 工匠 就在姜云升准备拼死一搏之际,突然,野鸡的叫声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那叫声的节奏,恰似自己人的联络暗号,姜云升心下暗喜。 自己队员能来到此处,想必是真的找到了其他进山的路径。 他赶忙也模仿野鸡叫了几声。 不多时,两个身影摸了过来,正是猴子和铁蛋。 三人相见,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他们并未停留,在姜云升的带领下,从另一条小路撤离。 这条小路虽有护卫看守,但相较于大路,防守要松懈许多。 当他们回到先前六人集合的地点时,天已大亮,这一番经历,仿佛让他们度过了漫长的数年。 在泽州城内,周云正忙于整编新招募的新兵。 两千流民正兵加上五百本地兵,总计二千五百人,一千流民辅兵和三百本地辅兵共计一千三百人,如此算来,步军竟有三千八百人之多。 可周云手下仅有一个警卫队和一个骑兵营,总共不过四百来人,将领也只有骑兵将领徐同道,连一个像样的步军将领都没有。 无奈之下,周云只能将自己的警卫连拆散,编入新兵之中担任各级基层将领,再从新兵中重新组建一个警卫连。 同时,安排一百人组成一个骑兵连,使徐同道的骑兵营扩充至四个连。 余下的新兵共分成五营,其中三营正兵,每营各辖八百兵,两营辅兵,每营各辖六百兵。 徐同道被任命为夏军第一旅近卫二团团长,负责正兵;周云原来的警卫连长陈云霄担任一营营长兼二营营长,负责辅兵。 之前周云看好的本地新兵赵虎和赵狗儿,被安排分别担任警卫连的两个排长,连长之职周云打算让姜云升兼任。 周云将新兵整编完毕后,让徐同道和陈云霄在宁山卫所驻地好好练兵。 忙完这些,他又前往招兵的临时营地,那里还有三四百各式匠人等待安排。 工兵队长张苍正在整理队伍,周云抵达时,人员已按照技能分类完毕。 看着整齐排队的人群,周云对张苍的工作十分满意。 张苍拿着一张纸上前递给周云:“旅帅,此次共招得各营生匠人三百五十九名,其中铁匠和木匠占了半数之多,只是您提到的读书人不多,只有二十来人。” “里面有会造火器的吗?”周云看了一眼纸张后问道。 张苍愣了一下,回答道:“有三个人曾在明庭王恭厂任职,还有一个来自军器局。” 周云闻言,眼前一亮,急忙说道:“在哪呢?快带我去看看!” 在张苍的引领下,周云来到那一小队人面前,他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个中年人问道:“你叫什么?以前在王恭厂待过?” 那人面露惊惧之色,深知眼前之人是个大人物,赶忙回答:“小的叫陈正,山西大同人,以前在王恭厂专门生产火药。闯王李自成攻打北京时,我带着家小逃回老家山西,因战事连连,本想逃到南方,没想到路上盘缠被抢,一路讨饭才来到泽州。” 周云见此人说话条理清晰,虽有些紧张却并不胆小,想必是见过世面之人。 “你身边还有其他制造火器的人吗?”周云语气平和地询问。 “我们一起出来的有五个人,都是山西老乡,有两个走散了,这里除了我,还有两个,一个造火铳,一个做铅丸。” 周云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仿佛看到了天大的宝贝,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好家伙,造枪的一条流水线就在眼前! 陈正回头朝身后不远处喊了几声,两个年纪相仿的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这就是我提到的两个同事,造火铳的这位是方文承,造铅丸的是叶春。” 两人赶忙恭恭敬敬地向周云行礼。 此时,张苍上前,对着方文承问道:“你以前在王恭厂造火铳,是造的什么铳?鲁密铳还是鸟铳?” “回大人,是鲁密铳,鸟铳也接触过,鲁密铳比鸟铳更复杂些。”方文承谦恭地回答。 “那燧发铳有接触过吗?”张苍又问。 “燧发铳听说过,但小的没制造过。”方文承有些遗憾地说道。 周云在一旁听着张苍和方文承的问答,心中暗暗惊讶,这张苍不是搞绘画的吗?怎么对火器如此了解?这燧发铳的名号,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过呢。 “张苍,将这些匠人在营地安排好,从中挑选一百人组成工兵营,你找一个人负责工兵营,另外成立一个军器局,你担任局长,把其他人按照分工分成几个班,专门制造武器装备,尤其要重点关注火器班。” 张苍抱拳领命后,便开始安排人员。 周云拿着那张名单,在临时营地内仔细研究起来。 纸上写满了姓名和他们所掌握的技能,周云让人拿来纸笔,将各技能人员按照自己的需求分类誊写。 当看到一个叫刘保的人,技能是木匠,还打造过投石机时,他眼前一亮,此人定有大用。 再看其他人,大多是普通的铁匠之类,但周云觉得也都不错。 正在他整理这些技术人员信息时,一名警卫进来禀报,夜不收小队有个叫小雨的,奉姜队长之命求见旅帅。 “夜不收小队杜小雨参见旅帅。” “姜队长有什么事让你转告我?” 小雨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着的东西递给周云。 周云接过,大致扫了一眼后问道:“你们队长呢?” “我们队长……”于是,小雨向周云讲述了他们这几天探查的经过。 “看来,你们队长是亲自深入敌境了。”周云沉吟片刻,“来人,备马!” 周云骑马迅速赶到宁山卫所军营,本打算从徐同道这里调一个骑兵连,亲自带队前往大阳镇接应姜云升。 但到达军营后,他改变了主意。 如此大张旗鼓并非明智之举,毕竟如今自己这一方还很弱小,必须谨慎行事。 周云随即派出在营的其他夜不收,秘密前往大阳镇接应姜云升等人,自己则前往训练场视察新兵训练情况。 训练场内,吆喝声此起彼伏,步伐声铿锵有力,一队队新兵在连长的带领下,练习着队列的集合、行进、暂停。 周云站在一旁观看了一会儿,徐同道和陈云霄收到消息后,前来参见。 行完礼,周云问道:“按照我写的大纲训练,有什么困难吗?” 两人齐声回答:“有!” “哦……看来困难不小啊!同道你先说。”周云笑着说道。 “旅帅,这些新兵连左右都分不清,让他们左转,他们东南西北乱转一气,根本确定不了正确方向。” “没错,让他们齐步走,速度快慢也不统一,有的人走在前面,有的人落在后面,乱得很。” 徐同道说完,陈云霄立刻接上抱怨道。 “旅帅,属下想知道这样训练队列对战斗有什么用吗?”徐同道小声问道。 周云看着陈云霄虽没有问,但心里可能也是有同样的疑问,说:“你们只管照此训练,等训练有了成果了,你们就自然明白这样练的用处了,我现在就算告诉你们,你们也是半信半疑的。” 他看着面前那来往训练的新兵们,语气突然变的很严肃的继续说道:“不但这些新兵们要训练,你们这些将领和原来的老兵们都要练。另外我让你们准备的小鼓,你们准备了吗?” 徐同道回答:“准备了,但我觉得没什么用,所以没拿出来用。” 周云看向陈云霄,陈云霄嗫嚅着回答:“我也没用。” 周云没好气地说:“你们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没用?” 说完,他便朝着校场走去。 第39章 闻鼓而进 一行人来到徐同道负责的正兵一营一连队列前,目光落在那些新兵身上。 只见他们在连长的“一二一”口号声中,脚步慌乱,左右不分,那模样实在有些滑稽。 他不禁陷入沉思,这“一二一”和分清左右对这些新兵来说似乎难如登天,可这和后世中国人教非洲士兵列队操演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这儿,他心生一计。 他立刻吩咐人找来几根细长竹杆,命人将竹杆仔细地绑在纵列兵士的左腿上,左手也同样绑上竹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特意挑选第一行能准确分清左右的兵士。 准备就绪后,他让常姓连长重新喊口令。 “一二一、左右左”的口令声再次响起,起初,仍有极个别纵列出现差错,但大部分兵士都能准确执行。 周云见状,亲自上前指导几个排头兵,纠正他们的动作。 经过这一番调整,整个队伍在口令声中再也没有出现失误。 周云下令,在教完齐步走的各个要领之后,突然要求队伍齐步走。 这一举动让徐同道和陈云霄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整个方阵如同一个整体,齐齐向前移动,没有出现大的错误。 周云让人拿来小腰鼓,自己挎上,手中鼓槌有节奏地敲击起来,那节奏竟与刚才的口令节奏一致。 他边敲边向队列众人详细讲解如何根据鼓声的节奏行动。 演示了几遍之后,周云决定正式排练。 他召集全校场的连长和教官前来学习观摩。 此时,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云身上。 只见他神色沉着,缓缓拿出鼓槌,高高举起。 待徐同道下令开始后,他才将举起的手放下,置于鼓旁。 先是有规律地敲着边鼓,突然,节奏停下,紧接着两声连续重敲边鼓,全队“哗啦”一声立正。 随后,鼓槌敲打鼓面,“一二一”的节奏声响起,兵士们踏着鼓点,整齐地缓缓向前。 在鼓声的指挥下,兵士们步伐时而快,时而慢,却始终精准地踏在鼓点上。 全场围观的兵士、教官、连长,还有徐同道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深深震撼了。 一支小小的鼓,竟然能让整支部队如此整齐划一,行动自如,还能控制速度,这场景让他们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随着两声连续的敲击,又是一阵“一二一”的节奏声,全队停下,开始原地踏步走。 直至又是两声连续敲击,紧接着一声边鼓,全队彻底停下,一动不动。 整支军队鸦雀无声,但那股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令人凛然生畏。 周云下达“坐”的指令,全队齐刷刷地坐下,没有丝毫动静。 周云取下小鼓,递给徐同道,说道:“你来试试,自己敲敲指挥,注意鼓点要和自己说话的声音节奏一样。” 徐同道有些忐忑地接过鼓,挎在肩头。 他先是在心里按照周云的样子默默演练了一遍,随后自己实际敲了敲,找了找节奏,才说可以了。 周云下令:“演练开始。” 徐同道高喊一声:“全体,起立。” 一连全体士兵齐刷刷地站起立正。 徐同道模仿着周云的动作,开始敲击边鼓,然后指挥队伍出发、停止、坐下,整个过程在全军面前再次完整地演练了一次。 依旧是那么整齐划一,气势磅礴,全连150人宛如一人,动作协调一致。 在场众人对周云这个旅帅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也充满了敬畏之情。 此后,全军开始转变训练思想,校场上原本杂乱无章的吆喝口令声渐渐被口令加鼓声所取代,队列的整齐程度也在肉眼可见地提升。 整日都在军营忙碌的周云,直到晚上准备回城时,才有了片刻的闲暇。 这时,一名警卫匆匆来报:“旅帅,姜队长回来了。” 周云赶忙迎出营房,就见姜云升带着十人,其中一人背着个受伤的同伴,正从营外走进来。 “属下姜云升参见旅帅。”姜云升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周云急忙上前,握住姜云升的臂膀,说道:“辛苦了,快让下边人回营休息。” 接着又转头吩咐道:“让后勤赶紧准备饭食和热水。” 早有士兵上前,引领着姜云升手下的人去休息,姜云升则随周云来到营房。 “云升,你辛苦了,看到你平安归来,我真是高兴。”周云一脸欣慰。 “谢旅帅挂念,属下幸不辱命,总算功成而返。”姜云升恭敬地回答。 “快说说,是怎么个情况?”周云迫不及待地问道。 姜云升于是将自己如何挑选人手,如何在目标外围仔细查探,如何巧妙潜入,里面的情形如何,又是如何获取情报,最后如何安全撤离等过程,一一详细地向周云讲述。 说完,他不禁遗憾地叹了口气:“只是煤矿探查小组在撤离时,有一个兄弟不小心摔下了山崖,受了伤。” 周云安慰他道:“你们已经做得非常好了,这种意外难以预料,不要太过自责。” “旅帅,我们打算什么时候剿灭那伙丧尽天良的家伙啊?那些苦力实在太可怜了。”姜云升满脸愤恨。 “这个先不着急,你刚才说他们要对付刘良佐?”周云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那个什么少爷是这么说的!”姜云升回答道。 “好了,你这么多天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周云拍了拍姜云升的肩膀。 等姜云升离开后,周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刘良佐到底是谁的人呢?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泽州王家的人。 他提议自己灭掉王家,这应该是他真实的想法,可这是出于公心吗?显然没人会相信,那他就是王家的对头或者王家潜在的对头。 现在自己已然是王家的潜在对头,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看来还是要出手救救这个刘州判。 两天后的清晨,阳光洒在庭院中。 刘良佐洗漱完毕后,在夫人孙氏的协助下,穿上那身明朝州判的七品官服。 官服上的纹理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庄重。 孙氏一直将刘良佐送到后堂门,才转身回了内室。 刘良佐穿过前厅,迈出宅门,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官帽,然后钻进了门前停着的轿子。 “起轿!”轿夫高喝一声,轿子缓缓抬起,在轻微的摇晃中,向着衙门方向而去。 刘良佐坐在轿中,闭目沉思。 他在想,这几天周云一直在军营忙碌,将州衙内的事务都交给他处理,这是不是意味着周云对他的一种认可呢? 州衙内这段时间的钱粮支出如流水一般,可进项却少得可怜。 自己提出的灭掉王家、获取钱粮的建议,周云却不置可否,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在他沉思之际,突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打破了宁静,一支羽箭如流星般射向轿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张盾牌迅速护住了刘良佐的身体,只听“呯”的一声,羽箭被盾牌挡住,弹落在地。 紧接着,旁边又响起了喊杀声,刘良佐吓得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完了,完了,这次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有两名杀手挥刀冲到跟前,却被轿前的轿夫拼死拦住。 刘良佐透过轿帘的缝隙,惊恐地看着外面厮杀在一起的几人,他心胆俱裂,心中不断猜测,这到底是谁要杀自己?是王家吗?很有可能。那这救自己的又是谁呢? 第40章 良佐归心 不一会儿,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那声音起初如同天边隐隐的闷雷,逐渐地愈发清晰。 转眼间,一队骑兵如旋风般从远处飞奔而来。 骑兵们仿若天兵降临,势如破竹般冲入了杀手中间。 一个迅猛的冲撞,就将几名杀手如破布娃娃般冲得飞了起来,他们的身体在空中划过几道弧线,随后重重地掉落下来,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只见四名杀手,瞬间便有两名当场被杀,还有一名重伤在地,痛苦地呻吟着,而剩下的一名杀手则被生擒,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这时,一名骑兵排长走上前,他的盔甲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光泽。 他向着刘良佐恭敬地敬礼,声音洪亮如钟:“刘大人,奉我家旅帅令,骑兵排特来解救大人,请随我去往州衙,我家旅帅在等着大人。” 刘良佐听闻,匆忙之中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狼狈的衣衫,赶忙骑上一名骑兵牵过来的马匹。 刘良佐紧紧握住缰绳,跟随这名排长朝着州衙疾驰而去。 在马背上,刘良佐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他的心跳如鼓,回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仍心有余悸。 那杀手的利刃仿佛还在眼前闪烁,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整件事让他后怕不已,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周云此时正站在州衙大门前,他身着官服,神色悠然,远远地看到惊魂未定、狼狈不堪的刘良佐,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笑,可脸上却堆满了关心的神色。 “辅仁啊!你有没有受伤?”周云一边急切地说着,一边转头对身边的侍从喊道:“快……快找大夫来。”他的声音中透着关切。 刘良佐连忙说道:“没受伤,没受伤,多谢旅帅关心。”他的声音还有些颤抖,毕竟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周云迎上前去,扶着他的臂膀,朝着刘良佐的公房走去,边走边连声说道:“没受伤就好,人没事就都是小事。” 扶着刘良佐到公房坐下后,又让人奉上茶。那茶香袅袅升起,在房间中弥漫开来,给紧张的氛围带来了一丝舒缓。 待刘良佐喝了口茶,心神稍微安定下来,周云坐在一旁,眼神锐利地问道:“辅仁,你可知这是谁要对你行刺?” 刘良佐心中暗自腹诽:我能不清楚吗?你不也清楚得很,还来问我?他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咬牙切齿地狠狠说道:“还能有谁,肯定是王家派来的人。” “王家?王家为什么要行刺于你?我们州衙与他们王家无冤无仇的。”周云一脸疑惑地看着刘良佐,似乎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 听到这刘良佐站起身来,对着周云深深一揖,身体弯成九十度,语气诚恳地说:“良佐多谢知州大人救命之恩,要没有知州大人及时派人赶到,良佐可能已身死当场了。” 周云起身上前一步,虚扶了他一把,微笑着说:“辅仁,别这么说,怎么说我们都是同僚,伸手搭救一把也是举手之劳嘛!”他的笑容温和,却让人捉摸不透。 “只是……只是不知大人是从何而知属下有难?”刘良佐直起身子,眼中充满了好奇。 “唉!我也是早上时听我属下哨探禀报说夜不收小队发现有人行迹可疑,探听到他们说奉命要行刺州判,我赶紧派人去通知你,可你当时已经动身前来,所以只好派快骑赶去搭救了,幸好赶到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周云叹了口气说道。 一时间两人都停下了话语,公房内陷入了寂静,只有那茶水的热气还在缓缓升腾。 半晌之后,刘良佐突然双膝跪地,“噗通”一声,膝盖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语气坚决地说道:“大人恩德属下铭记在心,以后愿鞍前马后的誓死追随大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哎呦!辅仁,这么大礼实在使不得,快,快起来。”周云赶忙上前欲扶他起来。 “大人,属下据实相告于大人,属下本为这泽州刘家之人,先父在天启年间曾与泽州铁矿管事太监一起开始经营这铁矿,那时候,铁矿的生意蒸蒸日上,去掉上缴朝廷的,余下的利润足够家族繁荣昌盛。”刘良佐不愿起来,只是平淡地向周云讲述起来,眼神中却有着一丝回忆的忧伤。 周云听到此处,疑惑地问:“怎么我听说这管事太监是同田家合作,怎么会是你刘家?”他眉头微皱,眼中充满了疑问。 “大人有所不知,田家哪有这个财力?他们在宫中有关系是站在台前的,我们刘家隐藏于后负责出钱。”刘良佐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哦!原来如此。”周云听后这才明白,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刘良佐继续说道:“从天启朝到崇祯朝一直都是这样经营,直到闯贼李自成分兵进攻北京城,管事太监跑了,王家来了,他们就像一群恶狼,闯进了原本平静的领地。他们如果是威胁加出钱买这股份那也情有可原,但却是用强硬的手段强行抢走。”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周云不解地问:“他有手段,你们两家就没有手段?怎还能让他强抢了去呢?”他歪着头,眼神中充满了困惑。 “唉……我们哪知道明朝会亡,以前的实力都是在明庭上下,私兵很少。但王家不一样,他从满清处调来很多的汉奸兵马组成了护卫队,我们哪是对手。”刘良佐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不甘。 “原来如此,那后来呢?”周云追问。 “后来田家败走,我们刘家倾家荡产,先父气病不久于人世,我那儿子也在争抢的冲突中横死当场。”刘良佐的双眼喷火,表情扭曲,浑身发抖,仿佛又看到了那惨烈的一幕。他的声音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周云疑惑地问道:“那你……他们怎么……”他看着刘良佐,眼中有着一丝担忧。 刘良佐苦笑一声,说:“大人是想问,他们为什么没有早把我干掉是吧?”他的笑容苦涩,充满了自嘲。 周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神专注地看着刘良佐,等待着他的回答。 “一是因为我们刘家一直隐于田家之后,很少为外人所知,明面上损失的是田家,实际上损失最大的是我刘家,我又一直表现出的是左右逢源,不偏不倚任何一方,就这样,王家在送了我礼后,就可能没想杀我。”刘良佐解释道,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周云自问自答道:“那这次又是为什么动手呢?喔!可能是看你真心帮我管理流民这件事惹恼了他们。”他手托下巴,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是的,属下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是谁来泽州主政都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王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这次大人来了不一样。”刘良佐看着周云,眼中有着一丝期待。 周云微笑着问道:“哦?这是为什么?”他的微笑如同春风,给这压抑的氛围带来了一丝温暖。 刘良佐表情无比严肃地说道:“外面的流民惨状大家都知道,但没有一人想管,任其被王家拉去做苦力挖矿一茬茬的死掉或被饿死,我也无力管。”他的眼神中透着悲哀,为那些流民的命运而痛心。 说到这他叹了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心痛,我想管,但怕得罪王家,又无力对付他,然大人却是不管不顾的接手了这件事,这让我看到了流民活下去的希望。”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那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缓了口气,低下头小声地说道:“我同时也看到了报仇雪恨的机会,所以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充满了坚定。 “所以你就真心实意的帮助我,支持我?”周云含笑问,他似乎已经洞悉了刘良佐的心思。 刘良佐伏低身子声泪俱下的泣道:“但凡大人能帮我报这夺父杀子之仇,我刘良佐愿做牛做马,无怨无悔的协助大人成就大业,愿为大人手下一鹰犬。”他的眼泪夺眶而出,那是多年来压抑的情感的爆发。 周云上前用力拉起了跪地许久的刘良佐,淡淡说道:“你既然有如此承诺,再加上我也有意灭此汉奸走狗,那我们就一起努力。”他的眼神中透出一种决心。 刘良佐挣脱周云手掌,抱拳弯腰一揖:“属下刘良佐谢旅帅。”他的动作干脆利落,眼中满是感激。 第41章 东路军 看着离去的刘良佐,周云哂然一笑,哼着小调回了州衙二堂。他的步伐轻快,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二堂中早有姜云升在此等候,他身姿挺拔,眼神锐利。看到周云过来,姜云升忙起身上前见礼,动作恭敬而规范。 “那被抓的人怎么说?”周云一进门便问道,他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回旅帅,他们确实是王家派来的人,但他们并没有想着杀掉刘州判,只是想给他点警告,让他受点伤。”姜云升回答道,声音沉稳。 “不管了,你把这两个人送去给刘良佐让他处理吧!也到了该剿灭王家的时候了,只是时间还太短了。”周云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先下去吧!注意平时多侦查周边情况,别让敌人都摸到门口还不知道。”周云交待了姜云升几句后就打发他走了。 他在堂中踱步,心中想着要想剿灭王家,靠这些新兵用冷兵器去拼杀,那绝对是死的快,何况人家还占据有利地形,所以必须要组建火枪队。 火枪队顾名思义要火枪,自己的兵工厂……军器局才刚开张,能造几杆火枪?去哪弄火枪弹药呢?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向东而行的李岩夫妇,率领着大军一路向南进发。 他们的目标,是从太行陉上那赫赫有名的碗子关进入河南。 这碗子关,坐落在泽州晋庙铺镇,乃是太行陉上的关键关隘。 它雄踞山顶,四周城墙环绕,其形状恰似一只大碗,故而得名。 别看碗子城规模不大,但其所处位置险要至极,是扼守泽州通往河南的咽喉要地。 从泽州经此关隘,可直达河南的济源、修武等地,在军事和交通方面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幸运的是,此时的碗子关几乎没有像样的军队防守,李岩大军得以顺利通过。 大军继续向东,如今正停驻在修武城城下,而眼前的修武城却是城门紧闭,宛如一座坚固的堡垒。 营帐内,李岩正趴在案上给周云写信。 他在信中详细地分析着泽州周边各个关口的重要性,尤其是那碗子关城。 他深知此地战略意义非凡,希望周云能尽早派兵占据,以防局势发生变化。 在一旁,红娘子静静地坐着,手中拿着一块毛皮,轻轻擦拭着雁翎刀,那刀刃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 “夫君,老三就带着四百人留在泽州,他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哪还有余力派兵来守碗子关城,你这不是异想天开吗?”红娘子皱着眉头说道。 李岩收起写好的信,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然后仔细折好装入纸袋,封好后,叫来一名警卫,吩咐他派人送往泽州。 转过头来,他对红娘子说道:“你不用担心你那小弟,他可有本事着呢!说不定现在已经拉起一支不小的队伍了。” “有那么快吗?我可有点不信。”红娘子还是一脸怀疑。 李岩正色道:“老三的事先放一放,我们现在停在这修武县城外可不是长久之计啊!必须得进城,不然粮草可就撑不住了。” 红娘子咬了咬牙,恨恨地说:“这修武县令还真是硬气,投靠了南明小朝廷后就翅膀硬了?” 李岩微笑着说:“老三不是喜欢搞斩首行动吗?上次在武乡城就想尝试,结果苏崇贤太机灵,没成功。这次不妨让他们再试试,看看老三训练的夜不收队到底怎么样。” 说完,他起身出门,让警卫通知吴初和夜不收副队长孙东前来军议。 孙东是山西人,是向云社的成员,还识得几个字。 当初周云在挑选副职人员时,一是看中孙东识字,再者就是他那堪称一绝的箭术。 他的箭法神准,指哪射哪,颇有当年蜀国大将、箭神黄忠的风范。 红娘子看着回来的李岩说:“这夜不收真能成事?” 李岩无所谓地双手一摊:“能不能成,试试便知。” 不多时,吴初和孙东就到了。 两人行礼之后,李岩也不绕圈子,直接表明要攻打修武城,询问他们的看法。 孙东十分机灵,既然叫自己和吴团长一起来军议,那肯定是要用上自己的夜不收小队了。 虽说如今夜不收队被一分为二,但执行这个任务,一半人也足够了,毕竟夜不收小队可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赶忙站起来,抱拳说道:“属下愿往修武城走一趟,找机会斩杀修武县令和一干守城主将,为大军进城扫除障碍。” 李岩微笑着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说话:“好……就让你们夜不收小队先上,吴团长,你们一团做好进攻准备,我希望明天一早能进城。” 两人齐声起身抱拳:“末将领命!” 孙东回营后,立刻点齐麾下兵士开始布置作战计划。 他亲自带领一个班,负责直取修武县令首级,二排长带着两个班负责斩杀城楼上的主要守将,三排长则带领两个班,在其他两处行动成功后负责打开离大军最近的城门,放大军入城。 等到半夜时,吴初带领一团冲向城楼,对修武县城发起佯攻。 城下战鼓如雷,震天动地,兵士们齐声呐喊,弓箭手向着城上万箭齐发,那声势浩大无比,城上的守军被吓得不轻,不停地向修武县令请求增派援兵。 就在城上一片混乱之时,孙东带着一个班的夜不收趁乱攀向了防守较为薄弱的另一处城墙。 修武的城墙相较于大城的城墙并不算高,孙东顺着抛上城墙的飞爪长绳,如敏捷的猿猴一般快速爬上城墙,随后迅速隐入城墙上火把光亮照射不到的阴暗之处。 随着后面队员陆续上来,阴暗处很快就站满了人。 远处另一面城墙处喊杀声震天,此处的守军们一个个紧张地不时看向那边,都想知道那边的城墙防守情况如何。 孙东低声对几人吩咐了几句,一名队员趁着面前守军注意力分散,快速冲向城墙内里,将一根带爪的绳子钩住城垛后甩了下去,自己则猫腰蹲在绳旁。 孙东紧接着抓住绳索,翻身顺着绳子滑下城墙,后面的队员们也纷纷效仿,顺利下到了城内。 一行人顺着街道朝着佯攻的城墙方向跑去,在离城墙不远的地方,孙东示意众人停下休息,自己则紧紧盯着从城上下来的人。 没等多久,就有一名士兵急匆匆地从城楼上下来,向着城内快步走去。 孙东见状,带领众人迅速跟上。 没走多远,孙东正准备拿下这名士兵询问县衙和县令的位置,却被手下班长提醒前面就是县衙,他便打消了抓人的念头。 孙东等人仔细观察了县衙的格局后,从县衙的后面和旁边熟练地翻了进去。 他们在武乡城时就对县衙布局做过详细了解,所以行动起来驾轻就熟,只是这次县衙的主人不同罢了。 此时,修武县令正在听城墙上派来兵士的禀报,听闻对方进攻猛烈,但城墙暂时守住了,这才稍稍安心。 他打发走那名兵士后,又和几个城内乡绅商讨了一阵,等这些人离开,他疲惫地转身走向大堂后面的二堂,准备喝口茶歇息一下。 进了二堂,他吩咐小吏上茶后,便靠在椅子上准备小憩片刻,这两天他实在是太紧张、太累了。 就在他全身放松之时,突然,脖子上一阵凉意袭来,他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脖子,却发现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正架在上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脚不停地颤抖。 “这,这,这……这,你们是……”修武县令已经吓得语无伦次。 “你就是修武县令?”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是……不……不是,我……我是师爷,师爷。”县令脑子一片混乱,但在情急之下还是撒了个谎。 对方那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师爷也该死。” 第42章 投石机 修武县令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个劲地瑟瑟发抖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我们是夏军第一旅东路军李岩麾下夜不收队,奉命取你性命。”说完,孙东用力一压短刀,再猛地一拉,在那县令惊恐万分的眼神中完成了斩首。 孙东让手下割下县令的脑袋后,迅速奔向县衙大堂两侧的公房,逼问小吏县丞和主簿的下落,随后派人将他们一一斩杀。 出了县衙,孙东提着县令等官员的脑袋来到佯攻的城墙处,命人放响箭一声。 这是他们和吴初约定的暗号,不一会儿,城外也回响了一声响箭声。 半晌后,城墙上响起连续的两声响箭声,城外也回应了两声。 孙东大喜,知道行动成功了,赶忙带领手下奔向城门。 城门处此时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厮杀,夜不收的三排长带着两个班在城内门洞与守军厮杀在一起。 这些夜不收队员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他们如恶狼一般扑向城门守军,杀得守军哭爹喊娘,四处逃窜。 等到孙东等人赶到时,城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孙东急忙命人将县令等人的脑袋甩上城墙,并大声呼喊,告知县令等官员已被斩首,让众人跪下投降。 此时,城外的吊桥被夜不收放下,吴初带着大军迅速通过吊桥进入城内。 城上的守军们看着城内县令等当官的脑袋,又急忙去找领军的将领,却发现将领也已被刺杀,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现在看到大军进城,知道大势已去,纷纷逃跑或跪地投降。 李岩夫妇在天光大亮之时,骑着马缓缓进入城内。 由于周云有严令,麾下军队不得抢掠百姓,违者杀无赦,所以进城的军队纪律严明,并未在城内烧杀抢掠。 进城后,红娘子忙着清查府库和救治伤兵,李岩则在接纳俘虏、整顿军队。 他对孙东等一众夜不收队员大加赞赏,并按照周云所列的军功等级,给予全体队员记一等功的表彰,孙东更是记个人一等功。 这时,红娘子匆匆赶来,满脸喜色。 李岩看到她,笑着问道:“夫人,你这是发现了什么宝贝,如此高兴?” 红娘子兴奋地回答:“你还别说,真是宝藏。老三不是一直对火器很感兴趣吗?这府库里发现了四千多杆火铳,还有两门小火炮呢!” 李岩思索片刻后说:“这修武城有这些火器也不奇怪,这里是河南通往山西的交通要镇,明朝廷在这里屯集火器,再调往山西各卫所抵御外敌是很正常的事,只是数量有点少了。” “还少啊?这里还有好多刀枪甲胄和粮食呢!” “你安排人把这些武器和粮食我们自己留下一部分,其他的都送到泽州给老三,特别是火器,我们只留少部分,大部分送过去,他或许能派上大用场。”李岩对红娘子说道。 红娘子听后,立刻去安排相关事宜了。 在泽州城内的临时营地中,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快,快推石头过来,用独轮车推,不要用手抬。” “先拿小的石头,从小石头试起。” “石头称重没有?要把重量和距离记录下来。” 周云正与投石机的制造者刘保两人,忙不迭地指挥着兵士们对新制作的投石机进行试操。 周云此前接到军器局局长张苍的传信,说是刘保设计制作的投石机已然完工,邀请他前往现场观摩试射效果。 当周云来到临时营地专门划出的试验场上时,一架高大威猛的投石机赫然立于试验场地边缘,周围围聚着一群人,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周云走近,众人见礼后纷纷退至一旁。 这架投石机和周云想象中的人力拉动式截然不同,他觉得称其为弹力投石机更为合适,因为上面有着牛筋和绞盘等部件。 要知道,弹力投石机主要是依靠弹性材料的弹力来发射石弹呢。 其原理是先将像木材、绳索这类弹性材料进行变形,储存弹性势能,当释放的时候,弹性势能就会转化为动能,推动投石臂运动,从而将石弹抛射出去。 周云满心期待地想要见识一下试验效果,于是和刘保一起激情满满地指挥兵士们做着各项准备工作。 随着刘保一声“预备,放”的指令,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块石头如闪电般朝着远方的标的物——一间临时搭建的窝棚疾射而去。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沉闷的“砰”声,显然是没有击中窝棚。 很快就有兵士跑步上前查看情况,不一会儿,一名兵士前来禀报:虽未打中窝棚,但距离窝棚也就三四步之遥,不过抛射距离达到了一百五十步左右。 周云对此倒是很理解,毕竟投石机这东西想要精准命中目标本就很难,这次的误差已经算非常小了,他心中满是欣慰。 随后,他们又尝试发射了大小不同的石头以及猛火油罐,射程大体在70步到160步之间。 这段时间,张苍和刘保可真是累坏了。 自从周云要求军器局在短时间内打造出一架投石机开始,两人就没日没夜地忙碌起来。 刘保虽说有制造投石机的经验,但一架投石机涉及的工序繁多,他会做的部分就先做出个样板。 张苍则把做好的零件尺寸量出来,绘制成图样,仔细标注好尺寸和名称后,交给其他木匠打造。 对于刘保没亲自做过的零件,他就和张苍画好的成品图进行比对、摸索,然后和其他木匠一起一点点尝试制作。 就这样,历经十几天的辛苦努力,才制作出这架样品投石机。 不过好在有了张苍绘制的加工图纸,往后再造新投石机的时候,花费的时间应该就会相对短一些了。 说起来,这十几天的时间能完成,还多亏了刘保这个内行人,如果完全没人懂,一帮人盲目摸索的话,那可就不是十天半月能搞定的了,少说都得两三个月。 周云一行刚从试验场回到营帐,正喝着水呢,就有个警卫进来禀报:“大人,副旅帅派来信使。” 周云赶忙站起身:“快传!” 第43章 驻兵关口 稍过片刻,信使进帐行礼,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旁边的警卫。 周云从警卫手中接过信,检查了封口后,迅速拆开阅读起来。 快速浏览完信件内容,他将信重新叠好放入信袋,问信使:“副旅帅他们现在到哪里了?”边问边拿出张苍找李岩复制的地图展开查看。 信使恭敬地回答:“回旅帅,小的来送信的时候,大军驻扎在修武县城城外。” 周云在地图上沿着泽州往南搜寻修武县的地名,手指顺着信中大哥李岩讲述的经碗子关城的行军路线滑动,终于找到了修武县。 他不禁心想,大哥带着的东路军这一路走来就像走长征路一样艰难啊,现在才走到修武县,后面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一路上过关斩将,太不容易了。 周云又问道:“怎么停留在修武城外没进城呢?” 信使谨慎地回答:“那修武县令顽固不化,死活不肯开城门。副旅帅说军中粮草不多,必须要打下修武城,至于现在的具体情形,小的就不清楚了。” “行了,你先下去休息,等我写好信,还得麻烦你送回去。” 信使离开后,周云再次拿出李岩的信,仔细研读了一遍。 他让人叫来刘良佐,想就李岩信中提到的在碗子关城驻军的事宜和他商量一下。 “大人。” “辅仁来了?坐。”周云热情地招呼刘良佐坐下,接着说道:“我大哥写了封信过来,提到了一些事情,你先看看,然后咱们再聊聊你的想法。” 刘良佐接过信认真看了起来,看完后把信递还给周云说:“我觉得李副旅帅说得很有道理。虽说咱们目前的实力比较弱小,但为了咱们后续的生存发展,确实有必要派军守卫这些险要关口。” 周云有些疑惑:“此话怎讲?” 刘良佐详细解释道:“山西要通过泽州去往河南中原,有几个大小险要关口,从南往北数,是碗子关、大口、小口、天井关,每一处都地势险要。这些险关对于我们守住泽州,抵御从南方来犯的敌人有着极大的好处。” 周云沉思片刻后说:“可我们总共也就正辅兵三千多人,怎么分配兵力驻守各个关口呢?” 刘良佐回答道:“目前我们重点布局天井关和碗子城,大口和小口布置少量兵力就行。平时主要收取沿途商税,战时再调派兵力补充。” 周云听后点头称赞:“你说得有道理,商税也是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用来养活这些驻军和辅兵很不错。行,就按你说的方法布置。” 周云这一决定意义重大,他或许还没意识到这一安排对于之后阻挡清军从河南大举进入山西有着多么关键的作用。 周云随后将已经训练了一段时间的辅兵一营调往天井关驻守,任命陈云霄为守将,又安排辅兵二营分别驻守其他三关,守将是赵顺义。 这赵顺义可是个有故事的人,他虽年纪不大,如今才三十四五岁,正是将领的黄金时期。 他原本是李岩老营中的一名部长,只因性格刚正不阿,脾气有些倔强,被当时的都尉刘国能所厌恶。 周云当初挑兵留下来阻击追兵的时候,刘国能就趁机把这些他眼中的“刺头”给打发了出来。 赵顺义心里明白自己得罪了刘国能,既然有这个离开的机会,他也干脆主动要求降职到周云军中担任哨长。 后来,他跟随周云经历了多场激烈的阻击战,辗转被分派到骑兵一营任哨长,后来又加入了向云社,深受周云器重,在周云牵制徐同道的布局中,他也是一枚重要的棋子。 如今周云手下将领不多,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就更少了。 周云看着即将带兵出发前往各关口的赵顺义,温和地说道:“顺义,这次调你从骑军正兵去带领辅兵驻守这些地方,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呀?” 赵顺义微微一抱拳,神色坚定地说道:“大人,末将并无任何意见。能为大人分忧,守护险要之地,是末将的荣幸。” 周云微笑着点头,眼中满是欣慰:“顺义,你有此心,我很是放心。这几个关口关乎我们的生死存亡,你此去责任重大啊。我知你能力出众,但切不可大意,有任何困难,及时传信回来。” “大人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赵顺义目光炯炯地回答道。 待赵顺义带兵出发后,周云转身看向营帐内的地图,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他深知,这只是应对当前局势的第一步,后续还有诸多问题需要解决。 比如,如何保证各关口之间的信息传递顺畅,以便在敌军来袭时能迅速相互支援; 还有,这些辅兵的物资供应如何持续稳定,尤其是在战时,后勤保障至关重要。 他叫来兵房主事,详细询问了现有物资的储备情况和供应计划。 兵房主事回禀道:“大人,目前粮草尚可维持一段时间,但兵器的储备,尤其是箭矢,若长期作战,恐有不足。” 周云手抚下巴,想着粮草现在是优先供给军队,那些流民还不知道吃什么呢?总不能天天免费施粥养着吧? 思索片刻后说:“派人去周边城镇打探,看看有无可购买或打造兵器的地方,同时,让军器局工匠在营地内尽量多打造些箭矢,以备不时之需。” 安排好物资之事,周云深深觉得要赶紧拿下大阳镇的王家了,没武器装备没银粮,这么大个摊子能维持多久? 就在周云为这些事务头痛之时,探子来报,副团长派人从修武送来了大批物资,现已经到达天井关。 周云听后一阵欢喜,这真是瞌睡来了大哥送枕头啊!大哥李岩像是诸葛亮再世,都算到了自己正为物资发愁。 他忙让人通知徐同道调人前去接应押送的队伍。 周云并不清楚送过来此批物资都是些什么,他要知道有那么多的火器弹药,早就坐不住了,不会让徐同道去,而是自己亲自去接应了。 第44章 装备火铳 押送物资的车队在夜幕笼罩大地时,才缓缓抵达泽州城。 周云毫无倦意,双眸紧盯着城门方向,他已经许久未曾合眼,就为等待这批物资的到来。 不只是他,州衙六部中的兵、户、工房,还有军队的后勤人员以及军事将领们,也都在翘首以盼。 如今泽州的形势严峻,物资极度紧缺,尤其是粮草。 城内有数千军队嗷嗷待哺,城外更有几万流民等待救济,粮食就是生存的希望。 当消息传来,车队已进入泽州城,停在原招兵处——如今的军器局临时营地时,周云当即动身,急匆匆地前往查看。 户房、兵房、工房的小吏们迅速开始清点数据。 周云站在一旁,亲眼看着那一车车的粮食和武器装备,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这些物资,就像是黑暗中的曙光,让人心安。 当看到车队后面的一车车火枪弹药时,周云笑得合不拢嘴。 他拿起一支火铳,在火把摇曳的光芒下,仔细端详起来。 此时,张苍也走上前,拿起一支火铳,拆开包裹的油布,不禁惊讶地大叫一声:“鲁密铳!” 鲁密铳,乃是明朝杰出火器研制家赵士桢改进而成,其原型是土耳其鲁密国(奥斯曼帝国)进贡的火绳枪。 这鲁密铳约重七八斤,也有的重六斤,长度约六七尺,发射机关巧妙地设置在床里。 它比鸟铳更为先进,射程更远、威力更大,还设有照门、准星等精准的瞄准装置,在当时堪称先进火器。 周云是从后世部队穿越而来之人,对枪械有着特殊的情感,各种枪支知识都有所涉猎。 鲁密铳他自然知晓,不过他手中刚拿的是鸟铳,并非鲁密铳。 鸟铳,也就是火绳枪,早在永乐年间经倭寇之手从西洋传入中国。 因其枪机形似鸟嘴,故而得名鸟嘴铳。 其大致构造包括铳管、铳身、枪机、扳机等,枪机可绕轴旋转,一端连着扳机,一端夹持着经过特殊处理的燃烧火绳。 扣动扳机时,枪机下压,火绳便会点燃火门击发。 鸟铳引入明朝后,被兵仗局大量仿制,逐渐成为明军的制式火器,无论是清军、明军还是大顺军,几乎都在使用。 周云曾经从范村的范永年那里要来的500杆火铳,便是鸟铳。 他本以为这批物资中只有鸟铳,没想到竟有鲁密铳,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有了鲁密铳,无论是战场上的大规模厮杀,还是夜不收小队的特种作战,远距离射杀敌人,甚至是万军从中取敌首级,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而是极有可能实现之事。 周云拿过张苍手中的鲁密铳,感觉这枪有些沉重且过长,竟比后世的长枪三八步枪加上刺刀还要长。 就在周云为鲁密铳的出现而惊喜不已时,又听到张苍的惊呼声:“虎蹲炮?” 周云闻言一愣,手中的枪差点惊得掉落。 他从未想过这批物资中还会有炮,这简直是惊喜中的惊喜。 明朝中期,东南山区倭患猖獗,南方水田沟渠纵横、地形复杂。 在与倭寇的长期斗争中,兵器家们根据实际作战需要创制了虎蹲炮。 最初,戚继光在东南沿海与倭寇作战时,发现鸟铳威力小,难以抵御大队倭寇,而佛朗机炮又较重,不利于行军作战。 为弥补这些外国火器的缺点,虎蹲炮应运而生。 张苍兴奋地又叫了一声:“旅帅,有两门虎蹲炮呢!” 周云满心欢喜,有两门虎蹲炮加入,战斗力必将大幅提升。 不过,他此时心中也泛起一丝好奇,这张苍为何对这些火器如此熟悉,一眼就能叫出名字? 周云暗自感叹:这张苍定是个有故事之人。 周云等人见物资已安全抵达,数量也颇为可观,高悬的心终于放下。 安排好三房人员继续清点后,众人便各自回去休息。 周云与刘良佐一同往回走,周云对刘良佐说道:“辅仁,从明日起,州衙里的事务以及安排流民以工代赈之事,就都要你来担负了。” 刘良佐转头看向周云,问道:“不知大人此言何意?” 周云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说道:“我明日起便要驻军营中,组织火枪营练兵。大阳镇王家之事必须尽快处理,否则清军南下之时,我们可就无暇顾及了。” 刘良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人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完成大人交待之事。” 周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次日凌晨,三房主事将连夜清点的数目呈给周云。 纸上清晰地列着:粮草4000石,各式刀剑弓5000把,箭矢约五万支,鸟铳3000把,鲁密铳500把,火药约五千斤等等。 周云安排好押送粮草的民夫和两个连的兵士后,便叫来刘良佐,让他代理自己处理州衙事务。 周云来到城外的近卫二团驻所,这里原是宁山卫所。 近卫二团原本只有三个营,自从辅兵调去驻守各关口后,又抓紧招募了两个营,如今达到了五个营。 其中一二三营是火器营,其余两营则是常规的长枪和刀盾营。 此前,一二营因没有火器,士兵们只能天天拿着长枪吊石头,以此来练习臂力和持枪稳定性,这种训练枯燥乏味。 如今火铳下发,全军一片欢腾。 谁愿意日复一日地举着长枪做那单调的训练呢? 周云将火器营的每个连分成三排,排成三段击的队列,恰好一排50人,如此一来,一个营一次齐射就是250枪,三个营一次齐射便是750枪。 如此循环往复,挡住对方千人冲锋规模的敌军,应当不成问题。 每天,校场上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火铳击发时产生的烟雾弥漫整个校场,刺鼻的硫磺味四处飘散。 周云每天都和士兵们一起协同演练,仔细琢磨火器营如何列队、长枪兵与刀盾兵如何相互掩护和跟进、骑兵又该如何配合火器营作战等。 总之,一切战术都是围绕火器营展开战斗。 徐同道在一旁跟着学习,还亲自担任模拟敌方将领,两方进行对抗演习,在演习过程中不断调整和改进不足之处。 周云将夜不收队人员补齐为一个连后,让姜云升组织夜不收连与自己的警卫连也进行特种对抗作战演习。 每天都有不少鼻青脸肿的士兵去找医护队诊治,偶尔还会出现一些下手过重导致伤筋动骨的情况。 而此时,在大阳镇旁的王家铁矿内,也正在紧锣密鼓地练兵。 在铁矿中心旁一座修建得极为气派的宅院内,一位威严的老者正坐在首位,听着下首站着之人的禀报:“老爷,州城外的卫所驻军前几天新到了一批物资,里面有不少的火器和粮草装备。” 第45章 泽州王家 上首的老人,宛如一尊古老而腐朽的雕像,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仿佛是听不到声音一样,对于下首之人的汇报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那浑浊的双眼,只是直直地盯着眼前正在为他捏腿的年轻女孩,眼神中透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深邃。 下首之人微微抬眼,见老爷毫无回应,便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还有泽州城外那几万流民,现正在刘良佐的组织下以工代赈,帮助修理泽州城墙和通往各镇村的道路。” 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厅堂中回荡, 老人听完这句话,那有些花白的眉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突然,他那如同枯树般干瘦且布满青筋的手掌,猛地探出,一把抓住女孩的头发。 那动作快如闪电,女孩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惊呼。 老人用力一拉一甩,女孩的身体便朝着旁边的茶案角撞去。 “砰!”一声沉闷的响声在厅内炸开。 年轻女孩的头狠狠地撞在那坚硬的案角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顺着她那乌黑的头发流淌而下,在地上汇聚成一滩刺目的血泊。 女孩像是一个破碎的布娃娃,毫无声息地倒了下去,她的生命在这残酷的瞬间戛然而止,就如同被无情碾碎的蝼蚁。 “刘良佐该死,你也该死!偷鸡不成蚀把米,小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警告刘良佐有什么用?要么用他,要么就务必除掉他,现如今搞成一锅夹生饭。” 老人的语气轻松得让人毛骨悚然,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森。 在他眼中,刚刚死去的女孩就如同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下首的中年人颤抖着,“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恐惧和哀求: “老爷息怒,都是小人办事不利,请老爷责罚。” 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老李,起来吧!我知道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以小天的性格,他也听不进去你的劝说,只是如今要做好打算打一仗的打算了。” 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的怜悯。 这位老人正是泽州铁矿煤矿的掌控者,泽州王家的家主王恭仁。 他虽名中带“仁”,但却是一个残忍狠毒、冷漠无情、毫无人性的恶魔。 他的双手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在他的世界里,人命如草芥,利益才是永恒的追求。 下首之人是他的管家李富贵,此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办事狠辣,不知为王恭仁出了多少阴损的主意,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 而王小天,王恭仁的唯一儿子,更是一个被宠坏的恶魔。 因为是家中独子,全家人从小就对他极尽骄宠,又在王恭仁的言传身教下,他的性格比起父亲更加目中无人、骄奢淫逸、草菅人命。 在他们眼中,整个泽州都不过是他们的玩物。 王家一开始并非如此骄狂。 王恭仁的父亲原是泽州大阳镇的一个大地主,家境殷实。 父亲一心想让王家出个官老爷,好保住这份家业,于是为王恭仁请了名师教导,又时刻督促他读书。 终于,在万历二十九年,王恭仁中了举人。 这一下,王家在当地声名大噪,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王家又花费重金为王恭仁谋得了一个七品知县的职位,王恭仁从此成为王家的顶梁柱。 他头脑灵活,深谙官场之道,懂得向上司和周边关系行贿,凭借这些手段,他很快便升为了外省的一名知府。 那时的他,可谓是春风得意,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 然而,时间来到了天启朝,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因一场复杂的政治斗争和一件间接相关的事情,他得罪了当时权倾朝野的权监魏忠贤,仕途瞬间受到了沉重的打压。 心灰意冷之下,或许他心中还有伺机而动的念头,于是辞官回到了故里。 就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天启皇帝驾崩后,崇祯皇帝即位,魏忠贤倒台。 回乡的王恭仁又开始活跃起来,他再次被启用,担任邻省的一名知州。 这一次,他变本加厉,广交朋党,极力奉承上司,很快便升任一省右参议。 可随着高迎祥等农民起义在全国如燎原之火般蔓延,王恭仁敏锐地察觉到形势不对,再次果断地选择辞官归乡。 他的目光确实精准,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起义军声势浩大,一路势如破竹,攻入北京城,结束了统治近三百年的明朝。 就在所有人都看好李自成等人会统一天下之时,王恭仁却做出了一个令人不齿的决定——投降满清。 他向满清摄政王多尔衮承诺,自己将先期帮助大清拿下泽州至关重要的两个矿——铁矿和煤矿,以待大清顺利接收。 多尔衮深知铁和煤是大清入主中原后急需的战略物资,如今有人主动请缨,这对壮大清朝实力、平定中原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于是,多尔衮承诺,大清占据山西后,由王恭仁担任整个山西行政事务的布政使,也就是藩台。 王恭仁兴奋得难以言表,连连磕头谢恩,仿佛看到了自己辉煌的未来。 多尔衮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从正八旗中调了一个牛录共 300 人协助王恭仁掌控这两座矿,同时允许他自己招募壮丁,组建军队护卫矿山。 王恭仁一直是个文官,奉行以文御武,从未想过也从未有过统兵的机会。 但在这乱世之中,他深知只有亲手掌握一支实力雄厚的军队,才是保命保财的关键所在。 回到家乡后,在八旗老爷的支持和帮助下,王恭仁开始疯狂扩军。 他看中了泽州城大量的流民,在他眼中,这些流民不过是可供驱使的工具。 他用一顿稀粥作为诱饵,吸引无数流民为他卖命。 在那个时代,挖矿技术极为落后,完全是劳动密集型的粗放式开采,根本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可言。 矿山里,每天都有无数的流民饿死、累死,或者死于工程事故。 这些流民逐渐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想要逃走,可等待他们的却是死亡。 对于王恭仁来说,流民的生死无关紧要,死了一批,再从泽州城下抓来一批就是了。 在他和他儿子的眼里,那些流民根本不是鲜活的生命,只是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 如今,听说那些原本如蝼蚁般的流民不再受他掌控,而是在刘良佐的组织下成为了以工代赈的劳力,王恭仁愤怒到了极点。 铁矿和煤矿是他讨好满清主子的资本,没有了免费的苦力,他如何完成任务?如何向大清交代? 所以,他对刘良佐恨之入骨,对那个出谋划策的周云也同样愤恨。 在他的愤怒之下,一个无辜的婢女成了牺牲品,但这也仅仅只是让他那满腔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他决定要消灭盘踞在泽州的这伙“匪盗”,重新掌控局面,哪怕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第46章 狼狈为奸 入夜,泽州城城东的怡香园灯火璀璨,亮若白昼。 朱红色的大门前,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像是两只热情的眼睛,招揽着过往的行人。 门上的雕花精致细腻,龙凤呈祥的图案在灯光下栩栩如生,彰显出这里的奢华。 踏入怡香园,一股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院子里,青石板路蜿蜒曲折,路旁的花草在夜色中摇曳生姿,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也为这风月场所增添了几分雅致。 正中央是一座小巧的假山,假山上流水潺潺,那清澈的水流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落入下方的小池中,溅起朵朵水花,发出清脆的声响,似在为这园中的欢声笑语伴奏。 周围的回廊雕梁画栋,红色的柱子上绘着各种艳丽的图案,或为才子佳人,或为花鸟鱼虫。 回廊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精美的画卷,多是描绘男女情爱的内容,为这园子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氛围。 各个厢房的门窗都透着或明或暗的灯光,从里面传出阵阵欢声笑语、丝竹管弦之声。 窗户上糊着的薄纱,映出屋内模糊的身影,或坐或立,似在饮酒作乐,又似在打情骂俏。 怡香园二楼东北角的一间厢房内,一位满身贵气的中年男人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茶,聆听着乐曲。 他便是范村的范永年。 只见下首有两位美貌的姑娘,一位轻抚琴弦,一位吹奏洞箫,那悠扬的乐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仙乐。 范永年一边听着,一边在自己腿上轻轻打着节拍,沉浸在这美妙的氛围之中。 自上次在范村不远处的空村子里见过周云一面后,范永年便销声匿迹。 此前,他们派往泽州的暗探被周云一网打尽,这使得这些大家族在泽州的势力大受折损,对泽州城内发生的事情,他们如今是一知半解,仿若盲人摸象,难以查探到具体情形。 此次,范永年来到泽州,一是为了重新部署力量,二则是打算寻觅良机,除掉周云这个屡屡与他们作对、杀了他们众多手下的小军头。 范永年这些大家族之人,起初只是想着拉拢周云这个颇具潜力的小军头,为自家增强实力,进而巩固他们在满清主子面前的话语权。 彼时,满清已然入关,占据了北京城,定鼎天下之势已如板上钉钉。 作为在满清入关前便追随左右的从龙之臣,他们也到了该接受封赏的时候。 只是,这封赏并非只看曾经的功劳,还得考量他们当下所拥有的力量。 可周云就如那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对他们这些人满怀敌意,这便让他们心生杀意。 只是如今他们在泽州城的力量已损失惨重,要除掉手握兵权的周云,又谈何容易。 正当范永年一边欣赏着小曲,一边在心中盘算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在这种风月场所,争风吃醋之事本就屡见不鲜,范永年并未在意,他深信过不了多久,自会有人出面平息。 可谁知,那喧闹声不但没有丝毫平息的迹象,反而愈发嘈杂,且逐渐往二楼蔓延,离自己的房间越来越近。 他的思路被这喧闹声打断,赏曲的兴致也荡然无存,便让两位唱曲的姑娘停了下来。 就在此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猛地撞开,一个年轻人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妓院管事的龟公和老鸨。 那年轻人满脸凶相,眼神中透着目空一切的张狂,他指着两位姑娘,转身怒视老鸨,气势汹汹地质问道:“老鸨子,你不是说这琴萧双绝身体不舒服不见客吗?这算怎么回事?她们这不是在见客吗?嗯?” 老鸨支支吾吾,嗫嚅着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慌张地说着:“这……这,王公子,这……”。 在这行里,老鸨说姑娘不方便,那便是表明姑娘确实有状况或者正在接待其他客人,这是众人皆知的规矩。 可这王家少爷王小天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他才不管这些规矩,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弄到手,哪管对方是谁。 在泽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他王家权势滔天,无人敢惹,这便养成了他这无法无天的纨绔性子。 前两天,他在这怡香园刚结识了这两位会弹琴吹箫的姑娘,那美妙的乐声和姑娘的风姿让他仿佛找到了翩翩公子的潇洒感觉。 今日一来,却听闻这两个姑娘不方便见客,他哪肯相信?一个姑娘不方便也就罢了,两个姑娘同时不方便? 他认定是有人在和他作对,抢他的“玩具”,这让他如何能忍? 于是,他气势汹汹地一间间房门推开寻找,最终找到了范永年所在的房间。 此时,王小天看到两个姑娘正在这里,更是怒不可遏,一口浓痰就朝老鸨脸上吐去,接着又狠狠地踢了她两脚。 老鸨被吐了一脸污秽,却连擦都不敢擦,被踢了也只是默默忍受,不敢有丝毫反抗。 毕竟,人家老爹可是实力强悍的王老爷。 范永年看着眼前这一幕,并未觉得有何过分之处,相反,他倒是颇为欣赏王小天这嚣张的做派,觉得有他们这些大家族后辈子侄的风范。 王小天骂完妓院老鸨一干人后,又将目光转向坐在那里纹丝未动的范永年,正欲开口大骂,甚至想冲上去赏他几个耳光。 不过,他到底还是继承了他老爹的几分精明,眼光极为毒辣。 他见此人衣着华丽非凡,气质高贵典雅,微笑之中隐隐透出上位者的威严,而且坐姿稳如泰山,面对眼前的混乱局面镇定自若。 他心想,若是个没实力的人,听到他王家公子少爷的名头,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此人这番表现,必定是有着绝对的自信。 没错,这自信定是源于身后强大的势力和自身的雄厚实力。 想到这里,他立刻转变了口气,恭敬地问道:“这位怎么称呼?打扰阁下了,王小天实在抱歉。” 范永年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暗赞这小子眼光毒、反应快,是个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 他微笑着说道:“不敢称阁下,鄙人姓范,实则是范某打扰了王公子,还请恕罪!” 王小天心中一凛,姓范?难道是介休范家?那可是山西的巨鳄,自己这王家不过是泽州的土霸王,和人家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赶忙起身行礼:“小可王小天拜见范爷,家父王恭仁。” “哦……?你是王知州家的小子?嗯!有老王的气势。”范永年语气平淡地说道。 “范爷过奖,小可冲撞了范爷,实在该死,请容许小可重新摆宴向范爷敬酒赔罪。” 范永年眼中精光连连,他看出这小子并非纯粹的纨绔子弟,还颇有几分机灵劲儿,而自己这边正需要一个当地的地头蛇来了解情况。 他故作沉思片刻后说道:“范某初来贵地,也想结识如王公子这般的少年才俊,请!” 王小天马上吩咐老鸨去准备饭食酒菜。 那老鸨和几个龟奴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答应后便下去准备了。 就这样,两个奸诈阴狠之徒在这怡香园内把酒言欢,相谈甚欢。 说着说着,话题便聊到了泽州知州周云身上。 话语间,王小天对周云满是不忿之情,甚至隐隐透露出他的父亲王恭仁对周云也是极为不满。 范永年听闻,眼前一亮,看来这王家和周云是对立面,甚至还有仇怨。 如此一来,酒宴的气氛愈发好了。 范永年趁机提出想见一见其父王恭仁,王小天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 两人酒足饭饱后,便一同前往大阳镇的铁矿处。 第47章 密谋 范永年来到大阳镇的铁矿王宅,经王小天介绍,与王恭仁相识。 这二人皆是老谋深算之辈,仿若两只狡黠的狐狸,一见面便觉气味相投。 不多时,二人便聊得热火朝天。 王恭仁一心想着攀附富可敌国的晋商八大家,而范永年则企图借泽州王家这股地头蛇的势力除掉周云。 他们皆是山西人,又都为大清效力,各怀心思却目标一致,当下相谈甚欢,很快便谈妥了条件,只待付诸行动。 在泽州城外的近卫二团驻所,周云已停留了十日有余。 这些天里,他除了负责军队训练,还与士兵们一同吃住。 刘良佐时常来军营,与周云商讨州衙政务。 周云渐渐发觉,刘良佐着实是个难得的好帮手,对政务熟悉,做事认真负责,经他处理的事务井然有序,比起自己在政务方面的生疏,刘良佐显然更为老练。 正因有他分担政务,周云才有时间与将士们同甘共苦。 这天午后,警卫来报,刘良佐求见。 周云赶忙前往公房。 刘良佐见到周云,抱拳行礼后入座,半开玩笑半埋怨道:“旅帅,您这一待就是十多天,都不往州衙露面。知道的人晓得您在军营练兵,不明就里的,还以为我要篡夺知州之位呢!” 周云坐下后,往椅背一靠,惬意地哼了一声:“舒服!” 接着说道:“别管那些闲话,不用篡夺,我正打算将知州之位让给你呢。” 刘良佐大惊失色,急忙起身,抱拳作揖,连连赔罪:“属下该死,属下胡言乱语,绝无此等心思……” 他越说越紧张,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周云见状一愣,忙道:“辅仁,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不怪罪你。” 刘良佐心有余悸,缓缓起身,重新坐好。 “辅仁,我是真心的。政务后勤之事非你莫属,我要专心掌管军队。”周云一脸严肃。 刘良佐这才放下心来,专注聆听周云的安排。 “辅仁,你瞧这乱世,哪还有安宁之地?到处都是满目疮痍,各方势力争权夺利。我们若不强大起来,根本无法生存,迟早会被他人吞并。”周云眼中满是忧虑。 刘良佐深以为然,不住点头,泽州本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形势险峻。 “我信得过你的为人。如今我们同舟共济,犹如在一艘小船上,只有齐心协力划向岸边,大家才安全,你说对吧?”周云目光坚定地看着刘良佐。 刘良佐重重点头,应道:“旅帅所言极是,谁也无法破坏我们的团结。” “明日我便去州衙宣告,任命你为泽州知州。州判一职,你可自行挑选得力之人。”周云说道。 刘良佐起身,向周云深施一礼,动容地说:“多谢旅帅厚爱与信任,属下定当恪尽职守,不负所托。” “对了,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周云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流民以工代赈,城墙修复工程是在破损处加固和加高,只是这路该修成何种模样,还需旅帅定个标准。是简单修整,还是铺设石板或石子路呢?”刘良佐回答。 周云略作沉思,说道:“这确实是个难题。若只是简单平整,一遇雨天,人车过往,路面又会变得坑洼不堪。这样吧,明日我去州衙后,亲自出城查看一番,你让工房派几个人随我同行。” “好,我明日安排工房主事带几个吏员一同前往。”刘良佐说道。 周云和刘良佐又交谈许久,直至刘良佐告辞回城。 次日,周云一早便来到州衙,召集相关主事,当众宣布卸任知州之职,即日起由刘良佐接任。 同时,他宣布成立旅帅府,知州需向旅帅府负责,其他事务照旧。 州判一职则由刘知州举荐,再由旅帅府任命。 宣布完知州更替之事后,周云带着工房的几人前往通向大阳镇的修路现场。 只见数千流民正挥汗如雨地平整路面,他们将原本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道路,从旁边挖土填充、压实。 周云瞧着这路面,大约有后世三米宽,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宽度足以并行两辆小型马车,基本能满足日常通行需求。 只是,这路面是否需要硬化,成了棘手问题。 他看向一旁的工房主事,问道:“你们工房对于这路面处理有何想法?” 工房主事恭敬地回答:“回旅帅,下官认为可从两个方面考量,一是修路目的,二是我们的能力。修路是为了什么?我们现有的能力又能将路修到何种程度?想清楚这两个问题,便可知如何修路了。” 周云不禁深深看了一眼这位乔姓主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那你详细说说这两方面,看看我们该怎么修。”周云追问道。 乔主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修路目的,下官觉得主要是军事和商业两方面。大阳镇对泽州至关重要,这应是旅帅重点考虑的因素。” 说完,他有些惶恐地抱拳,“如有不当之处,还请旅帅海涵。” 周云面无表情,示意他继续。 乔主事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至于能力,下官认为无非是人力和财力。我们人力充足,但钱粮匮乏。不过,可利用人力来弥补,比如石子,可以安排多余流民采石后碎石铺路。” 说完,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周云指示。 周云对乔主事的表现颇为赞赏,此人务实聪慧,是个干实事的人。 于是,他当场决定铺设碎石路。 然而,在这个时代,碎石并非易事,大多靠人工捶打,对于较大石块,则利用热胀冷缩原理,先用火烧,再用冷水浇淋,使其破裂。 周云无需操心这些具体操作,自有工房人员指导流民。 一行人又查看了几处地方后,周云让工房人员自行去测量路面,寻找石块质地不那么坚硬、便于碎石的山体。 而他自己,则带着二十来个警卫朝着大阳镇方向而去,他要去了解当地地形地貌,为后续剿灭泽州王家做好准备。 只是,他并未察觉到,一场危险正悄然降临。 第48章 刺杀 周云一行二十骑刚从修路现场离开, 孰料,这一举一动都被王家密探瞧了个正着,那密探隐于暗处,待周云等人走远,便匆匆将消息禀报上去。 彼时,在前往大阳镇的一处山坳中,正埋伏着一队严阵以待的甲兵。 这队甲兵人数约摸一百有余,个个全副武装,宛如蛰伏的恶狼。 他们已在此地隐藏埋伏了两日之久,原本谋划着通过制造事端,引得周云前来查看,再伺机发起袭杀。 正待他们准备实施这一险恶计划之时,竟等来了周云出城前往修路现场视察的绝佳机会,真可谓是天助他们。 此次刺杀周云,王恭仁和范永年都极为重视,各自派出了得力之人。 王恭仁派出的是自己的心腹管家李富贵,此人老谋深算,深得王恭仁信任; 而范永年派出的则是自己的亲信孙英,孙英武艺高强,还带来了范家的十几个好手,一同埋伏于此。 “刚收到消息,周云一行二十一人骑马正向此处而来,速速准备。”李富贵神色凝重,低声对旁边的统兵将领和孙英说道。 孙英听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而周云对此却是一无所知,他策马疾驰,满心想着修路之事以及后续的安排。 在他心中,从未想过有人会对自己不利。 即便有敌对势力,他也只认为可能会针对刘良佐,毕竟出面做事的是刘良佐,自己一直隐于幕后。 一行人马如疾风般快速奔驰向前,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个转弯。 周云知晓,转过此弯,再向前十里多地便是大阳镇了。 因转弯的缘故,疾驰的队伍不得不放缓马速,让马小跑着通过这个四五十度的转弯。 周云下意识地看向两边的山上,心中盘算着,若是日后将王家的护卫军引入此地,倒是个打伏击的绝妙之地。 就在他下意识抬头观望之际,突然,一道亮光一闪而过,恰好晃了他的眼睛。 周云本是后世穿越而来之人,见识过狙击镜、望远镜反光的他,下意识地想到,这是刀出鞘后刀身的反光。 “不好,有埋伏,大家小心。”周云大声呼喊后,迅速翻身下马,将身体藏于马的一侧。 他刚跳下马背,山坡两侧便是一阵箭雨攒射而至。 几个听到周云喊声后反应稍慢、仍骑在马上的警卫,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周云原本防备着刀光闪耀方向的弓箭,却没料到另一面也有弓箭手。 一个不留神,他的肩膀中了一箭,这一箭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赶忙伏低身子,趴伏在早已被射成马蜂窝的死马旁,口中不停地呼喊:“趴下趴下,快趴下。” 四五轮箭雨过后,路面上再无一个站着的活物,到处都插满了箭矢,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马尸体。 短暂的停歇之后,山中人影攒动,刀光闪烁,大队的人马如潮水般冲出树林,向着埋伏中心围杀过来。 躲在马肚下的周云,左侧手臂又中了一箭,好在都不在要害之处。 见敌人停止射箭,派人冲出准备查看,他赶忙呼唤其他警卫,询问是否还有人活着,然而整个现场一片死寂,无人回应。 他又呼唤了几遍,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心中明白,这些警卫可能都已丧命。 这些警卫大多是流民成军后分配到警卫连的,临敌对战经验匮乏,无法有效保护自己,最终都死于敌人的箭雨之下。 想到此处,周云抬头看了一眼围过来的敌军,缓缓抽出自己的腰刀。 他决定趁敌军合围之前,冲入路侧的山林之中。 虽说此举必然会碰到围堵之人,但总比在此趴着等死要强。 他鼓足了劲,缓缓从马肚子下钻出,身上的两处箭伤疼得他冷汗直冒。 缓了口气后,看着快速奔来的敌军,他突然起身,猫着腰快速冲向路侧。 敌军中的孙英和李富贵都看到了爬起的周云, 孙英大喝道:“有人要跑,快放箭,射死他。” 李富贵也在怒吼着放箭,可那统兵将领却犹豫了一下,说道:“那里有我们自己人!” 李富贵怒不可遏,一个耳光甩过去,大吼道:“他妈的,让你放箭就放箭,哪来那么多废话,快点,要是跑了周云,我先杀了你。” 那将领吓得急忙命令手下放箭,射死企图逃走之人。 这名将领的这一耽搁,恰好救了周云一命。 他持刀反冲向围杀过来的敌人,一个照面,侧身向前挥刀一砍,瞬间割断了两个兵士的喉咙。 趁着两人倒地之际,合身扑向另一个兵士。 那兵士举刀兜头劈下,周云快速一个转身,从刚倒下的两人空隙转到这名兵士的背后,反手一刀插入兵士的后心。 他快速抽出刀来,用力一踹另一个持刀上来的兵士腰际,借力跃向兵士们的后方,暂时脱离了与这些兵士的接触。 周云刚向前跑去七八步,便是一阵箭雨射来,正在后面追赶的兵士们全被射翻在地。 周云奋力向前猛蹿出十几步远,眼睛余光瞥见刚才自己站立的区域已被弓箭插满。 他看着离自己仅有七八步的树林,毫不犹豫地向前一个滑跃,以一个入水的姿势滑入林中。 羽箭追着他的后脚射来,好在大部分都被树木挡住。 周云爬起后,斜向着山林上面跑去,边跑边回头看追兵。 此时,后面追着的兵士约有30人左右,山腰处也传来呐喊声,想必是山腰的埋伏人员也循声堵截过来了。 路面上的敌军在检查了被伏杀的人员后,发现二十人中并没有周云,顿时明白刚逃跑的人就是周云。 于是,所有人都朝着周云亡命逃跑的方向围堵而去。 这大白天的,光线明亮,对方人手众多,而周云又身负重伤,在如此重重包围之下,他能逃向何处? 李富贵同孙英不停地指挥着手下,将那一片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周云此时已经近乎虚脱,箭伤的疼痛、失血带来的虚弱,让他的喉咙犹如火烧一般难受。 这大白天的,光线太好,敌人众多,自己又受伤,如此跑下去,迟早要被抓住。 曾经大哥李岩被追杀,侥幸逃脱,如今自己也遭遇追杀,不知能否也有那样的好运。 第49章 绝境 四周的追兵那杂乱的脚步声、呼喊声,如汹涌的潮水般,一波波向周云逼近,那声音越来越近,似要将他彻底淹没。 周云心急如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混着身上伤口的血水,浸湿了衣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灵机一动。 周云强忍着那如刀割般剧烈的疼痛,猛地将插在身上的两支羽箭拔了出来,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他咬着牙,迅速脱下外衣,挂在一棵矮树上。 紧接着,他手忙脚乱地摘了许多细树枝,缠绕在自己身上,而后转身朝着山坡上狂奔而去。 山坡上,孙英正带着十几个人从山腰处追来。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下方的树丛,那里有周云故意留下的外衣,就像猎人盯着猎物的陷阱。 “快快快,冲上去。”孙英挥舞着手中的刀,不停地催促着手下。 下坡路虽快,可重心极易不稳,一个不小心就会滚下山去。因此,众人虽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过于冒进。 就在孙英等人快要跑到跟前时,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突然横在了他们脚前。四五个躲闪不及的人,就像被收割的麦子一般,一头栽了下去,惊呼声此起彼伏,在山谷中回荡。 周云趁此机会,如鬼魅般冲向跑在后面一点的孙英部人员,手中的树枝横扫过去,又有好几个人惨叫着栽倒,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此时,孙英的队伍已经所剩无几。 周云手持长树枝,向着那几人冲去。 那几人包括孙英,慌忙抽出腰间的腰刀,奋力抵挡。 然而,周云手中的粗树枝专攻下三路,不停地捅刺。被捅到脚的人,瞬间失去平衡摔下山去;捅到肚子的人,则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半天爬不起来。 周云边捅边朝着山上攀爬,这些人被逼得慢慢后退上山,可山路崎岖,他们一不小心就跌倒在地。 周云趁机抢上几步,手中的刀一挥,鲜血如雨点般洒落。 周云听到下面传来呼喊声:“在这边在这边,往山上跑了,快追。” 他深知时间紧迫,连续快速地朝着上面的人又捅了几下,然后几步冲向前,挥刀便砍。 挡在周云正前方的正是孙英,他见周云挥刀砍来,急忙举刀格挡。 可刚举起刀,他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原来是周云左手拿着的树枝狠狠地捅在了他胸口上。 孙英痛得喘不过气来,他刚用手捂住胸口,一道白光闪过,他的半边脸就被周云一刀削掉,脖子也几乎被斩断,当场毙命,可怜他还没来得及施展高强的武艺,就死在了周云手中。 周云借此机会迅速冲出包围圈,朝着山上奋力跑去。 此时的他,早已全身虚脱,但心中那股求生的狠劲支撑着他,让他咬牙坚持。 周云在拼命向上爬,后面的追兵也紧追不舍。 他不知道山顶是否有逃生之路,但此刻,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就在周云快要到达山顶时,追兵们也吵吵嚷嚷地追了上来。 “快快,冲上去,他无路可逃了。” 周云拼尽全力冲向山顶,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绝望至极。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断崖,深不见底,怪不得追兵说他无路可逃,此刻他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累得瘫倒在山顶,看着下面正奋力冲上来的追兵,又转头看了一眼那深逾百丈的断崖,心中满是不甘。 自己穿越到这个明末乱世才没几天,难道就要命丧于此?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大意,是自己小看了古人,高估了自己啊! 眼看着爬上山顶的追兵向他扑了过来,周云惨然一笑,纵身朝着崖外跃去。 瞬间,他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朝着崖下飘落而去。 在这下坠的过程中,周云的思绪如潮水般涌动。 后世的一幕幕记忆像电影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生于一个工人家庭,父母都是国营化工厂的双职工,祖父母也是这个厂的职工,可谓是真正的工人阶级。 家庭条件还算不错,他是独生子女,四位老人的退休金供他上学,全家人都希望把他培养成科技人才,成为知识分子。 然而,周云却执意要上军校,这一决定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 父母苦口婆心,亲戚轮番劝说,可他那牛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最终,家人无奈,只好在万般不舍中送他到上了军校。 四年的军校生涯,让周云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半大小子成长为一个热血青年。 毕业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从军入伍,报效祖国,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特种部队战士。 在两年的军旅生涯中,他经历了无数次血与火的考验。 最后一次,在执行一次秘密任务时,他不幸被叛徒出卖,身陷重围,被敌人的手雷炸飞。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医馆里,奇怪的是,全身并无受伤之处。 就在他疑惑不解时,一位大夫走了过来,向他询问情况。 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已经不在部队的医院,而是身处明朝末年的太原城中医馆。 通过大夫的讲述,他得知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是大顺新朝权将军刘宗敏麾下的一名亲兵,也叫周云。 李自成被吴三桂联合清兵打败后,匆忙在北京登基,而后向西撤退,一路败战连连,原主周云因从马上摔下而昏迷。 到太原时,刘宗敏安排城内医馆救治伤员,他便被安置在此。 周云不知为何自己突然醒了过来,还像没事人一样。 他在医馆中转了一圈后,就走出医馆,想看看这明朝的太原城是什么模样。 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李岩被当街追杀,他不知哪来的冲动,竟上前救下了李岩。 在下坠的短短几秒内,周云想到了后世的父母亲人,今世的大哥大嫂,还有那些忠诚的手下兄弟。 他思绪万千,满心都是不舍与遗憾。 山顶上的追兵们看到跳下去的周云,都惊愕地呆立在原地,望着崖下。 李富贵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听闻周云跳崖后,朝着崖下啐了一口浓痰,骂道:“妈的,没千刀万剐,便宜你了。” 骂完,便指挥众人撤退。 在他们看来,这么深的悬崖,跳下去必定粉身碎骨,连个全尸都不会有。 第50章 命悬一线 下落中的周云,只觉死亡的阴影如附骨之蛆般紧紧缠绕。 狂风在耳边呼啸,仿佛是死神奏响的丧曲。 他心想,此次定然必死无疑了。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周云的身体像是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剧痛瞬间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差点让他就此晕死过去。 身体短暂停顿后,却并未停止坠落,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身体再次被某物阻挡。 这一次,强烈的求生欲让周云下意识地伸手乱抓,在慌乱之中,他竟真的抓住了个东西,下坠的趋势戛然而止。 过了好一会儿,周云才从头昏脑胀中渐渐缓过神来。 他吃力地睁开双眼,定睛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一根树枝。 再环顾四周,自己整个人悬吊在一棵从悬崖内斜长出来的树的树梢上,树枝被他的体重压得晃晃悠悠,似是不堪重负。 而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宛如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随时准备将他吞噬。 周云长舒一口气,忍着钻心的疼痛,缓缓地抬脚,试图向上钩住树干。 然而,重伤之下,他的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不仅如此,长时间的用力让他的双手愈发酸痛,几乎已经抓不稳树枝了。 周云清楚地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自己的手掌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他眉头紧皱,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对策。 他想要尝试用自己的手臂抱住树枝后,再用脚钩住树干,可这又谈何容易? 此刻的他,是两手抓住树枝支撑着整个身体的重量,如果要用手臂夹抱住树枝,那就意味着只有一只手要承受全部的重量,而他的左肩还受了伤。 这无疑是一场与死神的豪赌,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一旦没有夹抱住树枝,那受伤的左手肯定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等待他的就只有坠入无尽深渊这一个结局。 周云深吸一口气,犹如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 他在腰上蓄力,猛地一蹬腿,身子使出浑身力气向上一跃,同时伸出右臂死死地夹抱住树枝。 成功了! 周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恐惧和疲惫都一并吐出。 紧接着,他赶忙把左手也拿上来,两手紧紧夹抱住树枝。 在缓了许久之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右脚去钩树干,一次、两次……终于,他钩住了。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忙将左脚也伸过去,两脚交叉,用脚背牢牢扣死。 这一刻,他才感觉全身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轻松了许多。 此时的他,是面向崖上背朝崖下倒悬在树上,姿势虽然狼狈,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又过了好一会儿,周云再次积攒力量。 他猛推树枝,借着腰处发力,整个身子向着树干缓缓靠拢,随后双手紧紧抱住树干。 然后,他如一只谨慎的壁虎般,一点一点地向着崖边爬去。 每移动一点,都要忍受巨大的痛苦。 直到他的脚蹬上崖壁,身子紧紧贴上崖壁,手抓住崖壁上的藤蔓,最后坐在树根上时,他才彻底放下心来,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了这一劫。 歇息下来后的周云,眼前却一阵阵发晕,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他仿佛又回到了悬崖坠落之时,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先前在生死边缘挣扎时,身体内的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让他还能强撑着不觉得虚脱。 可现在一停下来,那种虚弱感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顶不住了。 周云心里明白,自己不能就这样歇着,必须要想办法登上崖顶,否则一旦昏迷过去,还是会掉入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他强打起精神,观察周围的环境,寻找登上崖顶的办法。 这面崖壁虽然看上去陡峭无比,但好在长满了植被,眼前这棵树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崖顶距离他少说也有二三十米,要想爬上去谈何容易? 不过,他毕竟有着特种兵的坚韧灵魂,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他现在这副伤痕累累的身体实在是不允许啊! 他咬咬牙,从身上解下仅存的刀鞘,其他的刀具早已不知在坠落过程中遗失到何处了。 他用刀鞘将藤蔓在石头上砸断,然后把众多藤蔓扭成绳索,一端缠在腰间,另一端牢牢地绑在树干上,做成了一条简易的安全绳。 一切准备就绪后,周云开始了艰难的攀登。 每向上爬几步,他就用刀鞘从稍远一点的地方拨弄一些藤蔓过来,让它们重合在一起,好给自己借点力,也能让自己借着藤蔓休息一下,积蓄些许力量。 就这样,爬一段,休息一段,时间在他的挣扎中缓缓流逝,天近黄昏时,他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爬上了崖顶,回到了他跳下去的地方。 刚爬上崖顶的周云,再也支撑不住,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劳累加上失血过多,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昏死了过去。 当周云再次醒来时,只感觉全身疼痛难忍,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被烈火灼烧。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并非是在山上的崖顶,而是躺在一间屋子的床上。 “哇靠!我他妈又穿越了,这次是穿到哪里了?”周云暗自骂了一声,可身体的剧痛让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又在疼痛中昏了过去。 当他再次悠悠转醒时,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一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他试图转头打量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可刚一动,臂膀处传来的剧痛就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 “醒了,他醒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兴奋的语调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一阵纷乱的进门脚步声。 首先映入周云眼帘的是一个年轻女孩的面容。 只见她年龄大概十六七岁,脸蛋白皙似雪,容貌俏丽动人,正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随后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此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年纪,相貌堂堂,器宇不凡,脸上也带着温和的笑意。 “你终于醒了,都昏迷两天了。”女孩高兴地说道。 “请问这是什么朝代?年号是什么?我怎么在这?”周云急于想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是否真的又穿越了。 那年轻女孩听后先是一愣,随后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爹说你脑子应该没事,只是气血两亏,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她伸手指向旁边,说道:“这是我爹,就是他在山上采药的时候发现你昏倒在山顶,然后叫上我哥一起把你救回来了。” 周云听后,心中不禁感叹,看来自己并没有穿越,是被这位好心人给救了。 他赶忙想要坐起身对这位中年男人施礼表示感谢,可他刚一动,浑身就如被万箭穿心般疼痛,手上也发软使不上力气。 那男人见状,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周云的臂膀,关切地说道:“你现在还不能动。” 说着,他拉过旁边的一张凳子坐下,然后伸手为周云号脉。 片刻之后,他对旁边的女孩说道:“彩云,他现在可以吃东西了,今天开始可以熬点粥给他吃,让你哥打几只野鸡给他熬汤喝。” 周云满心感激地说道:“多谢几位的救命之恩,怎敢还麻烦你们照顾,我缓一下就离开,实在是不敢再劳烦恩人了。” 那女孩一听,顿时不高兴了,撅着嘴说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还离开?你现在动都动不了,怎么离开?就是穷讲究!” “彩云,不得胡说,你去办就是了。”那中年男人轻斥道。 女孩吐了吐舌头,一扭头就跑出去了。 中年男人上前解释道:“小女顽皮不懂事,请别见怪啊!” 周云忙说道:“没事没事,是我矫情了。 不知恩公怎么称呼?” “小姓王,王平,不知小哥怎么称呼?” “我叫周子辰。”周云听到对方姓王后,心中微微一凛,下意识地用了自己的表字。 第51章 获救 王平满脸不解,眼中透着关切,问道:“不知你因何受伤倒在荒山上?我恰好采药归来,途经那里,要不然,你可就危险了。” 周云心中一凛,自己的身份不宜暴露,当下便说道:“我被仇家追杀至山顶,慌乱之中不慎掉落崖下,所幸被崖上的一棵树挡住,这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好不容易爬上山顶,实在是精疲力竭,撑不住就昏死过去了,承蒙恩公搭救,在下感激不尽。” 王平长叹一声:“唉!人没事就好,你且好好休息,有事就唤我。” 言罢,他抬脚迈出屋门。 周云待他走后,细细打量起屋子来。 屋内陈设甚是简单,仅有一桌、一椅、一床。 窗外的阳光倾洒而入,在地上形成一束束光线,那光线之中,微小的尘埃在光影里上下浮动,如梦似幻。 他望着眼前这一切,心中忽生感慨,若是能在这样的地方安宁平和地生活,倒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然而,他亦明白,在这新旧政权交替的乱世之中,处处都是刀光剑影,饿殍遍野,哪有什么世外桃源可供人栖身呢? 周云想起他们说自己已经昏迷两天了,不禁忧心起来。 也不知道泽州城州衙和徐同道等人现在怎么样了? 泽州内外也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不过这样也好,借着这次自己不在的时机,也能看清身边之人的立场和他们的人品。 此时,泽州城外的军营内,大小将领和各个衙署官员齐聚一堂,刘良佐和徐同道坐在上首之位,整个营帐内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 自从周云带着二十名警卫前往大阳镇查看地形后,便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到了当天晚上,周云一行仍未归来,众人顿时心急如焚。 徐同道当即调派人手,往大阳镇方向一路搜寻。 前去搜寻的兵士回来禀报,在去往大阳镇的途中,发现了周云警卫连那二十名士兵的尸体,皆是被弓箭射杀。 徐同道一把拉住那报信的兵士,焦急地问道:“旅帅如何了?” 那兵士紧张地回道:“没……没有见到旅帅。” 徐同道又有些犹豫地问:“尸体中有……有他吗?” 兵士赶忙回答:“未见!” 徐同道将周云失踪的消息告知刘良佐后,没过多久,两人便一同骑马疾驰至周云等人遭袭的现场。 当他们看到满地密密麻麻的羽箭时,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这得调集多少人来袭杀周云啊? 能有如此大势力的,恐怕只有王家了。 最关键的是,周云如今生死未卜,到底是被射杀了,还是成功逃脱了呢? 若是被射杀,却不见尸首,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俘,二是逃脱。 两人一番商议后,决定调兵进入两边的大山搜寻周云。 可连续两天的搜寻,却毫无结果。 众人想着自家旅帅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此刻齐聚于军帐内,目光都投向徐同道这个武将之首和刘良佐这个文官之首,都在等着他们二人表态,然后再衡量自己该何去何从。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刘良佐,他开口道:“各位,旅帅或许只是一时被困,相信用不了几日,便会有他的消息。 我们各司其职,继续按照旅帅之前定下的策略行事就好。” 刘良佐说完,全场又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我觉得让流民以工代赈之事可以暂且搁置了。 我们自己的粮草都不够,还要养活军队,哪有多余的粮食分给他们啊?” 被刘良佐提名为新州判的户房主事陈启文打破沉默说道。 他话音刚落,刘良佐面露惊愕之色,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启文。 陈启文却只是淡淡地转过头去,神色如常。 “我附议陈州判的说法。”吏房主事紧接着站起来说道。 “我附议”“我附议”…… 一时间,州衙六房中只有工房和兵房主事没有起身附议,三班衙役中也只有皂班没有出声附议。 大部分衙内官吏都站在了陈启文一方,而那些沉默未附议之人,也并不代表都支持知州刘良佐。 徐同道看着眼前这一切,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注视着。 陈启文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继续说道:“至于近卫团,我认为没必要保留这么多人。 留下些本地招募的士兵即可,从流民中招的兵最好就地解散,州衙现在的粮草可养活不了这么庞大的军队。” 话音刚落,下面又是一阵“附议”声。 刘良佐此时脸色铁青,愤然起身怒吼道:“陈主事!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你现在还不是州判呢!有何资格在此大放厥词?” 陈启文不慌不忙地回应道:“如今朝廷都已不复存在,你刘良佐的知州之位又是哪个朝廷所封? 我没资格,你又何尝有资格?” 刘良佐气得肺都要炸了:“我这知州是旅帅府旅帅所封,有根有据,你那州判只是被提名,并未实封,怎能相提并论?” 陈启文却冷笑一声:“旅帅府?旅帅都没了,哪还有什么旅帅府?” 刘良佐闻言一愣,随后默默坐下,不再言语。 “近卫团的将士们,泽州是我们泽州人的泽州,我们自己粮食都不够吃,哪有余粮去照料那些外地流民的吃食? 若是给了他们,难道要让我们的家人饿着肚子吗?” 陈启文站出来,对着将领这边大声疾呼。 将领这边,本地代表将领、现任周云警卫连排长的赵虎此时站出来说道:“我同意陈州判的说法,泽州是我们泽州人的泽州。” 他这一句话,宛如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轰”的一声,下面的将领们顿时炸开了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方才只是文官之间的争议,影响的不过是行政权力的划分,也只是止于嘴上的争斗。 可如今军队中有人公然表明立场,情形瞬间变得严峻起来,火药味愈发浓烈。 在营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人仿佛透明一般,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幕,手中拿着一支炭笔,在一个小本子上不停地记录着什么,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记录着。 第52章 风波 此时,军队这方又有人挺身而出,朗声道:“我等附议刘知州之言,旅帅所定策略当继续延续。” 话音刚落,一营营长秦子敬、二营营长吴景明、三营营长贺长风这三位火器营营长齐刷刷出列,齐声表明自身立场。 此三人一出,现场气氛顿时一变,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火药味愈发浓重。 这三位营长皆是周云老营之人,随着他们表态,姜云升也迈出步伐,神色凝重地出列,附议刘良佐之言。 姜云升身为夜不收连连长兼警卫连连长,内心本就满是自责。 他懊悔自己未能给周云多派警卫保护,致使如今周云生死未卜。 如今,警卫连一排长赵虎公然反叛,这无疑是在他心头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桶油。 然而,他虽满腔愤怒,在表明立场后却强行按捺,他要看看,还有哪些人会在这暗流涌动的局势中站出来。 四营营长岳明轩随后站出,表态支持刘良佐,而五营营长谢永却与众人不同,他站在了陈启文一方。 令人诧异的是,向来与赵虎形影不离的警卫连二排长赵狗儿,此次竟表态支持刘良佐,这与赵虎的立场截然相反。 赵虎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色,可在这种场合下,他纵有满腹疑问,也无法开口询问。 待全场将领都表态完毕,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想起还有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徐同道尚未发表意见。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徐同道缓缓起身,手扶腰刀刀柄,神色沉稳地走入人群之中。 站定后,他环顾全场文武官员,高声道:“各位想必都在期待我的态度,今日,我便告知诸位。” 话语刚落,只见一道寒芒闪过,刀光如雪。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一颗人头已然落地,骨碌碌地滚至众人面前。 那竟是站在徐同道身侧的陈启文的首级! 刹那间,全场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砰!”陈启文的尸身倒地之声,在这寂静的氛围中如同惊雷炸响,震得众人瑟瑟发抖。 就在此时,坐在角落中一位原本毫不起眼的年轻人,缓缓起身向前,走到徐同道面前,拱手行礼,恭敬道:“请徐将军上坐,剩下之事,便交予我来处理。” 言罢,他拿起胸前悬挂的竹哨,用力急吹数声。 哨声划破寂静,刚一落下,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便响了起来。 除了徐同道,其余人等皆被吓得四处闪避,不少将领慌忙拔出腰刀,警惕地防备着四周。 与此同时,外面突然传来齐整的跑步声,那“一二一”的鼓点声,犹如催命之音,越来越近,每一下都像是重重地敲在众人的心头上。 脚步声戛然而止,一排排铳管对准了全场文武官员。 所有将领都僵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自己的一点轻举妄动会引来一排火铳齐发。 杀戮在眨眼间停止,凡是刚才支持陈启文的文武官员,皆被诛杀殆尽。 赵狗儿眼见赵虎被围杀,心急如焚,刚想迈步向前营救,却突然感觉后腰一凉,一把短刀狠狠地捅了进来,接着用力一搅,又迅速抽出。 赵狗儿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他满心疑惑,自己明明是站在刘良佐一方,为何也会遭此毒手? 众人望着眼前这血腥至极的场面,无不颤抖,尤其是那些尚存的文官们,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刘良佐也在其中。 他满心茫然,不知为何会发生如此变故,自己事先对此毫无察觉。 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究竟是谁?是徐同道在背后指挥吗? 徐同道此时心中也阵阵后怕。 他知晓这个看似平凡的年轻人,正是周云的外部情报秘书方云海。 自周云与李岩分开后,内部情报秘书侯贵跟随李岩东去,而方云海则一直跟随周云。 徐同道虽知道有这么个人,也见过面,但对其行踪和所为却一无所知。 他未曾想到,此人竟一直带着人手隐匿在自己等人身边。 方才自己若稍有犹豫,恐怕此刻早已尸首分离。 然而,徐同道并不清楚,方云海不但已经找到了周云,还与他取得了联络,并获得了授权。 当日,周云遭遇袭击,冲向树林,拼尽全力冲出包围圈,朝着山顶奔逃。 在逃跑途中,他在树干上留下了只有暗影组织才知晓的暗记。 在决然纵身跳下山崖之前,他又在地上留下了表明自己赴死决心的暗记。 幸运的是,周云命不该绝,他奋力爬上了山崖,在昏倒之前,又在原来的暗记旁添加了新的标记。 方云海在军队中一直隐藏于暗处,只有周云召唤,他才会现身。 他相貌平平,一张大众脸,若不刻意留意,极易被人忽视。 周云失踪后,方云海暗中跟随徐同道等人前往遇袭现场查探。 根据现场情形,他设身处地地思考,若自己是旅帅遭遇刺杀,会如何逃脱。 于是,他顺着自己的思路进入林中,朝着有打斗痕迹的方向寻找。 终于,他发现了旅帅留下的暗影记号,那一刻,他兴奋不已,却并未声张,而是顺着周云的暗记指示方向一路追踪。 沿途不断看到林中死去的袭击者尸首,他心中既为旅帅担忧,又因找到线索而感到一丝欣慰。 这次袭杀旅帅的人马众多,要想脱身实在太难,而且从路上的遇袭现场来看,旅帅受伤的可能性极大。 一路追踪至山顶,方云海看到山顶一侧的百丈悬崖,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心下暗叫不好,只觉旅帅此次凶多吉少。 他焦急地在附近寻找暗记,突然,一个指向崖下的记号映入眼帘,那一刻,他如遭雷击,惊慌失措地瘫坐在地,泪水夺眶而出。 同时,他的心中也涌起无尽的惶恐,不知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 自己作为暗影中的暗影,除了周云,无人知晓,就连李岩夫妇也不例外。 对于周云这位对他有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的旅帅,他心中满是悲痛。 方云海原本只是周云带领八百兵士阻击李友大军中的一名小兵。 在那次行动中,他与周云一起在路上引诱徐同道带领的六百骑兵追击。 在骑兵的快速追击下,他眼看就要死于战马的践踏。 千钧一发之际,跑在旁边的周云猛地伸出手,将他拉向自己一侧,两人一同冲入林中,这才捡回一条性命,而跑在方云海旁边的兵士则被汹涌的骑兵踏成了肉泥。 后来部队整编,周云任命他为哨长,没过多久,又让他担任外部情报秘书,负责刺探军情、收集各路情报。 方云海深知,这些都是只有亲信心腹才会被委以的重任,从那时起,他便对周云死心塌地。 后来,周云的亲卫队长被收买成为奸细,侯贵负责的暗影组织因失职未察觉而受到责问。 周云意识到必须另组一个暗谍组织,负责隐藏在更深的暗影之中,监察内外。 于是,他将这项重任交给了方云海。 就在方云海陷入绝望之时,他的目光突然瞥见不远处还有一个暗记。 他急忙从地上爬过去查看…… 第53章 沙僧 方云海于山间匆匆而行,目光偶然间扫至地上,那从悬崖方向延伸而来的暗记赫然入目。 他顿时双眸放光,心中大喜过望,竟忍不住发出一连串呵呵的傻笑声,那笑声在这寂静的山间回荡,似是打破了某种静谧的平衡。 他赶忙从地上爬起,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便向着那深山之中疾步而去。 一路上,他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藏有周云的角落,一心只想尽快找到附近周云有可能藏身的村寨。 待他一路寻觅至离此地约二十里开外的一个靠近山脚下的村子时,正巧瞧见前方有两个年轻的小伙。 那两人身背弓箭,手中稳稳提着刚刚猎获的野鸡、野兔,猎物身上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鲜血,想来是刚从山上打猎归来,此刻正兴高采烈地往村子里行去。 方云海见状,急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拦住了那两个年轻人的去路,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忙不迭地开口打听道:“二位小哥,劳烦问一下,你们可曾见到一个受伤的年轻人?或者有没有瞧见有人将一个受伤的年轻人救走啊?” 两人中的一位身材颇为高大的小伙,听闻此言,顿时警惕起来,目光紧紧盯着方云海,沉声问道:“你是谁?找的人姓什么?” 方云海一听这话,心中暗喜,直觉此事或许有了眉目,可脸上却依旧摆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赶忙回道:“我找的人乃是我结拜兄弟,是我大哥呀,他姓周,我姓方。我大哥已经失踪好些日子了,家里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找他都快找疯了。二位小哥若是有见到的话,可一定要告知于我啊,我家定会重重酬谢的。” “你当真就是那姓周的兄弟?可有什么信物能证明?”那高个小伙仍是满脸狐疑,继续追问道。 方云海听闻此言,不禁微微一怔,随后沉默片刻,脑海中快速思索着。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神色诚恳地说道:“信物嘛,我这会儿确实没有。不过,倒是有一句话,只要小哥帮忙带到,我大哥一听便知道是我了。” “行,你且说来听听!”高个小伙微微皱眉,眼中仍带着几分戒备。 方云海见状,赶忙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小哥你就这么说:沙僧,就这两个字就行。我家大哥一听,便晓得是我来了。” 对方一听,明显愣了一下,面露疑惑之色,问道:“你说的什么沙什么?我没太听明白呀。” “就是平日里听那话本说书里讲的沙僧沙和尚呀,小哥你就只管把这两个字说给他听就行,拜托小哥了。”方云海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这小伙听后,虽仍是一脸懵懂,但还是傻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后扭头吩咐身旁的同伴看着方云海,让其在此处等候,自己则转身快步朝着村子里走去。 原来,这个小伙子正是王彩云的大哥王石虎,他今日与同村的伙伴一同上山打猎,方才满载而归,不曾想却在进村途中遇见了前来找寻之人方云海。 王石虎一路小跑着回到家中,刚一进院子,便瞧见前屋的老爹王平正在分拣药材。那药材在王平的手中一一过目,摆放得整整齐齐。 “爹!我回来了,那姓周大哥怎么样了?”王石虎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急切地问道。 王平听到儿子这风风火火的声音,不禁抬起头来,略带不满地瞅了着他一眼,数落道:“你这着急忙慌的做啥呢?啥时候能稳重点儿,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 “爹!您先别忙着训我了,我跟您说个事儿。”王石虎说着,便上前一把拉住老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一边的侧房拽去。 王平被儿子这举动弄得是又好气又好笑,吹胡子瞪眼的,但手被拉住了,也只好无奈地跟着他一同往侧房走去。 王石虎一边拉着老爹往侧房走,一边压低声音,将自己在某外面碰到有人在找周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王平听。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周云养伤的房间门口。 此时,房内正传来王彩云那清脆的嗓音,她正叽叽喳喳地给周云讲着养伤需要注意的事项呢,什么东西不能吃,什么东西能吃,说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王石虎拉着老爹王平径直走进了屋内,来到了正躺在榻上的周云面前。 周云方才刚刚醒来,此刻全身还动弹不得,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王彩云这小丫头在耳边的谆谆教诲,心中虽觉这小丫头有些啰嗦,但也知晓她是一片好心,便也由着她去了。 王石虎父子俩的突然闯入,打断了王彩云的说教,这让周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赶忙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进来的父子俩身上。 “哎!周子辰是吧?外面有个人找你,我也不知道对你来说是敌是友。他自称是你的结拜兄弟,我让他拿件信物给我,好拿给你看,可他却说没有……” 王石虎话还没说完呢,一旁的妹妹王彩云便忍不住插话道:“哥!你是不是傻呀?没信物那肯定就是敌人呗!这还用问啦?” “我话都没说完呢,您插什么嘴,一边去,我这儿有正经事要问他呢。”王石虎没好气地说了妹妹一句,接着继续说道:“那人虽说没有信物,可他说只要说出两个字,也能证明他是谁。” “什么字?”王彩云与周云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两人的目光中皆带着好奇与疑惑。 他们的老爹王平也不禁好奇地看着王石虎,心中同样想知道那带的究竟是什么话。 “沙僧!”王石虎一字一顿地说道。 “沙僧?什么沙僧?唐僧徒弟那个沙僧?”王彩云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 “是他!”周云听闻此言,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除了周云之外,屋内的其他人皆是一脸的惊讶。 沙僧这人物,他们自然是知晓的,平日里在城里听那说书先生讲的《西游记》中,便有个沙僧。 在这当时的世道,人们对鬼神传说可是深信不疑的呀。 王石虎方才在外面听到来找之人说出“沙僧”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中便不禁犯起了嘀咕。 他暗自揣测,莫不是那说“沙僧”之人是沙僧变化而成的? 所以他才心急火燎地赶回家,拉着老爹就直奔周云这儿来了。 他心里想着,这说“沙僧”两字的人,要是真的是沙僧,那躺在这床上姓周的人,会不会是唐僧或者孙悟空呢? 毕竟在《西游记》里,不也经常是徒弟救师傅的情节嘛。 此时,兄妹俩又听到周云在听说沙僧后,立马接话说“是他!”,这一下,可把他们给惊到了。 难道这世上真有神仙下凡这等奇事?兄妹俩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第54章 御医 周云此刻却是完全没意识到王家众人严重的误会了自己,他只是对着王石虎说道:“麻烦小哥帮我将人带过来,此人是友非敌。” 王石虎听闻此言,赶忙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地转身就往村外跑去,去带方云海过来。 而在屋内的王家父女二人,则是紧紧地盯着周云,王彩云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地问道:“你是唐僧还是孙悟空变的?唐僧好像也不会变化呀?那你肯定是孙悟空变的吧?你们下凡干什么呢?” 周云听到王彩云这一连串的问话,一时间竟是反应不过来,心中暗忖:这都哪跟哪啊?什么悟空唐僧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过,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心中恍然大悟,合着他们是听到“沙僧”这两个字之后,自行联想,竟然把自己也当成孙悟空了呀。 反应过来的他,不禁哭笑不得,赶忙耐心地解释道:“彩云姑娘,你可误会了。这沙僧以及其他的《西游记》人物,都是我给人取的代号罢了,只是为了方便隐藏身份呀。” 看着王家父子二人那半信半疑的神色,周云不由得苦笑连连,心中暗叹这误会可真是够大的。 好在没过多久,方云海便被王石虎带了过来。 他一见到周云,顿时喜极而泣,差点就脱口而出“旅帅”二字,好在关键时刻看到站在屋内的其他人,这才赶忙改口叫道:“大哥!” “大哥,你没事真好,我们可担心死你了。”方云海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关切与喜悦。 “云海,多亏了这几位恩人救了我,要不然你可真看不到我了。”周云见到方云海,也是满心欢喜地说道。 “扑通”一声,方云海突然双膝跪地,朝着王家父子三人便磕起头来,口中高呼道:“方云海多谢恩人救了我家大哥,救命之恩,我方云海将永记心中不敢忘。” 他这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那“嘣嘣”的磕头声在屋内回响,听得人心中一震。 王平见状,赶忙上前去拉起方云海,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救人本就是些许小事,哪值得你这般重礼呀?” 王彩云那张小脸却是兴奋得通红,她心中暗自想着:这神仙都给自己这个凡人磕头了,可真是件稀罕事儿呀。 事后,周云与方云海私下里聊了许久,两人谈及诸多事宜。 直待到王平过来催促说病人不能说太久的话,需要休息了,方云海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 方云海回到军中之后,立刻着手开始安排各项事宜。 他深知当下局势严峻,决意要借此机会,一举帮旅帅肃清军政两处的敌对势力,为后续剿灭泽州王家的护卫队奠定坚实的基础。 …… 在那泽州城外的军营之内,此刻血腥之气弥漫在整个营房之中,仿若一层阴霾笼罩,令人心头压抑。 方云海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徐同道身旁,先是对着徐同道和刘良佐二人一抱拳,随后缓缓放下手来,继而神色肃穆地向着全场那些尚还存活的人员高声说道:“奉旅帅之令,诛杀叛逆,如今那叛逆之徒已然伏诛,各位还请速速回吧!” 众人听闻此言,这才仿佛从方才那心惊胆战的状态中缓缓回过神来,而后纷纷抱拳行礼,告辞离去。 唯有徐同道和刘良佐两人并未即刻离开,他们二人此刻心中皆是急于想知道,周云现下究竟情况如何? “两位大人,旅帅现下已然安全无虞,只是受了些许伤势,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大人让我转告你们,各司其职,无需过多 担心。”方云海不卑不亢地转告完周云的口信后,再次抱拳施了一礼,而后便转身稳步离去。 徐同道同刘良佐两人闻听此言,脸上皆是露出一抹欣喜之色,随后便也各自离去。 徐同道回到自己休息的营房之后,赶忙换下了那件被冷汗浸湿的里衣,重新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 他回想起自己此前那首鼠两端的行径,不禁暗自后怕起来。 还好自己最终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过,他心中也明白,若不是那 个火器营营长极为明确的表态,恐怕自己当时的选择就会是另外一面了。 他之所以在一开始时并未明确表态,便是想着先看看下面的将领们会如何抉择,可真真是未曾料到,周云竟然还在军中留有这般后手,自己当时可真是险些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呀。 他暗暗告诫自己,日后可坚决不能再这般犹豫不决了,定要好好跟着周云,一路追随到底才是。 而那刘良佐回到城内自己的府内之后,却是满心的高兴,那股子喜悦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他为周云还活着这件事而由衷地感到高兴,想当初自己左右摇摆不定,便是因为一直未曾找到一个 值得自己全心全意追随的人,自从认定了周云这个人之后,便一心想着要追随到底,不离不弃。 …… 在王家人悉心照料之下,周云的伤势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已然恢复得极快,如今都已经能够下地自如地走动了。 “周大哥,听我爹说你要走了?是真的吗?”王彩云听闻消息,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一脸急切地问道。 周云面带微笑,温和地回道:“我如今都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自然是要回去的呀,总不能一直就呆在你们家吧?再说了,这段时间已然打搅了你们这么久,我本就心中过意不去了。” “一直呆在这也行啊!”王彩云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虽小,但那股子不舍之情却还是隐隐可闻。 周云没听清,便问她说什么? 王彩云赶忙抬起头,神色略显慌乱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就这么着急着走,对身体可不好呀。” 周云闻言,伸了伸手,又踢了踢腿,笑着说道:“你看这不没事了吗?本来受伤的地方也没在要害部位,真的没事的,你就别担心我了。” 王彩云听闻此言,却还是气鼓鼓的,在一边用脚不停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哎,彩云!问你个事,我来这么些天了,怎么一直没看到伯母出来呀?” 彩云听闻此言,神色顿时变得有些落寞起来,她缓缓回道:“我母亲在生我时,因为难产,早早便离世了。” “真对不起,我……我不该问的。”周云见状,赶忙一脸正色地道歉,心中满是愧疚之情。 “没事,我都没见过她老人家,一直都是我爹将我兄妹俩带大的。”王彩云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强之色。 “伯父一直就靠行医带着你们?”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围着院子缓缓转了一圈,而后又调头往回走。 “我爹原是宫中的衙医,因一件小事被开革出了宫,来到这乡下老家居住,到如今都有十几年了。” “伯父原来是宫中衙医啊!怪不得医术这么厉害,那你没跟着学点医术?” “怎么没学?我爹本来想让我哥继承他的衣钵,但我哥就喜欢舞刀弄枪,死活不学医,没办法我爹就逼着我学了,因为我娘的原因,我更喜欢女科。” “你们一家都是了不起的人啊!”周云由衷地赞叹道。 两人正说着话,缓缓走进屋内,准备稍作休息之时,便听外面有铜锣响个不停,那铜锣声在这宁静的小院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第55章 抓丁 周云同王彩云听到外面动静复又出门,想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少爷们听着,大阳镇铁矿的王家老爷如今为照顾乡民,特意在咱沙岭村高薪招募家丁和丫鬟,家丁年龄不限,只要是青壮都可,丫鬟要14岁到20岁的年轻女孩,家有男丁,女孩适龄的都可来我家报名咧!” “咣咣咣”,“老少爷们听着……” 沙岭村的里长,手持破锣,边敲边扯着嗓子嘶喊,那铜锣之声在村落中回荡,传进每一户人家。 王彩云听闻,不屑地啐了一口,压低声音道:“还王老爷好心?哼,谁信啊?” 周云一脸不解,问道:“你为何不信他呢?” “不是我一人不信,是咱们全村都没人信。年前,他们时常来招人,现在又来招人了。起初,有些村民信了他们的鬼话,去了之后,至今却杳无音讯,家人担心,便前去讨要说法,你猜人家怎么说?”王彩云眼中燃起怒火。 “怎么说?”周云追问。 王彩云气得握紧了小拳头,愤愤道:“他们竟说那些人早就辞工走了,至于去了何处,一概不知。” “那失踪之人的家人岂能善罢甘休?”周云眉头紧皱。 “肯定不能干呀!那些失踪者的家人去闹,要找王老爷讨个说法,谁能想到,铁矿王家的护军个个全副武装,对他们一顿打杀。只有极少数的家人侥幸逃脱,从此再也不敢去要人了。”王彩云眼中满是愤恨。 周云听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面色凝重。 “唉!就因为同样姓王,我家也受到了牵连。还好我爹平时为村民医治,积下了些恩德,要不然,我们家早就被赶出沙岭村了。”王彩云满脸无奈。 “不好!快走!”周云突然从沉思中惊醒,一把拉起王彩云的手,朝着屋里疾奔而去。 只是他身体尚还虚弱,脚步踉跄,只能边跑边走。 回到屋里,周云赶忙关上屋门,插好门闩。 接着,他拉着彩云,转身来到正在整理药材的王平身边,急切地说道:“伯父,家里可有藏人的地方?要是没有,咱们得赶紧逃。我估计铁矿王家马上就要带人来村子里抓人去他们矿上干活了,石虎呢?” 王平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懵,下意识地回道:“他去山上打猎了,还没回来。” 王彩云看着周云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疑惑道:“不会吧?他们不是只在门口叫唤招人吗?要抓人也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地叫唤啊?……” 周云此时无暇解释,抓住王平的手,另一只手仍拉着王彩云,向着后门奔去。 出了后门,周云拉着父女俩朝着村外狂奔。 父女俩见周云神色凝重,不似玩笑,也只好跟着他一路疾奔。 刚到村口,远远望去,只见外面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那队伍如一条长龙,气势汹汹。 队伍中的士兵身着甲胄,手持长刀,寒光闪闪,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王平父女俩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望着前方那令人胆寒的场景,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云见状,急忙拉着惊呆了的父女俩朝另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边焦急地问:“彩云,还有其他出村的路吗?” 王彩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有有,我哥他们经常出入村子走的是另一条路,就在前面不远处。” “快快,你前面带路,我们从那出去。”周云催促着,额上已渗出豆大的汗珠。 周云身体仍有些虚,咬牙强撑着拉着王平,努力跟上王彩云的步伐。 好在王彩云未曾像那些大家闺秀一般裹脚,还能奔跑自如,否则此刻恐怕是寸步难行。 三人刚跑到那出村的路口,正准备翻过一处土坡逃离。 这时,村中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的儿呀!你们要带他去哪?” “孩他爹,孩他爹,你们放开他。” 那哭喊声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回荡在整个村庄上空。 王平父女听到身后传来的凄惨哭喊声,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回身观望。 “没时间了,快走,他们马上就会追来。”周云心急如焚,大声催促道。 周云扶着王彩云爬上土坡,翻了过去。 轮到王平时,王平却让周云先过去,周云顾不上与他争辩,用力将他向前一推,王平便趴在了土坡上。 周云托着王平的屁股,使尽全身力气,助他向上爬去。 王平爬上土坡后,并没有立刻翻下去,而是回身伸出手来要拉周云。 就在此时,只听后面不远处有人大喊:“这里有人跑了,快过来人去追。” 周云心知敌人马上就要追过来了,他退后几步,一个助跑,猛地向前冲去,脚在土坡上用力一蹬,本以为凭借这股冲劲定能翻过这二三米高的土坡。 然而,他却高估了自己如今虚弱的身体,冲到一半,便没了力气,整个人开始往下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平回身伸出的手紧紧抓住了周云的手,用力向上拉拽。 王平拉着周云刚爬上土坡,一阵箭雨便如飞蝗般射了过来,箭矢插入土中的扑扑声不绝于耳,吓得两人赶忙趴着往后退,然后翻下土坡。 两人刚停下,就看到周围的地上插满了羽箭,那箭头寒光闪闪,令人不寒而栗。 土坡下的王彩云看到两人都平安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赶忙在前头带路,领着两人继续向前奔跑。 周云深知对方人马很快就会追上来,若是被他们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他那刚刚愈合的伤口已经崩开,鲜血渗了出来,每跑一步都钻心地疼。 但他仍咬着牙,强忍着剧痛,跟着王彩云和王平继续奔逃。 在跑了两里多远后,后面追兵嘈杂的声音在几人耳边越来越清晰,仿佛死神的脚步正在逼近。 周云赶忙从怀中掏出竹哨,放在嘴边用力吹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尖锐的哨声在山谷间回荡。 没跑多久,前方突然窜出两个黑衣人,吓得王家父女俩差点停住脚步。 周云见状,大声制止道:“不要停,自己人,快跑。” 那两个黑衣人脸上都蒙着布巾,朝着周云微微点头,其中一人做了个手势后,便迅速离开。 另一人边跑边对周云说道:“旅帅,你们跟我来,我带大家去安全的地方。” 这两人是方云海特意留在村子附近监视情况和保护周云的。 当初二人商定此事时,方云海坚持要在村里留人保护周云,周云却担心在村里人多眼杂,容易引起有心人的察觉,从而告知铁矿王家,引来杀身之祸。 最后,两人商定让这些人隐藏在村外不远处,等候通知。 没想到,如今这一安排竟派上了用场。 后面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可几人丝毫不敢懈怠,依旧拼命奔跑。 直到来到一处有兵马驻扎的营地,他们才终于摆脱了追兵,暂时安全了下来。 王平累得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突然,他又猛地站了起来,满脸焦急地说道:“也不知石虎这孩子现在在哪?还有刚才那个引开追兵的朋友又怎么样了?” 他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一旁的王彩云听闻,也是心急如焚,眼中泪花闪烁。 第56章 救兵 周云听到王平的话语,瞬间明了他对石虎安全的忧心。 他目光一凛,转身唤来此地营地的将领。 那是一名陈姓排长,乃是方云海特意安排在此接应周云之人。 “陈排长,你速派人持我书信前往大营,让徐团长调骑兵营过来。此外,留下两人在此,稍后返回去阻拦追兵,待骑兵营赶到再撤。” 周云语气急促而沉稳,吩咐完后,便从陈排长那儿要来纸笔,疾书一封给徐同道。 陈排长领命而去,迅速安排妥当。 周云几人则在原地稍作歇息,可每个人心中都满是焦急,只盼骑兵营能快些到来。 王彩云眼中满是好奇,忍不住问道:“周大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呀?为何这些当兵的都听你的?” 周云微微一笑,神色间透着威严:“我是他们的头。” “你是说,你是他们的头领?”王彩云再次确认,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 “既然你是他们的头,那你一定要救出我哥他们。” “他们?除了你哥还有谁?” “还有村里另外两个小伙伴,他们常一起进山打猎呢。” 两人正说着,天边闷雷滚滚,周云知道,是骑兵营来了。 他心中暗忖:这泽州王家实在是张狂至极,三番五次冒犯自己,真当自己死了不成?竟把兵都派到接近泽州城的地方来了,这次定要斩断他们伸出的爪子。 只见骑兵营的快马如疾风般从远处奔来,眨眼间便至眼前。 带队之人,竟是徐同道亲自领军。 徐同道远远就瞧见站在路边的周云,赶忙降低马速,勒停战马后,他一个翻身而下,疾走几步,上前半跪,拱手行礼:“属下徐同道率骑兵营参见旅帅。” 刹那间,整个骑兵营的将士齐刷刷下马,齐声高呼:“参见旅帅!” 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这支骑兵营经过这段时间的严格操练,又有原关宁铁骑的人员指导,如今已初显强兵之态。 “不用多礼!起立!” 周云一声令下,如轰雷般,所有人整齐划一地站起。 周云站在众人前,高声说道:“前方有一伙兵匪正在一个村子里抢掠百姓,我命你们即刻去剿灭这伙匪徒,不得放走一人,让我看看你们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 “遵令!”徐同道抱拳弯腰,大声应道,其他将士也齐声高呼:“遵令!” 随后,众人齐刷刷上马,周云安排之前引来的黑衣人在前带路。 徐同道大手一挥,全营策马向前狂奔而去,一时间,马蹄扬起漫天尘土,遮天蔽日。 王平父女被眼前这壮观而震撼的场面惊得呆住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气势磅礴的战马奔腾之景,竟连满嘴吸入灰尘都浑然不觉。 直到被灰尘呛得咳嗽不止,才回过神来。 王彩云望向周云的眼神中满是崇敬,目光紧紧追随着周云的身影,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周云走过来,对王平说道:“伯父,我安排人先送您和彩云到我们军营休息,这边一有石虎的消息,我马上派人通知你们,如何?” 王平默默点头答应,可王彩云却死活不同意,她坚决地说要跟着周云一起等哥哥王石虎的消息。 王平与周云劝说无果,也只好随她。 …… 王恭仁王家派出的抓壮丁部队此时正在沙岭村进行最后的恶行——大肆抢掠。 家中的男人和年轻女孩都被抓走,押到村外的一片空地上,用麻绳捆成一串。 如此一来,即便有人想逃,也是插翅难飞。 来沙岭村抓丁的部队有一哨之多,足有百余人,附近其他村子也正上演着类似的悲惨一幕。 王家家主王恭仁这几日接连收到管家李富贵的汇报。 由于之前死去的挖矿劳工没有得到新的人员补充,但每天的挖矿任务却丝毫未减,只能变本加厉地压榨剩余劳工的价值。 那些劳工本就被繁重的苦活累垮了身体,如今强度又加大,哪里承受得住,导致死亡人数日益增多。 此外,王家的丫鬟也快被驻扎在此的一个牛录清军糟蹋殆尽。 本以为周云已死,他的部队必然会分崩离析,王家也因此派出了所有的棋子,妄图拆散这支部队。 可没想到,局势竟被对方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卒给彻底扭转,自家原本取之不尽的流民劳力大军计划就此泡汤。 这便是王家为何要派人到附近村子抓丁抢女人的缘由。 此次,王家派出了一个千户所的兵力出来扫荡周围,一心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抓一两千人回去应急。 …… 沙岭村外的空地上,坐满了被掳来的男男女女。 而在离此地不远处的树林中,几棵大树之后隐藏着三个年轻人。 正是出去打猎回来的王石虎等人。 他们远远看到村中火光冲天,心中既愤恨又担忧家人安危,可看到敌军众多,又一时不知所措。 正焦急之时,他们看到兵士将村民押解到村外空地,只留下两个什的兵士看守,其余人则返回村里继续抢掠放火。 三人偷偷潜至近前,想先找找自己家人是否在其中,好趁机救走。 然而近前一看,所有人都被绑在一起,根本无法施救。 王石虎与另外两人商议后决定,即便救不了也要拼一拼。 他们三人分成三个方向,打算袭杀敌方二十人,每人负责六七个,就把这些敌人当作猎物来猎杀。 此时,三人正躺在树后,等待王石虎先动手。 王石虎瞄准一个什长的脖子,一箭射出,“噗”的一声,箭矢精准地射中那什长脖颈,对方甚至没来得及吭一声便倒地身亡。 另外两个伙伴见王石虎动手,也立刻将手中箭射向各自目标,又有两名敌人应声倒下。 随着有人中箭发出惨叫声,其余十几名兵士赶忙集结在一起,四处寻找箭支的来源。 王石虎却不管敌人如何动作,只管按照先前选定的目标,一箭箭射过去。 不多时,二十人中已有七八人被射死或射伤。 敌方另一个什长灵机一动,让兵士们拉过村民当作肉盾。 这一下,三人顿时陷入两难境地,面对熟悉的村里人,弓箭再也无法施展。 而敌方稳住阵脚后,押着村民在前,派出人手搜寻王石虎他们。 三人无奈,只能边打边撤,与村民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第57章 搏命 在那血雨腥风的战场上,王石虎、铁牛和另一名兄弟陷入了绝境。 他们边打边撤,身上的伤口如同狰狞的恶鬼,不断吞噬着他们的体力,鲜血浸透了衣衫,每一步都似有千钧之重。 敌人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三人。 王石虎的眼中燃烧着凶光,那是被绝境激发出的原始野性。 他心中已无他念,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敌人的刀砍在他身上,他竟浑然不顾,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用身体硬生生地扛住。 手中的猎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寒芒,狠狠砍向敌人,一名敌人瞬间倒地。 他未作丝毫停留,转身冲向那砍他之人,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猛地抱住对方,然后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住对方的脖子。 那敌人惊恐地挣扎着,却无法挣脱王石虎那如铁钳般的双臂,最终在王石虎疯狂的撕咬下,断了气。 此时,三人中已有一人战死,另一人腿部重伤,只剩下王石虎还在浴血奋战。 他站在那里,宛如一尊浴血战神,张着满是鲜血的大口,朝着敌人怒吼:“来呀!来杀了我呀!” 那声音如雷贯耳,震得敌方兵士们心头一颤。 这小子,此刻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敌方什长见状,色厉内荏地叫嚷道:“怕什么,他就一个人,我们有五六个,后面又有援兵,大家一起冲上去宰了他。” 话音刚落,果然有二十来个援兵赶到,这让他们顿时士气大振。 王石虎看着又来的援兵,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对着受伤坐在地上的铁牛说:“铁牛,俺俩今天怕是要交待在这了,妈的,我们三兄弟真是同年生,同年死啊!” 铁牛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惨笑道:“虎子,这有什么不好的,一起死,黄泉路上也热闹不是吗?” 说着,他强撑着身子,扶着王石虎慢慢站了起来,朝着对面敌人吼道:“来啊!弄死我们啊!你们这帮畜牲。” 王石虎更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叫:“来啊!”那声音仿佛要冲破云霄。 原本鼓足勇气准备冲上来的兵士们,被这两个不要命的家伙吓得腿肚子都有点转筋。 但后面赶来的援兵却不管不顾,呼喊着向前冲去。 双方瞬间冲撞在一起,战场上顿时一片混乱。 王石虎人如其名,力大无穷且下手狠辣。 两名持刀冲过来的兵士朝着他猛劈,他侧身一闪,轻松躲过,随后双手如鹰爪般扶住两名兵士的脑袋,用力向内一挤。 只听“嘡”的一声,两个头戴铁盔的兵士顿时嘴鼻流血,昏死过去。 王石虎在敌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眨眼间又放倒了四五个敌人。 铁牛虽伤了腿,但也是个敢以命相搏的硬汉,他也拼尽全力放倒了两个敌人,不过两人身上又新添了好几处伤口。 敌方将领急红了眼,大叫道:“大伙一起上,拿刀枪一起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几支箭矢如流星般射来,正中前面几个准备抬枪就刺的兵士。 与此同时,从王石虎的后方涌出二三十名甲士,他们排列着整齐的队形,迈着坚定的步伐大踏步而来。 王石虎和铁牛看到对方兵士眼中慌乱的神色,以及那几名中箭倒下的敌人,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知道可能是有人来救自己了,赶忙相互搀扶着闪向两旁。 来的队伍正是陈排长带领的一个排的接应队伍。 他们一路急行军,紧赶慢赶,好在来得及时,若再晚片刻,王石虎和铁牛二人便要命丧黄泉。 敌方兵士见到这边来了援兵,顿时心生怯意,开始想着逃跑。 陈排长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停下整队,只是斩钉截铁地喊出一个字:“杀!” 全排战士齐声大喝:“杀!”随后挺枪向前。 一排排长枪整齐地刺出、收回,再刺出、再收回,无情地收割着敌方兵士的性命。 敌方站在后排的兵士看到前排的同伴眨眼间便全部倒在地上,本就想逃跑的他们,此时毫不犹豫地扔下手中兵刃,拔腿就往后跑。 陈排长见状,向前一挥手,大声命令:“追!” 整个排如离弦之箭,开始齐步奔跑起来。 前方快速逃跑的兵士侧头一看,后面的方阵竟能在快速奔跑中保持如此整齐,心中大骇,跑得更快了。 得救的王石虎和铁牛二人望着这支神奇的部队,他们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敌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心中满是惊叹。 就在两人还沉浸在惊讶之中时,忽然感觉大地开始剧烈抖动,远处似有风暴来袭,黄尘漫天。 两人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见从漫天的尘土中闪现出一队队骑兵。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锃亮的甲胄,头戴威严的铁盔,手持锋利的骑枪,腰悬寒光闪闪的马刀,背负弓箭,奔腾而来的气势如山河咆哮。 站在路旁的王石虎和铁牛,在这磅礴的气势面前,只觉得自己就像山河中微不足道的一滴水,渺小而无助。 王石虎由衷地赞叹道:“好威风,我要是其中一员该多好啊!” 铁牛在旁流着口水,一个劲儿地点头。 整队骑兵从他们眼前一冲而过,追着陈排长他们的方向向前奔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漫天尘土之中。 徐同道带领的骑军很快就追上了陈排长的队伍。 得知前方不远处就是敌方兵士后,徐同道二话不说,率领骑兵策马扬鞭向前冲去。 那些在前边奔跑逃命的敌方兵士,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此时听到骑兵的马蹄声,更是彻底绝望。 骑兵如汹涌的浪潮般向前席卷而过,只留下几个投降的和来不及投降便被踩成肉泥的敌人。 在沙岭村村外的空地上,除了去追击小股暴民的几十人外,其他兵士都已聚集在此。 他们正推推搡搡地驱赶着被抓的壮丁和女人。 突然,一阵闷雷般的声音响起,众人惊愕之际,便看到整队的骑兵从远处疾驰而来。 这些新招募不久的王家护卫军,何曾见过如此凶猛的骑兵冲锋,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哨总慌乱地命令他们拿起武器列队,他们下意识地开始行动,可对方骑兵根本不给他们列好队的机会,如虎入羊群般冲了过来。 仅仅一小队骑兵冲过,几十名步兵便全部倒伏在地。 那哨总见势不妙,企图逃跑,却还是被抓了回来。 徐同道从他口中得知,像他们这样的哨队还有八九支,也正在附近的村子抓人。 徐同道当机立断,将自己的骑兵营拆分成以连为单位,朝着周边的各百人哨队迎杀而去。 沙岭村被抓的村民们在徐同道的骑军如狂风般来去之后,被赶来的陈排长和王石虎解救。 村民们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纷纷向陈排长他们道谢。 陈排长摆摆手说道:“你们要感谢的不是我,而是泽州的原知州大人,现在的旅帅府周旅帅,是他派兵来救的你们。” 说完,他让王石虎上前安慰大家,并回村去处理伤口。 第58章 宣传 王石虎强忍着伤痛陪伴着被解救却仍惊魂未定的乡亲们,缓缓朝着村子走去。 当村子映入眼帘,那原本安静祥和得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满目疮痍的景象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灵,各处房落燃烧着熊熊烈火。 村中地上一片狼藉,破碎的家什物件散落得到处都是,它们曾经承载着村民们的生活点滴,如今却成了灾难的见证。 更令人心碎的是,横七竖八躺着女人和小孩的尸体,他们那毫无生机的躯体,有的还保持着挣扎的姿态,仿佛在诉说着临死前的恐惧与绝望。 血水流淌成河,地面的泥土早已被鲜血浸透,形成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泊,那红褐色的液体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让整个村子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被解救的乡亲们先是一阵错愕,仿佛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随后,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呐喊打破了死寂:“娘……”“儿啊……” 那悲怆的声音在村子上空回荡,犹如利箭穿透每个人的心。 刚接到王石虎已被找到且百姓被解救的消息后,周云带着王彩云心急如焚地骑马赶来,他们紧跟在乡亲们身后进了村子。 望着这片心中曾经的净土如今被糟蹋成这般模样,听着乡亲们那让人肝肠寸断的哭喊声,周云的心中涌起了滔天恨意。 他对王家的恨深入骨髓,恨不得将王家在泽州斩尽杀绝,让他们挫骨扬灰,可他更恨这个世道,恨那些把百姓视作蝼蚁、肆意践踏的各路豪强和他们的走狗,是他们让这片土地生灵涂炭。 王彩云紧紧抓着周云的手臂,她的身体因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些不久前还和自己说笑的邻居,转眼间便与自己阴阳两隔,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她几近崩溃。 虽说她与泽州铁矿王家同姓王,但此时的她,和所有在场之人一样,对铁矿王家恨之入骨,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憎恶。 周云强忍着心中的悲愤,安慰王彩云道:“你放心,乡亲们这个仇我一定会帮你们报。 现在不是沉浸在悲愤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快救人,我听说石虎伤得不轻。” 王彩云听闻,忙不迭地点头,急切地说道:“麻烦周大哥将我爹给送过来,他对救治这些伤员比我更有经验。” 周云二话不说,转身向陈排长交待几句,陈排长立刻领命而去,安排人去请王彩云的父亲。 …… 此时,徐同道正率领骑兵营四个连在各村展开行动,他们如同天兵天将一般,对正在抓丁的王家队伍进行迅猛打击。 徐同道不停地收到各连快马传来的最新战况。 “报,一连已成功剿灭大庄村匪兵,毙敌47人,俘虏32人,解救百姓165人,现部队正向槐树村进发。” “报,二连……” 徐同道将所有汇报数据仔细汇总后,整理成详细的军报,然后快马加鞭传给周云。 他对自己训练的骑兵营信心十足,在他看来,以百多骑兵打击百多分散的步军,如果有很大损失,那这骑兵营就堪称废物了。 天近黄昏时,四支连队全部顺利归建。 统计各连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战果却是辉煌无比。 王家派出的千人队被打得落花流水,只跑回去了不到二百人,而被解救的百姓多达三千多人。 此役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打击了王家的实力,成功阻断了他们抓丁获取劳工的罪恶图谋。 周云得知骑兵营的辉煌战果后,心中大喜。 他先是令骑兵营回营休整,但却留下了陈排长带领的一个排。 随后,他迅速传信给刘良佐,让其抓紧派州衙吏员进驻各村,开展安抚和救助百姓的工作。 并且,他极力宣传旅帅府领导下的泽州衙门将与百姓共同抵御泽州王家的盘剥侵害,同时承诺州衙会尽全力保护百姓的人身财产安全。 周云深知,争取民心所向是掌控泽州的关键所在。 如今的州衙经过前面方云海的暗影清洗,上下焕然一新,对于刘良佐的命令,执行起来绝对是雷厉风行。 几天后,在沙岭村村中的空地上,围满了全村的老少爷们。 空地中央,两个衙役正拿着铜锣,一边用力敲击,一边大声宣讲。 他们身周有一个班的近卫团兵士负责保护,以防有意外情况发生。 咣咣咣,“乡亲们”咣咣咣,“泽州铁矿王家罪恶滔天,他们残害乡民,虐待流民,其恶行罄竹难书。”咣咣咣,“他们欺男霸女,烧杀抢掠,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咣咣咣,“他们卖国求荣,甘当汉奸,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出卖朝廷和百姓。” 一个衙役声情并茂地说着,每说完一句,另一个衙役就用力敲一次锣,那锣声震耳欲聋,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其中一个衙役接着说道:“只要大家听衙门的,听旅帅府的,我们齐心协力打垮王家,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另一个衙役高举手中的锣捶,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报仇!” 喊完便用力敲三下锣,紧接着再次高喊“报仇”,又敲三下锣。 如此富有节奏的高喊,迅速点燃了下面群众的怒火,他们纷纷愤怒地跟着大喊“报仇”。 下面人每跟着齐喊“报仇”一声,衙役就敲三下锣。 这呐喊声如同滚滚春雷,不仅在沙岭村回响,整个泽州城附近的村镇都在发出“报仇”咣咣咣,“报仇”咣咣咣的怒吼声,那声音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要将王家彻底摧毁。 这是周云那天回到州衙后同刘良佐商议的争取民心的方法。 周云深知,要想让百姓坚定地站到自己这一边,就要让百姓与衙门和军队同仇敌忾,形成一个紧密的利益共同体,而树立一个共同目标是关键。 在当下,这个共同目标毫无疑问就是泽州作恶多端的王家。 周云不仅用这种演讲的方式向百姓揭露王家的罪恶和他们色厉内荏的本质,他还拿出了以前让张苍精心绘画的流民营中的惨景画册。 这些画册被精心装订后,周云安排流民营中出身的将士,拿着它们去到正在以工代赈的流民营中展览。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刺激流民们,让他们不要忘记曾经遭受的苦难,不要忘记自己曾经如草芥般的命运。 让他们清楚到底是谁拯救了他们,是谁给了他们饭吃、给了他们工作、给了他们定居之所,是谁给了他们安全的生活环境。 每天,一排排手举着画册的兵士们整齐地穿街过巷,去往各个工地。 沿途百姓无不被吸引,纷纷驻足观看。 那张苍的绘画水平堪称一绝,用毛笔勾勒的图画栩栩如生,当一幅幅画被人举着从街上走过时,就像后世的幻灯片一样,生动地展示着流民们曾经的悲惨遭遇。 泽州城内外的本地老百姓们,原本只是听说流民抢了他们的饭碗,却并不知晓流民们真实的生活状况。 如今亲眼见到这些连贯在一起的画册内容,他们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无不对流民们充满了深深的同情。 周云的这一举措,无形中消除了本地百姓与流民之间长期存在的隔阂,让流民们真正成为了泽州的一份子。 周云同刘良佐开展的这场大张旗鼓的宣传攻势,效果显着,百姓与官府之间的凝聚力在快速增强。 而反观铁矿上的王家,却是一片愁云惨淡,仿佛已经看到了末日的来临。 第59章 牛录额真 在铁矿王宅之内,李富贵满脸鲜血,如受惊的鹌鹑般瑟瑟发抖地趴伏在地。 他的衣衫上面残留着密密麻麻的鞋印。 “你该死,该死……你曾信誓旦旦地回来保证,说周云已被杀死,还说是你亲眼所见,那现在冒出来的周云又是谁?” 王恭仁眼中怒火熊熊,朝着李富贵怒吼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无尽的愤怒与怨恨。 “我的一千精兵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杀得几乎全军覆没,没有周云他们能办到吗?” 王恭仁的怒吼声在宅内回荡,震得房梁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吼罢,他顺手抄起一旁的青花瓷瓶,朝着李富贵狠狠砸去。 “砰”的一声巨响,瓷瓶应声而碎,碎片四散飞溅。 那花瓶不偏不倚地砸在李富贵头上,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王恭仁却仍不解恨,又上前对着昏死过去的李富贵狠狠踢了两脚,这才觉得心中那口恶气稍稍缓解了一些。 只是这一番剧烈的举动,也让他气喘吁吁,体力有些不支。 站在一旁的儿子王小天早已被吓得瘫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将跟随多年的亲信管家砸趴下,心中满是恐惧,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惹得父亲对自己下手。 “你去将煤矿那边的护卫队调过来这边,不能再让部队分散了,免得被人家各个击破。” 王恭仁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儿子,眼神阴冷,语气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王小天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连连点头,随后连滚带爬地朝着屋外冲去。 “哎呦!” 正慌乱往外冲的王小天与正进门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对方纹丝未动,稳如泰山,王小天却像个破布袋似的,一个屁蹲四仰八叉地朝后倒下。 刚要发火,他就看清了面前之人——金钱鼠尾,脑门锃亮,正是满清牛录金远。 王小天顿时吓得咽了口唾沫,灰溜溜地爬起来,赶忙赔罪:“奴才该死,冲撞了金爷。” 金远却正眼都不看他一下,只是冷冷地喝了个“滚”字。 正在屋内发完火的王恭仁,听到外面那声“滚”,便知是自己的主子来了,连忙快步跑了出来。 “奴才王恭仁叩见金爷!” 王恭仁一出门便“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 金远抬着高高的下巴,一脸不屑地说道:“你还没抬旗,不是我的奴才,别乱叫唤。” “是是是,奴才该死。” 王恭仁额头上冷汗直冒,不敢有丝毫反驳。 “好了,我来是问你,摄政王上次来信要求的矿料数目,你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金远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道。 王恭仁面露十分为难之色,嘴唇嗫嚅了半天才说道:“尚有缺口,实在是情况特殊,望王爷宽恕……” “啪”的一声,一个清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王恭仁的脸上,他的脸颊顿时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掌印。 “宽恕?王爷交待的事你也敢拖延,不想要你的脑袋了?” 金远怒目圆睁,眼中满是威胁。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金爷息怒,实在是情非得已啊! 那周云死而复生,将我派出去抓苦力和为您及大爷们准备的女人,全都抢回去了,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恳请王爷宽恕的。” 王恭仁趴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诉着。 一听说给自己准备的女人也被抢走了,金远气得暴跳如雷,大声问道:“你们出动了多少人,对方来了多少人抢走的?” 王恭仁忙不迭地将情况向这个牛录额真详细述说了一遍,“我们是分散出击的,所以给了对方各个击破我们的机会。” “那还是你无能,事先怎么没考虑到这一点呢?” 金远愤愤地说道,眼中满是对王恭仁的鄙夷。 王恭仁在心里暗暗将这牛录额真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但嘴上却说道:“是是是,是奴才无能,还请金爷带领上军将这伙贼匪一举歼灭,也好让我快点抓到苦力保证生产顺利进行,从而完成王爷交给的任务不是。” “你小心思很多啊!你也不要激将我,不过大家的目标一致,我们出面也无所谓。” 金远洞悉王恭仁的心思,仍是一脸高冷地回道。 王恭仁心中一凛,暗自思忖:这鞑子果然聪明,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几天你我都要做好战斗的准备,要打就要把泽州城也连带拿下来,不能放在那让别人来牵制我们。” 金远继续悠悠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 两人在那商量完战争准备的事宜后,便各自去安排了。 …… 沙岭村,周云继上次村子被毁后再次来到这里。 他此次前来,是为了查看工房与村民一起重建家园的工程进展。 周云采纳了工房乔主事的建议,从流民中组织了几支建筑队,这些建筑队隶属于工房之下。 由乔主事主导各支建筑队以工代赈,前往各个被兵祸毁坏的村镇,与当地村民一起搭建房舍、整修道路。 这一举措受到了下层百姓的热烈响应,百姓们无不感恩戴德,称颂周云为青天大老爷。 此举也让泽州州衙的政令在乡下得到了极大的贯彻执行,周云的名声在民间越发响亮。 周云只带着二十人进入村子,而姜云升则带着警卫连和夜不收连驻扎于村外。 自从上次周云被刺杀事件发生后,姜云升明显加强了警卫力度。 如今,他每天都形影不离地跟着周云,就连睡觉都在隔壁守着。 上次的事情发生后,周云并未怪罪于他,但姜云升的内心却一直内疚不已,他觉得是自己的失误才导致了周云的遇险。 所以现在,无论周云如何要求不要安排那么多人跟着自己,姜云升总是嘴上答应着,可实际上还是安排了很多人在周围护卫,搞得周云也拿他没办法。 周云带着警卫刚一进村,便想着快点前往正在搭建房舍的工地查看。 第60章 民心 周云路过此地,目光不经意间被一位老人吸引。 那老人正坐在自家茅草房前,全神贯注地扎着扫把。 阳光洒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每一道沟壑似乎都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老人的双手虽布满老茧,却十分灵活,手中的竹条在他的摆弄下,逐渐有了扫把的雏形。 周云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缓缓抬手,友善地打了个招呼:“老人家,忙着呢!”声音不大,却透着一种亲和力。 老人缓缓抬起头,浑浊的双眼在周云身上停留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便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随口问道:“小伙子,有啥事?”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像是被岁月磨砺过的老树皮。 “我想打听一下,那新建的房舍在村子哪里呢?”周云言辞恳切,语气中满是客气,眼神中透露出对老人的尊重。 老人听闻此言,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阳光穿透云层,激动地反问道:“您是周旅帅?周青天?我刚就瞅着您面熟呢,瞧我这老眼昏花的。”老人一边说着,一边用颤抖的手拍打着自己的大腿,眼中闪烁着惊喜与崇敬交织的光芒。 说着,他赶忙站起身来,那动作带着几分急切,朝着屋内大声呼喊:“孩他娘,英子,快出来,周青天来了。”声音之大,在整个小院里掀起一阵回响。 周云未曾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有了绰号,只是“青天”二字对他而言,重若千钧,仿若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间,让他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 不多时,屋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老一少娘俩二人匆忙奔出。 那老妇人满脸皱纹,眼中含泪,脚步有些踉跄;年轻的姑娘面容清秀,眼中满是激动。 见到周云,二话不说就要下跪,那动作毫不犹豫,像是一种本能。 周云大惊,急忙上前虚扶,口中不住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快起来。”他的双手用力托住两人,眼中满是焦急。 然而,这娘俩二人最终还是行了大礼,额头触地,带着一种深深的敬意。 “多亏了周青天的及时救援,要不然小女早已没了性命。”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对周云的感激之情,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仿佛回忆起了那惊心动魄的场景,“当时,那场面真是吓人呐,要不是您……我们真不敢想啊。” “您老言重了,护佑黎民本就是我们应尽之责,算不得什么功劳。”周云谦逊地回应着,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试图缓解这凝重的气氛。 老人感动不已,说道:“救人性命若不算功劳,那您帮我们重建家园、修房铺路,这些难道还不算?这可是亘古未有的善举啊!” 老人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泪花,那浑浊的眼眸里此时满是对周云的敬仰,“您看,我们这村子以前被毁严重,现在您又帮我们重建家园,让我们有了新的希望,这都是您的恩赐啊。” 就在此时,隔壁的邻居们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从自家院子里走出来。 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拄着拐杖的老者,还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孩童。 得知是他们心目中的周青天来了,众人眼中都闪过惊喜,纷纷围聚过来,一时间小院里人头攒动。 这可把周云的警卫们吓得不轻,他们手心满是汗水,眼神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群,身体微微紧绷。 其中一人已经急匆匆地跑去村外,向连长姜云升禀报情况了,让他增派警卫过来护卫。 围观的百姓们此时听到老人的话语后,对周云的感激之情更是溢于言表,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恩。 有的百姓眼中含泪,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有的则是拉着身旁人的手臂,不停地说着周云的好;孩子们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云,听着大人们的讲述,眼中也满是崇敬。 这时,老人的老伴从屋里端出一碗水,脚步缓慢却很稳。 她双手捧着水碗,小心翼翼地递给老人,眼神中带着庄重。 老人接过水碗,竟双膝跪地,将水碗高高举过头顶,眼中饱含深情地说道:“我们这些小民,从未有人怜惜过。 在这乱世之中,我们就像无根的浮萍,被人践踏。 如今遇见青天大老爷您,关心爱护我们这些蝼蚁般的升斗小民,我们无以为报,只有这清水一碗,聊表我们对老爷的感激之情,请老爷喝水。” 老人的声音在小院里回荡,带着一种质朴的情感,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凝重起来。 围观的村民们见状,也都纷纷跪下,如同被风吹倒的麦子。 他们齐声央求:“请老爷喝水。”那声音整齐而洪亮,在小村庄上空盘旋,传向远方。 人群之中,王家兄妹也在其中。 王彩云的眼中闪着泪花,她咬着嘴唇,看着周云,心中满是感动。 王石虎则紧握着拳头,眼神坚定,仿佛在这一刻有了新的决定。 周云望着眼前黑压压跪着的百姓,眼中不禁泛起晶莹的泪花。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这些善良、淳朴的中国百姓啊,他们就像这片土地一样,历经磨难却依然坚韧。 为了他们,为了此刻百姓眼中那殷切的期盼,周云暗暗在心中发誓,无论如何,他都要拼上性命结束这乱世,还百姓一个安宁的家园。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 他毅然接过老人手中的水碗,然后高高举过头顶,向着面前的众百姓大声呼喊:“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我谨以水代酒,敬那些遭受迫害的黎民苍生,让我们一起努力,早日结束这改朝换代的乱世,还大家一个安宁的家。” 言罢,他倒了一点水在地上,那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仿佛是对这片土地的祝福。 而后,他一大口饮尽碗中的水,那豪迈的举动让百姓们的眼中更多了几分崇敬。 此时,几乎全村的百姓都聚集而来,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报仇,还家!”那声音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众人立刻齐声高呼:“报仇,还家……”呼声此起彼伏,声震九霄。 第61章 四大金刚 周云接着去查看为百姓搭建的房舍。 这些房舍形制统一,美观大方,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用心。 屋前屋后都围有院子,院子的篱笆编织得十分精致,错落有致。 门口修有各家相互连通的走廊,走廊顶上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像是给房屋戴上了一顶顶温暖的帽子。 地上铺着平整的石头,那石头被打磨得光滑,走在上面稳稳当当。 周云对这设计颇为满意,他的目光在房舍间穿梭,不时点头称赞。 百姓们更是赞不绝口,他们围在周云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对新房舍的喜爱。 有的百姓用手抚摸着篱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有的在走廊上走来走去,感受着这全新的便捷;孩子们则在院子里嬉笑玩耍,那欢快的笑声为这新建的房舍增添了几分生机。 查看完在建的房舍后,周云来到了王平家。 王石虎因受伤的缘故,今日并未外出打猎。 王平父子三人如今已然知晓了周云的身份,没了先前的随意,显得有些拘谨。 王平搓着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时不时地看向周云。 周云却依旧如往常那般向王平见礼,笑着说道:“石虎,彩云姑娘,你们今天怎么都不理我了?”他的笑容如往常一样温暖,试图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王彩云小声嘟囔道:“你现在这么威风,我们哪敢不理你呀?”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眼中带着一丝嗔怪。 王平听后,略带责备地说道:“彩云,好好说话。”他看了女儿一眼,眼中满是无奈。 几人随意聊了几句,大多是王平在和周云交谈。 王平说起了村子里最近的变化,言语中对周云充满了感激。 王石虎不知为何,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的手指在地上划着圈,心中像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表达。 王彩云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旁边插上几句话,眼睛却不时地看向周云。 就在周云准备告辞之时,王石虎突然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太急,还差点摔倒。 他稳住身形后,语气坚定地说道:“周大哥,我想加入你们夏军,跟着你干,你收下我们吧!”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坚定,那目光直直地盯着周云,仿佛在这一刻,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王平听闻此言,转头看向儿子,眼中满是惊讶与担忧,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劝阻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本希望儿子能留在身边学医,这既体面又安全,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也好对早逝的亡妻有个交代。 但他没有出言阻止,只是满脸忧虑地看着儿子,从那坚毅的面庞上,他仿佛看到儿子即将离自己而去。 就在他为儿子忧心之际,又一声如炸雷般的话语响起:“周大哥,我也要加入你们那什么夏军。” 王平再也忍不住了,呵斥道:“彩云,你一个女娃跟着你哥去军队凑什么热闹,不像话!一边去。” “哥能去,为啥我不能去?”王彩云满心郁闷地嘀咕着。 王平看着不服气的女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哥从小就不喜欢学医,就爱舞刀弄枪,唉!我早就知道你哥将来是要走从军这条路的。你不一样,你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爹学医,现在也有了些成就。你不跟着爹行医,一个女娃跑去都是男人的军队里能干什么?” 王彩云听了父亲的话,虽心有不甘,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周云微笑着对王平说道:“伯父,您不用太过担心。石虎手脚麻利,武艺高强,胆大心细,是个当兵的好苗子,说不定将来还能光宗耀祖呢!” “唉!我就怕他像这次救乡亲们一样,不顾性命地去拼,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王平长叹一声。 “爹,好歹我也看了你这么多年行医,我知道哪里是要害,哪些位置能扛,我都刻意避开要害呢!”王石虎笑嘻嘻地说道。 “石虎!你刚才说‘我们’?都还有谁啊?”周云想起前面王石虎说的“我们”,好奇的问道。 听到周云问起都还有谁也要去投军,王石虎兴奋着说:“铁牛,亮子,黑子,还有其他一些人也想去,但是他们家里都不同意。我们四个是铁了心要参加的。” 王平没好气地说:“不用想都知道是你们四个,成天混在一起。” 周云上前搂住王石虎的肩膀,对王平说道:“伯父,就让石虎跟着我去吧?我现在也正缺人手,就让他们去我警卫连,先跟着我,您看这样行不行?” “唉!儿大不由爹啊!去吧去吧!”王平说完,便转身朝里屋走去。 周云很理解王父的心情,妻子早逝,一个男人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拉扯大,如今孩子却要离开家从军入伍,他怎能不忧心呢? 周云决定把王平一家都迁入泽州城内,在城里给他们开一家医馆,也好让他们悬壶济世。 稍后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王平,王平也希望能离儿子近些,便欣然同意了。 于是,周云当即安排身边的警卫帮忙搬家,说干就干,择日不如撞日。 一行人当天就搬离了村子,前往州城。 当地村民虽然对王平一家的离去万分不舍,但想到他们去城里居住条件会更好,也不好阻拦。 不过王平也表示,自己去城里还是会开馆行医,让大家以后有事可以到城里医馆找他。 周云带着王平一家以及那几个死活要跟着从军的石虎小伙伴返回泽州城。 路上,石虎带着他的三个小伙伴前来拜见周云。 “草民王石虎、陈铁牛、杨亮、郭黑子参见旅帅大人。” 这四人各有特点,王石虎身材魁梧,高大健壮,相貌堂堂,颇有虎将之姿。 陈铁牛人如其名,身体结实得像头牛,眉眼间英气逼人,是个心地正直之人。 杨亮个子虽瘦小,但眼神中透着精明,想必是个能说会道、办事机灵之人。 郭黑子人如其名,皮肤黑得发亮,面相看上去憨厚老实,可眼中却透着深沉,是个狠厉果断之辈。 周云笑着扶起三人,说道:“听说你们四人在村里被称作‘四大金刚’,可有此事?” 石虎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那都是大家瞎叫着玩的。” 周云神色严肃地说道:“以前是闹着玩,以后跟了我,就要认真起来。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身边的贴身亲卫,是我的‘四大金刚’。” 四人神色一凛,同时拱手称是。 四人中只有王石虎识字,毕竟他家是行医的,其他三人都大字不识一个。 周云便让王石虎教其他三人识字,先给他们扫盲,之后自己再教他们其他知识。 三人得知在这儿还能读书识字,激动不已,连连磕头谢恩。 刚抵达城内州衙,方云海就匆忙赶来禀报:“旅帅,探子来报发现铁矿王家护卫军有动静。” 第62章 动员 周云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哦!怎么个情况?” 方云海赶忙打开手中的军情奏报,神色凝重地说道:“据我们安插在煤矿的暗探汇报,王家把煤矿除必要看守之外的所有护卫军都调到了铁矿,人数约有一千五百之众。” “还有,铁矿那边的暗探来报,铁矿有一个牛录、约三百人的满清八旗兵,正在让铁矿护卫军配合他们演练呢,如今那铁矿内人喊马嘶,热闹非凡。” 周云听闻两个矿上的护卫队合为一处,目光一凛,说道:“看来王家在这次的挫败中吸取了教训,是准备把兵力集中起来,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了。” “旅帅,关键是军情里提到有三百八旗兵参战啊!这……”方云海面露忧色。 周云却轻轻一摆手,语气沉稳:“清军八旗兵虽强,但区区三百人,还不足为惧。他们又不是什么铁浮屠之类全身甲胄包裹的特殊兵种,是人就有被斩杀的可能,无需太过忧心。” 方云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那我们是要准备进攻还是防守呢?” “被动防守绝非上策,可主动进攻我们又不占地利,还是把大家召集起来商议一下作战方案吧!你去通知众人前来军议。” 周云来到州衙后面由二堂改成的会议室。 这里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将多余之物尽数清空,只剩下几张大小相同的八仙桌拼在一起,组成了一张长长的会议桌。 桌上铺着一张大大的灰布,桌边摆放着两排木椅,在木椅后方靠两侧墙的位置,还各放置了一排木凳,以备扩大会议时旁听之人就座。 在长条形会议桌的正上方,挂着两卷地图,一幅是大比例的泽州区域图,另一幅是小比例的明朝简易区域图。 这两幅图是张苍参照李岩随身携带的地图和周云的描述绘制而成,平时都由姜云升小心收起保存,只有军议时才会取出挂上,以供众人参详。 周云抵达二堂会议室时,姜云升正拿着地图往墙上挂,动作十分利落。 “云升,你这手脚可真快!我才刚说要军议,你这地图都挂上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个年轻人,你日后可得好好带带他们。”周云笑着说道。 姜云升挂好地图,拍了拍手,笑着走过来:“我要是动作慢了,您又该说我反应迟钝啦!” “我何时说过你反应慢了?你小子可别编排我。”周云佯怒道。 姜云升低头一笑,看向周云身后的王石虎四人,问道:“就他们四个?我们早就认识了,还用您介绍?” “认识了?那就好。他们没系统参加过我们的军训,你每天轮流带三个人去操练,为期一个月。之后每个兵种都让他们轮流去待上一个月,让他们开开眼界。” “谢旅帅关照!”四人赶忙拜谢周云。 “你们该谢的是面前这位姜连长,以后的训练可都交给他了。”周云转身对四人叮嘱道。 几人正说着,刘良佐先到了。 他就在州衙大堂旁的公房内办差,距离较近,所以来得最早。 “参见旅帅!”刘良佐见到周云,立刻恭敬地弯腰行礼参拜。 “辅仁来了?坐。”周云招呼刘良佐在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随之入座。 “旅帅,这次军议是为了商议如何应对王家护卫军的来势汹汹吧?”刘良佐坐下后问道。 “你已经知道了?”周云有些诧异。 刘良佐点头道:“云海来通知我时告知的。这次定要将泽州王家连根拔起,为泽州除去这个大患。” 周云神情严肃:“是啊!到底该如何作战,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刘良佐不假思索地回答:“引蛇出洞,隐蔽伏击。” “你这么快就有策略了?”周云有些惊讶。 刘良佐长叹一声:“不快了!这一年来,我一直在琢磨此事。” 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好在后续到来的人打破了这略显沉闷的氛围。 来人有徐同道等各营主将和州衙各房主事。 周云见人员已到齐,一番仪式过后,宣布军议开始。 首先由方云海将收到的情报向众人详细讲述了一遍。 周云待方云海说完,环视众人,说道:“各位,情况大家都已清楚,请大家畅所欲言,谈谈你们的想法,这仗我们该怎么打?” 短暂的沉默过后,徐同道起身发言:“很明显,敌人是想集中兵力,一举消灭我们。他们的兵力应该比我们多,但我们这边有骑军优势,我认为要充分发挥骑军的作用,穿插到敌军中,将敌人冲散后,分而击之。” 周云听后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户部新主事在徐同道坐下后起身说道:“常言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兵事我不太懂,我只说说户房的情况。户房现有的粮草实在不足以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战事。如果不得不打这一仗,我建议先暂停流民们的以工代赈,节约粮草优先供应军队,流民们暂时施粥救济,度过这段时间。” 周云听后,依旧只是点头,未发表意见。 众人见周云对每个人的意见都点头认可,备受鼓舞,纷纷踊跃建言献策。 一旁的方云海则笔走龙蛇,将这些意见一一记录下来。 刘良佐也将之前和周云提及的应对策略在会上再次阐述了一遍。 周云等到全场发言完毕,无人再说话后,开口道:“大家的意见都非常好,每个人都是出于公心为我们这个集体着想,这种精神值得鼓励和赞扬。” 他停顿片刻,稍作酝酿后继续说道:“这一战,我们必须要打,这是前提。接下来就是如何打的问题,听了大家的意见,我心中已有了决定。” 周云看向刘良佐:“刘知州,你负责统领州衙各房各班,组织民众积极筹备钱粮,做好宣传工作,鼓励百姓捐赠物资,但绝不可强求。要让百姓和流民明白,支持我们就是支持他们自己,等打完这一仗,所有捐赠之物我们双倍奉还。” 他又看向徐同道:“徐团长,你率领骑兵营全体和两个刀枪营,共计三营人马作为先锋部队前出,我亲自带领三个火器营和夜不收警卫两连作为中军压阵,具体作战策略稍后再详细商讨。” 他接着对方云海说道:“令陈云霄和赵顺义的两个辅兵营守好各个关口,密切留意关口外的动静,注意收集情报,确保我们后方的安全。” 周云安排完这些事项后,站起身来,神色庄重地说道:“此次我们要做到泽州上下齐心协力,一举铲除泽州王家,为泽州百姓和无数冤死的流民报仇雪恨!” 第63章 悲催管家 在泽州铁矿王宅后院旁下人住的偏房内,昏暗的光线中,一名仆役正躺在茅草铺就的简陋床上痛苦地呻吟着。 此人正是曾经在王家权倾一时的前管家李富贵。 他之所以沦为前管家,皆因王老爷发现那个本应被他杀死的周云竟死而复生。 王老爷盛怒之下,对他一顿毒打,打得他昏死过去。 待他悠悠醒转,身份已然天翻地覆,从高高在上的管家被贬为最低贱的仆役,职责是负责清理王家后院那污秽不堪的夜壶马桶。 他头上被砸出的伤口仍不时渗出血来,每一滴鲜血都似在诉说着他的悲惨境遇。 他本想休息几日,寻个大夫诊治,钱他是有的,只是需要时间调养。 可他哪敢向王老爷请示,上次的毒打仍让他心有余悸,况且如今的他连见王老爷一面都成了奢望。 无奈之下,他只好拖着一瘸一拐的身子,手捂着受伤的头部,去求少爷王小天。 往日里,王小天对他“李叔长”“李叔短”地叫着,亲密无间。 可如今,王小天竟连正眼都不瞧他,任他苦苦央求,都置若罔闻,最后还命人将他轰了出去。 当他再次试图求见时,却连门都进不去了。 走投无路的他又去求王夫人和王老爷的宠妾,然而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冷遇。 没办法,他只能回到这属于他的下人偏房。 在这里,他更是受尽折磨,那些曾经被他轻视的下人们,不是对他冷嘲热讽,就是对他拳脚相加。 只因为他当管家时,眼高于顶,从不把这些下人当人看。 如今他落难了,这些人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若不是怕被老爷发现,恐怕他早已性命不保。 他每天忍着剧烈的疼痛上工,在无数的嘲弄和白眼中艰难劳作。 他心中满是悲凉,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在王家举足轻重,可如今,竟没有一个人肯向他伸出援手。 他从未想过,自己曾经是如何对待那些如今他期望能帮他的人的。 当他躺在床上痛苦地哼着时,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自己为王家背负了多少黑锅,参与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在王家鞍前马后伺候了二十余载,到头来却像一块破抹布般被无情丢弃,王家没有丝毫留恋。 相反,他们都恨不得再踩他几脚。 “哼!你们王家不仁,可就别怪我李富贵不义了。”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李富贵,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这李富贵的命可真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死,唉!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啦!”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他以前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现在这样是他活该。” 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好了好了,人都有走背运的时候,人家遭难了,我们也没必要一直踩人家,要不然我们不也成了他那样的人了吗?” 其余几人听后,便没了言语。 不一会儿,他们陆续走进屋来。 李富贵被后面那人的话语深深感动,热泪盈眶,他觉得这人简直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 他知道,这人是新来不久的一个下人,好像姓丁。 进屋的几人看到躺在床上用手抚着脑袋的李富贵,前面几人满脸不屑,只有最后进来的那人对着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李富贵知道,这个冲他微笑的人就是姓丁的那个好心人。 他也勉强挤出一个痛苦的笑容,算是向那人表达感激之情。 待所有人都睡下后,李富贵却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此时,他看到一个人影从床上悄悄爬起,蹑手蹑脚地来到他的床前,放下一包东西后,便迅速离开了。 李富贵等到那人离去许久,上床入睡后,才缓缓打开那包东西,一股药香扑鼻而来。 这一刻,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情脆弱,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顺着眼角流下,打湿了大片的茅草席。 ……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周云正与徐同道等军中将领们紧张地商议着军事部署。 营帐内气氛凝重,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云身上。 “你们骑兵营和两个步兵营,外加伪装成三个营的流民建筑队,主要任务是诱敌深入。 骑兵营要做好保护流民建筑队的准备,绝不能让我们的流民兄弟流血又流泪。”周云神情严肃地说道。 徐同道猛地站起,用力一抱拳,向着周云斩钉截铁地保证:“请旅帅放心,就算骑兵营的兄弟拼光了,我们也会保护好流民营的兄弟们。” “别把骑兵营真给我拼光了,那可是我的王牌。 但同时,也要有敢于牺牲的觉悟,不敢亮剑,还要骑兵干什么?”周云满怀激情地回应道。 四营长岳明轩和新五营长罗洪听了,不禁皱起眉头。 这两人都是常规营营长,他们发现军事部署里没有他们两个营的具体安排,顿时着急起来。 “旅帅!我们四营、五营都具体干什么?难道只是跟着骑兵营跑来跑去吗?这也太窝囊了吧!”岳明轩忍不住抱怨道。 他的话引得全场哄堂大笑,徐同道笑着调侃:“你们还真就只有跟着我们骑兵跑的份。” 徐同道兼任骑兵营营长,难免有些骑兵本位思想,都忘记了自己还是近卫二团团长这一重要职务。 周云待众人笑声停歇,看向岳明轩和罗洪,神色凝重地说道:“这次你们的任务非常艰巨。 骑兵机动性强,又是我军的标志性力量,他们不出现,敌人肯定会怀疑我们有伏击,所以骑兵是诱饵,是诱敌深入的幌子。” 他语气陡然变得更加严肃,“但一支军队多少得有些战斗力,骑军只是明面上的诱饵,不一定能完全迷惑敌人,只有经过战斗,才能让对方相信是我们的主力。 你们必须扛住敌人的多次进攻,甚至是满清八旗兵的正面冲击,之后再缓缓后撤,将敌人引入我们的埋伏圈。” 全场将士听完,都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以两个营共1600人去抗击由三百满清八旗兵引领的约4000人的敌军,这无疑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战斗,众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第64章 排兵 此时,岳明轩与罗洪才已然明晰,自己等人此次肩负的任务,其艰巨程度远超想象。 原本以为只是简单地引诱敌军撤退,跟在骑兵身后壮壮声势罢了,可实际上,却是要与敌人正面交锋、殊死搏斗。 更何况,对面是威名远扬的满清八旗兵,这无疑让任务的难度呈几何级数增加。 然而,二人并无丝毫退缩之意,相反,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任务越是艰难,意味着立下的功劳越大。 军中谁人不知,面对艰难任务全力以赴,无论结果如何,都堪称大功一件,必能得到全军的认可。 二人赶忙起身,挺直腰杆,大声承诺道:“请旅帅放心,我等定以死相拼,誓死扛住敌人的进攻,将敌人引入埋伏圈。” 周云望着这两位新任营长,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担忧。 他不清楚这两人所率领的四五营,是否真能完成自己交付的重任。 虽说前方有徐同道坐镇,这位将领身经百战,但他擅长的是骑兵指挥,在整体作战的统筹方面,毕竟还是有所欠缺。 如今,也只能依靠这两位营长自行发挥了,毕竟此次他们承担的只是败退诱敌的任务。 接下来,周云对埋伏的地点和负责埋伏的部队进行了详细安排。 散会之后,全军迅速投入到行军准备之中。 徐同道率领先锋部队率先出发,向着大阳镇疾驰而去。 周云则带领火器营和辎重队伍稍作准备后,朝着上次自己遭遇伏击刺杀的区域进发,准备在那里设下埋伏。 …… 与此同时,在泽州铁矿内,王家护卫军和清军八旗兵也在紧张地整队,准备出征。 王家家主王恭仁与清军牛录额真金远骑在高头大马上,屹立于浩浩荡荡、整装待发的队伍之前,两人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恰在此时,探马飞奔而来,向二人禀报:泽州城内的周云军已经出动,正朝着己方而来。 王恭仁与金远闻言,不禁相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 这周云好大的胆子,竟敢主动出击?他难道没看清双方兵力悬殊的状况吗?这是暗藏阴谋,还是盲目自大? 不过,眼下的形势容不得他们过多猜测,双方既已出兵,那就战场上见真章,一切用实力说话。 金远当即下令哨探再探,务必打听清楚敌方兵力的具体数量、骑军是否出动以及现在所处的位置。 安排妥当后,金远一声令下,全军出击。 一时间,双方的哨骑在战场上纵横交错,如同穿梭的游鱼,各自朝着对方的区域深入探寻,试图摸清对方的虚实。 在离大阳镇不远的一片山林中,此时正有十人趴伏在草丛里。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向身旁的人问道:“老陈,这敌军怎么来得如此之慢?咱们都等了这么久了,还没瞧见他们大军的影子呢。” 老陈等了一会儿,同样低声呵斥道:“你急什么?难道是急着回去抱婆娘?小山子,你给我老老实实趴着,少废话,懂不懂?” 那被称作小山子的人却丝毫不怕责骂,反而嬉皮笑脸地说:“我要是真有婆娘,就不急着抱了,出门前先把她喂饱,那还有什么好急的!老陈,你不急,是不是已经吃饱了?快跟兄弟们说说呗!” 其他几人闻言,也跟着起哄:“说说呀!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老陈气得七窍生烟,这小山子简直就是个混不吝的老油条,故意在这胡搅蛮缠。 突然,几人听到前方道路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刚才还在闲扯的众人顿时闭上了嘴,迅速趴下身子,将身形隐没于茂密的草丛之中。 眨眼间,一小队人马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这队人马约有二十人,正呈搜索队形沿着道路向前行进。 老陈等人心里明白,这是对方的斥候在为大军探路,如此看来,大部队应该离此不远了。 几人赶忙屏住呼吸,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得更好。 这十人正是徐同道手下的斥候小队,此次奉命前来刺探敌军军情。 由于周云的严格训练,整个周云军中的斥候兵士都极为擅长伪装和隐蔽,他们精通利用周边环境来隐藏自己的踪迹。 敌方的斥候已经搜索到他们跟前,甚至有一人不小心踩到了一名队员的手掌,那名队员疼得冷汗如雨下,却硬是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敌方斥候在附近搜索了一阵,未发现异常后,便继续向前查看。 待这些人离去不久,道路远处便扬起漫天尘土,同时传来喧闹的人声。 老陈等人知道,敌人的大军来了。 他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张随身携带的小纸片和一根用木炭制作的笔。 先前周云为了方便战场上的情报刺探,特意制作了这种炭笔和纸片。 考虑到大部分兵士和基层将领都不识字,周云想出了一个办法来教他们记录情报。 比如,记录敌人的数量时,他让人先在纸片上画好横线,在横线上画一竖代表一连兵士,画一个叉代表一营兵士,画一个圆圈则代表一团兵士,以此类推。 这种方法虽然简单,不能完全准确地反映所有情报,但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也算是聊胜于无。 老陈迅速在纸片上记录好情报,然后用一个油布包包好,递给身边的小山子,低声嘱咐道:“你赶紧把这个情报送回后方。” 此时的小山子没有了半句废话,他接过情报放入怀中,猫着腰,迅速朝着山林深处奔去。 没过多久,这封情报就被送到了徐同道的手中。 情报内容显示:王家护卫军有五个营,合共一个团的人马,清军三百人全体出动,已经离开铁矿所在的虎尾山,距离此处不到十里。 徐同道收起情报,向身旁的警卫吩咐道:“全军列阵,准备迎敌。” 不一会儿,聚兵的号鼓声在军阵中轰然响起。 在富有节奏的“咚咚咚”鼓声中,各营兵士迅速按照事先划定的区域集合在一起。 正规军队的兵士训练有素,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从休息的地方起身,整齐有序地在列阵区域排好战斗队形。 然而,那些被临时组织起来的流民建筑队的流民们却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在营地里东奔西跑,完全不知所措。 虽然此前已经进行过两次演练,但那都是在安全无虞的环境下进行的。 如今真要列阵迎敌,紧张的氛围让他们乱了阵脚。 徐同道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无奈地在心中长叹一口气。 他真担心等会儿开战之后,这些流民还没等自己下令,就全都吓得往后跑了。 还好有各个建筑队的工头在竭力约束,他们左拉右拽,总算勉强将队伍整顿好了。 由于建筑队是伪装的中军队伍,营帐也是尽量靠后扎营,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在撤退时影响前方战斗的部队。 等这边的列阵队形刚刚摆好,敌军已经抵达阵前不足一里处,正缓缓朝着这边逼近。 当双方相距两百步时,敌军停了下来。 第65章 布阵 金远与王恭仁率领大军,一路行军至周云军阵前二百步之处,方才勒马停军。 士兵们迅速而有序地列阵,动作整齐。 金远稳坐于马背之上,他身着战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目光如电,扫视着对方的军阵。 只见周云军阵前后间距颇大,虽表面看上去还算严整,但在金远这等久经沙场之人眼中,却并无那种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一丝轻蔑的笑容,悄然在他嘴角浮现,那笑容中满是对敌军的不屑。 一旁的王恭仁,却是另一番心境。 他对行军布阵等军事之事本就一知半解,此刻望着眼前敌方那军容齐整、刀枪林立的景象,心中不禁打起鼓来。 尤其是敌方两翼那严阵以待的骑兵,宛如两只蓄势待发的猛虎,更让他觉得对方实不可小觑。 紧张的情绪在他心头蔓延,他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地对金远建议道:“金爷,您看……是否先让上军向前试探一下对方的深浅?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咱大清的威风。” 说话间,他偷眼瞧着金远的神色,眼神中满是忐忑。 金远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冰刀般射向王恭仁,淡淡问道:“你很喜欢作主吗?” 那声音虽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恭仁吓得浑身一哆嗦,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忙不迭地解释道:“金爷恕罪,奴才并无它意,只是……只是想着为大军出份力。” 金远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没事就一边待着,休要在此聒噪,本帅自有决断。” 言罢,他一挥手,招来两个护卫军的千夫长,面色冷峻地下令道:“你们二人,带队先作试探性进攻,不得有误。” “是!”两人齐声领命,转身而去。 不多时,从大军阵营中开出两个方阵的兵士。 他们个个精神抖擞,弓上弦,刀出鞘,枪斜举,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前挺进,宛如两条钢铁洪流,向着周云军阵滚滚而去。 这边周云军中,徐同道见敌方已派兵出阵来攻,他神色镇定,有条不紊地传令下去,令岳明轩和罗洪做好接敌准备。 岳明轩和罗洪得令后,立刻站到阵前。 二人目光如炬,望着那步步逼近的敌军,心中虽有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岳明轩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长枪,枪杆上那熟悉的纹理硌得他手心微微发痛,却也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 他扭头看向罗洪,两人目光交汇,彼此微微点头,无需言语,他们已从对方眼中读懂了那份坚定与无畏。 敌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距离己方军阵不足五十步时,岳明轩深吸一口气,猛地大喝一声:“杀!”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在战场上炸开。 与此同时,一声尖锐的响箭声冲天而起,划破长空。 一时间,箭如飞蝗,铺天盖地地射向对面的护卫军。 “噗噗噗”,箭矢入肉之声不绝于耳,不断有敌军兵士中箭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对面的敌军也不甘示弱,迅速反击,双方的箭矢在半空中交错往来,如同密集的雨点。 战场上顿时弥漫起一片死亡的气息,双方互有损伤,但都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三轮箭雨过后,双方的距离已不到二十步,彼此都能清楚地看清对方那紧张而又略显狰狞的面容。 岳明轩大声下令:“枪阵准备!” 紧接着,整队的号鼓声响起,长枪兵们迅速行动起来,手持长枪,随着号鼓声整齐划一地整理队形。 只见三排鳞次交替的长枪兵平举长枪,如同一排排锋利的钢刺,立于阵前和阵侧。 在这三排长枪兵形成的阵形中央,是一手持盾牌、一手握钢刀的刀盾兵,他们严阵以待,宛如一座坚固的堡垒。 岳明轩看着自己迅速整好队形的四营,又侧头看了看罗洪才的五营,发现几乎同时完成了布阵。 此时,号鼓之声突然转为急促的边鼓声,这是准备冲锋的警示声。 “当当当”的鼓声犹如战鼓擂动在每个士兵的心间,让大家热血沸腾,力量在体内不断汇聚。 双方距离不到十步之时,号鼓声突然一变,那鼓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如同沉重的脚步,这是冲锋的信号。 随着鼓声,一个个以百多人的连为单位的方阵如一人般,迈着大步,向着进攻过来的护卫军奋勇冲去。 “啊……啊……!”双方短兵相接,刹那间,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长枪兵们手中的长枪如灵蛇出洞,来回捅刺,每一次刺出都带起一片血花。 被刺中的双方兵士都发出痛苦的叫声,鲜血在战场上肆意流淌,染红了大地。 岳明轩长枪如龙,他立于一处方阵的最前列,目光如电,直刺向最前面的护卫军兵士。 那士兵躲闪不及,被岳明轩一枪刺中咽喉,鲜血如喷泉般溅出,洒落在周围的土地上。 然而,后面的敌人迅速补位,继续向前冲锋,毫无畏惧之色。 岳明轩手中的长枪仿佛与他融为一体,随着潜意识里听从号鼓声的节奏,同前一排士兵一齐刺出。 后面两排的兵士也都严格按照鼓点的节奏,紧密配合,他们的动作高效而整齐,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无情地收割着一排排敌军的性命。 刚开始接阵时,己方虽有少数人伤亡,但随着全阵都跟上号鼓的节奏杀敌,竟然出现了整排消灭敌人的壮观场面。 敌方的将士们只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堵无法逾越的墙,一堵由长枪组成的死亡之墙。 那面墙一次次地向前砸来,每一次撞击都带走己方一批又一批兵士的生命,却又无法阻挡它前进的脚步,那如潮水般的攻势向着己方阵营里不断冲来。 面对如此恐怖而又强大的长枪阵营,护卫军们开始顶不住了。 起初只是极个别人转身逃跑,可恐惧就像瘟疫一般迅速蔓延,不一会儿,便是全军溃败,纷纷转头就逃,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此时,罗洪带着刀盾兵,如猛虎下山般越过长枪兵,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冲进敌群。 那大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雨,所到之处,敌军惨叫连连。 他的刀法凌厉无比,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砍向敌人。 一个护卫军的将领见状,举刀向他砍来,罗洪才侧身一闪,轻松躲过这凌厉的一击,顺势一刀砍向对方的手臂。 只听“咔嚓”一声,那手臂连着大刀一同飞了出去,敌人发出凄惨的叫声,鲜血如泉涌般喷出。 护卫军已经全面溃败,罗洪才一路追杀不止,他的眼中燃烧着战斗的火焰,仿佛不知疲倦。 直到听到己方阵营中的鸣金之声,他才收住脚步,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士兵后队改前队,缓缓撤回本阵。 第66章 大战 岳明轩此时正站在阵前,静静地等着罗洪的归来。 待罗洪将兵士们重新列好阵,并宣布坐下原地休息后,他来到岳明轩的面前。 “老岳,这战打的痛快啊!这一轮下来,我们至少消灭了他们八九百人。” 罗洪满脸兴奋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战斗胜利后的光芒。 “是啊!老罗你没受伤吧?” 岳明轩关切地问道,目光在罗洪身上仔细打量。 “你站在长枪一排都没受伤,我这出去追杀一段能受什么伤?” 罗洪轻笑着回道,眼中满是自信。 两人相视一笑,但很快,笑容便从他们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神情。 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敌军的试探性进攻,是被派来试探己方虚实的。 下一次进攻,可能就是八旗兵上阵了。 那声名远扬的满清八旗兵,战斗力极强,面对这样的劲敌,试问又有几人能淡定如初呢? 在后阵坐阵的徐同道,将刚才的攻防战看得清清楚楚,他深知这只是大战的前奏。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下令四五营收缩队形,继续原地严阵以待,同时命骑兵一二连上前护住四五营左右两翼。 又令后面伪装的中军向前缓慢前进,待距前营八十步时停下。 并令骑兵三四连护住中军两侧,以备策应等下伪装中军的撤退。 而他自己,则居于中军与前营之间的空地处,居中指挥,密切关注着战场局势的变化。 周云军的这一系列调整布阵,对方统帅金远全都看在眼里。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转头对一旁脸色如猪肝般难看的王恭仁说道:“这对方将领倒是安排得井井有条,不过在我看来,都是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 王恭仁刚因己方损失了八九百兵士而气得血脉偾张,那可都是他的心血啊,就像割他的肉一样心疼。 此刻听到金远的话,没好气地说道:“再是绣花枕头,也能让我损兵折将不少。” 金远却风淡云轻地笑道:“你无需如此,兵没了再招就是。 只要打败击杀敌军,你还怕招不到比现在更多的军队? 现在紧要的就是铲除敌军主力,占据泽州城,到时你要啥有啥。” 王恭仁听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是啊!自己怎么如此糊涂? 这些兵士本就是用来为自己铺路的,他们的牺牲若能换来更大的利益,又有何不可? 只要占据州城,自己随便拉一支比现在人数更多的队伍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到那时,自己的实力必将更上一层楼,在摄政王面前也更有话语权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向着金远一抱拳,满脸谄媚地说道:“金爷一番话让奴才茅塞顿开,谢金爷点拨。” 金远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对手下牛录的一个什库交待道:“令护卫军全体出动,直冲敌方军阵。 我们牛录列于大军后方,作为督战队,全军死战,但凡敢后撤者,斩!” 他的命令简洁而直接,在他看来,根本无需什么复杂的排兵布阵。 他早已看出对方的中军不稳,应该是刚训练不久的新军,而在前阵抵挡自己的应该是对方的老营人马。 只要自己这边一举冲垮对方前营阵列,后面便是一路顺畅的攻杀向前,彻底击溃对方主阵。 至于对方的那几百骑兵,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三四百分散的骑兵能有什么作为? 何况他也留着后手,专门对付对方的这些骑兵。 岳明轩与罗洪屹立阵前,望着那如汹涌怒涛般朝己方阵营席卷而来的敌军,只觉一股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敌军密密麻麻,似无穷无尽,那浩大的声势,宛如末日降临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二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兵刃,掌心已满是汗渍,那是紧张与不安的证明。 就在此时,后方骤然响起了列阵迎敌的大鼓声。 那沉闷而有力的鼓点,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众人的心头,这是徐同道中军的战鼓,它在传达着一个残酷的命令——前方阵营准备死战! 岳明轩与罗洪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们分别向全营将士下达了指令。 一时间,原本或坐或卧的士兵们纷纷起身,迅速列阵,动作整齐划一,却又带着几分悲壮。 每一个人都清楚,眼前这如黑鸦般压境的敌军,来者不善,此役必将惨烈无比。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羽箭如雨点般在天空交错飞舞,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当羽箭的风暴停歇,那令人胆寒的两军对撞瞬间爆发。 就像两座高速撞击的钢铁之山,双方狠狠撞在了一起。 战场上,长矛成了夺命的死神之镰。 这边的长枪随着号鼓的节奏,整齐划一地排刺而出,如同一排排钢铁荆棘,无情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而对方的长枪则狡猾地循隙点刺,似阴险的毒蛇,寻找着每一个可能的破绽。 阵前,无数支枪杆在中间往复交错,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每一次撞击都溅起一片血花。 排刺的强大威力逐渐显现,原本还勉强稳住的护卫军开始在敌军的冲击下,一点点地向后退去。 而周云军则如虎狼之师,一步步地向前推进,每一步都踏在鲜血与尸体之上。 战场上,这边进一步,那边退一步,战局的天平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缓缓地朝着周云军这方倾斜。 随着战事的持续,护卫军的前营宛如遭受暴风雨摧残的堤坝,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士兵们的防线开始崩溃,再也顶不住敌军如潮水般的攻势,不得不开始大步向后撤退。 后营的兵士看到前营的败退,顿时军心大乱,他们也纷纷转身,不顾一切地向后跑去。 溃败,就像一场可怕的瘟疫,迅速在军中蔓延开来。 你跑我也跑,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人性的弱点暴露无遗。 每一个人都只想着逃离这片修罗场,谁又愿意独自留下来,成为敌人的刀下亡魂呢? 然而,局势在瞬间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那些原先跑在前面的人,突然如潮水般往回涌来,边跑边惊恐地大叫:“清军督战队在后杀逃兵,快,快向前冲!” 只见后方,成片的逃兵被督战队无情地追杀,惨叫声此起彼伏。 在死亡的逼迫下,这些原本四散奔逃的士兵不得不重新鼓起勇气,向着敌军冲去。 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阵线,在这股回冲的力量下,竟然猛地向前推移了几步。 第67章 苦战 此时的岳明轩他们所在的前营,就像大海中孤立无援的礁石,独自承受着一波又一波汹涌海浪的冲击。 一排排的兵士倒下,又有无数甲士上前补上,战况无比惨烈。 一排排齐出的长矛已经成了零星点刺,没有了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只剩下悲壮。 此时的岳明轩在敌阵中来往冲杀,他手中的长枪上下飞舞,每一次刺出都带起一片血雾,那长枪早已被敌人的鲜血染得通红。 但敌军实在是太多了,如蝼蚁般源源不断地涌来,杀完一波又上来一波。 长时间的激战让岳明轩逐渐感到力不从心,他的动作开始有了一丝迟缓。 就在这时,一个护卫军将从侧面偷袭而来。 岳明轩虽有所察觉,但躲闪之时,手臂还是被对方的利刃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涌出。 他眉头紧皱,就在他动作一滞之际,背上又挨了两刀,疼痛如烈火般在手臂上蔓延,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凶猛。 只见他猛地一挥长枪,灌注全身之力,将周围几个敌人逼退数步。 不远处的罗洪一直关注着岳明轩的情况,看到他受伤,心急如焚。 他手中大刀高高举起,每一次挥砍都带着千钧之力,面前敌人纷纷倒下。 他一路奋力砍杀,向着岳明轩的方向杀去,在他身后留下了一条血路。 终于,罗洪杀到了岳明轩身边。 两人背靠背,喘着粗气,眼中满是疲惫与坚定。 “怎么样?”罗洪大声问道,声音中透着关切。 “还死不了!”岳明轩咬着牙回答,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此时,敌人再次发起了冲锋,喊杀声震耳欲聋。 岳明轩和罗洪没有丝毫畏惧,他们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岳明轩同罗洪肩并着肩,奋力向前杀去,身上多处挂彩,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的抬松挥刀,已然到了筋疲力尽之时。 但他们还在咬牙坚持,与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每一刻都在生死边缘徘徊。 战场后方,清军八旗兵宛如一座座钢铁堡垒,个个身着厚重铠甲。 他们手中紧握着寒光闪闪的大刀,整齐地排列在护卫军后方压阵。 这里地面上满是溃逃兵士被斩杀后的残肢断臂和尸体,鲜血汇聚成了暗红色的溪流,在土地上蜿蜒。 八旗兵们站在这血肉模糊的修罗场中,面容狰狞恐怖。 他们那冷酷无情的眼神,让每一个士兵都胆战心惊。 在他们的威慑下,没有一个兵士敢有丝毫后退之意,前方敌军的攻击再猛烈,也比不过身后这如影随形的死亡威胁,于是众人只能咬着牙、红着眼,奋不顾身地向前冲锋。 此时的战局,竟逐渐朝着对护卫军有利的方向发展。 周云军虽节节后退,却并未呈现出溃败之势,队伍依然保持着一定的秩序。 金远和王恭仁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们没想到这支周云军的前营,有着非同寻常的韧劲和严明的纪律。 金远心中暗暗思忖:幸亏这支军队才组建不久,若是再过个一年半载,怕是会成为大清的劲敌。 不过,今日定要将其彻底消灭,绝不能让其有发展壮大的机会。 想到此处,他转头向身旁的将领下令,让自己统领的这个牛录出击,他要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垮这支正苦苦支撑的军队。 就在这时,战场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悠扬而又刺耳的号角声,在空气中回荡。 原本就在苦战中、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的岳明轩和罗洪,听到号角声后浑身一震。 他们心里明白,清军的精锐部队要出动了。 与此同时,中军的徐同道也听到了这令人揪心的号角声,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目光如炬地望向敌人的后营。 只见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朝着阵前汹涌而来。 他们头戴银盔,盔顶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全身银甲,甲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气势如虹。 徐同道见此情形,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下令骑兵营的一二连向护卫军的两翼发起冲锋。 他意图先冲破围着自家前营的护卫军防线,然后再直捣清军阵营。 命令下达后,战场上顿时风起云涌,两边阵形令旗挥舞,传递着紧张而又急促的指令。 紧接着,一阵如雷鸣般的马蹄声轰然响起,震得大地都微微颤抖。 骑兵如汹涌的潮水般冲入护卫军军阵,一时间,护卫军阵内人仰马翻,如同惊涛骇浪中的扁舟。 无数兵士被战马无情地冲翻、踩踏,瞬间化为肉泥,惨不忍睹。 骑兵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只剩下横七竖八的残肢断臂,仿佛是死神留下的恐怖印记。 骑在马上的金远看到对方骑兵冲锋而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不屑地说道:“终于出动了,今日定要让你们尝尝我大清天佑军的厉害。” 说罢,他猛地转身,向身后的传令兵下令:“让天佑军的李哨长带领人马前去阻击对方骑军。” 旁边的王恭仁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紧,暗暗吃惊。 这金远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连天佑军都调了一哨人马过来,事先却丝毫没有向自己透露,显然是对自己有所防备。 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金远的不满,又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感到担忧。 就在两连骑兵成功驱散护卫军,准备朝着清军这个牛录的部队冲锋之时,意外突降。 战场上突然传来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惊得众人手中动作一滞。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骑兵两侧又响起了如鞭炮般密集的“乒乓”声。 徐同道在听到那两声巨响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心中暗叫不好,他知道那是火炮声。 紧接着,炒豆般的火枪声也传入耳中,这让他大惊失色。 他万万没想到,清军竟然还配备了火器营,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他没有多想,匆忙下令,让骑兵迅速撤离,赶紧远离火器的攻击范围。 然而,此时已经为时已晚。 第68章 败退 骑军瞬间被从两侧虎蹲炮和火枪发射出的无数铅子打得晕头转向,如被暴风雨摧残的庄稼般,成片的骑兵纷纷倒下。 战马嘶鸣,士兵惨叫,刚才还气势汹汹追击敌方步军的他们,此刻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如同被猎人追赶的猎物般,慌不择路地驱马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骑在马上的王恭仁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笑得脸都有些扭曲了。 他心中积压多日的郁闷在这一刻一扫而空,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让他兴奋不已,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欢呼雀跃。 而另一边,清军那个牛录已经与岳明轩、罗洪带领的前营军短兵相接。 战斗异常惨烈,前营军的将士们虽然英勇无畏,但双方装备和实力的差距却让他们陷入了绝境。 这边前营军的将士奋力挥刀砍向敌人,却只能在对方厚重的铠甲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而敌人反手一刀劈来,己方往往非死即伤。 往往岳明轩他们这边已经伤亡了五六人,却仅仅让对方一人受伤,而且那人仍有再战之力。 岳明轩和罗洪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与无奈,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这仗还怎么打,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罗洪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大喝一声,亲自提刀上前,试图阻拦清军的继续突进。 他双手紧握大刀,用力一横,成功挡住了敌人凶猛的刀砍。 紧接着,他顺势使出全身力气,一刀横扫过去,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 然而,他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上传来,敌人的刀劲沉重如山,震得他手臂发麻,差点拿捏不住手中的大刀。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继续横扫,可当刀刃拖过去时,对方却极其灵活地一侧身,轻松地用手中的刀挡住了他的攻击。 罗洪心中一紧,深知不能给敌人喘息的机会,他赶忙抽刀回防,准备蓄力后兜头砍向敌人。 可就在这时,他只觉肋下一痛,原来是敌人竟借着挡刀的瞬间,顺势一个前刺,锋利的刀尖直直插入了他的肋下。 罗洪顿感一阵剧痛,但他心中的怒火却燃烧得更旺了。 他心下发狠,暗暗骂道:“妈的,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他不顾肋下的伤痛,在正回收的刀尖即将完全收回之时,突然再次发力,猛地往前一送,一刀朝着对方脖子刺去。 敌人反应极快,迅速用脖盔抵挡,刀尖在脖盔上滑过,砍向了对方的侧脸,将其半拉脸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对方痛苦地转过头,就在这一瞬间,岳明轩恰好赶到。 他看准时机,手中长枪如灵蛇出洞,从对方脖颈上方狠狠刺了进去,直接贯穿了敌人的咽喉,将其刺死在地。 岳明轩赶忙扶住罗洪,此时两人已经浑身是血,周围的敌人又围了上来。 岳明轩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经过这一番苦战,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虽然损失惨重,但也打出了自己的威风。 现在是撤退的时候了。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就在这时,徐同道的中军鸣金声适时响起,那清脆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听到鸣金声,后面伪装成中军的士兵们如获大赦,纷纷转身,如潮水般向后跑去。 他们盔歪甲斜,满脸惊恐,不顾一切地顺着大道急速狂奔,那狼狈的模样仿佛身后有恶魔在追赶。 岳明轩和罗洪听到鸣金声,先是缓缓后撤,边撤边抵挡敌人的攻击,随后两人对视一眼,转身朝着后方飞奔而去。 金远见周云军开始全军溃败,不禁仰天哈哈大笑,那笑声在战场上回荡,透着一股畅快。 他扭头看向身旁一脸喜笑颜开的王恭仁,高声道:“怎么样?我就说那周云军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王恭仁满脸兴奋,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赶忙应道:“还是金爷您指挥有方啊!咱大清铁军那是何等威猛,若没您的运筹帷幄,哪能有如此大捷?这一战的大功,非您莫属啊!” “先别尽说这些好听的。”金远见目光如炬,盯着前方溃败逃窜的敌军,大声下令,“赶紧追击,绝不能让他们进了泽州城。” 言罢,两人一勒缰绳,打马扬鞭,朝着敌军逃窜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些伪装成中军的流民此时早已乱了阵脚,恐惧如潮水般将他们淹没,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一个个拼命地逃窜。 其实,早在清军刚出动之时,就有胆小之人被吓得肝胆俱裂,动了逃跑的念头,只是被徐同道安排的骑兵营三四连死死盯着,才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他们如同脱缰之马,毫无顾忌地沿着大路狂奔,边跑边把身上那些累赘之物统统扔掉,一时间,武器、甲胄散落一地,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 后续撤退的岳明轩和罗洪部,脚步匆匆,从这些遗弃的物品上踏过。 望着满地物资,士兵们虽心有惋惜,但此刻保命才是首要之事,没人敢停下脚步去捡拾。 而在后面追赶过来的护卫军和清军们,看着满地丢弃的物品,心中大喜。 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敌人已然崩溃的标志,于是一个个士气更盛,追得愈发急迫了。 那受损严重的骑兵一二连,早已先行一步,撤往后方,他们要引导后撤的流民前往安全的聚集之地,以保存有生力量。 此时,埋伏在山林中的周云,已经收到前方战败撤退、敌人正紧追不舍的探报,同时也得知敌人有差不多一个哨的火器营这一重要消息。 他神色凝重,立刻传令埋伏人员做好战斗准备,同时亲自指挥手下对自己的大杀器重新调整,严阵以待,准备迎击敌人的火器营。 他心中对骑兵营的表现极为不满,对岳明轩和罗洪的表现却是赞赏有加。 虽说这是一场诱敌之战,但骑兵营在遭遇敌军火器营时,竟只想着逃跑,全然没有冲上去消灭对方火器营的勇气,这无疑给后面的作战计划带来了极大的不利影响。 反观岳明轩和罗洪带领的步军,在堂堂正正的对阵中表现得可圈可点,若不是清军的强悍反击以及骑军解围不彻底,这一战本应是稳操胜券。 第69章 弥补 就在这时,一骑探马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来,马背上的骑士神色慌张却又强自镇定,高声向将军禀报:“将军,敌军先头追击部队已然进入我们设下的埋伏圈。” 周云听闻,眼中寒光骤闪,透着凛冽的杀意。 他当机立断,大手一挥,下令骑兵一、二连即刻前往堵截追兵,务必阻止他们继续前进。 他语气森冷,一字一顿狠狠道:“此次若还是像前次一样,见敌就跑,堵不住追兵,我要你们的脑袋,骑兵营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这话语中满是他对骑兵营此次糟糕表现的愤怒与不满,若此次真的让追兵突破防线。 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斩下徐同道和那两个连长的首级来祭旗,以正军威。 而此时的徐同道,已退至埋伏圈之后。 在这撤退的途中,他满心懊悔,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之前的场景,已然明白自己犯下了一个足以改变战局的天大错误。 战前,周云曾多次、反复地叮嘱他,骑兵作为军中利刃,要有敢战之勇,要敢于在敌人面前亮剑,那是骑兵的灵魂所在。 可自己呢?在骑兵突然遭遇敌军火器打击的那一刻,他满心只想着保全骑兵连。 慌乱之中竟贸然命令骑兵连仓皇撤退,完全没考虑到这一行为会给后面的伏击大军留下多么巨大的隐患,这简直是兵家大忌。 徐同道在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后,内心煎熬,一直在寻找弥补错误的机会。 刚好听闻周云命令一、二连阻击追兵,为大军创造一举歼灭敌军的绝佳时机。 他毫不犹豫,亲自披挂上阵,带领着亲卫骑兵前来领兵阻击追兵,眼神中满是决绝。 此时,正衔尾追击而来的护卫军和清军,在从大阳镇去往泽州城的大道转弯处,碰到了带队阻击的骑兵一、二连。 后方的金远听说前方被两个骑兵连挡住了去路,心下不由一阵恼怒。 他眉头紧皱,心中暗骂:“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这不是耽误我的大事吗? 就凭两个哨的骑兵就想挡住我大军,想给他们的同伙逃跑创造机会?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当即下令前方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打通去路,同时派出火器队上前助阵,势要冲破这道阻碍。 双方一见面,徐同道一马当先,带领骑兵如猛虎下山般冲入敌方阵营。 在敌方阵营内左突右窜,犹如一把锐利的钢刀插入敌人的心脏,搅得敌方阵营大乱。 王恭仁的护卫军们同时也收到了严令,要不惜代价拿下这伙骑军。 他们也个个奋勇向前,哪怕拼着己方伤亡两三人,也要把对方骑兵拉下马或杀伤杀死,战斗场面异常惨烈。 徐同道身先士卒,冲杀在最前方。 他双眼通红,不停吼叫着:“不要停,冲,冲起来,冲起来!”那嘶哑的声音仿佛要冲破战场的喧嚣,嗓子都喊哑了,却依然在激励着士气。 然而,随着对方火器营的加入,局势瞬间变得更加危急。 一排排枪响,骑兵们不断地落马倒下。 徐同道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心都在滴血。 这些人可都是一支他的老营人马,是与他并肩作战多年的兄弟,每死一个都如同在他心上割下一块肉。 他把心一横,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妈的,我先把这对方火器营给干了再说,这威胁实在太大了。” 嘶哑着嗓子的徐同道,大声招呼所剩无几的骑兵从侧面向着火器营的阵营冲去。 一路上,不停有护卫在清军火器营侧方的兵马上前阻拦,徐同道却不管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过去,摧毁火器营。 他们离火器营越来越近,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不断有人在枪林弹雨中落马。 但徐同道依然带着剩余的兄弟不顾一切地向前冲,终于让他冲到了跟前。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斩马刀,借着马速的冲击力,如战神下凡一般,沿路疯狂地收割着这些清军火器兵的生命。 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在稍远处正举枪瞄准骑兵攻击的火枪兵们,见到宛如杀神一样冲过来的骑军,丢下手中的火枪抱头鼠窜。 徐同道不知自己受了多少伤,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他的世界里只有战斗,只是不停地往返冲杀,领着人收割着敌军的生命。 直到火器营被打得七零八落,周边护卫军们没有了清军压阵早跑没影了。 徐同道才在警卫的呼唤下,从那疯狂的战斗状态中清醒过来。 此时的徐同道,就像是一个从血池中走出的血人,浑身上下都在滴血,那鲜血已经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了。 就在他晃神的瞬间,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爆豆般的枪声,枪声密集而急促,中间还夹杂着虎蹲炮那震耳欲聋的“轰隆隆”炮声,响声连绵不绝,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震碎。 听到这声音,他心中终于出了口恶气,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然而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就此摔向马下,还好被一旁警惕的警卫眼疾手快地扶住,才不至于摔落在地。 此时正在山林中指挥手下三个火器营的周云,看到了战场上拼命厮杀的徐同道,心中原本对他的那点怨念瞬间烟消云散。 因为骑兵的拼死阻击,让本来走在后面的清军牛录也赶到了包围圈中,这正是一举歼灭敌军的大好时机。 周云毫不犹豫,猛地一挥手中的令旗,大声下令:开火。 一时间,枪声大作,如雨点般的子弹朝着毫无防备的清军射去,将清军杀了个人仰马翻。 由于清军是此次重点打击的对象,第一轮攻击全部都是照着留在后面的三百牛录在打,那火力之猛,如同汹涌澎湃的洪水一般。 金远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反应敏捷地跳下马背,迅速抓起一面盾牌挡在自己身前,动作一气呵成,尽显沙场老将的风范。 而王恭仁却因为马术不熟,还在包围圈外面慢悠悠地赶过来,因此幸运地逃过一劫。 第70章 伏击 清军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听到枪响后,都下意识地拿出自己的盾牌,护住自己。 三百旗兵虽在这一轮的打击下有损伤,但整体而言并不是很大,他们迅速调整队形,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攻击。 周云看到此种情形,也不由得对满清的八旗兵生出些许忌惮。 他眉头紧皱,大骂一声:“妈的,枪打不死你,老子拿炮来轰死你,拿我的……虎蹲炮来,给我靠前死劲轰他娘的。” 几个被他亲手调教的炮兵,在周云的大骂声中,迅速而有序地将炮移向山林外面。 他们动作娴熟地进行着架炮、清镗、放药包、放弹子、插引线、点火等一系列操作。 “轰”的一声巨响,一炮出去,无数铅丸如天女散花般射向清军。 一大片的清军瞬间倒下,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又是“轰”的一声,又是一大片清军倒下,战场上顿时硝烟弥漫,惨叫不断。 就在这时,骑兵营的一个连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禀报,昏死过去前的徐同道让骑兵们把敌军火器营的两门虎蹲炮给送过来。 周云大喜过望,忙让身边警卫前去将炮搬过来,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心中想着:“今天要让清军将炮弹吃饱。” 四门炮的轮番轰击,威力巨大,那震耳欲聋的炮声和毁灭性的杀伤力,将清军和金远的胆都吓破了,人再厉害又怎么能抵得住这炮弹的威力呢?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些清军在金远的指挥下开始向四面八方散开逃跑。 但周云怎会轻易放过他们,亲自操作着一支鲁密铳,他眼神犀利,瞄准一个清军,“砰”的一声,这名清军应声倒下。 他马上拿过旁边已经装好火药的另一支枪,再次瞄准,开枪,动作行云流水。 不时有枪响传来,不时有清军被点名倒下。 那些正跑着的清军见状都不敢跑了,因为谁跑就会被打,这就是狙击在战场上的巨大作用,心理威慑远大于实际杀伤效果。 就在炮声稍歇的空隙,一颗颗石弹从天而降,如同天降陨石一般,砸得护卫军和清军四处乱窜,他们惊恐地躲避着石弹的到来,战场上一片混乱。 此时,三个火枪营排着整齐的队列从山中走了出来,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投石机和炮击都停了下来,战场上只剩下火枪营们整齐前进的脚步声。 紧接着,骑兵营的三、四连也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上来。 连岳明轩和罗洪的残营也都纷纷围了过来,周云这边所有能动弹的部队都上前,将敌人团团围住。 一声声大喊在战场上空回荡:“放下兵器,投降免死……”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战场上久久回响。 不时有零星的枪声响起,那是对想要转身逃走的人或想反抗的人的警告,凡是有异动者都被迅速正法。 金远此时已经被一发炮弹给轰成了筛子,死得不能再死了,他的尸体横在战场上,周围是一片狼藉。 周云看到场面已经完全被己方控制,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提着枪,来到大道上,看着金远的尸体,眼中满是胜利的喜悦。 他转头举起手中的火枪激动对着战场上众人大声吼道:“我们……胜了!” 这声大吼,如同点燃了全场的热情,全场将士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胜了……胜了……胜了。” 那欢呼声响彻云霄。 在后续清点俘虏时,却并没有发现王恭仁父子俩的身影。 周云眉头微皱,略一思索,将大军和清理战场的任务交给各营长负责。 自己则亲自带领骑兵营的三、四连和警卫连、夜不收连,马不停蹄地去往铁矿,追杀王恭仁父子。 周云一马当先,领着骑兵风驰电掣般先行疾驰而去。 姜云升带着警卫连和夜不收两个步兵连随后跟上。 周云追击的王恭仁此时狼狈不堪,他距离虎尾山的铁矿已近在咫尺。 先前,他因马术不精,远远落在后面,还心急火燎地向前追赶大部队。 他满心想着的是亲手斩了周云和刘良佐,可那蹩脚的骑术让他只能骑在马上让一个手下到前面牵着马,带着一个哨的护卫军,在后头拼命追赶,直跑得浑身骨头都似要散架一般。 就在他咬牙坚持之时,前方突然传来枪炮声。 他知晓那是清军的火器营在与敌军厮杀,心下愈发焦急,不停地催促身边兵士加快速度,那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然而,好景不长,紧接着前方又响起了更为密集的枪炮声。 王恭仁满脸疑惑,眉头紧皱。 鞑子的天佑军明明只派来了一个哨的兵马,百十来号人,怎么会有如此激烈的枪声? 他心中一惊,突然想起之前暗探的禀报,说周云新得了一批火枪。 难道这密集的枪炮声是周云的军队放的? 想到这儿,他赶忙令手下兵士放慢行军速度,准备派人前去查探清楚。 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见前方有溃军如潮水般向自己涌来。 他急忙勒住缰绳,拦住一个溃兵,大声喝问前方情况。 那溃兵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着说道:“老爷,败了,全败了,金爷带的八旗老爷们都死了!老爷快跑,周云马上就要带人追来了。” 王恭仁闻言大惊,急忙问道:“我……我的护卫军呢?” 那溃兵哭嚎着回答:“没了,都没了,敌人又是大炮又是投石机,还有火炮,咱们护卫军死的死,降的降,已经没了。” 王恭仁心疼得如刀绞一般,口中念叨着:“哎呦!我的护卫军啊……我的保命符哦!” 他正心疼自己的护卫军呢!突然心下一惊,想起自己的老窝安全。 “快,快调头回去,……”拼命催促身边的人往回跑。 为了能让这些人加快速度,他给护着他快点回去的所有人每人赏银十两。 这招金钱激励果然奏效,队伍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第71章 寨门 周云率领的骑兵,那速度可比王恭仁的步兵队伍快了太多。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疯狂逃窜的王恭仁。 前方探报回禀说,前面不远就是铁矿王家的宅院了,那王恭仁带领的残余兵力,正被堵在他家寨墙外进不去。 周云听后哈哈大笑着说:“他这自家大门不给进,还有天理吗?” 众将士一齐哄堂大笑。 此时的王恭仁好不容易赶到铁矿王宅寨墙前时,一个兵士神色慌张跑来禀报:“老……老爷,不……不好了,周云的骑军追过来啦!” 王恭仁一听,吓得浑身像筛糠一样哆嗦,急忙狠狠抽打着马冲向紧闭着的寨门,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大喊:“开门,快开门!我是老爷,快点把门打开。” 可那寨门依旧紧闭,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寨墙上也是一片死寂,仿佛一座空宅。 王家的宅第,建在铁矿的中心处,占地十几亩,气势恢宏。 四周修有高高的寨墙,那寨墙高大坚固,宛如铜墙铁壁。 每段寨墙上都修有望楼,有兵常年驻守在上面,警惕地注视着四方。 四周寨墙设有前后两座寨门,寨门前设有千斤重的铁栅栏,由寨墙上的绞索控制升降,这是防御外敌的重要关卡。 王恭仁当初随同金远一起出征的时候,特意叮嘱儿子王小天在家好好留守。 可如今,他回来了,寨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他心急如焚,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他站在寨墙下,冲着上面大喊:“小天,王小天,老爹回来了,你这臭小子在干什么呢?怎么还不打开寨门?” 然而,寨墙上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他的喊声在空荡荡的四周孤独地回荡着,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可后面那马蹄声,却像闷雷一样,越来越近,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王恭仁的心上。 王恭仁不知道寨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来打开寨门,他只好返身,想着让自己的手下护着自己从侧面逃走。 可等他惊慌失措地四处打量时,却发现哪还有什么手下和护卫啊,只剩下几个王家的族人在不远处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举足无措,东张西望。 王恭仁心里那叫一个不甘啊,他狠狠地一甩马鞭,想向旁边冲去。 可他那骑艺本就不精,这一马鞭下去,战马陡然向前一窜,王恭仁没抓稳马鞍,“噗通”一声,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摔在地上的王恭仁痛的快闭过气去,他觉得手臂肯定是摔断了,动都动不了,只是在那直抽冷气。 骑在马上疾驰而来的周云,远远就看到了落马的王恭仁,顿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那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嘲讽。 那几个站在那儿徘徊犹豫的王家族人,看到奔驰而来的骑兵,吓得魂飞魄散,早就各奔东西逃命去了。 此时,寨墙外的空地上只剩下王恭仁一人和刚赶来的周云骑军。 周云骑着马,威风凛凛地立于骑军的最前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孤家寡人的王恭仁在那儿痛苦地哀嚎,他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整个场地里,除了战马那粗重的响鼻声,就剩下王恭仁那凄惨的痛呼声,还有那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声在空地上空盘旋。 许久之后,寨门在一阵“咯吱”的刺耳声中缓缓打开,一名中年人引着王家原来的管家李富贵从门洞内大踏步地走了出来。 两人径直来到周云面前,那中年人“噗通”一声半跪在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暗影‘托塔天王’参见旅帅,卑职奉命潜入王宅,伺机招降纳叛,接管王宅,如今特来交令。” 跟在这人身后的李富贵,一见到周云,腿肚子就开始发软。 忙不迭地上前双膝跪地,把头磕得“砰砰”响,嘴里不停地叩头认罪:“罪人李富贵参见旅帅,先前冒犯旅帅,实在是罪该万死,请旅帅恕罪啊!” 世事就是这么无常,这李富贵当日可是奉命伏击周云的,现如今却主动拜倒在周云的脚下。 李富贵自从被王恭仁发现他说被杀死的周云其实没死之后,就被暴跳如雷王恭仁用花瓷砸破了脑袋,当场就昏迷了过去。 醒来后的他悲催地发现自己被贬成了一个杂役,伤痛加上重活,让他每天都痛苦不堪,再加上王家下人的欺凌,更是令他处境雪上加霜。 就在此时,一个姓丁的下人对他伸出了援手拉了快被要折磨的死去的李富贵一把。 他先是偷偷给李富贵送去了药膏,后又是偷偷送去吃食,让李富贵的伤痛好受了很多。 这一系列举动,让李富贵对王家的绝情痛恨交加,同时对这个姓丁的下人感激不尽。 这天中午,李富贵听说老爷要和清军牛录额真金远在明天出征,前往剿灭周云军,然后一举占据泽州城。 整个王宅都为了这次出征忙得不可开交,上上下下的奴仆杂役就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王家新的管家是王夫人的小舅子,叫常平,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对下人们比李富贵在的时候还狠厉,动不动就喊着要把人拖出去打死。 因为出征,下人有点忙不过来,常平就安排李富贵去帮忙铡马料。 此时战马的吃食主要是谷物和干草,干草得铡成一小段一小段的,这样方便携带,在行军路上停歇休息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给战马喂食。 王家护卫军养了几十匹战马和几百头骡马呢,所以准备马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 李富贵来到马场,开始搬运草料,放置于铡刀下,另一人用力铡下,李富贵再往前送料,再铡下,如此往复,两人谁也没看谁,只是在那挥汗如雨的忙碌着。 铡完一摞草堆的时候,两人同时起身,移动铡刀准备去铡另一处草堆,这时候互相看了一眼,都惊讶地叫了出来。 李富贵发现握铡刀的人正是那个丁姓之人,而那丁姓之人也发现给自己递草的是李富贵。 两人对视一眼后,只是淡淡一笑,就又继续忙碌起来了。 第72章 卧底 他们可不敢多说话啊,管家派来的人就在旁边监视着呢,谁要是干活慢一点,轻者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重者就是一顿皮鞭,抽得人皮开肉绽。 天快黑的时候,李富贵两人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偏房。 喝了点清水糊糊,随便洗了把脸、擦下身子,就回到室内那简陋的木板床上躺下。 休息片刻,李富贵忍不住问:“忙了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你叫什么来着?” “丁三。”姓丁之人回答得极为简洁。 听闻他叫丁三后,李富贵露出了深思的表情,过了片刻才说:“我知道你是谁!” 旁边的丁三听了,只是眉头微微动了动,就像没听到一样,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李富贵见状,转而极为小声地低语道:“你是姓周吧?” 那丁三微微睁开眼睛,眼神凌厉得像把刀,直直地注视着李富贵,一股杀气瞬间弥漫开来,笼罩着李富贵全身。 李富贵明显感受到了那眼神中的杀气,他知道自己现在可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灭口。 他忙不迭地摆手,急促地说道:“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你们有什么需要,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过了好久,那股杀气才慢慢消退,丁三冷冷地问:“你怎么发现的?” 李富贵悠悠的说:“我信奉人心本恶,我当初怎么对别人的,人家理应那样对我,无目的的好心人根本不存在,帮我一个如此落魄之人者,必有所图。” “那你又如何怀疑我姓‘周’呢?”丁三又问道。 李富贵有点得意地说道:“分析!能对王家有所图的,无非是鞑子和那位,鞑子密探不会关注我,能关注我的还能是谁?” “你很厉害,也很自负,但有你没你对我其实并不重要,关注你只是顺手为之,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丁三毫不客气地说道。 李富贵有些落寞地长叹一声:“唉……谁说不是呢?如今的我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呢?” 双方一时陷入了沉默,没过多久,那丁三打破了沉默:“你也还是有些价值的,比如:推倒王家。” 李富贵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急忙问道:“计划是怎么样的?只要能用上我,我这条命算什么,死不足惜。” 丁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是个人才,我会向上面推荐你,如果上面对你的错误不计较的话。” 他说着,用手指了指屋顶。 李富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他上次可是差点杀死周云啊,这都没事?还能接受自己? “你不用怀疑上面的胸襟,只要你能展现你的价值,如果不能,那就……”丁三没再说下去。 李富贵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我懂。” 两人随后就针对具体的计划商讨起来,一场新的风云在这悄声细语中酝酿着。 丁三,乃方云海暗影小组成员,其本名宁波,绰号“托塔天王”。 受方云海之命,他暗中潜入王家宅院,肩负双重使命:一是探听情报,二是在大军抵达之前先行接管王家宅院,以防王家在穷途末路之际狗急跳墙,做出焚毁粮草或宅院之举,从而造成不可挽回之损失。 此次行动,暗影小组共三人潜入,宁波担任组长。 其余两人中,有一位是女孩,这一安排旨在利用其身份之便,更易于进入内院开展行动。 而在王家宅院之外,尚有一个排的兵士负责策应,随时准备为潜入宅内的三人提供力所能及之援助,确保行动万无一失。 在行动之前,这三人便对进入王家后的潜伏与工作开展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分析。 他们巧妙地利用王家大肆抓丁的机会,成功混入其中。 而后,又暗中用金钱疏通关系,得以被分配至王宅内院担任仆役和丫鬟,从而为后续行动创造了有利条件。 在站稳脚跟之后,他们有条不紊地将内部情报通过与外面的接应小队传递至大本营。 在拉拢分化的工作中,他们将主要目标锁定为宅中的仆人、丫鬟这些底层人士。 原因在于,这些人长期遭受压迫,如同牛马一般,与王家并非一心,极易被争取过来。 就在此时,局势发生了变化。 李富贵失宠,从管家之位被贬为后院一杂役。 这一情况引起了正在为无法拉拢了解王家上层人士而苦恼的宁波的注意。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于是开始暗中关心李富贵,或送药,或送饭,通过这些举动逐渐拉近与李富贵的关系。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李富贵竟一眼看穿了他的身份,并且从其态度来看,竟有主动联手之意。 仔细想来,这也在情理之中。 若换作他人处于李富贵的境地,被王家如此无情地抛弃,想必也会希望将王家扳倒。 宁波心想,双方目的相同,不妨考虑短暂合作,毕竟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不过,即便没有李富贵的协助,他们的行动也会按计划进行,李富贵的加入只是多了一种选择罢了。 两人商议妥当之后,各自安歇,以待时机。 翌日凌晨,王家寨门大开,一队队护卫军和清军从寨门鱼贯而出。 他们在宅门前的空地集结完毕后,随着清军牛录额真金远的一声令下,大军开拔,向着大阳城进发。 在大军出发后不久,化名丁三的宁波心生一计。 他借口有关于李富贵的秘密要向管家禀报,以此诱骗新管家常平来到马料场。 常平对此毫无怀疑,带着两名小厮匆匆赶来。 他满心以为丁三是发现了李富贵的不利证据,前来向自己邀功,而自己也正想早日除掉李富贵,以绝后患。 然而,常平万万没有想到,他刚踏入草料场,便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紧接着便是“咔嚓”一声巨响。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常平瞬间被一柄铡草的铡刀砍得身首分离。 与此同时,那两名小厮也被从暗处闪出的人用短刀迅速结果了性命。 丁三拖着带血的铡刀,神色镇定地对一旁的一人吩咐道:“你速去联络归顺我们的寨门守将,让他打开寨门放接应小队进来,并安排一个班的人到后宅来。” 待那人领命而去后,丁三又对另一人李富贵说道:“走,我们去找王小天。” 言罢,丁三扔下手中的铡刀,抽出腰间的短刀,反手插入袖中,与李富贵一同直奔后院王小天的住所。 第73章 拿下 由于宁三在王家卧底只是个下等仆役,日常活动范围有限,他并不知晓王小天的住所所在。 此刻,李富贵的作用便凸显出来了。 他带着丁三在宅院内左穿右绕,最终来到了王小天的住所。 但两人并未直接闯入,而是选择等待。 他们要等待外面的接应小队进入宅院,才会行动。 没过多久,前去迎候的李富贵返回,告知丁三接应小队已在外面等候。 于是,两人昂首阔步地朝着王小天的住所走去。 一路上,下人们纷纷用鄙视的目光看着李富贵,他们都以为李富贵又是来向王小天求情的。 果不其然,一到王小天的住所门前,便有下人拦住李富贵,询问其来意。 李富贵轻蔑地横了那下人一眼,高声说道:“你让王小天那王八蛋滚过来,我有关乎老爷生死的情报。 他若不见我,我便走了,到时候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前告知。” 说完,他高高地仰起头,背手与丁三站在原地等候。 丁三看着李富贵那嚣张的模样,心中暗觉好笑,但又不得不承认,李富贵此举确实有可能将王小天引出来。 那下人被李富贵的气势所慑,不敢怠慢,急忙跑向里屋去通知王小天。 此时的王小天正与两名女子在白日里寻欢作乐,沉醉于温柔乡中。 突然,外面传来下人的禀报声,说是李富贵求见。 王小天顿时怒不可遏,大骂道:“让他滚,尽他妈打扰我的好事。” 可那下人并未离去,继续说道:“少爷,可他趾高气扬地说知道有关老爷生死的事情,还说如果少爷不见他就走了,到时候出了事,可别怪他没说。” 王小天听到下人的话,心中一惊,原本的怒火瞬间被担忧所取代。 他急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迅速穿好衣服,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他真这样说的?还趾高气扬?”王小天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少爷,他正在屋门前候着呢!”下人恭敬地回答。 “走,去看看!”王小天说着,便快步朝屋外走去。 刚来到屋前,他便看到神色倨傲的李富贵和一个看似憨厚的中年仆役站在那里。 “李富贵,你他妈今天要说的不是重要情况,又是求情的那些鸟事,打扰少爷我好事,看我不弄死你!”王小天一见李富贵,便恶狠狠地骂道。 李富贵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下人,不紧不慢地问道:“少爷要让这么多人知道?” 王小天没有多想,向众人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有话快说,有话快放,本少爷没那个耐心陪你在这闲扯。” 待众人退下后,李富贵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收到风声……”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抽出手中的短刃。 就在王小天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述时,李富贵猛地将短刃抵在了王小天的咽喉上。 见王小天已被控制,丁三一个箭步上前,对着王小天的肚子狠狠就是一个膝撞。 王小天顿时痛得弯下了腰,还未等他缓过神来,丁三又是一个朝上的膝撞,将他撞得猛地向上仰起。 王小天刚要向后倒去,却被丁三一把拉住,随后丁三将他的解放双手向后一扭,从怀里掏出绳索将其双手捆住,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的王小天痛得几乎停止了呼吸,嘴里只能发出痛苦的“啊啊”声。 他到现在还没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思维仿佛停滞了一般,只剩下无尽的痛苦。 李富贵看着被捆住双手的王小天,面露狰狞,狠狠一扯他的头发,厉声问道:“你不是很嚣张吗?来,看看你现在还嚣张不?” 说着,他将刀尖对准了王小天的眼珠。 王小天被那锋利的刀尖吓得魂飞魄散,瞬间清醒过来,忙不迭地口齿不清地求饶道:“饶命饶命,我服了,饶命饶命,我真服了,彻底服了,你是爷,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李富贵心中涌起一阵畅快,仿佛大夏天吃了冰西瓜一般,他嬉笑一声,说道:“我问你嚣张不,你说服了什么意思?” “不不不……不敢嚣张,饶命饶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王小天惊恐地回答。 丁三猛地推了他一把,阴森森地说道:“带我们去寨墙,让所有寨内兵士放下武器,有问题吗?” “爷,爷爷,您说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千万别杀我,别杀我。”王小天哀求道。 随后,两人带着王小天走出院墙外。 有下人见状,欲上前询问少爷要出去是否需要准备些什么。 王小天急忙制止,大声喝道:“准备个屁,走开!” 刚出院墙没多远,接应小队的一个班便走了过来,将王小天接手看押起来。 一行人押着王小天去往各处寨墙,以王小天相要挟,令其所有人放下兵器,前往兵营中集中看管。 王恭仁留在宅内的兵力并不多,总共也就百来人,没用多少时间,所有人都被缴械看押起来,并没有发生什么反抗之事。 刚处理完寨墙守军的事情,丁三就接到寨门处的自家兵士禀报,王恭仁带兵回来了,看情形都是狼狈不堪。 丁三让将王小天给看押起来后,忙同李富贵两人一起去往寨墙前门处查看。 两人到时正听到王恭仁在寨墙下喊骂王小天,让他开门。 两人相视一笑,但都没有出去应答,只是通过寨墙上的望楼默默观察着,等着周云派军前来。 他们虽不知道前方战况如何,但看王恭仁一行的情形就知道王恭仁必然是败了,而且败的很彻底。 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就听到了不远处响起了闷雷般的马蹄声。 两人兴奋的站了起来,伸出脖子观望,就见那王恭仁从马上摔下,在那痛苦的嚎叫。 而周云他们也停马在寨前,就在那看着王恭仁在那痛呼。 在等了片刻后,丁三让寨墙上的几个自家兵士打开木门,又拉起铁门,才带着李富贵大步走向周云面前。 正躺在地上痛呼的王恭仁看到寨门打开,从里走出的并不是他的儿子王小天,而是李富贵时,他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这该死的李富贵,自己还是妇人之仁了,当初怎么就没果断的杀了他,让他现如今害了王家。 想到王家几代人的努力,一朝毁于一旦,气急攻心加伤痛导致昏死了过去。 第74章 抄家 周云对于李富贵的合作配合是有心理预期的,他经常接到丁三他们传来的情报,对于李富贵的遭遇他心知肚明。 李富贵原先对他的追杀,你要不怪那肯定是假话,但也只是当时气愤想报仇。 但事后想想他也是受王恭仁等人的指派,不得不为,没有他李富贵来可能就是张富贵什么人来了。 再说他没杀了自己,最后也被王恭仁降罪,被折磨的也不轻,自己那口恶气也就消了。 现如今听见他的见礼赔罪之语,他笑着扶住李富贵臂膀说:“虽说我当时恼你,恨不得立刻杀了你,但事有主次之分,也全怪不得你,最说你此番立下大功也算将功补过吧!” “谢旅帅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李富贵大声拱手谢道。 周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 他吩咐身边将士将那王恭仁看押起来后大军进王家大寨。 此时的王宅内一片鸡飞狗跳,王家族人家眷听到周云大军进宅后,都想收拾细软偷偷逃跑,可被后续赶来的兵士给一个个堵在屋内。 没过多久,姜云升带着的两个连队也到了,周云让姜云升的两个连开始负责操家。 有李富贵这个王家的原管家做带路党,抄家显得轻车熟路。 他又派快马去泽州城通知刘良佐带人过来清点数目和搬运抄家所得。 他则带着自己的四大金刚和警卫连的一个排,在王家偌大的宅院内闲逛。 王宅内的布局外围有点像一个军营,各处都是参照军营而修建,有校场,兵器库,铁器工坊,营帐一应俱全。 内堂却是另一番景象,踏入这内堂,只见高堂阔宇,朱红色的梁柱粗壮而挺拔,撑起一片庄重威严的天地。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下,光影斑驳,仿佛时光在此沉淀。 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拼花精巧,人走在上面,脚步声清脆回响,更显内堂的静谧与空旷。 这周云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明朝地主乡绅豪强家里的奢华,不禁让他暗暗暗暗咂舌,这要是王公贵族家那还得了。 他闲庭信步的漫步在内堂的各处精美景象中时一个妇人突然向着他们快速冲了过来。 冲过来的妇人被前面的警卫轻易拿住。 那妇人就此跪地痛哭,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将军饶命,放过我儿吧!”边说边用力的在地上磕着头。 周云上前,问那妇人:“你是谁,你儿子又是谁?” 那妇人见周云走到面前,心中燃起了些许希望,磕头的频率加快了许多,‘咚咚咚’磕的额头上都是血。 “你再不说话,我可走了。” “将军,将军请留步,我说,我是王恭仁的夫人王常氏,王小天是我儿子,只要将军能放过我儿子,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周云不由得皱了皱眉,问:“王小天是你儿子?你求我放过他,可曾记得曾经也有别人求过你,让你放过他家儿子闺女?” 说完转身绕过她向另处行去,同时遣人通知姜云升让他将宅内王家的家眷迅速清理出去。 正在这时,刘良佐带着州衙的人员到了,周云让姜云升将抄家的具体事项交给了他们。 刘良佐看着王家的偌大家业一夕之间易主,心下是无比痛快,比三伏天喝冰水还痛快。 大仇终于得报,也帮先父和儿子报了仇,了了多时的心结。 他知道这些都是拜周云所赐,心里对他升起无尽的感激。 想到这,他突然对着周云一躯身,长揖到地,激动的说道:“良佐谢旅帅帮报仇雪恨,旅帅之恩,良佐铭记在心不敢忘。” 周云被刘良佐这一举动惊的愣了愣,忙上前扶起他说:“辅仁,言重了,我这不过是为势所迫,不得不为之,帮你报仇这事,只是顺手为之,并非刻意,你不用挂在心上。” 刘良佐就着周云的搀扶站起身深沉的说道:“这些我都知道,无论旅帅是否刻意或无意,终是帮我报了仇,我刘良佐以后唯旅帅马首是瞻。” 周云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我也感谢辅仁对我的信任,我们一起努力吧!” “旅帅这王恭仁父子和家眷你打算怎么处理?”刘良佐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周云问道。 周云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的心思,淡淡的说道:“我本来想将王家父子来个游街示众后再砍头,算了,就交给你处理吧!至于他们的家眷我已经让姜云升给驱离了。” 刘良佐虽然有点遗憾没能亲手处置王家父子的家眷,但能亲自手刃仇敌,也算解恨。 他再次谢过周云后,就去领着众人抄家清点各项物资,那劲头犹如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刘良佐的到来,让周云得以抽身,他要赶紧回泽州去整理军队。 这一仗,让近卫二团的损失不小,虽还不知道具体损失情况,但几个建制被打残这是事实。 他在留下姜云升的夜不收连后,就带着骑兵营的两个连和警卫连返回了泽州城军营。 现在的军营内随着周云去征剿王家,徐同道受伤昏迷不醒,可谓群龙无首。 但好在各营长还算负责,收拢各营人马后就在营内歇息。 周云叫来方云海让他先将部队的情况给自己讲一下。 方云海习惯性的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翻开后说道:“旅帅,这次我们的损失情况比较严重,近卫二团共4400人马,伤亡逾千人,其中步军三四营,伤亡过半,骑兵营一,二连损失最为惨重,二个连伤亡150多人,马匹损失过半。” 周云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么大的伤亡,这是伤筋动骨了。 “徐团长和岳明轩罗洪他们的伤势如何了?”周云关心的问道。 “徐团长还在昏迷中,石虎他爹正在医治中,岳营长的伤势也比较重,但比徐团长好点,至于罗营长他受伤倒是不重。” “唉……”周云长长的叹了口气后说:“一战下来损失两成多训练有素的兄弟,还有几名将领受伤,要恢复元气恐怕得要一段时间了。” 他想着也不知道在王家能抄到多少东西,能否弥补此次的损失。 第75章 武乡来信 在王家宅邸内,刘良佐仿若被无尽的狂热驱使,掘地三尺,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隐匿财物之处。 每一处角落,只要稍有疑窦,他便即刻令李富贵率王宅的下人搬移遮蔽之物,深入探寻。 这场清查持续了整整六七日,直至将王家翻了个底朝天,刘良佐才带着详尽的清查账册返回州衙。 稍作洗漱休整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奔赴城外,寻找周云汇报成果。 彼时,周云亦深陷诸事的繁忙之中。 一方面,他全力整理战场上缴获的各类物资,力求物尽其用; 另一方面,亲赴伤兵营,探视受伤的将士,为他们寻觅良医、筹集药材。 同时,他亦精心操办战死将士的身后之事,于城外择一风景旖旎之地,用以安葬这些英勇捐躯的英灵。 他以巨石砌就一座宏伟的墓碑,将战死之人的英名一一镌刻其上,以期他们的后人能有凭吊追思之所。 刘良佐寻得周云之际,周云正忙碌于指挥流民建筑队修筑墓碑之事。 闻听刘良佐归来,周云赶忙收拾停当,返回军营与之相见。 此刻,军队战后诸事繁杂,物资缺口巨大,周云对刘良佐从王家抄没所得之物满怀期待,盖因军队战后用钱之处甚多,饷银、抚恤、军备购置等皆需大量钱粮支撑。 二人相见,依礼而坐,警卫奉上茶水。 刘良佐自袖中取出账册,双手呈予周云,恭敬道:“旅帅,王家之事已毕,此乃查抄账目,请您过目。” 周云接过账册,神色凝重,悉心翻阅。 良久,他缓缓合上账册,闭目沉思片刻,慨叹道:“王家果真是家底厚实,积累了如此巨额之财富。” 刘良佐轻呷一口茶水,微笑应道:“诚如旅帅所言,如今这些皆化为我军之资,可谓解了燃眉之急。 账册中近十万石粮草,足以缓解我军缺粮之困,另有金银钱财若干,正可用于将士封赏与抚恤之事,实为雪中送炭。” 言毕,刘良佐话锋一转,问道:“旅帅,不知我军此次损失情形究竟如何?