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不落雪》 第1章 星尘庄园 日影西斜着,天空的云,渐渐被残霞萦绕。 山路弯绕,左面是连绵的山壁,右面是一条蜿蜒的长河,流水汩汩有声,相颜独自一人开着车,车速缓慢。 初春时节,许多树木虽没长成新叶,但眼前仍覆盖着一大片绿意,车窗滑下后,清甜的空气扑入鼻端,身上的疲惫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一路随道路两旁的标识牌,她来到了一个露天停车场,车轮压着细石子路发出声响,车内也变得不平稳。 相颜停好了车,推开车门后,一阵凉寒裹袭而来,山里的气温明显低了好几度,穿着大衣也冷,她环视了一眼这山间风光,山腰间雾气朦胧,宛若仙境。 星尘庄园坐落于山谷内,远远就看到一片中式建筑物,庄严而隐谧,门头虽小,应该内有乾坤。 门口处,齐整站列着两排接待人员,统一着墨蓝色的正装,全都长得五官标致,高挑苗条。 她们远远就保持微笑注目礼,双手相交摆放于腹前,待她走近了一点,全部对她弯腰行礼,笑脸盈盈地说:“欢迎您。” 相颜也礼貌地递交了受邀卡,其中一位展现出标准式的露齿笑容,双手接过并打开迅速看了一眼,然后甜美热情的说道:“相总您好,一路辛苦了,这边请。” “有劳了。”相颜为人随和,轻松的展开了对话,“里面热闹吗?” 接待人员保持着微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辞,“大部分的宾客都已经到场了,开幕活动在18:28准时进行,一定会热闹非凡的。” 相颜对待女孩子总是舍不得冷漠,又说道:“我刚才在停车场看到了不少朋友的车。” “是呀,今晚受邀的宾客都是像您这样的知名企业家。”接待人员要得体回话,又要保持微笑,难免显得有些紧张。 相颜微微笑,不知从何时起,对于年轻人的生涩,一眼就能看出来,便问了一句,“你还是大学生吗?” “是的,我们学校跟云商集团签了合作协议,学校安排我们过来实习,如果为您服务的不好,还请您多担待。” “你做的很好!”相颜向来不吝于夸赞别人,这姑娘明眸皓齿,言谈举止大方,让人很舒服。 “谢谢相总的称赞。”接待人员微微倾身,耐心的示意她,“请小心脚下,青石台阶沾了山里的湿气,有些滑。” 踏进庄园后,映入眼帘的是两棵清雅挺拔的迎客松,修剪的整齐,高大自有一股傲人的气势。 晚宴在一片枯黄的草坪上举行,她缓缓踩上去时,脚底软软的。 刚走近一面正红色的签字墙前,有一位穿着红色长裙礼服,长得很漂亮的高个儿姑娘微笑着朝她走了过来,弯腰递给她一支笔,并迎她去签名。 相颜用双手接过,签名板上已经很多名字了,她在旁边找了一个空余的位置,几笔划过,写下自己的名字。 转过身时,只见一个男人的肩上架着一台摄影机,正对着她的脸拍,然后又慢慢往后退,相颜已司空见惯了,举起右手,对着镜头缓缓挥了挥手,落落大方的微笑。 这天气还冷着,很多女士的身上穿得单薄,只披着一件最新款的春装外套,短裙下露着雪白光滑的大长腿,在她面前晃过时,让人眼花缭乱。 接待人员一直在旁等候着,继续为她引路,“相总,请随我来,您的位置在前面。” 相颜往餐桌方向走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聚集了很多受邀的宾客,都坐在那聊着天儿,一派轻松欢悦的气氛。 相颜的目光无意间接触到了有过数面之缘的两位女企业家,因为她们正在望着她,其中一位穿着粉色蕾丝长裙,肩上披着一件白色外套,长卷发拨到左肩上,用珍珠发饰从耳后固定住,打扮得很是娇俏,与她年龄并不适宜,另一位则穿深色的西装,面料看上去很贵,除了成熟稳重,也着实没什么特色,虽然与她们并不熟识,还是对她们挥了挥手,她们也热情回应了。 有人跟相颜提过她们,穿深色西装女人,她的颧骨高突、两腮下陷、面带微笑,估摸着三十五岁,听说她的丈夫比她年长不少,是本地一家上市名企的高管及股东,虽然她还很年轻,但已经坐到了一家大型券商的中层位置上,穿粉裙的那位脸盘偏圆,嘴唇红润厚实,她娘家的底子深厚,嫁的也好,自己开了几家美容院,还拥有一个知名的护肤品牌,而且还是一家连锁酒店的合伙人,听说每年都利润颇丰,抵得过绝大多数的大型企业。 相颜还没走远,就看见她们俩将脑袋挨在一起说悄悄话了,应该是在议论她,至于讲什么,她并不会在意。 “她也来了啊?” “她跟张墨韧是研究生时期的同学。” “今天看上去,怎么没以前漂亮了?”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另一个也微笑附和着,两人说完,又相视一笑,笑得挺大声欢快的。 “我在这座城市里,就没有见过比相颜更漂亮的女人了。”一位年轻男人为她打抱不平,并微笑着对相颜挥了挥手。 相颜也朝他挥了挥手,他们不在同一个餐桌上,所以经过时,她声音适度的朝他说:“李总,你好啊。” 李辰安完全是一位不顾世俗眼光的富家子弟,父辈做了几十年煤矿生意,他自己非要单枪匹马的做服装产业,今天又是衣着前卫,还染了一头棕发,与身旁稳重如山的男士们很不一样,虽然他外形条件一般,也不是模特身材,但是他身上有一种高级感,可能是天生有钱所带来的贵气。 “相总,您依旧耀眼夺目啊!”李辰安特意起身,伸长了手臂与她握了一下手。 “哪里,你也更加时尚了。”相颜与他玩笑道,然后说:“待会儿抽空聊。” “我还有点事要请您帮忙,等您有空再说。” “没问题。”相颜应答道,虽然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事情,然后就微笑着离开了。 相颜依旧是镇定自若的步伐,在任何场合里,她都能游刃有余,和他们这些人一样,如今能够拨动她心弦的人和事已经不多了,她垂眼用余光扫过周围的人,发现这些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她的身上,而且原本嘈杂的场所,突然之间变得安静了。 因为她长得太美了,五官犹如刻量过般小巧精致,面容犹如古画中的女人,妆容浅淡却无暇,黑玉般的长发从前额中分,发髻绾于颈后,削肩细腰,耳上佩戴水滴状的钻石耳饰,一身纯白色的系腰大衣,衬得她整个人如月光般透亮,走路时,露出一段迷人的小腿,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温暖脱俗,浑身散发着一种古典美人的气质神韵,活像古代贵女穿着现代的服饰。 李辰安痴痴的目送相颜的背影离去,才缓缓的坐了下来。 “李辰安,你暗恋她啊?”其中着粉裙的女企业家用毫不客气的语气问道,她可不会轻易在言语上吃亏。 李辰安用一个无知的眼神回敬过去,然后有意的“哼”笑了一声。 这使得她们俩脸上一阵难堪,似乎还想着怎么议论她一番,但是处于这个位置的女性,格局不能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失了体面,而且相颜全身上下确实没什么不完美的,她的脸从没有动过,她的企业是靠自己一手创立的,她的婚姻幸福美满,伴侣优秀,就连她的年纪都未过三十岁。 虽然出现了一些陌生的面孔,可是与她熟识的人也不少,又无法假装不认识,相颜在25岁时攻读了一个名校的emba,那三年里,她认识了很多倾慕已久的企业家和学者。 这时候,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朝她走过来,他戴一副眼镜,厚厚的镜片微微泛黄,穿着黑色行政外套,笔直的黑色西裤,言语很亲切的喊住了她,“相总,你也来了啊。” 相颜主动与他握手,非常客气的说:“赵会长您好,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叫赵海明,是市民营企业商会的会长,而相颜名下的医疗科技公司也是其会员单位之一,不过,除了按时缴纳会费,相颜已经一两年没有亲自参与商会组织的活动了,因为工作太忙了。 “我啊,还是老样子,我刚听说你这两年企业发展的很不错啊!” 相颜笑着说道:“哪里,与您相比,我还需要很多很多的进步呢,还得麻烦您多多提点我啊!” 这么两句话,就将赵海明哄开心了,他开怀大笑道:“相总真是太谦虚了啊……” 相颜并不是一个谦虚的人,而是实事求是。 