是否有扩充军队之考量?” 周云微微叹息,回道:“此次交战,我军折损逾两成,人员补充自是必然之举。 然当务之急,乃是论功行赏,有过施罚,此乃建军之根本要义。 唯有赏罚分明,方能激励士气,凝聚军心。” 刘良佐点头称是,面露振奋之色,续道:“幸得如今军资充裕,且喜获两座矿山。 此二者犹如会下金蛋之母鸡,日后可为我军提供源源不断之助力。” 言罢,二人相视大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恰在此时,亲卫入内禀报,称武乡县有信使前来求见旅帅。 刘良佐闻报,不禁一愣,心中暗自思忖:武乡县此际遣信使前来,所为何事? 周云此前并未向其透露有关武乡县与高云伍之事,故刘良佐满心疑惑。 周云令亲卫将信使带入,见刘良佐眼中疑云密布,遂道:“此事说来话长,待信使离去后,我再与你细细道来。” 少顷,信使入得营房,拜伏于地,高声道:“小的乃武乡信使,拜见旅帅。” 周云和声说道:“起身回话。苏县令有何言语要你转达于我?” 信使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旁立的侍卫杨亮接过,仔细检视后,转呈周云。 周云阅信之后,对杨亮吩咐道:“你先引信使下去好生歇息,待我写就回信,再令其带回。” 待信使与杨亮离去,周云将此前招抚苏崇贤并留高云伍于武乡县暗中发展队伍、开展游击作战之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信中内容,向刘良佐一一详述。 信中主要诉求乃是武乡县令苏崇贤与游击队首领高云伍所率游击队,在太原附近顽强周旋,急需周云拨付钱粮与兵械甲胄等物资支援。 刘良佐面露忧色,沉声道:“他们于清军和大顺陈永福军眼皮底下作战,艰难险阻可想而知。 兼之缺乏武器粮草,处境更是危如累卵。” 周云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后道:“他们索要物资确是迫在眉睫,若早来几日,我军亦无力援助。 然他们所面临者,绝非仅物资匮乏一难。 此刻我所考虑的,乃是选派何人押送物资并协助他们作战。” 言毕,周云陷入沉思。 恰逢此时,安置好信使的杨亮步入营房。 周云见之,心中豁然开朗,人选已然有了定夺。 周云对刘良佐吩咐道:“良佐,你且依苏崇贤他们信中所求之物资,速速筹备妥当。 近日内,我便安排人手护送前往。” 刘良佐领命告辞而去。 周云旋即令杨亮唤来王石虎。 未几,二人有说有笑步入营房。 王石虎行至周云面前,规规矩矩行礼,朗声道:“旅帅,有何差遣?但凭吩咐!” 周云示意其就座,并令杨亮亦坐下。 周云面带微笑,对二人说道:“石虎、亮子,数日后,我欲遣你二人押送一批粮草与军械前往武乡县城。” 二人闻听,眼中闪烁兴奋光芒。 困于旅帅身边多日,虽亦曾参战,然终不及独当一面那般畅快淋漓,此刻闻得有此任务,自是跃跃欲试。 王石虎急起身,高声道:“旅帅放心,此等押送粮草物资之事,我等必不辱使命!” 周云佯作嗔怒,轻斥道:“我话尚未言尽,你便急着表态,实为不稳重,我如何将事交于你手。” 言罢,周云神色凝重,续道:“你二人押送粮草抵达后,暂留当地协助高云伍高队长,一切行动皆需听从他与武乡县县令苏崇贤之命。” 二人乍闻此语,心下顿生不喜,且对高云伍与苏崇贤身份不明,竟要听从彼等号令,颇为不解。 周云见状,已知二人心中疑虑,遂严肃道:“高队长与苏县令皆是我方之人,他们受我之命于武乡县周边暗中与敌军周旋,以小股部队游击作战,成效斐然。 我遣你二人前去,乃是看重你等智勇双全,定能助他们一臂之力,此亦为大局着想,你二人可明白?” 二人恍然大悟,知晓周云深意,亦深感周云对其信任与器重,忙起身作揖,齐声道:“我等必不负旅帅所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周云面露欣慰之色,道:“既如此,你二人且去筹备出发事宜,待动身之日,另行知会。” 第76章 谢恩 泽州王家与清军八旗兵被周云麾下的夏军第一旅一举击破。 此役过后,王家被彻底查抄。 王家父子在刘良佐的监斩之下,身首异处,其首级与清军牛录额真金远之首级一同被传送至泽州辖下的各个村镇,高悬于泽州城楼门上。 消息如疾风骤雨般传遍泽州全境,顿时,整个泽州上下一片沸腾。 往昔饱受王家迫害的泽州百姓,以及铁矿煤矿的流民们,怀着满腔的悲愤与感激,自发地组织起来。 在沙岭村新里长的引领下,他们敲锣打鼓,如汹涌澎湃的浪潮般涌向泽州州衙,欲求见周青天,当面向其谢恩。 彼时,周云正在州衙之内与刘良佐就将士的赏赐细节展开深入商议,二人的观点在赏赐尺度上产生了分歧。 周云秉持着重赏之念,他激昂而言:“将士们于沙场之上浴血奋战,付出了惨重的牺牲,重赏之下,方能彰显其功绩,更可激发他们对军功的炽热渴望,使军中士气如虹,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怀敢战且想战之勇毅,此乃强军之道。” 然而,刘良佐却持有不同见解,他神色凝重,徐徐说道:“军功之赏赐,当有严谨之章法可依,需严格遵循军功等级之规范。 岂可为将领一言所左右,随意重赏或不赏?此次战役虽战果斐然,但正面迎敌者仅为三、四营与骑兵营之一二连,不可一概而论。” 实则,周云内心深处对刘良佐的意见颇为认同,然其之所以刻意表现出与之相悖的姿态,实乃用心良苦。 此乃做给麾下将士们看,意在表明自己对他们功绩的高度重视与极力争取;亦是做给刘良佐这般文官看,以显示自己对下属的体恤与关怀。 待后续接受刘良佐意见之时,若有将士们心生不满,自己便可从中斡旋调解,化解军中可能滋生的怨愤情绪。 正当二人各抒己见、交流正酣之际,州衙之外突然喧闹声起,锣鼓之声响彻云霄,二人皆不知何事发生。 值此之时,一名警卫匆匆而入,禀报道:当地百姓前来州衙,欲找寻旅帅,以表达旅帅府与州衙铲除王家这一当地祸害的感恩之情。 周云与刘良佐相视一眼,遂起身离座,快步迈向州衙门外。 此刻,百姓已然汇聚于州衙门前,街道之上,人流如潮,无数百姓蜂拥而至。 令州衙的衙役与旅帅府的警卫们如临大敌,神色紧张,全力维持着秩序。 来到州衙前的百姓被一排排警卫阻拦,周云和刘良佐则站在衙门前警卫的身后。 刹那间,锣鼓声戛然而止,全场先是陷入一片死寂,继而又嘈杂之声四起,众人皆高呼欲见旅帅大人或知州大人。 领头的沙岭村里长姓冯,只见他与身旁之人低语几句,便有人向后高声呼喊,示意众人安静。 待全场略微安静之后,冯老头赶忙上前一步,对着前方阻拦的警卫高声说道:“各位小兄弟,我等四乡百姓与境外流民,特来求见青天大老爷周青天,烦请通传一声。” 站在警卫身后的周云闻听此言,当即带着刘良佐拨开身前的警卫,快步向前,对着那说话的冯老头恭敬一礼,道:“怎么是您老来了?” 冯老头见周云亲自出迎,忙欲双膝跪地向周云行礼,却被周云一把拉住。 周云急声道:“起来,起来,切不可如此,您此举实乃折杀我也!” 冯老头虽未跪成,但仍向后退了一步,施了一个拱手作揖礼,同时大声说道:“拜见青天大老爷!” 此言一出,全场百姓齐声参拜,“拜见青天大老爷!”声浪滚滚,直震九霄。 周云急忙上前扶住冯老头手臂,面向他以及全场百姓说道:“请起,诸位不必多礼。” 言毕,周云问道:“不知老爷子与众位乡邻前来州衙所为何事?” 冯老头再次弯腰抱拳,诚挚说道:“我等众乡民百姓此番前来,只为感激大老爷救我等黎民于水火之中,一举荡平王家这一祸害,为我等家中遭受欺压的苦难之人报了血海深仇,此等大恩大德,我等永生难忘。” 说罢,他退后一步,双膝跪地,双手高举过顶,大声疾呼:“青天大老爷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言罢,俯身拜倒在地。其后站立的百姓亦齐声高喊:“青天大老爷在上,请受我等一拜!”而后纷纷跪拜。 刹那间,州衙前的街道之上,黑鸦鸦地跪满了拜伏于地的百姓,其间,隐隐传来啜泣之声,那断断续续的哭声为现场增添了一抹悲伤的氛围。 此时,站于一旁的刘良佐亦撩起衣袍下摆,跪地高呼:“旅帅在上,请受我一拜。” 周云身旁的警卫与州衙诸官吏见状,亦同时跪地,齐声呐喊:“旅帅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一时间,州衙前的街道上尽是跪地之人,唯有周云一人仍傲然挺立。 他望着眼前这震撼人心却又令人心酸的场景,眼眶之中泪光闪烁。 他饱含深情地凝视着众人,竭尽全力高声喊道:“诸位请起,我周云何德何能,焉能受此大礼。 我不过做了自己认为理所应当之事,却承蒙诸位如此厚待,实令我受之有愧。 我周云在此郑重承诺,有生之年,必当殚精竭虑,竭力让大家过上没有欺压的好日子,以报答大家对我的信任与敬重。” 言罢,他亲手拉起身边的冯老头,又拉起刘良佐,不住地催促众人起身。众人这才纷纷起身。 在众衙役与警卫的协助之下,周云与刘良佐缓缓地将围聚的百姓疏散归家。 这场百姓自发组织的谢恩大会,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令周云的声望如日中天,亦使得夏军第一旅在山西泽州之地稳稳扎根,坚如磐石。 数日后,周云着手对众将士进行封赏。 全军将士整齐集结于大校场之上,周云简短致辞,开启了封赏大会。 此次封赏最终采纳了刘良佐的意见,制定了粗略的军功等级制度以及与之对应的赏赐规格。 然周云并未采用刘良佐所提出的军功授田制,其缘由在于他敏锐地洞察到该制度已难以契合当下生产力发展之趋势。 取而代之的是,他创设了军功予以荣誉与物资双重奖励之制度。 军功细分为个人与集体两类,各自对应的等级为四等、三等、二等、一等、特等共五个等级。 每个等级的奖励呈递进之势,四等至一等,奖励额度逐次翻倍,特等功则由周云亲自评定,其奖励亦单独核发。 同时,参照明朝军功等级之制,详细制定了每个等级军功获取之标准。 此外,周云责令军器局精心打造了一批军功奖章与军功文书,军功奖章依等级从四等至特等分别采用木、铁、铜、银、金材质精心铸造。 并颁布严令,凭军功文书可优先予以封官升职。 至于授勋之类事宜,周云以为尚为期过早,暂未纳入考量范围。 第77章 工坊 本次封赏,共授予个人一等功 26 人,135 人被授予二等到四等功,集体二等、三等各两个。 周云隆重举行此次封功典礼,其目的在于全军面前提升获得军功人员的荣誉感,进而为其余兵士树立起光辉的榜样典范。 在圆满完成封赏有功之士的典礼之后,周云旋即着手安排支援武乡的物资筹备工作并即刻准备出发事宜。 他从一、二营以及警卫连中各挑选出一个排的经验丰富的老兵,另从夜不收连中抽调出一个班,总共集结了一百人交付给王石虎统一率领前往执行押送任务。 周云正式任命王石虎担任这百人的连长职务,杨亮则被任命为副连长兼参赞。 鉴于近卫二团当前暂未设定副职和参赞职位,周云担忧二人对自身职责不够明晰,于是特意与他们进行了详尽且细致的讲解说明,着重强调二人务必切实履行好各自的职责范畴。 总而言之,周云期望二人在处理事务过程中能够相互沟通协商,坚决杜绝独断专行的行为作风,毕竟设立副职兼参赞这一职位安排的初衷便是要确保双方能够达成相互监督制衡的良好局面。 在妥善交待完这些相关事宜之后,队伍便正式踏上了前往武乡县的征程。 周云在送别押送物资的队伍之后,返回军营之中,即刻开启了对招兵计划以及恢复铁煤两座矿山开采作业、铁矿冶炼加工流程等事务的策划筹备工作。 此外,他谋划将军器局迁移至原王宅所在地,以便于更为便捷地调遣兵士执行守卫任务。 对于铁矿、煤矿以及冶炼场所的管理工作,周云从警卫连中分别抽调了三人各自负责相应区域,采用严格的军事化管理模式加以管控,组建起专门的采矿队伍,其人员待遇与军队辅军保持一致。 至于招兵相关事宜,周云全权委托给刘良佐的州衙兵房负责落实。 明确要求招募正兵二千名,辅兵三千名,并督促加紧开展操练活动。 连续多日以来,周云始终处于极度忙碌的状态,可谓是脚不沾地。今日,他决定前往军器局的新场地进行实地查看,以便协助他们规划设计各工坊的建设布局。 当周云再度来到原王宅之时,眼前呈现出的景象令他颇为惊愕。 原本颇为宽敞富裕的王宅外围区域已然被改建成了一个个风格各异的工坊,唯有那处校场得以保留,其余地方均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乎到了面目全非的程度。 原王宅奢华的内堂如今已被改造成为一间间简易的通铺房间,显而易见,这些房间是为工匠们提供休息与日常生活起居之所。 不过周云也仅仅只是稍感惊讶而已,在他看来这样的改造反而更加契合实际需求,毕竟他自身并非要在此处居住生活。 周云在寻找到忙碌不停的张苍之后,直接向其阐明了自己对于工坊建设的要求与规划。 即工坊应当以火器制造为核心区域,其他各类工坊则围绕其四周分布排列。 当前的军器局已然在开展火枪的生产制造工作,然而由于此前未能成功掌控铁矿资源且火药供应短缺,导致其生产规模始终未能得以有效形成。 不过就当下而言,铁料的供应已然不再是困扰生产的难题,因为火药中的关键成分硫磺可从泽州的大丰头村所产的黄铁矿中提炼获取,并且在这一区域有着明朝时期便已存在的现成铁矿可供开采与冶炼加工。 泽州具备得天独厚的火器制造原料产地优势条件,如今已然成功拿下整个泽州地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等同于拥有了一条完整的火器生产线。 周云向张苍郑重地说道:“我们必须全力扩大火枪和火炮的生产制造规模,力求早日实现火枪的月产量达到 600 杆的目标,对于火炮而言,无论是虎蹲炮还是红衣大炮等各类型号,我们都要确保自身具备独立生产制造的能力。” 张苍面露难色地回应道:“旅帅,要达成这一目标非得有大量熟练的工匠不可啊!” 周云思索片刻后说道:“熟练的工匠在现阶段确实难以寻觅,但我们可以通过培养的方式逐步解决这一问题。无论你在人力还是财力方面有何种需求,我都定会全力给予支持与满足。”说到此处,他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 于是便询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不知是否可行?你方才提及没有熟练的工匠,那么可不可以安排每个人仅仅专门从事一道工序呢?这样的话在人员培养方面岂不是会更加容易一些吗?” 张苍一时间未能领会其意图,满脸疑惑地问道:“什么叫做只做一道工序?” 周云耐心地解释道:“你们目前在制造火枪时是怎样的操作流程呢?比如负责制枪的方文承,他是否从火枪的枪管制作直至扳机组装都是由他独自一人从头至尾地完成呢?” 张苍感到颇为奇怪地回应道:“若不是他一个人制造,那又该由谁来完成呢?倘若其他人接手他只完成了一半的部件,由于不清楚他前期制作的各项参数,一旦继续制作便极有可能出现不吻合的情况,如此一来便极有可能导致枪械出现各类故障问题。” 周云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过于理想化了,原本企图引入后世的流水线生产模式来开展枪械制造工作,却未曾充分考虑到当下量具不统一的现实难题。 想到此处,他内心不禁有些烦闷苦恼,然而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阐述自己的思路与想法,只是已然没有了最初的那份兴奋与激昂。 “我的意思是让新培养的人员去承担一些技术含量相对较低的工作,例如锻打枪管的人员就仅仅负责锻打这一道工序,而不再涉及其他工位的工作,制作枪托的人员也只专注于枪托的制作,待各个部件都制作完成之后再统一进行组装整合。” 张苍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一方案具有一定的可行性,可以将那些对技术要求不高的工作交付给学徒去完成。倘若在精密工序方面能够实现统一的度量标准,那么采用这样的生产模式必然能够极大地提升整体的工作效能。” 周云指示道:“你可先尝试按照此方案开展工作,若在实施过程中有任何需求,可直接找刘知州协助解决处理。” 周云说完便陪同张苍一同巡视查看了其他工坊,二人在巡视过程中一边查看一边对各项工作事务进行了细致的安排部署。 此刻,在武乡城内,县令苏崇贤与高云伍二人正满面愁容地相对而坐。 第78章 未雨绸缪 自周云率领大军离去之后,高云伍便留在武乡周边地区积极发展势力。 起初阶段进展还算顺利。然而随着前明大同总兵姜镶投降清军,其势力范围逐渐向南扩张蔓延。 加之武乡县距离大顺陈永福的太原守军距离过近,这两大势力在武乡县城周边区域展开了激烈的侵蚀与争夺活动。 导致整体形势急转直下,变得不容乐观起来。 高云伍所掌控的力量太过微弱渺小,其组成人员全部都是由留在武乡的伤兵以及招募而来的本地乡民拼凑而成。 武乡城本身只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县城,人口数量稀少,各类资源也极为有限,即便是将伤愈的伤兵全部计算在内,其总兵力也仅仅只有不到千人。 如此微薄的兵力,又面临着物资短缺、缺衣少食以及武器装备严重不足等诸多困境,究竟该如何在这两大势力的夹缝之中谋求生存并灵活周旋呢? 高云伍满脸愁苦地向苏崇贤倾诉道:“苏大人,还请您务必帮我思索谋划一下应对之策啊!我如今是真的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将士们连续多日都仅仅只能喝些稀粥充饥,如今已然饿得几乎都快走不动路了。” 苏崇贤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并非我不愿为你出谋划策,我亦是身处于困境之中啊。城内富户家中凡是能够借到的物资,我都已经借遍了,总不能去强行抢夺他们吧?” 高云伍焦急万分地说道:“那如今究竟该如何是好?倘若就这样继续拖延下去,不等敌军前来攻打,我们自己便会因饥饿而全军覆没,如此一来,这武乡城最终还是要沦陷于敌军之手啊。” 苏崇贤同样也是束手无策,武乡城地域范围本就狭小有限,仅仅依靠一个武乡县又怎能供养得起一支千人脱产的军队呢? 此刻县库已然空空如也,甚至可以说是空旷到能够让耗子随意奔跑。 他忧心忡忡地长声叹息道:“也不知道信使是否已经将信件成功送达旅帅手中?为何时至今日仍然没有任何回信传来呢?”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此时,外面有小吏前来禀报,声称信使已然归来,正在二堂等候太爷前去接见。 二人快步迈步前往二堂,苏崇贤迫不及待的接过信使递过来的信件阅读起来。 高云伍则直接询问信使:“你是否有见到旅帅?旅帅又是怎么安排的?” “回大人,旅帅亲自接见了小的,还让我带话给二位大人,说援助马上就到,让二位大人坚持住,另外需要交待的,他都写在信里了,二位大人一看就明白。” “好,很好!”高云伍高兴的搓着手在堂内来回转着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看完信的苏崇贤,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脸上这段时间急出的褶子好像都变平滑了,他将信递给一边团团转的高云伍。 等高云伍看完后说道:“高队长,这下好了,你不用再在我这死缠烂打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苏大人放心,只要有了粮草和军械,我这边立马就能恢复元气。” 苏崇贤点点头有些沮丧的说道:“但这样一直靠旅帅接济也不是个办法啊!旅帅那边应该也是不容易,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来自己解决。” “苏大人,你说的太对了,我也这样想,等渡过这个难关,我俩仔细合计合计下。” 就在武乡两人正沉浸在迫在眉睫的问题得以解决的兴奋中时,周云这边却也是考虑着同样的问题。 这次因为剿灭了在泽州盘据的王家势力,缴获的物资让自己一次吃了个饱,但这种靠掠夺式发展的方式终不是长久之事。 李自成的农民军就是典型的靠掠夺式发展而夺得的政权,这也就导致他们根基不牢,没有自己的基本盘,崛起的速度很快,但垮掉的速度更快。 周云深刻的认识到这个问题的幤端,他要趁着现在清军的目光盯在大顺军的身上,无暇盯着自己这小虾米时,发展自己。 此时周云正在州衙内同刘良佐和新升任州判的原工房主事乔主事乔伯庸,原兵房主事韩永年商讨着如何扩充财源和增加粮食来源。 这乔主事和韩主事在周云心中是两个做实事的人,在几次选边站队时都站自己这边。 所以这次周云同刘良佐商议后将乔伯庸升为州判,协助刘良佐负责六房中工,户,兵三房,以及司法,税务等事情。 另在州衙设立巡检司,擢升前兵房主事韩永年为巡检司的巡检使,主要职责是巡逻和查缉罪犯,维护地方治安和市场秩序,兼办盐课等事务。 四人分主次座位坐下后,小吏送上茶水,周云率先开口说道:“我们要未雨绸缪,不能坐吃山空,要想办法扩大我们泽州财税来源,叫大家过来就是讨论下有什么好的办法?” 刘良佐应和道:“确实要未雨绸缪,我们这次要不是抄了王家,现在都要饿肚子喽!” “从百姓这征税肯定行不通的,旅帅刚进泽州时才取消那些杂税没多久,政令不能朝令夕改。”乔伯庸淡淡说道。 刘良佐刮了眼乔伯庸说:“现在没说要恢复原来的税种,只是讨论开源的渠道。” 坐于一旁的朝永年开口说道:“我觉得可以在盐铁这两项上面想下办法,毕竟我们现在掌握有铁矿和煤矿等一系列矿产。” 周云肯定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韩永年继续说道:“我设想成立一个矿产管理司衙,专事负责矿产的开采冶炼销售和税收,盐课倒是在我六房的户房中有所设立,重点是管控征税。” “这个方法很好,我附议。”刘良佐举手赞成道。 “我也附议,但粮草问题也要重视,本地的粮食根本就不够,所以我建议要安排人出外购粮。”乔伯庸附议的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刘良佐有些犹豫的说道:“现在到处都是乱哄哄的,购粮恐怕也是杯水车薪,只能治标吧?” “知州大人的担忧也不无理由,但可以分头安排几支商队去往粮食产地寻寻看嘛!” 周云对他们的热烈讨论很欣慰,这是对自身所处这个集团认可的表现。 第79章 商业 这场热烈的讨论持续了近一个多时辰,最终在周云的总结下落下帷幕。 周云将众人的意见加以归纳整合,决议设立矿产司,隶属于工房管辖,专职处理泽州辖区内所有矿产的开采、冶炼等事务。 巡检司则着力加强盐业及其他民间矿产税收的征缴工作。 同时,责令刘良佐以官府名义组织数支商队,奔赴湖广、四川、浙江等地采买粮食。 此外,要求州衙税课司严格征收商税、营业税、契税等常规税种,废除抽饷、加增饷等额外加派税种以及阻碍商业流通的门税。 周云着重强调,税课司的税务征收工作由户房与旅帅府秘书处共同监督,并定期或不定期开展审计复核。 至于农事方面,安排工房大力引进并试种红薯等高产量作物品种,力求提升本地粮食的自给产量。 众人领命后,依循周云的部署迅速行动,逐一落实各项任务。 伴随这些经济举措的颁布与推行,泽州内外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因加饷和门税的取消,城内商业氛围渐趋浓厚,前来售卖货物的商贩日益增多。 周边地区闻讯而来的商人亦纷纷赶赴泽州探寻消息,一时间,泽州城内酒肆、客栈、青楼、车马行等场所生意火爆,宾客盈门。 铁矿司与税课司在户房及方云海所率人员的监督下,开始对各民间私营矿场进行规范整顿,并依法征收税款。 周云视此为良好的开端,他深知只要商业繁荣昌盛,各类商品便会源源不断地流入,这对当下的泽州而言,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他亦清醒地认识到,短期内难以收获显着成效,毕竟这需要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作为支撑。 而随着清军的大规模南下,李自成的大顺军仓皇败退,此地即将面临一场乃至多场激烈的战斗。 周云暗自思忖,不知自己能否在这动荡局势中维持现有的局面。 此刻,唯一的契机便是趁着清军全力追剿李自成的时机,全力增强自身的自保能力。 随着泽州商业环境的改善,众多精明的商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蕴含的商机。 在范村,范永年正与其他几家的主事之人相聚于范宅凉亭之中,悠然品茗。 此时正值农历六月末,天气酷热难耐,然这座建于绿树成荫之处的凉亭内,微风徐徐,凉爽宜人。 “听闻泽州周云将当地治理得颇有成效,铁矿与煤矿皆被其牢牢掌控,诸位对此有何见解?”翟家主事轻抿香茗,随口问道。 “上次范兄不是亲赴泽州,还联合当地豪门王家谋划刺杀周云之事,如今局势变幻,唉……”田家主事喟然叹道。 正端茶欲饮的范永年闻听此言,猛地将茶杯重重一放:“姓田的!你这话是何意?彼时你田家未曾同意参与其中?你田家难道不想在泽州矿产的利益分配中分得一杯羹?有事时仅动嘴皮子表示支持,事败后便推诿责任!” “那还不是因你的行动失手,才致使众人遭受上面的斥责?”田家主事不甘示弱,当即反驳。 王家主事见状,赶忙上前劝解:“好了,好了,天气炎热,人易上火。来人,为两位爷呈上冰镇酸梅汤。” 其余众人亦纷纷出言相劝。 范永年稍稍平息怒火,面向众人说道:“上面已下达严令,务必在短时间内获取铁料。往昔泽州的王恭仁专门负责向大清供应铁料,如今王家衰败覆灭,压力便全然落在我等肩头。” 王家主事连忙附和:“范兄所言极是,我等理当齐心协力解决此事,否则难以向各自家主交代。” 翟家主事冷冷出声:“这周云上次侥幸逃脱厄运,不过是其运气尚佳,咱们一次不成,大可两次、三次行刺,资源方面,我们应有尽有。” “此计甚妙,我们每家皆派出一批人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定要取其性命。”田家主事随声附和。 范永年满脸狠厉之色:“不仅要刺杀他,还需阻止其他商人前往泽州经商,令其泽州商货无法进出。” 众人纷纷点头称赞,对这一计策颇为认可。 此几人皆为满清八大皇商派驻在范村,专为各自家族经营商贸事务的主事。 因清军大规模用兵,急需铁料打造兵器甲胄、制造枪炮。 原本稳定的泽州王家供货渠道,骤然被当地武装势力截断,甚至连大清一个牛录的八旗精锐亦惨遭覆灭。 这使得大清摄政王多尔衮怒不可遏,在他眼中,泽州王家的覆灭不过是小事一桩,即便那个牛录的覆灭亦无足轻重,唯独铁料来源的断绝,是他绝难容忍之事。 多尔衮急忙召集以范永斗为首的八大皇商,质询他们可有应对之策。 范永斗等人心中明白,自家主子召见他们,并非是让他们出谋划策、为主子拿主意,而是期望他们运用商人的手段去解决难题。 众人退下后,即刻飞鸽传书,责令在范村的主事务必齐心协力化解此次危机。 这些主事们商议妥当策略后,便着手安排这双管齐下的计划。 泽州城内,此时的街道上客商往来不绝,既有衣着华丽的富商巨贾,亦有挑着担子的小商小贩。 远处,集市热闹非凡,蔬果生鲜、手工艺品琳琅满目地摆满了摊位。 叫卖声、议价声、欢笑声相互交织,响彻天际。 街头巷尾,杂耍艺人的精彩表演引得众人阵阵喝彩,孩子们围聚在周围,眼中满是好奇与兴奋。 周云正与姜云升、铁牛、黑子三人在一家酒楼门前驻足,观看一对父女表演杂技。 周云望着眼前的景象,竟有一丝恍惚之感,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此地已变得如此热闹繁华。 犹记初到泽州时,城内街道冷冷清清,居民们个个面容灰败,眼神中满是茫然无措。 而如今,他欣喜地看到众人脸上绽放出难得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顺着熙攘的人群前行,途中不时遇见巡查的衙役和整齐行进的警卫队伍。 周云暗中留意,并未发现他们有抢夺商贩物品、驱逐商贩或骚扰民众的行径。 由此,周云对刘良佐的行政管理能力在心底又增添了几分赞赏。 就在几人且行且看之际,周云忽感异样,他察觉一名身形壮实的汉子守在果摊前,面对顾客的询价,却置若罔闻,反倒不时用眼睛偷偷瞄向自己这边。 周云心中一紧,连忙向身旁几人示警:“有情况!” 话语未落,数支弩箭已如流星般朝他疾射而来。 第80章 再遭刺杀 周云警示之声乍起,刹那间,数支弩箭仿若暗夜流星,疾射而至。 周云反应迅捷无比,猛地拽住身旁的铁牛与黑子,倾尽全力向前扑去。 三人狼狈不堪却又惊险万分地扑倒在地,那模样恰似摔了个狗啃泥。 此时,姜云升于周云预警瞬间,已如闪电般抽刀出鞘,身形似离弦之箭冲向周云,决然以身护其安危。 然未等他奔出几步,周云已携铁牛等人俯身趴倒。 一支流矢呼啸而来,正中姜云升的刀身,巨大冲击力震得他虎口发麻,险些拿捏不住利刃。 姜云升心中一凛,知晓此乃强弩之力,这般近距发射,弩矢足以洞穿铠甲。 当下,他赶忙探手入怀,取出胸口竹哨,置于唇边,奋力吹出尖锐哨音。 护着铁牛与黑子卧地的周云,此刻如灵动泥鳅,向侧面接连施出几个鳄鱼翻滚,迅疾隐没于一旁卦摊桌后,开始仔细审视刺客动静。 转瞬之间,街头仿若炸开了锅,人群惊慌失措,尖叫声此起彼伏,众人如没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程铁牛率先回过神来,发出一声震天怒吼,爬起身,腰间长刀寒光乍现,挥舞着冲向扑来的刺客。 郭黑子亦敏捷起身,紧紧守护在周云身前,手中钢刀紧握,警惕扫视四周。 姜云升行动极为迅速,吹响竹哨后,便与程铁牛一同奋勇迎战来袭刺客。 此刻现身的刺客共六人,个个手持长刀,眼中凶光毕露,气势汹汹冲向周云等人,其中竟有先前那卖水果的摊贩。 此时周云察觉,冲出来的六个刺客之外,尚有两名刺客在远处端弩瞄准己方。 他瞥见用身躯护住卦摊桌前的郭黑子,心忧其被刺客射杀,遂伸手欲拉程铁牛,一同躲于桌后避险。 “呯”的一声巨响,一支弩箭擦着周云衣袖疾飞而过,深深钉入身后土墙,惊得周云后背冷汗涔涔,再瞧那箭头幽蓝泛光,显然淬有剧毒。 那六名长刀刺客与程铁牛、姜云升两人瞬间陷入激烈缠斗。 此时,周遭又涌出几个乔装成摊贩的刺客,他们手持利刃,目标明确地直指周云这边。 周云心中一沉,深知这些刺客定是谋划周全、有备而来,背后势力绝非等闲之辈。 瞧这布局,先是派出六人吸引己方护卫注意,稍远处安排人手用淬毒弩箭射杀自己,待自己躲避于木桌之后难以得手时,又即刻组织另一波杀手上前突袭。 周云定了定神,心中明白此刻唯有主动出击,方可绝处逢生,绝不可坐以待毙。 他趁着刺客们注意力皆被姜云升和程铁牛吸引,如猎豹潜行般猫着腰从卦摊桌子后飞速窜出。 他借着街边货摊掩护,身姿矫健,脚步轻盈且快速,不时施展出翻滚、鱼跃、匍匐等在后世特种兵生涯中练就的技巧,朝着刺客侧翼迅猛突进,意在解决那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两把弩弓。 恰逢周边的巡检和衙役呼喊着蜂拥而上,扰乱了持弩之人的心神。 周云隐匿身形,在纷乱倒覆的货摊间穿梭,悄然逼近藏匿于一间房后的两名弓弩手。 那两名弓弩手正全神贯注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卦摊,对周云已悄然近身毫无察觉。 周云稍作喘息,蓄力后向前纵身一跃,破窗而入,滚入屋内。 因光线骤暗,他凭借先前记忆,迅速锁定一名弓弩手。 右手如铁钳般卡住其脖颈,侧身发力一个横摔,将对方凌空九十度狠狠摔于地上,只听咔嚓一声,那弓弩手脖子已被勒断,当场气绝身亡。 此时,周云眼睛渐渐适应屋内光线,眼角余光瞥见另一人满脸惊诧地转动弓弩欲对准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周云如灵动野猫般猫腰向前奋力一撞,头部精准撞入那人怀中,撞得那人仰身向后倒去。 周云顺势倒地时,双手抱住那人双腿往怀中一拽,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那人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 周云旋即起身,朝着那人头部猛力一脚踹去,将其彻底踹晕过去。 周云来到窗前,望见那些刺客已被随后赶到的军士杀得丢盔弃甲,如血葫芦般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此时,郭黑子浑身浴血,正焦急寻觅周云踪迹。 他方才独自面对这后一波刺客,奋力抵挡,可谓险象环生,幸得警卫巡检及时驰援,而后协同援兵才将刺客一一斩杀。 此刻见周云毫发无损地从一间屋子走出,手中还提着两架弩箭,赶忙飞奔而至。 姜云升和程铁牛两人亦匆忙赶来,三人齐齐向周云行礼,口中高呼死罪,恳请责罚。 周云微微摆手,说道:“此事不怪你们。云升,屋内有个活口,去将他绑缚起来,嘴巴堵住,稍后交予方秘书处理。” 待姜云升步入屋内,见两人身上并无明显伤痕,但一死一伤,心中暗自惊叹旅帅手段之高强。 他们此前并不知晓周云的身手深浅,只以为自家旅帅不过是寻常军将,略通上阵杀敌之能事,今日方知旅帅实乃深不可测。 竟能于众多刺客的重重包围之中,突围而入有两名手持弓弩的房内,悄无声息地击杀一人,生擒一人,此等能力令姜云升既惊且羡,心中萌生出找个时机恳请旅帅传授技艺的念头。 刘良佐、徐同道、方云海等人亦迅速赶来,见周云安然无恙,皆长舒一口气。 周云令刘良佐即刻安排人手恢复街上秩序,向城内民众公告此次事件,并将刺客的头颅高悬于城门之上示众。 又安排方云海即刻押解那刺客回去严刑审问,追查幕后主使。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周云在警卫连簇拥下返回城内。 当日晚间,方云海前来禀报,称那刺客已然苏醒,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周云不禁联想到后世美军的 cia 以及这世间的锦衣卫。 在他们手中鲜少有撬不开口的人,只可惜随着明朝的衰败,此类人才凋零殆尽。 如今自己的暗影组织与他们相较差距甚远,当务之急是寻觅几位专业人士助力。 忽然,他想起了李富贵,急忙问道:“云海,那李富贵此刻在做何事?” 第81章 内卫 方云海不禁一愣,心中暗诧旅帅怎会突然提及李富贵? 不及细想,赶忙回应道:“他正跟着宁波,也就是‘托塔天王’在学习呢,旅帅为何会问起他呀?” 周云并未作答,只是吩咐道:“云海,你与侯贵二人,一个负责外事情报秘书之职,一个司职内事情报秘书之事。 如今侯贵随副团长前往山东,你二人暂且需内外兼顾,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方云海隐隐猜到了周云的用意,忙行礼道:“但凭旅帅差遣,云海定当全力以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周云微笑着示意:“你且坐下,听我给你详细说说。” 待方云海坐定,周云神色凝重地开了口:“如今咱们身处泽州之地,看似暂且安宁,可随着局势变幻莫测,往后形势必定愈发险峻。 就拿此次刺杀事件来说,我推测定是咱们掌控了泽州的各类矿产,使得鞑子无法染指这些矿产资源,他们这才狗急跳墙,派人前来妄图将我除之而后快,好借此引发泽州大乱,进而夺回铁矿。 今日他们未能得手,后续肯定还会有下一次行动,说不定还会接二连三地发动袭击。 倘若用这类手段依旧无法得逞,他们便会举兵来犯,妄图以武力消灭咱们,抢夺矿产资源。 再者,武乡的军事动态也极为关键,那里可是咱们的桥头堡,是清军南下的必经之路,然而咱们对其军事态势却全然不知。 另外,副团长所率的东路军是咱们的后路与希望所在,他们现在究竟是何状况?咱们也只能通过我大哥与我的书信往来知晓个大概情况。” 周云这般向方云海深入剖析诸多情形,就是想让自己这位心腹能透彻理解他的决策部署。 他接着又说:“局势变幻之时,咱们也得具备知己知彼的能力。 所谓知己,就是要牢牢掌控内部情报;而知彼,则需清楚洞悉外部情报。 我要你全力去构建对外的情报网络,向我提及的这些关键地域派驻暗探组织,去打探军事、官府、民间等各类情报,并且要迅速传回给你。 不管这些情报有没有用处,都不能有任何遗漏。 你这边还得组建一个情报分析小队,专门负责从海量情报里筛选甄别出对咱们有价值的信息,然后呈递给我。 甚至,你还得安排一批人手打入敌人内部,精心培养,让他们能跻身敌方高层,进而把对方的势力化为己用。 如此重任,你可担当得起吗?” 方云海被周云这一系列的安排惊得目瞪口呆,他心里明白,若能成功落实这些安排,对己方而言意义重大,这等工作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他慎重地思索片刻后,站起身来,昂首挺胸,目光坚定地望着周云,一脸郑重地说道:“属下必当竭尽心力,定不辜负旅帅所托,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周云起身走向方云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云海,上次我受伤那会儿,你为了救我,说咱们是结拜兄弟,那时候不过是权宜之计。 今日,咱们就正式结为生死兄弟。 我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了,从今往后,你就唤我作哥,我称你为弟。” 方云海听闻此言,眼眶先是泛红,面露惊愕之色,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那感动之情犹如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难以抑制,他抽泣着喊出了那声“哥”,随后竟像个孩童般放声大哭起来。 后来周云才知道他为何如此激动。 原来方云海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大哥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长大。 大哥为了给他偷一口吃食,惨遭他人毒手,被活活打死。 后来李自成的农民军兴起,方云海便投身到李岩麾下的农民军之中。 如今,周云这位救命恩人不但对他信任有加、委以重任,还与他结拜为兄弟,而他本就对亡故的大哥敬重有加,此刻周云又让他以兄弟相称,这一声“哥”,仿佛一下子打开了他情感的闸门,让他的情感如潮水般肆意宣泄而出。 周云搂着他的肩膀,轻声抚慰着。 他自己也因这刚认的兄弟的痛哭,不禁回想起后世的自己,眼眶也红了起来。 在那个世界里,他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四位老人和自己的父母相伴,而如今,那些亲人都已远去,再也无法相见了。 两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情绪,周云特意留方云海在自己这儿用餐,之后才让他离去。 到了晚上,周云又传唤郭黑子前来。 周云对郭黑子等四人向来颇为赏识,一直觉得他们都是可塑之才。 在周云眼里,郭黑子看似面容憨厚,一副老实巴交、人畜无害的模样,可在那憨厚的表象之下,实则心机深沉、行事狠厉果断。 白日里遭遇刺杀之时,自己推倒两人之后,这小子反应极为敏捷,一个翻身就想用自己的身躯护住自己。 后来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射向躲在桌后的自己的箭,全然不顾那箭头上淬有剧毒,沾之即死,可见他对自己的忠心,对他自己也是够狠的。 “黑子来了,快坐,怎么样?今天白天没被吓到吧?”周云见郭黑子前来,微笑着问道。 “郭黑子拜见旅帅,多谢旅帅救命之恩。”他想起在那般危险的境地,周云还想着护住他,心里满是感动。 周云听后,苦笑着说道:“还救命之恩!你这傻小子,为啥总想着站在我身前呢?难道不知道那箭头上淬有毒药,一旦沾染,性命堪忧啊?” 郭黑子那憨厚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坚毅,说道:“黑子就算知道有毒,就算死也会上前。 旅帅在那般危急时刻,不也还想着救我性命吗?” “罢了,你这傻小子日后一定要保全自身,可别动不动就舍命相搏了。” 郭黑子憨厚地咧嘴一笑,说道:“以后旅帅要是再有危险,我就不上了。” 周云微微一怔,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郭黑子接着说道:“下次要是再遇到危险,我一定会提前发现敌人,把他们斩尽杀绝,让旅帅永远处在安全之中。” “好小子,果真是有胆有识!”周云闻言,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笑罢,周云收敛笑容,神色肃穆地说道:“郭黑子!本旅帅要交付你一项重任。” 郭黑子赶忙起身,立正站好,高声应道:“请旅帅吩咐!” “从今日起,你就是内部情报秘书处下属的内卫队队长,专门负责泽州境内的安全防务,纠察奸细,惩治叛乱,侦缉匪盗,监视百官,你能做好吗?” 郭黑子听闻要将如此重要的职责交付给自己,心里忐忑不安,忙道:“旅帅,这……这,我还没立过什么功劳呢,哪……哪能担得起这么重要的职位呀?请旅帅收回成命。” 第82章 黑箱子 周云心中暗自赞许,此子颇具自知之明,实属难得。 “让你干,你就干,你以为这是美差?这可是个苦差,压力大,责任也非常大,干的全都是得罪人的活,到时候连个朋友都没有,得六亲不认地履行职责,可不轻松啊!”周云一脸郑重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黑子便领命。” 周云又是一愣,不解地问:“你小子抽什么疯,先前说让我收回成命,我这一说困难你就要干了?” “旅帅把难的事交给我,就是信任我,需要我,我或许更合适,所以我就同意做,要是轻松的、容易的,我干,别人干也能干,也显不出我的本事啊!”郭黑子笑着回应道。 “显得你!没个正形。你且先去与方秘书交接好,他日后专职暗影队事务。还有李富贵交由你差遣,让他做你的协理,速速将内卫队筹建起来,所需钱粮与武器,你径直找方云海支取。” 交代完诸多事宜,周云才觉疲惫,打算休息了,只待明日亲自会一会那被俘的刺客。 翌日,周云来到原军器局改成的情报秘书处,那被抓的刺客就关押在此。 郭黑子正同方云海交接着工作,看到周云进来,两人忙起身迎接行礼。 “那刺客开口了吗?” “没有,他死活不吐口,我们又怕把他打死了,就……”方云海嗫嚅着回道。 周云并无责怪他的意思,只是说:“带我去看下,让李富贵也过来。”说完便向前走去。 很快,几人就到了关押刺客的地方,这是一间由原来的工坊间改建的刑房,墙壁上还有黑黑的火药残留。 刑房内一张长桌上摆着衙门里常用的普通刑具,夹棍、皮鞭、烙铁之类应有尽有。靠里的一个木架上绑着一个壮实的大汉,耷拉着头,披头散发,上身赤裸,身上满是血红的鞭痕和烙铁烫出的印块,看上去惨不忍睹。 周云走到那人面前,用手指抬起那人低垂的下巴,看了那人一眼,走到旁边的一口水缸那儿洗了洗手。 在甩干手上的水渍后,对着房内的郭黑子说道:“黑子,将他放下来,去抬口棺材来,顺便找几块黑布、棉手套和棉花过来。” 众人都诧异地看向周云,不知他要那些东西来做什么。 周云也懒得同他们解释,让方云海安排人给那人送点吃喝,帮他把身上的伤清理下后敷上些能止痛的药膏。 方云海虽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去办理了。 片刻后,郭黑子也准备妥当周云要求的物品,方云海也将那刺客上好药包扎好,并喂了吃食。 周云坐在一把椅子上,对着那人问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 那人侧着头不答。 旁边的李富贵厉声喝道:“问你话呢?找死呢?” 周云微笑着说:“我给你次机会,让你现在说,少受点罪,反正等下还是要说的。” 那人仍是不理不睬。 周云对着方云海几人笑道:“看来他是准备死硬到底了,来,先给他用棉花塞住耳朵,塞紧点,别让他听到任何声音。” 郭黑子飞快地抢在其他人前面,上前将捆住的那人头颅固定住,把搓好的棉花塞入耳中,将两只耳朵塞得严严实实才住手。 周云又让其用黑布蒙住那人的眼睛,郭黑子拿着布给那人眼睛缠了一圈又一圈,连嘴巴也给缠住了,只留了个鼻子在外面。 周云随后让郭黑子给那人带上厚厚的棉手套和棉鞋,身上包裹住被子,将其放入准备好的棺材中。 又让人找东西给棺材上钻了三个洞,之后将棺材盖盖上。 这些做完后,他又让人找到一柱香点上。 然后叫人搬来几把椅子,送上茶水,几人就在这刑房内喝着茶聊着天。 “旅帅,您这样做就能让对方开口说话?”早已满腹狐疑的方云海问道。 “不知道啊!试试看呗!要不行我们再给他试下别的。”周云淡淡地回道。 “旅帅,这种刑罚叫什么?”郭黑子好奇地问道。 “感官剥夺,嗯……就是黑箱子。”周云想了下回道。 众人听了都不觉好奇,这名字怎么这么怪?黑箱子?一想还真是个大黑箱子。 众人聊了会儿,周云看到那柱香已经快烧完了,叫郭黑子他们上去打开棺盖,将那人抬了出来。 郭黑子看着抬出来的那刺客,都疑惑地望向周云,等他的吩咐。 周云让人除掉那人的手套脚套和取下耳朵眼睛上的东西。 东西刚一拿掉,那人先是一阵大哭,然后向后猛缩,蜷缩成一团,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叫着别过来。 马上又是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嘴里不停叫着爹,娘。 眼前的一幕直惊得刑房内其他人都毛骨悚然。 这人就这样放到棺材里一柱香的时间,就让一个受尽各种酷刑都不开口的硬汉,变成了现如今哭爹喊娘这模样,这得是多恐怖啊! 突然一阵臭味传来,众人看过去,那人已经大小便失禁了。 周云叫人把他带出去冲干净后再带过来。 不一会儿,那人被带了进来,刚被冷水浇了全身的那人,此时脑子清醒了很多。 没有了刚开始的胡言乱语,只是仍蜷缩着身子在那瑟瑟发抖地发呆。 周云坐那儿问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 那人听到这两句问话,发呆的眼神陡然望着周云,全身颤栗,嗫嚅着道:“我叫刘宏,河南南阳人。” “你看!我先前给过你一次机会让你说,你不说,我说过,你还是会说的,这不就说了吗?你替谁做事?”周云轻松地问道。 那人犹豫了一下,正打算开口说。 周云却打断他阴森森地说道:“我看你是想再进去呆上半天了,来人……” 那人吓得尿湿了裤子,使劲爬到周云面前,抱着周云的腿,不断哀求道:“我说,我全说,让我干什么都可以,都听爷爷的,求求你,别再让我进去了,求求你……” 边上李富贵看着先前那么硬一条好汉,一柱香时间变成一个软脚虾,他一开始不明白周云为什么叫自己过来,现在他明白了。 第83章 重整 这便是杀鸡儆猴之举,李富贵自觉自己就是那只被警示的猴子,而那被折磨的刺客则是可怜的鸡。 他望着周云那淡淡的笑容,心底涌起一股浓浓的惧意,确实被吓得不轻,原本心底的些许盘算,此刻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其他人心中此刻唯有崇拜,尤其是郭黑子,那眼神就如同周云后世刘德华的狂热粉丝,望向周云时眼中满是敬仰的星光。 方云海心中除了崇敬,还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深感自己的能力与大哥相比差之甚远,日后定要多多向大哥请教,真正为大哥分忧解难才行。 就如这次,大哥将审问之事交予自己,自己非但没能帮上忙,还得劳烦大哥亲自出马,这成何体统? 众人各怀心思,唯有周云心无旁骛,依旧问道:“姓甚名谁,哪里人?” 那人赶忙趴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回道:“小的叫翟宏,山西人。” “先前不是说叫刘宏,河南人吗?哪个才是真的?”周云厉声喝问。 “翟宏,山西人是真的,千真万确……”那人颤抖着不停重复。 “我再信你一次,你替谁做事?” 此时那人不再犹豫,急忙说道:“替翟家,就是翟堂那个翟家。” “你在翟家是什么人?” “小的是翟家的家生子,现是翟家在范村的护卫管事。” “翟堂是不是替满清鞑子办事的那八大晋商之一?” “正是,八家都在范村驻有主事之人。” 周云站起身,对站在一旁聆听的郭黑子和李富贵说道:“下面你们来问,你来负责记录。”说着手指向李富贵,又道:“问完后拿给我看。” 这一指吓得精神高度集中的李富贵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冷汗瞬间浸湿后背。 他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周云说完便转身走出刑房。 看着周云离去,李富贵那受惊的心跳才渐渐平缓。 他全身,尤其是头上,仿佛刚从水中捞出,脸色苍白,只觉口干舌燥。 这周云太过吓人,那一指让他以为也要被丢进棺材里待上一炷香的时间。 等下还要去送口供,不知会遭遇何事,光是想想便腿脚发软。 周云很快回到州衙,吃了些东西后便忙碌起其他事务。 翌日,周云准备前往城外军营。新招募的士兵训练已久,也到了重新整军调整之时。 他一直苦恼手下人才匮乏,凡事都需自己培养人手,心想若是有这个时代的名将相助该多省心,比如李定国那样的人物加入自己阵营,那简直是如虎添翼。 可人家如今正追随张献忠在四川,即便在此,也未必会加入自己这微不足道的小军事集团。人家有那般才能,为何要屈居人下当小弟呢? 周云一路如此思忖着前往军营。不过他又转念一想,也并非毫无可能,自家大哥李岩不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如今还是自己的副旅帅呢!想到此处,他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得意。 没用多久便抵达军营,因提前告知徐同道今日前来的目的,徐同道正带着岳明轩等人在营门口等候迎接。 周云看着一众将领在营门前候着,朝众人微笑示意,待众人行礼后,和颜悦色地说道:“日后无需这般迎来送往,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拘泥于虚礼,各司其职便好,我不会怪罪。” 众人皆笑着应承,一同前往军议室开启军议。 周云开门见山地说道:“本次军议旨在扩军整编,此次还特意将在关口驻守的云霄和顺义召回,因我们需加强边境驻军。” 话音刚落,秘书方云海向周云递上一本册子,周云伸手接过置于面前打开,接着说道:“现成立守备一团,由岳明轩暂代团长一职,陈云霄暂代副团长。” 他看着面前册子说道:“原辅兵一营由原一连连长朱志升任营长,辅兵一营、二营归属守备团节制,新增三、四、五营,共计 4000 人,三营长程铁牛,四营长刘长庚,五营长王奇。” “新组建内卫营由旅帅府直辖,定员 300 人,郭黑子任营长。” “成立武乡独立团,高云伍任团长,苏崇贤任副团长兼参赞,暂设两营不定员,一营长由高云伍与苏崇贤自行确定,二营长王石虎,副营长兼参赞杨亮。” “成立警卫营,由我兼任营长,副营长姜云升,下设夜不收连、警卫连、火炮连、后勤连、工兵连、宣传连、医护连、信号连。” “近卫二团团长徐同道,罗洪升任副团长兼参赞,一营长秦子敬,二营长吴景明,三营长贺长风,四营长魏保,五营长萧子光。” “骑兵营改为骑兵二营由旅帅府统辖,营长陈启,副营长兼参赞黄进东,定员 800 人马,现今马匹不足,先将人员配齐。” 周云宣读完毕一系列军事编制和人事调整后,询问众人:“对于以上安排,大家可有疑问?若有,请即刻提出。” 程铁牛小心翼翼地起身问道:“旅帅,我有一事不明,我这三营驻扎何处?” 此时守备四五营的营长也起身问道:“我们也不知晓。” 周云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坐下后说道:“守备团三营负责守卫泽州城,四营前往大阳铁矿,守卫铁矿与军器局,五营去往高平关守卫,团行营设于泽州城,负责指挥驻于各地的守备营。” 此时方云海起身说道:“禀旅帅,据我派往太原的探子回报,清军叶臣部会同吴汝玠部从固关进入山西,现正在攻打太原城,末将分析其下一步极有可能挥军南下进攻武乡和泽州,请旅帅早作定夺。” 周云微微皱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凝重,他深知局势严峻。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传令下去,加强城防戒备,各营将士务必坚守岗位,不得有丝毫懈怠。同时,密切关注清军动向,一旦有新消息,即刻来报。” 将领们齐声领命,军议室内弥漫着紧张而严肃的气氛。 第84章 连克两城 周云静立营帐之中,神色平静地聆听斥候来报。。 他深知清军南下之势已如汹涌浪潮,难以阻挡,而己方北上之行亦迫在眉睫。 军议既罢,他旋即安排新兵调配之事,将训练的新兵们分派至各新建部队,着重补充了战损惨重的二团四五营。 待各部兵员齐整、装备完备,此轮军队整编遂圆满落幕。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虞城,李岩所率东路军一路风餐露宿,艰难跋涉,终至目的地。 他们自泽州启程,穿越诸多州府,攻城掠地,然这长达两个月的漫漫征程亦让这支队伍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原本四千余人的大军,如今仅余三千有余,那些倒在途中的将士达千余。 当他们抵达虞城之际,却见此城仍牢牢掌控于大顺朝之手,且城门紧闭。 李岩望着那紧闭的城门,心中满是无奈与怅惘,他委实不愿再令将士们无辜送命。 于是,他果断派出信使,携其亲笔书信入城,向虞城县令表明身份,殷切期望其能献城归降。 李岩心中实未抱过多奢望,甚至已暗自筹备,令孙东的夜不收效仿修武城之策,潜入城中刺杀县令。 然信送入城中未及半日,城门竟缓缓开启,从中步出一人,令李岩惊愕不已,此人竟是他中举时的同年徐仲卿。 李岩激动难抑,疾步迎上前去,两双手紧紧相握,眼眸中泪光闪烁,那是岁月沉淀与久别重逢交织而成的复杂情感。 往昔的风华正茂早已被无情岁月侵蚀殆尽,如今二人皆已步入中年,面容之上写满了沧桑与往昔的故事。 “德辅,别来无恙乎!”李岩的声音微微颤抖,饱含着多年阔别后的激动与深沉感慨。 “好好,松柏兄,别来无恙!”徐仲卿亦是一脸动容,诚挚回应着李岩的问候。 二人寒暄数语后,携手并肩步入李岩的营帐。 此时,夫人红娘子正在帐中,李岩赶忙为二人引见。 红娘子与徐仲卿相互行礼后,便借故悄然离去,将这方空间留予这两位久别重逢的故交挚友。 红娘子静立帐门外,倾听帐内传来的高谈阔论与阵阵爽朗笑声,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欣慰之意。 她轻声叹息道:“夫君许久未曾如此开怀,真乃难为他了。” 夜幕低垂,徐仲卿妥善安排李岩的大军顺利入城。 大军入城之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休整之机。 虞城地处河南,而李岩麾下又多为河南子弟,此刻的他们仿若回归故乡,心中满是踏实与安宁之感。 士兵们于城中得以充分休憩,士气亦渐次恢复如初。 然李岩并未因此而有丝毫懈怠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他派遣多路哨探,打探周边情形,尤其是归德府城的消息,成为了他关注的重中之重。 昨日,李岩接获消息,归德府知府桑开弟与参将丁启光暗中勾结,擒杀了大顺朝的河南府尹李际遇。 此消息仿若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打破了原本相对稳定的局面,各方势力必将闻风而动,蠢蠢欲试,一场争夺权力的激烈斗争即将拉开帷幕。 李岩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在清军大举南下之前,稳固立足,扩充实力,以期在未来与清军的对抗之中拥有一战之力。 他急忙找来徐仲卿,将所得消息详尽讲述一遍,而后目光坚毅地问道:“德辅,你对此事有何见解?” 徐仲卿微微蹙额,沉思良久,方缓缓说道:“此消息于吾等而言,利弊共存。利者在于吾等可趁机介入其中,巧妙周旋,以免沦为众矢之的;弊者则是吾等实力尚未全然恢复,此刻行动需审慎权衡,三思而后行。” 李岩颔首表示赞同:“我亦有此顾虑。然吾等已休整月余,实不能再继续等待。我计划先期夺取归德府的夏邑县,你意下如何?” 徐仲卿思索片刻后道:“此举尚可,唯新招募的千余新兵训练尚浅,战力堪忧。” “无妨,有老兵引领,他们历经几场战斗自会成长。”李岩的话语之中充满了果断与自信。 两日后,李岩下达指令,令吴初率领近卫一团出动三个营的兵力,火速奔袭夏邑,务必于两日之内将其攻克。 吴初领命之后,亲率三四五营马不停蹄地向着夏邑县城疾驰而去。 当大军行至距夏邑城不足五里之地时,吴初见士兵们疲惫困乏,遂下令全军于树林阴凉处休憩一炷香的时间,而后再行出发。 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畅饮清水,而后倒地酣然入睡。 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吴初唤醒沉睡的士兵,正欲继续行军之际,探马突然来报,夏邑城城门大开,百姓进出自由,城上守军防备松弛。 吴初心中大喜过望,当即下令全军加速前进,定要在城内守军反应过来之前夺取城门。 他先遣出一个排的士兵,乔装成平民模样,先行赶赴城门,筹备里应外合之计。 此排士兵一路小跑来到夏邑城附近,依计原地休憩。 他们饮了口水,整理了下衣裳,将兵刃藏匿于一辆强抢来的马车上,而后大摇大摆地走向城门。 “何事?交税。”守门兵丁有气无力地问道。 排长上前点头哈腰地回道:“拖了些山货进城售卖,税需交多少?” 兵丁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说道:“一人交五文,货物二十文,快些快些。” “好好,我这便去取。”排长言罢转身走向马车,抽出长刀隐匿于身后,脸上依旧挂着谄媚的笑容,缓缓走向兵丁。 “给您!”排长伸出左手,就在兵丁伸手欲接之时,排长右手的长刀如闪电般挥出,一道寒光闪过,兵丁的脖颈已被斩断。 围聚在马车旁的士兵们见状,迅速从马车中抽出长刀,杀向其余守门兵丁。 此时,城门处的兵丁们方如梦初醒,高呼“敌袭”,然为时已晚,城门已被排长等人成功占据。 城上的守军见状,纷纷涌下城来,妄图夺回城门。 排长等人毫无惧色,迅速列阵,挥刀抵御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时,城外喊杀声震天动地,吴初率领的大队士兵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杀奔城门而来。 城内守军见大势已去,吓得纷纷四散奔逃,夏邑城遂轻而易举地落入李岩军之手,夏邑县令见势不妙,果断投降。 刚攻克夏邑县,李岩的命令又接踵而至,令吴初留下一个营驻守,其余人马即刻奔袭永城。 吴初稍作休息后,于第三日如法炮制,以同样的方式顺利拿下了永城县。 短短三日,连下两城,李岩接获捷报后欣喜万分。 然他亦明白,此不过是一个开端,下一步便是要全力夺取归德府。 唯有占据归德府,方能积蓄充足力量,向着山东拓展势力,进而攻克徐州。 第85章 北上 泽州城内,气氛凝重。 周云与知州刘良佐、州判乔伯庸、巡检使韩永年、守备团正副团长岳明轩和陈云霄、近卫二团团长徐同道、警卫营姜云升以及外情报秘书方云海等人齐聚一堂,共商出兵北上之大计。 周云目光坚定,宣布了他的战略决策:“我等当挥师北上,先取高平,再图长子、屯留,继而进逼襄垣,打通泽州至武乡县之通道,如此一来,方能在这乱世之中站稳脚跟,拓展我等之势力范围。” 刘良佐率先发言,眉头紧锁,忧心忡忡:“旅帅,若一举攻打此四县,我等兵力恐难兼顾。且此四县周边,明廷残军与大顺军活动频繁,虎视眈眈,实乃一大隐患。” 周云环视众人,镇定自若地说道:“州衙兵房可组织人手随军出征,每下一城,就地招募或招抚一营守备军。 此事由陈副团长全权负责,安排军官,训练新兵,并于守备营中建立向云社,以开化兵士之心智,尽早归心我泽州。” 刘良佐、乔伯庸与韩永年听闻“向云社”之名,面面相觑,皆面露疑惑之色,显然对这个组织一无所知。 原来,周云抵泽州后,未公开向云社之详情,亦未吸纳军队之外的人员加入,故三人对此颇为陌生。 现今,向云社秘书长乃李岩,副秘书长高云伍,周云麾下理事则是陈云霄。 在座军方四位将领皆为向云社成员,徐同道曾多次申请加入,周云皆未应允,直至其率骑兵奋勇阻挡金远统领之追兵,身负重伤,伤愈后才获批准。 虽说周云未曾明言军方将领务必加入向云社,然所提拔之营级以上军官,皆为该社成员。 此情形令军中各级将领皆心向往之,冀望能跻身其中。 周云见状,简要解释道:“向云社于范村附近一废弃村落创立,其宗旨为:守得云开见月明,为自身而活,为子女而谋,更为天下苍生之福祉而奋斗。” 三人相顾无言,彼此交换眼神,皆心领神会:旅帅志向远大,其心绝非仅限于一方天地。 周云继而道:“此事暂且不提。若尔等会后有意加入,我或可为介绍人,往陈云霄处提交申请即可。此刻,且继续商议北上之军事部署。” 三人虽对向云社了解有限,但听闻旅帅愿为介绍人,岂敢有丝毫怠慢?这为立场问题,当下忙不迭点头应承,皆决意会后即刻办理申请之事。 商议既定,周云亲率近卫二团、警卫营、骑兵营即刻出征北上。 刘良佐总领全州民政事务,乔伯庸辅佐处理州衙公务,韩永年则协助应对州衙之外诸事。 郭黑子率内卫留守泽州,方云海随军出征。 岳明轩以守备团长之职驻守泽州城,肩负城防之重任。 守备团副团长陈云霄随军出征,州衙兵房所派人员由其统一调配管理。 出征令下,泽州城西军营与州衙顿时忙碌起来,人喊马嘶,粮草装运,行军整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与此同时,高平县衙后衙内,却是另一番奢靡景象。 县令韩广义正于新建的小池塘中与数位女子嬉戏玩乐,娇笑声声,不绝于耳。 “老爷!您瞧妾身美否?”一女子撒娇问道。 “美,美人岂有不美之理?”韩广义满脸陶醉。 “咯咯咯!”女子们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庭院之中。 “老爷,妾身喂您饮酒……” 现纵情于声色之中的韩广义自崇祯十四年起便任职高平县令,往昔为官尚算谨慎,虽偶有贪墨之行,却也有所节制。 然自李自成攻陷北京,崇祯帝煤山自缢,大明社稷倾颓之讯传来,他仿若挣脱枷锁的恶兽,肆意放纵,无恶不作。 他招募地痞流氓组建军队,强征壮丁修筑园林,抢夺民女以供淫乐,于辖境内横征暴敛,以供一己私欲。 全然忘却为官者之职责与操守,常言:“大明既亡,吾即为此地之主,难道不该尽享帝王之乐?” 亦有下属官吏冒死劝谏,然皆遭其残忍杀害。 一时间,高平百姓苦不堪言,深陷水火之中。 那些地痞流氓组成的军队更是为非作歹,欺压百姓,致使民众纷纷逃亡,其中逃往泽州者不计其数。 正于温柔乡中沉醉的韩广义,忽闻下人禀报团练使贾大人有要事求见。 “不见!”韩广义兴致被扰,恼怒地挥手示意下人退下,继续沉醉于他那所谓的“皇帝”美梦之中。 下人无奈,只得转达县令之意后返回。 团练使贾大人此番前来,乃是因派往泽州方向的哨探回报,称泽州有大军北向而来,来意不明,故特来请示县尊大人,以求应对之策。 未料竟遭闭门羹,只得悻悻然返回军营,心中暗自思忖:“你身为县令尚且不管,我又何必心急?大不了泽州兵马来时,我先行逃走便是。” 彼时,众人皆未料到泽州会出兵攻打高平县,盖因平日里兵马来往频繁,高平县城从未被放于眼中。 此前几日,亦有一支小股军队途经县城,贾团练使大惊失色,匆忙禀报县令。 韩广义亦受惊不小,赶忙登上城楼观望,然那支军队视高平如无物,押着大批物资的马车径直向北而去。 韩广义料想此次又是贾团练使大惊小怪,故而懒于理会。 当韩广义与众女子仍在鸳鸯戏水之际,周云已率大军越过高平关,直逼高平县城。 守备一团五营王奇站于高平关前,目送大军远去,但见己方军队阵容齐整,浩浩荡荡,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豪迈之情。 周云骑于战马之上,随军缓缓前行。 此时,方云海将派驻高平的情报小组所获消息转告于他:“高平探报,县城防御松懈,县令韩广义终日于县衙后衙纵情享乐,未见有何重大举措。” “高平县城有多少兵马?”周云问道。 “经查,仅有地痞流氓组成的团练八百人。” 周云当即传令姜云升:“令你部夜不收连会同骑兵营一、二连,迅速抢占高平城门,不得有误!” “得令!”姜云升领命而去。片刻间,战马长嘶,两队骑兵与夜不收连如离弦之箭,疾驰于大军之前,直扑高平县城。 第86章 勇夺高平城 姜云升升任警卫营副营长后,夜不收连连长之职便由原一排长周乐接任。 骑兵一、二连在前骑行开道。 夜不收连则在周乐的率领下于后方紧紧跟随。 不多时,队伍行至高平城门前。 趁歇脚的间隙,周乐召来一排长陈岳,果断指示道:“一排进城后,率先控制县衙,务必防止县令逃脱。” 接着,又安排二排进城后掌控县城各库房。 骑兵一、二连与夜不收连稍作休憩后共同商议攻城之策,最终决定由夜不收连的三排乔装先行,设法控制城门,待时机成熟,骑兵连便纵马径直冲入城内。 时处盛夏,酷热难耐,夜不收三排兵士卸去沉重甲胄,仅身着短褂,数人背负着看似普通的青草,实则内藏利刃,朝着城门稳步行进。 尚未靠近,几个散漫的兵丁便前来盘查。“站住!你们是何人?为何如此多人进城?” 那排长赶忙上前作揖回应:“军爷,我们是城内张家于城外雇的劳力,进城帮工。” “张家?帮工?背几捆草进城做甚?” “回军爷,东家吩咐,这几捆草是进城喂牲口的。” “张家?哪家?东家叫什么?” 三排长心中暗自恼怒,这随口编造的张家,自己怎会知晓是哪一家?无奈之下,只得再扯谎道:“便是城西的张老爷家。” 岂料那兵丁突然向后猛退,高呼:“有奸细,快关门!……” 原来,这兵丁本就是当地地痞流氓,自然知晓城西只是一片集市和苦力聚居之地,哪来的什么张老爷?当下断定这些人定然是奸细无疑。 “事已败露,抄家伙,冲!”三排长见事情败露,当机立断下令进攻,抢夺城门。 其后兵士迅速从青草中抽出兵刃,如猛虎般冲向叫嚷的守门兵丁。 刹那间,城门处喊杀声震天而起,城外众人向内强攻,城内守军则奋力抵抗。 城门内侧的兵丁全力推动厚重城门,企图关闭。 城外不远处的骑兵听到杀声响起,纵马如飞,直奔城门而来。 城门口一片混乱嘈杂,然这些守门兵丁多为新近招募的地痞无赖,如何能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夜不收精兵?被杀得连连后退。 城门后的军官持续呼喊:“顶住!快关城门!快快!……” 三排这边进退有序,稳步向前推进攻击。 见城门仅余两人之宽即将闭合,三排长心急如焚,高声传令:“快用前面的死尸堵住门缝,莫让他们关上!” 正奋力推动城门的兵丁忽感门难以推动,后方军官亦听闻前方敌将呼喊,急令前阵兵丁拖开死尸。 三排长这边闻听敌方要拖开死尸,迅速行动,急命人拉住死尸,不让其拖走。 双方在门缝处激烈争夺,不时有死尸被扯得肢体分离,又有新的死尸或受伤未死之兵丁被投入其中,场面极为血腥惨烈。 三排长见门缝处僵持不下,即刻组织人力,欲奋力拉开城门。 随着城门向内推开,城内军官赶忙调派人手向外推顶。 双方于城门处形成对峙,彼此较力。 想到骑兵转瞬即至,三排众人焦急万分。 三排长招手唤过数人,亲自提刀冲入城门缝隙,挥刀狂舞,将正在拉扯尸体的兵丁一一斩杀在地,让那拖拉死尸的兵丁也成为地上血肉模糊尸体中的一员。 后续从门缝跟进的兵士们亦挥刀砍向推门的兵丁,那些兵丁见敌军如潮水般涌入,且勇猛无畏,仿若杀神降临,吓得仓皇四散奔逃。 门洞内那军官还在叫嚷着别跑,上前顶住,此时却无人理会。 正呼喊间,未察觉三排长已冲至眼前,被其一刀斩落首级,叫嚷声戛然而止。 城门快速敞开,夜不收的兵士们迅速闪向门洞两侧,骑兵们顺着敞开的城门洞疾驰而入。 骑兵身后,夜不收连的一、二排亦相继涌入。 城墙内的甬道上,溃败的兵丁惨遭骑兵屠戮,或被战马撞倒践踏,景象惨不忍睹。 城内街巷顿时陷入混乱,鸡飞狗跳,人群奔逃,桌椅摊位被撞翻遍地。 夜不收一、三排依先前部署,奔赴各自任务地点。 县衙内众官吏听闻外面街道的喧嚣吵闹,尚在疑惑不解。 直至那由远及近的“有兵进城了,快跑呀!”的惊呼呐喊声传来,方知大祸临头,匆忙丢下手中事务,夺路而逃。 一时间,县衙内众人纷纷逃窜,然刚奔出门的官吏又惊慌失措地折返回来,面容惨白,惊恐万分。 后方不明就里、仍向前拥挤欲出门之人,只闻惨叫声不绝于耳。 此前陈岳率一排赶到,见大批官吏朝外涌来,陈岳上前挥刀猛劈,一名身着官服之人当即毙命。 其后兵士们亦纷纷上前砍杀,吓得这些官吏又仓惶退回衙内,更有甚者,直接瘫倒趴伏于地,瑟瑟发抖。 陈岳率人进入衙门后,命人看管住这些官吏,自己则引众直奔后衙。 此时后衙内,县令韩广义衣衫不整,正慌乱地指使下人搀扶他从后门逃走。 刚至后门,便被数名持刀大汉逼回,下人们哪还顾得上他县令身份,吓得作鸟兽散。 先前与他一同寻欢作乐的女子们,亦各自奔逃躲避。 独留韩广义在原地打转,妄图拉一人来为自己挡灾,却只能徒劳无功。 陈岳一行人浑身浴血,提刀来到韩广义面前。 一名兵士揪着一个下人的脖颈,将其拽至韩广义跟前,喝问道:“此人可是高平县令?” 那下人早已吓得屎尿失禁,听闻询问是否为韩广义,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是……是,县令老爷。” 兵士将其往地上一扔,喝道:“滚!” 对面的韩广义见面前陈岳等人浑身血腥,知道小命不保,吓得瘫倒在地,尿湿了裤裆,双唇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岳吩咐道:“将他与前面那些官吏一同羁押,不许给他们吃喝。” 拿下高平县城一个时辰之后,周云率领的大军终于抵达。 周云端坐县衙大堂之上,对姜云升与陈云霄下令道:“夜不收队此次战功卓着,与骑兵营将士合力攻克高平县城,功绩待后续评定。 云升,你与云霄将那罪大恶极的县令及一众恶吏,于百姓面前明正典刑,为高平受难百姓讨回公道。 云霄,你在此地就地招募一个营的新兵,抓紧训练。” 二人行礼后领命而去。 县衙不远处的集市之上,此刻被围得水泄不通。 此前已张贴安民告示,令城内百姓前往集市观瞻公开处斩原县令韩广义及平日欺压百姓的恶吏。 第87章 夏军 听说要公开处斩韩广义,次日一早,高平城已经是万人空巷,都聚在县城集市这里。 一些家人被韩广义害死的人家,想着韩广义被斩后,上前沾点他的血回去喝,恨他的人已经达到了空前激愤的程度。 周云也早早就来到了监斩台一侧,看着黑鸦鸦的愤怒人群,他没想到这韩广义引起的民愤竟如此之大。 午时二刻前,随着一声“带人犯”,韩广义一行在陈云霄的大喝声中被五花大绑地押解上了临时搭建的监斩台。 人群看到平时欺压自己的一干人犯,被五花大绑地跪于台上,瞬时现场沸腾了,无数的人们向前涌去,想着冲上台前,亲手撕碎了他们的仇人。 还好,周云事前调了两个营的兵士挡在前面,后面看到人太多又调了一个营过来增援。 就算是如此多的兵士,也难挡住愤怒的人群,一浪又一浪的人潮涌向这些用枪挡住人群的兵士。 周云觉得要坏事,忙一步跨上监斩台,拿过一个兵士手中的火枪冲天上发了一枪。 “砰”的一声,火枪的声音吓住了汹涌涌上前的人群。 周云则拿出他让军器局做的一个铁皮喇叭。 对着下面愤怒的人群大声喊道:“高平县的乡亲们,乡亲们……请你们冷静下,听我说两句。” 他接连喊了好几遍,现场才稍微平静了些。 周云举着铁皮喇叭大声而又缓慢地说道:“乡亲们!我们是泽州夏军第一旅的军队,我叫周云。 你们有很多逃到我们泽州的百姓,我听了他们述说,知道了你们所遭受到的苦难,万分痛心。 同样都是泽州人,泽州城的百姓过着安宁平静的日子,而一关之隔的高平百姓却生活在犹如地狱般的苦难生活中。 这是为什么呢?我们大家不都是想要活着吗?想要平平安安地活着,这有错吗?没错,谁的命不是命啊! 可韩广义之流,倒行逆施,残害我们,残害我们的亲人骨肉,就是不让我们活,就是为了他自己的享受,不拿我们当人。 所以我们夏军来了,来解救你们来了,来惩罚韩广义之流来了,来帮助大家好好地活着,让我们的亲人骨肉活着。 你们放心,韩广义之流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仇人,是我们所有人的仇人,也是我们夏军的仇人。 现在请允许我周云代表大家,代表所有受到过迫害的人,处决韩广义之流。 我要将他的脑袋挂在高平城的城门楼上三年,来祭奠那些冤死的灵魂,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乡亲们!你们同意嘛?” 周云说这番话的开头还有少数人吵闹。 说到中间时,感同身受的人群,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无数人的悲泣是何等的心酸催人泪下,感天动地。 包括夏军的将士,全场都在流泪,周云的声音都在哽咽,但他还是坚持着说完。 说到后面砍下韩广义的脑袋祭奠亡灵时,那些被迫害的百姓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个个大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跪了下来。 等到周云问大家是否同意时,全场爆发出海浪般的声音:“同意,同意,同意……” 被绑缚的韩广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看着听着所发生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引起的民愤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也是如此令人恐怖,比杀了他还可怕,是他的心在恐惧,他不敢相信自己干了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他此时才醒悟过来,长叹一声自语道:“虐民者,为民所弃,其责自负也。” 说完他向着全场百姓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陈云霄在请示周云后拿过铁皮喇叭大声唱道。 一排兵士上前,抽掉插于案犯背上的亡命牌,拉起案犯摁于斩台上,刀斧手上前,将刀放于案犯的脖子上。 在陈云霄一声大喊“斩”时,刀斧手抬起刀过头顶,准确无误地大力挥下。 只听“噗噗”声不停响起,一共二十七颗脑袋滚于台下。 全场百姓又是一阵嘈杂声,有哭泣的,有欢呼的,有拍掌的,有下跪的,不一而足。 没过多久,现场又响起了整齐的呼喊声“夏军万岁,夏军万岁……”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经久不息。 随着韩广义的脑袋被悬于城门楼上,人群才陆续散去。 周云也才算放下了心中大石,人太多了,一个不好就有可能发生踩踏事故,那就是灾难了。 高平县现在由陈云霄代管,按照先前的部署,大家各行其是。 周云也赶紧去信泽州,让刘良佐赶紧安排一个新县令来安平就职。 高平县的原官吏大都已经不能用了,小部分周云又不知根知底,不敢用,所以只好从泽州调人过来。 好在刘良佐这边早有预案,周云的信件一到,第二天新县令就到了,此人叫林敏行,年龄 35 岁,泽州本地人,是现在的礼房主事。 来人随身携带刘良佐书信一封,信中将林敏行的出生履历和工作能力都向周云作了说明,让周云对林敏行的根脚一清二楚。 安排好安平的事情,周云让周乐的夜不收队先行出发,前去长子县了解情况。 因方云海的暗影对外情报才刚起步,派去的密探还来不及将情报送回,所以只好派出夜不收连前往打探情况。 周云的大军随后起程前往长子县。 在出城时,街道两侧都是来送行的百姓,大家默默向迈着整齐步伐行军的队伍行着注目礼。 整个道路上,只闻整齐的踏步声有节奏地响着,却没有一人发出杂音,就连被大人牵在手里的孩童们,也被这宁静的气氛感染了,收起了啼哭和嘻笑。 直到队伍消失在地平线上,人群中有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爹爹,我也要当夏军”才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 一时间,大家的心思出奇地统一,“我要当夏军,我要像他们一样,为了自己的亲人活着,也要当夏军” 第88章 长子县 周云率领大军一路向着长子县进发。 夕阳的余晖洒在前行的大军上,周云骑在马上,目光坚定地望着长子县的方向。 长子县,坐落于上党盆地西南侧,地势西高东低,山脉绵延起伏,仿若一道天然的屏障,守护着泽州的西部。 这里,自秦汉时期起,便是上党郡的郡治所在,曾是上党地区政治、经济、文化的心脏,见证了无数的历史变迁。 长平之战的硝烟虽早已散去,但那一段惨烈的历史,依旧在岁月的长河中回荡,仿佛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沧桑。 此刻,周云的思绪被夜不收的哨探打断。 “报!长子县知县为李真,现城门紧闭,城墙上防备森严,突袭恐难以得手,请旅帅定夺!” 周云微微挑眉,心中暗自诧异,这李真倒是个有几分能耐的官员,竟能如此迅速地做出应对。 “既如此,到城下再做计较。”他勒紧缰绳,大军继续向着长子城进发。 下午时分,大军抵达长子城。 近卫二团各营迅速展开,按照一前二后三左四右五中,警卫营居中心的布局扎下营帐。 一时间,营帐林立,旗帜飘扬,军中弥漫着紧张而又肃杀的气息。 周云召集各营主将,开启战前军议。 众人齐聚一堂,目光中透着坚定与决然,周云望着他们,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信心。 在这乱世之中,军队便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亦是他实现抱负的利器。 “云海、云升,你二人先说说探听到的消息。” 周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方云海和姜云升身上。 方云海起身,拱手道:“据暗影回报,长子知县李真为官清廉,自律甚严,对属吏亦是要求苛刻,在百姓中威望颇高。 县中设有团练,约有千人之众,团练使孙明远治军有方,城内尚有部分衙役可供差遣。” 姜云升紧接着说道:“夜不收探查得知,城外挖有壕沟,宽约十尺,深约六尺,城门前壕上悬有吊桥,并有瓮城防护。 城墙高约二十四五尺,四方设有四门,我军当前所对乃是南门,城墙四角筑有望楼,戒备森严。” 众人听闻,皆面露凝重之色。 这长子城,果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周云轻轻一笑,打破沉默:“呵!这长子城可不易攻打,毕竟曾是前朝上党郡治所。诸位畅所欲言,谈谈该如何破城?” 一时间,军议现场陷入沉默,众人皆低头沉思。 副团长罗洪率先打破僵局,拱手进言:“卑职以为,可先礼后兵。我军威名赫赫,或可先招降,若不成,再行攻打。” 周云微微点头:“罗副团长此计甚善,诸位可各抒己见。” 五营长萧子光起身道:“卑职觉得,应先打造攻城器械,待准备周全,再行攻城。” 三营长贺长风却大声反驳:“与其耗时准备,不如现在便试探攻城,找出敌军薄弱之处。” 萧子光皱起眉头:“此举不妥,城墙高耸,我军尚无如此高之云梯,即便探得薄弱点,亦难以强攻。” 一营长亦开口道:“可否设法引敌军出城,夺其城门,即便不成,亦可歼敌一部。” 众人各抒己见,争论不休,利弊权衡之声此起彼伏。 周云并未打断众人的讨论,他深知,这种思维的碰撞,有助于将领们成长,让他们在分析利弊中认识自身不足,提升统军之能。 待众人讨论渐息,他轻咳一声,朗声道:“诸位所言皆有可取之处,虽略有瑕疵,却不失为良策。 吾意先招降,若不成,再行攻打。攻打之前,先全力准备,以投石机开路,火枪压制,刀盾兵攻城。 可声东击西再击南,利用敌寡我众之优势,寻其破绽,一举破城。” 众人领命,各司其职。 而此时,长子城内县衙之中,知县李真正赤足敞衣,席地而坐,凝视着眼前的城防图,仿若一位老农守护着自己的田园。 他心中暗自盘算,敌军会从何处进攻,己方又该在何处增兵布防。 “大人,敌军派人求见。”小吏的禀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真微微抬头,思索片刻:“带他进来,听听来意。” 少顷,罗洪随小吏踏入屋内。“夏军周旅帅麾下副团长罗洪,参见李知县。”罗洪行礼道。 李真淡淡摆手:“你这副团长,相当于何职?” 罗洪略一思忖:“约等同于明朝营官,在大顺军中,应似都尉之位。” 李真点头:“既如此,来此何事?”“奉旅帅之命,特呈亲笔书信一封,请大人过目。” 罗洪说罢,从怀中取出书信,递与小吏。 李真接过,快速浏览,而后置于案上:“信已送到,罗副团长请回吧。”“旅帅还有几句话,让卑职转达。” “但说无妨。” 罗洪昂首挺胸,大声道:“知县大人爱民如子,周旅帅亦心怀苍生。 为免百姓生灵涂炭,望大人早作决断。我军欲北上抗敌,长子县乃泽州西部要冲,周某志在必得。 限大人三日之内,若不降,城破之日,全城官吏家小皆服徒刑,往山中为泽州挖矿十年。望大人慎思。” 言罢,拱手作揖,转身离去。 城墙上,吊篮缓缓放下,罗洪回到军营,向周云回禀:“大人,信已送达,话亦带到。李真未置可否,但看其神情,似有犹豫。” 周云微微眯眼,望向长子城的方向:“且看他三日之内如何抉择,我军亦不可懈怠,全力准备攻城器械,以待不时之需。” 李真待罗洪离去后,再次拾起桌上那封信笺,目光缓缓扫过其上的字迹。 周云于信中详尽地铺陈了自己的战略谋划,其夺取长子城的钢铁决心跃然纸上。 更剖析了当下波谲云诡的天下大势,以及李真可能面临的种种命运归途,还有长子城百姓的不同命运走向。 信里直言,若李真侥幸胜了周云,日后与清军对抗,恐将落得个身死族灭的凄惨下场; 而若投降清军,亦不过成为遭人唾弃的汉奸走狗,以二等汉官的身份在鄙夷中苟延残喘。 第89章 胜算几何 反之,若败于周云之手,他与家人便要深陷山中,在暗无天日里苦熬十年挖矿岁月,待期满之时,也不过是伤病缠身、穷困潦倒,余生难以为继。 李真轻轻掂了掂那轻薄的信纸,却仿若托着千钧重担,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一旁的师爷见状,上前轻声探问:“东翁,您究竟打算如何抉择?” 李真抬眸,反问道:“你且说说,咱们能挡住这周云的夏军强攻吗?” 师爷面露迟疑之色,嗫嚅道:“这……胜负或在五五之间吧。” 李真微微摇头:“五五?依我之见,应是敌六我四。” 师爷满脸疑惑:“东翁为何这般认定?” 李真长吁一声,缓缓道:“起初,我本以为凭借这城高墙厚,尚可与之一战,应是五五开的局面。 然看过这封信,又目睹那信使的凛凛气势,深切感受到他们那坚如磐石的决心,故而在我心中,胜算便又少了一成,成了这敌六我四之局。” 师爷听得一头雾水,暗自思忖这降与不降之事,怎地与胜算牵扯到一处?难道竟是胜率高低主宰降城与否? 李真未理会师爷的满腹疑窦,只吩咐他去传唤孙明远前来商议。 不多时,孙明远身姿矫健地匆匆而至。 他身形颀长,面容俊朗不凡,双眸恰似璀璨星辰,熠熠生辉,灵动之意流转其间,举手投足尽显潇洒不羁之态。 见着李真,赶忙上前施礼问安:“不知世叔唤小侄前来,所为何事?”李真微微抬手:“明远来了,且坐下说话。” 有小吏端上茶水,而后悄然退下。 李真将案上的信纸递与孙明远,道:“这是城外夏军在你来之前送来的信件,你先仔细看看。” 孙明远双手接过,神色凝重地阅看起来,李真则静坐一旁,悠然品茗,默默等候。 待孙明远阅毕,将信纸置于案上,李真见他看完,轻声问道:“信已看完,你且说说心中所想。” 孙明远微微欠身:“世叔,小侄之见实不足为重,您但有所命,小侄定当遵从。” 李真嗔怪道:“你这滑头,说说无妨,我且听听。” 孙明远略作思忖,开口道:“世叔既如此说,小侄便斗胆进言。 小侄以为这周云见地非凡,确是个人物。 小侄在城楼上观望对方军阵,只见其纪律森严,军容整肃,火枪林立,料想其军力强盛,实乃将才。 至于究竟该如何行事,还请世叔定夺,小侄委实难断。” 李真微微点头:“人物!人才!此评价尚算公允。 若你父亲尚在人世,见得这般人物,想必亦会赞赏有加。” 孙明远听闻此言,默默垂首,眼眸之中似有泪光闪烁。 “明远,你蛰居于此已然半年有余。 你正当年少,朝气蓬勃,理应如同你父亲当年那般,驰骋沙场,奋勇杀敌,于战火硝烟中扬名立万,建下赫赫功勋。 如此方能为你弟弟世宁以及孙家开辟出一条通往百年昌盛的康庄大道。” 李真目光诚挚,满含鼓励地说道。 “世叔,我这……您难道也对这周云颇为赏识?”孙明远眉头微皱,眼中透着一丝疑惑与纠结。 “值此改朝换代的风云变幻之际,芸芸众生皆面临抉择。 想当年,你父亲虽饱受倾轧与打压,却毅然挺身而出,欲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此等壮烈之举,何尝不是一种果敢决绝的抉择? 只可惜,最终马革裹尸,命丧疆场。 然人生在世,又有谁能笃定自己的抉择全然无误?但无论如何,抉择总归是要去做的,不是吗?” 李真目光悠远,仿若穿透了岁月的长河,望向那不可知的远方,喃喃说道。 城外夏军苦等两日,长子城内却依旧毫无动静。 周云遂令工兵连率全军将士,于山林间大力砍伐树木,精心打造各类攻城器械,为即将到来的攻城之战未雨绸缪,只待约定投降之期一到,便要展开雷霆攻势。 第三日,晨曦微露,东方天际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长子城的城门缓缓开启,沉重的吊桥缓缓落下,发出低沉的嘎吱声。 一队队兵丁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鱼贯而出,迅速在壕沟两侧列阵站定,个个身姿挺拔,神情肃穆。 周云闻得消息,即刻出营查看。 只见城内走出两位官员模样的人,一着文官服饰,一着武将装束,二人手中皆端着托盘,步伐沉稳而缓慢地越过吊桥,径直站定在己方兵丁的前列。 周云见此情形,心中明了,长子城这是降了。 他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自身的行装,手轻轻搭在刀柄之上,便欲出营前往阵前受降。 此时,徐同道一个箭步上前,拦在周云身前,神色凝重地劝道:“旅帅,此中恐有诈,还需慎之又慎。 不如另择他人前往,末将愿往,还请旅帅三思而后行。” 罗洪、姜云升、方云海亦纷纷出言劝阻,皆言愿代旅帅前去受降。 周云微微摇头,面带微笑,朗声道:“诸位无需担忧,我自保之力尚有。 况且,当下我等这小小势力正值用人之际,求贤若渴。 如今有人主动来投,我身为一军主帅,若因贪生怕死而端着架子,拒人于千里之外,日后又怎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追随于我? 无妨,诸位只需守好阵营便是。” 言罢,轻轻拨开身前众人,仅带着两名警卫,大步流星地向着阵前走去。 端着托盘静立的李真叔侄,将对方阵前的这一幕瞧得真切。 他们并未径直走向对方阵前归降,而是在城门口的壕沟前驻足而立,心中亦存着试探之意,欲瞧瞧对方主帅的诚意与魄力究竟如何。 此刻,见周云仅带两人前来,叔侄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一丝欣慰之色。 李真二人远远望着那昂首阔步而来的年轻人,但见其年岁约在二十一二,面庞虽被阳光晒得黝黑,却难掩俊逸之姿,行走间龙行虎步,气势非凡,显然是内心自信满满之态。 第90章 受降 周云满脸笑意,行至二人面前,拱手行礼,言辞恳切:“在下周云,让二位久候了,还望海涵。” 二人赶忙弯腰低头,齐声高呼:“长子知县李真” “长子城防团练使孙明远” “参见周旅帅!” 周云连忙上前,双手扶起二人臂膀:“免礼,免礼!” 李真直起身,后退一步,恭敬说道:“长子知县李真,特奉全县鱼鳞册、府库账簿及知县印绶,向夏军周旅帅请降!” 周云收敛笑容,神色肃穆,向前一步,郑重接过李真手中托盘:“准予请降。李知县心怀长子百姓,有大恩于斯地,周云代百姓向李知县一拜。” 言罢,手托托盘,弯腰行礼。 李真顿时手足无措,万没想到周云竟会向他行礼,且是代长子百姓。 他心中纠结万分,受礼有失身份,不受又觉不妥,一时僵在原地,无奈之下,只得受了周云这一大礼。 然心中却也因此真切感受到周云对他的敬重以及对百姓的珍视,那因投降而萦绕心头的心结,顷刻间烟消云散。 周云直起身,将手中托盘交予身后警卫。 此时,孙明远亦后退一步,高声呼道:“长子城防团练使孙明远,携全城军民名册及印绶,向夏军周旅帅请降。” 两旁列阵的团练兵丁齐声抱拳,高呼:“向夏军周旅帅请降!” 周云上前一步,接过托盘,高声回应:“准予请降。” 言罢,将托盘递与身后另一警卫。 待周云回转身,便见孙明远解下腰间长刀,双手横托,递至周云面前,众兵丁亦纷纷将手中兵刃掷于地上。 周云见孙明远这般举动,不禁暗自赞叹,此子真乃将才也!令出如山,行动果敢,其麾下军队所展现出的气势,竟比自己的部队还要利落几分,周云心中对他钦佩不已。 他双手接过孙明远递来的腰刀,细细端详起来。 只见那刀鞘色泽幽沉,鞘口处有鎏金装饰,熠熠生辉,鞘身纹路明晰,一朵云纹图案蜿蜒其上,宛如祥云中潜龙欲出,鞘尾则以铜饰精心包裹,古朴厚重。 刀柄乃铜制,外裹一层柔软皮革,其上龙纹图案雕琢精致,触手冰凉,握持之时,倍感舒适称手。 周云轻轻抽出半截刀身,刹那间,寒光凛冽,似有冷芒破鞘而出,刀刃表面隐现波浪纹路,流转之间,尽显精美,仿佛在诉说着昔日的荣光与锋芒。 周云插回刀身,只听卡簧清脆作响,他由衷赞道:“好刀!” 言罢,单手持握刀鞘,将其横于胸前,递还孙明远,目光诚挚地说道:“你既已投身于我,我便将此宝刀赠予你,望你日后凭此刀在沙场上纵横驰骋,建功立业,切莫辜负我之所望。” 孙明远听闻此言,心中激荡,几不能自已。 此刀乃其父当年随身之物,承载着无数回忆与荣耀。自父亲捐躯之后,这刀便伴他左右,成为他最为珍视的心爱之物。 然如今时势所迫,于阵前请降之时,不得不忍痛交出。 当刀被周云接过的瞬间,他只觉心中一阵绞痛,仿若有撕裂之感,泪水险些夺眶而出,那一刻,他满心懊悔,暗自思忖为何要屈身而降,可事已至此,又有何路可走? 只得强咽下泪水,任其在心底翻涌。 岂料峰回路转,周云竟又将这意义非凡的刀返还于他,孙明远顿时情难自制,“扑通”一声半跪于地,声音哽咽,颤声道:“末将愿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誓死追随旅帅!” 一旁的李真看着跪于地上的孙明远,不禁轻声叹息,暗自思忖:这孩子也着实不易。 这周云倒是颇具气度,见此宝刀,竟毫无贪恋之意,毅然赠回明远,况且他事先并不知晓明远的身份背景,这般作为,实在难能可贵。 待周云扶起孙明远之时,李真向前一步,神色凝重地对周云说道:“旅帅,有一事不得不告知于您。 您眼前的孙明远,本名孙世瑞,明远乃是他的表字。 他乃是大明孙督师孙传庭的长子。其父壮烈殉国之后,他自外地匆匆赶回陕西安葬母亲后,而后便携小弟世宁返回故乡。 寄居于我处,已然半年有余。唉,明远这孩子命运多舛,还望旅帅多多眷顾。” 言罢,李真向周云深深躬身作揖,行礼到底。 周云闻听此言,心中大惊,见李真行此大礼,赶忙上前搀扶,神色严肃庄重,说道:“李知县快快请起,您之所托,周云定当铭记于心。 孙督师忠勇无畏,周云向来敬仰有加,只可惜命丧闯贼之手。 我部虽出身于顺军,然与闯贼实有不共戴天之仇。 若有机缘,定助明远手刃李贼,以告慰督师英灵。” 李真闻言,连忙拱手称谢。 周云转身,目光依次扫过孙明远与李真,面露欣喜之色,说道:“我说为何你这军阵如此严整,军纪这般严明,原来是名臣之后!妙哉,妙哉!今日我能得你叔侄文武双才,实乃生平一大幸事。 来来来,且随我进城,你我三人当痛饮一番,共话天下大势与未来宏图!” 说罢,周云兴致盎然地拉着二人,大步流星地向着城内走去,似是对未来充满了无限憧憬与期待。 周云身后的两名警卫见此情形,笑嘻嘻地欲跟着进城,然目光触及手中托盘,又念及后方大军情形尚不明朗,当下不敢擅离。 其中一名警卫赶忙留下,紧紧相随,另一名警卫则如离弦之箭,飞速向大军阵营奔去。 后方阵营之中,徐同道等人正心急如焚地凝视着前方周云与那二人交谈,直至瞧见对方兵丁纷纷弃械投降,众人高悬的心才稍稍落下。 可未过多久,竟见周云孤身一人拉着那两人径直朝城中走去,将城外数千大军弃之不顾,众人顿时又紧张起来。 此刻,见那警卫狂奔而来,众人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皆以为发生了何事而己方尚蒙在鼓里。 待听闻警卫详述来龙去脉,众人不禁瞠目结舌,呆立当场。 第91章 文武双才 大顺军昔日的死敌孙传庭之子竟在此处! 想那孙传庭,曾是大明威名赫赫的传奇人物,往昔之时,他们听闻其名,便觉小腿发软,心底寒意顿生。 直至孙传庭身故,他们方才如释重负,仿佛天更蓝了,阳光也更明媚了。 如今,传奇之子乍现,令这些曾在大顺军中的将领们,个个心中惶惶,只觉尾椎发凉。 尤其是孙明远所率团练军威风凛凛的模样,仿若孙传庭重生一般,更令众人紧张不已。 徐同道等人表现得尤为明显,想当年,他们可是亲身领教过孙传庭麾下军队的厉害。 而以流民出身的四营长魏保等人,眼中却满是敬仰与期待。 在大明,谁人不知孙传庭的勇武、忠诚与重要地位?今日竟有幸得见心中战神的后人,能聆听其讲述传奇人物当年的英勇事迹,实乃三生有幸之事。 处于愣神状态的徐同道,在警卫的连声呼唤中方才回过神来,猛然记起周云已进城,城外诸事尚需自己料理。 他当即下令,命前营的一营前去接收投降的团练人员,又安排姜云升的后勤连负责收缴兵器甲胄等物。 随后,派遣贺长风的三营与方云海、姜云升率领警卫连和夜不收连进城,接管防务并护卫周云,自己则留守大营,安顿大军。 周云却浑然不顾城外诸事,与李真、孙明远二人直奔城内酒楼。 点上满满一桌佳肴,唤来美酒,三人便开怀畅饮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云率先举杯,神色庄重地向二人敬酒道:“此第一杯酒,你我皆不饮,且敬孙督师在天之灵。” 言罢,将酒缓缓举向天空,而后倾洒于地。 李真与孙明远亦依样而行。 身旁警卫赶忙上前,为三人满上酒。 周云端起第二杯酒,面向二人,诚挚说道:“此第二杯酒,敬二位英雄。承蒙二位看得起我周云,不嫌弃我夏军尚显弱小,毅然决然前来投奔,周某感激不尽!”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李真与孙明远受宠若惊,赶忙起身。 见周云已然饮尽杯中酒,二人亦端起酒杯,昂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警卫再次满上酒,正待周云举杯继续敬酒之时,李真抢先一步站起,开口道:“岂有让旅帅连敬之理?今日我李真敬旅帅一片赤诚相待之心,往后我等唯旅帅之命是从,绝无二话!” 言毕,脖颈一仰,酒杯见底。 孙明远亦随之起身,饮尽杯中酒,周云见状,亦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三人相视大笑,连饮两杯,酒意渐浓,忙夹菜压下腹中酒气。 此后,三人边饮边谈,直至酒意上头,微醺之际,方各自散去。 次日清晨,周云悠悠转醒,只觉头痛欲裂,这竟是他穿越以来首次醉酒。回想起昨日种种,他不禁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李真与孙明远二人皆非凡俗之才,自己苦苦寻觅许久的得力助手,如今终于出现两位,且一文一武,堪称天赐。 文官方面,自己阵营中有李岩、刘良佐、韩永年、乔伯庸、苏崇贤等人。 然李岩率东路军远在虞城山东一带,刘良佐等人忙于泽州民政事务,分身乏术。 苏崇贤身处武乡,且对兵事涉猎不深。 自己身边一直缺少能出谋划策、分析局势的谋士智囊,诸事皆需自己亲力亲为,难免有所疏漏。 如今这李真,能将长子城治理得固若金汤,听其言谈,实有大才,只是不知为何屈就于小小知县之位。 至于兵事,自己一直以来都缺乏领军大将。 徐同道虽有勇力,然军事才能尚有不足,虽可后天培养,然耗时漫长。 自己亦只是略通皮毛,虽有后世作战理念,可毕竟后世时自己只是个小兵,穿越后的原主同样如此,仍需历练打磨。 且后世作战方式距今已有三百余年,未必适用于当下战场环境。 现有的军将大多从底层提拔而起,未曾接受系统的军事指挥训练。 或许日后其中能涌现出几位将才,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当下最缺的便是时间。 清军已然入关,占据北京城,即将以雷霆之势席卷天下。 南明小朝廷,于清军而言,不过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大明强盛之时,尚难以与之抗衡,何况如今这号令不一、军阀割据、腐败不堪的小朝廷? 唯一能让清军稍有忌惮者,唯有李自成的大顺军,毕竟其麾下尚有数十万能征善战的汉人军队。 在周云的记忆中,李自成的大顺朝好似昙花一现,不久便在清军与投降明军的联合围剿下土崩瓦解,四处逃亡,最终众叛亲离,烟消云散。 记得似乎是明年,李自成便会走向覆灭,届时清军的目光必将转移到自己所控各方势力之上,开启全面剿灭之路。 那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是躲到荒僻岛屿苟且偷生,还是如后世某些人幻想的那般,冒险前往新大陆闯荡,在那片蛮荒之地开疆拓土,成为土着之王? 然那新大陆无文化传承,无亭台楼阁,无佳人相伴,唯有无尽的苍茫与孤寂。 或许有人会说,可自行建设。 然待建设有成之时,自己恐已垂垂老矣,纵有美女美食,亦只能望而兴叹,如此又有何意义? 与其这般屈辱求生,不如奋起反抗,争取时间发展壮大自身。 欲自保,必先拥有钱粮与军队。钱粮需赖善于治理之人筹划获取,军队则需军事人才统领作战。 孙明远是否便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将才,尚有待观察。 但如今得此一员虎将,亦是不幸中之万幸。 周云昨晚歇脚之处,被安置于县衙旁一户富户的宅邸内。 待洗漱停当,他便差遣方云海去传唤众将领前来商议军事,同时也吩咐李真与孙明远一并前来。 诸事安排妥当后,他独自在前厅静坐,神思有些恍惚,只默默等着众人到来。 李真因居于县衙之内,相距颇近,故而最先抵达。 彼此行礼问安后,周云抬手示意,让李真在左手边的座椅上就座。 “李知县,听闻贵公子一表人才,不知如今在何处高就?”周云目光温和,语带关切。 李真微微欠身,谦逊地回道:“旅帅谬赞了,犬子资质平庸,实在是不学无术。 前两年不过是在太原打理一家粮铺的营生,如今已返家,专心读书研学。” 第92章 重用 周云面露疑色,问道:“哦?为何弃商从文了?” 李真长叹一声,缓缓道来:“当初他欲从商,我便不赞同。 读书人家,岂能涉足商事,抛头露面? 可他执意而为,我也只能应允。 我拿出家中余钱,助他在太原城租下铺子,又前往湖广等地采买米粮售卖。 起初,生意倒也兴旺,他亦是干劲满满。 然一年有余,便有同行蓄意打压。 其实此前便时有捣乱,只因我时任四川成都府通判,好歹也算大明一方官员,有几位故友帮衬,风波方才平息。 但一年之后,那打压之势愈演愈烈,手段甚是凌厉。 先是将我从成都府贬为长子县知县,我那几位故友亦遭贬斥调离。 粮店被封,犬子险些性命不保。 他仍不服输,又在太原另寻铺子继续经营,只可惜最终还是功败垂成。 如今李自成攻陷山西,时局动荡不安,他也心灰意冷,便回到我身边,安心居家读书了。” 周云听后,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 贵公子颇具经商之才,遭受挫折却不气馁,亦是坚毅之人。 李知县不妨引荐一番,你我之间也好交流交流。” 李真微微点头,心中虽不愿儿子再涉商事,但人家只说交流,他也不便多言。 此时,众人陆续抵达现场。 周云瞧见陈云霄从高平县赶来长子县,便朝他微微点头示意。 待人员齐整,周云面向众人高声宣布:“长子县的归附,长子知县与守城团练使孙明远功不可没。 今擢升李真为夏军第一旅同参赞,李岩为参赞,负责军事谋划、后勤辎重管理以及下级参赞的培育与监管。” 李真赶忙起身,拱手行礼,恭敬应道:“谢旅帅抬爱,李真领命。” 周云抬手示意他就座,继而说道:“擢升孙明远为警卫营营长,姜云升为副营长兼营参赞。” 孙明远亦起身,拱手弯腰,高声回应:“谢旅帅抬爱,末将领命。” 周云待他坐下后又道:“原长子县的一千二百名团练,抽调 750 人组建警卫部,归警卫营统辖,部总由孙明远兼任。” 孙明远再次站起,拱手受命:“末将领命。” 台下众将领心中暗自凛然,皆明白旅帅这是有意重用孙明远。 或许顾及他初来乍到,暂不宜授予高位,虽只是营级,却掌管着两个营的兵力。 近卫二团的将领们顿感压力骤增,若警卫营的这个部表现出色,极有可能扩编为营,警卫营亦有升格为警卫团之虞。 到那时,自己等人所在的主力团地位恐将受到威胁。 周云并未理会众人的心思,继续说道:“长子县的团练全部转为守备营,由陈云霄负责。 守备营兵员需扩充至一千二百人,营长由孙明远推荐,长子知县则由李参赞举荐,望尽快恢复长子县的安定。” 陈云霄、李真、孙明远三人领命后依次就座。 周云对李真与孙明远予以充分信任与重用,此中既有千金买马骨之意,亦是因二人确有才能。 当然,他亦有所制衡,姜云升、陈云霄以及即将与之会面的李真之子,皆在其制衡之列。 毕竟双方建立信任尚需时日,这般安排,李真二人心中自是明了,亦觉无可非议。 若不如此,反倒会令二人小觑了周云。 随后,众人便商议攻取屯留县之策。 方云海率先介绍屯留县的情形:“屯留县知县张明生,乃河南人士。 城内驻扎着前明潞州卫所兵丁千人,领军千户薛成,是张明生的小舅子。 屯留县城呈东西长、南北短之势,故而又称‘瓶城’。 城墙四周设有四门,主体为夯土筑就,外包城砖,底部以条石铺砌,其上砌城砖,砖石之间灌注糯米浆、白灰,并铺设铁条连接,极为坚固。 我所知晓的情况便是这些。” 方云海言罢,周云即刻部署:“二团的一营、三营与警卫营的夜不收连、工兵连以及警卫部组建先锋军,即刻进发攻取屯留城。 拿下之后,无需等待大军,径直挥师襄垣县城,而后赶赴武乡,就地等候大军到来。” 众人又商讨了一番粮草调配事宜,便各自回营筹备。 周云唯独留下徐同道,轻声问道:“同道,对于我重用李真和孙明远,你有何见解?” 徐同道连忙回应:“旅帅决策自有深意,卑职不敢妄加揣测。” 周云耐心解释道:“你无需多想。 你也知晓,军中唯有优胜劣汰,方能维持战斗力。 引入合理竞争,将士们才会奋勇争先,拼搏求胜。 若总是各自为政,缺乏比较,便难有进取之心。 你定要理解。” 徐同道赶忙表态:“旅帅苦心,卑职明白。 请旅帅放心,卑职定当向优秀者学习。” 周云面露欣慰之色,踱步至徐同道身前,轻拍其肩膀,笑道:“如此甚好。 你我皆非全才,但能力并非一成不变。 需在战火中砥砺前行,不断学习,既要洞察自身弱点,亦要汲取他人之长,哪怕是敌军之优,只要能为我所用,皆可借鉴。 我坚信,你日后必成大器。” 徐同道起身,谦逊行礼:“谢旅帅教诲,卑职受益匪浅。” “去吧。”周云微笑着说道。 “卑职告退!”徐同道转身离去。 突然,身后传来周云悠悠之语:“上次骑兵阻击之战,你指挥得甚是出色。” 徐同道回首,只见周云已步入后堂。 他心中暖意涌动,上次指挥失误之事,周云一直未曾置评,他心中便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包袱,忐忑不安,不知周云是否仍信任自己。 如今孙明远受重用,他心中的失落旁人难以体会。 但他只能默默隐忍,自觉已被旅帅冷落。 而方才那一句话,却让他重拾自信,原来自己上次的失误已被那场阻击之战弥补,旅帅亦认可了他的表现。 他暗自思忖,此即旅帅所言在战斗中学习之理。 对,我定要努力奋进,岂能逊色于孙明远? 他怀揣着这般心思,返回自己营中。 第93章 昂车关 武乡城外不远处的昂车关前,喊杀声震天,一方兵马正顺着云梯向关上攀爬,关上兵士投掷的石块像雨点一样砸向云梯和关墙下的敌军。 双方兵士杀红了眼,好不容易有爬上了关墙的兵丁,就迅速被防守的兵士围杀。 正在这段关墙攻守正酣之时,关墙下面有队悍勇的士卒正偷偷的在靠近山体的一侧关墙准备爬上云梯。 随着一名将领的一声令下,这一小队精悍兵丁,用嘴咬着刀刃,双手抓住云梯梯,一个纵跃就是好几阶梯步。 三两下之间就爬到了梯顶,正待准备翻跃上关墙垛口之际,关墙上一小队兵士,拿出长矛就捅。 边捅边大叫,“这边也有敌军爬上来了,快,快,快过来人。” 这些精悍兵丁身手极为敏捷,趁着守军长矛捅刺过来之际,一个侧身就悬于云梯一侧。 仅用单手单脚支撑着身体,趁着守军收茅之际,悬空那只脚用力一蹬关墙,身体纵身一跃,双手扒住了墙垛。 双脚在关墙上连蹬几下,人就上了关墙,就势朝地上一个翻滚,就将嘴里咬着的刀拿到了手中。 照着跟前的守军兵士就砍,挥刀两次就有两名守军的脚被砍伤,受伤倒地,那人又是一个翻滚过去,那两名受伤兵士就被割断了脖子。 顷刻之间,关墙上就被这几个精悍兵丁清理出一个空白的区域。 下面不断有兵丁翻上关墙,挤在这空白区域内,当有十几名兵士上来后,一起持刀杀向前方守军。 守军被杀的节节败退,关墙上的进攻兵丁越来越多。 就在守军被杀的即将崩溃之际,一声大喝传来,“大家勿慌,我王石虎来也! 就见那王石虎领着一个排的兵士,手持长刀,以班为一组,杀向同样拿刀的精悍兵丁。 王石虎左手盾又手刀,有如一头猛虎,冲杀在前。 两把长刀,从上向他劈来,一把长刀向前一送捅向他的肚腹。 只见他用盾顶住上头的两刀,手中刀后发先制,拔开捅刺的的刀刃,顺势向上撩起,一刀划开对面那人小腹。 抬起右脚猛踹向那人胸口,被踹那人向就倒,撞倒后方猝不及防的两人。 王石虎趁此机会,向前猛跨两步,盾牌砸向先前出刀两人面门,手中刀划向右边的敌军。 三声惨叫同时响起,王石虎用行进间,一脚踢晕两个倒地欲爬起的其中一个人。 手中盾牌则砸向另一爬起之人的脑袋,‘砰’的一声脆响,那人脑袋就被砸碎,盾牌是被砸裂了一角。 后面跟着己方兵士,看到王石虎的勇猛,激起了他们的勇气,一排排奋勇杀向前方敌军。 原本后退的守军也跟王石虎他们杀向前方。 攻上关墙的这一小队精悍兵丁,见势不妙,只好退回云梯,开始顺着云梯滑下关墙。 王石虎看他们要溜,忙大叫道:“快快快,压上去,别让他们给跑了。” 嘴中叫着,自己一马当先的冲向前去。 敌军这队精悍兵士上得关墙共26人,平安回去不到5人,其余皆被杀死在关墙上。 王石虎宛如一个刚从血水中捞起的人,全身都在向下滴血,而且全都是敌人的。 随着这拔敌军的败退,全线攻击的敌军都退了回去。 王石虎他们也才得以喘口气,此时高云伍从关墙另一头赶了过来。 拉住王石虎道:“刚才多亏王营长及时赶到,要不然这昂车关就要破了,武乡城也就完了。” 这王石虎是刚从武乡西南方的分水岭关隘而来。 当初王石虎同杨亮带着百人一路押送物资到得武乡县城。 因他们押送的货物足足几十辆大车,赶车的车户加上押送的队伍,也算浩浩荡荡了。 路上的土匪和沿路的兵匪几拔都想打他们的主意。 可王石虎带的百人皆是周云挑选的精锐老兵,这些想打主意的各方势力,不但没占到便宜,相反还被灭杀了几拔。 队伍由出发时的百人,在王石虎这名虎将的带领下和杨亮这个精于计算的人手中,到达武乡县时变成了四百人。 高云伍和苏崇贤出城五里相迎王石虎等人,还以为人家是看得起兄弟俩人,哪知道人家到了后,就只顾着翻动马车上的物资了,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这让两人心里腹诽不已,但又没办法,临出来时,周云交待的清楚,必须要听两位上官的命令。 在同高云伍等人交接完物资后,王石,两人被分配到武乡往沁州和沁源方向,防守分水岭关隘处,并在此扩充实力,操练新兵。 王石虎到得分水岭关隘后当着杨亮大骂高云伍是小人,将这么破的地方扔给自己。 还扩军,这分水岭关隘到处是山,这鬼地方地势高耸,气候多变,道路崎岖难行,哪有人住这? 杨亮也很郁闷,这哪是守关,这是发配来了。 一连几日,两人都是无精打采的,这天两人正吃着饭,就听几个原土匪出身的兵士在热闹的聊着天。 一个兵士吹牛说:“不是我吹牛啊!当初我当土匪时,我一个人能打三四个,女人我一晚能弄上十次。” 几个人哈哈大笑,另一个兵士笑着问:“你老三就别吹了,谁还不知道你啊?风一吹就倒的家伙,还打三四个?这里女人是没有,但男人是有的是,你打三四个给我看下?” 旁边几人起哄说:“来来来,老三,现在我们就站出来四个,你来打,我看你怎么打过我们四个人?” 那个兵士脸被憋的通红,大声嚷道:“我说的可不是这样站着放对打,而是在树林里,荒野中,就像我们现在处的这关隘就是我们土匪的天下,在这环境中别说三四个了,有的大能对付五六个呢!” 大家齐声嘘了他一声,然后放下自己的碗都各自离去了。 可他们刚才的谈话却引起了杨亮的注意。 “虎子,你刚听到那兵士说的话了吗?他说这山中适合土匪山匪出没。” “听到了,怎么了,这句话怎么啦?” “怎么啦?你想想!” 王石虎想了下,一拍大腿“对啊!这山中有山匪,我们剿他们去,兵员钱粮不都有了吗?” “虎子,你要死啊!你拍大腿拍我的干什么,唉哟!你个死虎。” 两人打闹一阵后就准备进山剿匪了。 第94章 备战昂车关 高云伍与苏崇贤在收到物资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招兵买马,扩充军队规模,分发武器装备,并组织新兵日夜操练。 待王石虎等人被派往武乡西部的分水岭关隘一带后,高云伍亲率老营与新营共一千五百人的军队奔赴武乡北面不远处的昂车关。 昂车关,乃是太原南下武乡的必经门户,其战略地位至关重要。 守住此关,武乡便可保无虞;除非敌军绕道转向王石虎所驻守的分水岭,否则昂车关便是其无法避开的阻碍。 高云伍一行刚抵达昂车关,周云从泽州发来的军报便接踵而至。 军报中,高云伍被擢升为独立团团长,苏崇贤为副团长兼团参赞,王石虎为营长,杨亮为副营长兼营参赞,至于其他营长之位,则令他们商议后自行任命,再报旅帅府备案。 此外,军报还分析称清军或将南下,鉴于武乡乃泽州的桥头堡,极有可能成为清军攻击重点。 故而责令他们务必守好武乡各关口,多派哨探前出至太原方向侦察敌情,以确保武乡县的安全。 这封军报让高云伍等人在欣喜之余,亦不免心生紧张。 高云伍与苏崇贤商议后决定,以昂车关为防御核心,即刻着手整修关墙,全力训练兵士。 同时,计划调王石虎部两个连入驻昂车关,而分水岭则交由杨亮率另外两个连驻守。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王石虎与杨亮这两位老猎户的努力下,军队通过剿灭与招抚两手策略,迅速扩充至近千人。 其中,杨亮提出的剿抚相间之策发挥了关键作用。 对于愿意归顺者,许以封官许愿;对于负隅顽抗者,则果断带兵剿灭,毫不留情。 并且,杨亮还制定了一套激励机制:一人带领十人来投者,可任小队长;带三十人来投者,可为中队长;带百人来投者,则封为大队长,且单独成军,不与原营人马混编。 此策一出,一时间分水岭山中的土匪、兵匪纷纷在这恩威并施之下出山投降归顺。 短短时间内,一支千人队伍便集结而成。 事后,周云知晓此事,不禁赞叹道:“杨亮这小子着实精明!” 在招降这些土匪后,杨亮将其中较为良善听话之人提拔为各队副职,并定期召集他们至主帐,畅谈自己的生意经。 诸如,手底下要有本钱,而这本钱便是真正听从自己指挥的兵士。那如何才能让兵士听话呢?唯有充足的钱粮。 有了钱粮,兵士们自然会对其言听计从。 在这一番灌输下,那些副职们逐渐对各自队伍产生了影响力,听从他们话语的人越来越多,也使得杨亮和王石虎在短时间内间接掌控了这支军队。 然而,昂车关这边的高云伍部刚刚制定好章程,尚未及实施,便有哨探前来禀报: 从太原方向有三千兵马正朝武乡赶来,现已出了祁县的北门关,直奔武乡方向的南门关。 苏崇贤急忙问道:“可探知是何人之兵马?” “回副团长,看旗号像是大同姜镶的降军。” “这汉奸当真是积极,主子尚未到来,他这走狗便已上蹿下跳!”高云伍愤愤不平地说道。 “南门关我们仅有不到两百兵力驻守,且无充足守卫物资,如今想要运过去也来不及了,如此情形,怎能抵挡三千大军?”苏崇贤望向高云伍,满脸忧虑。 “南门关定然守不住,速速将他们撤回昂车关!我们集中力量守住昂车关即可。” 言罢,众人便各自忙碌,分头准备迎接敌军的到来。 来者这支三千多兵力的部队,正是姜镶手下参将许敦所率。 他奉先锋王进朝之军令,前出攻占武乡城,为即将到来的清军攻占太原扫除周边障碍。 尚未出祁县北门关,便有前出探马回报:出北门关后不远的前方南门关驻扎有武乡地方守军二百人。 许敦闻之,嘴角微微上扬,大手一挥,令军队加速前进,尽快穿过北门关,直取南门关。 待他们抵达南门关下,却发现南门关上空空如也,不见一兵一卒驻守。 许敦派人入内探查,方知守军畏惧其军威,已提前撤走。 许敦心中大喜,暗自思忖这武乡守军毫无战心,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于是,他赶忙下令全军快速行军,尽早赶赴武乡县前的最后一道关口——昂车关。 他笃定,昂车关的守军亦会同南门关守军一般,毫无斗志,自己定能轻松拿下此关,进而兵进武乡城。 可当他们紧赶慢赶来到昂车关前时。 却见昂车关上军旗猎猎作响,关前已实施坚壁清野,整个昂车关一览无余,关墙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兵士。 许敦见状,不禁有些诧异,心中暗自疑惑:这昂车关怎会有如此多守军?那南门关为何不派兵驻守? 不过,他随即恍然大悟,想必是对方兵力有限,难以兼顾,只能集中兵力于一处,以抵御己方进攻。 如此一想,他心中便有了计较,令将士们就地埋锅造饭,稍作休息后,再一举攻克昂车关。 高云伍站在关墙上,望着列阵于关前的敌军,心中既紧张又兴奋。 他传令关上守军做好战斗准备,各种防御守关物资早已准备就绪,只等敌军来攻。 满怀信心的许敦,率先派出一个千户的兵丁上前进行试探性攻城。 随着一通鼓声响起,千人扛着云梯,呐喊着冲向关墙。 昂车关两面环山,高山巍峨耸立,峡谷幽深狭长,乱石嶙峋,漳河奔腾其间。 这般地势,易守难攻,进攻前方敌军兵力难以充分施展,虽有千人之众,但横向进攻投入的敌军人数尚不足五十。 刹那间,双方箭如雨下,关墙上更有阵阵火铳声响起。 这千人队好不容易有先头部队冲到关墙之下,将云梯靠上城墙,便开始奋力攀爬。 但关墙上的守军先是用推杆将靠上的云梯纷纷推开,致使攀爬至一半的兵丁连人带梯向后倒下,砸得下方兵丁哇哇乱叫。 而那些未被推掉的云梯上方,守军则以巨石向下猛砸,被砸中者非死即伤。 就这样,持续进攻了一个时辰,敌军竟无一人成功攻上关墙。 许敦见守军防御意志极为坚决,守关物资亦准备充足,无奈之下,只得命令攻击部队撤下。 一阵铜锣声响起,进攻的千人队缓缓退下,只留下百余具尸首横陈于关前。 许敦见状,下令全军就地扎营,准备次日再战。 第95章 鏖战昂车关 翌日清晨,早饭过后。 许敦命将昨晚匆忙赶制的臂盾发放给即将攻关墙的士兵们。 这臂盾,是一种绑在臂膀上的盾牌,体积小巧却十分坚固,在攻城时大有用处。 士兵们攀爬云梯时,臂盾能够让他们腾出双手,方便攀爬,同时还能抵御来自上方的箭矢与石块的攻击。 许敦率领的姜镶大同边军,乃是明军的正规劲旅,军中将士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绝非高云伍所率的那些新兵可比。 今日的攻关队伍,排列成了阶梯式的进攻阵型,队伍从城墙下一直向后延伸,绵延不绝。 进攻的鼓声轰然响起。 第一梯队的士兵们在后方梯队高举的大盾掩护下,如潮水般迅速冲向关墙。 紧接着,第三梯队和第四梯队紧密配合,向前推进,第五梯队和第六梯队也同样有条不紊地跟进。 当第一梯队的士兵们冲到关墙下,他们迅速将扛着的云梯架在关墙上。 第二梯队的士兵们则立刻扔掉大盾,仅戴着臂盾,顺着云梯奋勇向上攀爬。 而此时,第一梯队的士兵们则捡起地上的大盾,紧紧护住自己的身体,抵挡着从城墙上射下或抛下的各种攻击。 在攀爬的过程中,云梯上不时有士兵被击中而掉落下来。 但第一梯队的士兵们毫不犹豫,嘴咬着刀刃,迅速补上位置继续攀爬,就这样循环往复,始终保持着强烈的进攻节奏。 关墙上的守军们此刻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他们一刻不停地搬运着石块向下砸去,弓箭手和火铳手也在不断地射击,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高云伍在关墙上大声吼叫着,指挥士兵们倾倒金汁。 滚烫的金汁被抬了上来,士兵们两两一组,齐心协力将金汁一股脑地倒向城墙下。 一时间,城墙下传来阵阵惨叫和刺鼻的臭味。 然而,仅仅片刻的安静之后,又一波新的攻城士兵如汹涌的波涛般加入了进攻的行列。 双方就这样一轮又一轮地来回拉锯,关墙上不断传来守军们焦急的呼喊,金汁、石块、箭矢、弹丸等守城物资逐渐耗尽。 高云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城墙上四处奔走指挥,整个关墙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人大喊敌人爬上关墙了。 高云伍见状,只得亲自率领士兵们前去击杀那些爬上关墙的敌军。 而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关墙最边缘处,一队由许敦亲兵组成的精锐小队正悄悄地集结在关墙下。 他们企图趁乱爬上关墙,打开一个缺口,为后面的大部队开辟一条进攻的道路。 然而,就在这危急时刻,也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场景。 王石虎恰好率领部队赶来,他凭借着自己的勇猛无畏,奋力杀退了敌人,成功地堵住了这个即将被突破的缺口。 打退了这一波进攻的敌人后,高云伍紧紧地握住王石虎的手,心中充满了感激与敬佩。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刚来的时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年轻人,在战场上竟然如此勇猛无畏。 他深知,若不是王石虎带领部队及时赶到,这关墙恐怕早已落入敌人之手。 一旦武乡失守,他根本无法向旅帅交代。 王石虎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只是傻傻地笑着对高云伍说:“团长,我还带来了 500 名士兵,请团长安排!” 高云伍先是一愣,随后疑惑地问道:“你们营不是总共才 400 人马吗?怎么现在会带来 500 名士兵呢?” 王石虎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说道:“嘿!这不算什么。 您之前安排我们营守分水岭关隘,我和亮子,也就是杨亮一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剿灭分水岭一带的土匪山贼。 这不,就有了额外的兵员了。” 高云伍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意,问道:“那你们总共扩充了多少人马啊?” “不多,也就……”王石虎刚要脱口而出,突然想起了杨亮之前对他说的话:“虎子,去支援团长的时候一定要谨慎,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要多说,别被人家随便一问,你就把什么都交代了。” 当时他还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现在看到高云伍那闪烁着渴望光芒的眼睛,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也就六百来人,我现在带来了 500 人,只给杨亮留了百来人在那守着那么大的一个关隘,我还真有点担心他能不能守得住呢。 唉!团长您的军令我可不敢不听啊。 来之前为了这事儿,杨亮还和我大吵了一架呢!”王石虎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道。 “你怎么才留给杨亮百来人呢?”高云伍并没有怀疑他的话,只是有些担忧地问道。 “团长放心,我来之前已经让他想办法再去找些人了。” 两人在关墙上交谈了一会儿后,高云伍便将王石虎带来的士兵们安排在了刚刚敌人攻上关墙的地方。 与此同时,在屯留县城,一场激烈的战斗也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不过,这里的情形与昂车关恰好相反,周云方的部队是进攻方,而屯留县城则是防守方。 夏军二团的一营、三营和孙明远率领的警卫营组成了先锋部队,奉命先行前往攻打屯留城。 近卫二团的一营和三营都是擅长使用火器的火枪兵,但是他们以往出战的机会并不多,这次好不容易获得了担任先锋的机会,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想要大显身手。 一到屯留城下,看到紧闭的屯留城门,一营长秦子敬和三营长贺长风便与孙明远商量起了作战计划。 他们决定一营和三营共同攻打南门,而让孙明远率领警卫营去攻打东门,到时候看哪一方能够率先攻下城池,这头功便归哪一方。 孙明远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心里清楚,现在夏军的将士们都对他不太服气,他也明白,所有的尊重都必须靠在战场上实打实的战功才能赢得,这样的安排正合他意。 一营和三营在劝降无果后,率先发动了攻击。 刹那间,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枪声响彻云霄,打得城头的守军们根本抬不起头来。 尤其是鲁密铳的远距离精准射击,更是让城头上的守军们胆战心惊,没有一个人敢轻易露出脑袋。 在一营火枪的强大压制下,三营的士兵们抽出长刀,扛起云梯,呐喊着冲向城墙。 第96章 初露锋芒 一队队士兵们迅速地沿着云梯向上攀爬。 此时,后方的鸟铳逐渐停止了射击,但是鲁密铳却依然在持续不断地瞄准那些偶尔露出身体的守军进行点射。 就在三营的士兵们即将攻上城墙的时候,突然,城墙上竖起了许多五颜六色的棉被,这些棉被是用两根木杆绑在一起的。 就在棉被竖起的那一瞬间,下方的火枪顿时失去了目标,原本猛烈的火力压制瞬间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城墙上面的守军们趁机将早已准备好的石块如雨点般朝下砸去。 一时间,正在攀爬云梯的三营士兵们被砸得东倒西歪,不断有人从云梯上掉落,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三营长贺长风看到形势不妙,急忙下令,暂缓攻城,先让部队撤回。 就这样,一营和三营的第一次攻城攻击以失败告终。 而在东门这边,孙明远则显得十分沉稳。 他先是让警卫营的将士们原地休息,恢复体力,然后命令警卫营的工兵连抓紧时间多多打造云梯,而且要求打造的云梯数量要比正常攻城所需的数量多出一倍。 当听说一营和三营在南门的攻击受挫之后,孙明远便下令警卫营的两个连扛着云梯向城墙发起试探性进攻。 随着进攻的鼓声响起,警卫营的两个连迅速扛着云梯向前冲去。 城墙上的守军们在看到敌军距离城墙只有五十步之内的时候,便开始用弓箭进行攒射。 但是,由于守军的人数太少,弓箭的数量也有限,还没等射出三箭,进攻的两个连就已经冲到了城下。 士兵们将梯子刚靠上城墙,还没爬两步,城墙上的守军们才扔了不到几块石头,这两个连的士兵们便扔下云梯,转身往回跑。 看到这一幕,城墙上的守军们顿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那边一营与三营对调后,继续展开攻城行动。 而孙明远这边也换了另外两个连,士兵们扛着云梯奋勇向前冲去。 然而,刚抵达城墙下,还未攀爬几步梯子,就如同先前的两个连一般,匆匆退了回来。 城墙上的守军此刻恍然大悟,心中暗自思忖:这东门处的敌军敢情是在配合南门敌军进行佯攻啊! 南门处,一营此次攻击再度无功而返。 眼瞅着士兵们快要爬上城墙之际,守军又祭出那彩被棉被的防御招数,致使一营功败垂成。 心急如焚、肝火上升的秦子敬向贺长风问道:“老贺,孙明远那边情形如何?他们攻上去了吗?” 贺长风无奈地叹了口气,答道:“唉!比我们还不济,才爬了几步梯子就迅速撤了下来。” 秦子敬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老贺,得想个法子除掉对方的棉被才行,如此这般循环往复,绝非长久之计。” 贺长风点头称是,应道:“我自然知晓要解决那棉被的麻烦,可老秦,你有何良策?” 秦子敬沉吟道:“要不这样,我们用火箭将其烧掉……” 两人就此商议了一阵,随后便再次擂鼓,发起新一轮进攻。 孙明远听闻一营和三营又开始进攻,立即传唤夜不收连的连长周乐以及警卫部尚未出战的那位连长。 孙明远神色凝重地部署道:“你二人此次行动不再是佯攻,而是实打实的强攻。 此次无需携带云梯,城墙下云梯众多,足够使用,估计两三人分配一架云梯即可。 重点在于攀爬云梯的速度务必快捷,莫要理会上方砸落的石块,我们云梯数量占优,守军一时之间难以兼顾。 待成功登上城墙后,所有人皆以夜不收连的兄弟为核心,向守军的一处要害发起冲击,之后安排人手打开城门,大事便可成矣。” 两人领命后,即刻召集麾下士兵,传达孙明远的作战方案。 战鼓擂响之时,两个连的士兵未扛云梯,仅手持利刃,快速冲向城墙之下。 城墙上的守军听到南门传来的鼓声与喊杀声,心中早有预料,知晓这支佯攻的部队即将再度来袭,故而有条不紊地着手准备应对。 待他们朝下观望时,虽见对方未带云梯,却也瞬间明了缘由:城墙下那几十上百架云梯横竖皆是,哪里还需自带? 轻易便冲到城墙下的两个连,迅速以两三人一组的方式扶起云梯,稳稳地靠在城墙上。 待所有云梯皆已架好,场面蔚为壮观,密密麻麻的云梯上皆是攀爬的士兵,守军们手忙脚乱地搬着石块,竟一时不知该朝哪架云梯砸去才好。 就在守军这一愣神的瞬间,此次攀爬的士兵们全然不同于先前那般爬几级便退缩,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奋勇向上。 眨眼之间,便有好几架云梯上的士兵成功翻过城垛,登上城墙,并挥舞利刃杀向附近的守军。 由于几乎同时攀爬,各云梯上的士兵登上城墙的时间相差无几。 夜不收一排的陈岳率先登上城墙,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夜不收兄弟纷纷围聚过来。 守军在夜不收连与另一个连的联合攻击下,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只能四散奔逃。 此时,紧闭的东城门缓缓打开,孙明远见状,大手一挥,全军如潮水般冲向那敞开的城门。 而与此同时,秦子敬率领的一营正沿着云梯艰难向上攀爬,三营的将士们则手持装有火药的布包,点燃后用绳子奋力甩上城墙。 并非一营和三营不想用火箭引燃那棉被,实则是这两个营根本没有配备弓箭。 就在城墙上的棉被被引燃之际,正在云梯上攀爬的一营士兵被那燃烧的棉被熏烤得难以忍受,不得不纷纷滑下云梯暂避。 秦长风与贺长风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沮丧,随后长叹一口气。 正欲下令撤军之时,突然听闻城中杀声震天,城墙上的守军们也纷纷丢下兵刃,转身逃窜,转瞬间消失不见。 两人正满心疑惑之际,只见南门城门已然从城内缓缓打开,有前方将士飞奔前来禀报:孙营长的兵马已然从东城攻入城内,并打开了南城门。 两人面面相觑,此时无暇细究孙明远究竟是如何进城的,赶忙指挥军队从南门鱼贯而入,攻入城中。 没过多久,城中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夏军已然彻底掌控了屯留城。 屯留知县张明生及其千户小舅子因负隅顽抗,最终被斩杀。 第97章 瑞昌商行 屯留城一日即被攻克的消息,迅速由探马传至后方正集结大军、准备出征的周云手中。 他展开军报仔细研读,此乃方云海的暗影所呈送,各方情形皆有详尽记录。 阅毕军报,周云昂首望向屋顶,心底不禁泛起些许沮丧与失望之情。 遥想攻打屯留那仅有千人驻守的城墙时,自己精心组建的火枪一、二营毫无功绩可言,甚至连强攻登城的胆量都未曾具备。 如此军队,又怎能抵御凶悍无比的清军铁骑以及投降清军的前明正规军呢? 自组建近卫团以来,除岳明轩与罗洪统领的四、五营以及徐同道的骑兵营一、二连打过一场阻击战外,其余部队皆未曾经历正面硬仗。 尤其是火枪兵,始终被当作宝贝般置于后方训练,将领们亦多是纸上谈兵,实战的勇气与经验严重匮乏。 “看来,实战才是最佳的训练方式。”周云心中豁然开朗。 他唤来李真和徐同道,将自己的顾虑一一向他们倾诉,继而问道:“李参赞,徐团长,我欲将现有大军分兵两路,一路东进,夺取潞城与黎城;另一路回师进攻潞安府治长治县,孙明远那路先锋军则依原计划行事,以便彻底掌控潞安全境,你等意下如何?” 李真问道:“旅帅此举意在练兵?只是担忧如此一来,迁延日久,若清军或前明降军来犯,恐难以抽调兵力集中力量堵截清军南下。” 徐同道回应道:“刚得消息,前明降军已抵武乡,被高云伍率军阻拦于昂车关下。” 周云果断说道:“不过,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从屯留城之战可见,将士们实战训练不足,极有必要先经历两场战斗,方能拉至前线与清军或前明正规军抗衡。” 李真沉思片刻,问道:“那旅帅打算如何分兵?” “我计划调回一营,会同四营由徐团长和罗副团长率领进攻潞城与黎城;二营、五营加上骑兵营随我进攻潞安府治,李参赞以为可否?” “听闻潞安府现由大顺军占据,驻军约有三千之众,且潞安府曾是潞州卫及沈阳中护卫的驻地,城高墙厚,极难攻克,我等兵力如此,恐难以取胜。” 周云长叹一声:“尽力而为吧!即便攻打不下,也可让新兵们见识一番,权当练胆。” 李真见周云决心已定,不便多言,问道:“旅帅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周云也不客套,吩咐道:“两件事。其一,稍后你让令公子前来,我欲与他相见;其二,你随我同二、五营前往潞安府,负责参赞军机。” 李真起身行礼领命,前去通知儿子面见周云。 他满心疑惑,不知周云为何屡屡欲见其子,究竟有何意图。 李真育有二子一女。长子李平,年约与周云相仿,二十一二岁;次子李安,十八、九岁,二子皆已成婚。小女儿年仅十六、七岁,尚待字闺中。 李平闻听父亲之言,心中颇感诧异,赶忙整理一番后前来拜见周云。 见过礼后,周云细细打量李平。 只见他身形清瘦,个头不高,面容白皙,举止文雅,与他父亲颇为相似。 周云热情相迎,招呼他入座,问道:“你便是李平?此前听你父亲提及,你曾在太原经营粮食生意,后因故而回长子城读书,可是如此?” 李平恭敬作答:“正是。” “不知李公子如今可有经商之打算?” 李平神色略显黯淡,说道:“如今四处战乱,安稳经营已无可能。” “倘若,我是说倘若,我与你合伙经营,你看可有机会?”周云轻声问道。 李平神色一怔,旋即狂喜,连忙起身拱手道:“若能与旅帅合伙经营,机会定然不少,只是不知旅帅有何规划?” “你此前经营粮食,略显单一。若合伙,经营项目需更为多元,诸如粮食、布匹、铁、煤、火药、马匹等皆可涉足。” “除粮食外,其余项目我未曾经手,恐难以胜任,不敢向旅帅保证。” “你倒实诚。我们掌控铁矿等诸多矿产,你只需外出寻觅买家,便可获利。同理,从外地购入粮食等生活物资转卖,亦能盈利,并非难事。” “旅帅,我本钱微薄,恐难以支撑如此大买卖。”李平嗫嚅而言。 “无需担忧,不足之本钱由我填补。你专注经营,经营之中若遇难题,只管找我,我自会协助解决。前期投资由你负责,后期则由我出资。” “若如此,便无问题。”李平点头应道。 “我们共同创立一个商号,名为瑞昌商行。你出任东家,抛头露面,股份你二我八,你看可行?”周云郑重问道。 “谨遵旅帅吩咐!”李平弯腰作揖。 周云留李平用餐后,便让其返回。 李平归家后,即刻被父亲李真唤至跟前。 “旅帅找你何事?为何去了许久方归?”李真略显急切地问道。 “我们仅谈了些生意之事……”李平随即将成立瑞昌商行之事一五一十告知父亲。 李真听罢,长舒一口气,说道:“此乃旅帅欲将我李家与之紧密相连。只要此番能成功阻挡清军大举来犯,泽州上下便会因利益纠葛而愈发稳固。” “爹,不过是一门生意,怎会关乎利益捆绑?” “你尚年轻,不懂其中利害。生意虽为生意,却又并非仅仅是生意,且拭目以待,不久之后瑞昌的发展吧!” 两日之后,一家名叫瑞昌商行的店铺在长子城中开业,周云亲临铺中祝贺开业大吉,并送来亲笔题写的贺词一副。 瑞昌商行的东家李平热情接待,并马上派人去将那幅贺词给裱好后挂在店内最显眼之处。 周云在参加完当日瑞昌商行的开业后就领着军队出发前往潞安府城。 徐同道罗洪已于前一日前往屯留,待与一营会合后,领着分兵后的另一路军队前往潞城。 接到徐同道军令留在屯留县等他一行的秦子敬,这几日心下忐忑不安。 自从攻打屯留城自己的一营同三营不但毫无建功,还损失不少兵士之后,他就心下不安。 他不知道团长和旅帅会如何看待和处理他。 就在此时,徐同道的军令到来,让他的一营原地等待,到时会合四营后去攻打潞城。 他知道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再要是表现得不好,不用团长和旅帅处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当这营长了。 第98章 攻陷襄垣城 襄垣城下,孙明远与贺长风并肩站于阵前,目光如炬地凝视着襄垣城。 此前,他们在屯留城接获周云的军令,一营留下镇守,三营与警卫营则奉命前出,攻打襄垣城,且明确指示两营需协同配合,遇有不决之事,以孙明远的意见为准。 贺长风敏锐地从字里行间嗅出了旅帅对自己的不满,当下哪还敢有与孙明远一较高下的心思,满心只想着如何弥补过失。 “孙营长,依你之见,这襄垣城该如何攻打?”贺长风率先发问。 孙明远略作沉思,缓缓开口道:“据夜不收与暗影的探报,襄垣城内兵丁与乡绅武装团练总计有一千五百余人。 我以为,可先尝试劝降,若劝降无果,再设法用计诱使守军出城,于野战中歼敌,此乃上策。” “孙营长此计甚妙,只是不知如何诱使对方出城?”贺长风面露疑惑。 孙明远嘴角上扬,自信一笑:“先劝降吧,且看对方如何应对,再做定夺。” 须臾,夏军阵中一名兵士手持铁皮喇叭,高声呼喊:“襄垣县知县及守城将士们听着,吾等乃是大顺朝廷的军队,现奉命前来接管襄垣城。 尔等速速打开城门,迎我等进城,否则,定将尔等杀得鸡犬不留……” 那兵士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贺长风不禁问道:“孙营长,为何称我们是大顺军?” 孙明远笑道:“兵不厌诈,或许他们会因此而降。” 城墙上,襄垣知县与守城将领听闻劝降之言,那将领嗤笑道:“还大顺军呢!李自成都不知逃往何处,他们竟还有胆量来襄垣城打秋风,呸,真不要脸。” 襄垣知县亦笑着说:“他们还以为仍是前几个月的大顺朝,妄图进城,简直是痴心妄想。” 周围众人听闻两位大人的话语,皆满脸轻视,冷眼瞧着城下劝降之人。 眼见劝降无果,城门依旧紧闭,孙明远当即令警卫营兵士扛起云梯,准备强攻。同时,命贺长风的三营列好火枪射击阵形。 警卫营兵士如猛虎般冲向城墙,靠上云梯便奋勇攀爬。 然而,城头上滚木擂石如雨点般落下,砸得进攻兵士惨叫不迭,纷纷狼狈躲避,城墙下瞬间乱作一团。 孙明远见状,无奈下令收兵回营。 城头守军望着如潮水般败退的“大顺军”,发出阵阵哄笑。 此时,城下的铁皮喇叭再度响起:“你们这群反贼,竟敢违抗我大顺天军,必将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让襄垣城内军民知晓反抗我大顺军的下场……” 那喊声接连不断,襄垣知县不堪其扰,对守城将领说道:“速速想办法剿灭这伙狂妄之徒。” 守城将领略作犹豫后道:“此易事耳。待他们下次攻城,我等坚决抵抗,攻城无果后,肯定如先前退回,趁其撤退时,我等尾随杀出,一举将这伙农夫组成的军队剿灭。” 襄垣知县听后摸着自己的胡须笑道:“此计甚妙,定要剿灭这股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谓大顺军。” 那帮“大顺军”在喊话完毕后,果真又发起冲锋,扛着云梯,挥舞着利刃,不顾一切地冲向城下,架起云梯便向上攀爬。 城头上守军亦是全力反击,守城器械齐发,砸得进攻者人仰马翻。 未几,城外军营传来鸣金之声,敌军缓缓退去。 就在此时,城门突然大开,城内涌出大批兵丁,持械追杀败退的攻城部队。 前方败退的兵士见状,拼命向自家营地奔逃,后方追兵则紧追不舍。 眼看到达营地时,败退的兵士却突然向两边散开。 追兵一愣神间,营地内一排排兵士霍然站起,手中火枪高举。 刹那间,枪声如爆豆般响起,跑在前面的守军如割麦般倒下一片,紧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又一批人倒地。 枪声不绝于耳,战场上空硝烟弥漫,一阵风吹过,血腥的场景展露无遗,尸横遍野。 随着前方枪声乍响,前方兵丁不断倒下,后方追兵见势不妙,急忙转身向城内逃窜。 可城门处,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已被夏军的夜不收连占据。 此时,欲退回城内的守军被夜不收兵士拦住去路,身后又传来号鼓之声。 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每停顿一次,便是三排火枪依次开火之时,打得守军抱头鼠窜,许多人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口中高呼投降。 那些佯装败退的警卫营兵士,早已绕路返回城门,从夜不收连面前穿过,迅速冲入城中。 一时间,城内惨叫声、惊呼声交织,“城破了,快跑啊!”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困在城外的守军在夏军火枪营的步步紧逼下,前有阻拦,后有追兵,纷纷扔掉兵刃,跪地投降。 城内剩余守军在夏军进城之际便已四散奔逃,城墙上观战不及逃跑的襄垣知县被生擒,守将则被当场斩杀。 孙明远踏入城中时,战斗已然平息,他赶忙组织人手清理尸首,整饬城内秩序。 此刻,满脸笑容的贺长风兴冲冲地赶来,找到孙明远。 “孙营长,此仗打得真是酣畅淋漓!” “贺营长觉得痛快便好,此次你们三营当居首功,我定会向旅帅请功。” 贺长风闻言,略带羞涩地挠挠头:“这,这警卫营亦是功不可没啊!” “此次首功非三营莫属,打屯留时,我等占了你们一、三营的便宜,忝居首功,已心中有愧,此次怎可再贪功?” “如此,那我三营便却之不恭了。”贺长风等人急需此头功,便顺势应承下来。 孙明远打扫完战场,接管襄垣后,立即向长子县的周云报捷。 捷报传至长子县时,周云已率大军奔赴潞安府治所长治县。 此刻坐镇长子县的是守备团副团长陈云霄,以及新上任的长子知县与长子守备营营长。 收到孙明远与贺长风攻陷襄垣城的捷报后,陈云霄即刻派遣快马转呈旅帅周云,并抄送一份给前往潞城的徐同道。 待周云收到这份捷报时,大军距潞安府城已不足十里。 第1章 逃亡 明朝末年,风云变幻,天下大乱。 李自成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如狂风暴雨般攻入明庭京城北京城,崇祯皇帝在煤山上吊自尽,大一统的明朝正式宣告灭亡。 此时的太原城内,一座装饰华丽的行宫中,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这座所谓的行宫,不过是当地一名乡绅的大宅院罢了。 大顺朝皇帝李自成在书房内焦躁地来回踱步,犹如一头困在笼中的猛兽。 下首站着大顺朝的丞相牛金星,他们脚下,满是被李自成发怒而摔落的各式物件,一片狼藉。 “废物,都是废物……再调人手去追,无论如何要追上去杀了李岩。”李自成怒目圆睁,满脸通红,声音如雷霆般在书房内炸响。 牛金星连忙应诺,随后转身快步出门安排去了。 李自成依旧在那焦躁地转着圈,边走边骂,那愤怒的模样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 李自成此时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冷静思考,他要是杀了李岩后会给这个大顺新朝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这段时间,战事不断失利,山海关、庆都、真定三次大战,他领导的大顺军皆接连败北,如同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破船,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 先是退出大顺朝定都的北京城,向山西和河南撤退,想着一路退到陕西自己的老窝去。 可昨天刚收到消息,自己的另一路大军准备退往的河南全府,在明庭旧官绅的带领下,又向那所谓的南明余孽反叛了。 得知消息的李自成暴跳如雷,正烦着该如何平息此事,这时候右军师李岩却自告奋勇要求率军前往河南府平叛。 接连的失利本就让李自成疑心重重,暴躁易怒。 李岩的要求让他万分警惕,疑心李岩这样做的居心何在。 恰好此时丞相牛金星向他进言说,李岩本就是河南杞县人,他此举可能是想借机拥兵自立为帝。 而且现在民间百姓都认为“十八子”这个谶语说的是李岩,不是他李自成。 李自成现在哪还听得了这个话,加上自己本就疑心李岩的目的,顿时大怒,遂下令要求牛金星务必诱杀李岩,以绝后患。 牛金星接令后兴奋不已,仿佛看到了自己铲除劲敌的曙光。 他一直以来嫉妒李岩比他能力强,更能获得李自成的信任,早就想将他除之而后快。 有了李自成的旨意,他迅速的按照李自成的命令,先以皇帝的名义,邀请李岩来李自成的行宫议事。 却在院内埋伏好刀斧手,只等李岩一进院内,就将其当场砍杀。 李岩果然如约而至,但却带了其弟李牟及一小队亲卫同来。 虽然有点小意外,牛金星还是照例发动了袭杀行动,他要求李岩及其亲卫解下身上的兵械入内。 本来到此一切顺利,可没想到的是,空手进入院内的李牟及那一小队亲卫却在袖内还藏有护身短刀。 见到被牛金星安排的甲士袭杀,李牟一帮人死命护着李岩向院门外突围。 李牟则亲自带着几人在后死死抵挡,结果硬生生让李岩带着几人突了出去。 这下把牛金星惊呆了,他赶紧调人追赶,要求务必杀了李岩。 此时落在后面的李牟几人却被追上的甲士给砍成了肉泥。 已经突围出去的李岩带着五个护卫,向着城门处亡命奔逃。 他们顺着太原城内通向城门的街道一直向前,脚步如飞,仿佛在与死神赛跑。 追兵的速度很快,李岩甚至还隐隐听到远处似乎还有马嘶声传来,他知道自己今天是难逃一死了。 此时其中一个亲卫对李岩说道:“将军,您和一个兄弟先走,我们几个留下断后。” 说着就指了另一个亲卫随同李岩一起,自己和剩下几人停下转身,等着后面的追兵到来。 李岩只是痛苦地微微点头,带着那个亲卫继续向前跑。 跑了没多远,他回头看了一眼,留下的四个亲卫,只见一个个相继被杀倒下,那惨烈的场景让他心如刀绞。 但急速追上的人马,吓的他又加快了步伐向前狂奔。 他清楚这样迟早要被追上杀害,突然发现自己前面路中间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甲士。 心下惊叫:完了,前路被人堵了。但那人没带兵械,纹丝不动地站在路中间,只是看着自己这边。 他猜测对方不一定是来捉自己的,于是灵机一动,大声呼道:“我乃李岩,壮士救我……” 正站在路中间的人叫周云,他刚从路边医馆内出来走到街道上,就听前方忽然传来兵械交击声及大量人员的呼喝声。 他赶紧寻声望去,就看见前方朝自己这边慌张奔过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手持兵器,边跑边回头望向后面追赶之人。 另一人一副文官打扮,已经隐隐有跑不动的架势,在那上气不接下气地咬牙坚持着,脸涨得通红。 在两人后面有四个人正奋力阻挡着后面的追兵,因寡不敌众,正被陆续砍翻在地。 正奔跑向前的那文官回头看了一眼,吓的赶紧又强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周云听到对方呼救的声音,先是一愣,马上就想起李岩不是李自成的谋士吗?怎么在逃命中? 李自成三大谋士,李岩,牛金星,宋献策,此李岩是否为彼李岩? 李岩此时看到那路人只是无动于衷地站路中间,又赶紧说道:“烦请壮士帮我通知我家红娘子,请她速来搭救我,拜托了……” 周云听到红娘子三个字,马上就确定了对方就是那个自己知道的李岩李军师。 他一激动,冲上前招手让对方跟着自己来。 周云其实也不清楚这太原城的道路,他只是下意识的带着李岩两人,在那房舍屋落之间胡乱穿行。 周云想着如果顺着街道跑,那不是找死吗?要被前后一堵就是瓮中捉鳖的下场。 这里房舍密集,排列错乱,什么牛舍,草垛,柴房乱七八糟的很多,至少在此可以稍歇口气缓缓,也可蓄点力气再跑。 三人向前穿屋过舍,不时听到后面有追兵喊着:“追上去……快追……不可走了反贼!” 那声音仿佛催命符一般,紧紧地追着他们,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 周云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不断地寻找着可以藏身的地方,希望能躲过这场追杀。 周云心中很郁闷,自己这刚从后世因一场意外,穿越来此地,人生地不熟,脑袋一热便卷入了这场要命的追逃之中。 他们在一个破旧的柴房边停下,李岩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周云警惕地看着四周,心中默默祈祷着能有奇迹出现。 第2章 搭救李岩 正在稍歇的三人听着越来越近的追兵声音,心下皆是无奈至极,只能继续向前跑。 周云想着这般跑下去,迟早会被捉住。 就在他满心郁闷地向前狂奔之际,突然发现左前方有个茅草搭建的小房子,远远地便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 他赶忙回身对后面的李岩等人说道:“两位,这样跑下去绝非良策,你们必须有一人留在此处躲起来,另一人继续向前跑,帮忙引开追兵。” “将军!你留下,让我去引开追兵。”手拿兵刃的那人急切地说道。 文官模样的人应该就是李岩,他停下脚步,站在那里思索着。 周云不耐烦地催促着,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 李岩也深知时间紧迫,赶紧交代那人尽量保重自己后,便随周云侧身向左前方奔去。 那持刃男子,望着李岩的背影,深情地说了句:“将军保重……” 随后,便抬腿向前继续狂奔。 周云带着李岩跑进那茅房,周云让李岩藏进那茅缸中。 李岩听后,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这……这……这哪里能藏人?全是污秽之物,我一读书之人,怎能藏身于此?” “那就要看你是命重要,还是颜面重要了。你再不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 “这茅缸这么小,最多藏一个人,我藏进去了,那你呢?” “我……你就别管了,你快点,他们追来了。” 周云嘴里催促着他快点,心里却暗自嘀咕:我又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我怕什么…… 这时,外面刚好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李岩见势不妙,还是觉得自己的小命更重要,赶紧一捏鼻子,使劲抿住嘴,就跳了下去。 顿时,一股臭味扑面而来,他正犹豫要不要把头埋进去时,就听到茅房外传来了说话声。 此时,外面一堆人正聚在茅房不远处的路上,一个头领模样的人,指挥着手下向前追赶。 而他自己却停了下来,带着两名亲卫就向茅房走了过来。 边走边向身边人说道:“这李岩跑的怎么这么快……我们这一路紧追下来,连泡尿都没时间上,却还是没捉到他……” 旁边一人回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他一定逃不出将军的追击的……” “不说这些了,上个厕所后,给我继续追,务必要捉住他。” 茅房内的李岩吓得魂飞魄散,哪还管臭不臭,一头便埋进了茅缸内。 站在茅房内的周云,则不紧不慢地解开裤子,准备放水。 刚低头钻进茅房的那个军官,用手捂住鼻子,一抬头,看到有个着军衣的军士,正站在茅缸边放水。 他一愣后说道:“喂!你撒完尿快点追上去,不能跑了反贼,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正放水的周云听到此话后,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他的属下了,赶紧连声答应,连裤子都没系就这么提着跑出了茅房。 外面的两个亲卫,已经听到了那里面的训斥,看到提着裤子跑出来的周云,只是讥笑了两声,就放他向前跑去。 放完水的头领带着两个亲卫继续向前追去。 周云在不远处看到那三人走后,马上又跑回了茅房,对着茅缸一连叫了几声“喂!” 见没反应,心里想着会不会溺死了。 紧接着,又叫了几声“李岩……”,才从靠缸边处钻出一个满头污秽和臭味的人头来。 刚钻出茅缸的李岩,不敢说话,爬了几次才从茅缸内爬出。 刚爬上来的李岩,先是一阵呕吐,然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不停地呕! 周云早在他头露出茅缸时,就跑向附近人家,偷偷溜进去,提了一木桶水过来。 他让李岩出到茅房的背面,蹲在地上,自己给他用水快速地冲洗了一遍。 李岩已经只剩下干呕了,一桶水根本不可能冲洗干净身上的臭味。 周云带着李岩这个浑身散发着臭味的人,继续向另一个方向逃去。 在路上,周云问李岩:“李……李先生,我们暂时是摆脱追兵了,现在你想好怎么逃了吗?” 李岩还在干呕,他不想说话,只是摇头。 “你既然不想说,那就听我的,目前城内太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逃出城……” 李岩沉思了一会儿,充满怨恨的双眼回头看了下行宫方向后,冲着周云点点头。 “既然你也同意出城,那好,你前头带路,我护着你出城,我对这太原城不熟悉,不知道出城的路。” “我也不……呕……”李岩刚开口就是一阵狂呕,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 周云皱了皱眉,这下麻烦了,“你是说你也不熟悉出城的路是吧?怪不得你们一开始就顺着街道跑。” 李岩弯着腰用手撑着膝盖,在那喘粗气,他是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只是点了点头。 周云愁得都要拿头撞墙了,两个逃命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出城,那可怎么办? 不过此时估计城门已经关上了,想走城门出城那是妄想了。 得先找个地方把自己两人先藏起来,再慢慢想办法找机会出城离开,李自成在这城里也过不了几天,他自己也要跑路了。 他想来想去,自己刚穿到这还没两小时,最熟悉的地方就是那个医馆了,要不先去那里躲一躲…… 想到这,他招呼李岩跟上他,两人一起奔向那医馆。 此时路上的巡哨渐渐多了起来,两人小心翼翼地躲着每一队巡哨,花了好长时间才回到医馆。 天也渐渐黑了下来,这为两人的隐藏提供了方便,但那身臭味却像是个移动的厕所,太明显了。 周云不敢走正门进医馆,他翻墙跳进了医馆,再偷偷打开门放李岩进到屋内。 进到里屋,偶尔能听到伤员压抑的痛呼声,以及辗转反侧木床的咯吱声! 周云两人摸到医馆洗漱的后屋,这个位置有一口大水缸,白天时周云从这门口经过时朝里看了一眼,有点印象。 周云留李岩在这里将身上擦洗干净,自己则溜到外面别人家偷了套衣服回来。 回到洗漱后屋时,李岩还在冲洗,那缸水已经快见底了,周云将衣服递给李岩,让他快点洗完穿上,现在可是山西的五月初,天气还是很冷的,别给洗着凉了。 李岩这才停下来继续洗的冲动,迅速擦干身子后,穿上周云拿来的衣服,浑身发抖地跟着周云去向前屋。 在前屋的一间满是伤病员的小屋里,灯火如豆,微弱的光芒摇曳着,映得每一个人影都在跳跃着,仿佛是一群不安分的精灵在舞动。 周云让李岩躺在自己先前躺过的铺位上,盖上被子,他那浑身颤抖的身体才算慢慢好点。 周云看着躺在床上的李岩,他到现在才算是正式打量他,之前急着逃跑躲避,都没注意观察过他。 李岩看上去年龄四十岁左右,长相清瘦,想来年轻时应该很英俊。 但因前面不停呕吐,又洗了这么久冷水澡,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还没请教壮士高姓大名?”李岩被周云盯着有点怪怪的,他忍着胃里的恶心问道。 周云没回答他的问话,只是问:“我看先生像是一名官员,你那官服打算怎么处理,是帮你继续留着吗……” “不要了……不要了,留着是祸害,麻烦壮士帮我处理了吧!” “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把手尾处理下。” 说完,周云就转身去向了后屋,将洗漱的地方清理干净,又拿了水桶,找隔壁人家打听了一下在哪挑水,去把水缸灌满。 将那套官服,找了处隐蔽点的地方先埋起来,他也想把它烧掉,但没东西点火,只能先这样。 第3章 大搜全城 处理完手尾的周云,在后屋匆匆擦了下身子,回到前屋,挨着李岩坐下。 周云清楚李岩没睡,压低声音说道:“放心……手尾我都处理妥当了。” 周云从铺位旁边取出一把雁翎刀,一直放在自己铺位旁的这把刀,想来是原主所配。 李岩瞧见周云拿刀过来,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死神的降临,惊得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云让李岩躺好别动,声称为方便隐藏,自己要帮他改变容貌,首先得把他的胡子剃掉。 李岩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心中的恐惧依然如影随形。 周云缓缓抽出刀来,那刀光在昏暗的屋子里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用刀具将李岩的三缕长须剃成了八字胡,把发髻弄乱,又将衣服割破几处,还弄了点锅灰抹在他脸上,这才罢手。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李岩小声感激道,声音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离救命还早着呢!早点睡吧,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艰难险阻呢……”说完,周云和衣躺下侧身沉沉睡去。 李岩本来还想问下外面的情况,如今也只好打住,心中的不安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 天光微亮之际,两人,不,全医馆的人都被外面震耳欲聋的砸门声给惊醒了。那砸门声如同晴天霹雳,让人胆战心惊。 李岩惊慌失措地拉住正爬起的周云,急切地问道:“壮士,来人搜查了,这可如何是好?”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周云安慰他,沉稳地说道:“别担心,我自有办法。”但他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紧张与不安。 李岩听后,心里依旧忐忑不安。 “你等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看也不要管,只管装昏迷不醒的样子。” 周云安排完,就靠墙斜躺在铺位上,眼睛呆滞地望着前方,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医馆的门被砸得震天响。 里面一个老大夫步履蹒跚地边走边回道:“来了……来了,别砸了。” 随着门打开,一队打着火把的军士一窝蜂地挤了进来。 那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医馆,也照亮了人们惊恐的脸庞。 为头的军官对着那老大夫嚷道:“为何如此久才开门?莫非藏了什么人在里面?给我搜……” “兵爷!老朽年纪大了,哪里能来得如此快开门?里面的都是你们同僚,一个个都动弹不了,也没法起身给各位兵爷开门,还请兵爷见谅。” “我们同僚?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听听……”军官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警惕。 “本医馆奉了泽侯令,帮收容他老人家攻城时麾下的伤兵,在此诊治,已达十余日。已痊愈的都走了,现于此诊治的都是伤重难治的伤兵。”说着,老大夫就引领着为头军官进到前屋伤兵处。 为头军官看着一个个躺在铺位上哼哼唧唧,以及一些昏睡不醒的军士,他心下无奈地一叹。 这些躺在此的同袍可能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随意走了一圈,看着这简陋的屋子内挤满了伤兵,他又是一叹,想着说不定自己哪天也会像他们一样。 刚好这时,其他打着火把四处搜查的军士,一个个都走到为头军官面前报告,说没查到可疑人员和物品。 而此刻,这领头军官好巧不巧地就站在李岩头前,那张脸光明正大地暴露在亮如白昼的火把光亮之下。 李岩的心似乎要从胸口蹦出来,他紧张得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眉头微微耸动,手脚不停地发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脚上,让他狂跳的心脏稍微缓了缓,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 还好此时为头军官正在专注听前方军士报告搜查情况,没有过分注意他,算是躲过一劫。 听到说没搜到可疑人物,为头军官挥手指挥军士们撤离。 临出门时,对那老大夫说道:“尽你们最大努力救治每一个人,救活一个算一个。” 老大夫忙点头,连声答应:“老朽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随着搜查人员的撤离,老大夫关上门,回到前屋伤兵处,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人都走了,放心吧!” 说完,老大夫就回了自己住处。 李岩等老大夫刚走,就一骨碌坐起,不停地大口喘气。 浑身像是刚从水中捞起一般,全是汗,冷汗。 此时的周云也同他差不多,背上全都是冷汗。 刚才就连自己都要快控制不住情绪了,更何况是当事人李岩了,周云非常理解李岩刚才的表现,那是情绪快崩溃的前兆。 自己当时也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握住他的脚,没想到他马上就调整了过来,要不然这一屋子人可能没一个能活。 周云现在想想都后怕,自己这才刚来,可不想那么快就死。 经过这一番惊心动魄的折腾,天已大亮,周云让李岩留在屋内,自己一个人去外面探听情况。 周云来到外面街上,原本就冷清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 全都是一队队来往巡查的兵丁,似乎是全城戒严大搜捕了。 周云想着这李岩到底干了什么事,要这样抓他?不过要不了多久找不到人风头就应该过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搜捕就停止了,找不到人肯定是已经逃出城了。 反正不管怎样,这对于周云和李岩都是好消息。 回到医馆,周云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了李岩,李岩长叹了口气,说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由他去吧!” 周云同李岩商量,决定再等等,没有状况后两人就化妆出城,等两人出城确认安全后再通知李岩夫人红娘子。 之后的时间没有什么动静,周云也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值得怀疑的地方,他觉得搜查确实应该是停止了。 周云将自己的分析告诉李岩,李岩也认同,于是两人就开始准备出城事宜。 周云将李岩化妆成一个有点邋遢、满脸黑灰的普通农夫模样。 自己也把军衣脱了去,换上顺来的百姓衣服。 两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医馆。 周云知道那医馆内大夫清楚两人在医馆内的动静,他们不说,自己也假装不知道,大家都省事。 两人顺着周云早就打听好的出城之路,一路向前,慢慢朝着城门口走去。 到达城门处,城门对于外出的人几乎没有盘查,对进城之人盘查得较严。 两人大喜过望,正准备赶紧跟上人流一起出去时,周云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两个身着便服的人正拿着张画图对着这边观察。 周云立马紧张起来,他怀疑是来捉李岩的密探,赶紧示意后面的李岩退回去。 李岩顺着周云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两个人,他心下暗骂,牛金星的鬼点子还挺多,明松暗紧,对我李岩是赶尽杀绝啊…… 周云拉着李岩退出出城的人群,隐入偏僻处。 “那门口有密探,我们这装扮应该骗不过那密探的眼睛。” “还有其它的出城途径吗?” “没有……” “那如何是好?要不这样吧……我剃渡成出家的野和尚,也许能蒙混出城。” 周云也是无奈地点点头,两人又返回城中医馆,周云帮其用刀刮去头上的头发,又倒了点菜油在自己手上,将其涂抹在李岩头皮上,让其变的光亮,看不出是新刮的。 重新化好妆的两人,再次来到城门口时,已经是艳阳高照的大中午。顺着出城的人群,两人一前一后地慢慢向门口挪去。 那原先站在门口的两个密探,现下只剩下了一个还站在那看着。 周云的目光一直锁定着那个密探,他觉得稍有异动,就拉住李岩冲出城,准备狂奔逃跑。 那紧张的气氛让人窒息,仿佛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第4章 逃出生天 就在周云他们即将靠近城门之际,意外陡生。 一队巡逻的兵丁突然出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缓缓走来。 周云和李岩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他们的大脑飞速运转,却怎么也想不出应对这突如其来情况的良策。 周云的手紧紧地拉住李岩,他全神贯注,准备随时采取行动,心中暗暗盘算,万一被发现,那就只能孤注一掷,拉着李岩夺门而出,先跑了再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一辆装满货物的马车如同救星般从他们身边经过。 周云和李岩见状,毫不犹豫地趁机躲在了马车后面。 他们的心跳如擂鼓,随着马车一起,缓缓靠近城门。 他们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嗓子眼,默默祈祷着不要被发现,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马车顺利地通过了城门,周云和李岩也趁机混了出去。 他们不敢有丝毫停留,立刻朝着远处拼命跑去,直跑到一片小树林内,确定周围安全后,他们才停下脚步。 此时,两人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那块沉重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一齐瘫软在地,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很久之后,两人才慢慢缓过劲来。 此时,坐着的李岩突然翻身朝着周云跪了下来,言辞恳切地说道:“李岩,在此再次叩谢壮士的活命之恩。若没有壮士的搭救,我今日必死无疑。” 周云先是一愣,随后连忙上前去搀扶,说道:“这是干什么?起来……快起来。” “我知道恩人不愿告知我姓名,是担心我连累恩人。然恩人与我萍水相逢,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搭救我。此番大恩,李岩无以为报。往后恩人但有所求,我愿肝脑涂地,供您驱驰。”李岩的话语中充满了真诚与感激。 “言重了……言重了,请起……快快请起。”周云再次伸手去扶李岩。 “请恩人告知姓名,让我以后好立长生牌位供奉恩人。”李岩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非是我怕连累而不告诉你姓名,只是觉得这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的小事。算了,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我叫周云,是权将军刘宗敏身边亲卫队一名小兵。”周云缓缓说道。 “恩人是权将军刘宗敏的亲卫?怪不得有如此机谋。只是此事之后,恩人要如何处之?”李岩的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不去了呗!又不是什么美差,大顺也不知道还能存在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周云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迷茫。 “如若恩人不嫌弃,可否先随我一起返回我夫人的军营再说。”李岩期待地看着周云。 周云低头想了想,自己暂时也确实不知道该去哪,在现在这个乱世,还是呆在军队内保险些。 于是,他说道:“行吧!暂时同你一起过去吧!只是你也别恩人恩人的称呼了,叫我周云吧!” 李岩看到周云同意随自己一起回去自己军营,心下非常高兴。“恩人!直呼其名,这怎么行?” “要不,我们结拜成兄弟吧!我称你大哥,你呼我小弟,这样就好称呼了。”周云眼珠一转,提议道。 李岩听后非常高兴,只是高兴过后,又有些悲伤,“李岩求之不得,只是可怜了我那小弟李牟,为了救我,身首异处。” 周云非常理解李岩现在的心情,他上前轻轻拍了拍李岩的后背。 两人一起跪下拜了天地,誓言义结金兰。 李岩为大哥,逝去的李牟为二哥,周云为三弟。 二人完成仪式后,朝着红娘子营地的方向大步而去。 红娘子营地内,自从李岩接到圣旨,说让李岩去行宫有事相商时,红娘子就心慌得厉害。 她亲自挑选一批心腹亲卫,并让小叔李牟带领这些人,身藏短刃,护卫李岩去往行宫见驾。 自从大顺军山海关一败,退往北京城开始西撤之后,大顺军是连战连败。 皇上也是暴躁易怒,猜忌甚重,一路上不知打杀了多少身边伺候之人和犯错之将。 这一路上,她也听到很多不利于自己夫妻的谣言,这也是她如此谨慎小心让李岩带护卫的原因。 李岩跟着传旨太监走后,红娘子在营内坐立不安。 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另外派了一队亲卫,也进了城,万一有情况也好接应。 半天过去,天都快黑了,红娘子还是没等到李岩回来,也没等到接应的那队亲卫回来。 她焦急地在营帐内来回踱步,如同一只被困在笼中的猛兽。 不停的安排人去城门口打探消息,回来的人说下午时,城门就关上了,也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 正在她焦急等待又无所适从时,身边亲卫进来禀报,说进城接应的两个兄弟和护着李岩进城的赵六回来了。 红娘子听后,如同离弦之箭般快速冲出营帐。此时天已擦黑,帐外打着火把,照亮了周围的一片区域。 冲出营帐的红娘子,就见帐门外跪着三个浑身浴血的血人。她连忙急声问道:“赵六,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进城一趟搞成这样?将军呢?” “夫人,将军他还没回来吗?”跪在靠前的叫赵六的亲卫问道。 “没有啊!你们不是在一起吗?将军呢?怎么就你回来了?”红娘子万分焦急地问道。 赵六将自己等人是如何被骗往皇上行宫,牛金星是如何安排人袭杀,自己等人是如何脱身,李牟是如何被杀,自己是如何与李岩分开的经过一一详细地讲了出来。 红娘子听到李牟被杀,李岩如今下落不明,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向后就倒。 站在一旁的女亲卫赶紧上前搀扶住站立不稳的自家夫人。 稍稍冷静一点的红娘子又问那接应的两人是怎么接到赵文的。 那两人回说,自己这队亲卫随着李岩他们进了城,就隐藏在城门处的民房内。 没有多久,城内就是一阵喧嚣,大批兵丁出没,沿路叫着抓反贼,我等担心将军安危,就顺着那追捕的兵士后面追去。 在另一个城门口时就看到赵六正被几人在追杀,于是我们赶紧上去保护,只是后面追来的人越来越多。 我们边打边撤,好些兄弟都被砍杀在地,我们三人是跳到连通外面护城河的污水沟里才跑出来的。 红娘子正待问其它,正在此时,有个亲卫进来禀报,说城内有大量军队开出,正向着自家营地而来。 红娘子赶紧收敛心神,让身边人通知各营主将,聚齐兵马,等候命令。 还好自己麾下都是跟随自己夫妻多年的老营人马,完全听从自己的指挥。 在聚齐兵马后,各营主将来到中军帐见红娘子。 红娘子将城内发生的李自成和牛金星诱杀李岩,李牟身死及李岩现下落不明的事同各营主将简单介绍了一遍。 各营主将听后个个义愤填膺,都嚷嚷着要帮将军报仇。 此时又有亲卫进帐禀报说自家营地被牛金星带领的皇上亲军给包围了。 红娘子她们出到营帐外,只见四周全是密密麻麻举着火把的甲士。 弓箭手一个个张弓搭箭,弓弦紧绷,仿佛随时都能射出致命的一箭。 长枪兵手持长枪斜指向前,那锋利的枪尖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刀盾手左手盾右手刀,蓄势待发,仿佛一座坚固的堡垒。 红娘子这边人员都倒吸一口冷气,这哪等自己人去报仇,对方先一步就要了自己等人的命。 对方阵营内走出一个人,手中高举着一卷黄绫,在一名甲士的护卫下来到阵前。 红娘子等人看到正是那大奸臣牛金星,气的众人一个个在那大骂奸贼。 “皇上有旨,李岩,李牟,阴谋造反,携刃进宫,欲图不轨,现已伏诛。 皇上大恩,只诛首恶,尔等速放下兵器,俯首投降,将既往不咎。” 牛金星一本正经地念完圣旨,后说:“红娘子,皇上洪恩浩荡,希望你能识时务,赶紧令手下放下兵刃投降啊!” “投降你奶奶个腿,害死了我们两位将军不够,还带着这么多兵来想剿灭我们,我吴初绝不投降。”红娘子旁边一个叫吴初的都尉叫嚷道。 这时其他将领听到有人明确表态不投降,也都叫嚷着自己不会投降。 第5章 要战就战 红娘子此刻如同一团炽热的火焰,站在那里,满脸悲伤与愤怒,却始终沉默不语。 她的眼神中,仿佛燃烧着两团熊熊烈火。 良久她用极其冷冰冰的话语,说道:“姓牛的,要战就战,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无非就是个死而已……” 说罢,她毅然转头,望向自己身后的一众兄弟。 她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在空气中回荡:“兄弟们,有不愿意跟随我红娘子报仇雪恨,杀牛金星奸贼的,请你们转身向后走,我绝不怪罪你们。” “我等誓死追随夫人为将军报仇雪恨,誓杀牛金星奸贼。”后面的将士们齐声高呼,那声音如同一阵阵惊雷,震撼着夜的苍穹。 而此时,牛金星眼中露出一丝鄙夷的目光,心中暗想:今日便要灭了这眼中钉。 “既然你们不识好歹,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话音刚落,他轻轻向前一挥手,无数的亲卫军弓箭手瞬间将箭矢射出。 那箭矢如飞蝗般密密麻麻地射向红娘子军,紧接着,长枪手和刀盾手也快步向前冲来。 红娘子军这边早已做好战斗准备。一时间,双方羽箭如飞蝗般往来交错,令人眼花缭乱。 很快,战斗由远距离的箭矢交锋,变成了短兵相接。 双方兵士杀得天昏地暗,这两支本属一家的军队,如今却陷入了残酷的窝里斗。 红娘子头戴笠形盔,手持双刀,红衣红裙红披风,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一马当先地冲向牛金星所在的方向,身边一帮亲卫紧紧跟上,护住她的左右。 在冲锋的路上,红娘子身边的亲卫不时有人被砍杀倒地,但她没有丝毫理会。她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牛金星。 她挥舞着手中双刀,如旋风般向前,所有挡在她前面的人都被她一刀刀削翻在地。 她左手挡住攻来的兵刃,右手奋力砍杀,左右开弓,竟然没有一合之敌。 双方就这样激烈地战斗着,一直持续到午夜时分。 然而,红娘子始终未能杀到牛金星面前,因为他早早就退回了后阵。 就在这时,有亲卫急急上前对红娘子说道:“夫人,我们左翼已被亲卫军突破,现正朝我们这边包围过来,现在怎么办?” 紧接着,先前那吴都尉也冲上前来,满脸焦急:“夫人,右翼已经快顶不住了,您带着人先撤吧!我来垫后掩护。” 红娘子心中满是不甘,还想继续向前冲杀,但被吴初一把拉住。“夫人快走!”说着,吴初叫过几名亲卫,拥着红娘子就向后缓缓撤退。 红娘子这支军队隶属于右卫,本就没有李自成的亲卫军精锐,人数还比对方少几千人,败退,似乎只是迟早的事情。 吴初掩护着红娘子她们向着太原城的东南方边打边撤,一路不断留下小股部队阻击追兵。 在天快亮时,他们才终于摆脱后面的追兵,到达离榆次不远的路边一片树林中稍事歇息。 红娘子满脸疲惫,她召集仅剩的两个都尉过来相商,一个是吴初,一个叫刘国能。 “吴都尉,你们清点了人马,还剩多少?”红娘子揉着太阳穴,声音中透露出疲倦。 吴初神色凝重,回道:“禀夫人,四个都尉共 8000 人,现只剩下不到 4000 弟兄,整整少了两个都尉的建制。” 红娘子的心猛地一沉,接着又问道:“家眷有多少人跑了出来?” 那叫刘国能的都尉叹了口气,回道:“只有四成中的一成家眷跟着逃了出来,都是些年轻家眷,上了些年纪的家眷都没有跑出来。” 红娘子的脸色更加阴沉,又问:“粮草情况如何?” 吴初回道:“粮草带出来的不多,顶多够现有人员吃三五天的。” 红娘子听后,半天没说话。她的心仿佛在滴血,对这个大顺朝也生出了滔天恨意。 与此同时,周云同李岩两人一路向着红娘子她们的营地走去。 在离着不远时,周云突然一把将李岩拉着趴伏在地。 李岩完全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满脸疑惑。 周云扒着李岩耳朵轻声说道:“情况好像不对,前面有军队。” “不好,我娘子她们怕是受我连累,肯定被牛金星他们袭击了。”李岩一听前面有军队,马上醒悟了过来。 此时,他才想起以牛金星的智谋,肯定会连带着铲除自己的立足之本——红娘子带领的 8000 河南老营兵。 此刻的李岩,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跑去军营一看究竟。 但他也知道此时危险万分,如若自己被发现,那是怎么也走脱不了了,只能乖乖趴在草丛中,一动不敢动。 周云慢慢向前爬过去,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向前方看去。 只见大队大队衣甲精良的军士正在收拾打扫战场。 不远处的战场上,到处都是缺胳膊少腿、倒伏在血泊中的死尸,残刀断枪扔得满地都是。 此景像无不显示这里昨晚发生过一场大战。 周云虽远远观望,但此时也不由得一阵阵反胃。 他虽然在后世的战场上也经历过枪林弹雨,但像现在这样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死人,也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不知什么时候,李岩也爬了过来。他看到此种情况,也是一声低沉的惊呼:“红娘……” 周云担心他控制不住情绪,忙上前一把按住他的头,埋在草丛中。 等他情绪稍微稳定点后,就赶紧拉着他慢慢退了回去。 两人远远地离开后,李岩此时情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大哥!我们现在该往何处去?”见到平静下来的李岩,周云问道。 “闯王他们的计划是向西撤退到陕西去,所以我们必须往东南方向去。如果我夫人她们还在的话,肯定也是往那个方向而去,只是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李岩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期待。 “我相信大嫂吉人自有天相,应该已经脱身,也许在某处等着大哥呢!”周云安慰道。 两人确定好行进的方向后,就朝东南方向而去。行进到中午时,两人又累又饿。 周云提议在路旁树林休息下,他自己则去树林深处准备搞点吃的。 周云进到深处,边走边摘了几个果子,想着能不能搞到条蛇吃。 突然,他听到里面前方不远处有动静,他赶紧探身一抓树枝,一个翻身,就像一只敏捷的猿猴般上了树。 就看到自己右前方有一队兵丁,一个个狼狈不堪地围坐在一起,默默吃着手里的干粮。 那盔歪甲斜的模样,一看就是经过长途奔跑后形成的。 “也不知道夫人她们退去哪里了?是否安全了?我们这又该怎么办?”其中一个人突然出声道,语气中充满了迷茫与担忧。 “顺着夫人退走的方向追呗!就是怕牛金星那老贼不肯放过我们。”另一人回道。 “你们说这好好的大顺朝怎么成了这样?天天吃败仗不说,还专门针对自己人……” “唉!谁说不是呢!本以为建立大顺朝了,好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我都准备回河南老家娶房婆姨好好过日子呢!”一个年纪稍大的人叹气道。 隐在树丛中的周云,听到这些人的话语后,知道这些人应该是红娘子的被打散的部下,心下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静悄悄地溜下树来,大摇大摆地走向那队兵士。对方突然听到走动的脚步声,所有人条件反射般地站起来,拔出兵刃在手,结阵面向这边。 “谁……” “大家不用紧张,我是李岩李将军的兄弟,你们是李将军的麾下人马吧?”周云一脸平静地走向那队兵士。 那队兵士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兵丁问道:“你有什么凭据说你是将军兄弟?我们将军在哪里?” “大家不用急,李岩将军就在此处树林的边缘处,你们派人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年纪较大那人叫了一个人出树林去看下,是否真如眼前这突然出现之人所说。而自己等人则是将周云团团围住。 没一会儿,就见刚才出去那人带着李岩飞奔过来。 在场兵士全都扔下周云,冲向飞奔过来的李岩。 到得面前,都齐齐单膝跪地,“将军……” 一个个兴奋而又激动,李岩上前一个个扶起跪地的他们。 周云看到这一幕,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 李岩将周云介绍给众人认识后,所有兵士都是向着周云单膝跪地,向周云赔礼道歉,骂自己等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恩人。 周云也只是笑笑说不知者不怪。 李岩赶紧向他们打听红娘子她们现在的情况。 第6章 重逢 众兵士七嘴八舌的将他那天离开军营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 众兵士们说起此事,无不义愤填膺。 李岩听后,脸色因气愤而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骂道:“牛金星这个卑鄙小人,我誓要杀他。” 周云此时说道:“大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点赶路吧……”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整理行装,向前赶去。 这一小队人紧赶慢赶,在路途中又碰上一拨逃散的队伍。 李岩等人知道自己追赶的方向没有错,心中稍感安慰。 但一直追到近黄昏时,仍然没有看到红娘子她们的队伍,这让李岩心中充满了焦急。 他实在担心红娘子她们的安危,毕竟在这个动荡的时局下,危险无处不在。 虽说李自成他们这一路大军的原计划是西撤,但李岩深知,李自成肯定会通知东南方向沿路各城镇加强对自己等人的防备,甚至可能会下令各地官府集结兵力来围剿自己。 于是,他下令众人再次加快脚步,争取在短时间内追上红娘子她们。 周云一边健步如飞地向前跑着,一边还在同身边各兵士热烈地聊着天。 他穿越到的这具身体,可能是因为是刘宗敏亲卫,吃的好的原因,身体素质很不错,比一班子跟着的兵士强多了。 周云找到李岩,说道:“大哥!我打算带几个脚力好点的人先上前面去看下,看能不能先找到大嫂她们,你们就跟在后面不用太急着赶路。” 李岩也觉得队伍太慢,又不能说丢下队伍自己上前面去,便点头道:“也好,三弟,有什么情况,你赶紧安排人回来报信给我,自己也小心点。” 周云应下后,就抽了四个脚力好点的人向前快速探查。 这时候天已擦黑,周云知道这个年代的人普遍都有夜盲症,一到天黑就完全看不见东西,所以天擦黑时必须要准备好投宿的地方。 周云猜测红娘子她们现在应该已经在某处歇下了。 几人手拉着手向前摸黑行进时,突然前方有火光亮起,一队打着火把的人将几人团团围住,人人持刀在手。 在火光亮起的一瞬间,周云反应极快,闪身钻入了旁边的草丛中。 他趁着对方小心翼翼地向前围住其他四人时,无声地突入了对方队伍中。 对方一个领头的人问道:“你们是谁?为何夜间赶路,去向哪里?” 他刚问完,就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一把刀正放在自己脖子上,只要稍微一动,就是血溅五步。 持刀之人正是周云,他那深冷的声音响起,“你来回答你自己刚才的问题,敢动一下,我要你的脑袋。” 刚被围住的四人,马上背靠背摆出方形的阵形面对包围的人。 对方领头之人吓的冷汗直冒,他只好乖乖地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来历说了出来。 “这位爷,我们是红娘子麾下兵士,在此警戒查探后方是否有追兵……” 他话还没说完,被包围那四个人,马上一阵兴奋的惊呼“自己人…哎呀!自己人,我们是夫人留下断后的人员。”边叫边收刀入鞘。 对方人员都面面相觑,也都纷纷收起兵刃,大叫着:“你们还活着?太好了……” 周云听到这里,也收起了手中的刀,那领头之人,看到脖子上的刀离开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回头看了眼周云,用拳头轻轻捶了下周云胸口,“兄弟,真有你的,吓的我腿都软了,你什么时候到了我后面了?” 周云笑笑地说到:“兄弟,对不住了,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没事,没事,黑灯瞎火的,又互相都不认识,难免的,我叫铁牛,兄弟贵姓?” “我叫周云,铁牛兄弟,李夫人现下在何处?快快带我们过去,李将军正在后面歇着等我们回信呢!” “将军还活着?太好了……”对方所有人听到李岩还活着都异常的高兴。 铁牛留下几个人在此继续警戒,自己则带着其他人举着火把快步向红娘子她们驻处奔去。 经过各个营帐,铁牛他们兴奋地将将军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其他人,没一会儿,整个营地都喧闹了起来,气氛空前的热烈。 带着周云几个带到红娘子的驻地时,红娘子同吴初,刘国能早就迎出了帐外等着他们。 周云来到红娘子面前,还没开口,红娘子已经快步地冲上前来,一把握住周云的手臂,急声问道:“你…你们知道我夫君的下落?他…他现在怎么样?” 周云被握着的手臂都有点痛,知道红娘子眼下十分焦急,他赶紧回道:“将军一切都好,现正在后面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内歇脚,等待我们的消息。” 这时,其他四个人单膝跪地,行礼道:“小的参见夫人。” “你们都见着将军了?”红娘子双眼通红地问道。 “禀夫人,我们几个都是留下断后之后幸存下来的兄弟,在途中遇见将军和这位周兄弟,一路追赶而来,因天色太晚,将军就让我们同周兄弟先上前来打探夫人等人行踪。” 听到这,红娘子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忙安排吴初留守营帐,自己则带着刘国能合几百兵丁,举着火把亲自去接李岩。 周云让跟着自己的四人就地休息,自己又跟着红娘子一行,返回李岩处。 周云带着一行人来到李岩驻处的树林,除了自己一方的人外,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看到前方有其他人。 红娘子看到此情此景,心下有些忐忑。 周云冲着树林内大叫道:“大哥…是我!我找到夫人她们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人影快速从树林内冲了出来,后面陆陆续续跟着好些人影出来。 “夫人……” “夫君……” 双方这才放下戒备的心理,当李岩冲到火把的光亮下,红娘子冲上去一把抱住李岩,两人就这样紧紧抱在一起。 双方见面的兵士也都是拥抱在一起,又蹦又跳,高兴的手舞足蹈。 周云在旁看着,心里也很高兴,他觉得怎么有点像是胜利会师一样。 过了好一阵,一干人等才起程返回营地。 回到营地时,全营欢声雷动,这段时间笼罩在军队上空的阴霾才一扫而空。 而在太原府城内的行宫中,李自成正提着向下滴血的剑在咆哮。 “一个个都该死……该死,都想背叛朕,还有谁…” 地上横躺着两具太监的尸体,血流了满地,显然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正瑟瑟发抖跪在不远处的一众太监宫女,早就吓的亡魂出窍了,有好几个尿都吓出来了。 牛金星,刘宗敏一干人也是吓的冷汗直冒,这皇上杀人就像杀鸡一样,说杀就杀,一点事前要杀人的迹象都没有。 刚才牛金星向李自成禀报,昨晚围剿红娘子军的战果,以及给红娘子逃脱后的一些情况。 李自成听后用那冷的像冰一样的眼神看了牛金星两眼,让牛金星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了冰窟里。 李自成正要开口,又听门口太监禀报说权将军刘宗敏求见。 刘宗敏禀报说后方守将高第选择投降了清军。 李自成听后一言不发地抽出腰间宝剑,将正在给刘宗敏和牛金星上茶的两个太监给刺死在地。 李自成将两个太监刺死后,此时心情才畅快些,将滴血的宝剑一扔,径自回了后宫。 牛金星刘宗敏两人惊的目瞪口呆,赶忙悄悄退了出去,各自想办法补救自己的差事去了。 第7章 方向 在红娘子军营地内,气氛凝重而又充满着温情。 李岩郑重地向红娘子等将领介绍着周云的身份,那言语之中满是敬重与感激。 “娘子,这位便是周云兄弟,他乃是为夫的救命恩人。” 红娘子听闻此言,美眸中满是惊讶与感激。 她这才知晓,原来先前那个探路之人,竟是自家夫君的救命恩人。 回想起小叔李牟的惨烈下场,红娘子唏嘘不已。 又一想到若不是周云出手相救,自家夫君恐怕也会落得与李牟一样成为一摊肉泥的悲惨结局,红娘子心中便涌起无尽的感慨。 她缓缓起身,对着周云深深一拜,那姿态庄重而又充满诚意。 周云见状,忙闪身避开,连连说道:“大嫂,这都是一家人了,还行如此大礼,小弟如何能受?” 红娘子满脸感激,声音微微颤抖:“三弟,您对我夫妻的这份大恩,让我们如何能报答万一啊!以后只要三弟有所求,我夫妻二人往后无论如何都要帮你办到。” 周云连忙摆手,诚恳地说道:“大嫂言重了,恩不恩的我没想过,救大哥也没想着说要大哥往后报恩呀?当时只是想着抓紧救人了。” 李岩此时也开口道:“三弟,救命之恩大于天,现在我们是兄弟了,不说其它,大哥大嫂会将这份恩情永埋心底不敢忘。” 周云赶紧转移话题,他深知这份恩情对于对方沉甸甸的,却不想一直纠结于此。 “大哥大嫂,现下我们这也只是暂时安全,不知大哥大嫂往后有什么计划没有?” 果然,这一话题成功转移了夫妻俩的注意力。 李岩微微皱眉,陷入沉思,片刻后说道:“在路上时,为夫就在想,闯王这次山海关兵败退回北京之后,就定下了兵分两路撤回陕西的策略。” 他端起旁边大石块上的一碗水,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 此时帐内插着的两只火把燃烧发出轻微的啧啧声,那声音在寂静的营帐内显得格外清晰,却也让帐内多了一份温馨与安静。 李岩继续说道:“一路大军由磁侯刘芳亮统领从河南府方向撤兵,另一路由闯王统领汝刘宗敏协同,从山西撤兵。” 红娘子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后说道:“我们现在应该在榆次附近,要不我们继续往南,回河南老家吧?” 李岩轻叹一声:“本来河南府这一路大军是比较轻松的,但就是没想到的是河南府全境旧明官员反叛闯王了,我也是因为此事而差点被害,唉……” 周云眉头紧锁,沉声道:“大哥,我们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现在离太原还是太近了,闯王肯定会继续派人来剿灭我们。” 红娘子附和道:“三弟说的没错,我们的军粮也就够三四天食用了,另外将士及家眷也损失惨重,伤员满营。” 李岩此时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布帕,小心翼翼地拿开石块上的水碗,将那布帕缓缓摊开在石块上。 李岩同红娘子就着火把的光亮,聚在地图前,寻思着该去往何处。 周云看着摊开的布帕,这是一份简易的军事地图。 他盯着地图看了很久,才大略看懂此图。 突然,他眼前一亮,看到一个地名,准确地说是一座山名——太行山。 他上前用手指点着那个位置问道:“大哥,这处有什么大城吗?” 李岩顺着周云所指的地方看去,缓缓说道:“你指的这个位置是太行山,这里有一座县城叫黎城,地处晋、冀、豫三省交界处,曾被我们占领过。” 周云眼中闪烁着光芒,肯定地分析道:“我们就去这里,背靠太行山,进可攻,退可守,也利于我们扩充实力,发展壮大,大哥大嫂觉得呢?” 李岩与红娘子对视一眼,那眼神中满是思索与考量。 片刻后,两人齐齐点头,称赞这个位置好。 周云看到两人都同意这个方案,心下高兴。 至于具体安排怎么撤退,怎么阻挡追兵这些事情,就不需要自己理会了。 在他告辞夫妻俩时,李岩已经在安排亲卫通知旅帅以上人员过来军议了。 见到已经跨出营帐门的周云,李岩赶紧叫住他,说自己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 周云疑惑地问道:“你们召开军议,能有我什么事?” 李岩微微一笑,说道:“三弟,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心性成熟,行事洒脱,无所拘束,我观你也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周云听到这笑了起来,“大哥,你这也太言重了,我就普通一小兵,过了今天没明天。” “你别妄自菲薄,我同那军师宋献策交流一段时间的占卜看相,虽说不一定准,但也能琢磨七八分的,你要信大哥的。” 周云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怕了您了,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都照做行了吧!” 李岩夫妻俩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李岩说道:“我想让你掌一旅兵马,为全军断后,拖住追兵,不知你意下如何?” 周云微微一愣,惊讶地说道:“这可是关系到全军的生死存亡的事情,大哥大嫂这么信任我能做好?” 李岩郑重地说道:“此事凶险,又事关重大,只有让三弟负责,我同你大嫂才能放心,另外也是想要三弟能立下些功劳,在军中树立下威望。” 周云沉默片刻,心下感动不已,缓缓点头。 李岩继续说道:“等下军议时,你也要参加,等军议完你就开始准备,天一亮,我们就启程。” 红娘子此时说道:“三弟,一旅的人手原有千来人,但这次被袭,兵马损失严重,最多能挑选出 800 人左右给你,这并不一定能挡住追兵,你尽力而为就好,自己一定要保重性命。” 周云点点头说知道了,谢谢大嫂! “你这单名,别人不太好称呼,你有表字吗?没有大哥帮你取个表字吧!” 周云眼前一亮,赶紧摇头。 李岩低头沉思了会,缓缓说道:“论语中: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帮你取表字‘子辰’吧!” 周云恭敬地说道:“谢大哥赐名……” 李岩摆了摆手,说:“这没什么,希望你能如天上的北辰一样有所成就吧!” 此时过来军议的人陆续都到了,三人也是起身过去就座。 在人员到齐后,李岩将自家军队所面临的困难和自己同红娘子的打算向众人讲明,让大家讨论。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地热烈讨论了起来,李岩仔细聆听着大家的意见,心中满是期待。 很快,他听到大家的意见是都同意接下来的计划和安排。 他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个方案,那就请大家作好准备,明天一早动身出发,下面讨论谁留下阻击追兵,掩护全军撤离。” 一时间,帐内鸦雀无声,谁都知道留下阻挡追兵有可能有去无回。 周云此时站起身,大声道:“小弟愿留下阻击追兵。” 李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大声道:“很好……吴都尉,刘都尉你们立即从麾下各抽 400 兵丁,合 800 人给我三弟,让他留下阻挡追兵。” 吴、刘两人齐声言遵令。 “三弟,拨付八百兵马给你,由你任旅帅,务必尽全力阻挡追军,给大军和家眷撤退争取时间,至少要坚持一天一夜的时间。” 周云大声应下:“遵令……” 军议结束后,大家各回自己营地。 “这毛头小子,胆子挺大,还应下要留下断后,也不知道他行不行。”刘国能担心地说道。 “他倚仗救了将军性命,一来就升了旅帅,还留下断后,别把自己性命给丢了……”一个旅帅不忿地说道。 “就是……我现在就担心我那要调出去的兵。” “大家都少说两句吧!将军问你等谁愿留下断后时,都没人应声,现在又在这嘀咕。”吴初不高兴地说道。 帐内红娘子对李岩说道:“夫君……这三弟什么来路都不清楚,你就让他掌一旅兵马,我们现总共就四千兵马,会不会不妥?” 李岩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三弟身份应该没问题,我在途中也试探过几次,他对大顺朝和清庭这边的事情都不甚了解,应不似作伪。” 红娘子疑惑地问道:“这哪能看出他是什么身份?他的见识可不凡呢!” 李岩轻叹一声:“嗯…我给他一旅人马也是想着再次试探下他,如果他对我等不利,这次是最好的机会……” 红娘子好奇地问道:“哦?你想怎么做?” 李岩拿出地图,指着黎城对红娘子说道:“夫人,你看这是位于我们东南方的黎城县,现在我们直接去正南方的泽州。” 说着他将手指指向南边的泽州。 他接着说道:“到了泽州之后,我们再派一支小股部队去黎城等着三弟他们,顺便留意是否有大军包围黎城。” 红娘子担忧地说道:“你这方法好是好,但就怕三弟往后知道了不好相处啊!说你疑心于他,而且这又与闯王疑心你有什么不同呢?” 李岩微微摇头,说道:“还是大有不同的,如果这次试探三弟的身份没问题,我将完全信任他,将手下人马都交给他来打理。” 红娘子惊讶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李岩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缓缓说道:“夫人,当初你我投奔闯王,一是为当时明朝官府所逼,另一方面就是觉得闯王他声势够大,人马众多,能成事。” 他说到这长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闯王倒也重用我,我也用心辅佐于他,但他原来的优点也恰好是他的缺点,他刚愎自用,只是一味的流窜而从不用心经营自己的地盘。” 红娘子疑惑地问道:“这与三弟有什么关系?” 李岩眼神中闪烁着光芒,说道:“三弟则不同,一开始就有自己经营地盘的想法,也很懂得抓住机会并把握机会,不死板,这些是我很看重他的原因。” 红娘子微微点头,温柔地说道:“随你吧!只要你想好了,我都听你的。” 第8章 断后 周云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回到了安排给自己休息的营地。 他和衣躺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闭上眼睛,看似假寐,实则内心思绪如潮水般翻涌。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就仿佛被卷入了一场永不停歇的风暴之中。 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片刻的安宁,连停下来好好思索的时间都没有。 回想起刚才军议之后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周云心中明白,大家对自己这个外人依旧充满了怀疑。 甚至连李岩和红娘子这对夫妻,恐怕也对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难以完全信任。 毕竟,自己不知根不知底,又怎能轻易获得他人的信任呢? 而自己能掌一军八百兵丁,也不过是因为救了李岩,他们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任用自己。 周云深知,要想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去,绝不能在满清的统治下留着那耻辱的老鼠辫子,为了一日三餐而小心翼翼地生活。 如今,唯一的机会就是打好这次的阻击战。 然而,仅仅八百人,要如何才能拖住追兵的大部队呢? 各种想法在周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渐渐地,他在疲惫与沉思中沉沉睡去。 清晨,一阵喧闹声打破了宁静,周云猛地惊醒。 他睁开双眼,看着周围一个个忙碌的兵士身影,睡眼惺忪的双眼瞬间清醒。 他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活动着睡麻的双腿,接着又原地高抬腿几次。 周围正在收拾的兵士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的目光,周云笑着打了个招呼:“各位,早上好……” 众人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继续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情,周云见状,又笑了笑。 就在这时,李岩走了过来。 “三弟……你起了?” 周云回应道:“大哥这么早就过来了?我才刚起,还没洗漱呢!” 李岩从身侧拿出一个水袋递过去,说道:“你先洗漱下,我这边去将调拨给你的兵士准备好,你等下去中军营帐处点兵。” 周云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哥了……” 李岩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周云拿着水袋,低头看着手中的水袋,怔怔出神。 在这个时代,刷牙洗脸可不像现代那么方便。 无奈之下,他只能折了一根树枝,倒了点水,用树枝刷牙,又用手接了点水,胡乱地在脸上抹了几下,这就算洗漱完了。 周云匆匆赶到中军营帐外,这里已经聚集了几百名兵士,还有其他兵士在陆续加入。 李岩看到周云到了,向他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红娘子也走了过来,周云向红娘子问了声好后,便将目光投向面前陆续聚齐的兵士。 眼前的景象可谓是吵吵嚷嚷,虽然在三人面前聚成了几队,但队列松松垮垮,歪歪扭扭。 吴初带着两个旅帅正在努力整队。 周云心里估算着,自己到这里大概已经七八分钟了,还有少量人员在陆续到来,队伍里面也依旧喧闹不已。 有的人在大声咒骂着自己原来的队官,抱怨他们让自己留下送死。 有的人在询问旁边的人自己这队还有谁留下了。 还有的人在质疑周云这个旅帅到底行不行,会不会轻易让他们送命。 周云听着这些牢骚话,心里虽然很不爽,但他明白,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所以他没打算作任何理会。 想想也知道,两个都尉挑给自己的人能好到哪里去呢?他们肯定只会挑这种人给自己。 李岩和红娘子看到如此闹哄哄的场面,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李岩对周云说,这些人就是他们手下的精兵,只是没什么规矩。 周云笑笑说:“没事,只要是精兵就好,没规矩以后立规矩就行。” 好不容易等到八百人数全部聚齐,又经过一阵整顿,这八百兵士才看上去像样了一些。 李岩向前跨出两步,站上一块石头,对着下方的人员喊道:“各位兄弟,我将你们抽出来单独成一旅,希望你们能听从周旅帅的吩咐,勇猛杀敌。但凡有不服从军令,临阵退缩者,本将绝不轻饶,望各位谨记……” 李岩简单说了几句后,就回到红娘子身旁站着,示意周云上前说几句。 周云对着李岩和红娘子及两名都尉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跳上那块石头。 他环顾着面前的队伍,大声说道:“各位兄弟,先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云,来自河南汝阳府,与大家应该算是同乡。” 下面队伍中一听到自家旅帅是河南汝阳府人,一下子将原来十分的戒心去掉了两分,有些属汝阳府的兵士,甚至去掉了五分戒心。 “尊将军令,由我任大家的旅帅,希望各位兄弟能支持我,我也将努力保障完成军令的基础上保障大家的安全。” 周云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兄弟们都是老兵了,应该知道,只要是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但同样也知道富贵险中求。听令行事,勇往直前者赏,不听号令,临阵退缩者罚……” 周云简单训完话,就安排将八百人分成三部两哨,刀盾兵、长枪兵、弓手各一部,三部每部二百人,每部设哨长两名,每哨一百人。 另外那两哨二百人的刀盾兵由自己亲自统领,下设两名哨长。 周云将每哨分成两个队,每队五十人,每队五个什,每什十人。 其实按照大顺军的军制是五五制,只是周云觉得人数太少,自己又不熟悉各级指挥,就临时安排一下先这样应付着,等以后熟悉了再重新调整。 这边整理好队伍时,李岩他们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撤离了。 周云补充了足够的箭矢和粮食后,告别李岩和红娘子,就带着队伍朝来路行去。 他们刚动身,周云就叫过自己直属麾下的两个哨长,让他们各自派出一队夜不收去前方探听追兵的动静和虚实。 行军在路上没多久,周云又叫过身边的一名亲卫,此人正是之前从太原城逃出来的赵六。 周云对整个队伍的人员都不熟,就找李岩要了他这个稍微熟悉点的人过来跟着自己。 “三爷,您有什么事?请吩咐……” 周云疑惑地问道:“三爷?” “您是将军的结拜兄弟,现在兄弟们都这样称呼您呢!” “三爷就三爷吧!你去通知三个部总过来我这一下,议一议接下来的安排。” 赵六应下后飞快地去后面通知了。 不一会儿,三个部总快步跑了上来,与周云见过礼后,就陪着周云一起向前走。 周云开门见山地说道:“各位对于接下来的战斗有什么想法没有?” 三人一阵沉默后,长枪兵部总郭绍说道:“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我们这也就八百来号人,能干什么?该如何布防现在也没法说啊?” 刀盾兵部总杨彪看到有人先说了,他也说道:“确实要先派人前去查探追兵的情况,要没有追兵来就最好了。” 弓箭兵部总周青接话道:“想要没追兵是不可能的,只是看有多少了,多的话我们也只有撒腿跑的份。” 周云听了三人阴阳怪气的话语后,心中有些烦躁,但他明白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只是微笑着说道:“前面刚动身时,我已经安排人员去前方打探了,想着不久就应该有消息传来。” 杨彪听后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那就好,那就好。” 其他两人也只是将脸转向一边,没言语。 周云自顾自说道:“我是这么想的,在我们昨天经过的地方有片树林,我想在前方那片树林里埋伏着,一是休整,多布置点陷阱,好阻挡他们追击,二是等着探马回报,再根据情况及时调整策略,诸位以为如何?” 三人都是点了点头,周云让他们下去后,通知各自队伍加快脚步,快速赶到那片树林。 第9章 追兵 周云一行紧赶慢赶,一个多时辰后,终于抵达了那片树林。 在这个时代,树林可不像后世的人工树林那般整齐有序、绿草如茵、景色优美,可供人拍照打卡。 这里完全是原生态的自然生长状态,树木高低错落,枝繁叶茂,犹如一把把巨伞交织在一起,遮蔽了大片天空。 地上荆棘丛生,藤蔓肆意蔓延,让人寸步难行。 毒虫在其间横行霸道,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它们的袭击。 正因如此,古时兵法有云:逢林莫入。这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所在。 周云当机立断,命令几个部总将众人悄然隐入树林之中,并精心布置多处陷阱,增设各种障碍。 大队人马刚刚隐入树林没多久,就有负责出去打探消息的哨探被布置在外面专门负责联络的兵士拦截回来。 带到树林中一片清理出来的空地处,见到周云后,那哨探急忙禀报:“旅帅,我们前出大约二十里,发现有一支约一万人的军队正朝我们这边赶来。这支军队由刘宗敏麾下的右威武将军李友统领,另外对方还拥有六百左右的骑军。” 这个李友,乃陕西米脂人氏。 早年在明末那个动荡不安的局势下,他毅然选择加入了李自成的起义队伍。 彼时,明朝统治腐朽不堪,百姓生活困苦至极,农民起义如同燎原之火,风起云涌。 李友跟随李自成参与了一系列反对明朝统治的激烈战斗,逐渐在起义军中崭露头角。 随着李自成起义军的不断发展壮大,李友参与了诸多至关重要的战役。 他作战勇猛无比,行事谨慎,为起义军的胜利立下了赫赫战功,在军中的地位也随之不断提升。 今年年初,李自成在西安建立大顺政权后,对军队进行了大规模的整编和分封。 李友被封为武阳伯,荣耀加身。 然而,命运多舛,李自成的大顺军在与清军的战斗中接连失利。 在明年,李友与田见秀、义侯张鼐、太平伯吴汝义等人在彝陵口带领部众五千余人向清军投降。 可谁能想到,多尔衮接到勒克德浑的捷报后,竟然下令将李友及部下将领统统在当地正法,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周云让人带哨探下去好生歇息,接着吩咐赵六赶紧通知相关人员前来商议。 而他自己则背着手,在空地上来回踱步,一边踱步一边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此时,大顺皇帝李自成正准备继续仓皇逃命。 他命令刘宗敏安排兵马向红娘子逃跑的方向追击,务必将其追上并剿灭。 又安排权将军陈永福率一万人马留守太原,自己则亲率主力向南逃往平阳。 在清军方面,随着多尔衮率领的十万兵马入关,意外占据了京师以及京畿地区大片土地。 为了巩固战果,需要分兵驻守,所以主力暂时停下了对李自成的追击。 不过,当时多尔衮命令吴三桂率部随清军精锐衔枚西进,追击李自成军。 这使得李自成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在太原停留了几日。 如今,听说吴三桂所领精兵正快速追来,已经被接连败战吓破了胆的老李赶紧再次仓皇逃窜。 刘宗敏接到旨意后,找来右威武将军李友,让他亲率麾下一万人马前去剿灭李岩部,务必遵旨将其赶尽杀绝,绝不可心慈手软。 其实,从刘宗敏的内心来说,他并不赞同皇上杀军师李岩。 这对于大顺军内部的民心军心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随着李岩夫妻俩的相继逃脱,导致大顺上下现在是骑虎难下,剿也不是,不剿也不行。 但圣命难违,自己有意见也只能保留,坚决执行就行了。 李友大声回道:“请将军放心,末将绝不负圣望,不辜负将军嘱托,誓必剿灭这股反贼。” “行了,你去吧!”刘宗敏说完,便自顾自地转身向后院走去。 就在此时,他停顿了一下,回头对还没走出门的李友说道:“如能活捉就将其带回,如不能就……” 李友听到后愣了愣,忙转头去看时,已经不见了将军的身影。 李友回营后,点齐了一万人马,又调出六百骑军随同。 骑军对于大顺军来说可是宝贝疙瘩,都是各位将军手底下的老营人马组成,个个精锐异常。 想当年,一片石李自成大战吴三桂时,一开始可是把吴三桂的关宁铁骑都打得腿软。 若不是后来清军的加入,胜负犹未可知。由此可以想象到大顺军的骑军有多么厉害。 李友坚信,有了自己这六百铁骑的加入,剿灭李岩他们这没有骑兵的纯步军简直易如反掌。 其实,在李岩麾下原本也有几百精锐骑兵。 但那晚牛金星带人包围袭击,让骑军损失惨重,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十骑突出重围,还个个负伤。 牛金星当时就有专门针对他们骑兵进行打击的方案。 李友这边整顿好队伍出发时,李自成他们主力也开始缓缓撤出太原城去往平阳。 一时间,太原城周边到处尘土飞扬,到处都是刀枪林立,甲胄碰撞,场面极为壮观。 这边李友意气风发地领军出发时,周云这边却处于紧锣密鼓的忙碌之中。 周云在同几个部总通报追兵情况后,就开始具体安排作战策略。 周云他们所处的地方,地形平坦,非常适合骑兵突击,这对己方极为不利。 好在路面不宽,只有三四米。这里路两边都是树林,林木密集,枝繁叶茂,非常适合隐蔽埋伏。 周云安排刀盾兵负责打造简易的拒马桩。 每个拒马桩长度要与路宽等长,桩要削尖,虽简易但要结实,要求数量越多越好。 安排长枪兵就地取材,用小树干或粗树枝制作短木矛,能做多少做多少。 安排弓箭兵分布于两侧树林中,制作周云教给他们用藤蔓制作的草环和简易吉利服,重点是隐藏攻击。 周云将已经制作好的器械,让部总哨总过来亲自演练,自己在旁指点。 教会他们后,让他们下去带领自己麾下也演练一到两遍。 李友的主力步兵行军速度并不快,骑军没有单独前出,而是护在主力两侧,只是派了快骑上前打探消息。 这时,一骑快马从远处飞速奔来,来到近前。 那骑兵还不等马匹完全停下,就一个翻身下了马背,动作之流畅,姿势之潇洒,真可谓赏心悦目。 “禀将军,快马探得反贼于前方二十里处树林中,具体人数不详,正在路上放拒马桩,另抓获反贼探子一人,已于后面押送过来。” “很好,再探……” 李友让亲卫去把那抓获的探子押送过来,自己要亲自审问。 不一会儿,一名五花大绑的年轻汉子被亲卫推推搡搡地押送了过来。 这名探子叫侯贵,隶属于李岩的亲卫之一。 他看到身穿银铠、威风凛凛、一脸威严站在那里的李友,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李将军,饶命啊!我是侯贵,前段时间我家将军去权将军营里赴宴时,小的还帮您斟过酒呢!” “哦……你是李岩的亲卫?这么说你知道李岩在哪里了?”李友听说是熟人,紧绷的脸色稍稍放缓了些。 “知道,知道……” “你很懂事嘛!知道还不快点说。” “好的,好的,这就说,唉哟……”他被不耐烦的李友给踢了一脚。 “我家将军自从太原城逃出来后,就一直在寻找夫人和所属军队,我家夫人也一直在前面的树林里等着将军,派了好多人手寻找将军。这不,今天早上才刚见上面,于是派我等出来打探下动追兵的虚实。没想到是李将军您带领的军队,早知道是您来,我等还跑什么呀?我就直接过来找您了,您说是吧……” 李友听这名李岩亲卫把事情讲得有条有理,同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大致也不差。 “来人,将这小子先看押起来,等抓到李岩夫妻俩,再让他们主从在牢狱中团聚……” “李将军,李将军,我是自己人啊!自……” 身边各亲卫兵丁一起哄堂大笑,将其押入后营看管起来。 李友得知李岩夫妻俩在前面树林内的确切消息后,遂催促队伍加快行军,务必要尽快杀向对方营地。 第10章 阻击 “快点,快点,把拒马桩用绳子绑住,一头绑两根,啥?没绳子?没绳子就用藤蔓扭啊!” 周云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他心急如焚地四处巡视着,眉头紧皱,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可这些将领大多没什么经验,很多事情难免要求不到位。 “你这短矛要用直的木头,弯的能顶什么用?” 他又指着一名士兵手中的短矛,不满地嚷嚷着。 “这个伪装不行,重新弄,要多找有叶子的树枝,你用没叶子的树枝搞什么,能藏得住人吗?” 周云真是急得上火,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 这还好就八百人,要是八千人,他就直接跑了算了,还打什么打。 周云心里暗自嘀咕着。 他接过赵六递过来的水袋,“咕咚咕咚”大口地喝了好几口,然后问道:“追兵还有多远?” “沉路的哨探回禀,追兵速度很快,还有十几里左右。” 赵六赶忙回答道。 周云将自己派出的临时夜不收哨探小队安排得很巧妙,在沉路每隔三里左右安排两个兵士,让他们手持用红色的衣袍做成的旗帜,通过挥动旗帜来提示追兵的远近和数量。 虽说这种方式传递的信息很简单,但好在够快捷,在没有快马哨探的情况下,也只能想出这种简陋的办法了。 听到赵六的回话后,周云沉吟了片刻,说道:“通知各部总,马上停下手里的事情,让他们按计划行事。” 赵六立刻快步跑去通知各部总。 周云也迅速召集自己的直属两哨人马,在两名哨总整顿好队形后,周云大步上前,对着这些人喊道:“等下由我亲自带领大家出去迎敌,对方有六百骑军,我们就两百不到的人,大家怕不怕?” 下面一片寂静,没人说话,气氛有些诡异,不知是吓得不敢出声了,还是在无言地反抗。 “我知道大家都很害怕,说实在的我也很怕,怕得要死,谁不怕死啊?怕死就对了,我们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为了生,我们必须要冒死拼一次,拼掉对方的骑军,我们就有活着的希望了。” 周云大声说着,试图鼓舞士气。 这时下面有个胆大的士兵问道:“旅帅,那要怎么才能拼掉对方的骑军呢?” “问得好!赵六等下给这位兄弟记下名字,我要奖赏他。” 周云眼睛一亮,连忙说道。 赵六忙点头应下,这时三个部总安排好周云交待的事情也过来了。 “我们要去做鱼饵,将对方引入到我们埋伏的地方,来个瓮中捉鳖,先前我们准备了那么多东西就是为了对付对方骑军的。” 周云说完后,猛地大吼道:“大家有没有信心?” 下面还是很安静,这下周云觉得有些尴尬了,那个胆子大的士兵这时又问道:“旅帅,信心是个啥东西?我们没有啊?” 周云哭笑不得,解释道:“信心就是……决心!” 旁边站着的几个部总和赵六,憋着笑,脸都快抽筋了。 “大家有没有信心?” 周云再次大吼道。 下面参差不齐地回答了几声“有……” “你们都是娘们吗?软了?我再问一次。” 周云气愤地骂道。 “大家有没有信心?” 周云再次用力呵道。 “有……” 这次的声音齐了也大了很多。 “不够响!再来!大家有没有决心?” “有……” 齐声大吼的声音把站旁的部总们都惊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还不够响,再来!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 声音声震云霄,惊得林中飞鸟扑腾而起,身边的部总们也是竭尽全力地喊着有。 周云这次才满意,对着两名哨总说道:“出发!” 两名哨总带着近两百名士气高涨的人向远处行去。 周云又同三名部总交待了几句后,赶紧追上前面队伍。 在离营地一里多远时,周云叫停了队伍,让大家都原地休息,说道:“把鞋子都穿好,将袍子的下摆撕成布条给缠紧绑在小腿上。” 大家虽不解,但也都照做。 周云一个个指点并亲自示范过去,刚打完绑腿,就听到亲卫禀报说追兵的骑军全部出动追来了。 周云让大家赶紧列队站好,并要求所有人听自己号令,准备往回跑,跑时要呈松散队形,靠路边上跑,不要跑到路中间。 周云在队列前面反复讲着等下撤退的各个要领和注意事项。 此时不远处已经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那扬起的漫天灰尘,仿佛把整个天色都改变了。 周云心说:“骑兵果然不愧为历史上的战争之王,确实有气势。” 己方列阵的近两百人,看着即将到来的骑军大队,一个个脸色都变得煞白。 眨眼间,就见一片洪流快速出现在前方不远处,逐渐勒马停住,那向前卷起的扬尘遮住了所有骑军。 周云并未下令撤退,只是不停地在战阵前给大家鼓着劲,加着油。 对方领军骑将名叫徐同道,乃是李友的心腹爱将,他马上技战及骑兵指挥能力都很不错,很是得李友的欣赏。 因为是骑兵统领,待遇高,福利好,徐同道平时就有点看不起步军,经常说:“我们骑军一动,就没你们步军什么事了,剩下的只是跟在我们后面捡战利品。” 这次追击李岩军,李友让他们骑军不要单独出击,只是护卫在步军两侧,就是担心李岩的老谋深算而折了自己的骑军。 但这让徐同道十分不爽,不停地向李友请战,李友一直不同意,等到双方距离不到十里了,才应允徐同道的请战。 李友觉得双方离这么近了,就算骑军遭袭,步军也来得及赶上救援,再一个也需要利用骑军的机动优势试探下对方兵力的虚实。 徐同道见到列阵于道路中间的几百步兵加上一架拒马桩,他轻蔑地冷冷一笑,“这么点人马就想挡住本将,找死呢……给我冲上去宰了他们。” 说完向前一挥手,自己率先冲了上去。 周云他们看到快速冲过来的骑军,一个个腿肚子都不由自主地发软,下意识地就想转身而逃,但周云一直没下令撤退,只是紧张地看着冲过来的骑军。 500米……400米……300米…… 随着快速变大变清晰的骑军人马脸庞,在此列阵的兵士已经扛受不住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已经有隐隐崩溃的趋势了。 200米……周云大喊一声“跑!往两边跑。” 喊完自己就侧身往路两侧跑去,手下兵士听到“跑”字,就像是听到发令枪的响声,急速向路两侧向后狂奔,边跑边扔下手中的兵刃、甲胄等。 徐同道正等着马踏枪刺,像秋风扫落叶般把对方这些列阵的“开胃小菜”吃掉时,对方竟然自行崩溃跑了,他心中的失落简直是无以复加。 转瞬即至的骑军,宛如大海的浪潮,将所有前面的物体推动向前。 几名心理素质差,紧张得慌不择路,不对,是慌张择路,落在后面跑在路中央的几个兵士,被冲刺而过的马匹给冲撞倒地,无数马蹄践踏而过,一瞬间变成一堆肉泥。 周云他们亡命地向来路奔去,一里多地呢!人腿哪跑得过马腿,不时有被从路中间绕到侧面追上的骑军给砍翻在地的惨叫声发出。 也不停的有被追上的兵士在大叫着“我投降,我投降,饶命,饶命……”之类的声音。 周云没理会身后这些人,只是看着前面不远的树林一路狂奔,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终于在被后面骑兵快追上时,一头扎进了树林中,后面跟着跑的很多兵士,追得连扎进树林的时间都没有,只是向前跑着,后面的骑军也上前向里面追着。 第11章 痛打 在那茂密的树林内,周云全然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此时的赵六,也同样在旁边趴着,两人的模样略显狼狈。 周云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当他瞧见所有骑兵都如潮水般从眼前奔腾而过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随即大喊道:“赵六,一号行动,发信号……” 刹那间,一声尖利的响箭声划破长空,直直地冲向云霄。 片刻之后,远处也响起了一声同样尖利的响箭声,在空气中回荡,宣告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即将拉开帷幕。 周云曾在军议之时,就与几个部总精心制定了三套行动方案,分别设定为一、二、三号方案。 每一套方案对应着不同的战局情况。 而实施哪套方案时,则用响箭作为传递信号,这响箭声是战场上的特殊语言,简洁而明确。 比如用一号方案就响箭一声,对方收到信号后回应响箭一声。 其中一号方案,便是专门针对对方骑兵部队而设的致命陷阱。 此时周云这方的埋伏人员早已将这信号牢记于心,当他们听到响箭的声音只有一声时,立刻心领神会,都清楚自己要执行的是一号作战方案。 于是,就像一群蛰伏已久的猎豹,瞬间觉醒,所有埋伏人员都迅速而自觉地行动了起来。 另一边,徐同道带领着骑兵,正如同脱缰的野马般,肆无忌惮地追着对方溃逃的步兵,他们一个个兴奋得嗷嗷叫着,仿佛胜利就在眼前,冲向前方的身影充满了嚣张与跋扈。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 突然,徐同道听到了那尖利的响箭声音在空中响起,紧接着又传来一声。 这个久经沙场的骑兵将领,凭借着多年的战斗经验,下意识地勒住了马的缰绳,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随着两声响箭声之后,树林中仿佛突然涌出了一群群幽灵般的兵士。 他们抬着无数的拒马桩,如汹涌的潮水般冲了出来。 这些兵士们动作迅速而果断,抬着拒马桩快速地冲过路面,向着对面树林奔去。 一瞬间,整条路面就被横在路上的拒马桩分隔成了无数个小段,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将徐同道的骑兵队伍困在了其中。 徐同道的骑兵因为一路追击,队伍被拉得很长,而且变得十分松散。 此刻,他们就像是陷入了泥潭的猛兽,刚好被卡在这一小段一小段用拒马桩拦成的格子里面,进退两难。 更让徐同道感到震惊的是,这拒马桩与以往他所见到的截然不同。 这拒马桩两边都是削尖的木头,像尖锐的獠牙一般,分别对着自己的骑兵,让他们的骑兵两头都无法逾越。 徐同道顿时紧张得心跳加速,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焦急地大叫道:“快,快下马,将那拒马桩挪开,快点……”此时的他,声音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嚣张,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和焦急。 然而,这些骑兵们此刻也早已失去了刚开始的威风凛凛,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其实,刚刚抬拒马桩出来时,场面一片混乱,周云这边有很多兵士被疾驰而来的战马无情地撞翻在地,连带着拒马桩也倒翻了很多。 但是,这些拒马桩上都绑有藤蔓制成的绳索,一拉就又恢复了原状,阻挡着骑兵的去路。 下马的这些骑兵们,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试图去搬动拒马桩。 可是,他们绝望地发现,拒马桩上的绳索紧紧地绑在两边的树上,任凭他们如何用力,都无法搬动分毫。 此时的徐同道已经急红了眼,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大声命令骑兵们:“拿刀砍断绳索后再搬开拒马桩!”他的声音近乎咆哮。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无数短矛如雨点般从树林中投掷了过来。 那些正在想法移动拒马桩的骑兵,一个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短矛无情地扎伤扎死,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而那些想冲向树林中逃命的骑兵,因为是正对着短矛掷来的方向,所以受到的打击最大,瞬间就被密集的短矛淹没,成为了一个个血肉模糊的靶子。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就像一场噩梦,将一个个骑兵吓得不知所措。 有一些稍微聪明点的兵士,赶紧就地趴在地上,紧紧地贴着地面,不敢起来。 而那些不聪明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射成了刺猬,惨不忍睹。 徐同道在看到树林中投掷短矛的那一刻,心中暗叫不好,他的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一骨碌滚下马,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稍有动静,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此时的战场上,陷入了一种诡异而恐怖的氛围。整个战场上,竟然没有一个站着的人,只有那些战马,在感觉到危险后,惊慌失措地乱转着圈,发出阵阵嘶鸣。 “注意点!不要伤了我的马……”周云突然大叫着跑向前,他的声音在这寂静而恐怖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他边跑边对着树林里面投短矛的兵士大声嚷道,那模样十分焦急。 这些兵士们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从面前奔过的周云,其中一个兵士忍不住嘀咕道:“这是敌人的马,你瞎嚷嚷啥!” 周依旧大声叫着:“那也是马啊,别伤了它们,都给我注意着点!” 周云的叫喊声还是起了作用的,这些长枪兵士兵们,在投掷短矛时,很少有照着马投掷的。 趴在地上的徐同道,此时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又惊又怒。 惊的是形势转变得如此之快,简直就像一场噩梦,自己的骑军刚刚还在战场上如秋风扫落叶般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可转眼间,一下子却变成了任人宰割褪毛的猪,毫无还手之力。 怒的是对方竟然采取如此卑鄙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和屈辱。 周云早就叫停了长枪兵们的继续投掷,他深知,此时已经到了劝降的时机,于是,他让人对着那些趴在地上的骑兵们喊话,让他们投降。 几个声音大的兵士被派了出来,他们扯着嗓子喊道: “大顺军的兄弟们,我家旅帅说了,只要你们肯投降,我们优待俘虏。我家旅帅还说了,自家人不打自家人,投降吧……” “大顺军的兄弟们,投降吧!不要再抵抗了,大家都是自家人,投降不丢人……” 徐同道的这些骑兵们,在郁闷加惊恐中死去活来。 他们趴在地上,大声叫着我投降,我投降,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奈,但却丝毫不敢抬头。 有个骑兵小声嘀咕道:“这可咋办啊,一抬头会不会就被射死了,太可怕了……” 另一个骑兵也跟着说:“是啊,先投降保住命再说吧……” 他们都被那短矛给吓住了,担心一抬头就会遭到射杀,那可就真的是冤死了。 徐同道这个骑兵统领,此刻更加郁闷。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打的到底是什么仗?自己带领的骑军,竟然被一群步军给打得全军覆没了。 看着手下人都纷纷选择投降,他也觉得已经没有了抵抗下去的必要。 至于是否要自刎以谢皇上,他现在还没那觉悟,毕竟生命只有一次,他还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弃。 随着战场上到处都是大喊大叫的投降声,周云那紧绷着的心情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深深地知道,骑兵带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在这场战斗中,一个不慎,自己等人就会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到那时,想逃命都没有机会。 现在好了,终于灭了对方的骑兵,至少自己的命保住了一半,而另一半,就看接下来对方的表现了。 没错,对方接下来的表现对自己的后续作战方案实施至关重要。 周云心里清楚,自己这边也就八百人不到,而对方却有接近一万人,这是一比十二的悬殊比例。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智取这场战根本没法打。 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意思是用兵打仗是一种诡诈之术,所以能打却要装不能打,能攻却要装作不能攻,想打近却要装打远,想打远却要在近处行动。 简单一句话,拼的就是双方主将的心理判断能力。 周云也不知道李友这名将领是个什么性子,不过现在对方没了骑兵,自己等人就算打不过,想跑还是有一定机会的。 周云随即命令刀盾兵上前,将投降的骑兵押入林中营地。 这些刀盾兵们一个个兴奋得像是过年一样,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其中一个刀盾兵笑着说:“哈哈,刚才还追着我们跑,现在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另一个刀盾兵接话道:“就是,狠狠揍他们,让他们也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说着,他们对着趴在地上的骑兵们一顿拳打脚踢,打得那些骑兵们鬼哭狼嚎。 毕竟,自己这方刚刚还被追得像兔子一样四处逃窜,现在对方却被打得像孙子一样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怎能不爽呢! 周云大声叫着让大家动作迅速点,又安排原来作为“鱼饵”引诱,自己直属兵士们去把马牵到林中,总要给这些惊魂未定的下属一些福利不是? 这些刚才被追得像兔子样的兵士,现在听说让他们去牵马,个个眼睛都冒着绿光。 一个兵士兴奋地喊道:“终于轮到我们扬眉吐气了,走,牵马去!”他们争先恐后地冲上去抢着牵马,那场面十分热闹。 此时,三个部总加自己的两个哨总也都来到了周云面前。 他们看向周云时的目光中,已没有了一开始的轻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佩服。 但周云知道这种佩服还谈不上尊敬,只是单纯地对自己在这场战斗中表现出的智谋和果敢的佩服。 周云看着他们,严肃地说道:“让他们赶紧安排人员打扫战场,将拒马桩也快点藏起来,同时准备执行第二行动方案,后面的硬仗马上就来了……” 几人忙抱拳应下,转身迅速安排去了。 同时,周云安排赵六去盯着哨探那边的情况后,自己来到了俘虏被看管的地方。 此刻的徐同道,头盔已经不见了,头发披散着,脸上满是在地上摩擦的血污,看上去十分狼狈。 他一脸颓废地坐在地上,但那身银甲却格外显眼,一眼就让周云看出他是骑兵统领。 周云站在徐同道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良久才缓缓说道:“你不服?认为我们胜之不武?” 徐同道沉默着,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我也懒得问你叫什么了,但我相信你会服的。接下来,你看着我们怎么打败你们主力的,其实只要我们能赢,你服不服并不重要。” 说完,周云就转身离开了,留下徐同道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离去的周云背影,思维无比凌乱,他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他是谁?他哪来的自信?他要怎么才能打败上万的主力军队? 而此时,李友率领的主力军队离“李岩”他们已不足五里路程,远远地都能看见那片树林了。 李友到现在还坚定地认为李岩就在这。不过,自从徐同道他们骑军出发,到现在都快半个时辰了,却也没见有人回来禀报前方的战况如何。 李友心里想着,就算是追赶着“李岩”他们一路向前,也应该派人回禀啊!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随着离那片树林越来越近,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忐忑不安。 第12章 对峙 “报……发现反贼军队于前方列阵,对方人马估摸有五六百之众。” 正满心为自己骑军忧虑的李友,听到探子这般禀报后,下意识地问道:“可曾见到咱们骑军?” “禀将军,并未发现咱们骑军踪迹。” “好,下去再探,务必及时禀报……” 李友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反贼军队竟敢在前方列阵与我对峙,他们究竟凭恃着什么呢? 我的骑兵呢?难道全军覆没了?这怎么可能啊?就算对方战力再强,也不至于一个人都不剩吧? “嘶……”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全队骑军被李岩忽悠得投敌了。 “不好……来人啊!” 李友被自己的这番分析惊到了,连忙唤来传令兵,“立即通知下去,全军停下,就地扎营,做好防御准备。” 随着传令兵将李友的命令传向全军,万余人马立刻停下脚步,在距周云他们列阵之地二三里处热火朝天地安营扎寨起来。 不远处阵营中的周云,瞧见前方正忙着停军安营的李友军,偷偷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长舒一口气。 好险呐……要是这李友一根筋地带着人碾压过来,自己这五六百人,怕是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自己就是赌对方没瞧见他的骑军,会有所顾虑这种心理,把除了看守俘虏和受伤之人外的全部人马都带了出来列阵对峙,佯装出有依仗的模样。 这正是孙子兵法所云: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如今果然唬住了对方,周云心里一阵后怕的同时,又不禁有点小得意,不由得满脸堆笑。 一旁的赵六看着面带微笑的周云,好奇地问道:“旅帅!啥事儿这么高兴?是不是有取胜的法子了?跟我们说说呗……” 其他亲卫也跟着附和,让说说,热闹的气氛一下子感染了周边的将士,都竖起耳朵听着。 “说说?那我就说说,话说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边说还边摇头晃脑。 众人等了半天,却见周云只说了这一句,就没了下文,赵六转头问道:“旅帅!就这一句啊?” “对啊!就一句……你们啊!平时要多学习,这一句包含的内容可多着呢!自己慢慢下去琢磨吧!” 和几人闲扯了一会儿,周云就带着赵六一行离开阵列,回到林中营地。 “旅帅!啥时候轮到我们弓箭兵上阵啊?打骑兵都没我们的份,现在把我们弓箭兵当成长枪兵在那列阵……” 弓箭兵部总张青见到周云过来,有些不满地抱怨着。 “在那列阵不是上阵,那你告诉我什么情况才是上阵?嗯?”周云用阴冷的眼神盯着他说道。 周青看到周云那冷冰冰的眼神,吓了一跳,忙道:“旅帅!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我是…是这意思,唉……” 周云盯着他好一阵后才说道: “好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等着吧,马上就要轮到你们打主力了。” 和其他几个部总打了声招呼后,又用严肃冷漠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各位想法很多,但我必须要强调一点,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我指挥,胆敢打乱我计划,擅自行动不听指挥者,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让底下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想起这旅帅也是个狠人,刚刚才带领大家灭了追兵的六百骑军呢! 周云也是无奈之举,军中必须只能有一个声音,自己又是刚掌军,底下人肯定是这个不服,那个小动作不断,如果不借着前面的胜利,树立起威信,后面的仗简直没法打了。 重申了下战场纪律,大家就开始依据现在的敌我态势,完善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 李友的中军营帐内,此时也正在进行军议。 “将军!我们为何不引兵一举压上去,趁机歼灭李岩军,反而停下安营扎寨,摆出一副防御姿态?”一名黄姓都尉站起身,不解地问道。 “黄都尉有所不知,咱们的骑军先前出战后,短时间内音讯全无,这不得不让人担忧啊?”李友无奈地叹道。 “投敌……”另一名都尉反应过来惊呼一声。 李友闷闷地说道:“据本将分析,现在这种可能性极大。” 那黄都尉又说道:“就因为这个可能我们就要停军驻兵于此?就算那六百骑兵都投敌了,还能击败我等万余大军?” 另一名都尉反驳道:“这李岩最少还有三千多人马,加上投敌的六百铁骑,再加上李岩这人诡计多端,很难说我们能不能打得过!” “我们是对方三倍人马,还怕他不成?”黄都尉冲着那都尉嚷道。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这是稳妥起见。”那名都尉回道。 “我看你们就是怕死,权将军将追击的任务交给我等,就是希望我们彻底剿灭李岩这伙反贼的。” “你说谁怕死呢?”“对呀!谁怕死了?” 其他众将领都愤怒地站了起来,对着黄都尉怒目而视。 “好了……吵什么吵?军议呢!有事说事。”李友一拍桌子,制止了大家的争论。 那黄都尉愤愤地将头扭向一边,那名都尉与其他将领也都一齐侧向另一边,帐内气氛剑拔弩张,势同水火。 李友见到这般情形,也不好说什么,他沉吟片刻后下令:所有人等,紧守营门,防止骑兵偷袭。 正在此时,有传令兵进帐禀报,“报……敌方派出少许骑兵正对我营绕营试探。” “轰”的一声,帐内众将炸开了锅,李友也是目瞪口呆,这徐同道真是投了李岩啊! 对方几乎没有骑兵,这时突然出现骑兵试探,这不是自己投降过去的骑兵是什么? 李友赶紧带着诸将去到营门处,他要亲眼见证一下。 营门三百步外,在一银铠将领带领下,百来骑在那围着自家营地缓缓跑动。 那银铠将领虽说离得较远,但李友还是能辨别出来那就是徐同道。 “这该死的奸贼,亏我还那样信任他。”李友一拳砸在营门木桩上,手都砸肿了。 其他将领也是恨得牙痒痒,那黄都尉站在那对着远处的徐同道破口大骂。 …… 此时的徐同道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回不去了。 他先前被周云安排穿戴整齐,连他那银盔都被找来给他戴上,逼着他上马。 周云从自己直属两哨里抽出一百名会骑马的,换上俘虏的甲衣,让赵六拉着徐同道的缰绳,就这样在对方营帐前缓缓绕圈。 可别以为要抽出一百会骑马的骑兵很难,这八百兵士可都是李岩的老营人马,跟着李自成纵横南北打下了大顺江山的人,精骑可能不一定,但会骑马那可是驾轻就熟。 周云就这样时不时地把骑兵拉出去溜溜,李友军就这样缩在营内,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李友军内的黄都尉,受不了骑兵投敌,还耀武扬威在营前来回溜达这口鸟气,多次向李友请战,都被李友拒绝了。 这黄都尉还真有锲而不舍的不服输精神,找得李友都烦他了,最后没办法才对他说:“今天天色已晚,明天吧!明天一早,你率本部人马出营试探下对方虚实,如果不利,赶紧撤回营,行吧?” 那黄都尉这才停止了继续找李友请战。 天渐渐黑了下来,李友军内亮起了一根根的火把,特别是营外四周还点起了火堆,防止有人袭营。 半夜时分,外面喊杀震天,还隐隐传来马嘶声,李友军内兵士慌张爬起,抓起兵刃就冲出自己营帐。 外面到处都是各将官呵斥约束下属的声音,一片闹哄哄的景象。 等到这些人整理好队形,准备防止有人突入营帐时,却发现外面是雷声大雨点小,只见声音,没见人影。 “雕虫小技的袭扰,这李岩太卑鄙了,故意来扰人清梦,想用疲军之法,也不看看我有多少人马。”急忙出来的李友,见此情形一路骂骂咧咧地回到了自己营帐。 对随同人员吩咐道:“通知各都尉,晚上将人马分成几批,轮番休息。” 交待完毕,就躺下继续呼呼大睡去了。 第13章 反击 夜幕笼罩的周云军营处,气氛紧张而凝重。 众人纷纷将自己的随身物品仔细整理好,随后整齐地列队。 紧紧抓着那由藤蔓精心制成的绳索,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向后退走。 那些俘虏们则被捆绑得结结实实。 为了便于看押带走,他们每人的一只脚都被串联在了一起,由长枪兵严密地看守着。 周云军七百多人,再加上俘虏的四百多人,总共一千多人马,就这般趁着夜色,在李云军的对面大摇大摆却又悄然无声地从容退去了。 原来,周云半夜的袭营行动,实则不过是为了掩护撤退而使出的迷惑之计。 毕竟,他与李岩定下的阻击时间是一天一夜,到明天白天刚好能够完成阻击任务。 …… 当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李友军营内的兵士们就被各自的上官急切地叫起集合整队了。 其中,黄都尉的部属动作最为迅速,现下已然整军完毕,只待李友的军令一下达,就可以立刻开营门出发了。 终于,李友的军令传来,黄都尉率领着麾下五千人马浩浩荡荡地出营而去。 然而,昨天在前方列阵的敌军,此时却未见出营列阵备战,这让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李友站在营寨辕门处,双眼紧紧地盯着敌方的动静,神色紧张而专注。 领军的黄都尉带着麾下军队徐徐向前推进,他谨慎地命令长枪兵在前开路,刀盾兵护住两翼,弓箭手则在后压阵。 当行军越过昨天敌方列阵之处,来到那片树林范围的路上时,黄都尉突然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心中清楚,此时若是有伏兵从林中突然钻出,自己的军队必将遭受惨重的损失。 可料想中的李岩伏兵,并未出现,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己方兵士的脚步声和他们那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他们就这样一直穿过了千步长的树林道路,始终没有敌方人员出现,倒是在路面上看到了许多遗落的使用物品。 黄都尉不敢大意,赶紧打发人员回禀自家将军这边的情况,并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而正密切关注着局势的李友,在收到黄都尉的禀报前,其实就已经猜到对方肯定是趁夜跑了,现在黄都尉的消息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随即让黄都尉尝试向林中搜索查探,并且务必每隔一刻时间就回来禀报一次情况,自己则带领剩下的人马向前缓慢推进。 虽说他判定李岩军已趁夜逃跑,但出于多年征战养成的谨慎习惯,他还是决定要进林中查探清楚再说。 不停的有传令兵过来禀报,皆称未发现敌军踪影。 但李友还是在到达树林边时,下令停止前进。 一直等到午饭时分,才收到黄都尉已查探完毕,未发现敌踪的消息。 李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对于李岩这个右军师是真的有点忌惮。 可他不知道的是,对面领军之人并非李岩。 此时,他才让军队进入有树林的道路中间,与黄都尉汇合一处。 黄都尉一见姗姗来迟的李友他们一行,一屁股坐在旁边的一根树桩上,没好气地说:“稳妥稳妥,现在敌军都跑了,可是真稳妥了……” 众人也没理会他的埋怨,只是一个个沉默不语。 “稳妥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我们没什么大的损伤,跑了再去追就是,真要损失大了,才是真正的不稳妥。”郭友也没好气地说道。 黄都尉听到这样说,也就不再吭声了。 李友让大家在此埋锅造饭,午后再行追击。 …… 此时的周云军都疲惫地躺倒在地休息。 有的在大口吃着随身的干粮,有的则在呼呼大睡。 半夜加一上午的行军,把大家伙都累惨了,特别是还要扛着那沉重的拒马桩摸黑赶路。 其实他们并没有走多远,在绕了一个大圈之后,又回到了那片树林的外围。 此时的态势已然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李友军在内,周云军在外。 这正是孙子兵法所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这时,探马来报,李友军已全部进入树林,正在埋锅造饭。 周云听后,眼中精光一闪,“来人……传令弓箭兵从外围隐蔽进入树林,见敌人就射,见到火起,立马撤出。” 一个亲卫接令后,迅速翻身上马,快速奔去。 “传令刀盾兵抬上拒马桩,将道路两头给我堵上,堵的越密越好。” 另一个亲卫接令后,也上马离去。 “传令长枪兵拿上昨天收集的火油,给我在上风口泼油点火,要半圆形点火,火头要多,火势要猛,点火后回到拒马桩前给我用短矛封死妄图从道路两头翻过拒马桩逃跑的敌军。” 又是一名亲卫领命离去。 “传令直属骑兵营清除道路两头的敌军哨探,掩护刀盾兵放置拒马桩,之后追杀溃逃的敌军。” 周云一口气下完所有的命令,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是虚脱了一样,靠在一片土坡上闭眼休息。 没人知道他一直以来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生存的压力让他的思想不敢有片刻的松懈,因为他明白,一旦松懈,那便是万劫不复。 计划已经开始实施,成与不成,就只能看天了。 穿越一次,努力过,拼搏过,若还不能成功,只能说天意如此吧! 他猛地睁开眼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带上众亲卫上马赶去道路出口处。 …… 李友军中的兵士们,因为正值正午时间,外面太阳比较大,都在路边树林中歇息等着吃饭。 大家或躺或卧,三五成群地分散聚合在林中,到处都是。 就在所有人都在尽情享受这宁静一刻时,远处突然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开始只是零星的几处地方,不一会儿,便是成片的惨叫声,有人在疯狂大叫:“快跑啊……林中有埋伏,啊!” 声音却戛然而止。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林中有埋伏,李岩军没走,就埋伏在这林中。 所有听到了的兵士都拼命地朝林外的大路上跑去,大家都争先恐后,你推我搡地往外涌。 林中树木本就错落生长,加之树木茂密,李友军又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这一跑就全部挤在了一起。 里面的弓箭手又不停地在放箭射杀,导致兵士们互相拥挤踩踏,局面瞬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好不容易挤出树林,跑到大路上,刚喘上一口气,突然又听到有人惊恐地大叫:“起火了,快跑啊!起火了……” 一时间,这些人手足无措,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横冲直撞,到处都是乱兵乱窜,哪里还能找出建制,此时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路上的人此时都是下意识地往火起的另一头涌去,只想逃出这该死的地方。 林中的人往外跑,外面的人往火起的下头跑。 等跑到道路尽头,都傻了眼,原本平坦的道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布置了密密麻麻的拒马桩,看着不下几十架,将路面塞得满满的。 随着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拒马桩前的李友兵士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准备绕开拒马桩从林中穿过。 刚进林中,无数羽箭飞射过来,一下倒下一大片,而里面竟然也有拒马桩。 也有些人想从拒马桩上翻过去,可被外面投掷过来的短矛给扎伤或扎死在拒马桩上。 后面逃来的人因不知前方的情况,一味地向着这里涌来,前方犹豫的人一点点地靠近拒马桩的尖刺,虽说不停大叫着“不要挤了”,但谁又能听得见啊! 只能是被挤得倒伏在尖刺上,被活活刺了个透心凉,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此时的李友等将领已经慌了神,等他们知道有埋伏再去整队时,已经完全约束不住手下的兵士了,都在四处乱跑,乱七八糟地往各个方向跑。 他们此刻也被乱兵裹挟到了大路上,映入眼帘的是整条路上都是密密麻麻乱跑乱撞的兵士,加上浓烟滚滚的天空,他们心如死灰。 完了,彻底的完了,李友仰天长叹一声,自己如此小心谨慎还是败了,败得是如此彻底。 他看到路两端无数的兵士挤在一起,知道前方肯定是被挡住了去路,对方早有预谋,怎么可能会放过这唯一的出口呢? 第14章 撤退 随着火势愈演愈烈,烟尘愈发浓重,李友军的局面也越发混乱不堪。 士兵们在浓烟之中惊慌失措地呼喊着,那声音仿若从灵魂深处挤出的绝望哀嚎,弥漫于整个战场,令人毛骨悚然。 此时的李友,在亲卫的引领下,从树林深处仓皇出逃。 远处的马嘶声、惨叫声惊得李友军的士兵们心胆俱裂,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纷纷扔下所有能扔的东西,沿着来路拼命奔逃。 直至跑得精疲力竭,这些人才逐渐停下,瘫软在地。 李友倚靠在一片土坡上,头发蓬乱,哪里还有半点将军的仪态风范。 他招呼身边亲卫过来,“你去查看一下,都有哪些将领逃出来了。” 亲卫赶忙转身去寻觅,没过多久,两名都尉匆忙赶来。 两人皆是狼狈至极的模样,比起李友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位,逃出来了多少兵马?” “如今逃出来的不足四成,还有些或许走散了,估计也不足半数。”那黄都尉叹息道。 “我的5000兵马就这样没了?”李友喟然长叹,再度瘫软在地。 那另一名叶姓都尉此时说道:“对方根本就不是李岩主力,只是他派出的一支小股部队,将领姓周。” “啊……气煞我也!”李友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从何处得知?” “我们逃跑的路上抓到个弓箭手,据他交待,对方就800人,使计困住了我们骑军,从而俘虏了他们,又通过我们的骑军,使计让我们误以为李岩在此,进而导致……” “够了,我定要杀了这周姓小儿,必杀他……”说着便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他不晕也不行啊!被人家如此玩弄于股掌之间,一世英名尽毁。 …… 周云营地则是一片欢天喜地,以八百之数的兵力,用计击溃对方万余兵马,这实乃超乎想象之事。 周云此刻虽也满心欢喜,但也深知,自己等人只是击溃了敌军,等到对方缓过神来,必定会拼死报复自己。 他不停地催促大家快点打扫战场,尽早撤离。 此时郭绍跑了过来,“旅帅,这俘虏的千余人马怎么办?” “问他们愿不愿意投降我们,投降的留用,不投降的杀了,原本还有五六百骑兵俘虏呢!” 不断有人来问周云如何处置各种事宜,周云气不打一处来,当下赶紧撤离才是关键,他命传令兵去通知大家赶紧撤,无论打扫完与否都立刻撤离。 众人这才开始动身撤离,一路上人人兴高采烈,喜笑颜开。 就这样一路绕过了榆次县城,于天黑时分抵达了一个叫范村的地方。 周云打算在此处休息一晚,顺便整顿兵马,如今俘虏比自己军队人数还多,不整顿不行。 周云带着人马进入范村前,就将郭绍等人召集起来,再三叮嘱要约束手下,不得骚扰百姓,违者杀无赦。 又让赵六去通知自己直属的两个哨长过来。 “属下参见旅帅……”两人齐声参拜。 “免礼,郭英,高杰你二人等下去让所有属下会骑马的全部换乘战马,进村后负责看管俘虏,绝不能生乱,敢有生乱者,诛杀之。” 安排好这些,周云才领着兵马缓缓进入村中。 村中房舍大多完好,有许多空置房舍,但有些大的院子还有家丁护院在自家修的寨墙上往来巡哨。 周云心想这村子规模不小啊!怎么还有些人家拥有自己的武装? 他并不知晓,范村这个村落非同寻常,这里是晋商商贸的重要通道,这些晋商个个富可敌国,拥有一些武装算得了什么,如有需要随便就能拉起一支军队。 周云也没打算动这些人,他安排兵马住进空置的房内后,将哨探放出盯紧村里村外。 自己则让亲卫找了口水井,帮忙烧了点热水,准备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 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最为舒服惬意的时候,心情也愉悦到了极点,不由哼起了后世的小曲。 这也让他不禁想起后世自己在军营里洗澡时也是边洗边哼着小曲,往事不堪回首啊! 洗完澡一身轻松的周云通知将俘虏徐同道带过来。 徐同道在先前被迫假装投降绕营示威时,表现得极不情愿,就已让周云对他心生杀念。 今日再找他试探一番,如果还是冥顽不灵,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杀了倒也省心。 徐同道在得知周云找自己后,他就意识到自己该做出选择了。 自己每次带领骑兵出去示威时,都表现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这周云肯定已经对自己忍无可忍了。 徐同道战战兢兢地来到周云处,抱拳施礼后就静候周云开口。 “徐统领,这么久了,有什么想法没有?” 徐同道心里猛地一惊,如此直接?这可是要杀人的前兆啊,自己但凡回答得不是他想要的,恐怕就会直接被拖出去砍了。 “我愿降,愿为旅帅冲锋陷阵。”他大声说着并双膝跪地。 周云也是一愣,自己问得直接对方也就回得直接,看来他是看出了自己的不悦,这样也好,省事。 “好……既然你有这觉悟,我这还真有件事要你冲锋陷阵呢!” 周云上前伸手扶起了徐同道,继续说道:“我们现在降兵太多,说实话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心投降的,请问徐统领有什么好办法能让这些降兵尽快融入我们当中呢?” 徐同道心底一阵暗骂,你妈当着降将的面问怎么处理降兵,这不就是问自己怎么处理自己吗?唉!豁出去了。 “属下以为只有让他们自己检举不是真心投靠之人出来,明正典刑才能让所有人都归心于旅帅。” 周云沉吟了一下,“你此举有伤天和啊!有些残忍。你这比例想好是多少了吗?” “回旅帅,十抽一可好?”徐同道心下已经无力吐槽了。 “太多了,你希望军队能快速融合的心情我能理解,就五十抽一吧!你的骑兵营按百十抽一。” 徐同道也只能无奈地答应。 “此事是你提议的,我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了,不过检举之人需全部按上手印,但凡少一个人,我拿你是问。” 降军营地中此刻也是一片不平静。 这些人虽然选择了投降,但也都是当时的无奈之举,现在形势稳定了下来,大家的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现在我们都已经投降了,怎么还有兵看着我们呢?” “哼……还不是不信任我们!” “要不趁今晚我们跑吧?” “你小点声,怎么跑,没看外面都是骑兵围着。” “徐同道这个小人,甘愿当犬了。” 就在这些降兵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之时,突然在骑兵之外又有步兵冲入此处院落,手上拎着寒光闪闪的刀,让五十人一组聚合于营中各处,带队的赫然就是降将徐同道。 他脸色有些难看,手握腰中刀柄,缓缓上前,“据我收到的可靠消息,你们中有些人,虽然人投降了,但心中还在抵抗,甚至开始私下串联,有没有?有的请自觉站出来。” 傻子才站出来,站出来让人杀头吗? 等了一会儿,徐同道见没人站出来,“既然大家都认为自己没问题,那好,现在给大家两条路选择,一是你们自己检举你们身边不是真心投靠,有二心想闹事,特别是为头的,至少检举一人,二是你们不检举,我从中随意抽五个人去向旅帅交差,一柱香时间现在开始。” 徐同道的话音刚落,这些降兵们就炸开了锅,这不是欺负人吗?检举?这怎么检举?向谁检举? 此时每个五十人的阵营前方站着一名手拿木牌的士兵,在那大呼,有要检举的人找他。 在自己有可能被抽到其中五个人中的压力下,大家开始纷纷检举那些平时说怪话、不顺眼的这些人。 每检举出一个人就有兵士冲上前,将其带离阵营跪于营前,因为每个人都只能检举一次,每个五十人的阵营前跪了好几个人在那,徐同道将其中被检举最多的人,当场砍头,并让这四十九人在纸上摁上自己手印。 有几个一根筋的人,非说自己检举的不是被杀的人,不肯摁那手印。 徐同道也不恼,只是让人把他们检举之人带过来,让他们当面对质,一般这种一根筋的人说的都是实话,还真有可能被举报之人真有问题。 果不其然,还真被徐同道找到几个暗中想逃跑之人,被徐同道当场给砍了。 此番整顿一直持续到快天亮才结束。 第15章 整编 周云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注视着赵六,语气低沉而严肃:“赵六,你务必盯紧徐同道,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刻向我汇报!” 赵六抱拳,神色凝重:“是,旅帅!属下定当不辱使命。” 周云背负双手,在营帐内来回踱步,心中盘算着如何整编那批降兵,以增强自身实力。 想到此处,他唤来亲兵,让其去把假装被俘的侯贵带来。 “属下侯贵参见旅帅……”侯贵眼眶泛红,声音洪亮地行礼。 周云赶忙上前,扶住侯贵的臂膀,满是关切:“侯贵!你受委屈了!” “旅帅,我不……”侯贵刚要开口。 “你做得很好!”周云打断他,目光中透着赞赏,“你甘冒奇险,深入敌营,为我们全歼敌军立下大功。之后即便被误抓,也积极寻找脱身之法,未曾泄露身份半分。这份机谋、胆识与毅力,实在是难能可贵。” “多谢旅帅夸奖,属下实在愧不敢当。”侯贵一脸谦逊。 “我会将你的功劳上报给李岩将军,由他亲自嘉奖你。毕竟,你曾是我大哥的亲卫啊!”周云说完,紧紧盯着侯贵的眼睛。 只见侯贵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失望,不过他很快压抑住失落情绪,强颜欢笑道:“谢旅帅举荐……” 周云见状,心中已然有数,故意问道:“怎么?我看你似乎不太高兴,难道对我这样做有什么想法?” “属下不敢,只是……”侯贵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吐露心声,“我……我想以后跟着旅帅。” “你这话说得奇怪,你现在不就跟着我吗?再说了,跟着将军岂不比跟着我更好?”周云微微一笑。 侯贵猛地站起,朝着周云双膝跪地,眼中含泪,言辞恳切:“旅帅,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想明白了,我不想一直当亲卫,我愿追随旅帅冲锋陷阵,哪怕当个小兵也行。” 周云听后,哈哈大笑:“小兵怎么了?我原本也不过是一名亲卫,是个小兵罢了。你这是变着法儿找我要官啊!” “属下不敢,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侯贵急忙解释。 “好啦,好啦!没怪你的意思。你既然非要跟着我,我答应你便是。”周云摆了摆手。 “谢旅帅,谢旅帅……”侯贵兴奋得大叫起来。 “我打算组建一支密探队伍,就由你负责。当下的任务是帮我秘密监视这支准备收编的降军,每个哨都要有我们的人,你能做到吗?”周云神色严肃。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请旅帅放心!”侯贵惊喜交加,郑重应下。 周云看了侯贵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以后在我面前,做事要脚踏实地。你下去找赵六拿纸笔,把你的组建计划写好交给我。” 他站起身,在营地内缓缓走了两圈,继续说道:“计划内容要详细,什么时间完成?完成多少?人员从哪里来?用什么方式组建?各负责人是谁?怎样甄别他们是否可靠?如何联络?需要多少银钱?谁来管理钱粮?这些你都要考虑周全……” 侯贵这时才惊出一身冷汗,他刚刚只是急于应下,并未仔细思考该怎么做。他赶忙将周云的话一一牢记在心。 “我知道你读过几年书,识字会写,这些事你应该能办好。但要切记保密,此事只有你我知晓,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有问题直接来找我。” 侯贵领命后,周云便让他退下了。 侯贵离开后,周云轻叹了口气:“这才搞定一件事,看来今晚得加班和将士们谈话到很晚了……” 周云计划将所有降兵打散,混编入自己的人马。 他准备把原有的三个部扩充到五个部,分别为前、后、左、右、中部,每部人数依旧是二百人。 同时,计划将骑兵分成两部五哨,由徐同道和赵六各领一部。 人数好分配,可军官却不好找,而且他还打算设置副职来制衡正职。 周云在纸上写写画画,涂涂改改,毕竟他接手这支部队时间不长,对人员还不够熟悉。 一直忙到半夜,他才收拾妥当,上床休息。 清晨,周云刚洗漱完毕,徐同道就前来求见。 “参见旅帅,属下已完成清理降军中叛乱分子的任务,特来交令,这是证据。”徐同道说着,递上了几张摁有血红指印的纸张。 周云微笑着接过,看着徐同道熬得通红的双眼,关切地说道:“同道啊!你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望着徐同道离去的背影,周云陷入了沉思。 此时,在范村一处寨墙的凉亭中,两个中年男人正边喝茶边注视着周云的军营。 “范老爷,这群贼匪昨晚闹哄哄的,是怎么回事啊?那喧闹惨叫声,我家离得那么远都能听见。”其中那个稍年轻的人放下茶盏,满脸疑惑地问道。 “谁知道呢?你家离得还算远,我这可近,我家内眷都被吓得不轻。看这群贼匪的样子,像是大顺军的人。”稍年长的范老爷满脸愤恨地抱怨道。 “您怎么看出他们是大顺军的贼子呢?” “王家主,你没看到那旗号和衣甲吗?” “还是您见多识广啊!要我们看,还真分辨不出是哪支部队。不过这支部队人数好像不多,应该对我们没什么影响吧?” “这就要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了。如果是来索要钱粮,很可能会找上我们;要是只是路过,在这里歇脚,之后应该就会离开。” “但愿是后者吧!”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分析着当前的局势,还真被他们猜中了几分。 周云将昨晚制定的整编计划下达后,便准备撤离范村。 他任命郭绍为前部部总,原直属哨长高杰升为后部部总,杨彪为左部部总,原直属哨长郭英升为右部部总,周青升为中部部总。 骑兵营一部由徐同道统领,二部则归赵六。 此外,还旅帅部,除五个部共一千人之外的人员全部划归旅帅部,旅帅部内设有医护队、亲卫队、夜不收队、工兵队、火器队。 周云没有等到所有人员集结完毕,就下达了撤离命令。 因为郭六带领的探马回来禀报,郭友军一行人一早已经整队出发,正朝着这边赶来。 周云打算在路上边行军边整编,顺便考察各部总的军事管理能力和兵员素质。 村里各寨楼上的村民们只看到一队队士兵有序地离开村子,还帮忙打扫住过的地方,甚至把门都给掩好了,全然不像其他军队那般如土匪一般。 村民们不知道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也不知道这是谁的队伍,只看到一杆大旗上有个醒目的“周”字。 这杆旗还是周云找了根敌军的旗帜,让新组建的工兵队改装而成的。 一行一千六百多步军加上前后五百多骑兵,队伍在道路上绵延很长,朝着黎城方向的武乡快速撤退。 …… 此时,在泽州城内的府衙后院,李岩夫妻俩正在交谈。 “夫君,都过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三弟他们到黎城了没?”李岩的妻子满脸担忧。 “哎……我连续派了好几拨哨探到后面去打探消息,可都没有回音。我也派了一部人马去黎城,到现在也没消息传来。”李岩忧心忡忡地叹着气。 “我们前几天分开的时候,得到消息说李友带领一万兵马和六百骑军在追击他们,这可真是凶多吉少啊!” “谁说不是呢……但愿三弟能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吧!”李岩放下手中的地图,目光望向黎城方向。 “禀将军……太原方向有哨探回来,有消息要向您禀报。”这时,一名亲卫进来通报。 李岩赶忙起身,让亲卫在前面带路,迅速赶往前厅。 “情况如何?快说!”李岩迫不及待地问道。 “奉将军之令,小的们前往太原方向探查周旅帅等人阻击追兵的情况。在过榆次县城不远的地方,我们看到有被烧毁的树林和战斗过的痕迹,但是没有发现周旅帅等人。不过,我们看到了李友的大军,人数大概在六千左右,而且大多狼狈不堪,军容不整,没有看到骑兵,全是步军。小的们怕被发现,就赶紧返回了,途中也没见到周旅帅的兵马。”那哨探略微沉思后,快速汇报。 “有没有看到我三弟他们遗留的旗帜之类的东西?”李岩急忙追问。 “没有见到……” “李友军追击的方向是哪里?” “顺着榆次县城出城的方向往范村方向追击。” 李岩在脑海中仔细回忆地图上的各个城池和行军路线,一边思索,一边在厅中来回踱步。 一回头,看到那哨探还在,便赶忙安排他下去休息。 第16章 人才 李岩在前厅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似有千般思绪萦绕心头。 此时,红娘子款步走来,见夫君这般模样,心中一紧,忙问道:“夫君,有三弟的消息了吗?情况不妙?” 李岩听到夫人的声音,停下脚步,长舒一口气,坐了下来。 他端起亲卫刚奉上的茶水,轻呷一口,神色凝重地说道:“嗯,是三弟他们的消息,只是这些消息零零散散,如同雾里看花,不甚清晰。不过,就目前所知,三弟他们应当是胜了李友大军一场,只是不知我军伤亡如何,实是令人揪心。”李岩眼中闪烁着期待与担忧交织的光芒。 红娘子走近,在李岩身旁坐下,轻声问道:“你在这转圈,是想……” 李岩放下茶杯,语气坚定地说:“我想领亲自领兵去接应三弟他们。” 红娘子微微一惊,面露犹豫之色:“那你原来对他的试探计划……” 李岩微微摇头,神色决然:“此一时彼一时,无论他是何种人,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弟陷于险境而不顾。若是见死不救,你我良心何安?” 红娘子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赞同:“那倒也是,我们不能做那等昧良心的事。” 李岩握住红娘子的手,目光灼灼:“夫人,大军还需你坐镇,我亲领一千人马前往太原方向接应。沿途我们多派哨探,保持信息畅通。” 夫妻俩正商议出兵事宜,准备整顿兵马动身之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这竟是今年的第一场暴雨。 李岩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暂停整兵,心中盼着雨能尽快停歇,好继续出发。 然而,这雨似是要与他作对一般,整日下个不停,地上很快积水成洼,道路泥泞不堪。 李岩站在营帐门口,望着如注的大雨,眉头紧锁,只能望雨兴叹,满心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另一边,周云等人的行军整编进行得还算顺利。 周云本想着,不过千来号人,主将已定,只是将兵员重新归置,能有多难? 可他心里也清楚,要让这些人凝聚成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绝非易事。 于是,他先将旅帅部的几百人马分配到各队之后,便开始对各队进行简单培训,希望能从中发现人才,加以提拔任用。 在医护队中,周云正亲自对着百来个年轻小伙子示范如何捆扎伤口:“绑绷带时要靠近心端捆扎,这样能很好控制伤员继续失血……”他一边示范,一边耐心讲解。 这时,一个长相清秀、气质斯文的小伙子怯生生地问道:“旅帅,您说的近心端是否就是指靠近心窝这一头?” 周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兴奋地大声回道:“对,对,你小子理解能力很强嘛!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伙子被周云这么一夸,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小声说道:“小的名叫齐泰,齐是齐国的齐,泰是泰山的泰。” 周云眼睛更亮了,像是发现了珍宝:“你小子读过书?” “小……小的,以前家里是……是行医的,因要看方子,读……读过几年书。”齐泰有些紧张地回答。 周云喜形于色,在这个动乱且卫生条件极差的时代,一个医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激动地说道:“很好,很好啊!齐泰是吧?我现在任命你为医护队的队长,管理整个医护队的事情,你直接向我负责。” 齐泰面露难色,急忙摆手:“旅帅,这……这不怕是不妥吧?我……我就跟着我爹学过几年,可……可没单独给人看过病呢……” 周云拍了拍齐泰的肩膀,鼓励道:“无妨无妨,你放心大胆地干,我支持你。等下我再单独教你一些,你再把这些知识教会他们。”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都围了上来,热情地称呼着队官。 这也难怪,这年头,最受老百姓敬重的,一是教书先生,二则是治病救人的大夫。 前者是培养子女的人,后者是保命的关键。 周云将医护队的事情交给齐泰后,满心欢喜地去往火器队,期望能在那里也发掘出个好苗子。 然而,事与愿违,火器队的情况让他大失所望。 只见百来号人,大多歪瓜裂枣,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没摸过火器火枪,仅有极个别人接触过,却都抱怨那不过是烧火棍,打不了几枪就容易炸膛,对使用火器极为抵触。 周云深知他们所言非虚,明军使用火枪火炮这些火器较多,清军自从孔有德这个汉奸投降后,火器使用也较为广泛,大顺军虽也有使用火器,但一直都是少量,多作为附属兵种辅助其它兵种作战。 说到附属辅助,目前因枪械和火炮质量有限,各部队一般都是如此运用。 不过,清军在即将爆发的潼关之战中,就是利用红衣大炮攻陷了潼关。 周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些人只能慢慢培养,等以后有了合适的火器再配给他们。 但队伍的架子得先搭起来,于是他指定了个叫萧子光的人任队长,让火器队的兵士们每天拿着根木杆,上面吊石头,按照自己后世的拼刺技巧进行训练。 周云来到工兵队时,看到工兵营的兵士们除了携带兵刃,还带着些五花八门的东西,有绳子、斧头、铁锤、凿子等等。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他挑兵时,就要求有一技之长的来工兵营。 “你们都会哪些技术?都给我报一下?”周云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会木匠活。”“我会杀猪。”“我会打铁。”“我会打鱼……”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嘈杂不已,周云都有些听不清了。 “会木匠的走一列,铁匠的走一列,会养什么东西的走一列……我没说到的一起走一列。”周云大声喊道。 这一下,队伍分成了六七列。周云又问道:“有谁会识字的举下手我看看!” 全场鸦雀无声,竟无一人举手。周云不禁感叹,这个时代,扫盲的任务实在是太艰巨了,他也由此联想到后世建国后普及教育是多么的不容易。 正在他感叹又有些绝望之时,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传来:“旅帅,我是降兵,我识得几个字,不知算不算?” 周云心中大喜,连忙说道:“算啊!怎么不算?现在没什么降兵了,都是我周云麾下的正兵。” 下面一阵嗡嗡声,众人都很高兴自己不用被区别对待了。周云看向说话之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都会什么技能?” “小的叫张苍,浙江人,会……会绘画。” 张苍说完,全场一片哄笑声,众人都觉得绘画在军中能有什么用,这算哪门子技艺。 周云却大声地咳嗽了一声,众人顿时收住笑声。 周云神色严肃地说道:“我觉得张苍这项技能很重要,你们每个人的技艺都很重要,都有用。不是有句话这样说的,天生我才必有用。只要你们有技艺,就是人才,我都会重用。” 周云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这些工匠、屠夫、菜农等,向来不受人尊重,他们自己也只是把这些技艺当作谋生的手段,从没人告诉过他们,这是他们的才能。 周云任用张苍为工兵队的队官,正准备安排工兵队接下来的任务时,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 大家纷纷拿出斗笠避雨,可雨势越来越大,雨滴打在斗笠上,噼里啪啦作响。 第17章 大雨 周云眉头紧蹙,那两道剑眉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微微皱起的纹路里藏满了忧虑。 他望着那如注的雨幕,心中忐忑,这雨势如此凶猛,怕是会严重影响整编的进程。 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另谋他法了。 他深吸一口气,提高了声音,向着身边的亲卫大声喊道:“去通知下去,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让大家先找地方避雨,切不可慌乱。待雨势稍小,咱们再继续行军。” 言罢,他带着张苍以及几个工兵队的骨干,在附近寻觅合适的避雨之所。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般从远处飞奔而来,马蹄溅起的水花在雨幕中形成一道独特的景致。 那马来到近前,马上之人赫然是徐同道。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只是这一番动作却让地上的积水高高溅起,如同一朵盛开在雨中的银色水花。 “禀旅帅,前头三里处发现一处废弃的村子,不知是否让大伙前往避雨?”徐同道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盔甲流淌而下,那满脸的水珠汇聚成流,从下巴处不断滴落。 周云听闻,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问道:“里面什么情况?好好的村子怎么会被废弃?你们可都仔细查探过了?” “回旅帅,全村上下我们都已仔细搜寻过,并无一个活人,就连死人也没见着。”徐同道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那雨水混合着他的汗水,在他满是胡茬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周云看着他被冻得发白的脸,又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被淋成落汤鸡的兵士们,当机立断道:“通知下去,加快脚步,前往前方三里处的村子。” 说完,他解下自己的斗笠,又伸手帮徐同道取下头盔,将斗笠稳稳地戴在了徐同道的头上,随后把头盔递还给了他。 “同道!你此去务必小心,把村子周边十里范围内都彻查一遍,你辛苦了。”周云目光诚挚地看着他。 徐同道赶忙弯腰拱手,一脸惶恐道:“旅帅,这……这如何使得,您把斗笠给了我,您自己怎么办?” 周云上前一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去吧!一定要查仔细了。” 徐同道见状,也不再推辞,退行几步,再次抱拳行礼后,飞身上马,疾驰而去。他转身上马的瞬间,不知是雨水还是热泪,模糊了他的双眼,那水珠流入口中,竟有一丝咸涩。 部队顺利进得村子,周云即刻下达命令,让各部队以哨为单位,有序地进入屋内避雨。 同时,他又吩咐各部总,安排人手烧热水,好让兵士们擦洗身子,祛除寒意。 而工兵队的兄弟们也没闲着,他们赶忙利用各屋中存有的茅草等物件,制作斗笠蓑衣,以备不时之需。 在一间屋子的火塘旁边,围坐着几个兵士,他们正一边烘烤着湿漉漉的衣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篇。 “嘿!这龙王爷可真是有意思啊!今年开春以来,就没怎么下过雨,这下可好,这一场雨就像是要把之前欠的都补上似的。”一个皮肤黝黑的兵士笑着说道,他的脸上被火烤得红彤彤的。 “谁说不是呢!今年春耕的时候就没赶上雨水,也不知道这夏种还能不能赶上趟。”另一个兵士忧心忡忡地接口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对家中农田的牵挂。 “这雨要是下一阵就停了还好,就怕它一直下个不停,到时候别旱了又涝了,那可就麻烦了。”一个年长些的兵士摇头叹道。 “呸呸呸!你这人怎么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就像那乌鸦嘴似的。”旁边的兵士不满地斥责道。 这些人虽已投身军旅,但曾经都是家中辛勤劳作的庄稼汉子,对老天爷的风调雨顺有着本能的期盼。 “你们听说了吗?我听说咱们的军粮不多了,这要是雨一直下,咱们在这……”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突然压低声音说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不安。 “别瞎咧咧!你听谁说的?可别在这胡言乱语啊!”另一人皱着眉头呵斥道。 “你们还别不信,我有个老乡就是管粮草的。你们看看这雨,下得这么大,虽说粮草都盖了粘布,可也架不住这么大的雨啊!本来粮草就不够,这要是一淋湿,泡坏了……哼哼!”那小个子兵士又接着说道,他的话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众人原本不太相信他的话,可看着外面那如注的暴雨,再联想到他所说的话语,心中不由地信了几分。 因大雨依旧倾盆,当晚众人便在这村子里歇息了。 清晨时分,雨势虽小了些,但那阴沉沉的天空却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各营兵士们惊讶地发现,午饭的份量相比昨日少了三成中的一成。 这一情况,让那些之前听到缺粮传言的兵士们,对传言的可信度从原来的六分一下子提升到了九分。 一时间,军营内谣言四起,各种版本的传言像长了翅膀一般四处乱飞。 军心开始浮动,原本还算高昂的士气变得低落起来,与外面那阴雨绵绵的天气相互映衬,仿佛给整个军营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等到周云收到消息时,已经是快到晚饭时分了。 他听闻此事,顿时勃然大怒,立刻让传令兵去将侯贵找来。 可左等右等,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却始终不见侯贵的身影。 周云心急如焚,赶忙将中部部总周青找来,满脸怒色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这钱粮马料、骡子大车、帐篷雨具等物资可都是周青负责管理的,虽说名为中部,实际上就相当于后勤大队。而周云的旅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核心中枢。 周青满脸惶恐,嗫嗫嚅嚅地说道:“旅帅,这……这传言中有六七分都是真的。确实是有部分粮食被雨水淋湿了,所以……所以午饭时才减少了一成的口粮。” 说完,他赶忙跪伏在地,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那你为什么不向我禀报?还有,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周云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一字一顿地问道,他的眼神如利刃般盯着周青。 “属……属下想着这粮草没保护好,是……是我的责任,就……就没敢上报。至于消息传出去,是属下的一个亲卫说给他老乡听了,不过,我……我已经惩罚他了。”周青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 “你该死!”周云怒吼一声,一脚狠狠地将周青踹翻在地,“你事前玩忽职守,隐瞒不报,事后又徇私枉法,简直罪不可恕!” “旅帅,旅帅,饶命啊!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得如此严重啊,早知道这样,我就杀了我那亲卫了,饶命啊,旅帅。”周青吓得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那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周云听到他这话,气得七窍生烟,“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真是瞎了我的眼,怎么会用你这个蠢货来管理如此重要的物资。” 周青只是一味地哭诉求饶,就在此时,有亲卫进来,附在周云耳边低声禀报侯贵来了。 “来人啊,将这个蠢货给我捆了,看押起来,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再来处置他。”周云怒喝道。 周青已经被吓得失了心智,大声叫嚷着饶命,见求饶无果,亲卫们拖着他往外走,他竟豁出去了,扯着嗓子嚷道:“周云,我是将军的部下,你不能杀我,你没权力杀我,周云……” 拖他出去的亲卫见状,随手拿了块破布,一把将他的嘴堵上,屋内这才恢复了安静。 周云铁青着脸,疲惫地靠坐在椅子上,他此时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这个该死的周青,一点担当都没有,还如此贪生怕死,真是让他又气又恨。 原本他也没打算真要杀周青,可刚才周青那一嗓子喊出来,他现在是不杀也得杀了,否则,日后如何服众? 侯贵像个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闪进了屋子。他刚要下跪,周云语气冷森森地说道:“跪就不用了,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旅帅,侯贵该死,但请旅帅听我说完。”侯贵神色平静地说道。 “属下已经抓住了造谣生事的人,一共八个。经过审问,这些人都是范村的范家、王家等几大家族派来的。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搅散我们这支对他们有威胁的军队,为清军南下扫除障碍。” “哇靠!哦!这样啊!”周云惊讶得连后世的话语都脱口而出了,他是真的被惊到了。他自问在范村可是秋毫无犯,也从未想过要与清军有什么瓜葛,没想到自己没动人家,人家却先对自己下手了。 “旅帅,旅帅!”侯贵的呼唤声将周云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你继续说。”周云定了定神,说道。 “他们在短短一天内,用银钱买通了粮运哨官和周青部总的两名亲卫,这些人都已被属下拿下。”侯贵有条不紊地说道。 周云此时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他眉头紧皱,问道:“还有吗?” “旅帅,您身边的亲卫队中也有一个被收买了,不过好在刚刚收买成功就被我发现并拿下了,尚未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侯贵一脸严肃地回答道。 周云听到这话,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上冷汗直冒,身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他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此言当真?可有确凿的证据?” 侯贵目光坚定,斩钉截铁地回道:“当真,证据确凿。” 周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侯贵,缓缓说道:“侯贵,此次风波你居功至伟。从今天起,你们暗探小队就改名为暗影,你担任主任。” 第18章 缺粮 侯贵兴奋得满脸通红,眼中光芒闪耀,“噗通”一声跪下,抱拳高声道:“谢旅帅赐名。” “你先不用谢,你看过或听过《西游记》吗?”旅帅周云神色平静,目光却深邃如渊。 侯贵一时愣住,满心疑惑,这旅帅怎么突然扯到《西游记》上去了?他赶忙回道:“西游记的话本属下看过,不知……” “暗影只是机构名,为表彰你的功绩,我给你个人设个称号。你姓侯,以后你就是大师兄,称悟空吧!”周云语气沉稳,眼中似有深意。 侯贵心里哭笑不得,暗自腹诽:自己这怎么就成了猴哥悟空了?但嘴上仍恭敬地说道:“谢旅帅赐名,只是这八戒什么的名赐给谁啊……”侯贵有些难为情地问道。 “你可认为我在胡闹?我还不至于这么无聊。因为你们职事的隐蔽性和安全,以后所有密探的真名,只能你我或我指定的人可查看,其他人全都是以代号相称,这样可增加保密的等级,保障你们的安全。”周云耐心解释着。 侯贵此时才明白周云的良苦用心,心中仿佛有丝丝暖流淌过,他神色变得坚毅,朝着周云朗声道:“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帮旅帅打理暗影,绝不辜负旅帅的关怀。” “这些话不用讲了,你下去后要继续深挖线索,清理队伍中的害群之马,还有这些人是怎么混进来的,一定要查清楚。”周云挥了挥手,神色凝重。 侯贵告辞离开后,周云的心情并未因抓住了谍探而轻松半分,他深知,这件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这只是个开始。 缺粮的问题如高悬之剑,真实而残酷地摆在眼前,若不解决粮食问题,麻烦只会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还有周青这样倚仗资历肆意妄为的主官,这无疑凸显出安排副职对正职进行牵制的紧迫性。 “旅帅,外面有自称范家的人求见。”正在周云陷入沉思之时,亲卫进来通报。 周云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又有上涌之势,他想起“每临大事有静气”这句俗语,赶忙强压下怒火。 这范家几大家来得好快,这边刚抓了人,后脚就派人来了,看来军中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啊! “传。”周云冷冷说道。 此时,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此人一身绫罗绸缎,身上竟没有半分雨水,只有鞋底微微有些湿意,显然是有备而来。 “山西介休范家范永年参见旅帅!”来人抱拳施礼,姿态不卑不亢。 “请坐,不知范先生找我所为何事?”周云一脸冷漠地问道。 “先生不敢当,此次范某前来,是为向旅帅请罪。”范永年神色平静。 “哦?此话怎讲?”周云眉头微皱。 “听说旅帅军中抓了几个人,范某特来请旅帅高抬贵手,放了这几个不成器的小子。”范永年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周云都被气笑了,冷笑着问:“请问范先生从何处得知我军中之事?而这些人又与范先生有何关系?” “从何处得知,就不太方便告知旅帅了。至于这几个人,我也不妨直说,乃是我等家中子弟,因性子顽劣,不服管教,跑到贵军中玩耍,还请放他们回家,我等家中自会惩处。”范永年像是没看到周云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说道。 周云看着一脸平静的范永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是不放人呢?” 没想到范永年依旧神色不变,平静回道:“你会放的。” 周云一脸茫然地看着范永年,心中暗自思忖:这货不会是个傻子吧? “我等几家也帮助过旅帅。”他转头四下望了一圈,“这么大的雨,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着实不容易啊!” 听到此话,周云心中一惊,瞬间反应过来,敢情这座荒村是他们专门让给自己的。 这他娘的是唱的哪一出?前面施恩,后面却来要挟。 “不知道范先生能否帮我解惑,这前后矛盾是为何?”周云强压怒火问道。 “其实也简单,你们在范村没骚扰我等,我们也投桃报李,给贵军提供一次些许方便,至于这几个小子就是自行其是了。”范永年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如果这样说这是两清了啊!范先生怎么确定我会放人呢?”周云目光如炬,盯着范永年。 范永年轻笑一声道:“因为我知道贵军缺粮,这雨还不知要下多久,歇在这没粮了怎么办?” 周云回以冷冷一笑:“这么说范先生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喽?” “不敢说解决,但提供个三五十天粮草还是可以的。”范永年悠闲地说道。 周云只觉得憋闷无比,这种被人扼住咽喉的感觉让他极为难受。 范永年则悠闲地坐着,等待着周云的决断。 “一个月二千人的粮草马料,五百杆火枪弹药,我放人。”周云沉思良久后,冷冷地说道。 “最多半个月!”范永年寸步不让。 “行,那我就杀一半人后,你拿半个月粮草来换,这是我的底线,大不了鱼死网破。”周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范永年皱了皱眉,短暂停顿后说道:“成交,粮草火枪稍后会送到此。告辞!”说完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周云望着范永年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愤怒:嚣张,太嚣张了!这是他此时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憋屈,太憋屈了!这种感觉如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 以前,他不理解“为五斗米折腰”是什么意思,如今,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呯”的一声,他一拳狠狠砸在面前的茶案上,暗暗发狠:往后一定要灭了这以晋商范家为首的几大家族。 他唤来侯贵,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讲了一遍,让他收到物资后清点数目,然后就放人。 本以为侯贵会有所不解,没想到他还安慰了周云几句,这让周云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稍晚时分,那些粮食和火枪便送了过来。 经确认数目无误后,侯贵将那八个人悉数放了。 粮食到后,周云向全军通报:“本帅已向附近富商购得两月之用的粮草,众将士不得轻信传言,若再有人言及此等谣言,定斩不饶。” 全军上下一片欢腾,当兵吃粮,没粮可吃,还当个什么兵?如今有了粮,将士们的心也就安定了,自然不会再闹事。 周云在稳定了军心之后,抓紧时间突击安排了一批副职。 这批人都是在这次缺粮危机中定力较强,且主动帮忙平息事端的积极分子。 在安排他们上任之前,周云对他们进行了两次突击培训。 一是详细讲解他们的工作职责,让他们清楚自己的职权范围和责任所在;二是培训他们的工作技能,确保他们能够胜任新的职位。 培训结束后,在上任之前,周云来了一次集体训话:“各位,你们本都是出身微末之人,身份地位极其低下,每次作战都是冲锋在前,却享受甚少。我同你们一样,原本就是一个小兵,所以我能理解你们。如今我提拔重用你们,你们应该怎么做?” “为旅帅效死!”“效死!”“效死……”随着声音越来越整齐,所有在座的人员齐声高呼“效死”。 周云抬手压了压,大声道:“我不要你们死,跟着我是为了活,我要带领你们在这乱世活下去,活着娶妻生子,抱孙养子,活着看到我们的子孙后代儿孙满堂。” 下面原本坐着的人全都站了起来,高举双手,兴奋得声嘶力竭大喊:“活……活……” 周云让大家派出一个代表上前来同大家说几句。 下面一阵商讨后,派出一个叫高云伍的壮硕小伙子上前来发言。 这高云伍,周云对他印象很深,之前引诱李友骑兵前来时,自己训话,这小伙子胆子就很大。 “旅帅,各位同袍兄弟,我不太会说话,既然你们推选我来说几句,我就说几句肺腑之言。”高云伍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充满力量,全场瞬间寂静无声,就连站在旁边警戒的亲卫们也都竖着耳朵听着。 “我老家河南洛阳的,前些年在明庭统治下,天灾人祸不断,官府又残酷压榨,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投了闯王。本想着能吃饱饭了,可打来打去,在营中还是饥一顿饱一顿,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说着说着,高云伍流下了眼泪,下面也全是抽泣声,周云也不禁鼻子发酸。 第19章 向云社 乱世之中,人命如蝼蚁,高云伍心中满是悲愤。 “我等这些人图什么?还不就图个活着,在这乱世活下去。 每个大人都只想着让我们效死,可曾有一个大人说过让我们活? 今日,旅帅说要带领我们活,就冲这个活字,我高云伍这条命就交给他了!” 言罢,高云伍猛地跪伏于地,声如洪钟:“旅帅,高云伍与您同一个云字,誓同您生死与共!” 周云在旁暗自思忖,这高云伍还说自己不会说话,此刻这番言语,简直就像自己安排的人说出来的一样,感人至深。 他赶忙上前,一把扶起高云伍。 “今日,我决定成立向云社,此中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意。 我们为了自己活,为了子女活,更为了这天下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活。 向云社,就从这里开始!向云社……” 周云高举右手,声嘶力竭地呼喊,那充满力量的声音有节奏地在空气中回荡。 “向云社,向云社……” 众人纷纷高举双手,向着天空齐声高呼,那声音仿佛要冲破云霄。 待呼声稍歇,周云朗声道:“我忝为向云社社长,高云伍担任秘书长,大家意下如何?” “同意,同意……” 众人齐声回应。 “今日在场之人,皆为向云社成员,若有不愿加入者,绝不勉强。 此后,向云社一视同仁,每月从我们的军饷中拿出五文钱作为社员费,交由高云伍保管。 日后,无论社内何人伤残、身死,除了应得的抚恤,向云社亦会给予钱粮补助。” “若同意,请举手。” 周云说完,目光扫视众人。 只见底下众人齐刷刷地举起了手,虽动作有些参差不齐,但那股坚定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今后,无论大家是否还在同一阵营,哪怕身处敌营,只要向云社尚在,社员费按时交纳,且未被开除,若有困难找到向云社,我们定当相助。” 周云郑重地许下承诺。 在众人高呼“向云社”的激昂声浪中,周云结束了这场意义非凡的仪式。 随后,周云将众人安排到各哨总以上的副职之位,并兼任参赞。 在后续的军议中,明确了副职的工作职责以及与正职的分工。 正职负责军事行动的指挥,副职则主管后勤,而人事变动则由双方共同管理。 至于参赞,主管军功赏罚,兼任参赞的副职履行相应职责,未兼任者则无此权限。 会上,周云耐心地为众人答疑解惑,身旁新成立的秘书班负责记录,这秘书班目前仅有两人,一人负责对外军事情报的整理,另一人则对内收集汇总内部情报。 周云一行人在这村子停留了四天。 第三天时,雨虽停了,但路面积水甚多,行军困难重重,直至第四天才率军向南而行。 …… 李友军的大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这暴雨后的阴霾。 李友手持权将军刘宗敏送来的军报,眉头紧皱,坐在下方的黄都尉等高级将领,目光皆紧紧盯着那份军报,神色凝重。 这些日子,他们过得苦不堪言。 行军途中,暴雨突如其来,前后十里之内竟无一处可遮风挡雨之所。 粮草也大多被雨水浸湿,而离他们最近的榆次县城,虽仅三十多里路,却仿佛远在天涯。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冒雨前行,赶往榆次县城休息。 可这时代的道路本就崎岖难行,大雨倾盆之下,更是寸步难移。 前面的人走过,留下的是浅浅脚印,中间的人再走,便是一脚沉重的稀泥,到了后面,路面已被踩出一个个大坑。 更有那运载粮草的大车,一路走走停停,众人又是推又是拉,区区三十里路,竟耗费了一天多的时间才来到榆次县城下。 然而,榆次县城却城门紧闭,将他们拒之门外。 如今的榆次县,早已脱离了大顺朝的掌控,县令与城内乡绅勾结,把持着整个县城。 任凭李友军如何呼喊,或劝降,或威胁,城上之人皆置若罔闻,毫无回应。 李友气得怒发冲冠,却也无计可施。 可他们刚在城墙边扎营,城上之人竟不打招呼,便向下投掷砖木擂石,一时间,李友军阵中惨叫连连,鬼哭狼嚎。 可这大雨倾盆,攻城谈何容易? 李友等人只好去附近砍伐树枝木头,勉强搭起简易营帐,好歹能遮挡些许雨水,有了个勉强休息的地方。 本以为雨很快就会停歇,谁能料到,这雨一下就是好几天。 李友军士气低落,开始出现逃兵,不少将士也因淋雨受了风寒,病倒在床。 六千将士,如今竟折损了近两成。 好不容易等到雨过天晴,太阳高悬,李友正准备下令攻城,想着要一举拿下榆次城,以泄心头之恨,甚至起了屠城之念时,却收到了刘宗敏的军报。 李友看完军报,默默递给面前的几位将领,自己则双眼空洞无神地盯着榆次城,陷入了沉思。 想当初,他们出征之时,率领着一万多人马,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信心满满。 可如今,一路追击下来,却落得这般凄惨境地。 兵员不足半数,伤兵满营,粮草物资损失殆尽,而追击的目标却遥不可及,前方还被这仅有当地武装驻守的榆次城挡住去路。 现在权将军下令让自己撤军去南阳,与大军一同回西安,可自己这般狼狈,又有何颜面去见将军和皇上呢? 这时,众将领都已看完军报,帐内一片死寂,所有人心中都充斥着不甘。 黄都尉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追不上那周云小儿,灭不了李岩反贼,难道还打不下这榆次县城? 无论如何,得找回点场子!” 其他将领纷纷点头赞同,这些日子的苦难让他们满心愤恨,临走之前,绝不能让这榆次县的人看了笑话。 李友听闻,眼中空洞的神色渐渐被一股狠厉取代,他狠狠一拍大腿,气势汹汹地吼道:“打榆次城,屠尽满城人丁,财富任你们拿取!” 仅仅一天时间,榆次城便被攻陷。 那场景,宛如人间炼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那些曾下令关闭城门阻挡李友军的县令和乡绅,都被剁成了肉泥。 李友军在搜刮完城中的粮食财物后,才撤兵向西而去。 …… 周云接到赵六递来的军报,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这并非只是一句空话,而是眼前这血淋淋的残酷现实。 他深知,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早日结束这乱世纷争,尽快壮大自身实力,早日将满清鞑子驱逐出去,否则,不知还会收到多少诸如扬州、嘉兴屠城之类的噩耗。 就在大军行至武乡境内时,徐同道派人来报,大军右前方出现一支近千人的步军,距此约二十里,请旅帅早做准备。 骑兵的优势在此时尽显,有了骑兵,战场的纵深得以拓展至几十里之外,主力部队便有了充足的时间做好战斗准备。 周云下令再探,同时令前后左右中部各军,以战斗阵型缓缓前进,寻找有利地形,严阵以待。 自从军队整编后,周云的部队还未曾经历实战磨练,他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前方探骑如穿梭般来回,不断传递着最新军情。 “报……不明军队距此十五里,旗号为李。” “报……不明军队距此十二里,旗号为李。” 周云听着这此起彼伏的军报声,恍惚间有一种在后世看电视的错觉,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可他内心深处清楚地知道,这是残酷的战场,是生与死的较量。 直至又一声军报传来,将他从恍惚中惊醒。 “报……已探明不明军队为李岩将军亲率人马,距此不足五里。” 周云惊愕地站起身来,心中满是疑惑。 这李岩怎么会亲自领兵前来? 他们不是已经撤离到黎城等待自己了吗?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 他急忙招来亲卫队,牵过马匹,翻身上马,一边令部队解除戒备,一边快马加鞭向着李岩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20章 身世 在现代人周云看来,结拜兄弟往往只是特定情境下的一时所需,并无多少分量。 然而,对于古人李岩而言,在没有重大利益冲突时,兄弟情义重如泰山,那是一种淳朴而真挚的情感。 雨停了半天,李岩便带着一千士兵,沿着泥泞不堪的道路前行。 他们不顾深陷重围的风险,毅然前来接应周云,那急切的救援之心昭然若揭。 李岩刚刚痛失二弟李牟,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他的心。 或许是命运的怜悯,在他沉浸于悲痛之时,周云出现了,就像一份珍贵的补偿。 李岩不自觉地将对亲弟弟的情感,全部倾注到了这个结拜三弟身上。 在这明末乱世,民智尚未完全开化,家族之情在人们心中的分量,其实是重于国家民族大义的。 也正因如此,红娘子才会毫不犹豫地支持李岩亲身涉险去救周云,在她看来,作为李家妇,支持自己的夫君是天经地义之事,因为她是李家的一份子。 周云骑着快马疾驰,很快,他便看到了李岩率领的那支军队。 士兵们满身黄色泥迹,宛如从泥沼中走出的战士。 周云的眼睛微微湿润,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打马向前,边跑边大声呼喊:“大哥!大哥!” 此时,从对方军阵中冲出一个身影,那人满身泥泞,如同一个泥人。 他跑得太急,脚下又湿滑,猛地摔倒在地。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手迅速撑地爬起,再次朝着周云冲来。 在那一瞬间,周云那颗原本坚硬如铁的心,变得柔软起来,仿佛有血有肉的温度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飞身下马,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李岩的胳膊,扶住了他,避免他再次摔倒。 两人就这样相互搀扶着,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努力抑制着澎湃的情绪。 李岩那满是泥泞的脸上,两道泪痕清晰可见,宛如两条干净的溪流,划过这满是泥污的战场画卷。 “子辰,看到你没事,大哥这心也就放下了。”李岩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饱含着无尽的欣慰。 “大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看!”周云说着,张开双臂在李岩面前轻快地转了一个圈,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小子,有本事。”李岩用力捶了一下周云的胸口,眼神中满是赞许。 这时,亲卫牵过来一匹战马。 周云接过缰绳后,将自己那匹马的缰绳递给李岩,自己则牵着亲卫牵来的马。 李岩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缰绳。 两人牵着马,缓缓向前走去,边走边笑着交谈。 “属下徐同道参见右军师,旅帅。”一个声音打破了两人的谈话。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徐同道,李岩有些疑惑地问道:“徐同道?你不是李友军下骑兵都尉吗?这……” 徐同道略显尴尬地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下巴,神色坚定地说:“本人现忝为旅帅帐下骑兵一部部总,愿为旅帅冲锋陷阵。” “同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别太拘束。我正式给你介绍一下,你口中的李岩军师是我大哥,我是他三弟。”周云笑着说道。 徐同道微微一惊,但很快恢复镇定,尊敬地改口叫了声:“将军!” 三人骑上马,朝着一处小山坡上的周云营地疾驰而去。 周云立刻让传令兵下去通知中军部准备热饭热菜,并烧好热水,为李岩和后面的一千人马接风洗尘。 同时,他还从旅帅部调来了工兵队和医护队前往中军部帮忙。 当李岩洗漱完毕,后面的一千士兵也陆续到达。 在各部副职的引导下,众人有条不紊地进行洗漱和就餐。 李岩吃完饭,周云陪着他在新扎的营寨内品茶。 “子辰,大哥看你把部队带得井井有条,各司其职,真是有本事。”李岩微笑着说道,“子辰”这个表字还是他帮周云取的,如今叫得顺口,也倍感亲切,所以他不再以“三弟”相称。 “大哥,您过奖了,我有多少能耐自己清楚得很。这只是表面好看,还没经过实战检验呢。”周云谦虚地回应。 “你自己回身阻击后都经历了什么?你跟大哥详细说说!”李岩关切地问道。 周云便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向李岩讲述了一遍,除了内心的一些想法没说,就连暗影的事情也毫无保留。 李岩听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他回想起当初给周云八百兵力的情形,那时他一方面是想试探周云的深浅,看看他的来历,另一方面也确实急需有人来阻击追兵。 但他万万没想到,周云竟能创造如此奇迹。 他不但成功阻击了追兵,还以区区八百步军大败追兵万余人马,这需要多么高深的智谋和卓越的能力啊! 而且,从周云将最隐秘的暗影之事告诉他,以及只身迎接自己的举动来看,他对自己这个大哥是绝对的信任。 罢了,从今天起,他就是自己的亲三弟了。 李岩心想,自己定要全力扶持他,周云有能力带好那几千残兵,绝不能让这些家乡子弟白白送命。 周云讲完后,看到李岩闭眼沉思,便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等候。 没过多久,李岩睁开双眼,目光深邃地看着周云。 “子辰,我想问你,你以前真是刘宗敏身边一亲卫?我看你怎么像是出身于明朝将门之后?”李岩的问题十分直接。 周云一愣,他没想到李岩会突然询问自己的来历,可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嗫嚅着,不知如何是好。 李岩见状,说道:“子辰,我知道你不说是有难言之隐。不过,我大概能猜到你是谁,也明白你到刘宗敏身边的目的。唉!世事无常,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毕竟这是战争,不是私仇,你明白吗?” 周云一脸茫然,难道这原主周云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传奇故事?可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啊!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正好省得自己去费心解释了。 李岩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转而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跟我说说。” “我原本是要去黎城的,如今和大哥会合了,大哥您有什么想法?”周云回答道。 “黎城去不得了。据我派到黎城的一哨兵马探听到的情报,清军主力部队正从河北通过黎城大规模进入山西,追击围剿闯王。 我们必须另寻一处安身之地。”李岩神色凝重地说道。 周云与李岩的眼界有所不同,就当下全国局势而言,李岩是从战略层面考虑,而周云则更偏重于战术层面。 但若是论及未来的发展趋势和世界格局,两人的视角又恰好相反。 所以,此刻周云一时也想不出一个能让众人休养生息的理想之地。 “随着清军可能的大举南下,明朝小朝廷在南方的建立,以及大顺军的败退,三方势力交织在一起,极有可能在长江流域爆发冲突。 我们当下必须避其锋芒,逐渐远离他们的交战区域,大哥您看这样可行?”周云分析道。 李岩伸手从怀中掏出他那宝贝地图,缓缓摊开后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指指向河南与山东交界处的归德府附近。 “我们去这里。虽说此地也面临清军的直接威胁,还有当地乡绅武装的反抗,但它处于河南、南京、山东三省交界区域,地形对我们的生存发展有利。”李岩说道。 周云点头赞同,叹息道:“只是这距离可不近啊!怕是有一千多里路吧?” “是啊!这一路穿州过府,也不知到达此地时,这些跟随我多年的老弟兄们还能剩下多少。 他们跟着闯王东征西讨这么多年,如今却因我而受累,真是苦了他们。”李岩伤感地长叹一声。 “大哥别这么说,也许离开闯王对大家来说是更好的选择呢。”周云上前扶住李岩的手臂,轻声安慰道。 “不说这些了。你派快马前去泽州通知你大嫂,说我们不日就到泽州,让她放心,并准备一下。 我们在泽州休整几日后,全军先南下入河南,再向东进发。”李岩吩咐道。 周云依言而行,迅速安排人去执行。 第21章 敌情 周云与李岩合兵一处后,就地休整了一日。 这一日的休整,仿若给疲惫的将士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让他们暂时忘却了征途的艰辛。 休整完毕,大军再次启程,向着沁州进发,那里有红娘子等人在等候着他们的会合。 行军途中,两支队伍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气象。 周云麾下的士兵在副职这些向云社成员的将领带领下,个个精神饱满,士气高昂。 他们一边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行,一边学唱着各地的民俗小调。 那曲调悠扬婉转,在行军队伍中此起彼伏,仿佛给这枯燥的行军之路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这些小调通俗易懂,其中尤以陕西眉户小调《小媳妇回娘家》和河南梆子《老来难》最受士兵们喜爱。 特别是《小媳妇回娘家》,因其表演形式丰富,可多人参演,成了士兵们的最爱。 瞧,这边一个士兵扮演婆婆,那神态、那动作,活灵活现。 旁边十二个士兵分别扮演一年十二个月都想回娘家的媳妇,他们那俏皮的模样,把小媳妇们急切又无奈的心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旁边的军士们则一边行军,一边有节奏地打着拍子,整个队伍沉浸在一片欢快热烈的氛围之中。 媳妇们唱道:“正月里,小媳妇,婆婆在家里,问一声,老妈妈,回趟娘家去。” 婆婆回应:“不能去,忙着哩。” 媳妇再问:“正月里,忙的奏啥呢?” 婆婆答:“来人呢,待客呢,你说忙的,奏啥呢?” 如此这般,一唱一和,趣味十足。 反观李岩麾下的将士,士气明显低落。 他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只是闷头赶路。 那沉闷的氛围,与周云这边部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不时看向周云麾下那充满欢声笑语、节拍声不断的队伍,眼中流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周云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一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而李岩则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报……禀旅帅,后方有一支百人的小股骑兵正快速追来,距我部约三十里,目的不明。” 急促的军报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也打断了周云与李岩的沉思,欢快的小调和节拍声戛然而止,紧张的气氛瞬间弥漫在整个队伍之中。 “再探,你等要注意安全!”周云神色凝重地交待哨探骑兵。 说罢,他转头看向李岩,“大哥!我等现在该如何应对?请大哥示下!” “子辰,你来指挥吧!我本人连同麾下一千兵马由你调动。”李岩微笑着回道,眼中透着对周云的信任。 “大哥,这怎么行?你在这,我哪能全权指挥?”周云面露难色。 “说让你来,就你来,哪来那么多讲究?”李岩有些恼地斥道。 周云见李岩如此坚决,便不再推脱,只是笑了笑,点头同意。 “传令,徐同道的骑兵,留下前营哨探后,全速增援后方骑兵一部,不得有误。” “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前队改后队,寻找有利地形,列阵迎敌。” “传令,秘书班外部秘书方云海立马整理分析情报,及时禀报。” 周云一连三道命令下达,整个队伍迅速行动起来。 周云麾下的士兵反应速度极快,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按照各军事正职们的要求执行到位。 而李岩麾下这边,却许久之后还在整队,将领们的呼喝声此起彼伏。 李岩看到这一幕,轻轻摇了摇头,“子辰,我带来的这些兵,你也要管起来,你看这一比,差距太明显了。” 周云看向李岩所指的方向,点了点头。 “报……现已探明后方小股骑兵为投降清军的吴三桂先锋哨骑,后方尚有一千关宁铁骑先锋军正快速而来。” 李岩和周云听到这个消息,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惊惧。 周云沉思片刻后,对那哨探说道:“除了留下哨探监视敌军外,其余骑兵撤回本阵,驻于两翼,等候命令。” “大哥,你看这样安排如何?”周云向李岩投去询问的目光。 李岩摸了摸颌下的胡须,神色沉静地说道:“你做的对,不能一味地跑,要有拼一下的勇气,闯王他们就是一味地逃跑,不敢回头顶一下,我曾多次建议他全力投入阻挡追兵都被驳回,唉……。” 说着,李岩掏出地图,仔细查看,“此股骑军可能是从太原城南下为肃清周边武装的部锋队,人数也就这么多了,后面应该不会有大部队队,打退这股敌人,我们就可以安然后撤。” “我也觉得不能跑,至少现在不能,要打的一拳出,免的百拳来,不打退这拨南下的清军,后面迟早要被追上。”周云目光坚定地说道。 “我们就在此,等着他们来,我去带着我带来那一千兵,方便你指挥,子辰,大胆指挥,大哥支持你,相信你不会给周家丢脸的。”李岩拍了拍周云的肩膀。 周云虽不明白李岩话语中的深意,但此时也无暇多想,只是点了点头。 周云他们列阵的地方,地形并不理想,只有面对来军方向的右手边是武乡水河流,这勉强能让己方少受一面之敌。 周云当机立断,将郭英的右部兵马调到前部与高杰并列,以阻挡骑兵冲锋。 同时安排后部及工兵队拿出看家本领,大量制作拒马桩。 在以往的战斗中,他们深知拒马桩对付骑兵极为管用。 此外,他还将李岩的一千军兵放入后营,作为预备队备用。 “嘿!听说这次来的是关宁铁骑,我们这能挡住吗?” 前营阵地内前排一名小兵有些紧张地问身旁的同伴。 “我看能,前面我们八百人将李友军一万多人都打败了,里面就有600骑军,现在可都成了我们自己的骑兵了。” 旁边的同伴故作轻松地回道,可那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这时,部总高杰走上前来,按照周云的命令,将原本四排的行列调整到六排,并指导着前面两排的长枪兵士们将枪平端,架于拒马桩上,后面几排则将长枪放置于身旁,每人手持投掷用的短矛四五根。 这些战术动作,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都已熟练运用,如今做起来也算是驾轻就熟。 骑兵的速度极快,这边还在紧张准备应对之策,那一千骑兵已然如汹涌的潮水般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 那千马奔腾之势,仿若闷雷在大地滚动,排山倒海般的气势,仿佛能摧毁眼前一切阻挡之物。 对面骑兵阵营内,吴三桂前锋参将吴应期正勒马停驻,目光如炬地打量着对方阵营。 吴应期是吴三桂的亲侄儿,自幼喜爱骑马射箭,练就了一身骁勇善战的本领。 此时的他还比较年轻,不过二十多岁,但因其勇猛过人,吴三桂对他极为看重,此次特意让他领一千兵马随大军前出,清扫各地残余势力。 这一路行来,他率领关宁铁骑剿灭收降各路明朝余孽和大顺小股留守兵马,那些军队在他的铁骑冲锋下,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这让他愈发骄纵。 现如今,竟然有军队敢列阵对抗他的无敌关宁铁骑,在他看来,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他嘴角泛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向前轻轻一挥手,引军毫无顾忌地冲向对面阵营。 一时间,马蹄声如战鼓轰鸣,大地都为之震颤,一场激烈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第22章 对战 在周云阵营之中,当敌方骑兵开始冲锋的刹那,周云却镇定地退回了阵营。 周云军的将士们望着那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的骑军,眼中无不流露出怯意。 然而,当他们侧头瞥见周云的旅帅旗高高矗立、纹丝未动时,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些。 几百步的距离,对于冲锋的骑兵而言,不过是转瞬即至。 就在骑兵距己方阵营快接近五十步之时,后排各什长只见侧面令旗如疾风般急速挥下,忙扯着嗓子大吼:“拉绳,拉绳……” 后排的兵士们听到自己什长的命令,齐声发力,将倒伏于地的拒马桩猛地拉起。 与此同时,前排长枪兵动作敏捷地将长枪架上拒马桩。 那一排排闪着尖刺的拒马桩,以及那寒光凛凛的枪尖,在吴应期骑兵们的眼中,仿佛是一堵突兀出现且布满尖刺的恐怖刺墙。 骑兵的冲锋速度实在太快,又在如此近的距离竖起拒马桩,他们根本来不及变向,只能拼尽全力勒马转向,朝着两边侧翼狂奔而去。 最前面一两层的骑兵因较早发现状况,尚有时间操作,但后面跟上的骑兵视线受阻,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地连人带马撞了上去。 一时间,沉重的撞击声“呯呯”作响,连绵不绝,其间还夹杂着人的惨叫与马的嘶鸣,在周云军阵前留下了一堆堆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血腥画面。 关宁铁骑不愧是当世强军,在前方遭受小挫之后,大军迅速勒马,分别向两侧奔去,绕了一个圈后,又一次发起冲锋。 这次,他们在快要靠近拒马桩时,便侧向奔走,同时操起马上的骑弓,一阵密集的箭雨如飞蝗般朝着周云军射来。 虽然周云对此早有准备,安排了盾牌防护,但箭雨实在太过密集,还是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周云军的弓箭手也不甘示弱,开始大力反击,一时间,上空箭矢交错穿梭,下方箭矢入肉的“噗噗”声接连不断。 此战从一开始便惨烈异常,关宁铁骑经验丰富,眼前的拒马桩并不能真正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在第三轮绕圈攻击之时,他们竟用套马索套住拒马桩,几匹马齐心协力一起拖动,便将拒马桩从冲锋的道路上拖离。 后面的骑兵见状,顺着刚拖开的道路,径直朝着列阵的步军冲去。 周云前排的长枪兵们,在高杰和郭英的指挥下,早已将枪尾支地,枪尖斜举向半空。 这一举动对前排步兵而言,是极大的考验,他们需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加上那杆长枪,去抵御冲锋而来的披甲战马,这几乎是一种必死无疑的行为。 向云社在这个关键时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各副职在周云的安排下,并排站在前排,声嘶力竭地鼓舞着士兵们:“稳住,稳住我们就胜了!稳住我们就能反击!稳住大家都能官升一级!” “轰”的一声巨响,宛如惊涛骇浪拍击在礁石之上,冲撞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周云军阵营被撞出一个个大坑。 后面的阵列赶忙上前补位,却又被后续接连冲进来的战马撞散。 周云军阵不远处,“投枪……投枪”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后面的几排长枪兵纷纷拿起手中的短矛,使出浑身力气朝着正奔行而来的骑兵们奋力投去。 短矛在投掷的强大动能与来势汹汹的战马动能相互作用下,轻易地破开骑兵和战马的身体,深深钻了进去。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此时周云阵前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人马相互交错、厮杀混战的场景,骑兵的长刀挥舞,长枪兵的长枪刺挑,你来我往,战况惨烈。 高杰和郭英二人手持长枪,奋勇地冲锋在阵列前方,不停地用长枪刺向敌方人马。 高杰已然杀红了眼,手中的长枪不知已经换了第几根,一旦被对方削断,他便毫不犹豫地捡起另一根,此刻的他早已忘却自己是部总,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兄弟,让他悲愤交加,几近发狂。 又一根长枪被对方砍断,他怒吼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刀便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身旁的手下兵士们被他的勇猛所鼓舞,紧紧追随在他身边,一同向前杀去,这股气势竟让他们杀得这些停下的骑兵们开始缓缓后退。 吴应期在阵前冲杀一阵后,来到侧面掠阵。 他望着眼前的战局,不禁微微皱眉,这支部队与他以往所遇到的截然不同,居然能凭借步军生生扛住了他骑兵的冲锋势头,看来对方不容小觑。 他可不是无能之辈,骑兵的优势在于冲锋,如今被挡住的骑兵与步军陷入混战,这无疑是在用自己的短处去攻击敌方的长处。 他当机立断,迅速调整队形,指挥后续的骑兵向前冲锋,同时命令前方被阻的骑兵顺着两侧缓缓退下。 一时间,吴应期除了身边两百来骑负责防备敌方可能出现的骑军外,将其余所有骑兵全部压上。 原本就战斗得十分艰苦的长枪兵们,在这一轮冲击下,阵型大乱。 就在此时,李岩率领着后方的一千部下迅速增援到位。 但凡阵线上出现一个被冲乱的缺口,就有其他士兵迅速补上,战场上不断有人倒下死去,但士兵们依然前赴后继。 尽管如此,吴应期的铁骑还是突破防线,突入到了阵营内,他们在里面横冲直撞,见到敌军便追砍而去。 突然,一声刺耳的响箭声划破天空,紧接着又是一声响箭声响起。 吴应期正骑着马在阵中绕圈,关注着自己突入对方阵营内的战况,听到响箭声,下意识地抬头望天,随后又急忙将目光投向战场。 只见原本在两翼的对方骑兵,正缓缓朝着自己这边冲来。 他的注意力被对方从左右两翼杀出的骑兵所吸引,却没留意到,对方阵营的左右中部的步军正将原本拉开的拒马重新围了上来。 左右中部加上旅帅部的士兵们都抬着简易的拒马放置在自己军阵中,形成了关宁铁骑被困在内、周云军在外的局势。 此时,这些关宁铁骑正在追杀李岩带领的一千兵马,突然发现四面都被拒马桩挡住了去路,而李岩军正顺着角落预留的缝隙逐渐退出军阵之外。 这些铁骑士兵暗叫不好,就在这时,火枪响起的“砰砰”声和弓箭的“掇射”声骤然传来。 一时间,铅弹与羽箭漫天飞舞,纷纷朝着中间的关宁铁骑射去。 与此同时,周云领着徐同道和赵六两部骑兵,朝着正看到自己麾下主力骑兵被对方步军围在拒马桩中央肆意杀戮的吴应期那两百骑兵冲去。 铁蹄阵阵,劲风如刀般扑面,周云手持一根骑枪,腰间挎着长刀,一马当先地冲锋在最前面。 他虽未曾经历过古代的骑兵冲锋交战,但此刻他却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即将投身于一场激烈的冲杀,内心深处甚至对这冲锋充满了渴望。 吴应期见状,心中冷哼,想冲垮我无敌铁骑,简直是痴人说梦,即便只有两百骑兵,照样能击败你这五六百骑兵,别以为都是骑兵就都一样,不是所有骑兵都配称关宁铁骑。 他如此想着,便引军朝着对方冲锋而去。 两方骑军的对撞,那是极为恐怖的场景,比的是双方的忍耐力和意志力。 这些关宁铁骑都拥有着坚韧的意志,而周云带领的骑兵能否承受住这巨大的冲击还未可知。 在冲撞前的瞬间,周云高高举起骑枪,如雷鸣般大吼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冲啊!” 骑兵冲撞时那沉闷的“砰砰”声接连响起,周云在冲撞前的一刻,凭借着本能猛地一扭身,从马上弹起,朝着敌方后面的一名骑兵扑去。 人还未到,骑枪已如灵蛇出洞般刺出,精准地扎中对方咽喉,将其挑落马下。 周云下落之时,用脚狠狠一踹那匹冲撞而死的马,借力一个跃身便跃上了对方的战马。 他勒转马头,纵马向前,手中的骑枪宛如一条夺命的毒蛇,所到之处,碰着便伤,挨着即死,朝着吴应期疾驰而去。 第23章 得胜 徐同道与赵六两人各自引领着部下奋勇向前,看到周云如同天兵下凡般冲向敌军将领。 两人和手下的兵士们顿时热血沸腾,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勇往直前,毫无畏惧。 吴应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方的骑兵统领怎会如此勇猛?眨眼之间,竟带队冲破了他引以为傲的铁骑重围,而且就要杀到自己面前。 吴应期本就是个自负之人,在骑战方面,他从不惧任何人。 他带着亲兵,举起骑枪,迎着对方冲了上去。 周云凭借着本能反应和后世练就的身手,吴应期则依靠久经战阵积累的丰富经验以及家族的精心培养,两人一照面便直取对方要害。 双方同时闪躲之后,错马而过之际,又在背后暗中出手,随后再次各自闪避,你来我往,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 几个回合下来,吴应期渐渐体力不支,加之心中担忧被围困的麾下将士,一个分神,被周云一枪扎中臂膀,刚挡住下一枪,又被周云反手用枪杆狠狠砸中背部,这一下打得他口吐鲜血。 吴应期心中大惊,赶忙拔马就逃,周云见状,提马便追,然而此时吴应期的几个部下拼死挡住了周云的去路。 而吴应期手下的其他人马,看见主将败北,也赶紧边打边撤,掩护着吴应期迅速向后退去。 此时,在周云的阵中,被重重围困的吴应期主力铁骑正陷入疯狂的突围之中。 李岩身为久经沙场的老将,作战经验丰富,他敏锐地察觉到铁骑突围的凶猛势头,于是主动在包围圈上放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这对于那些疯狂突围的铁骑而言,恰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们不顾一切地朝着这个缺口蜂拥而去。 而李岩则早已在这个宣泄口旁设下了巧妙的埋伏,专等那些落在后面的骑军。当这些掉队的骑军经过时,李岩指挥士兵有条不紊地对他们进行攻击,就如同慢慢放血一般,使敌军的有生力量在不知不觉中被削弱。 随着吴应期的败退,周云率领骑兵迅速调整战略,转头朝着刚突围而出的铁骑杀去。 此刻,那些铁骑因吴应期的败走,军心大乱,早已没了战斗的意志,满心只想着如何尽快逃离这凶险之地。 于是,战场上呈现出一幅紧张而激烈的画面:吴应期的铁骑在前狂奔,周云的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 在追逐的过程中,前方的铁骑不断有人中箭或者被砍杀,纷纷从马背上掉落下来,场面惨烈。 更有甚者,其中还有极少数铁骑眼见逃生无望,竟选择了投降。 这一追便是三十多里地,周云所率骑兵的战马都开始口吐白沫,精疲力竭,再也无法继续追击,无奈之下,周云只得下令缓慢撤退。 而吴应期等人依旧拼命地鞭打着马匹,一路狂奔,直到彻底摆脱了周云骑兵的追击范围,这才惊魂未定地停下,开始收拢溃败的士兵。 待他们清点完收拢的人马数量时,不禁大为沮丧,原本上千人的铁骑队伍,如今剩下不足三百人,而且几乎人人身上都带着伤,个个狼狈不堪,昔日的雄风早已荡然无存。 吴应期痛心疾首,不停地捶胸顿足,心中满是对自己自大骄狂的懊悔,以及对轻敌大意的惭愧。 且不说吴应期这边,单说周云率领骑兵返回本阵之时,他们沿路缴获了大量的马匹和物资。 当这些战利品被带回本阵时,全军上下顿时欢呼雷动,那欢呼声直冲云霄,久久不息。 将士们为能够正面击溃这千余关宁铁骑而兴奋不已,毕竟关宁铁骑威名远扬,能战胜他们实在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周云也同样兴奋异常,这是他首次在战场上厮杀,没想到一切竟是如此得心应手。 那种热血在血管中奔腾的感觉让他沉醉,带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冲锋陷阵的梦想就这样轻易地实现了,而且最终还赢得了胜利,这让他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报……前方探报,将军夫人率领二千人马正从泽州方向急速而来,距此不足三十里。” 就在周云沉浸在全军的庆贺氛围之中时,一名哨探急匆匆地来到他面前禀报。 周云打发哨探下去后,急忙喊道:“快将我大哥找过来,快点!” “老三,我们打赢了……”李岩兴奋地叫着,他骑着马迅速从战场中央赶了过来,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大哥,先别忙着高兴了,还有更让你高兴的事儿呢!快,大嫂来了,走,我们俩去迎她。”周云赶忙说道。 李岩一听,眼中亮光闪动,那高兴之情简直要溢满而出,“走走走,我们快走……”说完,他不等周云,便策马疾驰而去。 周云赶忙吩咐传令兵,让两名秘书协助各部总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无论是己方还是敌方的),清点战损情况,之后便赶紧追赶李岩而去。 李岩的马术比起周云来稍逊一筹,没跑多远,周云便赶上了他。 周云在一旁大声叫嚷道:“大哥,你跑这么快,也不说等等我,我看你啊,真是和大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李岩只是笑了笑,并未回应,继续策马向前。 没过多久,两人便远远地看到了正火急火燎赶来的红娘子所率领的军队。 沿途的哨探早已将李岩和周云前来迎接的消息告知了红娘子。 此刻,红娘子一眼就看到了对面骑马飞奔而来、冲在最前方的两人,不知为何,她的鼻子一酸,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看到他们安然无恙,她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原来,她先是听到哨探禀报说李岩会同周云大军不日就将回到泽州,心中正满心欢喜,可突然又有哨探来报,说大军被千余关宁铁骑追上,形势危急。 她听后心急如焚,上一次就差点失去夫君,幸好被三弟周云所救,如今两人又遭遇危险,她实在无法安心坐等消息,于是当机立断,点齐所有兵马前往救援。 对面而来的李岩和周云一到红娘子面前,便赶忙翻身下马。 周云急忙上前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向红娘子行了一个大礼,口中说道:“小弟周云拜见大嫂!” 红娘子赶忙上前,一把扶住周云的手臂,说道:“三弟,你这是干嘛?快起来!” 周云顺势起身,笑嘻嘻地对红娘子说:“大嫂!大哥一听到你来,骑着马就往前跑,都不等我,可把我累坏了,我在后面追他,吃了一嘴的灰呢。” 李岩在一旁只是看着红娘子笑,红娘子听到周云对李岩的打趣,也笑了笑,回头深情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岩,然后将手伸向他,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周云看着这对恩爱的夫妻,心中既温暖又羡慕。 在这个时代,大多奉行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夫妻之间多是上下级的关系,像李岩夫妻这样的感情实在是难得,在后世或许会成为一段佳话,但在当下这乱世之中,却显得尤为珍贵。 “看到你们都平安,我就心安了,走,我们一起先过去。”说着,红娘子从李岩的亲卫手中牵过一匹马,翻身上马后,率先打马向前而去。 此时,李岩则留下来安排手下都尉吴初和刘国能,带领两千人马继续向前,随后再去追赶周云与红娘子他们。 回到临时营地后,周云刚陪着红娘子和李岩坐下休息没多久,亲卫便进来禀报,说内部秘书侯云贵有事要禀报。 第24章 伤兵 这侯云贵原本名叫侯贵,因为加入了向云社,这些人都在自己的名字中间或后面加了个“云”字。 他们这一批人都属于“云”字辈,而在他们之后加入的人则是“鹤”字辈。 高云伍还专门为向云社编排了一个辈份口诀——“云鹤九霄,龙腾四海”,以此来区分社员加入的时间顺序。 “属下侯云贵参见将军,夫人,参见旅帅!”侯云贵进来后行礼道。 “人员统计好了吗?伤亡情况怎么样?”周云表情严肃地问道。 “已清查清楚,全旅步军共伤亡372人,其中死亡163人;骑军兵士共伤亡107人,死亡54人;马伤亡126匹。将军麾下千人共伤亡382人,死亡115人。”侯云贵将伤亡数据一一详细报出。 “将领伤亡情况呢?”周云心痛地继续追问。 “旅以下部总高杰重伤,赵英、杨彪、徐同道、赵六等人轻伤,副职死亡三人,轻伤者十一人,哨总死亡两人,伤三人,哨以下什长排长伤亡十六人,至于将军麾下千人将领伤亡数量不详。”侯云贵回答道。 听到这个伤亡情况,周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心中剧痛。 自己精心整编的两个部几乎被打残了,尤其是这么多将领伤亡,而且他们大多是向云社成员,几乎人人带伤。 他好不容易才组建起来的部队,这一战下来,竟损失了五分之一,关宁铁骑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天下强军啊! 周云正在为损失惨重而心痛不已时,旁边的红娘子也暗暗心惊。 她心想,用两千多步兵加上五百多骑兵对付千余全副武装的天下强军关宁铁骑,不但能够打退对方,己方的损失却只有这么点人,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战果了。 然而,自己夫君带领的千余支援兵马竟然还损失如此之大,实在是令人揪心。 心痛之余,周云赶紧问侯云贵:“缴获情况如何?” 侯云贵听到询问缴获,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回答道:“缴获颇多,战马611匹,粮草600石,白银二万三千多两,黄金550两。” 在座的几人听到这个收获后,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毕竟,在战争中,缴获也是衡量战果的重要因素之一,这些收获多少能弥补一些此次战斗带来的损失。 这时,侯云贵又开口说道:“此外,我们还俘虏了347名关宁铁骑的骑兵,其中在战场上主动投降的有133人。” 这对我们组建一支像关宁铁骑那样的骑兵队伍可是大有裨益啊。 周云、李岩和他的妻子三人听闻,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这些骑兵就如同种子一般,对于提升自家骑兵的战斗力,无疑有着极大的帮助。 待侯贵汇报完毕离开后,周云便向李友夫妇告辞,前往医护队看望受伤的将士。 医护队附近,满是伤兵的哀嚎声。 这里既有己方的士兵,也有敌方的。 周云看着营帐内那近八百人的伤兵,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这么多伤兵挤在这小小的医护队里,没有药材,没有足够的医疗用品,这可如何是好? 就连简单包扎所需的干净布匹都已经耗尽了,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死去吗? 当初组建医护队的时候,只是让队员们学会简单的包扎止血之法。 医护队队长齐泰算是有点医术,但也仅仅是“有点”而已,而且此前也没有机会检验他医术的真实水平。 正在这时,亲卫带着齐泰来到了周云面前。 齐泰满脸焦急与无奈,急切地说道:“禀旅帅,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伤兵都被送到医护队来了,可我们之前准备的干净布匹早就用完了,才包扎了几十个人,这剩下的几百上千人,可怎么办啊? 而且还没有药材,照这样下去,最后能活下来几个人都不知道啊!” 周云刚要开口,却被齐泰这一连串的抱怨给堵了回去。 “是啊,这问题得想办法解决。你们以前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周云皱着眉头问道。 “以前还能怎么办?在没有医护队的时候,伤兵基本就是自生自灭,只要上报伤亡,伤兵基本就等同于死亡,能活下来的那真是命大啊!”亲卫苦着脸回答道。 “你也加入了向云社?怎么你的名字没改呢?”周云突然话题一转问道。 “高秘书长说不能所有人都改名字,那样对军事行动不利。已经改了名字的就改了,没改的就不用改了。”齐回答道。 “哦,他说得有道理,改名字确实可能会对军事调动产生不便。” 你说的医药和绷带的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你先尽力多找些布,用开水煮一会儿后再拿去给伤兵使用。”周云吩咐道。 齐泰领命后,便匆匆离去忙自己的事了。 周云也转身回营,准备找李岩商量一下解决医药问题的办法。 刚走进营门,就听到营帐内传来李岩愤怒的声音:“你怎么好意思提出这种要求?啊?你还有什么脸面提出这些?” 你仗着是我的老部下就如此放肆吗?” “我们不是要逼迫将军您,只是将军您也不能厚此薄彼吧?”一个声音回应道。 “刘国能,你的胆子可真不小,这不是逼我们还能是什么?”红娘子的声音也传了出来,语气中满是愤怒。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我只是代表兄弟们来说话而已。”刘国能辩解道。 周云招来一名亲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便大步流星地迈进了营帐。 营帐内的三人同时望向门口的周云,只见周云一个箭步冲上去,朝着刘国能就是一脚,直接把刘国能踹得趴在了地上。 紧接着,周云骑在刘国能身上,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顿猛揍,拳拳到肉,边打边骂:“叫你逼宫,叫你以下犯上,叫你欺负我大哥大嫂……” 每说一句便是一拳,直打得刘国能的头肿得像个猪头一般。 直到刘国能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周云才停下手来。 此时,他的手上已满是血迹。 李岩和红娘子静静地看着周云殴打刘国能,并没有上前制止。 此时,营帐外负责警戒的亲卫们早已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周云的亲卫迅速将刘国能带来的亲卫们团团包围,并收缴了他们的武器。 周云打完后,用刘国能的衣袍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站起身来又狠狠地踹了刘国能一脚。 原本还在微弱地哼哼着的刘国能,这下彻底没了声响。 “大哥,大嫂,怎么能让这种小人欺负你们呢?没了张屠户,我们难道就吃带毛猪了?” 没兵了我们可以再招,没将领我们可以自己培养,以大哥大嫂的能力,拉起一支精锐之师又有何难?” 周云恼怒地朝着地上的刘国能啐了一口,“什么东西,真以为这部队是他们自己的,我倒要看看谁敢乱动,谁要是敢动,我绝不轻饶。” 营帐门口,刘国能的亲兵们早已吓得瘫倒在地。 周云朝着门口的亲卫喊道:“擂鼓聚兵,让能动的弟兄们都集合起来,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看看,我们可不是没牙的老虎。” 李岩和红娘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一会儿,阵阵鼓声响起。 正在休息的士兵们迅速拿起武器,熟练地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刚到的二千人营地冲去。 包围新到的二千人马的,除了周云的旅队之外,还有李岩先前带来的那支残军。 二千人营地内,都尉吴初正在坐镇。 听到鼓声,他赶忙集合兵马。 突然,一名亲卫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好了,我们被周云的军队包围了,他们堵住了我们的营门,连骑兵都出动了。” 吴初闻言,吓得浑身一哆嗦。 这是怎么回事?周云要造反?那将军和夫人怎么样了? 第25章 兵变 吴初此时满心茫然,完全不知是何状况。 遥想往昔,他与刘国能一同在李自成帐下效力,彼时他们追随李岩,每人各领四千兵马,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 战场上,他们的旗帜随风猎猎作响,麾下的将士个个精神抖擞,冲锋陷阵,所向披靡,仿佛整个天下都在他们的马蹄之下。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突如其来。 随着李岩反抗大顺朝,这一决定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在李自成亲卫军的围剿之下,他们损失惨重,兵力大幅削减,曾经浩浩荡荡的队伍,如今两人只能各领不到两千的人马。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一路奔逃,宛如丧家之犬,往昔的荣光早已不复存在。 可命运似乎并未打算放过他们,这时又凭空杀出个周云。 此人竟从他们两人的队伍中各抽走了四百兵马,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前不久,李岩又亲自带走了一千人马,如此一来,两人如今就各自只剩下千来号人。 这一系列变故,让他们的处境愈发艰难,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渊,看不到一丝曙光。 刘国能的心境更是复杂,他本是堂堂一都尉,如今却混得还不如周云这个旅帅,这让他颜面尽失。 他心中的愤懑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难以抑制。 他的几个心腹亦是心有不甘,这些人平日里就对现状颇多怨言,如今更是趁机串通下面的基层将领,一同找到刘国能,撺掇他与吴初一起去找将军讨要周云的骑兵以及所有缴获的物资马匹。 刘国能觉得有理,便来找吴初,希望他能与自己一同前往。 然而,吴初却断然拒绝,他深知此举乃是犯上之举,可能会给众人带来灭顶之灾。 他苦苦劝阻刘国能,言辞恳切,希望他不要冲动行事。 可刘国能此时已被手下人架在火上,哪里还听得进吴初的劝诫,他一甩衣袖,怒目圆睁,拂袖而去,只留下吴初在原地无奈地叹息。 这便有了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刘国能起初也想同李岩夫妇好好商量,毕竟多年的情谊还在。 可李岩一开始便态度坚决地反对,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这让刘国能顿时下不来台。 他心中那股被压抑已久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想着自己这边好歹还有两千整的人马,而对方却是伤兵满营,他竟心生一丝侥幸,觉得对方能奈我何? 吴初此时站在营帐门口,眼前的景象让他胆战心惊。 整个营地已被拒马桩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拒马桩后面,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兵士。 他们个个神情严肃,手中的刀已出鞘,闪着寒光,弓也已上弦,箭头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一副随时准备冲杀进来的模样。 吴初焦急地张望着,却并未看到李岩夫妇和周云的身影,就连刘国能也不见踪迹。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一场巨大的灾难即将降临。 “旅帅同将军令:刘国能蓄意兵变,现已伏诛,全体将士做好冲杀的准备,限对方一柱香时间内放下兵刃,举手投降,时间到,未放下兵刃者投降者,视为叛逆,杀无赦。”侯云贵手拿周云同李岩签发的军令,声音洪亮如雷,在整个营地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在众人的心间。 全体将士在各正职的带领下齐声高呼:“杀杀杀!” 那声音震耳欲聋,气势磅礴,仿佛要将天空都震碎。 吴初只觉得双腿发软,心跳如鼓。 他暗自叫苦,心想这刘国能真是脑子坏掉了,居然想兵变,可这是他自己作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哎……刘国能的事,可与我吴初不相干啊!我誓死忠于将军,绝不会行那忤逆之事,请速放我等离开。”吴初拼尽全力大声回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吴都尉,你的要求我等恕难从命,请你们先放下兵刃,高举双手,站于一旁,如果你们是无辜的,将军同旅帅会给你一个说法的。”侯云贵大声叫道,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冰冷得如同这冬日的寒风。 吴初见说不通,急得在原地来回转圈,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心中犹如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 “吴都尉,一柱香的时间已然剩下不多,请你早做打算。”侯云贵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催命的符咒。 此时,骑军移开了面前的拒马桩,火器兵迅速将火枪架于拒马桩上,并熟练地装填好了火药,吹燃了碳火,只等将火绳点上,便能击发。 那黑洞洞的枪口,仿佛死神的眼睛,无情地注视着营帐内的众人。 “二十,十九……”随着侯云贵的报数声,气氛愈发紧张,仿佛空气都已凝固。 营帐内的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是谁,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突然丢掉了手中的兵刃,那“咣当”的掉落声,在寂静的营地中格外响亮,如同一声惊雷,惊醒了所有刘国能的部属。 紧接着,就像是连锁反应一般,“咣当”“咣当”的兵刃撞击声响成一片。 当侯云贵数到“五”时,全场再没有一个手持兵刃的人。 侯云贵也将数字停留在了“五”上,没有继续数下去。 各部总正副职纷纷指挥着手下的兵士,有条不紊地进营内收集兵械和看押投降的兵士。 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波,就这样在没有伤亡一人的情况下终于平息。 而此时,李岩夫妇和周云刚收到消息,得知所有人全都放下了兵刃投降,没有发生流血事件,三人都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窝里斗终究不是光彩的事,更何况这还会让本就弱小的队伍元气大伤,这是他们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大哥大嫂,我一直不明白,你们干嘛不出面阻止这场危机的发生,而任其发展呢?”周云满脸疑惑地问李岩夫妇。 他实在想不通,以大哥大嫂的为人,为何要眼睁睁地看着这场危机上演,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一山不容二虎,同一支军队也只能有一个主事的,令出多门,就容易坏事,特别是战时。”红娘子在旁轻声解释道。 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和坚定,仿佛对这一切早已洞悉。 周云微微皱眉,他似乎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深意,危机和二虎有什么关系呢? 他在脑海中反复思索着,突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他渐渐领悟到了大哥大嫂的苦心。 “你大哥早在沁州时就在考虑这个事情,得知你打退李友军后,他就决定将整个部队交予你。”红娘子继续说道,她看着周云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 “这怎么行?我是真没想过要夺权上位,只是想要活着,也让大家活着,这也是我成立向云社的初衷,大哥大嫂你们要相信我!”周云急忙辩解着,他的眼中满是真诚和惶恐。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野心,在这乱世之中,他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保护身边的人。 “我们知道你没有这心思,你大哥和我商量,你志向远大,能力也有,对人宽厚,也能纳言听劝,部队交给你也没什么不好。”红娘子微笑着安慰周云,她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品性,也相信他能带领大家走出困境。 周云急得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这怎么能行呢?我这在太原城外救出大哥后本想离开南下去应天府,只是去了一时不知找谁,就同大哥去找寻大嫂,我是真没心思取而代之啊!” 他的心中充满了不安,他不想因为这些事而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第26章 合兵 李岩猛地一声暴喝,宛如晴空霹雳,周云被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闭上了嘴,不敢再有丝毫言语。 “子辰,让你去做,你便去做,休要诸多顾虑!大哥信你!”李岩的眼神威严无比,那目光犹如实质般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势。他心里清楚,这是当下最为妥当的抉择。 “之前的缘由,你大嫂也说了,一支军队若要平稳交接,融合所需的时间必然漫长,而且这个过程中会不断涌现问题。与其到那时为如何处理这些问题而头疼不已,不如当机立断,趁着这股势力还未壮大之时将其解决,此乃百利而无一害之举。”李岩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却又饱含着深深的意味,似是要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全部剖析给周云听。 他凝视着周云,目光中满是期许,希望眼前这个兄弟能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再者,让军队上下保持一致的声音,这对我们后续的大转移至关重要。我们总共就这点人,若还分成几股势力,各自为政,恐怕还没到山东,我们自己就先土崩瓦解了,还谈何生存?别再娘们唧唧的了。” 话一出口,李岩便意识到有些不妥,他赶忙看向红娘子。 只见红娘子正柳眉倒竖,狠狠地瞪着他。 李岩尴尬地挠挠头,朝着红娘子讪讪一笑,然后继续说道: “刘国能之流,今日若不处理,日后必将酿成大祸。我早就看出他心怀不轨,所以才不断地分兵,又安排吴初制衡他,这才让他一直没敢轻举妄动。吴初是我的心腹,为人忠诚可靠,你大可放心任用。” 周云听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大哥大嫂,我听你们的。只是你们……”他的话语中仍带着一丝担忧,毕竟这个决定对于大哥大嫂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牺牲。 “我们还能怎样?帮你稳住后方,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便是。”红娘子微笑着回应,那笑容中虽有一丝苦涩,但更多的是坚定不移的信念。 “我有一事,一直想询问大哥大嫂,却又怕惹二位不快,所以一直没敢问。” 周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透着好奇与忐忑,说话也变得有些犹豫。 李岩夫妇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什么事?但说无妨,没什么不能问的。”他们实在猜不透周云的心思。 “我就是想问问……大哥大嫂这么多年了,为何没有子嗣?”周云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但又害怕触及到他们的伤心之处。 红娘子原本微笑的脸庞瞬间变得煞白,眼中似有泪花在打转,她默默地转过头去,不愿让旁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这个问题,宛如一把锐利无比的尖刀,直直地刺进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周云见状,吓得赶忙站起身来,满脸惊慌,连连自责道:“我该死,我该死。” 此时,李岩长叹了一口气,“哎……不怪你,她这是想起了伤心之事。”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原本我们怀过一个孩子,都快六七个月了。那时正值中原大战攻打襄城之际,我随闯王出征,她则在营地驻守。闯王突然下令,让她率领麾下将士参与攻城。我向闯王禀报,说夫人身怀六甲,请求让我代她领兵攻城,可闯王坚决不允,说他身边需要我出谋划策。后来在攻城过程中,孩子就没了……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怀上。哎……”李岩紧紧握住红娘子那冰冷的玉手,眼中满是疼惜。 “这该死的李自成,竟让一个孕妇带兵攻城,简直是丧心病狂!”周云气得满脸通红,猛地站起身来大骂李自成。 红娘子看到周云因愤怒而发狂的样子,心中稍感安慰。 这些年来,她对李自成的怨恨一直深埋在心底,如今终于有了一个与自己感同身受之人。 自己的夫君虽也对李自成有所不满,但李自成毕竟是主上,他作为臣子,不好多说什么。 而周云此刻愤怒的痛骂,让她心中多年积压的怨气终于得到了宣泄。 “小弟,你以后别叫我大嫂了,叫姐,你就是我的亲小弟。”红娘子激动地站起身来,拉着周云的衣袖说道。 “姐,小弟给您行礼了。姐,您别担心,我日后定当遍访天下名医,为您诊治,让大哥和您早日喜得贵子。” 红娘子愈发高兴,一个劲儿地朝李岩使眼色。李岩看着这对新认的姐弟俩在面前真情流露,真是哭笑不得。 随着一直被看押的周青以及被周云打得半死不活的刘国能和其手下几个闹事的骨干被斩首示众,合兵整编正式拉开帷幕。整编完毕后,合兵共得步军约 4300 人,骑军约 1000 人。 步军被划分为前后左右中五营,每营定员 800 人。各营下设前后左右中五连以及一个后勤连,每连 150 人,连下再设一到五排,每排 30 人,排下又设三班,每班 10 人。后勤连则有 100 人,负责粮草辎重、医护以及传令等事务。 骑军被分为前中后三营和一个后勤连,每营定员 300 人马。营下设有前中后三连,每连 100 人,连下设三排,每排三十三人,排下再设三班,每班十一人。后勤连同样是 100 人,负责粮草马料、人马医护和传令等事宜。 人员编制也进行了大幅调整。周云继续担任旅帅,整支部队被命名为夏军第一旅,这“夏军”二字是李岩所取,意为华夏之军。 李岩担任副旅帅兼旅参赞,负责后勤、训练以及军功赏罚等事务。红娘子出任副旅帅,兼任医护总长和参赞,主管医护、家眷和内卫事宜。 吴初担任步兵团一团长,掌管前后左右四营步兵,中营则由周云亲自管辖,称为近卫团。 骑兵团团长由周云兼任,徐同道担任前营营长,赵六担任中营营长,原关宁铁骑的降将李振兴担任三营营长。 原周云麾下的副职以及后营右营的基层将领都官升一级,被分配到全旅各营以下担任正副职。 高云伍被任命为近卫团副团长兼参赞,并继续担任向云社副秘书长,向云社秘书长由李岩兼任,红娘子兼任向云社副秘书长,周云依旧担任社长。 合兵整编完毕后,周云终于有了空闲,赶忙向众人询问伤兵的情况。 “大哥,姐,各位,这次整编虽说完成了,账面上看起来是有不少兵马,可这里面包含了近千名伤兵啊。 如今缺医少药,这可如何是好?”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沁州还有近两千名家眷需要照料呢,这又得分兵一部分,如此一来,到时能作战的兵力也就两三千人了。”红娘子接过话茬说道。 “那我们去各县城买药行不行?”坐在一旁的吴初问道。 “光有药没大夫也不行啊!”徐同道紧接着说道。 “这个事情得分两步走。一是要尽快获取当下急需的物资,二是对于暂时弄不到的,得安排人去远处采购。”李岩沉思片刻后说道。 “现在最急需的是干净的布匹来制作绷带,还有伤员行军所需的担架和药物。”周云满脸忧愁地说道。 李岩听后,迅速回应道:“若是这样,我们只有迅速攻下武乡城,从城内的医馆获取急需的物资。另外,派人去泽州城搜罗这些物资和大夫,如果这边要有什么状况,伤兵送过去后能继续接受治疗。” 一时间,众人都陷入了沉思,这似乎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周云眼前一亮,“姐,辛苦您现在带领后营兵马,赶回泽州,按照大哥的办法组织人员搜罗物资。” “老徐,你派人先去打探一下武乡城的情况,最好能设法混进城去看看,我让夜不收队配合你们,他们一直没参战,在训练呢,也该让他们出动了。” “老吴,你继续操练兵马,准备进攻武乡城的演练。” 第27章 武乡城 武乡县,因境内有武山与乡水而得名。 这是一座小城,城内人口尚不足两千户,宛如乱世中的一方静谧之地,却也有着自己的家长里短和悲欢离合。 县衙大堂内,县令苏崇贤正襟危坐,审理着一桩棘手的案件。 此案乃是当地村民赵智的两个儿子赵明和赵定之间的争讼。 赵智离世后,留下了七亩农田,这本是他一生辛勤劳作的成果,却不想成了兄弟二人反目的祸根。 昔日血浓于水的亲情,在这七亩田产面前,竟变得如此脆弱。 兄弟俩为了争夺这份家业,全然不顾往日情谊,以至于亲族多方调解无果,最终闹上了公堂。 若按照寻常断案之法,苏崇贤大可以各打兄弟二人三十大板,然后将田产均分,如此一来,便可迅速结案,也无需多费脑筋。 然而,苏崇贤深知,田产纠纷虽看似是小事,但兄弟相争以至于对簿公堂,此乃大恶。 若只是简单粗暴地判决,那必将深深损害兄弟之间的亲情,这种伤害犹如一颗毒瘤,会在家族中蔓延,更会在社会上造成不良影响,使人心渐冷,世风日下。 于是,苏崇贤心生一计。 他命差役取来一条坚固的铁索,将赵明和赵定紧紧绑在一起,而后封住铁索的钥匙口,严令不许私自打开。 从此,兄弟二人的行动便被这铁索牢牢束缚,他们必须同席而坐、联袂而食、并头而卧,行则同起,居则同止,就连最为私密的便溺等行为也都要一起,片刻不得相离。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心中满是愤懑与不甘,沉默不语,只是悻悻地背对背而坐,仿佛对方是这世上最可恶之人。 然而,时间是最奇妙的调和剂,过了一两天,两人心中的坚冰开始有了一丝松动,渐渐相向而坐。 三四天后,兄弟二人常常面对面叹息,偶尔还能有一两句简单的交流。 又过了些日子,他们竟可以一起平静地吃饭了。 苏崇贤得知这些变化后,心中知晓,他们已经有了悔意。 接着,苏崇贤再次命人将兄弟俩带上公堂审问,同时,他还把兄弟二人的儿子都叫到堂前来听审。 公堂之上,苏崇贤并未直接对案件本身发表意见,而是神色凝重地说道:“你们的父亲当初真不该生下你们兄弟二人,才导致今日这般局面。” 随后,他话锋一转,语气严厉地表示,为防止他们的儿子日后也像他们一样为争夺财产而反目成仇,他决定让兄弟二人各自留下一个儿子,将赵明的小儿子、赵定的大儿子押交养济院,赏给丐首做亲儿子。 他言辞恳切地说道:“丐家无田可争,如此,可免他日祸患。” 听到要把自己的儿子送给乞丐,两兄弟顿时大惊失色,心急如焚。 他们纷纷伏地痛哭,向苏崇贤表示知错后悔,愿意将父亲留下的田地让给对方,只求不要将儿子送走。 最后,苏崇贤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决定将这七亩田作为他们父亲的祭产,让兄弟二人轮流收租,所得租金用于祭奠祖先。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田产纠纷,又能让兄弟二人共同维护家族的尊严,子孙世世代代也可永无争端。 在两兄弟明确表示“至死不复争”后,苏崇贤又让他们回去询问妻子的意见。 今日,再次回到公堂时,二人的妻子邀请了族长一同前来。 当堂之上,他们诚恳地请求息讼,对苏崇贤的判决欢欣感激。 四人当堂拜谢后,满心欢喜地离去。 好不容易结案的苏崇贤,只觉身心疲惫,缓缓向后衙走去。 刚到门口,夫人便迎了出来,她轻轻接过苏崇贤脱下的官袍,关切地问道:“老爷,前堂的案子问完了?” 苏崇贤长舒一口气,说道:“结案了!” 接着,他便将这一案件的前因后果详细地向夫人说了一遍。 夫人听后,眉头微皱,说道:“有必要为了这么个小案子劳神费力的吗?简单点,两兄弟一人一半就好了,县衙里的事情那么多,你哪里忙得过来?” 苏崇贤微微摇头,神色严肃地说道:“夫人有所不知,那样判事情确实简单,但为官一任,不仅仅是治理一方百姓,还有教化乡民的重要职责啊。” 夫人轻叹一声,眼中满是忧虑,说道:“可如今这世道,烽烟四起,战火纷飞的,你所效力的明朝已经亡了,皇帝都上吊自尽了,大顺朝来了,没几天又跑了,现在满清朝廷又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接受你这个小小县令呢?” 苏崇贤闻言,心中一阵苦涩,无奈地说道:“哎……谁说不是呢!如今也只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禀大老爷,门外有个叫李山石的人求见。” 正当苏崇贤夫妇二人交谈之际,门外小厮的禀报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苏夫人一脸疑惑,连珠炮似的问道:“李山石?这是谁?找老爷你干什么?” 苏崇贤也是一头雾水,说道:“我也不知,你带他到偏厅奉茶,待本官更衣,稍后就来。” 苏崇贤更衣后,只身前往偏厅。 刚一进门,便看见一位身穿锦袍,头束方巾,气质不凡的俊朗中年文士,正悠闲地喝着茶。 苏崇贤不动声色地在主位坐下,目光直视对方,问道:“不知这位先生要见我有何事?” 那中年文士放下茶杯,不卑不亢地回道:“县尊大人,在下李山石,此来求见县尊,是有事关县尊安危的大事相商。” 苏崇贤微微皱眉,说道:“哦……还请先生明说。” 李山石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在城内听闻百姓称颂县尊大人爱民如子,断案如神,令愚下深受感动。 在如今这改朝换代之际,还有尔等这种奉公守法,勤政爱民之官员,实不多见。” 苏崇贤摆了摆手,语气略显不耐:“那都是过誉之言,请先生直述来意,本官时间有限。” 李山石却似乎并不在意苏崇贤的态度,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县尊大人,可知大顺右军师,制将军,李岩否?” 苏崇贤心中一惊,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突然站起身来,惊讶得有些语无伦次:“李山石,李岩!你……你是李岩?这……你怎么会……” 李岩站起身,拱手抱拳,神色从容地说道:“县尊无须惊讶,鄙人正是李岩,先前说为县尊及全城安危事宜而来并非虚言。” 苏崇贤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李军……不,李先生请讲。” 李岩神色一正,说道:“我们大军已到达城外,只是伤兵较多,急需伤药医治和休养,烦请县尊开城接纳并帮助寻医问药救治,我等将不胜感激。” 说完,他再次拱手抱拳,向苏崇贤深深一揖,眼神中满是真诚。 苏崇贤听闻此言,也站起身来,在厅内来回踱步,低头思索着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 李岩见此,也不打搅,只是重新坐下,静静地喝着茶,耐心地等待这位县令的决断。 李岩之所以会出现在城内县衙之中,还得从之前说起。 当时,周云准备派兵攻占这武乡县城,于是先派了夜不收的两支小队进城打探情况,徐同道也跟着进了城。 这武乡县城的守军是由当地乡绅子弟和衙役组成的团练乡军,人数约有近千人,至于战斗力如何,虽不好说,但人数上也不容小觑。 探听到城内县令是个清正廉明、爱民如子的好官,深受城内百姓拥戴。 徐同道等人将探听到的情况向旅帅部禀报后,周云和李岩都十分重视。 他们深知,攻打一个贪官主管的城池,远比攻打一个深受百姓爱戴的城池要容易得多。 因为后者会得到百姓的支持,届时,人力和物资都会是事先所探得的数倍甚至更多。 本来此次攻打县城就是为了救助伤兵,若是没救到伤兵,反而还要增添更多的伤亡,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周云本就是个喜欢占便宜、不愿吃亏的人,硬打不划算,放弃又不甘心。 于是,周云便计划用自己的夜不收队实施斩首行动,从而一举夺下武乡县城。 然而,就在此时,李岩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他认为,既然硬打不行,只能动用夜不收这等暗杀行动了,那不妨再加一个附属计划,就是招抚。 而且,无论招抚成功与否,都与周云的斩首行动无关,不会影响斩首行动的继续执行。 这就好比是死马当活马医,招抚计划可以同时进行。 周云听后,也觉得这方法不错,便点头同意了。 可问题来了,派谁去城内招抚呢? 县令是文官,文官大多清高,之乎者也一堆,派一名将领去,可能连话都听不懂,还谈什么招抚,那简直就是胁迫。 而他们这边又没有什么合适的读书人。 周云想了上说自己去试试看,虽说自己也没读过多少书,但好在略懂一些。 李岩却笑了笑说他不就是读书人吗?还是正儿八经的天启七年的举人。 周云一听,恍然大悟,赶忙准备保卫人员,护送李岩进城。 第28章 苏崇贤 苏崇贤在屋内来回踱步,眉头紧皱,心中犹如翻江倒海。 他深知眼前的抉择关乎一城百姓的生死,亦关乎自己的仕途与名声。 近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望向对面的李岩,缓缓说道:“李先生,如果只是伤兵进城医治,本县尚可答应,但你们大军绝不能进城。” 他心想,若是大军进城,城中百姓必遭惊扰,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安宁或将毁于一旦,可若不答应,对方一旦强攻,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李岩微微点头,“可以,但必须有三百兵士进城护卫伤兵,他们会自行在医馆附近扎营,绝不干扰地方。” 苏崇贤沉思片刻,又问:“那些伤兵需要在此休养多长时间?” 他暗自盘算着,时间太长,城中资源有限,百姓负担会加重;时间太短,伤兵若未痊愈,对方或许会以此为借口生事。 “少则十天,多则半月,届时必有厚礼奉上,以感谢县尊大人的活命之恩。”李岩言辞恳切。 苏崇贤摆了摆手,神色凝重,“人数、时间、秩序,希望你们能言出必行。” 他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对方能遵守约定,这是一场豪赌,筹码是全城百姓的性命。 李岩当即起身,对着苏崇贤深深一揖,“我代我家旅帅和受伤兵士谢过县尊,就此别过,县尊大人今日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言罢,他起身走到门口,拿出随身携带的竹哨,吹了两声。 远处随即传来两声竹哨回应,紧接着,一名身着黑衣、头戴黑巾的汉子从暗处走出。 他走到李岩跟前,微微点头后恭敬地说道:“旅副,请吩咐!” “通知旅帅,二号计划成功,取消一号计划的一号目标任务,其他目标改为监视。”李岩低声说道。 那汉子领命后,迅速退去。 而站在李岩身后的苏崇贤听闻此言,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双腿也微微发软。 他心中一阵后怕,暗自思忖:自己刚刚分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啊! 这所谓的二号计想必就是让自己同意放伤兵进城,而一号计划的一号目标竟然是自己,若自己刚才没有答应他们,此刻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李岩此举,无非是在威慑自己,让他不要再生出其他心思,答应之事必须照办,绝不是多余之举。 他不禁有些庆幸,又有些愤怒,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愤怒对方竟如此算计自己。 随着近半伤员陆续进城,苏崇贤赶忙安排城内的医馆收治这些伤兵,还专门腾出了四间空置的大宅,供伤兵休息。 他又以县府的名义征募医药和粮食,供给伤兵使用,甚至自掏腰包出钱采买薄布匹,用于包扎伤口。 他看着忙碌的场景,心中满是无奈,这是为了百姓不受战火,只能尽力安抚这些伤兵。 周云听闻这些事后,心中颇为感动。 虽说救治伤兵所耗的钱粮都需自己承担,但苏崇贤那有条不紊的细致安排和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正是自己欣赏和所需的。 他决定亲自去见见这位武乡县令苏崇贤。 周云走在城内的大街上,望着四周的景象。 这个时代的民房皆是低矮破旧,灰暗简陋,在他眼中显得格外破败。 街上的百姓虽面带菜色,但气色尚好,各自忙碌于生计。 街道不长,商铺摊位也不多,不过每家生意看起来都还不错。 此时正值中午,周云觉得口渴,便带着两名亲卫走进一间茶摊,坐下后要了三碗粗茶。 茶摊老板高声吆喝:“好咧!粗茶三碗。” 不多时,茶水就端上了桌。 周云边喝茶歇脚,边留意着周围茶客的谈话。 “唉!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去往太原的路都断了,听说鞑子把太原城围了,我的货都送不过去了。”一位茶客唉声叹气。 “谁说不是呢?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哪都去不了。”另一人附和道。 “现在也就咱武乡城还算安宁,旁边不远的榆次城都被闯贼屠城了呢!”有人满脸庆幸地说道。 “那是,多亏了县尊苏大人啊,是他给了我们这些小民一条活路。” “听说了吗?外面有伙闯贼的叛军,被闯贼追杀逃进了县城,好多伤兵,县尊大人正在安排救治呢!”其中一人突然小声说道。 “你懂什么?别瞎说,可别败坏了咱县尊大人的名声。那是人家要强行进城,县尊不答应,对方就要攻城,县尊为了咱们老百姓免遭战火,心生妙计,答应帮人家收治伤兵,但不许大军入城,这是为了保护咱们啊!”一位老者急忙解释。 “啊!真是青天大老爷啊!”众人纷纷赞叹。 “青天大老爷!”一时间,称颂之声在周边响起。 周云听着这些街边百姓的闲聊,心中暗叹:这苏崇贤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果然不一般,民心基础极为扎实,口碑极佳。 付完茶钱,周云来到县衙,让小吏帮忙通传,说李山石求见县尊老爷。 他觉得大哥李岩这个化名不错,今日借来一用。 不一会儿,便有人引着周云三人来到之前李岩所在的那间偏厅。 周云让两名亲卫在门口等候,自己则独自进屋,坐下静候苏崇贤的到来。 没过多久,苏崇贤急匆匆赶来。 他刚踏入偏厅,正准备施礼,却猛地一愣。 眼前之人并非上次来的李岩,这是怎么回事?是传信之人弄错了? 他心中有些不悦,又有些好奇,不知此人来此何意。 “你是……李山石?”苏崇贤疑惑地问道。 周云起身,拱手行礼道:“在下并非李山石,只是借用他的姓名求见县尊而已。” “这不胡闹吗?阁下究竟何人?找本官何事?本官时间紧迫。”苏崇贤语气冷淡,心中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有些反感。 “县尊勿恼,在下周云,统管城外军马的旅帅。今日特来拜见县尊,感谢县尊大人对我麾下伤残兵士的救治之举。”说完,周云深深一揖。 苏崇贤不禁一惊,这竟是对方的军队统帅?他怎么会来到县城里?而且看他模样,也就二十来岁,李岩那样的人物,怎会甘居此人之下呢? 他心中满是疑惑,同时也警惕起来,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用谢,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们伤兵,也是为了全城百姓考虑罢了。”苏崇贤说道。 “县尊此言差矣。无论为我等,还是为百姓,都不是为了您自己,此乃高风亮节之举,周某实在敬佩万分。”周云言辞诚恳。 “唉!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我辈的职责所在。”苏崇贤感叹道,心中对周云的夸赞并未太过在意,他只关心城中百姓的安危。 周云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茶,稍作停顿后,整理思绪说道:“县尊历经明朝和大顺新朝,可曾有过能施展抱负的机会?” “小小县城,哪敢谈什么抱负。这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只求能活下去,再带着身边之人一起活着,不敢有过多奢求。”苏崇贤一脸无奈,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曾经的理想在这乱世中早已被消磨殆尽。 “那要是再来一个朝廷,让你们剃发蓄辫,自称奴才,见人行跪礼,如同元朝时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您又该如何行事?还能护得住身旁之人否?”周云目光炯炯地看着苏崇贤。 第29章 招抚 苏崇贤心中猛地一惊,此前他虽对局势有过些许思考,可从未如现在这般深入地剖析这些问题。 周云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宛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他的心间掀起了惊涛骇浪,让他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抉择关乎的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辱,更是尊严的坚守与舍弃。 苏崇贤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的旋涡。 曾经,他脑海中确实闪现过投身满清的念头,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竟隐藏着如此令人屈辱的内涵。 他的内心开始动摇,犹如在狂风巨浪中漂泊的孤舟,原本对满清尚存的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周云犀利话语的冲击下,如泡沫般逐渐破碎。 与此同时,对未来的迷茫如同浓重的迷雾,将他紧紧笼罩,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明朝已然大厦倾颓,彻底灭亡。南明小朝廷占据的不过是半壁江山都不到的弹丸之地,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遥想当年,大明处于大一统之时,崇祯帝宵衣旰食、励精图治,倾尽全国之力,尚不能维护这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那时,整个国家齐心协力,却无法做到对外驱逐鞑虏、对内安抚百姓。试问如今的南明,没有威望卓着的君主,没有贤良忠诚的臣子,更没有嫡系可用的军队,又怎能担起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呢?”周云的言辞如锋利的刀刃,句句直刺要害,话语间透露出对局势的深刻洞察。 “这……”苏崇贤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周云的分析丝丝入扣,他不得不承认这些话的正确性,心中不禁为大明的衰落而痛心疾首,也对南明的无力深感失望。 “再看大顺新朝,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它现在就像是出头的椽子,首当其冲地遭受满清朝廷的追击剿灭。它既没有稳定的根据地,又缺乏民众的衷心支持,败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这样的朝廷,难道能成为拯救天下的希望所在吗?”周云目光如炬,继续剖析着局势。 “嗯!”苏崇贤微微点头,他对大顺新朝本就没有太多的信心。 只是在这乱世之中,局势错综复杂,如同一团乱麻,让他难以看清方向。 “如今天下大乱,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有能力者才能在这乱世中崛起。仅靠县尊您在这一城之地所获得的民心,难道就能得天下吗?难道就能保证身边之人安然无恙地活下去吗?历史的车轮无情地滚滚向前,势不可挡,县尊您难道能在这乱世洪流中独善其身吗?”周云的话语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在苏崇贤的心上,每一下都让他的心震颤不已。 苏崇贤的心一阵慌乱,犹如受惊的小鹿。 他知道周云所言句句属实,自己一直以来只是竭尽全力在保全这一城的百姓,可在这乱世的滔天巨浪面前,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渺小,如同沧海一粟。 “那……不能!”苏崇贤面露苦涩,心中被深深的无力感所充斥。 “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该何去何从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要成为这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以无畏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碾碎那些阻挡在我们面前的跳梁小丑。我们要亲手书写历史,重塑华夏正统,用我们的力量护佑万千黎民百姓,向死而生,扞卫我们的尊严,让百姓过上有尊严的生活。”周云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仿佛那光芒能够穿透乱世的黑暗,照亮前行的道路。 苏崇贤静静地听着周云的话,心中那熄灭已久的希望之火仿佛被重新点燃,开始熊熊燃烧。 在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一条能够让百姓真正摆脱战乱之苦、重拾尊严的康庄大道。 “重塑华夏正统?有尊严地活着?……”苏崇贤喃喃自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似有所悟。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多年来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抱负,就像被春风拂过的种子,似乎有了重新发芽、茁壮成长的可能。 “对,我们大家齐心协力。我们夏军成立了向云社这个组织,它寓意着守得云开见月明,其宗旨就是向死而生,为自己、为家人子女、为万千黎民百姓而活。”周云语气激昂,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以前真是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却忽略了更为广阔的未来。没有尊严地活着,实则与行尸走肉无异。旅帅在上,请受我一拜,崇贤愿加入向云社,追随旅帅一起向死而生,为尊严而战,为百姓谋福。”苏崇贤一脸决然,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他深知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如同在悬崖边迈出关键的一步,但为了百姓,为了心中那一直未曾熄灭的理想之火,他愿意去勇敢地尝试。 周云赶忙上前,紧紧握住苏崇贤的手,将他扶起,“苏县令有经天纬地的辅国之才,您就是我的萧何啊!让我们一起并肩作战,荡清寰宇,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苏崇贤立刻吩咐下人准备酒菜,二人对坐,把酒言欢,从天下局势谈到理想抱负,从百姓疾苦谈到未来规划,直至次日凌晨,才在不舍中结束了这场酣畅淋漓的长谈。 周云回到城外军营后,将自己与苏崇贤相遇的情况以及苏崇贤愿意归附的好消息,都详细地同李岩讲了一遍。 “子辰真乃神人也!你招揽苏崇贤这一招,堪称神来之笔,为我们后续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民意基础啊。”李岩满脸赞叹,眼中流露出对周云的钦佩之情。 “唉!什么神人,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将天下局势分析了一番而已。他当时也正处于茫然无措的境地,我们这也算是各取所需的有限合作吧。”周云谦逊地回应道。 “那你打算怎么安排他呢?我们马上要转移去山东,可他现在在中书行省做官呢。”李岩皱了皱眉头,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想让他继续留在此地,这里的百姓离不开他,而且我们的伤兵也需要在这里休养生息。”周云思考片刻后说道。 “那岂不是错过了一起去往山东的机会?”李岩有些担忧地问道。 “先这样安排吧,等我们在山东发展起来了,再调他过去。现在他跟我们一起走也帮不上太多忙,毕竟我们还在转移途中呢,他心里应该也会有些不甘。”周云解释道。 “那就让他只加入向云社就行了,不过向云社也要留人在此发展壮大,吸引更多的有识之士。”李岩点头表示同意。 “大哥说的这点很重要,到时就让高云伍留下吧!顺便让他负责伤兵的事情,并招收一些人马扩充部队。”周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方法不错,让他们化整为零地活跃在这三省交界之地,也不失为一个良策。只是副职派谁留下呢?”李岩摸着胡须,陷入了思考。 周云挠了挠头,想了想说:“让谁留下,这一时还真没什么头绪。” 李岩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袍子,嘴角微微上扬,“你帮大哥先倒杯茶来。” 周云一愣,“大哥,倒茶这种小事你随时吩咐都可以,咋这时还卖起关子来了?”边说边拿了茶壶过来给李岩续上茶。 李岩惬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轻呷了一口茶,在周云那幽怨的眼神中慢悠悠地说道:“很简单,你刚从哪来?跟谁谈话来着?” 说完,他一转身,迈着方步慢悠悠地走了,嘴里还哼着河南梆子《老来难》。 “老来难,老来难,劝人莫把老人嫌。当初只嫌别人老,如今轮到我面前。千般苦,万般难,听我从头说一番……” 周云被李岩这么一提醒,顿时恍然大悟,这副职人选不就是苏崇贤吗? 他看着李岩离去的背影,不禁哂然一笑。 第30章 奸细 周云将高云伍和苏崇贤唤至跟前,神色凝重地把自己的安排和盘托出。 尤其是对苏崇贤,他详细阐述了副职兼参赞这一重要职位的工作职责与权利。 高云伍和苏崇贤二人听后,欣然领命。 周云拍了拍高云伍的肩膀,目光深邃而坚定地叮嘱道:“此次行动,你需采取游击作战之法。 要记住,首要之事便是保存自身实力,我们要在战斗中逐渐发展壮大,而那些康复的伤兵,便是我们燎原的星星之火。 你要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以点带面,在确保兵员素质的前提下,迅速扩充队伍。 武乡城,是我们的根基所在,是我们的根据地,犹如大树之根,必须妥善保护,绝不能让敌人察觉到此处对我们的重要性。 只有保护好武乡城,我们才不会成为那漂泊无依的浮萍。 此外,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要时刻关心他们的疾苦,多为他们谋福祉。 得民心者得天下,百姓的支持,才是我们生存与发展的根本所在。” 随着二人离去,周云下达了全军开拔的命令,大军如滚滚洪流,向着泽州进发。 此前,吴应期战败之后,吴三桂等人似乎在重新调整战略,暂时没有派遣其他部队继续追剿,这给周云的队伍带来了一丝喘息之机。 由于没有伤兵的拖累,大军行进速度极快,仅仅三日,便抵达了泽州城。 泽州城外,红娘子早已得到大军即将到来的消息,她身着一身火红的劲装,英姿飒爽地站在城门处,翘首以盼。 当周云、李岩等人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迎上前去。 周云下马,向红娘子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泽州城。 泽州城原是大顺军治下,由一位文官打理。 然而,随着李岩军撤退至此,那文官竟弃城而逃,使得李岩等人不费一兵一卒便占据了此城。 李岩本就是个爱惜民力之人,进城之后,只是严令手下不得在城内劫掠,对城内百姓并未过多打扰,因此,城内军民倒也相安无事。 这是周云第一次踏入一座由自己作主的城池,一种莫名的亲切之感涌上心头。 他有些疑惑,这泽州城他此前甚至从未听闻,可为何会有如此奇妙的感觉呢? 进城之后,周云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 连续几日未曾沐浴,他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身上爬动。 亲卫打来热水,热气腾腾的水汽在屋内弥漫开来。 周云迅速脱掉衣服,拿起水瓢正准备舀水,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他身后突然响起:“老爷,奴婢彩儿……” 这声音如同在寂静的夜空中突然炸响的惊雷,吓得周云浑身一激灵,如刺猬般炸了刺。 他一个箭步冲向一旁,迅速拿起衣服套在身上,冲出了后屋洗漱的房间。 亲卫们看到刚准备洗澡的旅帅这般狼狈地跑了出来,都满脸惊愕地望着他。 周云此时也逐渐冷静下来,他不怕战场上明晃晃的刀枪剑戟,但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情却让他心生警惕。 在自己洗澡的地方,无缘无故出现一个女人,而自己竟毫不知情,虽说这有可能是有人刻意安排,但关键是自己被蒙在鼓里。 不一会儿,那个叫彩儿的女孩衣裳整齐地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惊恐,对着站在外面的周云深深地行了一礼,声音颤抖地说道:“奴婢该死,冲撞了老爷,奴婢该死……” 周云定了定神,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你先去吧!” 女孩如蒙大赦,脚步虚浮地退走了。 周云脸色阴沉地回到自己住处,他先是谨慎地将全屋扫视了一遍,确认无人之后才关上房门。 此时,城内的一处酒楼内,灯光昏暗。 一个身着黑夜劲装的汉子正单膝跪在主座前,向一位中年男子禀报着:“主事,小的按照您的吩咐安排了一个女人进屋侍候洗浴,那周云反应极大,那女人话都还没说完,他就自己落荒而逃了,事后也没追究任何人。”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沉吟片刻后说道:“嗯……这是个人物,警惕性很高,你行事也要更加小心。” “谢主事关心,请问家主还有什么吩咐吗?”黑衣人恭敬地问道。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该你知道的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问。”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身形一闪便出了酒楼。 此时正是入夜时分,街道上行人稀少,黑衣人七拐八弯地向着军营方向疾行。 在快到军营时,他突然身形一闪,进了旁边一栋破旧房屋。 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军衣的年轻人,他大摇大摆地朝着军营走去。 然而,他并未察觉到,在他身后一直有一个黑影如鬼魅般紧紧跟着他,直到他进了军营,那黑影才悄然离去。 而这个黑影正是周云。 原来,在他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便迅速换了一套颜色偏深的衣服,然后从窗户翻了出去。 他很快找到了那个离去的女孩,没过多久,便见有一个人将那女孩拉到一边,低声询问了几句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周云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一路来到前营郭绍部。 那人进了前营军营之后,没过多久,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周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印象中好像叫王虎,是个连长。 只见这王虎径直朝着亲卫队走去,一路上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看样子他应该是亲卫队的常客。 这次他进去的时间稍长,等王虎出来后不久,又有一个人从亲卫队的屋子走了出来,快速向营外走去。 周云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卫队长高志。 周云一路跟踪下去,直到听到他们的谈话,才明白这高志究竟是何人的心腹。 他心中暗自恼怒:这些人真是阴魂不散,都到了泽州还在派人来试探,简直欺人太甚! 这次一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否则总是被这样暗中盯着,实在是烦人至极。 周云回到住处,让亲卫不必跟着自己,然后径直朝着李岩的住所走去。 见到李岩后,他将自己亲自探听到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李岩听闻后,满脸惊讶,他没想到对方的势力竟然已经渗透到近卫团的亲卫队来了。 “大哥,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和我姐,我们三人就像三根相互支撑的柱子,是相依为命的关系,永远不用担心谁会背叛谁。”周云满脸忧虑地说道。 李岩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嗯,事情确实如此。 “手下这些军将,有的是跟了我许久的旧部,有的则是各路降兵、降将,成分复杂,若是过于倚重他们,将来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周云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是啊!大哥手下的这些人虽说大多可靠,但他们曾经都是从龙功臣,进过北京城,如今难免有些缺乏冲劲,而且极容易被人收买。” 李岩沉思片刻,果断地一摆手:“子辰,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周云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说道:“大哥,我想留下来。” “大哥你看,暗影和夜不收这两支本应是我们手中的杀器,可现在却如同虚设,不知何时才能发展起来。” “所以我们必须改变计划了,大哥你和我姐带着队伍东去开辟根据地,而我则带着夜不收和亲卫队留下来。” “现有的可用人才太少,一时半会儿也培养不起来,只能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样可以省去培养的时间。” “而且,以大哥和我姐的能力,别说是开辟一个小小的根据地,就算是逐鹿天下,又有何难?” “我也不想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李岩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个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的周云,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二弟李牟的身影,他在自己面前也曾这样毫无保留地袒露自己的内心。 李岩的眼眶微微泛红,他用袖角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将头转向一边。 周云说完后,看着李岩微微发红的眼圈,心中一愣,有些疑惑:“大哥这是怎么了?” 只听李岩平静地说道:“老三,按你的想法做吧!哥支持你。” 说完,他便起身,缓缓回了后屋。 周云站在原地愣神了一会儿,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大哥对自己的称呼怎么又变了,老三?哥?” 他知道,大哥这是真正从心底接受他了。 第31章 留下 次日凌晨,天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晨曦的微光如轻纱般笼罩着大地。 一队火枪兵如鬼魅般迅速包围了昨晚那间茶楼,静谧的氛围被打破,紧张的气息弥漫开来。 茶楼内不断有人被押出,其中就有昨晚那神色凝重的中年人。 他此时脸色铁青,心中满是懊恼与惶恐。对他而言,自己性命攸关尚在其次,耽误家主之事才是大祸。如今这局面,一切似乎都已无法挽回,仿若一盘精心布局的棋局,在这破晓时分被无情地搅乱。 亲卫队驻所内,亲卫们尚在睡眼惺忪中陆续起床穿衣,嘈杂之声在空气中交织。 突然,一整个队的夜不收如汹涌潮水般闯入,瞬间控制了所有亲卫军。 亲卫队队官高志也在其中,他望着眼前的场景,心猛地一沉,知晓自己或许已东窗事发,一股寒意从脊梁骨蹿起。 前营郭绍的整个营刚从睡梦中被外面如雷般的马蹄声惊醒,众人匆忙起身,却发现整个前营已被骑兵一营二营围得水泄不通,宛如铁桶一般。 紧接着,便是按口供逐个追查。 一时间,军营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空气都要凝固。 最终,共挖出包括亲卫队队长在内的奸细和被收买人员共计十六人。 周云面色冷峻,眼中毫无怜悯之色,也不做丝毫询问,直接就在营内校场上将这些人当众处斩。 鲜血染红了校场的土地,那触目惊心的场景让每一个将士都为之震颤,也为众人敲响了警钟。 郭绍被李岩严厉地训斥了一番又一番,李岩痛心疾首地对全体将士说道:“这就是奸细的下场,望大家以此为戒,莫要重蹈覆辙,否则军法无情。” 他的声音在军营上空回荡,如同敲响的洪钟,久久不散。 随后,周云宣布解散亲卫队,重新组建警卫一二连。 人员选拔极为严格,全部从全军各排精挑细选一人充入警卫连。 而警卫连的排班基层将领选拔更是别出心裁,通过比武决出优胜者。 先在比武中胜出者担任班长,再从班长中选拔排长,排长中角逐出连长和副连长。 仅仅两天时间,警卫一二两个连便满员了。 这些士兵都是军中的精英,他们肩负着新的使命,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忠诚。 周云安排一连跟随自己,二连则跟随李岩夫妇,为他们保驾护航。 周云回到住处时,就见门口跪着的侯云贵。 他从前天就一直在此跪着,周云此前都懒得理会,直接让他回去。 昨日他又来,周云依旧不为所动。 今日他再次出现,周云不禁心生一丝无奈与失望。 有时候,周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对他期望过高,不仅给他署名,还赐名于他,或许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在他看来,这些或许都无关紧要。 “你进来吧!”周云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平淡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侯云贵仿若得到大赦一般,急忙想要起身,却因跪得太久,双腿麻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侯贵,把你那名字中的云字去掉吧!”周云语气冷漠,不带丝毫感情。 “你在我这跪这么久,是想对我说什么呢?”周云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侯贵。 侯贵心中忐忑不安,声音颤抖着说道:“旅帅,请不要放弃我,也不要放弃暗影。” “如果我说我打算解散暗影了,你怎么办?”周云眉头微皱,神色严肃。 “如果旅帅有不得不放弃的理由,我无话可说,侯贵只有以死相谢旅帅的知遇之恩。”说着,他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朝着自己的脖子猛地挥去。 周云见状,飞身而起,一脚侧踢,正中侯贵手腕。 短刃从脖子旁擦过,深深插入旁边的木墙里,发出“噗”的一声。 侯贵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线,鲜血缓缓渗出。 周云又气又急,忍不住大骂道:“你他妈的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说的是如果!” 侯贵低着头,神色悲凉,言语中满是自责:“旅帅,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您的眼睛,为您盯着各路宵小之辈,可如今这双眼却瞎了。” 周云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缓缓说道:“你们刚成立没几天,让你们盯紧所有人本就不现实。” “还是侯贵能力有所不及啊。”周云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温和。 “侯贵,手下人员不行,要多吸收新鲜的血液,不要总是局限在自己这些人中,一个人能力再强又能有多大作用呢?”周云语重心长地劝诫道。 “属下知道怎么做了,三个月之后,旅帅来检验我们的成果。”侯贵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信誓旦旦地保证。 “好,到时候我来看。你这次陪同副团长他们去山东,一边培养密探,一边要护好部队和我大哥大嫂他们。”周云郑重地对侯贵交待着。 侯贵听闻周云要自己离开,心中焦急万分,“旅帅,我想留下陪您。” 周云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跟着去才是帮我,你懂吗?” 侯贵见无法改变周云的决定,再想到旅帅所言确实有理,便默默点头默认了。 周云上前再次拍了拍侯贵的肩膀,“去吧!好好干,三个月后我要看成果的。” 三天后,在周云留下警卫一连、骑兵一营、夜不收队以及一半的夜不收队员后,李岩夫妇率领近四千步军和七百骑兵进入河南,朝着山东和河南交界之地进发。 周云骑马带着麾下将士陪着李岩夫妇出城,一路相送。 众人默默前行,马蹄声在寂静的道路上回响,似在诉说着离别的不舍。 “老三,你就送到这吧!以后要多保重。”李岩勒马停住,望向周云,眼中满是关切与不舍。 红娘子拨马过来,翻身下马,周云也赶忙从马上翻身而下。 “小弟,你可要保重自己。”说着,她从自己身上拿出一个护身符递给他,“这是姐上次回泽州时特意去范村的圆智寺帮你们求的,你兄弟俩一人一个,贴身藏好了。” “知道了姐,你们也要多保重。”周云眼眶湿润,声音有些哽咽。 此时,其他众将领也纷纷上前来参见拜别,周云又一一叮嘱众人要服从副团长的安排,务必确保他们的安全。 看着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中的队伍,周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离愁别绪,拔转马头,带着留下的兵将返回泽州城。 泽州城内,原将士家眷此次随同李岩他们一行向东而去。 此时,整个泽州城显得有些空旷寂寥,只剩下周云这四百多人马和全城百姓。 百姓们对于李岩带领军队主力的撤走,只是流露出些许不舍,却并未表现出那种军民鱼水情。 毕竟,他们并不清楚此次军事调动的目的,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中透着茫然。 周云骑马走在清晨的泽州城街道上,马蹄声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街道两旁的百姓目光中透着麻木,与他在武乡城见到的百姓精神状态截然不同。 周云心中暗自思忖,此地的百姓或许是对各方势力军队频繁造访这座城市早已见怪不怪了吧? 又或者是觉得无论谁在此地主政,对他们而言都没有任何益处,有的只是无情的压榨,榨干他们最后一点价值。 回到住处后,周云换了身衣服,随即将警卫连长陈云霄和骑兵营营长徐同道叫了过来。 “陈连长,你将警卫连留下二十人给我后,带领其他人去城内四个城门处守好城门,防范土匪盗贼进城劫掠。”周云神色严肃地吩咐道。 陈云霄弯腰抱拳,大声应道:“是!”说完便迅速离去安排相关事宜。 周云转向徐同道说:“同道,你带几个人跟我一起出城去那废弃的宁山卫看看。” 两人带着几个随从,骑马出城。 不多时,便来到了宁山卫所。 宁山卫在明朝的卫所制度下,曾是一座举足轻重的军事堡垒,具有极高的军事战略地位。 在往昔的岁月里,这里兵强马壮,军旗飘扬,是扞卫一方安宁的重要力量。 然而,随着时间的无情流逝,明朝后期卫所制度逐渐走向衰落,如同一棵参天大树从内部开始腐朽。 这也使得宁山卫的军事编制日益混乱,人员离散,实际战斗力更是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后来,随着李自成夺取北京城,崇祯皇帝在煤山上吊自缢,天下大乱,卫所内的军户纷纷逃亡,昔日繁华的宁山卫彻底沦为一片荒废之地,只留下残垣断壁见证着曾经的辉煌与落寞。 周云曾听李岩详细讲起过宁山卫的来历和如今的情况,心中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好奇与探究的欲望。 第32章 泽州 周云等人先围绕卫所转了一大圈,足足花了三刻时间才绕完。 从这庞大的规模,不难想象宁山卫辉煌之时是何等的壮观,那是一种令人震撼的军事威严。 骑马进入卫所营门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衰败的景象。 地上杂物四处散落,整个营所空荡荡的,寂静得让人有些心慌,偶尔能看到几条野狗在角落里穿梭奔跑,更增添了几分凄凉。 周云一行又仔细查看了卫所内的各营房,发现营房的主体结构还算完好,只是很多营房都没有了门窗。 不过,稍加修缮,装上门窗后住人应该不成问题。 周云勒住缰绳,转头望向身旁的徐同道,神色凝重地说道:“同道,你速去将你麾下的骑军和夜不收的半个连带来此处,就在此地安营扎寨,加紧训练,不得有误。” 徐同道闻令,神色一凛,抱拳高声应道:“末将领命!”言罢,便策马扬鞭,只身朝着自己的临时营地疾驰而去,那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身后形成了一道黄龙。 周云则带着几个随从,策马朝着附近的几个镇子奔去。 在这风云变幻、动荡不安的时代,每一个决策都如同在悬崖上行走,一步之差,便是生死之隔。 他深知必须谨慎行事,如履薄冰,方能在这乱世中求得一线生机。 他记得李岩曾对他提及,泽州之下有个大阳镇,那可是声名远扬的九州针都,且附近蕴藏着丰富的煤矿和铁矿,这让他心生好奇,决定一探究竟。 几人踏入大阳镇,只见街道平整宽阔,宛如一条巨龙蜿蜒在镇中,街道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商铺鳞次栉比,各种商品琳琅满目,那浓郁的商业气息扑面而来,比起泽州城内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在一家客栈前停下,将马交给店小二后,便徒步走在街道上。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犹如一曲独特的乐章,在空气中回荡。 “铁针嘞!长短皆有,若是批量要货,价钱好商量!铁针……” “上好的铁锅,千锤百炼,坚固耐用……” 置身于这般热闹的氛围中,周云几人恍惚间觉得自己也成了普通的买卖人。 行至一处茶楼,里面传来说书人绘声绘色讲述崇祯爷煤山上吊故事的声音。 几人相视一眼,便抬脚走了进去。 寻了一张空桌坐下,要了几碗茶,便静静聆听周围人的谈论。 “这铁价又涨了,咱做针的成本可越来越高了。”一个商贩打扮的人满脸愁容地说道。 “哼,铁涨价算啥,我听说煤价也要涨呢。”另一个商贩接话道。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以往铁价上涨,可没听说煤价要涨啊,这可真是雪上加霜。”先前那商贩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们还不知道?煤矿被王家给拿下了。”这时,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商贩转过头来说道。 “就是开铁矿的那个王家?”先前的商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可不是嘛!” 刹那间,茶楼内一片寂静,只有远处说书人那口沫横飞的讲述声和台下听众的阵阵叫好声。 恰在此时,茶馆小二过来续茶。 周云唤住他,从怀中掏出五文钱递过去,问道:“小二,我想问问,他们说的这王家是何人?” 小二迅速接过钱,满脸堆笑,又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这王家可是咱们大阳镇的大户,以前家里有人在大明朝廷为官呢。这不,明朝没了,就回乡置产业了。先是从田家手里把铁矿给夺了过来。” 周云眉头一皱,抬手打断小二的话:“且慢,铁矿这些矿山不是朝廷的吗?怎么成了田家的?” “哟,客官您有所不知,这矿山虽是朝廷的,但朝廷得派人管啊,田家就是和原来铁矿的管事合股经营呢。”小二一脸不屑地解释道。 “哦……你接着说。” “后来啊,朝廷没了,闯贼来了,王家瞅准时机,从没了势力的田家手里把铁矿抢了过来。”小二继续说道。 “那煤矿又是怎么回事?”周云又插了一句。 “哎,客官,您老这么插话,我都不知道讲到哪儿了!”小二有些不耐烦了。 周云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只是伸手示意他继续。 “听说这煤矿老板是陕西人,是李自成的亲戚。如今李自成的大顺军被清军追得东奔西跑,哪还顾得上这些?王家就趁机把煤矿也拿下了。” 小二说完,警惕地向两边扫视了一眼,见无人偷听,又小声说道:“我听说啊,这王家早就投靠了满清朝廷,这是在为满清主子打前站、抢物资呢!” 周云听后,轻轻一笑,又拿出五文钱递给小二。 小二接过钱,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那殷勤的模样仿佛一朵盛开的菊花。 周云出了茶馆后,几人骑马朝着铁矿方向奔去。 离铁矿还有二三里地时,便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周云眉头微皱,问道:“为何拦路?我们只是路过。” “不让过就是不让过,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快走快走!”对方态度蛮横,不停地催促周云等人离开。 “若是我们非要过去呢?”周云的一个警卫怒声说道。 对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朝后面打了个手势。 刹那间,山后涌出几十上百人,个个手持兵刃,甲胄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周云等人心中一惊,知道此时不宜硬拼,便都调转马头,缓缓离去。 周云又前往煤矿查看,情况与铁矿如出一辙,据他观察,对方的军队人数至少在千人以上,具体数字却难以准确统计。 周云不敢多做停留,在太阳即将落山之际,匆匆赶回了泽州城。 回到城内时,天色已黑。 周云奔波了一整天,疲惫不堪,简单洗漱后,他回到住所的书房。 坐在椅子上,他回想着这一天的所见所闻,脑海中思绪如麻,开始整理思路。 在这乱世之中,生存是首要之事,而不被敌人轻易剿灭则是生存的根基。 如今自己实力弱小,稍有不慎便会灰飞烟灭。 要想生存,就必须增强自身实力。 可如何增强呢?精兵强将、武器甲胄、钱粮,这些都是关键。 说到精兵强将,来源无非是招募、训练、俘获。 但就目前形势而言,俘获敌人不太可能,不被敌人俘获就已万幸;训练士兵也需要合适的人才;如此一来,招募便成了主要途径。 至于物资方面,抢夺如同人员俘获一样不现实;购买目前还没有门路,暂时无法实现;制造倒是可以考虑。 眼前就有一个铁矿和一个煤矿,这似乎是当下唯一的选择了。 周云在思索中,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次日凌晨,生物钟将周云唤醒。 他回忆了一下昨晚整理的思路,便起身洗漱。 他带着二十个警卫,一大早就来到了州衙。 这州衙原是李岩在前衙办公,后衙住宿,如今李岩离去,州衙便空了出来。 如今这里实际上是由一个名叫刘良佐的州判主事,原来的知州在李岩大军到来时就逃走了,州同之位一直空缺,偌大的州衙,就只剩这刘良佐了。 周云刚踏入州衙大门,门口站着的几名衙役见到他,赶忙上前跪下,齐声高呼:“将军!” 周云微微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此时,早有人跑去通知刘良佐。 不多时,就见刘良佐急匆匆地跑来,跑得太急,路上还险些摔了一跤。 此时周云一行已经穿过大门的通道,来到了仪门前,恰好刘良佐也跑到此处。 “下官泽州通判刘良佐参见将军。”刘良佐恭敬地向周云行礼。 “刘州判免礼!” 两人寒暄几句后,刘良佐便引着周云朝着州衙大堂走去。 周云站在大堂中央,抬头望着正中央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不禁微微一愣,心中暗叹这州衙大堂的宏伟壮观。 第33章 招兵 周云在大堂内稍作愣神,随后大剌剌地径直走向那明镜高悬的桌案后,一屁股坐下。 他目光投向面前的刘良佐,朗声道:“刘州判,站着作甚?快请坐。” “哎!好的好的。”刘良佐应着,只挨着半边屁股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我大哥刚走,我对这儿还不熟,你给我讲讲这州衙的情况吧。”周云说道。 “好的好的。州衙佐贰官如今就剩我这一个判官了,下面六房人员倒是齐全,只是如今朝廷已不复存在,整个衙门人浮于事,俸禄都发不出来了。”说完,刘良佐偷偷地瞄了周云一眼。 周云神色淡然:“先别和我讲困难,只说实际情况。” “好的好的。三班衙役都有缺员,尤其是皂班缺得最多。至于其他属官和杂职,也或多或少有些欠缺,州衙大致就是这样。” “很好,你派人把六房各主事、吏员,还有三班衙役都叫到大堂来,我有事情吩咐。”周云在刘良佐说完后下令道。 刘良佐领命,赶忙去安排。 周云则把自己的二十名警卫叫进来,一番叮嘱。 不多时,人们陆陆续续来到大堂,一进大堂,便看到大堂两边站满了持刀的护卫,众人吓得战战兢兢,在大堂前站定,心中惊恐万分。 这些贼军不会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吧?早知道这么危险,当初就不该继续留在这儿任职。 之前李岩进城后,对他们和百姓都很宽松,没有喊打喊杀,这才是他们继续留任的原因。 如今这架势,可太不妙了,人人都在心中懊悔不已。 待刘良佐确认最后一人到齐,周云高坐于大堂之上,对着堂下众人开口道:“各位!今日叫你们来,是有几件事要和诸位交代一下。” 刘良佐原本坐在堂下,此时立刻起身拱手道:“请将军示下,我等定当遵照执行。” 下面众人也齐声高呼:“请将军示下,我等定当遵照执行。” 周云朝刘良佐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对他的配合很是满意。 “第一,从今往后,我便是泽州的知州,大家以后称我为知州大人,泽州境内一切大小事务皆由知州州衙管理。” 刘良佐适时应道:“知州大人。” 众人也跟着刘州判齐声高呼:“知州大人。” 周云心中暗笑,这刘良佐真是个机灵的家伙。 “第二,六房各主事、吏员,三班衙役暂时维持原样,不作变动,每日按时点卯,不得无故迟到早退,如有无故缺勤者,按通匪论处。” 刘良佐这次没敢接话,这惩罚太严厉了,不来就按通匪处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第三,所有人不得无故欺压、盘剥百姓,暂时沿用明朝法令,赋税方面废除一切苛捐杂税,只征收正税。” “属下遵命!”刘良佐恰到好处地回应道。 “属下遵命!”众人附和。 “我要说的就这三件事,大家各司其职,散了吧!”周云一拍惊堂木,把众人吓得不轻。 周云单独留下刘良佐,称赞他顾全大局、忠心职守,是难得的贤才。 说完,交给他一项任务,让他会同兵房主持招兵事宜。 需招募正兵两千,辅兵一千,要求是年轻力壮的良家子弟,识字和有一技之长的优先录用。 正兵月饷一两五钱,被招募者家中税负减半;辅兵月饷一两,其家中税负减三成。 “知州大人,一下子在城内招这么多人,可能招不满,是否可以适当放宽标准?”刘良佐闷声问道。 周云语气坚决:“就按这个标准,招兵又不只是针对城内,整个泽州辖下的村镇都要去招。” “是是,我这就安排人照此办理。” 刘良佐走后,周云又派了两名警卫去协助他,一是督促,二是监视。 自此,周云开始正式履行知州的职责,不停地召见六部各房的主事谈话,安排工作事宜。 时间就在紧张忙碌中悄然流逝,一连数日,周云未曾踏出知州衙门,他甚至把住处也搬到了这里,只为方便办公。 这几日,周云也送信给了武乡的高云伍和苏崇贤,告知他们自己这边的情况和安排。 在周云将州衙内人员分工和管辖事宜理顺后,他决定去看看招兵的情况。 这几天,刘良佐四处奔波,并未前来汇报招兵的具体情况,那两名跟着的警卫虽来过两次汇报,但说得不清不楚,周云决定亲自去查看。 在兵房一名小吏的引领下,周云来到城西的临时营地内。 可到了招兵处,并没有他想象中踊跃参军的热闹场景,只有寥寥数人在那儿询问。 周云进到营内,兵房主事赶忙迎出来:“拜见知州大人。” “现在招到多少人了?”周云面色严肃地问道。 “禀大人,城内目前只招到了 315 人,城外招到 226 人,总共 541 人。” “怎么这么久才招这么点人?刘州判呢?” “禀大人,百姓大多不愿当兵入伍,刘州判去各个镇村亲自招兵了,说是今天回城。”兵房主事有些畏惧地说道。 周云听后并未言语,转身出了营门,步行前往城中街道。 泽州城作为直隶州,直隶山西承宣布政使司,人口约有 50 万,除去老幼妇孺,招个两三千人按理说并不难。 途中,常能碰到拿着铜锣边敲边吆喝的衙役。 “咣咣咣……各位街坊邻居,老少爷们,知州有令,招兵入伍,正兵月饷一两五钱,税负减半,辅兵月饷一两,税减三成。” “咣咣咣,老少爷们……” 周云觉得这种沿街吆喝的方式可行,毕竟这个时代文盲率极高,就像后世村里有事也是靠广播通知。 不过,他觉得这吆喝的内容没什么吸引力,自己给的饷银不算高,单靠饷银能吸引多少人呢?而且这次招兵又不是针对流民。 想到流民,他突然豁然开朗,对啊!可以到流民中去招兵啊!又快人数又多,还能从中挑选合适的人选。 他在城内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所见之景却让他眉头紧锁。百姓对应征一事反应极为冷淡,若不是家中已经穷得揭不开锅,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应征入伍。 自古便有“当兵吃粮”的说法,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有口饭吃,谁又愿意投身军旅、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呢? 周云兜兜转转了几圈后,回到了临时军营。巧的是,正赶上刘良佐从下面的村镇风尘仆仆地回返至此。 刘良佐见到周云,赶忙行礼,而后便安静地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就等着周云的一顿训斥。这几日的征兵情况实在糟糕,他知道自己难辞其咎。 周云看着刘良佐,只见他几日奔波下来,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感动,这个刘良佐啊,虽然胆子不大,但遇到事情从不推诿,性格谦恭,却又不卑躬屈膝,是个实实在在干事的人。 “刘州判,你辛苦了,这几日怕是都没怎么休息好吧?人不是铁打的,太累了可得休息,不然身体可吃不消。”周云的声音温和而关切。 刘良佐原本已经做好了承受狂风暴雨的准备,却没料到等来的竟是这样几句暖心的安慰。刹那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只觉得鼻头一酸,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谢知州大人体谅,属下谨记。”刘良佐回答时,声音都有些哽咽。 “这征兵的差事不好办,我心里都明白。但咱们可不能因为难就不干了,你说是吧?我琢磨着,或许咱们可以改变一下方法,说不定就能有转机呢。”周云缓缓说道。 “请大人指点,属下定当照办。”刘良佐赶忙回应。 “哎……可不能说是指点,咱们一起探讨探讨,一起想想办法。”周云摆了摆手,语气轻快起来。 “好的,好的。”刘良佐连连点头。 “我是这么想的。这‘当兵吃粮’,现在有粮吃的人都不愿当兵,那什么人没粮吃呢?什么人是吃不上饭但又是良民的呢?”周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刘良佐的表情。 刘良佐刚听到“当兵吃粮”这四个字时,眼睛就亮了一下,再听到后面的引导,脑海中瞬间闪过两个字。 “流民。”两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是啊,如今正值兵荒马乱、改朝换代之时,什么人最多?那些吃不上饭、流离失所的“流民”啊。 第34章 探查 刘良佐与周云同时道出“流民”二字后,相视而笑,那一刻,二人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在对方心中已占据了一席之地。 刘良佐心中隐约猜到周云欲问何事。 “泽州的流民,大多是从河南而来,不过,其中也有部分是陕西或者本省的。”刘良佐稍作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河南来的流民拖家带口者居多,毕竟距离较近。而陕西和本省的流民,青壮较多,拖家带口的相对少些。” 周云面露急迫之色,忙问:“那他们如今在何处聚集?” “就在城西城墙脚下,离咱们临时军营不远,只是……只是……”刘良佐语气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别遮遮掩掩。”周云满脸疑惑。 “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流民们到了泽州城后,缺衣少食,州衙也未曾派人救济,如今的境遇凄惨至极,甚至已出现易子而食的惨状。”刘良佐的语气格外沉重,似有千钧之重。 周云心中猛地一痛,“易子而食”这四个字,他以往只在后世的书籍中见过,未曾想如今竟成了眼前的残酷现实。他当下决定,让刘良佐带自己去看看,刘良佐犹豫片刻,最终默默点头。 周云一行人未行多久,便出了西城门。刘良佐上前说道:“大人,前面便是。” 周云放眼望去,只见泽州城墙脚下,无数破烂不堪的窝棚连绵成片,地上满是污秽之物,几乎不见有人走动。 那些窝棚,不过是几根稍粗些的树枝一立,覆上茅草,再用草绳系住,便算是一个容身之所。 周云皱着眉头,小心地避开脚下的污秽,弯腰走进一个靠近大路的窝棚。刚一进去,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熏得他几欲作呕。 这个不足三平方的狭小窝棚内,潮湿的茅草上躺着六人,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否还活着。他们个个枯瘦如柴,衣不蔽体,其中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 周云赶忙退出窝棚,刘良佐在旁叹道:“这还是靠近大路、条件稍好的,里面的情况更糟。唉……” 周云心想,眼前的环境已恶劣到了极点,里面竟比这还要差,那会是怎样一番人间炼狱? 周云又查看了几处地方,实在不忍再看下去,便派人找来尚未跟随李岩东离去的张苍。 在路边等待之时,周云突然问刘良佐:“辅仁,大阳的铁矿和煤矿用的是什么人?”辅仁是刘良佐的表字。 刘良佐沉思片刻,答道:“流民……矿上时常来这里找流民,但从未见有人回来。” 周云深吸一口气,望向远处灰暗天空下那星星点点、破烂不堪的成片窝棚。 “工兵队队长张苍拜见旅帅。”一个声音在沉浸于悲苦的周云身后响起。 周云转过身,神色淡淡:“来了?听说你会绘画,不会是诓我的吧?” “属下不敢欺瞒旅帅,确实略通绘画之术。”张苍低头,语气坚定地保证。 “那好,你用画笔将这里的惨状从整体到细节如实描绘出来,画好后拿来给我。”周云面色凝重地吩咐道。 张苍领命而去,准备绘画所需之物。周云则带着刘良佐一行人返回州衙。回到州衙后,周云命刘良佐将户房主事唤来。 “户房掌管几个仓库?现有存粮多少?”周云直截了当地发问。 户房主事对答如流:“回知州大人,户房管有粮仓两座、银库一座、草料仓一座,现存粮三千五百八十石。” “咦?存粮怎会如此之少?泽州城规模不小,又驻有宁山卫所,不应该只有这点存粮啊?”周云满心疑惑。 “确实只有这些,户房账目清晰可查,请大人明鉴。” “这存粮数量或许大体不差。泽州城原有常平仓和预备仓,存粮曾高达十万石,但这些年各方军队轮番搜刮,朝廷又未补充,只出不进,如今剩下这些,已算不错了。”刘良佐在旁解释道。 “户房先从仓库中调出二百石粮食,给城外流民施粥应急,再这样下去,不知还要饿死多少人。”周云眉头紧皱。 户房主事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大人。只是招兵也需要粮食,还请大人们尽快想些开源之法。” 周云和刘良佐闻言,都点头称是。他们深知,仅靠泽州这点粮食和新收的税粮,根本无法满足数千大军长时间的消耗。何况如今城外有大量流民,州衙又减免了杂税,粮食更是捉襟见肘。 户房主事离开后,周云在大堂内来回踱步,苦思冥想如何开源获取粮食。没有粮食,谈何招兵?如何抚民?又怎能抵御即将到来的大军压境? 刘良佐看着为粮食发愁的周云,心中暗叹。这周云是个有心人,能为流民开仓放粮,可见心中有百姓,虽说他也有招兵的意图。不管是谁主政泽州,只要心系百姓,自己便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自己在这乱世中向来奉行两面三刀之策,谁来便降谁,若不如此,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们这些人就是扭扭捏捏,有话直说,我自会判断。”周云有些不悦。 刘良佐也不畏惧,说道:“大人,泽州其实有粮,而且数量不少于十万石。” “在哪?快说!”周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泽州王家。” …… 周云兴奋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这块硬骨头肯定要啃,但不是现在。 “还有其他办法吗?” 刘良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属下暂时想不出其他获取粮食的办法,请大人恕罪。”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想想。” “属下告退。” 出了大堂的刘良佐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周云转身去了后面的二堂,命警卫通知夜不收队队长姜云升前来。 姜云升是周云从夜不收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是个颇具灵气的年轻人。他胆大心细,领悟力强,更为重要的是,他读过书、识文断字,其父是明朝降将姜镶。 周云曾问他:“你为何不随你父亲一同享受荣华富贵,却甘愿在军中当个小兵?” 他回答道:“我父身为明将,却轻易降顺,而后又降清,我深以为耻,故而只身出走,成为右军师麾下一名小兵。” 周云对他这种敢作敢为的无畏精神十分欣赏。 “属下夜不收队队长姜云升参见旅帅!”姜云升的参见声将沉思中的周云唤醒。 周云微笑着问:“队伍训练得怎么样了?” “禀旅帅,都按照您制定的大纲训练,只是从未经过实战检验,属下不知训练效果如何。” “哈哈哈哈!你这是在抱怨没让你们参战啊!仗有得是打,但训练不能懈怠,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话我可没少讲。” “这些我们都牢记于心,平日里对士兵们的训练极为严格。” “嗯!这次要用上你们了,先检验一下训练成果。” 姜云升兴奋得连跳几步:“请旅帅吩咐!” 周云静静地看着姜云升,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着实觉得眼前这位下属的表现有些有趣,那强烈的求战欲望,是周云欣赏的特质。 “你过来,瞧瞧这里。”周云朝着姜云升一招手,而后指着面前他自己手绘的一张简易地图。 “从东城门出去……大阳镇……铁矿……煤矿”周云指着地图一一向姜云升介绍着。 “我要你挑选几个得力的人手,进入大阳镇附近的铁矿和煤矿。你们务必将里面的地形地貌摸得一清二楚,每一处房舍、每一段寨墙都不能遗漏。对方人员的数量、分工,武器的种类和数量,还有他们巡逻的时间段等情报,都要给我带回来。你可有信心完成此等重任?” 周云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目光紧紧锁住姜云升,那眼神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保证完成任务!”姜云升双脚并拢,站得如标枪一般笔直,声音洪亮而坚定。 “切记,你们此去,任务仅仅是探查,绝不可暴露行踪。此前我传授于你的速记和绘图之法,你可还记得?” 周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毕竟这次行动不容有失,任何一个小细节都可能关乎成败。 “旅帅放心,那些方法我早已烂熟于心。不仅如此,我还依据不同专长,挑选了手下之人进行了分类教导。”姜云升自信满满地回答道。 “好!若此次任务圆满完成,我定会为你记上一功。”周云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欣慰与期待。 “谢旅帅!”姜云升抱拳行礼,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深知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不仅能为自己建功立业,更能为整个军队获取关键情报。 周云心中一直盘算着派人潜入大阳镇的铁矿打探消息,只有做到知己知彼,才能在后续的行动中占据先机。 第35章 流民 泽州城西城门之畔,户房主事已然有条不紊地组织人手搭好了粥棚。 那粥棚在晨风中略显简陋,却承载着无数流民的希望。 刘良佐则雷厉风行地安排各项事宜,壮班衙役们被派去帮忙拉运粮食,肩扛手抬,将一袋袋粮食搬运至煮粥之地。 熬煮粥食的大锅中,热气腾腾,烟雾缭绕,仿佛为这乱世中的人们带来了一丝生机。 快班衙役则手持铜锣,迅速前往各处敲锣通知。那铜锣声“咣咣”作响,在寂静的空气中传得老远。 皂班衙役则神情严肃地负责维持秩序,他们站在各处,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随着锣声的敲响,快班衙役们扯着嗓子的吆喝,“知州大人给大家施粥了,请各位去西城门粥场领粥。” 原本仿若死寂之地的流民营,仿若一潭死水被投入了巨石,瞬间像活了过来。 无数人从各个角落涌出,有白发苍苍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有妇女们怀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眼中满是对食物的渴望;还有那些衣衫褴褛的青壮年,虽面有菜色,却也相互扶着身边的同伴。 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破碗,朝着衙役吆喝指引的方向,也就是西城门口不远处的施粥之地艰难前行。 三三两两一起,七八九人一伙,他们从各处汇集而来,不多时就在施粥点附近形成了一片人海。 所有汇集而来的人,手中紧握着破碗,都在拼命地往前挤。 那场面,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虽因人群太过密集而挤不动,但每个人都干裂着嘴唇,仰着下巴,原本无神的眼中透露出希望向前张望着。 多么希望下一个人就轮到自己领粥啊!那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极度的渴望。 不时有粥香味从那不远处飘过来,一阵一阵的,那香味仿佛有着魔力,每飘过来一阵,都能让这些饱受饥饿折磨的人贪婪地深吸一口,他们希望借此来稍微填饱那饥饿中的空腹。 偶尔有往后走的人,他们面色微红,那是因为刚刚喝下了热乎乎的粥。 他们用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着刚才吃过但早已经舔了无数次的破碗,不放过任何一丝残留的粥渍,那模样,尽显生存的艰难与对食物的珍视。 当他们从被衙役安排排好的队伍旁经过,都能引起队伍中一阵喧嚣声。 “有吃的,真……真有吃的。”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激动地喊着,声音都有些颤抖,眼中闪烁着泪花。 “哎呀!老天开眼,真有吃的了。”一位老者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喃喃自语,满脸的皱纹因激动而抖动。 “也不知吃的啥?粥咋这么香呢!”一个孩童拉着母亲的衣角,不停地吸着鼻子,小脸上满是好奇。 “嘿!真有人领到了,还吃着咧!”一个中年汉子伸长了脖子,眼中满是羡慕。 气氛瞬间热闹了起来,到处是吵吵嚷嚷的声音,有催促快点的声音,有互相询问情况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就在大家情绪高涨起来时,铜锣在身边不远处敲响,衙役的吆喝声也传了来。 咣咣咣,咣咣咣,…… “各位外地来的老乡们,排好队,来领粥,施粥处,人众多,守秩序,要记着不推搡,莫急火,依次排,不抢座,有老弱,多担待,言行善,别使坏。” 那吆喝声此起彼伏,在人海中回荡,就像镇定剂一般,让原本稍显急躁的气氛平静了一些,人们开始努力地排好队伍,秩序逐渐恢复。 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施粥点也是增加了一个又一个。 第一天,州衙出于对流民身体状况的考虑,给这些流民定的是一人半碗粥。 毕竟,这些人饿的太久,若一下子给吃饱,脆弱的胃根本承受不了,甚至可能会危及生命。 从早上一直施粥到晚上的半夜,衙门内这些忙碌的人们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去休息。 第二天的施粥,情况却有了变化。 粥比前一天要干了些,量也多了些,这本是好事,然而,这些流民排队的秩序却差了些。 昨天是饿的没力气,只能乖乖排队,今天有了那么点气力,一些不安分的人就开始心思多了起来。 有上前插队的,他们不顾旁人的责骂,强行挤入队伍;有抢夺老幼粥碗的,那凶狠的模样仿佛饿狼一般;还有欺负妇女的,种种恶行,不一而足。 衙役们刚开始还只是喝斥几句就算了,但后面这些人越来越过分,其他人看到这些人没受到惩罚,也有样学样,一时间现场情形更乱了。 呼喊声、叫骂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原本有序的施粥现场变得一片狼藉。 其实这也是很多官员不愿意管这些流民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流民问题复杂,人性在饥饿面前往往变得脆弱不堪。 再加上管理流民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还有诸多难以预料的问题,这只是其中一个。 事情很快报给了正忙着制定军队训练章程的周云处。 周云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他在后世见过太多农夫与蛇的故事,什么路扶摔伤老人反被讹,什么资助读书反被怨等等。 这些经历让他深知人性的复杂与险恶。 他来到施粥现场后,看到乱糟糟的施粥现场,衙役们已经有控制不住态势的趋势,只是冷笑了声。 他那冷峻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威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 他叫过旁边警卫让他通知徐同道,调一百骑兵,带着新招的八百左右新兵,携带兵刃,过来这里。 他的命令简洁而有力,不容置疑。 在等待的过程中,周云同刘良佐聊着天。 “辅仁,昨天施完粥应该统计出有多少流民了吧?看这数量不少啊!”周云目光深邃地看着人群,微微皱眉。 刘良佐此时手上拿着个簿子,“回大人,昨天共统计得领粥人员是人,但这中间有些重复领粥人员,本想今明两天复核一下的,看来今天是复核不成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忧虑。 “嗯!就算减掉一部分复领的人,这流民数量也不少了。”周云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些人中老弱妇孺可能占有三成,所以现在闹事的也多是青壮年。”刘良佐看着那些闹事的流民,眉头紧锁。 “唉!人心不足蛇吞象,只能说这些人的目光短浅,所以我们必须要引导他们,让他们成为良善之辈。”周云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这恐怕比较难,这种无视规则之人,到哪也不会被教导成遵守规则。”刘良佐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 周云看着远处那些吃饱了上蹿下跳的人,语气悠悠的说:“教导不行,那就逼着他遵守,还不行,不是还有刀枪吗?”他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仿佛已经下定决心。 刘良佐心下一凛,知州大人这是动了杀心了,这些人可惨了,也是,没点魄力,人家怎么能做首领。 他深知周云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没多久远远传来隆隆的如雷闷雷的马蹄声,闷雷声处,尘土飞扬。 那马蹄声如战鼓般震撼人心,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刚听到马蹄声,转眼就见到百骑快马急速奔驰到面前,徐同道翻身下马行礼。 “属下徐同道参见旅帅。”徐同道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神色恭敬。 “来啦?将那流民营这里的流民给我围了,不许走掉一个人。”周云大手一挥,下达了命令。 “遵令”徐同道起身,迅速指挥骑兵们行动。 随之各骑以班为单位快速散开将流民营地包围了起来。 第36章 平乱 那一百骑兵如钢铁长城一般,将流民们围在中间,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兵刃,眼神冷峻地注视着流民,那气势令人胆寒。 一炷香过后,八百新兵在兵房主事的带领下赶到了现场。 这些新兵们脸上还带着稚嫩,眼神中既有对未知的恐惧,又有一丝兴奋。 他们的步伐略显凌乱,毕竟训练时日尚短。 徐同道上前从兵房主事手里接过兵权,这些人在宁山卫军营里虽做过简单的队列培训,但因经验不足,队列还是乱的。 徐同道皱了皱眉,开始大声指挥着整理队列。 在整理了一番队列后,徐云向周云汇报,人已到齐队伍已整好,请旅帅示下。 周云目光扫视了一圈新兵,命令这些新兵进入流民营中,维持秩序,但凡有不听指挥扰乱秩序者,一律扣下,押解到一边,对于敢反抗者,就地格杀。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感情,这是乱世中生存的法则。 徐同道领命下去布置,周云想着就是要让这些新兵们见见血,他也不怕乱起来,四周还有一百骑兵看着呢! 这些手持武器的新兵们,迈着有些忐忑的步伐进了流民中,一个个显得紧张又怯懦,有的都不敢抬头看旁边流民的眼睛。 他们手中的兵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却也掩饰不住他们内心的恐惧。 队伍中一个新兵问旁边另一个新兵:“赵……赵虎,你怕不怕?我……我怎么看着这些流民都有要把我吃掉的感觉。”这个新兵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 “赵狗儿,就你胆小,怕什么?你手里拿着什么?那是刀,谁敢上前,你一刀过去,对方就软了。”赵虎故作镇定地说道,可他的眼神也透露出一丝紧张。 “可我还是怕,这刀我也没砍过人啊!他们要冲上来,我砍了一刀,对方其他人一拥而上,我咋办?”赵狗儿声音带着哭腔。 “赵狗儿,你别忘了,外面可还有骑兵骑在高头上看着呢!谁不怕死被那骑兵冲上前一刀就是脑袋搬家咧!”赵虎试图安慰赵狗儿,也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赵虎,你这样一说还真是啊!”赵狗儿稍微镇定了一些。 新兵中有这种紧张的情绪者比比皆是,毕竟他们前两天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流民中一些人见到这些兵士比他们还紧张,一个个在旁哈哈大笑,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 他们的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仿佛在嘲笑这些新兵的怯懦。 他们越嚣张,新兵们就越胆小,新兵越胆小,流民中某些人就更跋扈。 不但新兵的到来没有压下先前的骚乱,还变得更乱了。 呼喊声、叫骂声、哭闹声交织在一起,现场一片混乱。 徐同道当即下令拿人,可这些新兵都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徐同道抽出腰中配刀,指着面前一个新兵,他不上前就死。 那锋利的刀尖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这名新兵正是赵狗儿,他怕的要死,但被徐同道那锋利的刀尖指着他更怕,就在他要吓的尿裤子时,旁边一人拉了他就上前。 拉他之人是赵虎,“赵狗儿,你是不是傻,敢跟营长对顶,怯懦畏战,他可以当场斩杀你的。”赵虎边拉着赵狗儿边低声说道。 “可我真不敢上前对付那帮凶神恶煞的流民啊!”赵狗儿带着哭腔说道。 “我问你,营长同流民谁更恐怖?”赵虎焦急地问。 “那……那当然是……营长了。”赵狗儿哆哆嗦嗦地回答。 “那不就结了,打流民好打,我们就拣软的来,再说这些流民又没有武器你怕什么,等下你就跟在我身后,我冲那,你就冲那,拿着刀鞘给我使劲的砸。” 赵虎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赵狗儿向混乱的人群走去,眼神中多了一丝决然。 新兵们手持枪杆或刀鞘,如汹涌的浪潮般冲向那些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流民。 流民之中,胆小者见军队如虎狼般扑来,下意识地往后退缩,眼中满是惊恐。 而那些胆大之徒,却毫无惧色,竟迎着新兵冲了上去,瞬间与新兵们扭打在一处。 在这混乱的战局中,不少新兵被这凶悍的场面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往回逃窜。 赵虎正带着赵狗儿奋勇向前,突然,前方几个掉头奔逃的新兵朝他们直冲过来。 赵虎反应极快,赶忙拉了一把赵狗儿,两人侧身一闪,给逃命的人让出一条通道。 紧接着,赵虎带着赵狗儿,如猎豹般纵身一跃,又朝着前方冲去。 赵虎手中紧握着短枪木杆,朝着周围便是一顿猛砸。他双眼充血,此时已顾不上打中何人、击中何处,只是拼尽全力地挥舞着枪杆,似要将心中的恐惧与愤怒都宣泄而出。 在赵虎身后的赵狗儿,原本也被这混乱血腥的场面吓得六神无主,双腿发软,只想随着众人一起逃跑。 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流民绕到了赵虎的背后。那流民满脸狰狞,手中举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高高扬起,就要朝着赵虎的后脑勺狠狠砸下。 这一幕让赵狗儿的心猛地一紧,他与赵虎虽非亲兄弟,但二人是街坊邻居,两家都在这乱世中受尽苦难,家人所剩无几,为了吃粮拿饷才相约投军。 此刻,赵狗儿心中虽充满恐惧,但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赵虎受伤?他一咬牙,鼓起全身的勇气,几个箭步冲了上去,手中的刀鞘朝着那流民的头部用力敲去。 只听“砰”的一声,刀鞘不偏不倚地砸在流民头上,那流民两眼一翻,当即晕了过去。 赵狗儿看着倒地的流民,吓得浑身发抖,手中的刀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赵虎恰在此时侧头,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心中对赵狗儿充满了感激。 他大声吼道:“狗儿,他没死,你他娘的快把刀捡起来,过来帮我!” 赵狗儿这才如梦初醒,赶忙俯身捡起地上的刀,朝着赵虎飞奔而去,心中暗自庆幸那人没死。 此刻的赵狗儿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紧紧握着刀鞘,冲入人群之中,左抽右砸,与赵虎相互配合,如两头凶猛的恶狼,朝着前方奋勇冲击。 那些闹事的流民被他们这股气势所震慑,一时间竟被打得晕头转向,纷纷抱头鼠窜。 在赵虎和赵狗儿的鼓舞下,原本逃窜的新兵们也重拾勇气,拿起武器,跟随着这两位赵姓勇士再次冲锋。 不时有闹事的流民被揍得跪地求饶,随后便被后面赶来的新兵五花大绑,押往一旁。 周云静静地站在粮垛之上,目光如炬,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最后落在了冲在最前面的赵虎和赵狗儿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在他看来,新兵胆小本是常事,但能在关键时刻克服恐惧、调整状态,便是可造之材。 没过多久,场面便被迅速控制住了。 然而,仍有几个身形壮实的流民还在负隅顽抗,他们眼神凶狠,似是要与官兵拼个鱼死网破。 周云见状,眉头微皱,对身旁的警卫冷冷说道:“这些人都是些嗜血之徒,留着也是祸害,你们上去处理了,也让新兵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战场。” 随着一声令下,马蹄声骤然响起,十几骑快马如狂风般席卷而过,朝着那些流民集聚之处冲去。 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当战马奔腾而过,地上只剩下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鲜血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离此不远的新兵们,看着眼前这惨烈的景象,那些前一刻还在嚣张叫嚷的流民,如今却变成了死状恐怖的尸体,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新兵们脸色煞白,腿肚子不住地发软,一个接一个地瘫坐在地,紧接着便是被血腥气熏得狂吐不止。 其他被押住的流民以及在一旁围观的流民们,看到这一幕,无不吓得心胆俱裂。 在他们心中,填饱肚子固然重要,但与性命相比,却又微不足道。 此刻,他们再也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眼中只有深深的恐惧。 周云见事情已经平息,便下令继续施粥。 同时,他下达了几道严令。 第37章 潜入 周云规定,领粥之时,必须五户结为一组,相互担保,由五户轮流派人领粥。 但凡五户中有一人在领粥时闹事、不遵守秩序,便将这一组人全部诛杀。 州衙需派出人员,详细记录每一组人员的姓名、籍贯以及家中人口数,并当场监督选出组长一名。 若组长有私扣组员粮食、据为己有或者处事严重不公的行为,便杀组长。 对于那些已经被拘押的闹事流民,判处五年劳改之刑。 在这五年内,若表现良好者可适当减刑,若表现恶劣,则将刑期加到十年以上。 在颁布了这几条严令之后,周云又贴出了一张告示。 告示中提到,在流民中招兵,正兵招募两千人,月饷为一两五钱;辅兵招募一千人,月饷一两。 此外,还招募各种有手艺的匠人,被录用者每月可得钱二百文,有意者可于明日到施粥处报名。 此告示一出,流民们顿时沸腾了。 他们本就是因为没有稳定的生计,无法养活家人,才被迫成为流民。 如今有了这样稳定且能赚钱的机会,谁还愿意继续过这低贱困苦的流民生活呢? 在大阳镇南边,铁矿不远处的一处山坳中,姜云升领了周云之令,带着十一个人,分为两组。 每组六人,其中一组随他前往铁矿所在的虎尾山,另一组则奔赴煤矿所在地探查。 姜云升到此地已有两日,今日是第三天。 这两天里,他们已将外围情况侦探完毕,接下来便是深入铁矿内部一探究竟。 “队长!据这几日打探,要进入内部,难度着实不小。” “如今进出铁矿的路仅有一条,那是他们铁矿进出山的主通道。”一名手下禀报道。 “且慢。”姜云升打断他的话,问道:“你是说只有一条路?” “正是,队长。他们在这条路上封锁极严,盘查甚是仔细。” “不对劲。”姜云升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翻看起来,“这几日我并未发现有生活物资进出。” “队长,会不会是这几日并非运送物资的时间?或许物资前几日已送过,又或者要等些日子才会有下一批。”另一名手下分析道。 姜云升沉吟片刻,道:“确有这种可能。只是那主路防守森严,搜查仔细,想必是不想让外人知晓矿内情形,也不愿里面的人出来。” 众人一时陷入沉思。 “猴子、铁头,你二人分头去离这条路不远的山中仔细查探,看是否有运送粮草的车队,务必小心,莫要被发现。”姜云升仍不死心,安排两人前去探查是否另有通路。 二人起身,抱拳行礼:“遵命!”随后便迅速隐去身形。 “小雨,你回一趟营地,将此处已摸清楚的情况告知旅帅,路上小心。”姜云升取出一个不大的布包,递给小雨。 打发走三人后,姜云升起身对身边剩余的三人说道:“小飞,你随我设法进矿。你们二人留下,等待猴子他们。若找到路,便进去接应我们,届时留暗记联络。” 言罢,他带着小飞往大路而去。 姜云升心想,外围情报已送回旅帅处,心中之事已完成一半,但深入矿中,风险巨大。 可如今既已至此,他决定冒险亲自探查一番。 两人身着全身裹满青草和树叶的隐身装——周云称其为吉利服,脸上也用树汁涂成大花脸,来到进山大路两旁。 此时,路上两侧有对方的护卫不停地巡逻,好几次,对方的脚就在两人眼前掠过。 路面上,运矿石的车来来往往,满载矿石运出时,有专人核对运输人员并检查车辆;空车进去时,则主要查看人员是否与出来时一致,对车子只是随意扫视一眼,是空车便放行。 姜云升与小飞耳语几句后,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小飞待姜云升走后,迅速打量四周,见无人注意,也赶忙离开。 一个多时辰后,天近黄昏,天色渐暗。 小飞又悄悄摸了回来,藏身于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天已擦黑。 小飞等到一队巡逻护卫刚准备离开卸货区域时,突然起身,朝来路扔出一块石头。 “砰”的一声,声音虽沉闷,却惊动了那队巡逻兵。 他们迅速抽出兵刃,向前搜索,试图找出声音来源。 就在巡逻护卫们转身离开大路,围向声音响起之处时,一个黑影如闪电般奔向离路最近的一辆矿石车下。 这个时代的矿石车由四个木车轮、一个大号的类似盛米升斗的木箱以及两根拉拽的木辕组成。 车轮约高三尺,车身全木制,前面还备有几根拉绳,便于推拉。 卸完矿石的空车旁站着五六人,竟无人发觉身边突然多了个人。 此时,远处传来护卫们的大喊:“在那儿,我看到了!” 众人都扭头望去,那黑影趁机闪入黑漆漆的车底,而旁边站着的几人也没发现少了个人。 不多时,远处传来阵阵怒骂声:“他妈的,是一只肥兔子,好几斤呢!害我们折腾半天。” 近处的护卫们这才松了口气,高度戒备的状态有所放松,检查也比平日松懈了些。 躲在车底的正是姜云升。 他利用小飞制造的动静,转移护卫们的注意力,成功钻到车下。 此时,他满头大汗,双手双脚悬吊在车厢下,手指紧紧抓着箱底横梁,双脚钩着另一根横木。 然而,随着车子颠簸,他的双脚渐渐松脱,屁股已经挨到正在转动的横轴,磨得发烫。 他苦苦支撑,不知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这辆车何时才会停下。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即将掉下来之际,车子“嘎吱”一声停住,接着传来人员走动的脚步声,周边人员明显变少。 他慢慢放下已然麻木的双腿,接着松开双手,蹲在地上活动了一下双手。 此时天已黑透,远处有火把亮起。 确认四肢恢复知觉后,他趁着黑暗迅速从车底闪到旁边的石头后。 待眼睛适应了火把的亮光,他顺着石堆缓缓向前摸去。 他朝着下方走去,那是铁矿的深处。 转过一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到处是明亮的火堆和火把。 眼前的人员怕是不下五千,光是举着火把、持刀警戒的护卫就密密麻麻,他粗略估算,至少有两千人。 这些人围着的中间,是密密麻麻正在忙碌干活的苦力。 不时传来苦力被监工用皮鞭抽打发出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姜云升正用笔记下一些数据时,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的通道内传来说话声。 他赶忙将身子藏于石堆后,轻轻趴伏在石堆上,静静等待来人过去。 那说话声越来越近。 “你说那新知州在流民中招兵?还在给流民施粥?”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惊讶地问道,问完便停住了脚步。 “没错,而且据内线从刘州判那儿得知,他要把这些流民都以工代赈的方式全部利用起来。”一个声音较老的人回答道。 “这对我们极为不利啊!能不能把那新知州收买过来?”年轻的声音有些烦躁。 “应该不太可能。我估计对方对我们有敌意,前几日听说他来过我们铁矿一趟,不过被护卫们拦回去了。” “收买不了,就毁掉他。他现在有多少兵马?得趁他的新军尚未训练完备之前将他消灭。” “据查,他老营有骑军三百,步军一百,新军只从本地招到了八百人左右,从流民中招的新兵还没组建起来呢。” “就这么只人马,还想坐稳知州之位?我家光铁矿队护卫就有三千,灭他还不轻而易举。” “少爷,老爷交代过,绝不可轻易动用武力。虽说我们连上煤矿队人马有四五千,但与正规军作战,时机还不成熟。” “这我知道,只是操练了这么久,总不打一仗,实在不甘心。对了,矿上昨天死了多少人?” “五十几个。现在缺口有两百多个了。是不是给还活着做事的人加点伙食?一天两碗粥,干这么重的活,肯定吃不消。死太多人,老爷那儿也不好交代。” “死了的再去抓就是了。粮食不要钱啊?上下打点哪里不需要钱粮?妈的,这刘良佐,平时打点他那么多,还算听话,这新知州一来就开始摆谱了。你派人先去警告他,让他老实点,再敢横跳就做了他。” 年老的声音应下后,两人又边走边聊地远去了。 姜云升兴奋不已,正愁不知从何处查探呢,这少爷倒是自己送上门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将各处路口、守卫人员以及巡逻时间都摸清楚后,便准备撤退。 刚钻出矿井,躲入路口的草丛中,他便感觉有些异样,仿佛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顿时汗毛竖起,赶忙将手伸向怀中,抽出随身短刀,准备拼死一搏。 第38章 工匠 就在姜云升准备拼死一搏之际,突然,野鸡的叫声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那叫声的节奏,恰似自己人的联络暗号,姜云升心下暗喜。 自己队员能来到此处,想必是真的找到了其他进山的路径。 他赶忙也模仿野鸡叫了几声。 不多时,两个身影摸了过来,正是猴子和铁蛋。 三人相见,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他们并未停留,在姜云升的带领下,从另一条小路撤离。 这条小路虽有护卫看守,但相较于大路,防守要松懈许多。 当他们回到先前六人集合的地点时,天已大亮,这一番经历,仿佛让他们度过了漫长的数年。 在泽州城内,周云正忙于整编新招募的新兵。 两千流民正兵加上五百本地兵,总计二千五百人,一千流民辅兵和三百本地辅兵共计一千三百人,如此算来,步军竟有三千八百人之多。 可周云手下仅有一个警卫队和一个骑兵营,总共不过四百来人,将领也只有骑兵将领徐同道,连一个像样的步军将领都没有。 无奈之下,周云只能将自己的警卫连拆散,编入新兵之中担任各级基层将领,再从新兵中重新组建一个警卫连。 同时,安排一百人组成一个骑兵连,使徐同道的骑兵营扩充至四个连。 余下的新兵共分成五营,其中三营正兵,每营各辖八百兵,两营辅兵,每营各辖六百兵。 徐同道被任命为夏军第一旅近卫二团团长,负责正兵;周云原来的警卫连长陈云霄担任一营营长兼二营营长,负责辅兵。 之前周云看好的本地新兵赵虎和赵狗儿,被安排分别担任警卫连的两个排长,连长之职周云打算让姜云升兼任。 周云将新兵整编完毕后,让徐同道和陈云霄在宁山卫所驻地好好练兵。 忙完这些,他又前往招兵的临时营地,那里还有三四百各式匠人等待安排。 工兵队长张苍正在整理队伍,周云抵达时,人员已按照技能分类完毕。 看着整齐排队的人群,周云对张苍的工作十分满意。 张苍拿着一张纸上前递给周云:“旅帅,此次共招得各营生匠人三百五十九名,其中铁匠和木匠占了半数之多,只是您提到的读书人不多,只有二十来人。” “里面有会造火器的吗?”周云看了一眼纸张后问道。 张苍愣了一下,回答道:“有三个人曾在明庭王恭厂任职,还有一个来自军器局。” 周云闻言,眼前一亮,急忙说道:“在哪呢?快带我去看看!” 在张苍的引领下,周云来到那一小队人面前,他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个中年人问道:“你叫什么?以前在王恭厂待过?” 那人面露惊惧之色,深知眼前之人是个大人物,赶忙回答:“小的叫陈正,山西大同人,以前在王恭厂专门生产火药。闯王李自成攻打北京时,我带着家小逃回老家山西,因战事连连,本想逃到南方,没想到路上盘缠被抢,一路讨饭才来到泽州。” 周云见此人说话条理清晰,虽有些紧张却并不胆小,想必是见过世面之人。 “你身边还有其他制造火器的人吗?”周云语气平和地询问。 “我们一起出来的有五个人,都是山西老乡,有两个走散了,这里除了我,还有两个,一个造火铳,一个做铅丸。” 周云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仿佛看到了天大的宝贝,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好家伙,造枪的一条流水线就在眼前! 陈正回头朝身后不远处喊了几声,两个年纪相仿的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这就是我提到的两个同事,造火铳的这位是方文承,造铅丸的是叶春。” 两人赶忙恭恭敬敬地向周云行礼。 此时,张苍上前,对着方文承问道:“你以前在王恭厂造火铳,是造的什么铳?鲁密铳还是鸟铳?” “回大人,是鲁密铳,鸟铳也接触过,鲁密铳比鸟铳更复杂些。”方文承谦恭地回答。 “那燧发铳有接触过吗?”张苍又问。 “燧发铳听说过,但小的没制造过。”方文承有些遗憾地说道。 周云在一旁听着张苍和方文承的问答,心中暗暗惊讶,这张苍不是搞绘画的吗?怎么对火器如此了解?这燧发铳的名号,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过呢。 “张苍,将这些匠人在营地安排好,从中挑选一百人组成工兵营,你找一个人负责工兵营,另外成立一个军器局,你担任局长,把其他人按照分工分成几个班,专门制造武器装备,尤其要重点关注火器班。” 张苍抱拳领命后,便开始安排人员。 周云拿着那张名单,在临时营地内仔细研究起来。 纸上写满了姓名和他们所掌握的技能,周云让人拿来纸笔,将各技能人员按照自己的需求分类誊写。 当看到一个叫刘保的人,技能是木匠,还打造过投石机时,他眼前一亮,此人定有大用。 再看其他人,大多是普通的铁匠之类,但周云觉得也都不错。 正在他整理这些技术人员信息时,一名警卫进来禀报,夜不收小队有个叫小雨的,奉姜队长之命求见旅帅。 “夜不收小队杜小雨参见旅帅。” “姜队长有什么事让你转告我?” 小雨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着的东西递给周云。 周云接过,大致扫了一眼后问道:“你们队长呢?” “我们队长……”于是,小雨向周云讲述了他们这几天探查的经过。 “看来,你们队长是亲自深入敌境了。”周云沉吟片刻,“来人,备马!” 周云骑马迅速赶到宁山卫所军营,本打算从徐同道这里调一个骑兵连,亲自带队前往大阳镇接应姜云升。 但到达军营后,他改变了主意。 如此大张旗鼓并非明智之举,毕竟如今自己这一方还很弱小,必须谨慎行事。 周云随即派出在营的其他夜不收,秘密前往大阳镇接应姜云升等人,自己则前往训练场视察新兵训练情况。 训练场内,吆喝声此起彼伏,步伐声铿锵有力,一队队新兵在连长的带领下,练习着队列的集合、行进、暂停。 周云站在一旁观看了一会儿,徐同道和陈云霄收到消息后,前来参见。 行完礼,周云问道:“按照我写的大纲训练,有什么困难吗?” 两人齐声回答:“有!” “哦……看来困难不小啊!同道你先说。”周云笑着说道。 “旅帅,这些新兵连左右都分不清,让他们左转,他们东南西北乱转一气,根本确定不了正确方向。” “没错,让他们齐步走,速度快慢也不统一,有的人走在前面,有的人落在后面,乱得很。” 徐同道说完,陈云霄立刻接上抱怨道。 “旅帅,属下想知道这样训练队列对战斗有什么用吗?”徐同道小声问道。 周云看着陈云霄虽没有问,但心里可能也是有同样的疑问,说:“你们只管照此训练,等训练有了成果了,你们就自然明白这样练的用处了,我现在就算告诉你们,你们也是半信半疑的。” 他看着面前那来往训练的新兵们,语气突然变的很严肃的继续说道:“不但这些新兵们要训练,你们这些将领和原来的老兵们都要练。另外我让你们准备的小鼓,你们准备了吗?” 徐同道回答:“准备了,但我觉得没什么用,所以没拿出来用。” 周云看向陈云霄,陈云霄嗫嚅着回答:“我也没用。” 周云没好气地说:“你们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没用?” 说完,他便朝着校场走去。 第39章 闻鼓而进 一行人来到徐同道负责的正兵一营一连队列前,目光落在那些新兵身上。 只见他们在连长的“一二一”口号声中,脚步慌乱,左右不分,那模样实在有些滑稽。 他不禁陷入沉思,这“一二一”和分清左右对这些新兵来说似乎难如登天,可这和后世中国人教非洲士兵列队操演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这儿,他心生一计。 他立刻吩咐人找来几根细长竹杆,命人将竹杆仔细地绑在纵列兵士的左腿上,左手也同样绑上竹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特意挑选第一行能准确分清左右的兵士。 准备就绪后,他让常姓连长重新喊口令。 “一二一、左右左”的口令声再次响起,起初,仍有极个别纵列出现差错,但大部分兵士都能准确执行。 周云见状,亲自上前指导几个排头兵,纠正他们的动作。 经过这一番调整,整个队伍在口令声中再也没有出现失误。 周云下令,在教完齐步走的各个要领之后,突然要求队伍齐步走。 这一举动让徐同道和陈云霄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整个方阵如同一个整体,齐齐向前移动,没有出现大的错误。 周云让人拿来小腰鼓,自己挎上,手中鼓槌有节奏地敲击起来,那节奏竟与刚才的口令节奏一致。 他边敲边向队列众人详细讲解如何根据鼓声的节奏行动。 演示了几遍之后,周云决定正式排练。 他召集全校场的连长和教官前来学习观摩。 此时,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云身上。 只见他神色沉着,缓缓拿出鼓槌,高高举起。 待徐同道下令开始后,他才将举起的手放下,置于鼓旁。 先是有规律地敲着边鼓,突然,节奏停下,紧接着两声连续重敲边鼓,全队“哗啦”一声立正。 随后,鼓槌敲打鼓面,“一二一”的节奏声响起,兵士们踏着鼓点,整齐地缓缓向前。 在鼓声的指挥下,兵士们步伐时而快,时而慢,却始终精准地踏在鼓点上。 全场围观的兵士、教官、连长,还有徐同道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深深震撼了。 一支小小的鼓,竟然能让整支部队如此整齐划一,行动自如,还能控制速度,这场景让他们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随着两声连续的敲击,又是一阵“一二一”的节奏声,全队停下,开始原地踏步走。 直至又是两声连续敲击,紧接着一声边鼓,全队彻底停下,一动不动。 整支军队鸦雀无声,但那股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令人凛然生畏。 周云下达“坐”的指令,全队齐刷刷地坐下,没有丝毫动静。 周云取下小鼓,递给徐同道,说道:“你来试试,自己敲敲指挥,注意鼓点要和自己说话的声音节奏一样。” 徐同道有些忐忑地接过鼓,挎在肩头。 他先是在心里按照周云的样子默默演练了一遍,随后自己实际敲了敲,找了找节奏,才说可以了。 周云下令:“演练开始。” 徐同道高喊一声:“全体,起立。” 一连全体士兵齐刷刷地站起立正。 徐同道模仿着周云的动作,开始敲击边鼓,然后指挥队伍出发、停止、坐下,整个过程在全军面前再次完整地演练了一次。 依旧是那么整齐划一,气势磅礴,全连150人宛如一人,动作协调一致。 在场众人对周云这个旅帅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也充满了敬畏之情。 此后,全军开始转变训练思想,校场上原本杂乱无章的吆喝口令声渐渐被口令加鼓声所取代,队列的整齐程度也在肉眼可见地提升。 整日都在军营忙碌的周云,直到晚上准备回城时,才有了片刻的闲暇。 这时,一名警卫匆匆来报:“旅帅,姜队长回来了。” 周云赶忙迎出营房,就见姜云升带着十人,其中一人背着个受伤的同伴,正从营外走进来。 “属下姜云升参见旅帅。”姜云升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周云急忙上前,握住姜云升的臂膀,说道:“辛苦了,快让下边人回营休息。” 接着又转头吩咐道:“让后勤赶紧准备饭食和热水。” 早有士兵上前,引领着姜云升手下的人去休息,姜云升则随周云来到营房。 “云升,你辛苦了,看到你平安归来,我真是高兴。”周云一脸欣慰。 “谢旅帅挂念,属下幸不辱命,总算功成而返。”姜云升恭敬地回答。 “快说说,是怎么个情况?”周云迫不及待地问道。 姜云升于是将自己如何挑选人手,如何在目标外围仔细查探,如何巧妙潜入,里面的情形如何,又是如何获取情报,最后如何安全撤离等过程,一一详细地向周云讲述。 说完,他不禁遗憾地叹了口气:“只是煤矿探查小组在撤离时,有一个兄弟不小心摔下了山崖,受了伤。” 周云安慰他道:“你们已经做得非常好了,这种意外难以预料,不要太过自责。” “旅帅,我们打算什么时候剿灭那伙丧尽天良的家伙啊?那些苦力实在太可怜了。”姜云升满脸愤恨。 “这个先不着急,你刚才说他们要对付刘良佐?”周云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那个什么少爷是这么说的!”姜云升回答道。 “好了,你这么多天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周云拍了拍姜云升的肩膀。 等姜云升离开后,周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刘良佐到底是谁的人呢?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泽州王家的人。 他提议自己灭掉王家,这应该是他真实的想法,可这是出于公心吗?显然没人会相信,那他就是王家的对头或者王家潜在的对头。 现在自己已然是王家的潜在对头,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看来还是要出手救救这个刘州判。 两天后的清晨,阳光洒在庭院中。 刘良佐洗漱完毕后,在夫人孙氏的协助下,穿上那身明朝州判的七品官服。 官服上的纹理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庄重。 孙氏一直将刘良佐送到后堂门,才转身回了内室。 刘良佐穿过前厅,迈出宅门,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官帽,然后钻进了门前停着的轿子。 “起轿!”轿夫高喝一声,轿子缓缓抬起,在轻微的摇晃中,向着衙门方向而去。 刘良佐坐在轿中,闭目沉思。 他在想,这几天周云一直在军营忙碌,将州衙内的事务都交给他处理,这是不是意味着周云对他的一种认可呢? 州衙内这段时间的钱粮支出如流水一般,可进项却少得可怜。 自己提出的灭掉王家、获取钱粮的建议,周云却不置可否,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在他沉思之际,突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打破了宁静,一支羽箭如流星般射向轿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张盾牌迅速护住了刘良佐的身体,只听“呯”的一声,羽箭被盾牌挡住,弹落在地。 紧接着,旁边又响起了喊杀声,刘良佐吓得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完了,完了,这次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有两名杀手挥刀冲到跟前,却被轿前的轿夫拼死拦住。 刘良佐透过轿帘的缝隙,惊恐地看着外面厮杀在一起的几人,他心胆俱裂,心中不断猜测,这到底是谁要杀自己?是王家吗?很有可能。那这救自己的又是谁呢? 第40章 良佐归心 不一会儿,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那声音起初如同天边隐隐的闷雷,逐渐地愈发清晰。 转眼间,一队骑兵如旋风般从远处飞奔而来。 骑兵们仿若天兵降临,势如破竹般冲入了杀手中间。 一个迅猛的冲撞,就将几名杀手如破布娃娃般冲得飞了起来,他们的身体在空中划过几道弧线,随后重重地掉落下来,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只见四名杀手,瞬间便有两名当场被杀,还有一名重伤在地,痛苦地呻吟着,而剩下的一名杀手则被生擒,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这时,一名骑兵排长走上前,他的盔甲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光泽。 他向着刘良佐恭敬地敬礼,声音洪亮如钟:“刘大人,奉我家旅帅令,骑兵排特来解救大人,请随我去往州衙,我家旅帅在等着大人。” 刘良佐听闻,匆忙之中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狼狈的衣衫,赶忙骑上一名骑兵牵过来的马匹。 刘良佐紧紧握住缰绳,跟随这名排长朝着州衙疾驰而去。 在马背上,刘良佐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他的心跳如鼓,回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仍心有余悸。 那杀手的利刃仿佛还在眼前闪烁,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整件事让他后怕不已,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周云此时正站在州衙大门前,他身着官服,神色悠然,远远地看到惊魂未定、狼狈不堪的刘良佐,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笑,可脸上却堆满了关心的神色。 “辅仁啊!你有没有受伤?”周云一边急切地说着,一边转头对身边的侍从喊道:“快……快找大夫来。”他的声音中透着关切。 刘良佐连忙说道:“没受伤,没受伤,多谢旅帅关心。”他的声音还有些颤抖,毕竟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周云迎上前去,扶着他的臂膀,朝着刘良佐的公房走去,边走边连声说道:“没受伤就好,人没事就都是小事。” 扶着刘良佐到公房坐下后,又让人奉上茶。那茶香袅袅升起,在房间中弥漫开来,给紧张的氛围带来了一丝舒缓。 待刘良佐喝了口茶,心神稍微安定下来,周云坐在一旁,眼神锐利地问道:“辅仁,你可知这是谁要对你行刺?” 刘良佐心中暗自腹诽:我能不清楚吗?你不也清楚得很,还来问我?他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咬牙切齿地狠狠说道:“还能有谁,肯定是王家派来的人。” “王家?王家为什么要行刺于你?我们州衙与他们王家无冤无仇的。”周云一脸疑惑地看着刘良佐,似乎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 听到这刘良佐站起身来,对着周云深深一揖,身体弯成九十度,语气诚恳地说:“良佐多谢知州大人救命之恩,要没有知州大人及时派人赶到,良佐可能已身死当场了。” 周云起身上前一步,虚扶了他一把,微笑着说:“辅仁,别这么说,怎么说我们都是同僚,伸手搭救一把也是举手之劳嘛!”他的笑容温和,却让人捉摸不透。 “只是……只是不知大人是从何而知属下有难?”刘良佐直起身子,眼中充满了好奇。 “唉!我也是早上时听我属下哨探禀报说夜不收小队发现有人行迹可疑,探听到他们说奉命要行刺州判,我赶紧派人去通知你,可你当时已经动身前来,所以只好派快骑赶去搭救了,幸好赶到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周云叹了口气说道。 一时间两人都停下了话语,公房内陷入了寂静,只有那茶水的热气还在缓缓升腾。 半晌之后,刘良佐突然双膝跪地,“噗通”一声,膝盖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语气坚决地说道:“大人恩德属下铭记在心,以后愿鞍前马后的誓死追随大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哎呦!辅仁,这么大礼实在使不得,快,快起来。”周云赶忙上前欲扶他起来。 “大人,属下据实相告于大人,属下本为这泽州刘家之人,先父在天启年间曾与泽州铁矿管事太监一起开始经营这铁矿,那时候,铁矿的生意蒸蒸日上,去掉上缴朝廷的,余下的利润足够家族繁荣昌盛。”刘良佐不愿起来,只是平淡地向周云讲述起来,眼神中却有着一丝回忆的忧伤。 周云听到此处,疑惑地问:“怎么我听说这管事太监是同田家合作,怎么会是你刘家?”他眉头微皱,眼中充满了疑问。 “大人有所不知,田家哪有这个财力?他们在宫中有关系是站在台前的,我们刘家隐藏于后负责出钱。”刘良佐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哦!原来如此。”周云听后这才明白,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刘良佐继续说道:“从天启朝到崇祯朝一直都是这样经营,直到闯贼李自成分兵进攻北京城,管事太监跑了,王家来了,他们就像一群恶狼,闯进了原本平静的领地。他们如果是威胁加出钱买这股份那也情有可原,但却是用强硬的手段强行抢走。”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周云不解地问:“他有手段,你们两家就没有手段?怎还能让他强抢了去呢?”他歪着头,眼神中充满了困惑。 “唉……我们哪知道明朝会亡,以前的实力都是在明庭上下,私兵很少。但王家不一样,他从满清处调来很多的汉奸兵马组成了护卫队,我们哪是对手。”刘良佐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不甘。 “原来如此,那后来呢?”周云追问。 “后来田家败走,我们刘家倾家荡产,先父气病不久于人世,我那儿子也在争抢的冲突中横死当场。”刘良佐的双眼喷火,表情扭曲,浑身发抖,仿佛又看到了那惨烈的一幕。他的声音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周云疑惑地问道:“那你……他们怎么……”他看着刘良佐,眼中有着一丝担忧。 刘良佐苦笑一声,说:“大人是想问,他们为什么没有早把我干掉是吧?”他的笑容苦涩,充满了自嘲。 周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神专注地看着刘良佐,等待着他的回答。 “一是因为我们刘家一直隐于田家之后,很少为外人所知,明面上损失的是田家,实际上损失最大的是我刘家,我又一直表现出的是左右逢源,不偏不倚任何一方,就这样,王家在送了我礼后,就可能没想杀我。”刘良佐解释道,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周云自问自答道:“那这次又是为什么动手呢?喔!可能是看你真心帮我管理流民这件事惹恼了他们。”他手托下巴,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是的,属下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是谁来泽州主政都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王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这次大人来了不一样。”刘良佐看着周云,眼中有着一丝期待。 周云微笑着问道:“哦?这是为什么?”他的微笑如同春风,给这压抑的氛围带来了一丝温暖。 刘良佐表情无比严肃地说道:“外面的流民惨状大家都知道,但没有一人想管,任其被王家拉去做苦力挖矿一茬茬的死掉或被饿死,我也无力管。”他的眼神中透着悲哀,为那些流民的命运而痛心。 说到这他叹了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心痛,我想管,但怕得罪王家,又无力对付他,然大人却是不管不顾的接手了这件事,这让我看到了流民活下去的希望。”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那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缓了口气,低下头小声地说道:“我同时也看到了报仇雪恨的机会,所以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充满了坚定。 “所以你就真心实意的帮助我,支持我?”周云含笑问,他似乎已经洞悉了刘良佐的心思。 刘良佐伏低身子声泪俱下的泣道:“但凡大人能帮我报这夺父杀子之仇,我刘良佐愿做牛做马,无怨无悔的协助大人成就大业,愿为大人手下一鹰犬。”他的眼泪夺眶而出,那是多年来压抑的情感的爆发。 周云上前用力拉起了跪地许久的刘良佐,淡淡说道:“你既然有如此承诺,再加上我也有意灭此汉奸走狗,那我们就一起努力。”他的眼神中透出一种决心。 刘良佐挣脱周云手掌,抱拳弯腰一揖:“属下刘良佐谢旅帅。”他的动作干脆利落,眼中满是感激。 第41章 东路军 看着离去的刘良佐,周云哂然一笑,哼着小调回了州衙二堂。他的步伐轻快,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二堂中早有姜云升在此等候,他身姿挺拔,眼神锐利。看到周云过来,姜云升忙起身上前见礼,动作恭敬而规范。 “那被抓的人怎么说?”周云一进门便问道,他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回旅帅,他们确实是王家派来的人,但他们并没有想着杀掉刘州判,只是想给他点警告,让他受点伤。”姜云升回答道,声音沉稳。 “不管了,你把这两个人送去给刘良佐让他处理吧!也到了该剿灭王家的时候了,只是时间还太短了。”周云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先下去吧!注意平时多侦查周边情况,别让敌人都摸到门口还不知道。”周云交待了姜云升几句后就打发他走了。 他在堂中踱步,心中想着要想剿灭王家,靠这些新兵用冷兵器去拼杀,那绝对是死的快,何况人家还占据有利地形,所以必须要组建火枪队。 火枪队顾名思义要火枪,自己的兵工厂……军器局才刚开张,能造几杆火枪?去哪弄火枪弹药呢?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向东而行的李岩夫妇,率领着大军一路向南进发。 他们的目标,是从太行陉上那赫赫有名的碗子关进入河南。 这碗子关,坐落在泽州晋庙铺镇,乃是太行陉上的关键关隘。 它雄踞山顶,四周城墙环绕,其形状恰似一只大碗,故而得名。 别看碗子城规模不大,但其所处位置险要至极,是扼守泽州通往河南的咽喉要地。 从泽州经此关隘,可直达河南的济源、修武等地,在军事和交通方面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幸运的是,此时的碗子关几乎没有像样的军队防守,李岩大军得以顺利通过。 大军继续向东,如今正停驻在修武城城下,而眼前的修武城却是城门紧闭,宛如一座坚固的堡垒。 营帐内,李岩正趴在案上给周云写信。 他在信中详细地分析着泽州周边各个关口的重要性,尤其是那碗子关城。 他深知此地战略意义非凡,希望周云能尽早派兵占据,以防局势发生变化。 在一旁,红娘子静静地坐着,手中拿着一块毛皮,轻轻擦拭着雁翎刀,那刀刃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 “夫君,老三就带着四百人留在泽州,他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哪还有余力派兵来守碗子关城,你这不是异想天开吗?”红娘子皱着眉头说道。 李岩收起写好的信,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然后仔细折好装入纸袋,封好后,叫来一名警卫,吩咐他派人送往泽州。 转过头来,他对红娘子说道:“你不用担心你那小弟,他可有本事着呢!说不定现在已经拉起一支不小的队伍了。” “有那么快吗?我可有点不信。”红娘子还是一脸怀疑。 李岩正色道:“老三的事先放一放,我们现在停在这修武县城外可不是长久之计啊!必须得进城,不然粮草可就撑不住了。” 红娘子咬了咬牙,恨恨地说:“这修武县令还真是硬气,投靠了南明小朝廷后就翅膀硬了?” 李岩微笑着说:“老三不是喜欢搞斩首行动吗?上次在武乡城就想尝试,结果苏崇贤太机灵,没成功。这次不妨让他们再试试,看看老三训练的夜不收队到底怎么样。” 说完,他起身出门,让警卫通知吴初和夜不收副队长孙东前来军议。 孙东是山西人,是向云社的成员,还识得几个字。 当初周云在挑选副职人员时,一是看中孙东识字,再者就是他那堪称一绝的箭术。 他的箭法神准,指哪射哪,颇有当年蜀国大将、箭神黄忠的风范。 红娘子看着回来的李岩说:“这夜不收真能成事?” 李岩无所谓地双手一摊:“能不能成,试试便知。” 不多时,吴初和孙东就到了。 两人行礼之后,李岩也不绕圈子,直接表明要攻打修武城,询问他们的看法。 孙东十分机灵,既然叫自己和吴团长一起来军议,那肯定是要用上自己的夜不收小队了。 虽说如今夜不收队被一分为二,但执行这个任务,一半人也足够了,毕竟夜不收小队可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赶忙站起来,抱拳说道:“属下愿往修武城走一趟,找机会斩杀修武县令和一干守城主将,为大军进城扫除障碍。” 李岩微笑着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说话:“好……就让你们夜不收小队先上,吴团长,你们一团做好进攻准备,我希望明天一早能进城。” 两人齐声起身抱拳:“末将领命!” 孙东回营后,立刻点齐麾下兵士开始布置作战计划。 他亲自带领一个班,负责直取修武县令首级,二排长带着两个班负责斩杀城楼上的主要守将,三排长则带领两个班,在其他两处行动成功后负责打开离大军最近的城门,放大军入城。 等到半夜时,吴初带领一团冲向城楼,对修武县城发起佯攻。 城下战鼓如雷,震天动地,兵士们齐声呐喊,弓箭手向着城上万箭齐发,那声势浩大无比,城上的守军被吓得不轻,不停地向修武县令请求增派援兵。 就在城上一片混乱之时,孙东带着一个班的夜不收趁乱攀向了防守较为薄弱的另一处城墙。 修武的城墙相较于大城的城墙并不算高,孙东顺着抛上城墙的飞爪长绳,如敏捷的猿猴一般快速爬上城墙,随后迅速隐入城墙上火把光亮照射不到的阴暗之处。 随着后面队员陆续上来,阴暗处很快就站满了人。 远处另一面城墙处喊杀声震天,此处的守军们一个个紧张地不时看向那边,都想知道那边的城墙防守情况如何。 孙东低声对几人吩咐了几句,一名队员趁着面前守军注意力分散,快速冲向城墙内里,将一根带爪的绳子钩住城垛后甩了下去,自己则猫腰蹲在绳旁。 孙东紧接着抓住绳索,翻身顺着绳子滑下城墙,后面的队员们也纷纷效仿,顺利下到了城内。 一行人顺着街道朝着佯攻的城墙方向跑去,在离城墙不远的地方,孙东示意众人停下休息,自己则紧紧盯着从城上下来的人。 没等多久,就有一名士兵急匆匆地从城楼上下来,向着城内快步走去。 孙东见状,带领众人迅速跟上。 没走多远,孙东正准备拿下这名士兵询问县衙和县令的位置,却被手下班长提醒前面就是县衙,他便打消了抓人的念头。 孙东等人仔细观察了县衙的格局后,从县衙的后面和旁边熟练地翻了进去。 他们在武乡城时就对县衙布局做过详细了解,所以行动起来驾轻就熟,只是这次县衙的主人不同罢了。 此时,修武县令正在听城墙上派来兵士的禀报,听闻对方进攻猛烈,但城墙暂时守住了,这才稍稍安心。 他打发走那名兵士后,又和几个城内乡绅商讨了一阵,等这些人离开,他疲惫地转身走向大堂后面的二堂,准备喝口茶歇息一下。 进了二堂,他吩咐小吏上茶后,便靠在椅子上准备小憩片刻,这两天他实在是太紧张、太累了。 就在他全身放松之时,突然,脖子上一阵凉意袭来,他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脖子,却发现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正架在上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脚不停地颤抖。 “这,这,这……这,你们是……”修武县令已经吓得语无伦次。 “你就是修武县令?”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是……不……不是,我……我是师爷,师爷。”县令脑子一片混乱,但在情急之下还是撒了个谎。 对方那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师爷也该死。” 第42章 投石机 修武县令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个劲地瑟瑟发抖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我们是夏军第一旅东路军李岩麾下夜不收队,奉命取你性命。”说完,孙东用力一压短刀,再猛地一拉,在那县令惊恐万分的眼神中完成了斩首。 孙东让手下割下县令的脑袋后,迅速奔向县衙大堂两侧的公房,逼问小吏县丞和主簿的下落,随后派人将他们一一斩杀。 出了县衙,孙东提着县令等官员的脑袋来到佯攻的城墙处,命人放响箭一声。 这是他们和吴初约定的暗号,不一会儿,城外也回响了一声响箭声。 半晌后,城墙上响起连续的两声响箭声,城外也回应了两声。 孙东大喜,知道行动成功了,赶忙带领手下奔向城门。 城门处此时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厮杀,夜不收的三排长带着两个班在城内门洞与守军厮杀在一起。 这些夜不收队员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他们如恶狼一般扑向城门守军,杀得守军哭爹喊娘,四处逃窜。 等到孙东等人赶到时,城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孙东急忙命人将县令等人的脑袋甩上城墙,并大声呼喊,告知县令等官员已被斩首,让众人跪下投降。 此时,城外的吊桥被夜不收放下,吴初带着大军迅速通过吊桥进入城内。 城上的守军们看着城内县令等当官的脑袋,又急忙去找领军的将领,却发现将领也已被刺杀,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现在看到大军进城,知道大势已去,纷纷逃跑或跪地投降。 李岩夫妇在天光大亮之时,骑着马缓缓进入城内。 由于周云有严令,麾下军队不得抢掠百姓,违者杀无赦,所以进城的军队纪律严明,并未在城内烧杀抢掠。 进城后,红娘子忙着清查府库和救治伤兵,李岩则在接纳俘虏、整顿军队。 他对孙东等一众夜不收队员大加赞赏,并按照周云所列的军功等级,给予全体队员记一等功的表彰,孙东更是记个人一等功。 这时,红娘子匆匆赶来,满脸喜色。 李岩看到她,笑着问道:“夫人,你这是发现了什么宝贝,如此高兴?” 红娘子兴奋地回答:“你还别说,真是宝藏。老三不是一直对火器很感兴趣吗?这府库里发现了四千多杆火铳,还有两门小火炮呢!” 李岩思索片刻后说:“这修武城有这些火器也不奇怪,这里是河南通往山西的交通要镇,明朝廷在这里屯集火器,再调往山西各卫所抵御外敌是很正常的事,只是数量有点少了。” “还少啊?这里还有好多刀枪甲胄和粮食呢!” “你安排人把这些武器和粮食我们自己留下一部分,其他的都送到泽州给老三,特别是火器,我们只留少部分,大部分送过去,他或许能派上大用场。”李岩对红娘子说道。 红娘子听后,立刻去安排相关事宜了。 在泽州城内的临时营地中,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快,快推石头过来,用独轮车推,不要用手抬。” “先拿小的石头,从小石头试起。” “石头称重没有?要把重量和距离记录下来。” 周云正与投石机的制造者刘保两人,忙不迭地指挥着兵士们对新制作的投石机进行试操。 周云此前接到军器局局长张苍的传信,说是刘保设计制作的投石机已然完工,邀请他前往现场观摩试射效果。 当周云来到临时营地专门划出的试验场上时,一架高大威猛的投石机赫然立于试验场地边缘,周围围聚着一群人,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周云走近,众人见礼后纷纷退至一旁。 这架投石机和周云想象中的人力拉动式截然不同,他觉得称其为弹力投石机更为合适,因为上面有着牛筋和绞盘等部件。 要知道,弹力投石机主要是依靠弹性材料的弹力来发射石弹呢。 其原理是先将像木材、绳索这类弹性材料进行变形,储存弹性势能,当释放的时候,弹性势能就会转化为动能,推动投石臂运动,从而将石弹抛射出去。 周云满心期待地想要见识一下试验效果,于是和刘保一起激情满满地指挥兵士们做着各项准备工作。 随着刘保一声“预备,放”的指令,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块石头如闪电般朝着远方的标的物——一间临时搭建的窝棚疾射而去。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沉闷的“砰”声,显然是没有击中窝棚。 很快就有兵士跑步上前查看情况,不一会儿,一名兵士前来禀报:虽未打中窝棚,但距离窝棚也就三四步之遥,不过抛射距离达到了一百五十步左右。 周云对此倒是很理解,毕竟投石机这东西想要精准命中目标本就很难,这次的误差已经算非常小了,他心中满是欣慰。 随后,他们又尝试发射了大小不同的石头以及猛火油罐,射程大体在70步到160步之间。 这段时间,张苍和刘保可真是累坏了。 自从周云要求军器局在短时间内打造出一架投石机开始,两人就没日没夜地忙碌起来。 刘保虽说有制造投石机的经验,但一架投石机涉及的工序繁多,他会做的部分就先做出个样板。 张苍则把做好的零件尺寸量出来,绘制成图样,仔细标注好尺寸和名称后,交给其他木匠打造。 对于刘保没亲自做过的零件,他就和张苍画好的成品图进行比对、摸索,然后和其他木匠一起一点点尝试制作。 就这样,历经十几天的辛苦努力,才制作出这架样品投石机。 不过好在有了张苍绘制的加工图纸,往后再造新投石机的时候,花费的时间应该就会相对短一些了。 说起来,这十几天的时间能完成,还多亏了刘保这个内行人,如果完全没人懂,一帮人盲目摸索的话,那可就不是十天半月能搞定的了,少说都得两三个月。 周云一行刚从试验场回到营帐,正喝着水呢,就有个警卫进来禀报:“大人,副旅帅派来信使。” 周云赶忙站起身:“快传!” 第43章 驻兵关口 稍过片刻,信使进帐行礼,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旁边的警卫。 周云从警卫手中接过信,检查了封口后,迅速拆开阅读起来。 快速浏览完信件内容,他将信重新叠好放入信袋,问信使:“副旅帅他们现在到哪里了?”边问边拿出张苍找李岩复制的地图展开查看。 信使恭敬地回答:“回旅帅,小的来送信的时候,大军驻扎在修武县城城外。” 周云在地图上沿着泽州往南搜寻修武县的地名,手指顺着信中大哥李岩讲述的经碗子关城的行军路线滑动,终于找到了修武县。 他不禁心想,大哥带着的东路军这一路走来就像走长征路一样艰难啊,现在才走到修武县,后面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一路上过关斩将,太不容易了。 周云又问道:“怎么停留在修武城外没进城呢?” 信使谨慎地回答:“那修武县令顽固不化,死活不肯开城门。副旅帅说军中粮草不多,必须要打下修武城,至于现在的具体情形,小的就不清楚了。” “行了,你先下去休息,等我写好信,还得麻烦你送回去。” 信使离开后,周云再次拿出李岩的信,仔细研读了一遍。 他让人叫来刘良佐,想就李岩信中提到的在碗子关城驻军的事宜和他商量一下。 “大人。” “辅仁来了?坐。”周云热情地招呼刘良佐坐下,接着说道:“我大哥写了封信过来,提到了一些事情,你先看看,然后咱们再聊聊你的想法。” 刘良佐接过信认真看了起来,看完后把信递还给周云说:“我觉得李副旅帅说得很有道理。虽说咱们目前的实力比较弱小,但为了咱们后续的生存发展,确实有必要派军守卫这些险要关口。” 周云有些疑惑:“此话怎讲?” 刘良佐详细解释道:“山西要通过泽州去往河南中原,有几个大小险要关口,从南往北数,是碗子关、大口、小口、天井关,每一处都地势险要。这些险关对于我们守住泽州,抵御从南方来犯的敌人有着极大的好处。” 周云沉思片刻后说:“可我们总共也就正辅兵三千多人,怎么分配兵力驻守各个关口呢?” 刘良佐回答道:“目前我们重点布局天井关和碗子城,大口和小口布置少量兵力就行。平时主要收取沿途商税,战时再调派兵力补充。” 周云听后点头称赞:“你说得有道理,商税也是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用来养活这些驻军和辅兵很不错。行,就按你说的方法布置。” 周云这一决定意义重大,他或许还没意识到这一安排对于之后阻挡清军从河南大举进入山西有着多么关键的作用。 周云随后将已经训练了一段时间的辅兵一营调往天井关驻守,任命陈云霄为守将,又安排辅兵二营分别驻守其他三关,守将是赵顺义。 这赵顺义可是个有故事的人,他虽年纪不大,如今才三十四五岁,正是将领的黄金时期。 他原本是李岩老营中的一名部长,只因性格刚正不阿,脾气有些倔强,被当时的都尉刘国能所厌恶。 周云当初挑兵留下来阻击追兵的时候,刘国能就趁机把这些他眼中的“刺头”给打发了出来。 赵顺义心里明白自己得罪了刘国能,既然有这个离开的机会,他也干脆主动要求降职到周云军中担任哨长。 后来,他跟随周云经历了多场激烈的阻击战,辗转被分派到骑兵一营任哨长,后来又加入了向云社,深受周云器重,在周云牵制徐同道的布局中,他也是一枚重要的棋子。 如今周云手下将领不多,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就更少了。 周云看着即将带兵出发前往各关口的赵顺义,温和地说道:“顺义,这次调你从骑军正兵去带领辅兵驻守这些地方,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呀?” 赵顺义微微一抱拳,神色坚定地说道:“大人,末将并无任何意见。能为大人分忧,守护险要之地,是末将的荣幸。” 周云微笑着点头,眼中满是欣慰:“顺义,你有此心,我很是放心。这几个关口关乎我们的生死存亡,你此去责任重大啊。我知你能力出众,但切不可大意,有任何困难,及时传信回来。” “大人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赵顺义目光炯炯地回答道。 待赵顺义带兵出发后,周云转身看向营帐内的地图,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他深知,这只是应对当前局势的第一步,后续还有诸多问题需要解决。 比如,如何保证各关口之间的信息传递顺畅,以便在敌军来袭时能迅速相互支援; 还有,这些辅兵的物资供应如何持续稳定,尤其是在战时,后勤保障至关重要。 他叫来兵房主事,详细询问了现有物资的储备情况和供应计划。 兵房主事回禀道:“大人,目前粮草尚可维持一段时间,但兵器的储备,尤其是箭矢,若长期作战,恐有不足。” 周云手抚下巴,想着粮草现在是优先供给军队,那些流民还不知道吃什么呢?总不能天天免费施粥养着吧? 思索片刻后说:“派人去周边城镇打探,看看有无可购买或打造兵器的地方,同时,让军器局工匠在营地内尽量多打造些箭矢,以备不时之需。” 安排好物资之事,周云深深觉得要赶紧拿下大阳镇的王家了,没武器装备没银粮,这么大个摊子能维持多久? 就在周云为这些事务头痛之时,探子来报,副团长派人从修武送来了大批物资,现已经到达天井关。 周云听后一阵欢喜,这真是瞌睡来了大哥送枕头啊!大哥李岩像是诸葛亮再世,都算到了自己正为物资发愁。 他忙让人通知徐同道调人前去接应押送的队伍。 周云并不清楚送过来此批物资都是些什么,他要知道有那么多的火器弹药,早就坐不住了,不会让徐同道去,而是自己亲自去接应了。 第44章 装备火铳 押送物资的车队在夜幕笼罩大地时,才缓缓抵达泽州城。 周云毫无倦意,双眸紧盯着城门方向,他已经许久未曾合眼,就为等待这批物资的到来。 不只是他,州衙六部中的兵、户、工房,还有军队的后勤人员以及军事将领们,也都在翘首以盼。 如今泽州的形势严峻,物资极度紧缺,尤其是粮草。 城内有数千军队嗷嗷待哺,城外更有几万流民等待救济,粮食就是生存的希望。 当消息传来,车队已进入泽州城,停在原招兵处——如今的军器局临时营地时,周云当即动身,急匆匆地前往查看。 户房、兵房、工房的小吏们迅速开始清点数据。 周云站在一旁,亲眼看着那一车车的粮食和武器装备,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这些物资,就像是黑暗中的曙光,让人心安。 当看到车队后面的一车车火枪弹药时,周云笑得合不拢嘴。 他拿起一支火铳,在火把摇曳的光芒下,仔细端详起来。 此时,张苍也走上前,拿起一支火铳,拆开包裹的油布,不禁惊讶地大叫一声:“鲁密铳!” 鲁密铳,乃是明朝杰出火器研制家赵士桢改进而成,其原型是土耳其鲁密国(奥斯曼帝国)进贡的火绳枪。 这鲁密铳约重七八斤,也有的重六斤,长度约六七尺,发射机关巧妙地设置在床里。 它比鸟铳更为先进,射程更远、威力更大,还设有照门、准星等精准的瞄准装置,在当时堪称先进火器。 周云是从后世部队穿越而来之人,对枪械有着特殊的情感,各种枪支知识都有所涉猎。 鲁密铳他自然知晓,不过他手中刚拿的是鸟铳,并非鲁密铳。 鸟铳,也就是火绳枪,早在永乐年间经倭寇之手从西洋传入中国。 因其枪机形似鸟嘴,故而得名鸟嘴铳。 其大致构造包括铳管、铳身、枪机、扳机等,枪机可绕轴旋转,一端连着扳机,一端夹持着经过特殊处理的燃烧火绳。 扣动扳机时,枪机下压,火绳便会点燃火门击发。 鸟铳引入明朝后,被兵仗局大量仿制,逐渐成为明军的制式火器,无论是清军、明军还是大顺军,几乎都在使用。 周云曾经从范村的范永年那里要来的500杆火铳,便是鸟铳。 他本以为这批物资中只有鸟铳,没想到竟有鲁密铳,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有了鲁密铳,无论是战场上的大规模厮杀,还是夜不收小队的特种作战,远距离射杀敌人,甚至是万军从中取敌首级,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而是极有可能实现之事。 周云拿过张苍手中的鲁密铳,感觉这枪有些沉重且过长,竟比后世的长枪三八步枪加上刺刀还要长。 就在周云为鲁密铳的出现而惊喜不已时,又听到张苍的惊呼声:“虎蹲炮?” 周云闻言一愣,手中的枪差点惊得掉落。 他从未想过这批物资中还会有炮,这简直是惊喜中的惊喜。 明朝中期,东南山区倭患猖獗,南方水田沟渠纵横、地形复杂。 在与倭寇的长期斗争中,兵器家们根据实际作战需要创制了虎蹲炮。 最初,戚继光在东南沿海与倭寇作战时,发现鸟铳威力小,难以抵御大队倭寇,而佛朗机炮又较重,不利于行军作战。 为弥补这些外国火器的缺点,虎蹲炮应运而生。 张苍兴奋地又叫了一声:“旅帅,有两门虎蹲炮呢!” 周云满心欢喜,有两门虎蹲炮加入,战斗力必将大幅提升。 不过,他此时心中也泛起一丝好奇,这张苍为何对这些火器如此熟悉,一眼就能叫出名字? 周云暗自感叹:这张苍定是个有故事之人。 周云等人见物资已安全抵达,数量也颇为可观,高悬的心终于放下。 安排好三房人员继续清点后,众人便各自回去休息。 周云与刘良佐一同往回走,周云对刘良佐说道:“辅仁,从明日起,州衙里的事务以及安排流民以工代赈之事,就都要你来担负了。” 刘良佐转头看向周云,问道:“不知大人此言何意?” 周云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说道:“我明日起便要驻军营中,组织火枪营练兵。大阳镇王家之事必须尽快处理,否则清军南下之时,我们可就无暇顾及了。” 刘良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人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完成大人交待之事。” 周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次日凌晨,三房主事将连夜清点的数目呈给周云。 纸上清晰地列着:粮草4000石,各式刀剑弓5000把,箭矢约五万支,鸟铳3000把,鲁密铳500把,火药约五千斤等等。 周云安排好押送粮草的民夫和两个连的兵士后,便叫来刘良佐,让他代理自己处理州衙事务。 周云来到城外的近卫二团驻所,这里原是宁山卫所。 近卫二团原本只有三个营,自从辅兵调去驻守各关口后,又抓紧招募了两个营,如今达到了五个营。 其中一二三营是火器营,其余两营则是常规的长枪和刀盾营。 此前,一二营因没有火器,士兵们只能天天拿着长枪吊石头,以此来练习臂力和持枪稳定性,这种训练枯燥乏味。 如今火铳下发,全军一片欢腾。 谁愿意日复一日地举着长枪做那单调的训练呢? 周云将火器营的每个连分成三排,排成三段击的队列,恰好一排50人,如此一来,一个营一次齐射就是250枪,三个营一次齐射便是750枪。 如此循环往复,挡住对方千人冲锋规模的敌军,应当不成问题。 每天,校场上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火铳击发时产生的烟雾弥漫整个校场,刺鼻的硫磺味四处飘散。 周云每天都和士兵们一起协同演练,仔细琢磨火器营如何列队、长枪兵与刀盾兵如何相互掩护和跟进、骑兵又该如何配合火器营作战等。 总之,一切战术都是围绕火器营展开战斗。 徐同道在一旁跟着学习,还亲自担任模拟敌方将领,两方进行对抗演习,在演习过程中不断调整和改进不足之处。 周云将夜不收队人员补齐为一个连后,让姜云升组织夜不收连与自己的警卫连也进行特种对抗作战演习。 每天都有不少鼻青脸肿的士兵去找医护队诊治,偶尔还会出现一些下手过重导致伤筋动骨的情况。 而此时,在大阳镇旁的王家铁矿内,也正在紧锣密鼓地练兵。 在铁矿中心旁一座修建得极为气派的宅院内,一位威严的老者正坐在首位,听着下首站着之人的禀报:“老爷,州城外的卫所驻军前几天新到了一批物资,里面有不少的火器和粮草装备。” 第45章 泽州王家 上首的老人,宛如一尊古老而腐朽的雕像,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仿佛是听不到声音一样,对于下首之人的汇报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那浑浊的双眼,只是直直地盯着眼前正在为他捏腿的年轻女孩,眼神中透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深邃。 下首之人微微抬眼,见老爷毫无回应,便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还有泽州城外那几万流民,现正在刘良佐的组织下以工代赈,帮助修理泽州城墙和通往各镇村的道路。” 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厅堂中回荡, 老人听完这句话,那有些花白的眉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突然,他那如同枯树般干瘦且布满青筋的手掌,猛地探出,一把抓住女孩的头发。 那动作快如闪电,女孩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惊呼。 老人用力一拉一甩,女孩的身体便朝着旁边的茶案角撞去。 “砰!”一声沉闷的响声在厅内炸开。 年轻女孩的头狠狠地撞在那坚硬的案角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顺着她那乌黑的头发流淌而下,在地上汇聚成一滩刺目的血泊。 女孩像是一个破碎的布娃娃,毫无声息地倒了下去,她的生命在这残酷的瞬间戛然而止,就如同被无情碾碎的蝼蚁。 “刘良佐该死,你也该死!偷鸡不成蚀把米,小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警告刘良佐有什么用?要么用他,要么就务必除掉他,现如今搞成一锅夹生饭。” 老人的语气轻松得让人毛骨悚然,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森。 在他眼中,刚刚死去的女孩就如同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下首的中年人颤抖着,“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恐惧和哀求: “老爷息怒,都是小人办事不利,请老爷责罚。” 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老李,起来吧!我知道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以小天的性格,他也听不进去你的劝说,只是如今要做好打算打一仗的打算了。” 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的怜悯。 这位老人正是泽州铁矿煤矿的掌控者,泽州王家的家主王恭仁。 他虽名中带“仁”,但却是一个残忍狠毒、冷漠无情、毫无人性的恶魔。 他的双手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在他的世界里,人命如草芥,利益才是永恒的追求。 下首之人是他的管家李富贵,此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办事狠辣,不知为王恭仁出了多少阴损的主意,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 而王小天,王恭仁的唯一儿子,更是一个被宠坏的恶魔。 因为是家中独子,全家人从小就对他极尽骄宠,又在王恭仁的言传身教下,他的性格比起父亲更加目中无人、骄奢淫逸、草菅人命。 在他们眼中,整个泽州都不过是他们的玩物。 王家一开始并非如此骄狂。 王恭仁的父亲原是泽州大阳镇的一个大地主,家境殷实。 父亲一心想让王家出个官老爷,好保住这份家业,于是为王恭仁请了名师教导,又时刻督促他读书。 终于,在万历二十九年,王恭仁中了举人。 这一下,王家在当地声名大噪,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王家又花费重金为王恭仁谋得了一个七品知县的职位,王恭仁从此成为王家的顶梁柱。 他头脑灵活,深谙官场之道,懂得向上司和周边关系行贿,凭借这些手段,他很快便升为了外省的一名知府。 那时的他,可谓是春风得意,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 然而,时间来到了天启朝,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因一场复杂的政治斗争和一件间接相关的事情,他得罪了当时权倾朝野的权监魏忠贤,仕途瞬间受到了沉重的打压。 心灰意冷之下,或许他心中还有伺机而动的念头,于是辞官回到了故里。 就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天启皇帝驾崩后,崇祯皇帝即位,魏忠贤倒台。 回乡的王恭仁又开始活跃起来,他再次被启用,担任邻省的一名知州。 这一次,他变本加厉,广交朋党,极力奉承上司,很快便升任一省右参议。 可随着高迎祥等农民起义在全国如燎原之火般蔓延,王恭仁敏锐地察觉到形势不对,再次果断地选择辞官归乡。 他的目光确实精准,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起义军声势浩大,一路势如破竹,攻入北京城,结束了统治近三百年的明朝。 就在所有人都看好李自成等人会统一天下之时,王恭仁却做出了一个令人不齿的决定——投降满清。 他向满清摄政王多尔衮承诺,自己将先期帮助大清拿下泽州至关重要的两个矿——铁矿和煤矿,以待大清顺利接收。 多尔衮深知铁和煤是大清入主中原后急需的战略物资,如今有人主动请缨,这对壮大清朝实力、平定中原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于是,多尔衮承诺,大清占据山西后,由王恭仁担任整个山西行政事务的布政使,也就是藩台。 王恭仁兴奋得难以言表,连连磕头谢恩,仿佛看到了自己辉煌的未来。 多尔衮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从正八旗中调了一个牛录共 300 人协助王恭仁掌控这两座矿,同时允许他自己招募壮丁,组建军队护卫矿山。 王恭仁一直是个文官,奉行以文御武,从未想过也从未有过统兵的机会。 但在这乱世之中,他深知只有亲手掌握一支实力雄厚的军队,才是保命保财的关键所在。 回到家乡后,在八旗老爷的支持和帮助下,王恭仁开始疯狂扩军。 他看中了泽州城大量的流民,在他眼中,这些流民不过是可供驱使的工具。 他用一顿稀粥作为诱饵,吸引无数流民为他卖命。 在那个时代,挖矿技术极为落后,完全是劳动密集型的粗放式开采,根本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可言。 矿山里,每天都有无数的流民饿死、累死,或者死于工程事故。 这些流民逐渐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想要逃走,可等待他们的却是死亡。 对于王恭仁来说,流民的生死无关紧要,死了一批,再从泽州城下抓来一批就是了。 在他和他儿子的眼里,那些流民根本不是鲜活的生命,只是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 如今,听说那些原本如蝼蚁般的流民不再受他掌控,而是在刘良佐的组织下成为了以工代赈的劳力,王恭仁愤怒到了极点。 铁矿和煤矿是他讨好满清主子的资本,没有了免费的苦力,他如何完成任务?如何向大清交代? 所以,他对刘良佐恨之入骨,对那个出谋划策的周云也同样愤恨。 在他的愤怒之下,一个无辜的婢女成了牺牲品,但这也仅仅只是让他那满腔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他决定要消灭盘踞在泽州的这伙“匪盗”,重新掌控局面,哪怕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第46章 狼狈为奸 入夜,泽州城城东的怡香园灯火璀璨,亮若白昼。 朱红色的大门前,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像是两只热情的眼睛,招揽着过往的行人。 门上的雕花精致细腻,龙凤呈祥的图案在灯光下栩栩如生,彰显出这里的奢华。 踏入怡香园,一股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院子里,青石板路蜿蜒曲折,路旁的花草在夜色中摇曳生姿,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也为这风月场所增添了几分雅致。 正中央是一座小巧的假山,假山上流水潺潺,那清澈的水流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落入下方的小池中,溅起朵朵水花,发出清脆的声响,似在为这园中的欢声笑语伴奏。 周围的回廊雕梁画栋,红色的柱子上绘着各种艳丽的图案,或为才子佳人,或为花鸟鱼虫。 回廊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精美的画卷,多是描绘男女情爱的内容,为这园子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氛围。 各个厢房的门窗都透着或明或暗的灯光,从里面传出阵阵欢声笑语、丝竹管弦之声。 窗户上糊着的薄纱,映出屋内模糊的身影,或坐或立,似在饮酒作乐,又似在打情骂俏。 怡香园二楼东北角的一间厢房内,一位满身贵气的中年男人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茶,聆听着乐曲。 他便是范村的范永年。 只见下首有两位美貌的姑娘,一位轻抚琴弦,一位吹奏洞箫,那悠扬的乐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仙乐。 范永年一边听着,一边在自己腿上轻轻打着节拍,沉浸在这美妙的氛围之中。 自上次在范村不远处的空村子里见过周云一面后,范永年便销声匿迹。 此前,他们派往泽州的暗探被周云一网打尽,这使得这些大家族在泽州的势力大受折损,对泽州城内发生的事情,他们如今是一知半解,仿若盲人摸象,难以查探到具体情形。 此次,范永年来到泽州,一是为了重新部署力量,二则是打算寻觅良机,除掉周云这个屡屡与他们作对、杀了他们众多手下的小军头。 范永年这些大家族之人,起初只是想着拉拢周云这个颇具潜力的小军头,为自家增强实力,进而巩固他们在满清主子面前的话语权。 彼时,满清已然入关,占据了北京城,定鼎天下之势已如板上钉钉。 作为在满清入关前便追随左右的从龙之臣,他们也到了该接受封赏的时候。 只是,这封赏并非只看曾经的功劳,还得考量他们当下所拥有的力量。 可周云就如那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对他们这些人满怀敌意,这便让他们心生杀意。 只是如今他们在泽州城的力量已损失惨重,要除掉手握兵权的周云,又谈何容易。 正当范永年一边欣赏着小曲,一边在心中盘算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在这种风月场所,争风吃醋之事本就屡见不鲜,范永年并未在意,他深信过不了多久,自会有人出面平息。 可谁知,那喧闹声不但没有丝毫平息的迹象,反而愈发嘈杂,且逐渐往二楼蔓延,离自己的房间越来越近。 他的思路被这喧闹声打断,赏曲的兴致也荡然无存,便让两位唱曲的姑娘停了下来。 就在此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猛地撞开,一个年轻人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妓院管事的龟公和老鸨。 那年轻人满脸凶相,眼神中透着目空一切的张狂,他指着两位姑娘,转身怒视老鸨,气势汹汹地质问道:“老鸨子,你不是说这琴萧双绝身体不舒服不见客吗?这算怎么回事?她们这不是在见客吗?嗯?” 老鸨支支吾吾,嗫嚅着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慌张地说着:“这……这,王公子,这……”。 在这行里,老鸨说姑娘不方便,那便是表明姑娘确实有状况或者正在接待其他客人,这是众人皆知的规矩。 可这王家少爷王小天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他才不管这些规矩,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弄到手,哪管对方是谁。 在泽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他王家权势滔天,无人敢惹,这便养成了他这无法无天的纨绔性子。 前两天,他在这怡香园刚结识了这两位会弹琴吹箫的姑娘,那美妙的乐声和姑娘的风姿让他仿佛找到了翩翩公子的潇洒感觉。 今日一来,却听闻这两个姑娘不方便见客,他哪肯相信?一个姑娘不方便也就罢了,两个姑娘同时不方便? 他认定是有人在和他作对,抢他的“玩具”,这让他如何能忍? 于是,他气势汹汹地一间间房门推开寻找,最终找到了范永年所在的房间。 此时,王小天看到两个姑娘正在这里,更是怒不可遏,一口浓痰就朝老鸨脸上吐去,接着又狠狠地踢了她两脚。 老鸨被吐了一脸污秽,却连擦都不敢擦,被踢了也只是默默忍受,不敢有丝毫反抗。 毕竟,人家老爹可是实力强悍的王老爷。 范永年看着眼前这一幕,并未觉得有何过分之处,相反,他倒是颇为欣赏王小天这嚣张的做派,觉得有他们这些大家族后辈子侄的风范。 王小天骂完妓院老鸨一干人后,又将目光转向坐在那里纹丝未动的范永年,正欲开口大骂,甚至想冲上去赏他几个耳光。 不过,他到底还是继承了他老爹的几分精明,眼光极为毒辣。 他见此人衣着华丽非凡,气质高贵典雅,微笑之中隐隐透出上位者的威严,而且坐姿稳如泰山,面对眼前的混乱局面镇定自若。 他心想,若是个没实力的人,听到他王家公子少爷的名头,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此人这番表现,必定是有着绝对的自信。 没错,这自信定是源于身后强大的势力和自身的雄厚实力。 想到这里,他立刻转变了口气,恭敬地问道:“这位怎么称呼?打扰阁下了,王小天实在抱歉。” 范永年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暗赞这小子眼光毒、反应快,是个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 他微笑着说道:“不敢称阁下,鄙人姓范,实则是范某打扰了王公子,还请恕罪!” 王小天心中一凛,姓范?难道是介休范家?那可是山西的巨鳄,自己这王家不过是泽州的土霸王,和人家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赶忙起身行礼:“小可王小天拜见范爷,家父王恭仁。” “哦……?你是王知州家的小子?嗯!有老王的气势。”范永年语气平淡地说道。 “范爷过奖,小可冲撞了范爷,实在该死,请容许小可重新摆宴向范爷敬酒赔罪。” 范永年眼中精光连连,他看出这小子并非纯粹的纨绔子弟,还颇有几分机灵劲儿,而自己这边正需要一个当地的地头蛇来了解情况。 他故作沉思片刻后说道:“范某初来贵地,也想结识如王公子这般的少年才俊,请!” 王小天马上吩咐老鸨去准备饭食酒菜。 那老鸨和几个龟奴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答应后便下去准备了。 就这样,两个奸诈阴狠之徒在这怡香园内把酒言欢,相谈甚欢。 说着说着,话题便聊到了泽州知州周云身上。 话语间,王小天对周云满是不忿之情,甚至隐隐透露出他的父亲王恭仁对周云也是极为不满。 范永年听闻,眼前一亮,看来这王家和周云是对立面,甚至还有仇怨。 如此一来,酒宴的气氛愈发好了。 范永年趁机提出想见一见其父王恭仁,王小天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 两人酒足饭饱后,便一同前往大阳镇的铁矿处。 第47章 密谋 范永年来到大阳镇的铁矿王宅,经王小天介绍,与王恭仁相识。 这二人皆是老谋深算之辈,仿若两只狡黠的狐狸,一见面便觉气味相投。 不多时,二人便聊得热火朝天。 王恭仁一心想着攀附富可敌国的晋商八大家,而范永年则企图借泽州王家这股地头蛇的势力除掉周云。 他们皆是山西人,又都为大清效力,各怀心思却目标一致,当下相谈甚欢,很快便谈妥了条件,只待付诸行动。 在泽州城外的近卫二团驻所,周云已停留了十日有余。 这些天里,他除了负责军队训练,还与士兵们一同吃住。 刘良佐时常来军营,与周云商讨州衙政务。 周云渐渐发觉,刘良佐着实是个难得的好帮手,对政务熟悉,做事认真负责,经他处理的事务井然有序,比起自己在政务方面的生疏,刘良佐显然更为老练。 正因有他分担政务,周云才有时间与将士们同甘共苦。 这天午后,警卫来报,刘良佐求见。 周云赶忙前往公房。 刘良佐见到周云,抱拳行礼后入座,半开玩笑半埋怨道:“旅帅,您这一待就是十多天,都不往州衙露面。知道的人晓得您在军营练兵,不明就里的,还以为我要篡夺知州之位呢!” 周云坐下后,往椅背一靠,惬意地哼了一声:“舒服!” 接着说道:“别管那些闲话,不用篡夺,我正打算将知州之位让给你呢。” 刘良佐大惊失色,急忙起身,抱拳作揖,连连赔罪:“属下该死,属下胡言乱语,绝无此等心思……” 他越说越紧张,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周云见状一愣,忙道:“辅仁,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不怪罪你。” 刘良佐心有余悸,缓缓起身,重新坐好。 “辅仁,我是真心的。政务后勤之事非你莫属,我要专心掌管军队。”周云一脸严肃。 刘良佐这才放下心来,专注聆听周云的安排。 “辅仁,你瞧这乱世,哪还有安宁之地?到处都是满目疮痍,各方势力争权夺利。我们若不强大起来,根本无法生存,迟早会被他人吞并。”周云眼中满是忧虑。 刘良佐深以为然,不住点头,泽州本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形势险峻。 “我信得过你的为人。如今我们同舟共济,犹如在一艘小船上,只有齐心协力划向岸边,大家才安全,你说对吧?”周云目光坚定地看着刘良佐。 刘良佐重重点头,应道:“旅帅所言极是,谁也无法破坏我们的团结。” “明日我便去州衙宣告,任命你为泽州知州。州判一职,你可自行挑选得力之人。”周云说道。 刘良佐起身,向周云深施一礼,动容地说:“多谢旅帅厚爱与信任,属下定当恪尽职守,不负所托。” “对了,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周云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流民以工代赈,城墙修复工程是在破损处加固和加高,只是这路该修成何种模样,还需旅帅定个标准。是简单修整,还是铺设石板或石子路呢?”刘良佐回答。 周云略作沉思,说道:“这确实是个难题。若只是简单平整,一遇雨天,人车过往,路面又会变得坑洼不堪。这样吧,明日我去州衙后,亲自出城查看一番,你让工房派几个人随我同行。” “好,我明日安排工房主事带几个吏员一同前往。”刘良佐说道。 周云和刘良佐又交谈许久,直至刘良佐告辞回城。 次日,周云一早便来到州衙,召集相关主事,当众宣布卸任知州之职,即日起由刘良佐接任。 同时,他宣布成立旅帅府,知州需向旅帅府负责,其他事务照旧。 州判一职则由刘知州举荐,再由旅帅府任命。 宣布完知州更替之事后,周云带着工房的几人前往通向大阳镇的修路现场。 只见数千流民正挥汗如雨地平整路面,他们将原本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道路,从旁边挖土填充、压实。 周云瞧着这路面,大约有后世三米宽,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宽度足以并行两辆小型马车,基本能满足日常通行需求。 只是,这路面是否需要硬化,成了棘手问题。 他看向一旁的工房主事,问道:“你们工房对于这路面处理有何想法?” 工房主事恭敬地回答:“回旅帅,下官认为可从两个方面考量,一是修路目的,二是我们的能力。修路是为了什么?我们现有的能力又能将路修到何种程度?想清楚这两个问题,便可知如何修路了。” 周云不禁深深看了一眼这位乔姓主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那你详细说说这两方面,看看我们该怎么修。”周云追问道。 乔主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修路目的,下官觉得主要是军事和商业两方面。大阳镇对泽州至关重要,这应是旅帅重点考虑的因素。” 说完,他有些惶恐地抱拳,“如有不当之处,还请旅帅海涵。” 周云面无表情,示意他继续。 乔主事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至于能力,下官认为无非是人力和财力。我们人力充足,但钱粮匮乏。不过,可利用人力来弥补,比如石子,可以安排多余流民采石后碎石铺路。” 说完,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周云指示。 周云对乔主事的表现颇为赞赏,此人务实聪慧,是个干实事的人。 于是,他当场决定铺设碎石路。 然而,在这个时代,碎石并非易事,大多靠人工捶打,对于较大石块,则利用热胀冷缩原理,先用火烧,再用冷水浇淋,使其破裂。 周云无需操心这些具体操作,自有工房人员指导流民。 一行人又查看了几处地方后,周云让工房人员自行去测量路面,寻找石块质地不那么坚硬、便于碎石的山体。 而他自己,则带着二十来个警卫朝着大阳镇方向而去,他要去了解当地地形地貌,为后续剿灭泽州王家做好准备。 只是,他并未察觉到,一场危险正悄然降临。 第48章 刺杀 周云一行二十骑刚从修路现场离开, 孰料,这一举一动都被王家密探瞧了个正着,那密探隐于暗处,待周云等人走远,便匆匆将消息禀报上去。 彼时,在前往大阳镇的一处山坳中,正埋伏着一队严阵以待的甲兵。 这队甲兵人数约摸一百有余,个个全副武装,宛如蛰伏的恶狼。 他们已在此地隐藏埋伏了两日之久,原本谋划着通过制造事端,引得周云前来查看,再伺机发起袭杀。 正待他们准备实施这一险恶计划之时,竟等来了周云出城前往修路现场视察的绝佳机会,真可谓是天助他们。 此次刺杀周云,王恭仁和范永年都极为重视,各自派出了得力之人。 王恭仁派出的是自己的心腹管家李富贵,此人老谋深算,深得王恭仁信任; 而范永年派出的则是自己的亲信孙英,孙英武艺高强,还带来了范家的十几个好手,一同埋伏于此。 “刚收到消息,周云一行二十一人骑马正向此处而来,速速准备。”李富贵神色凝重,低声对旁边的统兵将领和孙英说道。 孙英听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而周云对此却是一无所知,他策马疾驰,满心想着修路之事以及后续的安排。 在他心中,从未想过有人会对自己不利。 即便有敌对势力,他也只认为可能会针对刘良佐,毕竟出面做事的是刘良佐,自己一直隐于幕后。 一行人马如疾风般快速奔驰向前,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个转弯。 周云知晓,转过此弯,再向前十里多地便是大阳镇了。 因转弯的缘故,疾驰的队伍不得不放缓马速,让马小跑着通过这个四五十度的转弯。 周云下意识地看向两边的山上,心中盘算着,若是日后将王家的护卫军引入此地,倒是个打伏击的绝妙之地。 就在他下意识抬头观望之际,突然,一道亮光一闪而过,恰好晃了他的眼睛。 周云本是后世穿越而来之人,见识过狙击镜、望远镜反光的他,下意识地想到,这是刀出鞘后刀身的反光。 “不好,有埋伏,大家小心。”周云大声呼喊后,迅速翻身下马,将身体藏于马的一侧。 他刚跳下马背,山坡两侧便是一阵箭雨攒射而至。 几个听到周云喊声后反应稍慢、仍骑在马上的警卫,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周云原本防备着刀光闪耀方向的弓箭,却没料到另一面也有弓箭手。 一个不留神,他的肩膀中了一箭,这一箭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赶忙伏低身子,趴伏在早已被射成马蜂窝的死马旁,口中不停地呼喊:“趴下趴下,快趴下。” 四五轮箭雨过后,路面上再无一个站着的活物,到处都插满了箭矢,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马尸体。 短暂的停歇之后,山中人影攒动,刀光闪烁,大队的人马如潮水般冲出树林,向着埋伏中心围杀过来。 躲在马肚下的周云,左侧手臂又中了一箭,好在都不在要害之处。 见敌人停止射箭,派人冲出准备查看,他赶忙呼唤其他警卫,询问是否还有人活着,然而整个现场一片死寂,无人回应。 他又呼唤了几遍,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心中明白,这些警卫可能都已丧命。 这些警卫大多是流民成军后分配到警卫连的,临敌对战经验匮乏,无法有效保护自己,最终都死于敌人的箭雨之下。 想到此处,周云抬头看了一眼围过来的敌军,缓缓抽出自己的腰刀。 他决定趁敌军合围之前,冲入路侧的山林之中。 虽说此举必然会碰到围堵之人,但总比在此趴着等死要强。 他鼓足了劲,缓缓从马肚子下钻出,身上的两处箭伤疼得他冷汗直冒。 缓了口气后,看着快速奔来的敌军,他突然起身,猫着腰快速冲向路侧。 敌军中的孙英和李富贵都看到了爬起的周云, 孙英大喝道:“有人要跑,快放箭,射死他。” 李富贵也在怒吼着放箭,可那统兵将领却犹豫了一下,说道:“那里有我们自己人!” 李富贵怒不可遏,一个耳光甩过去,大吼道:“他妈的,让你放箭就放箭,哪来那么多废话,快点,要是跑了周云,我先杀了你。” 那将领吓得急忙命令手下放箭,射死企图逃走之人。 这名将领的这一耽搁,恰好救了周云一命。 他持刀反冲向围杀过来的敌人,一个照面,侧身向前挥刀一砍,瞬间割断了两个兵士的喉咙。 趁着两人倒地之际,合身扑向另一个兵士。 那兵士举刀兜头劈下,周云快速一个转身,从刚倒下的两人空隙转到这名兵士的背后,反手一刀插入兵士的后心。 他快速抽出刀来,用力一踹另一个持刀上来的兵士腰际,借力跃向兵士们的后方,暂时脱离了与这些兵士的接触。 周云刚向前跑去七八步,便是一阵箭雨射来,正在后面追赶的兵士们全被射翻在地。 周云奋力向前猛蹿出十几步远,眼睛余光瞥见刚才自己站立的区域已被弓箭插满。 他看着离自己仅有七八步的树林,毫不犹豫地向前一个滑跃,以一个入水的姿势滑入林中。 羽箭追着他的后脚射来,好在大部分都被树木挡住。 周云爬起后,斜向着山林上面跑去,边跑边回头看追兵。 此时,后面追着的兵士约有30人左右,山腰处也传来呐喊声,想必是山腰的埋伏人员也循声堵截过来了。 路面上的敌军在检查了被伏杀的人员后,发现二十人中并没有周云,顿时明白刚逃跑的人就是周云。 于是,所有人都朝着周云亡命逃跑的方向围堵而去。 这大白天的,光线明亮,对方人手众多,而周云又身负重伤,在如此重重包围之下,他能逃向何处? 李富贵同孙英不停地指挥着手下,将那一片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周云此时已经近乎虚脱,箭伤的疼痛、失血带来的虚弱,让他的喉咙犹如火烧一般难受。 这大白天的,光线太好,敌人众多,自己又受伤,如此跑下去,迟早要被抓住。 曾经大哥李岩被追杀,侥幸逃脱,如今自己也遭遇追杀,不知能否也有那样的好运。 第49章 绝境 四周的追兵那杂乱的脚步声、呼喊声,如汹涌的潮水般,一波波向周云逼近,那声音越来越近,似要将他彻底淹没。 周云心急如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混着身上伤口的血水,浸湿了衣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灵机一动。 周云强忍着那如刀割般剧烈的疼痛,猛地将插在身上的两支羽箭拔了出来,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他咬着牙,迅速脱下外衣,挂在一棵矮树上。 紧接着,他手忙脚乱地摘了许多细树枝,缠绕在自己身上,而后转身朝着山坡上狂奔而去。 山坡上,孙英正带着十几个人从山腰处追来。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下方的树丛,那里有周云故意留下的外衣,就像猎人盯着猎物的陷阱。 “快快快,冲上去。”孙英挥舞着手中的刀,不停地催促着手下。 下坡路虽快,可重心极易不稳,一个不小心就会滚下山去。因此,众人虽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过于冒进。 就在孙英等人快要跑到跟前时,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突然横在了他们脚前。四五个躲闪不及的人,就像被收割的麦子一般,一头栽了下去,惊呼声此起彼伏,在山谷中回荡。 周云趁此机会,如鬼魅般冲向跑在后面一点的孙英部人员,手中的树枝横扫过去,又有好几个人惨叫着栽倒,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此时,孙英的队伍已经所剩无几。 周云手持长树枝,向着那几人冲去。 那几人包括孙英,慌忙抽出腰间的腰刀,奋力抵挡。 然而,周云手中的粗树枝专攻下三路,不停地捅刺。被捅到脚的人,瞬间失去平衡摔下山去;捅到肚子的人,则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半天爬不起来。 周云边捅边朝着山上攀爬,这些人被逼得慢慢后退上山,可山路崎岖,他们一不小心就跌倒在地。 周云趁机抢上几步,手中的刀一挥,鲜血如雨点般洒落。 周云听到下面传来呼喊声:“在这边在这边,往山上跑了,快追。” 他深知时间紧迫,连续快速地朝着上面的人又捅了几下,然后几步冲向前,挥刀便砍。 挡在周云正前方的正是孙英,他见周云挥刀砍来,急忙举刀格挡。 可刚举起刀,他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原来是周云左手拿着的树枝狠狠地捅在了他胸口上。 孙英痛得喘不过气来,他刚用手捂住胸口,一道白光闪过,他的半边脸就被周云一刀削掉,脖子也几乎被斩断,当场毙命,可怜他还没来得及施展高强的武艺,就死在了周云手中。 周云借此机会迅速冲出包围圈,朝着山上奋力跑去。 此时的他,早已全身虚脱,但心中那股求生的狠劲支撑着他,让他咬牙坚持。 周云在拼命向上爬,后面的追兵也紧追不舍。 他不知道山顶是否有逃生之路,但此刻,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就在周云快要到达山顶时,追兵们也吵吵嚷嚷地追了上来。 “快快,冲上去,他无路可逃了。” 周云拼尽全力冲向山顶,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绝望至极。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断崖,深不见底,怪不得追兵说他无路可逃,此刻他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累得瘫倒在山顶,看着下面正奋力冲上来的追兵,又转头看了一眼那深逾百丈的断崖,心中满是不甘。 自己穿越到这个明末乱世才没几天,难道就要命丧于此?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大意,是自己小看了古人,高估了自己啊! 眼看着爬上山顶的追兵向他扑了过来,周云惨然一笑,纵身朝着崖外跃去。 瞬间,他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朝着崖下飘落而去。 在这下坠的过程中,周云的思绪如潮水般涌动。 后世的一幕幕记忆像电影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生于一个工人家庭,父母都是国营化工厂的双职工,祖父母也是这个厂的职工,可谓是真正的工人阶级。 家庭条件还算不错,他是独生子女,四位老人的退休金供他上学,全家人都希望把他培养成科技人才,成为知识分子。 然而,周云却执意要上军校,这一决定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 父母苦口婆心,亲戚轮番劝说,可他那牛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最终,家人无奈,只好在万般不舍中送他到上了军校。 四年的军校生涯,让周云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半大小子成长为一个热血青年。 毕业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从军入伍,报效祖国,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特种部队战士。 在两年的军旅生涯中,他经历了无数次血与火的考验。 最后一次,在执行一次秘密任务时,他不幸被叛徒出卖,身陷重围,被敌人的手雷炸飞。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医馆里,奇怪的是,全身并无受伤之处。 就在他疑惑不解时,一位大夫走了过来,向他询问情况。 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已经不在部队的医院,而是身处明朝末年的太原城中医馆。 通过大夫的讲述,他得知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是大顺新朝权将军刘宗敏麾下的一名亲兵,也叫周云。 李自成被吴三桂联合清兵打败后,匆忙在北京登基,而后向西撤退,一路败战连连,原主周云因从马上摔下而昏迷。 到太原时,刘宗敏安排城内医馆救治伤员,他便被安置在此。 周云不知为何自己突然醒了过来,还像没事人一样。 他在医馆中转了一圈后,就走出医馆,想看看这明朝的太原城是什么模样。 