今晚邀请的宾客并不多,但是这里随便一个擦肩而过的人都来路不浅,就拿赵海明来说,一位从上个世纪90年代就一直走运到现在的厉害人物,为人低调随和,是一家商业地产板块的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他名下的实体商业很多,且集中在本市最核心的商业地段,不过这几年受影响导致经营不善,连年亏损,面临退市的风险,很久没见到他,他整个人呈现瘦缩之态,中年男人的身材开始消减,也不是好事。 这时候,庄园的主人张墨韧远远就亲切的喊道:“相老板。” 相颜恍惚了一下,还没找到他的人,就听到他的声音了,正在四周张望,到处都是人,她又有些近视,视线模糊了起来。 “我在这儿呢!”一个年轻男人小步跑到了她的身后,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小臂。 张墨韧相貌端正,皮肤很白净,戴着一副黑框的近视眼镜,身量适中,健康的体型,今天就简单穿了墨蓝色西装和白衬衣,没有打领带,身上自带有钱人家里长大的气质,不论见到谁都会颔首微笑,为人非常的周到体贴。 相颜转过身,微笑道:“张总,你好啊。” “你不是喜欢跟着他们喊我张某人吗?”张墨韧也笑了笑,让人如沐春风。 “今晚可是你的地盘,我只是来蹭吃蹭喝的,自然要客气些了。” 旁人都听得出来,他们两人关系很好。 整只金枪鱼被推着从他们面前经过,将要表演现场片切金枪鱼,张墨韧担心碰到她的衣服,所以拉了一下她的胳膊,“位置已经安排好了,跟我来。” 临离开前,相颜小声开玩笑说:“赵会长,我先过去,待会儿聊。” “赵会长,不好意思啊,我们先失陪了。”张墨韧也跟着赔了不是,确保她安全以后,又很自然的放下了,问她,“怎么一个人来的?” 相颜笑道:“怎么,我一个人的面子不够大吗?” 张墨韧模样夸张地说道:“当然不是,您肯赏光前来,简直蓬门生辉!” “他出差了。”相颜态度浅淡地解释道,并不想提到那个人。 “那正好,今晚我给你介绍几个年轻帅哥认识。” 相颜环视四周,失望道:“也没见几个帅哥来啊!” “别着急啊,大帅哥还没来呢!”张墨韧笑得怪怪的。 “你呀,整天没一句真话。”相颜笑道。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了,一见面就互开玩笑话,张墨韧悄悄俯身对她说:“我特意安排的位置,待会儿给你引荐几个新朋友,将来肯定对你有帮助的。” “那就多谢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 相颜走路慢慢的,微笑着跟在他的身后,有段时间没见,突然发现他留了稀疏的胡子,整个人老成了不少,玩笑般问他,“你什么时候换造型了?” “啊?”张墨韧还没反应过来。 相颜指了指自己的下巴,也没好意思多问。 张墨韧突然就反应过来了,摸着自己的下巴,语气诙谐地说道:“胡子是吗,这样显得成熟性感一点。” “哦。”相颜轻点了下头,低头笑了。 “不好?”张墨韧突然被问得有些不自信了。 相颜回道:“挺好的,你自己喜欢就好。” 他们走近晚宴区,几排餐桌上已经坐满了男男女女,都在低声交谈着,见庄园主人来了,也都礼貌的站起身来欢迎。 “各位贵宾请坐,介绍一下我的同学,大美女相总。”张墨韧语气温和而大气。 他今晚真的很忙,急匆匆给她介绍了一番。 在这个圈子里,强人辈出,相颜也不算是社交能人,她微笑着用一杯香槟敬完了一张桌上的所有人,却也没有记得很清楚。 以张墨韧的处事风格,他不喜欢高调,因此今晚邀请的人员有限,每一个位置上都贴上姓名牌,五米长桌铺着奢华的金色餐桌布,桌上摆满了各种新鲜的玫瑰与水果,整套精美的餐具,可见用心。 张墨韧与人说着话,边帮她拉开了椅子,并挑眉示意了她,“请坐。” “多谢张总了。”相颜也给足他面子。 “今晚客人多,照顾不周。” “不要紧,你忙吧。” “我忙好就过来找你,别到处乱跑啊。”张墨韧像叮嘱一个孩子。 相颜笑了笑,“知道了。” 张墨韧与她同龄,她很明白一个年轻男人在做成一件大事后,难免有些虚荣心,而他一直行事低调,都是源于他特殊的身份,所以他今晚邀请的这些亲朋挚友,哪一位没有身份背景呢? 他离开之后,大家也都各聊各的,没有人主动与她攀谈,这种状况很稀松平常,因为她资历尚浅,财富力量也不强大,自然得不到所有人的垂青。 第2章 大美人儿被冷落 相颜左边的位置空着,没贴姓名牌,右边的位置是唐茉妍,这姑娘不轻易出现在公众场合里,除非能够得到利益好处的,所以今晚大抵是不来了。 别人都在热情谈笑着,“你们公司最近那个活动办得不错啊。” “你在网上看到了?” “当然看到了,你们宣传的那么好,吸引很多客户吧?” “哪有,穷忙活一场,宣传费倒是贴进去不少,而且第一批客户还都是免费的。” “又不说实话了你,跟我还隐瞒吗……” 今晚在场的多数都是事业有成的生意人,他们都在觥筹交错,相谈甚欢,聊些真真假假,别人却很喜欢听的话。 今晚的活动还请来了省台最知名的主持人,已经落座在席,许多人在找她合影,相颜也一眼就看到了,本人比电视里更瘦更漂亮。 在晚宴间忙碌穿行的礼仪人员清一水都是兼职的女大学生,身材高挑,外形青春靓丽,但是在场的事业有成的成熟女性更吸引目光,她们谈吐自信,各个都是名牌加身,珠光宝气,微微一笑就很有魅力。 她们出生于本地,而且都手握丰富的资源,跟这些人搞好关系,对于未来的事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但是周围都是完全不熟悉的人,而大美女是不适合主动社交的。 事实上,人们对待你的态度,往往取决于你的价值,与相貌的关系不多,既然能处于同一个圈子,量级都差不多,有的人看得起你,有的人忽视你,甚至对你嗤之以鼻,这都很正常,如果一个人拥有绝对的财富实力或权势,那么人人都要迎合,都要过来捧角了。 很悲哀,她还远远没有做到,离开了父亲的庇护,也彻底摘掉了相公主的头衔,从小想跟她结识的人何其多啊,现在都没一个人过来跟她说话了。 到底是谁说人人都爱大美女的呢,她就被孤立了。 周围都在有说有笑的,每个人都有很好的人缘,而她孤寂一人,其实尴尬的感觉远远大于失落。 相颜假装看了几眼手机,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找她,只得低头默默的吃起水果,若不是答应了张墨韧上台剪彩,她现在都想回家去了。 西边落霞满天时,现场开始闪起一些彩色灯光,还有轻松动感的流行乐,这一切都预示了夜幕后的繁闹。 相颜起身,还不如到处走走。 不远处还有几架烤炉,两个穿着西装的男服务生,正抬着一整只被剥了皮的羊,朝烤炉的方向走去。 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陌生男人,频频为她回头,想与她攀谈两句,似乎感受到了她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硬生生又把到了嘴边的话憋回去了,只能在她身边不远处停留住,一直观望着她。 相颜的脚步一直没有停留过,与热闹的人群渐行渐离,听不到嘈杂的人声了,她感到轻松,呼吸也变得舒畅。 这一片很静谧,几棵新栽种的大树耸立在路旁,枝头仍是光秃秃的,与灰蓝色的夜空交相辉映,成了一幅独特的景致。 远处有一个小坡,那边将要通向哪里呢? 对于秘境,总有让人一探究竟的念头,相颜很想走上去看看,但又担心一个人迷路了,她今晚身负重任,不能走远了。 除了远离城市,这里更像是高档社区,每一处环境都很干净,肯定投入了不少资金。 草坪正中央摆放了一套白色的桌椅,她走过去坐下,面前有一个小池塘,传出一阵阵小昆虫的叫声,难以想象在这里住上一晚该有多么幸福啊! 相颜仰天呼了一口长气。 这一口气还没有呼完呢,手机就响了,她接起,张墨韧在电话那头急促的问道:“你在哪儿呢,怎么一小会儿就跑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这边有一个湖,旁边还有一个小坡……” 张墨韧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就在那里等着别动,我过去找你。” “紧张什么呀?”相颜有些无奈,说:“又不会走丢了。” 张墨韧是跑过来的,远远一看到她就开始批评了,“你也不害怕啊,就你一个人。” “有什么好怕的,天都没黑呢。” 张墨韧嘴角含笑,然后说:“很无聊吧,到我办公室待一会儿,那边有熟人。” 相颜也没过问究竟是哪一位熟人,做企业这七年时间里,她认识了太多人。 她回过头看了看,还想问从那个小山坡能不能通往他的办公楼,显然是不能了。 “那边是什么地方?”她还是好奇的问了。 