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李岩被当街追杀,他不知哪来的冲动,竟上前救下了李岩。 在下坠的短短几秒内,周云想到了后世的父母亲人,今世的大哥大嫂,还有那些忠诚的手下兄弟。 他思绪万千,满心都是不舍与遗憾。 山顶上的追兵们看到跳下去的周云,都惊愕地呆立在原地,望着崖下。 李富贵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听闻周云跳崖后,朝着崖下啐了一口浓痰,骂道:“妈的,没千刀万剐,便宜你了。” 骂完,便指挥众人撤退。 在他们看来,这么深的悬崖,跳下去必定粉身碎骨,连个全尸都不会有。 第50章 命悬一线 下落中的周云,只觉死亡的阴影如附骨之蛆般紧紧缠绕。 狂风在耳边呼啸,仿佛是死神奏响的丧曲。 他心想,此次定然必死无疑了。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周云的身体像是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剧痛瞬间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差点让他就此晕死过去。 身体短暂停顿后,却并未停止坠落,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身体再次被某物阻挡。 这一次,强烈的求生欲让周云下意识地伸手乱抓,在慌乱之中,他竟真的抓住了个东西,下坠的趋势戛然而止。 过了好一会儿,周云才从头昏脑胀中渐渐缓过神来。 他吃力地睁开双眼,定睛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一根树枝。 再环顾四周,自己整个人悬吊在一棵从悬崖内斜长出来的树的树梢上,树枝被他的体重压得晃晃悠悠,似是不堪重负。 而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宛如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随时准备将他吞噬。 周云长舒一口气,忍着钻心的疼痛,缓缓地抬脚,试图向上钩住树干。 然而,重伤之下,他的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不仅如此,长时间的用力让他的双手愈发酸痛,几乎已经抓不稳树枝了。 周云清楚地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自己的手掌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他眉头紧皱,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对策。 他想要尝试用自己的手臂抱住树枝后,再用脚钩住树干,可这又谈何容易? 此刻的他,是两手抓住树枝支撑着整个身体的重量,如果要用手臂夹抱住树枝,那就意味着只有一只手要承受全部的重量,而他的左肩还受了伤。 这无疑是一场与死神的豪赌,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一旦没有夹抱住树枝,那受伤的左手肯定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等待他的就只有坠入无尽深渊这一个结局。 周云深吸一口气,犹如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 他在腰上蓄力,猛地一蹬腿,身子使出浑身力气向上一跃,同时伸出右臂死死地夹抱住树枝。 成功了! 周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恐惧和疲惫都一并吐出。 紧接着,他赶忙把左手也拿上来,两手紧紧夹抱住树枝。 在缓了许久之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右脚去钩树干,一次、两次……终于,他钩住了。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忙将左脚也伸过去,两脚交叉,用脚背牢牢扣死。 这一刻,他才感觉全身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轻松了许多。 此时的他,是面向崖上背朝崖下倒悬在树上,姿势虽然狼狈,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又过了好一会儿,周云再次积攒力量。 他猛推树枝,借着腰处发力,整个身子向着树干缓缓靠拢,随后双手紧紧抱住树干。 然后,他如一只谨慎的壁虎般,一点一点地向着崖边爬去。 每移动一点,都要忍受巨大的痛苦。 直到他的脚蹬上崖壁,身子紧紧贴上崖壁,手抓住崖壁上的藤蔓,最后坐在树根上时,他才彻底放下心来,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了这一劫。 歇息下来后的周云,眼前却一阵阵发晕,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他仿佛又回到了悬崖坠落之时,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先前在生死边缘挣扎时,身体内的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让他还能强撑着不觉得虚脱。 可现在一停下来,那种虚弱感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顶不住了。 周云心里明白,自己不能就这样歇着,必须要想办法登上崖顶,否则一旦昏迷过去,还是会掉入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他强打起精神,观察周围的环境,寻找登上崖顶的办法。 这面崖壁虽然看上去陡峭无比,但好在长满了植被,眼前这棵树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崖顶距离他少说也有二三十米,要想爬上去谈何容易? 不过,他毕竟有着特种兵的坚韧灵魂,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他现在这副伤痕累累的身体实在是不允许啊! 他咬咬牙,从身上解下仅存的刀鞘,其他的刀具早已不知在坠落过程中遗失到何处了。 他用刀鞘将藤蔓在石头上砸断,然后把众多藤蔓扭成绳索,一端缠在腰间,另一端牢牢地绑在树干上,做成了一条简易的安全绳。 一切准备就绪后,周云开始了艰难的攀登。 每向上爬几步,他就用刀鞘从稍远一点的地方拨弄一些藤蔓过来,让它们重合在一起,好给自己借点力,也能让自己借着藤蔓休息一下,积蓄些许力量。 就这样,爬一段,休息一段,时间在他的挣扎中缓缓流逝,天近黄昏时,他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爬上了崖顶,回到了他跳下去的地方。 刚爬上崖顶的周云,再也支撑不住,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劳累加上失血过多,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昏死了过去。 当周云再次醒来时,只感觉全身疼痛难忍,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被烈火灼烧。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并非是在山上的崖顶,而是躺在一间屋子的床上。 “哇靠!我他妈又穿越了,这次是穿到哪里了?”周云暗自骂了一声,可身体的剧痛让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又在疼痛中昏了过去。 当他再次悠悠转醒时,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一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他试图转头打量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可刚一动,臂膀处传来的剧痛就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 “醒了,他醒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兴奋的语调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一阵纷乱的进门脚步声。 首先映入周云眼帘的是一个年轻女孩的面容。 只见她年龄大概十六七岁,脸蛋白皙似雪,容貌俏丽动人,正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随后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此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年纪,相貌堂堂,器宇不凡,脸上也带着温和的笑意。 “你终于醒了,都昏迷两天了。”女孩高兴地说道。 “请问这是什么朝代?年号是什么?我怎么在这?”周云急于想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是否真的又穿越了。 那年轻女孩听后先是一愣,随后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爹说你脑子应该没事,只是气血两亏,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她伸手指向旁边,说道:“这是我爹,就是他在山上采药的时候发现你昏倒在山顶,然后叫上我哥一起把你救回来了。” 周云听后,心中不禁感叹,看来自己并没有穿越,是被这位好心人给救了。 他赶忙想要坐起身对这位中年男人施礼表示感谢,可他刚一动,浑身就如被万箭穿心般疼痛,手上也发软使不上力气。 那男人见状,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周云的臂膀,关切地说道:“你现在还不能动。” 说着,他拉过旁边的一张凳子坐下,然后伸手为周云号脉。 片刻之后,他对旁边的女孩说道:“彩云,他现在可以吃东西了,今天开始可以熬点粥给他吃,让你哥打几只野鸡给他熬汤喝。” 周云满心感激地说道:“多谢几位的救命之恩,怎敢还麻烦你们照顾,我缓一下就离开,实在是不敢再劳烦恩人了。” 那女孩一听,顿时不高兴了,撅着嘴说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还离开?你现在动都动不了,怎么离开?就是穷讲究!” “彩云,不得胡说,你去办就是了。”那中年男人轻斥道。 女孩吐了吐舌头,一扭头就跑出去了。 中年男人上前解释道:“小女顽皮不懂事,请别见怪啊!” 周云忙说道:“没事没事,是我矫情了。 不知恩公怎么称呼?” “小姓王,王平,不知小哥怎么称呼?” “我叫周子辰。”周云听到对方姓王后,心中微微一凛,下意识地用了自己的表字。 第51章 获救 王平满脸不解,眼中透着关切,问道:“不知你因何受伤倒在荒山上?我恰好采药归来,途经那里,要不然,你可就危险了。” 周云心中一凛,自己的身份不宜暴露,当下便说道:“我被仇家追杀至山顶,慌乱之中不慎掉落崖下,所幸被崖上的一棵树挡住,这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好不容易爬上山顶,实在是精疲力竭,撑不住就昏死过去了,承蒙恩公搭救,在下感激不尽。” 王平长叹一声:“唉!人没事就好,你且好好休息,有事就唤我。” 言罢,他抬脚迈出屋门。 周云待他走后,细细打量起屋子来。 屋内陈设甚是简单,仅有一桌、一椅、一床。 窗外的阳光倾洒而入,在地上形成一束束光线,那光线之中,微小的尘埃在光影里上下浮动,如梦似幻。 他望着眼前这一切,心中忽生感慨,若是能在这样的地方安宁平和地生活,倒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然而,他亦明白,在这新旧政权交替的乱世之中,处处都是刀光剑影,饿殍遍野,哪有什么世外桃源可供人栖身呢? 周云想起他们说自己已经昏迷两天了,不禁忧心起来。 也不知道泽州城州衙和徐同道等人现在怎么样了? 泽州内外也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不过这样也好,借着这次自己不在的时机,也能看清身边之人的立场和他们的人品。 此时,泽州城外的军营内,大小将领和各个衙署官员齐聚一堂,刘良佐和徐同道坐在上首之位,整个营帐内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 自从周云带着二十名警卫前往大阳镇查看地形后,便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到了当天晚上,周云一行仍未归来,众人顿时心急如焚。 徐同道当即调派人手,往大阳镇方向一路搜寻。 前去搜寻的兵士回来禀报,在去往大阳镇的途中,发现了周云警卫连那二十名士兵的尸体,皆是被弓箭射杀。 徐同道一把拉住那报信的兵士,焦急地问道:“旅帅如何了?” 那兵士紧张地回道:“没……没有见到旅帅。” 徐同道又有些犹豫地问:“尸体中有……有他吗?” 兵士赶忙回答:“未见!” 徐同道将周云失踪的消息告知刘良佐后,没过多久,两人便一同骑马疾驰至周云等人遭袭的现场。 当他们看到满地密密麻麻的羽箭时,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这得调集多少人来袭杀周云啊? 能有如此大势力的,恐怕只有王家了。 最关键的是,周云如今生死未卜,到底是被射杀了,还是成功逃脱了呢? 若是被射杀,却不见尸首,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俘,二是逃脱。 两人一番商议后,决定调兵进入两边的大山搜寻周云。 可连续两天的搜寻,却毫无结果。 众人想着自家旅帅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此刻齐聚于军帐内,目光都投向徐同道这个武将之首和刘良佐这个文官之首,都在等着他们二人表态,然后再衡量自己该何去何从。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刘良佐,他开口道:“各位,旅帅或许只是一时被困,相信用不了几日,便会有他的消息。 我们各司其职,继续按照旅帅之前定下的策略行事就好。” 刘良佐说完,全场又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我觉得让流民以工代赈之事可以暂且搁置了。 我们自己的粮草都不够,还要养活军队,哪有多余的粮食分给他们啊?” 被刘良佐提名为新州判的户房主事陈启文打破沉默说道。 他话音刚落,刘良佐面露惊愕之色,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启文。 陈启文却只是淡淡地转过头去,神色如常。 “我附议陈州判的说法。”吏房主事紧接着站起来说道。 “我附议”“我附议”…… 一时间,州衙六房中只有工房和兵房主事没有起身附议,三班衙役中也只有皂班没有出声附议。 大部分衙内官吏都站在了陈启文一方,而那些沉默未附议之人,也并不代表都支持知州刘良佐。 徐同道看着眼前这一切,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注视着。 陈启文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继续说道:“至于近卫团,我认为没必要保留这么多人。 留下些本地招募的士兵即可,从流民中招的兵最好就地解散,州衙现在的粮草可养活不了这么庞大的军队。” 话音刚落,下面又是一阵“附议”声。 刘良佐此时脸色铁青,愤然起身怒吼道:“陈主事!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你现在还不是州判呢!有何资格在此大放厥词?” 陈启文不慌不忙地回应道:“如今朝廷都已不复存在,你刘良佐的知州之位又是哪个朝廷所封? 我没资格,你又何尝有资格?” 刘良佐气得肺都要炸了:“我这知州是旅帅府旅帅所封,有根有据,你那州判只是被提名,并未实封,怎能相提并论?” 陈启文却冷笑一声:“旅帅府?旅帅都没了,哪还有什么旅帅府?” 刘良佐闻言一愣,随后默默坐下,不再言语。 “近卫团的将士们,泽州是我们泽州人的泽州,我们自己粮食都不够吃,哪有余粮去照料那些外地流民的吃食? 若是给了他们,难道要让我们的家人饿着肚子吗?” 陈启文站出来,对着将领这边大声疾呼。 将领这边,本地代表将领、现任周云警卫连排长的赵虎此时站出来说道:“我同意陈州判的说法,泽州是我们泽州人的泽州。” 他这一句话,宛如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轰”的一声,下面的将领们顿时炸开了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方才只是文官之间的争议,影响的不过是行政权力的划分,也只是止于嘴上的争斗。 可如今军队中有人公然表明立场,情形瞬间变得严峻起来,火药味愈发浓烈。 在营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人仿佛透明一般,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幕,手中拿着一支炭笔,在一个小本子上不停地记录着什么,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记录着。 第52章 风波 此时,军队这方又有人挺身而出,朗声道:“我等附议刘知州之言,旅帅所定策略当继续延续。” 话音刚落,一营营长秦子敬、二营营长吴景明、三营营长贺长风这三位火器营营长齐刷刷出列,齐声表明自身立场。 此三人一出,现场气氛顿时一变,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火药味愈发浓重。 这三位营长皆是周云老营之人,随着他们表态,姜云升也迈出步伐,神色凝重地出列,附议刘良佐之言。 姜云升身为夜不收连连长兼警卫连连长,内心本就满是自责。 他懊悔自己未能给周云多派警卫保护,致使如今周云生死未卜。 如今,警卫连一排长赵虎公然反叛,这无疑是在他心头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桶油。 然而,他虽满腔愤怒,在表明立场后却强行按捺,他要看看,还有哪些人会在这暗流涌动的局势中站出来。 四营营长岳明轩随后站出,表态支持刘良佐,而五营营长谢永却与众人不同,他站在了陈启文一方。 令人诧异的是,向来与赵虎形影不离的警卫连二排长赵狗儿,此次竟表态支持刘良佐,这与赵虎的立场截然相反。 赵虎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色,可在这种场合下,他纵有满腹疑问,也无法开口询问。 待全场将领都表态完毕,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想起还有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徐同道尚未发表意见。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徐同道缓缓起身,手扶腰刀刀柄,神色沉稳地走入人群之中。 站定后,他环顾全场文武官员,高声道:“各位想必都在期待我的态度,今日,我便告知诸位。” 话语刚落,只见一道寒芒闪过,刀光如雪。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一颗人头已然落地,骨碌碌地滚至众人面前。 那竟是站在徐同道身侧的陈启文的首级! 刹那间,全场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砰!”陈启文的尸身倒地之声,在这寂静的氛围中如同惊雷炸响,震得众人瑟瑟发抖。 就在此时,坐在角落中一位原本毫不起眼的年轻人,缓缓起身向前,走到徐同道面前,拱手行礼,恭敬道:“请徐将军上坐,剩下之事,便交予我来处理。” 言罢,他拿起胸前悬挂的竹哨,用力急吹数声。 哨声划破寂静,刚一落下,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便响了起来。 除了徐同道,其余人等皆被吓得四处闪避,不少将领慌忙拔出腰刀,警惕地防备着四周。 与此同时,外面突然传来齐整的跑步声,那“一二一”的鼓点声,犹如催命之音,越来越近,每一下都像是重重地敲在众人的心头上。 脚步声戛然而止,一排排铳管对准了全场文武官员。 所有将领都僵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自己的一点轻举妄动会引来一排火铳齐发。 杀戮在眨眼间停止,凡是刚才支持陈启文的文武官员,皆被诛杀殆尽。 赵狗儿眼见赵虎被围杀,心急如焚,刚想迈步向前营救,却突然感觉后腰一凉,一把短刀狠狠地捅了进来,接着用力一搅,又迅速抽出。 赵狗儿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他满心疑惑,自己明明是站在刘良佐一方,为何也会遭此毒手? 众人望着眼前这血腥至极的场面,无不颤抖,尤其是那些尚存的文官们,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刘良佐也在其中。 他满心茫然,不知为何会发生如此变故,自己事先对此毫无察觉。 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究竟是谁?是徐同道在背后指挥吗? 徐同道此时心中也阵阵后怕。 他知晓这个看似平凡的年轻人,正是周云的外部情报秘书方云海。 自周云与李岩分开后,内部情报秘书侯贵跟随李岩东去,而方云海则一直跟随周云。 徐同道虽知道有这么个人,也见过面,但对其行踪和所为却一无所知。 他未曾想到,此人竟一直带着人手隐匿在自己等人身边。 方才自己若稍有犹豫,恐怕此刻早已尸首分离。 然而,徐同道并不清楚,方云海不但已经找到了周云,还与他取得了联络,并获得了授权。 当日,周云遭遇袭击,冲向树林,拼尽全力冲出包围圈,朝着山顶奔逃。 在逃跑途中,他在树干上留下了只有暗影组织才知晓的暗记。 在决然纵身跳下山崖之前,他又在地上留下了表明自己赴死决心的暗记。 幸运的是,周云命不该绝,他奋力爬上了山崖,在昏倒之前,又在原来的暗记旁添加了新的标记。 方云海在军队中一直隐藏于暗处,只有周云召唤,他才会现身。 他相貌平平,一张大众脸,若不刻意留意,极易被人忽视。 周云失踪后,方云海暗中跟随徐同道等人前往遇袭现场查探。 根据现场情形,他设身处地地思考,若自己是旅帅遭遇刺杀,会如何逃脱。 于是,他顺着自己的思路进入林中,朝着有打斗痕迹的方向寻找。 终于,他发现了旅帅留下的暗影记号,那一刻,他兴奋不已,却并未声张,而是顺着周云的暗记指示方向一路追踪。 沿途不断看到林中死去的袭击者尸首,他心中既为旅帅担忧,又因找到线索而感到一丝欣慰。 这次袭杀旅帅的人马众多,要想脱身实在太难,而且从路上的遇袭现场来看,旅帅受伤的可能性极大。 一路追踪至山顶,方云海看到山顶一侧的百丈悬崖,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心下暗叫不好,只觉旅帅此次凶多吉少。 他焦急地在附近寻找暗记,突然,一个指向崖下的记号映入眼帘,那一刻,他如遭雷击,惊慌失措地瘫坐在地,泪水夺眶而出。 同时,他的心中也涌起无尽的惶恐,不知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 自己作为暗影中的暗影,除了周云,无人知晓,就连李岩夫妇也不例外。 对于周云这位对他有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的旅帅,他心中满是悲痛。 方云海原本只是周云带领八百兵士阻击李友大军中的一名小兵。 在那次行动中,他与周云一起在路上引诱徐同道带领的六百骑兵追击。 在骑兵的快速追击下,他眼看就要死于战马的践踏。 千钧一发之际,跑在旁边的周云猛地伸出手,将他拉向自己一侧,两人一同冲入林中,这才捡回一条性命,而跑在方云海旁边的兵士则被汹涌的骑兵踏成了肉泥。 后来部队整编,周云任命他为哨长,没过多久,又让他担任外部情报秘书,负责刺探军情、收集各路情报。 方云海深知,这些都是只有亲信心腹才会被委以的重任,从那时起,他便对周云死心塌地。 后来,周云的亲卫队长被收买成为奸细,侯贵负责的暗影组织因失职未察觉而受到责问。 周云意识到必须另组一个暗谍组织,负责隐藏在更深的暗影之中,监察内外。 于是,他将这项重任交给了方云海。 就在方云海陷入绝望之时,他的目光突然瞥见不远处还有一个暗记。 他急忙从地上爬过去查看…… 第53章 沙僧 方云海于山间匆匆而行,目光偶然间扫至地上,那从悬崖方向延伸而来的暗记赫然入目。 他顿时双眸放光,心中大喜过望,竟忍不住发出一连串呵呵的傻笑声,那笑声在这寂静的山间回荡,似是打破了某种静谧的平衡。 他赶忙从地上爬起,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便向着那深山之中疾步而去。 一路上,他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藏有周云的角落,一心只想尽快找到附近周云有可能藏身的村寨。 待他一路寻觅至离此地约二十里开外的一个靠近山脚下的村子时,正巧瞧见前方有两个年轻的小伙。 那两人身背弓箭,手中稳稳提着刚刚猎获的野鸡、野兔,猎物身上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鲜血,想来是刚从山上打猎归来,此刻正兴高采烈地往村子里行去。 方云海见状,急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拦住了那两个年轻人的去路,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忙不迭地开口打听道:“二位小哥,劳烦问一下,你们可曾见到一个受伤的年轻人?或者有没有瞧见有人将一个受伤的年轻人救走啊?” 两人中的一位身材颇为高大的小伙,听闻此言,顿时警惕起来,目光紧紧盯着方云海,沉声问道:“你是谁?找的人姓什么?” 方云海一听这话,心中暗喜,直觉此事或许有了眉目,可脸上却依旧摆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赶忙回道:“我找的人乃是我结拜兄弟,是我大哥呀,他姓周,我姓方。我大哥已经失踪好些日子了,家里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找他都快找疯了。二位小哥若是有见到的话,可一定要告知于我啊,我家定会重重酬谢的。” “你当真就是那姓周的兄弟?可有什么信物能证明?”那高个小伙仍是满脸狐疑,继续追问道。 方云海听闻此言,不禁微微一怔,随后沉默片刻,脑海中快速思索着。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神色诚恳地说道:“信物嘛,我这会儿确实没有。不过,倒是有一句话,只要小哥帮忙带到,我大哥一听便知道是我了。” “行,你且说来听听!”高个小伙微微皱眉,眼中仍带着几分戒备。 方云海见状,赶忙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小哥你就这么说:沙僧,就这两个字就行。我家大哥一听,便晓得是我来了。” 对方一听,明显愣了一下,面露疑惑之色,问道:“你说的什么沙什么?我没太听明白呀。” “就是平日里听那话本说书里讲的沙僧沙和尚呀,小哥你就只管把这两个字说给他听就行,拜托小哥了。”方云海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这小伙听后,虽仍是一脸懵懂,但还是傻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后扭头吩咐身旁的同伴看着方云海,让其在此处等候,自己则转身快步朝着村子里走去。 原来,这个小伙子正是王彩云的大哥王石虎,他今日与同村的伙伴一同上山打猎,方才满载而归,不曾想却在进村途中遇见了前来找寻之人方云海。 王石虎一路小跑着回到家中,刚一进院子,便瞧见前屋的老爹王平正在分拣药材。那药材在王平的手中一一过目,摆放得整整齐齐。 “爹!我回来了,那姓周大哥怎么样了?”王石虎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急切地问道。 王平听到儿子这风风火火的声音,不禁抬起头来,略带不满地瞅了着他一眼,数落道:“你这着急忙慌的做啥呢?啥时候能稳重点儿,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 “爹!您先别忙着训我了,我跟您说个事儿。”王石虎说着,便上前一把拉住老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一边的侧房拽去。 王平被儿子这举动弄得是又好气又好笑,吹胡子瞪眼的,但手被拉住了,也只好无奈地跟着他一同往侧房走去。 王石虎一边拉着老爹往侧房走,一边压低声音,将自己在某外面碰到有人在找周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王平听。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周云养伤的房间门口。 此时,房内正传来王彩云那清脆的嗓音,她正叽叽喳喳地给周云讲着养伤需要注意的事项呢,什么东西不能吃,什么东西能吃,说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王石虎拉着老爹王平径直走进了屋内,来到了正躺在榻上的周云面前。 周云方才刚刚醒来,此刻全身还动弹不得,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王彩云这小丫头在耳边的谆谆教诲,心中虽觉这小丫头有些啰嗦,但也知晓她是一片好心,便也由着她去了。 王石虎父子俩的突然闯入,打断了王彩云的说教,这让周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赶忙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进来的父子俩身上。 “哎!周子辰是吧?外面有个人找你,我也不知道对你来说是敌是友。他自称是你的结拜兄弟,我让他拿件信物给我,好拿给你看,可他却说没有……” 王石虎话还没说完呢,一旁的妹妹王彩云便忍不住插话道:“哥!你是不是傻呀?没信物那肯定就是敌人呗!这还用问啦?” “我话都没说完呢,您插什么嘴,一边去,我这儿有正经事要问他呢。”王石虎没好气地说了妹妹一句,接着继续说道:“那人虽说没有信物,可他说只要说出两个字,也能证明他是谁。” “什么字?”王彩云与周云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两人的目光中皆带着好奇与疑惑。 他们的老爹王平也不禁好奇地看着王石虎,心中同样想知道那带的究竟是什么话。 “沙僧!”王石虎一字一顿地说道。 “沙僧?什么沙僧?唐僧徒弟那个沙僧?”王彩云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 “是他!”周云听闻此言,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除了周云之外,屋内的其他人皆是一脸的惊讶。 沙僧这人物,他们自然是知晓的,平日里在城里听那说书先生讲的《西游记》中,便有个沙僧。 在这当时的世道,人们对鬼神传说可是深信不疑的呀。 王石虎方才在外面听到来找之人说出“沙僧”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中便不禁犯起了嘀咕。 他暗自揣测,莫不是那说“沙僧”之人是沙僧变化而成的? 所以他才心急火燎地赶回家,拉着老爹就直奔周云这儿来了。 他心里想着,这说“沙僧”两字的人,要是真的是沙僧,那躺在这床上姓周的人,会不会是唐僧或者孙悟空呢? 毕竟在《西游记》里,不也经常是徒弟救师傅的情节嘛。 此时,兄妹俩又听到周云在听说沙僧后,立马接话说“是他!”,这一下,可把他们给惊到了。 难道这世上真有神仙下凡这等奇事?兄妹俩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第54章 御医 周云此刻却是完全没意识到王家众人严重的误会了自己,他只是对着王石虎说道:“麻烦小哥帮我将人带过来,此人是友非敌。” 王石虎听闻此言,赶忙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地转身就往村外跑去,去带方云海过来。 而在屋内的王家父女二人,则是紧紧地盯着周云,王彩云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地问道:“你是唐僧还是孙悟空变的?唐僧好像也不会变化呀?那你肯定是孙悟空变的吧?你们下凡干什么呢?” 周云听到王彩云这一连串的问话,一时间竟是反应不过来,心中暗忖:这都哪跟哪啊?什么悟空唐僧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过,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心中恍然大悟,合着他们是听到“沙僧”这两个字之后,自行联想,竟然把自己也当成孙悟空了呀。 反应过来的他,不禁哭笑不得,赶忙耐心地解释道:“彩云姑娘,你可误会了。这沙僧以及其他的《西游记》人物,都是我给人取的代号罢了,只是为了方便隐藏身份呀。” 看着王家父子二人那半信半疑的神色,周云不由得苦笑连连,心中暗叹这误会可真是够大的。 好在没过多久,方云海便被王石虎带了过来。 他一见到周云,顿时喜极而泣,差点就脱口而出“旅帅”二字,好在关键时刻看到站在屋内的其他人,这才赶忙改口叫道:“大哥!” “大哥,你没事真好,我们可担心死你了。”方云海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关切与喜悦。 “云海,多亏了这几位恩人救了我,要不然你可真看不到我了。”周云见到方云海,也是满心欢喜地说道。 “扑通”一声,方云海突然双膝跪地,朝着王家父子三人便磕起头来,口中高呼道:“方云海多谢恩人救了我家大哥,救命之恩,我方云海将永记心中不敢忘。” 他这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那“嘣嘣”的磕头声在屋内回响,听得人心中一震。 王平见状,赶忙上前去拉起方云海,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救人本就是些许小事,哪值得你这般重礼呀?” 王彩云那张小脸却是兴奋得通红,她心中暗自想着:这神仙都给自己这个凡人磕头了,可真是件稀罕事儿呀。 事后,周云与方云海私下里聊了许久,两人谈及诸多事宜。 直待到王平过来催促说病人不能说太久的话,需要休息了,方云海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 方云海回到军中之后,立刻着手开始安排各项事宜。 他深知当下局势严峻,决意要借此机会,一举帮旅帅肃清军政两处的敌对势力,为后续剿灭泽州王家的护卫队奠定坚实的基础。 …… 在那泽州城外的军营之内,此刻血腥之气弥漫在整个营房之中,仿若一层阴霾笼罩,令人心头压抑。 方云海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徐同道身旁,先是对着徐同道和刘良佐二人一抱拳,随后缓缓放下手来,继而神色肃穆地向着全场那些尚还存活的人员高声说道:“奉旅帅之令,诛杀叛逆,如今那叛逆之徒已然伏诛,各位还请速速回吧!” 众人听闻此言,这才仿佛从方才那心惊胆战的状态中缓缓回过神来,而后纷纷抱拳行礼,告辞离去。 唯有徐同道和刘良佐两人并未即刻离开,他们二人此刻心中皆是急于想知道,周云现下究竟情况如何? “两位大人,旅帅现下已然安全无虞,只是受了些许伤势,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大人让我转告你们,各司其职,无需过多 担心。”方云海不卑不亢地转告完周云的口信后,再次抱拳施了一礼,而后便转身稳步离去。 徐同道同刘良佐两人闻听此言,脸上皆是露出一抹欣喜之色,随后便也各自离去。 徐同道回到自己休息的营房之后,赶忙换下了那件被冷汗浸湿的里衣,重新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 他回想起自己此前那首鼠两端的行径,不禁暗自后怕起来。 还好自己最终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过,他心中也明白,若不是那 个火器营营长极为明确的表态,恐怕自己当时的选择就会是另外一面了。 他之所以在一开始时并未明确表态,便是想着先看看下面的将领们会如何抉择,可真真是未曾料到,周云竟然还在军中留有这般后手,自己当时可真是险些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呀。 他暗暗告诫自己,日后可坚决不能再这般犹豫不决了,定要好好跟着周云,一路追随到底才是。 而那刘良佐回到城内自己的府内之后,却是满心的高兴,那股子喜悦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他为周云还活着这件事而由衷地感到高兴,想当初自己左右摇摆不定,便是因为一直未曾找到一个 值得自己全心全意追随的人,自从认定了周云这个人之后,便一心想着要追随到底,不离不弃。 …… 在王家人悉心照料之下,周云的伤势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已然恢复得极快,如今都已经能够下地自如地走动了。 “周大哥,听我爹说你要走了?是真的吗?”王彩云听闻消息,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一脸急切地问道。 周云面带微笑,温和地回道:“我如今都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自然是要回去的呀,总不能一直就呆在你们家吧?再说了,这段时间已然打搅了你们这么久,我本就心中过意不去了。” “一直呆在这也行啊!”王彩云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虽小,但那股子不舍之情却还是隐隐可闻。 周云没听清,便问她说什么? 王彩云赶忙抬起头,神色略显慌乱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就这么着急着走,对身体可不好呀。” 周云闻言,伸了伸手,又踢了踢腿,笑着说道:“你看这不没事了吗?本来受伤的地方也没在要害部位,真的没事的,你就别担心我了。” 王彩云听闻此言,却还是气鼓鼓的,在一边用脚不停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哎,彩云!问你个事,我来这么些天了,怎么一直没看到伯母出来呀?” 彩云听闻此言,神色顿时变得有些落寞起来,她缓缓回道:“我母亲在生我时,因为难产,早早便离世了。” “真对不起,我……我不该问的。”周云见状,赶忙一脸正色地道歉,心中满是愧疚之情。 “没事,我都没见过她老人家,一直都是我爹将我兄妹俩带大的。”王彩云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强之色。 “伯父一直就靠行医带着你们?”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围着院子缓缓转了一圈,而后又调头往回走。 “我爹原是宫中的衙医,因一件小事被开革出了宫,来到这乡下老家居住,到如今都有十几年了。” “伯父原来是宫中衙医啊!怪不得医术这么厉害,那你没跟着学点医术?” “怎么没学?我爹本来想让我哥继承他的衣钵,但我哥就喜欢舞刀弄枪,死活不学医,没办法我爹就逼着我学了,因为我娘的原因,我更喜欢女科。” “你们一家都是了不起的人啊!”周云由衷地赞叹道。 两人正说着话,缓缓走进屋内,准备稍作休息之时,便听外面有铜锣响个不停,那铜锣声在这宁静的小院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第55章 抓丁 周云同王彩云听到外面动静复又出门,想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少爷们听着,大阳镇铁矿的王家老爷如今为照顾乡民,特意在咱沙岭村高薪招募家丁和丫鬟,家丁年龄不限,只要是青壮都可,丫鬟要14岁到20岁的年轻女孩,家有男丁,女孩适龄的都可来我家报名咧!” “咣咣咣”,“老少爷们听着……” 沙岭村的里长,手持破锣,边敲边扯着嗓子嘶喊,那铜锣之声在村落中回荡,传进每一户人家。 王彩云听闻,不屑地啐了一口,压低声音道:“还王老爷好心?哼,谁信啊?” 周云一脸不解,问道:“你为何不信他呢?” “不是我一人不信,是咱们全村都没人信。年前,他们时常来招人,现在又来招人了。起初,有些村民信了他们的鬼话,去了之后,至今却杳无音讯,家人担心,便前去讨要说法,你猜人家怎么说?”王彩云眼中燃起怒火。 “怎么说?”周云追问。 王彩云气得握紧了小拳头,愤愤道:“他们竟说那些人早就辞工走了,至于去了何处,一概不知。” “那失踪之人的家人岂能善罢甘休?”周云眉头紧皱。 “肯定不能干呀!那些失踪者的家人去闹,要找王老爷讨个说法,谁能想到,铁矿王家的护军个个全副武装,对他们一顿打杀。只有极少数的家人侥幸逃脱,从此再也不敢去要人了。”王彩云眼中满是愤恨。 周云听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面色凝重。 “唉!就因为同样姓王,我家也受到了牵连。还好我爹平时为村民医治,积下了些恩德,要不然,我们家早就被赶出沙岭村了。”王彩云满脸无奈。 “不好!快走!”周云突然从沉思中惊醒,一把拉起王彩云的手,朝着屋里疾奔而去。 只是他身体尚还虚弱,脚步踉跄,只能边跑边走。 回到屋里,周云赶忙关上屋门,插好门闩。 接着,他拉着彩云,转身来到正在整理药材的王平身边,急切地说道:“伯父,家里可有藏人的地方?要是没有,咱们得赶紧逃。我估计铁矿王家马上就要带人来村子里抓人去他们矿上干活了,石虎呢?” 王平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懵,下意识地回道:“他去山上打猎了,还没回来。” 王彩云看着周云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疑惑道:“不会吧?他们不是只在门口叫唤招人吗?要抓人也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地叫唤啊?……” 周云此时无暇解释,抓住王平的手,另一只手仍拉着王彩云,向着后门奔去。 出了后门,周云拉着父女俩朝着村外狂奔。 父女俩见周云神色凝重,不似玩笑,也只好跟着他一路疾奔。 刚到村口,远远望去,只见外面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那队伍如一条长龙,气势汹汹。 队伍中的士兵身着甲胄,手持长刀,寒光闪闪,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王平父女俩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望着前方那令人胆寒的场景,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云见状,急忙拉着惊呆了的父女俩朝另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边焦急地问:“彩云,还有其他出村的路吗?” 王彩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有有,我哥他们经常出入村子走的是另一条路,就在前面不远处。” “快快,你前面带路,我们从那出去。”周云催促着,额上已渗出豆大的汗珠。 周云身体仍有些虚,咬牙强撑着拉着王平,努力跟上王彩云的步伐。 好在王彩云未曾像那些大家闺秀一般裹脚,还能奔跑自如,否则此刻恐怕是寸步难行。 三人刚跑到那出村的路口,正准备翻过一处土坡逃离。 这时,村中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的儿呀!你们要带他去哪?” “孩他爹,孩他爹,你们放开他。” 那哭喊声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回荡在整个村庄上空。 王平父女听到身后传来的凄惨哭喊声,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回身观望。 “没时间了,快走,他们马上就会追来。”周云心急如焚,大声催促道。 周云扶着王彩云爬上土坡,翻了过去。 轮到王平时,王平却让周云先过去,周云顾不上与他争辩,用力将他向前一推,王平便趴在了土坡上。 周云托着王平的屁股,使尽全身力气,助他向上爬去。 王平爬上土坡后,并没有立刻翻下去,而是回身伸出手来要拉周云。 就在此时,只听后面不远处有人大喊:“这里有人跑了,快过来人去追。” 周云心知敌人马上就要追过来了,他退后几步,一个助跑,猛地向前冲去,脚在土坡上用力一蹬,本以为凭借这股冲劲定能翻过这二三米高的土坡。 然而,他却高估了自己如今虚弱的身体,冲到一半,便没了力气,整个人开始往下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平回身伸出的手紧紧抓住了周云的手,用力向上拉拽。 王平拉着周云刚爬上土坡,一阵箭雨便如飞蝗般射了过来,箭矢插入土中的扑扑声不绝于耳,吓得两人赶忙趴着往后退,然后翻下土坡。 两人刚停下,就看到周围的地上插满了羽箭,那箭头寒光闪闪,令人不寒而栗。 土坡下的王彩云看到两人都平安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赶忙在前头带路,领着两人继续向前奔跑。 周云深知对方人马很快就会追上来,若是被他们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他那刚刚愈合的伤口已经崩开,鲜血渗了出来,每跑一步都钻心地疼。 但他仍咬着牙,强忍着剧痛,跟着王彩云和王平继续奔逃。 在跑了两里多远后,后面追兵嘈杂的声音在几人耳边越来越清晰,仿佛死神的脚步正在逼近。 周云赶忙从怀中掏出竹哨,放在嘴边用力吹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尖锐的哨声在山谷间回荡。 没跑多久,前方突然窜出两个黑衣人,吓得王家父女俩差点停住脚步。 周云见状,大声制止道:“不要停,自己人,快跑。” 那两个黑衣人脸上都蒙着布巾,朝着周云微微点头,其中一人做了个手势后,便迅速离开。 另一人边跑边对周云说道:“旅帅,你们跟我来,我带大家去安全的地方。” 这两人是方云海特意留在村子附近监视情况和保护周云的。 当初二人商定此事时,方云海坚持要在村里留人保护周云,周云却担心在村里人多眼杂,容易引起有心人的察觉,从而告知铁矿王家,引来杀身之祸。 最后,两人商定让这些人隐藏在村外不远处,等候通知。 没想到,如今这一安排竟派上了用场。 后面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可几人丝毫不敢懈怠,依旧拼命奔跑。 直到来到一处有兵马驻扎的营地,他们才终于摆脱了追兵,暂时安全了下来。 王平累得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突然,他又猛地站了起来,满脸焦急地说道:“也不知石虎这孩子现在在哪?还有刚才那个引开追兵的朋友又怎么样了?” 他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一旁的王彩云听闻,也是心急如焚,眼中泪花闪烁。 第56章 救兵 周云听到王平的话语,瞬间明了他对石虎安全的忧心。 他目光一凛,转身唤来此地营地的将领。 那是一名陈姓排长,乃是方云海特意安排在此接应周云之人。 “陈排长,你速派人持我书信前往大营,让徐团长调骑兵营过来。此外,留下两人在此,稍后返回去阻拦追兵,待骑兵营赶到再撤。” 周云语气急促而沉稳,吩咐完后,便从陈排长那儿要来纸笔,疾书一封给徐同道。 陈排长领命而去,迅速安排妥当。 周云几人则在原地稍作歇息,可每个人心中都满是焦急,只盼骑兵营能快些到来。 王彩云眼中满是好奇,忍不住问道:“周大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呀?为何这些当兵的都听你的?” 周云微微一笑,神色间透着威严:“我是他们的头。” “你是说,你是他们的头领?”王彩云再次确认,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 “既然你是他们的头,那你一定要救出我哥他们。” “他们?除了你哥还有谁?” “还有村里另外两个小伙伴,他们常一起进山打猎呢。” 两人正说着,天边闷雷滚滚,周云知道,是骑兵营来了。 他心中暗忖:这泽州王家实在是张狂至极,三番五次冒犯自己,真当自己死了不成?竟把兵都派到接近泽州城的地方来了,这次定要斩断他们伸出的爪子。 只见骑兵营的快马如疾风般从远处奔来,眨眼间便至眼前。 带队之人,竟是徐同道亲自领军。 徐同道远远就瞧见站在路边的周云,赶忙降低马速,勒停战马后,他一个翻身而下,疾走几步,上前半跪,拱手行礼:“属下徐同道率骑兵营参见旅帅。” 刹那间,整个骑兵营的将士齐刷刷下马,齐声高呼:“参见旅帅!” 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这支骑兵营经过这段时间的严格操练,又有原关宁铁骑的人员指导,如今已初显强兵之态。 “不用多礼!起立!” 周云一声令下,如轰雷般,所有人整齐划一地站起。 周云站在众人前,高声说道:“前方有一伙兵匪正在一个村子里抢掠百姓,我命你们即刻去剿灭这伙匪徒,不得放走一人,让我看看你们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 “遵令!”徐同道抱拳弯腰,大声应道,其他将士也齐声高呼:“遵令!” 随后,众人齐刷刷上马,周云安排之前引来的黑衣人在前带路。 徐同道大手一挥,全营策马向前狂奔而去,一时间,马蹄扬起漫天尘土,遮天蔽日。 王平父女被眼前这壮观而震撼的场面惊得呆住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气势磅礴的战马奔腾之景,竟连满嘴吸入灰尘都浑然不觉。 直到被灰尘呛得咳嗽不止,才回过神来。 王彩云望向周云的眼神中满是崇敬,目光紧紧追随着周云的身影,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周云走过来,对王平说道:“伯父,我安排人先送您和彩云到我们军营休息,这边一有石虎的消息,我马上派人通知你们,如何?” 王平默默点头答应,可王彩云却死活不同意,她坚决地说要跟着周云一起等哥哥王石虎的消息。 王平与周云劝说无果,也只好随她。 …… 王恭仁王家派出的抓壮丁部队此时正在沙岭村进行最后的恶行——大肆抢掠。 家中的男人和年轻女孩都被抓走,押到村外的一片空地上,用麻绳捆成一串。 如此一来,即便有人想逃,也是插翅难飞。 来沙岭村抓丁的部队有一哨之多,足有百余人,附近其他村子也正上演着类似的悲惨一幕。 王家家主王恭仁这几日接连收到管家李富贵的汇报。 由于之前死去的挖矿劳工没有得到新的人员补充,但每天的挖矿任务却丝毫未减,只能变本加厉地压榨剩余劳工的价值。 那些劳工本就被繁重的苦活累垮了身体,如今强度又加大,哪里承受得住,导致死亡人数日益增多。 此外,王家的丫鬟也快被驻扎在此的一个牛录清军糟蹋殆尽。 本以为周云已死,他的部队必然会分崩离析,王家也因此派出了所有的棋子,妄图拆散这支部队。 可没想到,局势竟被对方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卒给彻底扭转,自家原本取之不尽的流民劳力大军计划就此泡汤。 这便是王家为何要派人到附近村子抓丁抢女人的缘由。 此次,王家派出了一个千户所的兵力出来扫荡周围,一心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抓一两千人回去应急。 …… 沙岭村外的空地上,坐满了被掳来的男男女女。 而在离此地不远处的树林中,几棵大树之后隐藏着三个年轻人。 正是出去打猎回来的王石虎等人。 他们远远看到村中火光冲天,心中既愤恨又担忧家人安危,可看到敌军众多,又一时不知所措。 正焦急之时,他们看到兵士将村民押解到村外空地,只留下两个什的兵士看守,其余人则返回村里继续抢掠放火。 三人偷偷潜至近前,想先找找自己家人是否在其中,好趁机救走。 然而近前一看,所有人都被绑在一起,根本无法施救。 王石虎与另外两人商议后决定,即便救不了也要拼一拼。 他们三人分成三个方向,打算袭杀敌方二十人,每人负责六七个,就把这些敌人当作猎物来猎杀。 此时,三人正躺在树后,等待王石虎先动手。 王石虎瞄准一个什长的脖子,一箭射出,“噗”的一声,箭矢精准地射中那什长脖颈,对方甚至没来得及吭一声便倒地身亡。 另外两个伙伴见王石虎动手,也立刻将手中箭射向各自目标,又有两名敌人应声倒下。 随着有人中箭发出惨叫声,其余十几名兵士赶忙集结在一起,四处寻找箭支的来源。 王石虎却不管敌人如何动作,只管按照先前选定的目标,一箭箭射过去。 不多时,二十人中已有七八人被射死或射伤。 敌方另一个什长灵机一动,让兵士们拉过村民当作肉盾。 这一下,三人顿时陷入两难境地,面对熟悉的村里人,弓箭再也无法施展。 而敌方稳住阵脚后,押着村民在前,派出人手搜寻王石虎他们。 三人无奈,只能边打边撤,与村民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第57章 搏命 在那血雨腥风的战场上,王石虎、铁牛和另一名兄弟陷入了绝境。 他们边打边撤,身上的伤口如同狰狞的恶鬼,不断吞噬着他们的体力,鲜血浸透了衣衫,每一步都似有千钧之重。 敌人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三人。 王石虎的眼中燃烧着凶光,那是被绝境激发出的原始野性。 他心中已无他念,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敌人的刀砍在他身上,他竟浑然不顾,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用身体硬生生地扛住。 手中的猎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寒芒,狠狠砍向敌人,一名敌人瞬间倒地。 他未作丝毫停留,转身冲向那砍他之人,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猛地抱住对方,然后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住对方的脖子。 那敌人惊恐地挣扎着,却无法挣脱王石虎那如铁钳般的双臂,最终在王石虎疯狂的撕咬下,断了气。 此时,三人中已有一人战死,另一人腿部重伤,只剩下王石虎还在浴血奋战。 他站在那里,宛如一尊浴血战神,张着满是鲜血的大口,朝着敌人怒吼:“来呀!来杀了我呀!” 那声音如雷贯耳,震得敌方兵士们心头一颤。 这小子,此刻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敌方什长见状,色厉内荏地叫嚷道:“怕什么,他就一个人,我们有五六个,后面又有援兵,大家一起冲上去宰了他。” 话音刚落,果然有二十来个援兵赶到,这让他们顿时士气大振。 王石虎看着又来的援兵,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对着受伤坐在地上的铁牛说:“铁牛,俺俩今天怕是要交待在这了,妈的,我们三兄弟真是同年生,同年死啊!” 铁牛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惨笑道:“虎子,这有什么不好的,一起死,黄泉路上也热闹不是吗?” 说着,他强撑着身子,扶着王石虎慢慢站了起来,朝着对面敌人吼道:“来啊!弄死我们啊!你们这帮畜牲。” 王石虎更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叫:“来啊!”那声音仿佛要冲破云霄。 原本鼓足勇气准备冲上来的兵士们,被这两个不要命的家伙吓得腿肚子都有点转筋。 但后面赶来的援兵却不管不顾,呼喊着向前冲去。 双方瞬间冲撞在一起,战场上顿时一片混乱。 王石虎人如其名,力大无穷且下手狠辣。 两名持刀冲过来的兵士朝着他猛劈,他侧身一闪,轻松躲过,随后双手如鹰爪般扶住两名兵士的脑袋,用力向内一挤。 只听“嘡”的一声,两个头戴铁盔的兵士顿时嘴鼻流血,昏死过去。 王石虎在敌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眨眼间又放倒了四五个敌人。 铁牛虽伤了腿,但也是个敢以命相搏的硬汉,他也拼尽全力放倒了两个敌人,不过两人身上又新添了好几处伤口。 敌方将领急红了眼,大叫道:“大伙一起上,拿刀枪一起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几支箭矢如流星般射来,正中前面几个准备抬枪就刺的兵士。 与此同时,从王石虎的后方涌出二三十名甲士,他们排列着整齐的队形,迈着坚定的步伐大踏步而来。 王石虎和铁牛看到对方兵士眼中慌乱的神色,以及那几名中箭倒下的敌人,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知道可能是有人来救自己了,赶忙相互搀扶着闪向两旁。 来的队伍正是陈排长带领的一个排的接应队伍。 他们一路急行军,紧赶慢赶,好在来得及时,若再晚片刻,王石虎和铁牛二人便要命丧黄泉。 敌方兵士见到这边来了援兵,顿时心生怯意,开始想着逃跑。 陈排长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停下整队,只是斩钉截铁地喊出一个字:“杀!” 全排战士齐声大喝:“杀!”随后挺枪向前。 一排排长枪整齐地刺出、收回,再刺出、再收回,无情地收割着敌方兵士的性命。 敌方站在后排的兵士看到前排的同伴眨眼间便全部倒在地上,本就想逃跑的他们,此时毫不犹豫地扔下手中兵刃,拔腿就往后跑。 陈排长见状,向前一挥手,大声命令:“追!” 整个排如离弦之箭,开始齐步奔跑起来。 前方快速逃跑的兵士侧头一看,后面的方阵竟能在快速奔跑中保持如此整齐,心中大骇,跑得更快了。 得救的王石虎和铁牛二人望着这支神奇的部队,他们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敌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心中满是惊叹。 就在两人还沉浸在惊讶之中时,忽然感觉大地开始剧烈抖动,远处似有风暴来袭,黄尘漫天。 两人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见从漫天的尘土中闪现出一队队骑兵。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锃亮的甲胄,头戴威严的铁盔,手持锋利的骑枪,腰悬寒光闪闪的马刀,背负弓箭,奔腾而来的气势如山河咆哮。 站在路旁的王石虎和铁牛,在这磅礴的气势面前,只觉得自己就像山河中微不足道的一滴水,渺小而无助。 王石虎由衷地赞叹道:“好威风,我要是其中一员该多好啊!” 铁牛在旁流着口水,一个劲儿地点头。 整队骑兵从他们眼前一冲而过,追着陈排长他们的方向向前奔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漫天尘土之中。 徐同道带领的骑军很快就追上了陈排长的队伍。 得知前方不远处就是敌方兵士后,徐同道二话不说,率领骑兵策马扬鞭向前冲去。 那些在前边奔跑逃命的敌方兵士,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此时听到骑兵的马蹄声,更是彻底绝望。 骑兵如汹涌的浪潮般向前席卷而过,只留下几个投降的和来不及投降便被踩成肉泥的敌人。 在沙岭村村外的空地上,除了去追击小股暴民的几十人外,其他兵士都已聚集在此。 他们正推推搡搡地驱赶着被抓的壮丁和女人。 突然,一阵闷雷般的声音响起,众人惊愕之际,便看到整队的骑兵从远处疾驰而来。 这些新招募不久的王家护卫军,何曾见过如此凶猛的骑兵冲锋,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哨总慌乱地命令他们拿起武器列队,他们下意识地开始行动,可对方骑兵根本不给他们列好队的机会,如虎入羊群般冲了过来。 仅仅一小队骑兵冲过,几十名步兵便全部倒伏在地。 那哨总见势不妙,企图逃跑,却还是被抓了回来。 徐同道从他口中得知,像他们这样的哨队还有八九支,也正在附近的村子抓人。 徐同道当机立断,将自己的骑兵营拆分成以连为单位,朝着周边的各百人哨队迎杀而去。 沙岭村被抓的村民们在徐同道的骑军如狂风般来去之后,被赶来的陈排长和王石虎解救。 村民们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纷纷向陈排长他们道谢。 陈排长摆摆手说道:“你们要感谢的不是我,而是泽州的原知州大人,现在的旅帅府周旅帅,是他派兵来救的你们。” 说完,他让王石虎上前安慰大家,并回村去处理伤口。 第58章 宣传 王石虎强忍着伤痛陪伴着被解救却仍惊魂未定的乡亲们,缓缓朝着村子走去。 当村子映入眼帘,那原本安静祥和得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满目疮痍的景象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灵,各处房落燃烧着熊熊烈火。 村中地上一片狼藉,破碎的家什物件散落得到处都是,它们曾经承载着村民们的生活点滴,如今却成了灾难的见证。 更令人心碎的是,横七竖八躺着女人和小孩的尸体,他们那毫无生机的躯体,有的还保持着挣扎的姿态,仿佛在诉说着临死前的恐惧与绝望。 血水流淌成河,地面的泥土早已被鲜血浸透,形成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泊,那红褐色的液体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让整个村子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被解救的乡亲们先是一阵错愕,仿佛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随后,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呐喊打破了死寂:“娘……”“儿啊……” 那悲怆的声音在村子上空回荡,犹如利箭穿透每个人的心。 刚接到王石虎已被找到且百姓被解救的消息后,周云带着王彩云心急如焚地骑马赶来,他们紧跟在乡亲们身后进了村子。 望着这片心中曾经的净土如今被糟蹋成这般模样,听着乡亲们那让人肝肠寸断的哭喊声,周云的心中涌起了滔天恨意。 他对王家的恨深入骨髓,恨不得将王家在泽州斩尽杀绝,让他们挫骨扬灰,可他更恨这个世道,恨那些把百姓视作蝼蚁、肆意践踏的各路豪强和他们的走狗,是他们让这片土地生灵涂炭。 王彩云紧紧抓着周云的手臂,她的身体因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些不久前还和自己说笑的邻居,转眼间便与自己阴阳两隔,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她几近崩溃。 虽说她与泽州铁矿王家同姓王,但此时的她,和所有在场之人一样,对铁矿王家恨之入骨,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憎恶。 周云强忍着心中的悲愤,安慰王彩云道:“你放心,乡亲们这个仇我一定会帮你们报。 现在不是沉浸在悲愤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快救人,我听说石虎伤得不轻。” 王彩云听闻,忙不迭地点头,急切地说道:“麻烦周大哥将我爹给送过来,他对救治这些伤员比我更有经验。” 周云二话不说,转身向陈排长交待几句,陈排长立刻领命而去,安排人去请王彩云的父亲。 …… 此时,徐同道正率领骑兵营四个连在各村展开行动,他们如同天兵天将一般,对正在抓丁的王家队伍进行迅猛打击。 徐同道不停地收到各连快马传来的最新战况。 “报,一连已成功剿灭大庄村匪兵,毙敌47人,俘虏32人,解救百姓165人,现部队正向槐树村进发。” “报,二连……” 徐同道将所有汇报数据仔细汇总后,整理成详细的军报,然后快马加鞭传给周云。 他对自己训练的骑兵营信心十足,在他看来,以百多骑兵打击百多分散的步军,如果有很大损失,那这骑兵营就堪称废物了。 天近黄昏时,四支连队全部顺利归建。 统计各连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战果却是辉煌无比。 王家派出的千人队被打得落花流水,只跑回去了不到二百人,而被解救的百姓多达三千多人。 此役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打击了王家的实力,成功阻断了他们抓丁获取劳工的罪恶图谋。 周云得知骑兵营的辉煌战果后,心中大喜。 他先是令骑兵营回营休整,但却留下了陈排长带领的一个排。 随后,他迅速传信给刘良佐,让其抓紧派州衙吏员进驻各村,开展安抚和救助百姓的工作。 并且,他极力宣传旅帅府领导下的泽州衙门将与百姓共同抵御泽州王家的盘剥侵害,同时承诺州衙会尽全力保护百姓的人身财产安全。 周云深知,争取民心所向是掌控泽州的关键所在。 如今的州衙经过前面方云海的暗影清洗,上下焕然一新,对于刘良佐的命令,执行起来绝对是雷厉风行。 几天后,在沙岭村村中的空地上,围满了全村的老少爷们。 空地中央,两个衙役正拿着铜锣,一边用力敲击,一边大声宣讲。 他们身周有一个班的近卫团兵士负责保护,以防有意外情况发生。 咣咣咣,“乡亲们”咣咣咣,“泽州铁矿王家罪恶滔天,他们残害乡民,虐待流民,其恶行罄竹难书。”咣咣咣,“他们欺男霸女,烧杀抢掠,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咣咣咣,“他们卖国求荣,甘当汉奸,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出卖朝廷和百姓。” 一个衙役声情并茂地说着,每说完一句,另一个衙役就用力敲一次锣,那锣声震耳欲聋,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其中一个衙役接着说道:“只要大家听衙门的,听旅帅府的,我们齐心协力打垮王家,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另一个衙役高举手中的锣捶,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报仇!” 喊完便用力敲三下锣,紧接着再次高喊“报仇”,又敲三下锣。 如此富有节奏的高喊,迅速点燃了下面群众的怒火,他们纷纷愤怒地跟着大喊“报仇”。 下面人每跟着齐喊“报仇”一声,衙役就敲三下锣。 这呐喊声如同滚滚春雷,不仅在沙岭村回响,整个泽州城附近的村镇都在发出“报仇”咣咣咣,“报仇”咣咣咣的怒吼声,那声音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要将王家彻底摧毁。 这是周云那天回到州衙后同刘良佐商议的争取民心的方法。 周云深知,要想让百姓坚定地站到自己这一边,就要让百姓与衙门和军队同仇敌忾,形成一个紧密的利益共同体,而树立一个共同目标是关键。 在当下,这个共同目标毫无疑问就是泽州作恶多端的王家。 周云不仅用这种演讲的方式向百姓揭露王家的罪恶和他们色厉内荏的本质,他还拿出了以前让张苍精心绘画的流民营中的惨景画册。 这些画册被精心装订后,周云安排流民营中出身的将士,拿着它们去到正在以工代赈的流民营中展览。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刺激流民们,让他们不要忘记曾经遭受的苦难,不要忘记自己曾经如草芥般的命运。 让他们清楚到底是谁拯救了他们,是谁给了他们饭吃、给了他们工作、给了他们定居之所,是谁给了他们安全的生活环境。 每天,一排排手举着画册的兵士们整齐地穿街过巷,去往各个工地。 沿途百姓无不被吸引,纷纷驻足观看。 那张苍的绘画水平堪称一绝,用毛笔勾勒的图画栩栩如生,当一幅幅画被人举着从街上走过时,就像后世的幻灯片一样,生动地展示着流民们曾经的悲惨遭遇。 泽州城内外的本地老百姓们,原本只是听说流民抢了他们的饭碗,却并不知晓流民们真实的生活状况。 如今亲眼见到这些连贯在一起的画册内容,他们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无不对流民们充满了深深的同情。 周云的这一举措,无形中消除了本地百姓与流民之间长期存在的隔阂,让流民们真正成为了泽州的一份子。 周云同刘良佐开展的这场大张旗鼓的宣传攻势,效果显着,百姓与官府之间的凝聚力在快速增强。 而反观铁矿上的王家,却是一片愁云惨淡,仿佛已经看到了末日的来临。 第59章 牛录额真 在铁矿王宅之内,李富贵满脸鲜血,如受惊的鹌鹑般瑟瑟发抖地趴伏在地。 他的衣衫上面残留着密密麻麻的鞋印。 “你该死,该死……你曾信誓旦旦地回来保证,说周云已被杀死,还说是你亲眼所见,那现在冒出来的周云又是谁?” 王恭仁眼中怒火熊熊,朝着李富贵怒吼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无尽的愤怒与怨恨。 “我的一千精兵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杀得几乎全军覆没,没有周云他们能办到吗?” 王恭仁的怒吼声在宅内回荡,震得房梁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吼罢,他顺手抄起一旁的青花瓷瓶,朝着李富贵狠狠砸去。 “砰”的一声巨响,瓷瓶应声而碎,碎片四散飞溅。 那花瓶不偏不倚地砸在李富贵头上,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王恭仁却仍不解恨,又上前对着昏死过去的李富贵狠狠踢了两脚,这才觉得心中那口恶气稍稍缓解了一些。 只是这一番剧烈的举动,也让他气喘吁吁,体力有些不支。 站在一旁的儿子王小天早已被吓得瘫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将跟随多年的亲信管家砸趴下,心中满是恐惧,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惹得父亲对自己下手。 “你去将煤矿那边的护卫队调过来这边,不能再让部队分散了,免得被人家各个击破。” 王恭仁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儿子,眼神阴冷,语气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王小天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连连点头,随后连滚带爬地朝着屋外冲去。 “哎呦!” 正慌乱往外冲的王小天与正进门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对方纹丝未动,稳如泰山,王小天却像个破布袋似的,一个屁蹲四仰八叉地朝后倒下。 刚要发火,他就看清了面前之人——金钱鼠尾,脑门锃亮,正是满清牛录金远。 王小天顿时吓得咽了口唾沫,灰溜溜地爬起来,赶忙赔罪:“奴才该死,冲撞了金爷。” 金远却正眼都不看他一下,只是冷冷地喝了个“滚”字。 正在屋内发完火的王恭仁,听到外面那声“滚”,便知是自己的主子来了,连忙快步跑了出来。 “奴才王恭仁叩见金爷!” 王恭仁一出门便“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 金远抬着高高的下巴,一脸不屑地说道:“你还没抬旗,不是我的奴才,别乱叫唤。” “是是是,奴才该死。” 王恭仁额头上冷汗直冒,不敢有丝毫反驳。 “好了,我来是问你,摄政王上次来信要求的矿料数目,你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金远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道。 王恭仁面露十分为难之色,嘴唇嗫嚅了半天才说道:“尚有缺口,实在是情况特殊,望王爷宽恕……” “啪”的一声,一个清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王恭仁的脸上,他的脸颊顿时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掌印。 “宽恕?王爷交待的事你也敢拖延,不想要你的脑袋了?” 金远怒目圆睁,眼中满是威胁。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金爷息怒,实在是情非得已啊! 那周云死而复生,将我派出去抓苦力和为您及大爷们准备的女人,全都抢回去了,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恳请王爷宽恕的。” 王恭仁趴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诉着。 一听说给自己准备的女人也被抢走了,金远气得暴跳如雷,大声问道:“你们出动了多少人,对方来了多少人抢走的?” 王恭仁忙不迭地将情况向这个牛录额真详细述说了一遍,“我们是分散出击的,所以给了对方各个击破我们的机会。” “那还是你无能,事先怎么没考虑到这一点呢?” 金远愤愤地说道,眼中满是对王恭仁的鄙夷。 王恭仁在心里暗暗将这牛录额真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但嘴上却说道:“是是是,是奴才无能,还请金爷带领上军将这伙贼匪一举歼灭,也好让我快点抓到苦力保证生产顺利进行,从而完成王爷交给的任务不是。” “你小心思很多啊!你也不要激将我,不过大家的目标一致,我们出面也无所谓。” 金远洞悉王恭仁的心思,仍是一脸高冷地回道。 王恭仁心中一凛,暗自思忖:这鞑子果然聪明,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几天你我都要做好战斗的准备,要打就要把泽州城也连带拿下来,不能放在那让别人来牵制我们。” 金远继续悠悠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 两人在那商量完战争准备的事宜后,便各自去安排了。 …… 沙岭村,周云继上次村子被毁后再次来到这里。 他此次前来,是为了查看工房与村民一起重建家园的工程进展。 周云采纳了工房乔主事的建议,从流民中组织了几支建筑队,这些建筑队隶属于工房之下。 由乔主事主导各支建筑队以工代赈,前往各个被兵祸毁坏的村镇,与当地村民一起搭建房舍、整修道路。 这一举措受到了下层百姓的热烈响应,百姓们无不感恩戴德,称颂周云为青天大老爷。 此举也让泽州州衙的政令在乡下得到了极大的贯彻执行,周云的名声在民间越发响亮。 周云只带着二十人进入村子,而姜云升则带着警卫连和夜不收连驻扎于村外。 自从上次周云被刺杀事件发生后,姜云升明显加强了警卫力度。 如今,他每天都形影不离地跟着周云,就连睡觉都在隔壁守着。 上次的事情发生后,周云并未怪罪于他,但姜云升的内心却一直内疚不已,他觉得是自己的失误才导致了周云的遇险。 所以现在,无论周云如何要求不要安排那么多人跟着自己,姜云升总是嘴上答应着,可实际上还是安排了很多人在周围护卫,搞得周云也拿他没办法。 周云带着警卫刚一进村,便想着快点前往正在搭建房舍的工地查看。 第60章 民心 周云路过此地,目光不经意间被一位老人吸引。 那老人正坐在自家茅草房前,全神贯注地扎着扫把。 阳光洒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每一道沟壑似乎都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老人的双手虽布满老茧,却十分灵活,手中的竹条在他的摆弄下,逐渐有了扫把的雏形。 周云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缓缓抬手,友善地打了个招呼:“老人家,忙着呢!”声音不大,却透着一种亲和力。 老人缓缓抬起头,浑浊的双眼在周云身上停留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便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随口问道:“小伙子,有啥事?”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像是被岁月磨砺过的老树皮。 “我想打听一下,那新建的房舍在村子哪里呢?”周云言辞恳切,语气中满是客气,眼神中透露出对老人的尊重。 老人听闻此言,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阳光穿透云层,激动地反问道:“您是周旅帅?周青天?我刚就瞅着您面熟呢,瞧我这老眼昏花的。”老人一边说着,一边用颤抖的手拍打着自己的大腿,眼中闪烁着惊喜与崇敬交织的光芒。 说着,他赶忙站起身来,那动作带着几分急切,朝着屋内大声呼喊:“孩他娘,英子,快出来,周青天来了。”声音之大,在整个小院里掀起一阵回响。 周云未曾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有了绰号,只是“青天”二字对他而言,重若千钧,仿若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间,让他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 不多时,屋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老一少娘俩二人匆忙奔出。 那老妇人满脸皱纹,眼中含泪,脚步有些踉跄;年轻的姑娘面容清秀,眼中满是激动。 见到周云,二话不说就要下跪,那动作毫不犹豫,像是一种本能。 周云大惊,急忙上前虚扶,口中不住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快起来。”他的双手用力托住两人,眼中满是焦急。 然而,这娘俩二人最终还是行了大礼,额头触地,带着一种深深的敬意。 “多亏了周青天的及时救援,要不然小女早已没了性命。”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对周云的感激之情,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仿佛回忆起了那惊心动魄的场景,“当时,那场面真是吓人呐,要不是您……我们真不敢想啊。” “您老言重了,护佑黎民本就是我们应尽之责,算不得什么功劳。”周云谦逊地回应着,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试图缓解这凝重的气氛。 老人感动不已,说道:“救人性命若不算功劳,那您帮我们重建家园、修房铺路,这些难道还不算?这可是亘古未有的善举啊!” 老人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泪花,那浑浊的眼眸里此时满是对周云的敬仰,“您看,我们这村子以前被毁严重,现在您又帮我们重建家园,让我们有了新的希望,这都是您的恩赐啊。” 就在此时,隔壁的邻居们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从自家院子里走出来。 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拄着拐杖的老者,还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孩童。 得知是他们心目中的周青天来了,众人眼中都闪过惊喜,纷纷围聚过来,一时间小院里人头攒动。 这可把周云的警卫们吓得不轻,他们手心满是汗水,眼神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群,身体微微紧绷。 其中一人已经急匆匆地跑去村外,向连长姜云升禀报情况了,让他增派警卫过来护卫。 围观的百姓们此时听到老人的话语后,对周云的感激之情更是溢于言表,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恩。 有的百姓眼中含泪,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有的则是拉着身旁人的手臂,不停地说着周云的好;孩子们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云,听着大人们的讲述,眼中也满是崇敬。 这时,老人的老伴从屋里端出一碗水,脚步缓慢却很稳。 她双手捧着水碗,小心翼翼地递给老人,眼神中带着庄重。 老人接过水碗,竟双膝跪地,将水碗高高举过头顶,眼中饱含深情地说道:“我们这些小民,从未有人怜惜过。 在这乱世之中,我们就像无根的浮萍,被人践踏。 如今遇见青天大老爷您,关心爱护我们这些蝼蚁般的升斗小民,我们无以为报,只有这清水一碗,聊表我们对老爷的感激之情,请老爷喝水。” 老人的声音在小院里回荡,带着一种质朴的情感,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凝重起来。 围观的村民们见状,也都纷纷跪下,如同被风吹倒的麦子。 他们齐声央求:“请老爷喝水。”那声音整齐而洪亮,在小村庄上空盘旋,传向远方。 人群之中,王家兄妹也在其中。 王彩云的眼中闪着泪花,她咬着嘴唇,看着周云,心中满是感动。 王石虎则紧握着拳头,眼神坚定,仿佛在这一刻有了新的决定。 周云望着眼前黑压压跪着的百姓,眼中不禁泛起晶莹的泪花。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这些善良、淳朴的中国百姓啊,他们就像这片土地一样,历经磨难却依然坚韧。 为了他们,为了此刻百姓眼中那殷切的期盼,周云暗暗在心中发誓,无论如何,他都要拼上性命结束这乱世,还百姓一个安宁的家园。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 他毅然接过老人手中的水碗,然后高高举过头顶,向着面前的众百姓大声呼喊:“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我谨以水代酒,敬那些遭受迫害的黎民苍生,让我们一起努力,早日结束这改朝换代的乱世,还大家一个安宁的家。” 言罢,他倒了一点水在地上,那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仿佛是对这片土地的祝福。 而后,他一大口饮尽碗中的水,那豪迈的举动让百姓们的眼中更多了几分崇敬。 此时,几乎全村的百姓都聚集而来,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报仇,还家!”那声音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众人立刻齐声高呼:“报仇,还家……”呼声此起彼伏,声震九霄。 第61章 四大金刚 周云接着去查看为百姓搭建的房舍。 这些房舍形制统一,美观大方,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用心。 屋前屋后都围有院子,院子的篱笆编织得十分精致,错落有致。 门口修有各家相互连通的走廊,走廊顶上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像是给房屋戴上了一顶顶温暖的帽子。 地上铺着平整的石头,那石头被打磨得光滑,走在上面稳稳当当。 周云对这设计颇为满意,他的目光在房舍间穿梭,不时点头称赞。 百姓们更是赞不绝口,他们围在周云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对新房舍的喜爱。 有的百姓用手抚摸着篱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有的在走廊上走来走去,感受着这全新的便捷;孩子们则在院子里嬉笑玩耍,那欢快的笑声为这新建的房舍增添了几分生机。 查看完在建的房舍后,周云来到了王平家。 王石虎因受伤的缘故,今日并未外出打猎。 王平父子三人如今已然知晓了周云的身份,没了先前的随意,显得有些拘谨。 王平搓着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时不时地看向周云。 周云却依旧如往常那般向王平见礼,笑着说道:“石虎,彩云姑娘,你们今天怎么都不理我了?”他的笑容如往常一样温暖,试图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王彩云小声嘟囔道:“你现在这么威风,我们哪敢不理你呀?”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眼中带着一丝嗔怪。 王平听后,略带责备地说道:“彩云,好好说话。”他看了女儿一眼,眼中满是无奈。 几人随意聊了几句,大多是王平在和周云交谈。 王平说起了村子里最近的变化,言语中对周云充满了感激。 王石虎不知为何,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的手指在地上划着圈,心中像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表达。 王彩云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旁边插上几句话,眼睛却不时地看向周云。 就在周云准备告辞之时,王石虎突然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太急,还差点摔倒。 他稳住身形后,语气坚定地说道:“周大哥,我想加入你们夏军,跟着你干,你收下我们吧!”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坚定,那目光直直地盯着周云,仿佛在这一刻,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王平听闻此言,转头看向儿子,眼中满是惊讶与担忧,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劝阻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本希望儿子能留在身边学医,这既体面又安全,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也好对早逝的亡妻有个交代。 但他没有出言阻止,只是满脸忧虑地看着儿子,从那坚毅的面庞上,他仿佛看到儿子即将离自己而去。 就在他为儿子忧心之际,又一声如炸雷般的话语响起:“周大哥,我也要加入你们那什么夏军。” 王平再也忍不住了,呵斥道:“彩云,你一个女娃跟着你哥去军队凑什么热闹,不像话!一边去。” “哥能去,为啥我不能去?”王彩云满心郁闷地嘀咕着。 王平看着不服气的女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哥从小就不喜欢学医,就爱舞刀弄枪,唉!我早就知道你哥将来是要走从军这条路的。你不一样,你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爹学医,现在也有了些成就。你不跟着爹行医,一个女娃跑去都是男人的军队里能干什么?” 王彩云听了父亲的话,虽心有不甘,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周云微笑着对王平说道:“伯父,您不用太过担心。石虎手脚麻利,武艺高强,胆大心细,是个当兵的好苗子,说不定将来还能光宗耀祖呢!” “唉!我就怕他像这次救乡亲们一样,不顾性命地去拼,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王平长叹一声。 “爹,好歹我也看了你这么多年行医,我知道哪里是要害,哪些位置能扛,我都刻意避开要害呢!”王石虎笑嘻嘻地说道。 “石虎!你刚才说‘我们’?都还有谁啊?”周云想起前面王石虎说的“我们”,好奇的问道。 听到周云问起都还有谁也要去投军,王石虎兴奋着说:“铁牛,亮子,黑子,还有其他一些人也想去,但是他们家里都不同意。我们四个是铁了心要参加的。” 王平没好气地说:“不用想都知道是你们四个,成天混在一起。” 周云上前搂住王石虎的肩膀,对王平说道:“伯父,就让石虎跟着我去吧?我现在也正缺人手,就让他们去我警卫连,先跟着我,您看这样行不行?” “唉!儿大不由爹啊!去吧去吧!”王平说完,便转身朝里屋走去。 周云很理解王父的心情,妻子早逝,一个男人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拉扯大,如今孩子却要离开家从军入伍,他怎能不忧心呢? 周云决定把王平一家都迁入泽州城内,在城里给他们开一家医馆,也好让他们悬壶济世。 稍后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王平,王平也希望能离儿子近些,便欣然同意了。 于是,周云当即安排身边的警卫帮忙搬家,说干就干,择日不如撞日。 一行人当天就搬离了村子,前往州城。 当地村民虽然对王平一家的离去万分不舍,但想到他们去城里居住条件会更好,也不好阻拦。 不过王平也表示,自己去城里还是会开馆行医,让大家以后有事可以到城里医馆找他。 周云带着王平一家以及那几个死活要跟着从军的石虎小伙伴返回泽州城。 路上,石虎带着他的三个小伙伴前来拜见周云。 “草民王石虎、陈铁牛、杨亮、郭黑子参见旅帅大人。” 这四人各有特点,王石虎身材魁梧,高大健壮,相貌堂堂,颇有虎将之姿。 陈铁牛人如其名,身体结实得像头牛,眉眼间英气逼人,是个心地正直之人。 杨亮个子虽瘦小,但眼神中透着精明,想必是个能说会道、办事机灵之人。 郭黑子人如其名,皮肤黑得发亮,面相看上去憨厚老实,可眼中却透着深沉,是个狠厉果断之辈。 周云笑着扶起三人,说道:“听说你们四人在村里被称作‘四大金刚’,可有此事?” 石虎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那都是大家瞎叫着玩的。” 周云神色严肃地说道:“以前是闹着玩,以后跟了我,就要认真起来。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身边的贴身亲卫,是我的‘四大金刚’。” 四人神色一凛,同时拱手称是。 四人中只有王石虎识字,毕竟他家是行医的,其他三人都大字不识一个。 周云便让王石虎教其他三人识字,先给他们扫盲,之后自己再教他们其他知识。 三人得知在这儿还能读书识字,激动不已,连连磕头谢恩。 刚抵达城内州衙,方云海就匆忙赶来禀报:“旅帅,探子来报发现铁矿王家护卫军有动静。” 第62章 动员 周云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哦!怎么个情况?” 方云海赶忙打开手中的军情奏报,神色凝重地说道:“据我们安插在煤矿的暗探汇报,王家把煤矿除必要看守之外的所有护卫军都调到了铁矿,人数约有一千五百之众。” “还有,铁矿那边的暗探来报,铁矿有一个牛录、约三百人的满清八旗兵,正在让铁矿护卫军配合他们演练呢,如今那铁矿内人喊马嘶,热闹非凡。” 周云听闻两个矿上的护卫队合为一处,目光一凛,说道:“看来王家在这次的挫败中吸取了教训,是准备把兵力集中起来,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了。” “旅帅,关键是军情里提到有三百八旗兵参战啊!这……”方云海面露忧色。 周云却轻轻一摆手,语气沉稳:“清军八旗兵虽强,但区区三百人,还不足为惧。他们又不是什么铁浮屠之类全身甲胄包裹的特殊兵种,是人就有被斩杀的可能,无需太过忧心。” 方云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那我们是要准备进攻还是防守呢?” “被动防守绝非上策,可主动进攻我们又不占地利,还是把大家召集起来商议一下作战方案吧!你去通知众人前来军议。” 周云来到州衙后面由二堂改成的会议室。 这里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将多余之物尽数清空,只剩下几张大小相同的八仙桌拼在一起,组成了一张长长的会议桌。 桌上铺着一张大大的灰布,桌边摆放着两排木椅,在木椅后方靠两侧墙的位置,还各放置了一排木凳,以备扩大会议时旁听之人就座。 在长条形会议桌的正上方,挂着两卷地图,一幅是大比例的泽州区域图,另一幅是小比例的明朝简易区域图。 这两幅图是张苍参照李岩随身携带的地图和周云的描述绘制而成,平时都由姜云升小心收起保存,只有军议时才会取出挂上,以供众人参详。 周云抵达二堂会议室时,姜云升正拿着地图往墙上挂,动作十分利落。 “云升,你这手脚可真快!我才刚说要军议,你这地图都挂上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个年轻人,你日后可得好好带带他们。”周云笑着说道。 姜云升挂好地图,拍了拍手,笑着走过来:“我要是动作慢了,您又该说我反应迟钝啦!” “我何时说过你反应慢了?你小子可别编排我。”周云佯怒道。 姜云升低头一笑,看向周云身后的王石虎四人,问道:“就他们四个?我们早就认识了,还用您介绍?” “认识了?那就好。他们没系统参加过我们的军训,你每天轮流带三个人去操练,为期一个月。之后每个兵种都让他们轮流去待上一个月,让他们开开眼界。” “谢旅帅关照!”四人赶忙拜谢周云。 “你们该谢的是面前这位姜连长,以后的训练可都交给他了。”周云转身对四人叮嘱道。 几人正说着,刘良佐先到了。 他就在州衙大堂旁的公房内办差,距离较近,所以来得最早。 “参见旅帅!”刘良佐见到周云,立刻恭敬地弯腰行礼参拜。 “辅仁来了?坐。”周云招呼刘良佐在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随之入座。 “旅帅,这次军议是为了商议如何应对王家护卫军的来势汹汹吧?”刘良佐坐下后问道。 “你已经知道了?”周云有些诧异。 刘良佐点头道:“云海来通知我时告知的。这次定要将泽州王家连根拔起,为泽州除去这个大患。” 周云神情严肃:“是啊!到底该如何作战,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刘良佐不假思索地回答:“引蛇出洞,隐蔽伏击。” “你这么快就有策略了?”周云有些惊讶。 刘良佐长叹一声:“不快了!这一年来,我一直在琢磨此事。” 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好在后续到来的人打破了这略显沉闷的氛围。 来人有徐同道等各营主将和州衙各房主事。 周云见人员已到齐,一番仪式过后,宣布军议开始。 首先由方云海将收到的情报向众人详细讲述了一遍。 周云待方云海说完,环视众人,说道:“各位,情况大家都已清楚,请大家畅所欲言,谈谈你们的想法,这仗我们该怎么打?” 短暂的沉默过后,徐同道起身发言:“很明显,敌人是想集中兵力,一举消灭我们。他们的兵力应该比我们多,但我们这边有骑军优势,我认为要充分发挥骑军的作用,穿插到敌军中,将敌人冲散后,分而击之。” 周云听后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户部新主事在徐同道坐下后起身说道:“常言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兵事我不太懂,我只说说户房的情况。户房现有的粮草实在不足以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战事。如果不得不打这一仗,我建议先暂停流民们的以工代赈,节约粮草优先供应军队,流民们暂时施粥救济,度过这段时间。” 周云听后,依旧只是点头,未发表意见。 众人见周云对每个人的意见都点头认可,备受鼓舞,纷纷踊跃建言献策。 一旁的方云海则笔走龙蛇,将这些意见一一记录下来。 刘良佐也将之前和周云提及的应对策略在会上再次阐述了一遍。 周云等到全场发言完毕,无人再说话后,开口道:“大家的意见都非常好,每个人都是出于公心为我们这个集体着想,这种精神值得鼓励和赞扬。” 他停顿片刻,稍作酝酿后继续说道:“这一战,我们必须要打,这是前提。接下来就是如何打的问题,听了大家的意见,我心中已有了决定。” 周云看向刘良佐:“刘知州,你负责统领州衙各房各班,组织民众积极筹备钱粮,做好宣传工作,鼓励百姓捐赠物资,但绝不可强求。要让百姓和流民明白,支持我们就是支持他们自己,等打完这一仗,所有捐赠之物我们双倍奉还。” 他又看向徐同道:“徐团长,你率领骑兵营全体和两个刀枪营,共计三营人马作为先锋部队前出,我亲自带领三个火器营和夜不收警卫两连作为中军压阵,具体作战策略稍后再详细商讨。” 他接着对方云海说道:“令陈云霄和赵顺义的两个辅兵营守好各个关口,密切留意关口外的动静,注意收集情报,确保我们后方的安全。” 周云安排完这些事项后,站起身来,神色庄重地说道:“此次我们要做到泽州上下齐心协力,一举铲除泽州王家,为泽州百姓和无数冤死的流民报仇雪恨!” 第63章 悲催管家 在泽州铁矿王宅后院旁下人住的偏房内,昏暗的光线中,一名仆役正躺在茅草铺就的简陋床上痛苦地呻吟着。 此人正是曾经在王家权倾一时的前管家李富贵。 他之所以沦为前管家,皆因王老爷发现那个本应被他杀死的周云竟死而复生。 王老爷盛怒之下,对他一顿毒打,打得他昏死过去。 待他悠悠醒转,身份已然天翻地覆,从高高在上的管家被贬为最低贱的仆役,职责是负责清理王家后院那污秽不堪的夜壶马桶。 他头上被砸出的伤口仍不时渗出血来,每一滴鲜血都似在诉说着他的悲惨境遇。 他本想休息几日,寻个大夫诊治,钱他是有的,只是需要时间调养。 可他哪敢向王老爷请示,上次的毒打仍让他心有余悸,况且如今的他连见王老爷一面都成了奢望。 无奈之下,他只好拖着一瘸一拐的身子,手捂着受伤的头部,去求少爷王小天。 往日里,王小天对他“李叔长”“李叔短”地叫着,亲密无间。 可如今,王小天竟连正眼都不瞧他,任他苦苦央求,都置若罔闻,最后还命人将他轰了出去。 当他再次试图求见时,却连门都进不去了。 走投无路的他又去求王夫人和王老爷的宠妾,然而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冷遇。 没办法,他只能回到这属于他的下人偏房。 在这里,他更是受尽折磨,那些曾经被他轻视的下人们,不是对他冷嘲热讽,就是对他拳脚相加。 只因为他当管家时,眼高于顶,从不把这些下人当人看。 如今他落难了,这些人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若不是怕被老爷发现,恐怕他早已性命不保。 他每天忍着剧烈的疼痛上工,在无数的嘲弄和白眼中艰难劳作。 他心中满是悲凉,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在王家举足轻重,可如今,竟没有一个人肯向他伸出援手。 他从未想过,自己曾经是如何对待那些如今他期望能帮他的人的。 当他躺在床上痛苦地哼着时,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自己为王家背负了多少黑锅,参与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在王家鞍前马后伺候了二十余载,到头来却像一块破抹布般被无情丢弃,王家没有丝毫留恋。 相反,他们都恨不得再踩他几脚。 “哼!你们王家不仁,可就别怪我李富贵不义了。”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李富贵,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这李富贵的命可真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死,唉!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啦!”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他以前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现在这样是他活该。” 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好了好了,人都有走背运的时候,人家遭难了,我们也没必要一直踩人家,要不然我们不也成了他那样的人了吗?” 其余几人听后,便没了言语。 不一会儿,他们陆续走进屋来。 李富贵被后面那人的话语深深感动,热泪盈眶,他觉得这人简直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 他知道,这人是新来不久的一个下人,好像姓丁。 进屋的几人看到躺在床上用手抚着脑袋的李富贵,前面几人满脸不屑,只有最后进来的那人对着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李富贵知道,这个冲他微笑的人就是姓丁的那个好心人。 他也勉强挤出一个痛苦的笑容,算是向那人表达感激之情。 待所有人都睡下后,李富贵却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此时,他看到一个人影从床上悄悄爬起,蹑手蹑脚地来到他的床前,放下一包东西后,便迅速离开了。 李富贵等到那人离去许久,上床入睡后,才缓缓打开那包东西,一股药香扑鼻而来。 这一刻,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情脆弱,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顺着眼角流下,打湿了大片的茅草席。 ……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周云正与徐同道等军中将领们紧张地商议着军事部署。 营帐内气氛凝重,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云身上。 “你们骑兵营和两个步兵营,外加伪装成三个营的流民建筑队,主要任务是诱敌深入。 骑兵营要做好保护流民建筑队的准备,绝不能让我们的流民兄弟流血又流泪。”周云神情严肃地说道。 徐同道猛地站起,用力一抱拳,向着周云斩钉截铁地保证:“请旅帅放心,就算骑兵营的兄弟拼光了,我们也会保护好流民营的兄弟们。” “别把骑兵营真给我拼光了,那可是我的王牌。 但同时,也要有敢于牺牲的觉悟,不敢亮剑,还要骑兵干什么?”周云满怀激情地回应道。 四营长岳明轩和新五营长罗洪听了,不禁皱起眉头。 这两人都是常规营营长,他们发现军事部署里没有他们两个营的具体安排,顿时着急起来。 “旅帅!我们四营、五营都具体干什么?难道只是跟着骑兵营跑来跑去吗?这也太窝囊了吧!”岳明轩忍不住抱怨道。 他的话引得全场哄堂大笑,徐同道笑着调侃:“你们还真就只有跟着我们骑兵跑的份。” 徐同道兼任骑兵营营长,难免有些骑兵本位思想,都忘记了自己还是近卫二团团长这一重要职务。 周云待众人笑声停歇,看向岳明轩和罗洪,神色凝重地说道:“这次你们的任务非常艰巨。 骑兵机动性强,又是我军的标志性力量,他们不出现,敌人肯定会怀疑我们有伏击,所以骑兵是诱饵,是诱敌深入的幌子。” 他语气陡然变得更加严肃,“但一支军队多少得有些战斗力,骑军只是明面上的诱饵,不一定能完全迷惑敌人,只有经过战斗,才能让对方相信是我们的主力。 你们必须扛住敌人的多次进攻,甚至是满清八旗兵的正面冲击,之后再缓缓后撤,将敌人引入我们的埋伏圈。” 全场将士听完,都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以两个营共1600人去抗击由三百满清八旗兵引领的约4000人的敌军,这无疑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战斗,众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第64章 排兵 此时,岳明轩与罗洪才已然明晰,自己等人此次肩负的任务,其艰巨程度远超想象。 原本以为只是简单地引诱敌军撤退,跟在骑兵身后壮壮声势罢了,可实际上,却是要与敌人正面交锋、殊死搏斗。 更何况,对面是威名远扬的满清八旗兵,这无疑让任务的难度呈几何级数增加。 然而,二人并无丝毫退缩之意,相反,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任务越是艰难,意味着立下的功劳越大。 军中谁人不知,面对艰难任务全力以赴,无论结果如何,都堪称大功一件,必能得到全军的认可。 二人赶忙起身,挺直腰杆,大声承诺道:“请旅帅放心,我等定以死相拼,誓死扛住敌人的进攻,将敌人引入埋伏圈。” 周云望着这两位新任营长,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担忧。 他不清楚这两人所率领的四五营,是否真能完成自己交付的重任。 虽说前方有徐同道坐镇,这位将领身经百战,但他擅长的是骑兵指挥,在整体作战的统筹方面,毕竟还是有所欠缺。 如今,也只能依靠这两位营长自行发挥了,毕竟此次他们承担的只是败退诱敌的任务。 接下来,周云对埋伏的地点和负责埋伏的部队进行了详细安排。 散会之后,全军迅速投入到行军准备之中。 徐同道率领先锋部队率先出发,向着大阳镇疾驰而去。 周云则带领火器营和辎重队伍稍作准备后,朝着上次自己遭遇伏击刺杀的区域进发,准备在那里设下埋伏。 …… 与此同时,在泽州铁矿内,王家护卫军和清军八旗兵也在紧张地整队,准备出征。 王家家主王恭仁与清军牛录额真金远骑在高头大马上,屹立于浩浩荡荡、整装待发的队伍之前,两人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恰在此时,探马飞奔而来,向二人禀报:泽州城内的周云军已经出动,正朝着己方而来。 王恭仁与金远闻言,不禁相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 这周云好大的胆子,竟敢主动出击?他难道没看清双方兵力悬殊的状况吗?这是暗藏阴谋,还是盲目自大? 不过,眼下的形势容不得他们过多猜测,双方既已出兵,那就战场上见真章,一切用实力说话。 金远当即下令哨探再探,务必打听清楚敌方兵力的具体数量、骑军是否出动以及现在所处的位置。 安排妥当后,金远一声令下,全军出击。 一时间,双方的哨骑在战场上纵横交错,如同穿梭的游鱼,各自朝着对方的区域深入探寻,试图摸清对方的虚实。 在离大阳镇不远的一片山林中,此时正有十人趴伏在草丛里。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向身旁的人问道:“老陈,这敌军怎么来得如此之慢?咱们都等了这么久了,还没瞧见他们大军的影子呢。” 老陈等了一会儿,同样低声呵斥道:“你急什么?难道是急着回去抱婆娘?小山子,你给我老老实实趴着,少废话,懂不懂?” 那被称作小山子的人却丝毫不怕责骂,反而嬉皮笑脸地说:“我要是真有婆娘,就不急着抱了,出门前先把她喂饱,那还有什么好急的!老陈,你不急,是不是已经吃饱了?快跟兄弟们说说呗!” 其他几人闻言,也跟着起哄:“说说呀!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老陈气得七窍生烟,这小山子简直就是个混不吝的老油条,故意在这胡搅蛮缠。 突然,几人听到前方道路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刚才还在闲扯的众人顿时闭上了嘴,迅速趴下身子,将身形隐没于茂密的草丛之中。 眨眼间,一小队人马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这队人马约有二十人,正呈搜索队形沿着道路向前行进。 老陈等人心里明白,这是对方的斥候在为大军探路,如此看来,大部队应该离此不远了。 几人赶忙屏住呼吸,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得更好。 这十人正是徐同道手下的斥候小队,此次奉命前来刺探敌军军情。 由于周云的严格训练,整个周云军中的斥候兵士都极为擅长伪装和隐蔽,他们精通利用周边环境来隐藏自己的踪迹。 敌方的斥候已经搜索到他们跟前,甚至有一人不小心踩到了一名队员的手掌,那名队员疼得冷汗如雨下,却硬是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敌方斥候在附近搜索了一阵,未发现异常后,便继续向前查看。 待这些人离去不久,道路远处便扬起漫天尘土,同时传来喧闹的人声。 老陈等人知道,敌人的大军来了。 他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张随身携带的小纸片和一根用木炭制作的笔。 先前周云为了方便战场上的情报刺探,特意制作了这种炭笔和纸片。 考虑到大部分兵士和基层将领都不识字,周云想出了一个办法来教他们记录情报。 比如,记录敌人的数量时,他让人先在纸片上画好横线,在横线上画一竖代表一连兵士,画一个叉代表一营兵士,画一个圆圈则代表一团兵士,以此类推。 这种方法虽然简单,不能完全准确地反映所有情报,但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也算是聊胜于无。 老陈迅速在纸片上记录好情报,然后用一个油布包包好,递给身边的小山子,低声嘱咐道:“你赶紧把这个情报送回后方。” 此时的小山子没有了半句废话,他接过情报放入怀中,猫着腰,迅速朝着山林深处奔去。 没过多久,这封情报就被送到了徐同道的手中。 情报内容显示:王家护卫军有五个营,合共一个团的人马,清军三百人全体出动,已经离开铁矿所在的虎尾山,距离此处不到十里。 徐同道收起情报,向身旁的警卫吩咐道:“全军列阵,准备迎敌。” 不一会儿,聚兵的号鼓声在军阵中轰然响起。 在富有节奏的“咚咚咚”鼓声中,各营兵士迅速按照事先划定的区域集合在一起。 正规军队的兵士训练有素,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从休息的地方起身,整齐有序地在列阵区域排好战斗队形。 然而,那些被临时组织起来的流民建筑队的流民们却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在营地里东奔西跑,完全不知所措。 虽然此前已经进行过两次演练,但那都是在安全无虞的环境下进行的。 如今真要列阵迎敌,紧张的氛围让他们乱了阵脚。 徐同道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无奈地在心中长叹一口气。 他真担心等会儿开战之后,这些流民还没等自己下令,就全都吓得往后跑了。 还好有各个建筑队的工头在竭力约束,他们左拉右拽,总算勉强将队伍整顿好了。 由于建筑队是伪装的中军队伍,营帐也是尽量靠后扎营,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在撤退时影响前方战斗的部队。 等这边的列阵队形刚刚摆好,敌军已经抵达阵前不足一里处,正缓缓朝着这边逼近。 当双方相距两百步时,敌军停了下来。 第65章 布阵 金远与王恭仁率领大军,一路行军至周云军阵前二百步之处,方才勒马停军。 士兵们迅速而有序地列阵,动作整齐。 金远稳坐于马背之上,他身着战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目光如电,扫视着对方的军阵。 只见周云军阵前后间距颇大,虽表面看上去还算严整,但在金远这等久经沙场之人眼中,却并无那种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一丝轻蔑的笑容,悄然在他嘴角浮现,那笑容中满是对敌军的不屑。 一旁的王恭仁,却是另一番心境。 他对行军布阵等军事之事本就一知半解,此刻望着眼前敌方那军容齐整、刀枪林立的景象,心中不禁打起鼓来。 尤其是敌方两翼那严阵以待的骑兵,宛如两只蓄势待发的猛虎,更让他觉得对方实不可小觑。 紧张的情绪在他心头蔓延,他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地对金远建议道:“金爷,您看……是否先让上军向前试探一下对方的深浅?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咱大清的威风。” 说话间,他偷眼瞧着金远的神色,眼神中满是忐忑。 金远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冰刀般射向王恭仁,淡淡问道:“你很喜欢作主吗?” 那声音虽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恭仁吓得浑身一哆嗦,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忙不迭地解释道:“金爷恕罪,奴才并无它意,只是……只是想着为大军出份力。” 金远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没事就一边待着,休要在此聒噪,本帅自有决断。” 言罢,他一挥手,招来两个护卫军的千夫长,面色冷峻地下令道:“你们二人,带队先作试探性进攻,不得有误。” “是!”两人齐声领命,转身而去。 不多时,从大军阵营中开出两个方阵的兵士。 他们个个精神抖擞,弓上弦,刀出鞘,枪斜举,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前挺进,宛如两条钢铁洪流,向着周云军阵滚滚而去。 这边周云军中,徐同道见敌方已派兵出阵来攻,他神色镇定,有条不紊地传令下去,令岳明轩和罗洪做好接敌准备。 岳明轩和罗洪得令后,立刻站到阵前。 二人目光如炬,望着那步步逼近的敌军,心中虽有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岳明轩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长枪,枪杆上那熟悉的纹理硌得他手心微微发痛,却也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 他扭头看向罗洪,两人目光交汇,彼此微微点头,无需言语,他们已从对方眼中读懂了那份坚定与无畏。 敌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距离己方军阵不足五十步时,岳明轩深吸一口气,猛地大喝一声:“杀!”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在战场上炸开。 与此同时,一声尖锐的响箭声冲天而起,划破长空。 一时间,箭如飞蝗,铺天盖地地射向对面的护卫军。 “噗噗噗”,箭矢入肉之声不绝于耳,不断有敌军兵士中箭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对面的敌军也不甘示弱,迅速反击,双方的箭矢在半空中交错往来,如同密集的雨点。 战场上顿时弥漫起一片死亡的气息,双方互有损伤,但都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三轮箭雨过后,双方的距离已不到二十步,彼此都能清楚地看清对方那紧张而又略显狰狞的面容。 岳明轩大声下令:“枪阵准备!” 紧接着,整队的号鼓声响起,长枪兵们迅速行动起来,手持长枪,随着号鼓声整齐划一地整理队形。 只见三排鳞次交替的长枪兵平举长枪,如同一排排锋利的钢刺,立于阵前和阵侧。 在这三排长枪兵形成的阵形中央,是一手持盾牌、一手握钢刀的刀盾兵,他们严阵以待,宛如一座坚固的堡垒。 岳明轩看着自己迅速整好队形的四营,又侧头看了看罗洪才的五营,发现几乎同时完成了布阵。 此时,号鼓之声突然转为急促的边鼓声,这是准备冲锋的警示声。 “当当当”的鼓声犹如战鼓擂动在每个士兵的心间,让大家热血沸腾,力量在体内不断汇聚。 双方距离不到十步之时,号鼓声突然一变,那鼓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如同沉重的脚步,这是冲锋的信号。 随着鼓声,一个个以百多人的连为单位的方阵如一人般,迈着大步,向着进攻过来的护卫军奋勇冲去。 “啊……啊……!”双方短兵相接,刹那间,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长枪兵们手中的长枪如灵蛇出洞,来回捅刺,每一次刺出都带起一片血花。 被刺中的双方兵士都发出痛苦的叫声,鲜血在战场上肆意流淌,染红了大地。 岳明轩长枪如龙,他立于一处方阵的最前列,目光如电,直刺向最前面的护卫军兵士。 那士兵躲闪不及,被岳明轩一枪刺中咽喉,鲜血如喷泉般溅出,洒落在周围的土地上。 然而,后面的敌人迅速补位,继续向前冲锋,毫无畏惧之色。 岳明轩手中的长枪仿佛与他融为一体,随着潜意识里听从号鼓声的节奏,同前一排士兵一齐刺出。 后面两排的兵士也都严格按照鼓点的节奏,紧密配合,他们的动作高效而整齐,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无情地收割着一排排敌军的性命。 刚开始接阵时,己方虽有少数人伤亡,但随着全阵都跟上号鼓的节奏杀敌,竟然出现了整排消灭敌人的壮观场面。 敌方的将士们只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堵无法逾越的墙,一堵由长枪组成的死亡之墙。 那面墙一次次地向前砸来,每一次撞击都带走己方一批又一批兵士的生命,却又无法阻挡它前进的脚步,那如潮水般的攻势向着己方阵营里不断冲来。 面对如此恐怖而又强大的长枪阵营,护卫军们开始顶不住了。 起初只是极个别人转身逃跑,可恐惧就像瘟疫一般迅速蔓延,不一会儿,便是全军溃败,纷纷转头就逃,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此时,罗洪带着刀盾兵,如猛虎下山般越过长枪兵,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冲进敌群。 那大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雨,所到之处,敌军惨叫连连。 他的刀法凌厉无比,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砍向敌人。 一个护卫军的将领见状,举刀向他砍来,罗洪才侧身一闪,轻松躲过这凌厉的一击,顺势一刀砍向对方的手臂。 只听“咔嚓”一声,那手臂连着大刀一同飞了出去,敌人发出凄惨的叫声,鲜血如泉涌般喷出。 护卫军已经全面溃败,罗洪才一路追杀不止,他的眼中燃烧着战斗的火焰,仿佛不知疲倦。 直到听到己方阵营中的鸣金之声,他才收住脚步,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士兵后队改前队,缓缓撤回本阵。 第66章 大战 岳明轩此时正站在阵前,静静地等着罗洪的归来。 待罗洪将兵士们重新列好阵,并宣布坐下原地休息后,他来到岳明轩的面前。 “老岳,这战打的痛快啊!这一轮下来,我们至少消灭了他们八九百人。” 罗洪满脸兴奋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战斗胜利后的光芒。 “是啊!老罗你没受伤吧?” 岳明轩关切地问道,目光在罗洪身上仔细打量。 “你站在长枪一排都没受伤,我这出去追杀一段能受什么伤?” 罗洪轻笑着回道,眼中满是自信。 两人相视一笑,但很快,笑容便从他们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神情。 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敌军的试探性进攻,是被派来试探己方虚实的。 下一次进攻,可能就是八旗兵上阵了。 那声名远扬的满清八旗兵,战斗力极强,面对这样的劲敌,试问又有几人能淡定如初呢? 在后阵坐阵的徐同道,将刚才的攻防战看得清清楚楚,他深知这只是大战的前奏。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下令四五营收缩队形,继续原地严阵以待,同时命骑兵一二连上前护住四五营左右两翼。 又令后面伪装的中军向前缓慢前进,待距前营八十步时停下。 并令骑兵三四连护住中军两侧,以备策应等下伪装中军的撤退。 而他自己,则居于中军与前营之间的空地处,居中指挥,密切关注着战场局势的变化。 周云军的这一系列调整布阵,对方统帅金远全都看在眼里。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转头对一旁脸色如猪肝般难看的王恭仁说道:“这对方将领倒是安排得井井有条,不过在我看来,都是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 王恭仁刚因己方损失了八九百兵士而气得血脉偾张,那可都是他的心血啊,就像割他的肉一样心疼。 此刻听到金远的话,没好气地说道:“再是绣花枕头,也能让我损兵折将不少。” 金远却风淡云轻地笑道:“你无需如此,兵没了再招就是。 只要打败击杀敌军,你还怕招不到比现在更多的军队? 现在紧要的就是铲除敌军主力,占据泽州城,到时你要啥有啥。” 王恭仁听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是啊!自己怎么如此糊涂? 这些兵士本就是用来为自己铺路的,他们的牺牲若能换来更大的利益,又有何不可? 只要占据州城,自己随便拉一支比现在人数更多的队伍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到那时,自己的实力必将更上一层楼,在摄政王面前也更有话语权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向着金远一抱拳,满脸谄媚地说道:“金爷一番话让奴才茅塞顿开,谢金爷点拨。” 金远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对手下牛录的一个什库交待道:“令护卫军全体出动,直冲敌方军阵。 我们牛录列于大军后方,作为督战队,全军死战,但凡敢后撤者,斩!” 他的命令简洁而直接,在他看来,根本无需什么复杂的排兵布阵。 他早已看出对方的中军不稳,应该是刚训练不久的新军,而在前阵抵挡自己的应该是对方的老营人马。 只要自己这边一举冲垮对方前营阵列,后面便是一路顺畅的攻杀向前,彻底击溃对方主阵。 至于对方的那几百骑兵,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三四百分散的骑兵能有什么作为? 何况他也留着后手,专门对付对方的这些骑兵。 岳明轩与罗洪屹立阵前,望着那如汹涌怒涛般朝己方阵营席卷而来的敌军,只觉一股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敌军密密麻麻,似无穷无尽,那浩大的声势,宛如末日降临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二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兵刃,掌心已满是汗渍,那是紧张与不安的证明。 就在此时,后方骤然响起了列阵迎敌的大鼓声。 那沉闷而有力的鼓点,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众人的心头,这是徐同道中军的战鼓,它在传达着一个残酷的命令——前方阵营准备死战! 岳明轩与罗洪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们分别向全营将士下达了指令。 一时间,原本或坐或卧的士兵们纷纷起身,迅速列阵,动作整齐划一,却又带着几分悲壮。 每一个人都清楚,眼前这如黑鸦般压境的敌军,来者不善,此役必将惨烈无比。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羽箭如雨点般在天空交错飞舞,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当羽箭的风暴停歇,那令人胆寒的两军对撞瞬间爆发。 就像两座高速撞击的钢铁之山,双方狠狠撞在了一起。 战场上,长矛成了夺命的死神之镰。 这边的长枪随着号鼓的节奏,整齐划一地排刺而出,如同一排排钢铁荆棘,无情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而对方的长枪则狡猾地循隙点刺,似阴险的毒蛇,寻找着每一个可能的破绽。 阵前,无数支枪杆在中间往复交错,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每一次撞击都溅起一片血花。 排刺的强大威力逐渐显现,原本还勉强稳住的护卫军开始在敌军的冲击下,一点点地向后退去。 而周云军则如虎狼之师,一步步地向前推进,每一步都踏在鲜血与尸体之上。 战场上,这边进一步,那边退一步,战局的天平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缓缓地朝着周云军这方倾斜。 随着战事的持续,护卫军的前营宛如遭受暴风雨摧残的堤坝,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士兵们的防线开始崩溃,再也顶不住敌军如潮水般的攻势,不得不开始大步向后撤退。 后营的兵士看到前营的败退,顿时军心大乱,他们也纷纷转身,不顾一切地向后跑去。 溃败,就像一场可怕的瘟疫,迅速在军中蔓延开来。 你跑我也跑,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人性的弱点暴露无遗。 每一个人都只想着逃离这片修罗场,谁又愿意独自留下来,成为敌人的刀下亡魂呢? 然而,局势在瞬间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那些原先跑在前面的人,突然如潮水般往回涌来,边跑边惊恐地大叫:“清军督战队在后杀逃兵,快,快向前冲!” 只见后方,成片的逃兵被督战队无情地追杀,惨叫声此起彼伏。 在死亡的逼迫下,这些原本四散奔逃的士兵不得不重新鼓起勇气,向着敌军冲去。 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阵线,在这股回冲的力量下,竟然猛地向前推移了几步。 第67章 苦战 此时的岳明轩他们所在的前营,就像大海中孤立无援的礁石,独自承受着一波又一波汹涌海浪的冲击。 一排排的兵士倒下,又有无数甲士上前补上,战况无比惨烈。 一排排齐出的长矛已经成了零星点刺,没有了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只剩下悲壮。 此时的岳明轩在敌阵中来往冲杀,他手中的长枪上下飞舞,每一次刺出都带起一片血雾,那长枪早已被敌人的鲜血染得通红。 但敌军实在是太多了,如蝼蚁般源源不断地涌来,杀完一波又上来一波。 长时间的激战让岳明轩逐渐感到力不从心,他的动作开始有了一丝迟缓。 就在这时,一个护卫军将从侧面偷袭而来。 岳明轩虽有所察觉,但躲闪之时,手臂还是被对方的利刃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涌出。 他眉头紧皱,就在他动作一滞之际,背上又挨了两刀,疼痛如烈火般在手臂上蔓延,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凶猛。 只见他猛地一挥长枪,灌注全身之力,将周围几个敌人逼退数步。 不远处的罗洪一直关注着岳明轩的情况,看到他受伤,心急如焚。 他手中大刀高高举起,每一次挥砍都带着千钧之力,面前敌人纷纷倒下。 他一路奋力砍杀,向着岳明轩的方向杀去,在他身后留下了一条血路。 终于,罗洪杀到了岳明轩身边。 两人背靠背,喘着粗气,眼中满是疲惫与坚定。 “怎么样?”罗洪大声问道,声音中透着关切。 “还死不了!”岳明轩咬着牙回答,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此时,敌人再次发起了冲锋,喊杀声震耳欲聋。 岳明轩和罗洪没有丝毫畏惧,他们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岳明轩同罗洪肩并着肩,奋力向前杀去,身上多处挂彩,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的抬松挥刀,已然到了筋疲力尽之时。 但他们还在咬牙坚持,与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每一刻都在生死边缘徘徊。 战场后方,清军八旗兵宛如一座座钢铁堡垒,个个身着厚重铠甲。 他们手中紧握着寒光闪闪的大刀,整齐地排列在护卫军后方压阵。 这里地面上满是溃逃兵士被斩杀后的残肢断臂和尸体,鲜血汇聚成了暗红色的溪流,在土地上蜿蜒。 八旗兵们站在这血肉模糊的修罗场中,面容狰狞恐怖。 他们那冷酷无情的眼神,让每一个士兵都胆战心惊。 在他们的威慑下,没有一个兵士敢有丝毫后退之意,前方敌军的攻击再猛烈,也比不过身后这如影随形的死亡威胁,于是众人只能咬着牙、红着眼,奋不顾身地向前冲锋。 此时的战局,竟逐渐朝着对护卫军有利的方向发展。 周云军虽节节后退,却并未呈现出溃败之势,队伍依然保持着一定的秩序。 金远和王恭仁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们没想到这支周云军的前营,有着非同寻常的韧劲和严明的纪律。 金远心中暗暗思忖:幸亏这支军队才组建不久,若是再过个一年半载,怕是会成为大清的劲敌。 不过,今日定要将其彻底消灭,绝不能让其有发展壮大的机会。 想到此处,他转头向身旁的将领下令,让自己统领的这个牛录出击,他要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垮这支正苦苦支撑的军队。 就在这时,战场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悠扬而又刺耳的号角声,在空气中回荡。 原本就在苦战中、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的岳明轩和罗洪,听到号角声后浑身一震。 他们心里明白,清军的精锐部队要出动了。 与此同时,中军的徐同道也听到了这令人揪心的号角声,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目光如炬地望向敌人的后营。 只见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朝着阵前汹涌而来。 他们头戴银盔,盔顶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全身银甲,甲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气势如虹。 徐同道见此情形,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下令骑兵营的一二连向护卫军的两翼发起冲锋。 他意图先冲破围着自家前营的护卫军防线,然后再直捣清军阵营。 命令下达后,战场上顿时风起云涌,两边阵形令旗挥舞,传递着紧张而又急促的指令。 紧接着,一阵如雷鸣般的马蹄声轰然响起,震得大地都微微颤抖。 骑兵如汹涌的潮水般冲入护卫军军阵,一时间,护卫军阵内人仰马翻,如同惊涛骇浪中的扁舟。 无数兵士被战马无情地冲翻、踩踏,瞬间化为肉泥,惨不忍睹。 骑兵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只剩下横七竖八的残肢断臂,仿佛是死神留下的恐怖印记。 骑在马上的金远看到对方骑兵冲锋而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不屑地说道:“终于出动了,今日定要让你们尝尝我大清天佑军的厉害。” 说罢,他猛地转身,向身后的传令兵下令:“让天佑军的李哨长带领人马前去阻击对方骑军。” 旁边的王恭仁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紧,暗暗吃惊。 这金远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连天佑军都调了一哨人马过来,事先却丝毫没有向自己透露,显然是对自己有所防备。 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金远的不满,又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感到担忧。 就在两连骑兵成功驱散护卫军,准备朝着清军这个牛录的部队冲锋之时,意外突降。 战场上突然传来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惊得众人手中动作一滞。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骑兵两侧又响起了如鞭炮般密集的“乒乓”声。 徐同道在听到那两声巨响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心中暗叫不好,他知道那是火炮声。 紧接着,炒豆般的火枪声也传入耳中,这让他大惊失色。 他万万没想到,清军竟然还配备了火器营,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他没有多想,匆忙下令,让骑兵迅速撤离,赶紧远离火器的攻击范围。 然而,此时已经为时已晚。 第68章 败退 骑军瞬间被从两侧虎蹲炮和火枪发射出的无数铅子打得晕头转向,如被暴风雨摧残的庄稼般,成片的骑兵纷纷倒下。 战马嘶鸣,士兵惨叫,刚才还气势汹汹追击敌方步军的他们,此刻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如同被猎人追赶的猎物般,慌不择路地驱马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骑在马上的王恭仁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笑得脸都有些扭曲了。 他心中积压多日的郁闷在这一刻一扫而空,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让他兴奋不已,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欢呼雀跃。 而另一边,清军那个牛录已经与岳明轩、罗洪带领的前营军短兵相接。 战斗异常惨烈,前营军的将士们虽然英勇无畏,但双方装备和实力的差距却让他们陷入了绝境。 这边前营军的将士奋力挥刀砍向敌人,却只能在对方厚重的铠甲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而敌人反手一刀劈来,己方往往非死即伤。 往往岳明轩他们这边已经伤亡了五六人,却仅仅让对方一人受伤,而且那人仍有再战之力。 岳明轩和罗洪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与无奈,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这仗还怎么打,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罗洪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大喝一声,亲自提刀上前,试图阻拦清军的继续突进。 他双手紧握大刀,用力一横,成功挡住了敌人凶猛的刀砍。 紧接着,他顺势使出全身力气,一刀横扫过去,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 然而,他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上传来,敌人的刀劲沉重如山,震得他手臂发麻,差点拿捏不住手中的大刀。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继续横扫,可当刀刃拖过去时,对方却极其灵活地一侧身,轻松地用手中的刀挡住了他的攻击。 罗洪心中一紧,深知不能给敌人喘息的机会,他赶忙抽刀回防,准备蓄力后兜头砍向敌人。 可就在这时,他只觉肋下一痛,原来是敌人竟借着挡刀的瞬间,顺势一个前刺,锋利的刀尖直直插入了他的肋下。 罗洪顿感一阵剧痛,但他心中的怒火却燃烧得更旺了。 他心下发狠,暗暗骂道:“妈的,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他不顾肋下的伤痛,在正回收的刀尖即将完全收回之时,突然再次发力,猛地往前一送,一刀朝着对方脖子刺去。 敌人反应极快,迅速用脖盔抵挡,刀尖在脖盔上滑过,砍向了对方的侧脸,将其半拉脸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对方痛苦地转过头,就在这一瞬间,岳明轩恰好赶到。 他看准时机,手中长枪如灵蛇出洞,从对方脖颈上方狠狠刺了进去,直接贯穿了敌人的咽喉,将其刺死在地。 岳明轩赶忙扶住罗洪,此时两人已经浑身是血,周围的敌人又围了上来。 岳明轩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经过这一番苦战,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虽然损失惨重,但也打出了自己的威风。 现在是撤退的时候了。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就在这时,徐同道的中军鸣金声适时响起,那清脆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听到鸣金声,后面伪装成中军的士兵们如获大赦,纷纷转身,如潮水般向后跑去。 他们盔歪甲斜,满脸惊恐,不顾一切地顺着大道急速狂奔,那狼狈的模样仿佛身后有恶魔在追赶。 岳明轩和罗洪听到鸣金声,先是缓缓后撤,边撤边抵挡敌人的攻击,随后两人对视一眼,转身朝着后方飞奔而去。 金远见周云军开始全军溃败,不禁仰天哈哈大笑,那笑声在战场上回荡,透着一股畅快。 他扭头看向身旁一脸喜笑颜开的王恭仁,高声道:“怎么样?我就说那周云军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王恭仁满脸兴奋,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赶忙应道:“还是金爷您指挥有方啊!咱大清铁军那是何等威猛,若没您的运筹帷幄,哪能有如此大捷?这一战的大功,非您莫属啊!” “先别尽说这些好听的。”金远见目光如炬,盯着前方溃败逃窜的敌军,大声下令,“赶紧追击,绝不能让他们进了泽州城。” 言罢,两人一勒缰绳,打马扬鞭,朝着敌军逃窜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些伪装成中军的流民此时早已乱了阵脚,恐惧如潮水般将他们淹没,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一个个拼命地逃窜。 其实,早在清军刚出动之时,就有胆小之人被吓得肝胆俱裂,动了逃跑的念头,只是被徐同道安排的骑兵营三四连死死盯着,才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他们如同脱缰之马,毫无顾忌地沿着大路狂奔,边跑边把身上那些累赘之物统统扔掉,一时间,武器、甲胄散落一地,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 后续撤退的岳明轩和罗洪部,脚步匆匆,从这些遗弃的物品上踏过。 望着满地物资,士兵们虽心有惋惜,但此刻保命才是首要之事,没人敢停下脚步去捡拾。 而在后面追赶过来的护卫军和清军们,看着满地丢弃的物品,心中大喜。 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敌人已然崩溃的标志,于是一个个士气更盛,追得愈发急迫了。 那受损严重的骑兵一二连,早已先行一步,撤往后方,他们要引导后撤的流民前往安全的聚集之地,以保存有生力量。 此时,埋伏在山林中的周云,已经收到前方战败撤退、敌人正紧追不舍的探报,同时也得知敌人有差不多一个哨的火器营这一重要消息。 他神色凝重,立刻传令埋伏人员做好战斗准备,同时亲自指挥手下对自己的大杀器重新调整,严阵以待,准备迎击敌人的火器营。 他心中对骑兵营的表现极为不满,对岳明轩和罗洪的表现却是赞赏有加。 虽说这是一场诱敌之战,但骑兵营在遭遇敌军火器营时,竟只想着逃跑,全然没有冲上去消灭对方火器营的勇气,这无疑给后面的作战计划带来了极大的不利影响。 反观岳明轩和罗洪带领的步军,在堂堂正正的对阵中表现得可圈可点,若不是清军的强悍反击以及骑军解围不彻底,这一战本应是稳操胜券。 第69章 弥补 就在这时,一骑探马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来,马背上的骑士神色慌张却又强自镇定,高声向将军禀报:“将军,敌军先头追击部队已然进入我们设下的埋伏圈。” 周云听闻,眼中寒光骤闪,透着凛冽的杀意。 他当机立断,大手一挥,下令骑兵一、二连即刻前往堵截追兵,务必阻止他们继续前进。 他语气森冷,一字一顿狠狠道:“此次若还是像前次一样,见敌就跑,堵不住追兵,我要你们的脑袋,骑兵营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这话语中满是他对骑兵营此次糟糕表现的愤怒与不满,若此次真的让追兵突破防线。 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斩下徐同道和那两个连长的首级来祭旗,以正军威。 而此时的徐同道,已退至埋伏圈之后。 在这撤退的途中,他满心懊悔,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之前的场景,已然明白自己犯下了一个足以改变战局的天大错误。 战前,周云曾多次、反复地叮嘱他,骑兵作为军中利刃,要有敢战之勇,要敢于在敌人面前亮剑,那是骑兵的灵魂所在。 可自己呢?在骑兵突然遭遇敌军火器打击的那一刻,他满心只想着保全骑兵连。 慌乱之中竟贸然命令骑兵连仓皇撤退,完全没考虑到这一行为会给后面的伏击大军留下多么巨大的隐患,这简直是兵家大忌。 徐同道在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后,内心煎熬,一直在寻找弥补错误的机会。 刚好听闻周云命令一、二连阻击追兵,为大军创造一举歼灭敌军的绝佳时机。 他毫不犹豫,亲自披挂上阵,带领着亲卫骑兵前来领兵阻击追兵,眼神中满是决绝。 此时,正衔尾追击而来的护卫军和清军,在从大阳镇去往泽州城的大道转弯处,碰到了带队阻击的骑兵一、二连。 后方的金远听说前方被两个骑兵连挡住了去路,心下不由一阵恼怒。 他眉头紧皱,心中暗骂:“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这不是耽误我的大事吗? 就凭两个哨的骑兵就想挡住我大军,想给他们的同伙逃跑创造机会?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当即下令前方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打通去路,同时派出火器队上前助阵,势要冲破这道阻碍。 双方一见面,徐同道一马当先,带领骑兵如猛虎下山般冲入敌方阵营。 在敌方阵营内左突右窜,犹如一把锐利的钢刀插入敌人的心脏,搅得敌方阵营大乱。 王恭仁的护卫军们同时也收到了严令,要不惜代价拿下这伙骑军。 他们也个个奋勇向前,哪怕拼着己方伤亡两三人,也要把对方骑兵拉下马或杀伤杀死,战斗场面异常惨烈。 徐同道身先士卒,冲杀在最前方。 他双眼通红,不停吼叫着:“不要停,冲,冲起来,冲起来!”那嘶哑的声音仿佛要冲破战场的喧嚣,嗓子都喊哑了,却依然在激励着士气。 然而,随着对方火器营的加入,局势瞬间变得更加危急。 一排排枪响,骑兵们不断地落马倒下。 徐同道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心都在滴血。 这些人可都是一支他的老营人马,是与他并肩作战多年的兄弟,每死一个都如同在他心上割下一块肉。 他把心一横,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妈的,我先把这对方火器营给干了再说,这威胁实在太大了。” 嘶哑着嗓子的徐同道,大声招呼所剩无几的骑兵从侧面向着火器营的阵营冲去。 一路上,不停有护卫在清军火器营侧方的兵马上前阻拦,徐同道却不管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过去,摧毁火器营。 他们离火器营越来越近,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不断有人在枪林弹雨中落马。 但徐同道依然带着剩余的兄弟不顾一切地向前冲,终于让他冲到了跟前。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斩马刀,借着马速的冲击力,如战神下凡一般,沿路疯狂地收割着这些清军火器兵的生命。 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在稍远处正举枪瞄准骑兵攻击的火枪兵们,见到宛如杀神一样冲过来的骑军,丢下手中的火枪抱头鼠窜。 徐同道不知自己受了多少伤,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他的世界里只有战斗,只是不停地往返冲杀,领着人收割着敌军的生命。 直到火器营被打得七零八落,周边护卫军们没有了清军压阵早跑没影了。 徐同道才在警卫的呼唤下,从那疯狂的战斗状态中清醒过来。 此时的徐同道,就像是一个从血池中走出的血人,浑身上下都在滴血,那鲜血已经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了。 就在他晃神的瞬间,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爆豆般的枪声,枪声密集而急促,中间还夹杂着虎蹲炮那震耳欲聋的“轰隆隆”炮声,响声连绵不绝,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震碎。 听到这声音,他心中终于出了口恶气,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然而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就此摔向马下,还好被一旁警惕的警卫眼疾手快地扶住,才不至于摔落在地。 此时正在山林中指挥手下三个火器营的周云,看到了战场上拼命厮杀的徐同道,心中原本对他的那点怨念瞬间烟消云散。 因为骑兵的拼死阻击,让本来走在后面的清军牛录也赶到了包围圈中,这正是一举歼灭敌军的大好时机。 周云毫不犹豫,猛地一挥手中的令旗,大声下令:开火。 一时间,枪声大作,如雨点般的子弹朝着毫无防备的清军射去,将清军杀了个人仰马翻。 由于清军是此次重点打击的对象,第一轮攻击全部都是照着留在后面的三百牛录在打,那火力之猛,如同汹涌澎湃的洪水一般。 金远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反应敏捷地跳下马背,迅速抓起一面盾牌挡在自己身前,动作一气呵成,尽显沙场老将的风范。 而王恭仁却因为马术不熟,还在包围圈外面慢悠悠地赶过来,因此幸运地逃过一劫。 第70章 伏击 清军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听到枪响后,都下意识地拿出自己的盾牌,护住自己。 三百旗兵虽在这一轮的打击下有损伤,但整体而言并不是很大,他们迅速调整队形,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攻击。 周云看到此种情形,也不由得对满清的八旗兵生出些许忌惮。 他眉头紧皱,大骂一声:“妈的,枪打不死你,老子拿炮来轰死你,拿我的……虎蹲炮来,给我靠前死劲轰他娘的。” 几个被他亲手调教的炮兵,在周云的大骂声中,迅速而有序地将炮移向山林外面。 他们动作娴熟地进行着架炮、清镗、放药包、放弹子、插引线、点火等一系列操作。 “轰”的一声巨响,一炮出去,无数铅丸如天女散花般射向清军。 一大片的清军瞬间倒下,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又是“轰”的一声,又是一大片清军倒下,战场上顿时硝烟弥漫,惨叫不断。 就在这时,骑兵营的一个连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禀报,昏死过去前的徐同道让骑兵们把敌军火器营的两门虎蹲炮给送过来。 周云大喜过望,忙让身边警卫前去将炮搬过来,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心中想着:“今天要让清军将炮弹吃饱。” 四门炮的轮番轰击,威力巨大,那震耳欲聋的炮声和毁灭性的杀伤力,将清军和金远的胆都吓破了,人再厉害又怎么能抵得住这炮弹的威力呢?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些清军在金远的指挥下开始向四面八方散开逃跑。 但周云怎会轻易放过他们,亲自操作着一支鲁密铳,他眼神犀利,瞄准一个清军,“砰”的一声,这名清军应声倒下。 他马上拿过旁边已经装好火药的另一支枪,再次瞄准,开枪,动作行云流水。 不时有枪响传来,不时有清军被点名倒下。 那些正跑着的清军见状都不敢跑了,因为谁跑就会被打,这就是狙击在战场上的巨大作用,心理威慑远大于实际杀伤效果。 就在炮声稍歇的空隙,一颗颗石弹从天而降,如同天降陨石一般,砸得护卫军和清军四处乱窜,他们惊恐地躲避着石弹的到来,战场上一片混乱。 此时,三个火枪营排着整齐的队列从山中走了出来,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投石机和炮击都停了下来,战场上只剩下火枪营们整齐前进的脚步声。 紧接着,骑兵营的三、四连也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上来。 连岳明轩和罗洪的残营也都纷纷围了过来,周云这边所有能动弹的部队都上前,将敌人团团围住。 一声声大喊在战场上空回荡:“放下兵器,投降免死……”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战场上久久回响。 不时有零星的枪声响起,那是对想要转身逃走的人或想反抗的人的警告,凡是有异动者都被迅速正法。 金远此时已经被一发炮弹给轰成了筛子,死得不能再死了,他的尸体横在战场上,周围是一片狼藉。 周云看到场面已经完全被己方控制,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提着枪,来到大道上,看着金远的尸体,眼中满是胜利的喜悦。 他转头举起手中的火枪激动对着战场上众人大声吼道:“我们……胜了!” 这声大吼,如同点燃了全场的热情,全场将士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胜了……胜了……胜了。” 那欢呼声响彻云霄。 在后续清点俘虏时,却并没有发现王恭仁父子俩的身影。 周云眉头微皱,略一思索,将大军和清理战场的任务交给各营长负责。 自己则亲自带领骑兵营的三、四连和警卫连、夜不收连,马不停蹄地去往铁矿,追杀王恭仁父子。 周云一马当先,领着骑兵风驰电掣般先行疾驰而去。 姜云升带着警卫连和夜不收两个步兵连随后跟上。 周云追击的王恭仁此时狼狈不堪,他距离虎尾山的铁矿已近在咫尺。 先前,他因马术不精,远远落在后面,还心急火燎地向前追赶大部队。 他满心想着的是亲手斩了周云和刘良佐,可那蹩脚的骑术让他只能骑在马上让一个手下到前面牵着马,带着一个哨的护卫军,在后头拼命追赶,直跑得浑身骨头都似要散架一般。 就在他咬牙坚持之时,前方突然传来枪炮声。 他知晓那是清军的火器营在与敌军厮杀,心下愈发焦急,不停地催促身边兵士加快速度,那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然而,好景不长,紧接着前方又响起了更为密集的枪炮声。 王恭仁满脸疑惑,眉头紧皱。 鞑子的天佑军明明只派来了一个哨的兵马,百十来号人,怎么会有如此激烈的枪声? 他心中一惊,突然想起之前暗探的禀报,说周云新得了一批火枪。 难道这密集的枪炮声是周云的军队放的? 想到这儿,他赶忙令手下兵士放慢行军速度,准备派人前去查探清楚。 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见前方有溃军如潮水般向自己涌来。 他急忙勒住缰绳,拦住一个溃兵,大声喝问前方情况。 那溃兵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着说道:“老爷,败了,全败了,金爷带的八旗老爷们都死了!老爷快跑,周云马上就要带人追来了。” 王恭仁闻言大惊,急忙问道:“我……我的护卫军呢?” 那溃兵哭嚎着回答:“没了,都没了,敌人又是大炮又是投石机,还有火炮,咱们护卫军死的死,降的降,已经没了。” 王恭仁心疼得如刀绞一般,口中念叨着:“哎呦!我的护卫军啊……我的保命符哦!” 他正心疼自己的护卫军呢!突然心下一惊,想起自己的老窝安全。 “快,快调头回去,……”拼命催促身边的人往回跑。 为了能让这些人加快速度,他给护着他快点回去的所有人每人赏银十两。 这招金钱激励果然奏效,队伍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第71章 寨门 周云率领的骑兵,那速度可比王恭仁的步兵队伍快了太多。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疯狂逃窜的王恭仁。 前方探报回禀说,前面不远就是铁矿王家的宅院了,那王恭仁带领的残余兵力,正被堵在他家寨墙外进不去。 周云听后哈哈大笑着说:“他这自家大门不给进,还有天理吗?” 众将士一齐哄堂大笑。 此时的王恭仁好不容易赶到铁矿王宅寨墙前时,一个兵士神色慌张跑来禀报:“老……老爷,不……不好了,周云的骑军追过来啦!” 王恭仁一听,吓得浑身像筛糠一样哆嗦,急忙狠狠抽打着马冲向紧闭着的寨门,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大喊:“开门,快开门!我是老爷,快点把门打开。” 可那寨门依旧紧闭,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寨墙上也是一片死寂,仿佛一座空宅。 王家的宅第,建在铁矿的中心处,占地十几亩,气势恢宏。 四周修有高高的寨墙,那寨墙高大坚固,宛如铜墙铁壁。 每段寨墙上都修有望楼,有兵常年驻守在上面,警惕地注视着四方。 四周寨墙设有前后两座寨门,寨门前设有千斤重的铁栅栏,由寨墙上的绞索控制升降,这是防御外敌的重要关卡。 王恭仁当初随同金远一起出征的时候,特意叮嘱儿子王小天在家好好留守。 可如今,他回来了,寨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他心急如焚,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他站在寨墙下,冲着上面大喊:“小天,王小天,老爹回来了,你这臭小子在干什么呢?怎么还不打开寨门?” 然而,寨墙上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他的喊声在空荡荡的四周孤独地回荡着,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可后面那马蹄声,却像闷雷一样,越来越近,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王恭仁的心上。 王恭仁不知道寨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来打开寨门,他只好返身,想着让自己的手下护着自己从侧面逃走。 可等他惊慌失措地四处打量时,却发现哪还有什么手下和护卫啊,只剩下几个王家的族人在不远处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举足无措,东张西望。 王恭仁心里那叫一个不甘啊,他狠狠地一甩马鞭,想向旁边冲去。 可他那骑艺本就不精,这一马鞭下去,战马陡然向前一窜,王恭仁没抓稳马鞍,“噗通”一声,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摔在地上的王恭仁痛的快闭过气去,他觉得手臂肯定是摔断了,动都动不了,只是在那直抽冷气。 骑在马上疾驰而来的周云,远远就看到了落马的王恭仁,顿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那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嘲讽。 那几个站在那儿徘徊犹豫的王家族人,看到奔驰而来的骑兵,吓得魂飞魄散,早就各奔东西逃命去了。 此时,寨墙外的空地上只剩下王恭仁一人和刚赶来的周云骑军。 周云骑着马,威风凛凛地立于骑军的最前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孤家寡人的王恭仁在那儿痛苦地哀嚎,他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整个场地里,除了战马那粗重的响鼻声,就剩下王恭仁那凄惨的痛呼声,还有那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声在空地上空盘旋。 许久之后,寨门在一阵“咯吱”的刺耳声中缓缓打开,一名中年人引着王家原来的管家李富贵从门洞内大踏步地走了出来。 两人径直来到周云面前,那中年人“噗通”一声半跪在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暗影‘托塔天王’参见旅帅,卑职奉命潜入王宅,伺机招降纳叛,接管王宅,如今特来交令。” 跟在这人身后的李富贵,一见到周云,腿肚子就开始发软。 忙不迭地上前双膝跪地,把头磕得“砰砰”响,嘴里不停地叩头认罪:“罪人李富贵参见旅帅,先前冒犯旅帅,实在是罪该万死,请旅帅恕罪啊!” 世事就是这么无常,这李富贵当日可是奉命伏击周云的,现如今却主动拜倒在周云的脚下。 李富贵自从被王恭仁发现他说被杀死的周云其实没死之后,就被暴跳如雷王恭仁用花瓷砸破了脑袋,当场就昏迷了过去。 醒来后的他悲催地发现自己被贬成了一个杂役,伤痛加上重活,让他每天都痛苦不堪,再加上王家下人的欺凌,更是令他处境雪上加霜。 就在此时,一个姓丁的下人对他伸出了援手拉了快被要折磨的死去的李富贵一把。 他先是偷偷给李富贵送去了药膏,后又是偷偷送去吃食,让李富贵的伤痛好受了很多。 这一系列举动,让李富贵对王家的绝情痛恨交加,同时对这个姓丁的下人感激不尽。 这天中午,李富贵听说老爷要和清军牛录额真金远在明天出征,前往剿灭周云军,然后一举占据泽州城。 整个王宅都为了这次出征忙得不可开交,上上下下的奴仆杂役就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王家新的管家是王夫人的小舅子,叫常平,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对下人们比李富贵在的时候还狠厉,动不动就喊着要把人拖出去打死。 因为出征,下人有点忙不过来,常平就安排李富贵去帮忙铡马料。 此时战马的吃食主要是谷物和干草,干草得铡成一小段一小段的,这样方便携带,在行军路上停歇休息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给战马喂食。 王家护卫军养了几十匹战马和几百头骡马呢,所以准备马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 李富贵来到马场,开始搬运草料,放置于铡刀下,另一人用力铡下,李富贵再往前送料,再铡下,如此往复,两人谁也没看谁,只是在那挥汗如雨的忙碌着。 铡完一摞草堆的时候,两人同时起身,移动铡刀准备去铡另一处草堆,这时候互相看了一眼,都惊讶地叫了出来。 李富贵发现握铡刀的人正是那个丁姓之人,而那丁姓之人也发现给自己递草的是李富贵。 两人对视一眼后,只是淡淡一笑,就又继续忙碌起来了。 第72章 卧底 他们可不敢多说话啊,管家派来的人就在旁边监视着呢,谁要是干活慢一点,轻者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重者就是一顿皮鞭,抽得人皮开肉绽。 天快黑的时候,李富贵两人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偏房。 喝了点清水糊糊,随便洗了把脸、擦下身子,就回到室内那简陋的木板床上躺下。 休息片刻,李富贵忍不住问:“忙了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你叫什么来着?” “丁三。”姓丁之人回答得极为简洁。 听闻他叫丁三后,李富贵露出了深思的表情,过了片刻才说:“我知道你是谁!” 旁边的丁三听了,只是眉头微微动了动,就像没听到一样,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李富贵见状,转而极为小声地低语道:“你是姓周吧?” 那丁三微微睁开眼睛,眼神凌厉得像把刀,直直地注视着李富贵,一股杀气瞬间弥漫开来,笼罩着李富贵全身。 李富贵明显感受到了那眼神中的杀气,他知道自己现在可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灭口。 他忙不迭地摆手,急促地说道:“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你们有什么需要,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过了好久,那股杀气才慢慢消退,丁三冷冷地问:“你怎么发现的?” 李富贵悠悠的说:“我信奉人心本恶,我当初怎么对别人的,人家理应那样对我,无目的的好心人根本不存在,帮我一个如此落魄之人者,必有所图。” “那你又如何怀疑我姓‘周’呢?”丁三又问道。 李富贵有点得意地说道:“分析!能对王家有所图的,无非是鞑子和那位,鞑子密探不会关注我,能关注我的还能是谁?” “你很厉害,也很自负,但有你没你对我其实并不重要,关注你只是顺手为之,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丁三毫不客气地说道。 李富贵有些落寞地长叹一声:“唉……谁说不是呢?如今的我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呢?” 双方一时陷入了沉默,没过多久,那丁三打破了沉默:“你也还是有些价值的,比如:推倒王家。” 李富贵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急忙问道:“计划是怎么样的?只要能用上我,我这条命算什么,死不足惜。” 丁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是个人才,我会向上面推荐你,如果上面对你的错误不计较的话。” 他说着,用手指了指屋顶。 李富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他上次可是差点杀死周云啊,这都没事?还能接受自己? “你不用怀疑上面的胸襟,只要你能展现你的价值,如果不能,那就……”丁三没再说下去。 李富贵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我懂。” 两人随后就针对具体的计划商讨起来,一场新的风云在这悄声细语中酝酿着。 丁三,乃方云海暗影小组成员,其本名宁波,绰号“托塔天王”。 受方云海之命,他暗中潜入王家宅院,肩负双重使命:一是探听情报,二是在大军抵达之前先行接管王家宅院,以防王家在穷途末路之际狗急跳墙,做出焚毁粮草或宅院之举,从而造成不可挽回之损失。 此次行动,暗影小组共三人潜入,宁波担任组长。 其余两人中,有一位是女孩,这一安排旨在利用其身份之便,更易于进入内院开展行动。 而在王家宅院之外,尚有一个排的兵士负责策应,随时准备为潜入宅内的三人提供力所能及之援助,确保行动万无一失。 在行动之前,这三人便对进入王家后的潜伏与工作开展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分析。 他们巧妙地利用王家大肆抓丁的机会,成功混入其中。 而后,又暗中用金钱疏通关系,得以被分配至王宅内院担任仆役和丫鬟,从而为后续行动创造了有利条件。 在站稳脚跟之后,他们有条不紊地将内部情报通过与外面的接应小队传递至大本营。 在拉拢分化的工作中,他们将主要目标锁定为宅中的仆人、丫鬟这些底层人士。 原因在于,这些人长期遭受压迫,如同牛马一般,与王家并非一心,极易被争取过来。 就在此时,局势发生了变化。 李富贵失宠,从管家之位被贬为后院一杂役。 这一情况引起了正在为无法拉拢了解王家上层人士而苦恼的宁波的注意。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于是开始暗中关心李富贵,或送药,或送饭,通过这些举动逐渐拉近与李富贵的关系。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李富贵竟一眼看穿了他的身份,并且从其态度来看,竟有主动联手之意。 仔细想来,这也在情理之中。 若换作他人处于李富贵的境地,被王家如此无情地抛弃,想必也会希望将王家扳倒。 宁波心想,双方目的相同,不妨考虑短暂合作,毕竟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不过,即便没有李富贵的协助,他们的行动也会按计划进行,李富贵的加入只是多了一种选择罢了。 两人商议妥当之后,各自安歇,以待时机。 翌日凌晨,王家寨门大开,一队队护卫军和清军从寨门鱼贯而出。 他们在宅门前的空地集结完毕后,随着清军牛录额真金远的一声令下,大军开拔,向着大阳城进发。 在大军出发后不久,化名丁三的宁波心生一计。 他借口有关于李富贵的秘密要向管家禀报,以此诱骗新管家常平来到马料场。 常平对此毫无怀疑,带着两名小厮匆匆赶来。 他满心以为丁三是发现了李富贵的不利证据,前来向自己邀功,而自己也正想早日除掉李富贵,以绝后患。 然而,常平万万没有想到,他刚踏入草料场,便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紧接着便是“咔嚓”一声巨响。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常平瞬间被一柄铡草的铡刀砍得身首分离。 与此同时,那两名小厮也被从暗处闪出的人用短刀迅速结果了性命。 丁三拖着带血的铡刀,神色镇定地对一旁的一人吩咐道:“你速去联络归顺我们的寨门守将,让他打开寨门放接应小队进来,并安排一个班的人到后宅来。” 待那人领命而去后,丁三又对另一人李富贵说道:“走,我们去找王小天。” 言罢,丁三扔下手中的铡刀,抽出腰间的短刀,反手插入袖中,与李富贵一同直奔后院王小天的住所。 第73章 拿下 由于宁三在王家卧底只是个下等仆役,日常活动范围有限,他并不知晓王小天的住所所在。 此刻,李富贵的作用便凸显出来了。 他带着丁三在宅院内左穿右绕,最终来到了王小天的住所。 但两人并未直接闯入,而是选择等待。 他们要等待外面的接应小队进入宅院,才会行动。 没过多久,前去迎候的李富贵返回,告知丁三接应小队已在外面等候。 于是,两人昂首阔步地朝着王小天的住所走去。 一路上,下人们纷纷用鄙视的目光看着李富贵,他们都以为李富贵又是来向王小天求情的。 果不其然,一到王小天的住所门前,便有下人拦住李富贵,询问其来意。 李富贵轻蔑地横了那下人一眼,高声说道:“你让王小天那王八蛋滚过来,我有关乎老爷生死的情报。 他若不见我,我便走了,到时候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前告知。” 说完,他高高地仰起头,背手与丁三站在原地等候。 丁三看着李富贵那嚣张的模样,心中暗觉好笑,但又不得不承认,李富贵此举确实有可能将王小天引出来。 那下人被李富贵的气势所慑,不敢怠慢,急忙跑向里屋去通知王小天。 此时的王小天正与两名女子在白日里寻欢作乐,沉醉于温柔乡中。 突然,外面传来下人的禀报声,说是李富贵求见。 王小天顿时怒不可遏,大骂道:“让他滚,尽他妈打扰我的好事。” 可那下人并未离去,继续说道:“少爷,可他趾高气扬地说知道有关老爷生死的事情,还说如果少爷不见他就走了,到时候出了事,可别怪他没说。” 王小天听到下人的话,心中一惊,原本的怒火瞬间被担忧所取代。 他急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迅速穿好衣服,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他真这样说的?还趾高气扬?”王小天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少爷,他正在屋门前候着呢!”下人恭敬地回答。 “走,去看看!”王小天说着,便快步朝屋外走去。 刚来到屋前,他便看到神色倨傲的李富贵和一个看似憨厚的中年仆役站在那里。 “李富贵,你他妈今天要说的不是重要情况,又是求情的那些鸟事,打扰少爷我好事,看我不弄死你!”王小天一见李富贵,便恶狠狠地骂道。 李富贵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下人,不紧不慢地问道:“少爷要让这么多人知道?” 王小天没有多想,向众人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有话快说,有话快放,本少爷没那个耐心陪你在这闲扯。” 待众人退下后,李富贵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收到风声……”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抽出手中的短刃。 就在王小天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述时,李富贵猛地将短刃抵在了王小天的咽喉上。 见王小天已被控制,丁三一个箭步上前,对着王小天的肚子狠狠就是一个膝撞。 王小天顿时痛得弯下了腰,还未等他缓过神来,丁三又是一个朝上的膝撞,将他撞得猛地向上仰起。 王小天刚要向后倒去,却被丁三一把拉住,随后丁三将他的解放双手向后一扭,从怀里掏出绳索将其双手捆住,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的王小天痛得几乎停止了呼吸,嘴里只能发出痛苦的“啊啊”声。 他到现在还没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思维仿佛停滞了一般,只剩下无尽的痛苦。 李富贵看着被捆住双手的王小天,面露狰狞,狠狠一扯他的头发,厉声问道:“你不是很嚣张吗?来,看看你现在还嚣张不?” 说着,他将刀尖对准了王小天的眼珠。 王小天被那锋利的刀尖吓得魂飞魄散,瞬间清醒过来,忙不迭地口齿不清地求饶道:“饶命饶命,我服了,饶命饶命,我真服了,彻底服了,你是爷,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李富贵心中涌起一阵畅快,仿佛大夏天吃了冰西瓜一般,他嬉笑一声,说道:“我问你嚣张不,你说服了什么意思?” “不不不……不敢嚣张,饶命饶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王小天惊恐地回答。 丁三猛地推了他一把,阴森森地说道:“带我们去寨墙,让所有寨内兵士放下武器,有问题吗?” “爷,爷爷,您说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千万别杀我,别杀我。”王小天哀求道。 随后,两人带着王小天走出院墙外。 有下人见状,欲上前询问少爷要出去是否需要准备些什么。 王小天急忙制止,大声喝道:“准备个屁,走开!” 刚出院墙没多远,接应小队的一个班便走了过来,将王小天接手看押起来。 一行人押着王小天去往各处寨墙,以王小天相要挟,令其所有人放下兵器,前往兵营中集中看管。 王恭仁留在宅内的兵力并不多,总共也就百来人,没用多少时间,所有人都被缴械看押起来,并没有发生什么反抗之事。 刚处理完寨墙守军的事情,丁三就接到寨门处的自家兵士禀报,王恭仁带兵回来了,看情形都是狼狈不堪。 丁三让将王小天给看押起来后,忙同李富贵两人一起去往寨墙前门处查看。 两人到时正听到王恭仁在寨墙下喊骂王小天,让他开门。 两人相视一笑,但都没有出去应答,只是通过寨墙上的望楼默默观察着,等着周云派军前来。 他们虽不知道前方战况如何,但看王恭仁一行的情形就知道王恭仁必然是败了,而且败的很彻底。 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就听到了不远处响起了闷雷般的马蹄声。 两人兴奋的站了起来,伸出脖子观望,就见那王恭仁从马上摔下,在那痛苦的嚎叫。 而周云他们也停马在寨前,就在那看着王恭仁在那痛呼。 在等了片刻后,丁三让寨墙上的几个自家兵士打开木门,又拉起铁门,才带着李富贵大步走向周云面前。 正躺在地上痛呼的王恭仁看到寨门打开,从里走出的并不是他的儿子王小天,而是李富贵时,他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这该死的李富贵,自己还是妇人之仁了,当初怎么就没果断的杀了他,让他现如今害了王家。 想到王家几代人的努力,一朝毁于一旦,气急攻心加伤痛导致昏死了过去。 第74章 抄家 周云对于李富贵的合作配合是有心理预期的,他经常接到丁三他们传来的情报,对于李富贵的遭遇他心知肚明。 李富贵原先对他的追杀,你要不怪那肯定是假话,但也只是当时气愤想报仇。 但事后想想他也是受王恭仁等人的指派,不得不为,没有他李富贵来可能就是张富贵什么人来了。 再说他没杀了自己,最后也被王恭仁降罪,被折磨的也不轻,自己那口恶气也就消了。 现如今听见他的见礼赔罪之语,他笑着扶住李富贵臂膀说:“虽说我当时恼你,恨不得立刻杀了你,但事有主次之分,也全怪不得你,最说你此番立下大功也算将功补过吧!” “谢旅帅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李富贵大声拱手谢道。 周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 他吩咐身边将士将那王恭仁看押起来后大军进王家大寨。 此时的王宅内一片鸡飞狗跳,王家族人家眷听到周云大军进宅后,都想收拾细软偷偷逃跑,可被后续赶来的兵士给一个个堵在屋内。 没过多久,姜云升带着的两个连队也到了,周云让姜云升的两个连开始负责操家。 有李富贵这个王家的原管家做带路党,抄家显得轻车熟路。 他又派快马去泽州城通知刘良佐带人过来清点数目和搬运抄家所得。 他则带着自己的四大金刚和警卫连的一个排,在王家偌大的宅院内闲逛。 王宅内的布局外围有点像一个军营,各处都是参照军营而修建,有校场,兵器库,铁器工坊,营帐一应俱全。 内堂却是另一番景象,踏入这内堂,只见高堂阔宇,朱红色的梁柱粗壮而挺拔,撑起一片庄重威严的天地。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下,光影斑驳,仿佛时光在此沉淀。 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拼花精巧,人走在上面,脚步声清脆回响,更显内堂的静谧与空旷。 这周云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明朝地主乡绅豪强家里的奢华,不禁让他暗暗暗暗咂舌,这要是王公贵族家那还得了。 他闲庭信步的漫步在内堂的各处精美景象中时一个妇人突然向着他们快速冲了过来。 冲过来的妇人被前面的警卫轻易拿住。 那妇人就此跪地痛哭,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将军饶命,放过我儿吧!”边说边用力的在地上磕着头。 周云上前,问那妇人:“你是谁,你儿子又是谁?” 那妇人见周云走到面前,心中燃起了些许希望,磕头的频率加快了许多,‘咚咚咚’磕的额头上都是血。 “你再不说话,我可走了。” “将军,将军请留步,我说,我是王恭仁的夫人王常氏,王小天是我儿子,只要将军能放过我儿子,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周云不由得皱了皱眉,问:“王小天是你儿子?你求我放过他,可曾记得曾经也有别人求过你,让你放过他家儿子闺女?” 说完转身绕过她向另处行去,同时遣人通知姜云升让他将宅内王家的家眷迅速清理出去。 正在这时,刘良佐带着州衙的人员到了,周云让姜云升将抄家的具体事项交给了他们。 刘良佐看着王家的偌大家业一夕之间易主,心下是无比痛快,比三伏天喝冰水还痛快。 大仇终于得报,也帮先父和儿子报了仇,了了多时的心结。 他知道这些都是拜周云所赐,心里对他升起无尽的感激。 想到这,他突然对着周云一躯身,长揖到地,激动的说道:“良佐谢旅帅帮报仇雪恨,旅帅之恩,良佐铭记在心不敢忘。” 周云被刘良佐这一举动惊的愣了愣,忙上前扶起他说:“辅仁,言重了,我这不过是为势所迫,不得不为之,帮你报仇这事,只是顺手为之,并非刻意,你不用挂在心上。” 刘良佐就着周云的搀扶站起身深沉的说道:“这些我都知道,无论旅帅是否刻意或无意,终是帮我报了仇,我刘良佐以后唯旅帅马首是瞻。” 周云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我也感谢辅仁对我的信任,我们一起努力吧!” “旅帅这王恭仁父子和家眷你打算怎么处理?”刘良佐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周云问道。 周云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的心思,淡淡的说道:“我本来想将王家父子来个游街示众后再砍头,算了,就交给你处理吧!至于他们的家眷我已经让姜云升给驱离了。” 刘良佐虽然有点遗憾没能亲手处置王家父子的家眷,但能亲自手刃仇敌,也算解恨。 他再次谢过周云后,就去领着众人抄家清点各项物资,那劲头犹如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刘良佐的到来,让周云得以抽身,他要赶紧回泽州去整理军队。 这一仗,让近卫二团的损失不小,虽还不知道具体损失情况,但几个建制被打残这是事实。 他在留下姜云升的夜不收连后,就带着骑兵营的两个连和警卫连返回了泽州城军营。 现在的军营内随着周云去征剿王家,徐同道受伤昏迷不醒,可谓群龙无首。 但好在各营长还算负责,收拢各营人马后就在营内歇息。 周云叫来方云海让他先将部队的情况给自己讲一下。 方云海习惯性的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翻开后说道:“旅帅,这次我们的损失情况比较严重,近卫二团共4400人马,伤亡逾千人,其中步军三四营,伤亡过半,骑兵营一,二连损失最为惨重,二个连伤亡150多人,马匹损失过半。” 周云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么大的伤亡,这是伤筋动骨了。 “徐团长和岳明轩罗洪他们的伤势如何了?”周云关心的问道。 “徐团长还在昏迷中,石虎他爹正在医治中,岳营长的伤势也比较重,但比徐团长好点,至于罗营长他受伤倒是不重。” “唉……”周云长长的叹了口气后说:“一战下来损失两成多训练有素的兄弟,还有几名将领受伤,要恢复元气恐怕得要一段时间了。” 他想着也不知道在王家能抄到多少东西,能否弥补此次的损失。 第75章 武乡来信 在王家宅邸内,刘良佐仿若被无尽的狂热驱使,掘地三尺,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隐匿财物之处。 每一处角落,只要稍有疑窦,他便即刻令李富贵率王宅的下人搬移遮蔽之物,深入探寻。 这场清查持续了整整六七日,直至将王家翻了个底朝天,刘良佐才带着详尽的清查账册返回州衙。 稍作洗漱休整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奔赴城外,寻找周云汇报成果。 彼时,周云亦深陷诸事的繁忙之中。 一方面,他全力整理战场上缴获的各类物资,力求物尽其用; 另一方面,亲赴伤兵营,探视受伤的将士,为他们寻觅良医、筹集药材。 同时,他亦精心操办战死将士的身后之事,于城外择一风景旖旎之地,用以安葬这些英勇捐躯的英灵。 他以巨石砌就一座宏伟的墓碑,将战死之人的英名一一镌刻其上,以期他们的后人能有凭吊追思之所。 刘良佐寻得周云之际,周云正忙碌于指挥流民建筑队修筑墓碑之事。 闻听刘良佐归来,周云赶忙收拾停当,返回军营与之相见。 此刻,军队战后诸事繁杂,物资缺口巨大,周云对刘良佐从王家抄没所得之物满怀期待,盖因军队战后用钱之处甚多,饷银、抚恤、军备购置等皆需大量钱粮支撑。 二人相见,依礼而坐,警卫奉上茶水。 刘良佐自袖中取出账册,双手呈予周云,恭敬道:“旅帅,王家之事已毕,此乃查抄账目,请您过目。” 周云接过账册,神色凝重,悉心翻阅。 良久,他缓缓合上账册,闭目沉思片刻,慨叹道:“王家果真是家底厚实,积累了如此巨额之财富。” 刘良佐轻呷一口茶水,微笑应道:“诚如旅帅所言,如今这些皆化为我军之资,可谓解了燃眉之急。 账册中近十万石粮草,足以缓解我军缺粮之困,另有金银钱财若干,正可用于将士封赏与抚恤之事,实为雪中送炭。” 言毕,刘良佐话锋一转,问道:“旅帅,不知我军此次损失情形究竟如何?是否有扩充军队之考量?” 周云微微叹息,回道:“此次交战,我军折损逾两成,人员补充自是必然之举。 然当务之急,乃是论功行赏,有过施罚,此乃建军之根本要义。 唯有赏罚分明,方能激励士气,凝聚军心。” 刘良佐点头称是,面露振奋之色,续道:“幸得如今军资充裕,且喜获两座矿山。 此二者犹如会下金蛋之母鸡,日后可为我军提供源源不断之助力。” 言罢,二人相视大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恰在此时,亲卫入内禀报,称武乡县有信使前来求见旅帅。 刘良佐闻报,不禁一愣,心中暗自思忖:武乡县此际遣信使前来,所为何事? 周云此前并未向其透露有关武乡县与高云伍之事,故刘良佐满心疑惑。 周云令亲卫将信使带入,见刘良佐眼中疑云密布,遂道:“此事说来话长,待信使离去后,我再与你细细道来。” 少顷,信使入得营房,拜伏于地,高声道:“小的乃武乡信使,拜见旅帅。” 周云和声说道:“起身回话。苏县令有何言语要你转达于我?” 信使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旁立的侍卫杨亮接过,仔细检视后,转呈周云。 周云阅信之后,对杨亮吩咐道:“你先引信使下去好生歇息,待我写就回信,再令其带回。” 待信使与杨亮离去,周云将此前招抚苏崇贤并留高云伍于武乡县暗中发展队伍、开展游击作战之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信中内容,向刘良佐一一详述。 信中主要诉求乃是武乡县令苏崇贤与游击队首领高云伍所率游击队,在太原附近顽强周旋,急需周云拨付钱粮与兵械甲胄等物资支援。 刘良佐面露忧色,沉声道:“他们于清军和大顺陈永福军眼皮底下作战,艰难险阻可想而知。 兼之缺乏武器粮草,处境更是危如累卵。” 周云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后道:“他们索要物资确是迫在眉睫,若早来几日,我军亦无力援助。 然他们所面临者,绝非仅物资匮乏一难。 此刻我所考虑的,乃是选派何人押送物资并协助他们作战。” 言毕,周云陷入沉思。 恰逢此时,安置好信使的杨亮步入营房。 周云见之,心中豁然开朗,人选已然有了定夺。 周云对刘良佐吩咐道:“良佐,你且依苏崇贤他们信中所求之物资,速速筹备妥当。 近日内,我便安排人手护送前往。” 刘良佐领命告辞而去。 周云旋即令杨亮唤来王石虎。 未几,二人有说有笑步入营房。 王石虎行至周云面前,规规矩矩行礼,朗声道:“旅帅,有何差遣?但凭吩咐!” 周云示意其就座,并令杨亮亦坐下。 周云面带微笑,对二人说道:“石虎、亮子,数日后,我欲遣你二人押送一批粮草与军械前往武乡县城。” 二人闻听,眼中闪烁兴奋光芒。 困于旅帅身边多日,虽亦曾参战,然终不及独当一面那般畅快淋漓,此刻闻得有此任务,自是跃跃欲试。 王石虎急起身,高声道:“旅帅放心,此等押送粮草物资之事,我等必不辱使命!” 周云佯作嗔怒,轻斥道:“我话尚未言尽,你便急着表态,实为不稳重,我如何将事交于你手。” 言罢,周云神色凝重,续道:“你二人押送粮草抵达后,暂留当地协助高云伍高队长,一切行动皆需听从他与武乡县县令苏崇贤之命。” 二人乍闻此语,心下顿生不喜,且对高云伍与苏崇贤身份不明,竟要听从彼等号令,颇为不解。 周云见状,已知二人心中疑虑,遂严肃道:“高队长与苏县令皆是我方之人,他们受我之命于武乡县周边暗中与敌军周旋,以小股部队游击作战,成效斐然。 我遣你二人前去,乃是看重你等智勇双全,定能助他们一臂之力,此亦为大局着想,你二人可明白?” 二人恍然大悟,知晓周云深意,亦深感周云对其信任与器重,忙起身作揖,齐声道:“我等必不负旅帅所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周云面露欣慰之色,道:“既如此,你二人且去筹备出发事宜,待动身之日,另行知会。” 第76章 谢恩 泽州王家与清军八旗兵被周云麾下的夏军第一旅一举击破。 此役过后,王家被彻底查抄。 王家父子在刘良佐的监斩之下,身首异处,其首级与清军牛录额真金远之首级一同被传送至泽州辖下的各个村镇,高悬于泽州城楼门上。 消息如疾风骤雨般传遍泽州全境,顿时,整个泽州上下一片沸腾。 往昔饱受王家迫害的泽州百姓,以及铁矿煤矿的流民们,怀着满腔的悲愤与感激,自发地组织起来。 在沙岭村新里长的引领下,他们敲锣打鼓,如汹涌澎湃的浪潮般涌向泽州州衙,欲求见周青天,当面向其谢恩。 彼时,周云正在州衙之内与刘良佐就将士的赏赐细节展开深入商议,二人的观点在赏赐尺度上产生了分歧。 周云秉持着重赏之念,他激昂而言:“将士们于沙场之上浴血奋战,付出了惨重的牺牲,重赏之下,方能彰显其功绩,更可激发他们对军功的炽热渴望,使军中士气如虹,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怀敢战且想战之勇毅,此乃强军之道。” 然而,刘良佐却持有不同见解,他神色凝重,徐徐说道:“军功之赏赐,当有严谨之章法可依,需严格遵循军功等级之规范。 岂可为将领一言所左右,随意重赏或不赏?此次战役虽战果斐然,但正面迎敌者仅为三、四营与骑兵营之一二连,不可一概而论。” 实则,周云内心深处对刘良佐的意见颇为认同,然其之所以刻意表现出与之相悖的姿态,实乃用心良苦。 此乃做给麾下将士们看,意在表明自己对他们功绩的高度重视与极力争取;亦是做给刘良佐这般文官看,以显示自己对下属的体恤与关怀。 待后续接受刘良佐意见之时,若有将士们心生不满,自己便可从中斡旋调解,化解军中可能滋生的怨愤情绪。 正当二人各抒己见、交流正酣之际,州衙之外突然喧闹声起,锣鼓之声响彻云霄,二人皆不知何事发生。 值此之时,一名警卫匆匆而入,禀报道:当地百姓前来州衙,欲找寻旅帅,以表达旅帅府与州衙铲除王家这一当地祸害的感恩之情。 周云与刘良佐相视一眼,遂起身离座,快步迈向州衙门外。 此刻,百姓已然汇聚于州衙门前,街道之上,人流如潮,无数百姓蜂拥而至。 令州衙的衙役与旅帅府的警卫们如临大敌,神色紧张,全力维持着秩序。 来到州衙前的百姓被一排排警卫阻拦,周云和刘良佐则站在衙门前警卫的身后。 刹那间,锣鼓声戛然而止,全场先是陷入一片死寂,继而又嘈杂之声四起,众人皆高呼欲见旅帅大人或知州大人。 领头的沙岭村里长姓冯,只见他与身旁之人低语几句,便有人向后高声呼喊,示意众人安静。 待全场略微安静之后,冯老头赶忙上前一步,对着前方阻拦的警卫高声说道:“各位小兄弟,我等四乡百姓与境外流民,特来求见青天大老爷周青天,烦请通传一声。” 站在警卫身后的周云闻听此言,当即带着刘良佐拨开身前的警卫,快步向前,对着那说话的冯老头恭敬一礼,道:“怎么是您老来了?” 冯老头见周云亲自出迎,忙欲双膝跪地向周云行礼,却被周云一把拉住。 周云急声道:“起来,起来,切不可如此,您此举实乃折杀我也!” 冯老头虽未跪成,但仍向后退了一步,施了一个拱手作揖礼,同时大声说道:“拜见青天大老爷!” 此言一出,全场百姓齐声参拜,“拜见青天大老爷!”声浪滚滚,直震九霄。 周云急忙上前扶住冯老头手臂,面向他以及全场百姓说道:“请起,诸位不必多礼。” 言毕,周云问道:“不知老爷子与众位乡邻前来州衙所为何事?” 冯老头再次弯腰抱拳,诚挚说道:“我等众乡民百姓此番前来,只为感激大老爷救我等黎民于水火之中,一举荡平王家这一祸害,为我等家中遭受欺压的苦难之人报了血海深仇,此等大恩大德,我等永生难忘。” 说罢,他退后一步,双膝跪地,双手高举过顶,大声疾呼:“青天大老爷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言罢,俯身拜倒在地。其后站立的百姓亦齐声高喊:“青天大老爷在上,请受我等一拜!”而后纷纷跪拜。 刹那间,州衙前的街道之上,黑鸦鸦地跪满了拜伏于地的百姓,其间,隐隐传来啜泣之声,那断断续续的哭声为现场增添了一抹悲伤的氛围。 此时,站于一旁的刘良佐亦撩起衣袍下摆,跪地高呼:“旅帅在上,请受我一拜。” 周云身旁的警卫与州衙诸官吏见状,亦同时跪地,齐声呐喊:“旅帅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一时间,州衙前的街道上尽是跪地之人,唯有周云一人仍傲然挺立。 他望着眼前这震撼人心却又令人心酸的场景,眼眶之中泪光闪烁。 他饱含深情地凝视着众人,竭尽全力高声喊道:“诸位请起,我周云何德何能,焉能受此大礼。 我不过做了自己认为理所应当之事,却承蒙诸位如此厚待,实令我受之有愧。 我周云在此郑重承诺,有生之年,必当殚精竭虑,竭力让大家过上没有欺压的好日子,以报答大家对我的信任与敬重。” 言罢,他亲手拉起身边的冯老头,又拉起刘良佐,不住地催促众人起身。众人这才纷纷起身。 在众衙役与警卫的协助之下,周云与刘良佐缓缓地将围聚的百姓疏散归家。 这场百姓自发组织的谢恩大会,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令周云的声望如日中天,亦使得夏军第一旅在山西泽州之地稳稳扎根,坚如磐石。 数日后,周云着手对众将士进行封赏。 全军将士整齐集结于大校场之上,周云简短致辞,开启了封赏大会。 此次封赏最终采纳了刘良佐的意见,制定了粗略的军功等级制度以及与之对应的赏赐规格。 然周云并未采用刘良佐所提出的军功授田制,其缘由在于他敏锐地洞察到该制度已难以契合当下生产力发展之趋势。 取而代之的是,他创设了军功予以荣誉与物资双重奖励之制度。 军功细分为个人与集体两类,各自对应的等级为四等、三等、二等、一等、特等共五个等级。 每个等级的奖励呈递进之势,四等至一等,奖励额度逐次翻倍,特等功则由周云亲自评定,其奖励亦单独核发。 同时,参照明朝军功等级之制,详细制定了每个等级军功获取之标准。 此外,周云责令军器局精心打造了一批军功奖章与军功文书,军功奖章依等级从四等至特等分别采用木、铁、铜、银、金材质精心铸造。 并颁布严令,凭军功文书可优先予以封官升职。 至于授勋之类事宜,周云以为尚为期过早,暂未纳入考量范围。 第77章 工坊 本次封赏,共授予个人一等功 26 人,135 人被授予二等到四等功,集体二等、三等各两个。 周云隆重举行此次封功典礼,其目的在于全军面前提升获得军功人员的荣誉感,进而为其余兵士树立起光辉的榜样典范。 在圆满完成封赏有功之士的典礼之后,周云旋即着手安排支援武乡的物资筹备工作并即刻准备出发事宜。 他从一、二营以及警卫连中各挑选出一个排的经验丰富的老兵,另从夜不收连中抽调出一个班,总共集结了一百人交付给王石虎统一率领前往执行押送任务。 周云正式任命王石虎担任这百人的连长职务,杨亮则被任命为副连长兼参赞。 鉴于近卫二团当前暂未设定副职和参赞职位,周云担忧二人对自身职责不够明晰,于是特意与他们进行了详尽且细致的讲解说明,着重强调二人务必切实履行好各自的职责范畴。 总而言之,周云期望二人在处理事务过程中能够相互沟通协商,坚决杜绝独断专行的行为作风,毕竟设立副职兼参赞这一职位安排的初衷便是要确保双方能够达成相互监督制衡的良好局面。 在妥善交待完这些相关事宜之后,队伍便正式踏上了前往武乡县的征程。 周云在送别押送物资的队伍之后,返回军营之中,即刻开启了对招兵计划以及恢复铁煤两座矿山开采作业、铁矿冶炼加工流程等事务的策划筹备工作。 此外,他谋划将军器局迁移至原王宅所在地,以便于更为便捷地调遣兵士执行守卫任务。 对于铁矿、煤矿以及冶炼场所的管理工作,周云从警卫连中分别抽调了三人各自负责相应区域,采用严格的军事化管理模式加以管控,组建起专门的采矿队伍,其人员待遇与军队辅军保持一致。 至于招兵相关事宜,周云全权委托给刘良佐的州衙兵房负责落实。 明确要求招募正兵二千名,辅兵三千名,并督促加紧开展操练活动。 连续多日以来,周云始终处于极度忙碌的状态,可谓是脚不沾地。今日,他决定前往军器局的新场地进行实地查看,以便协助他们规划设计各工坊的建设布局。 当周云再度来到原王宅之时,眼前呈现出的景象令他颇为惊愕。 原本颇为宽敞富裕的王宅外围区域已然被改建成了一个个风格各异的工坊,唯有那处校场得以保留,其余地方均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乎到了面目全非的程度。 原王宅奢华的内堂如今已被改造成为一间间简易的通铺房间,显而易见,这些房间是为工匠们提供休息与日常生活起居之所。 不过周云也仅仅只是稍感惊讶而已,在他看来这样的改造反而更加契合实际需求,毕竟他自身并非要在此处居住生活。 周云在寻找到忙碌不停的张苍之后,直接向其阐明了自己对于工坊建设的要求与规划。 即工坊应当以火器制造为核心区域,其他各类工坊则围绕其四周分布排列。 当前的军器局已然在开展火枪的生产制造工作,然而由于此前未能成功掌控铁矿资源且火药供应短缺,导致其生产规模始终未能得以有效形成。 不过就当下而言,铁料的供应已然不再是困扰生产的难题,因为火药中的关键成分硫磺可从泽州的大丰头村所产的黄铁矿中提炼获取,并且在这一区域有着明朝时期便已存在的现成铁矿可供开采与冶炼加工。 泽州具备得天独厚的火器制造原料产地优势条件,如今已然成功拿下整个泽州地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等同于拥有了一条完整的火器生产线。 周云向张苍郑重地说道:“我们必须全力扩大火枪和火炮的生产制造规模,力求早日实现火枪的月产量达到 600 杆的目标,对于火炮而言,无论是虎蹲炮还是红衣大炮等各类型号,我们都要确保自身具备独立生产制造的能力。” 张苍面露难色地回应道:“旅帅,要达成这一目标非得有大量熟练的工匠不可啊!” 周云思索片刻后说道:“熟练的工匠在现阶段确实难以寻觅,但我们可以通过培养的方式逐步解决这一问题。无论你在人力还是财力方面有何种需求,我都定会全力给予支持与满足。”说到此处,他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 于是便询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不知是否可行?你方才提及没有熟练的工匠,那么可不可以安排每个人仅仅专门从事一道工序呢?这样的话在人员培养方面岂不是会更加容易一些吗?” 张苍一时间未能领会其意图,满脸疑惑地问道:“什么叫做只做一道工序?” 周云耐心地解释道:“你们目前在制造火枪时是怎样的操作流程呢?比如负责制枪的方文承,他是否从火枪的枪管制作直至扳机组装都是由他独自一人从头至尾地完成呢?” 张苍感到颇为奇怪地回应道:“若不是他一个人制造,那又该由谁来完成呢?倘若其他人接手他只完成了一半的部件,由于不清楚他前期制作的各项参数,一旦继续制作便极有可能出现不吻合的情况,如此一来便极有可能导致枪械出现各类故障问题。” 周云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过于理想化了,原本企图引入后世的流水线生产模式来开展枪械制造工作,却未曾充分考虑到当下量具不统一的现实难题。 想到此处,他内心不禁有些烦闷苦恼,然而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阐述自己的思路与想法,只是已然没有了最初的那份兴奋与激昂。 “我的意思是让新培养的人员去承担一些技术含量相对较低的工作,例如锻打枪管的人员就仅仅负责锻打这一道工序,而不再涉及其他工位的工作,制作枪托的人员也只专注于枪托的制作,待各个部件都制作完成之后再统一进行组装整合。” 张苍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一方案具有一定的可行性,可以将那些对技术要求不高的工作交付给学徒去完成。倘若在精密工序方面能够实现统一的度量标准,那么采用这样的生产模式必然能够极大地提升整体的工作效能。” 周云指示道:“你可先尝试按照此方案开展工作,若在实施过程中有任何需求,可直接找刘知州协助解决处理。” 周云说完便陪同张苍一同巡视查看了其他工坊,二人在巡视过程中一边查看一边对各项工作事务进行了细致的安排部署。 此刻,在武乡城内,县令苏崇贤与高云伍二人正满面愁容地相对而坐。 第78章 未雨绸缪 自周云率领大军离去之后,高云伍便留在武乡周边地区积极发展势力。 起初阶段进展还算顺利。然而随着前明大同总兵姜镶投降清军,其势力范围逐渐向南扩张蔓延。 加之武乡县距离大顺陈永福的太原守军距离过近,这两大势力在武乡县城周边区域展开了激烈的侵蚀与争夺活动。 导致整体形势急转直下,变得不容乐观起来。 高云伍所掌控的力量太过微弱渺小,其组成人员全部都是由留在武乡的伤兵以及招募而来的本地乡民拼凑而成。 武乡城本身只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县城,人口数量稀少,各类资源也极为有限,即便是将伤愈的伤兵全部计算在内,其总兵力也仅仅只有不到千人。 如此微薄的兵力,又面临着物资短缺、缺衣少食以及武器装备严重不足等诸多困境,究竟该如何在这两大势力的夹缝之中谋求生存并灵活周旋呢? 高云伍满脸愁苦地向苏崇贤倾诉道:“苏大人,还请您务必帮我思索谋划一下应对之策啊!我如今是真的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将士们连续多日都仅仅只能喝些稀粥充饥,如今已然饿得几乎都快走不动路了。” 苏崇贤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并非我不愿为你出谋划策,我亦是身处于困境之中啊。城内富户家中凡是能够借到的物资,我都已经借遍了,总不能去强行抢夺他们吧?” 高云伍焦急万分地说道:“那如今究竟该如何是好?倘若就这样继续拖延下去,不等敌军前来攻打,我们自己便会因饥饿而全军覆没,如此一来,这武乡城最终还是要沦陷于敌军之手啊。” 苏崇贤同样也是束手无策,武乡城地域范围本就狭小有限,仅仅依靠一个武乡县又怎能供养得起一支千人脱产的军队呢? 此刻县库已然空空如也,甚至可以说是空旷到能够让耗子随意奔跑。 他忧心忡忡地长声叹息道:“也不知道信使是否已经将信件成功送达旅帅手中?为何时至今日仍然没有任何回信传来呢?”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此时,外面有小吏前来禀报,声称信使已然归来,正在二堂等候太爷前去接见。 二人快步迈步前往二堂,苏崇贤迫不及待的接过信使递过来的信件阅读起来。 高云伍则直接询问信使:“你是否有见到旅帅?旅帅又是怎么安排的?” “回大人,旅帅亲自接见了小的,还让我带话给二位大人,说援助马上就到,让二位大人坚持住,另外需要交待的,他都写在信里了,二位大人一看就明白。” “好,很好!”高云伍高兴的搓着手在堂内来回转着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看完信的苏崇贤,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脸上这段时间急出的褶子好像都变平滑了,他将信递给一边团团转的高云伍。 等高云伍看完后说道:“高队长,这下好了,你不用再在我这死缠烂打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苏大人放心,只要有了粮草和军械,我这边立马就能恢复元气。” 苏崇贤点点头有些沮丧的说道:“但这样一直靠旅帅接济也不是个办法啊!旅帅那边应该也是不容易,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来自己解决。” “苏大人,你说的太对了,我也这样想,等渡过这个难关,我俩仔细合计合计下。” 就在武乡两人正沉浸在迫在眉睫的问题得以解决的兴奋中时,周云这边却也是考虑着同样的问题。 这次因为剿灭了在泽州盘据的王家势力,缴获的物资让自己一次吃了个饱,但这种靠掠夺式发展的方式终不是长久之事。 李自成的农民军就是典型的靠掠夺式发展而夺得的政权,这也就导致他们根基不牢,没有自己的基本盘,崛起的速度很快,但垮掉的速度更快。 周云深刻的认识到这个问题的幤端,他要趁着现在清军的目光盯在大顺军的身上,无暇盯着自己这小虾米时,发展自己。 此时周云正在州衙内同刘良佐和新升任州判的原工房主事乔主事乔伯庸,原兵房主事韩永年商讨着如何扩充财源和增加粮食来源。 这乔主事和韩主事在周云心中是两个做实事的人,在几次选边站队时都站自己这边。 所以这次周云同刘良佐商议后将乔伯庸升为州判,协助刘良佐负责六房中工,户,兵三房,以及司法,税务等事情。 另在州衙设立巡检司,擢升前兵房主事韩永年为巡检司的巡检使,主要职责是巡逻和查缉罪犯,维护地方治安和市场秩序,兼办盐课等事务。 四人分主次座位坐下后,小吏送上茶水,周云率先开口说道:“我们要未雨绸缪,不能坐吃山空,要想办法扩大我们泽州财税来源,叫大家过来就是讨论下有什么好的办法?” 刘良佐应和道:“确实要未雨绸缪,我们这次要不是抄了王家,现在都要饿肚子喽!” “从百姓这征税肯定行不通的,旅帅刚进泽州时才取消那些杂税没多久,政令不能朝令夕改。”乔伯庸淡淡说道。 刘良佐刮了眼乔伯庸说:“现在没说要恢复原来的税种,只是讨论开源的渠道。” 坐于一旁的朝永年开口说道:“我觉得可以在盐铁这两项上面想下办法,毕竟我们现在掌握有铁矿和煤矿等一系列矿产。” 周云肯定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韩永年继续说道:“我设想成立一个矿产管理司衙,专事负责矿产的开采冶炼销售和税收,盐课倒是在我六房的户房中有所设立,重点是管控征税。” “这个方法很好,我附议。”刘良佐举手赞成道。 “我也附议,但粮草问题也要重视,本地的粮食根本就不够,所以我建议要安排人出外购粮。”乔伯庸附议的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刘良佐有些犹豫的说道:“现在到处都是乱哄哄的,购粮恐怕也是杯水车薪,只能治标吧?” “知州大人的担忧也不无理由,但可以分头安排几支商队去往粮食产地寻寻看嘛!” 周云对他们的热烈讨论很欣慰,这是对自身所处这个集团认可的表现。 第79章 商业 这场热烈的讨论持续了近一个多时辰,最终在周云的总结下落下帷幕。 周云将众人的意见加以归纳整合,决议设立矿产司,隶属于工房管辖,专职处理泽州辖区内所有矿产的开采、冶炼等事务。 巡检司则着力加强盐业及其他民间矿产税收的征缴工作。 同时,责令刘良佐以官府名义组织数支商队,奔赴湖广、四川、浙江等地采买粮食。 此外,要求州衙税课司严格征收商税、营业税、契税等常规税种,废除抽饷、加增饷等额外加派税种以及阻碍商业流通的门税。 周云着重强调,税课司的税务征收工作由户房与旅帅府秘书处共同监督,并定期或不定期开展审计复核。 至于农事方面,安排工房大力引进并试种红薯等高产量作物品种,力求提升本地粮食的自给产量。 众人领命后,依循周云的部署迅速行动,逐一落实各项任务。 伴随这些经济举措的颁布与推行,泽州内外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因加饷和门税的取消,城内商业氛围渐趋浓厚,前来售卖货物的商贩日益增多。 周边地区闻讯而来的商人亦纷纷赶赴泽州探寻消息,一时间,泽州城内酒肆、客栈、青楼、车马行等场所生意火爆,宾客盈门。 铁矿司与税课司在户房及方云海所率人员的监督下,开始对各民间私营矿场进行规范整顿,并依法征收税款。 周云视此为良好的开端,他深知只要商业繁荣昌盛,各类商品便会源源不断地流入,这对当下的泽州而言,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他亦清醒地认识到,短期内难以收获显着成效,毕竟这需要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作为支撑。 而随着清军的大规模南下,李自成的大顺军仓皇败退,此地即将面临一场乃至多场激烈的战斗。 周云暗自思忖,不知自己能否在这动荡局势中维持现有的局面。 此刻,唯一的契机便是趁着清军全力追剿李自成的时机,全力增强自身的自保能力。 随着泽州商业环境的改善,众多精明的商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蕴含的商机。 在范村,范永年正与其他几家的主事之人相聚于范宅凉亭之中,悠然品茗。 此时正值农历六月末,天气酷热难耐,然这座建于绿树成荫之处的凉亭内,微风徐徐,凉爽宜人。 “听闻泽州周云将当地治理得颇有成效,铁矿与煤矿皆被其牢牢掌控,诸位对此有何见解?”翟家主事轻抿香茗,随口问道。 “上次范兄不是亲赴泽州,还联合当地豪门王家谋划刺杀周云之事,如今局势变幻,唉……”田家主事喟然叹道。 正端茶欲饮的范永年闻听此言,猛地将茶杯重重一放:“姓田的!你这话是何意?彼时你田家未曾同意参与其中?你田家难道不想在泽州矿产的利益分配中分得一杯羹?有事时仅动嘴皮子表示支持,事败后便推诿责任!” “那还不是因你的行动失手,才致使众人遭受上面的斥责?”田家主事不甘示弱,当即反驳。 王家主事见状,赶忙上前劝解:“好了,好了,天气炎热,人易上火。来人,为两位爷呈上冰镇酸梅汤。” 其余众人亦纷纷出言相劝。 范永年稍稍平息怒火,面向众人说道:“上面已下达严令,务必在短时间内获取铁料。往昔泽州的王恭仁专门负责向大清供应铁料,如今王家衰败覆灭,压力便全然落在我等肩头。” 王家主事连忙附和:“范兄所言极是,我等理当齐心协力解决此事,否则难以向各自家主交代。” 翟家主事冷冷出声:“这周云上次侥幸逃脱厄运,不过是其运气尚佳,咱们一次不成,大可两次、三次行刺,资源方面,我们应有尽有。” “此计甚妙,我们每家皆派出一批人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定要取其性命。”田家主事随声附和。 范永年满脸狠厉之色:“不仅要刺杀他,还需阻止其他商人前往泽州经商,令其泽州商货无法进出。” 众人纷纷点头称赞,对这一计策颇为认可。 此几人皆为满清八大皇商派驻在范村,专为各自家族经营商贸事务的主事。 因清军大规模用兵,急需铁料打造兵器甲胄、制造枪炮。 原本稳定的泽州王家供货渠道,骤然被当地武装势力截断,甚至连大清一个牛录的八旗精锐亦惨遭覆灭。 这使得大清摄政王多尔衮怒不可遏,在他眼中,泽州王家的覆灭不过是小事一桩,即便那个牛录的覆灭亦无足轻重,唯独铁料来源的断绝,是他绝难容忍之事。 多尔衮急忙召集以范永斗为首的八大皇商,质询他们可有应对之策。 范永斗等人心中明白,自家主子召见他们,并非是让他们出谋划策、为主子拿主意,而是期望他们运用商人的手段去解决难题。 众人退下后,即刻飞鸽传书,责令在范村的主事务必齐心协力化解此次危机。 这些主事们商议妥当策略后,便着手安排这双管齐下的计划。 泽州城内,此时的街道上客商往来不绝,既有衣着华丽的富商巨贾,亦有挑着担子的小商小贩。 远处,集市热闹非凡,蔬果生鲜、手工艺品琳琅满目地摆满了摊位。 叫卖声、议价声、欢笑声相互交织,响彻天际。 街头巷尾,杂耍艺人的精彩表演引得众人阵阵喝彩,孩子们围聚在周围,眼中满是好奇与兴奋。 周云正与姜云升、铁牛、黑子三人在一家酒楼门前驻足,观看一对父女表演杂技。 周云望着眼前的景象,竟有一丝恍惚之感,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此地已变得如此热闹繁华。 犹记初到泽州时,城内街道冷冷清清,居民们个个面容灰败,眼神中满是茫然无措。 而如今,他欣喜地看到众人脸上绽放出难得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顺着熙攘的人群前行,途中不时遇见巡查的衙役和整齐行进的警卫队伍。 周云暗中留意,并未发现他们有抢夺商贩物品、驱逐商贩或骚扰民众的行径。 由此,周云对刘良佐的行政管理能力在心底又增添了几分赞赏。 就在几人且行且看之际,周云忽感异样,他察觉一名身形壮实的汉子守在果摊前,面对顾客的询价,却置若罔闻,反倒不时用眼睛偷偷瞄向自己这边。 周云心中一紧,连忙向身旁几人示警:“有情况!” 话语未落,数支弩箭已如流星般朝他疾射而来。 第80章 再遭刺杀 周云警示之声乍起,刹那间,数支弩箭仿若暗夜流星,疾射而至。 周云反应迅捷无比,猛地拽住身旁的铁牛与黑子,倾尽全力向前扑去。 三人狼狈不堪却又惊险万分地扑倒在地,那模样恰似摔了个狗啃泥。 此时,姜云升于周云预警瞬间,已如闪电般抽刀出鞘,身形似离弦之箭冲向周云,决然以身护其安危。 然未等他奔出几步,周云已携铁牛等人俯身趴倒。 一支流矢呼啸而来,正中姜云升的刀身,巨大冲击力震得他虎口发麻,险些拿捏不住利刃。 姜云升心中一凛,知晓此乃强弩之力,这般近距发射,弩矢足以洞穿铠甲。 当下,他赶忙探手入怀,取出胸口竹哨,置于唇边,奋力吹出尖锐哨音。 护着铁牛与黑子卧地的周云,此刻如灵动泥鳅,向侧面接连施出几个鳄鱼翻滚,迅疾隐没于一旁卦摊桌后,开始仔细审视刺客动静。 转瞬之间,街头仿若炸开了锅,人群惊慌失措,尖叫声此起彼伏,众人如没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程铁牛率先回过神来,发出一声震天怒吼,爬起身,腰间长刀寒光乍现,挥舞着冲向扑来的刺客。 郭黑子亦敏捷起身,紧紧守护在周云身前,手中钢刀紧握,警惕扫视四周。 姜云升行动极为迅速,吹响竹哨后,便与程铁牛一同奋勇迎战来袭刺客。 此刻现身的刺客共六人,个个手持长刀,眼中凶光毕露,气势汹汹冲向周云等人,其中竟有先前那卖水果的摊贩。 此时周云察觉,冲出来的六个刺客之外,尚有两名刺客在远处端弩瞄准己方。 他瞥见用身躯护住卦摊桌前的郭黑子,心忧其被刺客射杀,遂伸手欲拉程铁牛,一同躲于桌后避险。 “呯”的一声巨响,一支弩箭擦着周云衣袖疾飞而过,深深钉入身后土墙,惊得周云后背冷汗涔涔,再瞧那箭头幽蓝泛光,显然淬有剧毒。 那六名长刀刺客与程铁牛、姜云升两人瞬间陷入激烈缠斗。 此时,周遭又涌出几个乔装成摊贩的刺客,他们手持利刃,目标明确地直指周云这边。 周云心中一沉,深知这些刺客定是谋划周全、有备而来,背后势力绝非等闲之辈。 瞧这布局,先是派出六人吸引己方护卫注意,稍远处安排人手用淬毒弩箭射杀自己,待自己躲避于木桌之后难以得手时,又即刻组织另一波杀手上前突袭。 周云定了定神,心中明白此刻唯有主动出击,方可绝处逢生,绝不可坐以待毙。 他趁着刺客们注意力皆被姜云升和程铁牛吸引,如猎豹潜行般猫着腰从卦摊桌子后飞速窜出。 他借着街边货摊掩护,身姿矫健,脚步轻盈且快速,不时施展出翻滚、鱼跃、匍匐等在后世特种兵生涯中练就的技巧,朝着刺客侧翼迅猛突进,意在解决那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两把弩弓。 恰逢周边的巡检和衙役呼喊着蜂拥而上,扰乱了持弩之人的心神。 周云隐匿身形,在纷乱倒覆的货摊间穿梭,悄然逼近藏匿于一间房后的两名弓弩手。 那两名弓弩手正全神贯注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卦摊,对周云已悄然近身毫无察觉。 周云稍作喘息,蓄力后向前纵身一跃,破窗而入,滚入屋内。 因光线骤暗,他凭借先前记忆,迅速锁定一名弓弩手。 右手如铁钳般卡住其脖颈,侧身发力一个横摔,将对方凌空九十度狠狠摔于地上,只听咔嚓一声,那弓弩手脖子已被勒断,当场气绝身亡。 此时,周云眼睛渐渐适应屋内光线,眼角余光瞥见另一人满脸惊诧地转动弓弩欲对准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周云如灵动野猫般猫腰向前奋力一撞,头部精准撞入那人怀中,撞得那人仰身向后倒去。 周云顺势倒地时,双手抱住那人双腿往怀中一拽,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那人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 周云旋即起身,朝着那人头部猛力一脚踹去,将其彻底踹晕过去。 周云来到窗前,望见那些刺客已被随后赶到的军士杀得丢盔弃甲,如血葫芦般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此时,郭黑子浑身浴血,正焦急寻觅周云踪迹。 他方才独自面对这后一波刺客,奋力抵挡,可谓险象环生,幸得警卫巡检及时驰援,而后协同援兵才将刺客一一斩杀。 此刻见周云毫发无损地从一间屋子走出,手中还提着两架弩箭,赶忙飞奔而至。 姜云升和程铁牛两人亦匆忙赶来,三人齐齐向周云行礼,口中高呼死罪,恳请责罚。 周云微微摆手,说道:“此事不怪你们。云升,屋内有个活口,去将他绑缚起来,嘴巴堵住,稍后交予方秘书处理。” 待姜云升步入屋内,见两人身上并无明显伤痕,但一死一伤,心中暗自惊叹旅帅手段之高强。 他们此前并不知晓周云的身手深浅,只以为自家旅帅不过是寻常军将,略通上阵杀敌之能事,今日方知旅帅实乃深不可测。 竟能于众多刺客的重重包围之中,突围而入有两名手持弓弩的房内,悄无声息地击杀一人,生擒一人,此等能力令姜云升既惊且羡,心中萌生出找个时机恳请旅帅传授技艺的念头。 刘良佐、徐同道、方云海等人亦迅速赶来,见周云安然无恙,皆长舒一口气。 周云令刘良佐即刻安排人手恢复街上秩序,向城内民众公告此次事件,并将刺客的头颅高悬于城门之上示众。 又安排方云海即刻押解那刺客回去严刑审问,追查幕后主使。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周云在警卫连簇拥下返回城内。 当日晚间,方云海前来禀报,称那刺客已然苏醒,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周云不禁联想到后世美军的 cia 以及这世间的锦衣卫。 在他们手中鲜少有撬不开口的人,只可惜随着明朝的衰败,此类人才凋零殆尽。 如今自己的暗影组织与他们相较差距甚远,当务之急是寻觅几位专业人士助力。 忽然,他想起了李富贵,急忙问道:“云海,那李富贵此刻在做何事?” 第81章 内卫 方云海不禁一愣,心中暗诧旅帅怎会突然提及李富贵? 不及细想,赶忙回应道:“他正跟着宁波,也就是‘托塔天王’在学习呢,旅帅为何会问起他呀?” 周云并未作答,只是吩咐道:“云海,你与侯贵二人,一个负责外事情报秘书之职,一个司职内事情报秘书之事。 如今侯贵随副团长前往山东,你二人暂且需内外兼顾,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方云海隐隐猜到了周云的用意,忙行礼道:“但凭旅帅差遣,云海定当全力以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周云微笑着示意:“你且坐下,听我给你详细说说。” 待方云海坐定,周云神色凝重地开了口:“如今咱们身处泽州之地,看似暂且安宁,可随着局势变幻莫测,往后形势必定愈发险峻。 就拿此次刺杀事件来说,我推测定是咱们掌控了泽州的各类矿产,使得鞑子无法染指这些矿产资源,他们这才狗急跳墙,派人前来妄图将我除之而后快,好借此引发泽州大乱,进而夺回铁矿。 今日他们未能得手,后续肯定还会有下一次行动,说不定还会接二连三地发动袭击。 倘若用这类手段依旧无法得逞,他们便会举兵来犯,妄图以武力消灭咱们,抢夺矿产资源。 再者,武乡的军事动态也极为关键,那里可是咱们的桥头堡,是清军南下的必经之路,然而咱们对其军事态势却全然不知。 另外,副团长所率的东路军是咱们的后路与希望所在,他们现在究竟是何状况?咱们也只能通过我大哥与我的书信往来知晓个大概情况。” 周云这般向方云海深入剖析诸多情形,就是想让自己这位心腹能透彻理解他的决策部署。 他接着又说:“局势变幻之时,咱们也得具备知己知彼的能力。 所谓知己,就是要牢牢掌控内部情报;而知彼,则需清楚洞悉外部情报。 我要你全力去构建对外的情报网络,向我提及的这些关键地域派驻暗探组织,去打探军事、官府、民间等各类情报,并且要迅速传回给你。 不管这些情报有没有用处,都不能有任何遗漏。 你这边还得组建一个情报分析小队,专门负责从海量情报里筛选甄别出对咱们有价值的信息,然后呈递给我。 甚至,你还得安排一批人手打入敌人内部,精心培养,让他们能跻身敌方高层,进而把对方的势力化为己用。 如此重任,你可担当得起吗?” 方云海被周云这一系列的安排惊得目瞪口呆,他心里明白,若能成功落实这些安排,对己方而言意义重大,这等工作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他慎重地思索片刻后,站起身来,昂首挺胸,目光坚定地望着周云,一脸郑重地说道:“属下必当竭尽心力,定不辜负旅帅所托,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周云起身走向方云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云海,上次我受伤那会儿,你为了救我,说咱们是结拜兄弟,那时候不过是权宜之计。 今日,咱们就正式结为生死兄弟。 我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了,从今往后,你就唤我作哥,我称你为弟。” 方云海听闻此言,眼眶先是泛红,面露惊愕之色,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那感动之情犹如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难以抑制,他抽泣着喊出了那声“哥”,随后竟像个孩童般放声大哭起来。 后来周云才知道他为何如此激动。 原来方云海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大哥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长大。 大哥为了给他偷一口吃食,惨遭他人毒手,被活活打死。 后来李自成的农民军兴起,方云海便投身到李岩麾下的农民军之中。 如今,周云这位救命恩人不但对他信任有加、委以重任,还与他结拜为兄弟,而他本就对亡故的大哥敬重有加,此刻周云又让他以兄弟相称,这一声“哥”,仿佛一下子打开了他情感的闸门,让他的情感如潮水般肆意宣泄而出。 周云搂着他的肩膀,轻声抚慰着。 他自己也因这刚认的兄弟的痛哭,不禁回想起后世的自己,眼眶也红了起来。 在那个世界里,他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四位老人和自己的父母相伴,而如今,那些亲人都已远去,再也无法相见了。 两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情绪,周云特意留方云海在自己这儿用餐,之后才让他离去。 到了晚上,周云又传唤郭黑子前来。 周云对郭黑子等四人向来颇为赏识,一直觉得他们都是可塑之才。 在周云眼里,郭黑子看似面容憨厚,一副老实巴交、人畜无害的模样,可在那憨厚的表象之下,实则心机深沉、行事狠厉果断。 白日里遭遇刺杀之时,自己推倒两人之后,这小子反应极为敏捷,一个翻身就想用自己的身躯护住自己。 后来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射向躲在桌后的自己的箭,全然不顾那箭头上淬有剧毒,沾之即死,可见他对自己的忠心,对他自己也是够狠的。 “黑子来了,快坐,怎么样?今天白天没被吓到吧?”周云见郭黑子前来,微笑着问道。 “郭黑子拜见旅帅,多谢旅帅救命之恩。”他想起在那般危险的境地,周云还想着护住他,心里满是感动。 周云听后,苦笑着说道:“还救命之恩!你这傻小子,为啥总想着站在我身前呢?难道不知道那箭头上淬有毒药,一旦沾染,性命堪忧啊?” 郭黑子那憨厚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坚毅,说道:“黑子就算知道有毒,就算死也会上前。 旅帅在那般危急时刻,不也还想着救我性命吗?” “罢了,你这傻小子日后一定要保全自身,可别动不动就舍命相搏了。” 郭黑子憨厚地咧嘴一笑,说道:“以后旅帅要是再有危险,我就不上了。” 周云微微一怔,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郭黑子接着说道:“下次要是再遇到危险,我一定会提前发现敌人,把他们斩尽杀绝,让旅帅永远处在安全之中。” “好小子,果真是有胆有识!”周云闻言,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笑罢,周云收敛笑容,神色肃穆地说道:“郭黑子!本旅帅要交付你一项重任。” 郭黑子赶忙起身,立正站好,高声应道:“请旅帅吩咐!” “从今日起,你就是内部情报秘书处下属的内卫队队长,专门负责泽州境内的安全防务,纠察奸细,惩治叛乱,侦缉匪盗,监视百官,你能做好吗?” 郭黑子听闻要将如此重要的职责交付给自己,心里忐忑不安,忙道:“旅帅,这……这,我还没立过什么功劳呢,哪……哪能担得起这么重要的职位呀?请旅帅收回成命。” 第82章 黑箱子 周云心中暗自赞许,此子颇具自知之明,实属难得。 “让你干,你就干,你以为这是美差?这可是个苦差,压力大,责任也非常大,干的全都是得罪人的活,到时候连个朋友都没有,得六亲不认地履行职责,可不轻松啊!”周云一脸郑重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黑子便领命。” 周云又是一愣,不解地问:“你小子抽什么疯,先前说让我收回成命,我这一说困难你就要干了?” “旅帅把难的事交给我,就是信任我,需要我,我或许更合适,所以我就同意做,要是轻松的、容易的,我干,别人干也能干,也显不出我的本事啊!”郭黑子笑着回应道。 “显得你!没个正形。你且先去与方秘书交接好,他日后专职暗影队事务。还有李富贵交由你差遣,让他做你的协理,速速将内卫队筹建起来,所需钱粮与武器,你径直找方云海支取。” 交代完诸多事宜,周云才觉疲惫,打算休息了,只待明日亲自会一会那被俘的刺客。 翌日,周云来到原军器局改成的情报秘书处,那被抓的刺客就关押在此。 郭黑子正同方云海交接着工作,看到周云进来,两人忙起身迎接行礼。 “那刺客开口了吗?” “没有,他死活不吐口,我们又怕把他打死了,就……”方云海嗫嚅着回道。 周云并无责怪他的意思,只是说:“带我去看下,让李富贵也过来。”说完便向前走去。 很快,几人就到了关押刺客的地方,这是一间由原来的工坊间改建的刑房,墙壁上还有黑黑的火药残留。 刑房内一张长桌上摆着衙门里常用的普通刑具,夹棍、皮鞭、烙铁之类应有尽有。靠里的一个木架上绑着一个壮实的大汉,耷拉着头,披头散发,上身赤裸,身上满是血红的鞭痕和烙铁烫出的印块,看上去惨不忍睹。 周云走到那人面前,用手指抬起那人低垂的下巴,看了那人一眼,走到旁边的一口水缸那儿洗了洗手。 在甩干手上的水渍后,对着房内的郭黑子说道:“黑子,将他放下来,去抬口棺材来,顺便找几块黑布、棉手套和棉花过来。” 众人都诧异地看向周云,不知他要那些东西来做什么。 周云也懒得同他们解释,让方云海安排人给那人送点吃喝,帮他把身上的伤清理下后敷上些能止痛的药膏。 方云海虽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去办理了。 片刻后,郭黑子也准备妥当周云要求的物品,方云海也将那刺客上好药包扎好,并喂了吃食。 周云坐在一把椅子上,对着那人问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 那人侧着头不答。 旁边的李富贵厉声喝道:“问你话呢?找死呢?” 周云微笑着说:“我给你次机会,让你现在说,少受点罪,反正等下还是要说的。” 那人仍是不理不睬。 周云对着方云海几人笑道:“看来他是准备死硬到底了,来,先给他用棉花塞住耳朵,塞紧点,别让他听到任何声音。” 郭黑子飞快地抢在其他人前面,上前将捆住的那人头颅固定住,把搓好的棉花塞入耳中,将两只耳朵塞得严严实实才住手。 周云又让其用黑布蒙住那人的眼睛,郭黑子拿着布给那人眼睛缠了一圈又一圈,连嘴巴也给缠住了,只留了个鼻子在外面。 周云随后让郭黑子给那人带上厚厚的棉手套和棉鞋,身上包裹住被子,将其放入准备好的棺材中。 又让人找东西给棺材上钻了三个洞,之后将棺材盖盖上。 这些做完后,他又让人找到一柱香点上。 然后叫人搬来几把椅子,送上茶水,几人就在这刑房内喝着茶聊着天。 “旅帅,您这样做就能让对方开口说话?”早已满腹狐疑的方云海问道。 “不知道啊!试试看呗!要不行我们再给他试下别的。”周云淡淡地回道。 “旅帅,这种刑罚叫什么?”郭黑子好奇地问道。 “感官剥夺,嗯……就是黑箱子。”周云想了下回道。 众人听了都不觉好奇,这名字怎么这么怪?黑箱子?一想还真是个大黑箱子。 众人聊了会儿,周云看到那柱香已经快烧完了,叫郭黑子他们上去打开棺盖,将那人抬了出来。 郭黑子看着抬出来的那刺客,都疑惑地望向周云,等他的吩咐。 周云让人除掉那人的手套脚套和取下耳朵眼睛上的东西。 东西刚一拿掉,那人先是一阵大哭,然后向后猛缩,蜷缩成一团,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叫着别过来。 马上又是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嘴里不停叫着爹,娘。 眼前的一幕直惊得刑房内其他人都毛骨悚然。 这人就这样放到棺材里一柱香的时间,就让一个受尽各种酷刑都不开口的硬汉,变成了现如今哭爹喊娘这模样,这得是多恐怖啊! 突然一阵臭味传来,众人看过去,那人已经大小便失禁了。 周云叫人把他带出去冲干净后再带过来。 不一会儿,那人被带了进来,刚被冷水浇了全身的那人,此时脑子清醒了很多。 没有了刚开始的胡言乱语,只是仍蜷缩着身子在那瑟瑟发抖地发呆。 周云坐那儿问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 那人听到这两句问话,发呆的眼神陡然望着周云,全身颤栗,嗫嚅着道:“我叫刘宏,河南南阳人。” “你看!我先前给过你一次机会让你说,你不说,我说过,你还是会说的,这不就说了吗?你替谁做事?”周云轻松地问道。 那人犹豫了一下,正打算开口说。 周云却打断他阴森森地说道:“我看你是想再进去呆上半天了,来人……” 那人吓得尿湿了裤子,使劲爬到周云面前,抱着周云的腿,不断哀求道:“我说,我全说,让我干什么都可以,都听爷爷的,求求你,别再让我进去了,求求你……” 边上李富贵看着先前那么硬一条好汉,一柱香时间变成一个软脚虾,他一开始不明白周云为什么叫自己过来,现在他明白了。 第83章 重整 这便是杀鸡儆猴之举,李富贵自觉自己就是那只被警示的猴子,而那被折磨的刺客则是可怜的鸡。 他望着周云那淡淡的笑容,心底涌起一股浓浓的惧意,确实被吓得不轻,原本心底的些许盘算,此刻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其他人心中此刻唯有崇拜,尤其是郭黑子,那眼神就如同周云后世刘德华的狂热粉丝,望向周云时眼中满是敬仰的星光。 方云海心中除了崇敬,还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深感自己的能力与大哥相比差之甚远,日后定要多多向大哥请教,真正为大哥分忧解难才行。 就如这次,大哥将审问之事交予自己,自己非但没能帮上忙,还得劳烦大哥亲自出马,这成何体统? 众人各怀心思,唯有周云心无旁骛,依旧问道:“姓甚名谁,哪里人?” 那人赶忙趴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回道:“小的叫翟宏,山西人。” “先前不是说叫刘宏,河南人吗?哪个才是真的?”周云厉声喝问。 “翟宏,山西人是真的,千真万确……”那人颤抖着不停重复。 “我再信你一次,你替谁做事?” 此时那人不再犹豫,急忙说道:“替翟家,就是翟堂那个翟家。” “你在翟家是什么人?” “小的是翟家的家生子,现是翟家在范村的护卫管事。” “翟堂是不是替满清鞑子办事的那八大晋商之一?” “正是,八家都在范村驻有主事之人。” 周云站起身,对站在一旁聆听的郭黑子和李富贵说道:“下面你们来问,你来负责记录。”说着手指向李富贵,又道:“问完后拿给我看。” 这一指吓得精神高度集中的李富贵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冷汗瞬间浸湿后背。 他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周云说完便转身走出刑房。 看着周云离去,李富贵那受惊的心跳才渐渐平缓。 他全身,尤其是头上,仿佛刚从水中捞出,脸色苍白,只觉口干舌燥。 这周云太过吓人,那一指让他以为也要被丢进棺材里待上一炷香的时间。 等下还要去送口供,不知会遭遇何事,光是想想便腿脚发软。 周云很快回到州衙,吃了些东西后便忙碌起其他事务。 翌日,周云准备前往城外军营。新招募的士兵训练已久,也到了重新整军调整之时。 他一直苦恼手下人才匮乏,凡事都需自己培养人手,心想若是有这个时代的名将相助该多省心,比如李定国那样的人物加入自己阵营,那简直是如虎添翼。 可人家如今正追随张献忠在四川,即便在此,也未必会加入自己这微不足道的小军事集团。人家有那般才能,为何要屈居人下当小弟呢? 周云一路如此思忖着前往军营。不过他又转念一想,也并非毫无可能,自家大哥李岩不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如今还是自己的副旅帅呢!想到此处,他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得意。 没用多久便抵达军营,因提前告知徐同道今日前来的目的,徐同道正带着岳明轩等人在营门口等候迎接。 周云看着一众将领在营门前候着,朝众人微笑示意,待众人行礼后,和颜悦色地说道:“日后无需这般迎来送往,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拘泥于虚礼,各司其职便好,我不会怪罪。” 众人皆笑着应承,一同前往军议室开启军议。 周云开门见山地说道:“本次军议旨在扩军整编,此次还特意将在关口驻守的云霄和顺义召回,因我们需加强边境驻军。” 话音刚落,秘书方云海向周云递上一本册子,周云伸手接过置于面前打开,接着说道:“现成立守备一团,由岳明轩暂代团长一职,陈云霄暂代副团长。” 他看着面前册子说道:“原辅兵一营由原一连连长朱志升任营长,辅兵一营、二营归属守备团节制,新增三、四、五营,共计 4000 人,三营长程铁牛,四营长刘长庚,五营长王奇。” “新组建内卫营由旅帅府直辖,定员 300 人,郭黑子任营长。” “成立武乡独立团,高云伍任团长,苏崇贤任副团长兼参赞,暂设两营不定员,一营长由高云伍与苏崇贤自行确定,二营长王石虎,副营长兼参赞杨亮。” “成立警卫营,由我兼任营长,副营长姜云升,下设夜不收连、警卫连、火炮连、后勤连、工兵连、宣传连、医护连、信号连。” “近卫二团团长徐同道,罗洪升任副团长兼参赞,一营长秦子敬,二营长吴景明,三营长贺长风,四营长魏保,五营长萧子光。” “骑兵营改为骑兵二营由旅帅府统辖,营长陈启,副营长兼参赞黄进东,定员 800 人马,现今马匹不足,先将人员配齐。” 周云宣读完毕一系列军事编制和人事调整后,询问众人:“对于以上安排,大家可有疑问?若有,请即刻提出。” 程铁牛小心翼翼地起身问道:“旅帅,我有一事不明,我这三营驻扎何处?” 此时守备四五营的营长也起身问道:“我们也不知晓。” 周云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坐下后说道:“守备团三营负责守卫泽州城,四营前往大阳铁矿,守卫铁矿与军器局,五营去往高平关守卫,团行营设于泽州城,负责指挥驻于各地的守备营。” 此时方云海起身说道:“禀旅帅,据我派往太原的探子回报,清军叶臣部会同吴汝玠部从固关进入山西,现正在攻打太原城,末将分析其下一步极有可能挥军南下进攻武乡和泽州,请旅帅早作定夺。” 周云微微皱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凝重,他深知局势严峻。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传令下去,加强城防戒备,各营将士务必坚守岗位,不得有丝毫懈怠。同时,密切关注清军动向,一旦有新消息,即刻来报。” 将领们齐声领命,军议室内弥漫着紧张而严肃的气氛。 第84章 连克两城 周云静立营帐之中,神色平静地聆听斥候来报。。 他深知清军南下之势已如汹涌浪潮,难以阻挡,而己方北上之行亦迫在眉睫。 军议既罢,他旋即安排新兵调配之事,将训练的新兵们分派至各新建部队,着重补充了战损惨重的二团四五营。 待各部兵员齐整、装备完备,此轮军队整编遂圆满落幕。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虞城,李岩所率东路军一路风餐露宿,艰难跋涉,终至目的地。 他们自泽州启程,穿越诸多州府,攻城掠地,然这长达两个月的漫漫征程亦让这支队伍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原本四千余人的大军,如今仅余三千有余,那些倒在途中的将士达千余。 当他们抵达虞城之际,却见此城仍牢牢掌控于大顺朝之手,且城门紧闭。 李岩望着那紧闭的城门,心中满是无奈与怅惘,他委实不愿再令将士们无辜送命。 于是,他果断派出信使,携其亲笔书信入城,向虞城县令表明身份,殷切期望其能献城归降。 李岩心中实未抱过多奢望,甚至已暗自筹备,令孙东的夜不收效仿修武城之策,潜入城中刺杀县令。 然信送入城中未及半日,城门竟缓缓开启,从中步出一人,令李岩惊愕不已,此人竟是他中举时的同年徐仲卿。 李岩激动难抑,疾步迎上前去,两双手紧紧相握,眼眸中泪光闪烁,那是岁月沉淀与久别重逢交织而成的复杂情感。 往昔的风华正茂早已被无情岁月侵蚀殆尽,如今二人皆已步入中年,面容之上写满了沧桑与往昔的故事。 “德辅,别来无恙乎!”李岩的声音微微颤抖,饱含着多年阔别后的激动与深沉感慨。 “好好,松柏兄,别来无恙!”徐仲卿亦是一脸动容,诚挚回应着李岩的问候。 二人寒暄数语后,携手并肩步入李岩的营帐。 此时,夫人红娘子正在帐中,李岩赶忙为二人引见。 红娘子与徐仲卿相互行礼后,便借故悄然离去,将这方空间留予这两位久别重逢的故交挚友。 红娘子静立帐门外,倾听帐内传来的高谈阔论与阵阵爽朗笑声,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欣慰之意。 她轻声叹息道:“夫君许久未曾如此开怀,真乃难为他了。” 夜幕低垂,徐仲卿妥善安排李岩的大军顺利入城。 大军入城之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休整之机。 虞城地处河南,而李岩麾下又多为河南子弟,此刻的他们仿若回归故乡,心中满是踏实与安宁之感。 士兵们于城中得以充分休憩,士气亦渐次恢复如初。 然李岩并未因此而有丝毫懈怠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他派遣多路哨探,打探周边情形,尤其是归德府城的消息,成为了他关注的重中之重。 昨日,李岩接获消息,归德府知府桑开弟与参将丁启光暗中勾结,擒杀了大顺朝的河南府尹李际遇。 此消息仿若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打破了原本相对稳定的局面,各方势力必将闻风而动,蠢蠢欲试,一场争夺权力的激烈斗争即将拉开帷幕。 李岩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在清军大举南下之前,稳固立足,扩充实力,以期在未来与清军的对抗之中拥有一战之力。 他急忙找来徐仲卿,将所得消息详尽讲述一遍,而后目光坚毅地问道:“德辅,你对此事有何见解?” 徐仲卿微微蹙额,沉思良久,方缓缓说道:“此消息于吾等而言,利弊共存。利者在于吾等可趁机介入其中,巧妙周旋,以免沦为众矢之的;弊者则是吾等实力尚未全然恢复,此刻行动需审慎权衡,三思而后行。” 李岩颔首表示赞同:“我亦有此顾虑。然吾等已休整月余,实不能再继续等待。我计划先期夺取归德府的夏邑县,你意下如何?” 徐仲卿思索片刻后道:“此举尚可,唯新招募的千余新兵训练尚浅,战力堪忧。” “无妨,有老兵引领,他们历经几场战斗自会成长。”李岩的话语之中充满了果断与自信。 两日后,李岩下达指令,令吴初率领近卫一团出动三个营的兵力,火速奔袭夏邑,务必于两日之内将其攻克。 吴初领命之后,亲率三四五营马不停蹄地向着夏邑县城疾驰而去。 当大军行至距夏邑城不足五里之地时,吴初见士兵们疲惫困乏,遂下令全军于树林阴凉处休憩一炷香的时间,而后再行出发。 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畅饮清水,而后倒地酣然入睡。 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吴初唤醒沉睡的士兵,正欲继续行军之际,探马突然来报,夏邑城城门大开,百姓进出自由,城上守军防备松弛。 吴初心中大喜过望,当即下令全军加速前进,定要在城内守军反应过来之前夺取城门。 他先遣出一个排的士兵,乔装成平民模样,先行赶赴城门,筹备里应外合之计。 此排士兵一路小跑来到夏邑城附近,依计原地休憩。 他们饮了口水,整理了下衣裳,将兵刃藏匿于一辆强抢来的马车上,而后大摇大摆地走向城门。 “何事?交税。”守门兵丁有气无力地问道。 排长上前点头哈腰地回道:“拖了些山货进城售卖,税需交多少?” 兵丁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说道:“一人交五文,货物二十文,快些快些。” “好好,我这便去取。”排长言罢转身走向马车,抽出长刀隐匿于身后,脸上依旧挂着谄媚的笑容,缓缓走向兵丁。 “给您!”排长伸出左手,就在兵丁伸手欲接之时,排长右手的长刀如闪电般挥出,一道寒光闪过,兵丁的脖颈已被斩断。 围聚在马车旁的士兵们见状,迅速从马车中抽出长刀,杀向其余守门兵丁。 此时,城门处的兵丁们方如梦初醒,高呼“敌袭”,然为时已晚,城门已被排长等人成功占据。 城上的守军见状,纷纷涌下城来,妄图夺回城门。 排长等人毫无惧色,迅速列阵,挥刀抵御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时,城外喊杀声震天动地,吴初率领的大队士兵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杀奔城门而来。 城内守军见大势已去,吓得纷纷四散奔逃,夏邑城遂轻而易举地落入李岩军之手,夏邑县令见势不妙,果断投降。 刚攻克夏邑县,李岩的命令又接踵而至,令吴初留下一个营驻守,其余人马即刻奔袭永城。 吴初稍作休息后,于第三日如法炮制,以同样的方式顺利拿下了永城县。 短短三日,连下两城,李岩接获捷报后欣喜万分。 然他亦明白,此不过是一个开端,下一步便是要全力夺取归德府。 唯有占据归德府,方能积蓄充足力量,向着山东拓展势力,进而攻克徐州。 第85章 北上 泽州城内,气氛凝重。 周云与知州刘良佐、州判乔伯庸、巡检使韩永年、守备团正副团长岳明轩和陈云霄、近卫二团团长徐同道、警卫营姜云升以及外情报秘书方云海等人齐聚一堂,共商出兵北上之大计。 周云目光坚定,宣布了他的战略决策:“我等当挥师北上,先取高平,再图长子、屯留,继而进逼襄垣,打通泽州至武乡县之通道,如此一来,方能在这乱世之中站稳脚跟,拓展我等之势力范围。” 刘良佐率先发言,眉头紧锁,忧心忡忡:“旅帅,若一举攻打此四县,我等兵力恐难兼顾。且此四县周边,明廷残军与大顺军活动频繁,虎视眈眈,实乃一大隐患。” 周云环视众人,镇定自若地说道:“州衙兵房可组织人手随军出征,每下一城,就地招募或招抚一营守备军。 此事由陈副团长全权负责,安排军官,训练新兵,并于守备营中建立向云社,以开化兵士之心智,尽早归心我泽州。” 刘良佐、乔伯庸与韩永年听闻“向云社”之名,面面相觑,皆面露疑惑之色,显然对这个组织一无所知。 原来,周云抵泽州后,未公开向云社之详情,亦未吸纳军队之外的人员加入,故三人对此颇为陌生。 现今,向云社秘书长乃李岩,副秘书长高云伍,周云麾下理事则是陈云霄。 在座军方四位将领皆为向云社成员,徐同道曾多次申请加入,周云皆未应允,直至其率骑兵奋勇阻挡金远统领之追兵,身负重伤,伤愈后才获批准。 虽说周云未曾明言军方将领务必加入向云社,然所提拔之营级以上军官,皆为该社成员。 此情形令军中各级将领皆心向往之,冀望能跻身其中。 周云见状,简要解释道:“向云社于范村附近一废弃村落创立,其宗旨为:守得云开见月明,为自身而活,为子女而谋,更为天下苍生之福祉而奋斗。” 三人相顾无言,彼此交换眼神,皆心领神会:旅帅志向远大,其心绝非仅限于一方天地。 周云继而道:“此事暂且不提。若尔等会后有意加入,我或可为介绍人,往陈云霄处提交申请即可。此刻,且继续商议北上之军事部署。” 三人虽对向云社了解有限,但听闻旅帅愿为介绍人,岂敢有丝毫怠慢?这为立场问题,当下忙不迭点头应承,皆决意会后即刻办理申请之事。 商议既定,周云亲率近卫二团、警卫营、骑兵营即刻出征北上。 刘良佐总领全州民政事务,乔伯庸辅佐处理州衙公务,韩永年则协助应对州衙之外诸事。 郭黑子率内卫留守泽州,方云海随军出征。 岳明轩以守备团长之职驻守泽州城,肩负城防之重任。 守备团副团长陈云霄随军出征,州衙兵房所派人员由其统一调配管理。 出征令下,泽州城西军营与州衙顿时忙碌起来,人喊马嘶,粮草装运,行军整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与此同时,高平县衙后衙内,却是另一番奢靡景象。 县令韩广义正于新建的小池塘中与数位女子嬉戏玩乐,娇笑声声,不绝于耳。 “老爷!您瞧妾身美否?”一女子撒娇问道。 “美,美人岂有不美之理?”韩广义满脸陶醉。 “咯咯咯!”女子们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庭院之中。 “老爷,妾身喂您饮酒……” 现纵情于声色之中的韩广义自崇祯十四年起便任职高平县令,往昔为官尚算谨慎,虽偶有贪墨之行,却也有所节制。 然自李自成攻陷北京,崇祯帝煤山自缢,大明社稷倾颓之讯传来,他仿若挣脱枷锁的恶兽,肆意放纵,无恶不作。 他招募地痞流氓组建军队,强征壮丁修筑园林,抢夺民女以供淫乐,于辖境内横征暴敛,以供一己私欲。 全然忘却为官者之职责与操守,常言:“大明既亡,吾即为此地之主,难道不该尽享帝王之乐?” 亦有下属官吏冒死劝谏,然皆遭其残忍杀害。 一时间,高平百姓苦不堪言,深陷水火之中。 那些地痞流氓组成的军队更是为非作歹,欺压百姓,致使民众纷纷逃亡,其中逃往泽州者不计其数。 正于温柔乡中沉醉的韩广义,忽闻下人禀报团练使贾大人有要事求见。 “不见!”韩广义兴致被扰,恼怒地挥手示意下人退下,继续沉醉于他那所谓的“皇帝”美梦之中。 下人无奈,只得转达县令之意后返回。 团练使贾大人此番前来,乃是因派往泽州方向的哨探回报,称泽州有大军北向而来,来意不明,故特来请示县尊大人,以求应对之策。 未料竟遭闭门羹,只得悻悻然返回军营,心中暗自思忖:“你身为县令尚且不管,我又何必心急?大不了泽州兵马来时,我先行逃走便是。” 彼时,众人皆未料到泽州会出兵攻打高平县,盖因平日里兵马来往频繁,高平县城从未被放于眼中。 此前几日,亦有一支小股军队途经县城,贾团练使大惊失色,匆忙禀报县令。 韩广义亦受惊不小,赶忙登上城楼观望,然那支军队视高平如无物,押着大批物资的马车径直向北而去。 韩广义料想此次又是贾团练使大惊小怪,故而懒于理会。 当韩广义与众女子仍在鸳鸯戏水之际,周云已率大军越过高平关,直逼高平县城。 守备一团五营王奇站于高平关前,目送大军远去,但见己方军队阵容齐整,浩浩荡荡,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豪迈之情。 周云骑于战马之上,随军缓缓前行。 此时,方云海将派驻高平的情报小组所获消息转告于他:“高平探报,县城防御松懈,县令韩广义终日于县衙后衙纵情享乐,未见有何重大举措。” “高平县城有多少兵马?”周云问道。 “经查,仅有地痞流氓组成的团练八百人。” 周云当即传令姜云升:“令你部夜不收连会同骑兵营一、二连,迅速抢占高平城门,不得有误!” “得令!”姜云升领命而去。片刻间,战马长嘶,两队骑兵与夜不收连如离弦之箭,疾驰于大军之前,直扑高平县城。 第86章 勇夺高平城 姜云升升任警卫营副营长后,夜不收连连长之职便由原一排长周乐接任。 骑兵一、二连在前骑行开道。 夜不收连则在周乐的率领下于后方紧紧跟随。 不多时,队伍行至高平城门前。 趁歇脚的间隙,周乐召来一排长陈岳,果断指示道:“一排进城后,率先控制县衙,务必防止县令逃脱。” 接着,又安排二排进城后掌控县城各库房。 骑兵一、二连与夜不收连稍作休憩后共同商议攻城之策,最终决定由夜不收连的三排乔装先行,设法控制城门,待时机成熟,骑兵连便纵马径直冲入城内。 时处盛夏,酷热难耐,夜不收三排兵士卸去沉重甲胄,仅身着短褂,数人背负着看似普通的青草,实则内藏利刃,朝着城门稳步行进。 尚未靠近,几个散漫的兵丁便前来盘查。“站住!你们是何人?为何如此多人进城?” 那排长赶忙上前作揖回应:“军爷,我们是城内张家于城外雇的劳力,进城帮工。” “张家?帮工?背几捆草进城做甚?” “回军爷,东家吩咐,这几捆草是进城喂牲口的。” “张家?哪家?东家叫什么?” 三排长心中暗自恼怒,这随口编造的张家,自己怎会知晓是哪一家?无奈之下,只得再扯谎道:“便是城西的张老爷家。” 岂料那兵丁突然向后猛退,高呼:“有奸细,快关门!……” 原来,这兵丁本就是当地地痞流氓,自然知晓城西只是一片集市和苦力聚居之地,哪来的什么张老爷?当下断定这些人定然是奸细无疑。 “事已败露,抄家伙,冲!”三排长见事情败露,当机立断下令进攻,抢夺城门。 其后兵士迅速从青草中抽出兵刃,如猛虎般冲向叫嚷的守门兵丁。 刹那间,城门处喊杀声震天而起,城外众人向内强攻,城内守军则奋力抵抗。 城门内侧的兵丁全力推动厚重城门,企图关闭。 城外不远处的骑兵听到杀声响起,纵马如飞,直奔城门而来。 城门口一片混乱嘈杂,然这些守门兵丁多为新近招募的地痞无赖,如何能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夜不收精兵?被杀得连连后退。 城门后的军官持续呼喊:“顶住!快关城门!快快!……” 三排这边进退有序,稳步向前推进攻击。 见城门仅余两人之宽即将闭合,三排长心急如焚,高声传令:“快用前面的死尸堵住门缝,莫让他们关上!” 正奋力推动城门的兵丁忽感门难以推动,后方军官亦听闻前方敌将呼喊,急令前阵兵丁拖开死尸。 三排长这边闻听敌方要拖开死尸,迅速行动,急命人拉住死尸,不让其拖走。 双方在门缝处激烈争夺,不时有死尸被扯得肢体分离,又有新的死尸或受伤未死之兵丁被投入其中,场面极为血腥惨烈。 三排长见门缝处僵持不下,即刻组织人力,欲奋力拉开城门。 随着城门向内推开,城内军官赶忙调派人手向外推顶。 双方于城门处形成对峙,彼此较力。 想到骑兵转瞬即至,三排众人焦急万分。 三排长招手唤过数人,亲自提刀冲入城门缝隙,挥刀狂舞,将正在拉扯尸体的兵丁一一斩杀在地,让那拖拉死尸的兵丁也成为地上血肉模糊尸体中的一员。 后续从门缝跟进的兵士们亦挥刀砍向推门的兵丁,那些兵丁见敌军如潮水般涌入,且勇猛无畏,仿若杀神降临,吓得仓皇四散奔逃。 门洞内那军官还在叫嚷着别跑,上前顶住,此时却无人理会。 正呼喊间,未察觉三排长已冲至眼前,被其一刀斩落首级,叫嚷声戛然而止。 城门快速敞开,夜不收的兵士们迅速闪向门洞两侧,骑兵们顺着敞开的城门洞疾驰而入。 骑兵身后,夜不收连的一、二排亦相继涌入。 城墙内的甬道上,溃败的兵丁惨遭骑兵屠戮,或被战马撞倒践踏,景象惨不忍睹。 城内街巷顿时陷入混乱,鸡飞狗跳,人群奔逃,桌椅摊位被撞翻遍地。 夜不收一、三排依先前部署,奔赴各自任务地点。 县衙内众官吏听闻外面街道的喧嚣吵闹,尚在疑惑不解。 直至那由远及近的“有兵进城了,快跑呀!”的惊呼呐喊声传来,方知大祸临头,匆忙丢下手中事务,夺路而逃。 一时间,县衙内众人纷纷逃窜,然刚奔出门的官吏又惊慌失措地折返回来,面容惨白,惊恐万分。 后方不明就里、仍向前拥挤欲出门之人,只闻惨叫声不绝于耳。 此前陈岳率一排赶到,见大批官吏朝外涌来,陈岳上前挥刀猛劈,一名身着官服之人当即毙命。 其后兵士们亦纷纷上前砍杀,吓得这些官吏又仓惶退回衙内,更有甚者,直接瘫倒趴伏于地,瑟瑟发抖。 陈岳率人进入衙门后,命人看管住这些官吏,自己则引众直奔后衙。 此时后衙内,县令韩广义衣衫不整,正慌乱地指使下人搀扶他从后门逃走。 刚至后门,便被数名持刀大汉逼回,下人们哪还顾得上他县令身份,吓得作鸟兽散。 先前与他一同寻欢作乐的女子们,亦各自奔逃躲避。 独留韩广义在原地打转,妄图拉一人来为自己挡灾,却只能徒劳无功。 陈岳一行人浑身浴血,提刀来到韩广义面前。 一名兵士揪着一个下人的脖颈,将其拽至韩广义跟前,喝问道:“此人可是高平县令?” 那下人早已吓得屎尿失禁,听闻询问是否为韩广义,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是……是,县令老爷。” 兵士将其往地上一扔,喝道:“滚!” 对面的韩广义见面前陈岳等人浑身血腥,知道小命不保,吓得瘫倒在地,尿湿了裤裆,双唇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岳吩咐道:“将他与前面那些官吏一同羁押,不许给他们吃喝。” 拿下高平县城一个时辰之后,周云率领的大军终于抵达。 周云端坐县衙大堂之上,对姜云升与陈云霄下令道:“夜不收队此次战功卓着,与骑兵营将士合力攻克高平县城,功绩待后续评定。 云升,你与云霄将那罪大恶极的县令及一众恶吏,于百姓面前明正典刑,为高平受难百姓讨回公道。 云霄,你在此地就地招募一个营的新兵,抓紧训练。” 二人行礼后领命而去。 县衙不远处的集市之上,此刻被围得水泄不通。 此前已张贴安民告示,令城内百姓前往集市观瞻公开处斩原县令韩广义及平日欺压百姓的恶吏。 第87章 夏军 听说要公开处斩韩广义,次日一早,高平城已经是万人空巷,都聚在县城集市这里。 一些家人被韩广义害死的人家,想着韩广义被斩后,上前沾点他的血回去喝,恨他的人已经达到了空前激愤的程度。 周云也早早就来到了监斩台一侧,看着黑鸦鸦的愤怒人群,他没想到这韩广义引起的民愤竟如此之大。 午时二刻前,随着一声“带人犯”,韩广义一行在陈云霄的大喝声中被五花大绑地押解上了临时搭建的监斩台。 人群看到平时欺压自己的一干人犯,被五花大绑地跪于台上,瞬时现场沸腾了,无数的人们向前涌去,想着冲上台前,亲手撕碎了他们的仇人。 还好,周云事前调了两个营的兵士挡在前面,后面看到人太多又调了一个营过来增援。 就算是如此多的兵士,也难挡住愤怒的人群,一浪又一浪的人潮涌向这些用枪挡住人群的兵士。 周云觉得要坏事,忙一步跨上监斩台,拿过一个兵士手中的火枪冲天上发了一枪。 “砰”的一声,火枪的声音吓住了汹涌涌上前的人群。 周云则拿出他让军器局做的一个铁皮喇叭。 对着下面愤怒的人群大声喊道:“高平县的乡亲们,乡亲们……请你们冷静下,听我说两句。” 他接连喊了好几遍,现场才稍微平静了些。 周云举着铁皮喇叭大声而又缓慢地说道:“乡亲们!我们是泽州夏军第一旅的军队,我叫周云。 你们有很多逃到我们泽州的百姓,我听了他们述说,知道了你们所遭受到的苦难,万分痛心。 同样都是泽州人,泽州城的百姓过着安宁平静的日子,而一关之隔的高平百姓却生活在犹如地狱般的苦难生活中。 这是为什么呢?我们大家不都是想要活着吗?想要平平安安地活着,这有错吗?没错,谁的命不是命啊! 可韩广义之流,倒行逆施,残害我们,残害我们的亲人骨肉,就是不让我们活,就是为了他自己的享受,不拿我们当人。 所以我们夏军来了,来解救你们来了,来惩罚韩广义之流来了,来帮助大家好好地活着,让我们的亲人骨肉活着。 你们放心,韩广义之流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仇人,是我们所有人的仇人,也是我们夏军的仇人。 现在请允许我周云代表大家,代表所有受到过迫害的人,处决韩广义之流。 我要将他的脑袋挂在高平城的城门楼上三年,来祭奠那些冤死的灵魂,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乡亲们!你们同意嘛?” 周云说这番话的开头还有少数人吵闹。 说到中间时,感同身受的人群,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无数人的悲泣是何等的心酸催人泪下,感天动地。 包括夏军的将士,全场都在流泪,周云的声音都在哽咽,但他还是坚持着说完。 说到后面砍下韩广义的脑袋祭奠亡灵时,那些被迫害的百姓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个个大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跪了下来。 等到周云问大家是否同意时,全场爆发出海浪般的声音:“同意,同意,同意……” 被绑缚的韩广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看着听着所发生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引起的民愤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也是如此令人恐怖,比杀了他还可怕,是他的心在恐惧,他不敢相信自己干了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他此时才醒悟过来,长叹一声自语道:“虐民者,为民所弃,其责自负也。” 说完他向着全场百姓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陈云霄在请示周云后拿过铁皮喇叭大声唱道。 一排兵士上前,抽掉插于案犯背上的亡命牌,拉起案犯摁于斩台上,刀斧手上前,将刀放于案犯的脖子上。 在陈云霄一声大喊“斩”时,刀斧手抬起刀过头顶,准确无误地大力挥下。 只听“噗噗”声不停响起,一共二十七颗脑袋滚于台下。 全场百姓又是一阵嘈杂声,有哭泣的,有欢呼的,有拍掌的,有下跪的,不一而足。 没过多久,现场又响起了整齐的呼喊声“夏军万岁,夏军万岁……”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经久不息。 随着韩广义的脑袋被悬于城门楼上,人群才陆续散去。 周云也才算放下了心中大石,人太多了,一个不好就有可能发生踩踏事故,那就是灾难了。 高平县现在由陈云霄代管,按照先前的部署,大家各行其是。 周云也赶紧去信泽州,让刘良佐赶紧安排一个新县令来安平就职。 高平县的原官吏大都已经不能用了,小部分周云又不知根知底,不敢用,所以只好从泽州调人过来。 好在刘良佐这边早有预案,周云的信件一到,第二天新县令就到了,此人叫林敏行,年龄 35 岁,泽州本地人,是现在的礼房主事。 来人随身携带刘良佐书信一封,信中将林敏行的出生履历和工作能力都向周云作了说明,让周云对林敏行的根脚一清二楚。 安排好安平的事情,周云让周乐的夜不收队先行出发,前去长子县了解情况。 因方云海的暗影对外情报才刚起步,派去的密探还来不及将情报送回,所以只好派出夜不收连前往打探情况。 周云的大军随后起程前往长子县。 在出城时,街道两侧都是来送行的百姓,大家默默向迈着整齐步伐行军的队伍行着注目礼。 整个道路上,只闻整齐的踏步声有节奏地响着,却没有一人发出杂音,就连被大人牵在手里的孩童们,也被这宁静的气氛感染了,收起了啼哭和嘻笑。 直到队伍消失在地平线上,人群中有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爹爹,我也要当夏军”才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 一时间,大家的心思出奇地统一,“我要当夏军,我要像他们一样,为了自己的亲人活着,也要当夏军” 第88章 长子县 周云率领大军一路向着长子县进发。 夕阳的余晖洒在前行的大军上,周云骑在马上,目光坚定地望着长子县的方向。 长子县,坐落于上党盆地西南侧,地势西高东低,山脉绵延起伏,仿若一道天然的屏障,守护着泽州的西部。 这里,自秦汉时期起,便是上党郡的郡治所在,曾是上党地区政治、经济、文化的心脏,见证了无数的历史变迁。 长平之战的硝烟虽早已散去,但那一段惨烈的历史,依旧在岁月的长河中回荡,仿佛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沧桑。 此刻,周云的思绪被夜不收的哨探打断。 “报!长子县知县为李真,现城门紧闭,城墙上防备森严,突袭恐难以得手,请旅帅定夺!” 周云微微挑眉,心中暗自诧异,这李真倒是个有几分能耐的官员,竟能如此迅速地做出应对。 “既如此,到城下再做计较。”他勒紧缰绳,大军继续向着长子城进发。 下午时分,大军抵达长子城。 近卫二团各营迅速展开,按照一前二后三左四右五中,警卫营居中心的布局扎下营帐。 一时间,营帐林立,旗帜飘扬,军中弥漫着紧张而又肃杀的气息。 周云召集各营主将,开启战前军议。 众人齐聚一堂,目光中透着坚定与决然,周云望着他们,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信心。 在这乱世之中,军队便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亦是他实现抱负的利器。 “云海、云升,你二人先说说探听到的消息。” 周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方云海和姜云升身上。 方云海起身,拱手道:“据暗影回报,长子知县李真为官清廉,自律甚严,对属吏亦是要求苛刻,在百姓中威望颇高。 县中设有团练,约有千人之众,团练使孙明远治军有方,城内尚有部分衙役可供差遣。” 姜云升紧接着说道:“夜不收探查得知,城外挖有壕沟,宽约十尺,深约六尺,城门前壕上悬有吊桥,并有瓮城防护。 城墙高约二十四五尺,四方设有四门,我军当前所对乃是南门,城墙四角筑有望楼,戒备森严。” 众人听闻,皆面露凝重之色。 这长子城,果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周云轻轻一笑,打破沉默:“呵!这长子城可不易攻打,毕竟曾是前朝上党郡治所。诸位畅所欲言,谈谈该如何破城?” 一时间,军议现场陷入沉默,众人皆低头沉思。 副团长罗洪率先打破僵局,拱手进言:“卑职以为,可先礼后兵。我军威名赫赫,或可先招降,若不成,再行攻打。” 周云微微点头:“罗副团长此计甚善,诸位可各抒己见。” 五营长萧子光起身道:“卑职觉得,应先打造攻城器械,待准备周全,再行攻城。” 三营长贺长风却大声反驳:“与其耗时准备,不如现在便试探攻城,找出敌军薄弱之处。” 萧子光皱起眉头:“此举不妥,城墙高耸,我军尚无如此高之云梯,即便探得薄弱点,亦难以强攻。” 一营长亦开口道:“可否设法引敌军出城,夺其城门,即便不成,亦可歼敌一部。” 众人各抒己见,争论不休,利弊权衡之声此起彼伏。 周云并未打断众人的讨论,他深知,这种思维的碰撞,有助于将领们成长,让他们在分析利弊中认识自身不足,提升统军之能。 待众人讨论渐息,他轻咳一声,朗声道:“诸位所言皆有可取之处,虽略有瑕疵,却不失为良策。 吾意先招降,若不成,再行攻打。攻打之前,先全力准备,以投石机开路,火枪压制,刀盾兵攻城。 可声东击西再击南,利用敌寡我众之优势,寻其破绽,一举破城。” 众人领命,各司其职。 而此时,长子城内县衙之中,知县李真正赤足敞衣,席地而坐,凝视着眼前的城防图,仿若一位老农守护着自己的田园。 他心中暗自盘算,敌军会从何处进攻,己方又该在何处增兵布防。 “大人,敌军派人求见。”小吏的禀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真微微抬头,思索片刻:“带他进来,听听来意。” 少顷,罗洪随小吏踏入屋内。“夏军周旅帅麾下副团长罗洪,参见李知县。”罗洪行礼道。 李真淡淡摆手:“你这副团长,相当于何职?” 罗洪略一思忖:“约等同于明朝营官,在大顺军中,应似都尉之位。” 李真点头:“既如此,来此何事?”“奉旅帅之命,特呈亲笔书信一封,请大人过目。” 罗洪说罢,从怀中取出书信,递与小吏。 李真接过,快速浏览,而后置于案上:“信已送到,罗副团长请回吧。”“旅帅还有几句话,让卑职转达。” “但说无妨。” 罗洪昂首挺胸,大声道:“知县大人爱民如子,周旅帅亦心怀苍生。 为免百姓生灵涂炭,望大人早作决断。我军欲北上抗敌,长子县乃泽州西部要冲,周某志在必得。 限大人三日之内,若不降,城破之日,全城官吏家小皆服徒刑,往山中为泽州挖矿十年。望大人慎思。” 言罢,拱手作揖,转身离去。 城墙上,吊篮缓缓放下,罗洪回到军营,向周云回禀:“大人,信已送达,话亦带到。李真未置可否,但看其神情,似有犹豫。” 周云微微眯眼,望向长子城的方向:“且看他三日之内如何抉择,我军亦不可懈怠,全力准备攻城器械,以待不时之需。” 李真待罗洪离去后,再次拾起桌上那封信笺,目光缓缓扫过其上的字迹。 周云于信中详尽地铺陈了自己的战略谋划,其夺取长子城的钢铁决心跃然纸上。 更剖析了当下波谲云诡的天下大势,以及李真可能面临的种种命运归途,还有长子城百姓的不同命运走向。 信里直言,若李真侥幸胜了周云,日后与清军对抗,恐将落得个身死族灭的凄惨下场; 而若投降清军,亦不过成为遭人唾弃的汉奸走狗,以二等汉官的身份在鄙夷中苟延残喘。 第89章 胜算几何 反之,若败于周云之手,他与家人便要深陷山中,在暗无天日里苦熬十年挖矿岁月,待期满之时,也不过是伤病缠身、穷困潦倒,余生难以为继。 李真轻轻掂了掂那轻薄的信纸,却仿若托着千钧重担,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一旁的师爷见状,上前轻声探问:“东翁,您究竟打算如何抉择?” 李真抬眸,反问道:“你且说说,咱们能挡住这周云的夏军强攻吗?” 师爷面露迟疑之色,嗫嚅道:“这……胜负或在五五之间吧。” 李真微微摇头:“五五?依我之见,应是敌六我四。” 师爷满脸疑惑:“东翁为何这般认定?” 李真长吁一声,缓缓道:“起初,我本以为凭借这城高墙厚,尚可与之一战,应是五五开的局面。 然看过这封信,又目睹那信使的凛凛气势,深切感受到他们那坚如磐石的决心,故而在我心中,胜算便又少了一成,成了这敌六我四之局。” 师爷听得一头雾水,暗自思忖这降与不降之事,怎地与胜算牵扯到一处?难道竟是胜率高低主宰降城与否? 李真未理会师爷的满腹疑窦,只吩咐他去传唤孙明远前来商议。 不多时,孙明远身姿矫健地匆匆而至。 他身形颀长,面容俊朗不凡,双眸恰似璀璨星辰,熠熠生辉,灵动之意流转其间,举手投足尽显潇洒不羁之态。 见着李真,赶忙上前施礼问安:“不知世叔唤小侄前来,所为何事?”李真微微抬手:“明远来了,且坐下说话。” 有小吏端上茶水,而后悄然退下。 李真将案上的信纸递与孙明远,道:“这是城外夏军在你来之前送来的信件,你先仔细看看。” 孙明远双手接过,神色凝重地阅看起来,李真则静坐一旁,悠然品茗,默默等候。 待孙明远阅毕,将信纸置于案上,李真见他看完,轻声问道:“信已看完,你且说说心中所想。” 孙明远微微欠身:“世叔,小侄之见实不足为重,您但有所命,小侄定当遵从。” 李真嗔怪道:“你这滑头,说说无妨,我且听听。” 孙明远略作思忖,开口道:“世叔既如此说,小侄便斗胆进言。 小侄以为这周云见地非凡,确是个人物。 小侄在城楼上观望对方军阵,只见其纪律森严,军容整肃,火枪林立,料想其军力强盛,实乃将才。 至于究竟该如何行事,还请世叔定夺,小侄委实难断。” 李真微微点头:“人物!人才!此评价尚算公允。 若你父亲尚在人世,见得这般人物,想必亦会赞赏有加。” 孙明远听闻此言,默默垂首,眼眸之中似有泪光闪烁。 “明远,你蛰居于此已然半年有余。 你正当年少,朝气蓬勃,理应如同你父亲当年那般,驰骋沙场,奋勇杀敌,于战火硝烟中扬名立万,建下赫赫功勋。 如此方能为你弟弟世宁以及孙家开辟出一条通往百年昌盛的康庄大道。” 李真目光诚挚,满含鼓励地说道。 “世叔,我这……您难道也对这周云颇为赏识?”孙明远眉头微皱,眼中透着一丝疑惑与纠结。 “值此改朝换代的风云变幻之际,芸芸众生皆面临抉择。 想当年,你父亲虽饱受倾轧与打压,却毅然挺身而出,欲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此等壮烈之举,何尝不是一种果敢决绝的抉择? 只可惜,最终马革裹尸,命丧疆场。 然人生在世,又有谁能笃定自己的抉择全然无误?但无论如何,抉择总归是要去做的,不是吗?” 李真目光悠远,仿若穿透了岁月的长河,望向那不可知的远方,喃喃说道。 城外夏军苦等两日,长子城内却依旧毫无动静。 周云遂令工兵连率全军将士,于山林间大力砍伐树木,精心打造各类攻城器械,为即将到来的攻城之战未雨绸缪,只待约定投降之期一到,便要展开雷霆攻势。 第三日,晨曦微露,东方天际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长子城的城门缓缓开启,沉重的吊桥缓缓落下,发出低沉的嘎吱声。 一队队兵丁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鱼贯而出,迅速在壕沟两侧列阵站定,个个身姿挺拔,神情肃穆。 周云闻得消息,即刻出营查看。 只见城内走出两位官员模样的人,一着文官服饰,一着武将装束,二人手中皆端着托盘,步伐沉稳而缓慢地越过吊桥,径直站定在己方兵丁的前列。 周云见此情形,心中明了,长子城这是降了。 他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自身的行装,手轻轻搭在刀柄之上,便欲出营前往阵前受降。 此时,徐同道一个箭步上前,拦在周云身前,神色凝重地劝道:“旅帅,此中恐有诈,还需慎之又慎。 不如另择他人前往,末将愿往,还请旅帅三思而后行。” 罗洪、姜云升、方云海亦纷纷出言劝阻,皆言愿代旅帅前去受降。 周云微微摇头,面带微笑,朗声道:“诸位无需担忧,我自保之力尚有。 况且,当下我等这小小势力正值用人之际,求贤若渴。 如今有人主动来投,我身为一军主帅,若因贪生怕死而端着架子,拒人于千里之外,日后又怎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追随于我? 无妨,诸位只需守好阵营便是。” 言罢,轻轻拨开身前众人,仅带着两名警卫,大步流星地向着阵前走去。 端着托盘静立的李真叔侄,将对方阵前的这一幕瞧得真切。 他们并未径直走向对方阵前归降,而是在城门口的壕沟前驻足而立,心中亦存着试探之意,欲瞧瞧对方主帅的诚意与魄力究竟如何。 此刻,见周云仅带两人前来,叔侄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一丝欣慰之色。 李真二人远远望着那昂首阔步而来的年轻人,但见其年岁约在二十一二,面庞虽被阳光晒得黝黑,却难掩俊逸之姿,行走间龙行虎步,气势非凡,显然是内心自信满满之态。 第90章 受降 周云满脸笑意,行至二人面前,拱手行礼,言辞恳切:“在下周云,让二位久候了,还望海涵。” 二人赶忙弯腰低头,齐声高呼:“长子知县李真” “长子城防团练使孙明远” “参见周旅帅!” 周云连忙上前,双手扶起二人臂膀:“免礼,免礼!” 李真直起身,后退一步,恭敬说道:“长子知县李真,特奉全县鱼鳞册、府库账簿及知县印绶,向夏军周旅帅请降!” 周云收敛笑容,神色肃穆,向前一步,郑重接过李真手中托盘:“准予请降。李知县心怀长子百姓,有大恩于斯地,周云代百姓向李知县一拜。” 言罢,手托托盘,弯腰行礼。 李真顿时手足无措,万没想到周云竟会向他行礼,且是代长子百姓。 他心中纠结万分,受礼有失身份,不受又觉不妥,一时僵在原地,无奈之下,只得受了周云这一大礼。 然心中却也因此真切感受到周云对他的敬重以及对百姓的珍视,那因投降而萦绕心头的心结,顷刻间烟消云散。 周云直起身,将手中托盘交予身后警卫。 此时,孙明远亦后退一步,高声呼道:“长子城防团练使孙明远,携全城军民名册及印绶,向夏军周旅帅请降。” 两旁列阵的团练兵丁齐声抱拳,高呼:“向夏军周旅帅请降!” 周云上前一步,接过托盘,高声回应:“准予请降。” 言罢,将托盘递与身后另一警卫。 待周云回转身,便见孙明远解下腰间长刀,双手横托,递至周云面前,众兵丁亦纷纷将手中兵刃掷于地上。 周云见孙明远这般举动,不禁暗自赞叹,此子真乃将才也!令出如山,行动果敢,其麾下军队所展现出的气势,竟比自己的部队还要利落几分,周云心中对他钦佩不已。 他双手接过孙明远递来的腰刀,细细端详起来。 只见那刀鞘色泽幽沉,鞘口处有鎏金装饰,熠熠生辉,鞘身纹路明晰,一朵云纹图案蜿蜒其上,宛如祥云中潜龙欲出,鞘尾则以铜饰精心包裹,古朴厚重。 刀柄乃铜制,外裹一层柔软皮革,其上龙纹图案雕琢精致,触手冰凉,握持之时,倍感舒适称手。 周云轻轻抽出半截刀身,刹那间,寒光凛冽,似有冷芒破鞘而出,刀刃表面隐现波浪纹路,流转之间,尽显精美,仿佛在诉说着昔日的荣光与锋芒。 周云插回刀身,只听卡簧清脆作响,他由衷赞道:“好刀!” 言罢,单手持握刀鞘,将其横于胸前,递还孙明远,目光诚挚地说道:“你既已投身于我,我便将此宝刀赠予你,望你日后凭此刀在沙场上纵横驰骋,建功立业,切莫辜负我之所望。” 孙明远听闻此言,心中激荡,几不能自已。 此刀乃其父当年随身之物,承载着无数回忆与荣耀。自父亲捐躯之后,这刀便伴他左右,成为他最为珍视的心爱之物。 然如今时势所迫,于阵前请降之时,不得不忍痛交出。 当刀被周云接过的瞬间,他只觉心中一阵绞痛,仿若有撕裂之感,泪水险些夺眶而出,那一刻,他满心懊悔,暗自思忖为何要屈身而降,可事已至此,又有何路可走? 只得强咽下泪水,任其在心底翻涌。 岂料峰回路转,周云竟又将这意义非凡的刀返还于他,孙明远顿时情难自制,“扑通”一声半跪于地,声音哽咽,颤声道:“末将愿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誓死追随旅帅!” 一旁的李真看着跪于地上的孙明远,不禁轻声叹息,暗自思忖:这孩子也着实不易。 这周云倒是颇具气度,见此宝刀,竟毫无贪恋之意,毅然赠回明远,况且他事先并不知晓明远的身份背景,这般作为,实在难能可贵。 待周云扶起孙明远之时,李真向前一步,神色凝重地对周云说道:“旅帅,有一事不得不告知于您。 您眼前的孙明远,本名孙世瑞,明远乃是他的表字。 他乃是大明孙督师孙传庭的长子。其父壮烈殉国之后,他自外地匆匆赶回陕西安葬母亲后,而后便携小弟世宁返回故乡。 寄居于我处,已然半年有余。唉,明远这孩子命运多舛,还望旅帅多多眷顾。” 言罢,李真向周云深深躬身作揖,行礼到底。 周云闻听此言,心中大惊,见李真行此大礼,赶忙上前搀扶,神色严肃庄重,说道:“李知县快快请起,您之所托,周云定当铭记于心。 孙督师忠勇无畏,周云向来敬仰有加,只可惜命丧闯贼之手。 我部虽出身于顺军,然与闯贼实有不共戴天之仇。 若有机缘,定助明远手刃李贼,以告慰督师英灵。” 李真闻言,连忙拱手称谢。 周云转身,目光依次扫过孙明远与李真,面露欣喜之色,说道:“我说为何你这军阵如此严整,军纪这般严明,原来是名臣之后!妙哉,妙哉!今日我能得你叔侄文武双才,实乃生平一大幸事。 来来来,且随我进城,你我三人当痛饮一番,共话天下大势与未来宏图!” 说罢,周云兴致盎然地拉着二人,大步流星地向着城内走去,似是对未来充满了无限憧憬与期待。 周云身后的两名警卫见此情形,笑嘻嘻地欲跟着进城,然目光触及手中托盘,又念及后方大军情形尚不明朗,当下不敢擅离。 其中一名警卫赶忙留下,紧紧相随,另一名警卫则如离弦之箭,飞速向大军阵营奔去。 后方阵营之中,徐同道等人正心急如焚地凝视着前方周云与那二人交谈,直至瞧见对方兵丁纷纷弃械投降,众人高悬的心才稍稍落下。 可未过多久,竟见周云孤身一人拉着那两人径直朝城中走去,将城外数千大军弃之不顾,众人顿时又紧张起来。 此刻,见那警卫狂奔而来,众人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皆以为发生了何事而己方尚蒙在鼓里。 待听闻警卫详述来龙去脉,众人不禁瞠目结舌,呆立当场。 第91章 文武双才 大顺军昔日的死敌孙传庭之子竟在此处! 想那孙传庭,曾是大明威名赫赫的传奇人物,往昔之时,他们听闻其名,便觉小腿发软,心底寒意顿生。 直至孙传庭身故,他们方才如释重负,仿佛天更蓝了,阳光也更明媚了。 如今,传奇之子乍现,令这些曾在大顺军中的将领们,个个心中惶惶,只觉尾椎发凉。 尤其是孙明远所率团练军威风凛凛的模样,仿若孙传庭重生一般,更令众人紧张不已。 徐同道等人表现得尤为明显,想当年,他们可是亲身领教过孙传庭麾下军队的厉害。 而以流民出身的四营长魏保等人,眼中却满是敬仰与期待。 在大明,谁人不知孙传庭的勇武、忠诚与重要地位?今日竟有幸得见心中战神的后人,能聆听其讲述传奇人物当年的英勇事迹,实乃三生有幸之事。 处于愣神状态的徐同道,在警卫的连声呼唤中方才回过神来,猛然记起周云已进城,城外诸事尚需自己料理。 他当即下令,命前营的一营前去接收投降的团练人员,又安排姜云升的后勤连负责收缴兵器甲胄等物。 随后,派遣贺长风的三营与方云海、姜云升率领警卫连和夜不收连进城,接管防务并护卫周云,自己则留守大营,安顿大军。 周云却浑然不顾城外诸事,与李真、孙明远二人直奔城内酒楼。 点上满满一桌佳肴,唤来美酒,三人便开怀畅饮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云率先举杯,神色庄重地向二人敬酒道:“此第一杯酒,你我皆不饮,且敬孙督师在天之灵。” 言罢,将酒缓缓举向天空,而后倾洒于地。 李真与孙明远亦依样而行。 身旁警卫赶忙上前,为三人满上酒。 周云端起第二杯酒,面向二人,诚挚说道:“此第二杯酒,敬二位英雄。承蒙二位看得起我周云,不嫌弃我夏军尚显弱小,毅然决然前来投奔,周某感激不尽!”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李真与孙明远受宠若惊,赶忙起身。 见周云已然饮尽杯中酒,二人亦端起酒杯,昂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警卫再次满上酒,正待周云举杯继续敬酒之时,李真抢先一步站起,开口道:“岂有让旅帅连敬之理?今日我李真敬旅帅一片赤诚相待之心,往后我等唯旅帅之命是从,绝无二话!” 言毕,脖颈一仰,酒杯见底。 孙明远亦随之起身,饮尽杯中酒,周云见状,亦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三人相视大笑,连饮两杯,酒意渐浓,忙夹菜压下腹中酒气。 此后,三人边饮边谈,直至酒意上头,微醺之际,方各自散去。 次日清晨,周云悠悠转醒,只觉头痛欲裂,这竟是他穿越以来首次醉酒。回想起昨日种种,他不禁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李真与孙明远二人皆非凡俗之才,自己苦苦寻觅许久的得力助手,如今终于出现两位,且一文一武,堪称天赐。 文官方面,自己阵营中有李岩、刘良佐、韩永年、乔伯庸、苏崇贤等人。 然李岩率东路军远在虞城山东一带,刘良佐等人忙于泽州民政事务,分身乏术。 苏崇贤身处武乡,且对兵事涉猎不深。 自己身边一直缺少能出谋划策、分析局势的谋士智囊,诸事皆需自己亲力亲为,难免有所疏漏。 如今这李真,能将长子城治理得固若金汤,听其言谈,实有大才,只是不知为何屈就于小小知县之位。 至于兵事,自己一直以来都缺乏领军大将。 徐同道虽有勇力,然军事才能尚有不足,虽可后天培养,然耗时漫长。 自己亦只是略通皮毛,虽有后世作战理念,可毕竟后世时自己只是个小兵,穿越后的原主同样如此,仍需历练打磨。 且后世作战方式距今已有三百余年,未必适用于当下战场环境。 现有的军将大多从底层提拔而起,未曾接受系统的军事指挥训练。 或许日后其中能涌现出几位将才,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当下最缺的便是时间。 清军已然入关,占据北京城,即将以雷霆之势席卷天下。 南明小朝廷,于清军而言,不过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大明强盛之时,尚难以与之抗衡,何况如今这号令不一、军阀割据、腐败不堪的小朝廷? 唯一能让清军稍有忌惮者,唯有李自成的大顺军,毕竟其麾下尚有数十万能征善战的汉人军队。 在周云的记忆中,李自成的大顺朝好似昙花一现,不久便在清军与投降明军的联合围剿下土崩瓦解,四处逃亡,最终众叛亲离,烟消云散。 记得似乎是明年,李自成便会走向覆灭,届时清军的目光必将转移到自己所控各方势力之上,开启全面剿灭之路。 那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是躲到荒僻岛屿苟且偷生,还是如后世某些人幻想的那般,冒险前往新大陆闯荡,在那片蛮荒之地开疆拓土,成为土着之王? 然那新大陆无文化传承,无亭台楼阁,无佳人相伴,唯有无尽的苍茫与孤寂。 或许有人会说,可自行建设。 然待建设有成之时,自己恐已垂垂老矣,纵有美女美食,亦只能望而兴叹,如此又有何意义? 与其这般屈辱求生,不如奋起反抗,争取时间发展壮大自身。 欲自保,必先拥有钱粮与军队。钱粮需赖善于治理之人筹划获取,军队则需军事人才统领作战。 孙明远是否便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将才,尚有待观察。 但如今得此一员虎将,亦是不幸中之万幸。 周云昨晚歇脚之处,被安置于县衙旁一户富户的宅邸内。 待洗漱停当,他便差遣方云海去传唤众将领前来商议军事,同时也吩咐李真与孙明远一并前来。 诸事安排妥当后,他独自在前厅静坐,神思有些恍惚,只默默等着众人到来。 李真因居于县衙之内,相距颇近,故而最先抵达。 彼此行礼问安后,周云抬手示意,让李真在左手边的座椅上就座。 “李知县,听闻贵公子一表人才,不知如今在何处高就?”周云目光温和,语带关切。 李真微微欠身,谦逊地回道:“旅帅谬赞了,犬子资质平庸,实在是不学无术。 前两年不过是在太原打理一家粮铺的营生,如今已返家,专心读书研学。” 第92章 重用 周云面露疑色,问道:“哦?为何弃商从文了?” 李真长叹一声,缓缓道来:“当初他欲从商,我便不赞同。 读书人家,岂能涉足商事,抛头露面? 可他执意而为,我也只能应允。 我拿出家中余钱,助他在太原城租下铺子,又前往湖广等地采买米粮售卖。 起初,生意倒也兴旺,他亦是干劲满满。 然一年有余,便有同行蓄意打压。 其实此前便时有捣乱,只因我时任四川成都府通判,好歹也算大明一方官员,有几位故友帮衬,风波方才平息。 但一年之后,那打压之势愈演愈烈,手段甚是凌厉。 先是将我从成都府贬为长子县知县,我那几位故友亦遭贬斥调离。 粮店被封,犬子险些性命不保。 他仍不服输,又在太原另寻铺子继续经营,只可惜最终还是功败垂成。 如今李自成攻陷山西,时局动荡不安,他也心灰意冷,便回到我身边,安心居家读书了。” 周云听后,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 贵公子颇具经商之才,遭受挫折却不气馁,亦是坚毅之人。 李知县不妨引荐一番,你我之间也好交流交流。” 李真微微点头,心中虽不愿儿子再涉商事,但人家只说交流,他也不便多言。 此时,众人陆续抵达现场。 周云瞧见陈云霄从高平县赶来长子县,便朝他微微点头示意。 待人员齐整,周云面向众人高声宣布:“长子县的归附,长子知县与守城团练使孙明远功不可没。 今擢升李真为夏军第一旅同参赞,李岩为参赞,负责军事谋划、后勤辎重管理以及下级参赞的培育与监管。” 李真赶忙起身,拱手行礼,恭敬应道:“谢旅帅抬爱,李真领命。” 周云抬手示意他就座,继而说道:“擢升孙明远为警卫营营长,姜云升为副营长兼营参赞。” 孙明远亦起身,拱手弯腰,高声回应:“谢旅帅抬爱,末将领命。” 周云待他坐下后又道:“原长子县的一千二百名团练,抽调 750 人组建警卫部,归警卫营统辖,部总由孙明远兼任。” 孙明远再次站起,拱手受命:“末将领命。” 台下众将领心中暗自凛然,皆明白旅帅这是有意重用孙明远。 或许顾及他初来乍到,暂不宜授予高位,虽只是营级,却掌管着两个营的兵力。 近卫二团的将领们顿感压力骤增,若警卫营的这个部表现出色,极有可能扩编为营,警卫营亦有升格为警卫团之虞。 到那时,自己等人所在的主力团地位恐将受到威胁。 周云并未理会众人的心思,继续说道:“长子县的团练全部转为守备营,由陈云霄负责。 守备营兵员需扩充至一千二百人,营长由孙明远推荐,长子知县则由李参赞举荐,望尽快恢复长子县的安定。” 陈云霄、李真、孙明远三人领命后依次就座。 周云对李真与孙明远予以充分信任与重用,此中既有千金买马骨之意,亦是因二人确有才能。 当然,他亦有所制衡,姜云升、陈云霄以及即将与之会面的李真之子,皆在其制衡之列。 毕竟双方建立信任尚需时日,这般安排,李真二人心中自是明了,亦觉无可非议。 若不如此,反倒会令二人小觑了周云。 随后,众人便商议攻取屯留县之策。 方云海率先介绍屯留县的情形:“屯留县知县张明生,乃河南人士。 城内驻扎着前明潞州卫所兵丁千人,领军千户薛成,是张明生的小舅子。 屯留县城呈东西长、南北短之势,故而又称‘瓶城’。 城墙四周设有四门,主体为夯土筑就,外包城砖,底部以条石铺砌,其上砌城砖,砖石之间灌注糯米浆、白灰,并铺设铁条连接,极为坚固。 我所知晓的情况便是这些。” 方云海言罢,周云即刻部署:“二团的一营、三营与警卫营的夜不收连、工兵连以及警卫部组建先锋军,即刻进发攻取屯留城。 拿下之后,无需等待大军,径直挥师襄垣县城,而后赶赴武乡,就地等候大军到来。” 众人又商讨了一番粮草调配事宜,便各自回营筹备。 周云唯独留下徐同道,轻声问道:“同道,对于我重用李真和孙明远,你有何见解?” 徐同道连忙回应:“旅帅决策自有深意,卑职不敢妄加揣测。” 周云耐心解释道:“你无需多想。 你也知晓,军中唯有优胜劣汰,方能维持战斗力。 引入合理竞争,将士们才会奋勇争先,拼搏求胜。 若总是各自为政,缺乏比较,便难有进取之心。 你定要理解。” 徐同道赶忙表态:“旅帅苦心,卑职明白。 请旅帅放心,卑职定当向优秀者学习。” 周云面露欣慰之色,踱步至徐同道身前,轻拍其肩膀,笑道:“如此甚好。 你我皆非全才,但能力并非一成不变。 需在战火中砥砺前行,不断学习,既要洞察自身弱点,亦要汲取他人之长,哪怕是敌军之优,只要能为我所用,皆可借鉴。 我坚信,你日后必成大器。” 徐同道起身,谦逊行礼:“谢旅帅教诲,卑职受益匪浅。” “去吧。”周云微笑着说道。 “卑职告退!”徐同道转身离去。 突然,身后传来周云悠悠之语:“上次骑兵阻击之战,你指挥得甚是出色。” 徐同道回首,只见周云已步入后堂。 他心中暖意涌动,上次指挥失误之事,周云一直未曾置评,他心中便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包袱,忐忑不安,不知周云是否仍信任自己。 如今孙明远受重用,他心中的失落旁人难以体会。 但他只能默默隐忍,自觉已被旅帅冷落。 而方才那一句话,却让他重拾自信,原来自己上次的失误已被那场阻击之战弥补,旅帅亦认可了他的表现。 他暗自思忖,此即旅帅所言在战斗中学习之理。 对,我定要努力奋进,岂能逊色于孙明远? 他怀揣着这般心思,返回自己营中。 第93章 昂车关 武乡城外不远处的昂车关前,喊杀声震天,一方兵马正顺着云梯向关上攀爬,关上兵士投掷的石块像雨点一样砸向云梯和关墙下的敌军。 双方兵士杀红了眼,好不容易有爬上了关墙的兵丁,就迅速被防守的兵士围杀。 正在这段关墙攻守正酣之时,关墙下面有队悍勇的士卒正偷偷的在靠近山体的一侧关墙准备爬上云梯。 随着一名将领的一声令下,这一小队精悍兵丁,用嘴咬着刀刃,双手抓住云梯梯,一个纵跃就是好几阶梯步。 三两下之间就爬到了梯顶,正待准备翻跃上关墙垛口之际,关墙上一小队兵士,拿出长矛就捅。 边捅边大叫,“这边也有敌军爬上来了,快,快,快过来人。” 这些精悍兵丁身手极为敏捷,趁着守军长矛捅刺过来之际,一个侧身就悬于云梯一侧。 仅用单手单脚支撑着身体,趁着守军收茅之际,悬空那只脚用力一蹬关墙,身体纵身一跃,双手扒住了墙垛。 双脚在关墙上连蹬几下,人就上了关墙,就势朝地上一个翻滚,就将嘴里咬着的刀拿到了手中。 照着跟前的守军兵士就砍,挥刀两次就有两名守军的脚被砍伤,受伤倒地,那人又是一个翻滚过去,那两名受伤兵士就被割断了脖子。 顷刻之间,关墙上就被这几个精悍兵丁清理出一个空白的区域。 下面不断有兵丁翻上关墙,挤在这空白区域内,当有十几名兵士上来后,一起持刀杀向前方守军。 守军被杀的节节败退,关墙上的进攻兵丁越来越多。 就在守军被杀的即将崩溃之际,一声大喝传来,“大家勿慌,我王石虎来也! 就见那王石虎领着一个排的兵士,手持长刀,以班为一组,杀向同样拿刀的精悍兵丁。 王石虎左手盾又手刀,有如一头猛虎,冲杀在前。 两把长刀,从上向他劈来,一把长刀向前一送捅向他的肚腹。 只见他用盾顶住上头的两刀,手中刀后发先制,拔开捅刺的的刀刃,顺势向上撩起,一刀划开对面那人小腹。 抬起右脚猛踹向那人胸口,被踹那人向就倒,撞倒后方猝不及防的两人。 王石虎趁此机会,向前猛跨两步,盾牌砸向先前出刀两人面门,手中刀划向右边的敌军。 三声惨叫同时响起,王石虎用行进间,一脚踢晕两个倒地欲爬起的其中一个人。 手中盾牌则砸向另一爬起之人的脑袋,‘砰’的一声脆响,那人脑袋就被砸碎,盾牌是被砸裂了一角。 后面跟着己方兵士,看到王石虎的勇猛,激起了他们的勇气,一排排奋勇杀向前方敌军。 原本后退的守军也跟王石虎他们杀向前方。 攻上关墙的这一小队精悍兵丁,见势不妙,只好退回云梯,开始顺着云梯滑下关墙。 王石虎看他们要溜,忙大叫道:“快快快,压上去,别让他们给跑了。” 嘴中叫着,自己一马当先的冲向前去。 敌军这队精悍兵士上得关墙共26人,平安回去不到5人,其余皆被杀死在关墙上。 王石虎宛如一个刚从血水中捞起的人,全身都在向下滴血,而且全都是敌人的。 随着这拔敌军的败退,全线攻击的敌军都退了回去。 王石虎他们也才得以喘口气,此时高云伍从关墙另一头赶了过来。 拉住王石虎道:“刚才多亏王营长及时赶到,要不然这昂车关就要破了,武乡城也就完了。” 这王石虎是刚从武乡西南方的分水岭关隘而来。 当初王石虎同杨亮带着百人一路押送物资到得武乡县城。 因他们押送的货物足足几十辆大车,赶车的车户加上押送的队伍,也算浩浩荡荡了。 路上的土匪和沿路的兵匪几拔都想打他们的主意。 可王石虎带的百人皆是周云挑选的精锐老兵,这些想打主意的各方势力,不但没占到便宜,相反还被灭杀了几拔。 队伍由出发时的百人,在王石虎这名虎将的带领下和杨亮这个精于计算的人手中,到达武乡县时变成了四百人。 高云伍和苏崇贤出城五里相迎王石虎等人,还以为人家是看得起兄弟俩人,哪知道人家到了后,就只顾着翻动马车上的物资了,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这让两人心里腹诽不已,但又没办法,临出来时,周云交待的清楚,必须要听两位上官的命令。 在同高云伍等人交接完物资后,王石,两人被分配到武乡往沁州和沁源方向,防守分水岭关隘处,并在此扩充实力,操练新兵。 王石虎到得分水岭关隘后当着杨亮大骂高云伍是小人,将这么破的地方扔给自己。 还扩军,这分水岭关隘到处是山,这鬼地方地势高耸,气候多变,道路崎岖难行,哪有人住这? 杨亮也很郁闷,这哪是守关,这是发配来了。 一连几日,两人都是无精打采的,这天两人正吃着饭,就听几个原土匪出身的兵士在热闹的聊着天。 一个兵士吹牛说:“不是我吹牛啊!当初我当土匪时,我一个人能打三四个,女人我一晚能弄上十次。” 几个人哈哈大笑,另一个兵士笑着问:“你老三就别吹了,谁还不知道你啊?风一吹就倒的家伙,还打三四个?这里女人是没有,但男人是有的是,你打三四个给我看下?” 旁边几人起哄说:“来来来,老三,现在我们就站出来四个,你来打,我看你怎么打过我们四个人?” 那个兵士脸被憋的通红,大声嚷道:“我说的可不是这样站着放对打,而是在树林里,荒野中,就像我们现在处的这关隘就是我们土匪的天下,在这环境中别说三四个了,有的大能对付五六个呢!” 大家齐声嘘了他一声,然后放下自己的碗都各自离去了。 可他们刚才的谈话却引起了杨亮的注意。 “虎子,你刚听到那兵士说的话了吗?他说这山中适合土匪山匪出没。” “听到了,怎么了,这句话怎么啦?” “怎么啦?你想想!” 王石虎想了下,一拍大腿“对啊!这山中有山匪,我们剿他们去,兵员钱粮不都有了吗?” “虎子,你要死啊!你拍大腿拍我的干什么,唉哟!你个死虎。” 两人打闹一阵后就准备进山剿匪了。 第94章 备战昂车关 高云伍与苏崇贤在收到物资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招兵买马,扩充军队规模,分发武器装备,并组织新兵日夜操练。 待王石虎等人被派往武乡西部的分水岭关隘一带后,高云伍亲率老营与新营共一千五百人的军队奔赴武乡北面不远处的昂车关。 昂车关,乃是太原南下武乡的必经门户,其战略地位至关重要。 守住此关,武乡便可保无虞;除非敌军绕道转向王石虎所驻守的分水岭,否则昂车关便是其无法避开的阻碍。 高云伍一行刚抵达昂车关,周云从泽州发来的军报便接踵而至。 军报中,高云伍被擢升为独立团团长,苏崇贤为副团长兼团参赞,王石虎为营长,杨亮为副营长兼营参赞,至于其他营长之位,则令他们商议后自行任命,再报旅帅府备案。 此外,军报还分析称清军或将南下,鉴于武乡乃泽州的桥头堡,极有可能成为清军攻击重点。 故而责令他们务必守好武乡各关口,多派哨探前出至太原方向侦察敌情,以确保武乡县的安全。 这封军报让高云伍等人在欣喜之余,亦不免心生紧张。 高云伍与苏崇贤商议后决定,以昂车关为防御核心,即刻着手整修关墙,全力训练兵士。 同时,计划调王石虎部两个连入驻昂车关,而分水岭则交由杨亮率另外两个连驻守。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王石虎与杨亮这两位老猎户的努力下,军队通过剿灭与招抚两手策略,迅速扩充至近千人。 其中,杨亮提出的剿抚相间之策发挥了关键作用。 对于愿意归顺者,许以封官许愿;对于负隅顽抗者,则果断带兵剿灭,毫不留情。 并且,杨亮还制定了一套激励机制:一人带领十人来投者,可任小队长;带三十人来投者,可为中队长;带百人来投者,则封为大队长,且单独成军,不与原营人马混编。 此策一出,一时间分水岭山中的土匪、兵匪纷纷在这恩威并施之下出山投降归顺。 短短时间内,一支千人队伍便集结而成。 事后,周云知晓此事,不禁赞叹道:“杨亮这小子着实精明!” 在招降这些土匪后,杨亮将其中较为良善听话之人提拔为各队副职,并定期召集他们至主帐,畅谈自己的生意经。 诸如,手底下要有本钱,而这本钱便是真正听从自己指挥的兵士。那如何才能让兵士听话呢?唯有充足的钱粮。 有了钱粮,兵士们自然会对其言听计从。 在这一番灌输下,那些副职们逐渐对各自队伍产生了影响力,听从他们话语的人越来越多,也使得杨亮和王石虎在短时间内间接掌控了这支军队。 然而,昂车关这边的高云伍部刚刚制定好章程,尚未及实施,便有哨探前来禀报: 从太原方向有三千兵马正朝武乡赶来,现已出了祁县的北门关,直奔武乡方向的南门关。 苏崇贤急忙问道:“可探知是何人之兵马?” “回副团长,看旗号像是大同姜镶的降军。” “这汉奸当真是积极,主子尚未到来,他这走狗便已上蹿下跳!”高云伍愤愤不平地说道。 “南门关我们仅有不到两百兵力驻守,且无充足守卫物资,如今想要运过去也来不及了,如此情形,怎能抵挡三千大军?”苏崇贤望向高云伍,满脸忧虑。 “南门关定然守不住,速速将他们撤回昂车关!我们集中力量守住昂车关即可。” 言罢,众人便各自忙碌,分头准备迎接敌军的到来。 来者这支三千多兵力的部队,正是姜镶手下参将许敦所率。 他奉先锋王进朝之军令,前出攻占武乡城,为即将到来的清军攻占太原扫除周边障碍。 尚未出祁县北门关,便有前出探马回报:出北门关后不远的前方南门关驻扎有武乡地方守军二百人。 许敦闻之,嘴角微微上扬,大手一挥,令军队加速前进,尽快穿过北门关,直取南门关。 待他们抵达南门关下,却发现南门关上空空如也,不见一兵一卒驻守。 许敦派人入内探查,方知守军畏惧其军威,已提前撤走。 许敦心中大喜,暗自思忖这武乡守军毫无战心,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于是,他赶忙下令全军快速行军,尽早赶赴武乡县前的最后一道关口——昂车关。 他笃定,昂车关的守军亦会同南门关守军一般,毫无斗志,自己定能轻松拿下此关,进而兵进武乡城。 可当他们紧赶慢赶来到昂车关前时。 却见昂车关上军旗猎猎作响,关前已实施坚壁清野,整个昂车关一览无余,关墙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兵士。 许敦见状,不禁有些诧异,心中暗自疑惑:这昂车关怎会有如此多守军?那南门关为何不派兵驻守? 不过,他随即恍然大悟,想必是对方兵力有限,难以兼顾,只能集中兵力于一处,以抵御己方进攻。 如此一想,他心中便有了计较,令将士们就地埋锅造饭,稍作休息后,再一举攻克昂车关。 高云伍站在关墙上,望着列阵于关前的敌军,心中既紧张又兴奋。 他传令关上守军做好战斗准备,各种防御守关物资早已准备就绪,只等敌军来攻。 满怀信心的许敦,率先派出一个千户的兵丁上前进行试探性攻城。 随着一通鼓声响起,千人扛着云梯,呐喊着冲向关墙。 昂车关两面环山,高山巍峨耸立,峡谷幽深狭长,乱石嶙峋,漳河奔腾其间。 这般地势,易守难攻,进攻前方敌军兵力难以充分施展,虽有千人之众,但横向进攻投入的敌军人数尚不足五十。 刹那间,双方箭如雨下,关墙上更有阵阵火铳声响起。 这千人队好不容易有先头部队冲到关墙之下,将云梯靠上城墙,便开始奋力攀爬。 但关墙上的守军先是用推杆将靠上的云梯纷纷推开,致使攀爬至一半的兵丁连人带梯向后倒下,砸得下方兵丁哇哇乱叫。 而那些未被推掉的云梯上方,守军则以巨石向下猛砸,被砸中者非死即伤。 就这样,持续进攻了一个时辰,敌军竟无一人成功攻上关墙。 许敦见守军防御意志极为坚决,守关物资亦准备充足,无奈之下,只得命令攻击部队撤下。 一阵铜锣声响起,进攻的千人队缓缓退下,只留下百余具尸首横陈于关前。 许敦见状,下令全军就地扎营,准备次日再战。 第95章 鏖战昂车关 翌日清晨,早饭过后。 许敦命将昨晚匆忙赶制的臂盾发放给即将攻关墙的士兵们。 这臂盾,是一种绑在臂膀上的盾牌,体积小巧却十分坚固,在攻城时大有用处。 士兵们攀爬云梯时,臂盾能够让他们腾出双手,方便攀爬,同时还能抵御来自上方的箭矢与石块的攻击。 许敦率领的姜镶大同边军,乃是明军的正规劲旅,军中将士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绝非高云伍所率的那些新兵可比。 今日的攻关队伍,排列成了阶梯式的进攻阵型,队伍从城墙下一直向后延伸,绵延不绝。 进攻的鼓声轰然响起。 第一梯队的士兵们在后方梯队高举的大盾掩护下,如潮水般迅速冲向关墙。 紧接着,第三梯队和第四梯队紧密配合,向前推进,第五梯队和第六梯队也同样有条不紊地跟进。 当第一梯队的士兵们冲到关墙下,他们迅速将扛着的云梯架在关墙上。 第二梯队的士兵们则立刻扔掉大盾,仅戴着臂盾,顺着云梯奋勇向上攀爬。 而此时,第一梯队的士兵们则捡起地上的大盾,紧紧护住自己的身体,抵挡着从城墙上射下或抛下的各种攻击。 在攀爬的过程中,云梯上不时有士兵被击中而掉落下来。 但第一梯队的士兵们毫不犹豫,嘴咬着刀刃,迅速补上位置继续攀爬,就这样循环往复,始终保持着强烈的进攻节奏。 关墙上的守军们此刻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他们一刻不停地搬运着石块向下砸去,弓箭手和火铳手也在不断地射击,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高云伍在关墙上大声吼叫着,指挥士兵们倾倒金汁。 滚烫的金汁被抬了上来,士兵们两两一组,齐心协力将金汁一股脑地倒向城墙下。 一时间,城墙下传来阵阵惨叫和刺鼻的臭味。 然而,仅仅片刻的安静之后,又一波新的攻城士兵如汹涌的波涛般加入了进攻的行列。 双方就这样一轮又一轮地来回拉锯,关墙上不断传来守军们焦急的呼喊,金汁、石块、箭矢、弹丸等守城物资逐渐耗尽。 高云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城墙上四处奔走指挥,整个关墙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人大喊敌人爬上关墙了。 高云伍见状,只得亲自率领士兵们前去击杀那些爬上关墙的敌军。 而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关墙最边缘处,一队由许敦亲兵组成的精锐小队正悄悄地集结在关墙下。 他们企图趁乱爬上关墙,打开一个缺口,为后面的大部队开辟一条进攻的道路。 然而,就在这危急时刻,也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场景。 王石虎恰好率领部队赶来,他凭借着自己的勇猛无畏,奋力杀退了敌人,成功地堵住了这个即将被突破的缺口。 打退了这一波进攻的敌人后,高云伍紧紧地握住王石虎的手,心中充满了感激与敬佩。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刚来的时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年轻人,在战场上竟然如此勇猛无畏。 他深知,若不是王石虎带领部队及时赶到,这关墙恐怕早已落入敌人之手。 一旦武乡失守,他根本无法向旅帅交代。 王石虎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只是傻傻地笑着对高云伍说:“团长,我还带来了 500 名士兵,请团长安排!” 高云伍先是一愣,随后疑惑地问道:“你们营不是总共才 400 人马吗?怎么现在会带来 500 名士兵呢?” 王石虎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说道:“嘿!这不算什么。 您之前安排我们营守分水岭关隘,我和亮子,也就是杨亮一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剿灭分水岭一带的土匪山贼。 这不,就有了额外的兵员了。” 高云伍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意,问道:“那你们总共扩充了多少人马啊?” “不多,也就……”王石虎刚要脱口而出,突然想起了杨亮之前对他说的话:“虎子,去支援团长的时候一定要谨慎,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要多说,别被人家随便一问,你就把什么都交代了。” 当时他还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现在看到高云伍那闪烁着渴望光芒的眼睛,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也就六百来人,我现在带来了 500 人,只给杨亮留了百来人在那守着那么大的一个关隘,我还真有点担心他能不能守得住呢。 唉!团长您的军令我可不敢不听啊。 来之前为了这事儿,杨亮还和我大吵了一架呢!”王石虎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道。 “你怎么才留给杨亮百来人呢?”高云伍并没有怀疑他的话,只是有些担忧地问道。 “团长放心,我来之前已经让他想办法再去找些人了。” 两人在关墙上交谈了一会儿后,高云伍便将王石虎带来的士兵们安排在了刚刚敌人攻上关墙的地方。 与此同时,在屯留县城,一场激烈的战斗也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不过,这里的情形与昂车关恰好相反,周云方的部队是进攻方,而屯留县城则是防守方。 夏军二团的一营、三营和孙明远率领的警卫营组成了先锋部队,奉命先行前往攻打屯留城。 近卫二团的一营和三营都是擅长使用火器的火枪兵,但是他们以往出战的机会并不多,这次好不容易获得了担任先锋的机会,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想要大显身手。 一到屯留城下,看到紧闭的屯留城门,一营长秦子敬和三营长贺长风便与孙明远商量起了作战计划。 他们决定一营和三营共同攻打南门,而让孙明远率领警卫营去攻打东门,到时候看哪一方能够率先攻下城池,这头功便归哪一方。 孙明远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心里清楚,现在夏军的将士们都对他不太服气,他也明白,所有的尊重都必须靠在战场上实打实的战功才能赢得,这样的安排正合他意。 一营和三营在劝降无果后,率先发动了攻击。 刹那间,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枪声响彻云霄,打得城头的守军们根本抬不起头来。 尤其是鲁密铳的远距离精准射击,更是让城头上的守军们胆战心惊,没有一个人敢轻易露出脑袋。 在一营火枪的强大压制下,三营的士兵们抽出长刀,扛起云梯,呐喊着冲向城墙。 第96章 初露锋芒 一队队士兵们迅速地沿着云梯向上攀爬。 此时,后方的鸟铳逐渐停止了射击,但是鲁密铳却依然在持续不断地瞄准那些偶尔露出身体的守军进行点射。 就在三营的士兵们即将攻上城墙的时候,突然,城墙上竖起了许多五颜六色的棉被,这些棉被是用两根木杆绑在一起的。 就在棉被竖起的那一瞬间,下方的火枪顿时失去了目标,原本猛烈的火力压制瞬间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城墙上面的守军们趁机将早已准备好的石块如雨点般朝下砸去。 一时间,正在攀爬云梯的三营士兵们被砸得东倒西歪,不断有人从云梯上掉落,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三营长贺长风看到形势不妙,急忙下令,暂缓攻城,先让部队撤回。 就这样,一营和三营的第一次攻城攻击以失败告终。 而在东门这边,孙明远则显得十分沉稳。 他先是让警卫营的将士们原地休息,恢复体力,然后命令警卫营的工兵连抓紧时间多多打造云梯,而且要求打造的云梯数量要比正常攻城所需的数量多出一倍。 当听说一营和三营在南门的攻击受挫之后,孙明远便下令警卫营的两个连扛着云梯向城墙发起试探性进攻。 随着进攻的鼓声响起,警卫营的两个连迅速扛着云梯向前冲去。 城墙上的守军们在看到敌军距离城墙只有五十步之内的时候,便开始用弓箭进行攒射。 但是,由于守军的人数太少,弓箭的数量也有限,还没等射出三箭,进攻的两个连就已经冲到了城下。 士兵们将梯子刚靠上城墙,还没爬两步,城墙上的守军们才扔了不到几块石头,这两个连的士兵们便扔下云梯,转身往回跑。 看到这一幕,城墙上的守军们顿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那边一营与三营对调后,继续展开攻城行动。 而孙明远这边也换了另外两个连,士兵们扛着云梯奋勇向前冲去。 然而,刚抵达城墙下,还未攀爬几步梯子,就如同先前的两个连一般,匆匆退了回来。 城墙上的守军此刻恍然大悟,心中暗自思忖:这东门处的敌军敢情是在配合南门敌军进行佯攻啊! 南门处,一营此次攻击再度无功而返。 眼瞅着士兵们快要爬上城墙之际,守军又祭出那彩被棉被的防御招数,致使一营功败垂成。 心急如焚、肝火上升的秦子敬向贺长风问道:“老贺,孙明远那边情形如何?他们攻上去了吗?” 贺长风无奈地叹了口气,答道:“唉!比我们还不济,才爬了几步梯子就迅速撤了下来。” 秦子敬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老贺,得想个法子除掉对方的棉被才行,如此这般循环往复,绝非长久之计。” 贺长风点头称是,应道:“我自然知晓要解决那棉被的麻烦,可老秦,你有何良策?” 秦子敬沉吟道:“要不这样,我们用火箭将其烧掉……” 两人就此商议了一阵,随后便再次擂鼓,发起新一轮进攻。 孙明远听闻一营和三营又开始进攻,立即传唤夜不收连的连长周乐以及警卫部尚未出战的那位连长。 孙明远神色凝重地部署道:“你二人此次行动不再是佯攻,而是实打实的强攻。 此次无需携带云梯,城墙下云梯众多,足够使用,估计两三人分配一架云梯即可。 重点在于攀爬云梯的速度务必快捷,莫要理会上方砸落的石块,我们云梯数量占优,守军一时之间难以兼顾。 待成功登上城墙后,所有人皆以夜不收连的兄弟为核心,向守军的一处要害发起冲击,之后安排人手打开城门,大事便可成矣。” 两人领命后,即刻召集麾下士兵,传达孙明远的作战方案。 战鼓擂响之时,两个连的士兵未扛云梯,仅手持利刃,快速冲向城墙之下。 城墙上的守军听到南门传来的鼓声与喊杀声,心中早有预料,知晓这支佯攻的部队即将再度来袭,故而有条不紊地着手准备应对。 待他们朝下观望时,虽见对方未带云梯,却也瞬间明了缘由:城墙下那几十上百架云梯横竖皆是,哪里还需自带? 轻易便冲到城墙下的两个连,迅速以两三人一组的方式扶起云梯,稳稳地靠在城墙上。 待所有云梯皆已架好,场面蔚为壮观,密密麻麻的云梯上皆是攀爬的士兵,守军们手忙脚乱地搬着石块,竟一时不知该朝哪架云梯砸去才好。 就在守军这一愣神的瞬间,此次攀爬的士兵们全然不同于先前那般爬几级便退缩,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奋勇向上。 眨眼之间,便有好几架云梯上的士兵成功翻过城垛,登上城墙,并挥舞利刃杀向附近的守军。 由于几乎同时攀爬,各云梯上的士兵登上城墙的时间相差无几。 夜不收一排的陈岳率先登上城墙,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夜不收兄弟纷纷围聚过来。 守军在夜不收连与另一个连的联合攻击下,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只能四散奔逃。 此时,紧闭的东城门缓缓打开,孙明远见状,大手一挥,全军如潮水般冲向那敞开的城门。 而与此同时,秦子敬率领的一营正沿着云梯艰难向上攀爬,三营的将士们则手持装有火药的布包,点燃后用绳子奋力甩上城墙。 并非一营和三营不想用火箭引燃那棉被,实则是这两个营根本没有配备弓箭。 就在城墙上的棉被被引燃之际,正在云梯上攀爬的一营士兵被那燃烧的棉被熏烤得难以忍受,不得不纷纷滑下云梯暂避。 秦长风与贺长风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沮丧,随后长叹一口气。 正欲下令撤军之时,突然听闻城中杀声震天,城墙上的守军们也纷纷丢下兵刃,转身逃窜,转瞬间消失不见。 两人正满心疑惑之际,只见南门城门已然从城内缓缓打开,有前方将士飞奔前来禀报:孙营长的兵马已然从东城攻入城内,并打开了南城门。 两人面面相觑,此时无暇细究孙明远究竟是如何进城的,赶忙指挥军队从南门鱼贯而入,攻入城中。 没过多久,城中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夏军已然彻底掌控了屯留城。 屯留知县张明生及其千户小舅子因负隅顽抗,最终被斩杀。 第97章 瑞昌商行 屯留城一日即被攻克的消息,迅速由探马传至后方正集结大军、准备出征的周云手中。 他展开军报仔细研读,此乃方云海的暗影所呈送,各方情形皆有详尽记录。 阅毕军报,周云昂首望向屋顶,心底不禁泛起些许沮丧与失望之情。 遥想攻打屯留那仅有千人驻守的城墙时,自己精心组建的火枪一、二营毫无功绩可言,甚至连强攻登城的胆量都未曾具备。 如此军队,又怎能抵御凶悍无比的清军铁骑以及投降清军的前明正规军呢? 自组建近卫团以来,除岳明轩与罗洪统领的四、五营以及徐同道的骑兵营一、二连打过一场阻击战外,其余部队皆未曾经历正面硬仗。 尤其是火枪兵,始终被当作宝贝般置于后方训练,将领们亦多是纸上谈兵,实战的勇气与经验严重匮乏。 “看来,实战才是最佳的训练方式。”周云心中豁然开朗。 他唤来李真和徐同道,将自己的顾虑一一向他们倾诉,继而问道:“李参赞,徐团长,我欲将现有大军分兵两路,一路东进,夺取潞城与黎城;另一路回师进攻潞安府治长治县,孙明远那路先锋军则依原计划行事,以便彻底掌控潞安全境,你等意下如何?” 李真问道:“旅帅此举意在练兵?只是担忧如此一来,迁延日久,若清军或前明降军来犯,恐难以抽调兵力集中力量堵截清军南下。” 徐同道回应道:“刚得消息,前明降军已抵武乡,被高云伍率军阻拦于昂车关下。” 周云果断说道:“不过,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从屯留城之战可见,将士们实战训练不足,极有必要先经历两场战斗,方能拉至前线与清军或前明正规军抗衡。” 李真沉思片刻,问道:“那旅帅打算如何分兵?” “我计划调回一营,会同四营由徐团长和罗副团长率领进攻潞城与黎城;二营、五营加上骑兵营随我进攻潞安府治,李参赞以为可否?” “听闻潞安府现由大顺军占据,驻军约有三千之众,且潞安府曾是潞州卫及沈阳中护卫的驻地,城高墙厚,极难攻克,我等兵力如此,恐难以取胜。” 周云长叹一声:“尽力而为吧!即便攻打不下,也可让新兵们见识一番,权当练胆。” 李真见周云决心已定,不便多言,问道:“旅帅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周云也不客套,吩咐道:“两件事。其一,稍后你让令公子前来,我欲与他相见;其二,你随我同二、五营前往潞安府,负责参赞军机。” 李真起身行礼领命,前去通知儿子面见周云。 他满心疑惑,不知周云为何屡屡欲见其子,究竟有何意图。 李真育有二子一女。长子李平,年约与周云相仿,二十一二岁;次子李安,十八、九岁,二子皆已成婚。小女儿年仅十六、七岁,尚待字闺中。 李平闻听父亲之言,心中颇感诧异,赶忙整理一番后前来拜见周云。 见过礼后,周云细细打量李平。 只见他身形清瘦,个头不高,面容白皙,举止文雅,与他父亲颇为相似。 周云热情相迎,招呼他入座,问道:“你便是李平?此前听你父亲提及,你曾在太原经营粮食生意,后因故而回长子城读书,可是如此?” 李平恭敬作答:“正是。” “不知李公子如今可有经商之打算?” 李平神色略显黯淡,说道:“如今四处战乱,安稳经营已无可能。” “倘若,我是说倘若,我与你合伙经营,你看可有机会?”周云轻声问道。 李平神色一怔,旋即狂喜,连忙起身拱手道:“若能与旅帅合伙经营,机会定然不少,只是不知旅帅有何规划?” “你此前经营粮食,略显单一。若合伙,经营项目需更为多元,诸如粮食、布匹、铁、煤、火药、马匹等皆可涉足。” “除粮食外,其余项目我未曾经手,恐难以胜任,不敢向旅帅保证。” “你倒实诚。我们掌控铁矿等诸多矿产,你只需外出寻觅买家,便可获利。同理,从外地购入粮食等生活物资转卖,亦能盈利,并非难事。” “旅帅,我本钱微薄,恐难以支撑如此大买卖。”李平嗫嚅而言。 “无需担忧,不足之本钱由我填补。你专注经营,经营之中若遇难题,只管找我,我自会协助解决。前期投资由你负责,后期则由我出资。” “若如此,便无问题。”李平点头应道。 “我们共同创立一个商号,名为瑞昌商行。你出任东家,抛头露面,股份你二我八,你看可行?”周云郑重问道。 “谨遵旅帅吩咐!”李平弯腰作揖。 周云留李平用餐后,便让其返回。 李平归家后,即刻被父亲李真唤至跟前。 “旅帅找你何事?为何去了许久方归?”李真略显急切地问道。 “我们仅谈了些生意之事……”李平随即将成立瑞昌商行之事一五一十告知父亲。 李真听罢,长舒一口气,说道:“此乃旅帅欲将我李家与之紧密相连。只要此番能成功阻挡清军大举来犯,泽州上下便会因利益纠葛而愈发稳固。” “爹,不过是一门生意,怎会关乎利益捆绑?” “你尚年轻,不懂其中利害。生意虽为生意,却又并非仅仅是生意,且拭目以待,不久之后瑞昌的发展吧!” 两日之后,一家名叫瑞昌商行的店铺在长子城中开业,周云亲临铺中祝贺开业大吉,并送来亲笔题写的贺词一副。 瑞昌商行的东家李平热情接待,并马上派人去将那幅贺词给裱好后挂在店内最显眼之处。 周云在参加完当日瑞昌商行的开业后就领着军队出发前往潞安府城。 徐同道罗洪已于前一日前往屯留,待与一营会合后,领着分兵后的另一路军队前往潞城。 接到徐同道军令留在屯留县等他一行的秦子敬,这几日心下忐忑不安。 自从攻打屯留城自己的一营同三营不但毫无建功,还损失不少兵士之后,他就心下不安。 他不知道团长和旅帅会如何看待和处理他。 就在此时,徐同道的军令到来,让他的一营原地等待,到时会合四营后去攻打潞城。 他知道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再要是表现得不好,不用团长和旅帅处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当这营长了。 第98章 攻陷襄垣城 襄垣城下,孙明远与贺长风并肩站于阵前,目光如炬地凝视着襄垣城。 此前,他们在屯留城接获周云的军令,一营留下镇守,三营与警卫营则奉命前出,攻打襄垣城,且明确指示两营需协同配合,遇有不决之事,以孙明远的意见为准。 贺长风敏锐地从字里行间嗅出了旅帅对自己的不满,当下哪还敢有与孙明远一较高下的心思,满心只想着如何弥补过失。 “孙营长,依你之见,这襄垣城该如何攻打?”贺长风率先发问。 孙明远略作沉思,缓缓开口道:“据夜不收与暗影的探报,襄垣城内兵丁与乡绅武装团练总计有一千五百余人。 我以为,可先尝试劝降,若劝降无果,再设法用计诱使守军出城,于野战中歼敌,此乃上策。” “孙营长此计甚妙,只是不知如何诱使对方出城?”贺长风面露疑惑。 孙明远嘴角上扬,自信一笑:“先劝降吧,且看对方如何应对,再做定夺。” 须臾,夏军阵中一名兵士手持铁皮喇叭,高声呼喊:“襄垣县知县及守城将士们听着,吾等乃是大顺朝廷的军队,现奉命前来接管襄垣城。 尔等速速打开城门,迎我等进城,否则,定将尔等杀得鸡犬不留……” 那兵士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贺长风不禁问道:“孙营长,为何称我们是大顺军?” 孙明远笑道:“兵不厌诈,或许他们会因此而降。” 城墙上,襄垣知县与守城将领听闻劝降之言,那将领嗤笑道:“还大顺军呢!李自成都不知逃往何处,他们竟还有胆量来襄垣城打秋风,呸,真不要脸。” 襄垣知县亦笑着说:“他们还以为仍是前几个月的大顺朝,妄图进城,简直是痴心妄想。” 周围众人听闻两位大人的话语,皆满脸轻视,冷眼瞧着城下劝降之人。 眼见劝降无果,城门依旧紧闭,孙明远当即令警卫营兵士扛起云梯,准备强攻。同时,命贺长风的三营列好火枪射击阵形。 警卫营兵士如猛虎般冲向城墙,靠上云梯便奋勇攀爬。 然而,城头上滚木擂石如雨点般落下,砸得进攻兵士惨叫不迭,纷纷狼狈躲避,城墙下瞬间乱作一团。 孙明远见状,无奈下令收兵回营。 城头守军望着如潮水般败退的“大顺军”,发出阵阵哄笑。 此时,城下的铁皮喇叭再度响起:“你们这群反贼,竟敢违抗我大顺天军,必将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让襄垣城内军民知晓反抗我大顺军的下场……” 那喊声接连不断,襄垣知县不堪其扰,对守城将领说道:“速速想办法剿灭这伙狂妄之徒。” 守城将领略作犹豫后道:“此易事耳。待他们下次攻城,我等坚决抵抗,攻城无果后,肯定如先前退回,趁其撤退时,我等尾随杀出,一举将这伙农夫组成的军队剿灭。” 襄垣知县听后摸着自己的胡须笑道:“此计甚妙,定要剿灭这股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谓大顺军。” 那帮“大顺军”在喊话完毕后,果真又发起冲锋,扛着云梯,挥舞着利刃,不顾一切地冲向城下,架起云梯便向上攀爬。 城头上守军亦是全力反击,守城器械齐发,砸得进攻者人仰马翻。 未几,城外军营传来鸣金之声,敌军缓缓退去。 就在此时,城门突然大开,城内涌出大批兵丁,持械追杀败退的攻城部队。 前方败退的兵士见状,拼命向自家营地奔逃,后方追兵则紧追不舍。 眼看到达营地时,败退的兵士却突然向两边散开。 追兵一愣神间,营地内一排排兵士霍然站起,手中火枪高举。 刹那间,枪声如爆豆般响起,跑在前面的守军如割麦般倒下一片,紧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又一批人倒地。 枪声不绝于耳,战场上空硝烟弥漫,一阵风吹过,血腥的场景展露无遗,尸横遍野。 随着前方枪声乍响,前方兵丁不断倒下,后方追兵见势不妙,急忙转身向城内逃窜。 可城门处,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已被夏军的夜不收连占据。 此时,欲退回城内的守军被夜不收兵士拦住去路,身后又传来号鼓之声。 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每停顿一次,便是三排火枪依次开火之时,打得守军抱头鼠窜,许多人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口中高呼投降。 那些佯装败退的警卫营兵士,早已绕路返回城门,从夜不收连面前穿过,迅速冲入城中。 一时间,城内惨叫声、惊呼声交织,“城破了,快跑啊!”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困在城外的守军在夏军火枪营的步步紧逼下,前有阻拦,后有追兵,纷纷扔掉兵刃,跪地投降。 城内剩余守军在夏军进城之际便已四散奔逃,城墙上观战不及逃跑的襄垣知县被生擒,守将则被当场斩杀。 孙明远踏入城中时,战斗已然平息,他赶忙组织人手清理尸首,整饬城内秩序。 此刻,满脸笑容的贺长风兴冲冲地赶来,找到孙明远。 “孙营长,此仗打得真是酣畅淋漓!” “贺营长觉得痛快便好,此次你们三营当居首功,我定会向旅帅请功。” 贺长风闻言,略带羞涩地挠挠头:“这,这警卫营亦是功不可没啊!” “此次首功非三营莫属,打屯留时,我等占了你们一、三营的便宜,忝居首功,已心中有愧,此次怎可再贪功?” “如此,那我三营便却之不恭了。”贺长风等人急需此头功,便顺势应承下来。 孙明远打扫完战场,接管襄垣后,立即向长子县的周云报捷。 捷报传至长子县时,周云已率大军奔赴潞安府治所长治县。 此刻坐镇长子县的是守备团副团长陈云霄,以及新上任的长子知县与长子守备营营长。 收到孙明远与贺长风攻陷襄垣城的捷报后,陈云霄即刻派遣快马转呈旅帅周云,并抄送一份给前往潞城的徐同道。 待周云收到这份捷报时,大军距潞安府城已不足十里。 第99章 抢马 伴随捷报一同送达的,还有暗影的军报。 周云仔细阅读两封军报后,发现其中所述情形大致相同。 他内心不禁涌起一阵激动,火枪营此次立下战功,让他深感欣慰,这无疑证明了火枪营在实战中的价值,只是在实战运用方法上,仍需进一步探索与磨合。 正值此时,探马匆匆来报,前方五里之处,发现敌方多队骑兵斥候,总数逾百人。 周云当机立断,下令骑兵营留下一连,其余全员出击,剿灭来敌,并着重叮嘱务必不要伤及敌方马匹。 骑兵二营营长陈启与副营长黄进东接令后,欣喜不已,久盼的出战机会终于来临。 他们迅速点齐麾下二百余名有马骑兵以及五百余名无马骑兵,浩浩荡荡奔赴战场。 这骑兵营乃是周云受降后最早组建的队伍之一,自组建以来,马匹数量始终有限。 上次阻击泽州王家与清军三百八旗兵时,更是遭受重创,战马与士兵损失近半。 虽然后来将骑兵营扩充至八百人,但战马数量依旧匮乏,仅有的两百来匹战马,连日常训练都难以满足。 战马短缺问题一直困扰着周云,这也是他急于成立瑞昌商行,命李平全力打通物资进出通道的重要原因。 毕竟,沿途所攻占的县城内,战马数量寥寥无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今听闻潞安府城派出骑兵斥候,周云心中大喜,暗自思忖这岂不是送来一个骑兵连的马匹,怎可轻易错失此良机。 陈启出身关宁铁骑,作战经验极为丰富。 他依据前方探得的情报,派遣二连长率领五十骑分为五组,同时安排无马骑兵也分成五组,大张旗鼓地迎向敌方斥候。 而他自己则与副营长黄进东各领百余名骑兵,从两侧迂回包抄敌方斥候的后方。 一时间,马蹄声如雷,震动大地。 前方正面迎战的五组骑兵,每组十骑,在后方无马骑兵挥舞树枝扬起的漫天尘土的掩护下,奋勇向前,气势磅礴。 敌方斥候骑兵乍见对方骑兵出动,先是一愣,待看清对面滚滚而来的马蹄声与遮天蔽日的尘土。 才惊觉来敌竟是成建制的大股骑军,粗略估计不下数百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拨转马头,仓皇逃窜。 然而,没逃出多远,前方便传来阵阵马蹄声。 他们满心以为是自家骑军前来接应,可当疾驰而来的骑军映入眼帘时,才惊觉大事不妙:“不好,是敌军骑兵!” 但为时已晚,对方骑兵如疾风般穿阵而过,锋利的马刀瞬间斩断了他们的脖颈,鲜血四溅。 待骑兵营将士们勒马转身,准备再次发起冲击时,却发现敌方斥候骑兵已尽数倒地,只剩一群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原地茫然徘徊。 骑兵营将士们迅速上前牵过马匹,奔赴下一处战场。 一个时辰后,周云见到了满身鲜血的陈启与黄进东。 “旅帅,骑兵营本次共杀敌 81 人,俘虏 22 人,俘获马匹 92 匹。”陈启高声向周云禀报战果。 “好!干得漂亮,这可相当于收获了一个骑兵连的马匹啊!”周云听闻,喜形于色,接着问道:“我方伤亡情况如何?” 黄进东大声回应:“回旅帅,骑兵营伤 12 人,马匹损失 17 匹,无人战死。” “着实不错,能以如此微小的代价换取这般丰硕的战果,你们立下大功,下去好好休整,后续还有硬仗要打。” 两人满怀兴奋地告辞离去,返回骑兵营。 营内顿时一片欢腾,那些无马的骑兵们为争夺马匹吵得不可开交。 刚回到营地的陈启与黄进东见状,不禁头疼不已,一时也想不出合理的分配方案。 这时,黄进东灵机一动,提议道:“营长,要不就让无马的几个连平均分配这些马匹?若骑兵连一匹马都没有,岂不是要被步军兄弟们笑话?” 旁边的几个连长闻言,纷纷高声附和:“是啊,营长,副营长所言极是!骑兵没马,步军定会笑掉大牙……” 陈启看着群情激昂的无马骑兵连长们,又听了副营长的建议,略作思索后,点头同意。 他这一点头,营内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连陈启都被吓了一跳。 他转头望向黄进东,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其实,他原本打算集中使用战马,以形成更强的力量,以形成更强的战斗力,但看到士兵们如此高涨的热情,他意识到这些无马骑兵同样是骑兵营的重要一员,都渴望立功受赏。 若此次挫伤他们的积极性,即便日后有了充足的马匹,或许也会在他们心中留下阴影。 还是副团长老黄考虑周全。 这场抢马风波在周云知晓之前得以顺利平息,让陈启如释重负。 大军缓缓逼近潞安府城,城内顿时人心惶惶。 潞安府在唐朝时称潞州,前明嘉靖八年时,嘉靖皇帝为祈求此地长治久安。 在平定青羊山起义后,设立“平顺”县与长治县,并将潞州升格为潞安府,府治便设于长治县。 周云与李真站在营寨中搭建的高台之上,凝视着对面的潞安府城。 此城墙为前明所修,周长近二十四里,高三丈五尺,厚二丈。 城门有保宁门、潞阳门、德化门等,其中南门德化门取宣德教化之意,是潞安城唯一瓮城门正对城楼的大门。 城墙上左右对称建有钟楼和鼓楼,分别悬挂着写有“风驰”“云动”的牌匾。 周云望着这巍峨耸立的潞安城墙,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他暗自思忖,这城墙最高处足有后世三四层楼那般高,即便最矮之处也相当于三层楼高,如此高度,想要攀爬上去谈何容易?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李真,问道:“李参赞可曾来过潞安府城?如今可有良策攻克此城?” 李真不慌不忙地回答:“回旅帅,下官曾来过府城两次,但停留时间皆不长。 至于攻克潞安城的良策,下官暂未想出,还请旅帅恕罪。” 周云微微点头,说道:“无妨,慢慢思索,总会找到办法的。” 言罢,下令全军就地扎营。 随后,他招来方云海,意图通过暗影进一步了解城内的情况。 第100章 潞安风波一 方云海踏入周云营帐,见帐内无人,便轻声唤道:“大哥,可是你找我?” 周云见方云海前来,赶忙起身,拉着他一同坐下,说道:“云海,快过来!”接着,又朝帐外的警卫高声吩咐:“去伙房让他们炒两个菜来。” 两人刚坐下不久,饭菜便已上桌。他们用餐速度颇快,饭后用茶水漱了口,警卫将碗碟撤下后,周云开口问道:“云海,如今城里可有消息传来?” 方云海摇了摇头,回应道:“仅在开始时收到一封信件,通报了潞安城内的基本情形,此后便再无音信了。” “那人是否可靠?” “应当无碍,他的家人皆在我们掌控之中。” “他在城中能发挥多大作用?” “这……实难断言。我们派进去的是他亲弟弟,且已传递过两次情报,照常理而言,应无大碍。” “好,此事务必严守机密,即便事成之后,也要保密,我对他还有其他安排。” 就在两兄弟于营帐中密谈之际,潞安府衙内却是一片争执之声。 当下潞安府由大顺军参将刘宏率三千五百兵马镇守,另有两名副将辅佐。潞安府知府钱瑞安乃是前明降官,年约五十,面相忠厚。 此刻府衙内坐着五人,除刘宏、钱瑞安以及两名副将外,还有潞安府同知贾文平。 他们争论的焦点在于是否出城迎战。 从当前态势来看,知府衙门的两位官员均不赞同出城,军方之中,副将黎川亦持反对意见,其余两人则力主出城迎敌。 参将刘宏不屑地瞥了副将黎川一眼,随后与副将赵世昌对视,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次军议不欢而散,刘宏与赵世昌结伴登上城头,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营寨。 “赵副将,你看城外有多少兵马?” 赵副将思索片刻后答道:“骑兵在内,约有三千之众。” “哈哈哈……这帮懦夫,连三千敌军都不敢出城一战,咱们的兵力与对方相差无几吧?” “或许是对咱们缺乏信任。” 刘宏眼中怒火中烧,说道:“钱瑞安之流贪生怕死,我尚可理解,可这黎川竟也与他们同流合污,莫非他已被……” 赵世昌急忙上前拱手道:“将军慎言,此处人多口杂,谨防隔墙有耳。再者,末将不信黎副将会是那般人,毕竟咱们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不是吗?” “是啊!我亦不愿相信,然自从皇上兵败山海关,被迫撤离北京,又退出山西,其间还杀了李岩,人心已然离散,众人各怀心思。赵副将,你说呢?”言罢,刘宏以冷峻的目光紧紧盯着赵世昌。 “末将誓死追随皇上与将军。”赵世昌坦然迎向刘宏的逼视。 刘宏凝视许久,方道:“如此便好,我对你自是信任。日后你需留意黎川,莫要被人暗中算计。如今时局动荡,不得不防啊!” 赵世昌点头称是,刘宏遂转身走下城头,回了兵营。 赵世昌独自站在城头,望着城外营帐发愣,此刻才抬手擦去额头冷汗,刘宏的威严气势着实令人生畏。 与此同时,在知府衙内的三堂之中,知府钱瑞安正与同知贾文平和副将黎川饮酒作乐。 “黎将军,今日军议多谢你支持,本府敬你一杯,干!”钱瑞安端起酒杯向黎川说道。 “知府大人客气了,此乃小事一桩。再者,谁愿无端冒险出城迎敌?潞安城城墙高大厚实,待在城中更为安稳。”黎川大大咧咧地回应。 潞安同知贾文平接话道:“正是,正是。这刘参将不知作何打算!会不会是想借出城之机,然后……” “贾同知,慎言!”钱瑞安轻声提醒。 “哦!对,对,我这才几杯酒下肚,就胡言乱语起来,嘿嘿!” “二位不必介怀,本将亦作此想,故而反对出城。” 三人相视,一同嘿嘿笑了起来。 钱瑞安忽又长叹一声:“唉……唯有潞安城掌控于黎将军等人之手,方能令人安心啊!” 贾文平端起酒杯浅抿一口,放下酒盅,说道:“美酒虽香,亦需与知心之人共饮方觉畅快,若与道不同者同饮,不如不饮!” 钱瑞安微笑着举杯向二人致意:“来来来,共饮此杯。” 黎川略作沉吟,缓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重重搁下酒杯,未打招呼便转身离去。 贾文平问道:“大人,这是……” 钱瑞安轻抚胡须,不紧不慢地说:“饮下此杯,便是同道之人了。” 城外军营的周云营帐之中,李真、姜云升与周云三人呈三角对坐。 帐内气氛凝重,三人皆面色肃然。 李真打破沉默,语气坚定地对姜云升之前提议从其他城门强攻一事予以反驳:“此城防御极为坚固,若想破城,非得借助红衣大炮之威不可,仅凭强攻,实乃下下之策,绝无成功之可能,必须另寻他途。” 姜云升眉头紧皱,带着一丝倔强回应道:“可若连试攻都全然放弃,又怎能知晓是否有机会?” 周云端坐正中,目光深邃地思索片刻后说道:“试攻之举确有必要施行,但绝不能让将士们白白送死。南城门德化门,其门前地势平坦开阔,且因设有瓮城,防御体系完备,是最难攻克之处。而我军当前所面对的东城门潞阳门,相较之下虽略显狭窄局促,可也正是因其地形特点,反而成为最有机会攻取之地。” 姜云升一听,霍然起身,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既然如此,那是否即刻从潞阳门发动试攻?” 周云微微抬手,示意他冷静坐下,李真紧接着说道:“虽说此门相对易攻,但我军扎营于此,守军必然已将此处列为重点防御区域,此刻若贸然强攻,必定困难重重,希望渺茫。” 周云深以为然,颔首说道:“李参赞所言甚是。故而我们要想顺利试攻,必须设法分散守军兵力,打乱他们的防守布局。” 姜云升急切问道:“那究竟该如何才能使守军分兵?” 周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果断下令:“姜副营长,你即刻率领警卫营中的火炮连以及信号连,迅速前去通知骑兵营的陈启,让他带上无马的骑兵,与二营一同,在陈参赞的带领下,奔赴北边的保宁门。今夜,你们就在保宁门处发动佯攻,声势要大,务必要吸引守军的注意力。而我则亲率五营以及剩余的人马,趁着今夜,在这潞阳城门前的护城河上搭建两座浮桥,待明晚,再于保宁门那边如法炮制搭建浮桥。如此一来,便能让守军首尾难顾,疲于奔命。” 李真听闻此计,不禁兴奋地以手拍腿:“此计甚妙!这般稳扎稳打,步步推进,实有必要。毕竟此城乃高大的府城,其防御远非那些矮小的县城所能比拟,非如此不可。” 姜云升领命后,立即转身,大踏步走出营帐去传达命令并安排相关事宜。 周云转而对李真慎重地交待道:“李参赞,今夜佯攻之时,务必要指挥将士们边放枪边高举火把,佯装全力搭建浮桥或是填埋护城河,行动要逼真,但尽量避免我军将士出现伤亡情况。” 李真恭敬地抱拳行礼,神色严肃地回应道:“旅帅放心,下官定当谨遵指令,妥善安排。”言毕,再次行礼,而后缓缓退出营帐。 第101章 潞安风波二 夜幕笼罩着潞安城内的军营, 赵世昌与黎川两位副将应参将刘宏之邀,前来参将营帐商议要事。 此时刘宏尚未抵达,二人便一边品茗,一边闲叙着风花雪月之事。 “黎兄,听闻你又新纳了一房美妾,如此佳人在侧,你可还应付得过来?你这妾室怕都快有二十位了吧?”赵世昌戏谑道。 黎川故作无奈地回应:“哎!实乃无奈之举,人家遭逢困境,我施以援手,她便执意以身相许,我推辞不得。虽说忙碌了些,倒也还能勉强支撑,就不劳赵老弟费心了。” “我这不是担忧兄弟操劳过度嘛,本想舍身相助,如今看来是没这机会喽。”赵世昌话中有话。 黎川心中暗骂,嘴上却不饶人:“我在这方面尚可,天赋异禀。若弟媳往后有需,老弟无暇顾及之时,可尽管让我代劳。” 赵世昌亦在心中暗骂,面上却仍带笑容:“岂敢劳烦兄弟,瞧你为军务奔波,身子似已有些吃不消,我着实为兄长效劳,万一有个闪失,我可照应不来这一大家子。” 就在黎川欲发作之际,一声通传传来:“参将大人到!” 二人赶忙收声,起身恭迎刘宏。 “让二位久等了,多有得罪。”刘宏阔步走入,高声致歉。 二人忙拱手行礼:“参见将军!” “都坐,都坐。方才二位聊得如此起劲儿,所为何事啊?”刘宏问道。 赵世昌笑着拱手回答:“不过是在谈论黎副将新纳的妾室,听闻那女子美貌绝伦。” “哦?黎副将的新妾当真如此倾国倾城?”刘宏兴致盎然。 “将军莫听赵副将胡言,他又未曾得见,怎知美丑?不过是寻常女子罢了。”黎川连忙解释。 “罢了,且先不谈此事,说说正事。如今城下敌军围而不攻,诸位以为其有何企图?”刘宏神色一凛,切入正题。 黎川与赵世昌亦收敛笑容,面容严肃。 黎川率先开口:“末将以为,敌军或许尚未寻得攻城良策,正苦思冥想,不知从何入手。” 刘宏微微点头,目光转向赵世昌。 赵世昌忙道:“也可能敌军在等待某个时机,欲待时机成熟,再行雷霆一击。” “赵副将觉得敌军在等何物?”刘宏目光如炬,直视赵世昌。 “这……末将亦不太明晰,或许是红衣大炮之类,亦或是其他。”赵世昌支吾道。 黎川当即嘲讽:“红衣大炮?你当是满清大军来袭?这群乌合之众怎会有红衣大炮?” 刘宏打断欲反驳的赵世昌,说道:“二位所言皆有几分道理。为防敌军突袭,我等需加强城墙防守,你我三人轮流值守。” 黎川一听,面露难色:“将军,这……怕是不妥吧?” 话音未落,突然帐外鼓声轰鸣,枪炮声交织。 三人惊得浑身一震,匆忙起身,疾步走出营帐。 此时,哨探飞奔来报:敌军趁夜于北城门发起攻城,敌军人数不详。 三人即刻赶往北城的保宁门。 行至半途,刘宏猛地停住脚步,紧跟其后的黎川收势不及,径直撞了上去,刘宏一个踉跄。 刘宏无暇顾及,急声高呼:“不对,此恐为敌军声东击西之计。赵副将,你速回东城门;黎副将,你随我前往北城门。” 言罢,刘宏快步朝北城门奔去,赵世昌则转身折返东城门。 刘宏与黎川渐近北城门时,只闻城外喊杀声震天,枪炮声震耳欲聋,城上守军不时传来阵阵惨叫。 刘宏望着城外被战火映亮的夜空,心急如焚,目光紧紧锁定城墙之上。 众人皆被城外的喧嚣吸引之时,刘宏忽觉腰间一阵剧痛。 他刚欲向前扑倒躲闪,却觉有人拽住自己,腰间紧接着又连中两刀。 他只觉浑身力气随着鲜血的喷涌迅速消逝。 他刚想高呼有奸细,却被一双臂膀死死勒住脖颈,声音卡在喉间,而腰间那利刃仍在不断刺入抽出。 片刻之间,刘宏便白眼一翻,倒地身亡。 此刻,城外火光冲天,城内却漆黑如墨,无人看清此间惨事。 那黑影手起刀落杀了刘宏后,迅速隐入黑暗之中,不见踪迹。 直至刘宏的两名亲兵回过神来,许久未闻将军急切的指令,赶忙打火把四处找寻。 在火把的光亮下,刘宏浑身浴血,倒于血泊之中,早已没了气息。 恰逢黎川匆匆赶来,见刘宏倒地,吓得瘫坐在地,惊呼:“将军被杀了!快来人啊!将军遇刺了!” 两名亲兵一时不知所措。 刘宏既已殒命,此地最高长官便成了黎副将。 他们虽心中疑窦丛生,怀疑参将乃黎副将所杀,却不敢吐露半个字。 不一会儿,城头上的守军听闻下方动静,有人下来查看,得知参将遇刺身亡,皆飞速奔回城头,向上官禀报。 转瞬之间,全军将士皆闻参将被杀噩耗,原本还算严整的城头防守阵型,瞬间乱作一团。 倘若周云此刻挥军攻城,极有可能一举破城。 骚乱持续了近一个多时辰,在黎川与赵世昌全力弹压之下,军队才渐渐恢复平静。 两位副将稳住军心后,再度汇聚于此前议事的营帐。 不同的是,此时二人身后各自跟随着心腹侍从,彼此提防,气氛剑拔弩张。 赵世昌目光阴森,率先发难:“黎副将好手段!将军待你我不薄,自闯王起事起,咱们便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你竟痛下杀手,可是妄图夺权?” 最后一句,赵世昌声色俱厉。 “姓赵的,休要血口喷人!你凭何认定将军是我所杀?”黎川又急又怒。 “凭什么?你紧跟将军身后,唯有你有此良机,不是你还有谁?何况还有将军的两名亲卫可为证,你还敢狡辩?”赵世昌站起身来,连珠炮般地质问。 “你……你,好个赵世昌,分明是你借返回之名,偷偷折回杀了将军,如今反倒诬陷于我?”黎川气得浑身发抖。 赵世昌闻言,手指黎川,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为脱罪竟对我泼脏水,也不寻个好借口。我返回东城门时,众多弟兄皆可为我作证,我如何能回去杀将军?你且说说!” “这,这,这……我,我,反正将军绝非我所杀,管他谁人所为,赵世昌,你能奈我何?”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第102章 潞安风波三 就在两名副将相互指责对方是杀害刘宏的凶手时。 黎川因无法自证清白,便向赵世昌挑衅道:“你能奈我何?” 两人身后各站着数名亲信,他们手扶腰刀,气氛剑拔弩张,彼此怒目而视。 这些人皆是支持各自主将的各部总领。 原本站在黎川身后的一名心腹总领,在听到黎川的叫嚣后,突然拔出腰刀,“呛啷”一声,划破了紧张的寂静,其他人也纷纷拔刀出鞘。 黎川原本心虚却强装嚣张,此刻见此情景,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心中暗自思忖:说理没用,终究还是要靠实力解决。 他抬手一指赵世昌一方,狂笑着说:“哈哈哈哈!你们这群蠢货,参将刘宏已死,难道你们还要愚忠到底?” 赵世昌猛地起身,大声质问道:“这么说,你承认是你刺杀了将军?” “是我又怎样,不是……” 黎川话音未落,赵世昌怒吼一声:“黎川,我要你这狼心狗肺之徒血债血偿!” 言罢,赵世昌如猛虎般扑向黎川,挥拳直击其面门。 黎川亦不甘示弱,挥拳迎击,砸向赵世昌头部。 刹那间,双方扭打在一起。 赵世昌显然不敌黎川,几个回合下来,便被打得鼻青脸肿,连连后退。 起初,仅是两位副将拳脚相加,而他们的手下则已刀剑相向。 混战之中,正围着赵世昌穷追不舍的黎川,突然感到背部一阵凉意,一把长刀贯穿身体,剧痛袭来,他当即倒地。 此时,在前狂奔的赵世昌仍在大骂:“黎川,你背叛将军,不得好死!” 这时,有人惊呼:“黎副将被杀了……” 这喊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黎川倒在血泊之中,背上的血洞不断涌出鲜血。 黎川的手下们手握利刃,呆若木鸡地望着倒地的主将,不知所措。 远处的赵世昌见状开口道:“我早说过,你倒行逆施,必不得善终,如今果然应验。刚刚是谁杀了黎副将?” 全场一片死寂,众人紧握着手中兵刃,心中明白,接下来将是生死相搏,不再是先前的械斗。 “依我看,杀得好!黎川阴谋杀害刘宏将军,罪大恶极,如今被就地正法,实属罪有应得。各位兄弟,咱们这是为将军报仇了。” 赵世昌说罢,目光扫向黎川的手下。 在他的注视下,一名手下猛地高举兵刃,喊道:“为将军报仇……” 身旁几人也随之高呼:“为将军报仇,为将军报仇……” 赵世昌的手下也加入呐喊,一时间,全场回荡着同一个声音:“为将军报仇” 赵世昌抬手示意众人停止呼喊,接着说道:“如今刘将军和黎副将相继离世,全军将由我统领。我现在就是主将,你们可有异议?” “请赵将军做主!” “很好,既然大家都无异议,我命令所有部总以上将领前来议事,诸位在此稍候。” 赵世昌话音刚落,他的亲信便飞奔而去,通知其他将领前来。 不一会儿,所有部总以上将领全部到齐。 众人望着倒在血泊中的黎川,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静静等待赵副将发话。 “诸位兄弟,刘宏将军遭黎川暗杀,这是他亲口承认之事,黎川的原手下均可作证。” 那些原属黎川的部下下意识地点头认可。 赵世昌见状继续说道:“之后黎副将见阴谋败露,妄图杀我泄愤,幸得我身手敏捷,才得以逃脱。你们可认同?”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确认。 “当时双方激烈打斗,黎副将不幸被刀剑误伤致死,如此也算为刘宏将军报了仇,你们说对吧?” 众人齐声附和。 “如今军中仅我一位副将,城外又大军压境,我暂代主将之位,大家可有意见?” 赵世昌的一名部下反应敏捷,单膝跪地,抱拳高呼:“谨遵赵参将吩咐!” 有此带头,众人齐声响应:“谨遵赵参将吩咐!” 赵世昌对众人的表现颇为满意,大声说道:“兄弟们,自随皇上起兵以来,咱们南征北战,驻守山西潞安府已一年有余。 如今皇上大军撤往陕西,山西局势愈发危急,城外敌军压境,我军被困城中,又无援兵,该如何是好?” 说到此处,赵世昌看到众人皆面露沉思之色。 他又道:“我军在潞安府孤立无援,周边已无大顺朝廷兵马,难道在此坐以待毙?” 众将齐声高呼:“不能!” “那该如何?我认为应向西撤退,回归皇上大军。你们意下如何?” 众将听闻能回陕西追随皇上,顿时兴奋不已,谁都不愿在此孤军奋战、束手就擒,皆异口同声道:“同意……” “既如此,大家即刻行动,莫要迟疑。管他潞安府归属何人,你们速回营地收拾金银细软、粮草兵刃,我们连夜从南门出城。” 赵世昌叮嘱众人动作要快,以免被城外敌军察觉追击,那时他可就无暇顾及了。 与此同时,在知府衙门内,知府钱瑞安与同知贾文平正于大堂之上分析城外枪炮齐鸣的局势。 “大人,起初探报敌军向北城门进攻,炮火连天,声势浩大,也不知能否守住。” “贾大人无需担忧,刘宏与黎川已前往北门,应可应对。” “就怕……” 贾文平话未说完,便被探子的禀报声打断。 钱瑞安急忙起身,上前问道:“何事?速速报来。” “禀大人,北城门遭攻击时,刘参将与黎副将前往查看,赵副将返回东城门驻守。然刘参将行至北城门时,突遭黎副将杀害,军中一度大乱,幸现已平息。” 钱瑞安与贾文平闻此喜讯,心中暗喜,命探子继续打探消息。 两人重新归座,饮了口茶后,贾文平笑容满面地说:“大人,黎川果然有胆有识,竟成功除掉刘宏。如此一来,潞安府必将落入我等之手。” 钱瑞安亦抚须笑道:“正是。第一步计划已然成功,当下首要之事仍是抵御城外敌军,还有那赵世昌,也需尽早铲除。” 然而,他们尚不知晓,此时南门已然大开。 第103章 潞安风波四 城外周云的军营内,方云海正向周云禀报:“大哥!南城门现已打开,赵世昌领着那三千多兵马出城向西而去,咱们要不要追上去,然后……” “不必,派人盯着就行。对了,我们那个密探代号叫啥来着?” “黑山老妖!” 周云听后不禁笑道:“他咋选了这么个代号?你给他安排一个密谍小组,由他全权负责,职位升至连级。为安全起见,只许他与你单线对接,不得经他人之手。” 见方云海点头应承,周云又吩咐道:“我会派警卫连去接管南门,先秘而不宣,让那些没经历过实战的新兵们模拟演练一次攻城。” 随后,周云召集李真和姜云升,下令改变作战计划,当晚便发动强攻,主攻方向依旧是东城门。 二人听闻,满脸惊愕与不解,李真更是率先提出异议:“旅帅,您也太儿戏了,这计划怎能说改就改?再说这样军队必定会因此遭受重大损失,还请旅帅您三思啊!” “我意已决,执行吧!”周云的语气坚定。 无奈之下,李真气呼呼地甩袖而去。 周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没过多久,原本驻守在北城门的部队全部集结到了东城门。 这一夜,二营和警卫营的两个连来回奔波,早已疲惫不堪。 但军令如山,众人只能强打起精神,依令行事。 当攻城准备就绪,周云一声令下,刹那间,火把齐明,战鼓擂动。 各兵种依照先前部署,有条不紊地越过前半夜搭建的简易浮桥,朝着城墙奋勇冲去。 然而,随着部队逐渐接近城墙,原本的秩序开始变得混乱。 统兵将领们被周云呵斥得灰头土脸,随后又被责令继续进攻。 士兵们心怀畏惧,硬着头皮攀爬城墙,稍有退缩便被督战队用刀背打得头破血流。 在这种高压之下,攻城的场面倒也有了几分气势。 在城下,紧跟在周云身旁的李真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他时而抬头望向城头,时而转头审视周云,眼中满是疑惑。 周云见状,笑着问道:“李参赞,你为何频频看我?你的注意力应当放在前方将士的攻城战况上才是。” “旅帅,您莫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下官?这都攻打许久了,城头上却连个人影都不见,难道您不觉得奇怪吗?” 周云微微一笑,坦然说道:“既然李参赞已经有所察觉,那我便不再隐瞒。” 于是,周云将城内发生内讧的详情以及南城门已被警卫连接管的事实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真。 虽然没有提及内讧的起因,但李真心里明白,这其中必定有方云海统领的暗影组织暗中运作。 只是这种事情他不便多问,若是追问,便是逾越了自己的本分。 听完周云的讲述,李真赶忙说道:“恭喜旅帅成功夺取潞安府城!” “应当是恭喜我们共同夺取了潞安府城!” 周云笑着纠正,接着又神色严肃地说道:“之所以暂不将这个消息告知大家,就是为了营造出真实的攻城环境,让将士们在紧张的氛围中学会如何沉着冷静、有条不紊地组织进攻。” 李真望着前方那些奋勇攀爬城墙的士兵,不禁感叹道:“旅帅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也是无奈之举。原本想着此次能让将士们好好练兵,谁料城内发生内讧,这潞安府城几乎是唾手可得。 眼下也只能通过模拟实战场景,让大家得到一些锻炼了。” 随着演练的持续推进,东城门潞阳门缓缓打开。 攻城的士兵们起初还小心翼翼,如临大敌,待他们登上城头,却惊异地发现城上空无一人,根本没有守军。 众人满心狐疑,却也不敢懈怠,迅速冲下城楼,打开了城门。 周云带着李真,在姜云升等人的陪同下,缓缓踏入城中。 行至城内,临近府衙时,只见前方跪了一大片大小官员和吏佐。 知府钱瑞安和同知贾文平原本正在府中为黎川斩杀参将刘宏而暗自庆幸,哪曾想转眼间黎川便死于非命。 他们对军营中后续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 等到收到消息,得知黎副将被杀,大顺军在副将赵世昌的带领下连夜打开南城门出逃,两人顿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许久之后,他们才缓过神来,慌乱地带着家小准备出城逃命。 可此时,南城门已经被周云军的警卫连接管。 钱瑞安等人逃至南城门,见此路不通,又匆忙调头向其他城门奔逃。 恰在此时,周云军开始攻城,并且迅速攻入城内,打开了城门。 骑兵营如疾风般飞马入城,迅速控制了除南城门和东城门之外的其余两门。 钱瑞安等人见大势已去,万念俱灰,只得率领全衙官吏在衙前跪地投降,祈求能保住性命。 周云示意李真去处理这些投降的官吏,自己则迈步走进潞安府衙。 在后世的时候,周云曾来过这潞安府衙参观游览。 当时,在四周高楼大厦的环绕衬托下,这座府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也只是走马观花地逛了逛。 可如今,再次站在府衙前,他却被眼前这座建筑的雄伟壮观所震撼。 他不禁暗自思忖,这或许就是历史的独特魅力吧,只有当自己真正置身于这段历史之中,才能体会到这种深刻的感受。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想要真正领略一个历史人文旅游景点的韵味。 就应当事先通过书籍、影像等资料深入了解与之相关的历史背景,让自己在心理上完全代入那个时代,然后再去实地参观游览,这样才能收获独特而深刻的感悟。 就如同现在的自己,不也正像是一个从后世穿越而来的游客吗? 周云将攻占潞安府城的消息传达到另外两路大军,算上武乡那一路,总共是三路,再加上李岩那一路,便是四路大军了。 就在此时,徐同道派人传来捷报,他们已经顺利拿下潞城,正准备向黎城进发。 周云立刻命令姜云升的警卫营,派人前往尚未收复的平顺县和壶关,送去劝降书信,要求他们限时投降。 同时,命令已经拿下襄垣县、正在赶往武乡的孙明远军加快速度驰援武乡的昂车关。 昂车关前,战斗每日都在上演。起初,高云伍指挥作战颇有成效。 但随着许敦统领的三千兵马在昂车关受阻,清军急于打通武乡通往山西南部的通道。 便责令姜镶增派人手支援,务必在短时间内攻克昂车关。 姜镶无奈之下,只得命令先锋大将王进朝增派五千援兵前往昂车关。 周云收到从长子县由陈云霄转来的武乡求援信时,正好刚刚进入潞安府城。 此刻的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组织一两次练兵行动了。 他给平顺县和壶关送信,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至于对方是否投降,其实并不是最为关键的。 陈云霄从长子县赶到潞安府后,周云留下李真暂代潞安府知府一职,并让警卫营副营长姜云升协助他一同驻守潞安府。 而周云自己则亲率二营、五营、骑兵营以及自己的警卫连,马不停蹄地向着武乡城疾驰而去。 第104章 接手关墙 就在周云领军风驰电掣般赶往武乡之际,孙明远军的两个营已然抵达武乡的昂车关。 他们在奔赴武乡城的途中接到周云的紧急军令,令其火速增援昂车关,周云随后也会率军赶来。 孙明远的到来,让高云伍军的士气高涨。 高云伍满脸倦容,紧紧拉住孙明远与贺长风的手,激动万分地说道:“你们可算来了!若再晚些时候,我们怕是难以抵挡了。” 孙明远开口说道:“高团长辛苦了,还请您先为我们介绍下当下的情况,以便我们能迅速接手。” “好好好,来,咱们边走边说。” 三人踱步来到关墙边上,高云伍手指着关下那堆积如山的尸首说道:“敌军原本有三千兵马从太原方向汹涌而来,由一名叫许敦的参将统率,此军兵士个个骁勇善战,应当是大同的边军。” 一旁的贺长风问道:“可有鞑子兵?” “并未发现,皆是汉军。” 见贺长风没有其他疑问,高云伍继续说道:“经过这段时间的鏖战,对方兵力折损过半,我方亦是损失惨重。我们原本有千余人,后来调来了王营长的 500 兵士,合计一千五百人,如今却已不足千人。” 孙明远目光投向关下远处的敌军营帐,问道:“敌军援兵到了?” “正是,昨日敌军援兵突然杀到,瞧那架势足有五千之众。他们抵达后已发起三次进攻,我们虽勉强守住,却每次都是艰难万分才击退敌军,而且守城物资也所剩无几了。” 孙明远听闻后收回目光,看向高云伍问道:“高团长可曾向旅帅说明物资情况?” “信中我已提及,只是不知旅帅是否有所安排?” 三人正交谈时,高云伍的手下前来禀报,说苏副团长前来。 孙明远与贺长风两人侧身向前两步,向到来的苏崇贤行礼。 苏崇贤面带微笑问道:“你便是孙督师的长子孙世瑞?为何用孙明远之名?” “下官本名孙世瑞,字明远,后为隐匿身份故而改名孙明远,此两名皆为家父所取。” 因苏崇贤与其父孙传庭曾同朝为官,故两人寒暄几句后便转而切入正题。 “我刚收到旅帅来信,他已安排从潞安府和长子县调集粮草与物资前来,不日便会抵达,请诸位放心。”苏崇贤表明了他的来意。 众人听闻后喜出望外,苏崇贤又说道:“我在武乡又征召了一千壮丁,只为协助大军做些粗活,减轻将士们的负担。” 高云伍笑道:“老苏,你可真是我的得力副手!”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正在此时,关下战鼓擂响,敌军又发动了新一轮攻城。 高云伍赶忙高声下令,让正在歇息的兵士起身迎敌,同时让远来的孙明远等人先休息一阵。 孙明远却说道:“高团长,先让独立团的将士们下去休整片刻,暂时由我们来应对,待独立团将士恢复体力后再来支援我们,您意下如何?” 高云伍与苏崇贤对视一眼,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将士,点头说道:“行,你们先顶着,我留下一个排的兵士助你们熟悉情况。” 言罢便下令独立团的将士下到关内休整。 又叫来王石虎,让他率领一个排的兵士配合孙明远等人。 此时的王石虎全身血污,面庞黝黑,已难辨原本模样。 但那股虎虎生风的气势却犹存。 他高声应道:“遵令!” 转身便挑选了一个排留下。 孙明远与贺长风连忙指挥麾下将士接管关防。 望着关下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孙明远并未下令放箭与放铳。 待敌军逼近关墙之下,贺长风问道:“敌军已到墙下,火枪难以施展,如何是好?” “莫急,先试试这拨敌军的实力,下一波时,再让他们尝尝苦头,这战事又非一两回便能了结,且慢慢应对。” 敌军蜂拥顺着云梯攀爬而上,孙明远手持铁皮喇叭,大喝一声:“杀!” 城头上的滚木擂石,如雨点般向着下方砸去,刹那间砸得下方惨叫不迭。 攻到近前,都未遇关墙上射来箭矢,本以为此次进攻会较为轻松的敌军,此时却纷纷从云梯上跌落。 一架架云梯被城头守军掀翻倒地,后面又有源源不断的兵丁扛着云梯奋勇向前冲来。 击退一波又来一波,让刚接手关防的孙明远等军有些应接不暇,手忙脚乱。 然而孙明远却似镇定自若,未作任何调整,就这样硬生生抵挡敌军的进攻,既未用金汁,也未调动兵力填补各处缺口。 不时有敌军越过城垛翻上关墙,唯有王石虎带领的这一个排四处突击增援,协助剿杀登上关墙的敌军。 这可把一旁观战的高云伍与苏崇贤吓得不轻,心想得赶紧调休整部下的将士上来支援。 就在此时,突闻城头上号鼓齐鸣,那富有节奏的声响一下下敲击着。 原本散乱抵抗的三营和警卫部兵士们下意识地以班排为单位集结起来。 依照鼓声列阵迎击登上关墙的敌军,每一次挥刀都带起一阵血雾。 登上关墙的敌军因来不及列阵便被杀得连连败退。 每后退一步便留下数具残肢断臂的尸首。 随着各个小阵的推进,城头上的敌军终于溃败,纷纷朝着关墙外的云梯爬去,狼狈逃窜。 瞬间,还在拼命往上攻的敌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遍地尸首与痛苦哀嚎的伤兵。 此役令观战的高云伍等人惊愕得目瞪口呆,心想这守城之战竟能如此打法。 对孙明远不禁钦佩有加,临敌沉着冷静,应对策略得当。 苏崇贤感叹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孙督师在天之灵亦当欣慰了。” 高云伍点头赞同道:“旅帅用人着实大胆,夏军有此等良将,犹如猛虎添翼。” “旅帅用人的确大胆,你我皆是出身平凡却获大胆任用。” “苏老哥可并非出身平凡,您曾是县令大人!”高云伍笑着反驳道。 “高团长你有所不知,能对一个降人如此信任重用,可比你我这般出身更需勇气。” 一时间,两人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第105章 空帐 昂车关前的战斗,在孙明远时远时近的交替防守策略下,激烈而有序地进行着。 孙明远这般沉稳的应对,让高云伍等人安下心来,却使对面关下的敌军愁眉不展,心生沮丧。 “文参将,如此打法,损兵折将太过严重,实在不划算,得另寻良策才行啊!”先行抵达关前的参将许敦率先发声。 “我又怎会不知,只是上命难违。你且看看,这两日清军八旗大爷们那恼怒的模样。”后增援而来的文参将满脸无奈。 两人军中皆有清军派驻的八旗军官兵负责监军。 稍有松懈,便会招致一顿呵斥。 激战至今,两人麾下八千兵马已折损三千有余,然而那些八旗老爷们依旧强令他们继续进攻。 昂车关前地势狭窄,兵力难以大规模铺展,无奈只能采用添油战术与车轮战术,企图使守军疲惫,而后一举攻克。 但显然关防上已增派援兵,指挥将领亦已更替。 如今这守关将领,相较先前那位,着实难对付得多。 这位将领用兵灵活多变,当敌军扛着大盾或推着盾车攻向关墙时,他视若无睹; 待敌军快要攻上关墙时,便金汁、滚油、石块齐下,令扎堆攻城的将士们惨呼不迭。 若敌军妄图快速攻上关墙,他则以弓箭火铳远程射击,那鲁密铳更是专挑将领下手,令许敦与文参将苦不堪言,几欲撤兵。 许敦压低声音对文参将道:“要不我们撤吧?” “这能行吗?如今清军都统叶臣率领大军已从固关进入山西,正在全力攻打太原城。此时我们若逃跑,会不会……” 许敦近乎耳语:“总兵大人对清廷早有不满。趁清军攻打太原分身乏术之际,我们佯装绕到武乡西部进攻,先撤往西部的汾州,把昂车关留给他们清军自己攻打。” “那随行的八旗老爷们怎么办?”文参将同样低声问道。 许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们不信我们,非要自行领兵攻关,不幸战死关前。” 文参与许敦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夜幕降临,昂车关下火把通明,一队队甲士如潮水般冲向昂车关前,发起了惨烈的夜攻。 关墙上的孙明远颇感诧异,这敌军为何突然发疯,白天攻不下,夜里反倒来攻?虽心中疑惑,却不敢有丝毫懈怠,赶忙组织兵士上城防守。 一番猛烈攻击后,敌军丢下一片尸首,又退了回去。 孙明远满心疑惑,摸不清下方究竟发生何事。 次日正午时分,周云率领手下三个营抵达昂车关。 奇怪的是,往常上午都会发动几场进攻的敌军,今日却一反常态,直至中午仍未发起一次攻击。 众人虽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陪着周云在城头向他介绍这边的情况。 周云新到,不明情况,边听着众将的介绍,边站在关墙上眺望。 他见关下远处营帐周边并无人影走动,下意识说道:“那里面莫不是没人吧?” 一旁正思索的孙明远听闻,猛地一拍关墙:“敌军可能撤兵了。” 众人都是一愣,不明就里。 “为何?就因为我们援兵到了?”一旁的高云伍问道。 孙明远回忆道:“昨晚敌军突然反常夜攻,我便觉事有蹊跷。今日一上午又不来进攻,愈发不对劲。方才听旅帅这随口一言,让我想到敌军或许是撤兵了。” “那不对呀!既然撤走,理应连帐篷一并带走才是。他们又不用担心我们会追击。”高云伍追问道。 周云打断他们的讨论:“派人下去看看便知。” 很快,派去查看的人回报,敌军营帐内空无一人,且只留了前半部分营帐在此,另一部分已然撤走。 刚好此时,方云海上前,向周云行礼后禀报道:“旅帅,太原方向有探报,清军都统叶臣统领八千清军已于固关进入山西,眼下正进攻大顺守将陈永福驻守的太原城。” 周云点头道:“这便说得通了。许敦他们留下营帐撤退,是怕清军主子知晓后怪罪,却又不愿在此继续损兵折将,故而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 孙明远听后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周云的分析。 “那我们要不要把这些营帐拆了?”高云伍问道。 孙明远开口道:“我觉得先留着这些营帐,这也是撤退的许敦他们想法,我们何不顺水推舟,一起麻痹下清军。” “留着吧!我们这边也要时间清理尸首,加固关防,筹备守关物资。我估摸着等清军攻下太原城,下一个便轮到我们了。”周云思索后说道。 于是,高云伍、苏崇贤等人开启关门,着手各项准备事宜。 回到关内营帐,周云稍作休息后,找来方云海询问徐同道等人的消息。 方云海回禀,尚无徐同道等人与黎城的消息传回。 此刻,徐同道带领的一营和四营正遭遇困境。徐同道与罗洪率部攻克潞城后,马不停蹄赶往黎城县。 本以为黎城会如潞城般轻易拿下,却不想遭遇硬骨头。 黎城乃河北入山西的必经之地。 昔日周云与李岩曾打算在黎城发展,然清军入关后,向南扩张,迅速掌控河北,致使他们放弃黎城,转而向东发展,才有了李岩率领的不染。 如今的黎城已非往昔。城内进驻了二千吴三桂兵马与一个牛录的八旗兵。 因攻打潞城与黎城是周云临时变更的计划,方云海的不染尚未能潜入黎城打探消息,众人对黎城内情一无所知。 徐同道军尚在奔赴黎城途中,便遭黎城派出的一千军队伏击。行军时,徐同道派出一个排的兵士在前充当斥候。由于这两个营皆为步军,派出的斥候被黎城守军的骑兵斥候尽数剿灭,无一人逃脱报信。 紧接着,埋伏于路边树林的一千守军,如猛虎出山,突袭毫无防备的徐同道军。 以一千兵力对抗徐同道的两个营一千五百人,竟打得徐同道军节节败退。 幸得有罗洪这位曾经老五营的拼命三郎全力支撑。 带领四营奋力抵挡敌军进攻,才避免部队溃散,但也还是伤亡惨重。 第106章 兵败调整 周云于抵达武乡的次日,在昂车关城楼上,获知了徐同道等人战败的消息。 情报经武乡西面的小壑头关隘传来,彼时,小壑头关由树王石虎的独立团二营某连驻守。 徐同道等人遭伏击后,罗洪在前阻击,徐同道则率部沿浊水河向北撤退,罗洪亦且战且退,直至小壑头关隘口才稳住阵脚。 而方云海等人前往黎城打探消息,需绕行襄垣,消息回传颇为迟缓。 周云闻此消息,不禁惊愕得瞠目结舌。 这乃是他的夏军成军以来首次落败,且败得这般狼狈。 两营一千五百人竟被敌方一千兵的追得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 他本以为遣徐同道率两营前往那两座城池,不过是让新兵历练胆识,为徐同道树立威望,岂料竟落得如此结局。 黎城虽有强军,可败得如此惨烈,实在令人难以释怀。 他怒火中烧,对徐同道彻底绝望,暗自咒骂其真是个无能之辈,朽木不可雕也。 但他旋即想起“每临大事有静气”,便竭力平抚自己暴躁的情绪,强令自己镇定下来。 此时,关墙城楼上众人正忙于修缮破损之处,城下则在清理尸体,于挖好的大坑中撒上生石灰后进行填埋。 无人留意到面色铁青的周云与身旁的高云伍。 消息先送至王石虎手中,再由他转交高云伍,而后呈报给周云。 高云伍初闻此讯,亦惊惶得不知所措,唯知需即刻禀报周云。 他见周云听闻消息后,脸色由惊变怒,复而归于平静,心中不禁忐忑不安。 他从未见过周云动怒,却也知晓周云此刻定然震惊不已。 “云伍,你们这批新近提拔之人,需不断学习成长。 从一名小兵晋升为团长,看似顺遂,实则不易。 然你们能在短短数月间获此职位,并非全然因能力超凡,实乃时势使然。岁月流转,日后必涌现更多人才。 倘若你们裹足不前,不思进取,便唯有被淘汰一途。” 他目光遥望着关墙下远处忙碌的将士,喟然叹道,“被淘汰之路,要么如同道这般,被现实无情淘汰;要么被我亲手裁撤,我麾下绝不容留无用之人。你们皆需做好被调整的心理准备。” 高云伍听得心惊肉跳,暗自思忖此次徐同道恐在劫难逃,自己亦恐难脱干系,恐遭变动。 周云调遣五营前往小壑头关,接替徐同道所部防务,将这路残军召回。 出发前往潞城时,两营共计一千五百余人,归来时却不足千人,且个个灰头土脸,士气低落。 周云见状,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他涵养尚佳,并未当场发作,转身返回昂车关内的军营。 徐同道、罗洪、一营长秦子敬、四营长魏保等人,齐齐来到周云营帐前跪地请罪。 周云并未亲自接见这一众请罪之人,仅遣方云海前去告知他们各归其位,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他独自于军营内沉思良久,才重新召见方云海。 孙明远、苏崇贤、王石虎等将领皆已知晓徐同道这一路大军的溃败之事,皆欲前来一探究竟,却被周云安排的警卫阻拦而回。 一日过去,整个昂车关内外一片死寂,众人皆谨小慎微地处理各自事务。 就连兵士们亦能察觉将领们不同寻常,往日里粗犷豪放、咋咋呼呼的将领们,如今皆是轻声细语,他们亦随之小心翼翼,生怕遭受上司呵斥责骂。 次日,全军刚用过早饭,便有传令兵快马加鞭奔赴各地传令。 昂车关军营内,由警卫连充任的传令兵亦前往各支军队传达军令。 军令内容令人大为震惊,人事变动幅度极大,仿若将整个泽州系彻底洗牌。 文官系统亦在此次调整之列,军令以旅帅府之名颁布,调刘良佐前往潞安府出任代理知府,李真调任泽州代理知州,苏崇贤任沁州代理知州,同时撤销其副独立团副团长与参赞职务。 沁州现今虽仅辖武乡一城,然将苏崇贤擢升为沁州知州,足见攻克沁州与沁源县乃迟早之事。 各新近攻克城池后所安排的知县暂不作调整,所有原破城被俘官员,诸如钱瑞安、贾文平及其全家,皆发配至泽州铁矿劳动改造十年。 军队方面的调整更是天翻地覆,军令以周云之名颁布,免去徐同道、罗洪、秦子敬、魏保等人职务。 近卫二团团长一职由孙明远接任,原警卫部调入近卫二团,成为孙明远的标兵营,副团长由高云伍兼任参赞,一营长由程铁牛担任,二营长赵顺义,三营贺长风,四营罗洪,五营萧子光。 免去高云伍独立团团长职务,由岳明轩接任独立团团长之位,一营长杨亮兼任独立团参赞,二营长秦文君,三营长王石虎。 免去警卫营孙明远的营长职务,将警卫营升格为警卫团,周云亲任团长,姜云升任副团长兼警卫一营营长,守备一团的五营调入警卫团,任警卫二营营长。 守备一团更名为泽州守备团,团长由被免职的徐同道担任,一营长朱志兼任参赞,秦子敬接任赵顺义的守备二营长职务,于泽州新编一个五营,营长周乐。 周乐由夜不收连长晋升而来,夜不收连则由陈岳升任连长。 成立潞安守备团,统管各县守备营,团长陈云霄,魏保出任潞安守备团营长。 成立沁州守备团,孙明远兼任代理团长。 骑兵营暂不作调动。这些重大人事调整,军令要求即刻完成交接。 徐同道数次求见周云请罪,周云皆拒而不见,仅传下一道军令,令其于泽州守备团任职期间,利用新编五营并从潞安守备团借调一营,伺机攻克陵川县。 徐同道深知这是旅帅念及旧情,给予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不禁感激涕零。 周云虽明白胜败乃兵家常事,亦不得不接受这首次军事失利,然领兵将领失职,必须予以惩处。 对于黎城守军,周云可谓恨之入骨,区区千余人竟敢追击己方军队至武乡境内,委实气焰嚣张至极。 伴随人事变动,依据清军当下的进攻态势,周云亦相应调整了作战战略。 第107章 潞安暴乱 周云传令近卫二团全体调至昂车关抵御后续即将到来的清军攻势。 另令独立团全员于武乡城集结,完成整合后向小壑头隘口进发,准备歼灭敌军一千先锋后,再前往攻克黎城。 令各守备团全力投入练兵,并接管辖区内所有关口与城池,维护地方治安。 警卫团则驻守武乡城,随时准备增援其他部队。 这一系列人事与军队的调动,使得整个周云辖下一片忙碌喧嚣,多处出现权力真空。 而在这喧嚣之中,泽州的内卫营却没有显着变动,唯有郭黑子将其情报网络悄然延伸至泽州以外的诸多城镇。 在潞安府城的一间民房里,一位身材不高、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向对面的年轻人发问:“情报是否属实?” 提问的正是郭黑子,他刚刚从泽州秘密赶到潞安府城。 “证据确凿。”对面的年轻人回答道。此人是内卫在潞安府的负责人,叫张重。 郭黑子果断下令:“既然证据确凿,那就抓人。我在此等候,即刻收网行动!” 张重行礼后转身出门,郭黑子则在屋内一边翻阅案簿,一边静静等待。 他之所以前来潞安,是因为接到内卫的飞鸽传书,得知潞安府有人意图聚众叛乱。 潞安府的钱瑞安和贾文平被迫投降后,捡回条性命,但全家被判罚往泽州铁矿服劳役十年。 这一手段令潞安府的其他富绅惊恐万分,尽管目前尚未对他们采取行动,但他们每日都忧心忡忡,担心一个不好全家被发往矿山挖矿十年,那样还不如死了。 恰在此时,一位自称介休范家主事之人找到这些当地富绅家族,煽动他们反抗周云的“残暴统治”,夺回属于他们自己的潞安府。 这位范家主事宣称,只要他们参与反抗,他将提供一切所需物资,包括军械。 为获取众人信任,他承诺先期提供五千石粮草和五百套兵器甲胄。 原本就有所动摇的富绅们听闻此言,彻底放下顾虑,纷纷踊跃报名,毕竟他们私下都豢养了众多家丁护院。 经最终统计,这些富绅可集结起一千五百名兵丁,这让范家主事和这些富绅家主信心倍增。 而这位范家主事正是无处不在的范永年。 据他了解,如今潞安府仅有一千名新招募的士兵,且战斗力薄弱,另外各主官正相互调职,此时正是在周云内部发动叛乱的好时机。 众人商议将暴动时间定在明晚申时,计划先击溃周云在潞安府的新军,再攻占府衙,斩杀周云派驻的所有官员。 巧合的是,参与聚会的富绅中有瑞昌商行的供货商家,此人已被郭黑子的内卫通过瑞安商行秘密发展为密谍。 于是,散会后他通过秘密渠道将这一重要情报透露给了潞安府内卫负责人张重。 接到张重消息的郭黑子大吃一惊。 他立刻飞鸽传书向周云汇报,同时率领二十余名内卫,全副武装骑马火速赶往潞安府。 紧赶慢赶,郭黑子抵达潞安府时,距离暴动发动已不足两个时辰。 此时的潞安府恰逢知府交接之际,李真已离任,刘良佐尚未到任,城中群龙无首。 而原先在此驻守的姜云升警卫营也于前日率部前往武乡县集结,此刻的潞安城防御最为薄弱。 好在陈云霄仍在潞安,他此前接到军令让其接手潞安守备团,故而仍留在潞安府训练新军。 陈云霄于昨日便已收到张重的情报和协助要求,已做好调兵准备,并向张重承诺全力配合内卫行动。 此刻听闻张重前来军营,正欲出营前去相见,就见张重匆匆赶来。 “下官张重,拜见陈团长!”张重见到陈云霄后行礼。 陈云霄回礼后问道:“如此匆忙,事情有变化?” “奉我家营长大人之命,收网行动正式开始,特来请求陈团长的协助。” 陈云霄心下一惊,暗自赞叹郭黑子行事果决,有担当,未等到旅帅下令便果断行动。 “人员早已就绪,听你指挥。” 因潞安守备营的新任营长魏保尚在途中,只能由他亲自指挥。 “陈团长,多有僭越!”张重说完一挥手,身后的内卫们涌入军营,分别引领一队队士兵出营迅速奔赴各自目标。 一时间,城内各街道上满是快速行进的甲士。 潞安城内百姓不明何事,会有如此多之兵士,吓得纷纷避让,临街住户皆关门闭户,躲在门后透过门缝向外张望。 不久之后,不时有富绅豪强宅邸内传出阵阵哀嚎与惊叫,一排排家丁护院被兵士们强行押出,用绳索串连后带往军营。 此时正在一家客栈内的范永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惊叫声,心中一惊,意识到事情恐已败露。 他立即安排手下亲信前去通知城中几家较大的富绅,告知事情已然败露,令他们提前发动暴乱。 自己则躲入里屋,乔装改扮后,在几名亲信护卫的掩护下悄悄从后院撤离。 他们刚离开客栈后门转入另一条街道,便看到一队士兵径直冲入他们刚待过的客栈,片刻后又全部出来,朝着他们的方向追来。 范永年吓得心跳加速,懊悔自己此次太过冒险,不该亲身涉险。 在护卫们的簇拥下,几人沿着预定的撤退路线狂奔。 那几家较大的富绅收到范永年的消息后,即刻率领本早已集结好的队伍向外冲去。 刚冲出院子,便看到院外不远处站有三百左右步军以及二三十名骑兵。 这些人先是一愣,随后见对方人数不多,便各自吆喝自家手下冲上去击溃对方。 这些家丁护院们各自挥舞着手中刀剑,吆喝着冲了过去。 就在此时,原本静止不动的二三十名骑兵在张重这名前骑兵营排长的率领下,纵马上前疾驰,手中马刀寒光闪闪。 虽仅有二三十骑,却如同一整支骑兵连冲锋一般,气势汹汹,锐不可当。 冲在最前方的暴民看到奔腾而来的高大战马,心中下意识地产生恐惧,纷纷躲闪避让。 但凡常人,见到朝自己冲来的战马都会心生畏惧,进而闪避。 他们亦是如此,纷纷向旁边或后方逃窜,就是无人还敢向前。 战马瞬间冲入人群,横于马背上的马刀向前迅猛划过。 顿时鲜血四溅,战马驰过的路上,躲避不及的倒霉蛋成为首轮冲锋的刀下亡魂。 冲透敌阵的骑兵们掉转马头,又从另一方向杀回。 此时那些家丁护院们已无人再敢向前,到处都是四处奔逃的暴民,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拼命四散逃命。 而骑兵身后的三百多名步兵则手持长枪,稳步向前推进。 在上官的严令下,这些新兵只管用长枪朝着挡在前方的人捅去。 那些来不及逃跑的暴民们被长枪刺中,胸膛被捅出一个个血窟窿。 尽管惨烈的景象令长枪兵们感到恶心欲吐,但在上官的喝斥声中,他们只能机械地一次次挺枪刺出。 第108章 争执 四下里皆是四散奔逃的家丁护院,逃脱的已没了踪影,未能逃脱的,纷纷趴在地上高呼:“我投降!我投降!” 张重驱马追上那些奔逃的富绅家主,将他们赶回战斗场地,命兵士把这些人捆绑起来带回营地。 在以范家为首的清廷八大皇商精心谋划与推动之下发起的一场叛乱,于内卫的强力镇压中,迅速土崩瓦解。 张重审讯被擒获的富绅后,得知范家主事范永年逃脱了,这让郭黑子颇为遗憾。 阵云霄与郭黑子会面后,二人就如何处置这些人展开商议。 郭黑子主张将所有人都发配到铁矿或煤矿挖矿十年,不论男女。 陈云霄却表示反对,他坚持只惩处首恶,不应牵连无辜家眷。 郭黑子道:“如今刚收复潞安府,诸事尚未理清,又面临清军大兵压境。若这些人未发动叛乱,我们或许可以暂且不管,以维持潞安府的稳定。 但如今他们已然叛乱,性质全然不同。 我们必须借此机会将这股势力连根拔除,彻底肃清,为刘知府日后顺利施政铺平道路,也为你守备团清除障碍。” 陈云霄反驳说:“手段过于残暴只会引发更为激烈的对抗。此次叛乱便是因他们目睹前知府全家遭受的残酷对待而心生恐惧,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所致,此次绝不能重蹈覆辙。” 两人各执一词,无法达成共识。郭黑子见陈云霄坚决抵制内卫的安排,还对内卫的决策颇有怨言,不禁恼怒。 郭黑子面色一沉,搬出内卫缉查之权高于一切的特权,当场暂停陈云霄潞安府守备团团长的职务,由内卫接管守备团军队,强行扣押了陈云霄及其警卫。 陈云霄怒喝道:“郭黑子!没有旅帅的命令,你怎敢抓我?” 郭黑子冷冷说道:“才当了几天团长,就忘了自己是谁,还想干预云社理事之事?你也配?我职责便是督查内部事务,你说我有无权力?” 吩咐手下将陈云霄押下去看管后,他即刻下令将这些富绅及其家眷全部押往泽州的各处铁煤矿。 又在潞安府城张贴安民告示,阐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及处理结果,并宣告将于明日午时处斩首要分子,且将其头颅传示各州县。 一时间,潞安通往泽州的官道上,被押往铁煤矿的服刑人员与押送的兵丁浩浩荡荡,络绎不绝。 此举虽显严苛,却着实震慑住了各州县心怀叵测的投机者。 令原本喧嚣不止的周云辖地瞬间归于平静,助周云安然渡过此次危机。 在武乡的周云,先是接到郭黑子的飞鸽传书,得知潞安府可能在范永年的蛊惑下发生叛乱。 他惊得险些跳起,心想此次人事大调整或许会引发风波,这便是他将警卫营调至身边与近卫二团会合的缘由。 原是为预防叛乱而做的预先部署,没料到又是范家在兴风作浪。 潞安府当下是各州县中力量最为薄弱之时,诸多主官与军队的调离,致使该地陷入权力真空。 发生叛乱虽在意料之中,却仍令他震惊不已,对方竟能集结起一千多人的势力,实是棘手难题。 他当即准备传信给潞安府的陈云霄与泽州的郭黑子,命他们协同作战,务必守住潞安城。 可一想到郭黑子远在泽州,而陈云霄又对其中内情知之甚少,这道军令传去恐怕也无济于事。 此时他尚不知内卫已先于他的安排在各府县设立据点并开始运作。 他觉得还是亲自率领骑兵前往平叛更为妥当。 于是他向孙明远交代一番后,便率领四百余名骑兵疾驰潞安。 殊不知潞安叛乱已然平定,请示处置办法的信件与他擦肩而过,传至武乡的孙明远手中。 待孙明远再转呈给周云时,他已接近潞安城。 正因如此,才导致郭黑子与陈云霄争执不下,进而引发郭黑子动用特权,解除陈云霄职务并羁押了他与他的警卫。 周云骑于马上,远远望见潞安府城门大开,一队队兵丁押着用绳索串连脚踝的犯人不断走出,朝着泽州方向行进。 见此情形,潞安府城并未失守,只是究竟发生了何事,尚不明了。 正在此时,城门处数人飞奔而来。 为首之人正是郭黑子,刚到周云面前,便双膝跪地,大礼参拜:“末将内卫营长郭黑子参见旅帅。” 其余几人亦效仿他行礼参拜。 周云翻身下马,扶起郭黑子,同时示意其他人起身。 “黑子,你不是在泽州吗?何时赶来的?” 郭黑子憨笑道:“给您传信之时便动身,连夜兼程而来。” “如今潞安状况如何?” 郭黑子朝着出城的队伍努努嘴:“您瞧,这些便是此次叛乱的犯人,我正将他们押往泽州铁矿。” 周云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细细讲来,哎?怎不见陈团长?” 于是郭黑子一边向城内走去,一边将自己抵达潞安前后的经历讲给周云听。 周云万没料到,短短两三天之内,竟会有如此之多的变故发生。 待行至府衙内大堂,周云抬手轻拍郭黑子的肩膀,说道:“黑子,此番着实辛苦,你行事极为出色,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上许多,将内卫交付于你,我极为放心。” 话锋陡然一转,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此次你扣押陈云霄,乃是因联络不上我,情况特殊。但下不为例,往后再有此类事情,必须先征得我的同意,可明白了?” 郭黑子赶忙神色凝重地回应道:“旅帅放心,断然不会再有下次。此次各州县势力蠢蠢欲动,局势一触即发,若不即刻决断,恐有失控之虞,所以才出此下策……” “你此次的做法并无过错,不必耿耿于怀。待陈云霄前来,你当面与他赔礼致歉,此事便就此揭过。” 郭黑子连忙点头应承,口中连说应当如此。 不多时,陈云霄在周云警卫的押送下步入大堂。看上去并未遭受什么折磨,只是满脸怒容。 与周云相互行礼过后,郭黑子趋步上前,朝着陈云霄深深作了一个长揖,直至地面:“陈团长,多有得罪。先前形势危急,实是无奈之举,冒犯之处,还望您大人大量,恕罪则个。郭黑子在此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言罢,又是一个深深的长揖,其态度之诚恳,溢于言表。 陈云霄坦然受了郭黑子这两个大礼,然而脑袋却执拗地扭向一旁,对郭黑子全然不予理会。 郭黑子也不气恼,只是平静地说道:“旅帅,陈团长,属下这便告退。” 陈云霄却在此时出言讥讽道:“你算哪门子的属下?简直就是个肆意妄为的大爷!” 郭黑子依旧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退了出去。 周云目睹这一幕,忽然觉得眼前的陈云霄仿佛变得陌生起来,对他方才的表现很是不满。 心中不禁暗自琢磨,郭黑子为何要秘密赶赴潞安?为何在行动之前不去见陈云霄?又为何要扣押他?这一系列举动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深意? 第109章 背叛 他对范家的手段再清楚不过,向来是金钱开路,善于钻营,无孔不入,这便是他们一贯的行事做派。 可为何在重重围困之下,范永年竟然还能成功逃脱? 周云已然猜到了郭黑子的心思。他怀疑陈云霄心怀不轨,只是苦于证据不足,才不得已使出这般险招。 想到此处,周云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各守备团虽说由泽州兵房主管招募之事,可实际负责操办的却是陈云霄。 这个最早便追随自己的心腹之人,难道真的已经背叛?若当真如此,那又是从何时起开始变节的呢? 无数的疑问在他脑海中纷至沓来。 此刻的陈云霄见郭黑子走出大堂,刚一转头,便瞧见周云正用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且陷入沉思之中。 他心头猛地一凛,赶忙双膝跪地,声泪俱下地控诉郭黑子的专横跋扈,同时急切地解释自己的想法与初衷。 周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上前将陈云霄搀扶而起。 “云霄,莫要觉着委屈。我已狠狠斥责了郭黑子那莽撞无礼的家伙,仗着我赋予的权力便肆意妄为,无法无天。我已责令他写一封悔过书呈交给我,让他好好地反省自己的过错。” 陈云霄借着周云的搀扶站起身来,泪眼汪汪地说道:“多谢旅帅为属下仗义执言,洗刷冤屈。” “好了,他已当面给你赔了礼,此事就权当过去了。此次潞安府平叛,你于其中居中调度,指挥有方,实乃大功一件,干得着实不错。” 陈云霄连忙谦逊地说道:“这全赖旅帅英明睿智,指挥若定,运筹帷幄,属下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岂敢妄自尊大,居功自傲。” 周云听后哈哈大笑,手指着陈云霄打趣道:“我记得你向来不善言辞,怎的如今也学会了这般阿谀奉承的话术?” 陈云霄心中陡然一紧,急忙解释道:“旅帅误会了,此绝非阿谀奉承,乃是属下的肺腑之言,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 “罢了!不管是阿谀之词还是真心话,这功劳是你的便是你的。如此,你且去收拾一番,随我回武乡,担任警卫团代理团长一职。” 周云说完,便示意他退下,实在是他已然无心再继续这虚与委蛇的场面。 陈云霄走出大堂,只觉欣喜万分,仿若一步登天。因祸得福,竟然从守备团直接跃升为周云身边的主力警卫团团长,这无疑是对他极大的重用与信任。 周云独自坐在大堂之内,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之上,心中暗自思忖,为何自己的阵营之中屡屡出现叛徒?而且这些叛徒还个个身居高位? 这陈云霄究竟是否有问题,虽说不敢百分之百地笃定,但至少也是十有八九。 于是,他命人将郭黑子唤来,开门见山地问道:“黑子,你可是怀疑陈云霄有二心?” 郭黑子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既然旅帅已然有所察觉,那属下便不再隐瞒,如实禀报。 内卫曾两次发现陈团长与陌生人暗中接触。 第一次是在内卫刚刚组建之时,陈团长也才刚刚升任守备团副团长,当时由于我们经验欠缺,被对方轻易地摆脱了追踪。 而第二次便是此次平叛期间。我安排张重负责带队平乱,自己则亲自对陈团长进行监视。 就在外面一片喧闹之际,有一个陌生人前往陈团长处与之会面。没过多久,那人便匆匆离去。 我一路跟随那人直至一家客栈之内,随后便失去了他的踪迹。 待我们的人进去搜查时,发现茶水尚且温热,待追出去时,显然是有人接应,那帮人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便是因此而对他产生怀疑?”周云问道。 “也不完全是。我们安插在他身边的暗探曾回禀说,陈团长平日里对旅帅多有怨言,抱怨旅帅对他不公。 他与姜营长、徐团长一同跟随旅帅留在泽州,如今姜营长已然成为旅帅身边的警卫营长,地位等同于团长,徐团长更是成为了主力团长,唯独他被调遣至边境关隘担任辅兵营长。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其他方面的抱怨。基于这些情况,我便开始怀疑他或许是因心生不满,进而主动投靠了无孔不入的满清皇商八大家。 于是,我派人密切留意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对他所主导招募的新兵进行甄别。 果不其然,发现其中混有不少敌方的探子。 但无奈内卫成立时间尚短,无法将这些探子全部揪出,即便有所发现,也因力量有限而无力将其缉拿归案,所以此事便一直拖延至今。” 周云听完,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最终落得个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的下场。不必再追查下去了,将精力投放到其他事务之上吧。陈云霄的事情,你无需再操心。”说罢,转身朝着府衙的三堂走去。 郭黑子挠了挠头,思索片刻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他能够理解旅帅此刻的心情,自己辛苦栽培的心腹爱将竟然有可能是叛徒,这想来的确令人心寒。 次日,新任潞安府知府刘良佐正式到任,周云又下令让刚被贬为潞州守备营营长的魏保暂时代理潞州守备团长一职。 随着魏保的走马上任,周云将潞安这边的一应事务交付给文武两位属官,于第三日带着陈云霄班师回武乡。 当天晚上,郭黑子等人便收到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据说,周云在返回武乡的途中,因路旁突然有人燃放炮仗,致使周云所乘坐的马匹受惊。 周云被惊马拖行,新任警卫团代团长为救旅帅,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却不幸头下脚上地从狂奔的马背上摔落,当场殒命。 周云则在身边警卫的全力营救下,虽负伤,但所幸并无性命之忧,此刻正乘坐马车缓缓返回武乡。 刘良佐等人听闻此消息后,大惊失色。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旅帅安然无恙,众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一旁的郭黑子听闻此讯,心中却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暗自思忖,旅帅这手段当真是狠辣决绝,竟然不惜拼着自己受伤,也要以快刀斩乱麻之势除掉一个尚无确凿证据的团长。 怪不得先前旅帅对自己说不必再查,原来竟是早有定夺,要以这般决然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周云这般狠厉的手段令郭黑子不禁冷汗直流,后背发凉。 他深知,对于胆敢背叛旅帅之人,旅帅绝不会心慈手软,唯有彻底毁灭一途。 这也让郭黑子在心中暗暗警醒自己,无论如何,背叛谁都绝不能背叛旅帅。 然而,周云的这种行事风格却恰恰正对郭黑子的胃口,令他不禁从心底里对周云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敬佩之情。 泽州的徐同道收到这则消息时,先是为旅帅周云的安危而惊慌失措,忧心忡忡,继而又因这背后所隐藏的种种而通体生寒,不寒而栗。 第110章 余波 徐同道在泽州闻知周云被惊马所伤、陈云霄救驾殒命的消息时,已然是事发三天之后了。 那背后潜藏的秘密,仿若一股寒流传遍他的全身,令他毛骨悚然。 就在昨天,他才刚刚收到消息,说是郭黑子亲赴潞安,与陈云霄合力平定了一场叛乱,而后把叛乱者的家眷统统押解到矿山去服劳役。 可陈云霄却坚决反对动用军队押送,这一下便触怒了郭黑子,郭黑子以内卫的特权,当即暂停了陈云霄的职务,还将他扣押囚禁起来。 徐同道得知此事之初,还曾破口大骂郭黑子太过嚣张跋扈,指责旅帅有眼无珠,用人不明,才让郭黑子这般肆意妄为,仗势欺人。 然而世事无常,转眼间旅帅竟亲临潞安平叛,不仅为陈云霄洗刷了冤屈,还将他破格提拔为警卫团团长。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徐同道忍不住暗自咒骂陈云霄走了大运,因祸得福。 可谁能想到,如今又传来旅帅马惊、陈云霄救驾身死的噩耗。 徐同道仔细梳理这一系列事件,惊觉陈云霄的身影贯穿始终。 前后联系起来看,他先是协助内卫平叛,却遭内卫扣押,好不容易得到提拔,却又突然命丧黄泉。 徐同道由此推断,陈云霄必定是犯了旅帅的大忌,而这大忌恐怕就是他起初被扣押的根源所在,“对抗内卫,拂逆旅帅”。 想到这里,徐同道不禁后怕起来,自己昨天还在埋怨旅帅不会用人,这岂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满心懊悔,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自此之后,他对郭黑子的内卫营敬畏有加,甚至到了谈之色变的地步。 在周云的军中,抱有与徐同道相同想法的人着实不少,泽州知州李真、姜云升等人皆是如此。 唯有孙明远并未过多地去揣测其中的深意,只是担忧周云的伤势,为陈云霄的死而悲痛伤怀,对郭黑子则满怀敬畏。 周云辖下的各级官吏,在经历了前期人事调整后的动荡不安,以及陈云霄被扣押继而身亡的一系列变故后,整个权力场迅速稳定下来,恢复了平稳有序的运转。 周云的伤势恢复得颇为迅速。 他为陈云霄精心筹备了一场葬礼,以表彰其忠心护驾的功绩,并追封他为“武骑尉”勋级。 这是周云军中首次设立武勋职位,它的出现意味着各级将领从此拥有了一套明确的军功奖赏勋级体系。 从这一勋级的称谓来看,应当是延续了前明的勋级制度。 此消息一经传出,众武将们顿时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也清楚地知晓了各勋级所对应的奖赏标准。 与此同时,文官们也从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毕竟前明设有文勋十级的封赏制度,如今周云恢复了武勋制度,那么日后恢复文勋制度也并非毫无可能。 这一想法让文官们兴奋不已。 前明的迅速覆灭曾让这些官员们感到无所适从,虽然后来投效了周云,却也不过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 如今周云创立武勋制度,可见其有着建立朝廷的宏大野心,而他们这些文官也就有了获取从龙之功的机会。 虽说这机会渺茫得如同沧海一粟,但他们既然身处周云集团之中,有机会总归是比没有强。 陈云霄之死所产生的影响极为深远,无论是对众人起到的威慑作用,还是激励效果,总之是让上下人心都安定了下来。 养伤数日后,周云来到了武乡城中的暗影军情司。 他此来的目的,是要查看军情司对各方情报的探查进展究竟如何。 方云海早已在门口恭迎周云,待周云进入军情司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发问:“小壑头关隘如今情况怎样?清军攻打太原的情报有没有传回来?黎城守军的情形又是如何?” 这一连串的问题,充分彰显出周云内心的焦急与关切。 方云海见状,赶忙逐一回答:“在小壑头关隘,岳明轩率领的独立团已经和关墙外的敌军交战了数次,双方各有胜负。 敌军那边有五百骑兵,机动性强,相比之下,我们全是步兵,独立团他们正在寻找可乘之机。” 周云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太原方向的清军在太原城下已经攻打了半个月之久,却久未攻克,眼下他们已经停止了进攻,改为围城休整,至于他们究竟有何意图,目前尚不清楚。” 周云听后,略作思索便说道:“依我看,他们应该是去调集大炮了,如此一来,太原城可就危险了。” 方云海接着汇报黎城的军情:“黎城的守军并没有继续增加兵力,除了之前派出的一千步骑(各五百)之外,城中尚有守城士兵两千人。 黎城的城墙墙高沟深,想要轻易攻取绝非易事,从我们这边进攻相对来说还容易一些,若是从北直隶方向进攻,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我们必须尽快拿下黎城,清军很快就会运来大炮,太原城的沦陷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周云在军情司逗留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时分才返回自己的营地。 他随即召集孙明远和方云海二人,共同商议接下来这场战役究竟该如何打。 方云海先将情况向孙明远详细介绍了一遍,之后周云看着孙明远,语气温和地问道:“明远,你对此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孙明远低头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说道:“从整体战局来分析,当前我们的战略要点在于阻击清军的南下,从而保住泽州。 而若要保住泽州,首先就得拿下潞安府,打通前往武乡昂车关的通道,这一步我们已经顺利完成了。” 周云和方云海都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断。 “接下来,重点便是专心抗击来犯昂车关之敌。 这里面有两个关键之处,其一是来犯之敌,其二是要做到专心致志。 如今许敦等人自行撤离,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而另一路来犯之敌清军还被牵制在太原城下,如此一来,我们现在最需要关注的就只剩下‘专心’这一点了。” 方云海听到此处,若有所思地接话道:“你的意思是说,关键在于黎城?” “不仅仅是黎城,泽州、潞安府全境凡是会影响到我们‘专心’作战的因素都要考虑在内。 我想旅帅之前对各地各军人员进行调整,其目的也是为了确保能够‘专心’应对战事。 现在各地各军都已经稳定下来,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黎城以及一些无关紧要的县城了。” 周云听了孙明远的分析,不禁连连点头,大为赞赏:“明远,你的分析条理清晰,切中要害,目的明确,实在是非常精彩。 明远,你不妨再从两场战役的具体方面深入分析一下,这场仗到底该怎么打?” 孙明远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润了润嗓子,然后说道:“先来说说黎城之战。 在小壑头关的敌军其实不足为惧,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攻克黎城。 只要我们拿下了黎城,那么城外那一千多兵丁就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即便不与他们交战,时间一长也会自行溃败。 我想旅帅叫我过来,应该是有绕路攻打黎城的计划吧?” “明远果然心思缜密,我确实正有此意,你接着说。”周云面带微笑,眼中满是赞许之色。 “另一场战役则是重中之重的昂车关守卫战。 我猜测旅帅的想法应该是以昂车关为依托,主动出击,以此来牵制清军,避免清军迅速攻下太原。” 周云听到这里,心中着实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孙明远竟能如此精准地洞悉他的军事构想,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 此子当真堪称帅才,不愧是孙传庭之子,自己能得到这样的人才,简直就像是得到了稀世珍宝,价值无可估量。 第111章 黎城上 孙明远对战略战役的剖析与周云的想法高度契合。正因如此,周云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亲率的主力近卫二团以及兼任的沁州守备团交由他指挥,心中满是信任。 “明远,昂车关前的战役,无论是坚守关隘,还是主动出击,我皆交予你全权处置。我就做你的钱粮官,全力负责后勤辎重物资的保障,你只管放手施为。” 周云瞥了一眼方云海,说道:“云海,你全力协助明远,负责情报的打探与分析,并及时呈交给他。” 方云海郑重点头应承下来。周云又对二人吩咐:“我打算亲领警卫团,加上杨亮的独立团一营,绕道从襄垣攻打黎城。这边的事务就拜托你们了。” 两人赶忙起身领命离去。 周云这边集齐兵马后,于第三日领兵朝南向襄垣进发。抵达襄垣城后,稍作停歇休整,便迅速拔营,马不停蹄地朝着黎城急行。 在距离黎城尚有半日路程之时,周云下令全军就地扎营,摆开防御阵形,并派遣夜不收先行前往黎城刺探消息。毕竟徐同道等人的前车之鉴尚在眼前,他可不想重蹈覆辙,尤其是身为旅帅,若是如此,可不仅仅是遭人耻笑那般简单。 夜幕稍降时,夜不收传回消息,称并未在途中发现敌军设伏。另外,潜入城内的夜不收禀报,黎城虽防御森严,但城中气氛并不紧张,城门处经搜查后可允许人员进出。 周云暗自松了一口气,黎城防备虽严,却对己方的到来毫无察觉,这好歹算是一个优势,虽说作用不大,却也是当下唯一能够利用的机会。 略作沉思后,周云传唤警卫一营的后勤连长,询问现有大车数量。对方回复共有 53 辆大车,且均配有骡马牵拉。 周云命其腾出十五辆大车,并备好相应数量装粮的麻袋。打发走后勤连长后,周云又召来王石虎,一番叮嘱交代后,开始筹备拔营出发事宜。 王石虎依令乔装成农家汉子,带着麻袋在路边挖土装满,然后抬上大车码放整齐。这些兵士扮作农民可谓驾轻就熟,他们本就出身农家,无需刻意装扮,模样比真农民还像。 王石虎亲率一个排经过伪装的兵士,驱赶着大车缓缓驶向黎城。周云随后也拔营起寨,远远跟在大车队伍之后。 王石虎等人抵达黎城城下时,正值烈日当空的正午时分,此时恰逢农历七八月,天气酷热难耐。 城上的守城兵丁被暑热折磨得难以忍受,纷纷在城内墙下避暑纳凉。城上仅搭建了几个凉棚,众人只能轮流上去值守。 而城门洞处则成了守城兵丁们绝佳的歇凉之地,众多兵丁聚集于此,高声闲聊着。 王石虎等人头戴草帽,袒露着上身,大摇大摆地朝着城门洞赶来。他们同样被酷热弄得气喘吁吁,不停地挥动着头上的草帽扇风,以求稍稍缓解暑热的侵袭。 城头上负责了望的兵丁早已察觉远处缓缓驶来的大车队伍,赶忙派人通知了城门洞处的兵丁。 在将领的吆喝声中,一小队兵丁不情愿地拿起身旁的兵刃,走出城门洞,来到烈日之下。 刚一踏出城门洞,那炽热的阳光烘烤便让他们大口喘气,忙不迭地往后退了几步,仅将半个身子暴露在阳光下,另一半身子仍躲在阴凉处。 他们就这样等着前方车队缓缓靠近。见手下兵丁都已出去,将领也未过分苛求他们前去吊桥处盘查。 王石虎等人驱赶着大车缓缓驶上吊桥,车轮碾过吊桥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第一辆大车平稳驶过,紧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待第一辆大车抵达城门前时,后面尚有五辆大车还在吊桥另一端尚未通过,车队从城门处一直排到了吊桥外面。 “你们是干什么的?拉的什么东西?为何进城?”一名兵丁顶着烈日上前盘问。 位于头车的王石虎弓着腰上前应道:“兵爷,我们是城外的庄户,奉东家之命,将庄户的粮食拉进城里。听说如今城里粮食好卖,这才顶着这毒日头送进来。” 那兵丁追问:“果真是粮食?有无夹带其他东西?”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哪敢呐?” 那兵丁抽出佩刀,欲在麻袋上戳个口子检查。 王石虎急忙阻拦:“兵爷兵爷,您可别戳洞啊!要是破了洞,这一路不得撒漏干净?要不我解开给您瞧瞧?”说着,王石虎便去搬挪最上面的一个麻袋,准备解开袋口让兵丁查看。 谁料那兵丁早已被酷热折磨得满头大汗,头晕目眩,哪还有耐心仔细检查。又见后面大车皆是相同的摆放模样,便大手一挥,打算放行。 王石虎心中暗喜,这比预想中顺利得多!他爬上大车,正要驱马进城。 就在此时,一声“慢着”喝止了所有人的动作。 那兵丁扬起的手垂落,王石虎赶车的动作也僵住。众人皆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将领模样的人缓缓从城门洞走出。 这名将领方才在门洞内,见这长长的大车队伍从吊桥一直排到城门洞,便觉有些异常。只是以往也有类似情形,故而未曾在意。 但方才见兵丁欲拔刀戳麻袋检查时,对方阻拦并要解袋口查看,他起初也觉正常。可那兵丁竟然看都未看便要放行,这让他心生疑虑,为何不查看? 于是他叫停了大车,决定亲自前来查看。 他走到那名负责检查的兵丁跟前,狠狠踹了一脚,骂道:“整日就知道偷懒!这么多车,不说全查,好歹也得查个半数吧?你他妈连看都不看就放行,是不是找死?” 那兵丁唯唯诺诺地躲到一旁,不敢吭声。 将领高声下令:“全部检查!把袋口都提前打开,我要一一查看。快点,都想早点歇凉就麻利点!” 王石虎心中一沉,轻易夺城的希望破灭,只能依照先前计划行事。他并未爬上粮堆解麻袋,而是将手指置于唇边,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 第112章 黎城中 随着尖锐口哨声骤然响起,那些乔装成农夫、隐匿于大车上的夏军将士,迅速抽出藏于车中的长刀。 王石虎长刀在手,哨声未落,便已挥刀掠过那名将领的脖颈,紧接着驱使骡马,驾驭大车直冲向城门洞。 此前负责盘查的兵丁,因被自家将领踹开而侥幸逃过一劫,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与将领瞬间身首异处,骇得他连退数步,后背紧紧贴住城墙。 此时,王石虎的大车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入城门洞,随后,第二辆大车亦呼啸而入。 城门洞内的守军被横冲直撞的骡马大车撞得东倒西歪。 三辆骡马车鱼贯而入后,王石虎大吼一声:“快,砍断马拉缰绳!”刹那间,三辆车的缰绳皆被斩断,骡马脱缰,王石虎等人又在其臀部猛刺一刀,骡马负痛,发足狂奔。 城门洞内顿时乱作一团,被骡马撞倒者、仓皇躲避者、奋勇向前冲者,交织在一起。 加之王石虎三辆大车上的六名战士以及后续大车上赶来的兵士,纷纷拔刀相向,一时间,喊杀声、惨叫声响彻城门洞,场面混乱不堪。 在吊桥两侧的大车则迅速卸下骡马,将大车倾入护城河中。 转瞬之间,几辆大车所装载的泥土便将护城河填平。 城头上的守军见状,高声呼喊:“拉吊桥,快拉吊桥!” 负责拉动吊桥的守城兵丁们奋力转动绞盘,然而,吊桥却纹丝不动。 他们探头向吊桥望去,只见桥上满载的大车如泰山般压着,心中暗忖:如此重负,如何能转动绞索。 城头上的将领急得跺脚,连声催促:“敌袭,敌袭,快拉吊桥!”“正在拉,可吊桥被大车压住,拉不动啊!”“快快,派人下去把车推掉……” 话音未落,远处尘烟滚滚,一队骑兵如疾风般向城门前奔来。 与此同时,吊桥的绳索已被大车上的夏军兵士用刀砍断。 “弓箭准备……”城头上的将领话未出口,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枚弹丸呼啸而至,瞬间在其额头洞开一个血洞,将领应声倒地,气绝身亡。 城头上,不时有将领和兵丁被夏军中的鲁密铳点名射杀,一时间,人心惶惶。 此时,骑兵已风驰电掣般冲过被挪开大车的吊桥,抵达城门洞前。 王石虎等人凭借大车的掩护,正与城内守军拼死相搏。 王石虎等人终因寡不敌众,被守军步步紧逼,只能且战且退。 恰在此时,骑兵及时赶到,王石虎等人长舒一口气。 然城门洞内通道被大车阻塞,既阻碍了城门的关闭与守军的反击,亦影响了王石虎等人与骑兵的进攻推进。 数十名骑兵果断下马,持刀冲入城门洞,接替王石虎等人与敌军展开殊死搏斗。 王石虎则赶忙招呼身后一个排的兵士,将大车上装满泥土的麻袋推落。 在这狭窄的门洞内,双方将士短兵相接,争夺激烈。 王石虎等人费尽周折清空大车上的泥土,而后迅速将大车拖出城门洞。 此时,周云已率大军跨过护城河,兵士们扛着云梯,如蚁群般涌向城头。 攻城的乃是王奇率领的警卫二营与王石虎留下的独立团三营将士。 城下攻势猛烈,城头守军亦拼死抵抗,不时有人惨叫着从云梯上跌落,城墙上下,杀声震天。 部分胆小的夏军新军,眼见这惨烈如炼狱般的场景,心生怯意,意欲后退,却被周云安排的警卫连督战队毫不留情地斩杀于当场。 这血腥的一幕吓得那些企图退缩的兵士魂飞魄散,只得硬着头皮,咬紧牙关,转身重新向城头攀爬。 终于,有夏军兵士成功攀上城头,然瞬间便被守军斩杀,尸体被当成滚木擂石抛下城去。 一批又一批勇猛的夏军兵士奋勇攀上城头,却又接连被守军围杀。 周云在后方见状,心急如焚,疾步冲向因己方攻城而停止射击的警卫连开枪点。 他一把夺过一把鲁密铳,动作娴熟地装药填弹,用通条压紧,而后端枪瞄准正围杀一名已攀上城头兵士的敌军,果断开火。 “砰”的一声,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守军应声倒地。 与此同时,又有一名兵士翻上城头。 周云马不停蹄地接过旁边警卫手中装填好的鲁密铳,连续开枪射杀那些围拢过来的守军。 片刻之间,随着城头上守军不断中弹倒下,翻上城头的攻城兵士逐渐增多,且站稳了脚跟。 城头之上,夏军已形成数股军阵,队列整齐地冲向面前的守军。 周云见此情形,方才停止射击。 当他将空枪抛给一旁装弹的警卫时,却惊觉周围的将士们皆如仰望后世明星般望着自己,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他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得意拍了拍双手,转身返回。 未行几步,身后便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旅帅威武,旅帅威武……”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传至前方攻城将士耳中。 受此激昂气氛感染,他们亦在城头嘶声高呼:“旅帅威武!”士气如虹,奋勇冲杀向前。 周云未曾料到自己的急切之举竟能激发如此高昂的士气,心中激荡难平,转身奔向战鼓处,夺过鼓槌,奋力敲响战鼓,为冲杀的将士们擂鼓助威。 夏军士气陡然高涨,冲锋势头愈发猛烈。 反观守军,则士气低落,被夏军冲得连连后退。 城头上的形势一片大好,然城门洞内的争夺却依旧激烈。 骑兵营长陈启见大车已被拖出,便欲凭借骑兵的强大冲击力冲破城门洞内的守军防线。 正当他指挥骑兵从远处向城门洞内发起冲锋时,城门内的一名清军牛录额真亦怀着相同的想法,几乎在同一时刻,指挥手下骑兵向前猛冲。 双方正在城门洞内激烈厮杀的步军,闻得各自身后传来的隆隆马蹄声,知晓自家骑兵赶到,心有灵犀般纷纷抛开面前的敌人,迅速闪向城门洞两侧,紧贴墙壁而立,为骑兵让出通道。 眼前这一幕令双方骑军皆惊愕不已,未曾料到自己冲击的并非对方步军,而是对方骑军。 然此刻对冲在即,已无暇多想。 “轰”的一声巨响,双方骑兵在这狭窄的门洞内猛烈相撞,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瞬间骨断筋折,命丧当场。 后续骑兵亦相继冲撞在一起,此刻已无战术可言,唯有以命相搏,连闪躲的余地都不复存在。 站在旁边的步兵们被鲜血溅得满身满脸,仿佛化作了一堵堵血墙。 眨眼之间,城门洞内便被人马的尸体填满,进不得,出不去,仅余下步兵们身旁一人宽的狭窄通道。 随着骑兵们的进攻陷入僵局,贴墙而立的双方步兵又再度挥舞长刀,杀向对方。 由于空间狭小,长刀挥舞受限,双方兵士只能你一刀、我一刀地相互砍杀,往往同归于尽。 直至这唯一的通道亦被步兵的尸首填满,双方的交战才暂时停歇。 城墙上的战斗,夏军已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周云见城门处迟迟未能打开缺口,深知遇到了棘手难题,遂亲率除医护连之外的所有兵士,全力攻向城头。 第113章 黎城下 周云率领众人,如猛虎般直抵城脚。 他双手紧紧抓住云梯,口中衔刀,作势便要攀登。 警卫连的战士们怎会容许旅帅孤身犯险?他们迅速抢在周云之前,奋勇攀爬。 周云见状,身形一转,冲向旁边的另一架云梯。 他手脚并用,凭借强劲的腰腹力量,敏捷地连跨数级,转瞬间已登上云梯顶端。 此时,城头的守军已被夏军的猛烈攻势压制得节节败退,退向甬道。 周云轻盈地翻上城垣,警卫们也即刻赶到,簇拥在他身旁,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后续的兵士们瞧见自家旅帅已率先登上城头,顿时士气大振,个个拼命向上攀爬。 待城上人员集结得差不多时,周云派遣部分兵力前往另一城门处,让其打开城门,迎接城外受阻的骑兵营与王石虎等人。 他自己则亲率援兵,高呼一声:“杀!”,便如汹涌的潮水般冲向仍在负隅顽抗的守军阵营。 周云以往经历过多次被刺杀场景,这种面对面的激烈阵前厮杀,对他而言尚属首次。 然而,他毫无惧色,疾冲向敌军。 到得近前只见他高高跃起,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狠狠斩向一名正欲从背后袭杀夏军兵士的守军。 那守军察觉头顶黑影扑来,匆忙抽刀抵挡。 刹那间,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周云的长刀竟将对方的刀刃斩断,去势不减,直直劈入其头颅,一时间竟拔不出来。 周云见状,索性弃刀,反手从怀中抽出短刀。 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贴近另一名守军,短刀沿着对方刀刃的方向侧身突进。 紧接着,他手腕一翻,短刀在那守军的脖颈上迅速一抹,随即猫腰蹲下身子,短刀如雨点般刺向第三名守军的腹部。 在这两名守军尚未倒地之际,周云一个漂亮的旋转,已闪至第四名守军背后。 他刀举半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绕到那守军脖前轻轻一拉,而后毫不停留地扑向第五名守军,在其背后腰腹处连扎两刀,随后就地一滚,避开身后刺来的两刀。 他顺势半起身,朝着第六名守军的脚背猛刺一刀,借着起身的力量,短刀斜向上刺入那人下身,抽出时用力一搅,又转身扑向下一名目标。 眨眼之间,六名守军已倒下五人,仅剩一人脚背腰腹受伤,失去重心,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周云的潜意识里似乎对长刀的使用颇为熟悉,但实际上,他在后世所接受的训练多侧重于短刀的近身格斗技巧,长刀的训练则相对较少。 这六名守军的倒下,致使守军的军阵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 周云的警卫们瞅准时机,迅速突入缺口,追随周云奋勇向前。 仅仅十息不到的时间,守军的军阵便被周云亲自率军冲垮、凿穿。 守军们见大势已去,纷纷转身夺路而逃,周云则率领众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这些守军之所以如此顽强抵抗,主要得益于清军八旗一个牛录的强力支援。 三百名清军八旗牛录兵在城门洞内与陈启的骑兵展开激烈对冲,虽损失了数十名精锐,但在与城门内夏军脱离战斗后,他们迅速登上城墙,协助守军防守,并有效压制了汉军的溃逃。 在他们的支援下,守军们刚刚稳住的阵脚,却又被周云亲率的援军冲得七零八落。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随着溃败的汉军向城内撤退,企图借助街巷继续阻击夏军。 周云在追杀途中,心中清楚,要彻底剿灭这股敌军绝非一时之功,何况天色渐晚,一旦入夜,局势将更加复杂棘手。 他不禁暗自思忖:陈启的骑兵营是否已经进城?若此刻有骑兵冲锋,敌军必定难以抵挡。 恰在此时,远处的街道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 周云心中一喜,料想定是己方骑兵赶到。 他转身朝着身后的将士们大声呼喊:“我们的骑兵来了!兄弟们,加把劲,冲上去一举歼灭守军!” 言罢,他一人当先,向着前方冲去,身旁的夏军将士们也个个咬紧牙关,拼命跟上。 前方的清军与汉军同样听到了马蹄声,他们深知对方骑兵已然进城,顿时斗志全无。 清军的八旗兵们在牛录额真的喝令下,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周云率领的追兵准备殊死一搏。 而汉军们则在失去清军的压制后,如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 周云望着前方那二百不到列阵的八旗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得正好,今日便拿你们这群八旗兵当作我新军的磨刀石,好好历练一番!” 说罢,他双手一伸,拦住正在追击的手下将士,命他们整理队列。 片刻之间,双方在街道中央对峙起来。 不同的是,清军一方仅有不到两百兵丁,而周云这边则有近两千之众,兵力悬殊达十倍之多。 然而,这些清军八旗兵却毫无惧色,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中透着凶悍与决绝。 远处的骑兵们疾驰而至,正欲冲击清军阵营,周云却派人前去传令,让他们先去追杀那些汉军,并稳定城内秩序,此处交给他来应对。 骑兵们领命而去。 此时,王石虎带着仅剩不到五人的一个排匆匆赶到周云面前。 周云命他回归独立团三营,并下令由他带领的三营率先向清军发起攻击。 王石虎兴奋地点点头,此前在城门洞内双方已有交手,如今场地更为开阔,正可大显身手。 随着周云一声令下,王石虎率领三营如钢铁洪流般,排着整齐的军阵,持刀冲向八旗兵。 双方短兵相接,刹那间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震天动地。 你挡我刺,你刺我挑,每一招每一式都饱含着亡命搏杀的决绝,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王石虎果然勇猛无比,他身处一排兵士的正中央,如同一把利刃,杀得清军阵列深深凹陷。 身旁的兵士们见状,迅速扩大战果,将清军阵营一分为二。 然而,清军那悍勇无畏的气势也给三营带来了不小的伤亡。 第114章 军礼 周云见此情形,当机立断,派遣王奇的警卫二营、警卫营的夜不收以及其他各连,分别向被分割的那半个清军阵营发起猛烈攻击。 刹那间,众多兵士如汹涌潮水般奋勇向前,凭借绝对的兵力优势,将被包围的八旗兵杀得片甲不留。 周云这般举措,意在使自己的将士们切实经历与清军的正面较量。 即便有部分将士未能亲身与清军展开白刃交锋,但只要参与其中,日后听战友们讲述战斗经历,亦能深刻认知清军的实力,从而彻底驱散心中对清军的恐惧阴霾。 伴随最后一名清军的倒下,黎城终被周云顺利攻克。 城内百姓于战斗期间皆紧闭家门,躲于家中噤若寒蝉。 即便战斗已然停歇半天,他们仍心有余悸,仅在门后小心翼翼地窥探偷听。 周云见此状况,立刻差遣兵士沿街敲锣,安抚百姓情绪。 同时,命令兵士们清理城门内外的尸首,挖掘大坑予以掩埋。 毕竟天气炎热,尸首若不及时处置,极易引发疫病肆虐。 随后,征集民夫整修受损城墙,清理缴获物资,又安排兵士驻守城防。 周云在城墙处指挥人手清理尸首,骤然瞧见城门内敌我双方尸首堆积如山,不禁被眼前惨烈一幕所震撼。 此刻他才明白为何城门处久攻不下,当时战况竟已惨烈至此。 他知晓在此处进攻的是王石虎带领的一个排与骑兵营的将士。 望着层层叠叠的尸首,他内心蓦地涌起一阵剧痛,为那些誓死不退、明知必死却依然无畏冲锋的勇士们深深动容。 他不知该如何抒发此刻内心的澎湃情感,下意识地对着城门洞内敬了一个后世的军礼,许久才缓缓放下,以此表达内心的崇敬之意。 周云对身旁的警卫吩咐道:“让工兵连的兄弟在这城门洞里的墙壁上为这些殉难的英勇将士们刻一块纪念碑吧!以铭记这些英雄的伟大事迹。” 旁边的警卫郑重应诺,随即前去安排。 周云在处置黎城事务之际,令王奇率领他的警卫二营与骑兵营剩余兵马奔赴小壑头关隘,与关上的独立团一、二营合力围歼那剩余的一千敌军。 与此同时,昂车关上除近卫二团副团长高云伍带领的一、五营外,其余人马皆被孙明远带出关,前往南门关。 如今的南门关自武乡放弃,所有兵力撤回昂车关防守后,并未有其他势力兵马驻扎。 孙明远在南门关稍作休整时,派出哨探前往祁县的北门关探查详情。 南北二关相距不远,未过多久哨探便回来禀报,北门关驻有千人的姜镶大同军。 “防守情形怎样?是否有清军八旗兵驻扎?”孙明远向那哨探问道。 “并未发现清军,关上防守颇为严密,每天关墙城门仅在凌晨开启一个时辰,供行人进出,过时便关闭。” “那人员进出有无限制?” “一次只能过两三个人,盘查极为仔细。” 孙明远打发走哨探令其再探后,独自在营内踱步两圈,随后召来警卫,让四营长罗洪前来。 北门关前,正值北门关每日通关之时,为数不多的南来北往商人在经过盘查纳税后得以放行。 两队兵丁,各司其职,负责盘查进出的行人。 就在通关时间即将结束之际,远处行来一小队五六人,皆骑着马,大摇大摆地走来。 待行至近前,守门兵丁看清这几人皆是清军八旗兵装扮,满脸横肉,目空一切。 这些兵丁正望着发呆,欲行礼却又觉不妥之时,便被这几名清军八旗老爷们一顿马鞭抽得满脸鞭痕。 “见到爷来了,还敢站着盯着爷看,也不行礼,怎么着,还想造反啦!我抽死你们。”这些八旗老爷们一边挥舞着鞭子抽打,一边大声叫嚷。 直抽得这些兵丁哇哇乱叫,侧身躲避。 见有一个兵丁竟敢躲开,那名八旗老爷顿时怒火中烧。 “我抽你,你还敢躲?爷抽你是给你面子,你还躲?”说着便欲拔刀。 正在此时,一名将领模样的人飞速奔来,至跟前,极为熟练地给这几名八旗老爷打了个千。 “爷,爷,息怒,请爷息怒,是小的们不懂事,冲撞了爷们,我代他们向爷们赔礼道歉。”说完双膝跪地,在地上连磕几个头。 这名抽人的八旗老爷收回马鞭,态度极为傲慢,下巴朝天问道:“你是哪位,有何资格替他们赔罪?” “回爷的话,小的乃大同军先锋王进朝麾下北门关守将李荣。” “你起来吧!不过你手下这些兵太没眼力见儿,见到爷竟然敢不行礼,这要在爷营中早就被五马分尸了。” 这名守将连忙又是一通赔礼,并伸手邀请这几名八旗兵们进关城,声称要设宴招待,为其赔罪。 这几名八旗老爷这才收起性子,眉开眼笑地跟随而入。 进入关内一间营房中坐定,早有人送上茶水点心,众人静待饭菜酒食备好。 刚坐定,先前拿马鞭抽人的八旗老爷便开口问道:“李……李荣是吧?我问你,前段时间的许敦他们是否从你们这儿出关?你可知其去往何处?” 李荣听闻一愣,随即回道:“小的不知啊!更不清楚他们去往了哪里!他们不是在攻打昂车关吗?前几天还有文参将从我们这儿经过增援昂车关呢!” “这帮该死的杂碎,碰到困难就躲,一点都不出力,要不是我大清精锐被拖于太原城,我早……”这名八旗兵自知失言,忙收口不言。 “不知几位爷,来到小的这北门关,是……”李荣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那名八旗兵斜眼瞥了他一下,吓得李荣连声道:“不该问,不该问,你看我这嘴。” “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再说现在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许敦他们两个胆小鬼见久攻不下昂车关,将我等支走,自己趁夜带兵跑了,这不爷们找了几天没线索,回你们这打听下。” 李荣对这件事略有耳闻,听闻确是如此,赶忙赌咒发誓,坚称绝对未曾见过许参将等人的兵马。 第115章 智赚北门关 八旗老爷似乎听信了李荣的言辞,微微颔首,却又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恰在此时,有亲兵前来禀报,称饭菜酒水已准备妥当,请诸位大人入席就坐。 李荣赶忙恭请这几位八旗老爷入内,而这些八旗老爷全然不懂谦逊客气,大大咧咧地步入内室,在桌前落坐。 随着美酒佳肴陆续上桌,几人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李荣始终在一旁赔笑侍奉,脸上满是谄媚之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八旗老爷仿若突然记起某事,搁下筷子问道:“李千户,你颇为不错,可有加入我汉八旗的想法?” 李荣见状,心中大喜,急忙向后退开几步,“扑通”一声跪地叩首,高声道:“爷如此抬爱,奴才求之不得啊!谢爷的大恩大德,奴才愿对旗爷誓死效忠。” 满清的八旗分为满洲八旗、蒙古八旗与汉军八旗,其中满洲八旗乃是根基。 努尔哈赤起初设立黄、白、红、蓝四色旗,编成四旗之制。 后来又增设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四旗,从而确立了八旗制度。 至皇太极时,他从满洲各旗抽调一千五百八十名汉人,由汉官马光远统领,此即为八旗汉军编制之开端。 如今汉军八旗的旗色与满洲八旗相同。 以祖泽润、刘之源、吴守进等八人分别担任固山额真,旗下人员主要由原明军官兵及辽东汉人构成。 三顺王孔有德所率部众归于汉军正红旗,耿仲明所率部众归于汉军镶蓝旗,尚可喜所率部众归于汉军正黄旗。 真心想要投降满清的汉奸,谁人不想有机会跻身八旗之列? 这八旗老爷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且起身回话,只要你悉心侍奉我等,真心归降我大清,我到时保举你当个汉八旗章京亦无不可。” “谢旗爷恩典,谢旗爷恩典,只是不知奴才该如何称呼旗爷呢?” “你唤我金爷即可。好了,酒也喝罢,我有几件事交代于你,你能否办妥?” 李荣满脸严肃地保证道:“请金爷放心,但凡有差遣,奴才绝无二话!” 金爷面色一沉,严肃说道:“你即刻差遣部下分散出去探寻,许、文两位参将去往何处?一旦查探到踪迹,切勿打草惊蛇,速来禀报于我,此乃大功一件,我定会在摄政王面前为你美言举荐。” 李荣行礼打千,干脆利落地应道:“属下遵命!” “甚好,你留下百来号人,由我等在此驻守,你最好亲自率领他们外出打探,毕竟你对附近更为熟悉。” 李荣稍作犹豫,便又赶忙俯身应承下来。 片刻之后,关墙之内人喊马嘶,在李荣的引领下,九百人兵分三路朝各个方向鱼贯而出。 此时的北门关仅余下百来名兵丁,由这几位八旗老爷率领着驻守关墙。 金爷满脸堆笑地对那百户长吩咐道:“你们都上关墙来,爷我要训话,教教你们如何给爷们行礼,莫要一点规矩都不懂。” 那百户长望着金爷脸上似笑非笑的横肉,心中惶恐,连忙应是,一路小跑着奔向城下召集城门处的兵丁速速上城。 这些兵丁就这样撇下关门奔赴城上,聆听旗兵老爷训话。 在关墙上,金爷让众人席地而坐,自己不紧不慢地向众人讲述着需留意的规矩。 而此刻,跟随金爷的其他几名八旗兵却偷偷开启了关门,守候在关门之畔。 他们哪里是什么清军八旗老爷,分明是方云海的暗影成员,而那正在城上对着兵丁滔滔不绝说些废话的正是四营长罗洪。 当初孙明远谋划此计时,第一个便想到了罗洪。 为何会选中罗洪呢?孙明远主要考量了几个因素,其一,罗洪在泽州时曾与清军八旗兵交锋,对他们的行事做派略有知晓;其二,罗洪相貌凶恶,契合汉军心中对八旗兵的想象,更易获取北门关守将的信任;再者,罗洪是个外表粗犷而内心细腻的汉子,孙明远听闻过罗洪与岳明轩一同抗击清军和王家护军的事迹。还有,前次徐同道领兵攻打黎城兵败,听闻罗洪多次对徐同道加以劝诫,虽未成功,但责任丝毫未推诿,被贬为四营长后,毫无怨尤。 以上这些便是孙明远启用罗洪的根本缘由,从如今的成效来看,足以证明孙明远颇具慧眼,罗洪也的确如他所料,能力非凡。 当然,孙明远亦怀有提携罗洪之意,他赏识这种不骄不躁、毫不气馁的豪爽之士。 就在关门开启的瞬间,有探子飞速禀报孙明远,而孙明远早已令一营火速在关门前的山石草丛中设伏。 新任一营长程铁牛接获孙明远军令后,即刻领兵杀向北门关。 抵达关前,却只见几名清军八旗兵模样的人正站在大开的关门前,一些兵丁欲冲上前与之拼杀,被程铁牛厉声喝止。 那几名八旗兵中走上一人与程铁牛简短交流几句后,程铁牛便领军快步从关墙门进入关中。 关墙上正全神贯注聆听罗洪训话讲授规矩的兵丁,稀里糊涂地就被程铁牛的一营俘获并押解下去。 程铁牛满脸笑意地凑到罗洪跟前说道:“罗大哥,你这一招着实厉害!人都被擒了,还搞不清你是谁,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地盼着你给个说法呢!” 罗洪闻言哈哈大笑道:“主要是我长得太像那鞑子了,你若说我不是鞑子,他们怕是会跟你拼命。” 两人齐声大笑,那笑声在关墙上远远传开。 孙明远率领大军于下午时分进驻北门关,升帐之后对罗洪及那几位暗影成员大为赞赏,宣称要为他们记一等功并上报旅帅。 黎城的周云收到报功文书时已是几日之后的下午。 昨日,由王奇率领的警卫二营、陈启率领的骑兵营与岳明轩的独立团合力剿灭了小壑头关隘的千余敌军。 捷报传至周云处,让他心中终于安稳下来,这边黎城之战,算是彻底落下帷幕,可全力抵御清军的南下了。 并且此次黎城之战有一项重大缴获让他欣喜万分,那便是缴获战马近八百匹,这对于马匹匮乏的周云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 战马在古代战争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单单一个信息差便能左右一场战斗的胜负。 自己的骑兵营向来马匹短缺,从未满员过。 如今多出近一个营的战马,使得他的战场侦察范围大幅拓展。 周云在收到孙明远的捷报之后,急令岳明轩的独立团赶赴黎城,由其独立团齐装满员地驻守黎城。 防备从北直隶进入山西的清军,自己则在整顿兵马之后,启程返回武乡,筹备即将爆发的武乡守卫战。 第116章 防炮策略 周云回军武乡,途经小壑头关隘。 待抵达武乡城时,已然耗费了六七日之久。 这一路的艰辛实在难以言表,待他踏入武乡时,农历八月的时光已悄然来临。 周云刚踏入营帐,尚未及喝口水稍作歇息,便听闻帐外警卫来报,孙明远与方云海求见。 他满心疑惑,这二人不是前往太原方向牵制清军了吗?怎会在此处出现? 二人入帐行礼后,周云招呼他们入座,待自己也坐定,便问道:“我才刚回到武乡,你们二位怎就来了?不是去太原方向牵制清军了吗?” 方云海率先回应:“旅帅所言极是。我等出了昂车关后,顺利拿下北门关与祁县,正朝着太谷县进军之时,却突然听闻太原已被清军攻陷,太原守军陈永福也已被俘投降。” 孙明远紧接着说道:“我等随后又派遣哨探前去探查核实,消息确凿无误。清军叶臣及汉臣吴汝玠调来红衣大炮,对太原城狂轰滥炸,致使城墙一角坍塌,清军趁势蜂拥而入,就此拿下太原城。” 周云听闻,不禁眉头紧皱,沉吟片刻后问道:“红衣大炮竟有如此威力?” 孙明远神色凝重地回答:“事实的确如此。我等收到消息后,便火速从太谷方向撤回昂车关,不过在南北二关分别留下两个连的兵力,一来阻击敌军,二来探查敌情。” 周云仰头望着帐顶,长叹一声:“唉!这红衣大炮攻城如此犀利,也不知咱们泽州的军器局是否造出了火炮?” 孙明远说道:“即便造出了火炮,怕也是远水难解近渴。从泽州运到此处,清军恐怕早已南下。当下咱们还是得想法子抵御这红衣大炮才行。” “哦?明远你可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孙明远思索片刻后说道:“红衣大炮虽厉害,却也并非无法防御。就如前明松山之战,清军进攻松山时,松山副总兵金国凤率领不到三千士兵坚守。 清军虽动用 30 多门红衣大炮轰击,可金国凤指挥士兵用草木秸秆填补城墙缺口,顽强抵抗,清军直至炮弹耗尽,也未能攻克松山。” “竟有这般战例?此等方法着实不错。”周云惊讶不已。 孙明远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千真万确!” 周云念及孙明远的出身,心中也就释然了。以他的经历知晓这些战役,倒也不足为奇。 “这只是被动防御,可有主动防御之策?”周云问道。 孙明远略作思考后说道:“那便是派人出关墙,去干扰敌军炮兵阵地。 派遣小股精锐部队,趁夜色或借助地形掩护,突袭、骚扰敌军火炮阵地,破坏其火炮或杀伤炮手,削减红衣大炮的有效攻击次数。” 周云沉思片刻后点头道:“这也算一种办法,只是感觉仍稍显被动。” 说罢,他起身拿起桌案上的纸笔,用毛笔画出一幅简易的昂车关地形图,说道:“你们看,这是昂车关。红衣大炮的有效杀伤距离,大致在一里到三里之间吧?” 孙明远点头称是:“红衣大炮的杀伤距离确实如此,宁远之战时,杀伤距离也就一里左右。” 周云在昂车关图外画上诸多横竖线条,说道:“昂车关不比太原城,此地山路崎岖狭窄,易守难攻。听闻红衣大炮极为沉重,要运到此处攻打咱们,必然需要炮车。” 他指向昂车关前一片用毛笔画成的圆圈区域:“咱们要在此处挖掘壕沟,挖得越多、越乱、越宽越好,让他们的炮车举步维艰,无法安置,只能后移,同时也能阻碍步兵进攻。” 方云海插言:“只是如此一来,所需人力物力甚多,况且此处山石颇多,或许难以深挖。” 孙明远突然凑上前,指着南门关到昂车关的路段说:“咱们可在此处,将山上巨石推落,阻拦清军炮车前行。 待清军火炮抵达,迎接他们的便是旅帅所说的壕沟,让其大炮无法企及咱们。” 周云眼前一亮:“此计甚妙!总之,想尽办法迟滞他们的大炮,让其无法发威便好。 挖掘壕沟之事,还需找苏知州商议,让武乡百姓也参与进来,人多力量大嘛!” 众人商议妥当,便各自着手安排事务。 周云将用人挖沟的想法告知苏崇贤,苏崇贤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称此事交给他处理。 苏崇贤在武乡颇具号召力,一声令下,武乡百姓成群结队奔赴昂车关外助力挖沟。 从昂车关上望去,前方黑压压一片全是人,男女老少皆挥汗如雨,忙碌不停。 周云目睹此景,竟有几分不真实之感。这般男女老少齐上阵的场面,他只在后世见过,未料到在这古代竟也能得见。 可见一位好官员在百姓心中的分量之重,此等场景绝非强制手段所能达成。 在古代,若无百姓自发的动力,很难让家中妇人抛头露面与男人一同劳作。 他吩咐姜云升的警卫营带上早已备好的清水与面饼,随自己前往劳作的百姓之中。 来到挖沟现场,周云寻到正指挥工兵连挖沟的苏崇贤,让其有序安排百姓前来饮水领面饼。 片刻间,场地上便响起“谢旅帅赐食”的呼喊声。 周云知晓定是苏崇贤向百姓说明了自己前来送水送食的缘由,只是微微一笑。 周云一边协助分发食物,一边与百姓亲切问候,不多时便与百姓们打成一片。 甚至周云带着警卫营也拿起工具,与百姓们一同挥汗如雨地挖沟铲土,场面好不热闹。 经过连续几日的挖掘,昂车关前沟壑纵横,炮车难行,就连行人走路都颇为不便。 周云率领众将领检视一番后,众人皆感满意。 周云这才让苏崇贤遣散百姓归家,并承诺百姓的工钱将从税务中扣除减免。 百姓们未曾料到,前来帮忙干活不仅有食物供应,还有工钱可拿,虽说从税务中减除,但亦是意外之喜,皆欢欢喜喜,连声道谢。 就在周云这边紧锣密鼓地加强防御之时,太原的清军已然整军待发,准备南下攻占山西南部。 第117章 清军南下 太原城府衙之中,清军统帅叶臣正与副将哈托顶、副将张存仁以及参领金砺等人一同商议南下的战略部署。 叶臣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率先说道:“此次太原城的攻陷之战,实在是迁延日久啊!。” “王爷对我们行动如此迟缓极为不满,所以才特意调来了张大人的火炮队前来助阵。虽说如今太原已然攻克,可终究还是延误了我们南下扫平山西,进而追击那李逆的进程啊。” 张存仁紧接着附和道:“确实如同叶臣大人所言,我前来此地的时候,王爷大发雷霆,宣称若是有人耽误了他追剿李逆的大事,定要取其项上人头。” 其他将领听闻此言,心中皆是一惊。 他们都深知这位阿济格王爷的暴躁性情,王爷向来是说一不二,若是真的误了他的事,那可绝不是仅仅吓唬人的空话,脑袋落地是迟早的事情。 此时叶臣又接着讲道:“我们既然身为先锋部队,那就必须要加快速度。 听闻之前姜镶的部下攻打武乡县未能成功,转而前往汾阳去了。 诸位都来谈谈各自对此事的见解吧。” 副将哈托顶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后说道:“根据探报传来的消息,守卫武乡县的乃是原先反叛李逆的部下李岩所率领的军队,如今他们的首领名叫周云。 这周云已然攻下了泽州、潞安的大部分地区,并且占据了武乡县的昂车关。” 叶臣不禁感叹道:“这便是由于我们先锋部队被长久地拖在太原城下,才致使地方势力得以不断壮大。若是我们能够早一步拿下太原城,或许就能避免这样的局面出现了。” 众人听了之后,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一个个全都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等待着叶臣的安排。 果不其然,叶臣很快便开始安排南下攻打武乡昂车关的人员 “由哈副将,张副将与金参领等先行带领五千兵马再加上三千降军出发,去打通武乡通往山西南部的通道,我等将太原的防务妥善安排好之后,便会随后跟上。” 哈托顶,张存仁、金砺等将领赶忙站起身来,单膝跪地,行礼应命。 张存仁本就是炮兵统领,此次他将自己麾下的二十余门红衣大炮全部带上,随军一同前往。 清军的大军从太原出发,一路经过榆次,途经太谷,最后抵达祁县才停下来进行休整。 在祁县,清军派出了大量的探马分别朝着南北两关前去探查情况。 原来孙明远已经放弃了占领的祁县县城,仅仅只是占据了祁县的北门关以及武乡的南门关和昂车关。 正因如此,清军才得以较为轻松地进入祁县。 清军在祁县休整了一日之后,便朝着北门关浩浩荡荡地进发而来。 在周云所率领的夏军这边,近卫二团的孙明远被周云任命为战时武乡都统,临时负责武乡周边的一切军事调动指挥工作。 随后孙明远做出安排,让夏军近卫二团程铁牛带领的一营负责驻守北门关,而南门关则交由贺长风带领的三营前去驻守。 并且孙明远对北门关的守军下达了明确的要求,那就是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之下,要尽可能地去杀伤敌军,尤其是清军。 如果抵挡不住清军的进攻,北门关的一营可以先撤回南门关,然后在南门关与三营协同进行防守。 其目的与在北门关时一样,若是依旧无法抵挡清军的攻势,那就一起撤回昂车关,千万不要盲目地与清军硬拼。 清军队伍之中,参领金砺等将领率领着骑步军走在前面,而孙存仁因为带着大炮,行军速度较为缓慢,所以落在了后面。 大军在正午时分抵达了北门关前,此时北门关的关门紧紧关闭着,关墙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夏军的兵丁。 他们正神色冷峻地注视着这支来势汹汹的清军精锐部队。 按照惯例,清军派遣了一名士兵走上前去,来到关墙之下进行劝降。 可还没等这名劝降的士兵把话说完,就被城墙上的守军一枪给打翻在地。 这一下可惹恼了清军阵营中的将士们,顿时阵内一片“哇哇”的叫嚷声,都愤怒地大声呼喊着要上前去将这北门关的守军碎尸万段。 哈托顶,也同样是一阵气恼,心中暗自咒骂这守关的将领简直是不知死活,完全没有把大清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哈托顶当即下令,让三千降军率先开始攻城。 三千来自各地的降军在清军督战队的严厉威压之下,抬着攻城器械,快速地朝着北门关城冲了过去。 关上的守将程铁牛大声地叫嚷着:“大家先别着急,等敌军再靠近一些的时候再开枪射击。” 等到敌军接近到六十步那个提前标记好的位置时,程铁牛扯着嗓子大声下令:“开火!” 一时间,“噼噼啪啪”的火枪声骤然响起,第一轮近三百杆火枪同时发射,射出的密集弹雨铺天盖地般地朝着冲锋的清军和降军倾泻而下,使得前进的清军和降军倒下了一大片。 紧接着第二轮枪声、第三轮枪声相继响起,如此循环往复地射击,打得降军们纷纷调头就向后跑去。 可这些降军们却忘记了,在他们身后有着比前方夏军的火枪更为可怕的存在——那就是清军的督战队。 向后逃跑的降兵们,就如同被驱赶的鸭子一般,又被从后面的清军督战队给赶回了前面,继续无奈地朝着北门关墙冲了过去。 这些降军们心中暗自想着,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死在冲锋的路上。 说不定冲上去之后还有一线生机能够活命,要是往后跑的话,这帮如同杀神一般的督战队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活命的机会的。 就这样,冲锋向前的降军一波又一波地倒下,但是在清军督战队的强力压制之下,他们仍然舍命地朝着北门关冲去。 由于距离较近,这几十步的距离,也就只能够给守关的兵士们每人轮到放两到三枪的机会。 即便如此,还是有敌军冲到了关墙脚下,并且迅速地搭上云梯开始攀爬。 守城兵士们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火枪,迅速地抬起关城上的石头,照着攻城云梯上的兵丁狠狠地扔了下去。 不时有云梯上的兵丁被石块砸中,发出阵阵惨叫,然后从梯上跌落下去。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天色将近黄昏的时候,清军才敲响了鸣金收兵的铜锣,进攻的节奏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当清军撤兵回营的时候,三千降军此时只剩下了不足两千人的数量,由此可见这场战斗的惨烈程度。 此时在北门关城关上的一营,程铁牛也正在紧张地清点人员的损失情况以及物资的剩余数量。 这一战虽说夏军收获颇多,但是自身的损失也不算少,虽说他们处于守城一方,有城墙作为遮蔽掩护,可还是导致了近百多名兵士的伤亡。 程铁牛想起孙都统之前下达的军令,要在保障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杀伤敌军,这一战就损失掉了一百多兵士。 他心中也在暗自琢磨,不知道孙都统对于这样的结果会不会认为是合理的呢? 他只是一心想着,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不能再有这么大的损失了,必须要尽可能地在远距离用火枪去杀伤敌军。 翌日,清军继续组织降军率先发起进攻。 不过这一次,清军先给降军们准备好了盾牌,另外还在其中掺杂了几个小队的清军士兵,准备凭借这样的安排一举攻下这北门关。 清军改变了进攻的策略,而关墙上的守军自然也相应地改变了应对的策略。 第118章 大炮炸响 北门关守将程铁牛,谨遵都统孙明远的战略部署,于昨日夜间悄然撤离北门关。 彼时,北门关外的清军士兵们个个胆战心惊,他们举着盾牌,缓缓向前挪动脚步。 当行至距关墙六十步之遥时,却并未遭遇守军的火枪射击。他们满心疑惑,然而这并未阻碍他们继续前进的步伐。 直至抵达关墙之下,依旧没有受到任何攻击,此刻,他们已然明白,守关的兵马恐怕已然撤走。 于是,他们放下心来,加快了搭靠云梯攀登关城的速度。终于,有人成功登上关城城头,映入眼帘的果真是空无一名守军的景象。 有兵丁兴奋地向下方的同伴大声叫嚷:“敌军已然撤走,大伙赶紧上来!” 紧接着,便有人下到关城内打开了关门,一直在外面等候的其余兵马立刻如潮水般顺着敞开的关门,涌入了北门关内。 可正当这些清兵为攻占北门关而兴奋不已之时,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哗啦”巨响传来,正在关门内聚集的数百清兵瞬间坠入一个大坑之中。 与此同时,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声响彻四周,那些侥幸未掉入坑中的兵丁们转头望去,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这大坑之中倒插着无数尖锐的木刺,掉入坑中的兵丁们被刺得鬼哭狼嚎,那惨状实在令人不忍直视。 原来,这正是程铁牛的拿手好戏。程铁牛本是猎户出身,在领会了都统孙明远的军事意图后,他深知用兵之道在于运用各种手段大量杀伤敌军。 于是,他连夜驱使士兵们在关后挖掘深坑,并在其中巧妙地布置尖刺木桩,最后在上面覆盖树枝,再撒上与路面相同的尘土,伪装妥当之后,才率部连夜退走。 此地处于山区,挖掘工作极为不易,受地形所限,只能挖掘出一个可陷三百来人的浅坑,若条件允许,他定能制造出更大、更具杀伤力的陷阱。 虽说此举对清军整体的打击算不上巨大,但却给清军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从此以后,但凡他们到达任何一个地方,总会不由自主地担忧会有其他陷阱在等待着他们。 这也让清军深刻地认识到周云麾下这支军队的难缠与棘手,行事也愈发小心谨慎起来。 此刻的程铁牛已然率领一营顺利退往了南门关内。 当他抵达关内之时,未曾料到周云与孙明远皆在此处。 程铁牛赶忙将自己在北门关的经历详细地向他们二人讲述了一遍。 周云听闻之后,面带赞许之色说道:“程营长此次的处理方式极为妥当。首先要有坚决的抵抗,如此方能挫败敌军的锐气,而之后的撤退时机亦把握得恰到好处,既不盲目地与敌军拼命,又能让他们吃尽苦头,这般做法,甚好。” 他说这番话时,眼神却是朝着南门关守将贺长风而去。贺长风又怎会听不出周云这是在提点自己呢?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满是感动。 孙明远此时接过话茬说道:“敌军很快便会杀到,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我料想经过北门关的阻击,清军的火炮必然也会随之而来。我们在南门关,重点要打击的便是他们的火炮队。诸位,做好迎战的准备吧!” 周云亦点头表示赞同,而后起身与孙明远一同走出南门关,返回昂车关上。 清军在北门关休整了一夜之后,于次日凌晨朝着南门关浩浩荡荡地进发。 这一段路程,相较于北门关前而言,可要难走得多。一路上,清军的骑步军不得不放慢脚步,协助推拉那些沉重的装备。 此次清军带来的二十余门红衣大炮,为了便于在战场上使用,他们对旧炮车进行了一番改进。 旧炮车在设计之初,较少考虑到不同地形的通行能力,其牵引方式也较为原始,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它在战场上的快速转移与灵活部署。 而经过改进之后的新炮车则能够根据实际的作战需求以及地形条件,自由地调整轮距和车轮尺寸。 并且还配备了专门的牵引装置,比如马匹或其他畜力牵引设备,如此一来,其机动性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尽管清军使用的是新式炮车,相较于旧炮车而言确实省力不少。 然而,火炮队的这二十余门火炮依旧是费尽周折才艰难地抵达南门关下。 南门关前,哈托顶与张存仁等将领威风凛凛地站在关前,目光紧紧地盯着关城上守卫森严的城防。 哈托顶转头问道:“你们觉得要夺下这南门关需要耗费多长时间?” 张存仁嘴角微微上扬,自信满满地笑道:“半个时辰的炮击足以将其攻破。” 哈托顶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请张副将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地方军好好见识一下我大清火炮的威力吧!” 张存仁笑着点头应下,随即下令麾下的火炮手们做好开炮的准备。 南门关城墙上站着的夏军将士们,早就远远地瞧见了那在远处一字排开的炮车。 众人心中皆是惶惶不安,暗自揣测着这清军该不会一上来就直接开炮吧? 正思索间,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恰似响雷炸响,一个火红的铁球如流星般在空中极速飞来。 直直地朝着关墙砸去,好在最终险之又险地越过关墙,砸入了泥土之中。 那砸下的铁球瞬间带起一个深坑,而后又向前方弹跳了好几下才缓缓停了下来,此时,它的颜色已然变成了一个黑黝黝的铁球。 “撤,快撤,所有人撤下防炮洞!”贺长风、程铁牛等将领们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嚷着,催促士兵们赶紧撤离。 众兵士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朝着关城下夺命狂奔。 这第一发炮弹打过来之后,就仿佛是打开了羊圈的闸门一般,紧接着,一声紧接着一声的炮声不绝于耳,震耳欲聋。 伴随着那一声声炮响的,是一颗又一颗呼啸而来的炮弹狠狠地砸向关城墙。 有几个来不及跑下去的倒霉士兵被这炮弹给擦过身体,瞬间半边身子便化为乌有,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然命丧黄泉。 这惊天动地的炮击场面,让关城下的程铁牛和罗洪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简直无法想象,这红衣大炮炮击的威力竟然如此恐怖,这哪里是人力所能够抗衡的? 就好似老天爷大发神威一般,底下的芸芸众生在其面前皆噤若寒蝉,所谓天威难测,莫过于此。 一时间,南门关的关墙被那炮弹砸得千疮百孔,到处都是坑坑洼洼。 好在周云此次前来,早已提前教导大家在关墙底下挖掘壕沟,其目的便是为了防范这火炮的攻击。 毕竟,人若是站在关城上,虽说不一定会被炮弹当场砸中,但那被砸碎后四处飞溅的砖石,却才是真正要命的利器。 三轮炮击完毕之后,南门关已经有一角塌陷,碎裂的砖石和泥土散落得到处都是。 其中大部分垮塌下了关墙,无形中垫高了关城脚下的地面。 炮击停止后,负责观察敌情的兵士一路狂奔至壕沟处,扯着嗓子大叫:“清军过来啦,清军过来啦!” 贺长风闻言,怒骂一声:“这帮王八蛋,刚打完火炮,接着就攻上来了,上城!” 言罢,他一马当先地冲上了关墙。 后续的一营、三营兵士们见状,也全都迅速地登上关墙,拿起火枪,严阵以待。 此时的清军已然来到了七十步左右的地方。 第119章 层层阻击 “开火!”南门关守将贺长风一声令下,刹那间,城头上火枪齐鸣。 那些正抬着云梯奋勇向前的清军,瞬间被火枪大量射杀,纷纷倒地,可其余的清兵却毫不畏惧,依旧疾步朝着关城冲来。 城头的火枪声有节奏地不断响起,火枪喷出的硝烟迅速弥漫,彻底遮蔽了关城上下,将整个南门关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 火枪声在烟雾里持续回荡,无论是否能看清敌军身影,士兵们都始终保持着射击频率。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烟雾散去些许,南门关再度清晰地矗立在众人眼前。 此时,清军已然抵达关城脚下,如潮水般涌向被大炮轰塌之处,架好云梯便奋力攀登。 不多时,便有清军从城墙缺口翻上关墙,奇怪的是,此处竟未见守军身影。 这让翻上关墙的清军满心疑惑,就在更多清军涌上关墙,并集结成阵朝着守军驻守方向冲来时。 “轰!”的一声巨响,一尊火炮开火,刚冲过来的清军阵营顿时被炸得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待其他清军看清前方那尊火炮时,吓得双腿发软,不停叫嚷着:“快跑,是虎蹲炮……” 刚反应过来的清军还未来得及跑回缺口,又是一阵炮响。 这一轮炮击直接将关墙上的清军军阵清扫得干干净净。 缺口处的清军们惊慌失措,忙不迭地顺着来路狼狈逃窜。 而火炮声却并未停歇,一阵又一阵地追着远去的清军背影猛烈轰击。 清军阵营中的哈托顶和张存仁,目瞪口呆地望着前方南门关发生的一切。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守军竟敢如此近距离地用虎蹲炮轰击步兵,这哪里是大炮轰蚊子,分明是绝对的杀伤利器。 虎蹲炮体型小巧,发射的弹丸乃是无数铅丸,向来是步骑军的梦魇。 张存仁看着如狼奔豕突般逃回的自家大军,气得七窍生烟,大声下令红衣大炮即刻开火。 而关墙上的夏军贺长风和程铁牛,在清军退回之际,便迅速指挥兵士们撤离,因时间紧迫,来不及带走的虎蹲炮只能遗弃在关墙上。 刚撤下关墙,便听见红衣大炮的怒吼,紧接着是弹丸呼啸而来的尖锐声响。 “咚,咚,咚”,弹丸砸击关墙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不时还能听到关墙垮塌的沉闷声响,偶尔也有躲在关墙下壕沟内的兵士被砖石砸伤后发出的凄惨叫声。 此次红衣大炮的轰击时间,较之前一次长得多,直至炮管发烫不得不停止,才暂时停歇。 随后,清军又一次发起冲锋,而贺长风等守军则在清军再次炮击时,果断带队撤出南门关,向昂车关退去。 清军再次集结了三千多兵马,在炮击停止后,朝着被炮轰得千疮百孔的南门关汹涌而去。 待他们轻易冲上南门关破损的关墙,却发现守军早已全部撤离,这才意识到南门关已然被己方夺下。 然而,这并未让清军的几名将领感到兴奋,毕竟这场冲锋下来,清军的损失多达一千五百人,这让他们恼羞成怒。 这些守军令他们恨之入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这伙敌军碎尸万段,方能消解心头之恨。 刚夺得南门关的清军,未及休整,便马不停蹄地朝着南门关守军撤退的方向,向昂车关追去。 昂车关上,周云、孙明远等人得知南门关的守军正在撤离回昂车关的途中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此前,探报传回消息说,自清军抵达南门关后,火炮声便响个不停,这让他们着实揪心,无比担忧那一千多号人的安危。 如今听闻已安然撤离,众人方才放心,不过很快又开始紧张即将到来的昂车关守卫战。 好在,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妥当,就等清军的到来了。 孙明远对身边的传令兵吩咐下去,让负责在南门关到昂车关路旁山上埋伏的警卫二营,做好迟延清军火炮队的准备。 警卫二营的王奇此时正埋伏在山道两侧,正在他焦急等待之时,突然身旁有兵士低声惊呼:“营长,快看,火炮来了。” 王奇顺着兵士指示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辆辆大车缓缓驶来,车上驮着黑黝黝的大炮。 前方行进着大股清军步骑,还派出了斥候在前方探路。 王奇心中大喜,知道自己等待的目标终于出现了,当即下令推下山石。 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传入清军阵营,吓得这些清军纷纷停下脚步,望着前方山上巨石翻滚而下,声势极为骇人。 不过,这些大石只是砸向前来探查的斥候们,并非等清军大队通过时才推下山石。 而清军营中的张存仁却紧皱眉头,他意识到这可能是守卫昂车关的敌军使用的迟缓之计,意图拖延自家火炮抵达昂车关的时间。 他心中既有些不屑,又隐隐有些担忧地望着前方山上仍在滚落的石块。 许久之后,见山上没了动静,清军的将领们才上前查看。 只见道路上很快便被比石碾还大许多的石块塞满,凌乱地分布在路中央。 莫说骑兵,便是步兵想要越过都极为困难,更别提炮车通行了。 这下可让众将领犯了难,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在此耽误,又怎能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以及叶臣叶大人的军令呢? 众人商议之后,决定留下一部分兵马在此清理道路,大军则翻越乱石继续前行。 大军终于在天近黄昏时,抵达昂车关城下。 原先攻打昂车关的姜镶军许敦他们留下的营帐,早已被孙明远派人拆除并拉回昂车关。 如今的昂车关前,不见一棵树影,全是光秃秃的山石泥土,唯有远处漳水潺潺流淌。 唯一高大的建筑物,便是那高耸于两山夹抱之间的昂车关屹立于此。 清军大将哈托顶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昂车关上的守军究竟准备了多久,才能有如此周全的准备。 正在他感叹之际,突然亲兵来报,说昂车关墙下被守军挖了无数条壕沟,里面并未引水,不知作何用途。 哈托顶赶忙上前查看,只见那弯弯曲曲、如同蚯蚓般的无数壕沟,分布在昂车关前方方圆两里之地的空地上。 壕沟相互交错却并不相连,里面布满木桩尖刺和荆棘,让人根本无从下脚立足。 “这他妈是哪个疯子布置的如此防御,简直是丧心病狂。” 哈托顶忍不住怒骂出声。 第120章 袭扰 哈托顶心中明白,此刻纵使满心愤懑,破口大骂亦无济于事。 眼见天色渐暮,黄昏已然来临,本欲就地扎营,却发现扎营物资滞留后方,难以运达。 无奈之下,只得令将士们暂且就地休息。 这一夜对清军将士而言,仿若一场噩梦。 上半夜酷热难耐,蚊虫肆虐,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众人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困意渐浓之时,昂车关上却传来阵阵鼓声,震耳欲聋。 清军将士们顿时警觉,纷纷持械而起,严阵以待。 然而,关上唯有鼓声轰鸣,久久不见有人现身。 诸将领心中明了,此乃敌军疲兵之计,遂安排将士们轮番休憩。 岂料山区气候多变,下半夜气温骤降,与上半夜的酷热形成鲜明反差。 清军将士们衣衫单薄,在寒冷中瑟瑟发抖,彼此依偎取暖,于煎熬中盼望着黎明的曙光。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太阳缓缓升起,众人方觉熬过了这艰难的一夜。 但此时,全军将士皆面容憔悴,眼眶发黑,仿若熊猫一般,士气低落。 不少兵士疲惫至极,走路时竟也闭着眼睛,摇摇晃晃向前挪动。 哈托顶亦是满脸倦容,却强打起精神,着手布置后续军务。 他沉思片刻后,决定先派遣兵士清理壕沟内的尖刺与荆棘,否则大军尚未逼近关城,便会折损众多人马。 这壕沟中的尖刺极难拔除,双手用力亦难以撼动分毫,兵士们只能先用脚猛踹,使其松动,或干脆将其踹倒在地,再用力拔出。 昂车关守军将此清理壕沟的行动戏称为“拔刺战”。 此行动持续了整整一日,然成果有限,仅清理出约三百步长、可供二十人通行的区域。 兵士们累得手脚发软,加之前夜未眠,疲惫不堪。 故而,当收兵回营之令下达时,一些兵士当即倒地昏睡过去。 哈托顶望着那清理出的狭小区域,心中暗自咒骂关城守将,可这咒骂于战事毫无助益,他心急如焚。 此刻,他已将前方军情禀报给后方赶来的叶臣。 叶臣此时已抵达北门关内,听闻前方战报,顿时怒发冲冠,拔刀猛劈面前案几一角,怒喝道:“令大军连夜赶赴南门关,务必于次日清晨抵达火炮队驻地!” 次日清晨,叶臣刚率部赶到南门关前不远处的火炮队驻地,便收到哈托顶送来的军报。 见报后,他不禁破口大骂:“这帮可恶的守军,怎如此难缠!” 言罢,他命后续赶来的兵丁上前协助,加速清理道路障碍。 而他尚不知晓,昨夜哈托顶的前锋大军遭遇夜袭,损失惨重。 昨夜昂车关前,劳累整日的清军兵士们疲惫不堪,倒头便睡。 上半夜同样饱受蚊虫叮咬,痛苦万分,然因极度疲劳,竟也渐渐睡去。 哈托顶虽已安排上半夜休息的兵士值守下半夜,然下半夜时,关上鼓声乍起。 值守兵士起初紧张应对,见与前晚情形相同,唯有鼓声,不见敌踪,知晓又是敌军骚扰之计,便也放松了警惕,渐生困意。 三通鼓响过后,众人皆已昏昏入睡。 就在此时,喊杀声陡然响起,无数弓箭、火枪弹丸如雨点般射来,正在梦乡中的清军惨遭射杀,伤亡惨重。 哈托顶从睡梦中惊醒,匆忙招呼溃散的兵士向他靠拢,然混乱之中,他的呼喊声被嘈杂声淹没,难以听闻。 好在清军多为精锐之师,慌乱一阵之后,众人皆以自己所属牛录为单位,迅速聚集起来。 重新集结后的清军,已非轻易可被夜袭打散之军。 昂车关上的夜袭守军见无机可乘,便迅速撤回关内。 至于他们如何越过壕沟出击,又如何顺利返回,清军众人皆茫然不知,只觉敌军仿若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天亮之后,经清点,清军昨夜伤亡兵士达千人之多,其中伤者逾八百人。 哈托顶见此结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立当场。 这份夜袭军报送至正指挥兵士清理路面乱石的叶臣手中时,叶臣顿时暴跳如雷,大骂哈托顶无能,守军狡诈。 在他的严令之下,要求所有人务必于今日太阳落山之前将路面清理畅通。 清军全体将士闻令而动,纷纷投入到清理路面的工作之中。 他们利用拉炮的牲畜牵引,众人齐心协力推动,清理速度显着加快。 终于,一条可供炮车通行的通道被清理出来。 叶臣见状,当即下令连夜行军,务必要尽快赶到昂车关下。 此时,昂车关下的清军戒备森严,无人敢有丝毫懈怠,亦无人有心思睡眠。 整个白天,烈日高悬,酷热难耐,且无丝毫树荫遮蔽。 哈托顶却依旧要求将士们用长刀或长矛撑起衣物,光着膀子休憩,以备夜晚战斗。 他深知白天守军不敢轻易出关袭扰,因担心暴露其出城通道。 他心中盘算着,待自己大军白日养精蓄锐之后,夜晚若守军再来骚扰,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况且,他已收到叶臣来信,道路即将清理完毕,大队人马与辎重即将抵达。 为使后续大军能够得到充分休息,他决意于夜晚全力防守。 其实,此时的清军战斗意志与毅力颇为强劲,远非康熙之后的八旗兵可比。 叶臣大队人马于半夜时分终于抵达昂车关前哈托顶的营地。 众人马不停蹄,连夜搭建营寨,布置防守事宜。 直至凌晨将近天亮之时,一切才算布置妥当。 今夜昂车关格外安静,没有战鼓惊扰,亦未派出部队骚扰,仿若关内守军已然全部撤离。 然昂车关内的中军营帐却灯火通明,直至深夜方才熄灭。 随着叶臣大军的到来,周云这边亦做好了收缩防守的准备。 在武乡临时都统孙明远的指挥调度下,对各部队划分了明确的防守区域与批次,规定凡在所属区域内出现问题,主将需承担全部责任。 并且,在周云的许可之下,颁布了一道严令:凡在战场上临阵脱逃者,杀无赦;临阵退缩的班排,班排长杀无赦;不听号令擅自前进或后退的营连长,杀无赦。 此“三杀令”一经颁布,全军上下为之悚然,众人皆暗自警醒,务必小心谨慎,莫要受他人或其他部队牵连。 第121章 炮轰昂车关 周云紧急动员武乡、襄垣、潞安三地的一万青壮民夫奔赴昂车关协助搬运物资,全力保障后勤补给线的畅通无阻。 同时,他指挥工兵连在昂车关迅速搭建起供医护人员使用的营帐若干,并严令医护连提前备好充足的伤药及各类医护用品。 尤为重要的是,特意叮嘱要架锅蒸煮用于捆绑伤口的布匹,以确保医疗救治的万无一失。 他可不想让这些经过实战考验的精兵让不卫生的医护条件给白白送了性命。 此外,周云还安排警卫营的宣传连积极开展军纪军法宣讲活动,并精心编唱鼓舞士气的军歌。 次日,旭日东升,昂车关上各处不时响起激昂的夏军战歌:“风追龙,云逐虎,富贵荣华似尘土。看大地,百姓哭,锦绣山河满悲苦。清军来,乱中土,汉家江山遭荼毒。好儿郎,离乡土,救民救国踏征途。手中刀,向清奴,杀败敌军心才舒。我本豪杰英雄汉,怎让胡虏霸我族。勇士饮尽碗中酒,万里征战不踌躇。战鼓响,声如怒,不清胡蛮誓不住。” 起初,仅是宣传连的兵士分别深入各营连演唱给兵士们听。 因其歌词通俗易懂又韵律十足,众将士们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来,歌声逐渐汇聚成雄浑的合唱。 昂车关前的清军,晨起收拾完毕,用过早饭,正集结整军之时,忽闻昂车关上歌声响起。 起初只能隐约听见小声哼唱,转瞬之间便成齐声大合唱,且声音愈发高亢激昂。 待叶臣等将领听清歌词内容,不禁怒发冲冠,此分明乃反清之歌。 叶臣当即大声下令:“全军准备,半个时辰后攻城,定要将这伙贼军彻底剿灭,片甲不留!” 然而,他却惊觉张存仁和哈托顶两名副将满脸苦色,并未领命而去。 叶臣心中一怔,暗自思忖:“此二人为何违抗军令?究竟意欲何为?” “两位,为何还不遵令行事?”叶臣质问道。 张存仁率先开口:“大人,非下官不听号令,实乃我这火炮难以拉至阵前啊!” 哈托顶亦苦笑着回应:“叶大人,您上前一观便知,那贼军挖掘了无数壕沟并栽有木刺,根本无法引兵攻城,此处现状下官此前已向大人禀报过。” 叶臣这才忆起哈托顶确曾禀报,却因被守城官兵的反歌激怒而忘却。 他赶忙在二人引领下,来到距昂车关一里多远之处,只见眼前沟壑纵横,沟中倒刺密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方明白先前哈托顶为何那般狼狈。 心想:“此等行径简直如同疯子所为,竟挖掘如此众多壕沟并栽上木刺,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继而,他又瞧见哈托顶已派人拔除木刺的那二三百步、仅二十人不到宽度且高低深浅不一的道路,不由长叹一声。 此时,孙存仁上前一步道:“叶大人,您亦知晓我等红衣大炮的有效杀伤距离在五百步左右,您看这敌军壕沟已挖到一里多地,前方根本无法架设火炮,后方如此远距离发射亦是徒劳无功啊!” 叶臣无奈地再叹一声:“先于远处放几炮,压压他们那刺耳歌声也好,哈副将这边带人继续清理通道。” 半个时辰后,清军阵地后方远远传来大炮轰鸣声,昂车关城头上正高歌的守军们闻声一惊,急忙返回各自战位,准备迎击敌军进攻。 与此同时,全军铜锣声响起,提示众将士注意避炮。 众人迅速依照先前演练多次的方法,下到关城脚下壕沟内避炮。 彼时大炮发射多为实心弹,只需随意挖一壕沟躲入,基本不会被砸中或被弹跳而起的弹球所伤,除非恰巧被炮弹砸中头顶或被砖石飞溅击中,那便只能自认倒霉。 此刻,在昂车关东侧山崖上,周云与孙明远及几个警卫兵正观察远方清军炮阵以及昂车关被炮弹砸击后的受损情况。 周云心想:“此时若有一台望远镜该多好,便能清晰洞察双方表现。” 正思忖间,孙明远说道:“旅帅,您看这清军火炮距离,根本无法对昂车关城墙造成损坏,许多炮弹未及关墙便已落地。” 周云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心中遂安:“看来我等设置的壕沟距离恰到好处,令敌军火炮鞭长莫及,即便勉强够着亦威力尽失。” 孙明远脸上亦舒缓许多:“旅帅,就怕清军到时填沟前移,彼时便麻烦了。” “此事待敌军行动时再设法毁掉他们的火炮即可,要趁其不备之时突袭。” “只是如此一来,那些火炮着实可惜。” 周云笑道:“明远,你此举略显小家子气。放心,我军军器局不日便可制造此种红衣大炮,毁掉亦不足惜。” 孙明远闻听眼前一亮,兴奋转头问道:“旅帅,当真?我等自己亦能造火炮?” 周云微笑点头:“待此役结束,我带你前往泽州一观,瞧瞧我军军器局皆有何等好物。” 孙明远点头轻叹:“是啊,定要打好此役。” 清军大营中,大将叶臣与张存仁亦在观察远处被炮弹砸击的昂车关城。 “这昂车关城墙怎如此厚实,炮弹砸上竟毫无反应?”叶臣满脸疑惑。 “大人,并非关墙厚实,实乃我等火炮距离过远,炮弹飞行至此已无威能,自然对关墙无损。” “唉,定要设法靠近些才行,否则这般行径无异于大炮打蚊子,徒劳无益!” 二人此刻皆意识到此问题,然望着眼前战场环境,心中又涌起一阵无奈。 虽可征集百姓助其填平壕沟,但前往祁县征集一来一回,不知耗时几何。 太原城攻陷已然迁延多日,本就令阿济格王爷极为不满,如今南下之路又被昂车关阻拦。 若在此处亦如太原城般耗时良久,莫说自身难以向阿济格王爷交代,恐王爷亦无法向摄政王交差。 想到这叶臣决然道:“我等务必尽快拿下昂车关,打通南下通道,火炮亦必须前移,定要轰塌这该死的昂车关才行。” 两人随之返回催促各自所属加快进度去了。 第122章 炸炮 清军连续三日清理昂车关前的进攻道路后,总算推进到距关墙不足百步之处。 然而,火炮的前移却艰难异常,清军上下皆化身民夫,奋力挖掘泥土去填平壕沟,却因缺乏称手的工具,不得不快马折返后方征集,顺带召集民夫驾车运送。 这般往返,耗费了大量时间,使得壕沟填平工程进展迟缓,进而导致炮队无法前行。 此时,昂车关上下已然交火,在这仅剩百步的进攻通道上,清军全力向前清理,而守军则抓住鲁密铳的射程优势肆意射击,将那些清理通道的清兵逐一射杀。 清军亦不甘示弱,召集鲁密铳火枪兵以及能射百步的弓箭手进行反击,双方于百步之距展开激烈对射。 至此,清军与夏军的昂车关攻防战首阵正式打响,双方互有伤亡,清军由于要拔除木刺,不得不暴露身体,因而伤亡更为惨重。 一番对射后,清军撤退,对攻暂时停歇。 昂车关上,孙明远望着渐渐退去的清军,深知下一轮交锋恐怕就是短兵相接。 他决意趁清军不备,于今夜偷袭其火炮阵地,将那些大炮炸毁。 于是,他唤来夜不收连长陈岳和四营长罗洪,一番周密部署后,让他们着手准备夜间突袭。 是夜,天色漆黑如墨,半夜时分,一支身着黑色斗篷的千人队伍隐匿于黑暗之中,沿着山崖边缘小心翼翼地朝着清军火炮营地摸索前行。 罗洪与陈岳身先士卒,手持涂满墨汁的长刀,腰间各缠两个装满火药的布包。 不多时,小队便悄然摸到火炮阵地周边,望见周围星星点点的火光,罗洪灵机一动,心想可利用这些火堆制造混乱,以实现炸毁大炮的计划。 他与陈岳低声商议几句后,便分别向部下传达指令。 众人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瞧见前方巡逻的清军经过,皆紧张得不敢有丝毫动弹,直至清军远去,才又缓缓向前爬行。 抵达火光边缘,罗洪抬手示意后方人员停下,等待下一波巡逻兵丁离开后,他与姜云升猫腰起身,各自率领一半人员分别冲向大炮和兵营。 两人分工明确,姜云升负责炸炮,罗洪则负责袭击兵营。 罗洪率先冲锋,就着那火堆点燃腰间的火药包,抱起便冲向敌营,临近门口时,猛地将火药布包掷向敌军营帐,随后迅速趴在地上。 “轰”的一声巨响,刹那间火光冲天,这声爆炸仿佛拉开了序幕,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清军营内瞬间被大火吞噬,火光映红了夜空。 清军阵脚大乱,陈岳带领的夜不收连趁乱冲向清军营地后方的火炮连。 就在即将靠近清军火炮营地前的火堆时,突然听到一声大喝:“站住,口令?” 陈岳等人猝不及防,没想到此处竟未陷入混乱,还有人防守。 听到对方索要口令,陈岳心中一惊,他哪里知晓口令?但他反应敏捷,立刻反问道:“你先说你们的口令,你们是什么人?” 说话间,他带头猛冲几步,踏入火光映照的区域。 对方听闻反问,也是一愣,稍作思索后说道:“必客”,接着又问:“你们口……” 话未说完,猛然瞧见已然逼近身前的陈岳等人抽出长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连退数步,并高声呼喊:“有奸细,有奸……” 喊声未绝,便被陈岳甩过去的长刀刺穿脖颈,戛然而止。 然而,这声呼喊已然惊动了暗处的清兵,一队队清兵如潮水般涌出,朝着陈岳等人杀来。 陈岳心急如焚,手中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身后跟进的夜不收兄弟却被挡在了火炮之外。 他未曾料到此处防御如此森严,这可如何是好? 正焦急万分之际,一名清兵的长刀刺中了他的腹部,他倒吸一口凉气,奋力一刀砍去,将对方头颅斩落,随后踉跄着向后倒去,恰好倒在火堆旁。 他伸手摸向背后的两个火药包,咬牙切齿地骂道:“老子今日恐怕要命丧于此了。” 他大声呼唤斜前方正奋力拼杀的一排长小山子,小山子原名纪山,与他是多年挚友。 “小山子,我去引开敌军,等下由你带人冲进去捣毁大炮,无论如何务必毁掉大炮。” 他手捂着腹部,向小山子大声下令。 小山子点头领命,转身向手下传达连长的命令。 而陈岳则将身后的火药在火堆上点燃,抱着火药包踉踉跄跄地冲向密密麻麻涌来的清军。 附近的夜不收连兵士见连长手抱点燃的火药包冲向清军,都惊得目瞪口呆,连忙大声呼喊:“连长回来,连长你回来!” 但陈岳仿若未闻,义无反顾地冲向敌群,瞬间被清军的长刀和长枪刺成了筛子。 就在此时,“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两包火药包相继爆炸。 清兵们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东倒西歪,处于爆炸中心的几名清兵更是七窍流血而亡,陈岳也浑身燃起大火。 夜不收连的将士们目睹此景,悲痛欲绝,几名受伤的兵士毅然返回,拿出火药包,在火堆上点燃后,学着连长陈岳的样子冲向后面正涌来的清兵。 那些清兵见夏军将士如此悍不畏死,生怕被波及,纷纷缓缓后退。 小山子见连长陈岳壮烈牺牲,深知此刻无暇伤感,招呼早已准备好的手下兄弟,趁乱越过重重阻碍,冲进了火炮阵地。 他们用火折子点燃火药包,塞入大炮膛口,转身又冲向另一边的火药堆,将手中另一个火药包点燃扔了进去。 刹那间,火炮阵地闷响不断,随后便是惊天动地的火药瞬间爆炸声响彻云霄,不一会儿,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爆炸声接连不断。 现场附近的敌我双方都被震得倒地不起,口鼻流血。 幸存的夜不收连将士艰难地向远处的昂车关爬去,一段距离后,互相搀扶着蹒跚返回昂车关。 罗洪听到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知晓任务已然完成,赶忙按照事先计划接应夜不收连回撤。 但当看到归来的夜不收连仅剩不足二十人,连长陈岳也为国捐躯时,泪水夺眶而出。 他急忙派人搜寻是否还有其他夜不收队员,最终回到昂车关的夜不收连仅存 26 人,且人人带伤,一排长小山子更是身负重伤。 周云和姜云升得知夜不收连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痛心不已。 周云亲自前往医护连看望那仅存的二十多名夜不收将士,他严令医护连长齐泰竭尽全力救治这些英勇无畏的将士。 周云深知,以当下的条件,能有几人存活下来实难预料,不禁长叹一声。 随后,他叫来宣传连长,让其将夜不收连的英勇事迹在全军宣扬,让每一位将士都知晓他们的壮举与牺牲。 第123章 守关 一 清军火炮被捣毁,昂车关守军刚松了一口气,却又为夜不收连的悲壮牺牲而心痛不已。 周云安排宣传连大力宣扬夜不收连的英勇事迹,同时授予夜不收连“虎贲连”的光荣称号,并着手重组这支部队。 此时的昂车关上,守军们沉浸在悲喜交加的情绪之中,而关下的清军却如丧考妣,一片惨淡景象。 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夜袭,清兵伤亡近千,更为致命的是,火炮全军覆没,威力巨大的红衣大炮皆被摧毁,化为一堆废铁。 中军大帐内,清军大将叶臣面色阴沉,目光扫过帐下诸将,开口道: “诸位,这仗才刚开始,我方就遭受如此重创,往后这仗究竟该如何打下去?” 众将皆低头不语,帐内弥漫着一股压抑且诡异的寂静。 见无人应答,叶臣点名道: “哈副将,你且说说,如今我们该如何应对这局面?” 哈托顶心中暗叹一声,无奈回道:“如今大炮已毁,别无他法,唯有拼死攻城了。” 叶臣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而看向张存仁:“张副将,你也谈谈你的看法。” 此刻的张存仁狼狈不堪,浑身漆黑。 昨夜那场爆炸,险些让他命丧黄泉。 原来,他素日尽责,每晚皆宿于火炮营地,只因嫌营地喧闹,便将自己的营帐扎在营地外围,距大炮稍远。 火炮营地的防御,他也算用心,设下明暗岗哨,安排甲士值守防御,还定时更新巡检口令。 昨夜,兵营喧闹与火药炸响传来,他顿感毛骨悚然,心中预感不妙,当即命令所有防御甲士全副武装,前往护卫大炮。 他心想,只要保住红衣大炮,其他地方如何混乱皆与他无关。 然而,刚有所行动,便听到一连串炸响,震得他冷汗如雨下。 正欲继续冲过去时,几声闷响之后,紧接着就是弹药殉爆的巨响,他瞬间被冲击波震晕过去,不省人事。 待他悠悠转醒,天已大亮,眼前的火炮营地一片狼藉,只剩下二十余门破损的大炮,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在无情地嘲笑他的无能。 尚在愣神中的张存仁,听到叶臣的问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涩声道:“如今,确实只能强攻了。” 叶臣对张存仁的态度颇为不满,但也知晓他此刻的心境,便未多加斥责。 “哈副将要加快清理道路,直抵关城脚下。虽说这股敌军颇为难缠,但绝非我大清铁骑的对手。他们不过是凭借城高墙厚,再用些偷袭的手段来负隅顽抗罢了。” 叶臣顿了顿,继续给众将领打气, “他们这般百般纠缠,恰恰是因为自身实力弱小,不敢与我大军正面交锋,才使出这些阴谋诡计。只要我们能攻上关墙,攻下此关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言罢,他猛地站起身,下令道:“金砺金参领,你部多备盾牌,掩护前往清理壕沟木刺的将士。” 接着,又点了几位将领,分别负责掩护及去后方搬运树木门板,用以铺设壕沟和搭建云梯。 最后,叶臣目光如炬,盯着哈托顶,厉声道:“务必在下午时分,完成木刺的清理工作!” 昂车关上,周云和孙明远将清军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们深知,如今的清军与以往大不相同,这些清兵今日不要命地清理道路,显然是有备而来。 清军准备周全,清理时,专门有甲士手持大盾,护住前方清理之人,同时,清军的弓箭手和火枪手全力压制城头的攻击。 一时间,矢石如雨,场面极为紧张。 在这样的掩护下,清军清理的速度大幅加快,后面不断有人扛着木板等物,匆匆赶来铺设壕沟。 甚至有些清军将士,悍不畏死地顶着门板,一路冲到关城跟前,直接将门板铺在壕沟之上,全然不顾壕沟内的木刺。 城头上,投石机虽不断抛掷石块,试图阻止清军搭设,但数量太少,终究是杯水车薪,难以阻挡清军前进的步伐。 很快,清军便逼近到了关城脚下。 紧接着,扛着云梯的清军如潮水般涌来,迅速将云梯靠上关墙,口中衔着钢刀,手脚麻利地沿着云梯攀爬而上。 城上守军毫不畏惧,滚木擂石如雨点般砸下,一时间,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清军不断有人惨叫着跌落,可后面的士兵却毫不退缩,依旧如蚁群般继续攻城。 双方激战一个多时辰,直至天色渐暗,清军这才鸣金收兵,撤回营地。 关城上的守军们这才得以喘息片刻,赶忙喝水、进食,抓紧时间休息,补充体力。 周云带着后勤连和生火的民夫们,抬着热水和食物,逐一送到每一位将士手中。 这份关怀让守军将士们感激涕零,士气也随之高涨起来。 反观清军阵营,却是一片低落消沉之景。 清军将士们个个疲惫不堪,人困马乏,一回营便瘫倒在地,昏昏睡去,全然不想动弹。 叶臣见此情形,知道今夜攻城已无可能,但他心中仍担忧守军会趁夜出城,破坏他们辛苦搭设的攻城通道。 于是,他当即命令金砺率领麾下兵马,在夜间守护通道安全。 金砺领命后,迅速安排下去。 他将麾下千余兵马分成两班,轮流值守上下半夜。 同时,在通道周围较远的区域燃起一堆堆篝火,而通道附近则保持黑暗。 他心中盘算着,守军若是前来偷袭, 无论从哪个方向过来,借着火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而通道附近一片漆黑,偷袭之人便难以确定通道的准确位置,自然也无法进行远程攻击。 可以说,清军此刻已是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全力防备着擅长夜袭和偷袭的守军。 城头上,夏军都统孙明远望着清军的布置,不禁对身旁的警卫团副团长姜云升赞叹道:“这清军如今愈发谨慎小心了,这般防御之策,连我都未曾想到。” 另一边,周云闻言接话道:“敌军也在战斗中不断学习进步,说不定哪天就会用同样的招式来对付我们。” 众人听后,皆陷入了沉思之中。 城头守军见无机可乘,当晚便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次日凌晨,夏军将士们刚用完早饭,便听到牛角号声骤然响起。 众人皆知,这是清军进攻的号角,于是纷纷迅速回到各自的战斗位置,严阵以待,准备迎击清军的新一轮进攻。 今日的清军,经过一夜的休整,精神已恢复大半,攻击的速度和强度较昨日明显增强。 在盾兵的紧密掩护下,清军再次将云梯靠上关墙。 士兵们口衔钢刀,身形矫健地沿着云梯攀爬,他们左闪右突,动作敏捷,眨眼间便跃上数级台阶,直逼梯顶。 第124章 守关 二 晨曦初露,昂车关在一片肃杀的静谧中严阵以待。 城墙上,守军们个个神情紧绷,目光死死地盯着关外那一片涌动的黑影。 随着一声呐喊划破长空,清军如汹涌的潮水般朝着城墙扑来,一时间,喊杀声、枪炮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这场惨烈战斗的序曲。 城上的守军毫不畏惧,火枪喷吐着致命的火舌,铅弹如疾风骤雨般射向清军。 投石机在士兵们的奋力操作下,发出沉闷的呼啸,巨大的石块裹挟着千钧之力砸向敌阵,砸得清兵人仰马翻。 而那些沿着云梯攀爬而上的清军,则遭到了守军更为猛烈的阻击。 滚烫的金汁从城头倾泻而下,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将靠近城头的清兵烫得皮开肉绽,惨叫连连,纷纷从云梯上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为数不多的虎蹲炮也在关键时刻发出怒吼,炮弹在清军阵中炸开,掀起一片血雨腥花。 然而,清军的攻势却没有丝毫减弱,他们似是被某种狂热的信念驱使,前赴后继,悍不畏死。 城头上的守军压力骤增,防线在清军一轮又一轮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多处阵地已是险象环生。 都统孙明远满脸焦急,他在城墙上奔走指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溅起地上的尘埃。 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调集后续的兵马迅速增援那些即将被突破的防线,并下达军令:但凡有后退者,杀无赦!这道军令如同凛冽的寒风,在守军中间迅速传开。 让每一个人都清楚地意识到,今日之战,唯有死战到底。 战斗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直持续到了烈日当空的正午,又从骄阳似火的午后延续到了黄昏时分。 当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战场染成一片血红时,清军终于停止了进攻,鸣金收兵,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满目的疮痍退回了营地。 而此时,城头上的守军们也早已精疲力竭,他们瘫倒在地,双眼紧闭,片刻间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周云带着热气腾腾的饮食匆匆赶到城头,望着眼前这些疲惫不堪的将士,心中满是疼惜与敬佩。 他轻声呼唤着,但无人回应,将士们实在是太累了,累到连抬手接过食物的力气都没有。 周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吩咐后勤晚些时候再来,让这些勇士们能多睡一会儿。 随后,周云与孙明远一同回到中军大帐,两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忧虑。 “旅帅,清军这般疯狂的攻击强度,我军实在是难以招架啊。” 孙明远一进帐,便忍不住长叹一声,声音中透着几分无力。 “是啊,清军的强悍确实超乎想象。我军将士大多是新招募不久,缺乏实战经验,今日能撑下来,已属不易。” 周云微微皱眉,目光透过营帐的缝隙,望向远方那一片被战火笼罩的天空。 “那您看,我们是否需要从其它地方调兵增援呢?”孙明远抬起头,眼中满是期待地看着周云。 “嗯?你觉得若是清军明日再来进攻,我们就毫无抵抗之力了吗?”周云转过头,眼神犀利地盯着孙明远。 孙明远低下头,沉默不语,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指节泛白。 周云见状,缓缓站起身来,踱步到营帐中央,语气坚定而有力: “明远,你要知道,一支真正的强军,不是靠人数堆砌出来的,而是在血与火的洗礼中铸就的。 今日之战,看似混乱无序,但这正是我们蜕变的契机。 敌军的火炮已被我们摧毁,他们现在所依仗的,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 我们同样是血肉之躯,为何要惧怕他们? 只要我们坚守信念,奋勇向前,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 孙明远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旅帅,您的意思是,要借此战锤炼出一支无坚不摧的强军?” 周云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帐顶,目光深邃而悠远:“如今这天下,正值乱世,各方势力纷争不断,改朝换代就在眼前。 我们虽手握军队,但若是没有一支精锐之师,迟早会被这乱世的洪流所吞没,又何谈拯救苍生,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只有在这战火中磨砺出一支强军,让每一个将士都拥有逢敌必亮剑的勇气,我们才能在这乱世中闯出一条血路,求得生存与发展。” 孙明远听得热血沸腾,他“刷”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郑重地向周云行了一礼:“向死而生!旅帅,末将明白了。” 言罢,他转身大步走出营帐,去召集众将领商议明日的作战部署。 次日,朝阳刚刚升起,将第一缕光辉洒在昂车关那斑驳的城墙上时,整个关城便已沉浸在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之中。 各级将领早已接到了军令:今日至往后无援兵,唯有背水一战,死战到底。胆敢有退缩者,杀无赦! 孙明远更是派出了半个营的督战队,他们手持利刃,眼神冷峻,在城墙上往来巡视,确保每一个将士都能坚守阵地。 清军的号角声再次划破长空,那悠长而凄厉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城头上的夏军将士们闻声而动,他们挺直了脊梁,望向关外那如乌云般压境的清军,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视死如归的决然。 当清军进入百步射程之内时,城头上的夏军将士们迅速展开了火枪的轮番齐射。 一时间,枪声大作,硝烟弥漫,铅弹如蝗虫般飞向清军。 投石机也在同一时刻发出怒吼,巨大的石块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精准地砸向清军的密集阵形,砸得清兵血肉横飞,哭喊声一片。 持盾的清兵顶着枪林弹雨和巨石的轰击,艰难地冲到了城墙脚下,然后开始拼命地向上攀爬。 然而,他们却惊讶地发现,今日城上的守军与昨日截然不同。 守军们不再是慌乱地将滚木擂石乱扔一气,而是沉着冷静,眼疾手快,每一次攻击都精准无误。 滚木如雷霆万钧之势砸下,将云梯上的清兵砸得七零八落;擂石带着呼啸之声滚落,将城墙下的清兵砸得脑浆迸裂。 偶尔有清兵凭借着侥幸爬上城头,也会被早有准备的守军长枪精准地捅刺,惨叫着滚落城下。 清军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冲锋,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城上的守军顽强地击退。 城下的清军将领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困惑与震惊。 第125章 守关 三 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仅仅一夜之间,城上的守军就像是换了一批人似的,战斗力飙升。 而且战斗意志坚如磐石,少了昨日的浮躁与慌乱,多了今日的沉稳与果敢。 就这样,清军在这一天的进攻中再次无功而返,拖着疲惫的身躯和低落的士气退回了营地。 清军营中,几名将领聚在一起,议论着今日的战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沮丧与无奈。 “我看今日这城头的守军,肯定是换了人。”一名将领皱着眉头,满脸狐疑地说道。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明明看到了昨日守城的那个大胡子将领还在城上。”另一名将领摇了摇头,反驳道。 “若没换人,那他们今日的表现为何与昨日有着天壤之别?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但始终没有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最后都无奈地陷入了沉默。 他们深知,守军战斗意志的增强,对于他们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清军的攻城行动变得更加艰难。 城头的守军在一场场激烈的战斗中不断磨砺自己,他们的战斗技巧愈发娴熟,战斗意志愈发坚定。 周云还不时地组织在城头宣讲英勇事迹,每当那些惊心动魄的战斗故事在将士们耳边响起时,他们的眼中都会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呼吸急促,热泪盈眶。 这些事迹仿佛是一把把燃烧的火焰,点燃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斗志,让他们更加坚定地守护着这座关城。 而清军则在这一日日的攻城战中屡屡受挫,士气低迷到了极点。 他们望着城头上那些守军视死如归的身影,心中不禁产生了深深的畏战情绪。 曾经那支勇猛无畏的清军,如今却被这小小的昂车关阻挡了前进的脚步,这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在哈托顶等高级将领亲自率军冲锋却依然无果之后,清军的营地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士兵们走路都低着头,脚步沉重,士气之低落,可见一斑。 清军大将叶臣在营帐中焦急地来回踱步,双手不停地揉搓着头发,满脸的疲惫与无奈。 他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但仍然无法攻克这座小小的关城。 向后方请求增调大炮的信件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而阿济格王爷的来信中,语气阴冷得让人胆寒,叶臣知道,如果再不能攻克昂车关,自己的项上人头恐怕就保不住了。 “大人,张副将求见。”帐外的亲兵进来禀报。 叶臣猛地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裳,强装镇定地说道:“请张大人进来。” “下官参见叶大人。”张存仁走进营帐,行礼道。 叶臣抬手示意:“张副将不必多礼,请坐。不知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叶大人,这样下去可不是长久之计啊。”张存仁一坐下,便忧心忡忡地说道,“我等从太原出发,至今已然过去半月有余,如今大炮被毁,昂车关久攻不下,我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人困马乏,急需休整啊。” 叶臣抬起头,目光紧紧地盯着张存仁,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张副将所言,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张存仁站起身来,面朝北方,拱手道:“皇上和摄政王一心想要平定天下,所依靠的是什么?不就是我大清的精锐八旗将士吗? 如今各旗大军进展顺利,唯独王爷麾下的镶白旗被困于此,久战无果,这让王爷的颜面何存? 王爷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叶臣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 此前,他一心只想着如何攻克昂车关,却完全没有考虑到朝堂之上的局势。 如今被张存仁这么一点醒,他顿时感到后背发凉,冷汗湿透了衣衫。 叶臣从慌乱中惊醒,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惊惶。 他望向张存仁,脸上挤出一丝谦逊的微笑,问道:“张副将,如今局势这般艰难,依你之见,我们究竟该如何行事,才算是上上之策呢?” 张存仁微微低头,作势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大人,这……末将心中有个想法,只是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叶臣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掩饰过去,摆了摆手道:“张副将但说无妨,此刻正是集思广益之时,不必有太多顾虑。” 张存仁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叶臣,一字一顿地问道:“大人,您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叶臣闻言,眼中瞬间迸射出两道如寒星般凌厉的光芒,仿佛要将张存仁看穿,然而仅仅一瞬,那光芒便又隐匿于他深沉的眼眸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想与不想,都不重要,张副将只管道来便是。” 张存仁轻轻拱手,向前迈了一步,低声说道:“大人,若想活命,依末将之见,不妨效仿许敦等人的做法。我们可挥师西进,拿下山西的汾州和平阳府。如此一来,进可与王爷的大军相互配合,共同攻打那李逆;退则能够兵分三路,进攻泽州、潞安和沁州,为我们自己寻得一条退路。” 叶臣听后,手指不自觉地在案几上轻轻叩击起来,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他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看着张存仁问道:“若不这么做,又当如何?” 张存仁清了清嗓子,提高了些许音量说道:“倘若大人不愿如此,那便只能冒险一试。派一小股精锐军队绕道而行,从西边的分水岭隘口攻入武乡,与留在此地的大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攻打昂车关的守军。” 叶臣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来,兴奋地说道:“这法子听起来不错啊!可你为何将这看似可行的计策,说成是不想活的办法呢?” 张存仁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大人,您且想想,如今我军的士气已然低落至这般田地,还能坚持多久呢?绕道而行的小股军队,一路上山高路远,又需要耗费多少时间?而且,我们还要赌一赌,那昂车关上名为周云的守将,是否在分水岭派驻了守军。这其中的变数实在太多,风险极大啊!” 张存仁顿了顿,未等叶臣开口,便又接着说道:“最为关键的是,我们要赌一赌王爷还能有多少耐心,等待我们攻克昂车关。” 这句话仿佛一把利刃,直直地戳中了叶臣的要害。 他不由得想起刚刚收到的阿济格王爷的来信,那信中的阴冷语气,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经过张存仁这般透彻的分析,叶臣心中已然明白,王爷的耐心怕是早已所剩无几。 此刻,他的心中已经暗暗做出了决定,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第126章 守关 四 叶臣心中主意已定,可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朝着张存仁说道:“张副将的提议,本将已知晓。” 张存仁闻言,嘴唇微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叶臣那不容置疑的神情,便把话咽了回去,无奈地叹了口气,行礼告辞后转身离去。 待张存仁的身影消失在帐外,叶臣独自坐在营帐之中,久久地陷入了沉思。 他心里清楚,张存仁此来,并不仅仅代表他个人,其身后或许还站着一众将领,甚至可能包括哈托顶。 这昂车关,是不能再继续强攻了,否则,不仅自己麾下的将士会陷入困境,就连阿济格王爷也可能被拖入这潭泥沼之中。 前明的江山广袤无垠,并非只有泽州潞安这一处,还有诸多关键之地,那些地方未必都像此地这般难啃,攻克其他地方同样能立下赫赫战功。 再者,如今军中士气低落,人心惶惶,若再强行攻打,这些将士恐怕会失控,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思及此处,叶臣唤来传令兵,下达了一道军令:“明日全军倾尽全力,务必拿下昂车关,只许进,不许退!” 这道军令一出,张存仁等将领便心领神会,大将军叶臣这是已有退兵之意,明日之战,不过是做做样子,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次日清晨,清军全体出动,步兵、骑兵、火枪兵、弓箭手以及传令兵,就连叶臣本人也亲临阵前,如潮水般涌向昂车关。 城头上的孙明远敏锐地察觉到了清军今日的异常。 与前些日子的士气低迷、攻势绵软截然不同,今日的清军仿若换了一批人,个个精神抖擞,攻势凌厉凶猛。 孙明远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调整守城策略,毫不犹豫地将所有预备队都调上了城头,并火速增派麾下的标兵营和督战队前去支援。 清军一次又一次地攻上城头,却又被守军拼死抵抗,艰难地一次次击退。 城头瞬间变成了残酷的“绞肉机”,双方不断地投入兵力,却都被无情地吞噬,战场上血肉横飞,尸横遍野,生命在这里变得如此脆弱,消逝得无影无踪。 见此情景,周云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抽出佩剑,大喝一声,亲自冲入战团,奋力抵挡着攻城的清军。 在清军持续不断地猛烈攻击下,守军渐渐难以支撑,虽还无人临阵脱逃,但也被清军步步紧逼,不断后退,城头的阵地一寸寸地被清军侵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在医护连疗伤的夜不收士兵,突然抱着事先准备好的火药包,高呼着“夏军夜不收连周正”,发疯般地冲向蜂拥而上的清军。 “轰!”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爆炸的冲击力将那名士兵周围的清军瞬间震飞,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纷纷倒地不起。 就连一旁的守军也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虽说这黑火药爆炸的威力在如今看来并不算强大,杀伤范围也有限,但其爆炸产生的声势却足以震慑人心,让人胆寒。 清军被炸得晕头转向,刚挣扎着起身,想要重新集结,却又听到一声怒吼:“夏军夜不收连铁蛋!” 这声吼叫如同一道惊雷,吓得清军亡魂皆冒,慌乱地向后躲避。 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刹那间,硝烟弥漫,血肉横飞,城头上的清军只见周围的同伴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这下,清军彻底崩溃了,他们不顾一切地转身,拼命地朝着云梯爬去,只想逃离这人间炼狱般的城头。 城头的守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顿时士气大振,个个如猛虎下山一般,不要命地朝着逃窜的清军追杀而去。 不一会儿,城头的清军便被屠戮殆尽,只剩下守军们在欢呼雀跃,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然而,在这胜利的欢呼声中,他们却又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周云哭得涕泪横飞,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悲痛。 这些夜不收的战士,都是跟随他多时的老兄弟啊! 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口饱饭,一条活路,可如今,却毅然决然地选择牺牲自己,换取他人的生机。 周云只觉得心如刀绞,这些亲信兄弟,每一个都是他的手足,如今死一个就少一个,叫他如何不痛! 周云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决绝。 他觉得自己之前太过冷静,冷静得近乎冷漠,连热血都快没了。 此刻,看着那些争相抢夺云梯,狼狈逃窜的清军,他突然拔刀向前,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为夜不收连的兄弟们报仇!兄弟们,随我杀!” 话音未落,周云便身先士卒,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向亡命奔逃的清军,手中的大刀高高扬起,狠狠劈下,毫不留情。 身边的城头守军被周云的疯狂举动所感染,热血瞬间涌上脑门,纷纷呐喊着跟了上去。 城上的守军们顺着云梯鱼贯而下,紧紧跟在周云身后,向着清军追杀而去。 都统孙明远先是被夜不收连兄弟们的英勇牺牲所震撼,正准备组织人手重新加固关墙防守。 却突然发现旅帅周云像是发了疯一般,带着士兵追着溃败的清军冲下了关城。 孙明远心中大惊,急忙率领余下的所有兵马,打开城门,拼命地追赶周云。 一时间,昂车关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清军在前夺命狂奔,夏军在后紧追不舍,那场面,好似饿狼扑食一般。 清军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夏军,此刻竟像是一群被激怒的恶狼,完全不顾生死地追杀他们。 但凡有清军转身抵抗,就会有好几个夏军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头撞、用牙咬、用手掐、用脚踹,那疯狂的模样,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这一幕,把旁边的清军吓得肝胆俱裂,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场景,这哪里还是人,分明就是一群从地狱里冲出来的恶煞! 本就无心恋战的清军们,此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扔掉手中的武器和一切累赘,不管什么编制不编制,只知道亡命逃窜。 而周云带着人马一路猛冲,此时的他,眼中只有复仇的火焰,什么都顾不得了。 所有的将领也都和普通士兵一样,红着眼珠子,提着刀,紧紧跟在周云身后,一路疯狂冲杀。 第127章 惨胜 清军的全面溃败,让叶臣、哈托顶等将领始料未及。 他们原本亲自率军攻城,眼看着形势一片大好,胜利在望。 可谁能想到,城头上几声爆炸之后,局势便急转直下,全军瞬间土崩瓦解,兵败如山倒。 他们试图重新组织队伍,收拢残兵,可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就见守军发疯似的放弃关城,追着溃败的清军砍杀而来。 此时的他们,哪里还能控制得住局面,只能无奈地转身,跟着败军一起狼狈逃窜。 周云领着人马一路追杀,直到把落荒而逃的清军赶过了南门关,实在是精疲力竭,跑不动了,才停下了追赶的脚步。 随后,带着剩余人马的孙明远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南门关。 一时间,南门关内人挤人,全是疲惫不堪的夏军将士。 此刻,那股子凶狠的劲头一过,将士们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们随意地找个地方,便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周云早已累得像条死狗,他双眼无神,什么也不想,一头倒在南门关的城门边,便沉沉睡去。 孙明远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周云,好不容易才在城门旁边找到了睡得死死的他。 看着周云那疲惫却又坚毅的面容,孙明远的眼中露出了由衷的敬佩之色。 虽说他并不认同周云这种不管不顾、仅凭热血冲动行事的做法,但此刻,他却深深被周云这为兄弟两肋插刀、冲冠一怒的豪情所打动。 在孙明远心中,此时的周云,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是那个有血有肉、重情重义的真汉子。 为了这样的兄弟,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当清军那如丧家之犬般的溃军一路狂奔至北门关时,他们的双腿似被灌了铅,个个面色惨白、气喘吁吁,实在是一步也挪不动了。 叶臣强撑着疲惫,从后面陆续逃回的兵士口中听闻,夏军追到南门关便停止了追击,这才如释重负地瘫软下来,长舒了一口浊气,那高悬的心总算有了片刻安宁。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精疲力竭?但好在骑马奔逃,比起那些亡命奔回、脚步踉跄的步军,到底少受了些罪。 叶臣环顾着眼前这群狼狈不堪、丢盔弃甲的将士,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涩与懊悔。 他本已打算退兵,可那不甘的心却驱使他做了最后一搏,如今却落得这般凄惨田地,兵力折损大半,也不知如今还剩下多少人马? 瞧这七零八落的队伍,恐怕连四千之数都难以凑齐了。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轻柔地洒在大地上,周云悠悠转醒。 他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尚有一丝未散尽的朦胧,仔细打量着四周。 只见自己正躺在城门附近的一处篝火旁,身旁的将士们横七竖八地躺着,疲惫的脸上写满了战争的沧桑,此时还在呼呼大睡,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周云轻轻挪动身子,又环目四顾了一圈,并未发现孙明远的身影。 但他心中明白,这温暖的火堆定是孙明远和其他兄弟所设,想着他们在忙碌过后还不忘照顾自己,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驱散了清晨的些许寒意。 身旁已有几名警卫早早醒来,正警觉地注视着周围。 周云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生怕惊扰了沉睡的将士,招过那几名警卫,便一同前去寻找孙明远。 不多时,周云找到了孙明远。 只见他正忙碌地穿梭在人群中,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众人准备早饭,那炊烟袅袅升起,为这战后的清晨增添了一丝烟火气。 同时,他还派遣了人手前往北门关以北,去打探清军如今的动向。 “明远,此番辛苦你了!你昨晚未曾歇息吧?”周云走上前,满脸关切地问道。 孙明远见周云过来,赶忙停下手中的活儿,行礼参拜,随后挺直身子,神色坚定地说道:“末将昨夜趁着间隙休息了两个时辰,不打紧,旅帅莫要挂怀。” “唉!”周云微微皱眉,脸上浮现出一丝愧疚,“我昨日一时冲动,头脑发热,不管不顾地就冲下了昂车关,幸得有明远你帮忙收拾这烂摊子。” 孙明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旅帅,您此举确实有些冒险了。 您可不光是咱夏军的旅帅,还肩负着泽州、潞安、沁州三地的安危与希望啊!您的安危关乎着万千百姓和兄弟们的前程,往后可不能这般行事了。” 周云挠挠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讪讪地笑道:“是我的错,确实是我的错,我记下了,下次定然不会如此鲁莽。” “旅帅莫要这样说,末将昨夜睡前仔细思量了一番,其实旅帅此举看似冲动,实则是利大于弊呢。”孙明远眼神中透着一丝睿智。 “哦?”周云微微一怔,眼中满是疑惑,“此话怎讲?” 孙明远略作停顿,整理了下思绪,神色庄重地说道:“旅帅,您这带头一冲,极大地鼓舞了我军的士气。 将士们见您身先士卒,那原本因战争而疲惫、畏惧的心瞬间被点燃,纷纷重拾敢战和能战的勇气。 其次,这一举动也狠狠地打击了清军的嚣张气焰,让他们知道我们夏军的勇猛无畏,为昂车关守卫战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石。” 周云听罢,先是一愣,随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我这无心之举,竟被你说成是歪打正着,看来没给兄弟们帮倒忙!” 两人相视一笑,闲谈了几句后,周云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话锋一转: “明远,清军南下这一难关,我们总算是咬牙抗住了,可我军此次亦是损失惨重啊,兄弟们急需好好休整一番,恢复元气。接下来你有何想法?” 孙明远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答道:“旅帅,依当下我们周边的战场局势来看,若想全面休整是不太现实的,只能是边休整边战斗,小规模的战斗恐怕难以避免,还会时有发生。” “你且详细说说看!”周云紧锁眉头,眼神专注地看着孙明远。 “我们如今虽占据一府二州之地,但这三处地方并未完全被我们掌控,局势尚不稳定,内部存在诸多隐患,这对我们后续的发展极为不利,此乃我们内部用兵之处。” 孙明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向放于案上的地图上相应位置。 “哦?照你这般说来,莫非还需向外用兵?”周云微微一惊,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正是!”孙明远语气坚定地说道,“东南北三个方向是清军进攻的主要方向,我们的防备一刻都不能松懈,稍有不慎便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然而,真正需要我们主动用兵、开拓局面的地方在西部。” 周云低头沉思片刻,缓缓地点头认可道:“确实如你所说,西方的战事看来是无法停歇了。” 二人一番商讨后,决定留下一个连在此地警戒防守,而后率领大军返回昂车关。 第128章 战后总结 回到昂车关的次日,周云收到了方云海传来的暗影情报,得知清军残兵已然撤往祁县休整。 这一刻,他那紧绷的心弦才总算彻底放松下来,开始静下心来思虑战后的各项事宜。 一番思索后,周云又与孙明远反复商议,决定先全面摸清此次战损和缴获的情况,以便更好地部署战后的相关事务。 由于武乡战事已然结束,孙明远的武乡临时都统一职自动取消,他将继续担任近卫二团的团长。 于是,各营连的将领们依次报上自己麾下的损失状况。 近卫二团原本有近 4800 名热血男儿,如今却只剩下不足半数,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消逝在战火之中,让人痛心不已。 警卫团除骑兵营外,原本 1700 人,如今仅存六成,其中还包括医护连等非战斗人员。 这些医护人员在战场上不顾危险,穿梭于枪林弹雨之间,救治伤员,可如今也难免遭受战争的创伤。 骑兵营因参战程度不深,原 800 人马,仅仅战损了百余人,相比之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还有方云海的暗影队,他们在暗处默默守护着大家,执行着危险的任务,此次也折损了近百人,每一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的离去是夏军的重大损失。 这还仅仅是人员方面的惨重损失,物资的消耗更是触目惊心,几乎被消耗殆尽。 尤其是火药的消耗数量巨大,那堆积如山的火药在一场场激战中化为硝烟,如今只剩下空空的库房,让人倍感无奈。 周云望着汇总后那损失近半的兵马名单和空空如也的物资清单。 尤其是看到夜不收连近乎全军覆没的报告时,他的心猛地揪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痛得难以呼吸。 夜不收连仅回来了 26 人,如今因伤重感染,只剩下不到十人还在生死线上挣扎,他们躺在病床上,虚弱地喘着气,身上缠满了绷带,那血迹斑斑的绷带仿佛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夜不收连原连长姜云升,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在来汇报这个数据时,泪水夺眶而出。 那些离去的兄弟,都是他朝夕相处、同生共死的手足,是他用无数心血浇灌出来的精英,如今却大多凋零在这一战上,怎能不让人痛心疾首? 周云也是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感慨唏嘘一番后,继续了解听取汇报对清军的缴获情况。 清军的火炮和火药都已被悉数摧毁,只剩下一堆堆冰冷的废铁,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不过,这些废铁倒是可以设法拉回军器局,或许能为工匠们的仿造工作提供一些参考,也算能从这惨败的战场上寻得一丝慰藉。 缴获的弓箭、刀剑、甲胄等倒是数量众多,堆积如山。 这些兵器虽沾染着血迹,有颇多损坏,但稍微修整便可装备全军,甚至还有剩余。 将士们看着这些缴获的兵器,心中五味杂陈,既有胜利的喜悦,又有对战争的无奈。 在缴获的人员当中,有一些人引起了周云的高度重视。 那便是为数不多的红衣大炮炮兵,这些人可是难得的技术兵种,而且又是汉人,沟通起来没有太大障碍。 周云深知,在这战火纷飞的时代,火器的威力不容小觑,自己往后定然要大力发展火器部队,这些技术人员无疑是雪中送炭,可有着大用场。 回想起之前为找不到合适的大炮操作人员而发愁,如今这些人出现,或许是上天对夏军的一丝眷顾吧。 在汇总完各项数据后,便是对人员的安排和军队的调配。 周云稍作思量后,便向罗洪下达了指令,令其率麾下四营精锐为核心,再征调襄垣、武乡两地的守备营,组成沁州守备团。 由罗洪担任团长之职,全力镇守昂车关这一战略要地。 与此同时,周云令孙明远率余下近卫二团,挟着刚刚大胜而归的赫赫威名,向着沁州城与沁源县进发,志在一举收复失地,将整个沁州纳入夏军的掌控范围。 准备待沁州全境光复之后,让沁州知州苏崇贤,以当地流民为根基,招募五千新兵。 为孙明远的近卫二团补充新鲜血液,使其战力得以迅速恢复与提升。 经此一役,与清军的激烈交锋让周云与孙明远敏锐地察觉到了军制中潜藏的诸多问题。 孙明远深思熟虑后,向周云详细阐述了自己对于军制的种种疑问与建设性意见。 往昔,军中将领仅有职位之分,却无明确的职称体系,这在指挥作战时弊端尽显。 当平级将领共同执行任务,且上级未明确指定主导与辅助关系时,极易出现相互推诿、懈怠散漫的状况,从而严重贻误战机。 基层职位尚在一个番号之下,矛盾尚不突出,可一旦到了营级以上,协调指挥便变得复杂棘手。 而且,对于将领的赏赐激励也因职位有限而陷入困境,毕竟职位数量稀缺,无法满足众多有功将领的晋升需求。 但倘若设立职称体系,情况便会大为改观。 将领们凭借自身功绩晋升职称,日后有了合适职位空缺,便可顺理成章地安排相应职务,这无疑为将领的培养与储备筑牢了根基。 于是,周云与孙明远反复研讨后,精心制定了三品九级的军队品级职称制度。 排长、连长、营长依次对应三等至一等都尉; 团长则划分为三等校尉,即三等仁勇校尉、二等振威校尉、一等昭武校尉; 旅帅及以上则设立三等字号将军,即三等星锐将军、二等月芒将军、一等日耀将军。 此外,原有的编制中每营辖五个连共八百人,实战中发现,如此兵力配置,防守一个驻点或城池时略显单薄,而两个营合守又显得臃肿,不仅兵力调配不便,管理起来也牵扯过多精力。 故而,周云计划在人员补充完备后,将各营兵力扩充至千人,构建起五连五排四班合成一营的全新格局。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近卫二团的标兵营在战斗中大放异彩,战力超群,执行命令坚决果断。 鉴于此,周云打算在团级编制中,除了常规的前后正右中一到五营之外,着力扩充标兵营的规模至 1500 人,使其成为一个具备独立作战能力的特殊营。 这一举措将极大地提升团级指挥的灵活性,在战场突击中发挥关键作用,甚至成为左右战局胜负的重要力量。 如此一来,近卫二团的直接作战兵力将攀升至 6500 人,若再加上后勤、医护、信号、工兵、情报侦查等辅助人员,整个近卫二团将成为一支足有七千人的强大军团。 另一方面,警卫团的作战兵力不足问题也在此次战斗中暴露无遗。 不仅工兵连和夜不收连作为主要作战力量投入战斗,就连宣传连、信号连等非战斗单位也被迫参战。 这些人员历经艰辛培训,在战斗中的折损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有鉴于此,周云决意将警卫团的两个营扩展为五个营,新增四个战斗营,使总兵力达到六千人之众。 此役也让周云深刻认识到火器在当今战争中的巨大潜力与关键作用。 他准备让警卫团成为全火器部队,冷兵器只配备长刀和盾牌,和少量的弓箭手。 故而,他决定对原警卫营进行改编,将其中的医护连、宣传连、工兵连和后勤连调出,重新整编成一个辎重营; 而警卫连、夜不收连加上信号连则合编为亲卫营。 当然,目前这些都还只是周云脑海中的规划与设想。 一切具体实施都需等待孙明远成功收复沁州全境,并招募到足额兵员充实近卫二团之后,方能逐步展开。 第129章 返回泽州 周云静候襄垣与屯留两处的守备军抵达武乡昂车关后,便打算引领警卫团和骑兵营折返泽州。 行军至潞安府时,军队稍作停歇,以养精蓄锐。 周云与刘良佐在潞安府衙的二堂内相见,二人一番寒暄后,刘良佐满脸笑意地拱手说道: “恭喜旅帅,于昂车关大败清军,此役不仅为我夏军争得了宝贵的喘息契机,更是让先前的诸多筹备皆未枉费。” 周云亦感慨万分,抱拳回礼道: “诚然,此番能在实力强劲的清军跟前夺得一丝胜机,守住昂车关这一潞安与泽州的咽喉要地,实乃诸位将士与你等手足兄弟齐心奋战、竭力拼搏之硕果。” 刘良佐听闻此言,神色略显局促,谦逊地笑道: “承蒙旅帅抬爱,这些皆是下官分内之事,理当全力以赴。” 周云目光诚挚,缓缓说道: “辅仁,此次守卫之战及先前平定潞安府之役,你皆立下汗马功劳。无论是大军物资的调配,还是泽州后方的安稳,皆仰仗你全力操持、鼎力相助,方有如今这番局面。” 刘良佐拱手连称不敢,言辞恳切地说道: “旅帅谬赞了,这皆是依凭旅帅英明决策,下官不过是依令行事罢了。” 周云神色庄重地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凝视着窗外那枝叶凋零、尽显萧瑟的景致,开口说道: “如今已是十月时分,瞧这天色灰暗阴沉,阴冷且潮湿,想必再过不久,便会瑞雪纷飞了。” 刘良佐闻言一怔,心下暗自思忖这旅帅怎地突然提及下雪之事,实难揣测其心意。 少顷,周云转身将窗户关好,返回桌旁,神色从容地说道: “泽州之地,人口基数有限,发展空间局促狭窄,虽说物产丰饶,但因其处于势力边缘,致使交通颇为不便。而潞安则位居我们掌控区域的核心位置,交通四通八达,人口稠密众多,于掌控全局、图谋发展而言,皆是上佳之选。” 刘良佐微微颔首,深表赞同: “旅帅所言极是,当下之泽州确不利于长远发展。” 周云神情凝重地说道: “军队亟待休整,亦需扩充规模,这便需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泽州一地已然无法满足当下发展之需求,故而潞安府便成了关键所在。” 刘良佐连忙起身,抱拳应道: “下官明白,定会竭尽所能。” 周云目光关切地说道: “寒冬将至,大雪将临,那些流民的日子愈发艰难。你且仔细查探一番潞安府的流民数量,务必设法让他们如同在泽州的流民一般,得以安身立命。可安排部分流民编入军队,其余的则设法使其转化为劳力,融入潞安府,成为此地的一份子。” 刘良佐领命称是,而后又开口禀报道: “旅帅,那平顺县与壶关两地皆已派人前来府衙恳请归顺,下官已先行应允,并派遣人手前往清查府库。” 周云微微一怔,问道: “哦?此前未曾听你提及此事,莫非是近日才发生的?” 刘良佐恭敬地答道: “正是,就在前两日之事。原本打算派人送信告知旅帅,后听闻旅帅已在途中,便想着待旅帅抵达后再当面禀报。” 周云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地叮嘱道: “这些人的消息倒是灵通。也罢,既已归顺,那便再好不过,只是需谨防降而复叛之情形发生。” 刘良佐连忙应承: “请旅帅放心,下官已有周全安排。” “如此甚好,此间事务便交予你了。我也需赶在降雪之前返回泽州。”言罢,周云起身告辞,刘良佐送至门口,而后周云快步离去。 周云于山西今冬的首场雪降临之前,顺利回到了泽州城。 此刻的泽州城,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行人络绎不绝,车马川流不息。虽有雪花飘落,却未对人们的出行造成过多阻碍。 沿街的叫卖之声、吆喝之音交织回荡,此起彼伏,浓郁的商业氛围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的摊贩店铺琳琅满目,密密麻麻,令人目不暇接。从细小的针头线脑、锅碗瓢盆,到大型的骡马牛羊、珍珠玛瑙,可谓是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周云将军队安置于城外兵营,仅带着一个警卫排步入城中,本以为会引人瞩目,然而置身于这人头攒动、热闹喧嚣的街市之中,方才发觉自己多虑了,瞬间便被这热闹的景象所淹没,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 见此情形,周云心中满是欢喜,暗自感叹:这般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景象,方是文明之所在。 周云行至衙门前,泽州知州李真、泽州守备团团长徐同道率衙门内一众官吏早已在门口整齐列队,恭迎周云归来。 周云面带微笑,与众人一一见礼后,携手步入州衙大堂,众人依序入座。 待众人坐定,周云率先开口,微笑着对李真说道: “我方才自城门一路行至衙前,虽雪花纷飞,但见城内街道两侧人流如潮,一片繁荣昌盛之景。李知州治理有方,着实辛苦了。” 李真赶忙起身,恭敬地行礼致谢: “旅帅过誉了,泽州之繁荣兴盛,绝非下官一人之功,实乃仰仗旅帅与前任刘知州奠定的坚实根基,以及泽州上下各级官吏用心守护、悉心经营所致,下官不过是有幸承接这一成果罢了。” 周云哈哈大笑,摆手说道: “李知州莫要过谦,虽说如此,但你能在短时间内将这一切继承延续,并加以推动发展,亦是大功一件。” “多谢旅帅夸赞。”李真再次深施一礼,以示感激。 周云又与其他几位官员交谈片刻,而后将话题引入正题,神色认真地说道: “诸位不妨谈谈各自的工作进展与情况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李真率先开口禀报道: “启禀旅帅,泽州原在册民户共计 户,新纳入流民户籍 4513 户,新近流入的民商户为 598 户,总计 户,人口数量约有十万之众。” 周云微微点头,心中暗自赞赏李真的理政之才,深知人口统计工作繁杂琐碎,需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而李真却能将此项工作处理得如此妥当,实属不易。 李真接着说道: “泽州现今拥有铁矿四座、煤矿两座、含铜矿、铅矿、硫铁矿、硫磺矿各一座,加工冶炼工坊计有大阳镇制针工坊五个、泽州铁货铸造工坊六个,其他各类手工作坊共计五十一个。” 周云听闻如此丰富的矿产资源和众多的加工作坊,心中暗自思量:拥有这般雄厚的资源,只要经营得当,何愁不能兴盛发达?同时,他也不禁挂念起瑞昌商行的发展状况。 “商铺摊贩方面,包括泽州及其下辖的高平大阳镇和其他各镇,州衙皆已逐一登记造册,总计有五百五十家,其中大型商号有 85 家。” 周云闻言,突然插话问道: “其中可有满清皇商的八大家?” “有,但都未在明面上显露。”一旁的内卫营长郭黑子立刻上前回答道。 周云看了他一眼,示意李真继续汇报。 “泽州截止至上月底,共征得钱粮税收十一万两白银,目前剩余不足三万两。” 周云听后,心中明白这税收情况虽不太理想,但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泽州的税务征收才刚刚步入正轨,巡检司组建时日尚短,且又取消了门税和诸多加征税负,商业的恢复与发展尚需时日。 “那红薯的栽种情况如何?”周云关切地问道。 第130章 泽州情长 李真急忙躬身回应:“旅帅,红薯如今已在泽州试种了一百余亩,收成极为可观,亩产能达千斤之多!” “仍需加快推广速度,向外购进粮食终非长久之策,唯有本地有充足的糊口作物,方可避免粮荒之忧。”周云神色凝重地说道。 李真等官员连忙点头称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时,徐同道上前一步,拱手禀报道:“旅帅,泽州守备团已于前些时日成功攻占陵川县,如今正在筹划夺取阳城县。” 周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欣然点头:“如此甚好,那战损情况如何?” 徐同道微微有些尴尬,挠挠头说道:“战损近乎于无,陵川县便望风而降了。” 周云微笑着颔首:“这般亦为佳绩,打仗不可一味强攻,巧用计谋策略方为上策,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用兵的至高境界!” “多谢旅帅夸赞!”徐同道心中欣喜不已,这可是他被贬之后首次得到周云的认可,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接下来,众人依次汇报各自的工作情况,周云皆一一给予肯定和鼓励。 这些人在后方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即便没有赫赫战功,亦有默默奉献之劳。 休憩几日后,周云仅带着一个警卫排,悄然前往泽州医馆。 泽州医馆如今是王家父女带着几位徒弟坐馆行医,周云此前对其助力颇多。 自王家人将重伤的自己救下后,便随他一同来到了泽州城。 周云知晓他们的心愿,便全力协助他们开设了医馆,还特意腾出一幢房屋,作为王平女儿王彩云的妇科医馆。 医馆前后封闭,严禁男子入内,门前至门后修筑了一条长长的甬道,可供马车驶入,如此精心安排,只为避免女子抛头露面。 周云抵达医馆时,王平正在为患者诊治。 听闻周云前来,他急忙放下手中事务,匆匆出来见礼。 双方行礼过后,周云微笑着问道:“王叔,近来医馆生意可好?” “承蒙旅帅庇佑,生意尚可维持。”王平谦逊地回答道。 “以王叔的精湛医术,理应顾客盈门才是,怕不止是尚可吧?”周云打趣道。 王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说生意,还是彩云那丫头的那边更为红火。 她接待的多是富贵人家的女眷,我这边大多是些穷苦百姓,我本也没想着从他们身上赚取钱财。” 周云点点头:“原来如此,彩云在何处坐诊呢?” 话音刚落,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呼喊:“周大哥,你可算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周云赶忙起身,与刚进门的王彩云相互见礼后,一同坐下。 “周大哥,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呀?何时到的?我哥他怎么样了?何时能回来呢?”王彩云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急切。 王平皱了皱眉头,佯装嗔怪道:“你这丫头,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让你周大哥如何回答是好?” 王彩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白皙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宛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明艳动人。 那一排洁白整齐的贝齿,在红润嘴唇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晶莹剔透,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她原本就秀丽的面容衬托得更加楚楚动人。 周云不禁看得有些痴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我回来两日了,虎子如今在潞安府的黎城,暂时回不来,或许过些时日方能归来。” “那亮子和铁牛呢?”王彩云眨着大眼睛,继续追问道。 “铁牛去了沁州,亮子与虎子都在黎城,一切安好,你无需担忧。”周云耐心地回答道。 王平在一旁感叹道:“短短时日,这些孩子们都已成了带兵的将领,就说那黑子,如今在泽州可是威名赫赫,听说当官的都对他敬畏三分!” “爹,您可别在周大哥面前编排黑子,他不过是履行职责罢了,上次查医馆的事,您还耿耿于怀呢!”王彩云笑着反驳道,眼神中却满是对黑子的理解与包容。 王平的老脸微微一红,瞪了女儿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王彩云冲着周云做了个可爱的鬼脸,粉嫩的小舌头轻轻一伸,又迅速缩了回去,灵动俏皮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周云看着她那活泼可爱的样子,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既觉好笑,又有些心猿意马。 正欲多聊几句,却见门边的丫鬟匆匆进来催促:“小姐,那边的病人等得有些着急了,问您何时能过去。” 王彩云歉意地看向周云,苦笑着说:“周大哥,实在不好意思,你看我这……” “无妨,你先去忙吧,我这段时间都会在泽州,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周云善解人意地说道。 王彩云听闻周云会在泽州停留许久,顿时喜上眉梢,兴奋地蹦了起来,上前轻轻拉住周云的臂膀:“太好了!周大哥,等我哪天有空了,就去找你,你可不许躲着我!” 王平在一旁无奈地催促道:“快去快去,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哥倒是有样子,可也没法陪您,还不是我这没正形的陪着您!哼,我走啦。”王彩云笑嘻嘻地松开周云的手臂,转身同丫鬟快步离去,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冲着周云扮了个鬼脸。 周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又是一阵悸动,久久难以平静。 “我这闺女,真是被我宠坏了,还望旅帅莫要见怪。”王平有些尴尬地说道。 “哪里哪里,王叔您先忙,我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周云回过神来,见王平父女二人事务繁忙,便起身告辞。 王平一直将周云送至门口,目送他远去,才转身回到医馆内。 他心中明白,女儿对周云早已情根深种,而周云此次前来,恐怕也是为了见彩云一面。 对于这两个孩子的感情之事,他心中自是乐见其成,但也不便多言。 毕竟周云如今已是泽州乃至潞安府沁州的掌权之人,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他原本只想为女儿寻一门普通人家的亲事,让她安稳平淡地度过一生。 然而自从上次救下周云,在家养伤的那段日子里,女儿和儿子的心便都被周云给牢牢吸引住了。 他深知自己先前的想法已无法实现,这两个孩子自幼丧母,他实在不忍违背他们的心意。 再加上他对周云这孩子也颇为赏识,便索性任由这段感情自由发展了。 只是随着儿子参军,周云带兵前往潞安,他的心便一直悬着,女儿更是日夜忧心忡忡。 她不仅牵挂着兄长的安危,更时刻担心着周云的生死,短短时日,人便明显消瘦了许多,可每日又忙碌于医馆事务,父女俩连好好说句话的时间都不多。 如今好不容易盼来周云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王平心中自是欢喜不已,听闻儿子也平安无事,更是喜上加喜。 可想而知,女儿心中该是何等的欣喜若狂。 虽说他们时常托黑子打听虎子和周云的消息,但这郭黑子如今当了官,竟变得六亲不认起来,每次只是告知他们旅帅和虎子一切安好,若问及具体所在,便不耐烦地翻个白眼,声称不能透露。 因此,王平对郭黑子颇为不满,但王彩云却极为理解,她深知黑子与自家哥哥四人皆是周大哥的心腹兄弟,黑子守口如瓶,想必也是为了他们好。 第131章 新枪 周云自医馆折返州衙后, 原计划当日午后便启程前往军器局。 奈何天公不作美, 抬眼望去,只见那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犹如鹅毛般轻盈, 这般恶劣的天气,使得出行的道路变得湿滑难行,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暂且搁置行程,静待雪停。 次日清晨,天空终于短暂地放晴, 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也似乎是舞累了,停歇了下来。 周云瞅准这雪停的空当, 即刻带着警卫连,迎着那皑皑白雪,向着大阳镇的铁矿军器局进发。 军器局管事张苍早已在门口翘首以盼,等候着周云一行人的到来。 周云抬眼望去,只见张苍身着一袭洗得有些发白的长袍, 那长袍上还沾染着不少星星点点的污渍,像是铁匠铺里飞溅出的铁屑, 又似是忙碌时不小心蹭上的墨痕。 他的头发略显凌乱,几缕发丝随意地散落在额前, 脸上胡须拉碴,显然是许久未曾打理。 那原本圆润的脸庞此刻也显得清瘦了许多, 眼眶下还带着一圈淡淡的乌青,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却又难掩眼中的兴奋与执着。 周云见状,不禁微微一怔,眼中满是关切与惊讶, 脱口问道:“张管事,你这是……” 张苍顺着周云目光看向自己衣物,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目光扫过自己那满是褶皱的衣服, 又抬手摸了摸自己那杂乱无章的胡须, 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讪笑,轻声说道:“呵呵!让旅帅见笑了, 我这……连续几日都未曾归家,一心扑在这军器局的事务上, 没顾得上收拾自己,所以就……” 周云缓缓走上前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张苍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张管事,你这般全身心地投入工作,精神固然可嘉, 但也得时刻留意自己的身体啊!若是把自己累垮了,那可就太不值当了。” 张苍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轻声应道:“谢旅帅关心,张苍往后定然会多加留意。” “行了,快带我进去瞧瞧,许久未曾过来, 这军器局想必是造出了不少好物件吧?”周云目光中满是期待,急切地说道。 一提到工作,张苍的脸上顿时焕发出光彩,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滔滔不绝地说道:“旅帅,我们将鲁密铳与鸟铳相互融合, 设计出了一种火枪,其有效杀伤射程可达百步以上,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火枪不再使用火绳点火,而是采用了燧发装置。” 周云听闻此言,心中顿时激动不已, 那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被惊喜所取代, 他猛地一步跨上前去,双手紧紧抓住张苍的臂膀, 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急声问道:“果真如此?快带我去看看!” 说罢,便迫不及待地朝着前方大步走去, 脚下的积雪被他踩得“咯吱咯吱”作响。 周云这般激动的模样,让张苍都不禁有些诧异。 他心想,自己这些日子为了这燧发枪的研制成功, 已然是兴奋得好几宿都未曾合眼, 本以为自己的反应算是够强烈的了, 却没想到旅帅竟比自己还要激动万分,那喜悦之情简直是溢于言表。 几人很快便来到了制枪工坊。 此处戒备森严,四周站岗的士兵身姿挺拔,挺立在皑皑白雪之中。 这些守卫乃是泽州守备营的四营士兵, 他们肩负着保卫军器局安全的重任,日夜坚守,不敢有丝毫懈怠。 守卫们见到是旅帅亲临,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连忙整齐划一地行军礼参拜,动作干脆利落,齐声高呼:“参见旅帅!” 那声音响亮而整齐,在这寒冷的空气中回荡。 周云见状,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 连忙抬手向他们回了个礼,说道:“兄弟们辛苦了!” 随后便快步冲进了制枪作坊。 张苍紧随其后,他一边走,一边笑着向看守们点头示意, 算是打过招呼,而后也匆匆走进了作坊。 作坊内,众多工匠正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 他们有的手持铁锤,正在用力地敲打着烧红的铁块,那铁锤与铁块碰撞发出的“叮叮当当”声, 有的则专注地摆弄着各种精细的零件,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手中的物件。 这些工匠们大多都认得周云, 见他进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起身行礼。 周云满脸笑容,连忙摆手说道:“免礼免礼, 大伙都辛苦了,我就是过来看看大家, 你们继续忙你们的,不必拘束。” 同那些工匠简单交流几句后,周云的却并未在这些工匠这过多停留, 而是急切地转向张苍,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枪在何处?” 张苍见周云如此心急,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笑着带领周云来到旁边的一栋房子里。 这房子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 有木匠用的刨子、锯子、斧头,也有铁匠用的铁锤、钳子、砧子,可谓是琳琅满目。 周云的目光在这些工具上一一扫过, 突然,他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模样有些奇特的物件吸引住了。 那物件看上去像是一个简易的人工机床雏形, 虽然略显粗糙简陋,但却隐隐透露出一种独特之美。 周云不禁走上前去,指着那架简易机床样的东西, 好奇地问道:“张管事,这是谁做的?” 张苍顺着周云的目光看去,回答道:“您说那个工事台啊? 那是我和火枪师方文承几人一同琢磨出来的。 我们在制作火枪的过程中,发现有些重复的动作太多, 而且这样制作出来的零件精度难以统一, 为了提高效率和质量,就想着做这么个东西,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周云听闻此言,心中对这些工匠的智慧和创造力更是佩服不已。 他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赞叹道:“你们可都是我的得力人才啊!拥有你们,就如同拥有了两个精锐之团,是我军器局的瑰宝!” 张苍听了周云这一番夸赞,心中感动万分,眼眶都微微有些湿润, 他略带哽咽地说道:“谢旅帅的夸赞,只是我们觉得自己能为旅帅做的实在是太少了,还远远不够。” “先不提这些了,快把那枪拿来让我好好看看。” 周云此时的心思早已完全被那燧发枪所占据,急切地说道。 张苍连忙走到一旁的木柜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支火枪。 第132章 试枪 周云定睛一看,这支火枪比鲁密铳要稍短一些, 长度与后世带刺刀的三八步枪颇为相近。 周云迫不及待地将枪拿在手中,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着。 只见这把枪构造精巧,由扳机、带燧石的击锤、击锤发条、击砧和药池等部件组成。 与之前的鸟铳和鲁密铳相比,它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没有了那根长长的火绳和火绳夹, 完全依靠燧石点火发射,这无疑是火枪制造技术上的一个重大突破。 “这种火枪现下造了多少?”周云抬起头,望向张苍问道。 张苍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道:“就只这一把。 主要是这发条制造起来难度颇高,我们也是最近才刚刚摸索出一些门道,还未找到更为合适、更好的材料来制作。” “你们这个研究方向是没错的, 至于发条的制作,是不是得用更硬且耐磨的铁才行呢?”周云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的,旅帅。这种材料必须要具备硬度高且不易脆裂的特性,方能满足发条的使用要求。 我们目前炼铁基本上是依照《天工开物》中所述: ‘凡铁分生、熟,出炉未炒则生,既炒则熟,生熟相和,炼成则钢’的方法来进行冶炼加工。 虽说在火候的掌控、矿石的筛选以及配料等方面, 我们也积累了更为丰富的经验,但总体而言,现有的钢铁用作发条虽然勉强能用, 可耐磨性欠佳,强度也还不够。 虽说也能凑合着使用,但需要频繁更换, 这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影响了使用效果。”张苍详细地解释道。 周云听闻此言,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记得这泽州之地似乎存在锰铁矿, 若是能将其加入到其他矿石中一同冶炼,说不定就能炼出类似后世的钢铁,如此一来,这发条的问题或许就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此处,他开口说道:“你们不妨尝试着将我们现有的几座铁矿中的矿石互相掺合着进行冶炼, 或许能够加工出强度更高的钢铁来呢!” 其实,周云自己也并不清楚这锰铁矿究竟在何处, 更不知道该如何检验矿石的成分。 他只是抱着一种试试看的心态, 想着也许在泽州的这几座矿中,就有一座锰铁矿,只是之前被当作普通的铁矿罢了。 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权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试一试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毕竟那些冶炼的工匠们经验丰富,说不定就能摸索出一些门道来。 张苍虽然不太明白周云为何会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 但他向来对旅帅的话深信不疑, 于是便点头应承下来,说道:“谨遵旅帅吩咐, 我这就安排下去,让工匠们着手尝试。” 周云拿着枪,大步走出制枪作坊, 来到了原来的那个校场。 如今,这里已然被改造成了火枪的试验场。 校场四周空旷开阔,白雪皑皑的地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周云让人拿来火药和弹丸,由于这仍是前装火枪,所以只能将枪放置在地上, 然后取出散火药,小心翼翼地倒入枪管之中,接着塞入弹丸,再用通条将其压实。 