张墨韧神秘的一笑,“你以后一定会知道的,是一片花海,那边还会弄一个骑马场,目前整个庄园只开放了一半。” “你这个庄园真是不小,总共多少亩啊?” 张墨韧带她走了近路,向她介绍说:“两千六百多亩,这栋是文化楼,一楼是教室,二楼是一个书画展厅,三楼是国学课堂。” “听说你已经揽下不少富贵学生,还组织了书法班和国画班啊,真了不起啊。” “这几年,传统文化慢慢被重视起来了,总要有人静下心去做这件事,以后还得请你多帮我宣传一下。” “我还听说前段时间已经有一批邻省的退休干部来这里休养,再过些时日,恐怕我都预约不上咯。” “相总说笑了,你上次说想带几位客户过来玩,不管什么时候,你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相颜笑说:“那就多谢了。” “以我俩的交情,跟我客气什么?” 相颜心里暖暖的,张墨韧总是让她感到自己身份贵重,独一无二似的。 张墨韧手指着前方那栋三层中式建筑,说:“前面就是我的办公楼了。” 他们并肩走进宽敞的一楼大厅,里面摆满了庆祝开业的花篮和盆景,相颜早已派人送了一对两米高的发财树过来,此时都不知道淹没在何处了。 这不是一栋传统的办公楼,而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中央是一片不小的院落,从几座假山石缝之间流淌出一片溪水,水流声舒雅,水域中央有一个品茶的好地方,那边已经坐着好几个男人正浅声交谈着,有说有笑的。 相颜低头提起衣摆,才可以仔细看清脚下的路面,脚上七厘米的裸色细高跟让她胆怯,她小心翼翼的踏上了面前这小圆石块,还没空闲去留意那边是哪些重要人物? 今晚,林云让穿着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头发也被特意打理过,一丝不苟的,修长的手臂搭在降香黄檀木的椅子上,歪着身子在跟一位已经从市政府退休的老领导谈话,眼神却不时停留在入口处。 因此,相颜一抬头时,他们的目光就对上了。 这一瞬间后,林云让高耸眉骨下的双眸就变得柔情了,嘴角一直带着笑意在说话,心情似乎是很好。 他一向是瞩目的焦点,在任何场合都是,相颜心里不禁疑惑道,怎么他的状态又变好了,难不成他也偷偷去做医美了? 相颜自己都被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念头给逗笑了,他们认识三年了,一个几乎365天都有饭局的人,怎么都不变老呢,她一定要找机会向他虚心讨教。 “小相总,好久不见啊。”林云让总是这么称呼她,生疏又客气,已经悄悄拉开他旁边的椅子。 相颜只看了他一眼,没多理会他,先是跟认识的领导们微笑打招呼,领导们都很有亲和力,笑着让她找位置坐。 相较于其他人,相颜好像对他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所以顺理成章的坐在他身边。 “你什么时候来的?”相颜将椅子往前挪近了,这样坐得更舒适些。 “刚到,下午参加了一个政府会议。”林云让微笑,莫名其妙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他想在她的脸上寻找到什么。 相颜将脸微微侧了一点,除了叶礼融,不喜欢被别的男人看。 第3章 仙风道骨 林云让长得俊美,腰缠万贯,这个年头,没有哪个地产商说自己没钱,反正说了也没有人相信。 一开始,是林云让主动找她做朋友的,相颜答应与他来往,是因为她一直秉持着多个朋友多条路,有朝一日能够跟着他赚钱,但是接触过后,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他的魄力,他要做的那些事情投入的资本金都太高了,听说他在这座庄园投了近五个亿。 这在座的都是一直熟识的老领导,一股唠家常的氛围,让人放松。 相颜资历浅,在场的又都是男性,她不便多言。 此刻,赵海明也在谈话之中,他们正在聊一块土地收储的事情,相颜听得云里雾里的,五年前已经上报到市政府,最近终于有些眉目了,如果市里批下来的话,能够到账13个亿,这些人话里话外都是以亿为单位的。 林云让听了也一直没发话,因为连相颜都听得出来,短期内不容易批得下来,就算是批下来,什么时候到账也是一个未知数。 相颜听说过,当年林云让的父亲从体制内出来后,一开始做建筑业起家,承接了赵海明开发的商业楼盘,所以两家公司的合作关系一直保持到现在,与一般的竞争对手不同,他们有时候私底下还会互通一些信息。 海明集团主营综合性商场,以物业租赁为主,而林云让十年前从他父亲手里接过企业后,就一直致力于开发中高端住宅,这些年,云商集团在周边几个省市的名气丝毫不逊色于海明集团。 林云让独自在剥生的红皮花生,问他,他说:“吃了对胃好,你要不要来点儿?”他将剥好的几粒摊在手心里,打算给她。 相颜摇了摇头,然后问他,“你的胃怎么了,因为喝酒太多吗?”她突然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林云让只轻声笑着说没事。 “小叶最近怎么样啊?”来自一位领导关怀的问候,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位是张墨韧父亲的战友魏和平,去年已经从机关退休了,最近在庄园休养一段时日。 “谢谢魏处长的关心,他……最近挺忙的,前两天出差了,要一周的时间。”相颜维持微笑,说完后抿着嘴唇。 听着这话,林云让从兜里摸出手机,不悦的翻阅着屏幕,似乎是毫不在意这一段问话,却咬紧了牙关,因为他面颊的肌肉明显被牵动了一下,然后神情变得威严不可触犯,似乎就是一瞬间变化了,张墨韧细心观察着这一切。 “出去那么久啊,去哪里了?”魏和平又问道。 “这个……我没有问他。”相颜脸都红了,慌张拿起水杯,苦笑着抿了一口,却难掩尴尬的神色。 林云让听到这一句时,手指上的动作突然停滞了,抬头观察了她的神情,他这个人本来就绝顶聪明,几乎已经有所判断,然后又垂着眼眸,一缕发梢垂在额角,目光突然间变得松弛了。 相颜自己都感到惆怅迷惘,这一句就很意味深长,夫妻之间怎么可能连出差去哪都不知道呢? 现在,就算是维持表面和平也做不到了,甚至她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出差了? 好在,后来大家都没再提到那个人了。 桌上也没人开口说话了,一瞬间气氛变得沉闷。 张墨韧拿了一个精致的小罐,笑容满面的说:“今年的气温低,只得了这么一点明前龙井。” 张墨韧是对林云让说的,语气明显有点卑微,他平时讲话总是很温和大气,简直判若两人。 相颜都替他感到尴尬,因为林云让一直没回应,他可能是没听到。 张墨韧知道林云让突然不高兴了的原因,所以又调动他的情绪,“林总啊,我舅让我问你,什么时候缴土地尾款啊,这次能不能提前?” 每一次他们之间对话时,相颜都能察觉到一丝微妙,林云让似乎有些看不上他。 林云让仍然微笑不语,他沉默的时候,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以前说财政紧张都没有人相信,今年似乎真挺难的……”张墨韧低声笑着,这气氛难掩尴尬。 相颜感觉张墨韧一定很后悔问了那句,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缓和气氛。 中式红木桌上放了几盘坚果,相颜觉得嘴里苦苦的,看到了一盘红枣,就起身悄悄拿了一颗,小声的拆开了包装,然后放进嘴里。 “今年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但是不会逾期的。”林云让平静的说道,然后伸长胳膊,将红枣调换到她的面前。 “支持民企发展,也倡导民企自救,自古至今,任何一条发展道路总要穿过重重困境……”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庄园的另一个股东程立安,说了这么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相颜的企业目前还没有真正面临风险,所以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张墨韧亲自泡茶,水壶的温度被调在90度,茶叶也是称量过的,桌上坐着的六个人都静静观赏他的动作。 先是醒了一遍茶,再注入二道水,很是讲究。 相颜不懂茶道,只见细嫩的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浮浮沉沉,即使还未入口,就能闻到茶汤散发着澄澈香气。 林云让看得出来她的心不在焉,拿了小盏茶放到她面前,很温柔的说:“喝杯茶,可以静心安神。” “谢谢,我就不喝了,你们喝吧。”相颜直接拒绝了,还将杯子放回了原处。 众人有些诧异,就算是放着不喝,也没有必要当面拒绝。 “这个时间喝茶,我晚上会失眠。”她解释道。 林云让没觉得被拂了面子,反而担忧的问道:“那喝牛奶蜂蜜好吗?” “不用麻烦了,我喝白水就好。” “小张,你这地方有没有天然蜂蜜啊?” “林总难得开口了,自然是有的。” 林云让才察觉到这言语间的提醒,似乎在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不是过分关心她了,然后笑道:“你这里是什么好东西都有啊!” 没多久,一位女服务生很快就端来了一杯热牛奶,林云让没管,这次连头都没抬了。 “您好,这是生鲜乳煮熟,放了一勺半蜂蜜。” “谢谢你。” “不客气的。”女服务生微笑着退到一旁,等候他们的吩咐。 “我们这里除了种植业,还有畜禽和水产养殖业。” “你怎么忙得过来?”相颜担忧的问道。 “请了很多附近的乡民。” “带动了周边的就业,是好事啊。”相颜嘴上这么说,却觉得风险有些大,但是别人做事情总该有过考量的,所以没再问了。 林云让一边与他们聊着,眼神也留意着看她喝了好几口,才放下心来。 相颜没留意听魏和平在说什么典故,只是感觉他一直在重复,都已经说了两遍,但是大家都没有去打断他,只有相颜听多了实在是腻烦了。 以前听别人谈及文化,只觉得这个人饱读诗书,然后每次回去讲给叶礼融听,他总是有另一番解读,让她感叹,果然高位者,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相颜感到无聊,又伸手去拿了一个红枣,这时她的沉香珠子垂到了手背上,因为她的手腕真的太细了。 “小相啊,你这个沉香手串可不普通啊,可否让我鉴赏一下?”魏和平眼尖得很。 “当然可以了。”相颜只能将手串脱下,穿了长袖的衣服,也愣是没挡住。 “什么时候买的?” 相颜有些装傻,“我不清楚,叶礼融在大学时期送我的。”十年前,他就说过买来时很贵,但是她不想说。 魏和平扶了扶眼镜,凑很近的看,然后还拿到鼻端闻了又闻,“果然香气不一般。” “这个品质,少说要好几万一颗,这一串得值上百万了吧,小叶在大学时期就出手很阔绰嘛!” 相颜也不知道他居然这么懂,只能接着圆谎,“这个他倒没跟我提过,不过每觉心慌时,戴上这个还挺有用的。” 魏和平爽朗笑了起来,“这可是一个好东西呀,关键时刻,磨成粉末食下,可以救命的。” 她微微笑,心里却担忧,因为他一直爱不释手,迟迟没有还给她。 林云让看了看她,笑说:“您一向仙风道骨,研究广泛,我们这些年轻人既不懂典故,也不懂艺术。” “别,你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魏和平毫不留情的拆穿了。 “您过誉了,不过这种品相的,也不算多稀奇吧?”林云让轻松说道。 “现在市面上好多老物件都是假的,以次充好,以假乱真,好东西很难寻到的,没想到现在年轻人也有佩戴这些的,好好戴着,对健康大有好处的。”魏和平将手串归还给她。 相颜双手恭敬接下,好像受了多大馈赠,明明就是她的东西。 “今晚的招待我可不能多喝了,现在年纪大了,容易心慌。”魏和平笑声沉稳。 林云让听了也是心领神会,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相颜看向他时,他微微笑了,相颜也似乎听明白了些许。 这时,一位穿西装的工作人员走到庭院中,来到了他们身边,很恭敬地说:“各位领导,宾客们都已经入座,仪式可以开始了。” “稍等我两分钟。”相颜看了一下腕表,然后率先起身,张墨韧示意女服务生跟着她。 “不用了,很快。” “今晚客人太多了,她会帮你保管好物品。” 她从小怕冷,每年换季时,她总是最后一个脱下厚衣的,尤其这种室外的夜晚,温度很低。 相颜换下长款大衣,穿着一身水蓝色的春款套裙,裙子至小腿中部,简约知性的职场穿着。 从办公楼的大厅走出来,下台阶的步伐有些快速,她不喜欢让人等候,更不想让男人们误以为女人很麻烦。 她走路时摇曳生风,几位成功男士们一向都是很严肃持重的,在她面前反而失了气场,脸上笑得开心极了,纷纷让她走到前面。 平台搭建在一个庄严气派的会议中心楼前,台阶很高,远远就看到了电子屏上闪着红字——“星尘庄园开业大吉”,开业典礼一般不安排在下午以后,这方面他们比她更懂。 所以,相颜问到张墨韧,“为什么选在这个时间?” “白天你有空吗?” “没有。”她如实答道。 “股东们早都做好了入不敷出的准备,主要是图个热闹,周末也有个清静的去处。” “难道没有其他的展望了吗?” “自然也有,不过林云让常说,所有事都不能等一切条件稳妥了才能开始做。”张墨韧笑的开心,对林云让的崇拜溢于言表。 第4章 仪式 今晚的仪式算是隆重,地面铺了红地毯,最前一排摆放着白色的独立沙发座,现场所有白色的贵宾椅背上都贴了姓名,此刻已经座无虚席。 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庄园的宣传片,介绍着各个景点,风景画面很美。 林云让已经安稳坐着了,横阔的后背懒懒地倚靠在沙发上,他在公众场合没有翘腿的习惯,言谈举止从来都无可挑剔。 相颜从他面前经过时,他正在熟悉发言稿,恰巧一阵风吹皱了她的长裙,缎面光滑的裙身裹着她的双腿,勾勒出一幅心动的景象,林云让只是抬头一眼,目光就停留在了她柔软的身躯线条上,等她轻轻落坐在身旁时,他的脖子和耳朵都红了。 两个女服务生朝他们走过来,其中一位在林云让的面前半蹲下,打算帮他佩戴胸花,还没碰到他衣服,他就扬扬手,用很冷淡的语气说:“不用了。”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刚毕业的,顿时不知所措,但是又不敢离开,一直在旁看着他将胸花别在左边位置才放心了。 “真是个怪人。”相颜在一旁无声的谴责了他,她不仅乖乖配合,然后还客气的对小姑娘说:“谢谢你啊。” 相颜好奇的回头朝后方看了看,这么短的时间内,现场又出现了不少新面孔,原以为张墨韧找不到人撑场面,现在倒是受宠若惊了,是她被抬举了。 她正准备问问剪彩仪式时有什么注意事项,林云让的手机屏幕亮了,他及时就接起了,然后小声跟她解释说:“我接个电话。” 相颜不服气的扁了一下小嘴,但不是怪他。 林云让听了一会儿,然后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变得严肃了,只简单说了句,“知道了。” 而后,他就迅速离开了,亲自去迎接重量级的人物了,其他宾客们也都是默默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讲话也不敢大声了。 相颜习惯性看起手机,有无重要的信息和来电,直到听到身后有人小声议论说:“来了……” 相颜远远看着就觉得那一行人气场宏大,几位省市领导的到来,让这个小地方变得不普通。 他们着深色的正装,步履稳健,面无表情,浅声说着话,周身散发着一种超群出众的感觉,平时跟在林云让身边寸步不离的葛助理走在最后,葛助理长得又壮又高,却是腰都不敢挺直的样子。 其实,在相颜的心里,也一直期望着她的丈夫能够走到那样的位置,成为那个群体之一,她对他的期望很高,每次他取得了一点成绩,她心里也特别高兴,也常常为他感到骄傲,因为他所做的事情具有很不一样的意义。 大领导们纷纷落坐在第一排左方位置,容貌姣好的女服务生们在他们面前蹲下身,为他们端上了热茶。 天色暗时,仪式正式开始,省台的那位知名女主持人快步的走到了舞台中央,长长的裙尾在她身后摆动,因为身后屏幕的主背景是红色,所以她身着一身露肩的金色坠钻礼服长裙,完全展现了她自己,而不只是过来主持的。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嘉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欢迎各位莅临星尘庄园的开幕仪式现场,我是今晚的主持人。” 她一开口就是纯正的播音腔,不仅漂亮有名气,而且才华横溢,一段有趣生动的开场白,让现场掌声雷动。 “人随春好,春与人宜,首先欢迎大家的远道而来,也要感谢大家的如约而至,当然今晚有幸邀请到了众多的领导和嘉宾,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他们分别是……” 女主持人的语速不快不慢,随着她的介绍,领导们也都起身,与大家亲切的打招呼。 第一个发言的是市文旅局的领导,他对区域旅游经济的发展有着很大的期待。 “各位来宾、各位同仁,大家好,我感到十分高兴和欣慰,今天有幸同大家一道参加星尘庄园的开业典礼,星尘庄园占地面积2635亩,由云商集团投资建设,形成了集观光旅游、休闲度假、艺术交流、教育培训、会务、体育娱乐为一体的综合场所,能同时接待上千名游客,将成为本市最具有代表的旅游度假胜地之一……” 相颜在台下认真听着,这座县级市以山林地貌为主,自然资源并不丰富,所以年轻劳动力外流严重,经济发展较滞后。 其实,在她的眼光来看,虽然这里有山有水,遗世独立,但是尚未完全开发,对外宣传的也不够,做这一切是冒险的。但是,像云商集团这样的大企业,也有其要承担的社会责任,不仅是为了赚钱才去投资。 自太阳落山后,山里的气温更低了,相颜感到有些冷了,不自觉地缩着身子,鼻子不通,她食指放在鼻端底下,呼吸声有些不通。 “我相信,将其出色的经营管理,无微不至的服务,再有此处优越的地理位置,尽享天时地利人和,必将宏图大展……” 今晚的林云让需要时刻关注着身边的几位领导,时不时笑着跟领导们轻声说上几句话,看上去比往常热情了许多,原来他也有需要敬重奉迎的时候。 不过,他招手跟服务生说了些什么,然后服务生就朝她这边走过来了,蹲在她的面前问:“您好,剪彩仪式还有一会儿,我去帮您拿大衣披上吧。” 她微笑,“好的,谢谢。” “不客气。” 不一会儿,她的纯白色大衣送来了,林云让看了她一眼,她没有辜负好意,就披上了衣服,早知道不费那几分钟时间特意去换了。 主持人介绍说:“接下来,有请云商集团总经理林云让先生为我们的开业典礼致辞,掌声有请。” 林云让起身,微笑着整理了一下西装,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风度翩翩地走到讲话台前,并朝台下的宾客们浅鞠了一躬。 他身形笔直的站在那里,身上的生命力旺盛的像日正当中的太阳,相颜一直认为每个成功人士首先要具备的就是精力旺盛,而他看上去尤其旺盛。 相颜坐在台下看着他,心里是不服都不行。 这家伙,有钱就算了,还长得帅,智商高,而且还彬彬有礼,真的太气人了,怎么才能超越他,或者是成为他呢? 他神态平静,不过黑色的双眸变得温柔,因为个子高,他调整了一下话筒高度,还微微弯了点腰,开始了他的演讲。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首先我谨代表星尘庄园的同仁向莅临现场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台下掌声响起。 “这里原本只是一块荒废的地块,新建之后,变成了一个度假宜居的好地方,从承建之初,就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大力支持,特别是参建的建筑工兄弟们,历经了三个严寒酷暑的辛勤付出……” 他的脸与年龄差不多,显现出一种成熟男性的气度,声音却偏少年感,且音色动听。 相颜听到了身后两个男人在议论他,“今晚请了这么多领导来呢,我小姑子年初买云礼天城的房子没摇到号,今晚如果能够结识到他就好了。” “是啊,云商的房子品质高,口碑一直很不错。” “不过相比云商的房子,云商的老板真的太低调了,我才知道他居然还这么年轻啊!” 他们所言不虚,云商集团以打造中高端住宅而着名,无论是品牌还是品质,在本市都是首屈一指的,如果有实力拥有一套云商集团的房产,在婚恋市场很有竞争优势,根本不用愁结婚的事。 相颜好奇听了一会儿闲话,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讲话上。 “一直以来,我们云商集团高度重视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并行发展,积极承担社会责任,如今开展绿色化转型,助力乡村振兴,亦是我们秉承着服务政府,回报社会,善待民众的宗旨,现代化的都市生活高节奏,高压力,星尘庄园也给都市朋友们提供了一个假期消遣的好场所。这里自然风光极好,拥有得天独厚的地势,目前待开放的还有一个玫瑰花海,以及骑马场,真诚的邀请大家多留出一些时间,多来我们庄园,与家人和朋友们度过难忘之旅。” 相颜微微靠近身旁的张墨韧,低声说:“他哪来的时间背稿子,刚才他只看了不到十分钟。” 张墨韧跟她说:“他几乎每天都在发言,每次说的内容都差不多,都背下来了,然后不同场合的,就互相套用。” 相颜听到这儿,突然就掩嘴偷笑了起来,想想都好笑。 他们只窃窃私语了两句,就被林云让抓到了,他从台上投了严厉的目光过来,相颜只得收回了身子,端正听讲。 林云让又笑着将脸面向台下的宾客们,“承蒙各位贵宾的捧场,我们星尘庄园的开业典礼正式开始!最后,祝愿各位领导、各位来宾身体健康、事业兴达、阖家幸福!” 台下掌声四起,他深受欢迎。 这座庄园的二股东程立安比他们年长十来岁,很有身份来历,他也上台做了简单的讲话。 最后一个环节,主持人说:“有请各位领导进行开业的剪彩仪式,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 相颜低头整理了一下细窄的白色皮质腰带,拿开身上披着的大衣,原来剪彩礼只安排了三位股东以及她,相颜有些诧异的登上台。 他们让她站在左数第二个位置,林云让站在她右边。 台下的人们都惊讶的望着她,她看上去很瘦,身体却有着女性柔美的曲线,细窄的腰身,优雅的颈部线条,动作有些拘谨又很得体。 四位礼仪小姐登台,分别给他们递上一把金色剪刀,然后主持人说:“请各位领导看一下镜头,这种重要而珍贵的场面,必然要合影留念。” 这种环节总要喜庆点的,相颜抬眸的一瞬间,一张美丽的脸又白又小,露出甜甜笑容时,贝齿无瑕,让她整张脸都显得灵动了,短时间内是不够看她的,因为她浑身上下都漂亮。 相颜一直细心观察身边的男人们,想与他们保持动作一致,可还是慢了些,林云让帮她将红色缎带扯紧了,这样利于剪开,还不慌不忙地叮嘱她,“不用着急,慢慢的…小心手。” 仪式完成后,礼仪小姐们又上台了,相颜转过身,将剪刀和叠好的红色绸带放进托盘里,然后四人留合影。 女主持人说:“感谢各位领导,请移步就坐,谢谢……” 第5章 招待 仪式结束后,他们一行人朝一处别院走去。 今晚,来了众多重要的领导,他们在前面走,边走边看,步伐沉稳而又缓慢,张墨韧向领导们介绍着这个古村落,以及这几年来,精心打造的各种中式建筑。 相颜跟在他们后面,也不敢走快,只记得穿过一个园林走廊,两侧都种满了竹子,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回廊里灯光较暗,前有下行的台阶,张墨韧走在前面为大领导们引路,林云让特意等着她,然后将一个胳膊递到她的面前,并对她说:“小心点台阶。” 她穿的高跟鞋,下台阶确实不方便,将左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并说:“谢谢。” 仿佛是迷宫,直到他们走进了一个格局方正的餐厅前,一切才豁然开朗。 一进门就看到红木的落地屏风,透过精雕的镂空花格,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有一张气派的大圆桌,已经摆好了餐具。 走进去,中式素雅的装修,大圆桌的上方悬挂着金黄色的水晶吊灯,空调早已运作,室内的气温适宜。 屋里仍有新装修过的气味,隐约散发着一种木头的清香,他们都没有丝毫察觉,男人们普遍不在意这些,应该也是习惯了,相颜一直不喜欢闻到这些味道,闻久了头晕。 张墨韧喜笑颜开的说:“这边一般是不开放的,专门用来招待各位这样的贵宾。” “真是不错,能够一次欣赏到亭台楼阁、轩榭廊舫啊,你们下足了功夫呀!”为首的官员对林云让说道,他讲话有一点口音,但是语气很随和。 他穿了一身旧的西装,藏蓝色的领带,穿着很朴素,戴着黑色半框眼镜,估摸着五十几岁,但是头发已经花白了,眼皮向下垂着,但是眼神很清澈明亮,久居上位所沉淀出来的那份儒雅,以及沉稳的气场,真是一眼都不能忽视。 林云让说:“在家父的熏陶下,我从小也很喜欢传统文化,虽然游客们不一定能够拥有您这样的欣赏水平,但是我认为自己仍然要肩负起弘扬传统文化的担子,也不是什么都要提到商业价值。” 