随后,他端起枪,在药池中倒入引火药,深吸一口气,用力扳动击锤, 双眼紧紧地瞄准百步之外的一个靶子。 此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周云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和那靶子在寒风中微微晃动的声音。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火枪被成功击发。 只见击锤迅速反弹,狠狠地撞击在击砧上, 瞬间迸发出一串明亮的小火花。 紧接着,火枪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声, 一团白色的烟雾瞬间从枪口喷涌而出, 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是一朵盛开的蘑菇云。 周云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靶子,心中充满了期待。 片刻之后,烟雾渐渐散去,他连忙让人将靶子拿过来查看。 只见那靶子的中心位置,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弹孔,显然是被弹丸准确无误地射穿了。 周云见状,心中顿时感到十分满意。 他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于是,他又让人将靶子移到二百步开外的地方,再次准备射击。 他重复着之前的装填动作,再次瞄准靶子后,他果断地扣动扳机。 “啪!”火枪再次发出一声怒吼,弹丸如闪电般射出。 然而,这一次,当靶子被拿过来时, 周云发现弹丸虽然击中了靶子, 但并未将其射穿,只是穿透了一半左右。 周云皱了皱眉头,略作思考后, 又让人将靶子移到一百七十步左右的位置。 他再次装填弹药,瞄准射击,这一次,靶子被顺利射穿。 经过多次测试,周云最终得出结论: 这把燧发枪的有效杀伤距离大致在一百五十步到二百五十步之间, 而在三百步的距离上,想要击中目标就只能依靠运气了。 周云对这把枪的射击效果十分满意, 但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这火枪的装填速度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于是,他让人将制枪师方文承、火药师陈正和弹丸师叶春叫了过来。 这三人都是曾经在前明军器局任职的老师傅,经验丰富,技艺精湛。 周云看着他们三人,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 先是和他们聊了几句家常,询问了一下他们在军器局的生活安排,让他们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与关怀。 随后,他神情严肃地说道:“这把新枪我很满意, 这是你们大家伙共同智慧的结晶,我在此多谢你们了!” 三人听了周云的话,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 方文承连忙上前一步,解释道:“禀旅帅, 这把枪并非我们几人所制,而是全由张大人一手设计研发出来的, 我们只是在一旁协助,帮忙打下手而已。” “哦?张管事还会制枪?”周云听了方文承的话,脸上露出十分疑惑的神情, 他缓缓转过头,望向一旁的张苍。 此时的张苍,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他低着头,目光闪躲,不敢直视周云的眼睛, 双手也不自觉地紧紧握在一起, 仿佛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等待着大人的责罚。 第133章 改进枪支 周云心下疑惑,但见周围诸事纷忙,觉着此刻并非追根究底之时,便暂且将满心疑虑压下。 “虽说这火枪张管事出力最多,可他们几位也有参与,功劳不小。我现有几个想法,想劳烦大家一同出出主意,看能否解决?” 周云神色安然,目光却含着几分期待。 方文承、陈正和叶春三人闻听此言,急忙拱手行礼,齐声说道:“请旅帅明示,我等必定全力以赴!” “这火枪存在两个难题。其一,枪身过重,行军作战时,会使将士们体力消耗极大。 我在想能否设法减轻枪身重量?若实在不行,是否考虑加条背带,这样将士们携带方便, 无论是长途行军还是近战交锋,行动都会更灵便。 其二,看能否在枪管处添一把刺刀? 战时与枪管卡扣相连,增强近战威力;平日不用时可拆卸下来,挂于身侧,免得将士们还需另带长刀,从而减轻将士们负担。” 周云边说边比划。 此提议一出,方文承与张苍眼睛顿亮,二人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喜与赞同。 这主意实在精妙!从实际操作看,也并非难事。 张苍难抑兴奋,率先开口:“旅帅高见!这些问题虽棘手,却应有解决之法,我们定当全力想出办法。” 方文承也在旁连连点头,表示完全认同。 周云见状,微微点头,面露满意之色,说道:“如此甚好。那你们先行打造百来把,给我的警卫连试用,看看效果,再做改进。” 两人连忙应承。周云顿了顿,接着说:“还有个关键问题,这火枪装药太慢。 虽说比火绳枪快些,可还是不够。能否琢磨出法子,解决装药慢的问题? 我在想,是否能成,先把火药制成颗粒,再用油纸包按统一剂量封装? 这样战时无需估量火药用量,既能节省时间,又可降低炸膛风险,毕竟药量固定,操作更安全可靠。” 火药师陈正听了,眼睛一亮,他激动地说:“旅帅这法子妙极!我之前怎么没想到?我这就去试制,这两天就能做出一批样品。” 周云见陈正兴奋模样,心中也高兴,连忙说:“陈师傅,莫要着急。这几日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气温极低。试制时,千万注意保暖,别冻坏了身子。” 陈正听了,心中一暖,眼眶微湿。 他感动地连连点头,说道:“旅帅放心,我一定注意。我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此外,还有弹丸的问题。现在的装填方式,先装火药,再装弹丸,过程繁琐,耗时久。能否将纸包火药和弹丸合为一体? 发射时,把纸筒塞入枪管,压实后即可开枪。这样岂不是能大幅加快射击速度?” 周云拿起火枪,比划着装填动作说道。 弹丸师叶春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他兴奋地一拍大腿,说道:“旅帅,您说的这种弹丸, 我以前见过其制造和使用,确实便捷。只是以前用散装火药制弹丸, 装药量不统一,生产慢且质量参差不齐。但如按您说的,改成颗粒火药定装,这些问题就能解决,完全没问题!” “既然大家都觉得可行,那就抓紧改进制造。等一切就绪,记得通知我,我再来试枪。” 周云满意地看着众人,眼神满是信任。 随后,周云让方文承、陈正和叶春三人去忙各自事务,只留下张苍。 他上下打量张苍,开口问道:“张管事,咱们军器局如今造好的火炮有哪些?” “回禀旅帅,军器局先期已造出虎蹲炮十八门,现下新近又铸造了二十门,共有三十八门,只是红衣大炮尚未造出。” 张苍微微躬身,恭敬作答。 “呵呵,第一批十八门虎蹲炮,这可是好兆头,如同十八罗汉护佑。 红衣大炮眼下未造出也无妨,这段时间天气恶劣,道路积雪难行。 不过,等天气更冷,地面冻住,会有两门报废的红衣大炮运来,到时你们参照仿制,想必容易许多。” 周云笑着说,眼中透着期待。 张苍听闻,心中欢喜不已。他激动得双手直搓,脸上堆满笑容,口中不停念叨:“那就好,那就好……” 周云静静地看着欣喜若狂的张苍,思绪飘回到初次从降兵中挑出他的场景。 “我叫张苍,我会的技术活是绘画。” 当时,张苍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哄笑。 在那些士兵眼中,绘画算什么实用技能?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 然而,周云却不这么认为。这个看似平凡之人,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才华。 后来,张苍的表现让周云刮目相看。 他用画笔描绘流民惨状,画作广为传播,激发了人们的同情心与正义感; 他绘制的精准地图,为作战部署提供重要参考;他投身军器局管理,在造枪造炮上展现出非凡天赋。 可周云始终觉得看不透张苍。他总觉得张苍有事瞒着自己。 尽管郭黑子调查过,却未发现异常。但张苍不经意间显露的对火器的熟悉,让周云十分纳闷。 难道他也是穿越而来之人?可从其言行举止和生活习惯看,又不像。 周云反复思量,决定不再瞎猜,直接向张苍问个明白,省得心烦。 此时的张苍,见周云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久久不语,心中忐忑不安。 他不知旅帅用意,也不知自己命运如何。 “张苍,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对火器如此熟悉?你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周云微微皱眉,轻声问道, 目光紧紧盯着张苍眼睛,似要寻得答案。 张苍心中暗叫:“来了,终于来了。” 他轻叹一声,脸上露出无奈神情,说道:“这……唉!我并非有意瞒您,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不妨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周云语带关切与诚恳。 “这……算了,事到如今,我不想再隐瞒。今日,我便将一切和盘托出,任您处置。无论您如何决定,我无怨言。” 张苍咬咬牙,像是下了决心。 第134章 惊才 周云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含着期待与鼓励。 “我其实不姓张,本姓戴,单名苍字。” 张苍缓缓低头,声音带着颤抖。 周云闻听此言,惊讶得瞪大双眼, 不由自主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试图平息内心的激动。 说起戴苍,普通世人或许陌生,但在军事和历史爱好者圈子里,他的儿子戴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戴梓乃中国火器制造的天才发明家,其发明的 28 珠连珠火铳堪称一绝。 而戴苍,正是戴梓的父亲。戴梓的火器天赋,很大程度得益于父亲熏陶。 戴苍本人也是难得人才。 周云后世研究枪械时,接触到戴梓发明,出于对历史和知识的尊重与渴望,对戴梓生平深入了解。 这一了解,惊觉戴苍是了不起的人物,其才华和成就令人惊叹。 戴苍不仅是画家,擅长肖像、人物及山水, 尤其爱以《看竹图》创作。他曾为朱彝尊画《看竹图》及《烟云归耕图》, 作品在当时备受赞誉。只是流传后世的极少,2000 年时香港嘉士德拍卖会,其一幅作品以 39.8 万元成交,足见珍贵。 而且,戴苍还是武将,在前明担任监军。 他作战勇猛,在清朝时与海贼战斗,“断肋破脑”仍坚守战场,事迹令人钦佩。 周云万万没想到,手下竟藏着这样的顶尖人才。 他暗自思忖:“怪不得他熟悉火器, 原来是戴梓的老爹,有此背景,能不熟悉?” 想到这儿,周云又想到:他现在是否结婚生子? 若戴梓未出生,自己是否能改变历史,让这位天才更早展现才华? 此时的张苍,哦不,应是戴苍,见周云踱步,心中愈发忐忑。 他不知旅帅如何看待自己的欺瞒,也不知等待自己的命运。 过了会儿,周云渐趋平静。他走到戴苍面前,扶起跪地的他, 轻声问道:“那你一开始为何不用真名?” “我……唉!”戴苍叹气,脸上痛苦,说道:“我原是前明宁远军中监军, 前明灭亡,我担心被报复,便隐藏身份,在军中当小兵征战。后来随吴应期到山西,再后来败于您手,就一直用化名,一直隐瞒至今。还请您责罚!” “张……戴苍,你何必如此? 你既已归顺于我,只要实心做事, 我怎会怪你?此事就此翻过,莫要再提。你还是恢复本姓吧,去吧!” 周云看着戴苍,眼神满是宽容信任。 戴苍听了,感激涕零。他深揖一礼,缓缓退下。 周云望着戴苍背影,心中对他有了更多想法。 周云坐在那儿,暗自寻思着,无论如何都得想法子让戴苍给自己画上几幅画,最好能送给自己。 他满心期许着,万一哪天自己又离奇地穿越回去,把这些画一并带着,也算是这一趟没有白走。 正独自沉浸在这美美的遐想之中,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窃喜,却猛地被身旁的警卫给惊扰了。 “旅帅!东路军的紧急军情已送至泽州,李知州和徐团长正等着您,劳您速回泽州!”警卫的声音急切而响亮。 周云顿时心里一紧,赶忙起身,大步流星地迈出军器局,火急火燎地朝着泽州城赶去。 一路疾行,抵达州衙后,他匆匆步入大堂,只见李真、徐同道、郭黑子、方云海、姜云升都在那儿候着,神色凝重。 周云瞧这阵仗,便知事情非同小可。 不过,他脑海中突然闪过“每临大事有静气”这句话,反倒镇定了下来。 缓缓坐下,端起警卫递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哟,都在这儿呢!军报呢?” 徐同道赶忙递上军报,解释道:“今儿上午刚收到,收到后立马就派人去请您了。” 周云微微点头,接过军报,仔细地翻阅起来。 这就是一封寻常的军报,因走的是普通线路,又赶上大雪天气,故而到得晚了些。 周云瞧了瞧军报上的日期,发现距今已有十天之久,确实耽搁得有些时日了。 看完军报内容,周云的心又悬了起来。 这军报乃是大哥李岩所写,主要是告知当下的情况,并未提及请求支援之事。 李岩先是占据了虞城,接着挥兵进军夏邑县和永城县,随后又回师夺取了归德府的府治商丘,总算是在当地站稳了脚跟。 在拿下商丘后,李岩的部队又朝着西北部的宁陵、睢州、考城以及柘城和鹿邑等县进发。 然而,河南当地的乡宦豪强势力急剧膨胀,社会矛盾异常尖锐。 在这战乱纷飞的时期,社会各阶层与乡宦豪强之间的斗争愈发激烈,各级统治阶层内部也出现了认同危机。 地方上的精英们与盗贼流寇相互勾结,世家大族遭受了全方位的冲击,致使士绅支配体制彻底瓦解。 如此一来,归德府的政权统治变得举步维艰。 再加上清廷新任命了一批文官武将,像杨方兴担任河道总督,苏弘祖出任分巡河北道,吴绵绣出任河南巡抚等职务,管辖着黄河南北的大片地区。 面对归德府城以及其他几座县城潜藏的危机,李岩命令内部情报秘书侯贵全力查办,一旦发现有反抗的苗头,便立即就地扑灭。 虽说目前已初步稳定了归德府的局势,但向外扩张的步伐却在徐州受阻。 南明势力的高杰顽强抵抗,使得东路军在徐州方向毫无建树。 无奈之下,李岩转而进攻山东的曹县和单县,顺道拿下了徐州辖下的砀山县和丰县。 至此,东路军已经占领了整个归德府以及周边的四个县,兵力也扩充到了近万人。 但南明和清廷的势力不断向辖区内渗透,反叛者层出不穷,极大地牵制了东路军向外扩张的脚步。 而且,由于没有重炮攻城,像徐州这样的坚固城池一时半会儿难以攻克,这让李岩急得焦头烂额。 在军报中,李岩含蓄地提及,希望周云这边能够给予物资方面的支援。 周云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对众人说道:“先帮大哥准备好物资吧,具体的安排,容我再仔细想想。 对了,二团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方云海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暂时还没有收到二团的消息。” 待众人散去后,周云又派人把方云海叫了回来。 “云海,把你们暗影的所有人手都派出去,前往河南的各府,特别是黄河南北的各府,全力搜集情报,仔细打探消息。”周云神色严肃地说道。 方云海听后,心里满是疑惑,忍不住问道:“哥,这是打算对河南用兵了吗?” 周云拿起那份军报,用力地拍了拍,眼神坚定地说道:“如今大哥已经占据了河南的归德府,山东那边清军也已进驻,南直隶的徐州又久攻不下。 咱们现在是东西两边首尾难顾,不如咱们出泽州从怀庆府打通开封府这条通道,与大哥他们会合!” 方云海还是有些担忧,忧心忡忡地问道:“那南下的清军怎么办?以我们的实力可完全不是清军的对手啊?” 周云眉毛一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说道:“清军势大,我们只能避其锋芒,但打通这条通道势在必行!” 方云海望着周云,欲言又止。 他心里清楚,以自家目前的实力,与清军相撞,绝不明智,但打通这条通道又无可避免的会与清军交锋。 但瞧着周云那坚定的神情,也只能暗暗咽下心中的顾虑,去执行军令了。 第135章 谋动 随后,周云传唤了与他一同从潞安前来的瑞昌商行负责人李平。 州衙内,两人密谈许久,李平才神色凝重地告辞离去。 此后数日,泽州城马蹄声疾,一道道指令裹挟着周云的决心,向着泽州、潞安、沁州的四面八方飞驰而去。 雪终于停了,久违的阳光洒下,却未能驱散那彻骨的阴冷。 周云在二堂内与王彩云相对而坐,暖炉的火光摇曳,映照着两人的身影。 “周大哥,你怎的又要走?不是说会在泽州多留些时日吗?”王彩云微微仰头,眼中满是不舍与诧异,贝齿轻咬着下唇,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 周云嘴角上扬,眼中满是温柔:“这次不只是我,我还想带你一起走。” “啊!”王彩云不禁轻呼出声,粉嫩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她嗫嚅着:“怎……怎么连我也要去?” 周云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怎么,你不愿与我同行?” “哪……哪有,只是……这是为何呢?”王彩云垂首,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脸上羞怯与疑惑交织。 周云敛了笑意,将红娘子的遭遇和现状细细道来。 王彩云秀眉微蹙,脸上满是感同身受的神情:“这或许是气虚之症,但具体还得当面诊断才知晓。”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只是我爹会应允我去吗?再者,我那些病人又该如何是好?” 周云闻言,微微一怔,这确实是棘手之事。王平怎会舍得让女儿远赴归德行医?而那些等待医治的病人,也确实离不开她的照料。 周云沉思片刻,轻声说道:“要不,我将她接到此处,让你诊治?” 王彩云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如流星划过夜空,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轻轻点头,矜持之态尽显。 两人正说着,一名警卫匆匆而入,禀报沁州孙团长有军报传来。 王彩云见周云有事要忙,便起身告辞,莲步轻移,悄然离去。 周云送走王彩云后,神色凝重地拿起军报。 孙明远率近卫二团除四营外的兵力挺进沁州城。 大军刚至城下,沁州知州便率人开城投降。 然大军在向沁源进发途中,突遇暴雪,道路湿滑难行,被困于南泉寨。 好不容易等到雪停,大军一鼓作气奔袭沁源,那沁源知县冥顽不灵,紧闭城门。 孙明远巧用声东击西之计,轻而易举地拿下了沁源县。 至此,沁州全境皆被周云的夏军收入囊中。 军报中还有孙明远的书信一封,请示大军的驻扎之地。 周云当即修书一封,命内卫以飞鸽传书送往沁州。 他指示孙明远按原计划行事,在沁州招募新兵,让近卫二团就地休整,待补齐五千新兵后,即刻整训集结,火速奔赴泽州。 与此同时,周云依循武乡时的规划,向全军颁布将领品级职称,并以文书委任的形式正式授衔。 此令一出,全军沸腾,各级将领皆喜不自禁。 此外,潞安府的刘良佐在周云的安排下,招募了一万以流民为主的大军。 周云将其中五千人调入姜云升统领的警卫团,三千人补充到潞安守备团,另两千人调往独立团。 依先前计划,警卫团原警卫营被调出,改编为辎重营和亲卫营。 潞安守备团的代团长魏保与杨亮职务对调,由杨亮担任潞安守备团团长,兼守黎城。 岳明轩率领的独立团调回泽州。周云派徐同道署理泽潞沁都统,掌管辖区内所有守备团的操练与防卫事务。 这一系列的兵马调动以及徐同道的任命,皆暗示着将有重大行动。 一府二州的文官们在周云的指令下,全力征调民夫,筹集物资运往泽州。 诸多地方刚刚平定,人心不稳,这对李真等三位主官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考验。 尤其是沁州,苏崇贤压力如山,罗洪虽身为守备团长,但兵力多被牵制在昂车关。 念及沁州的艰难处境,周云特意从泽州新组建的队伍中调派一营新兵前往沁州支援罗洪。 虽为新兵,却也聊胜于无。 郭黑子的内卫营被扩编为内卫司,郭黑子担任副司长,又增设了一位副司长之职。 至此,周云完成了所有部署。 在与孙明远等三位团长及暗影方云海商议后,于本月的最后两日,从泽州的太行径出发,踏上了前往河南的征程。 与此同时,河南归德府衙内,李岩正与新任归德知府李仲卿、一团长吴初、新编三团团长郭绍、内卫营营长侯贵等人商议出兵大计。 前些时日,李岩收到了周云的来信,信中详述了他的战略构想、对后续敌情的剖析判断,以及建议与他所率的东路军东西对进,迅速攻占开封府。 如此一来,双方打通通道后,物资运输便能更加便捷高效。 李岩轻咳一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各位,对于用兵之策,不妨各抒己见。” 新编三团长郭绍率先起身,抱拳道:“末将以为,全军应先合力向西挺进,待与旅帅会合后,再转而向南进攻。” “下官不敢苟同郭团长之见。”李仲卿微微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我军若西出归德府,前方便是开封府。此城坚固,非一朝一夕所能攻克。 与其在开封城下陷入僵局,不如先拣软柿子捏,先南下攻取汝宁府,再挥师北上攻打开封府,如此更为稳妥。” “我附议李知府的方略。”近卫一团长吴初点头表示支持。 一时间,将领们分成两派,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李岩再次轻咳一声,众人皆知他即将定夺,顿时安静下来。“各位的想法,我已明晰。我决定亲率一团前往开封府,三团则先行南下攻取汝宁府。各位下去准备吧!” 待众人退下后,李岩又命人召回李仲卿和侯贵。 李岩看着两人,微笑着说道:“二位方才想必对我的决定心存疑惑吧?” 李仲卿面露不解之色,轻轻点头。 李岩长叹一声:“我如此行事,实则是为防备归德府内的反叛势力反扑。虽说我们在各县都留驻了军队,但当地的乡绅豪强们无不想着东山再起,我们不得不防啊!” 侯贵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李仲卿却皱眉问道:“如此岂不是徒劳无功?届时该如何向旅帅交代?” 李岩眼中闪过一道精芒说:“我们能稳住归德府,保持进攻态势,便是对旅帅最好的交代。” 这一番话,让李仲卿和侯贵心中的疑惑不仅未消,反而更深了。 第136章 进豫 且不提东路军中李仲卿等人的满心疑惑, 单说周云率领西路军自泽州启程,踏入河南怀庆府地界。 怀庆府共辖六县,即河内县、济源县、修武县、武陟县、孟县、温县, 府治设在河内县,也就是后世的河南省沁阳市。 周云的大军途经碗子关城时,此处正由泽州守备团秦子敬的二营驻守。 秦子敬望着眼前浩浩荡荡、络绎不绝通过关口的大军,心底不禁泛起一阵强烈的羡慕之情。 想当初,自己好歹也是主力团的一营长,可如今却被贬至这守备团的二营,在此驻防关口,心中实在是不甘。 眼见这些主力团纷纷开拔前往河南建功立业,自己却只能在这关口苦苦期盼大军凯旋而归,想着想着,他的心情愈发低落。 正当他沮丧地立于关城门边发呆叹气之时,忽然感觉眼前一暗。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周云正站在自己面前,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秦子敬猛地一个激灵,赶忙半跪行礼道:“末将秦子敬参见旅帅,不知旅帅大驾光临,还望旅帅责罚!” 周云微笑着上前扶起秦子敬,温和地问道:“子敬啊,在这儿还习惯吗?” “旅帅,这……实在有些不习惯!”秦子敬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听闻你在此处还算兢兢业业,未曾耍性子抱怨,这说明你有了进步,也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 秦子敬听后,又惊又喜。 惊的是旅帅竟一直留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暗自庆幸自己行事还算踏实; 喜的是旅帅始终关注着他,并未彻底放弃他秦子敬。 “多谢旅帅关心,末将自知才能有限,唯有踏实做事,才不辜负旅帅的教导之恩。”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改掉自身的毛病就好。 此次大军出征河南,你也一同前往吧! 我已告知徐团长,让他另派人手接替此处防务。” 秦子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激动地说道:“多谢旅帅抬爱!多谢旅帅!” “好了,好了,不必如此多礼。 你去警卫团担任营长,即刻去找姜团长报到吧。” 秦子敬连忙起身跑去,刚跑了两步,忽然想起还未行礼,又急忙转身,冲着周云庄重地行了个军礼,这才离去。 周云笑着摇了摇头,他深知这些将士们的不易,他们虽努力上进,但天赋有限,只能慢慢培养,不能轻易放弃。 在碗子城内,周云与各营主将商讨接下来的作战部署。 周云开门见山地说道:“如今我们有三个团的兵力,没必要全部集中在一处作战,我打算分兵行动。 下面请孙校尉谈谈分兵的想法。” 由于军衔制度的推行,此刻孙明远被周云授予二等振威校尉之衔。 在周云军中,二等振威校尉仅有两位,除了孙明远,另一位便是署理泽潞沁都统徐同道。 独立团团长岳明轩和警卫团团长姜云升皆为三等仁勇校尉。 因东路军路途遥远,此次暂未参与授衔。 孙明远起身,向周云行了抱拳礼后,走到地图前,指着怀庆府的位置说道:“怀庆府下辖六县,并无坚固城池和强大守军,实在无需我大军全部聚集于此。 经与旅帅商议,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由末将率领,从修武县走黄河以北向开封进军; 另一路由旅帅亲自率领,打下怀庆府后,从温县向东沿着黄河以南向开封进军。” 岳明轩和姜云升听到此话,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心中暗自揣测自己会跟随哪一路。 孙明远接着说道:“经与旅帅商定,独立团随我一同迅速向东,拿下修武县后,直取开封。” 周云此时插话道:“其余部队皆随我攻下怀庆府后经温县,我们最后在开封府城会师。 另外,擢升孙校尉署理前锋都统,即刻出发!” 众人行礼后,依次退下,唯有孙明远留了下来。 “明远,你此次任务艰巨,不仅要攻克城池,还要注意防范清军的突然南下。 据方云海的情报,清军的多铎已然带领七万大军已然从北京动身前来,不日即将到达卫辉府。 另外卫辉府总兵祖可法要谨防清军前锋的突袭。” 孙明远神色凝重地抱拳说道:“末将明白,请旅帅放心!” “沿路攻下或招降其他地方后,所获降军一律交给云伍整训,待其整训合格后方可使用,但也需时刻保持警惕他们降而复叛,毕竟跟着我们还看不到前途嘛!” 孙明远将周云的嘱托一一铭记于心,随后转身告辞离去。 次日,周云率领警卫团,骑兵营以及直辖的辎重营和亲兵营,共计九千兵马,向着怀庆府城进发。 怀庆府城的府治所在地河内县,因崇祯朝的连年战乱,加上天灾频发,整个怀庆府人口尚不足二十五万,而这怀庆府城人口最多也就七八万。 怀庆府知府姓郑,原是明朝知府,李自成来了之后,又摇身一变成为大顺朝任命的知府,现如今又成了清廷的知府,乃是个见风使舵的角色。 周云的大军缓缓逼近怀庆府城,只见城门紧闭,府城城头上布满了张弓搭箭的士兵,他们神色紧张地注视着城下的周云军。 周云虽然早知道此时怀庆府内驻有清军金玉和部的五千兵马,但他必须要攻下怀庆府。 一是他要经温县东进开封府。 二是要通过削弱清军在怀庆府的军事力量,给李自成的大顺军减轻些许压力,让其能将清军拖的更久一点,而不是像历史上一样,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死灰飞烟灭了。 当然也也同样是给自己的夏军多争取一点发展的时间。 怀庆知府和清军怀庆府总兵官金玉和此刻也在城头,望着城下兵力并不雄厚,且打着夏字和周字旗的军队,眼中流露出一丝轻蔑与嘲讽。 此地离泽州不远,他们对泽州新近崛起的周云夏军也有所耳闻,据说泽州被一个大顺军的叛贼占据后,搞得风生水起。 这附近有不少百姓和商人听闻后,偷偷跑去了泽州,回来的百姓都说在那边生活得还不错。 但在他们内心深处,却十分瞧不起这个小小的地方势力。 怀庆知府知道如今河南战乱不休,怀庆府这里也不例外,他早已见惯了,各方势力的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局面。 无论清军、大顺军,亦或是明军,任何一方势力到来,他都是早早打开城门,出城五里跪地投降。 可如今面对的只是一个小小泽州的地方势力,即便知道周云连潞安都已拿下。 但他仍觉得这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地方势力,也想来他怀庆府撒野。 他看了眼旁边的总兵金玉和及他麾下兵马,更加坚定了他紧闭城门、坚决抵抗周云军的想法。 第137章 下怀庆 周云的大军抵达城下后,并未下令安营扎寨,只是在怀庆府城前列阵以待。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天气异常寒冷,士兵们刚刚行军至此,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不停地跺脚、搓手,满心期盼着能快点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烤烤火暖和一下。 周云却未理会这些,而是安排亲卫营宣传连的士兵,用弓箭将一封劝降信射上城墙。 信中的内容大致是劝其尽快投降,可保优待; 若被强攻进城,则必将严惩,总兵和知府等官员全家都将被判处到泽州的铁煤矿服劳役十年,望其能审时度势,在半个时辰内给予答复。 怀庆总兵金玉和看完信件后,递给了一旁的怀庆知府,并轻蔑的把信件内容向周旁将领讲述了一番。 引得城头上的一众大小将领和官员哄堂大笑,郑知府笑的更是大声。 他甚至当着双方将士的面,将金玉和递给他的信件点燃焚烧,然后扔到了城楼之下。 城下周云与身旁的将领们,仰头望着那封带着星星点点火光的信件,从城楼上晃晃悠悠飘落而下。 风,撩动着信纸,也撩动着众人的心弦。 一时间,众人皆面露惊愕之色,这是何意?这般行径,莫不是将他们视若无物? 周云狭长的眼眸中寒芒一闪,他高声喝道:“传令火炮连上前,给我抵近轰开这城门!到时城内一众官员,遇赦不赦!” 此次出征,周云将新铸好的三十八门虎蹲炮尽数带出,其中十八门调拨给了孙明远,自己身边则留了二十门。 这二十门火炮均已改用颗粒火药,配以纸壳定装弹药,威力相较以往足足提升两倍有余,无论是射程和速度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他已让军器局召集大量人手,重点生产制造火炮和燧发枪。 此外,改进后新造好的百来支燧发枪也已装备到了周云的警卫连。 接到周云军令的火炮连顿时忙碌起来,兵士们吆喝着搬运火炮,组装投石机,场面热火朝天。 虎蹲炮的准备工作进展迅速,未及多久,便有士兵匆匆跑来向周云禀报:“旅帅,火炮准备就绪!” 这虎蹲炮小巧却威力不凡,曾是戚家军的得力火器。 炮身约两尺长短,重三十六斤上下,由熟铁锻造而成,周身环绕着七道铁箍,宛如坚甲护体。 炮头被两只铁爪稳稳架起,另有铁绊牢牢固定,那铁爪形如虎踞,威风凛凛,故而得名虎蹲炮。 每次发射,可装填一百枚五钱重的小铅子或石子,上头再压一枚三十两重的大铅弹或大石弹。 点火刹那,大小弹丸齐飞,声如雷霆震怒,能将密集的敌军瞬间吞噬在硝烟之中。 其机动性轻便灵活,无论是崎岖山地,还是泥泞水田,皆能纵横驰骋,甚至骑兵可驮于战马背上,组成骑炮兵,于野战中灵活转战,杀敌于不备。 攻城之时,它亦可发射石丸、铁丸,填以火药泥土,对城墙与城内敌军造成有效打击。 周云闻听火炮就绪,果断下令开炮。 “轰!轰!轰!”炮声如雷,滚滚轰鸣震荡着怀庆府城的内外。 二十门虎蹲炮齐声怒吼,一轮过后依次朝着城门倾泻炮弹。 城上守军只觉脚下城墙剧烈摇晃,城门被炮弹砸得砰砰作响,好似惊涛骇浪中的孤舟,随时有覆没的危险。 在三轮炮击过后,此时几台投石机已组装完毕,磨盘般大小的石块加入轰击城门的阵列。 周云见到此时的城门已是摇摇欲坠,传令姜云升的警卫团做好冲锋的准备,骑兵营压阵。 火炮在轰至五轮后,便停止了射击,此时投石机则改投瓦罐盛装的火药罐,点燃引线后抛向本就摇摇欲坠的城门。 刹那间,火光冲天,巨响如惊雷炸裂,城门在一阵剧烈摇晃后,轰然向内倒塌,尘土飞扬弥漫,遮天蔽日。 这边的姜云升见城门已破,振臂高呼,率领警卫团如猛虎出闸般率先冲锋向前,喊杀声如汹涌的浪潮,直破云霄。 骑兵营在后压阵,封锁住四门,不给城内人员出逃的机会。 周云亲自带着警卫连,手持新配发的燧发枪,向城头射击,压制守军对警卫团的阻击。 要说这燧发枪比起鸟铳来确实好用,不惧风雨,阴雨天里亦能精准击发。 枪身在加了背带与刺刀后,携带使用更为便捷,另外定装火药的运用,更是大大降低了炸膛风险。 如今,这燧发枪已成了警卫团众人梦寐以求的存在。 同样百杆枪支,在一刻时间内射出的弹丸数量,此燧发枪竟是原鸟铳的三倍之多。 城头守军被这猛烈的火枪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来,而警卫团则抓住时机,迅速冲向城门,跨过倒塌的门板,如潮水般涌入城内。 怀庆府的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凌厉攻势惊呆了,不知是该逃跑还是抵抗,手足无措。 此时虎蹲炮在周云的要求下,随即调转炮口,换上弹丸,对准城上守军再次怒吼。 在两轮的轰击过后,周云让火炮连的兵士两三人一组带上虎蹲炮直接进城见那里清军阵营密集,就朝哪里轰击。 这一轮轮的炮击,如当头棒喝,将守军的抵抗意志彻底击垮,一个个纷纷转身就跑。 城内警卫团迅速收缴降军武器,将其押往一处集中看管。 不多时,进城的警卫团便掌控了怀庆府全城。 在抓到怀庆府郑姓知府时,周云刚好在亲卫营的簇拥下踏入府衙。 看着那瘫倒在地、苦苦求饶的郑知府,周云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挥挥手,示意将其带下去。 那知府涕泪横飞,哭嚎着自己罪该万死、有眼无珠,在声声求饶中被军士强行拖走。 而清军怀庆府总兵官金玉和则骑马冲开城门阻拦的骑兵营带着千余兵马向着卫辉府而去。 周云并未即刻安排新任知府、同知与通判等官职。 占领怀庆府的次日,他便下令将郑知府斩首,命宣传连带上自己的书信与知府头颅,前往怀庆府其余五县。 信中明示:最先举城投降者,为怀庆府知府;次之,为同知;再次,为通判;第四、五者,异地任知县。 若有负隅顽抗者,城破之日,必当身首异处,家眷罚往煤矿劳改十年。 信送出四日后,最先投降的竟是距府城最远的修武知县。 这修武县曾被李岩攻占,现任知县乃原典史升任,深知泽州军厉害,信使一到,便爽快答应投降。 修武县的投降也为孙明远的大军提供了方便,让他们得以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开封府的地界。 周云也不食言,当即任命其为怀庆府知府。 随后两日,其他各县也相继宣布归顺周云的夏军。 唯有离府城最近的温县,也是周云大军前出开封的必经地,却强硬拒绝投降,温县知县还大骂周云狼子野心,誓死不降。 第138章 夜入温县 周云实在不解这温县知县为何如此冥顽不灵,究竟有何倚仗? 于是,他急令重新组建的夜不收连,与方云海安插在城内的暗影密谍取得联系,对这温县知县实施斩首行动。 现任夜不收连连长是在昂车关炸炮后侥幸逃生的小山子,也就是纪山。 纪山接到命令后,即刻率领夜不收连奔赴温县,隐蔽在县城外的一处山坳之中,静候城内暗影的消息。 天色渐晚,城内那暗影成员才姗姗来迟,纪山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忍不住问道:“情况如何?我们何时行动?” 那暗影密谍是个其貌不扬的憨厚青年,任谁也想不到他竟是潜伏在暗处的尖兵。 他憨厚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稍晚些便可动身,但最多只能进七八人,再多就会暴露。” “行,是不是你带我们进去?”密谍只是默默点头,并未言语。 纪山挑选了七名精兵,亲自带队准备进城。 临行前,他嘱咐副连长,待听到自己的信号,便率全连迅速突入。 在暗影密谍的引领下,纪山一行八人悄无声息地向着城门靠近。 纪山一行跟随着那暗影成员,脚步匆匆,不多时便来到了城门外不远处一座孤零零的草棚前。 此时,草棚内已有两人静静地等候在那里,神色间透着几分神秘与警惕。 暗影成员示意纪山等人暂且在一旁稍作等候,自己则疾步走上前去,与那二人凑在一起,压低声音,叽叽咕咕地交谈起来。 只见那二人先是一个劲儿地摇头,脸上满是犹豫与不情愿。 暗影成员见状,神色一紧,目光凌厉,伸手迅速在底下比划了几个隐秘的手势。 那二人瞧着暗影成员的手势,虽仍有些踌躇,但最终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勉强应下了。 纪山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心中便知晓,此事应是谈妥了。 果不其然,暗影成员很快转过身来,冲着纪山低声道:“跟上。” 先前等候的两人中,有一人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灯笼,而后用火折子轻轻一点。 那微弱的火苗便“噌”地一下蹿了起来,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地方。 这人手持灯笼,小心翼翼地走到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先是向左缓缓转了两圈,接着,又迅速反转两圈。 随后迅速将灯笼熄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想是经常这样操作,十分熟练。 没过一会儿,城楼上也出现了一支火把,以同样的方式转动了正反两圈。 那两人见此,默默地向后一招手,纪山等人便心领神会,紧紧跟随在他们身后,向着城门口快步走去。 到得城门边,城门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纪山等人紧紧贴墙而立,大气都不敢出,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紧张地等待着暗影成员的下一步指示。 片刻之后,他们惊的发现那紧闭的城门,竟然从里面缓缓开出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一丝微弱的火把光线从门缝中艰难地透了出来,那门缝窄得可怜,仅能容一人侧身勉强挤过。 那引路两人率先走上前,与门内之人用极低极低的声音交谈着。 那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蝇嗡嗡,若非纪山等人全神贯注地聆听,根本难以察觉。 其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句压抑着愤怒与不满的争吵和咒骂声,不过很快,一切便又恢复了平静,好似刚才的波澜从未发生过。 这时,前方传来暗影成员如细丝般细微的声音:“进。” 纪山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手下的七人,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每个人的肩膀。 示意他们上前一个接一个地跟着暗影成员鱼贯而入。 纪山自己,则毅然选择留在了最后,眼神中透着几分决然与警惕。 就在纪山侧身挤入门缝的那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为细微的响动,那声音仿若一片落叶飘落地面的轻响。 他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本能地伸手摸向怀中那把锋利的短刀,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然而,紧接着便听到一声轻微的城门落栓声,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纪山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思忖,想来刚才那细微的声响不过是关门声罢了。 此时城门洞内的火把早在门内之人与外面两人简单沟通几句后,便已熄灭了,内里一片漆黑。 进入城内的几人,相互拉扯着,凭借着那模糊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感觉,小心翼翼地向着有光亮的城门洞外缓缓摸索前行。 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生怕惊动了这沉睡中的县城守兵。 刚一出城门洞,引路那两人在黯淡得如同薄纱般的天光下,朝着另一边轻轻地、迅速地挥了一下手。 暗影成员见状,立刻带着纪山一行人,猫着腰,紧紧地贴着城墙,如同暗夜中的幽灵一般,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他们不时地停下脚步,瞪大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那紧张的气氛,仿佛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待到纪山的内衣都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 让人感到一阵黏腻与不适时,他们终于在那两人的引领下,悄然闪入了一间门房破旧的院子内。 那院子里弥漫着一股陈旧而腐朽的气息,四周静谧得有些渗人。 那两人与暗影成员简短而急促地交谈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暗影成员转过头,神色稍显放松地对纪山说道:“此处暂时安全,你们先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等下我便带你们去县衙。” 纪山微微点头,眼神中透着几分疲惫与坚定。 他转身对着手下几人轻声吩咐了几句,而后自己则从身后掏出一个水囊,缓缓举起,将那清凉的水灌入口中,感受着那一丝难得的慰藉。 随后,他便靠墙坐下,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他深知,接下来的行动将由他们这些夜不收来完成。 这是一场艰巨而危险的任务,他必须养精蓄锐,让自己的精神高度集中,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挑战。 正沉睡之际,纪山突然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缓缓靠近。 第139章 奇袭县衙 他的身体瞬间惊醒,下意识地再次摸向怀中那把短刀,双眼微微眯起,透过那朦胧的夜色,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瞧见是那暗影成员。 “醒了?跟我来!”暗影成员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说完,便转身快步走出了院子。纪山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招呼其他人跟上。 几人来到外面的街道上,暗影成员带着他们紧贴着街边那低矮而破旧的房舍墙根,迅速向前行进。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几声犬吠,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而响亮。 紧接着,那几声犬叫瞬间引发了众狗的齐声狂吠,那此起彼伏的叫声仿佛是这黑夜中的警报,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众人心中一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起来,那脚步显得无比急促但并不慌乱。 好在温县面积本就不大,县衙也相距不远,在这一阵慌乱的奔跑之后,他们终于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 暗影成员拉着几人,悄然隐于县衙的后墙墙根之下。 神色凝重地对纪山说道:“翻过此墙,便是县衙后宅。接下来的路,我就不能与你们同行了,我会在前方那个院子里等你们,祝你们好运。” 纪山坚定地点点头,伸出手与暗影成员重重地互拍了一下肩膀,那一拍仿佛传递着彼此的信任与决心。 而后,他便带着七人,顺着墙根,小心翼翼地摸向后宅门。 此时,八人凭借着平日里默契的配合,自然而然地自动分成了三组。 前面两人一组在前探路,他们的脚步轻盈而谨慎,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后面两人一组负责垫后,他们的眼神锐利而警觉。 中间纪山四人一组负责主攻,他们的神情严肃而专注,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这是他们夜不收平日里反复训练的战术,早已深入骨髓,无需过多言语安排,便能默契配合。 前方探路的两人很快便发现了后宅门,他们一前一后,猫着腰悄然停下,身体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后面一人则迅速接应中间四人,并以极低的声音汇报:“已找到后宅门,门口有两名守卫,门内情况不明,务必小心行事。” 纪山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果断,迅速安排人梯准备翻墙入内查探。 两名队员轻手轻脚地踩过人梯,他们的动作敏捷而轻盈,如同灵动的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翻上墙头。 而后以极其缓慢的姿势轻盈地落入院内,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在外面的纪山,没过多久便收到趴在墙上传递消息的队员的暗号,得知院内也有两名守卫。 纪山眼神一冷,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这黑暗的夜色,他迅速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手势果断而决绝不带一丝犹豫。 随即,内外队员同时抽出怀中那锋利的短刀,刀刃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寒芒。 他们小心翼翼地朝着各自的袭击目标缓缓靠近那些守卫,只等一声令下就动手。 刚好此时纪山模仿猫叫了一声,那声音急促而逼真,就像是猫的惊叫。 这便是行动的信号。 刹那间,内外队员同时扑向门口守卫。 他们猫腰迅速接近后猛地跃起,一只手如同铁钳一般捂住守卫的嘴巴。 另一只手紧握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扎向对方的脖子,那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门口守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喉咙处发出沉闷而又痛苦的“呵呵”声。 那着那声音的是身体颤动,鲜血汩汩涌出,发出“咕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队员们眼疾手快,在守卫即将倒地之时,稳稳地扶住他们的身体,轻轻地、缓缓地拖放到一旁。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仿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声的噩梦。 后宅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那速度缓慢得让人揪心,只开到能容一人进出的宽度便停止了。 外面的队员依次迅速进入后宅,纪山留下一人守住门口,为大伙护住退路。 自己则带着余下几人朝着屋内摸索前行,去往县衙后宅。 前明时期,各县衙的格局大致相仿,无非是东西厅院错落分布,而知县的起居室和更衣室通常位于西二间。 纪山一行沿着廊檐之下,猫着腰紧贴着房间墙壁,小心翼翼地径直来到西二间的两间房门口。 在门口稍作停留后,两个房间门口的队员同时用刀轻轻拨开门栓,那动作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琴弦。 而后缓缓推开一侧门板,接着,他们侧身闪入屋内,仿若融入了这黑暗之中。 进入更衣房的队员并未发现知县的踪迹,他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与警惕。 他们迅速退出,朝着其他房门移动,守于房内两侧。 但并未急于行动,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另一间房内的动静,那安静得如同死寂一般的等待,仿佛能听到每个人紧张的心跳声。 纪山带着两人进入了知县的起居室,也就是卧室。 此时,温县知县正与夫人相拥而眠,他们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对即将降临的危险浑然不觉。 纪山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到床上躺着两人,其中一人鼾声如雷,那响亮的鼾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另一人呼吸粗重。 纪山心中暗自思忖,这其中一人想必便是温县知县。 他与另外两名队员手持短刀,那刀刃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们轻轻踏上床榻,而后用力捂住两人的嘴巴,那力量恰到好处,既能让对方无法呼救,又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 沉睡中的两人陡然惊醒,刚欲大声呼救,却惊觉嘴巴被捂住,脖颈处传来阵阵冰凉的刺痛感,那刺痛仿佛是死亡的预告。 惊恐之下,他们将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唯有颤抖的身躯发出“唔唔”的微弱声响,那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第140章 得温县 纪山压低声音,那声音冷得如同这寒夜的冰霜,冷冷地说道:“我问,你们点头或是摇头,若敢反抗,我便一刀杀了你们。” 说罢,纪山对着自己手中按住的人问道:“你是温县知县?”那人吓得连忙摇头否认,那摇头的动作急促而慌乱。 另一队员也向自己按住的人问道:“你是温县知县?”那人犹豫片刻后,缓缓点头,那点头的动作仿佛有千钧之重。 纪山又问自己这边的一人:“你旁边这人是温县知县吗?”手下这人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是知县夫人?”纪山再次问道,那人拼命地点头,那点头的动作中充满了无助与恐惧。 纪山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地,他立刻让人通知外面,那声音低沉而急促:“人已找到。” 不一会儿,其他人也陆续进入房内,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有序。 用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将知县夫妇二人紧紧捆绑起来,并用布堵上了嘴巴,让他们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只能发出“呜呜”的沉闷声响,那声音在这房间里回荡。 纪山这才从怀中拿出火折子,那火折子在他手中仿佛是这黑暗中的希望之光。 他轻轻一吹,那微弱的火苗便“噌”地一下蹿了起来,照亮了屋内的一角。 他缓缓点燃了屋内的烛台,刹那间,屋内明亮起来。 当那昏黄的灯光骤然亮起,纪山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拖过瘫倒在地的温县知县,抬手间,一把扯掉了塞在其嘴中的布团。 “温知县,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螳臂当车,抵抗我夏军?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纪山的声音犹如夜枭啼鸣,在这静谧的屋内回荡。 温县知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全身筛糠般颤抖,脑中空空如也,哪还能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那声声求饶,也不过是破碎的“饶……饶……”之声,牙齿上下打颤,咯咯作响。 那颤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纪山瞧着眼前这脓包样的知县,心中满是鄙夷与困惑。 这般怯懦之人,先前究竟是哪来的胆量,敢抗拒周云的劝降? 他冷哼一声,不耐烦地喝道:“你不想死的话,就赶紧将守城将领给我召过来!” 这简短的一句话,仿若一道凌厉的闪电,瞬间将知县游离的灵魂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他忙不迭地连声尖叫:“活活活,想活想活,只要能饶我一命,让我做什么都行!” “既然如此,就照我的吩咐去做,立刻!”纪山的眼神冷若冰霜。 “好好好,马……马上,只是这……”知县可怜巴巴地瞅了瞅身上那束缚自己的绳索。 纪山微微抬了抬头,立刻有手下会意,上前解开绳索,并将桌案上的纸笔递到知县手中。 知县如获大赦,一把抓过纸笔,手忙脚乱地研好墨,便飞速书写起来。 在一名持刀手下的押送下,他出了房间,一路踉跄地奔向东厅厢房。 唤来一个小厮,将写好的信件匆匆塞给他,声嘶力竭地命令其以最快的速度召来守将,前往县衙二堂。 纪山见事情安排妥当,便让知县整理好衣衫,一同前往二堂等候。 不多时,只见两个将领模样的人神色匆匆地赶来。 他们刚踏入二堂,便瞧见脸色惨白如纸的知县大人正瘫坐在一侧。 两人刚欲上前询问,突然,从角落里窜出四人,手中利刃寒光一闪,瞬间抵住了他们的脖颈。 两人顿时呆若木鸡,慌乱的目光忙投向一旁的知县大人。 此时,纪山从主位上缓缓起身,目光如炬,直截了当地说道:“两位,是我让知县请你们过来的。我们是夏军的夜不收,奉我家旅帅之命,特来将尔等斩首。” 两人听闻此言,惊得双目圆睁,嘴巴大张,“斩首?”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紧接着,恐惧如潮水般将他们淹没,两人“扑通”一声跪地,磕头如捣蒜,求饶声此起彼伏。 纪山大喝一声:“闭嘴!”那两人瞬间噤若寒蝉,颤抖着停止了求饶。 纪山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要我饶你们也不难,让城内所有守军即刻放下武器投降,我便饶你们不死。” 两人如蒙大赦,连忙点头答应:“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纪山迅速安排两人,押着其中一名将领前往城楼准备投降事宜,又命另一人出去发信号,通知城外的夜不收连准备进城。 没过多久,便有队员进来禀报,城内守军已全部放下兵器投降,夜不收连也已顺利进城。 至此,纪山的夜不收连执行的斩首行动大获全胜,温县已被成功攻克。 次日上午,周云便收到了夜不收连夺下温县的捷报。 随着温县的易主,整个怀庆府已然全部落入周云囊中。 周云随即任命警卫团的二营长王奇为怀庆府代理守备团团长,留下负责整编俘虏。 并依照攻打潞安府各县时的惯例,让泽州兵房前来重新招募兵员,在每个县驻扎一个千人守备营。 处理完怀庆府的事务后,周云挥师南下经温县后向东,剑指开封府。 与此同时,孙明远率领着大军从修武县一路疾驰,已抵达开封的原武县。 此时的原武县令名叫张瑃,乃是山西泽州阳城县润城镇人氏,也就是周云此时的泽州辖下。 这张瑃乃是崇祯十六年的进士,当年高中时年仅二十岁,可谓风华正茂,是当之无愧的青年才俊。 据史书记载,顺治二年(1644 年),张瑃受清廷委派,赴任河南原武知县。 彼时的原武县饱经战乱之苦,盗匪横行无忌,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张瑃到任后,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措施。 他积极招抚流亡的百姓,鼓励他们垦荒种田,同时缓征赋税,减轻百姓负担; 推行严格的保甲制度,维护地方治安;大力兴办学堂,培育人才; 坚决打击盗匪,还百姓一个安宁的生活环境。 在他清正廉洁的治理下,原武县逐渐恢复了生机。 他在任四年,两袖清风,不染纤尘,深受百姓的爱戴与敬仰,也赢得了上级的赏识与赞誉。 离任之时,百姓们自发地拦车挽留,为他修建祠堂,并立下了“邑侯张公去思碑记”,以铭记他的功绩与恩德。 在离开原武县后,张瑃仕途顺遂,历任四川按察使、陕西道监察御史、江南巡盐御史等职。 在担任江南巡盐御史期间,他以身作则,刚正不阿。 严禁接受盐商的请托贿赂,在任期内出色地完成了官盐运销任务,甚至超额完成,为满清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 此后,他一路晋升,先后担任大理寺丞、顺天府丞、大理寺少卿、工部右侍郎等要职。 在以兵部右侍郎的身份巡抚陕西时,他心系百姓。 康熙元年(1662 年),张瑃从陕西巡抚调任福建督粮道参议。 然而,长期的操劳奔波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最终,在康熙四年(1665 年),张瑃因劳累过度,积劳成疾,在任上溘然长逝,年仅四十二岁。 其短暂而辉煌的一生,充分展现了他卓越的才干和出色的办事能力。 第141章 临原武 孙明远率领的夏军浩浩荡荡地抵达原武县城下时,只见城门紧闭,守军严阵以待。 原武知县张瑃面色凝重,屹立于城楼上,俯视着下方阵营严整、气势如虹的夏军。 起初,他并不知晓这路大军的来历,只是听闻禀报说有一支大军从修武县方向汹涌而来,人数逾万,顿时心中一惊。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下令关闭城门,并紧急征召民夫衙役上城驻守,妄图凭借这城墙抵御强敌的进攻。 此刻,当他看到对方军旗上那醒目的“夏”字时,心中恍然大悟,暗自思忖:这想必就是传说中占据了自己老家的夏军了。 张瑃到任原武县尚不足两月,前些时日便听闻有过往的商贾传言,泽州被一伙自称夏军的势力所占据。 听闻这夏军纪律严明,作战勇猛,在当地安抚流民,积极兴办商业,重视农事发展,使得泽州在短短时间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不久前,他又听闻这夏军接连攻克潞安府和沁州,甚至成功阻挡了清军叶臣率领的南下泽州的大军。 这些消息在他心中掀起了层层波澜,既让他感到新奇不已,又觉得有些荒诞可笑。 新奇的是,如今这世道,能真心为民着想的军队实属罕见; 可笑的是,这夏军竟敢与清军对抗,在他看来,无疑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这夏军竟然如此迅速地出现在了原武县,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大惊失色。 此时,望着城下军容齐整、战阵严谨的夏军,他深知自己此番是陷入了极大的困境之中。 昨日,他已派遣信使向开封的河南新任巡抚罗绣锦紧急求援,期盼能有援兵及时赶到增援。 在夏军孙明远的中军大营内,前敌都统孙明远正与独立团诸位将领研讨攻城方略。 依照惯例,此前孙明远已差遣使者前往城内劝降原武知县。 然而原武知县却言辞决绝,毫无投降之意,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 孙明远高声下令:“攻打原武城,无需多虑其他策略,唯有强攻一途!” 众将听闻此言,皆面露疑惑之色,望向这位署理都统。 孙明远神色镇定,从容说道:“我军虽有万余将士,实则多数为新兵,且并无充裕时间练兵,唯有边行军边训练,于战火中学习,借实战锤炼队伍。” 独立团团长岳明轩颔首表示赞同:“都统所言极是,新兵众多乃我军现状。原武县城防御虽尚算严整,但实力并非强劲,正适宜练兵。” 孙明远见岳明轩亦认可此计,遂即刻下令以营级为单位,轮番向原武城发起攻击。 刹那间,战鼓轰鸣,号角震天,夏军阵营中一支队伍迅速朝着城墙挺进。 城头守军缺乏强力远程武器,双方旋即在城墙上下短兵相接。 进攻的这一营士兵中,有人刚转身欲逃回本阵,便被孙明远的标营督战队斩杀,吓得那些萌生退意的新兵们又转身朝着城头冲去。 数度交锋,均有士兵成功攀上城垣,却又屡屡被守军击退。 孙明远观察到城头守军亦已疲惫不堪,而己方不过派出一营兵力而已。他挥手示意,再遣一营生力军投入战场,同时让前一营撤下休整,并组织集体讨论作战得失。 如此循环往复,待第五营士兵攻上城头时,守军终于难以支撑,开始有人陆续转身逃窜。 但孙明远并未趁势增派兵力一举破城,而是继续派遣新营接替士气高昂的前一营。 让正在奔逃的守军得以喘息,被知县张瑃安排的将领重新聚拢回去继续抵抗。 待到第六营撤下时,天色已近黄昏,孙明远遂下令扎营休息,次日再战。 城头的守军眼见夏军退去,且未再有新的攻势,不禁长舒一口气,纷纷瘫倒在城头之上。 他们早已精疲力竭,斗志全无,全凭上官督战,强撑至今。 一天未曾进食,此刻躺下,便再也无力起身。 张瑃目睹此番情景,心急如焚。 城上守城物资几近耗尽,自己到任原武时日尚浅,威望不足,难以组织更多人手上城防守。 他清楚地看到,城外夏军并未全力攻城,否则原武县恐早已沦陷。 至于夏军为何未全力进攻,他猜测或许是围点打援,亦或是猫戏老鼠之举,却未曾料到孙明远竟是在以战代练,训练麾下士兵。 于是,当晚他再度修书一封,派人火速送往卫辉府的祖可法处,请求增援原武。 此时在卫辉府中,总兵祖可法、怀庆府总兵金玉和以及卫辉知府夏鸣成正围绕着张瑃的求援信展开议论。 “按道理我们理应出兵救援,只是我等兵力实在有限,豫亲王率领的大军尚未抵达,依本官之见,还是暂且缓一缓为妥。”卫辉知府夏鸣成面露忧色说道。 怀庆府总兵金玉和在一旁默默饮茶,一言不发。 他率领千余残兵败将逃至卫辉府,昨日方才抵达,整个怀庆府已失,此刻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 祖可法亦面露难色,问道:“金大人提及那周云小儿火器众多,不知这孙贼麾下是否也有这般厉害的火器?” 金玉和只是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清楚。 “罢了,那就等吧!待豫亲王抵达后再做计较,不差这几日了。” 无独有偶,在开封府中,河南巡抚罗绣锦与其他几位官员商议之后,果断以开封自身难保为由,决定不出兵驰援原武县。 次日清晨,孙明远依照昨日的顺序,持续稳步攻城。 一边指挥作战,一边向领兵的营级将领传授经验,让他们自行总结优劣,以便再次上阵时能够扬长避短。 这种实战指导教学,远比在屋内研习兵书来得实用高效。 待一上午过去,各营均轮流攻打过一次后,孙明远再度下令从头开始轮转,要求各营全力施为,每营只给在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攻克城池,谁能率先破城,便是首功一件。 激战至中午时分,守军终于难以为继,在第四批攻上城头的营队猛烈攻击下,防线崩溃,守军或投降或逃窜。 孙明远立即指挥三个营全力压上,同时派遣其他营队封锁除已攻陷城门外的其余各门。 至此,夏军顺利攻克原武城,知县张瑃亦被生擒活捉。 孙明远并未在原武城过多停留,大军休整一晚后,便马不停蹄地朝着开封府城疾驰而去。 第142章 东西会师 周云自温县启程后,一路马不停蹄地接连夺下巩县、登封、密县和新郑,而后直扑开封府。 尽管如此,还是比孙明远那一路大军晚了两日才抵达。 此时,孙明远大军已对开封府攻伐两日,却毫无建树。 周云大军的到来,让他们暂停了攻城的行动。 周云未及歇息,便对孙明远说道:“明远,据暗影来报,那多铎率领的七万清军已快到卫辉府了。 我前天就派人通知怀庆府的王奇,让他带着守备团从怀庆府撤回到泽州,分别驻守泽州的碗子关和天井关。” 孙明远满脸讶异,不禁问道:“旅帅,这是为何?那我们之前在怀庆府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就这么轻易地将怀庆府拱手相让?” 周云一把抓起面前的水碗,猛灌了一口,而后回答道:“这可不是白费力气,至少我们重创了清军在此地的部分有生力量!多铎此次率领七万大军,其中还有两万满蒙八旗精锐,甚至配备了红衣大炮。你觉得李自成能抵挡得住吗?” 孙明远无奈地摇了摇头,回道:“很难!” 周云紧接着追问道:“那潼关在清军的红衣大炮攻击下,大顺军能守得住吗?” “不太可能。” “加上我们,能守住吗?” “也守不住。” “所以,既然守不住,那我们就得从泽州跳出,设法削弱清军兵力,破坏他们的后路,袭扰他们的府县城池,让他们不得安宁,无法全力进攻李自成的大顺军。” “同时,我们让出怀庆府,大顺军必定趁虚而入,占据怀庆府,甚至可能袭击卫辉府,那多铎奉旨南下征讨南方,适逢大顺军占怀庆府攻卫辉府,岂能坐视不管? 这样我们也就从前方转到了后方,让出怀庆府就是为了让大顺军同清军硬顶。” 孙明远眼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旅帅调兵进入河南的深意,原来是要间接支援李自成的大顺军,以此延缓大顺朝的覆灭。 毕竟,清军如今的主力和注意力都集中在围剿李自成上,倘若李自成迅速败亡,接下来要对付的自然就是他们这些分散的地方势力了。 以他们目前的实力,与清军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只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想到这里,孙明远不禁暗自感叹,自己的眼光终究还是比不上旅帅看得长远。 周云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战略眼光很高明?说实话,这般放眼天下的战略布局,我可想不到。 这是我大哥李岩随上次军报一同送来的密信中告知我的。” 孙明远心中一动,他差点忘了,这夏军中还有这样一位高人存在。 只是这位高人一直不在山西,自己又是后来归降之人,未曾有幸得见。 没想到他竟能将局势看得如此透彻,还能提出如此精妙的应对之策。 就在孙明远暗自感叹之际,营外突然响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孙明远和周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声吓了一跳。 然而,周云很快便满脸兴奋,“嚯”地一下站起身来,对孙明远大声喊道:“明远,走走走,我们出去迎接,一定是我大哥来了!” 说着,便迫不及待地率先冲了出去。 远远地,周云就望见正从营门外大步走来的李岩。 那一刻,他奔跑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紧跟其后的孙明远收势不及,差点撞在他的背上。 周云望着李岩那略显沧桑憔悴的面容,眼眶突然不受控制地湿润了起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对李岩的那份亲情不再是以往的敷衍,而是真真切切的,仿佛他们就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那一刻,他心中涌起一种见到父亲般的感觉,也真正明白了“长兄如父”的深刻含义。 李岩看到营帐内快速跑出两个人,为首的正是周云,心中也莫名地激动起来。 他加快脚步迎上前去,却见周云突然停下,接着向自己跪了下来。 他的心头猛地一颤,激动瞬间化为感动,眼中热泪盈眶,急忙快走几步来到周云面前。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周云的肩膀。 周云轻声唤了句:“大哥!” 李岩的手微微颤抖着,又轻轻抚了抚周云的脸颊,声音哽咽地说道:“好……好,起……来,快起来。” 说着,便用力拉起了地上的周云。 “大哥,你瘦了!” 周云站起身来,看着李岩轻声说道。 李岩没有回应,只是弯下腰,仔细地帮周云拍去膝盖上的泥土,过了好一会儿,才神色严肃地说:“你如今已是旅帅了,可不能再随意下跪了。” 周云挠了挠头,只是呵呵地笑着,又问道:“大哥,我姐呢?” 李岩已平复了情绪,微笑着说:“你姐在归德府守着家呢。要是她知道你来了,肯定吵着要马上过来。” “我过段时间就去看她!” “你有这闲工夫?” 周云又挠了挠头,依旧呵呵地笑着。 两人旁若无人地尽情聊着,完全忽略了周围无数将领投来的目光。 众将领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日里这两人都是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虽说也还算平易近人,但此刻这般真情流露,与往日的形象截然不同。 尤其是周云在李岩面前那憨厚质朴的样子,更是让众人目瞪口呆。 还是李岩先回过神来,赶忙向周云深深施了一礼,参拜道:“属下李岩参见旅帅!” 正聊得兴起的周云顿时一愣,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众将士都在看着他们。 于是,他也顺势回了一礼。 众将领这才反应过来,两方人马纷纷相互行礼参拜。 李岩看向周云身后正弯腰行礼的孙明远,走上前两步,双手扶住孙明远的臂膀,问道:“你就是明远?也就是孙督师之子孙世瑞?” “回副旅帅,正是!” “好,好一个仪表堂堂,好一个英雄豪杰!孙督师在天有灵,也该感到欣慰了。” “谢副旅帅夸赞,明远实在不敢当。” “好了好了,都别站着说话了,我们进营帐里谈吧。” 众将领这才随着周云、李岩走进营帐。 第143章 谋开封 周云转头吩咐亲卫,让其通知全军,为庆贺东,西两路大军的会师,今日加餐肉食。 消息传开后,兵士们欢呼雀跃,整个营地瞬间被喜悦的氛围笼罩。 营帐内,众将士纷纷席地而坐,地上只是简单地铺了个麻袋。 周云有些激动的率先开口道:“首先,为祝贺我东西两路大军的会师,不妨学古人大家先来个击掌相庆吧!” 众将领忙附和并热情的击掌,场面热烈无比。 好一阵,等众人平静下来后,周云说道:“如今我们会师于开封城下,目标就是拿下这座城池。 但开封城城坚墙厚,大家不妨说说,有什么好办法能快速攻克它?” 一阵沉默之后,孙明远拱手行礼道:“旅帅,末将先说说这两日攻城的情况吧?” 周云微微颔首,示意孙明远继续说下去。 “据我等了解,这开封城于崇祯十四年遭受水淹,致使开封城生灵涂炭,民生凋敝,开封城内十室九空。 虽历经几年有所恢复,然终究元气未复,无论物资储备还是人心向背,都远不及当年明军在开封抵抗李自成之时。” 李岩听着孙明远的话语,心中想着这孙明远在跟随周云的历次征战中,表现突出,有勇有谋,且不骄不躁,此子颇具其父当年的风范,将来必成大器。 孙明远接着说道:“这开封城墙经水长期浸泡后,近两年历经战乱,明廷又已亡,未曾得以重新修缮,若有红衣大炮,或许只需几炮,便能使其崩塌。” “哼!但眼下咱们不是没有那劳什子的红衣大炮嘛!”东路军麾下将领吴初没好气地插话道。 孙明远也不生气,微笑着回应:“咱们虽无红衣大炮,然有虎蹲炮与火药包,只要运用得当,同样能达成目的。” 吴初正欲反唇相讥,开口说“那你前几日为何没能攻下这开封城”时。 便听到上首传来一声轻咳,心中一惊,忙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低头不语。 他明白这是李岩对他的告诫,让他莫要多言。 孙明远仿若未察觉这些插曲,继续说道:“况且如今的开封府内也并非铁板一块,内里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其中清军虽占主导,但其他势力亦不可轻视。” 李岩适时接口道:“此确为可利用的机会。” 孙明远冲李岩点头说道:“副旅帅所言极是,咱们正可借此机会分而治之,如此一来,开封城或许可不攻自破。” 周云心中对孙明远条理清晰的分析颇为赞赏,对于吴初等东路军将领的不以为然,他心中有数,深知两支队伍的磨合尚需时日。 正在此时,一位年轻小将霍然起身,拱手行礼道:“近卫一团一营长岳镇邦参见旅帅,末将有一想法,恳请旅帅恩准末将详述。” 周云眼前一亮,只见这名小将年约二十,相貌堂堂,英气逼人,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儒雅气质,不禁心生好奇。 “但说无妨!” 小将岳镇邦略显紧张地说道:“末将十分认同孙将军之策略,只是不知可否在今明两日内攻陷开封城?且我方不损一兵一卒”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唯有李岩面带微笑,神色悠然地轻抚胡须。 周云亦被他这番话惊到,但仍保持镇定。下方的姜云升、岳明轩、陈启以及各营将领顿时议论纷纷。 一位西路军将领起身大声道:“你是说你可以办到?这怎么可能?你莫要在此夸夸其谈,可有胆量立下军令状?” 又有西路军将领起身质问岳镇邦:“你莫不是想用孙都统的办法?难道你真有法子能在今明两日拿下开封?” 此时的孙明远也在打量着这名小将,见他虽备受指责质疑,却神情坦然,面上毫无激愤之色。 心中不觉有趣,暗自思忖此子要么是有大才,要么就是个愣头青。 周云轻咳一声,止住了下方的喧闹。 “岳营长,如此说来,你可是有办法了?那就讲讲你的策略吧!” 岳镇邦再次拱手,镇定自若地说道:“诚如孙都统所言,开封城历经诸多变故,如今虽被清廷占据,然民心不附,城中势力错综复杂,百姓对各方势力皆无信任,终日惶恐不安。” 周云问道:“那又怎样?对此你有何良策?” 岳镇邦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说道:“针对此情形,只需我军派人潜入城中,散布一则谣言,此城必破!” 周云心中一动,已然猜到他的后文,“你是说……” “正如旅帅所料!此谣言一出,无论是百姓、官吏,还是清军,定会即刻开城逃窜。” 孙明远也早已料到他想说的谣言内容,此计着实狠辣,却也是妙计,真若施行,确实无需动用大军,开封城便可轻松拿下。 部分将领猜到了他所言的谣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赞此子聪慧过人。 而有些反应较慢的将领则一头雾水,不明就里,急得抓耳挠腮,忙向左右打听,恰似后世课堂上忙着抄作业的学生。 周云此时轻叹一声道:“此计虽好,只是苦了开封城的百姓啊!” 李岩起身说道:“旅帅无需过忧,开封离归德府不远,到时我等引领百姓前往归德府定居,一来可助他们重建家园,二来能充实归德府人口。” 周云闻言点头认可,当即拍板,由夜不收连会同暗影共同实施这一计划,并命名为“风声行动”。 同时命令近卫一团担负起引导照顾百姓的重任,务必安全地将百姓护送至归德府。 随着两军会师,东西两路的夜不收连合二为一,纪山担任连长,孙东为副连长,虽名义上是一个连,实则人数已达两个连之多,周云也暂无调整编制的打算。 纪山和孙东找到暗影现任主事方云海,请求暗影协助他们潜入城中。 方云海派了如今已是暗影都尉的宁波,让其协助行动。 这宁波便是曾经化名丁三潜入泽州铁矿王家中的家丁。 三人一番商议后,决定由夜不收派遣二十人进城,由孙东带队。 纪山争着要带队,孙东劝道:“连长,你就将这个机会让给我呗!让我这个许久未在旅帅身边的人表现表现呗!” 纪山理解孙东的心思,也就同意了让孙东带队进城。 第144章 谣言 孙东的这种心理,在东路军上下颇为普遍。 他们长期跟随李岩在归德府附近作战,虽说李岩已如实向旅帅周云禀报了他们的功绩与职务,但毕竟旅帅是周云,如今重新会合,众人心中难免忐忑。 一则担心周云对他们不待见,影响日后前程;二则害怕遭到周云麾下其他将领的轻视,受到排挤打压。 权力斗争,无论何时何地,皆难以避免。 哪怕是在一个小地主家的三两个下人之间,也会存在明争暗斗,更何况是在军队将领之间呢? 先前岳镇邦的表现,又何尝不是东西两路军将领之间的一种潜在较量呢?虽说旅帅周云大概率会秉持公正,但亲疏有别,亦是事实。 而这,也是李岩暗中默许的结果。 他一生历经无数争斗,对麾下将领的心思自然洞若观火。 只要是正当合理的诉求,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超出限度,他绝不姑息,就如会上吴初的那番言语。 夜,漆黑如墨,笼罩着开封城。 夜不收副连长孙东率二十名弟兄,在城内暗影的接应下,悄然从城门水道潜入城中,旋即被引至临时驻地。 孙东稍作歇息后,目光冷峻地将二十人分成四队,低声吩咐:“此次任务重大,大家分散到城中各处,让那消息传起来。记住,要小心谨慎!” 言罢,众人迅速消失在夜色里,向着不同方向奔去。 次日城中一家茶楼,茶香弥漫。 两人相对而坐,悠闲地品茶闲聊,声音却略显高亢。 “张兄,近来生意怎样?”李姓商人率先打破沉默,他把玩着手中茶杯,眼中透着无奈与疲惫,话语中满是对当下局势的忧心忡忡。 张公子轻轻摇头,叹息道:“唉,如今城池被围,我家这买卖全靠货物进出,眼下这情形,根本没法经营,实在是愁人啊!” 说罢,他眉头紧锁,望向窗外的街道,眼神中忧虑更甚。 “谁说不是呢?这开封府久经战乱,各方势力你来我往,就像这杯中茶叶,起起落落,何时才是个头啊!”李兄放下茶杯,双手抱胸,脸上写满了对这乱世的厌倦与无奈。 “李兄,你那布庄情况如何?”张公子关切问道,目光中满是担忧。 “哪能好得了?我刚从汝宁府倾尽所有搬到开封府,本想着能赚些钱回本,可如今……”李兄说到此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隐隐泛起泪花,那是对自己命运的不甘和无奈。 “听闻你是倾家荡产搬来此处,如今这般,可要小心啊!”张公子的话语中满是同情。 “谁说不是呢?正为此事烦忧不已。”李兄无奈地摇头叹息。 这时,一个家丁匆匆走进茶楼,神色慌张地在人群中搜寻,看到自家少爷后,急忙快步走来。 他看了眼对面的李公子,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有难言之隐。 “少爷,您怎么还在这儿?老爷有急事找您!”家丁压低声音说道,眼神却不时瞟向四周,仿佛害怕被人听到什么。 “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张公子不耐烦地说道。 家丁面露难色,咬咬牙,凑到少爷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啥?水……”张公子刚开口,声音陡然拔高,眼中瞬间充满恐惧,那恐惧仿佛从心底最深处涌出,瞬间蔓延至全身。 家丁见状,急忙捂住张公子嘴巴,将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随后拉着少爷便要离开。 李公子见状,急忙起身拦住去路,满脸疑惑与急切地问道:“张兄,话可不能说半截啊!到底是什么水?你好歹给兄弟透露一点。” 张公子望着李公子真诚且急切的眼神,心中一软,犹豫片刻后说道:“李兄,此事非同小可,我实在不能说。但念在你我兄弟一场,我只能提醒你一句,快带着家人跑吧!越快越好!我先走了!” 说罢,他用力挣脱李公子的手,随着家丁匆匆离去。 茶楼中的其他客人本就被这两人的高声交谈搅得心烦,此刻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先是一愣,继而觉得好笑。 但张公子那声惊恐的喊叫,却让他们心中猛地一紧。 尤其是听到那个“水”字,再联想到两年前那场可怕的大水,众人无不脸色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那汹涌的洪水此刻就在脚下。 一时间,茶楼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便是一阵骚乱。 客人们纷纷站起身来,桌椅板凳被碰倒在地,发出刺耳声响。 他们甚至顾不上付茶钱,便疯狂地向家跑去。 此时,街道上已经出现了一些拖家带口的路人,他们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向着城门方向涌去。 起初只是零零散散几个人,但转眼间,便成群结队,如潮水般汇聚在一起。 城门上的兵士们看到这汹涌而来的百姓,顿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百姓们声嘶力竭地叫嚷着要出城,那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这些兵士们哪敢擅自做主打开城门,他们边奋力护住城门边急忙将打听到的情况和现下百姓聚集的状况如实向上官禀报。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四面城门皆是如此景象,各处城门汇报到守城将领这这里。 守将听闻全城百姓因为冲击城门后,吓得亡魂皆冒,脸色惨白如纸。 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若处理不当,必将引发大祸,于是不敢怠慢,急忙将此事报于河南巡抚罗绣锦。 与此同时,在城中各处酒肆茶馆中,类似的场景不断上演。 而那些散布消息的人,正是孙东夜不收连的弟兄们。 孙东深知,谣言的散播不能太过直白,要让百姓们自己去想象、去猜测,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全城,并深信不疑,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巡抚衙门内,罗绣锦接到守将的禀报后,顿时满脸惊讶,霍然起身,大声问道:“什么?水淹开封?这消息从何而来?” 第145章 开封空城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疑惑。 “大人,如今全城几乎都已知道此事,百姓们都在疯狂地涌向城门,我们快要弹压不住了!” 守将焦急地说道,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他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一旦城门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罗绣锦心中大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出两年前那场大水的惨状。 当时李自成率领的农民起义军第三次围攻开封。 明军为解开封之围,掘开黄河大堤,企图水淹起义军,结果李自成的军队移营高地未受大害,而开封城却被黄河水淹没。 那场灾难,如同噩梦一般,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中,死了多少人,毁了多少家庭,至今历历在目。 他不敢想象,如果再来一次,这开封城将面临怎样的灭顶之灾。 但冷静下来后,他又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目前黄河的水位并不高,城外夏军就算要要蓄水,达到淹没城市的洪水程度,绝非一两天就能办到的。 可是,他心中依然充满了恐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洪水真的倾泻而下,到那时,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他也只能含恨九泉。 想到此处,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让身边的亲兵们准备好马匹东西,准备逃离。 开封城中就在全城百姓都涌向城门时,突然,远处的黄河上游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轰隆声,那声音低沉而沉闷。 这是周云特意安排在远处的火炮连放的空炮,用以营造紧张的气氛,从而证实谣言的可信度。 这一下,原本还算平静的百姓们和城门兵丁们,瞬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在原地。 紧接着,便是震天的喧嚣声响起,那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兵丁们再也顾不上上官的责罚,他们颤抖着双手,迅速打开城门,然后夺路狂奔,向着地势高的地方跑去。 百姓们见状,紧紧跟在兵丁身后,疯狂地涌出城门,惊叫声、哭喊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 此时,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逃离这即将被洪水吞噬的开封城。 两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又一次出现在眼前,那滔滔洪水、那漂浮的尸体、那绝望的呼喊,如同恶魔般萦绕在他们心头,让他们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 路上,不时有人高声呼喊:“往这边跑,这边地势高!”百姓们在这些声音的引导下,如同迷失方向的羔羊,盲目地跟着向前跑去。 又是一阵轰隆声响起,那声音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震耳欲聋。 百姓们彻底慌了神,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只是机械地被人引导着向前奔跑,仿佛跑慢一点,就会被那滔天的洪水卷入无尽的深渊。 此时的河南巡抚罗绣锦骑着马,向着南方拼命狂奔。 他的脸色苍白,眼神惊恐,心中充满了不安。 然而,跑着跑着,他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发现自己身边只有十几个人,身后竟然没有百姓跟来,那些富户人家也不见踪影,没有马车,没有骑马的人。 他缓缓勒住坐骑,心中满是疑惑和恐惧。 他拔转马头,向后望去,只见远处的道路上空空荡荡,毫无半点洪水来袭的迹象。 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局,一个惊天的大骗局,是夏军的阴谋,目的就是制造谣言,夺取开封城。 他正想打马回去查看究竟,突然,远处出现一片黑影,马蹄声隆隆作响。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明白,这是敌军的骑兵出动了,是来追赶自己的。 他绝望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甘和无奈,喃喃自语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说罢,他带着身边的十几个人,再次拨转马头,向着远方疾驰而去,只留下那被恐慌笼罩的开封城,在独自颤抖。 翌日,开封城中一片死寂,狂风呼啸着卷过空旷的街道,沙尘弥漫,不见一个行人的踪影。 只有偶尔几条野狗,夹着尾巴从道中仓惶窜过,那惶惶的模样,仿佛也在为这荒芜的城郭悲叹。 周云面色凝重,带着李岩、孙明远及一众将领,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在这仿若鬼城的开封城中。 每一步踏下,似都能听见往昔繁华破碎的声音,那扬起的尘土,模糊了众人的视线,也迷离了他们的心境。 “唉!”周云仰头望天,长长地叹息一声,那声音里饱含着无尽的悲悯与无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这天下的动荡,受苦的终究是这些无辜的百姓。” 他的目光掠过街边紧闭的门窗,似能看见门后百姓们瑟瑟发抖的身影,那是乱世中最无助的存在。 “是啊,”李岩亦满脸沉痛,应和道,“百姓们活得太艰难了,我们身为将领,若不能给他们一个太平盛世,有何颜面面对这天下苍生?” 一行人默默无语地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开封府衙。 踏入那阴森的大堂,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众人依次坐下,却无人言语,唯有那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这压抑的空气中。 许久,周云打破了沉默,沉声道:“现下我们已拿下开封,各位说说,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错综复杂的局势?暗影,先讲讲你们了解到的情况吧。” 方云海站起身来,双手抱拳,神色严肃地行礼后,开始介绍相关情报。 “旅帅,先是怀庆府被我们放弃,撤回泽州后,整个怀庆府瞬间被大顺军集结在山西恒曲的三万多马步军占领,如今他们已气势汹汹地攻向卫辉府。 而多铎率领的七万清军南路军,也已抵达卫辉府,正与大顺军在卫辉府的获嘉县展开激战。 大顺军显然有不支的迹象,至于能抵抗多久,目前尚不知。 另外,阿济格率领的三万大军已然从大同进入太原,不日即将西进,进入陕西。” 待方云海介绍完,大堂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所有人都眉头紧锁,思索着自家夏军的出路。 第146章 战略安排 孙明远率先打破沉默,目光炯炯地看向周云,说道:“旅帅,副旅帅,末将以为,既然我们已拿下开封,不妨就以开封为根基,主动出击,寻找清军的薄弱之处,狠狠地予以打击。 比如说,清军主力此刻正在卫辉府与大顺军激战,我们便可突袭他们后方的彰德府或大名府,以此牵制清军,让他们无法全力进攻大顺军。” 一团长吴初听后,面露担忧之色,出言问道:“那要是清军留下部分兵马拖住大顺军,转而攻向我们开封,企图剿灭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孙明远微微点头,神色镇定自若,微笑着说:“吴团长所言极是,这确实有可能发生。 倘若如此,我们便果断撤出开封城,转而西进洛阳,与大顺军会合,一同攻克卫辉府,然后直插北京方向。” 周云听闻此言,心中猛地一动,暗自思忖:这孙明远的策略,不正是自己后世所熟知的游击战术吗? 不以一城一地的得失为重,而是将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作为首要目标。 如今清军势力强大,己方相对弱小,且清军的势力范围尚未稳固,这不正是开展游击战的绝佳时机吗? “此方略甚好!”一旁的李岩忍不住赞叹道,“不以攻占城池为目的,灵活机动地袭击清军的弱点,我完全赞同孙都统的方略。” 周云见李岩也认可孙明远的策略,心中不禁感到一丝欣慰,目标一致,事情便好办多了。 他微微点头,环视着众将领,语重心长地说道:“孙都统此策,贵在灵活二字,而灵活的关键在于执行,执行的根本则在于意志。 若没有坚如磐石的意志力,何来强大的执行力?若执行不力,又谈何灵活应对? 就好比让你日行百里,你却只走了七八十里,便叫苦不迭,执行不下去,那这策略便成了空中楼阁,最后只能落得个四不像,白白损耗兵力。” 众将领听了这番话,纷纷点头,深以为然,尤其是李岩和孙明远。 李岩望向周云的目光中满是钦佩,心想:老三看问题竟是如此深远,分析得这般条理清晰,只是不知他打算如何解决这其中的关键问题呢? 而孙明远则面露惭愧之色,心中暗自想着:还是旅帅高瞻远瞩啊! 自己只考虑到了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却忽略了这更深层次的关键因素,实在是思虑不周。 周云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么,我们现在能否实施这个策略呢?我认为可以。 虽然我们的士兵大多是刚训练不久的新兵,但大家别忘了,我们还有向云社,有众多向死而生、意志坚定的向云社成员。” 众将领闻言,眼前顿时一亮,心中涌起一股希望的热流。 是啊,自己不就是向云社的成员吗? 向云社在周云的西路军中发展起初并不顺利,主要是因为原向云社理事陈云霄的事件,让周云在吸纳社员时谨慎了许多。 向云社秘书长是李岩,副秘书长是高云伍。 周云将高云伍调任为近卫二团的副团长兼参赞,就是为了让他腾出更多时间来整顿向云社的事务,使其专注于西路军中向云社的发展。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向云社已然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尤其是在新兵中的影响力与日俱增,极大地提升了军队的战斗力。 同样,东路军这边,李岩身为向云社的秘书长,又有红娘子这位英勇女将的协助,向云社在东路军中的发展比西路军更为出色。 周云提及向云社,让李岩和孙明远心中大定,他们深知,这确实能够解决策略实施中的关键一环。 在确定了作战方向之后,李岩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向周云说道:“旅帅,属下也有一个策略,还望旅帅定夺。” 周云连忙说道:“大哥但说无妨,我愿闻其详。” 李岩清了清嗓子,神色庄重地说道:“我们前出作战的方向虽已确定,但我们在这开封,实则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我建议以归德府为依托,向南夺取汝宁府,此刻我已安排郭绍的三团前往汝宁府。 同时,向东攻占徐州和凤阳府,北上拿下山东的兖州府,如此一来,便可形成一个拥有四府之地的稳固后方。 而开封府则作为我们的前沿阵地,用以守护归德府等后方根基,并与我们在山西的地盘相互沟通。 山西的泽州、潞安、沁州等地与这边遥相呼应,彼此配合,便能有效地牵制清军。” 周云听后,心中豁然开朗,终于明白当初大哥李岩与自己约定东西两路大军共同进军后,东路军为何却一直驻扎在归德府按兵不动。 原来背后竟有着如此深远的谋划。 此时,最为强大的清军势力被李自成的大顺军牵制在开封以西,而南明朝廷势力孱弱。 徐州作为战略要冲,若能将其拿下,己方在一段时间内便能获得稳定的发展时机,此方略确实可行。 大堂内的气氛因这两个策略的提出而变得热烈起来,众将领们纷纷开始讨论具体的作战计划。 那原本压抑沉重的氛围,也渐渐被一股昂扬的斗志所取代。 在会议中,周云认可了李岩与孙明远提出的方案。 会后,周云责成孙明远和高云伍从全军范围挑选向云社成员,组建一支万人规模的部队,并由孙明远率领,向前线进发,抵御清军。 这支部队主要配备冷兵器,仅安排了一千人的火器部队。 过多的火器装备会加重后勤负担,不利于部队在战场上灵活机动与穿插作战。 为使部队更好地适应战斗需求,周云与李岩、孙明远经过商讨,将这一万人划分为两个五千人的团。 任命孙明远为都统,一团长为王石虎,二团长为程铁牛。 周云特意选拔两位新团长,旨在确保他们能全力配合孙明远,精准贯彻其作战计划。 因为周云深知,优秀的作战计划若缺乏有力的执行,终究只是纸上谈兵。 此外,周云还将骑兵的一营和二营合并为一个骑兵团,由孙明远和副团长高云伍直接指挥。 进一步提升部队的机动性和作战能力,以应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 第147章 进兵归德府 在孙明远所率的大军被妥善安排后,周云果断下令,命其即刻向着卫辉府旁的彰德府进发。 而在开封这边,周云与李岩经过一番细致的协商,将大军重新整编,把包括俘虏在内的兵力整合成了四个团,依次编为四、五、六、七团。 汝宁的郭绍团仍为三团,而四团团长为吴初,五团团长是岳明轩,六团团长为杨彪,刚因献策立功的岳镇邦则担任七团团长,姜云升的警卫团则维持原编制不变。 开封的兵马整合妥当后,周云留下吴初的四团在开封府负责警戒南下的清军,同时调遣杨彪的六团前往汝宁府,协助郭绍的三团攻打汝宁府。 随后,他亲率岳明轩的五团、七团以及警卫团,还有仅存的赵六骑兵营,浩浩荡荡地拔营向归德府开拔。 大军在行进途中,骑兵营长赵六满脸激动地来到周云面前,“扑通”一声跪地参拜,高声说道:“旅帅,许久未见,今日终能再睹您的尊容!” 周云亦是心潮澎湃,连忙伸手扶起赵六,端详着他打趣道:“这一晃半年过去,我可没少惦记着你们。哟,你这小子,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都长了些膘啊?” 赵六挠挠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旅帅,这一路上攻城拔寨,可没多少机会轮到咱骑军冲锋陷阵,而且马匹数量也不足,兄弟们都憋坏了。” 周云哈哈笑着,轻轻拍了拍赵六的肩膀,说道:“你这小子,一见面就诉苦。放心吧,往后有你们大展身手的时候,到时候可别拉胯才行。” “旅帅放心,我赵六啥时候给您丢过人!”赵六胸脯一挺,目光坚定地说道。 “好!好!”周云听出了赵六话语中的决心,心中甚感欣慰,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路上,不断有往昔的老部下前来拜见周云,他都一一亲切接见,并与他们热情交谈。 周云心里明白,这些人内心满是忐忑,生怕因为长时间的分别,被自己疏远冷落,从而被边缘化。 当大军快要抵达归德府时,红娘子早已领着侯贵、郭英和高杰在城门外恭敬等候。 周云远远望见,便迅速下马,疾步走到红娘子身前,以对待姐姐的礼节向她行礼,而红娘子则以下属的姿态向周云见礼。 众人相互寒暄见礼后,一同进入城内。 周云骑在马上,环顾四周,只见街道较为干净整洁,百姓们看到军队进城,纷纷自觉地退到道路两旁避让。 周云的目光扫过街边的酒楼,只见店内顾客稀少,寥寥几个客人也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军队从楼下穿过。 周云心中暗忖,这归德府果然如大哥李岩所言,尚未真正归心。 看来,要想治理好归德府绝非易事,尤其是新近从开封府过来的大批百姓,要让他们安心在此定居,还需花费不少心思。 军队安置妥当后,周云一行来到了归德府衙。 这府衙占地面积颇为可观,坐北朝南,建筑格局沿中轴线对称分布,虽也算宽敞,但与开封府衙相比,却小了许多。 李岩夫妇并未住在府衙内,而是选择了附近的一处住所,周云也不客气,便在这归德府衙住下了。 夜幕降临,周云应李岩之邀,前往他家赴宴。 刚一进屋,周云便笑着打趣红娘子:“姐,今日怎敢劳烦您亲自下厨,小弟我这心里,真是既感动又惶恐啊!” 红娘子微笑着回应:“就你这小嘴儿最会哄人,你先和你大哥聊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兄弟俩坐定后,下人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李岩轻抿一口茶,突然看向周云,问道:“老三,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姑娘?” 周云刚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被李岩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不小心被茶水烫了嘴,他有些嗔怪地说道:“大哥,您这问题问得也太突然了吧!” 李岩微笑着说:“我就是问问,要是你有了心仪的姑娘,告诉大哥,我让你姐去帮你提亲。” 周云不禁笑道:“大哥,这事您比我还着急。眼下这兵荒马乱的,天天不是行军就是打仗,哪有心思去考虑这些儿女情长啊!” 李岩轻叹一声,说道:“也是,不过等以后安定下来,要是有了意中人,可一定要告诉大哥。” 周云默默地点点头,随即转移话题问道:“二哥家里情况如何?”他口中的二哥,便是为救李岩而不幸牺牲的李牟。李牟死后,留下孤儿寡母,如今跟着李岩夫妇住在归德府。 李岩神色微微一黯,说道:“等会儿她们母女也会过来,你说话的时候注意些,多安慰安慰你二嫂。” 周云点头应下,接着又问道:“大哥,上次攻打徐州是个什么情况?如今徐州是谁在驻守?” 李岩一听谈及公事,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说道:“现今徐州的守将是高杰……” “高杰?”周云一听,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李岩看到周云疑惑的表情,不禁笑道:“此高杰非咱们麾下的营长高杰,他原是闯王的得力干将,后来投降了明朝。 大顺军渡河东征时,他因与闯王有‘夺妻之恨’,不敢投降,便率领部队从陕西经山西、河南怀庆一路逃到山东,后来被凤阳总督马士英招揽,如今屯驻在徐州。” 周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驻守徐州的这个高杰,竟是历史上那个让李自成戴了绿帽子的人。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能抓住此人,送给李自成,那可真是……想到这儿,他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坏笑。 李岩留意到周云表情的变化,心中觉得好笑,这老三虽说如今已是统帅,可在自己面前,还是时不时地露出年轻人的那种俏皮劲儿。 周云察觉到李岩异样的眼神,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想法,不禁有些尴尬,连忙说道:“哦!刚刚走神了,大哥您接着说。” 李岩继续说道:“徐州的城防坚固,易守难攻,但也并非毫无破绽。上次我本是抱着试探的心态去攻打,即便能攻下,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去镇守,所以最后不得不放弃。” 周云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目前我们确实无暇顾及徐州,当下首要任务是稳定归德府,安置好从开封过来的百姓,同时大力发展商业和农业,推进汝宁府的攻打计划。” 李岩点头表示赞同:“的确如此,稳定归德府和拿下汝宁府是我们当前的重中之重。” “大哥,那汝宁府现在是谁在驻守?郭绍的三团和杨彪的六团攻打起来会不会有困难?”周云问道。 正当李岩准备回答时,门外突然传来下人的禀报声:“二老爷夫人到了。” 周云与李岩听闻,赶忙起身,一同向门口走去迎接。此时,红娘子也恰好过来,众人便一起迎向门口。 第148章 情暖李府 当众人行至门口之际,一辆精致的马车恰好停稳,车辕上的铜饰在日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只见几个身着青色短打的下人,手脚麻利地将踏凳摆放整齐,动作迅速而又不失恭敬。 马车的箱帘缓缓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姿婀娜的少女。她身着月白色的罗裙,裙摆轻拂,宛如一朵初绽的百合。 她并未急切地向外张望,而是先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搭在车箱边缘,随后莲步轻移,缓缓下到踏凳上。 站稳后,她又回身优雅地掀起已然有些下落的箱帘,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另一位妇人下车。 这妇人面容温婉,眼角虽有几缕细纹,却难掩其秀美的轮廓。她身着一袭深灰色的褙子,神色间透着几分疲惫与沧桑,却仍努力维持着端庄的仪态。 两人相互扶持着走下马车,脚跟刚一触地,就见红娘子快步迎了上来。 那妇人瞧见面前的红娘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亲切的笑意,旋即拉着身旁的女孩,一同向红娘子盈盈下拜。 “未亡人顾氏拜见嫂嫂。” “侄女拜见伯母。” 声音轻柔婉转,如黄莺出谷。 红娘子笑着伸出双手,稳稳地扶住这娘俩,眼中满是疼惜之情。 她轻轻拉着两人的手,说道:“一路辛苦了,快些进屋。” 说着,便引领着她们向门内走去。 此时,李岩和周云正静静地站在门口。 李岩身姿挺拔,一袭深蓝色的长袍更衬出他的沉稳大气。 周云则稍显年轻,面容英俊,眼神中透着几分锐利与机敏。 按照当下的礼仪,男主人迎接女客时,通常不会直接迎上前去,而是站在门口或堂屋,以表尊重。 顾氏母女瞧见站在门口的李岩和周云,忙停下脚步,对着李岩深深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未亡人顾氏拜见大哥。” “侄女拜见伯父。” 李岩的眼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润,他轻轻虚抬了抬手,声音略带沙哑地轻声说道: “自家人,无需这般多礼。” 说罢,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周云,介绍道: “老三,这是你二嫂,那孩子是你侄女清儿。” 周云闻听此言,立刻在原地深施一礼,身姿笔直,神色庄重地说道: “小弟子辰拜见二嫂。一直以来公务繁忙,直至今日才得以拜见二嫂,实在是罪该万死,还望二嫂多多包涵。” 顾氏连忙微微屈膝,回了一礼,说道: “小叔这是哪里的话。早听大哥大嫂提起过你,我一直想带着清儿来拜望小叔,只是诸多不便,实在是我们礼数不周,怎敢怪罪小叔呢。” 说完,她赶忙拉过身边的女儿,说道: “清儿,快,拜见你叔叔。” 那女孩清儿,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荷,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有些羞怯地福了福身子,脆生生地说道: “侄女拜见小叔!” 周云忙笑着虚抬了抬手,温和地说道: “免礼免礼!” 红娘子看着众人行完礼,笑着打圆场: “好了好了,礼也见了,都进屋坐着说话吧。” 李岩和周云率先转身,稳步走进屋内,女人们则跟在后面,缓缓步入。 在客堂内,众人依次就座。 红娘子挨着顾氏坐下,两人很快就轻声交谈起来,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 清儿静静地坐在一旁,双手乖巧地放在膝上,偶尔抬眼看看周围,眼神中透着一丝拘谨。 李岩坐在上首,偶尔也会问上两句,关切地询问她们的生活近况,目光中满是兄长的关怀,试图从中了解她们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此时,坐在一旁的周云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对母女。 顾氏虽与红娘子交谈着,但她的神色间却隐隐透着憔悴与无助,那笑容也仿佛是强撑着的,带着几分苦涩。 而一旁的清儿,年龄大约十七八岁,面容清丽脱俗,眉如远黛,眸若秋水,身形娇柔,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惹人怜爱。 她的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似乎不知该如何安放,更显楚楚可怜之态。 周云心中不禁长叹一声,暗自思忖这孤儿寡母日后的日子怕是艰难,又联想到那些跟随自己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 他暗暗想着,日后定要为这些妇人寻些营生,助她们走出悲苦的困境。 周云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地对坐在稍远处的清儿说道: “清儿,你识字吗?” 清儿听到有人唤她,娇躯微微一颤,脸上瞬间飞起两片红晕,恰似天边的云霞。 她抬眼看到是周云问话,又赶忙低下头,声若蚊蝇地回道: “回小叔的话,跟着母亲识得几个字。” “哦?可懂诗词?” 周云饶有兴致地追问。 清儿的脸颊愈发滚烫,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 “略懂一些……” 正在这时,一个身着褐色短衣的下人匆匆走进来,恭敬地禀报: “老爷,饭菜已准备齐全。” 众人闻言,便停下交谈,起身向饭厅走去。 女人们在内间单独安排了一桌,外间则是周云与李岩兄弟俩对坐而饮。 桌上摆放着几样精致的菜肴,还有一壶香醇的美酒。 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谈到了正事上。 “大哥,听闻归德李知府曾是您的同年?” 周云放下酒杯,神色关切地问道。 “嗯!我们皆是河南人,于天启七年一同中举。老三,你为何突然问起他?” 李岩微微皱眉,眼中透着一丝疑惑。 “哦!没什么特别的缘由,只是想多了解了解,大哥不妨与我说说。” 周云笑着解释道。 “德辅原是虞城知县,这你是知晓的。后来他主动归顺于我们,依我看,应无其他不良居心。此人能力尚可,只是行事略显保守,不过为官还算清廉。” 李岩夹了一筷子菜,慢慢说道。 周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听明远讲,他在来开封的路上俘获了一些官员,其中有个知县能力较强。到时大哥与我一同去看看,此人是否真有几分才学。” 李岩点头应下,两人又继续聊了些其他事务,而后周云便起身告辞,独自回了府衙。 第149章 归德新策 次日,周云召集文武官员在衙内议事,那些被俘的官员也一并到场。 李岩自认为是文官,便站在文官队伍的首位。 周云见此,赶忙起身,想要让李岩与自己并排而坐,以显尊重。 李岩却狠狠地瞪了周云一眼,神色坚定地自顾自站在文官之首,丝毫不为所动。 周云见状,尴尬地笑了笑,他本无其他心思,只是单纯地想让李岩与自己共同主持议事。 武将首位本该是孙明远,但因其不在,此刻首位便空缺着。 府衙大堂内,几十号人整齐地站着,场面颇为壮观。 周云先是让众人依次介绍自己,无论是现任何职还是曾任何职。 待众人介绍完毕,已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周云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今日召集大家前来,主要是商议一下涌入归德府的这些开封百姓的安置事宜。虽说已有部分百姓在半路或是在此地听闻开封未被水淹后,又折返了回去,但仍有不少百姓留在此地。我们该如何妥善安排他们呢?” 周云的话音刚落,大堂内顿时安静下来,片刻的沉寂之后,归德府知府李仲卿挺身而出,回道: “旅帅,眼下我们州衙已经开仓放粮,并且着工房组织民众搭建房舍,先让他们暂且安顿下来。接下来,我们打算以工代赈的方式,趁着这冬季,在已经改道的黄河滩上多开垦些荒田,为来年春天的耕种做准备。” 周云听后,满意地点点头,称赞道: “李知府见解独到,且能迅速付诸行动,实乃官员之楷模,理当予以褒奖。” 李岩也站了出来,拱手说道: “旅帅,李知府虽然尽心尽力,但毕竟事务繁杂,分身乏术。如今归德府同知一职尚有空缺,属下举荐原原武县知县张瑃担任此职,还望旅帅定夺。” 站在大堂后面的张瑃,此刻正心不在焉,心中暗自感叹自己命运多舛。 突然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他猛地回过神来,仔细聆听,才发现众人正在议论自己。 张瑃正听到自己被任命为归德府同知,心中恰似打翻了五味瓶,又惊又喜。 惊的是,自己身为被俘之人,怎还能得到这般任用;喜的是,终于不用再整日担惊受怕,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此时,前方传来周云的呼喊声,他急忙出列,上前拱手作揖,恭敬道:“犯官张瑃参见旅帅!” “如今你已是我归德府同知,莫要再自称犯官,从此与我们一样,同为这为了生存而组建的夏军一员。望你勤勉公事,全力协助李知府。” 张瑃赶忙弯腰,双手抱拳,感激道:“谢旅帅、副旅帅的抬爱与认可,下官必当尽心竭力!” 周云抬手示意其退下,继而说道:“旅帅府将选派一批官员前往各县担任县丞,此事就劳烦副旅帅和李知府费心了。” 两人连忙拱手应是,而后退下。 周云又与众人商讨了其他事务,这才结束议事。随后,他单独留下李岩,就军队驻扎问题向其征询意见。 “大哥,如今归德府内,连上原本守卫府城的军队,已接近四个团。如此众多的人马聚集于此,再加上新近从开封府来的百姓,归德府实在难以承受啊!” 李岩眼睛一亮,正想与周云商议此事,不想周云竟先一步提及。 “老三,你有何打算?” 周云神色凝重地说道:“我计划留下姜云升的警卫团和原守城兵马,将岳明轩的五团调往我们已攻克的山东单县,而岳镇邦的七团则调至……” 说着,他摊开地图,指向归德南边的永城县,“到这里,永城。” 李岩微微点头,说道:“此计甚妙,如此一来,他们在驻守的同时,既能抵御此处的敌军,又能就地解决粮草问题。” 周云接着说:“当下的关键是迅速拿下汝宁府,恢复归德、汝宁乃至开封的秩序,让百姓能够安稳生产,商业贸易也得尽快开展起来。” 李岩问道:“你是打算在河南之地推行泽州模式?” 周云站起身来,在堂内缓缓踱步两圈,说道:“正是,所以我想让大哥带着大嫂回一趟泽州。其一,帮着管理泽州的事务,深入了解那边的经营模式;其二……” 周云瞧了李岩一眼,欲言又止。 李岩不禁好奇心大起,催促道:“老三,有话直说,这般吞吞吐吐作甚?” 周云犹豫了一下,说道:“其二嘛,我想让你带着我姐去泽州寻一位能诊治身子的人。我寻到一位这方面的行家,是个女子,她父亲曾是宫廷御医。” 李岩的脸微微一红,嗔怪道:“尽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有事直说便是,何必找这般借口?哎,你说的这大夫当真能治好?” 周云微笑着说:“我向她描述了我姐的情况,她说是气虚之类的,我也不太明白,只说要见到本人才能确定。” “那为何不将她带来?” “哎呀,我怎不想?只是她父亲不许她离开,而且她每日都忙于为当地百姓诊治,实在抽不开身。哦,对了,她是明远麾下一团长王石虎的亲妹妹!” “妹妹?多大年纪?可曾定亲?你与她是否相熟?” 周云目瞪口呆地望着李岩,好一会儿才无奈道:“大哥,你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你又不是我姐,问这么多做什么?” 李岩眼睛一瞪,佯怒道:“我问一下怎地?难道非要你姐来问?罢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招呼也不打,转身便快步离去,找红娘子去了。 红娘子和李岩尚无子嗣之事,一直是周云的一块心病。 此次离开山西时,本就打算带王彩云来为红娘子诊治,只是她不便前来,无奈只能让红娘子前去。 恰好,周云也想让李岩前往泽州,一来是让他了解自己对于民政的构想,日后彼此配合更加默契; 二来是需要有人去泽州潞安、沁州坐镇,以防自己在外征战时,后方生变。 当天下午,红娘子和李岩便心急火燎地来找周云辞行,周云自是理解他们的心情,于是调拨了一个骑兵连护送,又交予自己的书信和印鉴,让他们前往泽州。 夫妇二人骑着快马,一路疾驰,在夜幕降临之前抵达了开封府城。 第150章 岩行豫晋 开封城内,街道上行人渐多,除了在外酒楼茶肆消费的客人,其余皆是行色匆匆往家赶的路人。 酒肆茶铺多半也已开张,且生意尚可。 据李岩所知,当初开封府的民众逃往开封后,前往归德的还不到一半,后来又有不少人返回开封,实际上留在归德府的民众连一半的一半都不到。 尤其是开封城内的商贾,几乎都回到了开封,毕竟这里有他们的产业根基所在。 不过,他们回来后却发现,城内秩序井然,有士兵在四处巡逻,帮忙看守家财。 这让他们大为惊讶和感动,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兵匪一家并非虚言,而是血的事实。 然而,驻守在此的军队却不像其他军队那般烧杀抢掠,即便在空城之时,也未动他们的财物,这怎能不让他们又惊又喜呢? 这都要归功于吴初。 在周云的大夏军体系中,吴初算不上是勇猛善战的将领,但他却是对李岩最为忠心的人。 后来周云掌管军队事务,他又毫无保留地效忠于周云。 周云和李岩将开封城交给吴初的四团时,曾再三叮嘱要约束好军队,不得擅自劫掠百姓财物。 吴初牢记于心,在周云率大军撤往归德府后,他召集军中都尉以上的将领,让他们立下血誓,坚决约束手下不得抢夺百姓财物,并全力维持城中秩序。 正因如此,李岩重返开封时,才看到这般秩序井然的景象。 李岩找到正在军中忙碌的吴初时,吴初格外兴奋,得知李岩夫妇尚未用饭,赶忙停下手中事务,热情地招呼李岩夫妇一同用餐。 红娘子吃了几口,便被亲卫带去休息了,两个男人则一边饮酒,一边闲聊起来。 “将军,您这是与夫人要去往何处?” 李岩也不隐瞒,直言道:“我们打算去往泽州,途经这开封府城,便顺道来看看。如何,你现独当一面,这担子不轻吧?” 吴初脸上泛起一抹苦笑,长叹一声道:“往昔瞧着他人独领一军,威风八面,好不潇洒,可如今轮到自己,才知这其中艰难,犹如逆水行舟,步步艰辛啊!” 李岩嘴角上扬,呵呵笑道:“你如今能体会到这番不易,恰恰说明你是在用心做事。我进城时,已看到城内秩序井然,你做得着实不错。放心,我定会将此处的情况如实禀报给旅帅。” “多谢将军!”吴初连忙拱手致谢,神色间满是感激。 “即便我不说,旅帅也定会知晓你的功绩。旅帅为人忠厚务实,最是欣赏脚踏实地办事之人。你只管好好干,假以时日,你便会发觉,跟随旅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李岩目光坚定地看着吴初,言辞恳切。 吴初郑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李岩微微顿了顿,接着说道:“现今开封府衙尚无专人掌管,军政诸事皆由你一肩挑,这既是对你的信任,亦是一场考验。 你需全心全意打理好开封府上下大小事务,即便日后我们不得已撤离,也要让开封的百姓念着咱们夏军的好,铭记这份情谊。” 吴初心中感动不已,眼眶微微泛红,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将军的教诲,末将定铭刻于心,不敢有丝毫忘怀。” 李岩一行在开封城停留了一夜,次日清晨,便与吴初告别,策马西行。沿途只见大批流民,因战乱背井离乡,衣衫褴褛,神色疲惫,正朝着开封府的方向缓缓前行,那景象好不凄凉。 两日后,他们进入了怀庆府的武陟县境内。 彼时,清军与顺军正在怀庆府和卫辉府的交界地带激战,李岩一行人马不多,为求稳妥,便绕过县城,径直朝着怀庆府城的方向奔去。 经过离怀庆府城不远的清化镇后,碗子关已然在望。 众人一路疾驰,终于在下午黄昏时分抵达了碗子关。 此时的碗子关城,戒备格外森严。城楼上,甲士们身着厚重的铠甲,手持利刃,来回交错巡逻,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关城下,深深的沟渠环绕,周边的草木树林已被砍伐清扫得干干净净,唯余那巍峨耸立的碗子关城,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李岩递上有周云印鉴的书信后,守城士兵对他们进行了反复盘问。 许久之后,城门才缓缓打开一条狭窄的缝隙,仿佛是在极其谨慎地迎接未知的危险。 那城门开启的速度之慢,想必是在搬运堵住城门的泥土,好留出仅容一人一骑通过的空间。 待李岩一行一百多骑兵小心翼翼地进入后,城门便立刻关上,落了门栓,又用麻袋装着的泥土严严实实地堵住。 李岩目睹这一切,心中暗自思忖:这守将行事如此谨慎,倒真是个防守的能手。 这时,只见城楼上一名大将匆匆奔来。 见到李岩后,他先是恭敬地将印鉴和书信交还,随后大礼参拜,高声道:“末将原怀庆守备团一等都尉王奇,参见副旅帅!方才不知是副旅帅驾临,将您拒之门外,实是罪该万死,还望副旅帅恕罪!” 李岩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你这是职责所在,何罪之有?不必太过挂怀。” “多谢副旅帅宽宏大量。如今正值天寒地冻之际,天色也渐晚,副旅帅一路奔波,想必十分辛苦。还请移步城关内休息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也好养精蓄锐。” 王奇言辞恳切,眼神中透着一丝机灵。 李岩心中正有此意,见王奇如此贴心,便点头应允,随着他前往下榻之处。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李岩等人在王奇的恭敬送行下,向着天井关的方向进发。 沿途经过的小口、天井关等关口,李岩都仔细地打量观察。 只见各处防御森严,将士们精神抖擞,不见丝毫懈怠之态,这让他心中稍安。 李岩一行人抵达泽州城时,徐同道、李真等人早已在城门处等候多时。 徐同道与李岩是旧相识,二人相见,自是一番热络的寒暄,倒也热闹非凡。 李真则是个性情随和、不拘小节之人,虽是初次见面,却能与众人很快熟络起来,相谈甚欢。 对于李岩而言,泽州这座城既熟悉又陌生。 第151章 泽州新貌 昔日李岩曾在此地停留过一段时间,对这座城的过往模样,他心中自是有数。 然而,当他踏入城内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街道干净整洁,石板路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热闹的市井乐章。 街边店铺林立,旗幡招展,各类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杂耍卖艺的、卜卦算命的,应有尽有,好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街头不时有巡检司衙门的兵丁和捕快衙役列队巡逻,他们衣着整齐,身姿挺拔,威风凛凛。 行人见了,心中既有几分畏惧,又添了几分安全感。 李岩与红娘子沿着街道缓缓前行,看着眼前的繁华盛景,心中感慨万千。 他侧过头,对身旁早已看得眼花缭乱的红娘子轻声说道:“夫人,这还是我们曾经待过的泽州吗?怪不得老三让我来此一探究竟,今日亲眼所见,方知其中变化之大啊!” 红娘子眼中满是惊奇,轻声应道:“夫君,你说老三是如何将这泽州变得这般热闹的呢?” 李岩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眼下还难以确切道明其中缘由,且先看看再说吧。” 就在这时,李岩的目光突然被一家粮店吸引住了。 只见店门口不仅摆放着米面等粮食,还有一些红色带泥、形似瓜果的东西。 李岩心中一动,知晓这便是传说中的红薯。 听闻此物产量颇高,且能充饥,是可在短期内替代米面粟等粮食的特殊粮种。在他的认知里,这红薯只在南方有少量种植。 李岩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两步,伸手拿起一个手臂粗细的红薯,仔细端详着,口中喃喃道:“这红薯,我本以为只在南方有少量种植,没想到在这泽州竟也能见到。” 一旁的李真听到李岩的话,急忙上前,轻声说道:“副旅帅,这红薯并非来自南方,而是我们泽州自己所种。从原刘知州在任时便开始种植,待我来泽州时,恰好赶上收获。” 李岩微微一愣,眼中满是惊讶,连忙问道:“这红薯是我们泽州自己种的?那收获了多少?可留了来年的种子?” 李真兴奋地回答道:“这红薯在南方虽种植量少,但旅帅此前为解决粮食问题,特意派遣了好几支商队前往南方购粮,其中红薯更是重点采购的对象。” “哦?那想必是铲除泽州王家前后的事吧?”李岩追问道。 “正是,据我所知,当时购进了几百石的红薯种,全部用于泽州的种植。”李真说道。 “那今年的收成如何?”李岩迫不及待地问道。 李真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这红薯的产量堪称惊人,竟是种谷的二十倍之多,亩产高达二十石呢!(此为史书记载)” 李岩心中快速盘算着,口中说道:“如此说来,那岂不是接近八千石?” “此番共收获 8632 石,约百万斤的红薯。原本计划明年在潞安、沁州等地大量种植,所以已按照这三地的种植量,留出了来年的种薯。 如今尚有剩余,便让百姓自行贩卖了。”李真详细地解释道。 李岩一听,连忙说道:“不够,这远远不够。光这三地的种量哪够?还需增加三府之地的计划种量。” 李真闻言,不禁大吃一惊,但随即又释然了。 毕竟旅帅已在河南拿下两府之地,第三府汝宁府想必也指日可待,如此看来,增加红薯种量倒也在情理之中。 “谨遵副旅帅吩咐。只是这已发放给种植百姓的红薯,若要增加种量,便只能出钱赎回了,这……”李真面露难色地说道。 李岩目光坚定地说道:“此事关乎黎民生计,你尽快着手安排,务必确保种薯的充足供应,银钱的事,我们到时候再一起想办法解决!” 说罢,李岩抬头望向远方,心中已在思索着这红薯种植推广后的种种前景,眼神中满是期待与决心。 李岩一行人行至泽州州衙附近,眼前这栋屋舍,正是他与夫人昔日的居所。 泽州的一众官员将领,一路护送他们至此,待恭敬地将李岩夫妇俩送到门口后,便识趣地告辞离去。 刹那间,四下里便只剩下李岩夫妇和负责护卫安全的亲卫。 他们踏入这曾经的居所,每一寸空气似都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那种仿若岁月从未流逝、他们从未离开的感觉。 夜幕降临,华灯初绽,李岩应徐同道和李真之邀,朝着那久负盛名的醉仙楼走去。 一路上,灯火摇曳,行人往来,好不热闹。 醉仙楼三层的楼阁高耸,占地广袤,前后跨度各达二十余丈,气派非凡。 那门头上,横卧着三个颜真卿体的鎏金大字——“醉仙楼”,笔画刚健雄厚,将颜氏书法的雄浑大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朱红的大门敞开着,灯火从精美的雕花窗棂间透出,光影斑驳,又从飞檐斗拱的间隙中倾洒而下,将整个楼体映照得熠熠生辉。 酒旗在微风中烈烈作响,宾客们如潮水般纷至沓来,欢声笑语不断,将这醉仙楼烘托得愈发热闹非凡。 步入楼内,只见厅内灯火辉煌如白昼,人声鼎沸,掌柜的满脸堆笑,一路引着李岩往三楼而去。 这三楼,乃是楼中的雅境所在,总共不过三间雅室,每一间都布置得精致典雅。 待李岩来到其中一间雅室前时,徐同道和李真早已在此等候,二人见李岩到来,赶忙迎至门前。 李岩抬眼打量着这布置得繁华似锦的雅室,心中暗自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些不妥当。 但他面上并未显露分毫,只是神色坦然自若,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与二人一同步入室内,开始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共叙往昔今朝之事。 酒过三巡,夜已深沉,窗外月色如水,洒在归途之上。 李岩这才在亲卫的簇拥护卫下,缓缓离开了醉仙楼,向着府邸走去。 “夫君,为何今日归来如此之晚?”红娘子眼中满是关切与疑惑。 李岩的脸上带着几分醉意的红晕,轻轻摆了摆手,说道:“泽州如今商业繁荣昌盛,这些人啊,都被这安逸的日子迷了眼,生怕我这副旅帅将他们调任他处,让他们没了这享福的机会,所以今日相谈甚久,才回来得这般晚了。” 红娘子听闻此言,不禁面露惊色,轻呼道:“啊?这才短短时日,他们便已如此贪图享乐,忘却初心了?” “唉!谁说不是呢。李真的心思尚算纯正,不过那徐同道,却是表现得较为明显,此人啊,心思太多。” 夫妇二人轻声闲谈了几句后,便在这月色的陪伴下,安歇去了。 次日清晨,李岩仅带着两名护卫,悄然无声地从府邸后门走出,向着泽州医馆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百姓们早已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街头巷尾弥漫着烟火气息,而李岩的身影,则是闪入了泽州医馆内。 第152章 泽州医事 泽州医馆的伙计刚卸下门板,抬眼便瞅见有人已踏入馆内,赶忙堆起满脸笑容迎上前去。 “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咱医馆这才刚开门,我家掌柜的还没到呢。您要是看诊的话,恐怕得稍等片刻。” 边说着,边热情地将客人引入一间诊室,招呼其坐下。 李岩示意跟随的两名护卫在外面等候,自己则安然落座,静静地等待掌柜到来。 没一会儿,又陆续来了几人,也在外面候着。 突然,一位中年人走进诊室,瞅了李岩一眼,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径直走到桌后坐下。 李岩心下想着,这想必就是老三提及的那位姓王的御医了。 他连忙起身,朝桌前走去,恭敬问道:“您可是王神医?” 那人只是轻点了下头,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把手伸出来,搁在桌上。” 李岩刚要开口道明来意,却被那人一把抓住左手腕,只听他说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啊,有时候连左右都不分,先别说话。” 说罢,便将手指搭在李岩的脉上,微闭双眼,静心诊治起来。 片刻后,他松开手,睁眼吩咐道:“把舌头伸出来我瞧瞧。” 李岩无奈照做,那人又用手指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随后说道:“你这肚腹有点毛病,不过没啥大碍,不必太过忧心,就是饮食上要多留意,切勿饮用生水,过两日便能自愈,无需开药。行了,你走吧!下一个。” 李岩赶忙拦住他的驱赶话语,说道:“我是周云的大哥,这儿有他的一封书信给您!”说着,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 此人正是王平,他心中暗自疑惑,这周云啥时候冒出来个大哥?不过,他还是接过信,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面露笑容,说道:“没想到是副旅帅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李岩连忙说道:“您这是哪里的话,我此番前来,是有事想拜托令嫒。” 王平连声道:“好说好说,我这就叫那丫头过来见副旅帅。”说罢,便吩咐一个丫鬟去隔壁唤女儿过来。 不多时,王彩云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脸上还戴着一个白布制成的罩子。 “爹,您叫我啥事?我等会儿还有事儿呢!” 王平没好气地说道:“你有事,我就不能叫你了?”说着,把周云的信递给她。 王彩云接过信,不禁一愣,问道:“这是……” 王平指了指旁边的李岩,说道:“这是周云的大哥,咱们的副旅帅,你先见过礼。” 王彩云忙转头看向李岩,欠身行了个礼,便急忙打开信纸快速浏览起来。 看完信后,她面带微笑地对李岩说:“周大哥以前同我讲过这事,副旅帅麻烦您把府上地址留给我,我等会儿抽空过去看看那位姐姐。” 李岩明白有些事心照不宣即可,便依言留下地址,告辞离去。 医馆内,王平问女儿:“丫头,你有把握吗?就这么应下了人家!” 王彩云收起笑容,神色严肃地说道:“根据周大哥描述的情形,我大致能判断,但还得当面诊治才能确定……” 父女俩就此事细细讨论起来,并初步拟定了一个治疗方案。 下午申时左右,王彩云背着药箱,坐上马车前往州衙旁的李岩家。 红娘子一整天都在家中焦虑地来回踱步,满心盼着那位女郎中到来。 等了将近一天都不见人影,她心急如焚,派了亲卫在王家医馆外盯着。 直到下午时分,亲卫来报说女郎中坐上马车朝这边来了,她这才稍稍安心,又赶忙收拾屋子,安排晚饭。 王彩云踏入李岩家时,红娘子早已在门口等候。 一番见礼后,两人遣散众人,径直走向内宅,李岩则留在外面店堂。 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了,李岩在外等得心急如焚,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终于,红娘子满脸笑容地牵着女郎中的手走了出来,吩咐下人安排晚饭。 李岩瞧着夫人脸上的笑容,心里明白应该是喜讯,顿时舒畅无比。 只是当下场合不宜细问,心里不住地猜测这喜讯到底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想来定是如此,不然夫人怎会笑得这般灿烂。 就在这来回猜测中,好不容易吃完晚饭,安排亲卫护送女郎中回去后,李岩几个大步冲到红娘子面前,拉着她就进了内宅。 “夫人,情况咋样?是不是好消息?要多久才能治好?” 红娘子看着眼前焦急万分、全然没了平日里沉稳模样的李岩,心中满是理解,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急切呢? 她重重地点点头,说道:“那女郎中说,我这病不算严重,只是气血亏虚、经脉不通,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和治疗,应该就能恢复。” “那她有没有说大概要治多久?” “她说需要半年左右,今天已经给我扎过针了,我现在感觉全身都舒坦呢!” “那就好,那就好,这真是老天保佑。” 红娘子嗔怪道:“什么老天保佑,这分明是老三惦记着咱们,费心寻来这神医帮忙,和老天有啥关系?” 李岩连忙道歉:“是是是,夫人教训得是,都是你小弟的功劳,行了吧?” 红娘子脸颊微微一红,说道:“你又在胡说些什么?不过,这女郎中也说了,要是再拖些时日,就算治好了,也不一定能怀上孩子了。” 李岩兴奋得难以自已,上前一把抱住红娘子,此刻,没有什么比“怀上孩子”这几个字更让他欣喜若狂。 夫妇俩兴奋地聊到深夜才沉沉睡去。 此后,红娘子索性住到了王彩云的医馆中,李岩则忙着巡查泽州和潞安的各处铁矿、煤矿等矿产,还特意去了军器局一趟。 对于军器局生产的燧发枪和火炮,他格外重视。 如今的火器工坊内,数千人日夜不停地劳作生产。 李岩觉得眼下军器局的防卫太过薄弱,毕竟新式武器尚未大批量装备军队,还未与清军交战。 倘若清军知晓了这些新式火器的厉害,必然会不择手段地进行破坏和窃取,就目前这点防卫力量,根本抵挡不住。 第153章 归德乱象 于是,他将守卫力量增加到两个营,并且从守备军中调出,直接归内卫营管辖。 其他的铁矿、铜矿之类的,则由另一个营护卫,同样归内卫营直辖。 这下可把徐同道吓得不轻,他虽身为泽潞沁的署理都统,可真正能直接指挥的就只有泽州守备团。 这泽州守备团总共五个营,一下子被调出三个营,就只剩下天井关和碗子关的两个营了。 而且这两个营还与王奇带领的原怀庆府守备团共同防御统辖这些关隘。 如此一来,他这个都统除了头衔,几乎成了光杆都统。 徐同道在自家府邸内,气得暴跳如雷,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圆睁,好似要喷出火来。 “凭什么?他究竟凭什么把我的兵马都划走?他哪来的权力?简直就是个无耻小人!” 他的怒吼声在屋内回荡,震得房梁似乎都在颤抖。 身旁一名亲信吓得缩了缩脖子,赶忙凑上前,压低声音提醒道:“都统,慎言呐,小心隔墙有耳!” 徐同道陡然一惊,下意识地迅速环顾四周,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惶恐。 他强忍着满腔怒火,双手用力一拍桌案,“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茶盏都跟着跳了跳。 “我要给旅帅去信,我要告他,告他妄图夺权,暗中培植势力!”徐同道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言罢,他大步走到书桌前,一把抓起纸笔,可刚提起笔,却又猛地将笔狠狠扔出老远,那支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地落在地上。 徐同道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身子向后重重一靠,仰头长叹:“唉……没用的,旅帅怎会信我?他们可是结拜兄弟,怎会仅凭我这三言两语就信了我?” “那可如何是好?”亲信凑近,小声地问,声音里透着焦急与无奈。 “还能怎样?忍着呗!”徐同道眼中闪过一抹阴鸷的狠厉,那光芒转瞬即逝,却让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归德府中的周云,也正因刚收到的消息大发雷霆。 在归德府柘城与开封府的太康交界处,有个马厂集。 这马厂集原名白秋集,明崇祯 1641 年,闯王李自成率兵三次围攻开封,大军浩浩荡荡在此安营扎寨,设立养马场,数千匹战马嘶鸣,场面极为壮观,故而得名马场,后慢慢演变为马厂集。(据史书记载) 此地聚居着马匹饲养人员、工匠,还有当地百姓,加起来足有上万人。 平日里,众人安居乐业,一片宁静。 可谁能料到,就因为这儿养着上千匹骏马,其中种马还有几十上百头,竟招来大祸。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归德府柘城北部岗丘一带,隐匿着一些前明军余孽,他们与当地乡绅相互勾结,豢养着大批土匪。 这些土匪听闻马厂集的马匹众多,顿时红了眼,纠集了千余名穷凶极恶的匪徒,袭击了马厂集。 一时间,喊杀声四起,火光冲天,百姓们惊恐万分,四处奔逃。 土匪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死伤的百姓横七竖八地倒在街头,惨不忍睹,集内的马匹也被劫掠一空。 周云看着手中的情报,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些土匪竟如此嚣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公然袭击我辖下的村镇,简直无法无天!” 他气得双手握拳,不住来回走动。 他从这件事便能瞧出,归德府现下是一团乱麻,自己夏军在此地的影响力微乎其微,连这些土匪都敢公然挑衅,捋他这只“老虎”的胡须。 周云怒不可遏地召来归德知府李仲卿,“李知府,你可知柘城的土匪是何情况?” 李仲卿匆忙上前,躬身行礼,诚惶诚恐地回道:“下官略知一二。 这柘城的土匪,还有其它县境的土匪,大多是前明军或大顺军的余孽拼凑而成,各个都是亡命之徒。 杀人放火如同家常便饭,还时常在半路打劫过往商旅,百姓们深受其害,对他们恨之入骨。” “那以往的官府就没管过?”周云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疑惑与恼怒。 李仲卿微微抬头,苦着脸说道:“怎会没管?可每次官府这边稍有动作,还没等大军赶到,这些人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周云微微沉吟:“你是说,这些土匪背后是有人撑腰的?” 李仲卿连忙点头:“大人英明。这些土匪本就是地方上的豪强乡绅养着,用来办些见不得人的脏事,或是为自家保命所用。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是巡而不灭,让百姓苦不堪言呐。” 周云猛地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脚步急促。 “我之前就听闻归德府境内一直有反抗势力在此起彼伏的叛乱,那和这些人有没有关联?” 李仲卿低头沉思片刻,斟酌着词句说道:“那些接连不断的反叛者,大多是前明或大顺的旧官僚,还有当地的乡绅。他们不甘心自家利益受损,妄图谋求更大的好处,这才在背后煽风点火,挑起事端。” “那与这些土匪兵痞有无牵连?”周云停下脚步,目光紧紧锁住李仲卿,好似要从他屋里掏出真相。 “定然是有的,虽说不敢断言全部,但这些土匪,大半都是他们养的恶狼。要是没这些爪牙,他们拿什么起事?” 周云气得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桌上的文书纸张被震得散落一地,“啪”的一声巨响,在屋内久久回荡。 “好呀!相互勾结,彼此利用,这便是如今河南的乱象。谁来都不好使,他们自恃根基深厚,以为河南就是他们的地盘,仗着有钱有粮还有人手,肆意妄为!” “旅帅所言极言,”李仲卿附和说道。 “嘿嘿,”周云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们既然如此张狂,我们现下也正缺这些东西,且看他们能蹦跶几日,洗净脖子等着吧!” 了解完这些,打发走李仲卿后,周云又召来了内卫侯贵和暗影方云海。 第154章 内外布局 二人入厅,见过礼后,周云神色凝重地看向他们:“云海,侯贵,如今局势紧张,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情报与内部侦缉对我而言,至关重要,关乎生死存亡。 我打算将暗影和内卫提格为司,成立暗影司和内卫司衙门,你二人各自担任司使。” 二人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这提格并开衙,可是平步青云,也算迈入高官行列了。 周云瞧出他们的心思,微微皱眉,语重心长地说道:“现下形势严峻,莫要只想着升官。这是委以你们重任,也意味着更重的责任,往后要更加勤勉做事,莫要辜负我的期望。” 二人心中一凛,刚刚的得意瞬间消散,忙收敛神色,齐声应道:“是,旅帅!” 周云看向方云海:“云海,我打算在暗影司下设经历部和执行部。经历部专事负责情报的收集与整理;执行部则专事负责执行策反、刺杀、解救、俘获等具体任务。” 方云海略一思索,上前一步问道:“旅帅,那是否需要设立一个后勤部?毕竟诸事繁杂,物资调配也不可小觑。” 周云微微点头:“的确需要一个,不过暂不要把品级定得过高,就叫后勤所吧,由你直辖。在各省府的秘密机构,皆设为所级。” 方云海心领神会,点头称是。 周云又转向侯贵:“侯贵,我打算在内卫司下设羽林卫和黑云卫。 羽林卫专职护卫辖内各处重点人物与关键地方的安全,处于明面,由你兼任统领; 黑云卫专事秘密监视辖内各处,拥有调查、抓捕、处置等大权,此卫交由郭黑子负责,你不可插手。” 侯贵心中一惊,暗自思忖:这郭黑子究竟有何本事,竟如此得旅帅器重,把这监察百官的重任交予他手?脸上却不动声色,连忙应下:“是,都帅。” 周云神色严肃,继续叮嘱:“内卫司下面两个卫,各设立一个后勤所,账目务必分开,互不往来。” 交代完毕,周云挥挥手,让二人尽快下去整合。 待二人离去,周云静坐片刻,唤人拿来纸笔,写好书信,飞鸽通知郭黑子尽快赶来归德府。 周云暗自思量,这河南地界,局势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光靠武力征伐,即便军队能打下一城一池,若无稳固根基,迟早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非得找一个心狠手辣又精明能干的人来整治这乱象不可,否则总是被内部这些乱麻牵扯,什么事都干不成。 郭黑子,无疑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 相较之下,侯贵虽也算得力,可终究少了些纯粹,多了些世故圆滑。 让他做些明面功夫还行,真要论起手段,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他可比郭黑子差远了。 侯贵能看清自己吗?周云心中跟明镜似的,答案是否定的。 他只会觉得是郭黑子抢了他的风头,夺了他的权力。 不过那又何妨?制衡才是王道。 周云要的可不是他们之间的和气,而是让权力相互制约,达到平衡。 这也是他故意将黑云卫置于内卫司中的深意。 这黑云卫权力极大,眼下自己根基尚浅,势力范围还小,尚不觉得如何。 可一旦日后发展壮大,再想制衡,那可就难如登天了。 无数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殷鉴不远呐!这把利刃,要用,却也不得不防,如此安排,也算是未雨绸缪吧! 郭黑子刚一接到周云的飞鸽传书,脸色瞬间凝重。 他不敢耽搁,急忙去到李岩住处,找李岩辞行。 见到李岩后,他转告了周云的问候,以及旅帅对内卫的重新筹划。 事不宜迟,他旋即唤来协理李富贵,翻身上马,朝着归德府绝尘而去。 带上李富贵,既是周云的指令,也是郭黑子自己的想法。 这李富贵,那可是个心狠手辣、手段残忍的主儿,骨子里的阴狠劲儿,让人望而生畏。 可偏偏一物降一物,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周云。 平日里,只要一听到周云的名号,他就像被抽了筋,浑身发软,骨头都好似散了架。 眼下,周云出征在外,李富贵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他所到之处,众人皆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若把郭黑子比作一头威风凛凛凶狠的恶狼,那李富贵就是一条狡黠凶残、紧咬不放的斑鬣狗。 一旦被他嗅到一丝可疑的气息,必定死死纠缠,任你如何挣扎、反抗,他都绝不松口,非得把你拖入绝境不可。 这些天,李富贵悠哉悠哉,每日晨起喝茶,哼着小曲儿,惬意得很。 突然,郭黑子带来要他去归德府面见周云的消息,仿若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他劈得瘫倒在地。 他涕泪横飞,双手死死抱住郭黑子的腿,嘴里不停嘟囔着死活不去,那狼狈模样与平日的嚣张判若两人。 郭黑子瞧他这副熊样,又气又无奈,只得压低声音道:“旅帅亲自点了你的名,你敢违抗?” 这话仿若一道凌厉的军令,李富贵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起身。 手忙脚乱地掸着身上的尘土,脸上瞬间换上一副严肃至极的表情,扯着嗓子喊道:“哎呀,你咋不早说是旅帅的吩咐!旅帅的事儿,就是我天大的事儿,快走快走,千万别让旅帅等急了,可不能误了旅帅的事!” 这一连串的举动,惊得周围人目瞪口呆,刚才那丢人现眼的一幕,好似一场幻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赶路途中,天色渐暗,同行的人累得人困马乏,纷纷提议找家客栈歇脚。 李富贵却像被蝎子蛰了,猛地一哆嗦,瞪大双眼,扯着缰绳喊道:“住啥店!旅帅召唤咱们,定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一刻都耽误不得,继续赶路!” 唯有郭黑子心里清楚,每靠近旅帅一步,李富贵就紧张一分,愈发急促。 有时候,旁人无意间提及“旅帅”二字,就双手抱头,转向一边。 郭黑子深知他的心思,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只不过,他对周云是打心底的敬重,而李富贵,纯粹是深入骨髓的畏惧。 第155章 惊局起幕 毕竟,周云惩处对手时的雷霆手段,他们都曾近距离目睹,那冷酷决绝的模样,至今想来仍让人胆寒。 一行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在三日内终于赶到了归德府。 城门前,郭黑子和李富贵勒住缰绳,望着彼此满身的尘土与疲惫,深吸一口气。 两人刚踏入府中,周云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二人,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们来得够快的,不错!” 二人仿若受惊的兔子,赶忙弯腰,小心翼翼地回道:“旅帅有令,我等不敢有半分懈怠。” 周云抬手示意他们坐下,命人端上两杯热茶,热气腾腾中,他缓缓开口:“本想让你们先缓口气,再谈正事。但瞧你们这坐不住的模样,罢了,我就先把事儿说了,你们边歇着,边在心里琢磨琢磨。” 二人忙不迭地点头,齐声应道:“正该如此,全凭旅帅安排。” “我已将内卫司一分为二,设为羽林卫与黑云卫,具体分工你们早已知晓。 如今,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火速壮大黑云卫,让它成为一把利刃,插入辖下每一个隐秘角落,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想逃过你们的眼睛。” 二人身体前倾,屏气敛息,专注聆听周云的每一个字,脸上平静如水,内心却波涛汹涌。 “记住,我只有一个要求,前明的锦衣卫刺探情报的本事,就是你们的标杆,但处置权暂且攥在我手里,未经我点头,谁也不许轻举妄动。听明白了吗?” 二人仿若听到军令,“嗖”地站起身,双手抱拳,齐声高呼:“是,旅帅!” 周云站起身,稳步走到二人跟前,亲自拿起茶壶,为他们斟茶。 李富贵见状,慌乱地伸手去扶杯子,那手却像被施了咒,不受控制地颤抖,指尖刚触碰到杯壁,周云的另一只手迅速伸出,紧紧按住他的手背,李富贵吓得差点失声惊叫,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慌什么?小心烫着。”周云轻声道。 转而提壶走向郭黑子。 郭黑子见状,立刻起身,挺直腰杆,眼神盯着周云手中的茶壶,看着茶水缓缓注入杯中,大气都不敢出。 斟完茶,周云坐回原位,目光冷峻地扫视二人,继续说道:“那些个地方名流、乡绅,还有地主官员,但凡与土匪暗中勾结,或是私自豢养土匪势力的,处置权归你们。但记住,钱粮、人手。谁若敢私吞,哼,我请他来这喝茶。” 言罢,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挥挥手,让二人退下去洗漱休息。 出了门,二人心事各不相同,脚步虚浮。 相同的是,内衬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凉飕飕的。 他们一路无言,回到临时歇脚的驿站。 进了房间,二人仿若石化,呆呆地坐在床边,空气仿若凝固。 良久,郭黑子才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沙哑地问道:“老李,你咋想的?” 李富贵仿若未闻,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许久之后,就在郭黑子以为他不会作答时,才听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任务虽难,但也不是办不成。” “哦?说来听听。”郭黑子精神一振,凑近了些。 “人手咱们不缺,眼下也就是个头绪的问题。”李富贵依旧慢悠悠地,每个字都像费了很大力气。 郭黑子一听,心头火起,瞪大眼睛道:“你这人,说话咋像是挤出来似的?痛快点不行吗?” “老郭,那你又是咋想的?”李富贵仿若没看见他的怒火,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反问郭黑子。 郭黑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都说了多少次,别老叫我老郭。” 李富贵但笑不语,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郭黑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深沉,缓缓说道:“我寻思着,前期人生地不熟,只能用利诱、挟持的法子,先打开局面,往后再慢慢培植骨干队伍。” “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是这么琢磨的,用他们的人为我们所用。老郭,我叫你老郭,还真没叫错。”李富贵一拍大腿,脸上难得地露出兴奋之色。 “也不知旅帅究竟咋考量的……”郭黑子喃喃自语,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 这话一出惊得李富贵一个激灵,他像被火烧了屁股,腾地站起身,慌慌张张地说道:“老郭,我先去洗漱了,这一身汗,难受死了。” 说罢,逃也似的快步出了房间。 郭黑子瞧着他的背影,“嘿嘿”一笑,也起身洗漱去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两人便穿戴整齐,前往内卫司衙署,拜见司使侯贵。 昨日,他们从周云口中得知,侯贵即将调任泽州,内卫司衙署也会随之迁至泽州,往后这儿便成了黑云卫的衙门所在。 “属下郭黑子,李富贵,参见司使!”二人走到侯贵跟前,齐声参拜,声音在空旷的大堂内回荡。 侯贵笑容满面地快步上前,双手扶起二人,目光在他们脸上停留片刻,笑道:“久闻西路军中二位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呐!快快请起!”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地步入大堂。 先是一番寒暄客套,紧接着便切入正题,商讨事务交接事宜。 侯贵早前已依周云指示,将内卫司河南籍的人员一分为二,如今只需将相关事务交接清楚即可。 交接过程颇为顺利,不消片刻便已完成。 郭黑子和李富贵告辞离去,径直走向一旁的偏院——黑云卫所。 “老李,我咋觉着这侯司使,好像不太待见我们呢?”走着走着,郭黑子忍不住捅了捅李富贵,低声问道。 李富贵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轻声回道:“他能待见咱们才怪。依我看,他怕是盯上你了。” 郭黑子微微一怔,随即释然,摆了摆手道:“管他呢!我当初跟旅帅可是有言在先,这活儿,不六亲不认,我还不干呢!” 李富贵冲他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老郭,还是你行!我老李佩服得五体投地。” 待到二人踏入黑云卫所,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惊得合不拢嘴。 第156章 黑云风波 踏入偏院,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袅袅婷婷地站在那,馥郁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两人面面相觑,满心的疑惑。 他们哪能料到在这黑云卫衙门,竟有这么多女人出没。 正愣神间,一个身影匆匆上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语气生硬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我黑衣卫干什么?” 一旁的李富贵,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女子,对问话之人置若罔闻。 郭黑子见状,眉头紧皱,脸色越发阴沉,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闷声闷气地回道:“我是郭黑子,你又是谁?” 那人一听,像是遭了雷击,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地,磕头如捣蒜:“小的是黑云卫百户曹冰,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指挥使大驾光临,小的罪该万死!” 郭黑子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起身:“行了,你叫曹冰?我且问你,这儿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 曹冰赶紧弯腰拱手,毕恭毕敬地答道:“回指挥使,这些女子原是内卫营发展的眼线,如今司使大人把她们分到咱们黑云卫,还说让指挥使您自行安排。” 郭黑子听罢,扭头望向李富贵,正巧李富贵也瞧了过来,两人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那笑容里饱含着无奈与自嘲。 李富贵咂咂嘴,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轻声说道:“嘿,这开场就给咱使绊子,甩来这么个烫手山芋,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真够绝的。” 郭黑子仿若未闻,冲曹冰吩咐道:“去,把黑云卫衙门里的人都召集到这儿,我有话要说。”曹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通知众人。 李富贵眼珠子一转,凑到郭黑子跟前,一脸好奇:“老郭,你这是打算说啥呀?” 郭黑子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数落:“你呀,眼睛都快长在那些女人身上了,还操心正事儿?” 李富贵挠挠头,嘿嘿一笑,脸上不见半分羞臊,还伸出手指,朝着那群女子的方向点了点:“你还别小瞧,这里面可藏着好几个天仙似的美人儿。” 这话一出口,郭黑子顿觉脸上一阵发烫,尴尬得不知所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李富贵竟如此口无遮拦,他一个未经风月的人,哪受得了这般调侃,狠狠地瞪了李富贵一眼,扭过头去,不愿再搭理。 李富贵却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拍着郭黑子的肩膀:“老郭啊,你在这男女之事上,可得多练练,就这般脸皮薄可不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郭黑子身形一僵,心底涌起一阵波澜。 他暗自思忖,自己在这方面确实青涩,几个女人就搅得心境大乱,往后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这关,非得想法子过了不可。 没一会儿,人员陆陆续续聚齐到院井之中,熙熙攘攘几十号人,那些女子也在其中。 曹冰小跑上前,向郭黑子禀报:“指挥使大人,归德府的人都已到齐,请您指示。” 郭黑子大步向前,目光扫过满院的人,神色冷峻,声如洪钟:“我是黑云卫指挥使郭黑子,诸位过去在内卫营的付出,我心里有数。可如今,黑云卫用不上这么多人,从现在起,大伙都散了吧,回家各谋生计。” 说罢,他又看向曹冰:“你留下,其他人,不管是谁,即刻解散回家,记得跟司使大人通禀一声。” 言毕,他带着满脸惊愕的李富贵,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两人前脚刚走,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喧闹声响彻云霄。 李富贵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郭黑子的脚步,喘着粗气问道:“老郭,你这一下子全给辞了,虽说魄力十足,可昨天交代的事儿咋办?” 郭黑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自有主张,你别瞎操心。” 另一边,周云晚些时候听闻了此事,微微一愣,随即释然一笑。 他略一思索,派人唤来了亲卫营中的夜不收连连长纪山和副连长孙东。两人离得不远,不多时便赶到了。 周云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缓缓开口:“今日叫你们来,是想对夜不收连做些安排。近些时日,夜不收连随我冲锋陷阵的机会少了许多,可这并非它的归宿。” 纪山一听,眼眶瞬间红了,心里像被刀绞一般难受,他心里明白,夜不收连怕是要保不住了。 周云瞧了瞧纪山,继续说道:“它的使命,该是在战场上,做那永不退缩的尖头兵,是无坚不摧的利刃!” 纪山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恳求:“旅帅,求您了,能不能把番号和旗帜留下,老陈、周正、铁蛋、小雨……多少兄弟都为这旗帜丢了性命啊。” 周云轻叹一声,上前一步,双手按住纪山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我又怎会不知,你放心,夜不收连是我的虎贲连,不但不会撤,还要壮大。我要让夜不收连的火种,燃遍全军!先听我把话说完。” 纪山这才抽抽搭搭地止住哭声,安静坐下,听周云往下说。 “你们多次与暗影协同作战,想必深知情报之于行动的重要性,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暗影司的执行部,专为夜不收连所设,改名并非取消夜不收连,往后,你们依旧可以沿用这个名号,同时也是暗影司的执行部。” 纪山听到这儿,恍然大悟,赶忙起身请罪:“末将方才误会了旅帅的苦心,求旅帅责罚。” 周云轻轻按下他:“这哪有什么罪,这是兄弟情谊,是团队精神,如今咱们最缺的,就是这个。” 说完,他又看向孙东:“孙副连长,我打算调你去内卫司的黑云卫任连长,协助郭指挥使,你可有什么想法?” 孙东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末将全听旅帅安排,只是舍不得离开夜不收连。若说要求,能否让我带二十名兄弟一同前往?” 周云微微一笑:“本就打算让你带人过去,光杆连长可不成事。你带上二十人,我再从警卫连抽十人给你,凑足三十人,即刻去找郭指挥使报到。” 而后,他又神色严肃地对纪山叮嘱:“你也一样,马上率夜不收连去找方司使报到。” 两人领命,拱手行礼,快步离去安排诸事。 第157章 五剂良药 内卫司衙的侯贵,此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嘟囔。 本想给郭黑子一个下马威,挫挫他的锐气,没成想人家根本不买账,直接把黑云卫解散个干净,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事儿要是传到旅帅耳朵里,可如何是好?他越想越怕,打定主意,要亲自去劝劝郭黑子,顺便赔个不是。 正慌乱间,亲信匆匆入内禀报:“司使大人,刚收到消息,旅帅亲自调了夜不收连的孙东,还从警卫连拨了十人去找郭黑子报到。” “啊!”侯贵吓得肝胆俱裂,脸色惨白如纸。旅帅亲自出面给郭黑子撑腰,那自己暗中使绊子的事儿肯定瞒不住了。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抬手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心里不停责骂:自己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在旅帅交办的事儿上动手脚,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一想到旅帅往日的杀伐决断,他吓得双腿发软,抖如筛糠。 旁边的亲信也吓得六神无主,傻愣愣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侯贵猛地回过神来,不行,得赶紧去向旅帅认错,晚一步,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朝着周云所在的州衙,跌跌撞撞地跑去。 侯贵一路火急火燎的寻到周云时,周云正全神贯注地伏案疾书,笔下是他对河南工商业与农业发展的诸多思索。 如今,当务之急乃是重振己方辖下的经济秩序。 每攻克一地,若不及时出台相应的经济策略予以配合,民心难聚。 唯有迅速恢复民生,才能为对抗清军积攒充足的资源。 山西泽潞沁地区,矿产丰饶,冶炼工坊林立,是各类战争资源的重要产出地;而河南的归德、开封、汝宁,还有徐州、凤阳、兖州等地,则被周云规划为粮食与兵源的关键补给源。 周云心里透亮,想要将这些区域整合归一,重现民生繁荣,绝非易事。 先不提清军的虎视眈眈,以及南明军阀时不时的搅局挑衅,单就当下这小冰河期的天灾肆虐,便足以让他的计划半路夭折。 周云忆起后世所知,明朝覆灭,因素繁杂。 气候反常,粮食欠收,老鼠生存空间被挤压,被迫四处流窜,鼠疫杆菌在人群中疯狂传播。 鼠疫横行,生灵涂炭,大量人口丧生,社会劳动力锐减,彼时医疗条件落后,面对疫病,众人只能束手待毙。 同时,明末吏治腐朽不堪,土地兼并现象猖獗,农民苦不堪言,民怨沸腾。 外有后金势力崛起,频频侵扰边境,战事不绝。 内忧外患交织,又逢鼠疫等天灾重击,明朝这棵参天巨树,终是轰然倒下。 其中,从陕西一路向东蔓延的旱灾,让河南、山东等地惨遭重创,百姓在饥饿与战火间苦苦挣扎,命悬一线。 周云深知,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想要拯救苍生,不太现实,他又不是那神通广大的超人,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罢了。 可即便如此,他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呐喊,定要试试,哪怕斗不过老天,好歹也要拼上一拼,看能否改写这悲惨命运。 红薯,在他眼中宛如一味救命良药。 他依稀记得,似乎清乾隆年间,因人口激增,粮食出现短缺,而后红薯被大量种植,极大缓解了粮食压力。 红薯耐旱且高产,与当下此地的干旱环境堪称绝配,而且自己已在山西泽州,完成大量育种,只待开春便能在此播种。 再者,水的问题迫在眉睫,当务之急是解决百姓的生活用水,只要水源洁净,疫病传播便能得到有效遏制。 对此他有一剂良药,便是源自泽州的锰钢。 他指示军器局,安排冶炼工坊尝试混合其他矿石一同冶炼,探寻锰铁矿。 本没抱多大期望,没成想,误打误撞还真找到了。 其中一座矿山,正是锰铁矿。 这锰钢用途广泛,不仅制造兵器十分好用,且还能打造钻头,为能在此地打水井创造条件。 如今,辎重营的工兵连已着手制作压水井,若能成功,百姓用水难题将得到缓解。 其次是这小冰河时期的温度对百姓来说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生死大槛,现下天寒地冻,周云坐在室内,生着暖炉都觉得寒冷。 就能想象那些处于破旧漏风的茅房中的百姓们该是如何的寒冷了。 对此,他的一剂良药就是蜂窝炉和煤球。 他利用泽州丰富的煤铁矿和发达的铁器加工技术在天气稍冷时,就安排泽州知府李真帮打造了蜂窝炉和煤球。 周云后世对这蜂窝炉和煤球简直是太熟悉了,让人按自己要求做个样品出来非常容易。 现在的泽潞沁一府二州之地已然在普遍使用了。 另外,泽州模式的工商业,亦是他手中的一剂良药。 他已派遣大哥李岩赶赴泽州学习了解,下一步,还打算将刘良佐、李真等务实官员调来此地,将李仲卿等人调往泽州,助力发展。 最后一剂良药,便是在填饱百姓肚子的前提下,发动全民之力,修复水利灌溉设施,修筑黄河大坝。 虽说这是个长远目标,短期内难以实现,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做了,总归比什么都不做强。 五剂良药就是五种方略,他将这些都一一整理记录下来,形成文案。 周云正沉浸在思索之中,眉头紧锁,反复斟酌完善思路,这时,就听闻侯贵求见。 周云放下笔抬眼望去,只见侯贵满脸惶恐,脚步虚浮地走进来,周云见状,心底不由蹿起一股怒火,暗自恼他不长进。 “侯司使,你有何事,这般匆忙求见我?”周云声音不高,却透着股威严。 这一声“侯司使”,吓得侯贵一个激灵,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趴在地上,满心悔恨,连声道:“旅帅,侯贵知错了,求您责罚!” 周云瞧他这副窝囊样,气不打一处来,霍地起身,大步上前,照着侯贵的肩膀,狠狠踹了一脚,侯贵猝不及防,被踹得仰头后倒。 第158章 府城暗流 侯贵哪敢耽搁,手忙脚乱地爬起,又重新跪好,周云见他又跪下了,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对着他的屁股,接连猛踢几脚。 边踢边骂:“你才跟着我几天?就沾染上官气了?大事小事拎不清,净学那些前明官员的党同伐异!说,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臭毛病?” 每问一句,周云便踢上一脚,侯贵吓得浑身颤抖,动都不敢动一下。 “如今,清廷的压力如山,咱们正拼命突围,你们倒好,搞起这些官场做派!你算什么官?你我,不过都是一小兵出身,装哪门子官老爷?能不能干点实事!” 几脚下去,周云的气也出了大半,见侯贵还跪在地上,语气稍缓,说道:“以后不许随便下跪,你不是清廷的奴才,我也不是你的主子,咱们是兄弟,跪什么?记住,虎死不倒架,就算死,也得给我站着死,别丢了骨气!” 侯贵如蒙大赦,连忙爬起身,脸上堆起讨好的笑,笑嘻嘻地说道:“嘻嘻,旅帅,您这又打又骂的,气也该消了吧!” 周云见状,真是哭笑不得,笑骂道:“你小子,皮痒了是吧?非得我给你松松筋骨!赶紧滚去泽州上任。” 说罢,周云又上前凑近侯贵,压低声音附耳道:“给我打起精神,暗中盯紧一切,有任何动静,立马用密信报于我。” 侯贵忙不迭地拱手告辞,转身快步离去,脚步轻快得好似脚底生风,比来时不知利落了多少。 此刻的侯贵,心里那叫一个畅快,就像三伏天里,一口吞下大半个冰西瓜,从嗓子眼儿爽到心底。 周云这一顿拳脚相加,看似凶狠,却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己在旅帅心中的分量。 说起来,此次前来,侯贵心底深处,还藏着一丝试探之意。 郭黑子近来崛起迅猛,势头太盛,让侯贵有了深深的危机感,他总觉得,自己随时可能被边缘化。 旅帅让他执掌内卫司,却将黑云卫交给郭黑子,且不许他插手分毫,这让侯贵心里一直犯嘀咕,摸不透旅帅的心思。 他反感郭黑子是真,是打心眼里的厌恶,刁难郭黑子,也是真,这次,他内心深处想试探旅帅的态度,想瞧瞧旅帅是不是打算把他晾在一边也是真。 如今,挨了这顿揍,侯贵心里有了底,看来旅帅并未放弃他,只是换了种方式,让他在掌管羽林卫的同时,暗中监察内部动静。 侯贵这般揣测周云的用意,而实际上,周云的心思,也确是如此。 黑云卫衙内,郭黑子正悠闲地踱步,冷不丁瞧见孙东带着人进来,那孙东还带着周云的十名警卫,被吓得一哆嗦。 他心下暗忖,莫不是自己解散原黑云卫成员一事,触怒了旅帅? 待听清孙东的来意,郭黑子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嘴角不自觉上扬,眼中满是欣喜。 原来是旅帅特地调来人手充实黑云卫,这分明是在给自己撑腰啊! 郭黑子忙不迭地安排孙东一行住下,随后,便同李富贵一道,带着那百户曹冰,匆匆赶往知府李仲卿的府邸。 自打周云占了归德府衙,李仲卿就另寻了一处府邸,权且当作归德府衙的治所。 此刻,见郭黑子三人前来拜见,李仲卿满脸堆笑,热络得很,可那微微眯起的双眼,却透着几分警惕,他拱手问道:“三位前来,所为何事啊?” 郭黑子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作揖,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知府大人,实在冒昧,此番前来,是有一事想向大人打听打听。” “哦?但说无妨,只要本官知晓,定不隐瞒。”李仲卿捻了捻胡须,目光却在三人身上来回游移。 郭黑子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知府大人,您可知这归德府城,究竟是谁在城外暗中豢养土匪和壮丁?还望大人不吝告知。” 李仲卿闻言,神色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垂眸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这……本官着实不知。”顿了顿,又补充道,“即便略闻一二,可无真凭实据,说了作不得数啊。” 郭黑子抬头看了看天色,拱手告辞:“既如此,叨扰知府大人了,天色不早,我们先行告退。” 说罢,带着李富贵二人快步离开府邸,径直回了黑云卫衙门。 刚进衙内,就听见众人在议论纷纷,说是侯司使被周云狠狠揍了一顿。 这消息仿若一道惊雷,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李富贵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明明没他什么事儿,双腿却软得直打颤。 郭黑子倒是沉稳,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旅帅的用意。 这分明是在敲打侯贵,顺带也提醒自己,莫要卷入内斗。 郭黑子心中坦然,他本就无心与人争权夺利,如今更是暗自警醒,不去理会这档子事儿。 趁着李富贵和曹冰还在战战兢兢,郭黑子悄无声息地出了门,也不知去了哪里。 待他归来,径直把自己关进屋内,直至深夜,屋里的烛火才熄灭。 次日清晨,郭黑子召集孙东、李富贵二人。 “二位,”郭黑子神色凝重,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 “从今日起,咱们分头行事。老李,你带上孙连长,出城去,务必摸清归德府城周边各山寨的情况,多抓几个‘舌头’回来拷问,千万小心,莫要贸然深入山寨,只管隐匿暗处,暗中观察。” “那你呢?”李富贵挠挠头,满脸疑惑。 郭黑子神秘一笑,拍了拍怀中,卖了个关子:“山人自有妙计,你就别操心了。” 李富贵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哼道:“你呀,出门多带几个人,别逞强。” 郭黑子微微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是他俩共事多时的默契。 待李富贵与孙东离去,郭黑子立刻召集剩余人手,交由曹冰统领,而后率众匆匆出门。 他们来到一座占地颇广的宅院附近,郭黑子压低声音,神色冷峻:“你们即刻去埋伏好,眼睛都给我盯紧了,只瞧我的手势行事,万万不可暴露行踪。” 众人领命,迅速四散隐藏。临了,郭黑子一把拽住最后一人,凑到他耳边,低声叮嘱几句,才放手让他离开。 第159章 拷问石贵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宅院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停在门口。 不多时,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人匆匆跨出院门,身形矫健地钻进马车车厢。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郭黑子这边驶来。 郭黑子身形一闪,隐于墙的转角处,直至马车过去,他才冲着空处,迅速伸出两根手指。 刹那间,两个黑影从暗处窜出,眨眼间已至郭黑子面前。 “你们俩,跟上那辆马车,无论它去哪儿,都给我记清楚了,回来如实禀报,千万莫要暴露!” 二人点头,如影随形般紧跟马车而去。 此后,但凡宅院中有人出来,郭黑子都依样派人跟上,就连曹冰也被派了出去。 一整天下来,众人又饿又冷,疲惫不堪,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衙内。 郭黑子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支周云特制的炭笔,在纸上沙沙地记录着众人跟踪的情况。 待所有人汇报完毕,他挥挥手,让大伙先去歇息,自己则独坐在灯下,对着满桌的线索,眉头紧锁,仔细梳理。 如此这般,一连三日,皆是重复同样的行动。 到了第四日,众人都以为今日仍如往日安排。 郭黑子却神色凝重,打破惯例:“今日行动有变,大伙多带上短刃、绳索、烛台、黑布等物,前往石家商行旁的段记布行等我,切记,悄悄潜入,莫要打草惊蛇。” 安排妥当,郭黑子带着曹冰再度奔赴那宅院附近。 没一会儿,熟悉的马车出现,依旧接上人,缓缓驶来。 郭黑子与曹冰猫着腰,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很快,马车在石记商行门前停下,伙计满脸堆笑,迎上前去,熟练地将马车赶往后院停放。 车上的中年男人稳步下车,大步迈入石记商行。 郭黑子与曹冰也跟着进了旁边的段记布行。 郭黑子目光一扫,与店内众人悄然对视,打了个手势,众人会意,迅速隐藏起来。 刚藏好,后门处便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郭黑子身形一闪,隐于门后,冲曹冰使个眼色,曹冰会意,上前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乘坐马车而来的中年男人跨进门,抬眼瞧见陌生的开门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就在他张口欲问之际,一只大手仿若从天而降,捂住他的嘴巴,另一只粗壮的胳膊勒住他的脖颈,令他呼吸困难。 他拼命挣扎,双腿乱蹬,却觉四肢突然悬空,整个人被反身摁倒在地。 紧接着,绳索如灵蛇般缠上手脚,脖子也被套上一圈,动弹不得。 眼睛被黑布蒙住,嘴巴被堵住,他被郭黑子等人仿若扛麻袋般从后门外抬上一辆黑色马车,疾驰向不远处的一间空屋。 这中年男人此刻脑子一片混沌,直到被狠狠扔在地上,摔得他龇牙咧嘴。 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自己这是被挟持了!可究竟是谁?为何要对自己下手? 还没等他想明白,眼上的布匹被粗暴地扯下,昏暗的烛光摇曳,面前站着三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和一个身着黑衫的青年。 此时阴暗潮湿的废弃宅院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为首的黑衫青年郭黑子,宛如一尊冷峻的煞神,居高临下地睨视着脚下瘫软如泥的中年男人,那目光仿若实质化的寒刀。 “阁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郭黑子终于开了口,声音冷硬得不带一丝温度,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这几日,我可是跟着你跑断了腿,你也能跟我透透底了,你究竟是谁?在石家又是干什么的?” 中年男人眼神慌乱地闪躲着,像只受惊的老鼠,妄图从那如炬的目光下寻得一丝庇护。 可郭黑子又怎会轻易放过,只见他冷哼一声,长腿一迈,猛地蹲下身子,铁钳般的大手揪住这男人的头发,用力一扯,中年男人的脸被迫扬起,疼得他眼眶泛红。 “你别以为装傻充愣就能糊弄过去,”郭黑子凑近中年男人的耳边,压低声音,却字字如雷,“我既然能把你绑到这儿,就有法子让你开口。来人呐,给我废了他的生殖根,我看他还怎么惦记布行那寡妇!” 中年男人闻言,瞳孔瞬间放大,眼中满是惊恐,他拼命挣扎,双脚胡乱蹬地,试图往后退去,奈何被两个如熊般壮硕的彪形大汉死死钳住臂膀,动弹不得。 另一人阴恻恻地抽出短刃,缓缓蹲下,作势就要去扒他的裤子。 “不要!不要啊!”中年男人扯着嗓子嘶喊,声线都变了调,忙不迭地使劲点头。 郭黑子见状,抬手一挥,那三人极有默契地退到一旁。他伸手一把扯下中年男人嘴里的布团,再次问道:“你现在愿意说了吗?” “我说!我说!好汉饶命啊!”中年男人忙不迭地应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浸湿了衣领。 “哼,算你识相。”郭黑子不耐烦地蹙了蹙眉,“你叫什么?在石家是做什么的?做了多久?” “小的叫石贵,打小儿就在石家长大,如今做管家已有十年之久了。”石贵喘着粗气,语速飞快,生怕慢上一拍又惹来祸端。 “在石家待了这么久,石家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肯定门儿清,给我详细说说。” 郭黑子微微眯起眼,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胆敢隐瞒……哼,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还有你那相好的,我会让她也尝尝你受的这些滋味儿。” 石贵一听这话,心底一哆嗦。 布行那寡妇与他相好多年,在他的暗中帮衬下,开起了布行生意,为他育有一子。 平日里,他将这对母子视若珍宝,捧在手心里呵护着,怎敢拿他们冒险。 “我说,我全都说!”石贵咬了咬牙,彻底没了抵抗的心思, “石家是这归德府城最大的商行,生意那叫一个庞杂,粮食、布坊、盐、马匹……各行各业都有涉猎,每项生意都安排了一个管事……” “等等!”郭黑子目光一凛,打断道,“你刚才提到马匹的经营,那最近这段时间,可曾有大量马匹运到?” “有!有!”石贵脑袋点得像捣蒜,“前几天,负责骡马的管事向老爷禀报,说是新近到了差不多千匹的好马,这批货一出手,石家能赚得盆满钵满呐!” 郭黑子心中一动,他知晓旅帅正是因为马厂集的百姓惨遭屠戮、马匹被抢一事大发雷霆,这才调他和李富贵前来归德府掌管黑云卫。 听这石管家所言,莫非这石家就是罪魁祸首?看来,此番找这石管家,还真是找对人了。 第160章 南北军报 待石管家将知晓的事情一股脑儿全交待完,一旁充作书吏的大汉早已将供述详尽记录,双手呈给郭黑子。 郭黑子快速浏览,大致看过,确认无误后,才让石贵画押摁手印。 “石管家,时间也不早了,眼下我给你两条路。”郭黑子把玩着手中的笔,漫不经心地开口,“一是乖乖听我们的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二是你已看清我们长相,我只能将你灭口,毁尸灭迹。你选吧!” 石贵心中一万句咒骂如沸水般翻涌,这还用选?他分明没得选!可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一种。 “哈哈,明智之举。”郭黑子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欢迎石贵石管家加入我们黑云卫,来呀,给他画押!” 旁边的大汉立刻递上一张写满字的纸张。 石贵颤抖着双手接过,刚瞧了个开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如雨而下。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我石贵自愿加入夏军内卫司黑云卫,成为其中一份子,在此起誓我将无条件遵照命令执行各种任务,但有不从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你们……你们是夏军探子!”石贵惊得声音都破了音,这下可好,石家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无奈之下,他哆哆嗦嗦地拿笔画押,又摁了手印。 郭黑子一把拿过,提笔在上面潇洒地写了“混世魔王”四个大字,冲石贵晃了晃:“我帮你取了个代号,记住了,往后只要有人说出这个代号,那就是我派去的,你必须全力配合。” 石贵此刻哪敢不应,只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郭黑子又让他介绍了些其他家族的情况,这才满意地派人将他送回了那段记布行。 一连三四天,郭黑子又以同样的手段在城内各豪门乡绅府宅中发展了十几名暗桩眼线,各种妖魔鬼怪的代号许出了十几二十个。 一番忙碌下来,总算是有了些收获,刚松口气,就见李富贵带着孙东,满身尘土、神色匆匆地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了。 总算是小有收获,刚好李富贵也带着孙东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了。 两人坐下一碰头,都将各自了解到的情况进行了汇总。 李富贵在外了解到的情况是在归德府城往南靠近柘城的地方聚集着好几拨势力的土匪。 其中以穿云箭张魁的势力最为庞大,手下有人马五千余,其他如探花段广德之流都是千人上下的势力。 不过这些大大小小的土匪势力加起来也蛮唬人,人马有近二万。 郭黑子边听边在本子上记录,等李富贵说完,他微微点头,又将这些信息与之前掌握的仔细比对了一番。 随后,郭黑子赶紧联络上代号混世魔王的石贵,经其指认后确定石家勾结的就是张魁这支土匪势力。 一番查证之后,还有几支土匪势力的后台在城里没找着。 郭黑子摸着下巴,暗自思忖:“这些没露面的,要么是藏在各县的地头蛇,要么就是在城里某个旮旯躲着,还没被自己揪出来。” 思来想去,他把这些情报仔细整理成册,决定去找周云。 此时的周云,刚收到南北两方加急送来的军报。 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图前,眉头紧锁,和警卫团长姜云升一道,对着军报上的信息,在地图上一处处地仔细核对。 前段时间,孙明远带领的一、二团,因为成员大多来自向云社,夏军内部私下都管他们叫向云军。 时间一长,周云觉着这称呼倒也顺口,干脆正式给他们定下了向云军这个名号。 北方军报,孙明远带着向云军,眼下像一把锐利的匕首,直插在彰德府内的汤阴县,摆开架势,做出一副随时要向附近的彰德府城猛攻的模样。 这可把清军豫亲王多铎给折腾得头疼欲裂,前些日子,顺军在怀庆府内被多铎的大军在卫辉府迎头痛击,跟溃败的潮水似的,只能缓缓退回修武县舔舐伤口、休整兵马。 清军趁势一路追杀,眼看就要把顺军彻底剿灭,重新夺回怀庆府。 哪曾想,多铎屁股后面突然冒出来一支一万人的大军,时不时突袭他的粮草运输队,还跟斑鬣狗掏肛似的。 并一举攻下了汤阴县,甚至剑指他后方粮草的转运要地彰德府城。 多铎气得暴跳如雷,急得眼眶通红,立马派卫辉总兵祖可法,统领麾下 5000 精兵和前明降军一万,总共 兵马,火急火燎地回援彰德府城。 可这一路上,孙明远的向云军小股部队跟一群狡猾的泥鳅似的,神出鬼没,不停地袭扰。 他们从不跟清军正面硬刚,专挑前面的小道、山谷,提前设下陷阱,等清军一到,乱箭齐发,射得清军鬼哭狼嚎,打完就迅速消失在山林里,片刻都不停留。 等这一万五千大军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地赶到汤阴县时,连向云军的影子都没见着,自家兵马却在路上跟割麦子似的,折损了将近两千人。 孙明远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成功牵制住了清军一万多兵马,让多铎的大军首尾难顾,没办法全力进攻顺军。 而南方来的军报,汝宁府那边,郭绍带领三团,从归德府的鹿邑出发,一路势如破竹,先期拿下了开封的项城和沈丘,接着像一阵风似的卷入汝宁府地界。 他们的行军路线,从北往南,再往西,眼下已经攻克了汝宁府的新蔡县、固始县和商城县,可在向西攻击途中,在光州县碰上了硬茬子。 南明弘光朝任命的汝蔡总兵加都督同知刘洪起,率大军在此严防死守,挡住了郭绍前进的步伐。 另一边,杨彪带领的六团,从开封城浩浩荡荡地出发,南下朝着汝宁府挺进。 此刻,才刚刚拿下开封的陈留、杞县、太康,大军正马不停蹄地南下,朝着陈州赶去,还在开封境内呢。 周云看着地图,眉头紧皱,心里清楚,这南北两路大军中,南路的进展实在不尽如人意。 据暗影递回来的情报,这刘洪起被南明弘光朝委以重任,手底下握着四五万的兵马。 虽说主力囤在南阳,可越靠近汝宁府,派驻的军队肯定越多。 己方目前在汝宁府的兵力,相较之下,实在是单薄得很。 他正准备让姜云升传令,让杨彪的六团过了陈州后,别再磨蹭。 直接奔赴已攻下的项城,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汝宁府,和郭绍在光州城下会师,合兵一处,拿下光州。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人禀报:“黑云卫指挥使郭黑子求见!” 第161章 血夜行动 周云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说道:“快让他进来!” 说着,还朝姜云升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他留下。 周云心里估摸着,郭黑子这时候来,准是事情有了重大眉目,说不定接下来就得调动兵马大干一场了。 郭黑子大步走进屋内,先行了礼,而后捧着整理的情报,递向周云,朗声道:“旅帅,末将已查清了归德府城各方势力的勾连情况,这是详细情况,请旅帅示下,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周云神色一振,连忙伸手接过,展开情报,仔仔细细阅看起来。 屋内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周云偶尔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良久,周云才缓缓放下情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称赞道:“你们辛苦了,如此短的时间内,把事情调查得如此详尽,当真是费了心思!” 郭黑子微微欠身,谦逊地回道:“旅帅过奖了,主要是运气好,误打误撞找到了关键线头,才有了这些成果。” 周云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运气固然有,但更多的是你们用心做事的结果。行了,既然都查清了,那就别耽搁,动手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姜云升,神色严肃地命令道:“云升,接下来,你们警卫团一切听从黑云卫的调遣,以黑云卫的指令为准,不得有误!” 周云突然想起先前正想传信给在赶往陈州的杨彪六团让其火速南下呢!他们不就在马厂集附近吗? 于是对身边的警卫说道:“让信号连派人八百里加急通知杨彪六团进入柘城与警卫连南北夹击这些土匪。” 安排完这些周云又看向郭黑子,目光坚定,语气不容置疑:“城内我再给你调两个营的守备军,归你指挥。 这次行动,给我务必将那些土匪及勾结之人一网打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郭黑子一听,只觉得肩上瞬间压上了千斤重担。 这一下子要指挥这么多兵马,他有些胆怯,可眼下行动在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容不得他瞻前顾后、胡思乱想。 他深吸一口气,领命而去,转身快步返回黑卫卫衙,找李富贵商议接下来的详细安排。 郭黑子与李富贵一番商议后,仍依先前定好的分工行事。 李富贵带着孙东,领命奔赴城外,引领着警卫团,直面那伙烧杀劫掠的土匪贼寇,誓要将其老巢一锅端掉; 郭黑子则坐镇城内,着手布局那张网,只等最佳时机,将城中乱党和恶势力一网打尽。 为掩人耳目,郭黑子着人对外宣称,旅帅令警卫团出城演练,从而大张旗鼓向南开拔。 城内,他传令手下兵马按兵不动,谨防风声泄露。 每一道指令都似藏在暗处的利箭,只等弦动之时,直击要害。 夜幕再度笼罩归德府,如一块厚重的黑布,将所有的紧张与杀伐之气捂在其中。 郭黑子目光如炬,麾下人手各领任务,依据目标势力大小分配兵力。 他自己则是披坚执锐,亲率半个营的精锐兵士,直扑石家大宅。 石家,在夜色中虽看似静谧,却不知覆灭已近在咫尺。 临行前,郭黑子召来百户曹冰。 曹冰匆匆入内,刚要行礼,却见郭黑子眼中寒芒一闪:“曹百户,这段时日,你可真是忙得很呐,忙着给城外那些贼子通风报信吧!” 曹冰眼角猛地一抽,心瞬间悬到嗓子眼,忙俯身低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指挥使,您……您这是开玩笑吧,哪有的事儿啊!” 郭黑子冷哼一声,霍然起身,从桌案后的柜子里猛地甩出一叠信纸,信纸散落一地, “你还装!打从一开始,你那点小动作就全被我看在眼里,我不过是拿你当饵,钓背后的大鱼罢了,如今,鱼已上钩,你这颗废棋,也该退场了。” 曹冰抬眼瞥见那些信件,顿如遭五雷轰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哆嗦嗦,嗫嚅着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字句。 双腿发软,只剩全身筛糠般地颤抖。 “你……你第一天就不信我,为何、为何不早早揭穿?” 曹冰绝望地挤出一句。郭黑子面沉似水:“没必要,留着你,自有大用,现在,你可以上路了。”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从曹冰背后闪过,紧接着脖颈处一凉,鲜血喷涌,曹冰双眼圆睁,满是惊恐与不甘,身子一歪,轰然倒地。 郭黑子挥挥手,隐在暗处的杀手迅速拖起尸首,鬼魅般闪出房门。 郭黑子凝视地上那滩血迹,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他深知,从今夜到明日,归德府必将血流成河,可若不如此,又怎能还这一方天地安宁。 石家大宅内,灯火早已熄去,众人皆已沉入梦乡。 唯有石家大老爷石沅涛,躺在床上如烙大饼,翻来覆去,心中似被一团乱麻堵住。 莫名的惶恐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令他难以入眠。 窗外,寂静得有些诡异,平日里偶尔的虫鸣犬吠全然不见,这反常的静谧,让他脊背发凉,冷汗直冒。 直至三更天,困意才勉强将他拽入浅眠。 突然,一阵犬吠声刺破寂静,由远及近,愈发急促,直往石家这边冲来。 本就没睡实的石沅涛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心“砰砰”狂跳,声嘶力竭大呼下人掌灯。 刹那间,灯光亮起,与此同时,院门外轰然一声巨响,好似天崩地裂,紧接着,无数火把“唰”地亮起,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石沅涛慌乱套上衣裳,拔腿就往自家地道冲去,此刻,保命才是唯一念头。 院门在巨力撞击下轰然倒塌,尘土飞扬中,院内的壮丁嘶吼着抄起兵器,与涌入的兵士短兵相接,一时间,喊杀声、兵器碰撞声震耳欲聋。 石沅涛在两名亲信护卫下,跌跌撞撞冲向地道口,却猛然瞧见,地道口上竟稳稳坐着一人,旁边站着数位持刀护卫宛,显然是在此守株待兔。 石沅涛吓得肝胆俱裂,亡魂皆冒,转身欲寻他路逃窜。 第162章 黑云荡寇 就在此时,那坐着的人缓缓起身,声音冷硬如铁:“石老爷,别白费力气了,石府上下已被我军围得水泄不通,你今日插翅难逃。” 石沅涛强压惊恐,让自己镇定些许,色厉内荏吼道:“你们这帮强盗,夜半闯入我石府,究竟想干什么?天杀的,就不怕王法吗!” 郭黑子上前一步,火光映照下,脸庞冷峻如霜:“哼,我们是夏军黑云卫,我乃指挥使郭黑子。 你石家为富不仁,暗中勾连贼寇,屠戮马厂集上千百姓,抢马无数,桩桩恶行,人神共愤,今日我奉命前来,就是要将你等绳之以法,还敢嘴硬!” 石沅涛满脸涨红,愤慨咆哮:“胡说八道!我石家向来本本分分,定是你们夏军觊觎我家产,蓄意污蔑,血口喷人!” 郭黑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冷笑:“空穴不来风,没铁证如山,我们岂会轻易登门?石老爷,你就等着受死吧!” 石沅涛仰头狂笑,只是那笑声在颤抖中愈发显得心虚气短。 郭黑子大手一挥,兵士如狼似虎扑上,瞬间制住石沅涛。 与此同时,前院的厮杀也渐息止,石家上下,连仆役壮丁在内,共 423 人,被如押解羔羊般,浩浩荡荡押往兵营。 这一晚,归德府内一片喧闹,踹门声、哭喊声、鸡飞狗跳声交织一片。 城内百姓们吓得紧闭门窗,躲在屋内,透过门缝,望着外面那一串串举着火把、呼啸而过的兵丁,瑟瑟发抖,满心惶恐,暗自揣测这不知又是哪路瘟神在肆虐人间。 直至天色破晓,喧嚣才慢慢停歇。 清晨,归德府衙的通告贴满了全城,有胆大的百姓围聚在此看着或听着。 归德府衙悬赏缉拿通告 归德府百姓听令: 今查实,府内石家等一干恶绅乡霸、无良商贾,为饱私囊,丧尽天良,竟与城外土匪、盗贼、兵痞狼狈为奸。彼等戕害无辜,肆虐乡里,致百姓深陷水火,苦不堪言。 石家尤为甚者,暗通巨匪张魁,于马厂集屠戮百姓上千,哀鸿遍野,惨绝人寰,又劫走马匹逾千,现皆藏匿于石家城外庄园。其行凶恶,人神共愤,直为我归德之耻,苍生之敌。 本府既知,定不容奸佞逍遥。今特告全城:凡我归德子民,若知晓此类恶徒罪证、藏身之处,速来府衙禀报。一经查实,赏银二十两;若能助力缉拿要犯,赏银一百两,并护尔等全家周全。 望众乡亲同仇敌忾,共驱贼寇,还归德一片清明,救百姓于危难。切且此令,不得有误! 归德知府 李仲卿 崇祯 十七年 十月 二十九 日 随着衙役扯着嗓子宣读,认字的百姓也纷纷传颂,通告内容须臾间传遍大街小巷。 百姓们听闻,个个喜笑颜开,奔走相告,这些年被土匪盗贼欺压,苦日子总算盼到了头。 可欢喜之余,忧虑仍存,听闻城外大匪张魁未灭,大伙心里又揪了起来。 往后的日子,是不是还得提心吊胆?众人交头接耳,暗自打探通告里可有剿匪的喜讯,得到否定答案后,皆无奈摇头,满心遗憾地散去。 而此时,城外通往柘城的岗丘之上,夏军警卫团已与大土匪张魁的人马已然短兵相接。 姜云升率领警卫团马不停蹄地刚赶到柘城北部的岗丘地带, 那行踪就被张魁派出的哨探察觉了。 这张魁,人送外号“穿云箭”,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平日里就靠着狡黠与凶狠,笼络了一帮乌合之众。 他听闻姜云升此番前来,兵力不过六千有余,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狂妄, 二话不说,迅速纠集起各方势力,拼凑出一支两万多人的杂牌军,浩浩荡荡地朝着警卫团直扑而来。 姜云升得知消息,心中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这帮土匪主动送上门来,省得自己再四处寻剿, 可忧的是,警卫团里新兵蛋子居多,虽说平日里操练得有模有样,可毕竟从未真刀真枪地干过仗,这实战起来,到底啥样,他心里也没底。 双方碰面,瞬间剑拔弩张,随着一声令下,战场瞬间被喊杀声、枪炮声淹没。 起初,警卫团的火枪与土匪们的弓箭,一通乱射,却大多弹弹虚发,箭箭落空,场面混乱不堪。 姜云升见状,气得火冒三丈,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虎目瞪得溜圆。 他大踏步冲到那火枪打得最没章法的营长跟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你这兔崽子,平日里是咋带兵的?操训都训到狗肚子里去了?闻鼓而进、集火攻击的内容,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瞧瞧这乱成一锅粥的射击,再这么胡来,老子立马撤了你!” 骂得兴起,唾沫星子乱飞,有几滴直接喷到了营长的脸上,他犹不解气,伸出手指,用力戳着营长的头盔,直戳得营长脑袋一个劲儿往后仰。 经姜云升这一顿猛批,警卫团的作战风格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伴随着激昂的鼓点,士兵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前进的脚步声如雷鸣般震撼大地,立定的顿步声又透着股果决劲儿。 紧接着,连绵不绝的排枪声轰然响起,震得人耳鼓生疼。 一时间,战场上硝烟弥漫,白色的烟雾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将敌我双方统统笼罩。 在这白茫茫、仿若混沌初开的烟雾之中,火炮声突然如炸雷般此起彼伏地响起。 每一声轰鸣,都震得大地颤抖,烟雾愈发浓稠,仿若一层密不透风的厚重幕布,将战场遮得严严实实。 张魁和他那帮土匪喽啰们,哪见过这般犀利、凶猛的火器攻击。 眼瞅着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在地上汩汩蔓延,自己却连敌人的名字都瞅不见,吓得肝胆俱裂。 这些人本就是为了打家劫舍凑到一块儿的乌合之众,此刻哪还有半分胆气继续往前冲, “哗啦”一声,作鸟兽散,转身拼命朝四面八方逃窜。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仿若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拨开了那厚重的白雾。 第163章 匪患初平 战场上的惨烈景象渐渐浮现:大地被鲜血染得通红,仿若一片血海,无数尚未断气的土匪在血泊中痛苦地翻滚、哀嚎,那声音撕心裂肺。 后面,溃散的土匪们早已没了队形,像一群无头苍蝇般在旷野上亡命狂奔,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各自朝着他们臆想中的安全之地奔去。 就在此时,一声嘹亮的牛角号划破长空。 只见杨彪率领的六团如神兵天降,从土匪身后迅猛掩杀过来。 姜云升瞅准时机,立即传令赵六的骑兵营,全速衔尾追杀。 刹那间,原本激烈厮杀的战场,四处都响起了“缴械投降不杀”的呼喊声,这声音如同一把把利刃,斩断了土匪们最后的抵抗意志。 那带头逃窜的大匪首张魁,跑在最前头,本以为能逃过一劫,哪成想,被后面围追上来的杨彪瞅得真切,猜到这肯定是匪首。 杨彪抬手一箭,利箭如闪电般呼啸而出,将张魁射翻在地,众士兵一拥而上,将其生擒活捉。 这场战斗,开始得迅猛突然,结束得干脆利落。 装备精良、训练还算扎实的纯火器军队,对付这帮土匪,那可真是如同杀鸡用牛刀,手到擒来。 李富贵此刻匆匆忙忙找上姜云升和杨彪两位团长,神色焦急地催促道: “二位团长,劳烦快些统计战绩,我得速速呈报旅帅。” 在归德府城之中,郭黑子收到城外战斗捷报,不敢有片刻耽搁,一路小跑着去找旅帅周云。 这周云与李仲卿,此刻正在府衙内为冬日取暖的难题愁眉不展。 今年的冬天,冷得格外离谱,堪称崇祯朝之最。 城中百姓饥寒交迫,每日都有冻死之人。 李仲卿无奈,只能安排衙役天不亮就上街,将那些冻毙的人尸体收拢,运往城外的大坑掩埋。 刚开始,每日冻死不过几十人,到了近日,每日竟多达上百人,这数字如同沉甸甸的巨石,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更要命的是,泽州运来煤炉和煤球的运输路线被截断了。 原本,怀庆府是泽州来往开封的必经之地,可如今,怀庆府已被多铎的大军强势占领,原先驻守在此的人,也兵败如山倒,被迫撤往陕西的垣曲县。 如此一来,取暖物资过不来,百姓受冻,城内人心惶惶。 正当二人对着地图,为运输问题绞尽脑汁、头痛不已之时,听闻郭黑子求见,周云与李仲卿对视一眼, 心中均明白,八成是城外的战况有消息了。 “禀旅帅,黑云卫奉命剿灭城内与城外乱匪,现下已大获全胜,特向旅帅报捷!” 郭黑子进门,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声禀报。 “哦!”周云一听,原本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脸上喜色尽显。 他快步上前,接过郭黑子手中的情报,目光急切地在纸上扫视,不过寥寥几眼,便爽朗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妙啊!这近两万的山贼匪寇,被俘大半,还生擒了匪首张魁!实在是太好了!” 言罢,将情报转手递给一旁的李仲卿。 李仲卿接过,细细看完,长叹一声,满脸悲戚: “唉……这归德府,总算是能暂时安稳一阵了。 我在这为官多年,每日每夜,无不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就怕哪天一睁眼,脑袋就搬了家。” 周云见状,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他的,安慰道: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如今啊,该轮到那些作恶多端的家伙睡不着觉了。” 说罢,转头对郭黑子下令: “将那些匪首押解进城,游街示众,然后当众斩首,以儆效尤。 至于城内与土匪勾结之人,统统抄家,发配到泽州铁矿服苦役,一个都别放过!” 随着以张魁为首的一众匪首被押解入城,城中四处张贴着醒目的通告,宣告城外匪首已然落网,不日便将押解游街示众。 这消息宛如一颗重磅石子投入平静湖面,刹那间,整座城都沸腾了起来。 百姓们奔走相告,那一张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是喜悦,口中不停颂扬着:“夏军可真是咱老百姓的义军啊,夏军首领周云就是青天大老爷!” 街头巷尾,欢声笑语交织一片,压抑许久的欢愉尽情释放。 游街当日,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匪首们可遭了大殃。 百姓们积压的仇恨如火山喷发,有人怒目圆睁,抄起路边的石头;有人狠狠攥着泥块,朝着匪首们劈头盖脸地砸去。 一时间,叫骂声、哭喊声乱作一团,好几名匪首被砸得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周云听闻这些事儿,只是悠悠叹了口气,轻声自语:“百姓们苦日子过久了,如今有了这亲手出气的机会,又怎会轻易放过?” 但他转瞬便神色一凛,立刻传令守备军队上前维持秩序、保护匪首。 他深知,必须将这些匪徒明正典刑,如此方能彰显律法威严,起到更大的震慑作用。 随着匪首们被依法惩处,归德府的局势总算是暂时稳住了脚跟。 可周云却并未松懈,眼下,如何让百姓安稳过冬成了他的心头大事。 这可不单是添几个煤炉的事儿,当务之急,是要打通去往泽州的通道。 他派人召来李仲卿,二人准备接着商讨上次未尽的打通通道事宜。 周云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叩击桌面,眉头紧锁,开口说道:“李知府,今日咱们得把这事儿好好合计,通道不通,诸多难处接踵而至啊。” 李仲卿微微躬身,上前一步进言道:“旅帅,下官思来想去,觉着如今若要靠武力强行打通这条物资进出的通道,怕是不太现实。依下官之见,不妨先尝试让商队进出,您意下如何?” 周云微微点头,又轻轻摇头,苦笑着应道:“你这法子,用来解当下煤炉等物资的燃眉之急,倒也可行。 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咱们的军用物资该咋办?眼下,咱们向云军断清军后路的法子,人家清军也反手断了咱们的去路。 这往后的仗,物资若跟不上,可怎么打?” 李仲卿面露难色,低头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旅帅所言极是,这实实在在是个棘手难题!通道一日不通,军械供给就断了源头,眼瞅着春上红薯的运送也得成麻烦事儿。” 周云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地图前,目光紧锁,细细端详。 片刻后,他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看向李仲卿,沉声道:“李知府,你即刻着手组织咱们归德的商队,以经商之名奔赴泽州。先少量运送些百姓急需之物,探探清军的盘查虚实,再做打算。”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愈发凝重:“不过,武力打通此路,亦是势在必行。我这就修书一封给向云军,让他们务必想办法,给咱们开辟出一条物资通道来。” 此时,正在彰德府内与祖可法率领的万余大军艰难周旋的向云军,驻军于林县。 孙明远收到周云的信件,他坐在营帐之中,逐字逐句看完,眉头越皱越紧,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164章 孙祖智斗 孙明远紧蹙眉头,心中暗自思忖:旅帅的军令如山,不容有半分懈怠,可眼下这局势,着实棘手。 手中这不足万人的军队,要在清军的重重围困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通道,谈何容易? 莫说一条,若能成,两条、三条又何妨!只是,当务之急,是得先击溃那如恶狼般死死围着自己打转的祖可法所率的万余清军。 唯有如此,才能打通那条从泽州的陵川,途经卫辉府的新乡,一路延伸至开封府地界的阳武县,最终直抵开封府的生命线。 可究竟该如何才能击破祖可法这道难关呢? 孙明远伫立在营帐之中,目光死死地钉在面前那张铺满桌案的地图上,眼神聚焦于林县的位置,仿若要将那地图看穿。 良久,他的双眸之中闪过一抹精芒,心中已然勾勒出一个大胆而缜密的计划。 与此同时,在汤阴县内,清军将领祖可法也正满心愁苦,仿若被一团乱麻紧紧缠住。 他也刚接到豫亲王多铎发来的军令,让务必尽快剿灭在其后路上频繁袭扰的那股地方贼寇,而后迅速调头向南,拿下开封。 祖可法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心中满是无奈与惆怅。 自己面对的这一路地方势力,作战时飘忽不定、灵活多变,从不肯与己方正面硬碰硬。 反倒惯于借助地形之便与风驰电掣的速度,悄无声息地绕到侧翼或是后方,而后如饿虎扑食般骤然发动突袭。 常常是自己这边刚在后方加强防备,人家却如鬼魅闪现,从侧面迅猛杀出; 还没等缓过神来,不多时,又在另一个意想不到的方位现身。 这般神出鬼没,直让他头疼欲裂。 其间,他也曾数次动过分兵围剿的念头,可每次刚起了这个心思,又瞬间打消。 他心里清楚得很,万一被对方瞅准机会,抓住分兵后的薄弱之处,一举突破。 进而在局部形成压倒性优势,层层突破,那自己这支军队可就真的要彻底玩儿完了。 前些日子,在一场突发的交战中,他们俘获了几名对方的兵士。 一番审讯后得知,对方的将领姓孙,竟是前明督师孙传庭的长子。 这消息传入祖可法耳中,让他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对这股势力更是忌惮三分。 孙传庭的威名,那可是如雷贯耳,天下谁人不知、瞧这孙明远如今使出来的战法,进退有据、变幻莫测,显然是得了乃父真传。 因而,这段时日以来,祖可法一直如履薄冰,极力避免露出丝毫破绽,不给对方可乘之机。 可眼下王爷下了这道严令,催得急如星火,要他务必寻找良机,将对方一网打尽。 思来想去,祖可法咬了咬牙,觉得如今也唯有冒险一搏,试试那诱敌之计了,但愿能一举成功。 夜色如墨,祖可法悄无声息地调兵遣将。 他先派遣麾下大部精锐,趁着夜色深沉,提前潜伏于前往林县的一处山岗密林中,静静等待猎物上钩。 在次日清晨又派出另一部分兵马,赶着从汤阴征发来的一众民夫,伪装成浩浩荡荡的大军模样,大张旗鼓地向着林县方向开拔。 他打的如意算盘是,以这支假军为饵,引对方来偷袭,毕竟他早已摸透对方的脾性,只要自己这边大军稍有动静,对方必然会想尽办法前来袭击。 而他此番就要以逸待劳,先围杀掉住前来偷袭的兵马,再趁势伏击对方的救援之军。 来一招阴险狠辣的围点打援,将这支难缠的对手彻底剿灭。 无巧不成书,另一边的孙明远,竟也与祖可法怀揣着同样的心思。 欲要将祖可法这支由汉八旗与前明降军拼凑而成的兵马一举歼灭。 孙明远快马加鞭,从林县去寻到离此不远的潞安府守备团长杨亮。 言辞恳切,晓以利害,搬出旅帅周云,恳请其协助调派潞安守备团的几千精兵。 从平顺县火速赶赴林县,大张旗鼓地佯装袭扰前来的祖可法军队。 而他自己,则亲率向云军,跟着悄然从两翼迂回包抄上前。 只等清军主力精锐被潞安守备团吸引,死死咬住之际,他便如神兵天降,从背后掩杀上前,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双方各自心怀鬼胎,一番紧锣密鼓的调兵遣将之后,都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对手,默默算计着每一步棋。 然而,祖可法千算万算,却没料到孙明远手中有一张王牌——暗影司。 虽说祖可法在汤阴县城内征发民夫假冒大军时,特意做了诸多掩饰,只对外宣称让这些民夫协助大军搬运粮草等辎重物资。 可还是没能逃过暗影司密探的火眼金睛,那密探隐匿于市井之中,不动声色地探知到了祖可法的最终目的。 待孙明远收到暗影司送来的情报时,向云军已然按照计划布置妥当,万事俱备,只等鱼儿上钩。 孙明远接过那封还带着传令兵体温的情报,展开匆匆一览,旋即仰头大笑几声,那笑声在营帐之中久久回荡。 “哼,虽说英雄所见略同,可你祖可法到底还是棋差一招。今日,便要让你这为虎作伥的大汉奸血溅当场,也好告慰松锦之战中为国捐躯的将士英灵!” 孙明远喃喃自语,眼中寒芒闪烁。 清晨,祖可法此刻正与手下精锐兵马潜伏在山岗之上,仿若一群蛰伏的恶狼。 他的目光透过层层枝叶,死死盯着山下那大几千由民夫伪装而成自己的冒替大军。 看着他们拖拖拉拉、缓慢地驶过这一片山岗之下,向着前方蹒跚而去。 行不多时,突然,一声尖锐的响箭划破寂静的长空。 刹那间,从前方的山坳之处,涌出大股兵马,仿若汹涌的潮水一般。 一时间,箭如雨下,密密麻麻地射向那冒替大军。 那些被军士驱赶着的民夫,哪曾见过这般血腥阵仗,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仿若惊弓之鸟,作鸟兽散,调头奔逃而回。 祖可法见此情形,兴奋得双手不停搓动,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满心期待着那追杀冒替大军的兵马快快来到自己眼下。 第165章 军政变革 终于,目标出现了!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连忙通知岗上埋伏的自家精锐:“都给我打起精神,准备动手!” 近了,更近了!那些在后追杀的兵马已然踏入了自己的包围圈。 祖可法猛地一挥手,一声令下,一阵牛角号声顿时响彻山谷。 无数的清军仿若决堤的洪水,自岗上疯狂冲杀而下。 先是一阵如蝗的箭雨铺天盖地袭去,祖可法心中笃定,这一轮箭雨下去,对方必然死伤惨重。 可谁曾想,对方兵士竟好似早有防备,在牛角号响的那一瞬,齐刷刷地从侧边抽出盾牌,眨眼间结成坚如磐石的盾阵,稳稳挡住了那如蝗的箭雨。 祖可法见状,脸色一变,急声怒吼:“全军压上,务必尽快剿灭面前这股敌军,准备迎战敌方救援兵马!” 说罢,他不停地抽调人手,疯狂地往战团之中填,以图能尽快结束战事。 然而,现实却如一盆冷水,狠狠浇在他的头上,收效甚微。 战场上,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仿若一锅煮沸的热粥。 祖可法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催促部下加快速度,那声音都已然带着几分癫狂。 就在他心急如焚、焦头烂额之时,不远处突然也响起了牛角之声。 祖可法先是一愣,下意识以为是自己麾下的人马赶到了。 可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异样,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己这方的人马都在附近,这突如其来的牛角声,究竟是哪来的兵马? 还没等他想明白,他就远远望见远处一杆大旗迎风招展,旗上一个斗大的“夏”字映入眼帘。 其旁边,还有一面“孙”字旗傲然挺立。 这下,祖可法只觉头皮发麻,亡魂皆冒,心底涌起无尽的惊恐:这姓孙的是从哪冒出来的? 瞧这阵仗,竟是倾巢而出!那先前追杀自己冒替大军的,又究竟是哪路人马? 可此刻,战场上瞬息万变,容不得他有半分迟疑、仔细思量了。 对方人马仿若汹涌的潮水一般,已然如狼似虎地杀入了进来。 与此同时,里面被包围的那股兵马也瞅准时机,开始了猛烈反击,一时间,形成了内外夹击之势。 清军阵脚大乱,开始节节败退,仿若被狂风席卷的枯草。 可如今,哪还有什么退路可言?四周到处都是对方的兵马,前路被死死挡住,刚想转身,又被后面掩杀上来的兵马冲得七零八落。 双方兵马仿若杀红了眼的恶兽,直杀得昏天黑地,一直鏖战到天近黄昏,暮色笼罩大地,才渐渐停下。 战场上,尸横遍野,血腥之气弥漫不散。 祖可法在突围过程中,不慎被一支对方的小股部队死死缠住。 混乱之中,他闪躲不及,被乱刀狠狠砍翻在地,当场身死。 这一战,孙明远率领的夏军大获全胜,歼敌无数,战场上清兵的尸首堆积如山。 并俘获兵马三千余,缴获战马五百匹,粮草千余石,各式兵器甲胄无数。 孙明远望着眼前这一片狼藉却又象征着胜利的战场,长舒一口气,心中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了几分。 他明白,自己总算是完成了旅帅交待的第一步,接下来,便是要建立通道路线,派人驻守各关键节点,确保通道的畅通无阻。 当向云军大胜的捷报,传回归德和泽州潞安府时,几地顿时欢声雷动。 各支早就整装待发的运输队和商队立马起程,一辆辆满载着各式物资的大车,顺着新开辟的通道,浩浩荡荡地运往开封府,而后再转至归德府。 一时间,道路之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车队和商队仿若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驶向归德府城。 之所以有这般多的商队随行,还得归功于瑞昌商行。 在瑞昌商行东家李平的引领与带动之下,泽州、潞安、沁州的晋商们,纷纷走出山西,奔赴河南的开封、归德府去开拓新的商业版图。 说来也巧,现下的归德府商人刚好经历了前期黑云卫的清洗,仿若经历了一场寒冬,正是青黄不接之时。 此时,这些晋商的加入,仿若一场及时雨,刚好填补了空缺,为这片多灾多难之地注入了新的活力。 残冬的风,呼啸着掠过大地,带着几分肃杀与冷冽,却吹不散周云心中因孙明远传来的捷报而生的那缕暖意。 听闻孙明远雷厉风行地解决了盘踞在卫辉彰德附近的祖可法清军,还顺利打通了物资通道,周云那冷峻的面容上难得地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眼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 不久,李岩只身一人从泽州随同运送的物资回到归德。 周云借此契机,开始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军政大调整。 周云自封为夏军都帅,设立都帅府,统管麾下的军政大权。 李岩被授予三等星耀将军之衔,兼任都帅府长史,协助周云管理民政事务。 孙明远因战功,被封为正七品云骑尉勋号,军衔品级一跃升至一等昭武校尉。 四团长吴初擢升成为二等振威校尉,实任署理开封都统,管辖着原本的四团以及一支由土匪壮丁新编而成的第八团。 那些曾经散漫不羁的土匪壮丁,经过严格筛选与艰苦训练,被整编为第八、九团。 四团长一职由原四团营长郭英担任,他与原近卫一团的高杰一同被周云从一小兵提拔成为营长至今,做事一直竞竞业业。 八团长则是在向云军一团任职的贺长风,其原为近卫二团的火器营营长,是较早跟随周云的营长之一。 九团长为秦子敬,他与贺长风原同为火器营长,因随同徐同道攻打黎城时败北,从而被贬为泽州守备营长。 但他并未气馁,在守备营也用心带兵,周云出泽州进豫时被调往警卫团任营长。 与此同时,黑云卫的郭黑子被提拔为仁勇校尉,李富贵也升至一等都尉。 至此,郭黑子正式迈入校尉军官的行列,与内卫营司使侯贵和暗影司方云海军衔相等。 第166章 驱虎吞狼 此外,归德府同知张瑃升任开封府知府,张瑃的能力在归德府同知任上有目共睹,协助知府李仲卿将归德府治理的井井有条。 李岩推荐的虞城知县王琦被任命为徐州知州。 此人据周云了解也是一个做实事,关爱百姓,颇有能力的官员。 虽说徐州此时仅拥有两县之地,但周云深知,官员的妥善配置乃是安抚百姓、恢复生产的关键所在,徐州是他未来至关重要的地方。 现任泽州府知府李真调任汝宁府知府,而泽州知州则由原通判乔伯庸接任。 乔伯庸此人在周云的印象中是个刚正不阿,能力颇强的官员,对夏军无比的忠诚,他由一个工部主事一步步做到现在的知州,也算是个技术性的官员。 这一系列大规模的军政调整,以及旅帅府升级为都帅府,标志着周云的战略方向发生了重大转变。 从原来内部的整顿梳理,开始迈向全面发展与战略纵深的拓展。 然而,南方汝宁府的战事迁延日久,消耗着夏军的精力与物资,北方又有向云军对清军的牵制战事。 由此使得夏军的后勤补给如同一根紧绷的弦,压力剧增,随时有崩断的可能。 现下河南之地,这片饱经战乱与天灾的土地,不仅未能成为周云的助力,反而如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需要山西的三地输血反哺归德、开封两府以及东边外围的四县。 尽管两府因战乱和天灾人口凋零,但毕竟幅员辽阔,所需物资浩繁,让泽州不堪重负,宛如一艘在狂风巨浪中艰难前行的船只,摇摇欲坠。 而开封府南边紧邻的汝宁府,受灾害和战祸的影响相对较小,经济状况要好很多。 且其广袤的土地与鱼米之乡的湖广接壤,又无清军强大的威慑,对于急需粮草物资的夏军来说,汝宁府就像是一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肥肉,充满了诱惑。 如能彻底拿下汝宁府,夏军便有了坚实的根据地,以及战略纵深,让未来同清军的争斗也有些许的希望。 但据方云海的暗影司的情报,汝宁府如今掌控在南明朝廷委任的汝蔡总兵刘洪起手中。 此人手握四五万兵力,犹如一只盘踞在汝宁府的猛虎,其治所就设在汝宁府的汝阳城,也就是府治的核心之地。 周云仔细权衡敌我双方的实力,心中明白,自己目前的兵力与刘洪起相比,并无绝对优势,想要一举攻克汝宁府,尚无确切把握。 经过与副帅李岩、知府李仲卿的深入商讨,并去书信与孙明远等人商议后,周云毅然决定亲自率领大军南下,剑指汝宁府。 他计划趁着清军被李自成的大顺军牵制在陕西的良机,巧妙施策,将刘洪起这个心腹大患,驱赶出汝宁府回他的老巢南阳府。 让他去与大顺军在南阳府相互纠缠,而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周云心中对此次战役的规划,归结起来就是“驱赶”二字。 他深知战争的残酷,不愿在汝宁府与刘洪起拼个你死我活,将好好一个汝宁府打得千疮百孔。 于是在众人的集思广益下,决意采用“驱虎吞狼”之计,以智取胜。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一切就绪后,周云将归德府的事务托付给李岩。 于十一月中旬点齐警卫团、新编第九团、骑兵营和亲卫营,共计一万三千人浩浩荡荡地从归德府的柘城出发,向着开封府的陈州挺进。 行军途中,新任汝宁知府李真骑马伴在周云身旁,神色略显凝重,眼神中却透着几分对未来的期待。 “李知府,来到河南之地,可还习惯?”周云转头看向李真,脸上带着一丝关切的微笑。 李真赶忙催马向前两步,拱手行礼,恭敬地回答道:“回都帅,下官尚可。只是目睹此地百姓生活困苦,心中实在不忍。” 周云微微点头,目光投向远方那片荒芜的田野,神色凝重地说道:“此地与泽州相比,确实差距甚远。不过,待来年开春,红薯种下,不出数月,这片土地必将焕发出新的生机,百姓的日子也会渐渐好起来。” 说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仿佛已经看到了丰收的景象。 李真微微叹息一声,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忧虑:“唉……只是不知何时,这里才能达到泽州那般繁荣景象。” 周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笑意问道:“听闻你在泽州时,常与同道流连于酒馆茶铺,体察民情。不知可有什么收获?” 李真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急忙在马背上拱手弯腰,声音略带急促地说道:“都帅明鉴,下官确实去过三次。第一次是受徐都统极力相邀,推脱不得; 第二次是为徐都统庆生,身不由己; 第三次是陪同徐都统宴请副帅,实属无奈之举。 这三次皆非下官本意,还望都帅明察。” 周云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道:“你所言,本帅信。这也是本帅将你调任汝宁的缘由之一。” 李真心中稍安,感激地说道:“多谢都帅体谅。下官深知此前行为不妥,幸得副帅点拨,此次已举家迁至归德府居住,全心全意在河南谨慎任事。” 周云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李真,语重心长地说:“怀清,你的为人本帅清楚。你生性忠实,不与人争名逐利,做事勤勉踏实,只是脸皮太薄,容易被人利用。不过,你有自知之明,这一点难能可贵。” 李真尴尬地笑了笑,挠挠头说道:“都帅对下官真是了如指掌,让下官无地自容。” 周云抬头望向远方,目光变得深邃而冷峻,缓缓说道:“有些人却并非如此……” 李真听出了周云的弦外之音,后背不禁冒出一层冷汗,心中暗自揣测都帅是对徐同道不满了。 他不敢再多言,默默地夹紧马腹,跟上队伍,只听见马蹄声在寂静的道路上回响,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雨。 第167章 同道作死 与此同时,在周云大军抵达陈州之际,泽州的徐同道却沉浸在自己的奢靡世界里。 他为自己置办的府邸中,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奴仆下人们,端着一盘盘精美的佳肴,来往穿梭于前厅,忙得不可开交。 前厅中,欢声笑语不断,男男女女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纸醉金迷的画面。 自从周云任命徐同道署理泽潞沁都统后,徐同道以为自己重新获得了周云的信任。 他被委以驻守大本营、负责防务的重任,这让他一下子变得洋洋得意。 起初,他倒也装模作样地去泽州各处关口巡视了一番,见众人对他还算恭敬,各项事务也井然有序。 便放心地回到泽州城,开始放纵自己,尽情享受这权力带来的虚荣与奢华。 然而,好景不长,李岩的到来,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美梦。 先是他的直属军队被划归到内卫司,那时还只是内卫营。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徐同道怒不可遏,心中的怨恨如野草般疯狂生长,但他又深知周云的权威,不敢公然反抗,只好将这股怒火深埋心底,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此后,他多次暗中给李岩使绊子、拖后腿,妄图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和怨恨。 每当看到李岩因他的小动作而陷入困境时,他心中便涌起一丝报复的快感,却不知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周云的警觉。 后来,泽州与归德之间的通道开通,大量的物资如潮水般涌动。 徐同道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许多商人纷纷找到他,许以重金,请求他帮忙走私货物。 当时,李岩按照周云的指示在通道口设立了税关,规定除战略物资外,其他物资进出泽潞沁都需缴纳一定的关税,而粮食入境、铁料和煤炭出境则免税,旨在促进泽州商业的繁荣发展。 然而,一些不法商人贪心不足,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与徐同道勾结,利用他的职权,将泽州的粮食和其他货物偷偷运往其他缺粮地区,高价售卖,以获暴利。 徐同道作为泽潞沁都统,虽已失去直属军队,但手握防卫大权,能够轻易地操控物资的进出。 起初,徐同道还心存顾虑,行事较为谨慎。 但随着郭黑子、李富贵被调往河南,李岩也被周云召回,整个山西周云辖下一时无人制衡,他的胆子便越来越大。 各路商人的宴请和贿赂如雪花般飞来,他的府邸几乎天天都在举办宴会,歌舞不休。 他沉醉在这权力与金钱交织的世界里,无法自拔,逐渐迷失了自我,忽略了周云那双时刻在背后审视着他的眼睛。 此时,徐同道左手紧紧环抱着一名女子,侧身与旁边的商人热切攀谈着,喧闹的声浪交织着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在这奢靡的氛围中肆意弥漫。 “都统大人,”商人前倾着身子,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期待,“我那批货究竟何时才能放行?扬州那头催得紧呐!” 徐同道猛地用力搂了搂怀中的女子,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看似为难的笑意:“老哥啊,我也不好办呐!这上下都得打点,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说话间,他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向商人。 商人心领神会,在桌下悄悄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晃了晃:“大人,您看这个数,成不?” 徐同道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却仍佯装推脱:“老哥,这真不是我故意为难……” 商人咬了咬牙,又伸出一根手指。 徐同道顿时喜笑颜开,放声大笑道:“哈哈哈,老哥爽快!放心,你的货明日便可启程。” 商人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至极的笑容,连声道谢。 突然,徐同道的一名亲信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神色惶恐,附在他耳边低语:“都统,那郭阎王来了!” 徐同道先是一怔,没听清般问道:“谁?谁来了?” 片刻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啊!”地一声惊叫,猛地推开身边的女子,双手颤抖着想要站起身来,可双腿却似灌了铅一般,怎么也使不上劲。 “徐都统,好兴致啊!”郭黑子的声音如冷箭般穿透喧闹的空气。 他身姿挺拔,傲然伫立在前厅不远处,“这左拥右抱,丝竹悦耳,我还当是到了那纸醉金迷的江南呢。” 刹那间,原本喧闹的声乐戛然而止,女子们花容失色,下人们噤若寒蝉,商人们也察觉到事态不妙,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站在厅中央的郭黑子,大气都不敢出。 几个机灵的商人瞅准时机,猫着腰试图偷偷溜走,可刚到门口,便被守候在外的士兵一把擒住。 众人见状,更是吓得心胆俱裂,皆知此次大事不妙。 “郭黑子,你这胆大包天的狂徒!”徐同道强撑着镇定,色厉内荏地吼道, “竟敢未经我允许,擅闯我都统府,你是不想活了吗?” 郭黑子冷冷一笑,那笑容仿佛能穿透人心:“事到如今,你还在虚张声势,毫无悔改之意,都帅当真是看错了你。” “都……都帅?”徐同道声音颤抖,“你……你是奉都帅之命来的?” 郭黑子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缓缓掏出两封信函。 他拆开其中一封,高声宣读:“着黑云卫指挥使郭黑子,前往泽州宣读本帅军令,并将徐同道带回都帅府查办。都帅:周云,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十日。” 徐同道听完,如遭雷击,全身瘫软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郭黑子又拆开另一封信,继续念道:“都帅府军令:经查,泽潞沁署理都统徐同道在任期间,懈怠职守,玩忽职守,利用职务之便大肆收受贿赂,沉迷于声色犬马,协助奸商倒买倒卖物资,为其走私货物大开方便之门,证据确凿。 自即日起,免去徐同道泽潞沁都统之职,除去军籍,暂行收押。都帅:周云,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十日。” 徐同道眼神空洞,心中满是绝望与悔恨。 他的思绪飘回到往昔,第一次与周云交锋时,自己身为大顺军的骑兵将领,意气风发,而周云不过是大顺军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旅帅。 谁能料到,自己后来中计被俘,无奈投降,一度被委以重任,跟随周云在泽州打拼。 虽经历了黎城兵败被贬的挫折,却也再度被起用,怎会料到如今竟沦为阶下囚? “唉……终究是黄粱一梦啊!”徐同道长叹一声,那声音中饱含着无尽的悲凉与落寞。 郭黑子大手一挥,厉声喝道:“所有人,全部带走!” 早已在旁虎视眈眈的黑云卫如饿狼扑食般一拥而上,将厅内众人粗暴地拖拽出去。 一时间,哭喊声、求饶声交织在一起,在这曾经奢靡的都统府内回荡,似是为这场闹剧奏响了最后的悲歌。 第168章 闪电战法 且说那徐同道被押解至都帅府之事暂且按下不表,单说周云这边,此刻已然驻军于陈州城外。 陈州此地,往昔岁月里流传着各位知州的故事。 相传明朝初年,左丞相何世杰竟向朱元璋告密,称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陈州知州周康平贪婪受贿、毫无节制。 朱元璋闻之大怒,当即下令将周康平斩首示众。 行刑那日,场面森严,刽子手已磨刀霍霍,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取人性命。 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皇后的侍女苏小婉手持盖有玉玺的帕巾,如疾风般闯入刑场,硬是在刀斧之下劫走了周康平。 后来右丞相李长善奉旨前往陈州探寻玉玺的下落,一番查访后,竟发现这周康平在当地深得民心,百姓皆对其赞誉有加。 朱元璋得知此事后,好奇心顿起,索性微服私访来到陈州。 他在陈州的街巷市井之中穿梭,亲眼目睹了百姓的生活百态,也听闻了周康平的种种善举。 至此,朱元璋心中有所触动,幡然醒悟自己错怪了周康平。 时光悠悠流转,如今这陈州的知州乃是大顺朝时李自成委任的江允硕,现又投降于夏军。 他的前任知州侯君擢,在两年前李自成的农民军来袭时,与守城将领一同坚守阵地,誓死不降,最终命丧任上。 周云在城外安营扎寨,稍作休憩后,便特意领着一小队人马,进入了陈州城。 一路行来,只见城内的秩序虽比他预想的要好上那么一些,可也仅仅是好上一点罢了。 放眼望去,四处皆是断壁残垣,破败不堪的景象满目皆是。 街边的百姓们一个个面色蜡黄,犹如菜色一般,身形瘦弱,皮包骨头,让人瞧着心生怜悯。 那陈州衙门更是破旧得厉害,虽说在明朝有“官不修衙”的传统,可这堂堂一州的衙门,如今却破败得连个县衙都比不上。 好几处地方甚至摇摇欲坠,有坍塌的危险,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 周云瞧在眼里,心中暗自思忖:“这姓江的知州,每日里在这摇摇欲坠的衙门里处理公务,当真是冒着生命危险啊! 也不知道找人来简单地修缮加固一下,就任其这般破败地暴露在百姓眼前,成何体统。” 他在城内大致看了一圈后,并未多说什么,便转身返回了军营。 次日清晨,大军拔营起寨,向着商水县的方向进发而去。 这周云虽说已经占据了开封府,可实际控制的范围也仅仅局限于开封府城的周边以及靠近归德府的东边一带。 开封西部的大片区域,还都掌控在其他势力的手中。 其中,尤以汝蔡总兵刘洪起控制的地盘最多,像商水、郾城、临颖、襄城等县城,都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周云本可以选择绕开商水县,直接向南行军,前往项城县,而后再向西挺进,直取汝宁府的治所汝阳。 但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毅然决定改变行军路线,向西进发。 先经过商水县,然后南下进入汝宁府,奇袭汝阳周边的上蔡和遂平两县。 他这一番谋划,意在摆出一副要切断刘洪起退回南阳府退路的架势,令刘洪起心生恐慌。 他深知,若要施展这驱虎吞狼之计,就必须在心理上彻底击垮刘洪起,方能达成最终的目的。 想到此处,他的思绪飘回到了后世的二战时期,德国运用闪电战术,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出击,迅速击溃了波兰和法国民众的心理防线,使得这两国很快便宣布投降。 而如今,他自己要想击溃刘洪起的心理防线,关键也体现在一个“快”字上。 念及此,周云立刻召集麾下各军将领前来,准备布置作战任务。 “诸位将军,如今我们引军直奔汝宁府,要想打刘洪起一个措手不及,佯装封住他退回南阳府的后路,让他内心慌乱,从而为我们创造可乘之机,唯有依靠一个‘快’字。 若是这般慢吞吞地一路攻打过去,那是绝对无法实现我们的目标的。” 周云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威严地环顾着众人。 接着又指向地图上从商水到遂平的那条路线,继续说道:“我打算以营为单位,让各营只携带必备的武器和干粮,用最快的速度去抢占遂平县。” “第一个成功到达并抢占遂平县的营,记头功,该营营长以下的所有军衔均晋升一级。 若是团长亲自带队,且第一个抵达,那么该团的营长和团长均能晋升一级。” 下方的各位将领听闻此言,眼中顿时金光闪闪。 这可是一次难得的立功机会啊,一旦成功,便能直接晋升校尉级别,如此美事,谁不想立刻将其收入囊中? 这时,有一位营长忍不住开口问道:“都帅,那骑兵营是否也要参与此次行动呢?” 此言一出,宛如一盆冰冷刺骨的水当头浇下,瞬间将众人刚刚高涨的情绪浇灭得一干二净。 是啊,人的双腿又怎能跑得过马的四条腿呢?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毫无获胜的希望? 周云见状,微微一笑,说道:“诸位放心,骑兵营另有任务安排,不会与你们一同参与此次竞争。” 众将领这才重新振作起来,一个个兴高采烈,恨不得此刻就立刻出发,奔赴战场去争夺那诱人的军功。 周云见他们一个个坐立不安、心急如焚的模样,心中也明白他们的心思,便说道:“最后一个到达的营,全营将士都要被罚为全军搭建和清理茅厕一个月。 本帅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抢先拿下遂平!” 周云自建军始,便严格要求军中将士不得饮用生水,也不能随地大小便,必须搭建茅厕,并定期进行清理和掩埋。 起初,许多士兵对此极为不习惯,屡屡违反规定,结果被抓后处以军棍之刑。 这一顿军棍打下来,打得全军上下都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一见到厕所,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疼痛难忍的军棍。 如今军中的许多校尉级将领,都曾有过被打军棍的经历。 一直到现在,这条军令在全军中都得到了很好的传承。 每次扎营必定会随之建造茅厕,而在离开时也一定会清理掩埋,已然形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 如今听闻最后一名到达的营要被罚为全军管理茅厕一个月,那些原本还有些畏难情绪的将领们顿时心中一惊。 这要是真被罚上一个月,不仅辛苦劳累不说,日后在同僚面前还哪能抬得起头来? 恐怕以后都会被人冠上一个“茅厕营”的耻辱称号。 众人心中都在暗自盘算着,就算抢不到第一名,可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落到最后一名。 周云转头安排骑兵营和亲卫营留下后,对着其他各将领大声下令道:“出发!” 第169章 各方谋局 众将领早就迫不及待、蓄势待发了,听到这一声令下,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鱼贯而出,各自回去整顿自己的兵马,准备出征。 周云对一旁的骑兵营将领赵六说道:“你们骑兵营此次任务艰巨,首先,要派人火速赶回陈州,通知江知州带领守备营的几百人迅速前来此地,照看大军留下的辎重。 其次,你率领大部分骑兵以最快的速度突袭上蔡县,为后面跟进的步兵扫除障碍。 完成任务后,再回师攻打我们前方的商水县,以此确保我们辎重的安全。你可有信心完成这些任务?” 这赵六自从重新跟随周云以来,一直伴其左右,还未曾有过出战的机会。 如今被委以如此重任,他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想尽办法完成任务。 “都帅,末将定当不辱使命!” “好,你先下去安排吧!记住,一定要快!” 周云留下辎重营负责看守全军的物资后,便亲自率领亲卫营徒步急速向着遂平县赶去。 至于是否担心附近商水的守军会出城来袭击周云留驻的辎重营以及即将到达的陈州守备营,周云对此还真的并不担忧。 因为他的辎重营内可是配备了一个满编的火炮连,火力强大,足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此时,在汝宁府中,汝蔡总兵刘洪起正与麾下的将领们商议着汝宁府光州的战事。 “大人,在光州我们还有四千多人马,就凭那什么夏军的几千人马,就妄图攻下光州,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一名将领满脸自信地大声说道。 另一名将领却反驳道:“我听闻他们又增派了援兵,如今已经抵达光州城下了。” “那又怎样?我们这四千人马,凭借着光州坚固的城墙,就算要击败两倍于我们的敌军,也并非难事吧!” “听说这夏军是原来大顺军的军师李岩所率领的,现在的头领好像姓周。听闻他们的战力颇为强悍。” “对,对,我也听说开封和归德府就是被他们拿下的。” 坐在上首的刘洪起,静静地听着下面将领们的讨论,一直没有吭声。 这刘洪起年约五十有余,身形清瘦高挑,脸庞黝黑发亮,颌下留着三缕长长的胡须,看上去颇有几分出世道人的风范。 他能够在这南阳、开封、汝宁一带聚集起几万大军,自然是有着他独特的能力和非凡的人格魅力。 不过,这其中也离不开他几个兄弟的鼎力支持。 他有四个兄弟,分别是刘洪超、刘洪道、刘洪勋、刘洪礼。 这四个兄弟在他的军旅生涯中出力颇多,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们五兄弟分别驻守在五个不同的地方,牢牢地掌控着南阳和汝宁府。 如今这光州便是由他的五弟刘洪礼驻守,所以光州的安危也直接关系到他五弟的生死存亡。 刘洪起听到此处,轻轻咳嗽了一声,待众人都安静下来后,缓缓说道:“光州必须要增派援兵过去,如今光州乃是我们的重要屏障,只有守住光州,才能让敌军无功而返。” 见有些将领似乎还要提出反对意见,刘洪起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担心汝阳的安全。不过,据本将收到的消息,那夏军新增援的一支兵马已经抵达光州城下,所以汝阳暂时无忧。” 这时,又有一名将领站起身来,说道:“将军,虽说如此,但我们也不得不提防敌军再次派遣大军从开封直接袭击汝阳啊!” 刘洪起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们在开封还有县城掌控在手中,夏军若是要再次增兵来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到的。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解光州之围才是正理。” 众将领见主帅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多言,纷纷表示听从命令。 于是,刘洪起从汝阳调集了五千兵马,火速驰援光州。 而在光州城下的郭绍团以及刚刚赶到光州的杨彪团,此刻接到了周云的密令。 密令要求他们两团对光州保持高压的态势,但尽量避免与城内守军交战,只需静静地等待时机变化。 两人从这道密令中猜测到都帅可能要有一番大动作,而他们的任务便是配合行动。 两人接令后,刚要安排军队准备佯攻光州城,却突然听闻暗影司有情报送来。 于是,两人急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迎接暗影司的人员。 这暗影司如今成立了经历部和执行部后,办事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经历部专门负责情报的收集与整理,将原来需要分心管理的行动人员都划归到了执行部,使得经历部能够将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发展密谍、收集分析情报之上。 如今各地都设立了经历所和执行队,情报网络愈发严密。 郭绍从暗影司人员的手中接过情报,快速浏览完毕后,转手递给了一旁的杨彪。 情报的内容是:据查,刘洪起已于今日从汝阳调兵五千,增援光州,不日即将抵达,其接到的命令是火速驰援。暗影司汝宁经历所。 两人打发走暗影司的人员后,相对而坐。 “老郭,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郭绍微微一笑,反问道:“怎么?你老杨有想法?” 杨彪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说道:“我还真有点想法,你看啊!这情报是当天发出的,从这里到汝阳有八九百里地,怎么着这情报传递的速度也比那增援的行军快多了吧? 我寻思着,我们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拿下这光州城,然后换上对方的服饰,佯装成光州的守军,等那增援的兵马一到,就将他们放进城来,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郭绍听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老杨,你这可真是异想天开啊! 先不说我们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这光州城? 就算我们侥幸拿下了,你当那援兵都是傻子吗? 他们会不经确认就贸然进到城内,让我们轻易地将他们消灭?” 他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轻轻点着杨彪的肩膀,打趣地说道。 杨彪不服气地说道:“你在那笑话我,那你自己有什么好主意?” 郭绍收起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道:“老杨,你刚刚这一番分析其实都没问题,只是方向给弄反了。” 杨彪一听,眼睛顿时一亮,他猛地一拍郭绍,结果用力过猛,拍到郭绍的肩膀上,疼得郭绍龇牙咧嘴。 “老杨,你要作死啊?激动个什么劲儿,干嘛打我?” “哟!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不是一时激动嘛…… 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个方向反了?” 郭绍揉了揉肩膀,说道:“我们可行围点打援之策,只是这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伏击那援兵呢?这才是我们需要思考的关键问题。” 第170章 寒冬遇骑 寒冬腊月,豫中平原上的上蔡县陈家村,这个位于县境边缘的小村落,仿佛是被世界抛弃的角落。 村里的百姓们在低矮破旧、四处漏风的泥坯屋里,苦苦捱着这凛冽的冬日。 长久的饥饿与严寒,像两条无情的绳索,紧紧勒住了每一个人的咽喉,让他们连最轻微的活动都不敢有。 毕竟,少动一下,身体的消耗便能少一分,那如影随形的饥饿感,或许也会来得迟一些。 陈老头一家,亦是这寒冬里苦难的缩影。 天色才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陈老头便蜷缩在那床薄薄的破棉被里,周身的寒意如针般刺透肌肤,而腹中的饥饿更是一阵紧似一阵,搅得他难以成眠。 终于,他咬着牙,起身披上衣衫。那衣服破旧不堪,补丁摞着补丁,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恰似他此刻的命运。 陈老头蹒跚着走出家门,脚下的冻土咯咯作响,好似在诉说着这世道的艰难。 他的目标很简单,去田间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抓到一两只田鼠,哪怕是瘦骨嶙峋的也好,顺便再捡些柴火回去,给家里燃起那一丝微弱的温暖。 家中虽说有五口人,但此时此刻,能出来为这一家子生计奔波的,也只有他这把老骨头了。 不是家人懒惰,实则是饥饿与寒冷双重的折磨,让他们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家里仅有的一套现下寒冬能出门见人的衣服,此刻正穿在陈老头的身上,他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踏入了这冰冷刺骨的世界。 田野里,陈老头弓着腰,像一只在寒风中觅食的老兽,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着田鼠的角落。 那姿势有些滑稽,但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却又透着无尽的凄凉。 天光大亮,一无所获的他,只捡了些干枯的荆棘枝条和散落的树枝,用一根粗糙的草绳捆好,放在一旁。 可他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家里那几张嗷嗷待哺的嘴,让他咬着牙继续寻找。 终于,日上三竿之时,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发现了一个田鼠洞。 洞口那星星点点的痕迹,让陈老头的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他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开始挖掘起来。 凭借着多年积累的经验,不一会儿,随着一阵尖锐的吱吱声,一只并不肥硕的田鼠被他紧紧地抓在了手中。 看着手中这来之不易的“战利品”,陈老头的口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那一刻,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真想立刻就把这只田鼠生吞下去,缓解那噬人的饥饿。 但一想到家中老小,他还是强忍住了。 将田鼠仔细地捆好,藏在怀里,陈老头转身走向柴火堆,准备背起来回家。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轰隆声隐隐从远处传来。 起初,他以为是春雷提前降临,心中暗自叫苦,这要是下起雨来,这好不容易捡到的柴火可就全作废了。 可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转眼间,便已到了眼前。 陈老头定睛一看,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这哪里是什么春雷,分明是一支来势汹汹的骑兵队伍。 那骑兵卷起的尘土,如同一股汹涌的黑色浪潮,瞬间将陈老头笼罩其中。 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心跳如雷,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在他的眼中,这些身着战袄、头戴铁盔的甲士,宛如来自地狱的阎王爷的索命无常,他们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带着死亡的气息。 骑兵队伍在陈老头面前不远处的大道上缓缓停下,那漫天的尘土,在一阵微风的吹拂下,渐渐稀薄起来。 陈老头这才隐约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只见一名身材高大、面容威严的大兵,带着几个随从,跨过早已干涸的沟渠,顺着田埂大步朝着他走来。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陈老头的心上,让他的恐惧愈发强烈。 那几名大兵站在他面前,陈老头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在这生死关头,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家中亲人的面容,心中满是绝望与不舍。 “老丈,勿要惊慌,我们向您问下路!” 领头大兵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他那已经离体的魂魄,瞬间回到了身体里。 他颤抖着睁开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一丝微弱的活命希望,在心底悄然燃起。 “回……回……回回……回兵…爷……”陈老头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仿佛风中的残叶,随时都可能飘落。 那领头大兵见状,从怀中掏出一个水囊,轻轻拔出塞子,递到陈老头面前。 “老丈,喝口水,压压惊!不用害怕,我们只是找您问下路,顺便歇歇脚。” 大兵的声音温和而亲切,让陈老头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颤抖着双手,捧过水囊,凑上干裂的嘴唇,轻轻地喝了一口。 那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仿佛一股暖流,驱散了些许寒意。喝完一口,他便下意识地要递还给对方。 大兵却笑着指了指水囊,说道:“多喝两口!”陈老头感激地看了大兵一眼,又微微仰头,喝了两口,这才递还给对方。 这支骑兵,正是赵六率领的骑兵营大部,他们奉都帅周云之命,马不停蹄地朝着上蔡县城疾驰而来,意图抢占这座战略要地。 一路上,本想着边行军边找路人打听道路,可这冰天雪地的,沿途竟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此刻好不容易遇到个活人,赵六便立刻停军,亲自上前询问,也好让兵士和马匹稍作休息,为接下来的强行军积攒体力。 赵六伸手接过陈老头递还的水囊,用木塞塞好,再次递到陈老头手中,说道:“这个送给您了。” 说罢,他又顺手从旁边亲卫的挎包中掏出一把红薯干,刚要递过去,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直接摘下那个挎包,整个递给了陈老头。 “这个给您,省着点吃,能吃好几天呢!” 赵六的眼神中透着真诚与关切,让陈老头受宠若惊。 第171章 寒途暖事 他下意识地推辞着,双手在身前慌乱地摆动,但眼中那难以掩饰的渴望,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赵六见状,微微一笑,一把将挎包硬塞入陈老头的怀中,说道:“老丈怎么称呼啊?” 陈老头紧紧握住那布挎包,用力的拥入怀中,仿佛握住了生命的希望,眼中泪花闪动。 听到大兵的问话,他忙弯下腰,恭敬地答道:“老朽姓陈,陈大富。” 赵六上前一步,扶住陈老头,轻轻地拉着他一起坐在田埂上,和声说道:“陈老丈,您可知这是哪里?离上蔡县城尚有多远?” 陈老头小心翼翼地坐在赵六旁边,颤抖着声音回道:“回兵爷话,这里是陈家村,离上蔡县城也就二十来里地了。老朽两年前去过一趟县上,走了半天多呢。” 赵六闻言,心中一喜,指着面前的道路问道:“顺着这条道能到吗?” 陈老头连忙点头,说道:“对咧!这条道就直通城里咧!” 赵六站起身,对着陈老头拱手一礼,说道:“谢老丈指路,军务在身,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欲走,身后的几名亲卫也急忙跟上。 走了两步,赵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转过来,问道:“陈老丈,你们这村子还有多少人口?” 陈老头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嗫嚅着嘴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村中人口的详细情况说了一遍。 赵六看出了陈老头的心思,笑着说道:“别误会,我观老丈也是穷苦之人,欲帮一把。 你可先回村,组织百姓准备些井水,装好在这路上。 我们后面有大队人马过来,到时就说是我赵六让你们准备的井水,给将士们解渴,他们会留下些食物给你们的。” 说完,赵六不再停留,毅然转身而去。 不一会儿,人喊马嘶声再次响起,大队骑兵如潮水般涌过,只留下一片弥漫的尘雾和呆立当场的陈老头。 陈老头望着骑兵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手中的挎包和水囊,仿佛还带着那大兵的体温,让他在这寒冬中,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等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扬尘而去,许久之后,陈老头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他颤抖着双手,急切地伸进挎包,摸索出一根红薯干,那红薯干硬邦邦的,却在他眼中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他迫不及待地将其送入口中,用力地咀嚼着,那硬实的口感伴随着丝丝甘甜,瞬间在味蕾上绽放开来。 连着吃了几根后,陈老头强忍着腹中愈发强烈的饥饿感,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此时,他只觉肚腹之中有了些许充实之感,整个人也似乎恢复了一些精气神。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弯腰背起那捆柴火,迈着略显蹒跚却又带着几分急切的步伐,向着村子的方向匆匆赶去。 回到村中,陈老头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向村民们诉说着。 同时,还拿出了那珍贵的水囊和装满红薯干的挎包,以此为证。 一时间,那些原本被饥饿和寒冷消磨了意志的村民们,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焰,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起来。 众人赶忙依照那大兵的嘱托,七手八脚地打起井水,用各种破旧的器皿盛着,一路小跑着来到路上,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后续军队的到来。 天色渐暗,黄昏的余晖如一层薄纱,轻轻地笼罩着这片大地。 就在这时,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支衣衫略显凌乱的军队如潮水般奔腾而来,人数足有上千之众。 仔细望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那沉重的步伐和耷拉着的肩膀,无不显示出他们已经长途跋涉了许久。 陈家村的百姓们站在路边,心中既紧张又充满了期待,他们紧紧地盯着这支逐渐靠近的军队,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和渴望。 这支军队正是姜云升警卫团的一营,而姜云升本人也在这一营之中。 此刻,他们作为先锋部队,一路马不停蹄地冲在最前方,只为了能尽快抵达目的地。 姜云升骑在马上,远远地便望见路边聚集着上百人,他的心中顿时一紧,下意识地以为遭遇了敌军,刚要高声下令让一营长做好战斗准备。 可转瞬之间,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对方那百人看到自己这千人的队伍,不但没有丝毫的躲闪和逃避之意,反而安然自若地站在路边。 于是,他微微皱眉,略作思索后,便改变了主意,派遣了几名士兵前去查问情况。 没过多久,前去查问的兵士匆匆跑了回来,向他禀报:“团长,是骑兵营赵六赵都尉让他们在此送水给我们的,还说我们会给他们一些吃的。” 姜云升听闻此言,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 他挥了挥手,示意士兵们上前饮水。而他自己,也翻身下马,打算找人打听一下这其中的详细情况。 很快,他便找到了村民的代表陈老头陈大富。 姜云升看着眼前这位朴实憨厚的老人,他轻声询问着陈老头,从陈老头口中详细了解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完之后,姜云升不禁对赵六的心细如发暗暗赞叹,心中暗自思忖道:“这赵六,果真是个有大局观的人啊!” 安排将士们喝了些水,稍作休息后,姜云升留下了少许吃食,便果断地率领部队继续踏上征程。 他心中有着自己的盘算,根本不打算在此过多停留,一心想着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上蔡县城内再做休息。 临行前,姜云升特意留下一名兵士,让其等待后面的军队,并告知他们在此处喝水休息,以免像自己之前一样产生误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后面的队伍陆陆续续地经过此地。 然而,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后面的部队无奈之下,只好在村子内外燃起篝火,暂时休息,准备等天亮之后再继续前行。 早前出发的赵六骑兵营已然夺下了上蔡城,正归整上蔡城内所俘人马。 第172章 贺姜赛跑 赵六运用声东击西的策略,一举拿下了上蔡城。 他先是将大部骑兵巧妙地埋伏在来时的北门城外,而自己则亲率一小部分骑兵,悄无声息地绕道守军自以为安全的南门。 趁着守军将主要精力都在重点防守北城门之时,他引兵突袭了守军后方的南城门。 守军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南城门便被一举拿下。 紧接着,赵六率领着骑兵迅速穿过整个城池,冲向北门,干净利落地打开城门,将城外自己的大部骑兵放入城内。 这场战斗结束得异常迅速,守军们甚至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便纷纷被俘。 赵六顺利攻取上蔡城,此举为后面跟上的步兵大军扫清了道路。 在稍晚些时候,姜云升亲率的警卫团一营和贺长风亲领的九团二营也相继抵达了上蔡城。 此时的上蔡城内,已然聚集了包括骑兵营在内的三个营的兵力。 姜云升和贺长风二人几乎是心照不宣地将各自的军队安置在南城门附近,但相距较远,并且纷纷燃起了熊熊篝火。 他们二人心中都有着同样的想法,那就是要在明天一早,迅速从南门出发,直插西南方向的遂平,争取在这场行军竞赛中拔得头筹。 贺长风站在自家营地内,神色凝重地对二营长说道:“前面,那姓姜的跑得倒是挺快,抢在了咱们前头。 不过,咱们也不能落后太多,如今大家都在同一地点了,关键是咱们得想个法子,怎么在明天超过他,率先赶到遂平县。” 二营长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道:“俺们以前可是土匪出身,论跑路,他们这些正规军可不一定是俺们的对手。” 贺长风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上前一步,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二营长的头盔上, 怒喝道:“能不能别老提土匪跑路这茬儿?咱现在是正规军,得有点志气,懂不懂?” 一边说着,一边又接连扇了几下,直扇得二营长低着头,没了脾气。 贺长风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咱们要想胜过这姓姜的警卫团,就得想办法提前出发。这样……” 与此同时,姜云升也在自己的营帐内,与一营长悉心交待着明日早出发的行军方略。 此时,距离遂平已然不远,各个部队都像是上紧了发条的钟表,卯足了劲头,奋勇向前。 毕竟,军功的诱惑是一方面,而在这好勇斗狠的军中,面子更是比天大。 每一个热血男儿,都怀揣着一颗争强好胜的心,谁也不愿意在这最后的关头输给对方。 而此时的周云,则带着亲卫营驻扎在澺水河附近。 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要督促各营奋勇向前,颇有些督战队的意味。 那些落在后面的营队,一旦被他的亲卫营发现,便会遭到无情的驱赶。 亲卫营的士兵们手持棍棒,对着那些掉队的士兵就是一顿猛抽,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若是有人胆敢掉队私自逃跑,那更是生死两难了,一旦被抓住,便会被在身上挂上辎重,在亲卫营兵士的驱赶下,被迫继续向前奔跑。 若是有人耍赖不愿意跑,亲卫营兵士们便会毫不留情地在其屁股上刺上一刀,用这种残忍的方式逼迫着他们拼命向前。 有好些士兵的屁股被刺得血肉模糊,却也只能咬着牙,含着泪,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 只有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才会有人来给这些受伤兵士的屁股上药包扎。 在周云的这种铁血手段下,全军将士对他是又恨又怕又有些敬。 那些原本桀骜不驯的土匪们,在他的严厉整治下,也都一个个变得服服帖帖,哪还敢有一丝偷奸耍滑的念头。 天色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上蔡城中的姜云升便悄悄地唤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一营将士。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大家保持安静,不要吵醒了正沉睡的贺长风部。 然后小心翼翼地率领着部队出了南门,向着遂平的方向快步前行。 大约走了两三里地的时候,前方一名士兵匆匆跑了回来,向姜云升禀报:“将军,前方路边上好像有字,不知是何人所留,还请团营长前去查看。” 姜云升听后,心中满是疑惑,他皱着眉头,快步跑到前方。定睛一看,果真见路上有两行醒目的大字:“哈哈哈!老姜,我先走了,你慢慢来啊!。” 姜云升顿时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道:“贺疯子,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想出这等阴招,想要先我一步。哼,我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然而,他却似乎忘记了,自己此番也是想着要避开贺长风,偷偷地先走一步。 骂完之后,姜云升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高声命令全军:“所有人听令,不顾一切代价,一定要赶到贺疯子前面去!” 就这样,两支军队在去往遂平的道路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你追我赶。 他们都不断地催促着自己手下的士兵,口中不停地喊着:“快点,再快点!掉队的人不用管,只管往前冲!” 贺长风一路疾驰,率先赶到了遂平城下。 此时,他麾下的人马经过这一路的狂奔,已然所剩无几,而且队伍拉得十分松散,三三两两,不成建制。 只见贺长风带着两三个人,正被遂平县的守城兵丁拦住盘问:“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干什么?” 就在这前后脚的功夫,姜云升也带着几十人赶到了城下。 他见此情形,毫不犹豫地趁着兵丁盘问贺长风之际,率领着士兵们如猛虎般快速冲向城门洞。 贺长风被兵丁这一拦,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他二话不说,猛地抽出腰间的大刀,手起刀落,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兵丁的脖颈瞬间被劈开,鲜血如喷泉般四溅而出。 贺长风杀红了眼,如同一个从地狱中冲出来的血魔,带着身边的两三人,不顾一切地突入城门洞中,手中的大刀上下翻飞,逢人便砍,瞬间便将城门洞牢牢地把持住。 一旁的姜云升见状,也不甘示弱,他身形一闪,越过地上的尸体,手持利刃,满脸狰狞地冲向城内。 