其他的领导们听了后,也都不停夸赞他,“果然,将企业做到了一定程度,境界大不一样啊!” “哪里哪里,我只是坚持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林云让的态度非常的谦和。 相颜看着他,认识他这几年,他真是什么场合就自然而然的转换成什么模样。 刚才室外光线暗淡,这里光线很亮,人与人之间的目光难免接触,除了她,还有另一位女性,也穿着朴素,但是言谈举止很优雅。 相颜不敢直视他们,害怕不礼貌。 这些年,她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政府领导身上的威压是强烈的,相颜觉得自己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很守规矩不敢坐,没发生推三阻四的让位置,她顺理成章被安排在林云让和张墨韧之间的座位,她气势最弱,不宜发话。 他们这群人显然是熟识的,只有相颜一个“外来汉”,所以主座的领导对林云让说道:“这位可爱的小姑娘,你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下呢?” 领导说话,总要站着听的。 相颜慢慢起身,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心里深知这桌人的身份各个都地位显赫,却丝毫不怕生的热情喊道:“书记您好。” 桌上的男人们听后也陪着微笑,书记本人也招手示意她快坐下,急切地说:“别拘谨,今晚我们都是受邀来的客人。” 相颜微笑着看了看林云让,他也点头。 张墨韧从进来后,就一直忙着泡茶,还不忘介绍说:“她是我读emba的同学,当时我们班上她年纪最小,她聪明,性格又好,我们一直相处的很好。” 相颜很不满,张墨韧总是给她一种明明是小孩,却装成大人的感觉,有时候讲话讲不全面,而且讲不到重点上,仅是因为她是一个性格好的同学才被邀请吗? 林云让接起了话,用非常合适的语气说:“我们是一起做企业的好朋友,她年纪小,但是经营公司的能力很强,这几年大环境不好,但是她名下的两家企业的产值一直在逐步上升,她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就自己创业挣钱了,与生俱来的做生意天赋,将来前途无量。”他越说,越是满脸的自豪,比说他自己还有劲儿。 这些话,相颜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的,他居然都还记得。 他们相视一笑,相颜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因为被一个真正有实力的男人认可,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她心里也喜滋滋的。 “嗯,不错的小姑娘,这么上进啊!”书记听后也连连夸道,用赞许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 相颜腼腆的一笑。 虽然他们真的很随和,有威严又有礼貌,这是她一直想要达到的,可是与他们交谈时总是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因此,相颜不太敢主动说话,她得先观察一会儿,因为很怕说错话。 这时候,张墨韧在一旁插话了,“我一个云南朋友做茶叶生意的,去年寄过来的普洱茶,一直没舍得拆,春天肝火过旺,喝点普洱茶有助于消化,对脾胃好。” 相颜心里有些生气,张墨韧又为何很不适宜的夸赞起自己收藏的茶叶,也难怪有时候林云让怎么都看不上他。 但是,她又愿意跟他来往,因为他品性单纯善良,是一个值得交往的好朋友。 瓷杯中茶水热气腾腾,很快屋里就茶香四溢,他们纷纷端起茶杯,轻轻吹拂开浮荡的茶叶,开始品茶。 “好茶,味道清爽。”旁边的文旅局的领导品尝过后,连连赞美。 相颜有些失落,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出现在全是男性的饭桌上,理所当然被当成一个花瓶,没有人好奇她的来路,因此也不会看好她,白费了林云让的一段夸赞。 相颜无心喝茶,雪白如玉的手指一直扶在茶杯上,内心翻滚得厉害,神情却淡然,被看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只能自己适时调整心态。 这时候,服务员将凉菜都端上来了,圆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圈精致的白瓷盘,菜品新鲜,看起来很清爽可口。 “你早都说饿了,先吃几口垫垫肚子吧。” 相颜看着那位领导给自己的夫人夹了两片酱牛肉,他夫人却有点点不耐烦了,“哎呀,我现在不是很想吃凉菜,你不用管我了。” 然后,相颜与那位夫人眼神接触了,相颜冲她微微笑,然后轻轻点头打招呼。 此时,书记又发话了,“我始终认为啊,一个女孩子身上最优秀的品格就是独立,从古至今,女性想做成一件事业是极不容易的,你将来要多帮助一下。” 林云让回望领导,特别真诚的说道:“我这不是能力有限吗?” “你也别谦虚了。”书记一直微笑,自然是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接而深沉的叹了一口气,道:“我家也是一个女儿,深知养女儿的难处啊!” “是啊,是啊!”桌上的其他人也都应和道。 “小禾最近怎么样,又长高了吧?” 相颜第一次知道他的女儿叫小禾,林云让拿出手机,翻出女儿的照片给领导看。 “五官遗传了你的优点,才六岁就这么高啦?”书记似乎很喜欢小孩子。 他为人非常亲和,真的一点架子都没有,相颜在旁听着都感叹。 书记似乎是怕冷淡了她,便又把话题绕到她的身上,“小相有男朋友了吗?” “我已经结婚了。”相颜回答道。 “噢,我以为是哪家的千金,没想到已经结婚了……”书记非常的惊讶,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答案,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林云让一眼。 “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呀?”那位夫人也很惊讶的问道。 这位夫人的头发的发量不多,所以烫了小卷发,穿着短款的黑色羊毛大衣,款式有些老旧,也不施粉黛,但是可以看出保养得宜,性格里透着一股纯真。 席间,她先生一直为她夹菜,夫妻俩的感情很好,他先生也是一位职位不低的领导,但是很怕自己的夫人,酒在面前,也不敢多喝。 相颜一开始没有留意这位夫人在跟她说话,突然恍惚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是的。” “还没有孩子吧?” “没有。”相颜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位夫人一直看着相颜,左看右看,歪着脖子看,以长辈对待晚辈的态度说道:“太漂亮了,这小脸只有巴掌大吧,怎么长的呀?” 相颜赶紧说道:“谢谢。” “我会不会给你看害羞了呀,比电影里的演员漂亮多了,我见过一些真人,她们在现实里都是瘦骨嶙峋的,不像你这么自然美。” “谢谢,被您夸赞了,我真的很开心。” 相颜本人倒没有什么,她早已司空见惯,一旁的林云让倒是有些不自然了,时不时看一看相颜,也不敢超过三秒钟。 “小相啊,你爱人做什么事的?”书记关怀了一句。 相颜正要回答时,他身旁已经退休的老领导凑过去,轻声说了一句,“叶淞山的侄子。” 书记更为惊讶了,“我还没听说过老叶家有这么优秀的侄媳妇,小叶最近怎么样啊,我好几年没见到他了。” “他还好。”相颜不想再多提他,在世人眼里,结了婚的两个人,就是形同一人。 “我对那孩子印象不错,他是一个会做事的年轻人,也很有头脑,你很会挑。” “是,我一直很相信他。”相颜说得不动声色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可以怀疑一切,绝不能怀疑领导们看人的眼光。 “小叶的毛笔字写的不错,我没记错吧?” 相颜也不知道领导们从哪听来的,答道:“就…还行吧,但也绝不是最好的。”有时候,相颜说话会露出皱眉的小表情。 突然,他们笑声一片,也不知道哪里好笑了,除了林云让,他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望了她一眼。 有关他的话题应该结束了,一个整天想隐居的人,却很多人关注他。 张墨韧已经开了一瓶53度的酱香型白酒,每个位置上都摆放了一个玻璃分酒壶和酒杯。 林云让完全尊重她,温和的问道:“你自己看,你想喝什么?” “我喝点红酒吧。” 林云让很照顾她,跟葛助理示意道:“再开一瓶红酒吧。” 他们都提议先喝上四杯,这是本地酒桌上的规矩,林云让却说:“各位领导见谅,我今晚身体原因不能喝酒了,我以茶代酒,行吗?” “小相是女孩子弱一点,还都提出喝红酒了,你怎么一点不喝了?” “是啊,这像什么话?”在座的似乎都有些不满意。 “今晚索性就自由选择吧,我也是刚出院没两天,我也喝不了。”书记说道,他真是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 林云让也说:“您怎么谁都没说呢,今天才知道您住院了,都没有去看望您,现在都好了吗?” “您一定是平时工作太操劳了,都忘了顾及自己身体了,可是身体是第一要紧的。”相颜担心的语气不是假的,因为她对这位新认识的领导很是敬重,他看上去年轻,却头发花白,平时肯定是很操心的。 听到小辈们这么关心,书记也挺感动,“无碍,就是年纪大了,零部件有些老化了,已经好全了。” 林云让吩咐葛助理端了一壶绿汁过来,他介绍说:“这种高海拔的霍山石斛产量比较低,喝了对身体好。” 其他的领导们都笑着说:“你们年轻人都这么会养生了啊,那我们今晚都索性不喝了吧,把酒瓶收起来。” 书记随和的不得了,“你们想喝也可以,不过不要贪杯,小相说得很对,身体是第一要紧的,我这次去了一趟医院啊,回来真是感触良多啊!” 相颜又看了看书记,他说话时的语调又缓又慢,可能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就投入了工作之中,心里对他的敬重又加深了一些。 碧绿色的原浆石斛水装在高脚杯里,看起来很好喝,林云让注意到她的表情了,所以问她,“你要不要喝?” 相颜心里想喝,但是却摇头,因为她面前已经有红酒了。 十余人,上了十六道菜,圆桌上摆放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摆得满满当当的,菜品份量都不多,不至于太浪费。 圆桌中央的转盘自动转动着,速度很缓慢。 春季到山里来只为了尝尝山珍,晚上的菜系都是偏重口味,已经尽量烧得清淡了,可能是气温还没正式的回暖,准备了好几道炖锅菜,文火熬着。 原来候命的女服务生被换下了,葛助理亲自为领导们服务,先是给每个人盛了一碗鲜菌菇炖鸽汤。 葛助理长得高大,且有些胖,他比林云让年长十几岁,跟着林父一起打江山的,做事很有能力,而且经常在喝酒的场合里,帮助林云让挡酒。 “各位领导,今晚招呼不周,都是些粗茶淡饭,不过所有菜都是附近乡民自己种养的,口味上跟市里的自然没法儿比较,还请领导们多担待。” “这很好,肉有肉的味道,蔬菜也鲜甜,拿这些菜系招待游客,你们很快就推广出去了。” “借您吉言。”葛助理笑得憨厚,但他的双眼都透着敏捷,非常有眼力劲。 张墨韧也是全程不敢怠慢,饭局刚开始,他就站起来敬酒,并附上客气话,“我敬您,今晚真是感谢您百忙之中前来。” “坐,也感谢你们带动了本地旅游市场的繁荣。” 相颜在饭桌上是熟门熟路,自然也没闲着,看那位领导有空了,就走到领导面前敬酒,把酒杯放得很低,还嘴甜的说了一堆吉祥话,饭桌上一派祥和的景象。 林云让以茶敬酒,居然真的无人提出异议,她太喜欢与大领导们在一起吃饭了。 他们都客气的催促她喝汤,相颜品尝了一口,鸽肉酥烂,滋味鲜美,每次远离市区才能品尝到大自然赏赐的风味。 相颜很有眼力劲,一直观察着书记,他可能是病后初愈没有什么胃口,很少动筷子,但是她喜欢关心别人,有些话,她认为一个年轻小辈说错了也无妨。 “书记,我看您的汤要放凉了,鸽子肉对身体的恢复非常好的,您多少喝一点吧?”相颜说的真心诚意,而且她从小就不怎么畏惧别人身上的光环,反而喜欢把位高权重者当作自己人。 “好,好……”书记听话的拿起勺子,完全就是长辈对小辈关爱的眼神,爽朗笑着对大家说:“小相看着年纪小,还挺会关心长辈的啊。” 相颜笑了,其他人也都笑着附和,“是啊,今晚有他们几个年轻人相伴,这一餐倒是吃的惬意,舒坦得很。” “我们更开心呢,我真的第一次遇到这么多照顾年轻人的领导们,心里觉得特别的亲切。”相颜笑容甜美。 满桌的男人们又都笑了,在冰山美人的外表下,相颜非常的真诚可爱,大领导们识人无数,当然最善于分辨孰真孰假了。 这事心照不宣,能够使林云让费这么大功夫亲自引荐的女孩子,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出身,而且他们也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印象很不错。 他们有人问:“小相啊,你父母亲在哪里高就?” “我父母都在邻省发展,我父亲经营了三十年的企业。” “噢,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啊?” “我父亲是相为文。”相颜自报上娘家的企业名称,是一家上市公司。 “那你父亲是一位响当当的大企业家啊。”其中一位领导非常惊讶,赞许般点着头,直接夸道:“这真是应证了虎父无犬子啊。” “你父亲可有意愿到我们这边成立公司啊?” “他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以后也说不定。”相颜依旧真诚。 林云让以前是毫不知情的,他有些疑惑地望着她,相颜无奈对他耸了下肩,不是她有意深藏不露,而是她早在七年前就彻底得罪了父亲,在外面都不太敢轻易提到他,虽然父亲一直都是她的骄傲。 一番热闹与吃饱喝足过后,他们聊他们的。 相颜在一旁安静的待着,挑选一些爱吃的东西,仿佛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隐藏住了自己,不是跟她说的话,她就当听不见,实际却耳听八方。 林云让心情很好,向领导们汇报了一些企业的情况,他们并不避讳她在场,含蓄的细声交流着,有时候又聊到了一些听不懂的事情,尽管没提到人名,有时候他们会心一笑,点到即止。 提到了庄园的发展,张墨韧找到了发言的机会,说:“目前知名度全靠自媒体上的营销,与旅行社合作啊,游客们反响不错的话,口口相传的话,我相信很快就起来了。” “现在旅游业也难做,要适时调整不好的方面,我始终相信一分耕耘一份收获,做事情要认真用心。” “你可要牢牢记住了!”林云让与张墨韧交待了一句,然后与书记碰杯,“感谢领导们的教诲。” “小林啊,这杯应该由我敬你。” 林云让亲自斟酒,“您太客气了,我哪承受的起!” “我们这些政府部门的成立,都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企业和人民,社会能够顺利的运转,都依靠你们企业的努力,我们也希望你们不断的发展,不断的纳税,我们现在地方政府的压力也很大啊,营商环境也不是太理想,尤其是债务方面的问题,也很感谢你们为我们地方所做出的贡献。” 林云让紧接着说道:“您说的哪里话,今天庄园能够顺利的开幕,一切都感激您对于我们的大力支持。” 他们就这么有来有往,聊了很多。 微醺之后,他们明显聊得比往常的透彻和深入,虽然说得相当的隐晦,相颜也听得明白,确实也听到了很多有用的新闻,例如一些房地产建筑行业上的机会,政府目前正在重点投资的方向。 “你要看懂政府的需求,所以等一些机会到达你的面前时,早已经晚了。” 林云让一直点头,听得很认真。 今晚没白来,她始终认为,普通人与成功人士之间的差距不在于智商与努力,而是认知与信息差,与智慧者同行,感觉自己也被拔高了一大截。 后来,他们把酒言欢,十分的开心。 相颜一直乖乖坐着吃东西,她爱吃冬笋,腊香笋片吃起来鲜香,也很符合她的口味,她一连吃了好几片,最后,她喝下了半碗米酒山楂汤。 他们也时不时关注一下她,“小相看着瘦,胃口还挺好的啊。” “嗯,我从小就吃不胖的。”她笑着说。 今晚他们似乎都度过的特别愉快,很惬意,后来就只是叙旧谈事,并时不时鼓掌,传出一些爽朗的笑声。 散局时,正好是九点钟。 从庄园正门出去,两辆黑色奥迪横停在路边,整个庄园门口也只有这两辆车。 