对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守军就是一阵疯狂地追砍,一时间,遂平城下喊杀声四起。 第173章 奇袭遂平 姜云升一马当先,杀向城内,手中利刃寒光闪烁,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花。 在他的勇猛带领下,身后的队伍也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快速地涌入城内,迅速围聚在他的身后。 贺长风也毫不逊色,他紧紧跟随着姜云升的步伐,手中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所到之处,守军纷纷倒下。 起初,两人并肩作战,配合默契,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共同向着城内的守军奋勇厮杀。 然而,当守军开始节节败退时,两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们对视一眼,那眼神中既有战场上的惺惺相惜,又有浓浓的竞争之意。 随即,两人都冷哼一声,各自转身,向着自己心中认定的重要目标冲去。 姜云升目光坚定,他认为县衙乃是一县之核心,只要拿下县衙,就等于掌控了遂平县的命脉。 于是,他不顾自己已经疲惫不堪的身躯,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大声呼喊着麾下的士兵,向着县衙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贺长风则有着不同的想法,他深知城门的重要性。 在他看来,拿下四城门,就等于切断了守军的退路,将他们彻底围困在城内,这样才能真正地拿下遂平县。 于是,他也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万分地率领着手下的士兵,朝着城门的方向冲去。 两人就这样各自为战,在遂平城内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角逐。 而此时,在来遂平路上,周云正引领着亲卫营,如同一群冷酷的驱使者,无情地驱赶着其他营队。 那些士兵们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在周云的严厉督促下,也只能咬着牙,拼命地向前赶路。 终于,在黄昏时分,他们全部抵达了遂平城。 上蔡城的赵六早在第二日清晨,率领着他的骑兵营,如同鬼魅一般调头返回商水县。 此时的商水县,因周云大军的撤离商水境内,毫无防备,处于一片宁静之中。 赵六瞅准守备松懈时机,率领着骑兵如潮水般涌入城内,轻而易举地一举夺下了商水县。 当这一切完成时,被周云从陈州调过来负责照看辎重物资的守备军,才刚刚气喘吁吁地赶到。 赵六遂又伙同辎重营和陈州守备营将物资给押送往遂平城。 至此,周云精心策划的奇袭遂平的闪电战构想,终至完美实现。 汝阳城中,此时刘洪起还完全不知道遂平已经落入敌手。 他正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光州的战事,光州离汝阳太过遥远,他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深感鞭长莫及。 然而,先是一封来自商水县的急报,瞬间打破了他的平静。 信中言及夏军调集一万多大军从陈州西上,已进至商水境内,言说商水可能不保。 接着没间隔多时间,又一封急报到来,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他坐立不安。 这封急报是确山守将派人送来的,当刘洪起拆开军报,看到上面的内容时,顿时吓得亡魂出窍,双手颤抖,这是夏军在抄他的后路。 信上写道:“启禀总兵大人:遂平已陷敌手!现有上万人马直逼确山,来军旗号为‘夏’,主将旗书‘周’字。贼势汹汹,情势危急,望速派援兵驰援,否则确山危矣!” 刘洪起匆忙召集众将,紧急升帐议事。 当他将这封军报递给众人传阅时,整个营帐内顿时炸开了锅。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恐惧。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夏军到底是如何无声无息地钻进了己方的后方,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了关键城池遂平,而他们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 令这些将领们心底发寒、恐惧万分的关键所在,便是那夏军摆明了是朝着截断他们后路的方向汹涌而来。 一时间,营帐内鸦雀无声,众多将领们呆坐在原地,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种后路被断、陷入绝境的情形。 有些将领的脸色愈发阴沉,心中暗自思忖,这夏军的战法,绝不会仅仅如此,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更多不利消息传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名将领率先站起,打破了沉默,他满脸焦急地冲着主帅刘洪起喊道:“将军,事不宜迟啊,如今形势危急,我们当速速退兵至确山,然后撤回南阳府,若再迟疑,恐怕就来不及了呀!” 另一名将领也紧接着起身,附和道:“将军,派往光州的五千兵马和光州守军也得赶紧派人通知,让他们火速撤军才是呀,迟了则后果不堪设想。” 刘洪起听了,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低沉地说道:“光州那边,恐怕已经来不及撤出了。” 此言一出,营帐内的气氛愈发压抑,仿佛有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刘洪起心有不甘,实在不愿就此轻易放弃汝宁府而撤回南阳,他觉得自己麾下的将士们仍有一搏之力,尚可与夏军周旋一番。 然而,众将领们此时早已无心恋战,满心都想着如何尽快撤兵。 就在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之时,突然,外面的亲兵急匆匆地禀报:“将军,光州急报!” 这一声呼喊,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在营帐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全场将领们不禁轰然惊呼。 刘洪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喊道:“传!” 只见一名信使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冲进营帐,禀报道:“光州急报,将军啊,前往增援光州的五千兵马,遭遇了敌军的狡诈算计。 敌军先是派出小股军队伪装成我军,巧妙地拖住了城内的守军,而后大队人马绕过光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袭我军援军。 一番交战厮杀之后,五千大军只剩下不足千人狼狈地逃至光州城内。现如今,敌军又对光州实施了重重围困,光州已然危在旦夕啊!” 刘洪起听完,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遭受了重重一击,先前心中那一丝不甘心的念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74章 汝宁之变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下面议论纷纷、满脸惊慌的将领们,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猛地一拍桌案,大声命令道:“前卫营听令,即刻作为先锋,火速前往增援确山城,为大军撤回南阳府创造宝贵的时间,其它各军速速准备,即刻撤退,不得有误!” 光州战局的急转直下,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摧毁了刘洪起和众将领们最后的心理防线,也打消了刘洪起心中那仅存的一丝不甘的幻想。 随着刘洪起的军令下达,光州城中,守将刘洪礼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集合城内的近四千精锐守军,准备于当晚趁夜出逃。 半夜时分,夜深得如同墨汁一般,浓稠得化不开。 除了城头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夜风中摇曳,映照出些许微弱的光亮之外,其他的空间都被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 刘洪礼小心翼翼地引领着近四千精锐,悄无声息地从东门鱼贯而出,他们的身影迅速隐入了无尽的黑暗深处。 城外郭绍的营帐内,灯火昏暗,如豆的灯光在夜风中忽明忽暗。 郭绍此时正沉沉地熟睡。 忽然,门外传来亲卫的禀报声:“将军,有暗影司密探急报。” 郭绍猛地惊醒,他顾不上穿戴整齐,匆忙合衣起身,快步走出营帐去见来人。 当得知光州守军已从东门偷偷出城的消息后,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喜色。 郭绍不敢耽搁,急忙召来亲卫,吩咐道:“快去通知六团长杨彪,让他速速前来,就说有要事相商。”不一会儿,杨彪就在亲卫的陪同下,匆匆赶来。 他一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服,一边满脸疑惑地开口问道:“老郭,出什么事了?这么急急忙忙的?” 郭绍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笑着说道:“老杨,好消息啊,暗影司刚传来情报,刚刚,光州守军从东门偷偷出城了,你看咱们下面该怎么弄?” 郭绍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狡黠,抬手重重地拍在杨彪的肩头,咧嘴笑道:“老杨啊,你这鬼点子妙哉!恰似那狡黠的狼群盯上了猎物,咱们就这般行事。 两个团,一个在前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另一个则如那鬼魅的暗影,紧紧尾随其后,瞅准时机便如饿狼扑食般狠狠咬上一口。 就这么定了,我倒要瞧瞧那刘洪礼的光州军能在咱们的围困下撑到何时!” 二人一番密谋筹算后,便匆匆离去,各自安排部署。 而此时,刘洪礼的四千精锐之师却全然不知,厄运已然悄然降临。 刘洪礼本想着趁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撤军,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摆脱这危险之地。 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对手宛如暗夜中的幽灵,紧紧地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其行军路线被摸得一清二楚。 没等他们跑出多远,负责断后的哨探便惊慌失措地飞奔而来,声音颤抖地禀报:“将军,大事不好!敌军已经追上来了!” 刘洪礼为了加快行军速度,轻装上阵,在五千人马中,将伤病老弱千余人马留在了光州,期望以此牵制敌军,自己则亲率四千精锐匆忙撤退。 可谁能想到,敌军的行动如此迅速敏捷,这么快就被发现并咬住了尾巴。 这让他眉头紧锁,心中满是焦虑与无奈,只能声嘶力竭地喝令军队加快行军步伐。 可是,这敌军就如同那甩不掉的蚂蝗,紧紧地粘着他们。 刘洪礼的军队快,敌军也加快速度;他们慢下来稍作喘息,敌军也跟着放缓脚步,还时不时地发动突然袭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正当刘洪礼全神贯注地应对后方如恶狼般紧追不舍的追兵时,前方突然杀声四起,一支人马如神兵天降般冲杀出来。 毫无防备的刘洪礼军队顿时乱作一团,被冲杀得七零八落,士兵们四处奔逃。 有的惊恐地呼喊着,有的则绝望地挥舞着武器做着最后的挣扎。 刘洪礼见势不妙,仅带着不到千人的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夺路而逃。 然而,那该死的夏军追兵却像附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死死地跟在他们身后,让他们片刻不得安宁。 最后,被追杀得精疲力竭的几百人实在是跑不动了,望着身后步步紧逼的追兵,心中满是绝望。 他们互相交流一番后,心一横,将刘洪礼五花大绑起来,然后朝着后面的夏军“扑通”一声跪地投降,眼神中满是疲惫与不甘。 至此,汝宁府除了被刘洪起的大军占据的确山之外,全境再无南明其他成建制的兵马驻守。 周云此时正率领大军驻扎在确山城外,与刘洪起的确山城守军紧张对峙着。 双方的营帐绵延数里,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仿佛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随着郭绍杨彪带领的大军与周云亲领大军会师于确山城下,确山守军见大势已去,顿时军心大乱。 他们望着城外那浩浩荡荡的敌军,知道抵抗已是徒劳,于是匆匆忙忙地撤出确山城,向着南阳府的沁阳县狼狈逃窜。 周云见状,顺势进驻确山城。 如此,汝宁府在几乎未发生大规模激烈战事的情况下,周云的夏军轻而易举地拿下了汝宁府全境。 不仅如此,就连汝阳与开封交界的郾城、临颖、许州等地,也在夏军的兵锋之下纷纷易主,顺利纳入囊中,其进军之顺利,让人惊叹不已。 随同周云而来的李真正式在汝阳走马上任,开始着手治理汝宁府的民政事务。 周云则将行营设立在汝阳城,开始谋划下一步的战略布局。 他果断命令开封署理都统吴初率开封军南下,全力收复开封全境。 周云在妥善安排好汝宁府的防务之后,又调遣郭绍的第三团进驻开封府地界,向北与吴初的南下大军相互配合,协同作战,共同收复开封府各地的县城。 在夏军的强大攻势与威慑之下,开封府各地县城的守将纷纷闻风丧胆,权衡利弊之后,他们纷纷宣告投降归附夏军。 第175章 夏军整饬 一时间,夏军的势力范围迅速扩大至四府两州外加徐州和山东的四县之地。 周云深知,这些归附的县城守将和知县,对于稳定新占领地区的局势至关重要。 于是,他将这些人就近陆续召集到归德府或汝宁府及开封府,让各府知府和驻军将领对他们进行了一番简单而实用的培训,传授他们夏军的治理理念和方法。 待培训结束后,再将他们交叉任职,让他们到不同的地区担任职务,以便更好地融入夏军的统治体系。 这场培训的主要目的,周云心中十分清楚, 就是要让这些各县的主官们能够对他所领导的夏军都帅府这个临时政权产生认同感和向心力。 从而确保都帅府的政令能够在各地得到有效的落实和执行。 虽然他也明白,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不可能立刻就见到显着的成效,但他深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相信不久的将来会有所收获的。 此时,时间悄然流逝,已然来到了崇祯十七年十二月底。 尽管崇祯皇帝已然在煤山自缢身亡,大明王朝正式宣告灭亡,但在民间,由于局势的混乱和信息的不畅,许多地方仍然沿用着崇祯年号。 在南明弘光朝的势力范围内,百姓们或许会使用弘光年号来纪年; 而在清廷的统治区域,百姓们则不得不使用清顺治年号。 至于其他一些地方势力的范围,由于尚未受到新政权的强力影响,依旧继续沿用崇祯年号计时。 这也反映出了当时社会的动荡与混乱。 再有几天,便是崇祯十八年的春节了。 对于周云来说,这是他穿越到明末之后,即将度过的第一个春节,其意义自然非同寻常。 他的心中也曾涌起过与辖下百姓一同欢庆佳节、普天同乐的念头,毕竟在这乱世之中,百姓们也渴望着一丝安宁与欢乐。 然而,现实的严峻形势却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与放松。 先是清军的阿济格北路大军,尽管受到了周云这支山西小势力的地方武装的牵制。 但依然如同历史上的轨迹一般,攻入了陕西境内,一边剿灭李自成的大顺军,一边收复城池,行使政令。 而南路的多铎大军,虽然比历史上晚了一些时间渡过黄河进入洛阳,但仍然势如破竹地进占了洛阳。 随后便马不停蹄地向着潼关进发,其锋芒之锐利,让人胆寒。 在山东地区,清军在多尔衮的精心策划与安排下,已然占领了山东的大部分地区。 并迅速在当地加强统治,大力推行清朝的各项政令,试图将这片土地彻底纳入清朝的版图。 南明弘光朝的各地军阀和一些遗老遗少试图巩固自己的地盘,对清廷畏惧如狗,对自己这些地方势力却是凶如犲狼。 周云望着眼前的局势图,心中满是忧虑。 他深知自己身处这各方势力的夹缝之中,生存之艰难犹如在悬崖峭壁上行走,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哪里还敢大肆操办庆典,与民同乐呢? 无奈之下,他只得命人在全境张贴了庆新春的安民告示,以此来安抚百姓们的情绪,也算是对这个特殊春节的一点交代。 不过,对于军队在打下汝宁府全境和收复开封全境的过程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士们,封赏却是必不可少的。 首先,奇袭遂平的首功被姜云升的一营和贺长风的二营共同斩获。 这两个营的将士们在战斗中表现得异常英勇,冲锋陷阵,不畏生死,为战役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 因此,姜云升和贺长风以及他们麾下的全体将士均得到了升迁一级的嘉奖。 姜云升原本担任仁勇校尉,如今凭借着此次战功,晋升为振威校尉,可谓是实至名归。 而贺长风原本为一等都尉,兼任八团长一职,此次也因功晋升为仁勇校尉。 其次,郭绍的三团和杨彪的六团在这次军事行动中也都表现出色,立下了大功。 他们的英勇作战和出色指挥,为整个战局的胜利起到了关键作用。 因此,郭绍和杨彪两人均同时被晋升为二等的振威校尉,成为了军中的高级将领。 吴初所统辖军队周云给其命名为开云军,负责开封,归德两府对北边的防务。 其麾下的秦子敬和郭英也凭借着在战场上的卓越表现,从一等都尉的职位晋升为仁勇校尉,正式步入了校尉将领的行列,开启了他们军旅生涯的新篇章。 而对于下面各级立功的将领,周云则依据他们在战斗中的军功大小,以及军中参赞详细记录的表现情况,分别给予了相应的封赏。 这也充分体现了周云所设立的军衔制度的好处。 虽然在物资方面的封赏可能相对有限,但对于军中的将士们来说,军衔级别的升迁无疑是对他们最大的认可和激励,他们更加看重的是这份荣誉和地位的提升。 当然,有奖必有罚。 在奇袭遂平的战役中,贺长风八团的一个营表现不佳,落在了最后。 为了严明军纪,这个营的全体将士被处以集体清理厕所一个月的惩罚。 这一处罚措施虽然看似简单,但却起到了很好的警示作用,让其他将士们明白,在战场上必须奋勇向前,否则将会受到严厉的惩处。 通过此次战役中各军的表现,周云敏锐地察觉到,这些由不同来源拼凑起来的军队,在军事素养和作战能力方面存在着严重的不足,急需进行系统而严格的操训。 于是,他果断地从向云军中调出了经验丰富的营长萧子光和开云军中的营长高杰。 任命他们两人共同担任操训官,负责在近期内对各团的军事训练情况进行严格的监督和指导,力求提高军队的整体战斗力。 另外,鉴于向云社这个组织在夏军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周云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对向云社的组织结构进行重新设立和完善,以便适应夏军当下的发展。 第176章 向云社制 他找新任汝宁知府李真了解和参考了前明时期的东林党和复社的组织模式。 并结合自己后世社团的管理经验,将向云社划分为总社和分社两个层级。 总社对分社拥有绝对的管辖权,总社设立在都帅府内,由高云伍负责具体事务,以便自己更好地统筹全局。 周云亲自担任总社使,全面负责向云社的各项事务。 李岩和高云伍则分别担任副总社使。 另设协理三名,分别由向云军都统孙明远和潞安知府刘良佐及汝宁知府李真担任。 其中高云伍被任命为常任副总社使,专事协助周云负责向云社的日常运营和管理事宜。 在总社内,设立了宣告部、组织部和合纵部三个重要部门。 宣告部主要负责宣传和传播向云社的思想理念和宗旨,通过各种方式向军队和百姓们传达向云社的价值观和目标,以凝聚人心,增强向心力; 组织部则承担着向云社人员的招募、选拔、培养和管理等重要职责,致力于打造一支忠诚、高效的社团队伍; 合纵部则着重负责向云社与其他军政衙门之间的沟通与交流事宜,协调各方关系,为向云社的发展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 同时,周云安排在山西和河南分别设立分社,并选派了得力的分社长负责分社的运营和管理。 这些分社长将遵照总社的要求和指示,积极开展工作,负责管理和发展当地的向云社组织。 并对各府县的向云社进行有效的管理和监督,确保向云社的各项工作能够在基层得到顺利的推进和落实。 不仅如此,周云还雄心勃勃地计划在基层的乡镇村中也设立向云社的分支机构。 他深知,在这乱世之中,广大的乡镇村落遭受了严重的破坏,百姓们生活困苦不堪,社会秩序混乱。 他希望通过在基层设立向云社,能够帮助这些千疮百孔的乡镇村落重新建立起稳定的秩序。 组织百姓们开展生产自救,尽快恢复农业生产和经济发展。 此举不仅能够为当地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和福祉,同时也具有深远的政治意义。 它将打破明朝时期皇权不下乡的传统政治体制,将广大的百姓力量直接纳入到自己的统治体系之中。 从而增强自己都帅府的统治基础和实力,为实现更大的政治抱负奠定坚实的基础。 周云在各地衙门之外设立了向云社分社驻所,这些驻所直属省属或总社管理,且被赋予了对各级衙门的监察大权。 这一举措,不仅对各府县官员形成了一种强有力的制度威慑,更是周云对内卫司、暗影司以及各军内部的一种巧妙制衡。 周云深知,单纯依赖人性来管理广袤地域的军政事务,绝非长久之策,亦不利于后续的军政良性发展。 唯有借助制度的力量来治理各部司衙门和军队,方可确保长治久安。 他不禁回想起后世,那时中外企业管理的最大差异便在于制度,而制度恰恰是影响一个企业生命力的关键因素之一。 曾经,他对一家中资企业不惜耗费逾20亿,历时五年向一家外企咨询先进管理经验的行为深感不解。 然而,后来该企业凭借着先进的管理制度实现了良性、有序、高速的发展。 这让他深切地认识到,一个好的制度对于企业的生命力而言是何等的至关重要和不可或缺。 周云暗自思忖,这套管理理念或许同样适用于当下的体制。 先前徐同道的迅速堕落,无疑是一个鲜明的例证,这让他不得不深刻反思自己在管理方面究竟存在哪些漏洞和不足。 随着自身势力的不断扩张,倘若不能及时构建完善的制度体系,未来的问题必将如滚雪球般越积越多、愈发严重,到那时,恐怕就不是他轻易能够解决的了。 因此,他决心要充分利用好向云社这个社团,使其与暗影司和内卫司相互协作、相互制衡,进而形成一套完备且良好的制度保障体系。 在忙碌处理各项事务的过程中,周云迎来了崇祯十八年的春节。 汝阳城中,鞭炮声此起彼伏,那清脆的声响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瞬间让周云原本有些飘浮不定的心安定了下来,一种真实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不禁暗自思忖,或许是因为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一直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虚幻的梦境。 总担心哪天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又会看到自己身处现代的繁华都市之中。 所以,他总是在患得患失中觉得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而此刻,听着外面热闹的鞭炮声,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这就是真实的世界,自己正实实在在地置身于这个世界之中。 还没等他从这种思绪中回过神来,便陆续有汝宁府的官员和将领前来向他恭贺新春。 只见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开心笑容,口中说着的祝福话语也是那么的由衷,那热情洋溢的氛围让周云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周云也兴致勃勃地亲手写下了新春祝福的话语,然后派人送往辖下的各处军队和地方。 向他们传递自己最诚挚的问候与关怀。 在泽州城中的泽州医馆内,王平父女俩正坐在桌前吃着饭。 王平看了看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笑着说道:“彩云啊,你瞧,这又是一年新春到了,你又长大了一岁,如今都十九啦,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事了呀。 等过完年,爹就帮你寻一户好人家,把这事儿给办了吧。” 王彩云听到父亲的话,心中一惊,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眼父亲,随即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害羞地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王平见状,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呀,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你看看那袁家的二丫头,比你小那么多呢,现在都已经有孩子了,你怎么还不着急呢?” 王彩云实在忍不住了,脸色羞红地说道:“爹,你还是先让哥哥把婚事办了再说我的事吧。哪有妹妹比大哥先办婚事的呀?”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了。 第177章 婚事之谋 老王微微一怔,稍作停顿后,又无奈地长叹一声道:“唉……也不知道你那臭小子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先把他的媳妇娶了再说呗。” 说完,他又看着女儿,语重心长地说道:“他暂时回不来,你就先办吧,哪有那么多的规矩呀。” 王彩云有些为难地说道:“可……可我还没准备好啊。” 老王一听,不禁瞪大了眼睛,说道:“有什么好准备的呀?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爹不知道,你就别再想他了,他要是心里有你,早就上门提亲了,你可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吧?” 王彩云听了父亲的话,眼睛一翻,有些委屈地说道:“不是的,人家那么忙,哪有时间考虑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呀,爹,你可别冤枉人家。” 老王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冤枉他?老夫当初可是救了他的命呀,难道现在还要让老夫搭上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去等他吗?他不来提亲,就说明他心里根本没你,你都这么大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呀?” 王彩云听了父亲的话,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默默地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她心中确实有些委屈,那个人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任何承诺,自己对他的心意,他应该是知道的呀,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对自己说过。 难道真的要像爹爹说的那样,年后就找户人家把自己嫁了吗?自己真的甘心吗? 父女俩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这番谈话被正打算上门拜年的红娘子听得清清楚楚。 红娘子听到这些话,心中一阵尴尬,连忙悄悄地退了回去,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敲门。 两天之后,在归德府坐镇的李岩收到了红娘子的加急书信。 李岩心中十分疑惑,这大过年的,红娘子究竟有什么急事,竟然用了加急书信。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书信,仔细一看,顿时心下再也无法平静,在屋内来回不停地踱步,心中不停地思索着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才好。 原来,红娘子在信中把王家父子的对话原原本本地描述了一遍,还加上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她觉得这件事必须尽快通知周云,征求他的意见。 否则,两人相隔甚远,等年后周云得知消息,这书信一来一回,恐怕王家姑娘就要在年后许配给别人了,到那时可就追悔莫及了。 而且,红娘子还觉得王家姑娘品性十分不错,与周云堪称良配。 李岩对红娘子的想法表示认同,但他考虑得更为深远。 在他看来,这不仅仅是简单的两情相悦的问题,还需要从政治方面进行深入的考量。 对于当下的周云以及整个夏军来说,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助力,无论是内部的还是外部的助力都至关重要,多一份助力就意味着多一份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的可能。 毕竟,现在可不是和平时期的婚嫁,随便选一个平民女子娶了就行。 如今身处乱世,夏军的势力还相对弱小,随时都有被强大的清军覆灭的危险,所以,通过政治联姻来巩固现有的政权就显得尤为重要。 周云光有他李岩的支持还远远不够,必须要有其他强大的势力作为基本盘,只有这样,结成的利益共同体才能让夏军的势力更加稳固。 李岩在屋中反复地思索盘算着,到底该帮周云物色一个怎样的人选才最合适呢? 突然,他的目光被桌案上的一封奏报吸引住了,准确地说,是被奏报上的署名吸引住了,那上面赫然写着:汝宁知府李真。 李岩不禁咧嘴笑了笑,随即拿起桌案上的红娘子书信,毫不犹豫地将其扔入了身旁的炭炉之中。 只见一片橘红色的火光瞬间燃起,又迅速地熄灭,消失在那熊熊燃烧的炭火之中。 随后,他立刻召来黑云卫的李富贵,对其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番。 在汝阳城中,周云正与李真一同商议着开春后的粮食播种时的短缺问题。 由于刘洪起的仓皇撤退,汝宁府府库中的粮草虽然没有被全部带走,但也所剩无几,仅够勉强自给自足而已。 李真皱着眉头,有些无奈地说道:“都帅,这粮秣实在是不够呀,咱们能不能向汝宁府的百姓借些粮食呢?等年后我们再给他们加息奉还。” 周云听了,沉吟片刻后,缓缓地说道:“恐怕很难如愿啊。如今这年头,谁会愿意把粮食借给我们呀?况且我们刚刚占领此地,在百姓心中还没有什么信誉可言,这一来就借粮,在他们看来,和明抢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真听了周云的话,不禁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道:“开封和归德两府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民力已经穷尽,要想恢复元气,谈何容易呀。” 周云此时却突然眼睛一亮,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也不知道是否可行。” 李真一听,顿时眼前一亮,连忙说道:“都帅请讲!” 周云微笑着说道:“捐官。” 李真一听,不禁有些惊讶地问道:“捐官?” 周云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让他们根据捐纳粮秣的多少来授予知县以下的官职,但有一点,这些人只能在汝宁府之外任职。” 李真听了,眉头又皱了起来,有些担忧地说道:“都帅,这……这恐怕不太妥当吧?如果这样的话,那以后谁还愿意读书和从军拼杀呀,岂不是只要有钱粮就可以当官了。” 周云笑着解释道:“这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办法,并非长例呀!我们现在也是没办法了。 要想让归德府和开封府能够快速安定下来,同时也为了让大军有足够的物资来对抗清军,只能出此下策了。” 李真听了周云的解释,还是有些不太赞同,但也没有再说话。 周云见状,又继续说道:“怀清呀,你想想,我们新收复的开封等地,那些官员真的是我们自己的人吗?归德的鹿邑等地,那些官员又真的和我们是一条心吗?” 李真摇了摇头,说道:“虽说有交叉任职,但实际上都不是我们自己的人,大多只是前明或大顺所任命的归顺过来的官员而已。” 周云点了点头,说道:“这不就对了嘛,既然这些人暂时还不能和我们一条心,那我们还不如另外派一批我们自己认可的捐纳官员过去,至少这些捐纳的官员绝对是和我们一条心的呀,因为只有我们才认可他们这些捐纳的官员。” 李真听了周云的话,心中一动,眼前一亮,不禁点头说道:“这么说,倒也有一定的道理,确实是一举两得,还算合适。” 周云见终于说服了李真,便让他立刻行文发给归德府的李岩,让李岩批复之后,再转给自己确认。 第178章 姻缘暗涌 忙碌了一天的李真,刚回到府衙后宅,就听到下人来报,说有人要见他。 李真心下不禁有些疑惑,连忙问道是谁。 那下人只说是夫人从归德派来的。李真心中更加好奇,赶忙来到二堂,只见来人正是自家在归德的一名亲信家丁。 那家丁见到李真,连忙行礼道:“小的阿福拜见老爷!” 李真忙让他起身,关切地问道:“阿福,你怎么来了汝宁呀?家里人都还好吧?” 阿福恭敬地回答道:“老爷,家里都好。小的奉夫人之命前来,有一封信需要亲自呈给老爷过目。夫人还让小的转呈老爷一句话,让老爷看完信后就把信烧了。” 李真心中十分疑惑,自家夫人怎么会如此谨慎呢? 但他还是挥退了侍候的下人,只留下阿福一人在屋内。 李真拆开信件,仔细地看了起来。看完之后,他的表情变得十分丰富,先是满脸通红,转而又变得脸色铁青,没过一会儿,又变成了红色。 原来,信中提到,都帅府长史秘密派遣黑云卫的李富贵上门找他夫人打听自家小女的生辰八字,然后就离开了,却没有说明任何缘由,只是要求保密,还让不要多想。 他夫人却误以为是黑云卫的李富贵不安好心,可能是郭黑子看中了自家女儿,所以才让李富贵来打听。 因此,夫人才特意安排人送信来询问他的意见。 李真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李富贵既然说是奉李岩之命,那应该不会有错。而且,郭黑子现在在山西,在归德能够指使李富贵的也就只有李岩了。 可是,李岩为什么要来找自家夫人打听女儿的生辰八字呢?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难道是为他自己娶妾? 李真觉得不太可能呀,听说他和红娘子感情很好,而且他也肯定知道自己是不会同意女儿去做小的。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为别人求娶的。 而能让李岩这个副帅亲自出面派人来求取小女生辰八字的,恐怕也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他视如亲兄弟的——都帅周云。 想到这里,李真的心中不禁一阵激动,这也是他脸色不停变幻的原因。 其实,李真心下是十分赞同这门亲事的。 自家如今已经深度参与到了夏军的体系之中,自己暂且不说,大儿子李平掌握着整个夏军体系中的商事,世侄孙明远又掌握着实力强劲的向云军。 可以说,自家与周云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了。 但是,李真心中还是有些担忧,总是觉得自己如履薄冰,担心随着周云势力的不断壮大,自己会成为被人抛弃的棋子。 前次的徐同道贪腐事件,就差点让他受到牵连,那段时间他提心吊胆了好多天,直到最后才放下心来。 这正是他心虚的地方呀,所以他平时谁的面子都得给,也难怪会被周云说成是面子浅之人。 如果能够与周云联姻,那么自家就完全成为了夏军的根基之一,也就没有了这些顾虑,自己也就不用整天看别人的脸色了。 只是,这一切都还只是自己的猜测,他也不知道李岩的真实想法到底是怎样的。 此时所有人都忽略了周云这个正主的存在和想法。 周云对于王彩云老爹王平帮女儿寻亲一事,全然不知。 然而,对于李岩的一举一动、所思所谋,他却洞若观火。 帮李岩打探李真女儿的辰八字的李富贵对周云敬畏有加,即便所有人隐瞒,却不敢对周云有丝毫欺瞒。 他将李岩向他打听李真女儿生辰八字的详情,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事无巨细地讲述着每一个细节,甚至连事后李真夫人与李真有信件往来这等私密之事,也都一一禀报给了周云。 听闻这些,周云对大哥李岩的行事手段,真是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心中有几分感动于李岩的良苦用心,却也无奈于这局面的复杂微妙。 他心里明白李岩此番作为背后的真实想法,只是李岩尚不知晓,王彩云的哥哥王石虎以及郭黑子等四大金刚,才是自己得以立足的根基所在。 他们皆如自己一般,出身寒微,却在艰难时世中相互扶持,是自己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是在这乱世洪流中始终坚守在身边的人。 周云此刻确实无暇顾及这些繁杂琐事,可又不能对李岩的举动坐视不管。 于是,他提起笔,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洋洋洒洒地写在信中,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李岩,明确提出自己无意李真之女。 李岩收到信后,顿感尴尬不已,只觉无地自容。 起初,他想着自己亲自登门,将李真女儿的生辰八字送还回去,也好快刀斩乱麻,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可念头刚起,便又犹豫了,若果真如此行事,岂不是公然与李真交恶?也就失了人心。 这让他在原地踌躇不前,心中焦虑万分。 思来想去,李岩一咬牙,决定写信去与红娘子商议。 在信中,他提出,与其得罪任何一方都不妥,不如我们两家女方都去提亲。 如此这般,或许能将这尴尬化为圆满,将一好变两好,来一个好事成双。 至于周云提及的无暇顾及此事,他自作主张地打算先定下亲事,待一两年后,局势稳定下来,再行成婚大礼。 待周云知晓此事时,泽州、归德等地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周云有些措手不及,他心中暗自叫苦,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棘手的局面。 其实,周云虽来自后世,却也并非迂腐刻板之人。 在这明末乱世,并未执着于一夫一妻的观念,他深知若是如此坚持,在这乱世之中,定会四处树敌,得罪无数人。 李岩此举,却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让军队上下人心大振,军心迅速安定下来。 尤其是向云军以及山西的泽潞沁等地,甚至商业领域,都受到了这股安定氛围的影响。 联姻所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且不说周云如今所处的明清时期,即便是后世,各大家族之间的联姻也屡见不鲜,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第179章 潼关之战 周云心中明白,这种政治联姻利弊参半。 就目前而言,利处显然大于弊端,只是日后还需谨防局势变化,防止弊端盖过好处。 一场本该由周云参与的定亲之事,却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全然由李岩和红娘子夫妇二人操办得妥妥当当。 时光匆匆流逝,转瞬便到了崇祯十八年的二月初。 各府各州订购的红薯种纷纷如期而至,一时间,各地都忙碌起来,官府积极组织百姓翻耕田地,为栽种红薯做着充分准备。 百姓们怀着对丰收的期盼,小心翼翼地将红薯种下,满心期待着红薯出苗,再移栽到早已平整好的肥沃田地中。 年前,在归德由工兵连试制成功的压水井,如今已在各地展开试点安装。 尤其是归德府和开封府这两处饱受干旱与黄河泛滥之苦的地方,缺水的困境由来已久,百姓们为水所困,苦不堪言。 当清澈的井水被压出的那一刻,百姓们望着那汩汩清泉,激动得热泪盈眶,欣喜若狂。 他们奔走相告,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夏军的好,将夏军视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如今,夏军不仅提供粮食,帮助百姓们渡过春荒这一难关。 还无私地提供红薯种,并派遣专人教导大家育种、栽秧、施水、施肥等农事技巧。 这般恩泽,让百姓们感慨万千,他们由衷地觉得,从古至今,从未有哪一支军队能如此心系百姓,为百姓们做到这般地步。 在无数百姓的家中,都供奉着夏军的长生牌位,那袅袅升起的青烟。 寄托着百姓们最真挚的期盼,他们盼望着夏军能如同守护神一般,永远庇佑着这些在乱世中苦苦挣扎的苦命之人。 就在周云全力组织辖下各地如火如荼地开展春耕之时,与之相邻的陕西之地。 却突然爆发了激烈的大战,一时间硝烟弥漫,风云变幻,局势再度紧张起来。 在陕西西安府,昔日繁华的前明秦王宫如今已成为大顺朝的权力中枢。 李自成面色凝重地高坐在承运殿的龙椅之上,那威严的身姿下,难掩几分疲惫与忧虑。 殿堂之下,文臣武将们分两侧而立,个个低垂着头,殿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那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的甲胄摩擦声隐隐可闻。 不久前爆发的潼关之战,宛如一记沉重的闷雷,狠狠砸在大顺朝的军心之上。 如今,侥幸逃生的将士们带着满身的狼狈与伤痕,才刚刚撤回西安。 失败的阴霾如同厚重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全军上下士气低落,往日的英勇与锐气荡然无存,将帅们的眼中也满是惊惶之色。 回溯往昔,年前之际,多铎统领着将近六万的虎狼之师,气势汹汹地渡过黄河,一路长驱直入,迅速占领了洛阳城。 紧接着,在次年正月初四(真实历史腊月二十九日,因前文剧情需要),便马不停蹄地引大军直逼秦豫交界的潼关城下。 彼时,由于那威力巨大的红衣大炮尚未运达,多铎只是略作试探性的进攻。 却也被潼关的森严防守所震慑,遂暂且按捺下攻城的野心,静静地等待着红衣大炮的到来。 然而,大顺军的刘宗敏,他眼见清军初来乍到、立足未稳,便亲率两万精锐骑兵,出城欲与清军一决雌雄。 多铎见状,不慌不忙地派出四万投降明军上前应战,让这些明军佯装不敌,节节败退。 刘宗敏不知是计,拍马追击,却不想瞬间陷入了多铎布置的陷阱之中。 四万精锐满蒙汉八旗兵如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杀出,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刘宗敏的军队顿时陷入混乱,大败而归,只得仓皇退回潼关城内。 转眼间到了正月十一,大顺军的骁将刘芳亮,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率领着千余精悍铁骑,直扑清军大营。 他的目标明确——一举击杀清军豫亲王多铎,扭转战局。 然而,清军护军统领图赖等正红、正黄、镶白、镶红、镶蓝的护军统领迅速迎击而上。 刘芳亮的军队虽勇猛异常,但终究寡不敌众,在清军的猛烈攻击下,这股精骑渐渐不支,功亏一篑。 无奈之下,刘芳亮只得率残部退回关内。 与此同时,李自成原本正在集结兵力,全力加强陕北的防务,试图抵御北路而来的阿济格率领的清军。 但当他得知豫亲王多铎的南路清军已杀向潼关时,顿时意识到局势的危急,当即改变计划,心急如焚地火速向潼关进军。 待李自成抵达潼关后,便亲自坐镇指挥,率领主力出关,依据山势列阵,严阵以待多铎的清军。 一时间,战场上硝烟弥漫,喊杀声此起彼伏,双方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厮杀,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时间竟也难分胜负。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李自成屡次安排军队对清军发动夜袭,试图以夜色为掩护,出其不意地打击清军。 然而,清军早有防备,大顺军的夜袭行动大多无功而返,除了留下几具尸体和一些杂乱的脚印外,并未取得任何实质性的战果,徒增了几分悲凉与无奈。 终于,在清军的翘首以盼中,清军的红衣大炮在孔有德的带领下,于正月二十日姗姗来迟,抵达潼关城下。 那一门门黑黢黢的大炮,宛如死神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潼关城,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清军经过短暂的休整后,于正月二十三日对潼关的李自成部发动了总攻。 李自成眼见清军的红衣大炮到来,心中大惊,连忙指挥士兵们挖掘壕沟,竖起坚固的寨墙,期望以此来抵御清军的火炮轰击。 士兵们挥汗如雨,奋力劳作,然而,这些防御措施在几十门红衣大炮的狂轰滥炸之下,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一时间,地动山摇,火光冲天,李自成的关外拒守防线瞬间土崩瓦解,无奈之下,他只得率部退往潼关之内,凭借着潼关的险要地势,做最后的抵抗。 第180章 夏军危局 但命运似乎并未眷顾大顺军。 正月二十四日,在清军的红衣大炮一轮又一轮的轮番攻击下,潼关的一角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垮塌。 清军见状,顿时如潮水般顺着缺口汹涌而入,大顺军顿时军心大乱,全军溃败。 李自成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痛心疾首,只得带着残余的兵马,满怀悲愤地退回西安。 而潼关守将马世尧,在关破之前,为求自保,选择了向清军假意投降。 但他心中仍念着大顺,暗中派亲信递密信给李自成,约定在李自成回师潼关时,里应外合,一举击败清军多铎部。 可叹的是,这封信却被清军的巡逻士兵截获。 多铎得知此事后,他不愿夜长梦多,当即下令将这七千大顺军全部屠杀。 一时间,潼关城内血流成河,血腥之气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李自成率先打破了殿内的沉默,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悠悠开口道:“众位爱卿,如今鞑子分南北两路夹击我大顺,潼关之战已然战败,我等如今该何去何从?” 那声音中透着几分无力与迷茫,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丞相牛金星微微向前一步,出列禀奏道:“皇上,臣以为当下形势危急,应速速从西京撤兵,而后转往湖广的襄阳,在那里整顿兵马,养精蓄锐,以待来日再战。 如今陕西之地已陷入清军的南北夹击之中,实在是无力抵抗,唯有暂避锋芒,方为上策。” 吏政府侍郎顾君恩也紧接着出列,神色凝重地禀奏道:“臣附议丞相所言。我大顺如今唯有跳出清军的包围圈,方能有重整旗鼓的机会。 如若撤兵,当断则断,宜早不宜迟,否则一旦清军包围圈缩小,我等恐将插翅难逃。” 权将军刘宗敏亦是满脸坚毅地出列禀奏:“臣附议!” 一时间,其他将领也纷纷出列,异口同声地附议着。 李自成见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仿佛承载着整个大顺朝的命运,他无奈地说道:“好,既然大家都赞成丞相所言,朕就依了吧!” 随后,李自成当机立断,将麾下兵马分成东西两路。 他自己亲率十三万东路军,从河南撤往湖广的襄阳;而十万西路军,则交由自己的侄儿李过和大将高一功率领,从陕北、甘肃等地辗转撤往襄阳。 在清军的穷追猛打之下,大顺军一路狼狈不堪地从西安撤出,清军则如影随形,紧紧咬住不放。 此时,清顺大战的硝烟已然蔓延至周云的夏军辖地之上,那片原本宁静的天空,如今也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 周云在收到暗影司传来的清顺大战及多铎大军欲往东来时心中顿时一紧,他深知自己的生死存亡时刻即将来临。 大顺军的灭亡或许已是命中注定,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等人的末日也开始进入倒计时了。 事不宜迟,周云急忙紧急召见各路大将和各地知府知州,齐聚归德府。 而他自己,也快马加鞭地赶往归德府,那急促的马蹄声在空旷的道路上回响,仿佛是命运敲响的警钟。 当周云赶到归德府城时,其他各将领早已齐聚一堂。 他顾不上旅途的疲惫,来不及喘息片刻,便立刻开始商议应对之策。 周云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地将暗影司传递的情报大致向众人详细地传达了一遍。 那低沉的声音在屋内回荡,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虑与不安。 众人听闻周云之言,仿若已见那山雨欲来前的沉沉阴霾,压抑之感扑面而来。 李岩挺身而出,抱拳禀道:“都帅,依属下之见,清军虽胜顺军,然此不过是局势演进之必然。 无论其胜败与否,我军与清军之战,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这弓弦何时拉紧,不过是时间早晚之事罢了。” 周云心头一震,悄然自省,暗忖自己方才确实有些急不可耐,李岩这番话,恰似一记警钟,点醒了自己。 他不动声色,微微颔首,以示对李岩的认同。 向云军都统孙明远见状,上前一步,拱手高声道:“都帅,末将附议副帅所言。 清军来势汹汹,其势仿若虎狼,固然可怖,可我夏军亦非柔弱羔羊,任其宰割!我等有热血、有勇谋,定能与其周旋到底!” 二人话语掷地有声,瞬间如春风化雨,将原本弥漫在堂内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消融了许多。 周云定了定神,脑海中浮现出那句座右铭:“每临大事有静气。” 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从容的微笑,朗声道:“副帅与孙都统所言甚是。 这一战,迟早要来,关键在于如何应对,诸位畅所欲言,且谈谈各自的想法。” 方云海稳步出列,神色凝重,沉声道:“据情报所示,清军多铎南路军攻破潼关后,长驱直入陕西,全力追剿大顺军。 然近期多尔衮传令,令其调转方向,自西向东,意图拿下关中,进而剑指南明。 此刻,多铎大军已然转头,不日即将踏入河南洛阳之地。 此外,盘踞登封、洛阳一带的前明河南总兵李际遇,手握二十多万兵马,于年前率部尽数投降清军。 如此一来,现今多铎大军兵力已近三十万之众,汹涌而来。”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三十万兵马!这数字仿若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众人的心头。 一时间,疑虑与不安在众人心中悄然滋生:己方如此兵力,面对清军这等庞然大物,究竟还有几分胜算? 这时,李岩打破沉默,昂首而出,目光坚定如炬,抱拳禀道:“都帅,登封李际遇麾下那二十多万前明军虽已降清,但这并非是简单的此消彼长之势。 此股明军新附不久,内部人心不齐,恰似一盘散沙,并非铁板一块。 只需我军选派能言善辩之士前往,巧妙分化瓦解,定能使其内部生乱,不战自溃。” 周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点头称是。 第181章 抗清谋局 开云军都统吴初见状,上前拱手道:“都帅,末将以为,当务之急乃是我军需抢在清军之前,越过登封,进驻洛阳。 将战场选定在洛阳与登封之间的轩辕关、嵩山、少室山以及箕山一带。 此处山川险峻,地形复杂,我军可凭借地利之便,步步设防,层层抵抗。 如此一来,既能有效削弱清军的猛烈攻势,又能增强我军的防守优势。 末将之策,乃是以地形为依托,主守辅攻,消耗敌军有生力量。” 吴初话音刚落,向云军都统孙明远也出列接话:“都帅,末将附议吴都统之策。 届时,我军可在前方利用地形优势,死死拖住敌军步伐,同时派遣精锐之师绕道后方,切断其粮草补给线。 将清军困于这崇山峻岭之间,使其威力巨大的红衣大炮无用武之地。 如此这般,慢慢与其周旋,令其进退维谷,陷入僵局,直至将其拖得精疲力竭,不攻自破。 不求速战速决,但求持久拖延,此乃末将之方略。” 周云深知二人所言乃是从战术层面精心谋划的应对良策,心中暗自认可,不住地点头。 此时,许久未曾露面的沁州知州苏崇贤出列禀道:“旅帅,哦不,如今该称您为都帅了。 下官有一计,或许能化解李际遇降清带来的难题。 下官与李际遇麾下的军师陈金斗私交甚笃,可……” “苏知州,此事稍后你我再私下详谈。”周云微笑着打断了苏崇贤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汝宁知府李真见状,上前一步禀道:“都帅,受副帅方才所言启发,下官思量能否派人前往南阳府,与刘洪起商议共同抵抗多铎大军之事? 并提出释放他的五弟刘洪礼,以此表明我方合作之诚意。” 周云闻言,眼中一亮,是啊!联络一切可联合的力量,共同抵御清军,此乃一步绝妙好棋! 李岩、苏崇贤、李仲卿、张瑃、乔伯庸、刘良佐、王琦等各地知府知州纷纷出列附议,一时间,众人皆被这股团结抗敌的热情所感染。 周云点头应允,神色庄重地说道:“李知府此计甚妙,当属上策。 当务之急,乃是团结一切可团结之力量,共同对抗清军,哪怕是与南明朝廷,亦可为暂时之盟友。 此事便由副帅全权统管,即刻动身前往各地联络各方势力,共商抗清大计。” 这时,六团长杨彪出列禀道:“都帅,末将提议扩军。 可将各地守备营之兵力,除关键要害之处留守必要人手外,其余全数整编为正兵,协同参与此次对清军的防御作战。” 杨彪此言一出,郭绍等数位将领纷纷出列附议,皆认为此举可增强兵力,提升防御力量。 然而,也有几位文官面露忧色,出言反对。 他们忧心忡忡地表示,当下正值春耕大忙时节,百姓皆忙于田间劳作,此时征兵扩军,恐有竭泽而渔之嫌,影响民生根基。 周云心中暗自权衡,觉得此刻不宜在内部进行大规模军事调动,以免扰乱前期对地方的精心规划。 这也是他为何赞成将战场设定在洛阳登封一带的原因所在。 这场战争,绝非一朝一夕能够结束,他正欲采用孙明远所言的“拖”字诀,与清军打一场持久战。 不过,适当的内部兵力调整亦是必要之举,增加一两个团的兵力,应是较为稳妥之策。 此时,站在队列后方的七团长岳镇邦挺身而出,抱拳道:“都帅,末将有一想法,只是尚不成熟,还望都帅不吝赐教,予以指正。” 周云对这位岳镇邦早有留意,见他主动发言,便鼓励道:“岳团长但说无妨。” 岳镇邦深吸一口气,拱手一礼,神色凝重地说道:“清军此番来势汹汹,其势锐不可当,尤其是那红衣大炮,威力惊人,甚是犀利。 然而,万物皆有其破绽,清军亦不例外。 末将以为,我军不妨在洛阳全力迎战多铎大军之时,另遣一支精锐小队,突袭其要害之地。 攻其必救之处,如此必能起到围魏救赵之效,打乱清军部署,缓解正面战场之压力。” “哦?”周云目光一凝,追问道:“你所言的清军必救之处,乃是何处?” 岳镇邦微微抬头,目光深邃,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北京!” 此语一出,仿若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被这大胆的想法惊得目瞪口呆。 良久,一位将领率先回过神来,出列反驳道:“此举万万不可!暂且不论我军能否成功打入北京,单说事后清军恼羞成怒,必将全部注意力集中于我军,如此局面,绝非我军现下所能应对。”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又有好几名官员和将领出列反对,一时间,竟无一人附议岳镇邦的提议。 周云却对这一想法兴趣盎然,不过他并未急于表态赞成,只是神色沉稳地说道:“岳团长既也觉得此计尚不成熟,那便暂且搁置一旁,先集中精力全力应对多铎大军的进攻。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做谋划不迟。” 周云见众人讨论得差不多了,心中已有定夺,便开始有条不紊地调兵遣将。 他下令将郭绍与杨彪的两个团合编为汝云军,郭绍署理都统一职,杨彪署理副都统。 姜云升和贺长风的两个团组成归云军,由周云亲自担任都统,姜云升署理副都统。 岳明轩与岳镇邦的两个团,因主将皆姓岳,故合编为岳云军,岳明轩署理都统,岳镇邦署理副都统,负责防范山东清军突袭归德府。 泽州守备团杨亮与原怀庆府守备团王奇编为十团、十一团,组成泽云军,红娘子署理都统,杨亮署理副都统,增强北路军的实力。 调开云军、归云军、汝云军作为中路军,前出登封,由周云亲自率领,正面迎击清军。 调向云军、泽云军作为北路军,前出怀庆府,暂由孙明远统领,从侧翼牵制清军。 第182章 金斗献计 岳云军则原地待命,防范山东清军的突袭,确保归德府的安全。 原沁州守备团长罗洪升任泽潞沁署理都统,负责山西三地的防务,巩固后方根基。 至于辎重营、亲卫营以及骑兵营,周云并未做过多调整,维持原有编制不变。 现下有两个骑兵营划归向云军指挥,一个骑兵营跟随周云行动,以便灵活应对战场局势。 与此同时,周云安排李岩协同各地官府,就近征调民夫,全力运送粮草物资,并加紧赶制武器弹药、甲胄弓箭,确保前线军备充足。 夏军的紧急调动,以及这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气氛,仿若一阵寒风,让百姓们心生寒意,隐隐感到不安。 向云社的高云伍在周云的授意下,迅速发动各地分社,积极开展宣告讲解活动。 在各地大力宣扬夏军抵抗清军的正义之举,以及为了守护百姓,夏军上下所付出的不懈努力。 一时间,夏军辖区内舆情纷纷,百姓们在这正面的宣传鼓舞之下,许多人对夏军的处境深表同情。 他们纷纷在春耕之余,主动协助官府运送物资,军民一心,共同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着准备。 在夏军即将全体出动之际,周云将暗影司的方云海和沁州知州苏崇贤留了下来。 周云神色凝重,目光紧紧锁住苏崇贤,缓缓开口问道:“苏知州,之前你提到李际遇的军师陈金斗,你二人关系匪浅,眼下能否与他取得联系?” 苏崇贤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随即低声说道:“他……他此刻正在归德府!” 周云和方云海听闻此言,不禁同时愣住,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讶与疑惑,旋即齐齐将目光投向苏崇贤,似是在等他详细解释。 苏崇贤轻咳一声,缓缓说道:“是这样的,当初李际遇打算举兵投降清军,陈金斗和李际遇手下的大将于大忠极力反对,怎奈李际遇心意已决,于大忠无奈之下,只好随他一同降了清军。 而陈金斗却担心清军日后算账,便趁着混乱从登封逃至开封府,后来又隐姓埋名到了归德府。 说来也巧,我从沁州快马加鞭赶来归德,在一家茶铺与他不期而遇。 得知我为夏军效力后,他便想通过我求见都帅。” 周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心中暗忖: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略作思忖,随即对苏崇贤说道:“苏知州,你这就去将陈金斗带来见我。” 待苏崇贤领命而去,周云转身对方云海低声交待:“云海,你与陈金斗前往洛阳一趟,暗中策反那些投降的将领。 让执行部的纪山先行一步,想法子把李际遇除掉,最好带上两支我们的新枪,以便远距离射杀,方便他们脱身。” 方云海皱了皱眉,满脸疑惑地问道:“大哥,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杀掉多铎?那样岂不是更省事?” 周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多铎是满人,身边护卫重重,你能靠近他几步? 再者,杀了李际遇,我们还能找人重新笼络那些降军,可杀了多铎,还有豪格、多尔衮等人顶替他的位置,除非你能把多尔衮也一并杀了!” 方云海撇了撇嘴,嗫嚅着说:“那暂时还做不到……” 周云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道:“做事多动动脑子!这次去洛阳危险重重,你要是不小心谨慎,别说是完成任务,就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保!” 方云海低下头,轻声说道:“小弟知错了。” 周云走上前,轻轻搂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这是你第一次离开我去清军的地盘执行任务,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事小心为上。 做每个决定之前,都要仔细斟酌,倘若不可行,千万别莽撞行事,保住性命要紧,平安归来才是首要。” 方云海眼眶微红,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哥,我明白!”可他心里却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完成这次任务。 没过多久,陈金斗在苏崇贤的陪同下走进堂前。 “草民陈金斗参见都帅!”陈金斗弯腰拱手,声音低沉却不失恭敬。 周云闻声转过头,只见苏崇贤身旁站着一人,身形瘦长,面容白皙,虽年约五十,却目光炯炯有神,透着一股精明干练之气,倒真有几分诸葛孔明的风范。 周云快步上前,双手扶起陈金斗,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陈先生不必多礼,听苏知州说你们是至交好友,还夸赞陈先生才华横溢,本帅可是久仰大名啊!” 陈金斗顺势起身,连忙说道:“都帅过奖了,小人不过是一介山野村夫,哪有什么真才实学,实在是愧不敢当。” 周云请陈金斗入座,待众人坐定,他才开口问道:“先前听苏知州说陈先生想见本帅,不知是有何事相商?” 陈金斗放下手中的茶盅,双手抱拳,神色严肃地说道:“都帅,如今多铎的清军已经攻破潼关,进入陕西与阿济格的北路军会合,不日便会调头进入洛阳,向东而来。 夏军恰好挡在清军的必经之路上,这对都帅的军队而言,无疑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周云微微点头,脸上不动声色,没有言语。 陈金斗继续说道:“小人曾是河南总兵李际遇大人的谋士,对他率领二十多万将士投降清军的行为深感不齿。 我们堂堂汉家儿郎,怎能臣服于蛮夷之邦,还要蓄发留辫,俯首称奴,这绝非我之所愿。” 周云听他这番话,心中对他的民族气节颇为赞赏,便开口问道:“那陈先生此次前来见本帅,究竟有何打算?” “小人一路走来,看到归德府在都帅的治理下秩序井然。 尽管大军压境,可百姓们在官府的组织下,有条不紊地忙着春耕生产,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陈金斗说道。 苏崇贤在一旁附和道:“陈兄所言极是,如今我们夏军辖下各地都在全力组织春耕,用不了几个月,百姓们的饥荒问题便能得到解决。” 第183章 火器改良 陈金斗话锋一转,目光紧紧锁住周云,说道:“但这一切都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才能实现。 小人有一计,可助都帅击退这几十万清军,暂且保住夏军辖下的安宁。” 周云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谦虚地说道:“还请陈先生不吝赐教,为我指点迷津。” “小人能让那投降的二十几万军队倒戈相向,使清军内部大乱。”陈金斗信心满满地说道。 周云不禁有些怀疑,追问道:“全部降军?” “不敢说全部,但至少八成以上!”陈金斗斩钉截铁地回答。 周云心中暗自思量:这陈金斗不会是在说大话吧?自己原本只期望他能策反几万兵马就不错了。 他若真能策反八成,那可就是二十万左右啊!倘若此事成真,对自己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对清军更是沉重的打击。 虽说不一定能彻底阻止清军前进的步伐,但打击一下他们的士气也好,说不定还能给其他反清势力带来一丝希望,甚至借此改变历史的轨迹。 想到这里,周云猛地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陈先生好计谋!若真能成功,陈先生当居首功。 本帅现在就封陈先生为都帅府署理右参赞,烦劳陈参赞与我暗影司方使一同前往洛阳。 待功成归来,本帅定当为陈参赞摆酒庆功!” 陈金斗连忙起身,跪地谢恩:“敢不祗承!” 方云海见状,也向陈金斗拱手行礼,说道:“陈参赞,若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我定会竭尽全力相助。” 陈金斗听到方云海的那番话,脸上满是受用之色。 心中暗自思忖,苏崇贤曾提及夏军那两支神秘的力量,一支是活跃于外的暗影司,另一支则是镇守内部的内卫司。 他急忙拱手还礼,恭敬地说道:“方司使这是哪里的话,太过言重了。咱们有事一同商议着办,可不敢说什么吩咐不吩咐的,折煞陈某了!” 周云送别了众人,独自一人踱步向后宅走去。 后宅因他未曾有家眷,几间房屋空荡荡的,被他精心改成了一间雅致的书房、两间整洁的客房,还有一间布置精巧的会客房。 平日里,处理一般公务都在前厅和二堂的偏房,而那些机要私密之事,则都在这会客房中商谈。 他刚踏入会客房,屋内之人便匆忙起身行礼。 周云抬手示意其免礼,二人这才相继落座。 “此次唤你前来,是想知晓军器局那边火炮和火枪的产能状况,还有已经制成的成品数量。” 周云目光炯炯地说道。 此人正是军器局的戴苍,那个曾经的张苍。 他接到周云的传信后,不敢有丝毫耽搁,即刻随同侯贵押送着一批火器马不停蹄地奔赴归德府。 “回禀都帅,如今军器局上下一心,全力投入生产。 那虎蹲炮如今制造起来已颇为得心应手,还改进了铸造材质,硬度大幅提升,管壁更薄,射程更远,就连外面的铁箍都取消了,工艺愈发精简高效。” 戴苍眉飞色舞地说道,脸上洋溢着自豪之色。 周云心中明白,这想必是在钢铁材质中添加了锰的缘故。 戴苍情绪愈发激动,接着说道:“还有那燧发枪的发条硬度问题也早已攻克,眼下按照都帅您之前所说,有三条流水线同时运作生产。 之前已经提供了三千杆这种新式火枪,这次又带来两千杆。” 周云微微皱眉,面露遗憾之色:“才两千杆啊?这连一个团的装备都不够呢。” 戴苍听闻,连忙解释道:“都帅,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倘若再加快,质量可就难以保证了。” 周云赶忙摆手,说道:“不怪你,本帅只是感慨此战能用的这种枪数量太少,有些着急罢了。” 戴苍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道:“虽说枪的数量少了些,可咱们的火炮数量可观。 之前送到归德和向云军的虎蹲炮就有二百门,这次又运来二百七十门,而且都是改良后的。” “竟有这么多?”周云眼中满是惊喜,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戴苍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说道:“原先的虎蹲炮差不多重 36 斤,如今改良后的,约在 30 斤上下,一名士兵便能轻松背起行军,便捷得很!” 周云心中暗喜,有了这几百门虎蹲炮,对抗清军时,底气也足了几分。 他急切地问道:“听闻你们已经仿制出了红衣大炮,如今有多少门了?” 戴苍眼中闪烁着光芒,自得地说道:“十三门!那铸造过程虽说难度不小,但有现成的尺寸作参照,也算是克服下来了。 经过试炮,用咱们自己的钢铁,射程能达到二里多,有效杀伤距离在一里多,可比清军现有的红衣大炮远了一倍有余。” 周云激动地站起身来,一把拉住戴苍的手臂问道:“都拉过来了吗?” 戴苍连忙回道:“被罗洪要走了三门,剩下的都运来了。 为了能尽快赶路,我们日夜赶工,设计出了一种高轮的四轮马拉炮车,用新钢制成车轴,还在车轴上加了手摇曲柄 装置,在需要推拉的时候,摇摇车轴,就能轻松推动炮车前行。” 周云感慨万千,重重地拍了拍戴苍的肩膀,说道:“你们真是辛苦了,干得漂亮!为了夏军,你们倾尽全力,付出了太多心血。 等这场阻击战打完,本帅定要为你们请功!” 戴苍听闻,激动得眼眶泛红,就要跪地磕头拜谢。 周云赶忙一把拉住他,真诚地说道:“咱们不兴这套繁文缛节。 只有肯定你们的功劳,才能为夏军增添更多、更精良的武器,咱们也才能与清军继续战斗下去。 你们就是我夏军战胜强大清军的根基所在!” 随后,两人又围绕着火器制造的诸多事宜展开了深入的讨论,像可抛射的震天雷、埋于地下的地雷,尤其是在昂车关上发挥了巨大威力的火药包等等。 因侯贵带领的大炮还在途中,周云特意安排自己亲卫营中的一个连护送戴苍回泽州,足见他对戴苍的珍视与重视。 周云将虎蹲炮分配下去,除岳云军外,其余各军均分得近一百门,而红衣大炮则继续配备给周云直属的辎重营。 紧接着,各军依照先前的部署,迅速向各自的目的地进发。 第184章 洛阳风云 一 与此同时,暗影司执行部的纪山正火速率领麾下的一个直属执行队,其中大部分成员是原来的夜不收连精英,马不停蹄地赶赴洛阳城。 此刻的洛阳城门大开,大批兵丁如潮水般从城内涌出。 城内的总兵府中,一位身形肥胖、满脸横肉的中年人正神色匆匆地对手下将领们发号施令。 此人便是原河南总兵李际遇,在多铎率领的清军面前,他稍作抵抗便率领麾下的 27 万大军尽数投降。 如今,多铎正率领着清军精锐从陕西经潼关折返洛阳。 李际遇此刻正忙着指挥手下将领腾空自家营帐,以恭迎多铎大军的到来,其脸上满是谄媚与讨好之色,全然不见昔日身为总兵的威严与气节。 就在前日,李际遇收到了豫亲王多铎的来信,信中言明,清军大军不日便将抵达洛阳,令他做好迎接的周全准备。 李际遇哪敢有丝毫怠慢,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忙将自己在城内的营帐腾空。 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盼着自己的主子一到,便能顺顺利利地入住,免得一个不小心触怒了主子,给自己招来大祸。 洛阳开着的城门处,先是城内的大兵们背着行囊纷涌而出,去往城外大营。 待他们通行完毕,便轮到了百姓们进出。 纪山一行几人,伪装成了普通百姓,混在那拥挤如潮的人流之中,缓缓朝着城中行进。 纪山几人本以为进城时会被仔细盘查,好在,洛阳的暗影密谍早已做了充分准备,为他们备好了证明身份的文书。 可谁能想到,城门前一片混乱,人喊马嘶,嘈杂不堪,他们竟根本没用到文书,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进了城。 纪山一行随着人群前行了一段路后,瞅准时机,就近往旁边一转身,迅速朝着另一方的胡同钻了进去。 随纪山一起进城的有两名执行队员,此时一人自觉地留在后面望风,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另一人则快步去往前方探路。 纪山刚走没一会儿,就见前方那队员带着一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来人一脸灰尘,仿佛是从风沙弥漫的大漠中赶来一般,身着皂衣,那衣服上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污渍,脚蹬一双旧官靴,靴子上满是泥污,一看就是久经奔波。 瞧这打扮,分明是一副前明衙役的模样。 纪山心里“咯噔”一下,吓了一跳,以为他们的行踪被这衙役发现了,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再看自己队员的表情,却是一脸淡定,没有丝毫慌乱。 纪山暗自思忖,这莫不是自己暗影司在洛阳的秘密同僚? 他们进城前就将其余人留在城外接应,遵照外面联络的情报人员指示,要在进城后从右手第一个胡同进去,说是会有人在此接应。 果然,那名衙役正是自己人。 两人一照面,上前互相对了两句暗号,确认无误后,那人便带着他们往里面走去。 他们一路穿过好几条街道,街道两旁的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终于,来到了一处酒楼旁边的房子后门处。 后门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根本没拴上。 纪山三人谨慎地左右环顾了一眼,然后呈品字形,小心翼翼地进到房内。 那人迅速地关上门,“咔嗒”一声,用门栓从里面紧紧地栓上,这才带着三人进了屋内。 屋内有些凌乱,桌椅摆放得有些随意,杂物也随处可见,但还算干净,没有明显的灰尘和污渍。 房子是前后两进的格局,前屋是堂屋,摆放着一张旧木桌和几把椅子;后屋有两个房间,还有一间小厨房,整体面积并不大。 那人毕恭毕敬地向纪山行礼道:“暗影司经历部,精细鬼,参见大人!” “你认识我?”纪山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 “不认识,只是上面传信于我,让我接应的是位大人,故称呼您为大人应该错不了。”精细鬼连忙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这里离目标远吗?”纪山微微点头,直奔主题。 “就在这附近,旁边的酒楼上能清楚看到对方的府邸。”精细鬼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有手绘的线条和圆圈之类的标记。 这些情报的记录方式,早在周云刚组建夜不收时就有培训,军中也一直都在普遍使用。 纪山仔细一看,发现这是自己等人刚才来时的路线图,还有其它几条通往各处城门的路线,标记得十分清晰。 那“精细鬼”接着说道:“请各位对照这路线先熟悉下,我回去后就不再过来了,一切靠你们自己,等下我带你们去酒楼上观察下地形,有什么问题你们提出来,我尽量解决。” 三人盯着那图,在脑海里仔细地回忆了一遍路线后,便同那“精细鬼”去了旁边酒楼。 在过去之前,精细鬼拿出四套衣服,递给众人,自己也拿了一套换上。 几人换好衣服后,从前门出去,转身朝着隔壁酒楼走去。 此时正值午饭时间,酒楼内热闹非凡,客流涌动,上上下下的人群摩肩接踵,嘈杂声、谈笑声、吆喝声交织在一起。 一阵阵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直冲纪山三人的鼻中,勾得三人饥肠辘辘,肚子里“咕咕”直叫。 酒楼有二层半,二楼上还剩两桌位置,几人眼疾脚快,忙在靠近窗前的那一桌坐了下来。 几人刚坐下,小二就满脸笑容地高声唱道:“楼上四位,请就坐!” 随之搭着毛巾,哈着个腰,快步上前,热情地大声问道:“欢迎四位光临君悦酒楼,请问四位用点什么?” 几人随便点了几个菜后,那小二就扯着嗓子大声报了遍菜名,然后满脸堆笑地请几人稍等。 纪山等小二一离开,就迫不及待地望向窗外,对着那“精细鬼”小声问道:“这里环境太复杂,如何行事?” “精细鬼”不动声色地转头四望了一下,然后微微用下巴朝一个方向抬了抬。 第185章 洛阳风云 二 只见屋内一片狼藉,砖块和泥土散落一地,墙边赫然出现一个洞口,透过洞口,能清晰地看到对面的柴火堆。 好在他们挖墙时弄出的声响,恰好被酒楼里嘈杂的人声给掩盖住了。 若是再晚些动手,等客人都走光了,这动静说不定就会被对面的人察觉。 纪山心中暗喜,觉得有了这个通道,明日的行动可就方便多了。 这时,独眼和那名队员也向纪山询问马车的事情,得知已经安排妥当,三人不禁相视而笑,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明日依计行事。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大街小巷上。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个个行色匆匆,各自为着生活奔忙。 李府内,李际遇早已起身洗漱完毕,正慢悠悠地擦拭着双手,准备去用膳。 一旁的下人赶忙上前,毕恭毕敬地从他手中接过毛巾,然后转身退下。 在一众下人的簇拥侍候下,李际遇用过了早膳,而后回到后宅。 他最宠爱的小妾早已等候在那儿,笑盈盈地迎上来,帮他更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调笑打趣个不停,一时间,屋内满是欢声笑语。 不多时,李际遇在几个下人的引领搀扶下,向前厅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有亲卫匆匆进来禀报:“将军,外面的马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动身。” 李际遇只是淡淡地瞥了那亲卫一眼,便在下人搀扶下,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缓缓走到外面。 两个下人还想继续搀扶,却被李际遇不耐烦地打发回了府内。 这时,亲卫赶忙上前,想要扶住李际遇。 突然,只听得不远处“砰”的一声脆响,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紧接着,就见远方的酒楼上涌起一阵白茫茫的雾气。 那亲卫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温热的鲜血便猛地喷洒在了自己脸上。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只见眼前的李际遇脑袋瞬间炸裂开来,红的、白的、黑的,脑浆迸溅,碎了一地,如同一个烂西瓜般,惨不忍睹。 那名亲卫刚回过神来,正要大声呼喊抓刺客,却又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瞬间,他只觉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便向后倒去,步了李际遇的后尘。 原本还有几个想上前查看自家将军生死的兵士,在这第二声枪响后,都被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躲到车后、石狮子身后,或是趴在地上,不敢有丝毫动弹,生怕下一个被击中的就是自己。 然而,那枪声却久久未曾再次响起。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几个胆大的兵士,战战兢兢地起身,小心翼翼地向前查看情况。 紧接着,便是一阵阵尖锐刺耳的惊呼声在空气中回荡:“将军被刺了!有刺客,将军被刺了!” 刹那间,街上的行人百姓吓得四处奔逃,府前的护卫亲兵们乱作一团。 府内的家丁下人们也惊慌失措地来回奔跑,各房家眷们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哭声、喊声交织在一起。 整个府邸内外一片混乱,却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去酒楼追击刺客。 此时的纪山已经顺利接上了独眼二人,三人迅速将火枪仔细包好,藏在了马车车厢的坐垫下面,又用一堆脏旧衣服严严实实地压在上面。 随后,三人赶着马车,沿着既定的撤离路线,在街道上疾驰而去。 身后那喧闹杂乱的声音,也随着马蹄声的渐行渐远,越来越模糊。 眼看到了离城门不远的地方,三人商议妥当,只留纪山在前面赶车。 独眼和另一名队员则分别在马车的前后两侧步行,缓缓朝着城门洞走去。 城门口,几个兵丁正尽职地检查着过往的车辆行人。 见纪山的马车驶来,一个兵丁走上前,不耐烦地吆喝道:“停下,检查!” 纪山不慌不忙地勒住缰绳,然后轻轻掀开车帘。 刹那间,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熏得那几个兵丁差点呕吐出来。 “这……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闻?”一个兵丁捂着鼻子,满脸厌恶地问道。 纪山陪着笑,一脸无奈地说:“军爷,这……这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官家老爷吩咐了,要拉出去烧掉。您瞧这……实在是晦气。” “快走快走!这么晦气的东西,也不早说,赶紧滚!” 那兵丁不耐烦地挥挥手,巴不得这马车赶紧离开。 纪山连忙点头哈腰,赔着笑,一抖缰绳,策马便冲出了城门洞。 后面的独眼也跟着快步走了过去,那些兵丁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就催促着他快点走。 待三人都上了马车,确定已经远离了城门,这才放下心来,相视大笑。 不远处,便是他们其他队员的接应之处,只要到了那儿,这次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而此时的城中,却因为李际遇的遇刺,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众人惊慌失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唯有城中留守的清军,在短暂的慌乱后,急忙派人将这一消息加急禀报给即将赶到的豫亲王多铎。 城外李际遇麾下大将于大忠的营内,方云海陪着原军师陈金斗悄然隐匿于此。 进到于大忠兵营,两人先是经过一番小心试探,确认于大忠也有反正之意。 从而开始与其商讨着如何带兵反正之事,只是于大忠话语中稍显犹豫。 突然,于大忠的心腹匆匆入内,疾步走到于大忠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于大忠闻听,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来,惊愕地喊道:“总兵大人被刺了?” 方云海与陈金斗亦是心中一凛,下意识地跟着起身。 二人对视一眼,目光中暗藏喜色,心中暗道:纪山他们得手了,接下来就看自己这边的了。 于大忠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神中带着一丝狐疑,缓缓转头望向陈金斗和方云海。 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扫视,冷冷问道:“总兵大人被刺,是你们派人下的手吧?” 陈金斗嘴角泛起一抹阴森的笑意,上前一步,不紧不慢地说道:“老于,如今这局面,追究谁动的手还有意义吗? 总兵大人已死,这是不争的事实。你我都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了。” 第186章 洛阳风云 三 于大忠的神情有些颓然,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喃喃道:“大家曾经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起拼搏奋斗,怎么就走到如今这步田地了呢?” 陈金斗微微仰头,眼神中透着一丝追忆,悠悠说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李际遇为了一己私利,全然不顾麾下将士的生死和百姓的安危,死心塌地投靠清廷,他这是自掘坟墓,这样的路走下去,注定没有好下场。” 说罢,陈金斗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于大忠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老于,时间紧迫,我们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是选择当人人唾弃的汉奸,还是成为名垂青史的功臣,就看你自己的一念之间了。 哦,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周兄已经反正了。” 陈金斗口中的周兄,乃是李际遇手下的另一位将领周如立,和于大忠一样,他们曾一同结寨起义,情同手足。 于大忠听闻此言,身子猛地一震,他自然明白军师这是对自己的犹豫不决极为不满了。 想起李际遇的悲惨遭遇,心中不禁一阵惊惶。 他急忙伸手拉住正要往外走的陈金斗,急切地说道:“军师,请留步!我这就去通知下去,即日反正,今后就跟军师一起同生共死!” 陈金斗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随即镇定下来,他缓缓坐下,让于大忠以总兵被杀为由,即刻召集各路将领前来商议大事。 这边陈金斗正忙着召集其他降将共商反正大计,而此时,已经越过潼关的豫亲王多铎还未收到河南总兵李际遇被刺身亡的消息。 大军正在灵宝县内休整,灵宝县衙大堂内,多铎高坐在帅案之后,面容冷峻,眼神深邃,他看向坐在下首的耿仲明,开口问道:“耿将军,你对这夏军可有了解?” 耿仲明先是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多铎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随即迅速回过神来, 恭敬地回道:“回豫亲王,臣对他们的了解,也仅仅是在彰德府一役中,祖可法的一万五千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这件事,除此之外,之前从未听闻过这股势力。” 多铎的神情变得有些沉重,他微微皱起眉头,缓缓说道:“是啊!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武装,竟然能将我一支万余人的大军打得落花流水。 虽说其中大部分是前明的降军,但对方仅仅用同样数量的兵力就取得了胜利,这股势力,绝不可轻视。” 耿仲明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听闻这领兵的大将是前明督师孙传庭的儿子,也不知真假。” “此事确凿无疑。据我们的密探回报,这夏军的首领叫周云,他与李自成的军师李岩结拜为兄弟,后来便创立了夏军。这是一支从李自成的队伍中脱离出来的武装力量。” “李岩?这个人臣倒是略有耳闻,他曾在前明中过举人,后来遭到陷害,被李自成追杀,不过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让他逃脱了,再往后的事情,臣就不太清楚了。” “如今这周云自称为都帅,李岩担任副帅,他们的地盘占据晋南的一府二州以及河南的三府之地,麾下有五六万精锐之师,不容小觑啊!” 多铎站起身来,从桌案后缓缓走出,来到耿仲明面前。 耿仲明见状,连忙站起身,微微弯腰,恭敬地站着。 “你所知道的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最让人担忧的是,这股势力竟然在尝试恢复民生,发展商业,打造兵器,这周云一伙,其野心不小啊! 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小军头发展到如今拥有五六万精兵的规模,实在是不可小觑。” 耿仲明心中暗暗吃惊,听这豫亲王的口气,显然对这所谓的夏军颇为忌惮。 不过,他自然不会与多铎唱反调,连忙顺着话说道:“豫亲王所言极是,一旦反贼有了稳定的地盘,必然会成为心腹大患。 如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多铎从耿仲明身边走过,继续向前踱步,耿仲明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始终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双手垂在两侧,微微低头站着。 “想法固然不错,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可实际情况哪有那么简单?俗话说,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说着,多铎便大步走出了灵宝县衙的大堂,身影消失在外面。 与此同时,在归德府中,周云和李岩相对而坐,正在悠然地品茗。 周云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皱起眉头,看着李岩问道:“大哥,派去南阳府游说刘洪起出兵的人出发了吗?” 李岩微微一笑,眼中透着一丝深意,说道:“怎么?你是担心这人办不成事,半道上跑到南京去了吧?” 周云长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忧虑,说道:“我不得不有这样的顾虑啊!此人在前明声名显赫,又曾身居高位,如今落到我们这地方势力手中,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为我们效力呢?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老三,放心吧。侯恂虽然心系明廷,但他在朝堂上几经沉浮,如今心思也未必就一门心思地想去南京。 南京朝堂如今的局势我已向他详细说明,以他的见识和阅历,未必就看不出那南明小朝廷不过是纸糊的,一戳就破。” 他们所说的侯恂,正是曾任前明户部尚书的侯恂侯大真。 侯恂,字大真,号若谷,乃归德府(现今河南商丘)人氏。在前明万历年间考中进士,起初被授予山西道御史一职。 他是东林党人,在天启年间,因与阉党魏忠贤激烈斗争,致使父子三人皆遭罢官。直至崇祯元年,方才再次被启用,担任河南道御史。 次年,升任太仆少卿,崇祯三年,出任兵部右侍郎,负责督治昌平。崇祯六年,担任户部尚书这一要职。 崇祯十五年,因李自成农民起义军攻破开封,他被以按兵不救之罪陷害入狱。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破北京,侯恂拒绝了李自成的任官邀请,选择归家隐居。 他的宦海生涯可谓波澜起伏,三起三落。 北京城破之后,他辗转回到故里,本欲前往南京,却不想归德府治商丘被李岩攻破,他也因此被困在了商丘城内。 周云进驻归德府后,听闻侯恂在城中,便亲自前去拜访,希望能请他出山相助,却遭到了侯恂的婉拒。 第187章 洛阳风云 四 周云见状,便也不再勉强,将此事搁置一旁。 然而,前些日子李岩前去拜访侯恂,恳请他出面前往南阳府游说刘洪起共同出兵抗清。 周云原以为侯恂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这让周云心中充满了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能暗自揣测,或许是侯恂面对清军的入侵,终究还是愿意贡献出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吧。 周云对于侯恂答应前往南阳府劝解刘洪起出兵一事,心中满是疑惑,犹如置身于迷雾之中,摸不清这背后的意图。 但又隐隐怀着一丝期待,好似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曙光,盼着这事儿能有个好的转机。 “先且不提侯恂这档子事儿了,大哥,您对陈金斗和暗影司的洛阳之行有何高见?” 周云打破了片刻的宁静,开口问道。 李岩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香在唇齿间散开,他沉思片刻后说道:“纪山、云海他们办事的能耐都不弱,具体的执行情形倒也无需过多担忧。 只是这陈金斗,其能力究竟如何,眼下还难以论断。此人城府颇深,恰似那深不可测的幽潭,短时间内实难摸清他的深浅。” “我却对这陈金斗满怀信心。”周云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一丝笃定的光芒, “一个绞尽脑汁来求见我的人,想必内心定是坚毅刚强的,而且必定有着极强的好胜之心,这些可都是成就大业的必备特质啊。” 李岩略带无奈地瞥了周云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他的想法有些天真,随即说道:“你这般东拉西扯的,是不是有什么话憋在心里,想同我讲?” 周云挠了挠头,脸上泛起一丝尴尬的笑意,讪讪地说:“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大哥您呐。” 说罢,便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向李岩倾诉出来。 洛阳城外,于大忠的营帐内,一众将领如炸开了锅般,吵吵嚷嚷,声浪此起彼伏。 “总兵大人都已不在人世了,咱们还跟着清军瞎混个啥?自由自在的日子多舒坦!” 一名将领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大声嚷道,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就是!天天给那清军八旗兵当奴才也就罢了,还得伺候那帮汉八旗,这窝囊气谁爱受谁受,反正我是受够了!” 另一位将领也附和着,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臂,满脸的愤懑不平。 “可要是不跟着清军,咱们又能投奔何处呢?如今大明已亡,北京被那鞑子占了去,南京虽说有个小朝廷,可那就是个软柿子,兵力孱弱,唉!” 旁边的一位将领长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无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长吁短叹之际,营帐上首的于大忠猛地站起身来,高声喊道:“都安静!安静一下,听我来说两句。” 他喊得声嘶力竭,连喊了好几嗓子,营帐内才渐渐安静下来。 “今日总兵大人刚刚离世,这才召集大伙过来,共同商讨咱们的出路。咱们每个人都在苦苦寻觅出路,可这出路究竟在何方呢?是继续跟着清军吗?我想大伙心里都不情愿吧。 下面,我给大伙引荐一个人,咱们且听听他有何高见。” 说完,他拍了两下巴掌,那掌声在营帐内回荡。 不一会儿,从营帐外走进一人。 “军师……军师……” 陈金斗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从帐门走向桌案旁的于大忠,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边走边向两旁的将领拱手打招呼:“各位兄弟,好久不见,大家好啊。” 隐于暗处的方云海,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看着陈金斗与众人熟络的模样,心中暗自思忖:“这姓陈的,在军中似乎还挺有威望呢。” 陈金斗站定后,转身面向众将领,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朗声道:“各位兄弟,是我让于兄弟把大伙召集过来的,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今日特来与大伙聊聊。” 众人纷纷起身回礼,口中说着各种感激的话语,营帐内一时间热闹非凡。 “大家都坐下聊,坐下聊。”陈金斗微笑着,双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众人就座。 待众人坐定后,陈金斗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总兵大人新丧,我知晓各位心中都很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这便是我今日前来的缘由。 各位也都清楚,当初总兵大人打算领着大伙投奔清廷,我是坚决反对的。”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的脸庞,见无人插话,便继续说道: “总兵大人带着大伙投了清廷后,这日子过得怎样,大伙心里都有数。 还有些兄弟跟着多铎去了潼关,与李自成的军队拼死拼活,冲锋陷阵在前,可论功行赏却没份儿,到时能回来几人?实在是不敢细想啊。 情况就是这般严峻,大伙说说,该怎么办呢?” 营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声,陈金斗的这番话,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众人纷纷点头,可到底该如何是好,却又没了主意。 不远处,一位将领猛地站起身来,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腔说道:“俺们这些大老粗,哪知道咋办?军师您说咋办,俺们就咋办!大伙说中不中?” 这将领正是周如立,他身材魁梧,此刻满脸涨得通红,眼神中充满了对陈金斗的信任。 陈金斗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周将军,这可不能这么说,大伙一起商量着来嘛,呵呵。” 于大忠此时也站了出来,恭敬地说道:“还请军师指点我们这些迷途之人。” 众将领见状,也都纷纷附和,请求陈金斗为他们指明方向。 陈金斗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变得严肃庄重,他目光坚定地扫视着众人,说道:“好,既然大伙都想听我说说,那我就为大伙谋划一条出路。 倘若有人有不同意见,也无妨,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嘛,尽可自行离去,我陈金斗绝不勉强。” 众将领又是一阵恳请军师直言的呼声。 第188章 洛阳风云 五 陈金斗不再犹豫,开口说道:“当下清军强盛,这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我们都不甘愿做那满清的奴才,受那蓄发留辫、见鞑子就得下跪称奴才的屈辱日子,如此一来,便只有反清这一条路可走了。”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 “有人或许会问,我们反清后又该去往何处?南明小朝廷,毫无中兴之象,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罢了。 虽说有几十万兵马,可都被那些军头牢牢把持着,内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这样的势力,我们能投奔吗?” “不能!”下面众将异口同声地喊道,声音震得营帐都微微颤抖。 “清军不愿投,南京明庭不值得投,各地的小势力又不配投,那我们能不能自立门户,找个安稳的地方,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呢?” 众人听了,一时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有些将领的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丝心动,似乎真的在考虑带兵出走,找个世外桃源躲起来。 “可我们能躲到哪儿去呢?张献忠躲在四川的丛山中,够远了吧?可清军如今已拿下陕西,下一步必定是进攻汉中,紧接着就会进兵四川,他能躲得过吗?” 众将领听了,又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沮丧地叹了口气,心中都在想,难道真的是上天要绝了他们的路,非得去做那满清的奴才不可? 陈金斗这次停顿的时间格外长,他静静地看着众人,只见许多将领都是一脸沉重,眉头紧锁,仿佛被这残酷的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来。 “如今,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陈金斗的这句话,瞬间让全场的气氛变得紧张而又充满期待。 “我上次离开大伙后,便四处奔波,只为给大伙寻一条出路。我从洛阳一路到怀庆,之后进入山西的泽州、潞安、沁州,又辗转前往开封、归德。 这一路上,我看到这些地方的百姓安定,官府得力,商业兴盛,军力强盛,这让我感慨万千啊。 我深刻地意识到,能拯救这天下的,能给我们兄弟依靠的,唯有一支军队……” 下面的众将领心中已然猜到陈金斗要说的是哪支军队了,毕竟他们对隔壁的这支军队也早有耳闻,私下里也时常谈论。 “相信大伙都猜到了,没错,就是……夏军。” 陈金斗的话音落下,营帐内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所有人都在静静地思考着他的话,权衡着利弊。 终于,除去那跟随多铎奔赴潼关的六万余兵马,其余众人皆响应陈金斗之提议,在方云海所持的那份决意反清书上,庄重地摁下了手印。 自此,这些人马名义上虽仍隶属清军,实则已悄然易帜,成为夏军。 说是名义上的清军,只因他们尚未向夏军献上那象征归顺的投名状,尚未公然扬起反清之旗。 彼时,洛阳城内尚留有五千清军汉八旗兵丁驻守。 李际遇的突然遇刺身亡,令他们惊慌失措,然而,他们并未因此乱了阵脚,而是迅速采取行动,派兵掌控洛阳的四座城门。 此前,李际遇为迎接即将到来的清军,已将自己麾下的兵马调出城外,腾出营房。 本以为掌控城门会顺遂无虞,谁料此刻守卫四门的,竟是最早接纳陈金斗的周如立麾下的兵马。 清军派出的队伍下达移防之令,可城门守军却坚称接到的军令是死守城门,无将军之令,任谁来也休想调动。 双方在城门处僵持不下,局面剑拔弩张。 清军将领听闻城门异常,顿时大惊失色,深知大事不妙,当即决然下令,强行接管城门。 接到命令的清军纷纷拔刀出鞘,朝着周如立的守军猛扑过去。 周如立的兵士见清军来势汹汹,竟下意识地开始退缩,不敢上前迎敌。 周如立在洛阳城上屯驻着近三万大军,此刻却被清军不到五千人的队伍逼得节节败退,缓缓向城外撤去。 就在这些兵士被持刀威逼退出城门之际,一骑如疾风般从远方飞驰而来,马上之人操着地道的河南口音大声叫嚷:“谁叫恁退哩?给我把城门夺回来!” 正往外退的兵士一听是自家将军来了,顿时精神大振,纷纷抽出腰刀,止住后退的脚步,转而向城内奋勇冲去。 双方在城门处推搡拥挤,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惨叫,刹那间,局面失控,众人手中的刀具朝着对方的头颅疯狂劈砍下去。 原本尚未完全撤出城的周如立大军,此刻竟对清军形成了包围之势,双方短兵相接,杀作一团。 未战多时,城外又响起人喊马嘶之声,城外兵营的其余兵马如潮水般向着洛阳城门涌来。 原本还处于守势的清军,在这汹涌而至的反正军的冲击下,被杀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地逃回营地,凭借营寨拼死防守。 陈金斗骑在高头战马上,率领众人凝视着清军兵营,神色冷峻,只淡淡丢下一句:“唯有清军的鲜血,方能坚定我们的决心,你们好自为之!可莫要两面三刀!” 言罢,拨转马头,退至后方与方云海低语商议起来。 这些将领们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皆闪烁着疯狂之色,随即招呼手下兵马从四面八方攻入清军兵营,见人便杀,不论其是否投降,皆无活路。 直至天色昏暗如墨,这场血腥杀戮方才停止,清军兵营内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惨不忍睹,满城皆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息。 此时,从灵宝县出发抵达陕州的多铎,已然获悉李际遇遇刺身亡的消息,他仿若被雷击中,呆立当场。 李际遇之死,犹如引发了一场连锁反应,诸多棘手问题接踵而至,对当下的他而言,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他无暇多想,急忙下令大军加速行军,同时派遣麾下轻骑先行出发,火速赶往洛阳。 与此同时,他还不忘派兵严密监视身边的几万降军,并责令耿仲明撤换降军将领,秘密处决部分可疑之人,以防生变。 当大军行至渑池县境时,多铎收到前方轻骑的禀报,得知洛阳如今已是一座空城,二十来万降军已全部撤往登封,而自己留在城内的五千大军竟无一生还。 第189章 军略纵横 闻听此讯,多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心中暗忖:夏军先是派人刺杀李际遇,致使其部众群龙无首; 而后派人联络这些降军,妄图策反; 之后,杀掉自己留在城中的兵马,再弃守洛阳,这环环相扣的计谋,这般有条不紊的调兵遣将,着实令人胆寒。 此刻,他恨不能立即将那罪魁祸首夏军周云千刀万剐, 可他也明白,当下杀掉周云不过是意气用事,并不现实,然而,心中的不甘却如潮水般汹涌澎湃,难以平息。 当多铎的清军赶到洛阳城时,除了自己的骑兵队伍,城中竟无一名守军,迎接他们的,是麾下近五千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多铎怒不可遏,破口大骂周云卑鄙无耻,却全然忘记了自己前些时日杀掉的那七千手无寸铁的大顺降军。 正当他气得暴跳如雷,准备引大军追击而去时,耿仲明匆匆赶来,将其阻拦。 耿仲明劝说道,孔有德带领的红衣大炮等火枪兵还在后面赶来,大军一路奔波,人困马乏,急需休整。 冷静下来的多铎思索片刻,很快采纳了耿仲明的建议,传令大军就地扎营休息。 自己则赶忙写好折子,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奏报给兄长摄政王多尔衮。 此时,反正降军在陈金斗的引领下,退往登封与周云亲率的中路军胜利会师。 周云早在接到方云海的情报后,便吩咐归德的李岩设法调集了一批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陈金斗他们也携带了一些粮草,但周云做事向来谨慎,为防万一,还是做了周全的安排。 在迎接陈金斗一行人的时候,周云更是摆出高规格的阵仗,亲率众人前出十里相迎,其诚意昭然若揭,令人动容。 周云手下突然多出近二十万兵马,虽说他早有心理准备,可当陈金斗真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 那二十万兵马铺天盖地站在眼前时,周云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着实有些措手不及。 惊喜之余,周云雷厉风行,当即下令将陈金斗的署理右参赞头衔中的“署理”二字去掉,让他名正言顺地成为正式右参赞,以彰其功。 同时,周云立即着手将反正军分成三部分。 他先调以于大忠部为首的五万兵马,即刻奔赴怀庆府于北路军孙明远麾下,听从调遣,协助北路军稳固防线! 其次调周如立等将领的十万兵马,留于自己的中路军,一起驻守登封,正面抗击来犯清军。 最后,他让申靖邦和姬之英二人各领三万兵马,火速前往山东、徐州,协助岳云军严守东北防线,防止清军从东北方向袭击归德府。 周云虽安排了反正军的驻守,但并未对反正军进行整编。 他心中明白,此时整军并不合时宜,一是时间紧迫,根本不容许有丝毫耽搁;清军如饿狼般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扑上来。 二是军心未稳,反正军还未与自己的夏军协同作战过,无互信的基础,冒然整军极易生变。 而当下又要全力应付清军,因此其他的只能暂且搁置。 就在周云在登封紧张有序地调兵遣将、排兵布阵,准备迎接多铎率领的大军来攻之时。 在南阳府城中那气势恢宏的总兵府内,气氛却有些微妙。 前明户部尚书、现夏军使者侯恂,正静静地站在汝蔡总兵刘洪起的府内大堂中央。 大堂内,总兵府的文武官员分站两排,一个个神色各异,目光都聚焦在侯恂身上。 刘洪起对周云本就憋着一肚子气,此刻看到曾经的朝廷重臣、这前明的户部尚书居然也在为周云效力,更是火冒三丈。 语气中满是揶揄地问道:“侯尚书,您当年可是一部尚书,何等威风,如今为何甘愿屈尊为那乳臭未干的军头周云小儿卖命?” 侯恂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说道:“刘总兵,看来您对那周云小儿可是怨念颇深啊!” “哎?侯尚书,您这是何意?为何直呼你家都帅之名啊?难道你来此并非是为那周云小儿当说客的?” 刘洪起满脸疑惑,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 “唉!也是,也不是,一言难尽啊!”侯恂长叹一声,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 刘洪起一听,心下顿时疑惑丛生,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不仅是他,在场的文臣武将们也都纷纷竖起耳朵,从古到今,人们就爱听这些八卦,尤其是对曾经对手的八卦,更是兴趣十足。 “侯尚书此言何意,为何还一言难尽?”刘洪起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唉!”侯恂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们以为我愿意来呀?老夫自京城历经千辛万苦,辗转回到老家,本想稍作停留,便往东去南京朝堂,一心想着为中兴我大明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 刘洪起点点头,心想:“这话倒是可信,如今这局势,只要是心向大明的官员谁不是这么想的呢?” 侯恂继续说道:“可不想,这夏军突然进驻商丘城,一下子就把我给堵在了城内。 后来,他们更是拿下了整个归德府地界,我就被困在归德府的商丘城,让我进退不得。 事后,周云得知老夫举家皆在城内,多次派人来邀我出山助他,都被老夫一一婉言谢绝了。” 这时,站立在一旁的刘洪起二弟刘洪超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侯尚书为何此次又答应这周云小儿来我南阳府当说客呢?” 侯恂苦笑着摇摇头,一脸落寞地说:“唉!家人被陷,老夫又能如何?只能勉强来走这一遭了。 你们同不同意调兵协助他,我也懒得管了,只要老夫来了这南阳府城转告了周云之言,这差事就算办了,我侯家也就安全了。” 说完,他低下头,脸上满是沧桑与无奈,哪还有半点曾经在朝堂上挥斥方遒的户部尚书的风采。 众人看着侯恂这副落魄的样子,心中都不禁泛起一丝同情,一个个心下戚戚。 第190章 侯恂之谋 上首的刘洪起微微倾身,神色关切,轻声说道:“侯尚书,周云那厮如此下作,实在是苦了您。 也罢,且将他的谋划说来听听,咱们能应下的,自然不会推脱; 若有为难之处,待我修书一封,让您带回给他那小人便是。” 侯恂面露苦笑,长叹一声,道:“既如此,也好。那周云言及,称这‘唇亡齿寒’之理,刘总兵想来也明白。 现今清军浩浩荡荡东进,其势犹如汹涌洪潮,锐不可当,所波及者绝非他夏军一部,这自西向东沿途的各方势力,皆有覆巢之危。 他还望诸家能放下往日恩怨,共同出兵抗清,或可力挽狂澜于既倒。 为表诚意,他会放回刘总兵的五弟以及那些投降的将士,以证合作之心,望刘总兵当以大局为重,能及早出兵!” 此言一出,听到放回先前被俘之人,大堂内的文武官员顿时一片哗然,欢呼之声此起彼伏。 刘洪起的几个兄弟更是喜不自禁,那刘洪超心急难耐,忙不迭地问道:“周云既已答应放人,人在何处?” 侯恂不慌不忙,转身朝着大堂外的方向抬手一指,说道:“五将军与那些降军就在老夫身后不远处,想必须臾便至。” 说罢,他朝刘洪起拱手作揖,“好了,老夫话已传到,周云交代之事已了,至于出兵与否,老夫便不再过问,这便告辞了。 还望刘总兵速速修书,也好让老夫回去复命。” 见侯恂欲走,刘洪起赶忙起身,疾步向前,一把拉住侯恂的臂膀,说道:“侯尚书且慢,有几句肺腑之言,还望您能不吝赐教,指点一二。” 侯恂略作沉吟,道:“刘总兵但说无妨。” 刘洪起轻咳一声,说道:“侯尚书博古通今,高瞻远瞩。以您旁观者之清,依您之见,我等是出兵北上抗清为好,还是……” 侯恂目光一闪,反问道:“那依刘总兵与诸位大人之见呢?” 刘洪起心中一怔,暗忖:“我问于他,怎的又被他问回来了?” 念头一转,便明了侯恂之意,连忙说道:“我知晓侯尚书之意,是想让我等遵从本心,可我等还是想听听您这前朝尚书的高见。” 侯恂面露无奈之色,缓缓说道:“周云所言‘唇亡齿寒’,实乃至理。于公于私,老夫以为皆应出兵抗清。 其一,出兵抗清,可大大提升刘总兵之声望,为日后入朝为官铺就坦途; 其二,有周云的夏军在前抵御清军,刘总兵于汝州侧翼攻扰清军。 若胜,清军退去,刘总兵此举便是解了朝廷之危,功劳赫赫; 若败,清军继续东进,那遭受重创的亦是与您有宿怨的夏军,您大可从容退兵,实力无损。 此乃两全其美之策,稳操胜券。” 刘洪起与众文武听闻此言,眼前豁然一亮,原本心头的犹疑顾虑瞬间消散。 刘洪起心中暗赞:“这侯恂不愧曾为朝堂高官,见解独到,目光如炬!” 他满脸堆笑,说道:“侯尚书一番话,令我等茅塞顿开! 您且稍候,我这便修书一封与您带回,也烦请转告周云,我南阳府明军不日便将兵发汝州,配合夏军侧击多铎的清军。” 侯恂依旧是那副淡然之态,刘洪起见状,心中暗觉好笑,只道:“这侯恂,怕是被周云拿捏住了,满心无奈。” 待侯恂回到驿栈,却全然没了在总兵府大堂时的愁苦之状。 只见他神色悠然,嘴角含笑,步履轻盈,哪还有半分无奈惆怅的影子。诸事皆如他所料,此番奔波劳碌,总算是有所值了。 侯恂踏入南阳府之前,可全然不像在总兵府大堂表现得那般,好似被周云胁迫而来。 实则周云此前多次寻他,言辞恳切邀他出山相助,均被侯恂巧妙回绝。 侯恂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筹谋着如何光复大明,再现昔日辉煌。 在他眼中,周云不过是小小反贼,不值一提。 莫说拜会几次,便是踏破门槛,他也断不会与这类人轻易联手。 彼时,各方势力在这乱世纷争中明争暗斗,侯恂却似一只隐匿暗处的狡黠老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局势变幻。 忽闻夏军副帅、都帅府长史李岩求见,侯恂心中便已猜到大概,料定又是来劝他出山的。 在自己老家商丘这一方之地,他侯恂也颇有威望,说话自是有分量。 只是面对李岩,他深知不可莽撞得罪,便暂且收敛锋芒,假意周旋。 李岩入得屋内,侯恂满脸堆笑,热情相迎,一番寒暄客套,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百态,又从风花雪月扯到家长里短,直把李岩绕得晕头转向,难以招架。 无奈之下只得道明来意:“侯大人,想必您也知晓,如今清军在多铎率领下正一路东进,直逼开封府。 我此番前来,是想恳请侯大人施恩援手,前往南阳劝说汝蔡总兵刘洪起出兵,一同抗击清军。 如此一来,既能保大人在河南的老家周全,也可暂且护住明廷在南京的那一丝微弱命脉啊。” 侯恂听此言,心中暗自思量:这清军来势汹汹,若真能促成刘洪起出兵,倒不失为一个制衡的良策,况且自己也能为大明出份力,这笔账划算。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故意微微皱眉,作沉思之态,片刻后,未等李岩再费唇舌,便毅然答应前往南阳府。 这一下,反倒让准备好长篇大论劝说的李岩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暗自揣测这侯恂答应得如此爽快,莫不是暗藏玄机? 侯恂却不管李岩心中如何疑惑,次日便即刻启程前往南阳府。 抵达之后,在总兵府大堂之上,他故意装作万般无奈,好似被形势所迫。 实则这不过是他的策略罢了,他深知刘洪起的性情,也知其与周云夏军在汝宁府的恩怨,用这欲擒故纵、以退为进之法,方能更快促成出兵之事。 如今看来,成效显着,局势正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若能早日达成三方共赢之局,那此番出行也算不虚此行。 侯恂心中暗自得意,这一局棋,他走得步步精准,或许能在这乱世之中为大明寻得一线生机。 至于旁人如何看待自己,他全然不放在心上,在这乱世之中,唯有谋略与手段方能成就大业。 第191章 多铎谋算 登封城,周云于城垣之上,极目远眺,神色冷峻。 不多时,暗影司的密使匆匆入城,呈上关于南阳城的紧急情报。 刘洪起那厮竟已然募集三万兵勇,浩浩荡荡向着汝州与洛阳交界的白沙镇进发,计划从侧翼对洛阳的清军施压。 周云闻报,心中暗忖,如今这清军恰似浅塘鱼虾,被自己精心布置的防线从南、北、东三个方向牢牢阻于洛阳一隅。 那洛阳至登封的轘辕关,地势险要,自己早已陈重兵把守,恰似一道坚不可摧的铁闸,誓将清军的东进之路彻底截断。 同一时刻,洛阳城中的多铎王帐内,气氛凝重。 多铎高坐于堂,孔有德和耿仲明这两个王爷坐于下首。 麾下的探子刚回报了南阳府的刘洪起出兵向洛阳的白沙镇而来的消息。 此前的情报已然表明,那夏军已在洛阳的东,南,北周遭布下了防线,誓要阻击清军在洛阳登封一带。 \"哼!\"孔有德猛地起身,满脸怒容,\"这些明廷的余孽,蝼蚁之辈,也敢来挑衅我大清的威严,真是不知死活!\" 耿仲明亦随之而起,抱拳道:\"豫亲王,臣以为,不能再让这些宵小从容布局了,我军当先发制人,即刻出兵!\" 多铎凝视着面前的舆图,久久不语,半响,方缓缓开口:\"你二人所言甚是,这些人妄图以卵击石,阻挡我大清的铁骑,简直是痴心妄想!传令下去,明日卯时,大军开拔,向东进发!\" 待孔有德和耿仲明退下后,多铎唤来亲卫,命其速召郡王硕塞。 这爱新觉罗硕塞乃皇太极第五子,年方十七,却生得虎背熊腰,英气逼人,自随多铎南下以来,作战勇猛,指挥有方,在进攻陕州一战中,大败李自成麾下的张有增、刘芳亮等,一时声名大噪。 \"侄儿拜见叔父!\"一声清亮而略带稚嫩的呼喊在门口响起。 多铎抬眸望去,见硕塞大步流星而来,脸上顿时露出笑意:\"塞儿来了?快起来,叔父有要事与你相商。\"说着,他起身离案,迎向硕塞。 二人分宾主落座后,多铎神色凝重地开口道:\"塞儿,想必你也知晓,我大军东进之路被那几万夏军死死堵住,如今又有近二十万原已归降的明军倒戈相向,形势急转直下,我军如今处境颇为被动。\" 硕塞微微颔首,目光坚定:\"侄儿明白,侄儿还听闻南阳的明军也派出数万大军,欲对我军进行袭扰。\" \"正是如此。\"多铎长叹一声,\"虽说我大清铁骑锐不可当,但常言道,蚁多咬死象,如今这局面,不得不防啊!\" \"叔父所言极是,侄儿观那夏军,是想凭借登封一带的山川险阻,拖住我军东进的步伐,甚至想阻我大军于洛阳。\"硕塞蹙眉分析道。 \"塞儿,你能看出此节,不愧是我爱新觉罗家的麒麟儿!\" 多铎赞许地拍了拍硕塞的肩膀,随即神色一肃,\"叔父今日交给你一项重任,明日大军即将东进,叔父今日便拨给你一万精锐,你需前往此处——\"说着,他将硕塞唤至舆图前,手指向一处。 \"泽州?\"硕塞面露疑惑。 \"不错,正是泽州!你需突袭拿下此地。\"多铎目光深邃地说道。 \"叔父,侄儿不解,我大军既已计划东进,为何此时却要分兵北上攻打泽州呢?\"硕塞一脸困惑地问道。 多铎微微摇头,神色凝重:\"你可知道固山额真叶臣?\" 硕塞略一思索,道:\"侄儿听闻他曾领兵攻下太原城,但具体情况不甚了了。\" \"正是他。\"多铎的目光望向远方,陷入回忆,\"叶臣在你十二叔英亲王阿济格麾下,携红衣大炮自固关入晋,一路势如破竹,攻占太原。 然而,当他欲扫平整个山西时,却在沁州的昂车关遭遇惨败,被那夏军打得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原来如此,难怪这山西尚有几处未被我大清平定。\"硕塞恍然大悟。 \"正是因为此役,晋南三地至今仍在夏军手中。 这三地资源丰富,我大清的军器制造多仰仗此地的铁料、煤炭,甚至还有一座铜矿可供开采。 如今这三地被夏军掌控,犹如断我大清一臂,长此以往,我消彼长,于我大清极为不利。\" 多铎言辞恳切,眼中满是忧虑。 硕塞闻言,不禁怒目圆睁,恨恨道:\"叶臣误国,罪该万死!\" 多铎微微点头:\"叶臣虽罪不容诛,但当务之急是夺回这三地。 如今这三地已成夏军的物资补给要地,源源不断地为其提供各类军需。 我们必须打破这个僵局,扭转局势。\" \"侄儿明白了,只是这与此次战事又有何关联呢?\"硕塞追问道。 \"你看此次李际遇之事。\"多铎目光深邃,缓缓说道,\"李际遇原本率二十七万兵马归降我大清,我军形势大好,东进之路本应一帆风顺。 谁料李际遇突遭刺杀,那二十多万降军瞬间反叛,这一来一往,敌我形势瞬间逆转,战局变得扑朔迷离,此亦为彼长我消之局。\" \"叔父高瞻远瞩,侄儿佩服!\"硕塞由衷赞道。 多铎摆了摆手:\"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两个此消彼长的局面,让我日夜难安。 如今破局的关键就在泽州,只要拿下泽州,就等于捏住了夏军的命脉,局势便可重回我手。\" \"叔父但请吩咐,侄儿定当竭尽全力!\"硕塞抱拳请命。 \"好!塞儿,你是我大清的希望所在,叔父信你。 你率这一万精兵,从孟津渡过黄河,绕道济源,避开夏军重兵集结的怀庆府治河内城,突袭泽州的碗子城,而后——\" 多铎的手指猛地指向泽州的天井关,眼中寒芒一闪,\"攻破这天井关,便可将晋南三地尽收囊中,届时敌军必不战自溃!\" 硕塞闻言,霍然起身,单膝跪地,抱拳于胸,朗声道:\"侄臣愿立下军令状,若不拿下泽州,提头来见!侄臣定当为大清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当日午后,一支身着战甲的八旗铁骑如潮水般,悄无声息地从洛阳城北疾驰而去。 第192章 突袭泽州 多铎大军于次日卯时兵出洛阳,浩浩荡荡往登封而去。 早在大军前方出发的塘马,尖兵等在前方来回穿梭。 耿仲明的兵马引领着改编后的降军在前探路。 清军满蒙八旗居中,缓缓前行。 孔有德则推拉着火炮,带着火枪兵在后,艰难跟着前方中军。 两翼则是精锐铁骑贯穿大军前后。 隐在暗处的暗影司忙将清军大举出击的情报向中路军的周云报了过去,同时周云这边将此消息飞鸽传书于北路军的孙明远。 暗影司的情报中却是无清军一万精骑已于昨日北上的消息,这对后来的战局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在怀庆府河内城,孙明远在府内大堂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泛起不祥的预感。 清军的大军浩浩荡荡向东开进,可那后军却单单只有孔有德的火器部队,这就好似一只猛兽故意露出了柔软的腹部,后门大开着,怎不叫人心生疑虑? 难道清军就这般有恃无恐,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北路军会趁机抄其后路? 孙明远越想越觉得不安,虽说已经派出了好几拨探马前往洛阳查探情况,可至今都没有传回什么异常的消息。 但这莫名的平静,却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他不敢轻易调兵全军压上,斟酌再三,只是派遣了两万兵马进入洛阳附近的巩县,打算先袭击后路的孔有德部,探探虚实。 无独有偶,南路的刘洪起二弟刘洪超也和孙明远打着相同的主意,同样准备对孔有德部发动袭击。 大战一触即发,各方势力都在频繁地调动兵马,心怀鬼胎,各自谋算着如何在这场混战中狠狠地攻击对方,占得先机。 与此同时,硕塞率领的一万大军宛如鬼魅一般,从洛阳快马疾驰至孟津后,当晚便在孟津歇脚,并马不停蹄地寻找渡船。 次日清晨,趁着天色未亮,便分批渡过了黄河。 孟县的守军尚在睡梦中,未及反应,硕塞的大军便如饿狼扑食般突袭杀入城中,一时间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震天。 城内近三千守军哪是这精锐之师的对手,不过须臾,便被斩杀殆尽。 这孟县的守军本是清军派驻在此驻守的降军,然而随着于大忠等将领的反正,孟县已易主为夏军所控。 但可惜的是,清军皆为精骑,行动迅速且隐秘,孟县外围早已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如同铁桶一般,根本无需担忧会有人逃脱去向河内城的夏军报信。 硕塞在孟县补充了部分粮草后,片刻不停歇,引领着大军风驰电掣般直奔济源。 这济源城此时就像一个混乱的菜场,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如同走马灯一般,变换频繁。 每股势力在此都立足未稳,便被新的势力取而代之。 眼下驻守济源的军队与孟县的情况如出一辙,还没来得及交战,便被清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就已兵败如山倒。 而此时,硕塞的大军已然离开济源,巧妙地绕开了河内城,在夜幕降临之前,悄然来到了孙明远大军的背后,悄无声息地逼近到了碗子城附近。 碗子城上,夜色如墨,唯有城头几支火把在风中摇曳闪烁,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勉强撑起一小片光亮。 “老三,你这狗崽子又偷懒去了?”一名老兵站在火把的光亮下,对着隐在阴影中的兵士大声呵斥道,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响亮,带着几分火气。 “哪能呢!这不在这看着咧!”一声略显稚嫩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透着几分心虚和不情愿。 “还敢跟老子犟嘴,我看你是皮痒了,是不是又偷着睡觉哩!信不信老子抽你?……” 老兵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马鞭,作势要打。 就在这老兵的叫骂声中,一声惊呼陡然响起:“头,你来看下,这是什么?” “你给老子过来还差不多……你说什么?” 老兵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却也顺着那老三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城外不远处的大路两侧,隐隐约约有众多的黑影在缓缓靠近。 若是在白日里,或许一眼就能看清,但在这漆黑的夜里,若不仔细观察,还真难以察觉这些如幽灵般的身影。 老兵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小声的叮嘱:“你快去敲锣示警,注意要猫低身子,别让人发现了。” 那老三连忙点头,然后猫着腰,迅速地向着敲锣的地方跑去。 老兵依旧站在原地,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但眼神却紧紧地盯着城外那些越来越近的黑影,手中的弓箭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突然,城头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打破了夜的寂静,紧接着是城头上士兵们的呼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整个城头瞬间喧闹起来。 老兵迅速抽出一支火箭,在火把上点燃后,瞄准城外的几堆早已准备好的柴火堆射了出去。 火箭划破夜空,在黑暗中留下一道短暂的光亮,随后准确地引燃了淋过油渍的柴火堆。 刹那间,城下被火光照亮,亮如白昼。 在那跳跃的火光之中,一队队全副武装、身着高盔铁甲的清兵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有眼尖的士兵惊恐地大声喊叫起来:“清军,清军来啦!……” 然而,话音未落,一支长箭便如闪电般飞来,瞬间穿透了他的喉咙,他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身体缓缓倒下,鲜血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支清军正是由硕塞率领的突袭精锐。 硕塞趁着黑夜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着碗子城摸了过来。 当离碗子城不到一里地,能够清晰地看到城头上那摇曳的光亮时,他果断下令让士兵们衔枚、马束口,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隐蔽地接近关城。 企图趁守军不备,一举登上关城,从而拿下这险峻的碗子城。 谁曾想,就在快要接近城下的时候,却被城头上一个偷懒的兵士偶然发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硕塞的计划瞬间落空,功亏一篑。 第193章 泽州惊魂 但硕塞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将领,见己方已然暴露,他立刻应变,果断让手下将士趁着守军仓促之间陷入混乱,强行攻关城。 只见早已准备好的清兵迅速行动起来,抬着云梯的清兵快步上前,将云梯稳稳地靠在城墙上,然后手扶着云梯,后面的清兵则如敏捷的猿猴般顺着梯子迅速攀爬而上。 清兵们彼此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他们相互掩护,交替而上,展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和团队协作能力。 而此时的守军,虽然在听到警报后迅速聚集起来,但毕竟事发突然,准备仓促,一时间各自为战,场面混乱不堪。 有的士兵还在匆忙地寻找自己的防守位置,有的则已经在慌乱地攻击下面的敌军了。 城头的攻防战就此迅速展开,双方都在拼命地抢夺时间,每一秒都关乎生死存亡。 然而,相比之下,城头守军的抵抗显得凌乱而无序。 不时有清兵攀上城头,这些清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经验丰富得如同狡猾的狐狸。 他们一攀上城头,便迅速在地上一滚,巧妙地避开守军的攻击,然后从下方狠狠地攻击守军的下肢。 守军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纷纷倒下,每一个被袭击的地方瞬间便空出好大一块地方。 这就为后续上来的清兵留出了充足的空间和时间,让他们能够轻松地站稳脚跟,扩大战果。 即使有极个别的清兵在攀爬过程中被守军用长矛捅穿,但他们在临死前爆发出的强悍战力,也让守军们心生胆寒。 这些清兵们双眼通红,不顾身上的伤痛,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拼命地向守军砍去,那股凶狠的劲头仿佛要与守军同归于尽。 这才是真正的八旗精锐,不过片刻功夫,城头上便布满了清军的各个方阵。 他们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一步步地向着守军逼近,无情地吞噬着守军的阵地。 守军们虽然也在拼死抵抗,但无奈清军的实力太过强大,就像汹涌的海浪拍打着脆弱的礁石,他们只能一步步地向后退去,每一步都充满了绝望和无奈。 守军的营长在队伍后方声嘶力竭地叫嚷着:“顶住!顶住!不要退!不要退!给我顶上去!” 然而,此时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哪里还能顶得住呢? 清军的长刀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每一次挥下,都伴随着一条鲜活生命的消逝,鲜血四溅,染红了城头的砖石。 而守军的刀枪砍在清军身上,却往往不是被那坚固的盔甲挡住,就是只能在上面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根本无法对清军造成致命的伤害。 这完全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守军们的士气在清军的猛烈攻击下迅速崩溃。 不一会儿,守军的一个营就全线溃败,士兵们四散奔逃,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清军在后紧追不舍,那凶狠的模样仿佛要将这些夏军将士生吞活剥。 夏军将士们被吓得亡魂皆冒,亡命奔逃,一路上只听到他们惊恐的呼喊声和慌乱的脚步声。 另一个在城内的营见此情形,正欲上前抵挡追击上来的清军。 可谁曾想,逃过来的自家兵士被后面紧追不舍的清军追得慌不择路,径直朝着他们的军阵冲击而来。 这个营的士兵们顿时乱了阵脚,连忙呼喊着让那些逃兵向两边跑开。 但清军的追击速度太快了,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还是有一部分逃兵冲进了军阵之中,一时间阵脚大乱,人喊马嘶。 清军见状,立刻趁乱列阵围杀上前,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手中的武器无情地收割着守军的生命。 这个营的守军们虽然拼命抵抗着清军如潮水般的冲击,但此时他们的心中已经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如雷鸣般滚滚而来。守军们心中一凉,他们知道,关门已被打开,清军的骑兵进城了。 这如同一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们仅存的一点士气,瞬间,他们的抵抗意志土崩瓦解,各自转身而逃,只留下一地的尸首和混乱的战场。 就这样,碗子城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便被清军轻易地攻克,落入了清军的手中。 硕塞并未在此过多停留,他深知时间紧迫,战机稍纵即逝。 于是,他留下攻城的这一千多清军,以防备反应过来的河内夏军主力来袭。 而自己则率领其余的大军,如疾风般迅速奔向最后一道雄关——天井关。 虽说这一路上还有一些小关隘,但在清军这如钢铁洪流般的攻势下,它们就如同螳臂当车,根本无法阻挡清军前进的步伐。 连一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便被淹没在了清军的铁蹄之下。 天井关的王奇刚刚收到碗子城被清军攻克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清军便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天井关的城墙之下。 由此可见,清军的行军速度之快,犹如闪电划过夜空,让人措手不及; 其军事素养之强,更是如同训练有素的狼群,行动高效而致命。 王奇大惊失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他一边匆忙地布置防线,一边快马急报泽州城的红娘子,此时的他,心中充满了焦虑和无助,仿佛独自置身于暴风雨中的孤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清军在天井关城下稍作休息,便迅速行动起来。 随军的工匠们立刻开始打造云梯,他们熟练地挥舞着手中的工具,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城下回响,仿佛是死亡的倒计时。 直待云梯造好,清军便如饿虎扑食般开始攻城。 硕塞将军队分成三拨,依据云梯的数量轮番发动攻击。 他们的进攻如同汹涌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永不停歇,每一次冲击都带着无尽的杀意和决心。 此时的泽州城中,红娘子收到王奇的快马急信后,顿时脸色苍白如纸,手中的信纸也在微微颤抖。 第194章 绝地阻击上 自从被留在泽州给王彩云诊治身子后,她每天都会准时前往王彩云的医馆接受治疗。 在王彩云的悉心照料下,她的身体已然康复,只需日后多注意饮食和休息便可。 然而,命运却在此时跟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自从被周云任命为泽云军都统后,她虽然依旧身处泽州城,但肩上的担子却陡然加重。 各种军情军令如同雪花般纷纷而至,军队的物资供应、士兵的训练调配等事务让她忙得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面临如此严峻的泽州生死存亡之局。 不仅是她,周云、李岩、孙明远等人也都未曾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周云当初安排红娘子统管泽云军,其目的主要是为了应对内乱,以及协助守卫沁州的昂车关和潞安府的各个关口。 却从未曾想过这泽州会成为战场,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之地。 这无疑是周云等人的战略失策,他们只想着如何阻击清军向东推进,从而保住河南中州之地,却忽略了清军可能会采取的迂回包抄之计。 谁能想到这多铎竟如此狡猾,如同鬼魅一般,给众人来了个釜底抽薪,直接打在了他们的软肋上。 红娘子强忍着内心的担忧和恐惧,迅速调整思绪,开始安排应对之策。 因为她知道,此刻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泽州的生死,关乎着整个夏军的命运。 “你换马快回,让王校尉务必坚守两天,本都统即刻调兵增援他,你同他说……” 她想了想,还是拿起纸笔,在上面匆匆写下几句话后,折好交给那信使。 并再三叮嘱道:“一定要将信安全送到王校尉手中,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生死存亡。” 红娘子深知王奇在天井关有四个营的兵马,可面对如此强大的清军,她也不确定他是否能坚持两天。 但此刻,她别无选择,必须马上调兵增援。 她立刻让亲卫通知知州乔伯庸、巡检司使兼州判韩永年以及内卫司使侯贵前来议事。 同时,又派快马急速前往铁矿上的军器局通知戴苍赶来。 通知的人员陆续到来,红娘子见侯贵先到。 便立刻对他说道:“现下清军已打到了天井关,形势危急,没时间与你多说。 你留下一个营的兵马,将泽州所有羽云卫的兵马全部调往天井关。 至于调兵军令,我此刻确实没有,但事态紧急,事后我会向都帅请罪。你能办到吗?” 侯贵听闻此言,心中大惊失色,但他也明白此刻形势的严峻性,连忙拱手应道:“都统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说罢,便转身下去调兵去了。 随后,知州乔伯庸和韩永年赶到,红娘子对他们果断下令:“泽州城全城戒严,关闭城门。 所有衙役捕快全力维持城内秩序,巡检司内兵丁上城协助防守,同时立刻准备守城物资,安抚城内百姓,不得有误。” 两人领命而去后,红娘子又在原地焦急地等待了一会儿,戴苍才匆匆赶来。 红娘子将情况简要地向他说明了一遍后,急切地要求道:“我不管你们现在生产了多少火器,我现在就要虎蹲炮百门调往天井关,红衣大炮五门调入泽州城头,能不能办到?” 戴苍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说道:“红衣大炮确实没有,虎蹲炮也不够,只有八十来门,但我们还有些火药罐和火药包。” “也行,你将这些东西通通带上,让试炮的那帮人都陪同去往天井关,越快越好。但有一点,你不能去。” 红娘子深知戴苍是周云的一级保护人员,由周云的亲卫营亲自保护,战场上凶险万分,怎能让他去冒险呢? 就在泽州城中的红娘子忙着安排支援之时,天井关已然陷入了人间地狱。 城墙上、城墙下,到处都是尸首,敌我双方的士兵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鲜血将土地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相较之下,守军的尸首更多,他们的尸体堆积如山,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王奇的抵抗异常艰苦,他收到了红娘子的回信。 信中只有一行字:王校尉,恳请你务必坚守两天,泽州存亡系于你一身,拜求了。 王奇看着这封信,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心中满是苦涩和绝望。 以现在这情形,哪怕坚守一天都难如登天。 “罢了,我王奇今天就把命扔在这里了,以报都帅提携之恩!” 他转头对身边的士兵吩咐道:“将我们所有虎蹲炮弹药都拿出来,老子不过了,给我全部将火药炮子都打出去。” 天井关的防守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全靠了这几十门虎蹲炮的猛烈发射。 每当清军发起冲锋,虎蹲炮便会发出怒吼,炮弹如雨点般飞向清军,铅子铁钉四处飞溅,所到之处,清兵死伤无数,这才勉强稳住了防守。 若不是有这些虎蹲炮,关城恐怕早就被攻破了。 王奇此刻才算真正见识到了清军精锐的厉害。 他也曾在昂车关与清军交过手,那时虽觉得清军实力强悍,但也没觉得他们有如此恐怖的战斗力。 如今这支清军明显不同,天井关高大雄伟,城墙坚固厚实,远非昂车关的城墙可比。 但在这些清军的猛烈攻击下,却显得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被攻破的可能。 王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士兵往往三五个才能抵住一个上城的清兵,而且己方的攻击对身着铁甲的清兵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这些清兵穿着铁甲攀爬云梯,动作却依旧轻松自如,仿佛那沉重的铁甲对他们来说毫无重量,由此可以想象他们的体力是何等的强劲。 可清军还是在天井关被王奇的虎蹲炮暂时阻挡住了。 一发炮弹过去,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无数的铅子铁钉,好似一群疯狂的马蜂,带着死亡的气息肆意飞舞,任是神仙下凡,怕也难以招架的住! 城下的硕塞,气得七窍生烟,脸色涨得通红,那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开来。 他满心懊恼,万万没料到在这天井关,竟会遭遇如此之多的虎蹲炮阻击。 第195章 绝地阻击中 这些平日里看似粗笨的家伙,此刻却成了他前进路上的最大阻碍,让他精心策划的进攻计划瞬间化为泡影。 郁闷之情如潮水般在胸腔里翻涌,简直快要将他淹没。 在这虎蹲炮的猛烈打击下,清兵们手中的盾牌变得脆弱不堪,仿佛纸糊的一般,被铅子铁钉轻易穿透,丝毫起不到防御的作用。 硕塞心急如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他深知倘若不能迅速拿下这天井关,自己的骑兵优势便无从施展,那等待他的,唯有折戟沉沙这一条绝路。 “给我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尽快拿下此关!” 硕塞声嘶力竭地怒吼道,那声音在战场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决然。 麾下的将士们听到命令,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们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举起盾牌,再次向着关城发起了疯狂的冲锋。 一时间,清军的攻势如汹涌的海啸,陡然变得更加猛烈起来。 士兵们呼喊着,咆哮着,前赴后继地向着城墙涌去,那股疯狂的劲头仿佛要将整个关城吞噬。 而城头上的守军们,也早已杀红了眼,他们深知此刻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于是,他们不顾生死地朝着城下的清军还击,一个个身影在火光与硝烟中穿梭忙碌。 见弓箭刀枪难以抵挡清军的攻势,守军纷纷搬起沉重的滚木擂石,朝着城下奋力砸去。 那些巨大的木头和石块带着千钧之力滚落,所到之处,清兵们被砸得哭爹喊娘,惨不忍睹。 紧接着,一盆盆滚烫的金汁沸水从城头倾泻而下,浇在清兵们的身上,瞬间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但清军并未因此退缩,他们咬紧牙关,继续冲锋,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立刻补上,那场面宛如人间炼狱,血腥而残酷。 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无所不用其极,每一个人都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消灭对方! 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战场上的喊杀声才渐渐稀疏下来,双方都已精疲力竭,这才稍稍停歇。 此时,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那无数痛苦嚎叫的伤兵,在这寂静的夜空中发出阵阵令人心碎的声音。 那声音传得老远老远,仿佛是对这场残酷战争的无声控诉。 而在怀庆府治河内城中,孙明远一直坐立不安,满心焦虑地等待着前方的消息。 直到快天黑时,在他身后的碗子城陷落情报才如一道晴天霹雳般传入他的耳中。 那一刻,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一场巨大的灾难正朝着自己和整个军队扑面而来。 孙明远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双手微微颤抖着,再次仔细端详起手中的情报,仿佛要从那字里行间揪出一丝虚假的痕迹。 这份情报来自碗子城的内卫司黑云卫,据说是那名黑云卫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之事。 按常理,黑云卫的情报应当被送往归德府郭黑子掌管的黑云卫衙门,可如今这般城池陷落的重大军事情报,压根就不该由他们负责传递。 然而,碗子城的失陷,清军如汹涌潮水般攻入泽州这等惊天大事,让那名黑云卫不敢有丝毫耽搁,直接将情报递到了怀庆府北路军都统孙明远的手中。 刹那间,孙明远心中一直萦绕不去的那份不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揭开了谜底。 他终于明白,清军为何大敞大军的“空门”,将这看似诱人的破绽摆在自己眼前,不就是为了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吗? 想让他把兵力一股脑地投入到多铎精心预留的这个陷阱之中,而多铎必然在暗处准备好了后手,只等他踏入圈套,便会将这“空门”死死封住。 没想到啊,多铎这老狐狸不但在此设下圈套引他上钩,还藏着一招足以致命的“终极杀招”。 一旦这杀招祭出,恐怕会让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夏军一朝覆灭,重新被打回原形。 想到此处,孙明远的眼中猛地闪过一道狠厉的光芒,犹如夜空中划过的寒星。 哼,多铎啊多铎,你机关算尽,却万万没想到我并未完全被你蒙蔽。 你只派了一万兵马前来袭击,而我的主力依旧稳稳驻扎在河内城。 “快!传我将令!” 孙明远猛地转身,冲着帐下的传令兵大声吼道,“令向云军和于大忠的近二万多兵马迅速会合,即刻组成三万大军,火速奔赴泽州的天井关增援,不得有半分延误! 同时,调回正在从巩县进攻孔有德的那两万大军,让他们驻守巩县,务必切断多铎派来接应突袭兵马的后援之路!” 此时,正在登封城的周云收到了孙明远转送来的情报。 那一刻,他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整个人从椅子上猛地弹起,身体摇晃了几下后,又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颓然跌坐回椅子里。 他的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仿若置身于混沌之中,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许久之后,在亲卫焦急的呼唤声中,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每临大事有静气……”周云喃喃自语道,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慌乱。 听到孙明远后续的安排以及已经出兵救援的消息,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太清楚泽州对于自己的重要性了,那里不仅仅是他辛苦打拼的事业根基所在,更有着两位在他生命中举足轻重的女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多铎的眼光竟如此毒辣精准,不愧是清军的铁帽子王啊!只是轻轻反手一招,就打得他措手不及,顾此失彼,着实厉害! “好,你多铎既然已经出招,那现在也该轮到我还手了!” 周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随即大声下令:“全军听令!利用周边山川地形,层层阻击清军的进攻。 各部队有序轮换展开攻击,随后稳步向后撤退,记住,不可恋战!” 第196章 绝地阻击下 一时间,广阔的战场上,几十万军队相互交织,如犬牙般交错混乱。 战火四处蔓延,硝烟弥漫在每一寸土地上,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 小规模的战斗在各个角落不断爆发,鲜血飞溅,染红了这片土地。 而此时的天井关,在经历了一夜的死寂之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洒下,便又被浓烈的血腥味所笼罩,继续着昨日那惨烈无比的生死搏杀。 清军的强大攻势相较昨日似乎略有减弱,夏军这边的防守强度也比昨天低了不少。 毕竟,弹药不可能无穷无尽地供应,而清军经过一夜的休整,却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 对于清军攻击烈度为何降低,王奇满心疑惑,可眼下的局势容不得他多想,只能跟着降低己方的防守强度,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苦苦支撑着。 在天井关下的清军营帐之中,硕塞正眉头紧锁,俯身于案,全神贯注地研究着舆图。 他之所以放缓了进攻的节奏,是因为心中已然另有所谋——打算从天井关挥师西进,直取阳城,继而剑指泽州。 可这天井关通往阳城的道路,恰似一条蜿蜒曲折的巨蟒,怪石嶙峋,崎岖难行。 小股的部队在其间穿行,尚觉艰难,若是大部队贸然西进,无疑是自寻死路。 向东呢?那边的路途同样险峻,一头扎进去,便直接闯入了河南的卫辉府境内,崇山峻岭层层阻隔,行军之路举步维艰。 硕塞心急如焚,双手不自觉地挠着头皮,满心焦虑。 眼下这进退两难的困境,让他如坐针毡。 前后通路尚可周旋,如今前路被敌军死死堵住,倘若后路再被截断,那整支大军便会陷入绝境,等待他们的唯有全军覆没这一悲惨结局。 反复斟酌、权衡利弊之后,硕塞心中认定,当下之计, 唯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趁着后方的碗子城还在己方掌控之中,火速从原路撤离泽州,暂避锋芒; 要么孤注一掷,不惜一切代价,强攻天井关,只要拿下此地,便能冲破阻碍,海阔天空任驰骋。 思前想后,硕塞钢牙一咬,决定拼死一搏,全力进攻天井关。 他传令下去,若午时之前仍无法攻克,便全军即刻向后撤退,绝不可有丝毫延误。 军令既出,原本稍显疲态、攻击势头渐缓的清军,瞬间如被激怒的狂兽,一个个红着眼,嘶吼着亡命向前冲去。 天井关城墙上,守军的压力如山崩海啸般袭来。 原本四个营的兵力,经过昨日一场惨烈激战,已然折损了整整一个营。 此刻,城墙上的守军队列肉眼可见地稀疏起来,可即便如此,虎蹲炮依旧在轰鸣咆哮,向着清军倾泻着怒火,试图阻挡那如潮水般涌来的攻势。 清军一次次如恶狼般扑上城头,守军拼死抵抗,又一次次将他们如落水狗般赶下城去。 双方在这狭窄的城墙上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拉锯,每一寸砖石都被鲜血浸透。 随着日头缓缓攀升,光芒愈发刺眼,守军的体力渐渐不支,防线开始松动,士兵们一步步向后退去。 虎蹲炮的轰击声也变得有气无力,断断续续,最终彻底没了声响,陷入死寂。 反观关城之上,清军的身影却越来越密集,到后来,城头上的清军数量竟与守军相差无几,形势岌岌可危。 王奇这位守军将领,此刻已然浑身浴血,却依旧挥舞着大刀,奋力抵挡。 他倾尽所有,将预备队全部压上战场,可清军的攻势如狂风暴雨,丝毫不见减弱,他心中清楚,照这般情形下去,今日自己恐怕要命丧于此。 距离红娘子要求坚守两天的军令,还差得远呢,他满心愧疚,却又无可奈何。 “挡住!一定要挡住!” 王奇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他盼望着援兵能如神兵天降,拯救他们于水火。 城墙上每一名守军皆是如此,他们相互打气,用眼神传递着最后的希望。 王奇拼尽全力,刚挡开对面清军凶狠的一刀,大腿处便猛地一麻,紧接着又是一道刺骨的剧痛——他又中刀了。 此时的他,身心俱疲,失血过多让他的感官变得麻木,连疼痛都似乎渐渐远去。 突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把长刀裹挟着凛冽的风声,迎面狠狠劈来。 王奇瞪大双眼,却已然无力闪躲,只能绝望地看着那夺命的刀锋,心中长叹一声:“罢了,今日我命休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狂风呼啸而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那持刀劈砍的清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撞飞,周边的清兵也如被狂风席卷的落叶,纷纷向后倒飞出去,人浪翻滚,惨嚎连连。 王奇迷迷糊糊地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艰难地扭头向后望去,刹那间,眼眶湿润——不知何时,泽州的援兵已然杀到! 一时间,战场上消沉许久的火炮声再度如惊雷般炸响,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一队队援兵身着铠甲,手持利刃,如汹涌的潮水般从王奇身边奔腾而过,向着清军奋勇冲杀。 王奇望着援兵的背影,血水混着泪水,滚滚而落。 那泪水中,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援军终至的激动,有回首险境的后怕,更有对同袍相救的感动。 此时,一道火红的身影如燃烧的烈焰般快步而来。 王奇见状,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踉跄两步,抱拳拱手,声音颤抖:“属下王奇,参见都统!” 来人正是泽云军署理都统红娘子。原来,她在妥善安排好援军调度与泽州防务之后,亲率亲卫,快马加鞭奔赴军器局。 带上威力巨大而又轻巧的虎蹲炮与充足的弹药,与早已先行出发的侯贵援兵会合,马不停蹄地朝着天井关赶来。 刚到关下,便见形势危急万分,她毫不犹豫,引着援兵如猛虎下山般冲杀而上,这才在生死一线间,救下王奇,守住了天井关。 此时,已经大批攻上关城的清军,本以为胜券在握,将守军杀得节节败退,眼瞅着就要彻底击溃守军。 却没料到,援军竟突然出现,这巨大的落差让他们心下郁闷至极,士气瞬间低落。 第197章 败退 城下的硕塞,眼睁睁看着敌军援兵涌入,心中明白大势已去,无奈之下,只得传令收兵回营。 悠扬的牛角号声在战场上缓缓响起,清军如退潮的海水,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地从城头上撤下。 半个时辰之后,硕塞见局势已无法挽回,果断率领大军向碗子城方向撤退,寄希望于能在那里寻得一丝生机。 天井关上,红娘子、王奇以及全体将士,望着清军远去的背影,仿若大梦初醒,心中五味杂陈。 环顾四周,天井关上下尸横遍野,硝烟弥漫,那惨烈的景象,仿佛是修罗地狱在人间的投影。 而正当硕塞心急火燎地领兵朝着碗子城奔去时,殊不知,此时的碗子城已然易主。 孙明远率军一路疾驰,赶到碗子城时,却见城头飘扬着清军的旗帜。 他深知天井关危在旦夕,时间紧迫,根本无暇在此与清军展开持久战。 于是,孙明远大手一挥,近百门虎蹲炮迅速列阵,炮口如黑洞洞的眼眸,死死瞄准碗子城。 随着一声令下,刹那间,地动山摇,炮火连天,碗子城瞬间被硝烟与火光吞噬。 紧接着,工兵连迅速突击上前,在城门处熟练地埋置火药包,点燃引线。 “轰!”一声巨响,城门轰然倒塌,碎石飞溅。 孙明远一马当先,领着向云军如汹涌的洪流般,一举冲杀进碗子城。 城内的清兵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如雨点般的箭矢和火枪射杀,死伤惨重,少数幸存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吓得四散奔逃。 碗子城刚被拿下不久,前出的探哨便飞奔而回,禀报清军大队已然从天井关撤兵,正朝着碗子城全速赶来。 孙明远心中一动,猜到天井关大概率是守住了,不禁长舒一口气,同时立刻传令全军,严阵以待,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另一边,正引军撤向碗子城的硕塞,途中接到前方探兵传来的噩耗——碗子城已被夏军夺回。 这消息仿若一道晴天霹雳,惊得硕塞差点从马上一头栽下。 “完了!”这是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也是此刻唯一的想法。 他深知,自己留在碗子城中的那一千兵马,绝非等闲之辈,如今竟连个报信的人都没能逃出,可想而知,对方的攻势该是何等凶猛,实力又是多么强悍。 此刻的硕塞,满心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他们已然被困在这天井关到碗子城的狭窄山道之间,前有强敌,后无退路,陷入绝境。 孙明远可没给硕塞太多喘息思考的时间,他整顿大军,如出山猛虎般从碗子城中杀出,直扑硕塞的部队。 两军在小口关狭路相逢,瞬间爆发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惨烈激战。 清军见势不妙,迅速收缩防线,转为防守,凭借地形负隅顽抗;夏军则士气高昂,主动进攻,攻势如排山倒海。 孙明远一马当先,指挥若定。近百门虎蹲炮齐声怒吼,炮弹如流星般划过天空,在清军阵中炸开,土石飞溅,清军死伤无数。 但清军也绝非软柿子,他们拼死抵抗,一次次将攻上关城的夏军如潮水般打退。 孙明远见状,气得火冒三丈,他急令工兵再次上前,在城门处埋下大量火药。 “轰隆”一声巨响,城门被炸得粉碎,木屑与石块漫天飞舞。 孙明远趁机领着向云军如决堤的洪水般,一举冲进关城之中,虎蹲炮的开花弹如雨点般落下,配合步兵的冲锋,清军阵脚大乱,死伤惨重。 清军抵挡不住这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开始缓缓撤出关城,在硕塞的带领下,向西狼狈逃窜。 孙明远怎肯罢休,他领着大军如嗜血的狼群般,在后面紧追不舍。 只因这虎蹲炮体积小巧,便于携带,威力却惊人无比,加之数量众多,清军被打得胆战心惊,不顾一切地向西亡命奔逃。 可向西的道路,皆是崎岖难行的山间小道,本就不适合大军行进。 慌乱之中,双方无数兵马失足跌入悬崖,只听得阵阵惨叫,瞬间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孙明远铁了心要将这支孤军深入的清军彻底剿灭,而硕塞此刻满心惊恐,只顾埋头向前逃窜。 但清军毕竟不如夏军熟悉此地路况,不时有掉队的清兵被夏军追上,惨遭屠戮,那血腥的场景,让人毛骨悚然。 如此这般,一直到了第三天,硕塞带着仅剩的几百残兵败将,宛如丧家之犬般,好不容易逃到了山西的垣曲县。 孙明远的追兵如影随形,毫不犹豫地向着垣曲县城发起猛攻。 城内原有的由清军降兵组成的驻军,本就军心不稳,此刻看到城外狼狈不堪的清军,以及铺天盖地而来的夏军,吓得直接弃城而逃,作鸟兽散。 硕塞望着眼前的乱象,满心绝望,已然麻木。 他无奈地领着这寥寥无几的残兵,如行尸走肉般向东而行,去追赶多铎的大军,期望能在那里寻得一丝庇护。 此刻,多铎的大军进军之路同样荆棘密布,崎岖坎坷。 在抵达轘辕关的漫长征途中,他们遭遇了无数小规模的袭击。 每当多铎调集大军,欲对这些神出鬼没的敌军展开围剿时,对方却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此反复折腾,让多铎的大军苦不堪言,在艰难险阻中,好不容易才挪到了轘辕关下。 反观南边,配合夏军攻击清军后路的南阳明军刘洪超部,却遭遇了惨败。 孔有德率领的清军,搬出威力巨大的红衣大炮,配合训练有素的鸟铳兵,对着刘洪超的部队一顿猛轰。 刘洪超部抵挡不住这凶猛的火力,顿时兵败如山倒。 所幸刘洪超见机得快,拼死突围,才侥幸逃过一劫。 死里逃生的刘洪超,满心愤恨。他原以为能与夏军携手,共击清军后路,可临到头来,却只有自己这一路兵马浴血奋战。 夏军的北路军连个影子都没瞧见,他觉得自己被狠狠耍了一番,心中的怒火如熊熊燃烧的烈焰。 刘洪超匆匆忙忙将这里的军情详细写就,呈送给自己的大哥刘洪起。 刘洪起在南阳的总兵府内,得知此事后,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周云这卑鄙小人,当真不当人子!” 之前周云派人送来解释的话语,此刻在他耳中,全成了背信弃义、无耻下作的托词。 另一边,周云收到孙明远和红娘子的来信,得知泽州总算保住了,这才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第198章 紫禁谋议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全身心投入到抗击多铎清军的准备之中。 不久,轘辕关大战正式爆发,战火瞬间点燃。 双方在关城上下,先是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红衣大炮对轰。 炮弹呼啸着划过天空,在城墙上、阵地上炸开,土石飞溅,硝烟弥漫,喊杀声、爆炸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紧接着,便是惨烈无比的短兵相接。双方士兵如发狂的野兽般,挥舞着利刃,冲向对方。 一连多日,战火不熄,双方均死伤惨重,互有胜负。 清军万万没想到,这夏军在轘辕关上竟也有红衣大炮,而且打得比他们更远、更准。 虽说清军大炮数量占优,可还没等靠近关城,便被夏军的大炮炸得七零八落,没了声响。 反观夏军,大炮轰鸣不断,轰击次数明显更多,这让清军原本的数量优势瞬间化为乌有,郁闷不已。 多铎与孔有德商议一番后,决定凭借清军的火器部队,试图先发制人,打开局面。 可谁曾想,更让他们郁闷的事情接踵而至——夏军的鸟铳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射击精度更是远超清军。 清军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下,自觉占不到丝毫便宜,无奈之下,只得暂停对轘辕关的继续进攻,转而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试图等待时机,扭转战局。 多铎心中焦急万分,眼巴巴地盼着硕塞大军的消息,期望能从那里寻得转机。 可如今,硕塞有消息了,多铎却恨不得从未收到过—— 只见硕塞领着仅剩的几百兵马,疲惫不堪、狼狈至极地终于抵达了多铎大军之中。 多铎听闻禀报,匆匆赶去查看,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率领万余军中精锐出征的少年硕塞? 此刻的他,蓬头垢面,满身伤痕累累,眼神中满是绝望与疲惫,身后跟着的,是一群同样狼狈、士气低落的残兵败将。 多铎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险些昏倒在地。 待听完硕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讲清楚,多铎长叹一口气,满脸无奈:“这是天意啊!” 的确,多铎心中清楚,从硕塞的讲述中,并未发现他在指挥上有什么重大失误。 只是没想到,夏军的抵抗竟是如此顽强,在天井关,哪怕已然濒临绝境,全军覆没就在眼前,却依旧拼死抵抗,绝不言弃。 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运气啊!多铎心中暗自思忖,天井关和碗子城两处,哪怕各提前半个时辰有所转机,这场仗也不至于败得如此惨烈。 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夏军无论是在泽州的防守,还是在轘辕关上的防御,所使用的火器都异常犀利。 相较之下,自家大军的火器,在射距、威力以及持久性上,都与对方相差甚远。 “为何这夏军有如此厉害的火器,自家却毫不知情呢?” 多铎满心疑惑,却又无从解答。此刻的他,也懒得再理会这狼狈不堪的硕塞,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自己所处的困境以及心中的分析,如实奏禀自家哥哥多尔衮。 为何不是奏禀皇上呢?只因如今的顺治帝,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军政大权皆牢牢操于摄政王多尔衮之手。 北京紫禁城,红墙映日,黄瓦生辉,在日光的轻抚下,散发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那红墙宛如历史的卫士,静静伫立,见证着岁月的沧桑;黄瓦则闪耀着皇家的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武英殿偏殿,一片静谧,却又透着几分凝重。 暖阁之中,布置简洁而不失大气。黄花梨木的罗汉床置于一隅,木质纹理细腻而温润,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榻上的软垫和靠枕,用料考究,做工精细,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身份。 大清摄政王多尔衮,身着蟒袍,身姿矫健。 蟒袍上的金线绣纹在微光中闪烁,仿佛一条条灵动的蟒蛇。 此刻,他盘腿坐于罗汉床上,面容冷峻,深邃的眼眸中透着几分疲惫与思索。 那眼神,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雾,洞察天下局势。 床沿边另一头,端坐着当今的皇太后布木布泰。 她身着华丽的旗装,旗装上的刺绣精美绝伦,每一针每一线都蕴含着工匠的心血。 头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映衬出她端庄秀丽的面容。 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那双眼睛里,多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沉稳与睿智。 中间隔着一张放满奏折的案几,奏折堆积如山。 有些已经批阅,朱红的字迹在宣纸上映衬得格外醒目,那是权力的印记; 有些则还未开封,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两人分别坐于那案几两侧,气氛略显压抑。 一旁站着几名太监和宫女,个个垂首低眉,大气都不敢出,随时准备上前侍候。他们的身影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渺小,仿佛只是这宫廷画卷中的点缀。 外间传闻两人有着特殊的情感关系,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人们总是在私底下窃窃私语,谈论着这朝堂之上的隐秘。 有人说摄政王对太后情深义重,也有人说太后为了稳固儿子的皇位,不得不与摄政王周旋。 至于具体有没有,只有双方自己清楚,那些流言蜚语,在这深宫里,就像一阵风,吹过了,却也在人们心中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痕迹。 多尔衮伸手拿起一份奏折,眉头微微皱起,“这孙之獬上疏提议加快执行剃发令, 称:陛下平定中国,万事鼎新,而衣冠束发之制,独存汉旧,此乃陛下从中国,非中国从陛下也。此言甚善,此举可强化我大清的控制力。”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这暖阁内回荡,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布木布泰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局势不稳,内有民生忧患,外有反清势力蠢蠢欲动,前明的版图并未尽数归我大清,咱们得想个万全之策,此事得慢慢来。” 她抬起头,目光与多尔衮对视,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第199章 多铎转进 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过往,太多的难以言说。 从最初的相识,到如今在这朝堂之上的并肩“作战”,一路走来,充满了艰辛与无奈。 多尔衮微微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臣会慎重考虑,再予以推行的,请皇太后放心。” 他放下奏折,又拿起另一封,“还有这多铎从河南送来的折子,言及在河南遭到地方武装的袭扰,让其损失万余精锐,陷入被动局面。 我已决意让其留下部分兵马后改道自北直隶去往山东,尽快南下,趁南明现下内讧而一举灭之。” 多尔衮对于多铎军报中提到的那支所谓的夏军地方势力不以为然。 虽然多铎在军报中强调对方火器的犀利和战力的强劲让多铎忧虑万分,但多尔衮却是没太放在心上,明军火器难道还不厉害吗? 但最终还是败亡在他八旗大军的铁蹄下。 现在满清已经建国,并已入关,整个北方都被大清占据,一个小小的地方势力,能有多厉害? 这支地方势力突然膨胀得厉害,不过是多铎新收降的李际遇降兵又复叛过去所致。 但现在却被多铎说的好像他们一下子就变得特别厉害了。 他知道这些说辞不过是多铎为自己轻敌大意而至这些前明降军复叛而找的借口来搪塞自己。 “唉!”多尔衮在心底长叹一口气,想着:自己这个弟弟,时刻都是谨小慎微,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操心了。 布木布泰微微颔首,“你考虑得周全。 只是如今皇帝还年幼,这江山社稷,全靠摄政王你多费心了。” 她的语气中,既有感激,也有几分无奈。 作为太后,她虽身处高位,却也有诸多身不由己。 两人又就一些军政要事商讨了许久,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暖阁内,烛火摇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那些未尽的话题,在这寂静的夜里,仿佛也在等待着明日的决断。 而这紫禁城里的秘密,也如同这夜色一般,深沉而神秘 ,不知还会在岁月的长河中,演绎出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在洛阳的多铎几日后收到了多尔衮的军令,军令要求让其留下一支兵马继续分化拉拢剿杀这些各地的武装势力外,大军绕路大名府迅速从山东南下趁南明内讧迅速灭了南明弘光朝。 并对多铎和硕塞进行了斥责,将硕塞刚升上没多久的多罗郡王降为了多罗贝勒,以示惩罚。 除了这些,并未有针对夏军只言片语的安排和交待。 这让多铎有些失望和沮丧,他已经上了两次折子了,言及南明小朝庭不足为惧,当务之急是优先调兵剿灭这盘据在河南山西之地的夏军才是重点。 可多尔衮的构想却不仅仅是军事,他还有政治考量。 无奈多铎只得遵令行事,遂决意留下自己的大将图赖在此继续牵制夏军。 自己则带领大军调头北上准备自孟津渡过黄河,再从怀庆府经大名府去到山东。 清军突然间的大举调动,让登封前线的周云心生警惕,不知其图谋为何? 他不停的催促方云海的暗影及军中的各哨探,迅速打听清楚,清军的目的是哪里。 当传来多铎清军退往洛阳后,留下一支三万余兵马驻守在洛阳,其余大军北上渡过黄河去往怀庆府。 周云吓的汗毛倒竖,这是清军准备誓必全力拿下泽州了? 另外暗影司从北方传来情报,言及清廷又派了三万大军由洪承畴率领,南下协助多铎。 更是让周云如坐针毡,赶忙传信孙明远让其收缩防线,死保泽州不失。 同时留下吴初率领三万兵马在登封原防线驻守,自己则亲领余下几万大军尾随紧跟清军,防止清军对泽州的全力进攻。 周云大军在洛阳附近,被留守的图赖率领三万大军给阻住。 周云也不想大打出手,留下部分兵力与图赖对峙,自己则带队绕过洛阳城,继续跟着多铎的北上大军。 孙明远接到周云军令后,迅速调集在巩县的两万军队和自己现有的麾下人马回防碗子城及天井关。 周云同孙明远都没想到这清夏之间的战场怎么一下子由河南中州地区发展成围绕山西泽州而发生了! 到此时,他们尚不清楚清军的方向并不是他们夏军,而是北上后再东去。 不过要是见到泽州有机可乘,多铎也不介意顺手牵羊一把,因为清军的仆从军实在太多了,根本就不担心兵马不够的问题! 几天后,清军大队兵马从晋豫交界的碗子城前经过,见到碗子城防守严密,兵马众多。 清军遂放弃顺手牵羊的想法,快速东去,在卫辉府与赶来的汉臣洪承畴会师,一起东进山东而去。 这时周云收到暗影司京中的情报,才知道清军为何将主力调走去山东的原因。 南明的江北四镇总兵之间矛盾重重。 各镇为争夺地盘和兵力,内斗不断,严重削弱了南明在江北的防御力量,江北防线更加脆弱。 再加上南明宁南侯左良玉以“清君侧”为名,率领数十万大军从武昌沿长江东进,声称要讨伐马士英等权臣。 左良玉军队顺江而下,势如破竹,迅速占领了九江等重要城市,对南京的弘光政权构成了巨大威胁,使得南明内部陷入了严重的军事危机和政治动荡。 这就让清廷多尔衮等高层看到了一举灭掉了南明的机会。 清廷本意是让多铎快速打通河南通道直接通过河南进入南直隶地区,可因多铎被久拖河南,这让多尔衮等人焦急万分,这才是下令绕路快速东进的原因。 周云这下才算放心,命运之神又一次眷顾了他和夏军,暂时躲过一劫。 周云忙将此消息传达给孙明远和吴初这两个方向的领军都统,让其安排好所负责区域的防务。 自己则亲率大军从黄河以北的原武县南渡黄河前往开封府。 这场阻击多铎率领的南征清军,前前后后历时近一个月,时间已然来到了三月份。 回到归德府的途中,周云看到开封府附近春意盎然,红薯的种植已然栽苗,那星星点点的绿色,预示着百姓的希望,也寄托了夏军的希望。 第200章 整编反正军 刚回到归德商丘城下的周云大军在李岩的亲迎下进入城内。 在洗漱一番后,周云前往都帅府面见早已等待在此的归德府内各文武。 周云到时,全场一片热烈的气氛,这次夏军成功阻住了清军进入开封和归德府,并粉碎了清军欲突击泽州的行动。 让这些文臣武将心中对夏军的未来充满了希望,也让他们与有荣焉。 周云笑咪咪的走进大堂,高坐于大堂正中的桌案之后。 全场齐声:拜见都帅,一番礼仪之后,周云清了清嗓子,说道:“在各位的努力下,军队将士的奋战下以及各地百姓的支持下,这场面对清军的阻击战,我们胜了。” 全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光芒。 周云在都帅府大堂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后,让众人都下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只留下李岩李仲卿等少数几人在二堂议事。 周云最为关心的是民事,他向李岩问道:“那春耕种红薯的几个府都安排的如何了?都有种上吧?” 李岩抱拳拱手回道:“各地我都有派人紧盯耕作,现下各地已经全部栽种完毕,下一步就是浇水施肥了,只是水要麻烦点,各地打井队也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中。” 周云非常担忧的说道:“粮食问题是我们现下的头等大事,在这批红薯收获之前的这段时间,将是困扰我们的最大难题。” 周云将自己收到的关于南明内乱,清军趁机攻取的情报同大家讲述了一遍。 “现下江南等地也是战乱不休,我们想要从此处购粮可能已十分困难,现下又多了近二十万反正军,这都需要粮食啊!” 李岩等人都是眉头紧锁。 归德知府李仲卿言道:“汝宁府应该还能支援一部分粮食吧?” “汝宁府的粮食上次都帅已然利用捐官的方式收取过一次了,实不宜再打汝宁府的主意了,要不然恐怕会引起汝宁的反弹。”李岩接话道。 从开封过来的张瑃此时开口道:“如果无法满足这二十万军队的粮草供应,我们是否还有必要维持这二十万兵马的编制呢?兵贵在精,而非在多!” 其他人闻言一时都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很敏感,夏军的根本就是军队,没了军队,拿什么拱卫这偌大的地盘? “我附议张知府之言,兵在精而不在多,如果二十万乌合之众能整编成几万精锐,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都帅府右参赞陈金斗说道。 众人见这引领着二十万兵马投靠的当事人都旗帜鲜明的赞成整编,不由得让众人都高看了这陈金斗一眼。 周云召集众人议事的目的正是想着如何整编这二十万兵马。 没想到先是张瑃提出,后是当事人陈金斗附议,让他心下一颗石头落了地。 他也明白这是陈金斗在用此举向自己献好,他也就坦然接受了。 随之拍板,开始酝酿对这么多的反正兵马整编。 陈金斗之所以主动站出附议张瑃之言,他心下十分清楚,自己带着这二十万兵马投靠周云,已然形成了主弱枝粗的局面。 如果不整编打散使用,这样的人谁敢重用,又如何融入?可能就是双方互相提防了。 陈金斗只想靠住一根大腿,清军腿虽粗,但他实在不想抱,抱上也出不了头,南明他不屑抱,抱着就倒。 就像他先前所想一样,他认定了周云这根大腿,就打算抱着不撒手了。 整编军队,就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他没打算反对,相反他还要积极促成,争取能让自己快速挤入周云夏军核心圈内。 随着周云同各将领的前期准备,夏军自建军以来最大的一次整编开始了。 陈金斗全程跟进陪同,化解了军中将领很多的不满和抱怨。 周云亲自奔赴各支军队,展开安抚与解释。 随着整编工作稳步推进,各地的巡检司衙门也纷纷建立起来。 这些衙门专职负责地方的匪盗缉捕、税赋征缴、治安秩序维护以及设关查私等事务 。 巡检司实行巡检司使与各地主官双重管理模式,周云经过深思熟虑,安排经验丰富、曾在泽州担任巡检司使的韩永年出任巡检总司的司使。 周云心中的整编计划,打算将这二十万反正军整编成三个部分。 对于其中的老弱病残,他安排他们进入各地的打井队、建筑队或者工坊,让这些人都能有一份谋生的差事,不至于流离失所。 同时,选拔吸收一部分人员进入各地巡检司衙门,成为维护地方治安的巡检司兵丁,协助当地官府执行各项繁杂事务。 而剩余的人员,则被整编成十二个团,分别划拨给向云军三个团、开云军两个团、归云军三个团、岳云军两个团、泽云军一个团以及汝云军一个团。 整个整编事宜繁琐复杂,耗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宣告完成。 在整编的同时,周云对军事布局进行了重大调整,取消了北路和中路方面军,重新调防各军,并为他们明确划分了各自负责的区域。 向云军下辖五个团,驻军怀庆府,主要负责除晋南泽潞沁之外的黄河以北地区的防务,抵御着来自北方清军的攻击。 开云军辖四个团,驻军登封,承担着开封以西的防务重任,时刻警惕着来自西方、如今驻扎在洛阳的图赖所率领的清军。 汝云军辖三个团,驻军汝宁府的信阳州,主要负责汝宁府周边的防务,抵御着来自南、东、西三个方向南明和大顺军的威胁。 岳云军辖四个团,驻军徐州的单县,负责归德府以东的防务,严密监视着清军自东而来的动向。 归云军辖四个团,驻军归德府商丘,拱卫着都帅府,随时支援四方。 泽潞沁署理都统麾下的守备团全部转成主力团,整编成一个团,罗洪换下红娘子署理泽云军都统。 泽云军辖四个团,驻军泽州,主要负责泽潞沁周边的防务,守护着一方安宁。 周云将红娘子召回了归德府,让她负责军队辎重物资的后勤管理事务。 此外,周云还对这次战役中立下战功的人进行了封赏,对失职之人也毫不留情地予以惩罚,赏罚分明,军心为之振奋。 就在周云有条不紊地整编辖下军队之时,清军的攻势如汹涌的潮水般从山东大举南下。 第201章 暗助抗清 短短时间内,清军已然收复了山东除夏军占领的两县之外的全境。 紧接着,清军兵分两路,多铎亲自率领一军从山东的兖州府南下,向徐州而来; 另一路由清军固山额真准塔率领,气势汹汹地朝着淮安府而去。 然而,历史的轨迹在此处发生了微妙的转折。 由于周云的横空出世,派遣李岩一举占领了河南的归德府,并将许定国斩杀当场,使得徐州的高杰未如历史上一样被驻守在归德府的许定国诱杀。 此刻,高杰驻守的徐州依然在顽强地苦苦坚持,并未被清军轻易攻克。 与此同时,由阿济格率领的另一路清军正紧紧追着李自成,一直追到了湖广的襄阳城。 李自成据城坚守,尽管襄阳城在清军的猛烈攻击下已是摇摇欲坠,但大顺军依然在顽强抵抗。 周云收到这些情报后,神色凝重,连忙召集副帅李岩、已被升为署理左参赞的陈金斗、暗影司使方云海以及内卫司黑云卫指挥使郭黑子。 周云让方云海将清军、南明军以及大顺军的现下情况详细地向几人介绍了一遍。 方云海在此次的泽州被袭战役中,因情报失误,从仁勇校尉降职为一等都尉,想起当时被周云狠狠责骂的场景,他心中仍满是愧疚。 “现下清军以势如破竹之势自南北两路夹击南明朝和大顺朝两部的兵马,形势岌岌可危啊!如果任由清军轻易得逞,灭了这两家,那对我们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周云在方云海介绍完后,神色凝重地直接点出了当下的严峻形势。 “确实,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到时清廷实力只会越来越强,仅凭我们一家,根本不是清军的对手。” 李岩紧锁眉头,忧心忡忡地接话道。 “此事对于我们来说有什么应对之法呢?这才刚整编完军队没多久,也不能立刻出兵吧?” 陈金斗满脸疑惑,不禁出声问道。 “出兵肯定不行,我们的军队还需操训,暂时根本拉不上去,再者,粮草等物资也无法及时供应。”李岩分析道。 周云微微点头,开口说道:“副帅所言甚是,我想着我们虽不派兵马直接参与,但可以支援他们物资辎重,为他们提供情报,并且除掉那些有心降清的投降派,给他们提供支撑下去的信心。” “都帅所言甚是,下官附议!”陈金斗举起一只手,连忙说道。 “我也附议!”“属下附议!”李岩、方云海和郭黑子都纷纷点头,赞同此举。 “只是……难道我们无偿提供给他们支援?”一旁的郭黑子微微皱眉,出声问道。 “嘿嘿!这就需要我们派去的人去谈了。”周云嘴角微微上扬,笑着望向一旁的陈金斗。 陈金斗心领神会,忙站起身来,坚定地说道:“下官愿往,前去同南明或顺军谈判。” 周云压了压手,示意其坐下,说道:“陈参赞,坐下说。 我想让你去往大顺军中谈判,我们向他们贩卖火炮和鸟铳等火器,也可少量提供火药罐,还能向他们贩卖清军的情报,依据情报的重要等级定价。 你到时随机应变,他们可有的是钱。” 李岩看着周云那副仿佛精明商人的模样,不禁笑了笑,说道:“用粮草抵扣也可以。” 众人闻言,都会心一笑,仿佛看到了一丝破局的希望。 周云又对一旁的方云海说道:“暗影司加派人手,全力收集各路情报,并派出执行部前往南明各府,对那些有心或暗中投降清军的南明将领和官员,不惜一切手段进行刺杀、收买、分化、要挟。 总之,务必给我拉拢和打击一批南明将领官员。” 方云海只觉一股如山般的压力扑面而来,他神情凝重地起身,郑重地点了点头,深知此任务艰巨无比。 周云又笑着安慰他几句道:“放心,我会给你提供支援的。” 说着,转头对郭黑子说道:“黑云卫内部事宜交给李富贵打理,你亲自带原孙东的部分人马协助暗影司,暂时编为暗影司执行部二部。” 李岩笑着说道:“这样安排确实能解决在南明地盘人手不足的问题,只是还得派一人去游说南明朝廷,让他们放下成见,共同抵御清军才是。” “下官倒是有一人选,不知是否可行?还请都帅定夺。” 陈金斗眼珠一转,出言荐道。 周云微微一愣,随即微笑着问道:“陈参赞所荐乃何人?不妨说来听听。” “徐州署理知州王琦!此人与下官有过几面之缘,行事谨慎,意志坚定,思维敏捷,下官觉得此人能力颇为出众。” 李岩闻言,用手抚摸了下自己的胡须,略作思索后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的话。 周云也觉得这个人选不错,随之点头同意,交待李岩下去后与王琦交流,妥善安排此事。 另外,周云让李岩通知泽州紧急赶造火器,优先列装归云军和向云军,将这两军的武器升级为新式装备。 将他们淘汰下来的鸟铳和其它武器准备卖给明顺两方势力,也可以充实军资。 襄阳城。 陈金斗从归德府带着几十名羽云卫,快马加鞭,一路风尘仆仆,经过汝宁府,进入了湖广的襄阳城。 陈金斗绕过城外的清兵,进入城中时,他昂首挺胸,向驻守的兵士告知了自己的身份和求见李自成的目的。 随后,在一名官员的引领下,他踏入了襄阳城内。 如今的襄阳城,宛如一座陷入困境的孤城。 城中随处可见大顺军的身影,然而百姓却寥寥无几,街上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什么商家在营业。 唯有青楼、赌坊、酒馆这些地方,还透着一丝虚假的热闹,生意异常火爆。 陈金斗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暗自庆幸自己选择投靠了周云,这大顺军已是昨日黄花了。 一路上,盘查不断,但陈金斗始终镇定自若。 经过无数次盘查后,他终于来到了李自成所在的原襄王府。 第202章 军火买卖 上 此时,李自成正与文武官员在大殿内议事,气氛凝重。 突然,听闻城外有自称夏军使臣陈金斗的人欲求见自己。 李自成对夏军了解甚少,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夏军是哪支部队。 站在近处的丞相牛金星见状,连忙轻声提醒道:“皇上,这夏军就是背叛您的原军师李岩的军队。” 李自成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愤然说道:“不见!一个叛臣麾下竟也自称使臣,简直是倒行逆施,无耻之极!” 此时,一旁的军师宋献策赶忙出列劝解道:“皇上,对方称使臣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何必如此气恼。 再说,这夏军实际的掌权者叫周云,并非李岩那叛贼。” “那周云小儿,听说乃是权将军麾下一亲卫,啧啧,这夏军都是从我们大顺出去的‘豪杰’啊!” 牛金星嘴角微微上扬,阴阳怪气地说道。 对面的权将军刘宗敏听后,顿时火冒三丈,牛眼一瞪,冲着牛金星吼道:“丞相从哪听来的这周云小儿是我亲卫?我这个主帅都不知道,不知你这作为外人的丞相又如何得知?” “我自是知道,你权将军明知却装不知,谁知你心下打的什么主意?”牛金星毫不示弱,针锋相对地回道。 “姓牛的,你把话说清楚,老子能打什么主意?要不然,老子和你没完!” 刘宗敏气得吹胡子瞪眼,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冲上前去,将这牛金星狠狠揍一顿。 “没完?我还想和你没完呢!自己的人跑了都不知道,踩到你痛脚了吧?”牛金星依然不依不饶。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上面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声。 瞬间,两个如斗鸡般的人安静了下来,大殿内的气氛也变得更加压抑。 “宣,来人觐见!”李自成面无表情,十分平淡地吩咐了一声。 不一会儿,大殿外面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宣见声。 陈金斗听到宣见自己的吆喝声,心中无比鄙夷,暗自轻哼了一声:都已是落毛的凤凰了,还在这装腔作势!垮掉是迟早的事。 当下,他掸了掸长袍,甩了甩衣袖,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 陈金斗抬头挺胸,大步走进大殿内,弯腰抱拳拱手,高声呼喊道:“夏军使臣陈金斗,拜见大顺皇帝陛下!” “大胆,见我皇竟敢不跪,如此不知礼数?” 一旁的牛金星见状,立刻大声斥责道。 殿内其他文臣武将也纷纷上前指责,一时间,大殿内群情激愤。 陈金斗却毫不畏惧,朗声说道:“我主并未尊大顺皇帝为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请问小臣为何要跪?究竟是谁不懂礼数?”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牛金星更是气得脸色通红,嘴唇颤抖,却又无言以对。 上首传来一声轻咳,李自成不耐烦地说道:“好了,不跪都有这么多理由,都是一群牙尖嘴利之辈。 你来此欲见我何事,快快说完,朕没时间同你闲扯,耽误功夫。” “皇帝所言甚是,小臣也正有此意。” 陈金斗抬头看向李自成,不慌不忙地说道:“小臣此来,是奉我家都帅之命,来与贵军谈一笔买卖。” 李自成闻言,不禁一愣。他心中猜想了对方各种可能的来意,却唯独没想到是买卖之事,不由得惊讶道:“什么买卖?” 陈金斗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对贵军十分有利,能够抗住清军攻击,甚至能让贵军转败为胜的大买卖。”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牛金星等人先是一愣,随即一阵大笑。“这牛吹得可真响,分明是在故弄玄虚,天下岂有如此神奇的事物。皇上,此人夸夸其谈,满嘴谎言,请将其逐出襄阳。” 陈金斗懒得理会这帮目光短浅的家伙,只是对李自成拱手说道:“皇帝陛下,贵军抵御清军,向来都是凭着兵士的勇武,用血肉之躯去抗击清军的火炮、鸟铳和铁骑,所以往往交战伊始,还没等短兵相接,便已溃散而逃,难道不是这样吗?” 刘宗敏大步出列,大声说道:“是这样又如何?” 对于大顺军来说,在武器装备方面,确实远远差于清军。 同样的军队,在清军火器的猛烈打击下,大顺军往往还未稳住阵脚,就已心生畏惧。 虽说大顺军也有火器营,但无论是数量还是威力,都远不及清军。 “小臣这笔买卖,就能帮贵军解决这个短板。我们有比清军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火炮和火铳,而且击发速度比清军火器快了一倍有余。” 陈金斗此刻的样子,就像一位充满自信的后世军火商。 殿内武将们闻听此言,全都眼睛瞪大,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上首的李自成也不禁坐直了身子,急切地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小臣唯恐口说无凭,特意向我家都帅申请,带了火炮和火铳的样板给贵军演练一番。” “哦?此法甚妙!走走走,去殿外试给朕看看!” 李自成说着,迫不及待地起身向殿外走去。文武大臣们也纷纷跟在后面,鱼贯而出。 周云这次给陈金斗带来的是老式的虎蹲炮,以及新研制的颗粒定装火药,还有鲁密铳配备的颗粒定装火药和几个火药罐。 众人来到殿外空旷处,陈金斗召来自己的随从羽云卫,让他们当场演练。 清军的鸟铳有效杀伤距离在50步左右,而羽云卫兵士却直接将一个穿着铁甲的木靶摆放在七十步处。 只见那羽云卫兵士稳稳地端起火枪,瞄准目标,果断射击。 一声炸响后,他迅速收枪,开始重新装填火药。 不一会儿,就连开三枪,装填速度之快,让众将领惊叹不已,心花怒放。 刘宗敏好奇不已,让士兵将那木靶拿了过来,又让自己的亲卫中找一人,也连开三枪。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一比较之下,火枪与鸟铳的速度快慢,高下立判。 陈金斗带来的火枪,速度比他们的鸟铳快了至少一倍以上,而且在七十步外还能穿透铁甲。 这威力和速度,确实比清军的鸟铳强太多了。 第203章 军火买卖 中 李自成心中暗自想着,要是自己的军队都装备上这些火枪,那在战场上岂不是占据绝对优势,只有自己打别人的份,别人根本够不着自己。 试完枪后,李自成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火炮的威力。 陈金斗也不拖延,立刻让人将虎蹲炮拿出来演练。 这一试,效果惊人,比大顺军现有的几门虎蹲炮射程远得多,发射速度也快得多。 当看到火药罐的巨大威力后,李自成只说了一句话:“你们有多少,朕要多少!陈先生,我们进去谈!”说着,他热情地拉着陈金斗就返身进了大殿。 再次进殿后的情形,与先前截然不同。 武将们一个个欢天喜地,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而文臣们则大多垂头丧气,满脸忧虑。 “陈先生,你们现在各式武器有多少?你开个价!” 李自成此刻的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急切。 “首笔我们准备的不多,新式鸟铳1000杆,新式虎蹲炮30门,火药罐1000颗。 毕竟我家都帅也不知道能不能谈成,所以只准备了这么多,这里面还有打算卖给明军的份额呢!” 刘宗敏一听,赶忙说道:“这些我们都要了,就不用卖给明军了。” 李自成也点了点头,说道:“不知你们打算卖多少钱?” 陈金斗低头思索了片刻,说道:“我家都帅定的价钱是,新式鸟铳八两白银一杆,弹药为一两一份,虎蹲炮80两,弹药5两一份,火药罐10两一个。您看,如果要是不卖给明军,我也没法同我家都帅交待,要不就先卖一半给你们吧!” 李自成大手一挥,豪爽地说道:“我们全要了,价钱给你们上涨两成,怎么样?” 陈金斗所开出的枪炮价格,其实在市场行情中并不算高,仅仅是略高于当下的普遍价位。 然而,他心思极为缜密,巧妙地将弹药单独列出,并给出了一个相对高昂的定价。 如此一来,大顺军在考量整体价格时,便不会直观地感受到那种价格上的压迫感。 李自成听闻报价后,大手一挥,直接提出加价两成,这可让这笔交易的利润瞬间变得相当可观。 陈金斗见状,表面上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点头应下,可心里却暗自欣喜。 众人都沉浸在这笔看似双赢的交易带来的满足之中,以为今日的商谈就要圆满结束。 可陈金斗却不慌不忙,又缓缓抬起头,朗声道:“我家都帅还有另一桩买卖,想与皇帝陛下商议。不过这第一笔,我们免费相赠。” 李自成听闻,满心疑惑,还有买卖?而且第一笔竟然免费?这可一下子勾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 “陈先生请讲!”李自成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我家都帅得到一则情报,清军的三十门火炮,此刻正集中部署在西门外的一处小山丘上,那儿与清军大营相隔不到二百步。只是……” 说到这儿,陈金斗故意停顿了一下。 大殿内的众人正听得入神,情绪被撩拨到了顶点,冷不丁见他话语停下,都不禁露出纳闷的神情。 就在这时,陈金斗接着说道:“这只是第一个情报,关于清军火炮具体位置的,我们免费提供给贵军。 陛下大可以派人去验证这情报是否属实,再决定是否需要后续的信息。 小臣该传达的话已说完,这便告辞了。 两天后,这批火器在随州交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用粮草抵扣,也无不可。” 言罢,陈金斗深深作了一个长揖,便做出要离去的姿态。 李自成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他心里清楚,前面这个情报显然还没讲完。 他不着痕迹地向旁边的刘宗敏使了个眼色。 刘宗敏心领神会,立刻拉着刘芳亮,两人一左一右靠近陈金斗,脸上堆满了看似热情的笑容,说道:“陈先生远道而来,是我们的贵客,怎能如此匆匆就走?请务必给我们个机会,略尽地主之谊,一起去喝几杯。” 说着,两人也不管陈金斗愿不愿意,半推半就地将他“请”出了大殿。 李自成见他们出去,立刻把身旁的牛金星唤到跟前,神色严肃地吩咐道:“丞相,你即刻安排标营的夜不收,秘密出城去打探一番。看看是否真如那姓陈的所说,清军炮营集中在那个地方。” 牛金星连忙领命,脚步匆匆地去安排了。 第二天,李自成便收到了回报。果然,清军炮营真的有大约三十门大炮,集中安置在西门远处的一座山丘处,与陈金斗描述的丝毫不差。 李自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兴奋地自言自语道:“这下可有转机了,一直被清军追得像丧家之犬般四处逃窜的日子,总算是要到头了。可怎样才能让那姓陈的把剩下的情报都吐出来呢?” 他思索片刻,又赶忙把刘宗敏召来,问道:“你从那陈金斗口中,打探出些什么没有?” 刘宗敏无奈地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那家伙嘴严得很,我们想尽办法灌他酒,他就算喝醉了,也绝不多说一个字。” 李自成听后,不禁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把他再召来吧!看来这笔买卖,我们是免不了要被‘宰’上一笔了,毕竟他都说了是买卖,哪有不赚钱的道理。” 陈金斗很快再次被带到李自成面前。 他刚想问为何又把自己叫来,李自成却先一步开口了:“陈先生,您就直接开价吧!后面的情报到底是什么?” 陈金斗也不再拐弯抹角,干脆利落地说:“一口价,两万两白银。我们还知道一条隐秘的小路,能悄无声息地接近那炮营。另外,还可以额外赠送50个专门用来炸炮的小型火药罐。” 这个价钱一出口,李自成和刘宗敏都惊得瞪大了眼睛,两人几乎同时喊道:“这么贵?” 陈金斗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解释道:“为了得到这个情报,我家暗探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下子折损了十多名得力的好手。 所以这价钱贵,自然有贵的道理。” 李自成沉思了好一会儿,权衡再三后,终于咬了咬牙说道:“好,成交!不过陈先生,你必须留在这儿,确保这情报是千真万确的。” 陈金斗沉默片刻,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第204章 军火买卖 下 当天晚上,月色如墨,大地仿佛被一层黑色的幕布所笼罩。 刘方亮亲自率领着一百多名精锐士兵,每个人都怀揣着陈金斗提供的小型火药罐,小心翼翼地从南门出城。 他们故意绕了一个大弯,尽量避开清军的耳目,缓缓朝着那座隐藏着清军火炮的小丘地靠近。 在约定的地点,一名早已潜伏在此的暗影司密探,看到刘方亮等人后,立刻用灯火发出信号。 接上暗号后,密探便轻手轻脚地引着众人,朝着小丘山的远处迂回过去,从西北角悄悄地插入。 没走多远,他们便发现了一条干涸的小沟。 众人像是看到了希望,纷纷猫着腰,沿着这条小沟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 一路上,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每走一步都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时不时地,他们就能碰到在小沟上方巡逻的清军哨探,每一次遭遇,都让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冷汗直冒。 好在他们行动足够小心谨慎,一次次都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终于慢慢接近到离大炮仅有百步之遥的地方。 然而,到了这里,干涸的小沟已经无法再为他们提供掩护了。 刘方亮紧紧握着手中的大刀,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炮群,趁着清军巡逻队刚刚走过的间隙,他猛地一挥手,压低声音却又坚定地喊道:“上!” 话音刚落,他便如同一头猎豹般率先跃出小沟,朝着炮群急速冲去。 身后的一百多名精锐士兵,也毫不畏惧,一个个如饿狼般紧紧跟随,奋不顾身地朝着敌人扑去。 就在距离炮群不到二十步的时候,寂静的夜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喊:“什么人?” 原来,他们还是被清军守卫发现了。 刘方亮见状,非但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大吼一声“冲” ,手中的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瞬间便砍倒了眼前的一名清军。 在他的带领下,大顺军士兵们不要命地纷纷涌上,与清军展开了激烈的近身搏斗。 尽管清军拼死抵抗,但大顺军士兵们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悍不畏死。 在混战中,不时有大顺军士兵瞅准时机,将冒着火星的火药罐奋力塞进大炮口内。 刘方亮一边奋力厮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当他确定所有的大炮都已经被塞进火药罐后,扯着嗓子急声大叫道:“撤!撤!撤!快撤!” 喊完,他率先转身,朝着来路拼命奔去。 众人还没来得及跑到小沟边,就听到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紧接着,便是弹药殉爆的巨大声响,那声音震得地动山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众人被这股强大的冲击力震得东倒西歪,只能相互搀扶着,连滚带爬地滚下小沟,然后顺着小沟拼命地向前逃窜。 他们跑出很远之后,身后又传来一声更为巨大的爆炸声,仿佛是天地间的一声怒吼。 紧接着,一团冲天的火焰腾空而起,将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此刻,在襄阳城的寝宫内,李自成正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突然,那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传入他的耳中,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他甚至顾不上穿上鞋子,光着脚就在寝宫内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两万两白银花得太值了,太值了!” 这远处传来的爆炸声,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一扫他往日里的颓废与沮丧,整个人瞬间变得意气风发起来。 听着那渐渐平息的爆炸声,李自成的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 他心想,这夏军的实力如此强大,要是能将他们招抚到自己麾下,那该多好啊! 想到这儿,他立刻打定了主意,自言自语道:“对,明天就发一道招抚的旨意过去。封这个周云做权将军?不行,老牛和刘宗敏他们肯定不会服气。 那就封个河南总兵吧?可这官职好像又太小了,人家肯定看不上,这么做还显得我太小气,不利于拉拢人心。 哎,有了!他不是自号都帅吗?干脆就封他个晋豫都督,反正只是一道圣旨而已,口惠而实不至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自成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 暗自得意,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 随着陈金斗一路风尘仆仆地返回归德府,周云也收到了一份意义非凡的给其封官的圣旨。 那圣旨展开,内容洋洋洒洒一大篇,无非是反复陈述周云和李岩皆出自大顺军,曾经双方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一场误会。 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本着继往开来的思想,希望大家能彼此放下过往的恩怨,重新携手前行的意味。 最后,还特授夏军主帅周云为晋豫都督,封夏商伯,以此来彰显他的功绩等等。 周云看完这圣旨,忍不住哭笑不得。 他心里清楚,李自成弄这一出,无非就是想着拉拢示好自己,好让自己继续为他提供支援罢了。 于是,他随手就将那圣旨扔到一边,压根儿不打算理睬。 可一旁的李岩却赶忙将圣旨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好。 “都帅,这圣旨现在或许没什么用,但将来指不定就能派上大用场呢!”李岩一脸认真地说道。 “能有什么用?”周云一脸疑惑地问道。 “到时自有用处!”李岩神秘兮兮地回答,不肯再多说。 周云见状,也懒得再追问了,大哥李岩既然说有用,那肯定有他的想法。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又迅速回到了大顺军与清军在襄阳的那场激烈战斗中。 陈金斗之前说过,大顺军自从成功炸掉清军的大炮后,士气便逐渐恢复了起来。 而且在获得夏军的第一批军火后,与清军的交战更是打得有声有色。 尤其是那虎蹲炮,在对付清军的骑兵时,发挥了莫大的作用,让大顺军的信心瞬间爆棚。 这次随同陈金斗一同前来归德府的,还有大顺军派来的一名官员,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和周云面谈,探讨能否加大对大顺军的支援力度。 第205章 泽清欲逃 周云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李岩和陈金斗,开口问道:“两位对于大顺军想让我们提供更多的火器,这事怎么看?” 陈金斗一脸疲惫,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缓缓说道:“虽说我们提供的武器不是最新式的,但也是经过我们改进了火药的武器。 要提供支援也必须要控制好量,可别到时候这些武器成了反噬我们的利器。” “陈参赞所言有理,我附议。” 李岩接过话茬,“不过现下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对付清军的追剿才是他们的头等大事。 而且清军很快也能发现这种新式火药在鸟铳射击中的巨大作用,缴获后应该马上就能仿制出来,到时候清顺敌我态势不会发生太大的转变。” 周云点点头,说道:“没错,这种新式火药的制造方法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技术,仿制只是迟早的事,包括李自成他们也会研究并仿制。 所以,现下我们大批量地提供他们一到两批也就差不多了。” 这次卖这些武器给大顺军,他们共获得了近五万多两白银,这让周云等人心下无比兴奋。 周云下面的人都想着多卖一些武器给明顺双方,可周云却深知,没有技术底蕴的武器是不可能长久销售的。 就像他后世所了解的手机销售一样,刚开始大家都一窝蜂地卖手机,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 但随着技术的不断升级,那些只会仿制的商家就逐渐没落下去,而有技术底蕴的公司却越来越兴旺发达。 夏军所拥有的燧发枪和锰钢冶炼技术,目前可是领先于这个时代的产物。 周云想着在没有更先进的武器装备研发出来之前,是不打算对外出售的,毕竟自己的部队都还不够用呢! 想到这里,周云又想到泽州的军工作坊还是太小了,看来有必要在潞安也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开设军工作坊了。 就在周云思绪飘飞,想着各种事务的时候,下面的李岩和陈金斗两人已经开始讨论起南明那边的进展来。 在淮安府城,淮安总兵,加左都督衔,被封为东平伯的刘泽清府内,此时一片忙碌的景象。 全府上下的人都在忙着搬家,一个个行色匆匆。 此时的刘泽清听闻清军大举南下,首战就是自己驻守的淮安府,这让他心慌不已。 刘泽清自从拥立福王朱由崧登基后,就被封为东平伯,负责防守淮安府。 他在淮安开府,府第的规格几乎类似王府,还蓄养了美妓宠侍四十余人,每日在淮安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他这人贪图享受,狂妄自大,曾向南明朝廷提出过诸多狂妄的主张,还频繁干预朝政。 他一心想要拥藩镇,割据,曾企图效仿历史上的藩镇,占据山东等地,建立自己的割据势力,将地方完全视为私人领地,全然无视朝廷的权威。 对于抗清,他更是提出了一些不切实际且消极的主张,认为南明应该偏安一隅,不必积极抵抗,甚至主张放弃一些战略要地。 在南明弘光政权建立时,刘泽清与马士英等相互勾结,力挺福王朱由崧即位,借此获取拥立之功,从而干预了皇位继承这一重大的朝政决策。 不仅如此,他还利用自己的军事力量和在朝廷中的影响力,安插亲信,排斥异己,对于那些不服从他的官员,他毫不留情地进行打压,妄图控制朝廷的人事任免。 并且,他还以手中的军队为筹码,向南明朝廷索要粮饷和各种特权。 若朝廷不满足他的要求,他便消极对待抗清事务,甚至威胁要率军离开防区,以此给朝廷施压。 他就是个典型的投降派,现在清军大兵压境,向着淮安府汹涌而来,他作为淮安驻守将领,竟然不是想着怎样派兵抵抗,而是先想着携妻妾带着部下准备沿运河逃往扬州。 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刘泽清正忙着做逃跑的准备。 在离他府邸不远的一处房舍内,有个全身被黑斗篷遮住的汉子,正与房内另一名年轻人低声说着话。 这名年轻人正是暗影司执行部的纪山。 “我们这边马上就准备动手了,不知你那边准备得如何了?”纪山压低声音问道。 “我这边已准备妥当,请大人放心。”那人恭敬地抱拳拱手道。 “事情就定在今晚子时动手,我们得手后,会发二支响箭,你听到后就可以动手了。” 那人点头称是后,转身出门,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中。 纪山他们已经在淮安府城潜伏了好多天了,暗影司的情报部早已将淮安府内的相关情报都报给了执行部的纪山。 由纪山选定行动的具体目标人选和计划。 纪山根据方云海的指示,确定了将刘泽清作为目标人物清除,并同时拉拢扶持他手下的一名高级将领成为自己的内应。 这样一来,在清除刘泽清后,就有人能掌握这几万军队,不至于让军队变成一盘散沙,从而更好地抵抗清军的攻击。 夜已经很深了,今晚的月光格外暗淡,只有东平伯府邸门口的几盏灯笼在夜风中孤独地飘荡着。 府内,刘泽清满心都盘算着明日一早就要率众奔赴扬州,心中既有出行的忐忑不安,又有诸事的筹划,好在身旁美妾相伴,不多时便安然沉入梦乡 。 睡到半夜,静谧之中,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骤然钻进刘泽清的耳中。 他眉头一皱,瞬间从睡梦中惊醒,睁眼一片漆黑,但听声音是几只老鼠在肆意嬉闹发出阵阵叫声。 这扰人的动静,让本就浅眠的他烦躁不已,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他猛地坐起身,朝着门口大声喊道:“来人!”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守在门口的亲卫听到召唤,立刻快步走进房内,恭恭敬敬地垂手站立。 刘泽清满脸怒容,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掌灯,把那该死的老鼠给我弄走,吵得本将军不得安宁!” 亲卫们哪敢耽搁,赶忙点亮灯笼,在屋内四处搜寻。 第206章 泽清之死 一时间,桌椅挪动声、众人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一番折腾后,老鼠的叫声终于消失没有再次响起。 刘泽清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心中的烦躁稍稍平息了些。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觉得喉咙里像着了火一般,冲着外面喊道:“来人,让膳食房送些温水进来!” 不一会儿,有下人端着温水匆匆走进来,刘泽清一把接过,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干涸的喉咙这才得到了些许滋润。 解了渴,他又感到一阵尿意,眼睛瞥向房内留置的夜壶,抬脚走过去,方便之后,便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回到床边,准备继续睡觉。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在此时悄然转动。 没过多久,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猛地袭来,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他的肚腹。 刘泽清瞪大了双眼,双手紧紧捂住肚子,在床上不停地翻滚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疼痛越来越剧烈,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撕裂。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打湿了枕头。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也因痛苦而扭曲。 更可怕的是,一口带着腥味的黑血从他的口中溢出,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一旁的小妾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吓得花容失色,“哇”的一声尖叫起来,脸上满是惊恐万状的神情。 她瞪大了双眼,双手捂住嘴巴,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完全不知所措。 门口守卫的亲卫听到屋内传来的异常声响,急忙在门口焦急地问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但屋内只有小妾的尖叫声和刘泽清痛苦的呻吟声,却无人应答。 亲卫们心中暗叫不好,也顾不上什么“未得将军命令不得入内”的军令了。 亲卫们迅速冲进屋内,点亮了屋中的灯具。 灯光亮起,屋内的景象让人触目惊心。 只见将军的小妾只穿着贴身小衣,光着脚丫,瑟缩在远离床边的角落里,浑身颤抖,嘴里只会发出“呜呜”的哭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床上的刘泽清,此时已是七窍流血,一动不动地横躺在床上。 一股浓烈的臭味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房间。 亲卫们忙快步上前查看,伸手探向刘泽清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们心中清楚,自家将军已经没了呼吸和脉搏,就这样离奇地死在了床上。 亲卫们一下子全懵了,眼神里满是惊恐与无措。 短暂的慌乱后,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将军死了!” 这一嗓子仿佛一道魔咒,亲卫们瞬间作鸟兽散。 “将军死了!” 这声音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府邸里激起千层浪。 刹那间,喧嚣声冲天而起。 所有人都像发了疯似的,朝着刘泽清居住的寝房狂奔而去。 等确定自家老爷真的没了气息,众人吓得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整个府邸乱成了一锅粥 。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天空骤然响起两声尖锐的响箭声,那声音划破夜空。 紧接着,又有两支响箭呼啸着冲向天空,凄厉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随后,城内军营传来了大量兵马调动的嘈杂声,其间还时不时夹杂着兵器碰撞发出的铿锵声和人员的惨叫。 各处兵营里,星星点点的火光陆续亮起,仿佛是一双双在黑暗中窥视的眼睛。 当夜,丑时刚过,寅时之初,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整座城的喧闹声才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纪山在淮军副将张士仪的陪同下,朝着原本属于刘泽清的中军大帐走去,他们身旁,还跟着一位低级将领。 快到中军大帐时,只见周围密密麻麻站满了甲士,个个神情严肃,如临大敌,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纪山在帐前停下脚步,转身向来路望去。 过了一会儿,一位身着全身甲胄的青年,迈着沉稳的步伐从远处缓缓走来。 纪山赶忙迎上前去,弯腰拱手,大声说道:“属下纪山,参见司使!” 来人正是暗影司的司使方云海。他奉周云之命,亲自奔赴淮北,目的就是协助南明稳固淮北四镇的防线,抵抗南下的清军。 虽说这话解释起来有点绕,但这就是他此趟行程的重要使命 。 方云海对着纪山回了个拱手礼,又微笑着朝纪山身后的张士仪点了点头,随后大步走进了中军大帐。 帐内灯火通明,有两个人被绳索紧紧捆着,坐在下首的案前。 他们身后,分别站着几个手持大刀的大汉,刀光在灯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这两人分别为刘泽清手下大将马化豹和柏永馥,两人昨夜在睡梦中被张士仪带领的亲信麾下给冲进营帐生擒。 两人手下军队也被要挟放下手中兵刃投降。 方云海上前,在案首的位置坐下,然后招呼张士仪也坐下。 纪山指着身旁的那位低级将领,向方云海介绍道:“司使,这位将军对舟船操训极为精通。 刘泽清之前收集了好多舟船,还把他的财货全都装上了船,打算天一亮就起航去扬州。 幸亏这位将军深明大义,弃暗投明,把所有船只都截停了,还归顺了我夏军,这才没让咱们遭受更大的损失。” 这李化鲸原本在曹县任衙役,随着曹县被夏军占领,李化鲸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暗影司的暗探。 并被安排到了南明朝的刘泽清的淮安军中,一步步做到了现如今的水军管带。 纪山并不清楚李化鲸的真实身份,但方云海抬是心知肚明。 “末将李化鲸,参见司使大人!”那名将领赶忙行礼道。 方云海满脸笑意,抬手说道:“李将军立下大功,本使定会将将军的军功如实禀报给我家都帅,都帅肯定会重重赏赐将军。” 说完,他又看向一旁的张士仪,说道:“张将军的所作所为,本使已经快马加鞭禀报给我家都帅了,相信不久就会有回信。” 纪山转过头,看向被捆绑在下首的两个人,对方云海说道:“司使,这两人是刘泽清手下的大将,该怎么处置他们呢?” 第207章 觐见明皇 方云海站起身,走到那两人面前,问道:“你们谁是马化豹,谁是柏永馥?可愿意归降我夏军?” 其中一人站起身,低声说道:“末将是柏永馥,末将愿意归降。” 另一人坐在那儿,叹了口气,回道:“俺就是马化豹,现在这情形,不降也不行了。 只是听说我家主帅身亡,希望司使大人能允许我等给安排收尸,厚葬了他。” 方云海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你能有这份心意,也算是忠义之人。” 说完,他又对众人说道:“各位下去之后,管好自己麾下的兵马,赶紧布置防线,做好迎击清军的准备。 后续我家都帅会给大家提供支援的,大家就等着都帅的回信吧!” 不久之后,清军抵达淮安府,并且相继攻下了邳州和沭阳。 就在这时,周云的回信终于到了。一同送来的,还有一批武器弹药和一千多名兵马。 信中指示,淮安的兵马由张士仪全权指挥,马化豹和柏永馥担任副将,李化鲸为水军都统。 信里还特别强调,淮安军表面上要服从南明朝廷,这样才能获取抵抗清军所需的各种物资,但实际上,一切行动都要以自身或者都帅的军令为准。 这一千人的军队,全部配备了新式火器,主要作为淮安军的预备队。 同时,周云要求淮安军以水军为依托,步兵为先锋,利用淮安的洪泽湖以及交错纵横的水网,逐步抵抗,拖住清军南下的步伐。 此外,周云还指定纪山为监察使,让他全权监督执行都帅府的各项军令。 要是遇到有懈怠不执行命令的,副将以下的人员,纪山可以先斩后奏。 随着清军如汹涌潮水般大举进攻淮安府,一则噩耗如惊雷般传至南京弘光朝廷——淮安东平伯刘泽清暴毙,其副将张士仪出面掌控军队。 这消息瞬间令满朝文武震惊失色,众人仿若被重锤击中,魂不守舍。 尤其是与刘泽清暗中勾结、把控军政大权的南明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马士英,更是惊得脸色煞白。 在朝中,刘泽清可是他的重要支柱,两人狼狈为奸,将南明军政大权玩弄于股掌之间 。 虽说他还有高杰与黄得功两镇军将在外支持,朝中又有阮大铖和司礼太监韩赞周呼应,但刘泽清这一死,无疑让他的势力遭受重创,如大厦倾颓一角。 好在,刘泽清的副将张士仪倒是机灵,眼瞅局势,立刻给马士英送上投附信,还备下大批珍贵礼品,当作见面礼。 马士英见状,心里稍安,当即封张士仪为淮安总兵,加都督衔,令其镇守淮安府。 借此,勉强弥补了因刘泽清暴毙而引发的朝堂势力失衡。 至于刘泽清究竟因何而死,在这权力争斗的旋涡中,竟无人关心、无人追究。 正当南明朝廷上下因清军压境淮北、刘泽清身亡这两则消息而人心惶惶时,忽然听闻有自称夏军使者的徐州知州王琦,请求觐见皇上。 以马士英为首的官员们,皆是一脸茫然,面面相觑。 “夏军”? 这对他们来说,太过陌生。在这些人眼中,朝堂之上的争权夺利、中饱私囊才是头等大事,清军与大顺军的威胁,那才是他们关注的焦点。 至于这突然冒出来的夏军,是何方神圣,势力范围在哪,他们一概不知,也打心底里不屑去了解。 南明弘光皇帝朱由崧,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和脑袋,听闻有人求见,竟也来了兴致,忙不迭地宣人觐见。 马士英、阮大铖、韩赞周等人,对此事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均未出声阻拦。 那宣旨太监见韩公公没反对,便尖着嗓子,迈着碎步出了殿外,高声宣夏军使者觐见。 王琦在宣旨太监的引领下,心潮澎湃,脚步都有些发飘。 他虽如今身为夏军一员,可曾经也是大明的官员,对这明廷,心底始终藏着一份难以割舍的眷恋。 此刻,眼看就要见到皇上,激动得身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踏入大殿中央,王琦“扑通”一声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臣……夏军使臣、徐州知州王琦,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而,殿内群臣望向跪地朝拜的王琦,眼神里满是鄙夷与不屑,仿佛在看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丑。 弘光帝轻咳一声,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乃哪国使臣?因何要见朕?” 王琦闻言,微微一愣,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思索片刻后,恭敬回道:“禀皇上,臣下并非哪国使臣,而是河南反清义军周云麾下的徐州知州。” 全殿上下一听,顿时兴致全无。高坐于上的弘光皇帝,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耐。 不耐烦道:“哦?朕还有事,就不陪你了,马爱卿你负责接待吧!” 话音刚落,便起身欲走。身旁太监见状,扯着嗓子尖声唱道:“退朝……” 王琦满心的话,瞬间被堵在喉咙,难受得犹如吞了只苍蝇。 他怎么也没想到,皇上说走就走,根本不听他此番前来的目的。 清军都快打到家门口了,难道就不想想办法联合一切反清势力吗? 可弘光帝还是走了,马士英仰着头,大摇大摆地走到王琦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说道:“王,王大人是吧?你有什么事,同我朝的行人司司正周大人商谈吧!” 说着,将旁边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叫到跟前。 那老头赶忙来到马士英面前,拱手施礼,声音尖细:“下官行人司司正,拜见阁老!” 马士英随意摆了摆手,对他吩咐道:“好好照料这位使臣王大人,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就是。” 说完,一甩袖子,大步出殿而去。 王琦站在殿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满心的激动,此刻化为了熊熊愤慨。他望着这群麻木不仁的朝堂官员。 心中不禁发问:这是什么朝廷?如此腐朽,大明还有救吗?遭受这般轻视,王琦心中对明庭仅存的那点牵挂,瞬间烟消云散。 他愤懑不已,猛地一甩袖,昂首挺胸,傲然走出大殿。 第208章 黑子谋龙 回到下榻之处,郭黑子早已在房内焦急等候。 见王琦回来,忙迎上前去,急切问道:“王知州,上朝求见明庭皇帝如何?可曾见到?我们合作的想法,可曾说出口?” 王琦本就在回来的路上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被郭黑子这一问,“噌”地一下又冒了起来。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朝堂上的遭遇,添油加醋、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 郭黑子本就黝黑的脸,此刻气得愈发黑沉,仿佛锅底一般。 他怎么也没想到,南明这帮人竟如此瞧不起自家夏军。 作为夏军的一员,他心中的荣誉感爆棚,尤其是身处夏军势力之外,那份归属感更是强烈得如同燃烧的火焰。 他可以容忍别人轻慢自己,但绝不容许有人轻视代表夏军的王琦。 郭黑子强压怒火,安慰了王琦几句,接着咬牙说道:“王知州,咱们先稍安勿躁。 等着瞧,我定要想个法子,让他们反过来求着见我们!” 王琦一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急切问道:“你打算如何做?只是可千万别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不好收场啊!” “怎么做,我暂时还没想好。不过王知州放心,我心里有数,定会注意分寸。”郭黑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告辞王琦后,郭黑子回到自己房间,立刻吩咐手下:“去,把孙东给我叫来。” 孙东如今已是营级的一等都尉。此次来南京,明面上他只带了三十来号人。 可实际上,在暗影经历部暗探的巧妙安排下,近百人早已分批潜入南京城,隐匿在各个角落。 不多时,孙东匆匆赶来。刚要行礼,郭黑子连忙抬手制止:“老孙,在外面行事,得万分小心。 尽量别搞这些见礼的套路,以免暴露身份。 这南京城里,到处都是锦衣卫和清廷的探子,稍有不慎,咱们就全完了。” 孙东忙不迭点头称是。郭黑子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而后将今天王琦在朝堂上遭受的冷遇,一五一十地向孙东转述了一遍。 说完,郭黑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道:“我琢磨着,把咱们在归德府剿匪时的那套办法,在这儿也使一使,你觉得咋样?” 孙东皱着眉头,沉思半晌,忧心忡忡道:“只是咱们要这么做,就不怕被锦衣卫发现?一旦被盯上,他们调兵来剿杀咱们,可就麻烦了。 毕竟咱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毫无根基啊。” “你顾虑得在理。所以,咱们第一步,得先找个根基,把他拉上咱们这条船。 你瞅瞅南明这些官员,一个个烂得透透的,就从他们出行的那大排场就能看出来。” 郭黑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照这么说,谁会是咱们的第一个目标呢?”孙东好奇地问道。 郭黑子没吭声,端起茶杯,用茶水在桌上缓缓写了个“赵”字。 这“赵”字,指的正是南京城的提督南京军务勋臣赵之龙。 赵之龙,江南虹县人,其七世祖赵彝在永乐年间因战功赫赫,被封为忻城伯。 历经数代传承,到了他父亲赵世新这一代。后来赵世新去世,赵之龙顺理成章袭职。 崇祯朝时,天下大乱,流贼蜂起。崇祯帝无奈之下,命赵之龙镇守南京,负责当地军事防务。 李自成攻陷北京后,赵之龙与大学士马士英、保国公朱国弼等人,拥立福王,也就是后来的弘光帝,建立了南明弘光政权。 可在这弘光朝,赵之龙却仗着权势,把持朝政,肆意污蔑忠臣张慎言,疯狂排斥异己,致使朝廷内部矛盾丛生,腐败不堪,犹如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楼。 郭黑子来到南京城的这些日子,可没闲着。 他没有干等着城中暗探的消息,而是亲自派人,将朝堂上那些手握实权的人物,里里外外摸了个透。 之所以选定赵之龙作为首要目标,一来,赵之龙手握南京城中的兵权,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二来,赵之龙有个特殊癖好——热衷于收集各类古墨。 赵之龙对古墨的痴迷,可谓深入骨髓。 他不仅痴迷于墨的质地、纹理、制作工艺,更对每一块古墨背后的历史故事充满浓厚兴趣。 为了存放这些珍贵的藏品,他特意在府邸中设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精心布置。 闲暇之时,他便会独自走进这间屋子,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古墨逐一端详、把玩,沉浸在古墨散发的独特韵味之中,仿佛能透过这些墨锭,与千年前的文人墨客对话。 为了得到一块心仪的古墨,他不惜一掷千金,四处打听消息。 不管是市井小巷中的文人墨客,还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古董商人,只要听闻有好墨的消息,他必定想尽办法与之往来,只为将那梦寐以求的古墨收入囊中。 正是这两点,让郭黑子认定赵之龙就是打开局面的关键。 孙东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看向郭黑子,坚定说道:“但有吩咐,无有不从!” 郭黑子满意地点点头,微笑着说了声“好”。 随后,他起身走进里屋,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用纸张层层包裹的东西走了出来。 他来到孙东面前,缓缓展开纸张,里面赫然露出一锭古朴厚重的古墨。 郭黑子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说道:“这是我特意从城中淘换来的一锭古墨。明天,咱们就用它,把那赵之龙给钓出来。” 说罢,两人脑袋凑到一起,小声嘀咕起来,细细谋划着后面的行动计划。 与此同时,在赵公府内,赵之龙正悠闲地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锭古墨,双眼微闭,沉浸在墨香之中。 管家弓着腰,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向他讲述着今日去城中淘墨的收获。 “老爷,今日在城南,小的打听到有一外地商人,手里有一锭古墨。 小的瞧了一眼,那墨锭形状别致,像是出自名家之手;色泽古朴,透着一股岁月的沧桑;纹路更是清奇,犹如一幅天然的画卷。 依小的看,那绝对是块难得的好墨。只是,那商人说这是家传之宝,死活不肯出售。” 第209章 之龙中计 赵之龙听着管家的描述,原本微闭的双眼瞬间瞪大,眼中满是贪婪与渴望,仿佛饿狼看到了猎物。他感觉心里像有一只猫在不停地挠,痒得难受。 “真有如此精妙?”赵之龙急声问道,声音都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管家忙不迭点头,恭敬说道:“小的亲眼所见,确实如此。 不过,这古墨的门道,小的哪能跟老爷您比呀,也就是看个大概。” 赵之龙“噌”地一下站起身来,随手放下手中把玩的墨锭,对管家说道:“快快,带我去寻寻看,我要亲自去掌掌眼。若是真如你所说,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把它买回来!” 管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连忙在前头带路。 一边走,一边通知轿夫准备轿子,又安排亲卫们做好护卫准备。 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城南那家外地商人的住处快步走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步伐匆匆地朝着城南而去,很快便来到一家门脸窄小的酱菜铺前。 刚到门口,一股浓烈的酱菜酸臭味扑面而来,对于那些平日里不习惯这种味道的人来说,简直难以忍受,直欲作呕 。 坐在轿内的赵之龙,下意识地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闪过一丝嫌恶。这时,一旁小跑着赶过来的管家,气喘吁吁地凑到轿前,恭敬说道:“老爷!对方就是开这酱菜铺的,这儿味儿实在难闻,还请老爷拿布巾蒙住口鼻,免得受了这腌臜气。”说着,便急忙递上一张洁白的布巾。 赵之龙顺手接过,捂在口鼻上,瞬间感觉好了许多。他对着管家轻点了下头,管家心领神会,赶忙快步上前敲门。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脸色黝黑的年轻人。年轻人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热情地跟管家打起了招呼。 没聊多久,管家转身朝着赵之龙走来,说道:“老爷,对方说他那锭古墨没放在这儿,昨天已经放到他们城西的房子里去了,让咱们改天再来欣赏。” 赵之龙听闻,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若真如你所言,有这样一锭古墨,我实在是心痒难耐啊!你再去跟他说说,看看能不能现在就去取来给我瞧瞧,咱们可以出丰厚的跑腿费!” 管家连忙点头应下,又小跑着去找那黑脸小伙,转达自家老爷的要求。 对方犹豫了许久,才报出一个跑腿的价钱,接着又满脸堆笑地请管家转告老爷,让他们进屋歇息喝茶,毕竟去城西取东西,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回来的。 管家将与那人沟通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赵之龙后,赵之龙兴奋不已,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于是,赵之龙用布巾紧紧捂住口鼻,带着亲卫就要往屋里走。可这铺子实在不大,门脸又窄,无奈之下,他只带了两名亲卫走进店内。 没想到,这铺子里面竟是别有洞天。门脸看着狭窄,可进深却足够深,里面的房舍比外面的门脸宽敞许多。前后一共有三进房舍,赵之龙被引入到最里面一间客房。神奇的是,到了这儿,那浓烈的酱菜酸臭味已然消散,闻不到一丝一毫。 赵之龙暗自思忖,这前面门脸许是因为屯放货物的缘故,味道才那般大,而这后面想必就是住家的地方。 不一会儿,就有小厮脚步轻快地送上茶水。赵之龙同管家低声交待了两句,便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杯,品起茶来。管家则转身与那黑脸小伙再次叮嘱,让他务必快点将那古墨取来。黑脸小伙忙不迭地点头,胸脯拍得“砰砰”响,一口应承下来。 赵之龙喝了一盏茶后,只觉困意阵阵袭来。他心想,也不知这取墨的人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如就在这椅子上打个盹,说不定等自己睡醒,那老板就已经把墨取来了。 这般想着,他不禁打了个哈欠,对着屋内众人说道:“你们出去,就在门口守着吧!老爷我在这儿打个盹,休息休息,那取墨之人到了,就进来叫醒我。” 两名亲卫、管家,还有那看茶的小厮,都依言退出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待众人都出去后,赵之龙又喝了两口茶,困意愈发浓烈,很快便靠在椅背上,沉沉睡了过去。 突然,一阵冰冷刺骨的冷水毫无征兆地浇在他脸上,赵之龙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他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何事,下意识地张嘴就欲呼唤外面守着的亲卫进来。 可刹那间,他便察觉出异样,忙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他刚才休息的房间,而是身处一个四周漆黑的房间内。 这明明是大白天啊,怎么现在四周一片漆黑,唯有面前一盏如豆的微亮油灯,勉强照亮着他身周一小片地方。 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上心头,赵之龙只觉毛骨悚然。他在心底疯狂发问:自己这是在哪儿?为什么会在这儿?究竟是谁把自己弄到这儿来的?又为何要挟持自己? 这些问题如潮水般涌来,让他遍体生寒。难道是自己的竞争对手,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正惊恐间,一个黑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慢慢走到光亮下,稳稳地坐在他面前。 赵之龙定睛一看,此人竟然正是先前酱菜铺的黑脸小伙。赵之龙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中,但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残酷现实。 他吓得浑身颤抖,声音也跟着哆嗦起来:“你……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挟持在这儿?难道你们不知道我是提督军务的朝廷命官吗?” 那黑脸小伙嘴角微微上扬,哂然一笑,说道:“本人先自我介绍一下,本人乃夏军暗影司下执行二部指挥使兼内卫司下黑云卫仁勇校尉指挥使郭黑子。” “夏……夏军?就是在朝堂上求见我皇的那个夏军徐州知州王琦的手下?” “赵大人,果然聪明。聪明人咱就不说暗话,我把你挟持到这儿,就是想让你转投我夏军,往后一切唯我夏军马首是瞻。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轻易答应,不过没关系,我有必要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手段,等你见识过了,我相信你就会乖乖听话了。” 第210章 刑罚再现 言毕,郭黑子朝着黑暗处轻轻一招手,只见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从黑暗中快步走出,径直走到赵之龙身边,粗暴地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而后一左一右,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拖向房舍的一处角落。 虽说满心恐惧,但赵之龙原本还想强撑着几分身为朝廷命官的矜持。可此刻,面对这未知的恐惧,他彻底崩溃了,心神俱裂,扯着嗓子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郭黑子神色淡漠,冷冷说道:“你别白费力气了,这里是在地下,就算你把嗓子喊破,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赵之龙听了这话,挣扎得更加拼命了,一边使劲挣扎,一边不停地求饶:“饶命啊,饶命啊,我一切都听你们的,别这样对我,别这样啊!” 然而,拖他的两人仿若未闻,根本不予理会,一路将他拖到角落的一具棺材前,而后毫不留情地将他抬起来,扔进棺材里。 借着中间那盏油灯微弱的光亮,赵之龙惊恐地看到自己被扔进了一具棺材里,吓得心脏都差点跳出嗓子眼,死活不肯就范。 他嘴里不停地哀求着:“爷,大爷,求求你们饶过我吧,你们要什么我都给,我对天发誓,饶命啊,饶命啊,求求你们放了我……” 可他的求饶声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在他绝望的呼喊声中,棺材盖被缓缓抬起,“砰”的一声重重盖上,彻底遮断了他那惊恐万分的求饶声。 一时间,房舍内显得格外安静,唯有那棺材里偶尔传出沉闷的撞击声。 这正是周云发明的感官剥夺刑法,郭黑子用起来是无往不利。 郭黑子根据赵之龙先前的表现,心里清楚这人心理承受能力不强。果不其然,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便吩咐手下将棺盖打开,把赵之龙带出来。 当棺盖“嘎吱”一声被打开的瞬间,赵之龙仿若诈尸一般,猛地从棺材内坐起。 赵之龙被那两名大汉架出来时,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嘴里不停地嗫嚅着,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郭黑子大步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胸襟,神色平淡地问道:“赵大人,还想再进去一次吗?” “不不不,不要啊,不要……”赵之龙边说着,边“扑通”一声趴到郭黑子脚下,涕泪横流,拼命摇头,急声说道。 “你今天进去的时间不过半柱香,我平时对付的人,可都是至少一柱香起步,赵大人,你可让我破了例啊!” “多谢郭爷,多谢郭爷开恩,郭爷的大恩大德,我赵之龙这辈子都不敢忘。” “赵大人,咱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吧?你可别想着事后剿灭我们,我劝你别白费心思,你不仅办不到,要是敢轻举妄动,只会让你再进去呆上两柱香的时间。到时候,等你出来,可就成了一个大小便失禁的白痴,彻彻底底的疯子。” 此刻的赵之龙,心中哪还有半分报复的念头?有的只是无尽的恐惧,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深深惧怕。 “不敢,我哪敢啊,郭爷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您说让我干什么,我绝不敢有二话!” “我信你。你给我想办法把以下这些人,一个个都叫来。你受了这罪,可不能只让你一个人遭罪,大家一起经历一遍,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郭黑子说完,便将一张名单递给赵之龙,同时还有一块用纸仔细包住的东西。 “这锭古墨,品相绝佳,送给你了,事情可得尽快给我办成!” 赵之龙接过纸张,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名单上的人员可真不少,而且个个都是朝堂中有实权的人物。 当他打开另一件用纸包住的东西,看到里面的古墨时,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吓得连忙起身,双手将古墨递还给郭黑子。 “不敢受,郭爷,这我可万万不敢收,请郭爷收回!” 郭黑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白眼一翻,说道:“让你收着你就收着,这是给你的奖励。” 赵之龙听了,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忙不迭地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收起那锭古墨。 这时,就听郭黑子说道:“给你取个代号吧!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夏军内卫司黑云卫的成员了。你以后的代号就叫天宫四大天王中的东方持国天王,往后你就凭此代号与我联系。” 赵之龙听后,忙恭敬地躬身称是。 “时间也不早了,我这就带你回到你先前休息的那间厢房。”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地下的梯子,小心翼翼地爬上地面,而后又从那厢房的后面绕了进去。 赵之龙此刻才恍然大悟,那杯茶肯定有问题,想必是被人下了药,先将自己迷倒,之后才把自己挟持到那地窖之中。而自己的亲卫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自家大人早已不在房内。 赵之龙刚回到房内,就有一人怀里抱着个东西,从外面急匆匆地奔来,嘴里大喊着:“东西取来了!” 管家赶忙敲门进屋,看到自家老爷已经睡醒,只是脸色异常苍白,毫无血色。 他急忙将老板已派人取来古墨的事情,详细地禀报了一遍。 赵之龙让对方进来,亲手接过古墨,随意看了一眼,便递还给对方,说道:“果然是好墨,走,咱们打道回府!” 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朝着赵公府走去。 接下来一连几天,赵之龙都忙得不可开交。 他不停地邀请人前去陪自己找那商人谈判,劝说对方出价,好让自己将其买下。 那些被邀之人,去的时候极不情愿,但碍于赵之龙的面子,又不好拒绝。 可等回来之后,对赵之龙却变得十分尊敬。 东阁大学士马士英敏锐地察觉到朝堂上有了异样的变化,就连自己的老搭档阮大铖和司礼太监韩赞周,都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自己。 他满心疑惑,实在不明白究竟是何原因导致了眼下这种状况。但他心里清楚,必须得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 第211章 锦衣督头 马士英铁了心要把事儿弄个水落石出,便私下里遣人,火急火燎地邀了锦衣卫督头冯可宗,往自家府邸来。 没多会儿,冯可宗大步迈进府门。 只见他身姿笔挺,仿若苍松傲立,面容冷峻坚毅,剑眉斜飞,透着股英气。 那狭长眼眸里,寒光微闪,高挺鼻梁下,厚唇紧闭,嘴角微微下抿,整齐的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 单瞧这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忠肝义胆的良将,任谁也想不到,他竟在锦衣卫里当差,干着那侦缉刺探的活儿。 冯可宗乃明末画家冯起震的四子,出生在山东青州府临朐县,他家在当地,可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根基深厚,颇具影响力。 “哎呀,可宗来了,快,快进来,屋里请,咱一道喝口茶!” 马士英满脸堆笑,热情得好似一团火,拉着冯可宗就往书房去。 两人分宾主落座,府里的丫鬟轻手轻脚地送上茶水。 热气腾腾的茶香弥漫开来,两人各自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这时,马士英放下杯子,神色一正,开口道:“可宗啊,你我相识多年,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直说了。 如今朝堂之上,似有一股暗流涌动,背后怕是有股势力在串联众人,隐隐都快形成一股能和我分庭抗礼的大势力了。你可知,这背后的主谋是谁?” 冯可宗神色平静,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不紧不慢地问道:“阁老所言的‘异处’,具体指的是哪方面呢?” “嗨,跟你还卖什么关子。” 马士英摆了摆手,“朝堂上的事儿,你我心里都有数。 最近,韩公公和阮大人,平日里跟我走得挺近的,却突然疏远了,我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你说,这事儿背后,是不是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冯可宗心底暗忖,面上却不动声色,慢悠悠地放下茶盏,沉思片刻后说道:“阁老,我与您向来同进同退。不过,据我所知,这些大人常跟着郭提督外出寻墨,至于更深层的事儿,我还真不太清楚。” “郭之龙?” 马士英眉头一皱,低声呢喃。 冯可宗没再接话,只是端起茶盅,修长手指轻轻捏着茶盖,缓缓拨弄着茶面上的浮沫,而后举到嘴边,轻抿一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马士英见状,也陷入了沉思,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半晌,他猛地抬头,话锋一转:“对了,户部侍郎的位子,空了好些日子了。听说你外甥在礼部做事勤勉,才华出众,可有这回事?” 冯可宗一听,立马放下茶盏,神色凝重起来,拱手说道:“阁老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彻查清楚,看看是否对皇上不利。 只是眼下,我还负责着伪太子案,实在抽不出太多精力,恐怕得花些时间。还望阁老能多担待,稍作等待。” 马士英微微点头,叹了口气道:“我懂你的难处。可现在左良玉那家伙心怀不轨,打着清军侧翼的旗号,从武昌调兵而来,我这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阁老莫忧,锦衣卫定会尽快查清此事,给阁老一个满意的交待。” 冯可宗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就全靠你了。” 马士英拍了拍冯可宗的肩膀。 说起冯可宗提到的伪太子案,那可是南明弘光朝廷里闹得沸沸扬扬、影响深远的一桩大事。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率领起义军攻破北京城,崇祯帝走投无路,在煤山自缢身亡,太子朱慈烺也自此下落不明。 同年,福王朱由崧在南京仓促建立了弘光政权。 弘光元年初,一个神秘少年突然现身南京,竟自称是太子朱慈烺。 消息一出,满朝震惊。弘光朝廷赶忙派人审讯,可这事儿却越审越乱。 一些曾在东宫当差的官员,信誓旦旦地指认这少年是假太子,说他不过是驸马都尉王昺的侄孙王之明假冒的。 但也有不少人坚信他就是真太子,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南京城里的舆论也跟着炸开了锅。 这案子审理过程复杂得像团乱麻,背后牵扯着各方政治势力,大家各怀鬼胎,真假太子根本难以分辨。 伪太子案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弘光朝廷内部掀起了惊涛骇浪,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加剧了统治阶层的分裂与混乱,弘光政权的凝聚力和公信力,也在这场纷争中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冯可宗深陷其中,忙得焦头烂额,这也是他说没时间分身查探朝堂新势力的缘由。 马士英虽说对冯可宗的态度有些不满,可也只能憋在心里。 毕竟,冯可宗名义上是效命于皇帝的人,他可不敢太过强硬,强迫人家按自己的意思办事。 冯可宗回到锦衣卫衙署,一刻也没耽搁,立马把锦衣卫同知唤来,面色冷峻地吩咐道:“你即刻派人去查,郭之龙他们到底在跟什么人联络,一举一动都要给我盯紧了。” 再说归德商丘城这边,周云正埋首于桌案前,全神贯注地制定着他的货币政策。 自从夏军在全域推行泽州的商税政策后,各地商人听闻风声,纷纷赶来。 一时间,夏军控制区域内,商贸往来愈发频繁。 可在这兵荒马乱、土匪横行的年月,商人带着财货四处奔波,实在是危机四伏。 路上稍有不慎,就可能遭遇劫匪,血本无归。 也正因如此,镖局的生意异常火爆。这些镖局,不光负责押送货物,有时候连人也护送,说白了,就是给人当保镖。 周云瞧在眼里,他以瑞昌商行的名义,开了一家瑞昌车马行。 他把原来军队整编时裁下来的部分兵士招募进来,让他们转行当了镖师。 这一招,不仅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夏军内部物资供需的难题,还解决了部分兵士的生计问题。 可新的麻烦接踵而至,交易的货币问题成了阻碍商业进一步发展的“拦路虎”。 市面上流通的货币五花八门,啥样的都有。 既有明朝开国时铸造的洪武通宝、永乐通宝,也有当下正在使用的崇祯通宝,甚至连清廷的顺治通宝都能瞧见。 第212章 军器局改制 这还只是小额交易用的铜钱,大宗交易主要靠白银。 可白银交易更是麻烦,有元宝、中锭、小锭等不同形制,每次交易都得用秤仔细称重,还得鉴别成色,稍有差池,就可能吃亏上当。 商人们在交易时,常常为这事儿头疼不已。 多带钱吧,路上不安全,生怕被土匪盯上;少带吧,又做不了大买卖,实在是左右为难。 周云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针对货币改制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政策。 他先是吩咐泽州的军器局,赶紧铸钱模,试制大夏通宝的小平钱,也就是一文面值的铜钱,打算先造个一千枚出来试试水。 同时,又给军器局下了命令,让他们想法子试制银元,要求含银九成,含铜一成,重七钱二分。 他想着,用银元代替现有的白银交易方式,就能省去称重和鉴别成色这些繁琐流程,既能减少交易过程中因这些环节给商人造成的无形损失。 又方便收取商税,还能杜绝下面的人借着称重和鉴定成色,对商人进行剥削,减少由此滋生的腐败现象。 可问题也来了,周云手头的白银数量严重不足。 而且,市面上一两白银能兑换小平钱一千五六百文,等自己试制出小平钱和银元后,这兑换比例到底该怎么定,成了摆在他面前的一道难题。 定高了,小平钱怕是难以在市场上流通开来;定低了,银元又可能遭遇挤兑,可他手头的白银根本不够应付挤兑的情况。 周云决意推出夏军专属货币,他吩咐瑞昌商行李平,在归德府的商丘城开设第一家钱庄。 这钱庄不仅要开展借贷、存取这些当代钱庄常见的业务,还肩负着推行新钱的重任。 虽说新银元还在筹备之中,但提前谋划总归是好的。 安排好这边的事,周云把事务交给副帅李岩,自己则亲赴山西泽州。 他上次离开泽州至今,一晃已近半年。 尽管一直有泽州的消息传来,那边发生的事他都有所耳闻,可亲眼所见的直观感受,到底是不一样的。 泽州上下一收到周云要回来的消息,整座城都沸腾了,周边乡镇也热闹起来。 现任泽州知州乔伯庸,接到都帅府急报,得知都帅周云近日就会抵达,立刻忙得不可开交。 他先是整顿城内秩序,命令巡检司和府衙的衙役们加派人手巡逻,确保城内市面安全;接着又和侯贵一起调派人马,加强周云到来时的安保工作。 然而,泽州百姓对周云的热情,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周云从怀庆府进入泽州的碗子城开始,一路视察防务和民生。 泽云军都统罗洪、守卫泽州的十一团团长王奇,还有羽云卫侯贵,早早在天井关迎候。 将士们一听说周云要来,个个兴奋不已。 列队迎接时,他们脸颊涨得通红,眼神里满是坚定与激动,身姿笔挺,目光紧紧追随着周云。 周云登上天井关的关城,手持铁皮喇叭,对着城头上下的将士们,声情并茂地说道:“将士们!前段时间,清军突袭泽州,形势危急万分。 泽州、潞安、沁州,是我们大夏军的根基所在。没了这片土地,我们夏军就没了生存的土壤。” 他语气平静,稍作停顿后,情绪愈发激动:“在清军精锐出其不意的猛烈攻击下,所有人都以为泽州保不住了。 可就是你们,还有那些长眠于此的兄弟们,在这天井关,用生命挡住了清军精锐进犯泽潞沁的脚步。 你们保住了我们夏军的根基,保住了泽潞沁几十万百姓,也保住了你们自己的家人。 我周云,感谢你们!感谢你们救了夏军,救了这天井关后的无数黎民百姓。你们做到了向死而生,做到了逢敌敢亮剑,敢拼了命和鞑子死战到底。 你们是我们夏军的英雄,是夏军的榜样!” 说完,周云向全军将士行了一个抱拳拱手举过头顶、弯腰下拜的军礼。 在夏军,军礼并没有特别严格的要求,一直以来都是抱拳拱手于胸前,微微弯腰行礼,也有半膝下跪拱手行礼的。 因为周云不喜欢双膝跪地行礼,所以夏军里很少有这样的礼节。 此刻,全军将士整齐划一地在城头上下,回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城下一名将领高呼:“夏军万岁!” 紧接着,全军跟着齐声高呼,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震彻云霄。 周云在天井关没多作停留,便启程前往泽州城。 从泽州城外到城内,百姓和商人们夹道欢迎,“夏军万岁”“都帅万岁” 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让周云心中满是自豪。 能为百姓做些实事,得到他们真心的拥护,他愈发觉得,让百姓过上安定生活是何等重要。 只是这人山人海的场面,可把侯贵的内卫司累坏了。 他们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欢迎,侯贵和羽云卫全程提心吊胆,直到周云进了州衙,才彻底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周云都待在铁矿的军器局。 他要对军器局进行改制,将军器局一分为三,分别是军器局、铸币局和工程局。 军器局下设三个军工厂:泽州军工厂,专门负责火炮、炸药、火药罐、火药包的研发与生产; 在潞安府的长子县新设潞安军工厂,主攻火枪、弹药的研发生产; 在归德府的睢州新设归德军工厂,专注于冷兵器、甲胄、车架以及夏军鞋服的研发生产。 铸币局下设两个工厂,铸币厂和印鉴厂,都驻扎在泽州。 铸币厂负责研发、生产、回收和冶炼钱币,印鉴厂则专门制作印鉴、旗绶、号角、特制文书、将士号牌、官吏腰牌、军功奖牌等。 工程局下设矿司、冶炼厂和民司三个衙门。 原来的铁矿司将被取消,人员按照所从事的工作,分别安排到矿司和冶炼厂,驻地仍在泽州境内。 民司则设在归德的睢州,专门生产民用马车、日常用具,以及各地官衙所需的用品。 第213章 佳人妙影 周云此番改制,意在提高军工生产效率,为后续发展打好基础,同时将军用和民用生产明确分工,便于管理。 他还希望通过民用工坊,带动上下游民间工坊的兴起,推动辖地商业发展,让资本主义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悄然萌芽。 原军器局的管事戴苍,继续负责军器局,周云任命他为大使; 铸币局大使由有铸币经验的苏常担任; 工程局大使则由原辎重营的刘保出任。 周云忙完军器局的改制事宜,回到泽州城。 第二天,就前往王平父女所在的泽州医馆。 如今,王彩云已经是周云的未婚妻,王平自然成了准岳父。 周云悄悄来到医馆,只见这里人满为患,排队的人都排到了路上,医馆的小厮在一旁维持秩序。 这场景,让他不禁想起后世医院的样子,忍不住感叹:到哪儿都一样啊! 他从侧门溜进医馆,里面人相对少些,没那么嘈杂。 他快步走进王平的诊房,王平正跟面前的患者叮嘱着什么。 一抬头,冷不丁看见周云站在眼前,先是一愣,随即站起身,拱手就要行礼。 周云赶忙先施一礼,还制止了王平说话:“伯父,这么忙怎么也不找几个帮手啊?” “唉,行医的人都不愿寄人篱下,要么自己行医,要么自己开医馆,谁愿意去别家听人差遣呢?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您可以收几个徒弟嘛,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谁说不是呢,可这行的徒弟没那么快出师,人命关天,我实在不放心。” 周云沉默片刻,说道:“等晚上您不忙了,我再来,咱们一起想想办法。彩云呢?” 王平笑着说:“行,彩云也忙着呢,得晚上才有空。” 周云又聊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走之前,他还打听了医馆的情况,打算晚上再来细谈 。 夜幕缓缓落下,泽州城好似被一层轻柔的薄纱所笼罩,处处洋溢着祥和的气息。 周云将手头事务处理妥当,再次前往医馆。 此刻,医馆里的病人已悉数散去,只剩下王平正专注地整理着药材。 瞧见周云进来,王平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满脸笑意地招呼他坐下。 周云的目光在医馆里四处搜寻,却没见到王彩云的身影,不禁好奇地问道:“伯父,彩云呢?” 王平一边热情地让座,一边回应道:“彩云那边还有点事儿没忙完,得等会儿才能过来。” 周云心中涌起一阵期待,安稳地坐了下来,旁边有下人贴心地送上茶水。 两人先是闲聊了几句家常,随后周云便直入主题:“伯父,我琢磨出一个办法,咱们不妨办个医馆学堂或学院。这样一来,既能解决您收徒的难题,还能培养出更多出色的医者。” 王平听后,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喜的光亮,可紧接着又露出一丝担忧之色:“这学堂办起来倒不算太难,可师资和教材该从哪儿找呢?” 周云一脸自信,胸有成竹地说道:“师资方面您别操心,我可以从军中请一些懂医术的将士过来。 他们常年在战场上救治伤员,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至于教材,咱们可以把民间的药方和医书收集整理一番,再结合实际案例进行编写。” 王平听了,沉思片刻后说道:“这法子倒是可行,只是彩云那医科怕是不太容易找到合适的徒弟哟!” 周云笑着应道:“这不难解决,我打算在流民里找些机灵的女孩,要是有识字的就更好了。先教她们识字,后续再传授医术。” 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骤然响起:“这个办法好!” 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了进来,不用多想,肯定是王彩云来了。 不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靓丽的身影袅袅婷婷地走进来。 周云下意识地转头,只见王彩云亭亭玉立在门口。 暖黄色的灯光轻柔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那轻盈的身姿。 一袭翠绿连襟衣衫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纤细的腰肢,领口和袖口精致的盘扣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 她的乌发柔顺亮泽,肌肤白皙如雪,眉眼间满是灵动娇俏,整个人明艳动人,宛如从画中走出的仙子。 周云望着灯光下美艳不可方物的王彩云,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暗自思忖:怎么从前没觉得彩云如此漂亮,如今却是越看越觉得她光彩照人呢? “彩云见过周大哥!”王彩云清脆的见礼声,将陷入沉思的周云拉回了现实。 “彩云来了,快过来坐坐!”周云满脸笑意,热情地邀请道。 两人如今虽已是名义上的伴侣,但彼此间仍刻意维持着以往的那份随意。 王彩云挨着自家老爹坐下后,说道:“刚周大哥这个办法真不错,就靠我和我爹,能医治多少人呢?还是得办学堂,多收些徒弟才行,不然我们自己非得累垮不可。” “彩云说的对,这件事我就交给我姐红娘子帮忙安排了,你们到时候就是我夏军医学堂的祭酒了。” 王平一听,连忙摆手,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啊!我们哪能做祭酒呢?做个普通先生就挺好的!” 王彩云在一旁掩嘴偷笑,周云则态度坚决地说:“不做祭酒那就不做吧!要不您就做个院长,负责管理学堂或学院的事务,让彩云帮您搭把手。” 王平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又坐了一会儿,王平心里明白,周云和自己女儿许久未见,肯定有许多年轻人之间的贴心话要说,于是便起身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彩云,好久不见了。”周云见王平离开后,轻声对王彩云说道。 王彩云微微低下头,脸上带着些许害羞,又夹杂着一丝小抱怨:“周大哥,你也知道好久没见了呀?上次清军来袭,我还以为我们再也见不着了呢!听说要不是红姐的援兵及时赶到,天井关都被攻破了。” 周云心有余悸地说道:“是啊!当时我在归德,一听说清军已经攻破碗子城,向天井关进军,急得我心急如焚,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让孙明远火速带兵救援。” “你当时也有担心我吗?”王彩云鼓起勇气,抬头紧紧盯着周云问道。 周云十分笃定地点了点头。 两人分坐在灯光下的两侧,他们的身影被灯光投射在窗外,拉得老长老长,时不时从屋内传出两人欢快的交谈声。 第214章 神秘访客 王老爹就站在窗外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两个孩子坐在窗前开心地交谈,望着自家女儿那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灿烂笑容,心中满是欣慰。 女儿的终身大事算是有了着落,只是不知道自家儿子的婚事什么时候才能办呢? 与此同时,在归德府的商丘城,李平的钱庄正紧锣密鼓地筹备开业事宜。 他派人在大街小巷四处张贴告示,大力宣传钱庄的业务,这一举动吸引了不少商人前来咨询。 然而,也有一些人对这个新鲜事物心存疑虑,担心把钱存进去不安全。 李平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详细解释钱庄的运作模式、安全保障措施,以及将来在汇兑方面的诸多益处,可还是有部分人犹豫不决。 而在泽州的军工厂里,戴苍也碰上了棘手的难题。 新研制的红衣火炮改进款陷入了瓶颈,火药的配方始终不稳定,导致试验多次以失败告终。 这款新红衣大炮的改进款采用了铁芯铜体铸造法,得益于新材料锰钢的成熟运用,大炮的重量减轻了将近二百斤,射程却比原版红衣大炮远了近一千米。 可发射时总是不太稳定,炮弹的落点时远时近,让人头疼不已。 另外,铸币局的银元样品也迟迟拿不出来,主要原因是制作银元的母模一直未能完成,这就使得后续的浇铸工作无法进行。 当这些问题摆在周云在泽州行营的案头时,周云深知这都是人才匮乏导致的技术障碍。 他意识到,寻找这个时代的各类人才已经刻不容缓。可究竟该如何才能找到这些人才呢? 这个问题,他打算回到归德后,和李岩他们好好商议一番,看看是否可以举行一场抡才大典,以此吸引天下有才之士齐聚泽州。 就在周云忙着在泽州、潞安、沁州等地进行各项改制和安排时,归德府中迎来了一位神秘的陌生人。 商丘城内,暖阳洒落在都帅府的青瓦之上,光影斑驳。 李岩正坐在厅中,神色间带着几分警惕,打量着眼前这位神秘的不速之客。 此人年约五十,身形魁梧壮硕,络腮胡如丛生的野草,肆意地爬满了他的脸庞。 身上的衣衫破旧不堪,打着大小不一的补丁,每一道褶皱都仿佛藏着一段漂泊的故事。 他的眼神中满是疲惫,那是历经长途跋涉与无数波折后的沧桑。 “听说您认识我家都帅,您又是谁?找我家都帅所为何事?” 李岩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是李岩吧?我知道你。让周云出来见我,他一露面,自然就知道我是谁!” 李岩轻笑一声,笑容里却没有多少温度:“您不告诉我尊姓大名,我如何向我家都帅转达有人找他?况且,眼下我家都帅并不在这商丘城。” 那人一听,原本就焦急的神色瞬间变得更加急切,猛地站起身来,双手不自觉地握紧,问道:“周云不在?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李岩神色平静,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在阁下未说出姓名和来意之前,其他关于我家都帅的事情,无可奉告。” 那人满脸愤懑,猛地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我找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差这几天,他总归是要回来的。” 李岩见状,不动声色地向身旁的一名亲卫使了个眼色。 那亲卫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人离开都帅府后,脚步匆匆,在大街小巷中穿梭。 几经辗转,最终走进了一间极为偏僻狭小的客栈。 亲卫在客栈外等了片刻,随后抬脚走进客栈前台。 他从怀中掏出一小锭银钱,“啪”的一声放在桌上,直截了当地打听刚进去那人的姓名和住宿房间。 一番询问后得知,此人叫杨鼎勋,因盘缠不足,只能住在客栈的杂房。 亲卫不敢耽搁,迅速将这一消息禀报给了李岩。 李岩听到“杨鼎勋”这个名字,微微皱起眉头,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总觉得这个名字无比耳熟,好像在某个至关重要的时刻听闻过,可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何时何地。 思索片刻后,他果断通知黑云卫,派人秘密监控杨鼎勋。 这天,李岩正忙着与城中商贾洽谈,极力劝说他们支持瑞昌钱庄,将资金存入其中。 就在这时,亲卫神色匆匆地赶来,称有急事禀报。 李岩连忙安排归德知府李仲卿负责接待这些商人,自己则快步走向侧面的厢房,听取亲卫的汇报。 “副帅,您让我们监控的那个人,遭到了刺杀,现在身受重伤,已经被送往军中医护连救治。”亲卫气喘吁吁地说道。 李岩闻言,不禁一愣,追问道:“伤势如何?” “伤得很重,不过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什么人干的?抓到凶手了吗?” “对方行事极为专业,据黑云卫的人说,很像是锦衣卫,事发后都跑了。” “嗯?锦衣卫?锦衣卫为何要追杀他?他们藏在哪里,知道吗?” “目前都不清楚,黑云卫的郭指挥使去了南京,现在署理指挥使李富贵又跟着都帅去了泽州,这边实在没有得力的主事之人。” “走,带我去看看那人。对了,你说那人叫什么来着?” “回副帅,那人叫杨鼎勋,他还有一名随从,叫黑白熊,也受了伤,但伤得不重。” 在亲卫的带领下,李岩脚步匆匆,迅速来到了军中医护连。 如今军中医护连的负责人是齐泰。自从周云在军中组建医护连,齐泰就一直担任医护连长,麾下已有几百名医护兵士。 周云一直未对医护连进行调整,是因为他计划在军中成立一个大型的医护院,以医护院为依托,培养一批战场医护兵,充实到各基层营连。 只是目前在人员、药材和技能等方面条件还不成熟,所以才一直维持现状。 齐泰听说副帅李岩来了,急忙迎出门。 第215章 魂穿之思 李岩开门见山地问道:“齐都尉,刚送来的那两人伤势怎么样了?” “回副帅,那个姓杨的伤势稍重些,不过已经抢救过来了,没伤到要害,另一人只是些皮外伤。” “他现在可以说话吗?” 齐泰回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还是不要太久才好。” 李岩点了点头,示意齐泰在前带路。他们来到了救治杨鼎勋的床前。 此时,李岩终于想起了此人是谁,他刚从锦衣卫这三个字中联想起那个倒下的大明朝,这才让他想起这个人。 可他实在想不明白,锦衣卫为何要追到商丘来追杀他。 杨鼎勋静静地躺在床上,腹部和头部缠着层层白布,那白色的纱布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的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看到李岩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恢复了平静,神色中透着几分淡然。 “杨将军,好久不见啊!一别多时,您怎么来了河南?”李岩感慨地说道。 “你认出我来了?也好,省得我自报家门了。” “杨将军,我原以为您随您的主将一同殉国了,没想到您还活着。” “我也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活得好好的。”杨鼎勋声音虚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我们两人都还活着,这或许就是天意吧!”李岩不禁感叹道。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安静得有些诡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过了许久,李岩打破沉默,问道:“追杀您的是什么人?我听说像是锦衣卫。” “不过是些曾经的爪牙罢了,都是大明的败类,有奶便是娘,改换门庭对他们来说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李岩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此说来,杨将军是掌握了什么秘密,才被人急于灭口吧。” “唉!也算不上什么秘密,有些人不过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曾经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罢了。” “我会尽快将您来找我家都帅的事情禀报给他,您就在这儿安心养伤吧!” 李岩说完,便转身自顾自地离开了。 没过多久,一封加急情报就送到了正在泽州处理事务的周云手中。 信件是李岩所写:子辰,归德有自称杨鼎勋之人,前来都帅府寻尔,经吾确认,此人正是当年宁武关参将。 然一言不合后离去。遂遣人跟随,不想此人竟遭疑似锦衣卫密探袭杀,幸得黑云卫出手,救下其人并一随从,现暂驻军中医护连诊治。 经与其交谈,似有众多难言之隐,需面见尔详谈。 望能速归。 大哥李岩,崇祯十八年四月十日。 周云看完信,满脸疑惑,这杨鼎勋是谁? 自己压根不认识啊!找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他随手将这封莫名其妙的信件扔到案桌上,拿起一旁的其他文书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突然猛地一惊,想起自己穿越到这明末,并非是整个人直接穿越过来,而是魂穿到了一个也叫周云的人身上,占据了他的身体。 人家可是土生土长在这个时代的,难不成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身上还有什么曲折离奇的故事? 一个小兵,无依无靠的,能有什么牵扯不清的过往? 可大哥李岩信中提到,有前明宁武关副将找自己,看起来又像是真有故事的样子。 自己对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前尘往事,竟然一无所知,这可如何是好? 不对,好像自己下意识地对兵法和武技有一定的了解,这么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还真有可能是个有故事的人。 想到这儿,他连忙派人叫来李富贵,让他火速派人召来正驻军怀庆府河内城的孙明远。 孙明远接到周云的急令,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敢有丝毫耽搁,快马加鞭,急奔泽州城。 一到泽州城,他连休息都顾不上,就直奔周云的行营驻所。 “末将参见都帅!”孙明远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 “明远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周云满脸热情地招呼孙明远坐下,又吩咐下人送上茶水,待下人退下后,才开口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事想向明远请教请教。” 孙明远心中暗自纳闷,都帅难道就为了问自己点事儿,就这么着急把自己召来? “明远对前明的事情应该知晓不少吧?”周云试探着问道。 “不敢说知晓很多,只是略知一二,不知都帅所指何事?” 周云沉思片刻,缓缓问道:“明远可知当年的宁武关大战?” 孙明远微微一愣,随即回答道:“略知一二,毕竟时间也没过去多久。当时宁武关的守将是大明山西总兵官周遇吉,在崇祯十七年正月,被李自成大军攻破,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周云心中猛地一震,周遇吉?周云,这两个名字之间难道有什么关联? “那明远可知道有个叫杨鼎勋的将领?” 孙明远歪着头,努力回忆了一下,说道:“当时,周总兵麾下有个副将叫熊通,想着投降李自成,去劝降周总兵,结果被周总兵当场斩杀,还将首级献给了皇上。至于这个杨……” “杨鼎勋!”周云忍不住提醒道。 “杨鼎勋……对,还有一个叫杨鼎枢的,这两人都在周总兵麾下,他们是兄弟。” 周云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是对上了,果然和周遇吉有关系。 “那明远可知这些人的下落?” “这我确实不清楚了,我只听说宁武关一战,全军皆亡,连周总兵的夫人刘氏,都带领女兵抵抗到最后,以身殉国。 那场战斗之惨烈,他们的军队之忠烈,周总兵当真是前明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啊!” 周云听后,不禁长叹一声。 此时,孙明远又开口问道:“都帅问这个,是有什么打算吗?” “没什么,只是有件事想向明远求证一下,现在我心里已经有数了,辛苦明远跑这一趟了。” 孙明远连忙表示不辛苦。 周云心中有了底,第二天便带着亲卫离开泽州,前往归德。 第216章 身世之惑 一路上,周云都在绞尽脑汁地思索,该如何向别人讲述自己之前的身世,又该找什么借口掩饰自己不记得从前的人和事。 抵达商丘城后,周云先是洗漱一番,好好休息了一阵。 醒来后,听说大哥李岩来找自己,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了。 他急忙起身,前往前厅见李岩。两人见面后,相互行了礼,李岩便说道:“老三,我怎么感觉你对这事不太上心啊?” 周云小声嘀咕道:“这又不是娶妻,有什么好上心的?” 李岩没好气地瞪了周云一眼,说道:“糊涂!这可是事关你身世的大事,怎能如此漠不关心?你自己一直不向外人提及,怕的就是说不清楚,现在有机会弄清楚了,你却一点也不积极!” 周云被李岩说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大哥在说什么。 李岩也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催促着他去见杨鼎勋。 两人快步来到军营中的医护连。 此时,杨鼎勋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他的随从正守在门口。 “杨将军,我家都帅来看您了。”李岩走进屋内,轻声叫醒正在休息的杨鼎勋。 杨鼎勋缓缓睁开眼睛,定了定神,才反应过来,听说周云来了,急忙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这一动,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但他还是咬着牙,强忍着疼痛,翻身想要下床。 随从见状,连忙上前想要扶住他,却被他用力甩开。 他硬是挺直了身子,“扑通”一声,单膝跪地,行了个半跪礼,声音颤抖却又无比坚定:“末将宁远参将杨鼎勋,参见少将军!” 周云一直盯着杨鼎勋,看着眼前这个无比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人,脑海中仿佛有一团迷雾,怎么也驱散不开。 等他回过神来,杨鼎勋已经下了床行礼,那随从也跟着在一旁行礼。 他急忙大步上前,双手一把扶住杨鼎勋,说道:“杨叔,请起,请快快请起。您都受伤了,就别行礼了。” 此时的杨鼎勋,眼眶中已满是泪水,老泪纵横。 他看着眼前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少将军,如今的周云身上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心中既激动又感慨。 有亲卫搬来几张凳子,给周云等人坐下。 李岩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杨叔,实不相瞒,我已经想不起从前的事了,包括您。 我知道您肯定很奇怪,但自从上次我跟着刘宗敏的大军,在到达太原城之前的战斗中坠马,摔到头后,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我一看到您,就能下意识地叫出您来,因为我对您无比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以前的一切。”周云一脸诚恳地说道。 杨鼎勋先是满脸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眼中满是理解与心疼。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看你眼神里像是不记得我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曲折。” 这时,李岩插话道:“杨将军,子辰所言句句属实……” 于是,他将自己与周云如何相识、如何结拜,以及后续如何相互协作、并肩作战,一直到现在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向杨鼎勋讲述了一遍。 杨鼎勋听着李岩的讲述,眼中不时闪过一丝精光,还时不时看向一旁的周云,脸上满是欣慰之色。 “感谢李军师一直以来对我家少将军的支持与照顾,我替我家将军谢过了。” 杨鼎勋挺直身子,郑重地向李岩拱手致谢。 李岩摆了摆手,说道:“杨将军言重了,我与老三既是兄弟,自然是以兄弟相待,这与其他无关。” “杨叔,您怎么找到归德来了?又为何会受伤呢?”周云关切地问道。 “唉!说来话长啊!”杨鼎勋抬起头,目光望向屋顶,思绪仿佛一下子飘回到了一年前的宁武关…… 崇祯十七年,朔风凛冽,山西总兵周遇吉刚引兵从代州撤回宁武关内。 此前,平阳守将陈尚智投降李自成,转头便劝降周遇吉的副将熊通,熊通被说动,竟也来劝周遇吉归降。 周遇吉听闻,怒发冲冠,“啪”地一声拍案而起,双眼圆睁,怒喝道:“休得胡言!我周遇吉世受国恩,岂会做这等叛国投敌之事!” 说罢,手起刀落,当场斩杀熊通。 随后,他命人将熊通的首级送往北京,以表明自己坚决抵抗的决心,同时加急向北京发出求援信,信中言辞恳切,告知朝廷自己粮草箭矢告罄,急需支援。 然而,周遇吉万万没想到,他的书信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朝中以陈新甲为首的投降派,本就对周遇吉的坚决抵抗心生不满; 而监军高起潜,因与周遇吉素有私怨,在中间大肆作梗,致使援兵迟迟未发。 在代州,周遇吉率军坚守了十余日,每日都是一场生死恶战。 战场上,喊杀声震耳欲聋,刀光剑影闪烁,士兵们的鲜血染红了土地。 最终,因寡不敌众,周遇吉战败,只能带兵退往宁武关,继续顽强抵抗。 李自成亲率大军,将宁武关围得水泄不通。 周遇吉毫无惧色,与李自成的大军展开殊死搏斗。 他于城中设下伏兵,诱敌入城,一时间,城中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农民军大乱,被杀者数千。 但李自成的农民军攻势凶猛,还有火炮助阵。 随着一声声巨响,宁武关的城墙被轰得摇摇欲坠。 最终,农民军攻破宁武关。 杨鼎勋回忆到这里,眼眶泛红,身边同僚和战士们一个个倒下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心中一阵酸涩。 过了许久,他才声音沙哑地讲道:“将军在宁武关城破后,仍在街巷中指挥战斗,毫不退缩。 从战马上摔下后,他徒步与敌人厮杀,身中数箭,被生擒后依旧破口大骂。 农民军恼羞成怒,将他悬吊于高竿之上,万箭齐发,随后还残忍地肢解了他的尸体,身边众将也都战死当场,无一生还。” “将军夫人更是英勇,她带领几十名妇女拒守公廨,登上屋顶,弯弓搭箭,向农民军射击。 可惜,最终还是被农民军活活烧死,那场面,惨不忍睹……” 第217章 杨李救孤 杨鼎勋继续回忆着说道“我当时被将军命令护着家眷,少将军与我一同奋力突围。 敌军越来越多,眼看已无法幸免,我们准备拼死一战,在一间屋内作最后的抵抗。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着要放火烧屋。 奇怪的是,边上房舍都被引燃,唯独我们那间安然无恙,也不知道是为何?” 说到这,他转头看向旁边的李岩,问道,“当时,救我们一命的,想必就是李军师吧?” 李岩一直沉浸在那段回忆中,听到问话,才缓缓回过神来,悠悠回道:“我当时本就十分反对用这等酷烈的手段对付一名已然被俘的将军,况且是周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 战场相搏,杀了便是,这既是对敌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可我当时无法直接干预,只能退而求其次,想着为周将军留个后。 听说大军围住了周将军的家眷,我便前往闯王处献计用火攻之计,避免无谓的伤亡。 获得准许后,我让人将旁边的屋舍都点了,又单独吩咐亲信,留下你们所在的那一间。 也算是我对周将军的一点告慰吧!” 周云在一旁听着,心中大为震撼,没想到事情竟有这么多曲折。 他望向李岩,心中不禁感叹,这世间莫非真有因果循环? 他当时出于一片善心救了自己身体原主一命,如今自己穿越过来,又救了他一命。 李岩也看向周云,两人此时想法竟不谋而合。 “杨叔,那后来呢?”周云接着问道。 “后来……后来,我带着你冲出那间房舍,扒下死去顺军的衣衫,打算混迹出去。可……” 杨鼎勋的眼前又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他正与周云在城中小心翼翼地避让闪躲,不巧被带队巡视至此的闯将刘宗敏发现。 刘宗敏浓眉一皱,大声喝道:“你二人在此鬼鬼祟祟地作甚?” 杨鼎勋心中暗叫不好,自知此时必死无疑,遂准备奋力一搏,给周云争取逃生的时间。 没想到周云机灵无比,忙上前恭敬回禀:“禀将军,我们刚发现守军主将的儿子从我们前面跑走,故一路追寻到此。” 刘宗敏听闻,眼前一亮,指着年轻的周云说道:“你上马,带我的人过去追。” 这时,有人牵了匹马过来,周云只好硬着头皮上马,带着十几人快速向前奔去。 而站在一旁的杨鼎勋则无人问津,他只好回头,一个人朝着李自成大军的方向走去。 此后,他在大顺军中当了一名小兵,跟随大顺军去往北京,一路上都在寻找周云。 可几十万的大顺军中,找一个普通兵士谈何容易。 寻找无果后,杨鼎勋只好在半途偷偷溜走,去找明廷山西监军太监高起潜,想着归建明军。 等找到高起潜在京城附近的驻军时,已是人心惶惶,众人畏惧李自成带领的大顺军如虎。 高起潜见到以为早已死去的杨鼎勋,听他述说当时的事情经过后,才知道周遇吉的儿子没死。 他心中暗自恼怒,脸上却带着微笑,将杨鼎勋安排在军中任职。 杨鼎勋不知道的是,高起潜与周遇吉势同水火。 周遇吉身为大明猛将,奉命镇守要地,是拱卫京城的一道关键防线。 他治军严谨,平日里对士兵要求严格,训练时一丝不苟,但又爱兵如子,士兵们受伤生病,他都会亲自探望,所以所率军队作战勇猛,令起义军和清军都颇为忌惮。 然而,他刚正不阿的性格,在朝廷中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监军高起潜。 高起潜身为宦官,仗着皇帝的宠信,在军中作威作福,整日想着如何中饱私囊,对真正的战事却漠不关心。 周遇吉多次对高起潜的腐败行为表示不满,这让高起潜怀恨在心,一心想找机会除掉周遇吉。 这一日,代州前线传来急报,李自成的大军已逼近周遇吉的防区。 周遇吉深知此次任务艰巨,立即着手筹备防御,加固城墙、布置兵力,同时向朝廷请求援兵和粮草。 高起潜得知此事后,心中暗喜,觉得机会来了。 他先是在崇祯皇帝面前进谗言,添油加醋地说周遇吉夸大敌军实力,意图骗取更多的资源,实则是拥兵自重。 崇祯皇帝本就多疑,听了高起潜的话后,心中对周遇吉产生了疑虑,对他的援兵请求也有所犹豫。 与此同时,高起潜又在后勤补给上动手脚。 他故意克扣周遇吉军队的粮草,原本计划运送的充足物资被削减了大半。 负责运输的官员畏惧高起潜的权势,不敢违抗,只能将少量的粮草送往周遇吉的军营。 士兵们看着这点可怜的口粮,士气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周遇吉心急如焚,一边安抚士兵,一边再次向朝廷请求支援。 高起潜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假传圣旨,命令周遇吉主动出击,不得延误。 周遇吉虽深知此时出击风险巨大,但君命难违,只得率领疲惫之师出城迎战。 战斗打响后,周遇吉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奋勇杀敌。 然而,由于兵力悬殊,且士兵们饿着肚子,战斗力大打折扣。 而高起潜呢,不仅没有按照约定派遣援军,还在一旁冷眼旁观。 当看到周遇吉的军队陷入困境时,他不但不施以援手,反而下令自己所监督的部队撤退,让周遇吉的侧翼完全暴露。 起义军趁机发动猛攻,喊杀声震天,周遇吉的军队渐渐抵挡不住,阵脚大乱。 周遇吉虽拼死抵抗,但最终寡不敌众,从代州退往宁武关,最后全军覆没于宁武关上。 周遇吉的死讯传来,朝野震惊。 百姓们为这位忠臣良将的陨落而悲痛不已,街头巷尾都在传颂他的英勇事迹,而高起潜却在暗中得意,继续在朝廷中为非作歹。 李自成大军攻入北京城,杨鼎勋跟着高起潜大军撤退,听闻北京城破,崇祯皇帝自缢,导致全军溃散。 杨鼎勋跟着高起潜一路奔逃向山东,又从山东去往南京,加入了新组建的弘光朝。 第218章 身世揭秘 高起潜试图重新把持军队,将杨鼎勋引为心腹。 一次酒后,他向旁人说起宁武关守战时,将他恼恨周遇吉,并最终陷害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被在场的杨鼎勋听了个明明白白,杨鼎勋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场拔刀就欲砍了高起潜,却被其身边将领护住。 酒醒的高起潜得知此事后,惊恐万分,遂从锦衣卫调人开始追杀杨鼎勋。 杨鼎勋一路向西奔逃,欲寻找少将军周云。 周云并非其本名,周云真名叫周海,两人当时在宁武关换上大顺军衣服时,杨鼎勋给周海改名叫周云,自己当时改名叫杨勋。 他一路向西,身无分文,风餐露宿,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 在河南汝宁府时,他听到百姓谈论他们现在的青天大老爷是一名夏军都帅叫周云。 这让他又喜又忧,既想此周云是否为彼周云,又担心如果是,还认不认自己这个世叔。 就这样一路打听,一路往归德府而来,但身后高起潜派的锦衣卫却如影随形,一路跟踪而去。 好不容易到了归德的商丘城,找到都帅府。 他将自己手中佩剑卖了,在偏僻处租了间客栈住下,这才去都帅府找周云,也就发生了与李岩见面后的一幕幕。 李岩与周云听到此处,才完全明白杨鼎勋到底经历了什么。 此时的李岩也才最终确认这周云确为周遇吉之子,也就是那个在宁武关城中被自己放了一马的周遇吉之子。 杨鼎勋抬头沉思道:“至于少将军当时在大顺军中如何成了刘宗敏亲兵,到后来救了李军师这段时间的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唉!没想到少将军竟然都忘了过去,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背负太多的恩怨情仇了。” 李岩则哂然一笑说道:“其实这段时间的经过,也能猜想出来,无非就是子辰带人追赶没追上,一起返回时,就跟着刘宗敏了。 至于是否是刘宗敏的亲兵,根本不重要,他的亲卫都有大几千,最后可能是因为马惊等意外坠马,而至太原城中休养。” 杨鼎勋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只有此时的周云还处在遐想中,他没想到自己这穿越过来的原身体主人竟然是大明名将周遇吉之子。 且还有这么多复杂离奇的经历,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大顺军中一默默无闻的小兵一名,没想到还有个鼎鼎大名的老爹,只可惜这原主的老爹老妈都已殒命。 现在自己为周家唯一独苗。周海?周云!原主的两位救命恩人都在自己身前,他理应拜谢才是。 想到这,他站起身,向着面前两人双膝跪地,恭敬地就要磕头行礼,被李岩一把拉起。 “老三,你干什么?我是你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杨将军也是你父亲的身边人,大家都是一家人,可不兴这些,再说你如今都是都帅了,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对对,李军师说的对,少将军此举十分不妥。” 周云也就没有再坚持,说道:“杨叔,你安心在此养伤,至于那追踪你而来的锦衣卫们,只要还在这商丘城,我让他们有来无还,那高起潜老贼,我让你过几天就能见到他的脑袋。” 说完,对李岩说道:“大哥,我们走吧!” 刚说到这他又想起件事问道:“杨叔,那名随从是怎么回事?” “那名随从是我的亲信心腹,一直跟随我至今,一路之上不知帮我挡过多少刀,要没他,我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他武艺怎么样?” “他是开封人,从小在登封长大,在那少林寺中学得一身好功夫,五六个人近不得身,这次要不是他刚好出门,那几名锦衣卫还真伤不到我,还好他到得及时,要不然,这次还真悬。” 周云心中大感好奇,去门口将正守在门口的那名杨鼎勋随从叫了进来。 “你叫什么名?”周云微笑着问道。 那人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大声道:“卑职黑白熊参见少将军,能见到少将军安然无恙,卑职深感欣慰。” “好样的,这一路多亏了你照顾我杨叔了。”说完向前拱手俯了下身子。 那黑白熊赶紧还了个礼,口中忙道:“少将军这可折杀卑职了。” “你也不用卑职的自称了,现今我开封府尚缺一名巡检司使,杨叔以后有我照顾,你就去开封府的巡检司帮我将开封府的匪患给铲平了。” 一旁的杨鼎勋忙喝道:“白熊,还不赶快谢过少将军!” 黑白熊这才抱拳拱手行礼称谢。 周云安排完这些才带着李岩一起去了外面。 两人无言,行至半途,周云开口问道:“大哥,你信否?或信几分?” 李岩回头看了远方的军营辕门一眼后说道:“我是信的,毕竟里面有我参与进去的成分,但……” 周云一愣,“但什么?” 李岩继续说道:“但还是要观察一段时间看看。 毕竟你这杨叔经历的事情太过复杂,某一个环节被人利用上也说不定。 你的态度我很喜欢,不被感情所左右思想,一个上位者就应该具备这种素质。” “大哥,说正事呢!你又扯到哪去了!” 李岩哈哈大笑,上前而行。 周云追步上前,扯着嗓子喊道:“大哥,我听彩云说,我姐现在身体已经大好,那现在怀上了没?” 李岩一听这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忙三步并作两步返身冲上前。 抬手一把捂住周云的嘴巴,神色又羞又恼,急切地说道:“老三,这种事哪能这么大声叫嚷!你也太没个轻重、不懂礼数了!” 周云用力挣脱开李岩的手,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笑嘻嘻地说道:“谁叫你刚才笑话我来着!咦?不对啊,大哥你瞧你这表情,脸都红透了,莫不是我姐真有了?” 那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期待,还带着几分狡黠,活脱脱像个调皮的孩子。 李岩被他这一连串的追问弄得哭笑不得,又实在憋不住满心的喜悦,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你可别嚷嚷了,你姐她……确实是有喜了。” 第219章 红娘有喜 “哎呀!真的啊!”周云一听,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也顾不上李岩还在旁边,像一阵风似的拔腿就朝着城内李岩府中跑去。 他跑得那叫一个快,衣袂飘飘,带起一阵小小的旋风。 身边的亲卫们见状,也赶忙紧跟其后,一时间脚步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李岩站在原地,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不禁愣在了那里,心中暗自感叹:这老三,还是这么风风火火、张扬得很。 他赶紧大声呼喝那些亲卫们:“都小点声,脚步轻点,可别惊扰了城中百姓!” 可周云一行人早就跑远了,他的声音在风中消散,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 周云一路脚步匆匆,疾风在耳畔呼啸,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发丝也被吹得杂乱无章。 待他奔至李府门前,猛地收住脚步,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身为男子,贸然踏入内宅去看望红娘子,实在有诸多不便。 他赶忙抬手,急切地向路过的丫鬟招手,急声说道:“姑娘,劳驾你速速去通报你家夫人,就说周云来了,有要紧事找她。” 丫鬟福了福身,转身快步离去。 没过多久,红娘子那略显富态的身影便匆匆出现在周云眼前。 她脚步急切,裙摆随着走动轻轻摆动,脸上带着几分惊喜与期待。 周云见状,赶忙迎上前去,满脸关切地说道:“姐,你慢点儿,可别着急。你瞧我,来得匆忙,两手空空,真是失礼……姐,你快坐下歇歇。” 红娘子哭笑不得,抬手轻轻点了点周云的肩膀,嗔怪道:“你这小子,跟姐还客气上了。你大哥呢?没和你一道?”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 李岩大步跨进门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 他径直走向桌旁,伸手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仰起头,“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这才长舒一口气,像是要把一路的疲惫都随着这口气吐出去。 他转过身,手指着周云,半是嗔怒半是无奈地骂道:“你这臭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也不说等等我。带着一队亲卫在城里横冲直撞,一点儿都不顾及形象,真是要把我气死!” 红娘子看着这两个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的人,忍不住掩嘴轻笑,那笑容里满是温柔与欣慰。 就在这一瞬间,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也深深体会到周云对自己的依恋与在乎,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涌上心头。 周云撇了撇嘴,对李岩的抱怨充耳不闻,一脸关切地看向红娘子,问道:“姐,你这都有几个月身孕了吧?这么大的事儿,怎么都不告诉我呢?肯定是大哥不让说,姐,你快跟我讲讲。” 李岩在一旁,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又无奈的苦笑。 周云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自己实在不好开口跟他说这事,所以就没特意提起。 再者,一想到自己都四十岁左右了,红娘子虽说比自己小些,可也不算年轻,他就特别不好意思跟人提夫人有喜的事,心里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姐,你现在身子金贵,可千万不能太累着了。 后勤那些繁杂的事儿,你就先放一放,交给别人去处理。 我这就给彩云写信,她可能来不了,就让她派个得力的徒弟过来,也好有个贴心人在你身边照顾。 毕竟你身子才调养好,可丝毫大意不得。” 周云在一旁,条理清晰地安排着,眼神里满是关切与担忧。 红娘子听着这些贴心的话语,眼眶微微泛红,心里暖烘烘的,仿佛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淌。 她伸出手,轻轻在周云的肩膀上,帮他整理着稍显凌乱的衣服,动作轻柔而又充满姐姐的爱意。 轻声说道:“谁家姑娘要是嫁给我家小弟,那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看这小嘴,多会关心人呐。” 李岩看着这姐弟俩温馨相处的画面,心底忽然涌起一种奇妙的错觉。 仿佛这一幕曾经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无数次上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可当他努力去回想,脑袋里却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挥之不去。 周云回到商丘城后不久,一则消息,在商丘城内掀起了惊涛骇浪。 众人纷纷传言,夏军都帅周云,竟然是前明名将周遇吉之子。 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瞬间传遍了夏军辖下的每一个角落。 街头巷尾,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热烈地讨论着这件事,脸上满是好奇与兴奋。 夏军各都统、团营级将领也坐不住了,纷纷来信都帅府,向副帅李岩询问消息的真假,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急切与关切。 随后,都帅府郑重地向辖下各军、各州府出具了证实告示: 都帅府示各军州府文 谕各军、各州府衙门并众百姓知悉: 迩来,坊间盛传我夏军都帅周云,乃前明大将周讳遇吉将军之子,众议纷纭。都帅府屡接各地军营、官衙来函,亦有百姓登门垂询,此议真伪究竟若何。 众人所以关切者,盖因敬爱都帅,心系都帅之身世渊源。 且周遇吉将军,为前朝捐躯,其英勇顽强、坚贞不屈、视死如归,一心为国为民之牺牲精神,久为众人所敬仰。 诸君冀望我家都帅与如此伟大英雄人物有所关联,此乃美好之期许,亦为对美好生活之向往,更显淳朴真挚之民情。 今都帅府特为昭告:我夏军都帅周云,确系前明山西总兵周遇吉将军之子。 现有原山西总兵周遇吉麾下参将杨鼎勋,可为亲证。 特此公告,咸使闻知。 夏军都帅府 周云、李岩、陈金斗 同启 崇祯十八年四月二十日 公告一出,整个夏军辖地瞬间沸腾起来。 原本只是私下里小声议论的话题,刹那间变成了全民热议的焦点。 街头巷尾,人们三五成群,热烈地讨论着这件事,脸上洋溢着兴奋与自豪。 第220章 南京风云 这一消息,让夏军辖地的军民向心力空前凝聚,大家心里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坚实的依靠,有了归属感。 民心所向,众望所归,用来形容此时的周云再合适不过。 夏军也因此从百姓口中的流寇余孽,摇身一变,成了前明忠臣良将之后的正义之师。 在当下的舆论环境和局势中,这种身份的认可至关重要,它代表着是否能得到百姓和其他势力的支持。 周云对这些复杂的局势不太了解,所以表现得漫不经心,整日里依旧忙着自己手头的事务,对这些议论并未放在心上。 可李岩却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也是他十分关心和在乎的根本原因。 毕竟,虽说有了合适的身份,并不意味着别人就会立刻归顺,但起码有了被人认可和接纳的基础。 接下来,缺的就是足够强大的实力了。 一旦有了清军那般强大的实力,再加上身份的认同,就有了让其他势力纷纷来投的可能。 这件事的影响,可不仅仅局限在夏军内部。 在外部,受影响最大的当属李自成率领的大顺军。 大顺军好不容易在夏军的支援下,稳住了与清军的战事。 双方你来我往,战场上硝烟弥漫,清军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可如今听说夏军周云是周遇吉之子,大顺军瞬间如临大敌,成了周云的死对头。 毕竟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们担心夏军不但不会再提供支援,甚至有可能联合清军,迅速出兵剿灭自己。 一时间,李自成的整个大顺朝廷都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 朝堂之上,大臣们面色凝重,议论纷纷,都在慌乱地商讨着如何撤退,撤往何处才安全。 李自成满心懊悔,后悔当初自己一怒之下,不听李岩的劝阻,肢解了周遇吉。 如今,他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切都无法挽回。 他只能无奈地准备向南撤往武昌,眼神中满是疲惫与无奈。 就在大顺军准备仓促撤退的时候,李自成突然收到了夏军周云的书信。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迫不及待地展开信件。 只见信中坦言周云确为周遇吉之子,与大顺军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但周云表示,自己深知民族大义为重,不愿让满清鞑子侵占这大好河山。 他认为自己与大顺军的仇怨是内部矛盾,而与清廷的仇恨则是外部矛盾。 他愿意先放下个人恩怨,携手大顺军共同抗击清军,将清军赶回山海关之后,再与大顺军清算旧账,拼个你死我活。 信中还承诺,在清军未退回山海关之前,所有之前达成的协议依然有效,夏军与大顺军仍保持合作关系。 李自成看着信中那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坦诚,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长叹一口气,感慨道:“这周云,真乃一号人物啊!能放下杀父之仇,与仇人携手共抗鞑子,这份气魄,实在令人钦佩!” 随后,他果断下令,暂缓撤退前往湖广的武昌,继续在襄阳阻击清军。他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斗志,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除了大顺军,各地的地方势力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比如驻南阳府的刘洪起部,山西平阳府地区张五桂的起义军,山西太原府地区高鼎的起义军等。 他们得知夏军都帅周云是名将周遇吉之子后,都觉得自己又多了一条出路。 万一被清军逼得走投无路,起码还能投靠到夏军之中,继续抵抗清军。 他们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心中暗自盘算着未来的出路。 相比之下,清军和南明受这件事的影响最小。 在他们眼中,无论夏军周云是谁,都不过是一支普通的地方武装势力而已。 清军依旧按照自己的战略部署,稳步推进,对夏军的崛起并未给予太多关注; 南明则深陷内部的权力争斗之中,对外部势力的变化反应迟缓。 而在南明南京城中,东阁大学士马世英最近高兴得简直要飞起来了。 以清军侧翼名义,调兵从武昌引兵而来,准备清理自己这个奸臣的南明太子少傅左良玉,在进兵至江西九江时,突然身患重病,一命呜呼。 左良玉一死,他的军队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 军中将领们各怀心思,士兵们人心惶惶,虽说据说他的儿子左梦庚准备继续率领大军东下。 但左梦庚的影响力与左良玉相比,那可差得太远了,根本无法掌控全局。 这块压在马世英心头的大石头一落,他顿时精神大振,摩拳擦掌,准备开始向以郭之龙为首的势力下手,一心想要把朝政重新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再三叮嘱锦衣卫督头冯可宗,务必尽快督办查探郭之龙背后的势力,言辞间充满了急切与狠厉,还打算调派人手,一举将其铲除,以绝后患。 冯可宗无奈之下,只能不断催促指挥同知,务必在近期查探清楚,并将郭之龙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 他整日里眉头紧锁,心急如焚,在锦衣卫衙门里来回踱步,不断地发出一道道指令。 此时,在南京城中的郭黑子,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越来越紧张的气氛。 但他毫无惧色,反而跃跃欲试,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自信。 这天,他刚好收到周云的军令,要求他想尽办法,务必将太监高起潜生擒活捉,押送到商丘城。 郭黑子心想,是时候进行第二步计划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很快,南京城中的锦衣卫就初步查明,郭之龙等朝中大臣,都已经在夏军暗影司的策划下,投向了夏军。 他们还发现,南京城南的一家酱菜铺,就是暗影司的秘密据点。 锦衣卫迅速将掌握的情报,上报给了冯可宗和马世英。 马世英得知此事后,气得七窍生烟,脸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握拳,仿佛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砸个粉碎。 他怒声吼道:“一个小小的地方武装势力,竟敢把手伸到朝堂上来,简直反了天了!可宗,老夫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无论如何都要一举铲除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冯可宗也是怒不可遏,他立刻调集了一百多名锦衣卫番子,气势汹汹地前往城南拿人。 第221章 南京惊雷 这一队人浩浩荡荡地穿街过巷,一路上尘土飞扬,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城南的酱菜铺前。 可当他们推开门,却发现里面早已是人去楼空,连一个暗影司人员的影子都没看到。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徒劳无功。 就在这一百多名番子,在一名千户长的指挥下,里里外外仔细查看的时候,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 刹那间,酱菜铺上空涌起一阵浓密的白雾,迅速向四周蔓延,笼罩了这一片区域,白雾滚滚,直冲云霄。 强烈的气浪将周围的门窗震得粉碎,碎木片四处飞溅。 那百多名锦衣卫瞬间被炸得死伤无数,现场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血肉模糊的幸存兵士。 他们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哭泣,声音凄惨而又绝望。 有的士兵被炸掉了胳膊,鲜血汩汩地流着;有的士兵腿部被炸断,只能在地上挣扎着爬行,场面惨不忍睹。 这一声爆炸,就像是打开了爆炸的开关。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南京城中此起彼伏地响起。这些爆炸声,仿佛是给这座古老的南京城敲响了丧钟,预示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每一声爆炸都让城中的百姓惊恐万分,他们纷纷紧闭门窗,躲在家里,不敢外出。 此时,正在南京锦衣卫衙门内处理公务的冯可宗,先是听到城南传来一声惊天炸响,吓得他手一抖,毛笔“啪”的一声掉在了案上,把文书都弄成了一团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知道城南今天有行动,这炸声又来自于城南,不用想,肯定是自己锦衣卫中了夏军奸细的计。 他正懊恼间,“轰隆”一声炸响在他耳边响起,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飞了起来,然后就是一片黑暗,什么都不知道了。 爆炸的气浪将他的身体抛向空中,又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生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马士英和高起潜府中都几乎同时炸响。 剧烈的爆炸将府邸的门窗、墙壁都炸得粉碎,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府中的家眷、奴仆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哭声、喊声交织在一起。 这就是暗影司执行部在城中施行的第二计划,在征得周云同意后,调集了最新研制的小型火药包十个,带入南京城中。 他们的目标是将那些投降派进行定点清除,从而得以快速控制朝堂,尽快整合抗清力量抵抗正来势汹汹的清军。 这一系列行动就像一把把利刃,刺向了南明内部的腐朽势力。 这顿惊天操作让南京城内官员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朝堂之上,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说一句话;街头巷尾,百姓们议论纷纷,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连弘光皇帝朱由崧也吓的瑟瑟发抖,时刻担心哪里会放着爆炸的火药,将他送去见他的先祖朱元璋。 他整日躲在深宫之中,不敢踏出一步,身边的太监、宫女们也都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在大家都心惊胆战之际,郭之龙等人则前往皇宫求见皇上。 他们在宫门外焦急地等待着,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说服皇上。 朱由崧此时哪敢出去见人,一个人躲在深宫中不让一个人近前。 他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蜷缩在角落里,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恐惧。 郭之龙等人没法,只好说他有办法让皇上不挨炸。 此时的朱由崧就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快速召郭之龙上前问话。 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急切与恐惧:“郭爱卿,你说有办法让朕不挨炸,你快说是何种办法?” “回皇上,臣确实有一个方法,前日有个自称黑云卫的组织给臣一张绿布,说是只要府门处贴有绿布的就能安享太平,但凡门口贴有红布的府邸则是下一个被炸的地方。” 郭之龙不紧不慢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神秘。 朱由崧急道:“那没绿布也没红布的呢?”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郭之龙,仿佛在寻找着一丝希望。 “回皇上,那就是不一定,有可能挨炸也有可能不挨炸。”郭之龙回答道,语气依旧沉稳。 “郭爱卿那绿布你有吗?有的话快拿来我看看!”朱由崧迫不及待地说道,伸手就要去抓。 郭之龙从怀里掏出一块绿色的布条递了过去,还没等郭之龙将绿布递给身旁的太监就被从里快速奔去的朱由崧一把夺了去。 他就像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紧紧地把绿布抱在怀里。 “郭爱卿这块绿布先借给朕使几天,你再找那黑云卫要一块自己用着。”朱由崧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郭之龙也只好同意。他心中暗自好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在第二天的朝堂上,一下子少了好几个重量级人物,东阁大学士马士英府邸被炸,本人昏迷不醒,锦衣卫督头冯可宗在锦衣卫衙门被炸,当场死亡等等。 这些人的缺席,让朝堂上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随着这些人的缺席,朝中上下形成一个声音,那就是举全国之力,集全之兵北上抵抗清军的南下。 大臣们纷纷慷慨陈词,表达着自己的决心与勇气。 同时,朝会上决议与夏军等所有抗清势力结成盟友,共同出兵抵抗清军。 同时,朝会上决议与夏军等所有抗清势力结成盟友,共同出兵抵抗清军。 鉴于,南明朝廷得知夏军都帅周云为大明名将忠臣太保忠武将军周遇吉之子,遂给其加封为忠武侯,太子少保衔,授夏军大都督。 随着明廷一个新的集团生成,明廷上下形成了一个声音,那就是主张抵抗清军的声音彻底占据了上风。 原本在扬州的史可法就是强硬的主战派,加上泸州的黄得功,徐州的高杰,淮安被夏军暗中控制的张士仪也是主战派,如此算来南明主战派的武将也彻底占据了上风。 在对付清军的力量上达成了空前的一致,现下唯一让众人头痛的就是左梦庚引领的几十万军队正自九江整顿兵马,欲继续东下南京。 在归德商丘的周云收到南京情报,对郭黑子和王琦的处理能力非常满意,同时还有王琦对左梦庚大军的忧虑。 担心破坏好不容易统一的对清作战局面,被左梦庚的进攻而毁于一旦。 第222章 问策左军 周云坐在帅帐之中,眉头紧锁,面前摊开的,是徐州知州与夏军特使王琦的来信,信中内容,尽是关于左良玉军的种种动向,这让周云深感棘手。 左良玉军,在这乱世之中,一直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可周云对他们却了解甚少,为了了解更多内情,他立即传令,召李岩与陈金斗前来议事。 不多时,帐帘一挑,李岩与陈金斗匆匆走进来。 周云站起身,将信件递过去,沉声道:“二位,看看这个,我想听听你们对左良玉军的了解。” 两人接过信,细细看完,一时都陷入沉默。 片刻后,李岩率先开口,他微微皱着眉,回忆道:“这左良玉,早年在辽东任职,跟着曹文昭抗击清军,后来经侯恂举荐,当上了副将,在宁锦防线与清军厮杀。 再后来,就一直与农民军作战。到了南明朝时,驻军武昌,听闻麾下有近八十万大军,还乘船东下,直逼南京。” 周云听到“侯恂”二字,心中猛地一动,面上露出些许惊讶之色,没想到这侯恂与左良玉竟还有这般渊源。 这时,一旁的陈金斗也开口了,他神色凝重,分析道:“左良玉突然暴毙,左梦庚现在对军队的掌控力,肯定比不上他父亲在的时候。依我看,现在正是分化他们的好时机。” 周云微微点头,又道:“光分化瓦解可不够,还得有武力做后盾,才能彻底解决这股势力。” 陈金斗接着补充:“要是能把这股力量收归我们麾下,那可就再好不过了,既能壮大咱们,又能消除隐患,一箭双雕。” 可如今,暗影司对左良玉军的情报收集近乎空白,导致周云对这支军队的情况知之甚少。 他虽凭借后世的记忆,知晓个大概,隐约记得左梦庚后来投降了满清,可具体的过程和细节,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副帅前面说侯恂曾举荐过左良玉,他对左良玉那边应该比较熟悉吧?”周云看向两人,问道。 李岩摇了摇头,否定道:“那也未必,侯恂与左良玉是相熟,可现在左良玉已经不在了,情况怕是大不一样。”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议了许久,却始终没能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应对左梦庚的这支大军。 待李岩和陈金斗离去后,周云独自一人在屋内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沉重。 他静下心,仔细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夏军内部,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外部形势,目前来看还算有利。 一方面,清军在东面猛攻南明,自己派出的暗影司,成功让南明弘光朝上下一心,共同抗清,暂时拖住了清军南下的脚步; 另一方面,给大顺军提供的物资,也让他们扛住了清军另一路兵马的进攻。至于北路和西路的清军,暂时还没有大举调兵的迹象。 这一切,都为夏军解决左梦庚的军队,创造了绝佳的时机。 再者,听说左良玉军号称百万,就算没有八十万,三十多万肯定是有的。如今左梦庚威信不足,难以服众,正是分化打击的好时机。 而夏军要想扩充实力,有与清军抗衡的资本,就必须抓住这次机会,迅速切入湖广、江西,一举拿下左梦庚带领的几十万军队。 只要吞下这股力量,就等于拿下了江西和半个湖广,夏军的实力必将得到飞速提升。 可到底该如何拿下这几十万大军呢? 周云思来想去,想着必须双管齐下。 一方面,派人潜入左良玉军内部,联络那些无心跟随左梦庚的将领,劝他们归降; 另一方面,调派大军,迅速果断出击,用闪电战的打法,一举击垮左梦庚等人的心理防线。 想到这里,周云立刻让人去商丘,召前明尚书侯恂前来。 没过多久,亲卫匆匆进来禀报:“都帅,侯恂已到。” 周云快步迎出去,将侯恂引进屋内,又吩咐人送上茶水。 侯恂坐下后,平静地问道:“不知都帅寻老夫所为何事?” 周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盏,缓缓说道:“听说老尚书与左良玉是旧识?” 侯恂先是一愣,随即点头答道:“老夫与那左昆山确实有旧。 早年,我曾举荐他为副将,在宁锦一线协防。此后,每年他都派人来与我联络。 不过,听闻昆山已逝于九江,不知都帅寻老夫,是……” “哦,是这样的。” 周云神色凝重,缓缓说道,“定南侯逝去,其麾下几十万军队在他儿子左梦庚统领下收复九江,还准备按照定南侯的计划,继续东下南京。 这实在是不智之举啊,眼下清军正大举进攻淮北,他们这么做,岂不是添乱吗?” 侯恂微微点头,神色中透着几分忧虑,说道:“昆山此举本就不妥,现下他儿子还萧规曹随,继续行此不义之举,实在是糊涂啊。” “那依老尚书之见,我们该如何阻止他们继续犯错,拉他们一把呢?”周云目光恳切地看着侯恂。 侯恂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老夫觉得,与其空言规劝,不如以实际行动来改变局势。 瓦解他们的根基,打击他们的顽固,如此方能事半功倍。” 周云听后,眼前一亮,忍不住击掌大呼:“老尚书真是金玉良言,令我茅塞顿开啊!老尚书,可愿随我走一趟九江?” 侯恂站起身,拱手应道:“老夫恭敬不如从命,就随都帅走一趟九江。” 看着侯恂的样子,周云心中十分高兴。 自上次侯恂帮着出使南阳府,说动刘洪起出兵共抗清军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再未露面。 李岩多次请他出山做事,都被他以年老体衰为由婉拒。 李岩又想让他儿子侯方域出来做事,也被侯恂挡了回去。 可自从证实周云是周遇吉之子后,侯家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先是侯恂之子侯方域主动要求出来做事,周云便将他安排在归德府衙的礼房。 侯恂虽没说要出山,但周云几次召唤,他都能尽心尽力地答疑解惑。 第223章 侯恂劝降 周云心里明白,这都是自己老爹的身份带来的好处。 以前的夏军,被人视作贼军余孽,那些秉持正统观念的人,都避之不及。 可现在不同了,夏军是大明谥号“忠武”的名将之后所领导,那些对大明还忠心耿耿的官将,都觉得找到了同类,毫不犹豫地就靠了过来。 对于侯恂的做法,周云十分理解。侯家一门,想要延续家族的兴旺,要么投靠南明弘光朝,要么委身清廷。 可南明弘光朝腐朽不堪,早已回天乏术;清廷又是他们万般无奈之下才会考虑的选择。 如今,夏军异军突起,侯家无奈之下,暂时投靠夏军,也不失为一个求全之策。 天色渐暗,营帐内烛火摇曳,周云眉头紧锁,与副帅李岩、左参赞陈金斗围坐于案前,气氛凝重。 桌上摊开的地图,标记着各方势力的态势。 “左梦庚大军意图自九江东下,南京弘光朝庭压力倍增。” 周云手指轻点地图,沉声道,“我决定征调归云军全部四个团,汝云军两个团,共计三万大军,亲率南下,解左军东下之危。” 陈金斗微微颔首,目光坚定:“都帅,弘光朝各军正全力阻击清军,如果左军东下临近南京,局势将急转直下。” 李岩则微微皱眉,提醒道:“还有大军出征,粮草辎重需妥善安排,后方亦不可松懈。” 一番商议后,周云迅速做出部署:李岩负责后方粮草辎重的调集;岳云军调一个团南下协防汝云军东部防线,向云军调一个团协防岳云军东北部防线,开云军调一个团协防归德府。 五日后,大军开拔,向着汝宁府进军。 周云站在军前,望着整齐的队伍,目光坚定:“此去九江,关乎大局,诸位务必奋勇向前,挡住左军东下的步伐!” 令汝云军副都统杨彪部领一万汝云军为先锋,出汝宁,翻过大别山进入湖广。 周云大军一路急行,侯恂已在赵六的骑兵护送下先期赶往杨彪的先锋军中。 十几天后,周云大军才刚刚赶到汝宁府的商城。 归云军为全火器军队,辎重较多,行军速度受到影响,好在有军器局新制的马车拖运,否则更慢。 周云正准备让大军继续行军,突然,一名传令兵匆匆入帐,呈上前方杨彪的先锋军军报。 周云展开军报,神色凝重:“九江城已被左良玉部下纵火焚毁,城内一片废墟。 左梦庚亲率左军大部已然东下去往安庆府,在九江城外军营尚留有五万兵马驻守后路。” 周云忙召来陈金斗,商讨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都帅,下官觉得一动不如一静。”陈金斗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们对前方战场情形不了解,前方又有侯老尚书在,相信自会随机处理。 我等则不做他想,快速行军赶往九江府,合兵一处。” 周云听后,觉得十分有理,遂下令全军出发,快速向九江而去。 九江城下,左军军营内,气氛紧张。驻守大将李国英高坐案后,神色冷峻。 听闻有一万不明大军抵达九江城下,他迅速调兵遣将,应对未知的威胁。 “报!”一名亲兵匆匆入帐,“启禀将军,城外有自称侯恂的人求见。” 李国英心中一震,侯恂?那可是连左大帅都十分敬仰之人。 他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大步走出营帐亲自迎接。 “末将李国英参见侯大人,不知侯大人亲临,怠慢之处,请大人责罚。”李国英抱拳行礼,态度恭敬。 侯恂一脸疲惫中带着热情,托起李国英的双臂,微笑道:“李将军客气了,老夫现在已经久不在庙堂,称不上什么大人了,倒是李将军可谓威风凛凛。” “大人过奖了,大人请进营帐述话。”李国英将侯恂引进中军大营之内。 侯恂大方地进到大帐内坐定,李国英抱拳拱手,神色间带着几分疑惑:“不知大人从何而来?且不知与城外那支兵马是何关系?” 侯恂淡然一笑,目光深邃:“李将军是想问老夫来此的目的吧?实不相瞒,老夫正为左军前途而来。” “哦?大人何出此言!”李国英假装疑惑,心中却隐隐猜到了几分。 “李将军可知忠武侯,夏军大都督周云?”侯恂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目光落在李国英脸上。 李国英心下一愣,难道这城外兵马是夏军周云的兵马?怪不得探马回报对方打有夏字旗。 “略知一二,传闻这夏军主帅乃是大明名将周遇吉周将军之子,末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侯恂放下茶杯,神色平静:“此传闻确为真,老夫现效力于麾下任一参赞之职。” 李国英惊讶不已,眼中满是疑惑:“大人曾贵为前明户部尚书,为何不出任弘光朝部堂阁老,却愿为这什么周云麾下一小参赞之职?” 侯恂长叹一声,目光望向帐外,似在回忆往昔:“老夫且问李将军,弘光朝可有前景否?” “据过往来看,无。”李国英思索片刻,如实答道。 “清廷为外族入侵我中原,可愿尽信大胆任用我汉臣否?” 李国英犹豫半天后,缓缓摇头:“短时间内应该不能。” “那我等还能去哪?另拥一位皇帝做那曹操吗?老夫自认没那能力也没那想法更没那实力,更何况也无那纵横捭阖的光武帝。” 李国英微微点头,神色凝重,侯恂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 侯恂悠悠问道:“李将军你等兵力雄厚,号称百万之师可能抵挡大举南下的清军其中一路精锐?” 李国英肯定地摇了摇头,心中清楚,面对清军精锐,左军虽众,却难以抵挡。 “可否能令原灾荒严重的晋豫辖下近二百万的百姓不饿肚子,安定生活?” “这……不能。”李国英面露难色,这一点,他自知无力做到。 “那可否能令弘光朝廷上下一个声音,共同抗清?” “啊?这……”李国英一时语塞,弘光朝廷内部纷争不断,要做到上下一心,谈何容易。 “那又可否能让颓废而又狼狈逃窜的大顺朝李自成有能力抵住清军阿济格的汹涌攻潮,从而止步于襄阳城下?” “这……这……不能!”李国英低下头,心中满是无奈。 侯恂站起身,目光坚定:“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此时夏军已露霸相,在老夫看来,此为良木,不知李将军以为然否?” 第224章 李国英降 李国英此时已被侯恂说的几件事给震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亦起身抱拳拱手:“大人此言,着实震撼,国英亦认同大人所言,只是事关性命前途,望大人容末将思量一二。” 侯恂看了李国英一眼,淡淡说道:“几十万兵马,多少手握兵权的军中将领,如何突显自己,机会可不待人,愿声名鹊起还是泯然众人,李将军自量吧!” 说完,告辞转身离营而去。 在临出门时,他顿住脚步回头说道:“城外这一万兵马仅为夏军前锋,周云亲率十万精锐不日即将到达九江。”说完大步远去。 帐内的李国英已然陷入了天人交战,这一步不好走,跨一步就面临荣华富贵从龙功臣或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但侯恂何许人也,几十年宦海浮沉,且家大业大,连主帅在世时都十分认可他的眼光,他不明白该如何抉择? 不,他侯恂肯定是经过多方考量,综合对比之后才欣然投了夏军,并以年迈之身不远千里来九江所为何事? 立功,为他侯家立下万世功业,做那从龙功臣。 想到这,李国英豁然站起,他心下已有决断。 两日之后,杨彪的先锋军营帐内,气氛凝重又透着几分焦灼。 杨彪与侯恂相对而坐,营中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杨彪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忧虑之色,开口道:“侯参赞,这李国英至今毫无动静,莫不是在打着什么别的主意?他手中握着几万兵马,难保不会自恃实力,妄图与我这万余兵力拼杀一番。” 侯恂坐在那里,不紧不慢地把玩着手中一块温润的玉佩。 这玉佩是前明先帝所赐,他视作珍宝,常年挂在腰间,时常拿出来摩挲,像是能从那细腻的触感中,寻回往昔的峥嵘岁月。 此刻,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仿佛又回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年少时光,不禁在心底感叹,岁月如白驹过隙,匆匆流逝,容颜易老,唯有这玉佩承载着往昔的荣耀与回忆。 听到杨彪的话,侯恂回过神来,神色淡定,语气中满是笃定:“杨都统,你尽管放宽心。老夫早就说过,不出三日,李国英必定归降,只管耐心等着便是。”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营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亲卫撩开帐帘,匆匆进来禀报道:“大人,对方左军营地的榬门大开,大队的兵士接连不断地涌出,分列两侧。有个叫李国英的大将,说要求见侯参赞。” “老夫说什么来着?这不就来了吗?” 侯恂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抬手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沉稳与从容,而后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朝着营帐外走去。 杨彪见状,赶忙起身,像个跟在大人身后的稚子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侯恂后面,眼神中既有对侯恂的信任,又带着一丝即将见证大事的紧张与期待 。 营外,微风阵阵吹起,卷起地上的尘土。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敌方阵营中,数万兵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绵延数里地立于营前。 队伍中间的空地上,一群将领站于队伍中间,为首的正是总兵官李国英。 侯恂独自一人,稳步踏出营门,他身形清瘦,却步伐沉稳,丝毫不见惧色,神色淡然地朝着李国英走去。 每一步都坚定有力,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尽显从容与镇定。 李国英远远瞧见侯恂走来,心中一凛,赶忙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坚定:“末将原黄州总兵,现九江总兵官李国英,率麾下全体将士,向夏军侯参赞请降!” 说罢,双手将手中的花名册高高举起,递向侯恂。 侯恂双手接过花名册,动作不紧不慢,转身将其交给身后紧跟上来的亲卫。 随后,他微笑着招手,示意杨彪上前,热情地为双方互相介绍起来。 众人相互见礼,气氛虽有些紧张,但也透着几分融洽。 一番交谈后,双方约定合兵一处,驻军于九江城外,静等夏军都帅周云的到来。 几日后,周云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抵达九江。 听闻侯恂已成功劝降九江驻军李国英部五万人马,他心中大喜,脸上难掩兴奋之色,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好!侯参赞果然不负众望!” 当即,便给予李国英都统身份,仍让他统领一军,并封其为三等星锐将军衔。 就在周云抵达九江的同一时刻,左梦庚率领的几十万大军,在庐州府被黄得功部死死阻住。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硝烟弥漫,左军虽人数众多,却被黄得功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 无奈之下,左梦庚只得率领大军,灰溜溜地退往九江。 周云得知左梦庚大军即将退到九江的消息,当机立断,下令将军队调往九江府的德化城,准备正面迎战左梦庚。 他站在帅帐中,目光坚定地看着地图,将手中的令旗一挥:“传我将令,全军向德化城进发,务必在此击败左梦庚!” 左梦庚率领的大军,刚刚在池州府被黄得功阻击,士气低落,士兵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满脸疲惫。 几十万大军无功而返,退回九江,本以为九江守军李国英会派人前来接应,可一直等到大军抵达德化城,也不见李国英的一兵一卒。 左梦庚心中忐忑不安,在营帐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李国英这是何意?为何不来接应?”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遂急忙派出哨探前往打探消息。 然而,哨探还未出发,就有一名士兵匆匆跑进营帐,气喘吁吁地禀报:“报!大帅,德化城外有一支打着夏字旗的几万军队,正在列阵迎战我军!而且,其中竟然有我们留守的大将李国英!” 左梦庚听闻此言,顿时火冒三丈,双眼圆睁,怒声咆哮道:“好你个李国英,竟敢背叛我!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罢,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狠狠一挥,将身旁的桌子砍去一角。 愤怒之下,左梦庚当即令麾下金声桓、马进忠等将领整军备战。 一时间,左军营地内,士兵们匆忙奔走,号角声、喊杀声此起彼伏,一片混乱。 第225章 左军归降 夏军这边,不等左军军队整理齐整,归云军的火炮阵地便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齐鸣声。 “轰轰轰!”数百门虎蹲炮齐声怒吼,炮口喷出熊熊火焰,一枚枚炮弹如流星般划过天空,向着左军阵地呼啸而去。 这虎蹲炮小巧轻便,射距比一般的虎蹲炮还远,且弹药可随意切换实心弹、霰弹和开花弹。 一阵齐射过后,左军阵地上顿时一片残肢断臂,血肉模糊,惨叫声不绝于耳。 士兵们被炸得东倒西歪,有的甚至被直接抛上了天空,场面惨不忍睹。 在左军还未从第一轮炮击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时,五轮齐射已然结束。 紧接着,便是自由炮击。 炮手们熟练地装填弹药,调整炮口,一颗颗炮弹不断地落在左军阵地上,炸得他们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全部装备新式燧发枪的火枪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踩着激昂的鼓点,稳步上前。 他们身姿挺拔,眼神坚定,如同一堵坚固长城,向着左军逼近。 当火枪兵到达射程距离时,随着一声令下,他们整齐地停下脚步,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一时间,弹如雨下,枪声如爆豆般响起,白色的硝烟迅速升腾,弥漫在整个战场上。 左军士兵们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火力,被打得晕头转向,惊恐万分。 他们纷纷抱头鼠窜,不顾一切地向后逃跑,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就在此时,战场上空突然响起了悠扬的牛角号声。 这是夏军全军停止进攻、准备撤退的号声。 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夏军在鼓点声中,整齐地缓缓后撤,士兵们步伐一致,纪律严明; 而左军却是还在亡命地向后逃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中间的空场越来越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左梦庚见到夏军撤退,心中稍安,赶忙收拢手下溃散的兵马,重新整顿队伍,准备再次迎战。 他站在高地上,望着混乱的军队,大声呼喊着:“都给我站住!不许跑!重新列队!” 然而,左梦庚万万没想到,对面夏军这次派出的,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带着几名亲卫,缓缓朝着他的阵营走来。 他心中疑惑不解,不禁皱起了眉头:“这老头是谁?为何独自前来?” 直到来人通报姓名后,左梦庚才恍然大悟,心中一惊:原来是他父亲生前十分尊崇的恩主侯恂! 他想起父亲左良玉为报侯恂旧恩,三过商丘,秋毫无犯,并亲临侯府向侯恂之父叩头问安的往事。(此段为史料记载) 左梦庚不敢怠慢,忙亲自前往阵前迎接侯恂。 在见到侯恂的一刹那,他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以表对侯恂的尊敬:“晚辈左梦庚,拜见侯公!” 侯恂面带微笑,老神在在地伸手扶起左梦庚:“少帅快快请起,老夫可受不起这般大礼。” 左梦庚就势站起,满脸恭敬地引着侯恂进到自家军中。 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陪着侯恂,生怕有丝毫的失礼。 夏军的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周云、陈金斗正与李国英围坐在一起,商讨着如何谋取江西。 周云目光炯炯地看着李国英,语气坚定地说道:“李将军,我打算让你单独领军攻取整个江西,你意下如何?” 李国英闻言,心中一震,既感到惊讶,又有些许担忧。他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问道:“都帅的意思是让末将单独领军攻取整个江西?” 周云重重地点点头,肯定地说道:“李将军能在有胜算一搏的情况下投靠我,足以说明你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我为何不信你? 当然了,按照我们大夏军的规矩,肯定是要配军参赞的,具体职能划分,到时陈参赞会详细同你交待。” 李国英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郑重地说道:“既然都帅如此信末将,末将必以诚心待都帅,定竭尽全力助都帅拿下江西!” 周云满意地点点头,笑着问道:“好!不知李将军还有什么困难没有?我能解决的,一定帮你尽量解决。” 李国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忙快速地说道:“如果都帅能支援一部分火炮,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想起前番在战场上见识到的夏军火器的威力,特别是那小巧轻便、威力巨大的虎蹲炮,实在让他羡慕不已。 此刻,他一脸期待地望着周云,眼神中满是渴望。 周云大手一挥,豪爽地说道:“行!我调一个连八十门火炮给你!” 在一旁的陈金斗也开口说道:“李将军,这火炮是我们夏军最新式的火炮,你可要做好保护,谨慎小心,可不能让这火炮失于敌军之手啊!” 李国英弯腰一拱手,语气坚决地说道:“请都帅和左参赞放心,末将定用心护全,誓死以保火炮的安全!” 周云却淡淡地说道:“哎……该用就用,万一事不可为,将其炸了就是,不用太过呵护!兵士们的命更重要。” 李国英心中无比感动,都帅周云对他的尊重与信任,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不辜负都帅的期望。 等到出了营帐,被冷风一吹,李国英的头脑才清醒了些。 他将这次见面的前后仔细回想了一遍,才体会到周云话语中的深意。 都帅对自己虽说信任,但该有的防备一点都不少,照夏军规矩办,这个规矩可大可小啊!他不禁暗自感叹,都帅果然心思缜密,考虑周全。 侯恂在左梦庚大营待了一天,与左梦庚促膝长谈,试图说服他归降夏军。 第二日,他又去了左梦庚大营,并带了周云的亲笔书信一封。 信中,周云言辞恳切,表达了对左梦庚的诚意和期望。 第三日,左梦庚终于被侯恂的诚意和周云的实力所打动,率领全军向夏军请降。 周云得知后,当即加封左梦庚为一等子爵,实授三等星锐将军衔,官封夏军都帅府右都监。 对于左梦庚手下的各级将领,周云表示,在后续整顿兵马后,会另有任用。 因九江原称为浔阳,故周云将李国英部编为浔元军,李国英授一等昭武校尉衔,署理浔元军都统。 第226章 汝宁骚乱 同时,原归云军贺长风调昌元军任副都统兼军参赞。 周云令李国英攻取江西,而他自己则引领大军,向着湖广的武昌府进发。 大军一路浩浩荡荡,历经艰辛,终于抵达武昌。 此时,时间已然来到了这年的五月,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阳光明媚,照在大地上,让人感到一丝燥热。 周云开始在武昌城整编投降的左军。 他深知,要想将这几十万大军整合成一支精锐之师,绝非易事。 他站在城墙上,望着城中密密麻麻的军队,心中暗自思索着整编的方案。 他决定将左军保留精锐,裁掉老弱。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士兵们接受了严格的考核和筛选。 三十余万军,最终裁掉近十万。 随后,周云将保留的二十余万军队,按照夏军编制,重新组成八个军,每军三万人马。 这八个军分别为武云军、黄云军、德云军、承云军、郧元军、襄云军、荆云军和巴云军。 分别由马进忠、金声桓、张勇、惠登相、王允成、卢鼎、郝效忠和卢光祖署理都统一职。 为了加强对各军的管理和监督,周云还安排都帅府的陈金斗、侯恂两位左右参赞,分别派驻各军参赞。 这些参赞将在各军中发挥重要作用,确保军队的纪律和战斗力。 周云以都帅府名义,开始调兵遣将。 他调卢鼎的襄云军、王允成的郧云军、惠登相的承云军、张勇的德云军,共计十二万军队,北上驻兵承天府的钟祥城,防卫正在襄阳大战的清军和大顺军。 同时,他调马进忠的武云军、郝效忠的荆云军,驻兵武昌府的武昌城,负责攻取湖广长江以北的各府县。 另外,周云调金声桓的黄云军、卢光祖的巴云军,南下驻兵巴岳州府的巴陵城,负责攻取湖广长江以南的各府县。 而周云自己,则亲率归云军和杨彪麾下的汝云军,继续驻兵武昌城。 周云正在武昌城紧锣密鼓地整编兵马,忙得不可开交。 而远在汝宁府上蔡县,一场声势浩大的骚乱却如平地惊雷般骤然爆发。 这场骚乱像是被点燃的野火,迅速蔓延,眨眼间就把上蔡县周边地区都卷入了混乱的漩涡。 究其根源,是向云社在地方基层的治理,触动了当地乡绅地主长久以来把持的乡间权力。 这些乡绅在地方上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哪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于是,一些心怀不满的乡绅暗中勾结,还煽动了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公然聚众反抗。 他们手段残忍,将向云分社的成员残忍杀害,还曝尸荒野,场面惨不忍睹。 整个汝宁府都被这股不安的气息笼罩,人心惶惶,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汝宁知府李真得知此事,心急如焚,赶忙分别向归德的都帅府和身在武昌的周云发出急报。 消息传来,李岩不敢耽搁,立刻调动附近开封府衙和归德府巡检司的部分兵丁,马不停蹄地支援汝宁府,试图平息这场骚乱。 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事件的发展势头,但表面下仍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周云深知,随着向云社向基层深入发展,遭遇阻力是必然的。 在归德和开封这些地方,基层乡绅的力量已被打乱,推行起来相对顺利。 但汝宁府以及接下来要收复的湖广和江西等地,情况就复杂得多,推行起来必定困难重重。 针对这个问题,周云早就和李岩反复讨论过,最终得出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分两步走。 首先,拉拢一部分开明乡绅加入向云社,让他们继续参与地方事务,实现平稳过渡; 其次,对于那些坚决反对向云社和夏军的乡绅豪强,绝不手软,予以严厉打击。 这一拉一打,双管齐下,目的就是分化瓦解对方这股强大的反抗势力。 主意已定,周云当即下令,调正准备动身前往钟祥的张勇德云军,以及正在武昌的杨彪麾下万余兵马,火速奔赴汝宁府,协助汝宁知府李真平息各地的聚众骚乱。 同时,他又去信黑云卫的李富贵,让他迅速调集精兵赶赴汝宁,全力搜集幕后策划的主谋和实施者,以便后续赶到的军队能够精准打击,彻底铲除这股乱源。 一时间,汝宁府境内人潮涌动,兵马穿梭。 汝云军都帅郭绍留在汝宁府边境的汝云军并未行动。 但随着张勇的德云军和杨彪率领的余下汝云军自信阳州进入河南汝宁府内。 再加上李岩原本调集而来的巡检司兵丁,汝宁府内可谓是兵马云集,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真在汝阳城内忙得焦头烂额,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 这时,有下人匆匆进来禀报:“知府大人,有自称黑云卫副指挥使的李富贵求见。” 李真一听,立刻站起身来,急切地说道:“快请!算了,本官还是亲自去迎接吧!”说着,便快步走出衙堂,向前门赶去。 一到前门,李真就看见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双手拢在袖子里,站在那里。 这人虽然身形不高,但眼神锐利如刀,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精明劲儿。 李富贵见李真出来,赶忙俯身行礼,说道:“黑云卫李富贵见过李知府,奉都帅令前来与李知府接洽,还请李知府吩咐。” 李真满脸堆笑,热情地说道:“本官一定全力配合李指挥的工作,还请里面用茶,咱们边喝边谈。”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衙内,分宾主坐定后,李真将目前汝宁府的情况详细汇总了一遍,李富贵也把黑云卫收集到的情报一一讲述。 一番交流后,两人共同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此次骚乱并非单纯的因不满向云社伸向乡镇政权而引发,而是在有心人的精心鼓动和钱粮支持下,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 之所以还只能称之为骚乱,而不是暴乱,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还没有攻陷县州府衙,就被当地的巡检司兵丁暂时压制住了。 就在两人商讨下一步对策之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第227章 粘杆阴谋 来人正是到达汝宁府好几天的向云总社副总社使高云伍。 如今,随着向云社的大力发展壮大,高云伍在夏军中的地位愈发重要,隐隐有跻身夏军都帅府核心、举足轻重的趋势。 就连身为向云社成员的汝宁知府李真,面对高云伍时都得客气三分。 要不是李真的女儿是周云未婚妻,他恐怕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 三人相互见礼后,重新坐下。 李富贵神情严肃地说道:“据我们黑云卫查获的情况,以及暗影司经历司转过来的消息,清廷现在新成立了一个粘杆处。 这个粘杆处专事负责对外的情报获取,还有对其它势力辖下统治的破坏和重要人物的策反,手段十分狠辣。 他们势头凶猛,已经多次针对我夏军的重要人物进行拉拢和刺杀。 虽说我们查获了多起,但还是防不胜防。这次汝宁府的事件中,很明显就有他们的影子。” 另外两人听后,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对这些情况全然不知,一直只知道黑云卫在内部行事手段凌厉,无孔不入,没想到清廷的暗谍组织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进来,还造成了如此重大的人员财产损失。 其实,这粘杆处本是清朝雍正年间才建立起来的一个特务情报部门,按常理不该出现在满清顺治年间。 但如今清廷两路大军分别在南北两路受阻,内部的权力斗争也愈发激烈。 多尔衮原本势头正旺,想着迅速灭掉李自成的大顺政权和腐朽不堪的南明政权,可事与愿违,大军受阻,他的威信也随之逐渐降低。 以皇太极的长子豪格、济尔哈朗等人为首的政敌,不断挑战多尔衮的权威,朝堂局势渐渐有脱离他控制的趋势。 为了巩固自己的威信,达到完全掌控朝堂的目的,多尔衮召集了一些江湖高手和军中亲信,组建了粘杆处。 粘杆处对内严厉打击反对者和不法官员,让清廷内部各官员人人自危,高度紧张和恐惧。 原本多股反抗多尔衮的势力,在粘杆处的严厉打击下节节败退。 多尔衮尝到了甜头,觉得粘杆处的作用实在太大了,于是继续加强其势力,将触手由内慢慢转向外,这让其它各势力倍感压力。 单单是周云辖下,就被搅得动乱不堪,内卫司疲于奔命,漏洞百出。 此时,暗影司方云海和黑云卫指挥使郭黑子都还在南明,忙着维持抵抗清军的朝堂局势,分身乏术。 这也给了粘杆处在夏军辖下可乘之机,让他们得以兴风作浪,制造混乱。 夏军辖下有内卫司侯贵掌舵,黑云卫李富贵具体执行,尚能勉强抗住粘杆处的攻击。 汝宁府那边,几路大军浩浩荡荡地入驻,黑云卫的身影穿梭在大街小巷,他们的指导打击如同一把把利刃,精准地切入混乱的局势。 短时间,原本动荡不安的汝宁府,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安抚,局势迅速稳定了下来。 然而,离汝宁府不远的襄阳城,大顺军却陷入了无边的愁苦与绝望之中。 被大顺军视为抗击阿济格清军的法宝——火炮阵地,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遭遇了致命的危机。 被清廷粘杆处策反的内应,趁着夜色,悄然点燃了火炮阵地。 刹那间,火光冲天,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火药的大爆炸,将火炮炸上了天,飞溅的火药弹丸和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这一幕,与曾经大顺军的刘芳亮炸清军火炮营一样,如今却被清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此后,清军像是被激怒的猛兽,彻底疯了。 他们不要命地猛攻襄阳城,清军的火炮也开始发威,一颗颗炮弹呼啸着飞向襄阳城,炸得城墙砖石横飞,城墙上的大顺军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 襄阳城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李自成的营帐内,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李自成坐在首位,神色疲惫而又焦虑,他的目光扫过手下几名文武亲信,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迷茫:“牛爱卿,你说说看,我们该往何处而去?又有何可去之处?” 牛金星站在下首,缓缓伸出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胡须,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舆图,沉思片刻后说道:“襄阳现已不可守,当下我军当弃守襄阳,向东而去,进入南直隶地区,从而继续东下攻占南京城……” “不可!”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军师宋献策就急切地出首发言,他向前跨了一步,双手抱拳,神色坚定。 “臣觉得应南下湖广,去往湖广以南的长沙府等地继续阻击清军。” 牛金星不屑地瞥了宋献策一眼,冷哼一声,不冷不热地反驳道:“前几日有信使来报,言及周云的夏军已然南下,收降了左良玉的几十万兵马,并已先我们一步南下抢占湖广之北的武昌等地。” 李自成坐在上首,长叹一口气,满脸的无奈与感慨:“周云此子已然成势了,他还调集了近十万兵马驻军钟祥城,等着我们与清军两败俱伤后,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呢!” 宋献策又上前一步,神色诚恳,对李自成说道:“臣夜观天象及卜卦问天,都言及南下为生路,而东进则为死路,还请皇上斟酌。” 牛金星此时也不好再强硬地说方向的事了,只是皱着眉头,语气带着一丝担忧:“那南下之路必被那周云小儿给堵住了,岂又是那么容易突破夏军的阻击,到达那长沙府的?” 这时,一旁的刘芳亮眼睛一亮,出言道:“说到这,我们可否行那祸水东引之计,将那阿济格的清军引向正在南边守株待兔的夏军呢?”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李自成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兴奋地说道:“制将军此言有理,大家一起来想想办法,就按这个思路来,我们往南,但要趁机让清军和夏军掐起来,然后我们置身事外。” 众人思想统一后,纷纷各抒己见,你一言我一语,一个祸水东引之计就在这激烈的讨论中慢慢成形了。 第228章 弄假成真 在大顺皇帝李自成拍板后,全军随即围绕这个计划行动了起来。 次日夜间,夜色如墨,大顺军趁着阿济格的清军正在休息之时,突然发动袭击。 喊杀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大顺军士兵们如潮水般冲向清军营地。 然而,清军早有防备,他们迅速组织起防御,火枪齐射,炮火轰鸣。 大顺军的这次袭击,就像撞在铁板上,并未对清军造成什么损失,倒是自己损失了不少兵马。 当夜,大顺军又频繁地向清军营地发动袭击,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却都未能给清军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一直到凌晨,大顺军士兵们已是疲惫不堪,这才偃旗息鼓,灰溜溜地回到襄阳城内。 清军在用过早饭后,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他们开始了对襄阳城的进攻。 清军的火炮不断地轰击着城墙,城墙在炮火的洗礼下,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清军士兵们扛着云梯,呐喊着冲向城墙,大顺军士兵则在城墙上拼死抵抗,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一阵又一阵的攻防,让双方兵士均疲惫不堪,鲜血染红了城墙和地面。 直到天色擦黑时,大顺军明显表现出不支的状态,开始向后撤退。 清军见状,士气大增,忙将预备兵力押上,准备一鼓作气地攻陷已围困达几月之久的襄阳城。 大顺军趁着天近黄昏,缓缓撤出襄阳城向南而去,清军则如饿狼扑食般,迅速占领了襄阳城,并派出大军追赶而上。 大顺军撤退,原本尚有秩序,但撤至中途时,被清军衔尾追上。 清军的铁骑如同一把把利刃,切入大顺军的队伍中,大顺军顿时人心惶惶,各军只顾自己奔逃,完全乱了阵形。 大顺军由原本的有序撤退变成了全军溃败,路上到处都是溃散的大顺军兵士,他们慌不择路,朝着钟祥城方向而去。 此时,正驻军在钟祥城的新归降夏军的王允成郧元军,惠登相承元军,卢鼎襄元军,收到大顺军从襄阳溃败而来,并有大队的清军随着追击而下时,均是大吃一惊。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紧张,一边在钟祥城紧急布置防御,士兵们忙着搬运石块、装填火药,一边飞速将这里的情况报给正在武昌的周云。 因为此时已是晚上了,夜色浓重,大顺军早就跑散了,后头追赶的清军打着火把在后面追赶。 清顺双方都各自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一个跑一个追,迷迷瞪瞪的跑过了钟祥去向了荆门州。 等到清顺双方发现时,大军已然抵达了荆门州城下。 此时的荆门州内并无大军驻扎,李自成带人一头扎了进去,并迅速关闭城门,将正追击而来的大顺军给挡在了城外。 而正在钟祥城严阵以待的夏军王允成等人却是只等来零散的大顺军溃兵,并未见到大批军队的到来。 三方在晚上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并未再随意调动兵马,就这样保持不动,只等天亮。 翌日清晨,太阳初升,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霞光万道,驱散走无边的黑暗。 三方兵马才各自看清眼前的环境,大顺军在荆门城内,清军驻在荆门城外,那荆门城门洞上两字“荆门”此时显得格外明亮,众人这才弄清自己所在的地方。 而钟祥城外零零散散的大顺军兵丁聚于钟祥城外等着投降,王允成等将领面面相觑,满脸的惊讶与疑惑。 他们忙收拢降兵,打探消息,这才知道此时的大顺军和清军正聚于离此不远的荆门城。 而此时的周云才刚刚收到王允成等人传来的大顺军溃败的消息。 还没等他有太多的反应,又有新的消息传来,李自成带着大顺军向着自己的武昌方向而来。 周云感觉事情发展的太快,让他有些应接不暇,这大顺军干嘛总冲着自己夏军方向而来? 他赶紧令正准备出发前往钟祥城的马进忠的武云军改为就地驻防,严防不久之后就将赶来的大顺军和追击的清军。 如此被动的局面弄的周云一个头两个大,被动应对不是他的强项,他喜欢事先谋划,但该怎样化被动为主动呢? 身旁的陈金斗和侯恂都提出了自己各自的意见。 “下官觉得我们应对大顺军应以守住各重点城池为主,分化瓦解大顺军为辅,让李自成引着清军在前乱撞,我们在后坐收渔翁之利。”右参赞侯恂出言建议道。 “侯参赞此言有理,此法可减少我们大军不停调动形成的漏洞,但下官有些不同想法,此举对我们虽为有利,但最为让人忌惮的清军却没有什么损伤。” 左参赞陈金斗出言先是肯定侯恂的建议后继续说道:“下官觉得我们的眼睛应该从大顺军的身上收回,就盯着清军的动向。 管他大顺军朝哪去,只要我们有机会可乘,找到机会重创这支阿济格的清军,解决清军在中原腹地的这支兵马,为我们整合长江以北的区域创造条件。” 周云对两人提出的方案都不甚满意,但还是肯定了两人的想法:“两位的意见都很好,可能否将这两种策略结合在一起呢?既要重创清军又能彻底消灭顺军。” 两人都是一阵沉默,周云提出的想法太过宏大,以他们夏军现在的实力实难办成。 周云沉思了下后说道:“我说下我的想法,大家看这样是否可行,我们先示之以弱,主动撤出武昌城,将其让给大顺军,同时也能吸引住追击的清军在武昌城下,给他们互相厮杀一番。” 他停了停让两人思索一番后继续说道:“同时也给我们调集大军争取时间,在武昌外围布置重兵,堵住清军和大顺军继续去往其它地方的可能。 再派人进武昌城分化拉拢一批大顺军将领,与我们一起前后合击城外清军,争取将阿济格这支清军重创于武昌城下。 至于大顺军剩余的残军也就不足为惧了。” 随着周云的讲述,这两位左右参赞都是眼前一亮,觉得此法倒是确实可行。 第229章 螳螂捕蝉 几人定下这个策略后,周云随即下令武昌驻军全体撤出武昌前往东面黄州府的黄冈城。 同时急令在钟祥的王允成等三军留下卢鼎的襄云军防备驻守襄阳的清军,其余两军火速咬着清军进驻位于武昌以西的孝感城。 又急令汝宁府平乱的张勇的德云军和自己身边郝效忠的荆云军到武昌城以北黄陂城驻防。 急令正在荆州境内的金声桓的黄云军和卢光祖的巴云军立即北上前往武昌城以南的咸宁城。 周云在发出调兵的军令之后,又八百里加急的令从归德而来的火炮营加快速度将红衣大炮等火炮运来黄陂城。 随着周云紧锣密鼓的布署之时,大顺军李自成率领大军向武昌城快速而来,清军则紧追不舍,途中大顺军一直派出小股军队阻击清军追赶的步伐,试图断尾求生。 但在清军的铁骑冲击下,往往两个冲锋就溃散奔逃,并未能迟滞清军多少的追击脚步。 李自成的大军前脚刚赶到武昌城,见城内并无兵马驻守,城门大开,无暇多想遂引兵进了城。 清军后脚就到了武昌城下,稍事休息后,趁大顺军立足未稳之际,就对武昌城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清军的火炮轰鸣,炮弹如雨点般落在城墙上,炸得城墙砖石飞溅。 大顺军士兵们在城墙上顽强抵抗,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武昌城头,多次易手,又多次被大顺军拼命夺回。 大顺军的权将军刘宗敏在城头防御时,被清军乱刀砍杀而亡。 这一噩耗传来,大顺军的士气一落千丈,士兵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在制将军刘芳亮的奋力抵挡下,才稍稍稳住阵脚。 大顺军在抵抗了一个白天之后,夜晚,李自成安排刘芳亮继续在武昌城守卫,自己仅带着千余兵马向南而去。 李自成一路奔向咸宁城,可现如今的咸宁城已被夏军的金声桓等占领,李自成只好带兵绕开咸宁去往通山县。 李自成带着千余残兵败将,如惊弓之鸟般,小心翼翼地绕过咸宁城,一路向着南方奔逃。 他们满心期许着能找到一处新的安身立命之所,可前路却被浓重的阴霾所笼罩。 夏军的防线密不透风,沿途的每一座城池都已牢牢掌控在他们手中。 大顺军的逃亡之路,变得愈发艰难。 李自成心中清楚,如今的大顺军,已然是强弩之末,恰似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倘若不能尽快找到一处容身之地,全军覆没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大顺军一路南下,最终抵达了通山县九宫山一带。 九宫山山势巍峨,地势极为险峻,山林繁茂,幽深静谧。 李自成望着这片山林,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决定在此处暂且休整,等待时机,图谋东山再起。 然而,此时的李自成宛如丧家之犬,昔日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 身边除了寥寥几个嫡系亲信,不离不弃地跟随左右,士兵们也都士气低落,仿若霜打的茄子,毫无斗志。 逃亡的士兵越来越多,军队的人数在不断减少。 就在李自成于九宫山稍作休整之时,当地乡镇的地主乡绅武装,听闻了李自成这一支军队的行踪。 这些地主武装,平日里对大顺军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心中满是怨恨。 如今得知李自成就在此地,他们迅速联合起来,决心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除掉这个被他们视为“流寇之首”的李自成。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李自成带着少数亲兵,在山中例行巡查。 他们的身影在山林间时隐时现,却未曾料到,危险正一步步逼近。 突然,四周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喊杀声,地主乡绅武装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出,将李自成等人团团包围。 李自成和他的麾下将士们,虽奋力抵抗,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但终究是寡不敌众,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犹如密密麻麻的蚂蚁,怎么也杀不完。 在激烈的混战中,李自成被乱刃砍死,横尸当场。 这位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威风凛凛的大顺皇帝,就这样在九宫山的密林中,凄惨地结束了他波澜壮阔却又充满争议的一生。 此时,在武昌城,大顺军将领刘芳亮正与清军展开激烈的厮杀。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皇帝李自成,已经在乡野之中命丧黄泉。 刘芳亮带领着大顺军,在武昌城内浴血奋战,顽强地抵抗着阿济格率领的清军。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为李自成的脱逃争取更多的时间。 一连多日,清顺大军在武昌城上下展开殊死搏斗,喊杀声震天,硝烟弥漫。 阿济格却收到消息,周围的夏军正蠢蠢欲动,向着武昌周边集结而来。 但阿济格却并未将这些夏军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如今的顺军已经是穷途末路,不堪一击。 他盘算着,先彻底解决眼前的大顺军,再回过头来收拾这些所谓的地方小势力,然后一举拿下河南、湖广等地。 与此同时,周云正率领着军队,缓缓向武昌城外的清军大营逼近。 他的目光坚定,注视着前方,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报!清军已经快要突入武昌城中,城头的大顺守军抵挡不住,开始四散奔逃!” 哨探的禀报声,打破了中军帐的平静,一个接一个,急促而又紧张。 周云听到这个消息,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知道,绝佳的时机已经到来。 他猛地站起身,大手一挥,果断下令:“全军出击!” 声音洪亮,充满了力量,仿佛要穿透整个战场。 传令兵迅速将这条军令,向着四周的各军传达下去。 一时间,整个军营都沸腾了起来,士兵们纷纷拿起武器,准备投入战斗。 周云亲自率领归云军、武云军,向着清军发起了主动攻击。 正在全力进攻,志在必得的阿济格,被夏军的这一行动惊呆了。 第230章 黄雀在后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群像狼一样,一直围在自己周围的夏军,竟然敢主动出击,而且还是在自己大军即将大功告成之时发动进攻。 阿济格连忙调遣在外围的清军,前去抵挡正从东方攻击而来的夏军。 刹那间,外围杀声震天,火炮声、火枪声连绵不绝,硝烟弥漫,整个战场被白雾所遮盖,视线一片模糊。 阿济格派出阻击的清军,没过多长时间,就被归云军杀得七零八落,节节败退。 阿济格心急如焚,赶忙命令吴三桂的关宁铁骑,迅速组织阵形,冲杀上前。 “吴将军,你们关宁铁骑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夏军的进攻,给大军彻底攻下武昌城争取两个时辰的时间。此事至关重要,请将军务必谨记!” 阿济格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和期待。 “请英亲王放心,臣一定不负王爷所托,定要阻住这狂妄的夏军!” 吴三桂挺直了腰杆,信誓旦旦地说道。 阿济格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那就劳烦吴将军了。” 吴三桂告辞之后,急忙点齐兵马,向着归云军和武云军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时间,马蹄声如雷,震得大地都微微颤抖,关宁铁骑风驰电掣般地奔向前方。 此时,吴三桂麾下有近三万关宁铁骑,其中就有曾经与周云的夏军交过手的吴三桂的侄子吴应期等将领。 一听说又是要对付夏军,新仇旧恨瞬间交织在一起,吴应期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上前请命道:“大帅,末将愿为先锋,率先冲锋,定要斩下周云那小子的脑袋,前来呈给大帅!” 吴三桂欣然点头同意,拨给他一万兵马,让他先行上前,自己则亲率二万大军,紧紧跟在后面。 周云亲自率领归云军,驻扎在中军位置,马进忠的武云军则在前方攻击。 随着大股骑兵的迅速逼近,周云果断下令,武云军负责掩护两翼,归云军从中间突击上前。 周云深知,对付骑兵的杀手锏就是自己军中的虎蹲炮。 于是,他充分利用这一优势,将所有的虎蹲炮全部布置在阵前,严阵以待。 当吴应期率领着密密麻麻的骑兵,如汹涌的潮水般向前冲杀而来时,周云亲自站在己方阵营前列,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眼神中透露出冷静与坚定。 当敌人刚进入虎蹲炮的射程之内,他猛地一声令下:“开炮!” 刹那间,炮声隆隆作响,如惊雷般在战场上炸响。 炮弹全部是霰弹,随着炮声响起,一大片骑兵纷纷倒下,惨叫连连。 就在吴应期催促麾下兵马,趁着开炮间隙,快速突进时,令人意想不到的第二轮火炮又响了起来。 又是千多名骑兵,倒在了血泊之中,鲜血染红了大地。 这让正快速突进的后面骑兵,下意识地勒紧了马缰,冲击的速度明显减缓。 可那致命的火炮第三轮又响了,正在那犹豫徘徊的千余人马,又一次倒下。 此时,骑兵们距离夏军还有近一里多远,只能看到那被白雾茫茫笼罩的战场,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 紧接着,是第四轮和第五轮炮击。而吴应期的万余大军,仅仅剩下不到四千人马。 士兵们早已被吓破了胆,哪还敢再向前继续冲杀,一个个吓得掉头就向后跑。 吴应期心中郁闷得快要吐血,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火炮竟然如此厉害,数量还如此之多。 以前他们交战时,夏军还显得那么弱小,可什么时候,这夏军已经变得如此强大,让人恐惧? 但他此时已经无暇思考这些,因为他的战马已经被炮击的铁片击中,当场死亡,他被重重地压在马下,正奋力挣扎,想要挣脱出来。 还好吴三桂得知自己麾下前方兵马受挫,赶忙全力挥军上前接应,这才将被压在马下的吴应期救了出来。 吴三桂看着不到半个时辰,自己的万余大军就只剩下不到四千兵马,心中无比心痛,为麾下的惨重损失而感到惋惜。 同时,他又相当震惊于对方火器的犀利,威力如此巨大,远超他的想象。 他一边将这里的消息传给后方的阿济格,一边绞尽脑汁,琢磨着用怎样的方略才能冲垮对方阵营,挽回败局。 而此时的阿济格,也是分身乏术,忙得焦头烂额。 驻军于北面黄陂城的夏军两个军,已经迅速包围上来。 他们对正攻打武昌城的清军后路,展开了猛烈的攻击,打得清军一时顾此失彼,乱了阵脚。 张勇的黄云军和郝效忠的荆云军,趁势突然袭击,冲杀了进去。 另外几路大军,此时也朝着清军包围过来。 阿济格恼怒异常,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就在自己快要成功占领武昌城时,却被这样一群他眼中如老鼠般的地方势力给扯住了后腿,怎能不让他气愤? 对于吴三桂报过来的军情,他看都没看一眼,随手一扔,就继续组织人手,抵挡夏军的猛烈攻势。 吴三桂这边,在与其他将领商议之后,决定将攻击的重心放在护住夏军两翼的武云军身上,避开那令人恐惧的火炮军队,不直接正面进攻。 在商议妥当之后,吴三桂遂调集军队,开始出击。 兵上一万,无边无际,更何况是两万多关宁铁骑的骑兵,那场面更是声势浩大,宛如一堵遮天蔽日的高墙,向着夏军凶猛压来。 负责遮护归云军两翼的武云军都统马进忠,望着那奔涌而来的关宁铁骑,心下惊慌不已。 这可是成建制的前明最为厉害的关宁铁骑啊!谁见到这几万铁骑冲杀过来不慌? 持刃列于前排的武云军更是被那惊人的铁骑冲锋给震住了,很多人心下都在打着退堂鼓,要不是各营副职兼参赞的将领压着,阵形早就散了。 铁骑相距越来越近,正在阵前的周云早就发现了,这是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同时也早就发现了其主攻方向是自己的侧翼。 他嘴角落出一声冷笑,今天他要让自己的夏军踩着关宁铁骑的尸首从而名扬天下。 第231章 铁骑出动 关宁铁骑在吴三桂的率领下,如黑色的洪流般朝着夏军的两翼迅猛冲来。 马蹄声如雷,大地都为之震颤,那气势,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踏为齑粉。 周云站在高处,冷眼瞧着汹涌而来的铁骑,神色冷峻,毫无惧意。 他迅速下令火炮营呈雁形列阵迎战,又令火枪兵上前,列阵于武云军前,严阵以待。 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与坚毅,手中紧紧握着武器,仿佛在向即将到来的敌人宣告着自己的决心。 双方相距近千步之时,火炮率先发出怒吼。 “轰轰”的炮声接连响起,炮弹如雨点般砸向关宁铁骑。 一时间,硝烟弥漫,火光冲天,关宁铁骑阵中惨叫连连,人仰马翻。 一轮又一轮的轰击,虽令关宁铁骑损兵折将不少,但比起先前的集火攻击,威力确实弱了很多。 即便如此,仍有不少骑兵凭借着精湛的骑术和顽强的斗志,穿过了火炮炮击的区域,来到了近五百步的距离。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更为致命的打击。 随着周云的命令传下,在归云军副都统姜云升的亲自指挥下,万枪轮番齐射。 枪口喷出的火焰,在这清晨显得格外刺眼。 密集的子弹如狂风暴雨般扫向骑兵,将正在冲击而来的铁骑纷纷射翻倒地。 这密集的火力,就像是在四五百步的地方筑起了一堵坚不可摧的死亡之墙,让人马皆难以逾越。 但在吴三桂的严令下,这些关宁骑兵们犹如被驱赶的野兽,前赴后继地分散冲杀上前。 他们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完全不顾生死。 终于,还是有很多的铁骑越过那道死亡之墙,转眼快速来到距离归云军火枪兵几十步的地方。 那狰狞的面孔在火枪兵眼中快速放大,冰冷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让人不由从脚底生出寒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前排火枪兵下意识地分出几条通道,并迅速趴伏在地。 紧接着,有许多身着灰衣灰袍,身材健硕的汉子从通道内快步上前,他们背上和手上都挂着各式大小火药罐。 这些汉子的眼神中透着决然,毫不犹豫地将火药罐扔向敌军。 一时间,前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火药爆炸声,火光冲天,伴随着人的惨叫和战马的悲鸣声。 等到爆炸声稍歇,那些原本趴伏在地的火枪兵们迅速起身,手中的火枪又开始了发出爆豆似的响声。 如此远中近三段阻击,循环往复,战场上白雾升腾,战马奔腾,喊杀声、枪炮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嘈杂声响个不停。 武云军全体将士看着眼前激烈的交战场景,心中满是震撼。 他们就像一群旁观者,亲身体会着战争的残酷,却无法参与其中。 归云军的火器之犀利,让他们心惊胆战,暗自庆幸自己选择了投靠。 而关宁铁骑的凶悍和战术厉害,也让他们大开眼界,同样庆幸自己不用单独面对这支精锐之师。 就在武云军自马进忠往下都感叹不已时,周云的军令到了,让他们做好衔尾追杀的准备,并要求尽量生擒或斩了吴三桂这个狗汉奸的头颅。 马进忠欣然领命而去,开始紧张地筹备。 吴三桂的骑兵已经冲杀了很多次,却始终冲不进夏军的阵营。 此时的周云也是压力山大,他没想到吴三桂的决心竟然如此之大,催使麾下关宁铁骑不要命地反复冲杀。 他深知,只要防线出现一个缺口,自己的军队就会面临一片溃散的下场。 毕竟,自己的火器面对全骑兵的冲锋,还是显得有些单薄。 他焦急地等待着自己准备的后手,心中默默祈祷着援军能快点到来。 而吴三桂这边也是骑虎难下,他只能不断地投入兵力,试图冲开夏军的防线。 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惨败的结局,不但会失去自己的本钱,同时也会失去清廷主子的信任和重用。 随着双方投入逐渐增大,战场形势陷入了胶着态势。 战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快中午时分,吴三桂发起多轮进攻,夏军则多次成功阻击。 此时的吴三桂军已然快完成阿济格军令让阻住周云两个时辰的任务。 就在这时,周云终于收到消息,自己的后手终于到了。 他的直属火炮营和郭绍率领的汝云军全体都已抵达战场。 周云调汝云军南下的目的,就是因为汝云军已经换装完毕,成为了全火器军队。 一支全火器的归云军在对付清军铁骑时,还是力有未逮,所以他才让直属火炮营快速南下,同时让汝云军全体南下支援湖广战场。 而汝云军的防区,只能让周边其它各军调兵进驻防御。 此时的吴三桂已经准备开始撤退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快完成了英亲王阿济格交待的军令,阻击周云的夏军两个时辰。 就在他看着沙漏,准备再坚持片刻之时,突闻外面有敌军牛角号声连绵响起。 紧接着,是连片的火炮发射声和密集的火枪发射声接连响起。 吴三桂脸色骤变,心中暗叫不好,知道敌军的援兵到了,忙赶紧通知撤兵。 一时间,战场上撤兵的军令四下传播,关宁铁骑开始缓缓打马后撤。 此时夏军营后突然响起整片惊天动地的轰响声。 吴三桂脸都变绿了,这是红衣大炮的响声,他太熟悉不过了。 这夏军怎的还有红衣大炮?他来不及细想,连声下令全军迅速撤退。 关宁铁骑的将士听到那令人恐惧的红衣大炮响声,不用上官催促,纷纷打马向后便跑。 周云见此,忙令全军压上向前追击进攻。 战场上,喊杀声震耳欲聋,夏军如潮水般涌向前去。 然而,夏军的人腿哪能跑过骑兵的马腿?吴三桂带领不足万余的关宁铁骑朝着武昌城方向逃窜。 可等他带着人马准备进城之时,却发现此时的武昌城并未被阿济格的清军攻克。 清军此时还在武昌城外同从四处围猎上来的夏军战斗在一起。 吴三桂望着眼前混乱的战局,心中满是绝望。 第232章 铁骑殒没 他的军队已经疲惫不堪,士气低落,而夏军的援军却源源不断地赶来。他深知,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但吴三桂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很快冷静下来,开始重新审视战局。 他发现,阿济格清军虽然在与其它夏军和大顺军在战斗,但已显颓势。 如果自己能单独撤军,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突入进去与阿济格汇合,以自己身后这支夏军火器的犀利,胜负真的很难料。 可要自己独自撤军,往后肯定要被追究个临阵脱逃之罪。 他在前思后想之后还是决定率领着关宁铁骑,朝着清军被围的方向冲杀而去。 周云看到吴三桂的举动,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他命令郭绍率领汝云军不用过来汇合自己从侧翼包抄,切断吴三桂与清军的联系。 同时,他自己则亲自率领直属火炮营和归云军,武云军正面追击关宁铁骑。 一时间,战场上再次陷入了激烈的厮杀。 火炮的轰鸣声、火枪的射击声、士兵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整个战场仿佛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关宁铁骑在夏军的围追堵截下,伤亡惨重。 吴三桂虽然奋力抵抗,但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就在吴三桂快要绝望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清军的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缺口。 原来,阿济格为了接应吴三桂,不惜抽调了部分兵力,打开了一条通道。 吴三桂见状,心中大喜,连忙率领着剩下的关宁铁骑朝着缺口冲去,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 周云见此情形他下令火炮营集中火力,朝着缺口处猛轰,坚决阻止吴三桂的残兵进入清军阵营。 炮弹如雨点般落在清军阵中,缺口附近清军顿时乱作一团,哭喊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同时,周云令正从三面包围上来离的很近的郧云军,黄云军等迅速移动到吴三桂与阿济格的中间,牵制住吴三桂的败退。 又命令汝云军加快进攻速度,务必从侧面切入吴三桂的后逃之路,彻底阻住吴三桂逃跑。 随后,引着归云军和武云军缓步正面压向吴三桂的关宁铁骑。 那数量多的让人头皮发麻的虎蹲炮就是骑兵的克星,夏军的火炮营每前进一步就是一轮轰击。 这支前明时令人闻风丧胆的关宁铁骑此时已然如笼中的困兽,除了低沉的怒吼,已然没了进攻的锐气。 此时已被团团包围的大几千关宁铁骑,处于随时被灭的处境中。 周云命令停止进攻,并派人前去劝降,给其一炷香时间投降,否则会被尽数剿杀。 一炷香时间过后,有大部人马跪地投降,但护着吴三桂的千余兵马,仍坚持不投降。 周云遂令武云军前出一柱香时间拿下这千余吴三桂亲信兵马,归云军和汝云军在旁略阵。 武云军马进忠引着麾下大军缓缓向前,他知道这是周云给自己新归顺的武云军一次立功的机会。 他对麾下将士们大声吼道:“我们武云军到如今寸功未立,现在有这亲手了结这大汉奸吴三桂的机会,我们还在等什么?兄弟们,拿出你们的本事,让夏军其他兄弟们看看,我武云军的厉害,杀……” 说着一马当先的领兵冲杀上前,身后将士个个都持刃飞速冲杀上前。 吴三桂领着仅剩的千余兵马对冲上前,双方迎头撞上,人浪翻滚,武云军步兵虽众,面对关宁铁骑这等强兵还是力有未逮。 但在马进忠的不断催促下,武云军源源不断的派兵冲杀上前,不断的有武云军兵士被战马冲撞飞起,也不断有吴三桂骑兵被拉下马来给乱刃砍死。 战场上一阵血肉横飞,周云却是无动于衷,他要的是武云军等其他降军的彻底归心,只有让他们立下大功,让他们同自己归云军一样有共同参与感,如此才有认同感。 一柱香时间过去,战场上已再无抵抗的吴三桂兵马,吴三桂和吴应期等将领已皆数被乱刃砍成肉泥。 战场上只剩下武云军和归云军,汝云军震天欢呼胜利的声浪。 开始时是:“胜……胜……胜的欢呼声,紧接着就是夏军万岁,夏军万岁的万岁声。” 包括此时另一边正围攻清军的其它夏军都是跟着一齐欢呼! “夏军万岁……都帅万岁……” 近二十万夏军在战场上的齐声欢呼,那声浪惊天动地,将正被围困的阿济格清军和武昌城内的大顺军都惊的气势为之一滞。 清军营地内的阿济格已然愤怒的要抓狂,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麾下的吴三桂这支王牌铁骑军队竟然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夏军彻底给围杀了。 那可是近三万铁骑,并且是明朝时,能抗住自己大清铁骑冲击的天下强军关宁铁骑啊!怎么就这样败了呢?还败的如此惨烈。 有一点他知道,对方的火器十分犀利,现在是自己已处于重重围困之下,先前剿灭这大顺军余孽之事已不可为。 当下只能是重点对付这什么夏军了下,夏军先前包围过来的军队,虽有几分战力,但也不过是有几分而已。 自己当务之急是要化被动为主动,不能任其被围于此。 他拿出舆图开始仔细研究起来,眉头紧锁,眼神专注。 而在武昌城内的刘芳亮一干文武,此时已得到了自己的皇帝李自成命丧九宫山的消息。 大殿内一片死寂,仿若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片刻后就是一阵喧闹,众人都在谋划着自己的出路。 有建议向清军阿济格投降的,有建议向城外夏军投降的,也有要带兵突出去寻找高皇后的,众说纷纭,乱哄哄一片。 以宋献策为首的文臣主张降夏,以牛金星为首的文臣主张降清,而以顾君恩为首的文臣则主张寻找高皇后和李自成的侄子李过。 武将系列虽说也在争论不休,但以刘芳亮为首的大将还未有明确表态。 就在此时,有兵士进来禀报说城外有夏军使者求见制将军。 第233章 殿中对峙 全殿一片寂静后,喧嚣声再次响起,刘芳亮见此让带那夏军使者前来。 那人刚刚离去,殿外又有兵士进来禀报说是清军使者求见制将军。 这夏清使者一前一后到来,让大殿内的喧闹声达到了空前,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得面红耳赤。 大顺朝堂,此刻就像一座被遗弃的空巢,没了李自成,便没了主心骨。 霉味在大殿中弥漫,昏暗的光线从破旧的窗棂透进来,映照着众人扭曲的面容。 每个人都红着眼,声嘶力竭地争论着,那声音仿佛要冲破殿顶,在梁木间回荡。 他们挥舞着手臂,脸上的青筋暴起,试图用言语说服旁人,加入自己的阵营,为的不过是在这乱世中寻得一丝生机,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夏军派来的使者王得仁,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大殿。 他身着便服,头束发带,面色白净,眼神中透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坚毅。 他昂首阔步,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仿佛在向众人宣告夏军的底气。 “夏军使臣王得仁,见过大顺众将军及众位大人。” 声音清朗,在这嘈杂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制将军刘芳亮抬手示意王得仁免礼平身,问道:“夏军王使臣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他的语气随意,却藏着几分警惕,眼神紧紧盯着王得仁,试图从他的回答中捕捉到关键信息。 “奉我家都帅之命前来,主要为大顺各位文臣武将的命运前途而来。”王得仁目光坚定,扫视着众人。 “哦?贵军周都帅有何指教?还请明言!”刘芳亮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心中暗自揣测着周都帅的意图。 “我家都帅言:夏军与大顺军同根同源,都是一脉相承的兄弟,与我家都帅有过节之大顺皇帝已然逝去,我们之间的生死敌对关系已然不存在。 且我家都帅还曾是大顺皇帝钦封之夏商伯,晋豫都督。 如今清军大举进击,正是我们兄弟联合一起击溃阿济格清军的千载难逢的机会,还请各位能认清形势,择木而栖。” 王得仁一口气说完,语速极快,像是生怕被人打断。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知道清军使者也派了人来,想来与我目的相同。 但我要说的是:今时已不同往日,吴三桂的三万关宁铁骑已被我夏军全歼,并已阵斩吴三桂此等大汉奸。 阿济格已在我家都帅的谋划中即将覆灭,望各位能审时度势,理性决择,王某言尽于此,请各位仔细斟酌,告辞!”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衣袂飘动,留下大殿内一片死寂。 众人都被夏军使者言及的全歼吴三桂三万关宁铁骑所震撼,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些原本一心想要投靠清廷的大臣们,此刻心中也开始忐忑起来,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暗自思忖着自己是否要转变原先立场。 刘芳亮面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他淡然地通知亲卫带清军使者前来。 没一会儿,清军使者李国翰被带入大殿之中。 李国翰身形壮硕,虎背熊腰,眼中精光连连,大咧咧地走进大殿内,身上的铠甲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大清英亲王麾下参将李国翰,拜见众位将军大人。” 他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傲慢。 刘芳亮依旧是那句问话:“不知贵使前来所为何事?” 李国翰拱手一礼道:“本官奉我家王爷之命前来,为众位大人前程而来。 现大顺皇帝驾崩,群龙无首,只要各位能放下武器归顺我大清,将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各位。 且我大清必重用各位,前有众多前明和你们大顺归降我大清的人都可证明,在我大清必得赏识和重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仿佛在说一件板上钉钉的事。 刘芳亮问道:“听说你们的平西王吴三桂三万铁骑被城外夏军给尽数歼灭,可有此事?” “这……” 李国翰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恢复镇定,说道:“确有其事,但那不过是夏军趁我大清精锐与贵军交战之际,使出的偷袭之法。 平西王一时不查误中了夏军的奸计,这才导致兵败,但这都不过是癣疥之疾,对我大清强大的军事实力没有半分影响。” 他说得斩钉截铁,可额头上的汗珠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大殿内原本想投降清廷的人员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那些刚刚犹豫的人又觉得选择投降清廷还是比较靠谱。 刘芳亮等一些武将还是没有明确的表态,在问了些其它问题后就让清使下去休息了。 大殿内继续吵成一片,众人都纷纷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同时也千方百计地试探着刘方亮等人的想法,那场面就像一锅煮沸的粥,喧闹而混乱。 夜半时分,在武昌城的一间小院内,两个黑影正低声交谈着。 月光如水,洒在小院里,映出两人模糊的轮廓。 “北国风光千里。”一个黑影压低声音说道。 “冰封万里雪飘。”另一个黑影迅速回应。 “黑山老妖见过上官!”身形瘦小的人影对另一个黑影单膝跪地,见礼道。 “免礼,我此番前来是奉都帅亲令,前来与你接触。” 那被称作上官的黑影声音低沉,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请问都帅有何命令?” “都帅命令:让你通知赵世昌,尽可能多的联络大顺军将领在三天内起义,共击清军。 并摸清刘芳亮等大将的意图,阻止他们投向清军。 到时候会有夏军策应你们的起义。另外明晚在东城门会提供一批武器给你们,务必要保证这次起事的成功。”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带着十足的分量。 这赵世昌正是当初潞安府的守军副将,被暗影司策反后,带兵回到李自成大军中暗中发展。 在夏军暗中的支持下,现下已是大顺军中独领一支三万人的兵马的果毅将军。 那瘦小身影接到军令后,匆匆回到赵世昌军中,找到早已休息睡下的赵世昌。 营帐内,牛油蜡烛的火苗跳动着,映照着赵世昌疲惫的面容。 第234章 暗夜密谋 瘦小身影将今晚夏军暗影司传来的都帅周云军令向其一一告知。 “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那瘦小身影的人焦急地问道。 赵世昌披着件衣服,在营帐内来回踱了几步,脚下的土地被他踏出一个个浅浅的脚印。 “都帅军令要求是三日之内?” “正是,时间有些紧啊!” “三日应该可以了,原本军中就有心向我夏军之人,只是上面制将军刘方亮,田见秀等人的想法不好猜测啊!”赵世昌皱着眉头,眼中满是忧虑。 “哥,我们能联络的人有多少?” 赵世昌沉吟下后说道:“这个不好说,人心难测,不敢保证,先将我们麾下的人心给归拢再说,狗儿,你先去再次确认下我们麾下有无异心之将领,我去联络下其它军中将领。” 这狗儿正是先前泽州周云被刺后,泽州叛乱,而后方云海清洗叛将赵虎,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赵狗儿。 当时赵狗儿并未支持赵虎叛乱,只是见自己同村赵虎被杀,心急如焚,刚想上前救他,但还是方云海的人从背后被捅了一刀。 当时他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衣衫,那一刻,他满心的疑惑与不甘,为何自己选择站周云方云海一方还是被杀了。 就在他睁着眼睛,以为自己必死之时,却又被方云海派人救治。 等他康复后,方云海向其说明:“原来的赵狗儿已经死了,你现在属于暗影之魂,以后就是我暗影一员了。” 赵狗儿无比郁闷地就成了暗影暗谍成员,被派往潞安府执行秘密潜伏。 无意中他发现潞安府城的守军副将却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大哥赵世昌,这不由得他心下狂喜。 但他不敢贸然认亲,遂将这消息报给了自己的联络人方云海,方云海在请示周云后,同意他与赵世昌相认,顺其自然就好。 刚好此时夏军开始计划进攻潞安府,由此方云海就开始利用赵狗儿与赵世昌的关系,策反了赵世昌。 并就此拿下了潞安府城,而赵世昌在周云的要求下,继续以现有身份进入大顺军的大本营中。 为将来做好应变的准备,没想到这一待就是近一年多的时间,虽然彼此互有联系,但是周云从未有任务下达,只是出钱出力协助其在大顺军中的发展壮大。 现在周云军令下达,也就是到了他赵世昌与赵狗儿兄弟豁出命来也要完成任务的时候。 赵世昌在自己麾下,平时严格要求必须绝对听从他的军令,安排有众多心腹在麾下各重要职位中,为的就是自己能绝对掌握这支兵马。 并积极利用金钱的攻势暗中拉拢了一大批自己上下的将领,现在他要去同这些将领联络,是否愿与他一同归降夏军。 夜已深,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更夫的梆子声。 此时的刘芳亮,田见秀等将领还聚集在帐中商讨着接下来何去何从。 营帐内,牛油蜡烛的蜡油不断滴落在桌上,凝结成奇形怪状的模样。 “老刘,你到底是个啥意思啊?也不见你有个表示。” 一旁的田见秀对刘芳亮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与不满。 刘芳亮抬头看着帐中那牛油蜡烛跳动的火光,微微侧头反问道:“你田兄可又表露出想如何行事的想法?” 他的眼神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田见秀闻言一愣后说道:“皇上驾崩,我们这到底该何去何从总要有个决断不是?现如今还有什么顾虑吗?” 一旁的右营制将军袁宗第出言说道:“你们都不说,我来表个态吧!反正我是坚决不降清的,至于是降夏或是降明,更或是拥护皇后及皇上侄子李过皆可。” 他说得斩钉截铁,脸上的神情无比坚定。 另一位大将刘体纯出列说道:“我附议袁将军之言,誓死不降清。” 刘芳亮站起说道:“几位都不愿降清,正合我意,不知田兄所思为何?” 田见秀微笑着说道:“我与大家意见一致,誓死不降清。” 刘芳亮又问了其余将领,大家都是不愿降清。 他大手一挥说道:“既然大家这方面意见一致就好说,至于是否降夏或其它,你们可有主意?” 袁宗弟开口道:“这夏军强是虽强,但毕竟为后起之秀,是否值得追随还有待观察,倒是明庭毕竟根深蒂固,所控半壁江山,倒是可以考虑。” 田见秀则站起反驳道:“这南明朝廷腐朽不堪,上下争权夺利,抗清力有未逮,我认为不值我等投靠。” 一时间帐内议论纷纷,各抒己见,众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场激烈的战斗。 翌日,武昌城外,清夏两军各自对峙,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太阳高悬,照在士兵们的铠甲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双方都在警戒防御,兵马调动频繁,马蹄声、脚步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战争的前奏。 城内大顺军则是一汪死水,毫无波动,大顺军各文臣武将还在争论不休。 整个武昌城周围看似安静异常,实则暗流涌动,每一丝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夏军中周云此时就在阵地前沿,他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清军大营,轻声自言自语道:“打胜这一战,就可获得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了,唉!来到这明末就一直疲于奔命,战斗不止,连睡个懒觉的时间都没有。” 他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与无奈,像是一个漂泊已久的旅人渴望着归宿。 一旁的归云军副都帅姜云升好奇的问道:“都帅,您说什么?怎么啦?” “没什么,火炮都布署好了吗?” 姜云升点头应道:“都已到位,各军已按照先前布署在阵前埋设地雷,只是数量并不多。” “数量不多不要紧,也就是个震慑作用而已,还是要靠火炮和火枪的威力从正面击垮清军。 其它也只是防范而已,最主要的还是要借助大顺军里的精锐才能成事啊!我们这新收降的左军兵马,实力还是远远不如清军的。” 周云皱着眉头,眼中透着忧虑,仿佛在思考着这场战争的每一个细节。 姜云升有些担忧的问道:“都帅,这大顺军会归降我夏军吗?会不会投了那清军鞑子?” 第235章 兵谏归夏 周云眼神深邃的说道:“这些起义军的骨气远远超过了你对他们的认知。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最想保家卫国的,不是朝堂那些熟读四书五经,满嘴仁义道德的孔儒子弟,而是这些农夫组成的泥腿子。 你等着看吧!看他们会怎样选择!” 说完他就转头看向那高大的武昌城,目光坚定而又充满期待。 又是一日过去,武昌城中开始有了些许的变化,各营军兵开始了自下而上的议论。 “皇帝驾崩,大顺已亡,清军死敌,夏军同气连枝,投夏军。” 此等言语在军中肆意传播,开始时是都尉以下,后面是果毅将军以下都在传播。 就像一阵风,迅速吹遍了整个军营,士兵们交头接耳,眼神中透着兴奋与期待。 田见秀,刘芳亮等高级将领坐不住了,此时他们发现舆论已经一边倒的要投夏军。 虽说他们自己已达成一致不投清军,但他们还没做好决定要投夏军,这下他们知道不能再等了,晚了就可能会兵变。 就在他们准备召集麾下将领商讨是否该投夏军之际,突然发现麾下将领已然起兵。 武昌城内到处都是持刃聚集的兵士,浩浩荡荡向着原明朝楚王府而来。 脚步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此等情况令田见秀刘芳亮等人目瞪口呆,武昌城内尚有大顺军近十五万,此时聚集过来的兵士已达半数以上。 田见秀刘芳亮等将领见到这些往日听其号令,冲锋陷阵的自家将士,此时持刃聚于王府大街上向着自己等人,心下戚戚,知道自己等人只能顺军心而为。 同时也警醒自己,这段时间尽想着怎么规划自己等人的未来,忽略了军中管理,才酿成此等兵变。 田见秀刘芳亮等人各自寻到自己麾下,大声附议他们所请,并愿领着众人一起投夏军,但有谁要投清军的一律灭之。 这边风起云涌之时,文臣中以牛金星为首的投清派则是瑟瑟发抖,他们聚集近万支持投清的兵士,刚准备打开西城门准备奔往清军大营,就被正埋伏于此地的赵世昌所部给阻住。 赵世昌一声令下,炮火轰鸣,硝烟弥漫,那万余兵马作鸟兽散,大部被擒获,牛金星也被生擒活捉。 此时,夏军自东城门进入武昌城,全体大顺军上下皆亲往东城门迎夏军进城。 阳光洒在城墙上,映照着士兵们的笑脸,仿佛在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清军使者李国翰在城内兵变前那一刻,知道大事不好,遂偷偷溜出城前往清军阿济格处禀报。 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狼狈,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第四日的上午,周云策马入城时,满街尽是倒悬的顺字旗,策马过处,降卒纷纷以刀叩甲。 他忽在楚王府照壁前勒马,那上面新泼的\"顺\"字正在往下淌朱砂,像极了三年前洛阳城头的\"闯\"字旗。 他望着道旁跪迎的田见秀——这位大顺名将甲胄未除,却将佩剑高举过顶。 剑格处镶嵌的东珠在阳光下流转着奇异光彩,正是当年李自成赐予\"八大金刚\"的信物。 \"此剑饮过朱明宗室血,斩过建奴白甲兵。\" 田见秀声如金铁交鸣,\"今日我等愿为都帅前驱!\" 话音未落,十多万将士齐声跟着怒吼,声震得楚王府屋脊兽口中的铜铃叮当作响。 “拜见都帅!”跟随田见秀的刘芳亮等文臣武将齐声见礼道,声音整齐而洪亮, 周云微笑着来到田见秀等人面前,顺手接过那佩剑,转手递给一旁的亲卫,双手虚扶,“各位,快快请起!”他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眼神中透着真诚。 他在众人站起后大声说道:“感谢各位认可我夏军,同时也欢迎各位加入我夏军,夏军也将不负众位,誓必让各位能人尽其才。” 众人都是齐呼:“愿为都帅驱驰!” 早有亲卫过来禀报,楚王府内外已被控制,周云遂引领众人进到府内大殿中。 他看着大殿前方上首正中处的那把李自成坐过的龙椅,缓缓迈步上前,站在那龙椅旁静静的看了会。 殿内鸦雀无声,都在观察着周云的一举一动,想象着他的下一步举动。 周云站在那龙椅旁呆立了片刻,随后让人惊讶的走下来,从旁亲自拿了把太师椅后又走了上去,对一旁的亲卫说道:“将那椅子搬开,我还是喜欢这把椅子。” 说完他将手中的椅子放在案旁,一屁股坐了上去。 大殿内众人心下长舒一口气,他们作为新降之将,很多人心系旧主,虽已有新主,但情感上一下仍无法释怀新主坐在曾经旧主位置上。 周云深知此时大家的心思都极为敏感,故特别注意这些细节,避免刺激到这些新附的大顺降臣。 周云的手指在那太师椅的鎏金扶手上轻轻叩击,大殿内的松烟墨香里混着未散的紧张气息。 他望向阶下黑压压的降臣队列,目光在田见秀腰间的鱼符牌上稍作停留——那是大顺军总制府的调兵符。 \"田见秀田将军仍为权将军,负责统领现有全军。\"周云突然开口,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乱颤,\"刘芳亮刘将军的为副权将军协助田将军职事。\" 他边说边拿出田见秀献上的的佩剑放于面前案几上。 随后他又看向一众文臣,“牛金星等投清之辈已被擒获,诸位皆是大顺旧臣,往后在夏军帐下,仍各司其职,为抗清大业出谋划策。” 文臣们纷纷领命,心中对周云的安排颇为满意。 殿外忽然传来铁链拖地声,八名赤膊力士抬着个蒙黑布的囚笼进来。 当牛金星满脸血污的面孔显露时,降臣队列里传出压抑的惊呼。 \"此人私开西门迎敌,按夏军律...\" 周云故意顿了顿,突然拔剑斩断囚笼铜锁, \"但本帅初至武昌,当与诸公共饮仇寇血!\" 寒光闪过,牛金星的头颅咕噜噜滚到田见秀脚边。 周云掏出手帕擦拭剑锋,状似无意道:\"往后但凡有言及或有意降清者,这牛金星就是他的例证,田将军可将这脑袋拾起给众人传阅一遍。\" 田见秀扑通跪地,冷汗顺着甲缝滴落成潭,但依言照做。 一时间大殿内落针可闻,只有田见秀提着牛金星的脑袋走过众人面前的脚步声和那头颅中血珠滴落之声。 第236章 战阿济格 上 周云眼见田见秀拎着牛金星的头颅,在大殿内缓缓踱步,每一步都踏得地面仿若震动。 他所到之处,众人皆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周云心里清楚,此番震慑的目的已然达成,牛金星的死,就像一记重锤,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坎上。 亲卫们迅速上前,动作娴熟又有条不紊地处理牛金星的尸首。 有人抬着担架,有人拿着白布,小心翼翼地将那具还温热的尸体包裹起来。 随后,又忙着清理殿内中央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扫帚扫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血腥气肆意弥漫,直冲众人面门,可大殿内鸦雀无声,无人敢轻易出声,仿佛连呼吸都成了一种罪过。 “现下,我等议议该如何应对阿济格的清军。” 周云的声音打破沉默,沉稳且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牛油烛火摇曳,映照着摊开在大案上的舆图,那地图上的山川河流仿佛都在跳跃。 周云伸出指尖,缓缓划过龟山的位置,神色平静却透着坚毅:“明日辰时,请诸位移防此处,我将在此布署炮台,压制清军在蛇山的火炮。” 他特意用了“请”字,可语气中的强硬,却让众将后背渗出丝丝冷汗。 毕竟,龟山与蛇山互为犄角,之前正是清军红衣大炮重点轰击之地,危险不言而喻,去那里,就如同踏入了龙潭虎穴。 田见秀的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刚要开口谏言,却见周云掀开随身带来的漆盒。 刹那间,二十枚鎏金虎符在锦缎上熠熠生辉,光芒夺目,仿佛在诉说着无上的荣耀。 “这些是本帅的月芒将军印,凡在此役对清作战中有重大功勋者,封我夏军月芒将军。” 周云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刀,斩钉截铁,“兵士凡斩建奴甲士三级者,可换纹银三十两。” 此言一出,众人眼中皆燃起炽热的斗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仿佛看到了功成名就的未来。 周云与众大顺降将详细讨论该如何应对阿济格的清军时,刘芳亮出言道:“阿济格的清军最厉害的就属那连环马和那坚固的水寨,一攻一守,实为难破。” 周云闻言皱眉问道:“刘将军给详细说说!” “阿济格的连环马为用铁链将各身披重甲的战马连成一排,如此纵列多排,与我等交战时则驱动此连环马上前冲击,完全不惧弓箭与鸟铳的射击,马蹄声如雷,气势汹汹。 而后面则是清军的轻骑与步军随之掩杀上前,极为犀利,除非有大炮轰击,然我军大炮奇缺。” 一旁的大将袁宗第接话道:“这连环马让我们在野战中吃尽了苦头,每次看到那连环马冲过来,弟兄们心里都直发怵。 况且他们还配有更加犀利的红衣大炮和各式火炮及火枪,以及他们那八旗铁骑,就这样一路追击我们而来这武昌。唉!” 周云此时才明白为何这大顺军屡战屡败,一路溃逃而来,原来面对的是如此强劲的对手。 “你们就没想办法破掉这连环马吗?” 站在周云近前的田见秀说道:“哪能没想?多次尝试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在武昌城我们多次试图乘舟从汉阳门外的水路偷袭清军营寨,但被清军坚固的水寨给牢牢阻住,不得寸进,损失惨重。 每次都是满怀希望而去,却带着满身伤痛和绝望而归。” 说着他上前将手指向舆图清军营寨的地方比划着,仿佛又看到了那些惨烈的战斗场景。 周云专心而又仔细的听着几人的讲解,在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你们所说我都已知晓,这样,你们……” 三更鼓响,万籁俱寂,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 周云独自登上望江门,凭栏远眺。 城下,清军营寨的火把密如繁星,连成一条蜿蜒长蛇,阿济格的织金大纛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嚣张至极,仿佛在向他们挑衅。 他摸出袖中密报,眉头微蹙——李国翰逃回清营已十个时辰,这足够镶白旗完成战前集结。 大战一触即发,他的心中既有紧张,又有期待。 “都帅,震天雷改良好了。”归云军副都统姜云升匆匆赶来,小心翼翼地捧着个裹着油布的陶罐,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罐口引线用鱼胶密封,透过缝隙,隐约可见铁蒺藜尖锐的刺,仿佛在等待着给敌人致命一击。 周云俯视着黑暗中波光粼粼的江水,脑海中思绪翻涌,忽然轻笑一声:“听说黄鹤楼旧址的芦苇比人高?” 姜云升微微一愣,不明白都帅为何突然提及此事,但也不敢多问,只能把疑惑藏在心底。 翌日寅时,天色尚暗,整个世界还被黑暗笼罩着。 几百艘蒙冲斗舰如幽灵般悄然泊入鹦鹉洲,船身与水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船头架设的“百虎齐奔箭”用桐油布严密遮盖,每艘船舱底都藏着十桶掺了硫磺的猛火油,这是克敌制胜的关键,是他们的秘密武器。 江夏的老船工们经验丰富,在船舷涂抹河泥,连橹声都用浸水的棉絮裹住,尽量降低声响,避免被清军察觉。 他们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文昌门时,城头忽然竖起几百面玄色令旗,在风中烈烈作响。 田见秀的骑兵依计而行,在龟山燃起大火,燃烧的草料在龟山南麓腾起滚滚浓烟,瞬间吸引了清军的注意力。 那浓烟如一条黑色的巨龙,直冲云霄。 就在清军不明所以的看着龟山那冲上天际的浓烟之时,江面上的几百艘船无声无息的靠近了清军水寨附近。 此时天刚蒙亮,江上雾气蒙蒙,等到清军探马发现之时,已抵水寨寨口。 阿济格的探马刚吹响警报号角,江面突然传来震天雷鸣。 二十艘装满震天雷的艨艟如离弦之箭,顺流而下,直冲向清军水寨。 刹那间,火光冲天,清军水寨的铁索被炸成数截,水寨内顿时乱作一团,士兵们四处逃窜,呼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第237章 战阿济格 下 那几百艘船迅速从炸开的缺口,一涌而入,直冲向水寨内停靠的舟船和岸边上的放置的物资。 舟上甲士引燃这几百艘船中的硫磺后跳江而去,一时间清军水寨内外到处都是一片火海,火光映红了天空,也映红了士兵们的脸庞。 很多都引燃了岸上的清军营寨,四处都是乱窜的清兵。 “开炮”周云站在城头,挥动令旗,声如洪钟,那声音仿佛能穿透整个战场。 早有令旗兵在城头插上几百面令火炮开炮的赤色旗。 只听远处龟山上传来轰隆隆的发炮声,而在蛇山上的清军火炮阵地则发出几声巨大的爆炸声。 那是清军火炮被铁弹击中后引燃了弹药的殉爆声,火光冲天,碎片横飞。 不一会儿,蛇山上也响起了火炮的轰击声。 双方火炮开始了对攻,这让下面阵地上的敌我双方都在心底长出一口气,暂时不用担心头顶上随时掉下的炮弹击中自己了。 与此同时,冲天的火光中,刘芳亮率领的重甲兵如猛虎出山,踏着黄色的土块,呐喊着向清军阵地中的连环马发起冲锋。他们的脚步声如雷,喊杀声震天。 在他们手中和身上全是小型的火药罐,小型震天雷,边冲向清军深处边甩出手中的小震天雷到清军连环马中间。 镶白旗引以为傲的连环马在爆炸的火海中惊慌失措,互相践踏,马匹的嘶鸣声、士兵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马匹的悲鸣与汉江涛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战败的悲歌。 周云在城头上看着眼前交织在一起的双方兵马,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全军出击”那声音有些声嘶力竭,却充满了力量。 城头上升起了一面金色大旗和无数的玄色旗。 清军大营外不远处的夏军各军号角齐鸣,旌旗招展。 从三面围向阿济格的清军,归云军与汝云军分别从东,北两面用虎蹲炮开路,火枪兵齐射杀向而去,子弹如雨点般飞向清军。 阿济格身着黄金锁子甲,此刻正焦头烂额的指挥四周的清军抵住各路冲杀上来的夏军和刘芳亮那重甲骑兵。 他满身汗水,头盔歪斜,身上沾满烟灰,显得狼狈不堪,与之前的威风凛凛判若两人。 就在此时,突闻营内后方传来呐喊声,他定睛看去,只见自己的粮草重地火光冲天,无数身着大顺军军服的兵士在那纵横厮杀。 这是那赵世昌引领的临时水师从黄鹤楼旧址的芦苇荡中杀出,燃烧的箭矢如流星般划过天空,点燃了清军的粮车,火势迅速蔓延。 清军营中内外已是一片大乱,就算是身经百战的这些大清精锐也开始六神无主,面对那无边无际的敌军涌来,军心已散。 面对夏军犀利火器的打击,有些清兵开始下意识的往后退去,一人退则百人退,百人退则是千万人退。 阿济格急了,他疯狂劈砍着溃逃的士卒,试图稳住阵脚,但已成溃散之势的清军阵列,岂是他个人能阻止。 几十万军队在武昌城外往来纵横交错,喊杀声、兵器碰撞声、火炮轰鸣声交织在一起,让站在城头的周云和他的左右参赞都是心中豪情万丈的同时又异常紧张。 周云见到了清军开始溃败,他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安稳些。 阿济格此时在一众将领的护卫下向西突围而去。 在他面前的夏军郧云军和承云军被阿济格的麾下精锐兵马给直接冲开了一个口子,清军如潮水般从缺口处突围而出。 夏军及大顺军纷涌而上开始拼命追击,一时间武昌城前呐喊厮杀和兵器相交及火枪火炮齐鸣的声响向西而去。 而此前的战场则慢慢安静下来,只有龟山上的火炮还在不停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暮色降临,夕阳的余晖洒在城头上。一身疲惫的周云在城头接见了灰头土脸的田见秀。 “末将折了三百弟兄...”田见秀声音低沉,满是愧疚,仿佛那三百弟兄的死都是他的罪过。 这位大顺名将的铠甲上满是烟尘,头盔下的发丝被火燎的焦黄,显得狼狈不堪。 周云却神色平静,缓缓将佩剑解下,递给他:“明日带着这个去接收阿济格的大帐。” 剑鞘上镶嵌的东珠映着残阳,璀璨夺目,正是昨日从田见秀手中接过的“八大金刚”信物。 这一举动,既是对田见秀的信任,也是对他的期许。 当夜,武昌城各营都在传唱新编的《破虏谣》,歌声激昂,士气大振。那歌声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士兵们忘记了疲惫和伤痛。 而在楚王府大殿内,周云正坐在案前,借着微弱的烛光,用朱笔勾画着名单。 十七个在大战中退缩的降将名字被圈上红晕,旁边批注着“调任泽州督粮”。 他深知,整顿军纪,才能让军队更加强大,只有纪律严明的军队,才能战无不胜。 处理完这些,周云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出大殿。 此时,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王府庭院中。 他望着远处的军营,心中思索着下一步的战略。 虽然此次大败阿济格,但清军实力仍不容小觑,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阿济格的清军在夏军和大顺军追击下,带着几千残兵败将逃到荆门州后刚刚停留片刻就被驻军钟祥城的襄云军追击而来。 没法,阿济格只好舍弃荆门州继续向西北撤往襄阳,襄云军的卢鼎带兵在后猛追。 如此痛打落水狗的感觉让追击而来的大顺军和左军新降改编而来的夏军都万分解气,他们一边追一边喊,仿佛要把之前的屈辱都发泄出来。 阿济格一路带着不到五千大军抵达襄阳城,与原留守襄阳城的万余兵马会合后,率军继续向郧阳府方向撤离。 周云决定,趁此胜利之势,将阿济格的清军势力彻底赶出湖广,遂调集大军北上驻兵于襄阳。 一来防备正在南阳府的刘洪起,二来堵住湖广的西北门户,防止清军的再次东进。 第238章 封王上 次日,原大顺军在田见秀的带领下前往阿济格的清军营帐接受大帐,让这些被清军一路从北京城像狗一样追击而来的大顺军将士们不由嚎啕大哭。 他们被阿济格的清军追击的连自家皇帝都驾崩了,没想到却在投夏后,一举击溃了自己梦魇般的死敌,怎能不让他们感慨万千。 这场战役的胜利,让周云在军中的威望达到了顶峰。 原本新降的左军和大顺军中的一些不甘心投夏的杂音,在此时荡然无存。 周云也打算利用此战次大胜清军的契机对大顺军进行整编,他要将全体夏军整合成一体,变成一个无坚不摧的拳头。 正值寒冬,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归德府中,李岩负手站在庭院内,神色凝重,眉眼间却难掩兴奋之色。 他刚收到周云成功收降左军与李自成大顺军的消息,内心犹如汹涌的潮水般澎湃。 这两支本就声名赫赫的劲旅,一旦组合,便如猛虎添翼,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他们在湖广战场上与夏军并肩作战,一举击溃了深入此地的阿济格清军,将其像丧家之犬一般彻底逐出了湖广地界。 这场大捷,不仅让夏军的威名远扬,更让李岩看到了复兴的希望。 李岩深知,此刻的周云急需一个名分来稳固军心、凝聚人心。 于是,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唤来亲信,命其快马加鞭,火速通知在南京朝堂的夏军使者王琦和黑云卫指挥使郭黑子。 他态度强硬地交代道:“务必想尽办法,让弘光帝册封周云为王,此事十万火急,关乎我军的未来!” 亲信领命而去,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渐行渐远。 十月初八,南京城被细密的冷雨笼罩着,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层薄纱所包裹,朦胧而又压抑。 按照往常,五更时分,景阳钟便会准时敲响,那雄浑的钟声会穿透清晨的薄雾,传遍全城的每一个角落,唤醒沉睡的百姓。 然而今日,取而代之的是锦衣卫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 他们身着锦衣,手持利刃,每一步都踏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发出沉闷而又令人胆寒的回响。 如今已升任南明锦衣卫督头的郭黑子,手按绣春刀,稳步踏过奉天门的斑斑血迹。 那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他的眼神冷峻而坚定,身后,三百锦衣卫番子如同一群训练有素的猎犬,正将那些被指“私通建奴”的东林党人,从文华殿中粗暴地拖出。 这些东林党人平日里高谈阔论,此刻却吓得面色惨白,有的甚至瘫倒在地,被番子们像拖死狗一般拽着前行。 “陛下,该用印了。” 郭黑子来到弘光帝面前,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有力。 他将黄绢平整地铺在龙案之上,那黄绢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弘光帝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如纸,指尖微微颤抖,悬在“册封周云为夏王”的诏书上方,仿佛那一方小小的玉玺,承载着千钧的重量。 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与挣扎,一方面,他忌惮周云日益壮大的势力;另一方面,又不敢轻易得罪这位手握重兵的将领。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大学士马士英的惨叫,那声音凄厉而绝望,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这位曾经的拥立首辅,上次被炸昏迷,好不容易苏醒,此刻却正被倒吊在玄武门,喉咙上插着一本《复社名录》。 鲜血顺着书本的边缘缓缓流下,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暗红色的血泊,雨水不断地滴落在血泊中,泛起层层涟漪。 他的双眼圆睁,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命运竟会如此悲惨。 当第一缕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洒进武英殿时,一名八百里加急的兵士,正带着册封诏书,向着武昌飞驰而去。 他的脸上满是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胯下的骏马浑身湿透,汗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四蹄扬起的水花飞溅。 诏书的边缘沾染着朱红,分不清究竟是印泥的鲜艳,还是血迹的殷红,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雨。 随同诏书抵达武昌的,还有在南明抗清前线奔波已久的暗影司使方云海。 他在徐州和淮安府一带,不辞辛劳地忙碌着。 他身形消瘦,面容憔悴,眼中却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光芒。 一方面,他要清除守军中那些心怀不轨、有心投清的将领,如同在麦田里拔除杂草一般,毫不留情。 他亲自审问那些可疑之人,一旦发现确凿证据,便立刻下令处决,以绝后患。 另一方面,他协助两地守将打探清军的敌情动向,派出执行一部深入敌营,施展分化瓦解、拉拢降将的策略。 他常常在深夜与密探们商议计策,可谓殚精竭虑。 在岳云军的暗中支持下,他们终于成功抗住了多铎南路军的南下攻势,将战线稳定在了淮北一线。 如今,得知自家都帅即将封王,方云海遂将手头事务交给执行一部的指挥使纪山,自己则马不停蹄地随同册封诏书,赶往武昌。 他深知,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自己必须在场,为周云扫荡一切。 周云得知传旨太监到来后,并未立刻接诏。 他先让早早等候求见的方云海,将那传旨太监安排在了城外的驿站中。 他在城内精心安排妥当后,才通知所有在武昌城的文臣武将,次日卯时前往蛇山的旧黄鹤楼接诏。 他深知,这是一场重要的仪式,必须万无一失。 接诏当日,天刚蒙蒙亮,周云便早早起身。 他特意换上了让人依照自己父亲生前穿过的山文甲仿制的铠甲。 那铠甲上的鳞片在朝阳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光,仿佛在续说着周云父亲曾经的峥嵘岁月。 他轻抚着铠甲,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思念之情。 随后,他跨上一匹高大的骏马,率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黄鹤楼进发。 他的身姿挺拔,眼神坚定,身后是武昌全体文武大臣,他们身着朝服,神色庄重,其中就包括刚从归德府星夜兼程赶来的副帅李岩。 李岩骑着一匹黑马,紧跟在周云身后,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为周云感到骄傲。 第239章 封王下 众人齐聚黄鹤楼下,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过,吹动着旗帜发出的猎猎声。 方云海上前,走到那宣旨钦差太监面前,微微点头示意。 太监战战兢兢地从怀中掏出册封诏书,双手颤抖着缓缓打开,用带着一丝颤音的语调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祖宗之业,守社稷之基,虽逢艰危,然中兴之志未尝稍懈。 今值四海板荡,九州未宁,赖忠臣义士之力,以图匡复。 原大明忠臣周遇吉,忠勇绝伦,节义昭彰。当社稷倾颓之际,独守危城,力拒强敌,临难不屈,舍生取义,其忠烈之气,贯于日月,感于天地,朕每念及,未尝不泣下沾襟。 其子周云,克绍父风,英武有为。统领夏军,屡立战功,威扬四方。朕嘉其勋劳,特加殊典。 今册封周云为夏王,晋位总制山西、河南、湖广、江西军政事务。于辖内,一切军政事务,许其自决,朕不从中掣肘。 望卿秉持忠诚,以安黎庶,整饬武备,荡涤贼氛。保境安民,使百姓得享太平之福;厉兵秣马,为朝廷早复中原之土。上不负祖宗之托付,下不负苍生之仰望。 朕将倚卿为干城,共图中兴之大业。 钦此! 弘光元年十月二十八日” 周云微微弯腰,从太监手中接过诏书,目光在那用印之处停留片刻,随后抬头看向旁边的方云海。 方云海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周云将诏书递给一旁的李岩,说道:“劳烦副帅收着了。” 就在这时,原顺军制将军袁宗第不屑地冷哼一声,大声说道:“大顺将士岂能奉南明伪诏?为何都帅不直接登基做我大顺皇帝,还做什么劳什子南明夏王?” 他满脸涨得通红,双手紧握成拳,身上的铠甲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另一名大顺降将刘体纯也站了出来,附和道:“本将也不认这南明伪诏,什么破夏王,我们不认!” 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神色激动,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他的怒火点燃。 骚动如沸水翻腾之际,田见秀玄铁重甲撞开人群。 这位曾单骑破潼关的骁将反手抽出佩剑,剑鸣声盖过所有喧嚣。 寒芒过处,三寸长的虬须根根戟张:\"再有妄议军令者——\" 剑锋斜指,正抵在刘体纯咽喉三寸处,\"犹如此案!\" 话音未落,青石案角应声而落,断面平滑如镜。 死寂中,周云缓步登阶。 暮风卷起他素白披风,露出内衬猩红战袍。 目光扫过之处,方才还怒目圆睁的将领们纷纷垂首——那眼神竟似能剜出人心肺腑。 \"诸位可知这黄鹤楼檐角为何铸有二十八铜铃?\" 清越嗓音惊破暮色,\"昔年黄祖在此阅兵,每斩一将,便悬铃一枚。\" 他忽而轻笑,指尖抚过腰间玉带,\"今日倒想看看,本王的玉带,可系得下几枚铜铃。\" 宋献策最先伏地,额头重重叩在青砖上:\"夏王天命所归!\" 顾君恩的象牙笏板跌落阶前,匍匐间官帽滚落犹不自知。 霎时间\"万岁\"声震得檐角铜铃齐鸣,惊起江畔寒鸦蔽天。 周云等仪式结束,他轻轻招手,叫过方云海,对着那不远的钦差微微使了个眼色。 方云海心领神会,没有多言,转身快步离去。 周云回到武昌城的楚王府内,刚一落座,便迫不及待地派人通知自己的大哥李岩前来。 没过多久,李岩匆匆赶来。周云一见到他,眼中满是欣喜,急切地说道:“大哥,这一别又是小半年过去了,家里那边红薯收成咋样?我姐是不是快临盆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迎上前去,脸上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李岩昨天才到,还没来得及和周云私下见面,就去参加了黄鹤楼的接诏仪式。 此刻听到周云的问话,他佯装生气,半开玩笑地说道:“老三,你连口水都不给我喝,就这么着急问事儿啊?” 周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笑着给李岩让座,又赶紧吩咐下人,恭敬地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李岩接过茶,轻呷了一口,缓缓说道:“红薯早两个月前就收获了,现在都种下第二茬了。不过这天儿越来越冷,估计二茬的收成不会太好,好在第一茬收成不错,咱们不用担心粮荒了。” 周云一听,兴奋得在殿内来回踱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事比解决粮食问题更让他有成就感的了。 “只是,这红薯天天吃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不过好在咱们现在已经拿下湖广一部分,江西也很快就能拿下。到时候把红薯和这两地的主粮互相置换一下,也能解决一部分问题。” 李岩微微叹了口气,神色中带着一丝忧虑,他的目光望向远方,似乎在思考着未来的粮食规划。 周云却没有想那么长远,他觉得只要暂时保证不饿死人,军粮有保障就行。 至于之后怎么解决粮食多样化的问题,他下意识地觉得那是大哥李岩的事儿,自己就懒得去操心了。 “我姐还好吧?”周云又想起了红娘子,关切地问道。 “她挺好的,现在有个彩云派来的女徒弟在悉心照顾,一切都还顺利,就是临盆还得等段时间。这边的事儿安排妥当,我就回去了。” 李岩回答道,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情。 “嗯,这样最好了,我姐这些年太不容易了。” 周云感慨地说道,眼神中满是对姐姐的心疼。 “老三,你这夏王也封了,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岩放下茶杯,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问道。 “大哥,你先说说你的想法,我先思虑一番。”周云坐回太师椅上,看着李岩说道。 李岩又呷了口茶,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在旁侍候的下人。 隐在角落中的方云海立刻心领神会,轻轻一挥手,所有在殿中的下人都悄然退了出去。 只留下方云海在门外亲自守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李岩不经意间目光扫过窗外芭蕉丛——分明瞥见寒光一闪。 第240章 制衡王道 李岩望向周云,神色凝重地叮嘱道。“老三,你现在身边人多了,局势又复杂,以后可得小心谨慎,要做好自身防护。” 周云靠在太师椅上,显得有些疲惫,随口说道:“谢大哥提醒,我会小心的。” 李岩抬头看了眼躺着的周云,知道他没太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但此时也不便多说。 “现在封王其实并不是时候,但收降李自成的顺军之后,又不得不这么做,没有合适的位置安排这些文臣武将啊!”周云换了个姿势仰靠着,悠悠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不想其他的了。虽说早了点,但也还算凑合,总之利大于弊。” “是利是弊现下还说不好,且行且看吧!大哥对后面的安排有什么想法?” 李岩沉思片刻后说道:“要想将这些降军整编在一起,变成我夏军的一员,谈何容易,没有一两年以上根本完不成,而且过程中还会有不少波折。” “是啊!这就是我们亲军太少,降军太多的弊端,况且又是新政权,没有底蕴根基,压不住这些人也是理所当然。”周云长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所以现在要解决好这些问题,就要利用几支原先不同隶属的军队相互制衡,只有制衡才是王道。” 周云听着这话,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经常听到过。 李岩的声音沉稳而深邃,在营帐中回荡。 “用大顺降军制衡左梦庚的降军,用李际遇的反正军制衡大顺降军,再用左梦庚的降军制衡李际遇的反正军,让他们彼此提防,却又相互融合。” 周云的眼睛骤然一亮,仿若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瞬间点亮了他的思绪。 然而,心中却闪过一丝疑惑, “那我们自己的军队,在这棋局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他喃喃自语,声音虽轻,却在这寂静的营帐中清晰可闻。 “这便是我所说的融合。他们之间相互制衡,而我们自己的军队,则用来融合各方力量。顺我者,融入我真正的夏军之中,成为夏军的中坚力量;逆我者,便在历次的战斗中被消耗、被淘汰。” 李岩的回答,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撞击着周云的内心,让他心中豁然开朗。 周云盯着李岩的眼睛,那目光中,既有敬佩,又有赞叹。 他在心中暗自感慨:“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李岩似乎并未察觉到周云的心思,他继续说道:“这些策略的实施,关键在于选人用人。用好了人,就能轻松达成目的。文臣之中,制衡之术比武将更为重要,更需小心防范。” 周云心悦诚服地点点头,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 他抬起头,目光望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蓝图。 “大哥,你认为我们这王府,设在哪里更为合适呢?”周云突然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 李岩陷入了沉思,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仿佛在权衡着各种利弊。 良久,他缓缓说道:“要说这王府行在,既十分重要,却又并非至关重要。 重要之处在于,它能稳定工商农业之事,形成一个稳固的根基;不重要之处在于,如今战争不断,固定的王府行在,对于战事的帮助并非十分显着。” “大哥,你这说了,怎么感觉跟没说一样呢?”周云忍不住揶揄道,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李岩轻笑一声,说道:“这本来就该是你拿主意的事情,你却来问我,莫不是懒得思考?” 周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设想将王府行在设在汝宁府的汝阳城。 北方战事将是未来的重点,王府离得太近,容易让军民人心浮动,不利于后方的稳定发展; 太远了,又不利于军队的调动和补给,而且与泽潞沁的山西之地也不能离得太远。 所以,暂时只能选择在汝宁府了。另外,汝宁府的各项工商农事基础不错,人口也不少,故就暂定汝阳城了。” 李岩听后,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不置可否地点头同意。 在周云与李岩关门商议之后,仿佛打开了一扇沟通的大门。 此后,每天都有不少文臣武将,被周云叫到殿内,进行秘密谈话。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来到了弘光二年的一月下旬。 新春刚过,可天气依旧寒冷异常,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割在人们的脸上生疼。 今年冬天,随着夏军辖下渐渐安定下来,百姓们迎来了红薯的大丰收。 相比往年,因冻饿而死的现象少了许多。 又因为年前夏军辖地正式建立了夏王朝,民政各衙门纷纷设立,百姓们的生产生活,有了职责清晰的衙门负责管理。 往日混乱无序的局面,渐渐有了一定的秩序,人们的脸上,也开始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周云将自己的夏王府,设在了河南汝阳县。 夏王府的所在地,正是前明朱见泽的崇王府。 夏王府内设文臣六部,武臣六柱,另设军机参赞院统合军政,督察院行使监察之事,向云社管理各社团机构。 这种权力架构,既用六柱将军制平衡各方势力,保留六部王府旧制,向士绅阶层做出一定的妥协; 同时设立军机参赞院统合军政,既融合了明代五军都督府的遗制,又暗合大顺军五营二十二将的传统, 甚至还有清廷后期军机处的雏形。 文臣六部,分别为礼、吏、刑、户、兵、工六部。 各部设尚书、左右侍郎等官职,只是在每部中的职责,进行了重新划分。 例如,礼部下设的仪制、祠祭、主客、精膳清吏司和铸造、教坊两个配套司,周云将精膳司的事务划给仪制司,单独成立一个教育司,同时将铸造司划给工部,教坊司改为文化司等。 武臣六柱制,则分为东西南北中上六柱。 周云将各路兵马混合在一起,让他们相互制衡,又相互合作。 第241章 权力架构 北柱将军总制北线,驻兵山西沁州。 主将田见秀,授月芒将军衔,副将为郭绍、惠登相,杨彪。 他们统领原汝云军、泽云军,承云军和大顺军重甲铁骑,共计十万兵马,统称北柱军。 北柱军的权责,是镇守山西,封锁黄河北岸,确保山西泽潞沁的安全,防止清军大举南下进攻。 南柱将军总制南线,驻兵九江。 主将为李国英,星锐将军衔,副将为袁宗第、姜云升,周如立。 他们掌原浔元军、归云军、大顺军水师,共计八万兵马,统称南柱军。 南柱军主要镇守江西湖广,封锁长江流域,防止东西两路清军的夹击。 西柱将军总制西线,驻兵洛阳。 然而,洛阳现下尚在清军图赖手中,大军暂时只能驻登封。 主将为左梦庚,月芒将军衔,副将罗洪、郝摇旗、金声桓。 他们统领原黄云军、开云军、德云军、大顺军轻骑兵一部,共计十万兵马,统称西柱军。 西柱军主要防御方向为陕西清军、南阳府的刘洪起的南明军,并驱逐盘据洛阳的图赖清军。 东柱将军总制东线,驻兵归德府。 主将为刘芳亮,月芒将军衔,副将岳明轩、马进忠、刘体纯。 他们掌原岳云军、武云军、大顺军两部,共计十万兵马,统称东柱军。 东柱军负责防御东部清军的进攻,同时支援南明军队抗清。 中柱将军总制中线和战略机动,驻兵开封府。 主将孙明远,月芒将军衔,副将王允成、杨鼎勋、卢鼎。 他们掌领原向云军、郧云军、襄云军、荆云军,共计十万兵马,统称中柱军。 中柱军负责汝宁府周边的防御和开封怀庆府以北对清军的防御。 上柱将军主事各重火器装备,驻军汝阳。 主将吴初,月芒将军衔,副将卢光祖、于大忠。 他们掌领原巴云军、岳云军一部、火炮军,共计四万兵马,统称上柱军。 上柱军负责夏王府所在地安全,配合各路大军的战斗。 在武臣六柱制中,周云在每柱中都混入各方军队势力,各柱麾下三大参将,必有一人来自其他派系。 这样,既能让他们互相制衡,又能相互协同,以达到尽快融合为一体的目的。 在设定武臣六柱将军制的同时,周云又设立了三符验兵和支粮制。 每柱调兵虎符皆缺角,调兵需同时持将军符(如北柱虎符)、军机符(如军机参赞院调兵令)、还须合王印方能生效。 支粮或军资需同时持军机参赞院的盐印,户部的粮印,工部的铁印,三印合一才能支取军资。 此外,周云还创立了军机参赞院,所有夏王府军政令皆出自此院。 院使为李岩兼吏部尚书,左副院使为陈金斗兼工部尚书,右副院使侯恂兼户部尚书,参赞顾君恩兼礼部尚书,参赞柳敬亭兼刑部尚书,参赞孙明远兼兵部尚书。 在此院中,周云充分平衡了各方势力,加入军方的孙明远,目的就是不让文臣一家独大,让各方势力都能受到制衡。 都察院中的左都御史为刘良佐兼,右都御史李真兼,左副都御史李仲卿兼,右副都御史苏崇贤兼,右副都御史乔伯庸兼。 向云总社其人员不变,继续由高云伍为副总社使,向云总社新增加了两个部门,宣传司和军事审理衙门。 至于暗影司,内卫司和亲卫营则由周云直辖。 内卫司辖下的羽云卫,周云将其扩编成两个军,共五万兵马,由侯贵统领,分散在每个府治,每府驻兵三千,协助地方官府维持治安。 针对黑云卫,周云扩充黑云卫到三千以上, 其职能为主要监察武将六柱各将领,持有可调动地方羽云卫的龙纹密令 ,另秘密要求所有将军亲兵必混入三成黑云卫。 暗影司则新设一部为驿传部,内设飞鸽传书,八百加急,烽火台,从登封至汝宁设三十六烽火台,夜间用三色灯笼传信,重要情报可使少林僧兵传递。 周云在军政权力架构设定之后,将军工,漕运等职责重新划分。 军工方面设立太行军工带,划定泽州产硝、潞安铸铁、沁州制木,在太行山腹地大办军器作坊。 在原军器局下的泽州军工厂,潞安军工厂和归德军工厂之外的武昌新设一个汉阳军工厂,汝阳新设一个汝阳军工厂。 漕运方面设立漕运衙门,由羽云卫负责沿线的安全和护送,漕运衙门下设巡检司负责沿线的钞关及缉私。 周云安排的此军政联动体系既保持六柱六部框架,也将深化“以山西养河南,以河南控湖广”的战略布局。 随着这夏王朝的建立,各阶军政衙门架构的设立,人员也陆续到位,由此夏军辖下开始了了一个新政权的运行。 周云在汝阳处理完这些军政大事之后,各军队接到军令开始按照命令开赴各地。 一时间,夏军辖下到处都是调动的兵马和粮草物资的运输。 然而,直到年后,仍有军队未完全按照周云军令到位。 武昌大营中,原本应该早就开赴开封府的王允成郧云军,却迟迟未出发。 “为何要离开武昌去到那河南不毛之地受苦?这就是想要拆散我左军老军。” 郧云军中军营帐内郧云军都统王允成的一名心腹手下十分不满的说道。 “就是!将军我们干嘛要投这夏军?南明那边的何大人不是邀请我等去投吗?”另一名心腹附和说道。 “找死啊?”王允成大低声喝斥了一句后忙向营帐门口望去“这话怎么能随便说呢?不知道隔墙有耳吗?” 几名心腹爱将都是紧张的四下张望,压低了声音说话。 “我同你们说,那边虽说已经联系好了,但现下还不是时候,我这边还有点事没办完,你们各自约束好麾下,等到举事时要能一呼百应。”王允成神情神秘而又谨慎的交待道。 众人忙点头应下后告辞离去。 三更的武昌城,飘起了冷雨。 那细密的雨丝,如同一根根银线,编织着这个神秘的夜晚。 从军营角落悄然滑出的两顶青呢小轿,缓缓前行。 第242章 漕运风云 雨丝如针,细密地刺向大地,在昏黄黯淡的灯光下,勾勒出一幅朦胧而压抑的画面。 郧云军都统王允成站在其中一顶轿子的轿檐下,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密报,指节泛白,仿佛要将纸张捏碎。 他的靴底在已经湿漉的青砖上反复碾动,水渍晕染开来,恰似他此刻紊乱如麻的心绪。 “马兄,你当真要交出苍山船?” 王允成的声音压得极低,在这雨声淅淅沥沥的夜里,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内心深处的极度不安。 被唤作马兄的马士秀,身形高大魁梧,面色冷峻如霜,他本是李自成麾下的一员将领。 后来归降左良玉,与王允成一同成为左良玉帐下的得力干将。 此刻,他眉头紧锁,伸手缓缓掀起轿帘,汉阳门码头的灯火在细雨中晕成一团团昏黄的光斑。 “不过是权宜之计。”马士秀的声音低沉,他的目光穿透雨幕,望向远方,“等这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你说得倒轻巧!”王允成的目光,从马士秀掀起的轿帘缝隙中望向外面,“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说放弃就放弃?” “周云小儿的眼线盯得太紧,先把船交出去,缓一缓,等……” 马士秀的话还未说完,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远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整个人瞬间猛地窜出轿厢,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疾追而去。 不远阴影处的两名手下反应迅速,一左一右,紧紧相随追击而去。 细雨中,几个模糊的身影在夜色里如幽灵般快速穿梭,朝着汉江边奔去。 王允成独自坐在轿中,看着渐渐远去的马士秀,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上心头,他的心比这寒彻骨髓的冰雨还要冷。 王允成忆起过往,少帅左梦庚在夏军右参赞侯恂的劝说下,最终决定投降夏军。 他王允成在大势所趋之下无奈选择跟随左梦庚投降夏军。 投夏军实非他所愿,他早已找好了下家,只是时候不到罢了。 就在此时马士秀找到了他,向他透露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言及自己在左梦庚投夏时,上交漕银和其他物资的过程中,私自截留了两船财货。 说自己一人难以独吞这巨额财富,便想拉王允成入伙。 这批漕银原为左良玉生前劫取漕运后用来东下攻取南京之用,交予当时的水师参将马士秀掌管。 他没想到马士秀的胆子和胃口这么大。 起初,王允成不为所动,可当马士秀一次送给他一万两纹银时,在那白花花的银子诱惑下,他动摇了。 但他向马士秀提出要看到实物才同意合作,费了番周折后,他终于在鹦鹉洲的芦苇丛中见到了苍山舟和锦山舟两艘福船。 当看到一艘装载着近二十万两漕银,另一艘装着近万石私盐时,王允成的心瞬间被贪婪与恐惧填满。 这巨大的财富让他兴奋得几乎颤抖,可同时又感到深深的担忧,如此庞大的数额,就凭他和马士秀,真能吃得下吗? “马兄,你跟我说实话,这背后还有谁要分一杯羹?不然,我可不敢参与,只能说咱们有缘无分了。” 王允成目光紧紧盯着马士秀,眼神中透着谨慎与狐疑,仿佛要将他看穿。 马士秀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样后,才凑到王允成耳边,压低声音说:“既然王兄已经察觉,我也不瞒你了。这里面除了你我,确实还有一人,他就是……” 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骤然传来,打破了船舱内短暂的宁静。 两人瞬间噤声,全身的肌肉紧绷,警惕地看向来人。 只见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身形完全被包裹在斗篷之下,看不清面容。 “谁?”马士秀警惕问道。 “我!”那人轻应一声。 此人身材不高,脚步沉稳却又带着几分神秘,缓步弯腰走进船舱。 船舱内本就光线昏暗,这人进来后,气氛愈发显得阴森压抑,仿佛空气都被冻结。 “最近那位的鹰犬已经嗅到气味,你们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我也保不住大家。” 那人声音低沉粗粝,一听就知道是刻意改变了嗓音。 “那人从何得知?知道此事的人我都……” 马士秀急切地想要辩解,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哼!从何得知,我不清楚,但我收到的消息千真万确。”那人不耐烦地冷哼一声,“这两船东西我可以不取,全交给你们,但运往南阳的……姓马的,你可要给我安排好。” 马士秀连忙点头应道:“放心,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了,近期就会办妥。”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那人弯腰起身,将斗篷又向下压了压,动作迅速的走出船舱,下到船下在黑夜中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人到底是谁?搞得这么神秘?”王允成回过神来,用肩膀轻轻撞了撞马士秀,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与不安。 “到时你就知道了。”马士秀敷衍了一句,接着兴奋地说,“王兄,此事时是否愿意合作?这两船东西,日后可全是你我的。”他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王允成沉思片刻,问道:“需要我做什么?”他的内心在挣扎,一方面是对财富的渴望,另一方面是对未知风险的恐惧。 “这么说王兄是答应了?”马士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唉!财帛动人心啊!拼死拼活图什么?不就是这些东西吗?你说吧,要我干什么?” 王允成长叹一声,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啪”的一声,马士秀重重地拍了下王允成的肩膀,“王兄此言有理,小弟也正有此想。想我马士秀在左军中也算一号人物,到了夏军竟然无足轻重,连个都统将军都混不上。”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懑,仿佛这些情绪已经压抑了太久。 “唉……”王允成长叹一声,“谁说不是呢?那李国英不过是投降得快,竟然凭星锐将军衔统领南柱一军,凭什么?”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嫉妒与怨恨。 第242章 风云突变 马士秀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与自己一样满满的不甘和嫉妒,心下暗喜说道:“至于王兄要做的事情,我这边安排好后到时我会约你见面同你说的,到时候王兄可别推脱才是!” 回去后的王允成,仿佛找到了精神寄托,对周云的军令阳奉阴违,一心等马士秀的消息。 但谁知变故突生,左良玉猝死于九江,左梦庚又在不久之后兵败于黄得功之手,最后回师九江之时,李国英又投夏。 接着就是左梦庚率大伙投夏,然后整军共击阿济格清军,接着大夏政权确立。 一件件一幕幕,让他们应接不暇,都没时间考虑和整理自己的私务。 现下接到周云军令,要将各支军队重新整编后调出湖广了,这下才让他急了起来。 在武昌他还有巨大的财富在江上,他哪肯轻易接令动身去往汝阳? 今夜就是他约好的与马士秀暗中见面的时间,没想到马士秀却说要自己舍弃那两船财货,这让他如何甘心? 至于那神秘人提到的东西,他已查探明白。 前不久马士秀让他帮忙派遣军队以护送一批粮草去往襄阳的理由给其带点东西过去那边。 他欣然答应下来,在派人护送的同时,让部下暗暗查探护送的这批粮草里到底有什么,送往何处? 部下冒死送回来密报,只有廖廖几行字:南阳存粮二十万石,护送粮草中内藏十几支新枪和虎蹲炮一门。 王允成紧紧攥着手中的纸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此时,远处马士秀拎着颗首级,脚步踉跄地走来,雨水裹挟着首级上的鲜血,在泥泞中拖出一道刺目的痕迹。 “娘的,这狗腿子太他娘难缠了!”马士秀啐了一口,将首级狠狠砸在王允成的轿旁,血水溅了一地,“他居然提前把消息用信鸽传出去了!” 王允成眉头紧皱,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他缓缓从轿中钻出,声音压得极低:“马兄,我现在只要你一句实话,苍山舟还在鹦鹉洲吗?” 马士秀闻言,身形猛地一僵,眼神瞬间闪烁不定,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滴血的长刀:“王兄,何出此问?” 王允成心中一沉,寒意自脊背蔓延而上,他冷笑一声,“利字当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我都清楚这道理。” 马士秀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雨水顺着他的下巴不断滴落,“王兄,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允成望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兄弟”,心中满是愤怒与失望,他深深地看了马士秀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随后,他一言不发,转身踏入黑暗之中。 就在这一瞬间,马士秀心中警铃大作,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来不及多想,嘶吼着挥舞长刀,向着王允成的背影疯狂冲去。 然而,他刚迈出几步,一道寒芒划破雨幕,一支长箭精准地射中他的背心。 剧痛瞬间袭来,他脚步踉跄,还没等反应过来,第二支、第三支……长箭如雨点般密集射来。 刹那间,马士秀便被射成了刺猬,一头栽倒在地,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身子在泥水中不停地抽搐,很快没了气息。 直到死去,他也没能明白,王允成为何突然对他痛下杀手。 与此同时,楚王府的地窖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周云冷峻的面庞。 他正对着一幅军事地图沉思,眉头紧锁,手中的毛笔无意识地在地图上轻点。 一名亲兵匆匆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刹那间,周云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他缓缓握紧拳头,指关节泛白,低声道:“看来,有些人是不想让局势安稳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还要找个人来当这出头鸟。” 说罢,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富贵,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要在明天早上,楚王府的大殿中见到活着的王允成。” 李富贵忙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声在黑暗的地窖中渐行渐远。 王允成冒着细雨,一路狂奔回营。刚一进营,他便声嘶力竭地大喊:“擂鼓聚将!” 深夜的鼓声在武昌城内急促响起,一声紧接一声,仿佛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让整个武昌城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此时的武昌城,除了刚刚调防过来的三千羽云军,其他各军都已按照军令移防,空荡荡的城内,只剩下王允成的郧云军。 王允成在中军帐内来回踱步,心急如焚地等着麾下众将来议事。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了许久,才来了几个自己的嫡系心腹,其他将领却连个影子都不见。 王允成心中暗叫不好,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他强装镇定,对亲卫交代了几句,找了个借口便准备溜出去。 可他刚起身走到门口,就看见外面涌进大批手持新式短铳的兵士。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砰砰”几声巨响,短铳齐发,营内瞬间白雾升腾,硝烟弥漫。 王允成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直接趴伏在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大步走进来,边走边用手在面前扇着空气中刺鼻的硫磺味。 随着营帐门被打开,白雾从门口迅速飘散,露出里面惨烈的血腥场面。 来人正是李富贵,他在营帐内快速搜寻一番后,终于找到了正瑟瑟发抖、趴伏在地的王允成。 李富贵心中大定,还好这王允成没死,要不然他可没法向夏王交待。 “王将军,你还好吧?王爷在楚王府有请。” 李富贵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王允成心下大惊,声音颤抖:“王……王爷来了武昌?” 李富贵眼中满是不屑,冷哼一声:“王爷来武昌都好几天了,就等着看你怎么原形毕露呢。走吧!” 话音刚落,王允成便被李富贵带来的兵士架起,一路拖往楚王府。 在被拖走的那一刻,王允成余光瞥见李富贵腰间挂着的一块令牌,令牌上的图案似曾相识,可他来不及细想,便被粗暴地推搡着前行。 而此刻,在楚王府的书房内,周云正对着一封刚刚收到的密信,神色凝重,手中的烛火忽明忽暗。 第243章 自为自祸 天光破晓,王允成被人押着,踏入楚王府时,昨夜的细雨已停,太阳高高升起。 日光洒在王府的朱红大门上,映出一片刺目的亮色。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迈进大殿。只见大殿上首,周云正襟危坐,神色冷峻,不怒自威。 王允成看到上首的周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双腿一软,无言地跪坐在地,膝盖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将军,别来无恙否?”周云的声音从远处悠悠传来,带着几分空灵,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罪将该死!”王允成听到周云的语气还算平和,心中一颤,一骨碌直身跪着,急切地说道,“一时鬼迷心窍,被那马士秀蛊惑,生了糊涂念,干了糊涂事!” 周云沉默片刻,那目光如锋利的刀刃,直直地刺向王允成:“哦?你是如何被马士秀蛊惑的?” 王允成不敢有丝毫耽搁,忙不迭地将自己与马士秀勾结的前因后果,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你刚说,你们中间还有一个神秘人参与其中,你可知道是谁?你还知道些什么?”周云的声音陡然一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王允成听周云追问,心中猛地燃起一丝活命的希望,连声道:“那神秘人,罪将未曾看清容貌,实在不知是谁。但罪将有一天大秘密欲告知夏王,还请夏王能饶我一命!” 周云眉头紧皱,沉思良久后说道:“说来听听,我看值不值你这条命。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 “我说,我说!”王允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极快,“马士秀曾经拜托罪将给他夹带一批私货去襄阳。 罪将遣人跟踪监视,最终查探到消息。就在昨日与马士秀见面前,收到部下密报。 密报上说:南阳存粮二十万石,另外,在夹带的私货中,竟发现了我夏军新式火铳和新式虎蹲炮! 我觉得事情牵扯过深,故毅然决定杀了马士秀。” “新式火铳和虎蹲炮?此言当真?”周云的语气微微激动,身子不自觉地前倾。 王允成从周云的语气中听出了重视之意,心中暗喜,觉得自己赌对了。 他先前就盘算着,此事颇为复杂,不如干脆起兵叛出夏军,往南投靠自己早已找好的下家。 万一事情败露,手中还有夏军情报这张王牌,足以保命。 “罪将现下绝不敢欺瞒夏王,那密报正在罪臣怀中,拿出一看便知。” 周云给了一旁站着的李富贵一个示意的眼神。 李富贵心领神会,迅速上前,从王允成怀中搜出一张纸片,转身快步递给周云。 周云接过纸片,上面的字迹已被些许雨水润湿,却依旧清晰可辨。 刹那间,他心中升起滔天怒火,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好不容易才强行压了下去。 他缓缓起身,绕过桌案,从上首一步步走到王允成面前。 他微微弯腰,低头看着跪着的王允成,声音低沉:“恃智巧而自为者,适足以自祸。你们总以为自己能左右逢源,机关算尽。” 周云干脆蹲下身,与王允成平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语气平和却又透着寒意:“你想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猜想着我该如何应对你。 可我从没想过在你们面前做君子,你在我这无功劳更无苦劳,以为拿着个破情报就想当免死金牌,你想得美……” “美”字刚出口,原本平和说着话的周云突然欺身上前,动作快如闪电,一把将王允成的头抱在怀中。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王允成的脖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脸已朝向了后面。 在口鼻喷血前,周云快速地起身离开,回到座椅之上,就好像从没下来过,一直就坐在那里一样。 殿下,只剩王允成死不瞑目的尸体跪坐在那,鲜血从他的口鼻处汩汩流出,在地上蔓延开来,一片嫣红。 大殿内的李富贵等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允成那前后颠倒的头颅,一股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李富贵更是吓得双腿发软,两股颤颤,他又一次见识到了周云的狠辣。 “还呆着干什么?去给我查!但凡查到是谁,不用请示,直接抓了再说!”周云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李富贵等人如蒙大赦,忙纷纷行动起来。 有人抬着王允成的尸体匆匆离去,有人拿着布巾和水桶,迅速清理着地面的血迹,动作高效又简洁。 周云一直直盯着眼前的人来回忙碌,心中却在感叹:“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与此同时,南阳城内的汝蔡总兵府,这里是南阳府地盘土皇帝刘洪起的老巢。 此刻,他正在二堂内,与自己的几位兄弟讨论着刚离去的清军使者。 “大哥,真打算投清了?这会不会触怒旁边的周云?”刘洪起五兄弟中的老二刘洪超满脸忧虑,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刘家老五一听,“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不忿,大声嚷道:“二哥,你自从上次同夏军合击多铎清军之后,就对那夏军畏之如虎,莫非你是怕了那周云小儿?” “老五,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胆小之人吗?我们就这么轻易投了清军,有没想过那夏军周云也不是好惹的!”老二刘洪超涨红了脸,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大声争辩道。 “我看你就是怕了!”老五瞪大了眼睛,毫不示弱地瞪着老二。 “谁怕了?这不是要慎重考虑吗?”老二回瞪着老五,两人互不相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那大吵了起来。除刘洪起外的其他两兄弟,一人拉一个,在中间不停地劝说着:“都别吵了,有话好好说!” “好啦!吵什么吵?”刘洪起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制止了众兄弟们的争执,“既已商定就照办,不投清廷,我等迟早也要被那周云吞掉。” 众人一听,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兄弟心下一想,还真是这个理。 就在此时,有下人匆匆进来禀报:“汝阳夏王府给大爷送来一封信。” “送信之人呢?”老五问。 那下人恭敬地回道:“信送到就走了,说他家大王也没什么重要事情,就是寻常问候一声。”说着,将手中拿着的信递上前。 老五一把从那下人手中夺过信件,入手感觉信封还挺厚,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这夏王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244章 兄弟相残 天刚擦黑,南阳府的刘府二堂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老五刘洪礼心急火燎地撕开信封,那动作带着几分莽撞,嘴里还嘟囔个不停:“哼,这周云能憋出啥好屁?指不定又是些威胁恐吓的鬼话!” 展开信纸一瞧,上头写的不过是些寻常问候,还有修好抗清之类的套话。 老五撇撇嘴,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和自己预想的可差太远了。 翻页的时候,纸张有点粘连,他下意识地把手指伸到嘴里沾了沾唾沫,费力揭开,顺手把看完的那页递给旁边的老三刘洪道。 兄弟俩看完,随手就把信纸扔到了大哥刘洪起面前的案桌上。 “就这?啥也没说啊!这周云搞什么鬼,还专门送封亲笔信来问候?”老五满脸疑惑,挠了挠头。 刘洪起伸手拿过放于案几左侧的信件自己又看了一遍,确实没什么重要事情,突然,“哎呦!”一声惨叫打破了平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老五刘洪礼双手紧紧捂住肚子,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了起来,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疼得冷汗直冒,嘴里不停地发出凄厉的叫声。 几兄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赶紧围拢过去。 “老五,你咋啦?” “别吓哥哥们啊!” “老五……” 众人七嘴八舌地询问,可刘洪礼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两声绝望的“啊,啊……” 紧接着,用手指向前面正关心看着他的老二,两腿一蹬,白眼一翻,口鼻中冒出白沫,就这么没了气息。 几人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老五,仿佛在看一场荒诞的噩梦。 “这……这怎么可能?老五刚刚还好好的啊!”老三刘洪道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夺眶而出,双手颤抖着掩住脸,泣不成声。 其他人也都呆立当场,大眼瞪小眼,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悲伤和恐惧在空气中弥漫。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老三的惨叫再次划破寂静。众人惊恐地转过头,只见老三双手死死捂住眼睛,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身体扭曲成一团。 “哎呀!”刘洪起等人吓得连退数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们不知所措地看着地上痛嚎的老三,下意识地彼此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恐惧和疑惑。 这时,外面的亲卫和下人听到动静,匆匆跑进来,看到这惊悚的场景,又吓得赶紧退了出去。 谁都明白,这种兄弟相残的时候,离得越近,危险就越大。 他们一直退到府门外,才觉得稍微安全了些。 二堂里,老三的痛嚎声渐渐微弱,直至完全消失。 刘洪起、刘洪超和刘洪勋三人互相警惕地看着对方,脚步不自觉地往二堂外退去,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防备。 “老二,你可真够狠的!亲兄弟也下得去手?”刘洪起咬着牙,声音低沉而阴森,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刘洪超先是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大声辩解道:“大哥,你说什么呢?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我和你一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哥,肯定不是二哥干的。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互相怀疑呢?”老四刘洪勋也赶忙出声。 “哦?你们俩平时就走得近,是不是合起伙来算计的?老二出主意,老四下的手?” 刘洪起愤怒地咆哮着,额头上青筋暴起,活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刘洪超和刘洪勋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一头雾水,看着暴跳如雷的大哥,满心委屈。 “大哥,你冷静点。我们都是亲兄弟,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先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洪超强压着内心的慌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冷静?你倒冷静得可怕!老五死时明明指向你了,说,打算怎么弄死我?”刘洪起怒不可遏,猛地一掌拍向身边的门框。“咔嚓”一声,那门框竟被他拍得碎成了几截。 刘洪勋见状,急忙上前一步,焦急地说道:“大哥,你先消消气。二哥说得有道理,咱们得冷静想想。哎?大哥,你手怎么出血了?” 刘洪起这才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只见刚才拍门框的那只手掌,已经渗出丝丝血迹。 他这才察觉到,一股血气在体内翻涌,脑袋也开始发晕。 他心里暗叫不好,意识到自己可能也中了暗算。 刘洪起脸色煞白,来不及多想,一把扯破自己的衣袍,迅速用布条将左手紧紧缠住。 紧接着,他“嗖”地从腰间抽出长刀,趁着刘洪勋还一脸疑惑的时候,猛地一刀刺进了他的胸腹。 “噗”的一声,长刀穿体而过,鲜血溅了刘洪起一脸。 刘洪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哥,嘴里不断涌出鲜血,身体缓缓倒下。 “老四……大哥,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杀老四?为什么啊?” 刘洪超发出一声悲戚的惨叫,声音里满是绝望和痛苦。 刘洪起此时已经头晕目眩,他从刘洪勋的身体里拔出刀,脚步踉跄地朝着刘洪超冲过去。 刘洪超吓得转身就跑,边跑边大喊:“大哥疯了!大哥,你疯了……” 没跑几步,身后传来“扑通”一声闷响。刘洪超惊恐地回头,只见刘洪起已经倒在地上,口鼻中鲜血汩汩流出。 刘洪超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跑了回去,一把扶起倒地的大哥,声音颤抖地哭喊着:“怎么啦?这到底是怎么啦?为什么啊?为什么……” 整个刘府,只剩下刘洪超那凄惨的哭嚎声,在夜空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南阳府刘府变故迭生之时,夏军的西柱将军府接到周云的军令,如猛虎出山般向汝州进军。 一时间,马蹄声碎,军旗烈烈,大军迅速切断了南阳与洛阳之间的联系,而后马不停蹄,朝着潼关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南柱将军府驻襄阳的归云军一部,也在周云的调遣下,从新野浩浩荡荡地进入南阳府。 南阳府刘家军在刘洪超的带领下,左冲右突,试图保住南阳。 他们多次派人联络正在洛阳附近的清军,可求援的信息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无奈之下,刘洪超只好率军向西退却,妄图退往陕西的商南县。 然而,命运似乎对他们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当大军行至南阳府的西硖口时,突然遭遇夏军西柱将军府郝摇旗率领的骑兵的猛烈冲击。 刹那间,喊杀声震天,马蹄声如雷。 夏军骑兵如一阵黑色的旋风,在南阳军的阵营中横冲直撞。 南阳军三万多人马瞬间乱作一团,一哄而散。 刘洪超在混乱中被郝摇旗生擒活捉,曾经不可一世的刘家军,就此土崩瓦解。 第245章 毒发之迷 南阳府衙地牢,昏暗压抑,弥漫着腐臭与血腥之气。 刘洪超被沉重的铁链吊在刑架上,衣衫褴褛,血迹斑斑。 头顶的火把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跳跃的火光将墙上那一道道斑驳的血痕映照得愈发妖异。 方云海提着食盒,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进地牢。 他的靴子重重地碾过浸满鲜血的稻草,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这寂静阴森的地牢里格外刺耳。 “听说刘将军亲手杀了自己四个兄弟,啧啧啧,”方云海一边打开食盒,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脸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嘲讽,“真是够狠的,一母同胞的兄弟,说杀就杀,狼见了你都得自愧不如啊!” 他端出一碗肉羹,热气腾腾,肉羹中飘出一股奇异的香气,在这充满血腥的地牢里显得格格不入。 刘洪超听到这话,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铁链被扯得哗啦作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你放屁!”他双眼通红,愤怒地嘶吼,“那都是谣言……” 可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他死死地盯着正在摆弄饭食的方云海,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对方吞噬:“这一切……都是你谋划的,是吗?” 方云海仿若未闻,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自顾自地摆弄着碗筷,随后一屁股坐在满是稻草的地上,动作随意又傲慢。 “是不是?是你害了我们兄弟,啊!我要杀了你!” 刘洪超愤怒到了极点,拼了命地想要挣脱那紧紧束缚他的铁链,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血管根根暴起,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前,用自己的双手,不,用牙齿撕碎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方云海看都不看一眼疯狂挣扎的刘洪超,只是伸手将面前的稻草拨开,腾出一个小空位,把酒杯稳稳地放在地上。 动作不紧不慢,随后又慢悠悠地倒满酒,酒水撞击杯壁的声音在刘洪超的怒吼声中显得微弱又诡异。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宛若癫狂的刘洪超,不紧不慢地开口:“制定除掉你兄弟计划的……是我。” “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刘洪超的怒吼震得地牢里的空气都在颤抖,那被他扯得摇晃的铁链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他一直都隐隐猜到自家兄弟的死和那封信有关,可究竟是怎样的阴谋,竟能让他们兄弟无声无息地接连死去,甚至还自相残杀? 他绞尽脑汁,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始终想不明白。如今,终于从对方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你这人真是没耐心,话都不让人说完,就在那儿啊啊啊地叫个不停!”方云海的声音在刘洪超的怒吼间隙中冷冷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 刘洪超叫骂了许久,声音渐渐变得嘶哑,喉咙里发出好似破风箱一般的嘎嘎声。 而方云海则坐在对面,神态悠闲,就着菜,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酒,那模样仿佛不是身处阴森的地牢,而是在自家的庭院中享受着惬意时光。 见对面没了那震耳欲聋的咒骂声,只剩下刘洪超胸膛剧烈起伏发出的粗重喘气声,方云海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骂累了?那就好,这样安静,也好谈话了。” 他仰头,“啧”的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又给自己满上,“我刚才没说完的是:我原本计划杀掉的,只有你大哥刘洪起,可不知怎么的,最后却端掉了你们一窝,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啊?”刘洪超在喉咙里痛苦地发出一声呻吟,这声音里满是绝望与不甘。 “你别不信,到了如今这地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方云海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我让人在信纸上涂了砒霜、蛇毒等毒药,用信封装好后,安排人送给你大哥刘洪起。本想着毒杀了你大哥,趁着你们内乱,再派兵一举击破。” 刘洪超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人到了这时候,确实没必要再撒谎。 可他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几兄弟怎么就都中招了呢?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回忆那一件件事情的细节,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话都在脑海中反复播放。 许久之后,他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颓然地低下头,心中满是悲凉,暗自叹道:这难道就是命吗? 方云海望着刘洪超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嘲讽道:“想明白了吧?哼哼!谁能想到,我们送去的信被你五弟给抢了,那傻子居然还把沾了剧毒的信纸给了你三弟拿着看,然后又传给了你大哥,这才让三个人手上都沾了毒。” 刘洪超从喉咙深处发出粗哑的嘶吼:“那也是你们害的!” “对啊!战争本就是如此,兵者,诡道也,” 方云海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还不许我们用计了?可谁又能料到,会有这么凑巧的事。你五弟死的时候,竟然指认是你害了他,可见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是有多淡薄,这也是造成如今局面的重要原因。” 刘洪超低下了头,不再言语,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没错。 “还有,你大哥要是能稍微冷静点,也不至于老三眼睛中毒后,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吧?” 刘洪超拼命地摇头,大声喊道:“别说了!别再说了!”他不想再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往,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刺在他的心上。 “但是,你们最不该的,就是接触清军,最终还投了清军。唉!”方云海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惋惜,“我们一直没动手,就是在等你们兄弟能做出理性的抉择,可很遗憾,你们还是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刘洪超懊恼地嘶声道:“我也劝过大哥,可他就是不听我的!两虎相争,躲都来不及,却还要往上凑,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是个聪明人啊!”方云海说着,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解开刘洪超的锁链。两名士兵上前,将刘洪超从刑架上解下,扶着他走到食盒前坐下。 第246章 沙僧出手 方云海从食盒里又拿出一个酒盅,动作轻柔地给刘洪超倒满酒,然后将酒盅轻轻推到他面前。 随后,他也给自己面前的空杯倒满,端起酒杯,向前递了递。 刘洪超目光呆滞地看着方云海的一举一动,像是丢了魂一般。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伸出手,端起自己的酒盅,与方云海的酒杯轻轻一碰,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滚滚而下,一直烧到胃里,让他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泛起了些许不正常的红晕。 两人默默地喝了三杯酒,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酒杯碰撞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地牢里回荡。 三杯酒下肚,方云海终于打破了沉默:“南阳府本不在我家夏王的谋算之中,可有些事,实在是触碰了我家夏王的底线,正式投清,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方面。” 刘洪超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放进嘴里,动作机械而麻木。 他抬头,声音嘶哑地问道:“哦?这还只是一个方面?那另外的原因是什么?” 方云海望着刘洪超那凌乱的发丝,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说道:“最重要的是,你们南阳府成了清军秘谍粘杆处的中转之地。所有在我大夏境内发生的案子,都是在你们南阳府策划后,越境实施,事后又退回南阳府隐藏。这让我家夏王十分恼怒。” “此事我从未听说过。”刘洪超沉思片刻后说道,“不过,倒是在府中见过几次陌生面孔,我当时也没太在意。” “那你是否在府中见到过一个身材不高,手背上纹有莲花,经常身着斗篷之人?” 刘洪起端着酒杯,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我确实没见过这人。” 说罢,他仰头灌了口酒,抬眼看向对方,“这人到底是谁?你们找他做什么?” 方云海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你们南阳存粮二十万石,这事你知道吗?” “这我自然清楚。”刘洪超又猛灌一口酒,回忆道,“当时我大哥说从南方购来大批粮草,打算用来扩招兵马,就屯在南阳城东新修的粮仓里。” “可我夏军攻入南阳城后,那二十万石粮食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还有我们夏军丢失的几件极为重要的东西,也毫无踪迹。” 方云海满脸疑惑,语气中透着不解与懊恼。 “什么?”刘洪超瞬间坐直身子,双眼圆睁,满脸震惊,“二十万石粮食怎么会凭空消失?还有你们夏军丢的东西?” 方云海神色凝重,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一得到消息,就立马派兵从汝州出发,一路向潼关进发。按道理,那些东西根本来不及运出南阳,可现在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说呢!”刘洪超脸上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你们怎么那么快就突入我南阳府,原来是为了这个!” 方云海毫不掩饰,坦然道:“没错,我们对你大哥的计划、手段和出兵是同时进行的。只是没想到你们兄弟之间会突然生变,不过结果比我们预期的要好。只是我们反应再快,还是慢了一步。” 刘洪超脸色微微一僵,强撑着反驳道:“但你们最终还是没达成目标,不是吗?” “是啊。”方云海长叹一声,满脸无奈,“对方太厉害了,每次都能快我们一步。我实在想不通,他怎么就能事事都比我快呢?” 刘洪超看着眼前这个虽苦恼却依旧斗志昂扬的方云海,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你终于问了,我可等你这句话好久了。”方云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是夏军暗影司司使方云海。至于为什么跟你说这些,自然是希望你能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就是夏军中代号沙僧的暗影司头目?”刘洪超眼中瞬间涌起滔天恨意,“要不是你,我几个兄弟怎么会在同一时间丢了性命?” “我就是代号沙僧的方云海。至于你大哥他们的事,我之前就说过,这并非我本意,只是战争手段罢了。 但说到底,让你们兄弟自相残杀的,是清廷的粘杆处。他们精心策划,利用了你们兄弟,才导致了那样的结局。你我都是被他们利用的受害者,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洪超没有吭声,端起酒杯,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闷声道:“我知道你找我,肯定有目的,说吧,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爽快!我要你以本来身份回营,继续和我们作战,找机会潜入清军内部……” “想让我当你们的密探?”刘洪超猛地打断方云海,满脸质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方云海轻笑一声,胸有成竹道:“凭你是我向云社秘密社员,凭你想为兄弟们报仇,凭你不想让刘家就此衰落,更重要的是,凭刘家一家老小都在我手里,这些理由够不够?” “具体要我怎么做?” “我们已安排妥当,你只需……” 汝阳夏王府内偏殿中,周云已从武昌赶回,此时正与军机参赞院的六名参赞议事。 此时已是草长莺飞的四月间,天气也逐渐暖和了起来,外面的阳光正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在空气中形成一个光影的几何图案。 “清军在北,西,东三个方向加强了对我们的军事压力,特别是北柱将军府的压力犹大。”现任兵部尚书的孙明远介绍着新的军事态势。 军机参赞院院使兼吏部尚书的李岩道:“北柱将军府的主要职责就是守住泽潞沁三地,各种火炮他们最多,只要用心,守住并不难,相反我最担心的倒是东部。” 左副院使兼工部尚书陈金斗,右副院使兼户部尚书侯恂,参赞兼礼部尚书顾君恩,参赞兼刑部尚书柳敬亭都认同李岩所说。 周云坐在上首没吭声,他对这几位的军事素养还是十分认可的,都是大顺军和左军以及前明的顶尖谋士和大臣。 他们中战略和战术都兼备,让他们形成合力,又相互制衡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第247章 遗落物资 洛阳原福王府内,清廷努尔哈赤第十二子,和硕英亲王、靖远大将军阿济格,手里紧紧攥着一叠刚收到的密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面前站着的两人。 “陈墨,夏军的火器样品怎么还没到洛阳?那二十万石军粮也没个影,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阿济格声音低沉,隐隐透着怒火。 下首站着的一名高大汉子赶忙俯身跪地,惶恐道:“回主子爷,奴才该死。奴才本都安排好了,东西也都起运了,可谁能想到,夏军突然出兵汝州,把这些物资堵在了南阳府。” 这陈墨,正是清廷新组建的粘杆处三等侍卫,专门负责刺探中原地带夏军的情报。 他常年在南阳府活动,成功策反了驻军南阳府的南明汝蔡总兵刘洪起,还多次派人潜入夏军境内,搅得鸡飞狗跳。 夏军辖下汝宁府的骚乱,就是他一手策划和支持的。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搞到原左良玉军存于武昌的二十万石军粮,还有夏军那威力巨大、犀利无比的火器样品,千难万险才运到南阳府刘洪起的地盘。 这可不是小事,二十万石粮草,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其中牵扯的人脉关系更是错综复杂。 特别是那夏军新式火器,可是摄政王多尔衮指名要的东西。 陈墨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大功告成的关键时刻,夏军突然出兵袭击汝州,还派骑兵一路向潼关方向疾驰,一下子就切断了物资运往洛阳的通道。 他只能无奈另寻办法,重新谋划。 “那南阳的刘家怎么样了?军队撤出南阳了吗?”阿济格又追问。 “回主子爷,刘家几兄弟被夏军用毒害死好几个,现在就剩老二刘洪超带着刘家大军撤往潼关,打算进陕西和咱们清军汇合。可在南阳境内的西硖口,被夏军追上了,刘洪超只带着七八千人逃到了陕西的商城,正往洛阳赶来呢。” “哦?”阿济格微微一惊,“这夏军的毒这么厉害?五个毒死四个?” “听说有封毒信误打误撞毒死三个,他们自己又内讧,杀了一个,就老二运气好,逃出来了。” 阿济格看了眼手中的密报,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骤变,急忙对身边伺候的下人吩咐道:“本王要淋浴更衣,赶紧去准备!” 说完,便扔下堂下两人,匆匆往后堂走去 。 英亲王阿济格脚步匆匆,袍角带起一阵风,眨眼间便消失在殿门之外。 陈墨与清军大将图赖并肩僵立,眼睁睁瞧着这一幕,四目相对,眼中满是无奈与惶然。 他们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表露不满了,只能像两尊木雕般,在空旷冰冷的大殿内,静候着命运的下一次安排。 不知过了多久,阿济格终于从后堂施施然走出,洗漱之后的他,神色舒缓,却依旧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他目光如炬,先是落在陈墨身上,声如洪钟:“陈墨,那批粮草和摄政王要的东西,你务必尽快弄出来。若需军队协助,莫要犹豫,直接向本王开口。” 话落,他又看向图赖,转身大步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落在白沙和伏牛山两处, “图将军,你将军队重点部署在这两处,全力接应陈墨的物资运输,不得有失!” 图赖与陈墨立刻跪地,领命后小心翼翼地退下。 陈墨一回住处,下属便匆匆上前,附在他耳边低声密语几句,随后迅速离去。 陈墨神色一凛,立刻换上一身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从后门悄然溜出。 他穿梭在街巷之中,身形时快时慢,像一只警觉的夜猫,每走几步,便警惕地停下,回头张望,生怕被暗处的眼睛盯上。 很快,他来到一处略显陈旧的宅院耳门前,抬手轻轻叩击。 门后传来一声低沉喝问:“何人?”陈墨压低声音,沉稳回应:“君自故乡来!” 对方稍作停顿,接着问道:“寒梅着完未?” 暗号无误,门“吱呀”一声,缓缓拉开一条窄缝。 陈墨眼疾手快,一闪而入。门内探出一个脑袋,左右快速扫视一圈,确认安全后,又迅速将门合上。 “陈大人,您可算来了。”刚踏入屋内,一个沙哑如破锣的声音,从昏暗的角落幽幽传来,让人脊背发凉。 “嗯,你怎么跑到洛阳来了?”陈墨自顾自拖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急切问道,“那边的物资,如今情况如何?” 只见那人全身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里,脑袋也深藏其中,根本瞧不见面容,只能大致看出身形瘦小。 他伸出手,端起桌上茶杯,缓缓送入口中,动作慢条斯理。 袖口滑落,露出手背上若隐若现的莲花图案,透着几分神秘诡异。 “尚好。”那人放下茶杯,不紧不慢道,“不过,你们之前承诺在山东划一地给我们,这话,可还算数?” “先生何必多疑?我们连那批粮食和火器的影子都还没见着。”陈墨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算数便好,若不算数,我们自己去取便是,大不了多费些手脚。实在不行,再找周云合作,也不是不行。” 那人的声音粗粝难听,听得陈墨心里一阵厌烦。 陈墨不屑地撇了撇嘴,冷哼道:“先生就别拿这话吓唬我了。只要按约定,让我们安全拿到东西,青州自会双手奉上,绝不食言。” “我倒有个建议。”那人身子前倾,声音压低,“你们可在东路发动猛攻,吸引夏军的注意力,好为我们的行动创造些便利。” 陈墨点头应下,心中的好奇却愈发浓烈,忍不住问道:“那批物资究竟藏在何处?那么大一批东西,夏军翻了个底朝天,竟丝毫线索都寻不到!” “现在还不是透露的时候,等事成之后,我自会一五一十告知陈大人。”那人卖了个关子,语气笃定。 两人又就诸多细节反复商讨,直到烛火摇曳,陈墨才起身告辞。 第248章 初露端倪 与此同时,夏王府内堂书房里,阳光斜照,映照着方云海焦急的面庞。 他正详细地向周云禀报暗影司在南阳搜寻火器和粮食的情况。 “一无所获?连一丝线索都没有?”周云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案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方云海无奈地摇头,神色沮丧,“我们把南阳周边翻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毫无踪迹。那个神秘黑衣人,也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消息。” 周云眉头紧锁,手指下意识地在桌案上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突然,他停下动作,抬头问道:“你之前说,那神秘人手背有莲花图案?” 方云海连忙点头,肯定道:“没错。那人在武昌现身过两次,汝宁也出现过两次。从时间、身形打扮,还有刻意改变的声音判断,应是同一人。” “那可不一定。”周云神色凝重,缓缓说道,“从这些还无法判定是同一个人” 方云海低头请罪道:“大哥,小弟无能,不能帮大哥分忧。” 周云摆摆手,“别沮丧,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自责沮丧并不能解决问题,要学会总结问题。” 方云海抱拳拱手点头说道:“谢大哥教诲” 周云看着方云海露出的手臂,不由有些愣神。 被方云海连呼几声后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你们是在哪发现他手背图案的?” “是黑云卫在汝宁骚乱后,从被抓捕的骚乱头目处经审讯后供述的。” 周云转头吩咐门外值守的亲卫“来人,宣汝宁知府和黑云卫同知李富贵前来。” 没一会儿,右都御史,汝宁知府李真和黑云卫同知李富贵前来见礼拜见。 “李知府,年前汝宁骚乱的始末,你作为亲历者,骚乱始起于哪?”周云看向下首的李真问道。 “最先起于上蔡县……” “上蔡县城还是周边?”周云打断李真的回话问道。 “是上蔡附近的陈家村……” 周云长舒一口气,身子向后一靠,眼中精光闪动,带着凌厉的杀气望向屋顶。 房内一阵沉默之后,周云望向那李富贵道:“你们黑云卫是如何发现那神秘人的?” 李富贵恭敬的见礼回道:“汝宁骚乱之后,我们受命追查此事的来龙去脉,在审理被抓的几名乡绅之时,他们交代曾有人在他们间居中联络。” “可知道都联络了哪些人?范围有多大?”周云语气冰冷道。 “他们知道的就是上蔡县周边,至于具体有哪些人,他们只知道身边熟悉之人,其他就不清楚了。”李富贵沉思下后回道。 “那神秘人是在哪被看到的?” “在离上蔡县不远一个叫陈家村的附近见到的,当时那神秘人正同另一人拱手作别,手背上的莲花纹身刚好被一起去往陈家村的一名乡绅见到。” 周云此时心中却是长叹一口气,他沉吟片刻后问道:“那与之拱手作别的另一人可有询问?” “问过了”李富贵回忆着说道:“那时因是黑夜,且背向着看见那人,未看清此人容貌,但观其身形健硕,头发束起,显得干净利落。” 周云将手指又放在桌上有节奏的敲击着,陡然一停之后说道:“李知府和且先退下,如有事我再找你。” 周云此时心中隐约已清楚事情原委,只是尚都属于自己分析和猜测,并没有任何实证。 但就现在所知,就够他吃惊了,他叫过正候在一旁的李富贵对他交待一番后。 周云猛地站起身,大步从案后绕出:“走,云海你叫上亲卫营,跟我出去一趟。” 亲卫营皆是精锐骑兵,马蹄声如雷,一行人风驰电掣般从城北门奔出汝阳城,一路向北疾驰。 寒风呼啸,如刀割面,吹得人睁不开眼。 “大哥,咱们这是去哪儿?”方云海策马紧跟在周云身后,扯着嗓子大喊,声音被疾驰的马蹄声和风声瞬间淹没。 “云海,跟上便是,到了地方,你自会知晓。” 周云头也不回,话语被风断断续续送进方云海耳中。 方云海不再多问,只是紧紧跟随。队伍如黑色洪流,在北方城池上蔡县前一闪而过,未作停留,径直转向东行。 没行多久久,前方出现一个不大的村落。 周云勒住缰绳,缓缓前行。 一行人马奔跑带起的灰尘遮天蔽日,早有村民听到动静,纷纷迎出村寨大门,站在路边,满脸惊恐地张望着。 亲卫营营官一马当先,指挥兵马迅速冲进村内,眨眼间便控制了整个村子。 随后,他小跑着过来,向周云禀报:“大人,村子已控制住,可以进村了。” 周云和方云海带着二十来个贴身侍卫,骑马缓缓走进村子。 方云海打量着四周,只见房屋错落有致,村民们衣着整齐,脸上虽有惶恐,却难掩生活的安稳。 他不禁暗自纳闷,这究竟是夏军官府治理有方,还是另有隐情? 百姓们被要求站在屋前,大气都不敢出,静静等候周云的命令。 周云一行在村里缓缓转了一圈。方云海满心疑惑,实在不明白自家大哥为何大老远跑来这个偏僻村落。 周云仿若没察觉到方云海的困惑,径直在村中一户较大的屋舍前停下。 有亲兵上前禀报:“此屋原是村里正的住所,如今由村长陈大富居住。” 周云微微点头,抬脚便往屋内走去。 门口,陈大富一家老小见一个年轻人带着一群人要进屋,忙不迭地上前行礼,却被手持长刀的亲卫拦住。 周云带着方云海走进屋内,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陈旧的气息。 他们站在原地,等眼睛适应黑暗后,才慢慢向前走去。 只见屋舍正中央,赫然立着一座小型祠堂,里面供奉的并非常见的神仙菩萨,而是一位身着夏军服饰的军人。 “这是我们夏军军人!”方云海惊讶得叫出声来。 周云神色复杂,脸上阴晴不定,开口说道:“你再仔细瞧瞧,这是谁?” 方云海闻言一愣,他刚刚只被夏军装扮惊到,还真没留意供奉之人究竟是谁。 第249章 显露踪迹 周云的问话,像一道惊雷在方云海心间炸响。他心中暗忖,大哥这般发问,必然与自己认识的人有关。 方云海缓缓抬起头,目光定在那尊雕像上,仔细打量了一番,旋即,一声惊呼脱口而出:“赵六!” 周云冷冷地凝视着生祠内的赵六像,此前心中的种种猜测,此刻已全部得到了印证。 “这……这一切的源头,难道是因为赵六?”方云海满脸震惊,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哼哼!”周云回应了两个字,“天要其亡,必使其疯狂。” “可他究竟是为什么?”方云海还是满脸疑惑,追问道。 “哼!除了为名为利,还能为什么?”周云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随后,周云带着方云海走访了其他几家村民的家,果不其然,几乎每家都供奉着赵六的生祠。 周云对方云海说道:“你带着亲卫营留在陈家村,我拿一尊生祠雕像,带几十名贴身亲卫先回汝阳。” 待周云回到汝阳,天边已泛起了黄昏的余晖。此时,李富贵正在夏王府的偏殿中,焦急地等待求见。 周云先是洗了把脸,洗去满脸的灰尘,又有亲卫拿着干毛巾,仔细地为他掸去身上的尘土,这才前往偏殿书房,接见李富贵。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周云坐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开口问道。 “一切都按照夏王吩咐,办妥了。”李富贵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回禀。 “那就好。你现在去办两件事,第一,把那人从开封给我带过来;第二,带上你们在汝阳的黑云卫所有人手,去上蔡县,以陈家村为中心,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二十万石粮食和我们丢失的火器找出来。” 李富贵心中一惊,本想问个究竟,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是郑重地点点头,应下后,转身匆匆离去。 当夜,汝阳北城门,大批黑云卫的探子举着火把,向着北面进发,那火把组成的长龙,向着上蔡县蜿蜒而去。 城中这般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汝阳城中的官员们,其中就包括正在家中悉心照顾红娘子的李岩。 开春后的三月,红娘子顺利诞下一个儿子。这个小生命的降临,让李岩、红娘子和周云都欣喜若狂。 李岩为孩子取名李畅,周云则给他取了个小名,叫顺顺,既寓意着孩子顺利降生,也饱含着希望他一生顺顺利利的美好期许,同时,也是为了纪念他的爹娘都出自大顺军。 “王爷,城中如此大动干戈,所为何事?怎么黑云卫都趁夜出城了?”李岩一见到周云,便急切地问道。 “大哥来了?快请坐。”周云连忙招呼道。 早有王府下人搬来凳子,给李岩赐座。 “我想,我找到那遗失的火器和粮草了。”周云等李岩坐定,缓缓说道。 “啊?”刚坐下的李岩,惊讶得一下子又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周云便将自己的猜测,以及亲自前往上蔡县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向李岩讲述了一遍。 李岩听完,久久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愤怒地一拍身边的茶几,怒声喝道:“此等败类,留之何用?一定要将其千刀万剐!” “大哥息怒。”周云赶忙劝道,“此人心中已无你我,只有他自己,犯不着为他生气,只是可惜了那些被他蒙骗的无辜百姓。” “怎么?被骗的百姓很多吗?”李岩叹了口气,“也是,这个祸害闹出这么大的事,遭殃的人肯定不少。可惜他没把这份聪明用到正途上,唉!” 周云有些郁闷地说:“自己酿的苦酒,就让他自己去喝吧!” 两日后,在汝阳城的地牢内,赵六身穿一袭白色内衬,被铁链紧紧缚住,吊在半空中。他身上倒没什么明显的伤痕。 黑云卫同知李富贵坐在一张简陋的桌子后面,目光紧紧盯着被吊着的赵六,问道:“赵六,那与你接触的斗篷黑衣人是谁?” “我要见王爷,不见王爷,我是不会开口的。姓李的,你就别白费心思了。”赵六昂着头,语气十分强硬。 李富贵冷冷一笑,说道:“王爷早说过,他不会见你,连李院使也不会见你。” “不……不会的!”赵六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依旧坚定地大吼道,“我做了这么多事,就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为什么他还是不重视我?为什么……” 赵六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绝望,在地牢中回荡。 “把我放到东路军,我认了;合并后把我扔到骑兵连,我也认了;不停地扩军收编,为什么就想不起我?又把我扔到开封边境,这是为什么?” 赵六情绪激动,大声吼着:“我从最开始就跟着他了,还有谁比我跟他更亲近?多少次出生入死,为什么他就注意不到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难道没有价值吗?我难道不忠心吗?到最后,为什么他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为什么……呜呜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赵六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断断续续地哭诉着:“都帅,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我多次在你面前表现……你却像是没看到……呜呜呜……”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含泪,目光却凌厉如刀,直直地盯着李富贵,大声吼道:“我不甘,我死都不甘,为什么连你这种小人都能被重用,却不用我?你告诉我为什么?” 李富贵背靠着后面的墙壁,面色平静地看着发疯的赵六。听到这话,他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语气十分平静地说道:“因为我纯粹,你复杂。” 正情绪激动的赵六,突然全身一震,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纯粹?复杂?”赵六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疑惑。 “对,我纯粹,是因为我清楚,我的一切都是曾经的都帅、现下的夏王给的。没有他拉我一把,我早就不知埋骨何处了。他用我,我就努力做事报答他;他不用我,说明他不需要我报答。他就是我心中的恩人,就这么简单,没有多余的想法。” 赵六眼神空洞,没有焦点地看着李富贵的方向,静静地听着。 第250章 赵六心魔 李富贵眼神深沉的望着赵六继续说道: “我既敬畏都帅,也爱戴他。我可以在心里偷偷埋怨他,但我绝不会背叛他,也绝不容许别人伤害和背叛他,因为他就是我的天,这就是我的纯粹。” 赵六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一边,目光空洞地望着侧面那潮湿斑驳的墙壁。 “你不一样,你太复杂。你把自己的忠心当作筹码,要求别人重视你、在意你。你觉得你支持或帮助了别人,别人就必须等价报答你,否则就是轻视你,你就要背叛,就要反抗,根本不管代价是什么!” “你放屁,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赵六猛地转过头,大声咆哮道。 “不是吗?你可还记得你曾经的身份?可还记得是谁第一次提拔的你?可还记得是谁委你重任?你都忘了?” “没忘,我没忘……”赵六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 阴暗的地牢里,弥漫着一股潮湿腐臭的气味。 昏黄的火把在墙上摇曳,将摇曳的光影投在四周冰冷的石壁上。 李富贵猛地坐直身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赵六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你知道都帅,哦不,王爷的四大金刚吗?除了郭黑子,其他三位在哪呢?你肯定不知道吧?王石虎可是王爷的小舅子,你连他现在在哪都不清楚,难道是王爷把他们给忘了?” 赵六听着这话,心里猛地一震,仿佛有一道光瞬间穿透了他混沌的思绪,心中犹如醍醐灌顶,“啊……”他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 李富贵看着如梦初醒的赵六,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们和你,都是王爷的基石,是王爷的压舱石,是咱们真正的夏军。现在可不是争权夺利的时候,你们得在底下发展咱们自己的力量,好为王爷保驾护航,夺取天下啊。” “我错了,我错得离谱啊!”赵六悔恨交加,双手用力拉扯着墙上的铁链,铁链被挣得哗啦作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地牢里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地牢的暗处突然传来铁器相互撞击的清脆声响。 李富贵猛地站起身来,警惕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周云从阴影中缓缓走出,身上的玄色蟒袍在摇曳的火光中泛着冰冷的光。 \"王爷......\"赵六被铁链猛地一拽,身体踉跄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得极大,满是震惊与惊喜,“您终于肯见我了!” 周云站在离刑架三步远的地方,目光冷冷地扫过赵六锁骨处那冰冷的铁链:“赵六,你可知当年我为何要你去东路军吗?” 赵六一下子愣住了,地牢里潮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刹那间,往事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上心头——那是崇祯十七年,他还是周云的亲卫,周云亲自将他调入骑兵连,然后派他随同李岩前往河南山东之地,开辟新的地盘。 他当时满心不舍,含着泪离开了周云…… \"因为你的忠诚。\"周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是淬火的钢铁,“可现在的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整个地牢瞬间陷入了死寂,安静得能听到墙角老鼠爬行的声音。 突然,墙角的刑具架晃了晃,一柄锈迹斑斑的剔骨刀“当啷”一声突兀的掉落在地,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赵六浑身剧烈颤抖起来,铁链也发出细碎的呜咽声,仿佛在为他的过错而悲叹。 “都帅,我错了,我罪该万死,我狼心狗肺啊……”赵六在哽咽声中不停地忏悔,那声音里满是痛苦与悔恨。 许久之后,地牢里只剩下赵六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赵兄弟,王爷已经走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吧!”李富贵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赵六猛地抬起头,目光急切地四处张望,果然已经看不到周云的身影。 他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力气,颓然地低下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那好,与你接触的手上有莲花图案的神秘人是谁,现在又在何处?”李富贵立刻问道,同时示意在门口等候的笔吏进来开始记录。 “此人是白莲教在河南的香主,具体名姓我不清楚,他们都称呼他为宝爷。”赵六声音沙哑地回答道。 “宝爷?白莲教?此人现在何处?”李富贵追问道。 “不知道。”赵六费力地晃动了一下自己酸痛的手臂,“但他离开开封也就这几天的时间。” “你们在开封见过面?” “没有,但我在开封接到过他的书信,他让我想办法把那批东西给隐藏好,说他这几天就要运走,让我做好准备。” “那批东西是不是就是粮食和火器?” “只有粮食,没有火器……” 赵六话还没说完,李富贵惊讶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火器不在?那在哪?” 赵六淡淡地看了一眼李富贵,说道:“你为何就认定火器在我这儿?火器可不是从我这儿流出去的,也从来没在我这儿出现过。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人家不会完全信任我的,何况还是如此敏感的东西。” “也是。”李富贵沉吟了片刻,又缓缓坐回到位置上,“那粮食在什么地方?为何我们在陈家村附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粮食不在陈家村,在上蔡县城官衙的粮仓中。” 李富贵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说怎么找不到,原来是灯下黑啊!好手段。只是你是如何把那粮食运进去的,又打算怎么运出去?” 赵六晃了晃发酸的脖子,回道:“运进来的时候,我是以王府需秘密储粮为借口,让当地官衙征集南阳百姓,把粮食运送至上蔡县,还下了封口令,除非王爷亲临,其他人一概不许说。” “好算计啊!”李富贵忍不住感叹道,“把王爷都给算计进去了,那运出去呢?” 第251章 真相大白 赵六有些愧疚地低下头,说道:“运出去则计划利用陈家村附近百姓对我的信任,以王爷要对清军秘密用兵为借口,从开封的许州至郑州,再西去巩县,把粮食存放在那儿,到时候有清军接应,沿路由我亲自领兵护送。” 赵六说完,室内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李富贵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你和陈家村的百姓是怎么回事?” 赵六的眼中蒙上了一层薄雾,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温暖的事情:“那还是都帅闪击汝宁府的时候,行军途中我们帮助过陈家村的百姓。 后来他们又找到我,我也帮他们在军中谋了些小事情做,他们就一直感恩于我。” “如此简单?” “就这么简单。” “他们在家给你立生祠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一点,但我没太在意。” 李富贵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骂道:“你他娘真不是个东西,对你报恩的百姓你都利用。” 赵六羞愧地低下头,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初汝宁骚乱,也是你利用的他们吧?” 赵六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场骚乱,是谁和你联系并共同参与的?”李富贵满眼怨恨地问道。 “还是那白莲教的宝爷。”赵六回忆着说道,“有一天,一个陈家村的百姓带着他找到我,说要请我喝酒。 酒后我发了些牢骚,就这样一来二去的,就被他给拉下水了,也就有了后来的骚乱。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后悔,有多害怕……” “你这是咎由自取,怪得了谁?”李富贵打断他的话,“当初还有谁和你接触过?” 赵六想了想,回道:“有个叫陈墨的清军使者在其中周旋。” “陈墨?你确定吗?” 赵六又仔细想了一下,回道:“确定是叫陈墨,他们都称呼他为陈大人,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军伍出身。” 李富贵沉思了片刻,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对这白莲教和这个陈墨了解多少?” “陈墨我了解不多,我只见过他两次。宝爷的白莲教嘛,我只知道他们在这边人数不少,光我见到的就有大几十号人,各行各业的都有。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李富贵站起身,问身边的笔吏:“都记下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叫过在远处的兵丁,让他们把赵六放下来,先行收押。 “你们给他准备些酒食茶水,别亏待了他。”李富贵叮嘱道。 几个黑云卫兵丁连忙点头应下。 李富贵拿着赵六的供述,快步朝着夏王府走去,去找周云。地牢里,只剩下那摇曳的火把和隐隐的叹息声 。 李富贵找到周云的时候,雕花窗棂透进的光将大殿照得亮堂,周云正与军机参赞院的几位大臣围坐议事,气氛凝重。 “清廷在东线动作频频,多铎、洪承畴、准塔等清军将领,怕是在酝酿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意图一举突破南明淮北防线,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兵部尚书孙明远眉头紧锁,双手撑着桌面,语气中满是忧虑。 周云坐在上首,神色沉稳,微微颔首:“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孙明远起身,快步走到挂在墙上的巨大地图前,拿起一根细长的木条。 指着山东兖州府的位置,声音提高了几分:“我们不妨主动出击兖州府,摆出切断清军后路的架势,将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淮北一线,如此便能减轻淮北明军的压力。” “此举虽妙,可如今粮草储备紧张,贸然兴兵,怕是难以为继。” 户部尚书侯恂忧心忡忡,双手交叠在身前,轻轻摇了摇头,“再者,东柱将军府的装备还在换装,大多还是老旧刀枪,此时大动干戈,实在不是时候。”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周云,一时间,殿内其他几人都欲发言。 周云神色坚毅,大手一挥,果断打断了其他人即将出口的话语:“此事刻不容缓!即刻调东柱军一万兵马向兖州进军,但务必做好前后衔接,切不可贸然行事,以免陷入险境。” 众人见周云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言。 周云目光炯炯,继续有条不紊地安排:“东、北两方以防守为主,稳住阵脚。 西部的清军盘踞在洛阳,如同一根尖刺扎在我们心口,必须尽快拔除,只有解决了他们,我们内部才能安稳发展。” 众人纷纷点头,对这一决策表示认同。 “至于南部,通知李国英,务必尽快拿下江西全境。能招降的尽量招降,吏部提前安排好官员,妥善任用降臣。 军队在拿下江西和湖广长江以北地区后,暂且停下,休整练兵。 记住,水军的发展是重中之重,不可懈怠。” 周云这番安排一气呵成,没有过多的讨论与犹豫。 如今正是打天下的关键时期,容不得半点拖延,每一步都必须快速、高效地实施,现在的夏军实在经不起无休止的朝堂扯皮。 侯恂听着周云的部署,心中暗自反思,意识到自己刚才习惯性地在朝堂上扯皮,实在不妥,这都是在前明朝堂养成的坏毛病。 会议结束后,周云得知李富贵在等他,便来到偏殿的书房接见。 书房里,檀木书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周云接过李富贵递来的赵六供述,目光扫过纸面,凌厉中带着一丝惋惜。 看完后,他将纸张轻轻放在桌案上,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紧闭的窗棂。 一阵清风拂面而来,吹散了他心头的些许烦闷。 “富贵,你先前在地牢里说的‘纯粹’二字,总结得很是精妙。” 周云望着窗外,声音悠悠传来,“有时候我不禁在想,等我们夺取天下的时候,还有多少聪明人愿意留在身边? 又或者,当我们失败逃亡、身死之时,还有多少傻子愿意不离不弃?” 李富贵连忙弯腰,态度诚恳:“王爷,我李富贵愿做那个纯粹的傻子,一辈子跟在您身后。” 周云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你愿意当傻子,我还不乐意呢!要是都成了傻子,那可就热闹了。” 李富贵难得地露出笑容,打趣道:“至少咱们这群傻子,也曾辉煌过。” “哈哈,没想到你李富贵还是个妙人,行,我认了你这个傻子。” 两人相谈甚欢,关系也因此拉近了许多。 第252章 少林伏击 笑谈过后,李富贵神色一正,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这赵六该如何处置?” 周云似乎早有打算,不假思索地说:“交给向云社的军事衙门审理。” “王爷,哪……哪里?”李富贵一脸茫然,他从未听说过这个衙门。 周云看了他一眼,耐心解释道:“你把人送去给高云伍,就说要在军事审理衙门审理,他自然就明白了。” 李富贵虽满心疑惑,但还是领命下去办理了。 残阳将夏王府的琉璃瓦染成血色时,二辆蒙着油布的骡车正碾过登封县辖下嵩山南麓的少林寺下的官道。 车轮深陷泥地,压出一道道深痕,仿佛是大地痛苦的伤疤。 驾车的疤脸汉子神色慌张,时不时警惕地回头张望,布帘的缝隙间,乌沉沉的铸铁炮管若隐若现,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意。 半月前,这批夏军新式火器从武昌出发,由王允成混在军粮之中运出。 本以为一路顺遂,可谁能想到,刚到达南阳府地界,竟凭空消失,踪迹全无。 此刻,夏军黑云卫都尉孙东蹲在道旁的槐树上,注视着从不远的少林寺而来的道路上。 此次军中火器失窃案,让黑云卫压力如山。 偏偏黑云卫指挥使郭黑子,被借调到暗影司,在南明京城南京坐镇。 孙东也跟随去往了南京,在郭黑子控制南京局势之后,孙东也就回了汝阳。 如此一来,汝阳的李富贵便成了黑云卫实际指挥使,而孙东则成了他的副手,扛起了李富贵原本的职责。 李富贵主内,负责追查内部奸细;孙东主外,承担外线侦察,全力寻找失窃火器。 这些日子,孙东风餐露宿,循着线索一路追到南阳府。 他在南阳府调动军民,翻了个底朝天,一心要揪出那神秘嫌疑人和失窃火器。 可时光匆匆,许久过去,依旧一无所获,仿佛那火器和嫌疑人钻进了地缝。 直到前天,李富贵飞鸽传书,说失落的粮草在上蔡县找到了,可火器却不见踪影,催促他抓紧查找。 孙东反复研读来信,从找到粮草的经过中,突然醍醐灌顶,猛的醒悟过来——敌人狡诈无比,擅长心理战法,惯会用灯下黑和声东击西之计。 他赶忙整理大量先前的情报,越看越笃定,南阳府已毫无希望。 依着敌人的习性,这批火器极有可能已运出南阳府。 从南阳运到洛阳,必经之路有汝州的白沙镇,那儿重兵云集,盘查得密不透风;还有经伏牛山口,通过嵩县抵达洛阳的路,同样设有盘查路卡。 排除这些,就只剩下南阳汝州之外的登封了。 孙东盯着地图上的登封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迅速调集黑云卫和军中探子,在登封周围展开查找。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有密探来报,曾在嵩山少林寺见过几个陌生人,赶着两辆马车,前段时间进了少林寺。 孙东兴奋得连连怪叫,好似饿狼闻到了猎物的气息,立刻备马,火速赶往登封的嵩山少林寺附近。 早有在此监视的探子匆匆上前禀报,马车还在寺内,问是否要立刻行动,进去抓人搜查。 孙东刚要下令,脑海中突然闪过李富贵的叮嘱。 王爷设立驿传部时曾明言,要用少林寺僧兵传达消息信号。自己要是带兵冲进去大肆盘查,会不会打乱王爷的安排部署? 想到这儿,他猛地刹住了动作,放弃派兵进入。 在寺内,他只派探子严密监视物品和接触的人员;在寺外,他亲自带领部下,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 他心里发狠,就不信对方能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 果然,次日,对方终于有了动静。 孙东屏气敛息,让大家隐藏好,又叮嘱外围监视的探子千万小心,别被发现。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驶出少林寺大门。 就在孙东等人准备动手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名探子飞速跑来,急切禀报:先出来的马车是幌子,真正的货物在后面两辆马车上。 孙东心中大骂敌人狡诈,暗自庆幸自己没轻举妄动。 要是按最初计划冲进寺内,还不知道会引出多少麻烦事。 他紧紧盯着两辆缓缓靠近的马车,全神贯注,大气都不敢出。 “咻!”一声尖锐的箭矢破空声,猛地从身侧传来。那声音擦着耳际划过,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意。 孙东反应极快,在翻身跃下的刹那,三支弩箭“砰砰砰”钉入树干,木屑飞溅。 七个黑衣人从路侧暴起,手中长刀在朝霞的映照下,泛起森冷的血光。 “留活口!”为首的黑衣人话音还没落,突然感觉喉头一凉,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孙东手中的飞刀,自腋下飞射而出,精准无误地命中那说话之人。 紧接着,飞刀连连,只见他一边飞奔,一边白光闪烁,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当第五具尸体倒下时,剩余的黑衣人吓得脸色惨白,见势不妙,转身就向着不远处过来的马车跑去,想要示警。 孙东目光一凛,连续两把飞刀射向其中一人;就在他为另一人焦急之时,几支弩箭飞向那名黑衣人脖颈。 孙东忙回头看去,见是自己麾下人马出手相助。 他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众人如猛虎下山般,冲向两辆马车。 孙东万万没想到,敌人竟如此狡猾,在马车前还隐藏着探路先锋。 马车上的人已经看到奔涌过来的孙东等人,就听“砰”的一声枪响,一名正前冲的黑云卫胸口中弹,直直倒伏于地。其他人见状,不由一滞。 孙东大喝一声:“上!”一马当先,继续向着前方冲去。 此刻,他手中已然握着一把短铳,“呯”的一声,那名马车上持枪之人被短铳击中,倒下马车。 这时,从后面马车上跳下七八人,手中拿着各式武器,刀、剑、铁链,寒光闪烁。 孙东将短铳插回腰间,反手抽出长刀。 这短铳只有一发,打出后就得重新装填弹药,麻烦得很。 孙东身后的黑云卫探子们早已弩箭齐发,对方一下子倒下两人,其他人则用手中兵器奋力挡掉了射来的弩矢。 第253章 迷惑之战 孙东一个大踏步,冲向那些持刃之人,还不忘对身后之人大喊:“列军阵,迎敌!”双方瞬间陷入激烈搏杀,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对方终究寡不敌众,被黑云卫一一砍杀在地 。 孙东的刀刃顺着来敌的肋骨,狠狠刺入敌寇胸腔。 温热的鲜血溅上他的颧骨,咸腥味中竟混着丝丝缕缕的檀香。 他定睛一看,这些黑衣人的胸膛袒露处,竟都纹着莲花图案。 “都尉!东西找到了!”手下掀开油布时,惊喜得破了音,惊飞了林间昏鸦,也将发怔的孙东猛地惊醒。 前面的马车车厢里,十八支夏军新式燧发枪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旁还摆着一尊夏军新式虎蹲炮。 除此之外,车上还有一个描金木匣。 孙东挥刀劈开木匣上的铜锁,匣中滚落出的,竟是少林寺供奉的《金刚经》。 经卷末页,“万历四十二年皇贵妃郑氏敬献”的泥金钤印在日光下闪烁。 远处山门,忽然传来沉闷的暮鼓声,惊得孙东猛地回头。 远远望去,少林寺五十四级台阶上,知客僧的袈裟随风翻卷,如烈烈血旗。 孙东满心疑惑,实在想不通这木匣为何会和遗失的火器放在一起,这其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他命人将东西仔细收好,又给几名受伤未死的黑衣人上好药,接着从附近凭借龙纹密令调来近千兵马,护送着这些人和物,快马向汝阳奔去。 在汝阳的李富贵收到孙东的飞鸽传书,得知失窃的火器已找到,正快速押回,顿时兴奋不已。 他赶忙向周云禀报这一消息,还特意提到了木匣中的那本《金刚经》。 周云听后,也是一阵纳闷。 他立刻吩咐方云海去找驿传部负责僧兵信号传递的少林寺僧人,打听少林寺近期是否有宝物失窃。 同时,周云要求李富贵严密封锁在少林寺附近找到失窃火器的消息,又传令已在回汝阳路上的孙东,即刻前往汝州和南阳,仍装作在查找失窃火器。 洛阳前明福王府中,阿济格攥着摄政王多尔衮的严令,对着陈墨大声训斥:“这火器的事儿,你说安排好了,近日就运抵洛阳,可这么多天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还有那二十万石粮草,也没个消息。军中粮草告急,你难道不清楚?” 陈墨“扑通”一声跪地,不停地磕头请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该死?光说该死有什么用!”阿济格甩着手中的军令,怒目圆睁,“你得把事给我办成!我要你的命有何用?” 陈墨心里郁闷极了,这白莲教的人办事太不靠谱!看来只能自己亲自去办了。 “这两样东西都等不起了,你这几天必须给我办妥!夏军还在拼命找,你们一定要抢在他们前头!” 陈墨忙不迭点头,像捣蒜似的,连声应着退了下去。 他刚出门,就见一个亲卫神色慌张,急匆匆进了英亲王殿内。不一会儿,牛角号尖锐响起,紧接着,擂鼓聚兵的轰鸣声骤然回荡。 陈墨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心里清楚,这是有大战爆发了。 果不其然,阿济格刚收到急报,夏军西柱军和北柱军分别从北、东、南三个方向邻近的边境,向洛阳发动了猛烈攻击。 清军兵力本就处于劣势,又毫无防备,粮草还短缺,哪能抵挡得住汹涌而来的夏军。短短时间内,所有外围防线全部丢失,只剩洛阳城孤零零地矗立在中原大地上,仿佛一座随时会被攻破的孤岛。 他们向西撤退的后路还未被切断,阿济格正权衡是否该撤退时,正在新安县护着大军西撤后路的图赖传来消息:渑池县已被夏军攻陷,后路被断! 阿济格的心猛地一沉,他可是大清的和硕英亲王,要是在洛阳被夏军打败后被杀或被擒,那可是大清的奇耻大辱,整个大清都会颜面扫地,威信尽失。 想到这儿,阿济格不顾一切地下令向西撤退,同时命令图赖作为后撤先锋,无论如何都要打通向西的后路,为大军西撤开辟通道。 占领渑池县的夏军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周云未来的小舅子,中柱将军府中向云军的都统王石虎,此刻他暂署理中柱将军府副将。 原中柱将军府副将王允成被周云亲手裁决后,王石虎便接任了这一职位。 他率领一万五千向云军驻扎在怀庆府周边,此次突袭洛阳,周云命他们切断阿济格的后路。 王石虎亲率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毫无防备的渑池县。 清军参将图赖接到阿济格打开后路的死命令后,率领二万大军,如汹涌潮水般向渑池扑来。 双方在渑池县外列阵对峙。图赖见夏军竟主动出城迎敌,还背靠城池,不禁暗自纳闷:这夏军是太自以为是,竟敢和八旗铁骑在野外正面交锋?还是说,其中藏着什么陷阱? 如今的王石虎,早已不是刚参军时那个青涩稚嫩的小伙子。 在孙明远麾下历经无数战斗,又得孙明远悉心指导,他早已脱胎换骨,今非昔比。 “擂鼓进军!”王石虎一声令下。 “咚……咚……咚……”战鼓擂响,万余人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块阵型,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踩着方阵边缘腰鼓的激昂鼓点,稳步向前推进。 那一个个方阵,犹如训练有素的钢铁巨兽,整齐划一,极具视觉冲击力。 方阵后面,全是用人推着的独轮车,每辆车上都活扣缚着一尊虎蹲炮,车后还有两个脚撑,可以将车直接立于地上。 方阵前进至离清军阵营近五百步时,一声嘹亮的号角声悠悠响起。 刹那间,各方阵小鼓的鼓点突变,全体方阵整齐停下,“咚”的一声,立定的踏步声整齐划一,震得大地都微微颤抖。 远处勒马观战的清军坐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嘶嘶”长鸣,前蹄刨地,躁动不安 。 就在清军整理稍显混乱的阵形之时,对面夏军那些在后推着的手推车快速顺着方块的通道,飞奔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