临离开时,车子在掉头,书记微笑着冲她招招手,相颜可爱的小碎步跑过去,领导和蔼可亲的对待家里的小辈似的,亲切地说:“小相你过来,我们互留一个联系方式。” 相颜受宠若惊,捧着手机的动作微微一顿,心里万分紧张,这样身份显赫的领导,就连叶礼融都不敢轻易引荐给她。 “以后,你要是发展到我们这边,有什么问题,我给你办。” 这样位高权重者这么说,让她一瞬间感动的无言以对了,只能说:“好的,太感谢您了。” 他又拍了拍身旁林云让的胳膊说:“我明天一早还有会议,你们辛苦啊。” 相颜看他们似乎还有话说,自觉闪避到一旁。 林云让和领导们站在车前,因为有身高上的差距,他微垂着头,侧耳与他们轻声交流了几句,见他们聊得差不多了,葛助理拉开车门,林云让亲自关上车门,原来到了他的位置,也免不了要拿出恭敬的态度。 相颜对几位大领导挥挥手道别,他们竟也隔着车窗回应般挥手了。 “路上一定开稳妥点。”林云让不放心别人,专门安排葛助理和他的司机老杜送领导们回市区。 然后,他就站在路边目送两辆车离开了。 相颜也站在那里,一直微笑着挥手告别,即使领导们的目光不一定在她身上,但是她已经习惯了这些动作。 车子离开了视线,相颜一直紧张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突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只想一个人待会儿,她经常有这种从热闹氛围里抽离出来的感觉,即使天天都在应酬,还是难以适应。 第6章 最帅的那个 林云让跟张墨韧交代了一些工作,两人站在庄园门口,没完没了的说着。 相颜无声打了个哈欠,林云让立刻就留意到了,笑着问她,“困了?” 相颜点头,“嗯,我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待一会儿就回去了。” “先进去坐一会儿,我还要带你熟悉几个朋友呢。”张墨韧说道。 有时候,相颜面临社交认识人这个环节也挺反感的,仰头沉沉呼吸着,“这里空气真好啊!” “你下次过来时,白天坐观光车四处参观一下,这里的山色也很值得观赏。” 林云让被两个男人喊住了,“林总,恭喜您啊,又拥有了一个新产业。” 天色很黑,根本看不清楚对方是谁。 “你好。”林云让朝着说话的方向轻声应了一下,他一向以富有亲和力而闻名,待人客客气气的。 男人两手抱拳,一直对他作揖,语气熟络又客套,说:“林总,今晚看到您真是太高兴了,很感谢您平时对我们公司的大力支持啊!” 相颜觉得此人神态与言行极度夸张,不过也是正常现象,有时候男人对于比自己强大的男人的崇敬程度,真是无以言表。 “我去找几个朋友叙叙旧,你们聊。”相颜提出了离开,他们应该还有一些话要说。 “别再走远了。”林云让叮嘱道,似乎她是个会迷路的孩童。 张墨韧提议道:“我陪她过去吧。” “走啦。”她丢下一句,就朝那一片绚烂灯光处走去。 “林总只要还在投资地产,我就是极放心的了,现在各区优质地块的新房,仍然得验资摇号,房地产业还是依然坚挺……” 相颜渐走渐远,也就听不清他们讲什么了。 林云让只站了一会儿,身边就吸引来了很多熟识的企业家朋友,他们越聊越起兴。 相颜与张墨韧也有说有笑的,突然张墨韧的脚步停留住了,然后悄悄对相颜说:“我为你介绍一位隐藏大佬。” 相颜看到,那边的白色桌椅旁坐着一对男女,从男人翘着二郎腿的姿态就看得出来,他的个子不高,穿着黑色的运动外套,一直低头看手机,看起来没什么气场,相颜以为他看错人了。 他身旁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两个人明显是一起过来的。 张墨韧态度很热情,走过去与人握手,并寒暄道:“侯总,可把您给盼来了。” 这位中年男人坐着岿然不动,但也算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有些事情耽搁来晚了,今晚我们在这住一宿,明天回市里。” “那太好了,感谢您捧场。”张墨韧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妙龄女郎,也没有多问,只是微微弯腰,“侯总,我给您引荐一下。” 男人慢慢将手机放下,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张墨韧身旁的相颜,特意挪动了一下坐姿,笑容不怀好意地问:“这么漂亮,是……” “是我同学。”张墨韧生怕他误会了,赶紧先说出口了。 男人终于站起身来,爽朗的仰头一笑,一直盯着相颜的脸看,眼神也变得没有掩饰,相颜很不喜欢这种带着笑意的凝视。 相颜感到浑身不适,他的女伴还在身边,他都毫不在意。 相颜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女孩,她好像更不在意,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显得扑朔迷离。 “她不仅是漂亮,还年轻有为,名下有一家颇具规模的医械公司,还有自己的工厂,希望您以后能够关照一下。”张墨韧又对相颜说:“这位是侯总,我们这个度假村能够顺利建成,侯总帮了很大的忙。” “侯总您好。”相颜优雅大方的伸出右手。 男人见他特意带来引荐的,也不知道她的身份高低,浅浅一握,满脸堆着笑容,“幸会幸会,我真是眼拙啊,这么漂亮我只以为是谁的家属,没想到是一位成功的女企业家,我留一下您的微信可以吗?” “当然可以。”相颜微笑着将手机拿出来,两人互换了微信。 “侯总,那我不打扰您了,回头我请您吃饭,到时候请您赏光。”张墨韧准备带相颜离开了。 “行行,你们忙。”这会儿,男人倒是比他们还客气。 他们离开了一段距离后,张墨韧才问她,“你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刚才那个男人叫侯力峰,虽然他看上去像个小弟,身后却有很厉害的人在支持,林云让都要敬他三分。” 相颜被他的话逗得掩着嘴唇笑了,“他都快五十岁了吧,你却在背后这么称呼他,你小心他找人揍你。” “终于笑啦,一晚上都没什么精神,害得别人都担心了。” “你担心我什么啊?”相颜无奈地笑道。 张墨韧闭口不说。 “你为何这么卖力的引荐我?” “你大老远的过来支持我,我是不是也得回报一些?” 相颜还是有疑惑,“总感觉你有什么目的。” 张墨韧很坦诚地说道:“我父亲说过,这世界上每个人做每件事情都有目的,但我对你没有任何坏想法,你放心。” 张墨韧将她带到晚宴区,仿佛哄小孩似的,“送佛送到西,你自己玩会儿,没有问题吧?” “你去忙吧。”相颜笑着对他摆了摆手,她知道,张墨韧一直是林云让的头号粉丝,肯定是想待在他身边了。 露天的自助晚餐区域,有水果沙拉、小吃、主食,甜品以及酒水,应有尽有,相颜拿起一小块粉色的马卡农放进嘴里,还没吃完。 突然,很多人围过来了,一群人排着队与她合影,“相总,我们一起合个影吧,好吗?” 相颜突然之间忙不过来,虽然苦恼,但是又很配合。 她一定深知自己很美,随随意意地运用着自己的五官,笑起来明媚灿烂,哪个镜头对着她拍摄,她立刻就大大方方看过去,女人们都很在意修图,她却不会特意去看拍摄后的效果。 林云让的嘴角浮出笑意,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有确定她在视线范围内,才能安然与他人交流。 她出现在任何场合的时候,总是很得体,好像她天生就不会失误,无论是衣着,还是举止言谈,讲话的声音也温柔恬美,从不用担心她在任何场合里,被任何女人抢占了风头。 何况他们这个圈子,都是男人居多,女性少之又少,像她这么年轻美丽的女性更是从没有见过,她可以说是没有一个对手。 她不是任何人的女伴,她经常单枪匹马,以企业家的身份。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才25岁,一众年轻漂亮的女孩之中,她最聪明智慧了,四年过去了,她还是所有女人之中最年轻聪慧的那一位。 她才29岁,谁敢预估她的未来呢? 相颜也喜欢被众人热情的簇拥着,提议道:“我们别站着说话了,坐着慢慢聊吧。” “好啊,好啊。”大家都极其配合着她的一言一行。 再次回到晚宴区,大家蜂拥而至,相颜所到之处,总有绅士的男人,有人为她拉开了椅子,她坐下时,微笑着道谢。 她平时不主动,但是别人找她讲话时,她还是挺健谈的,一瞬间就成为了全场最受欢迎的女人,不一会儿,就连她身后都围着好几个人,想要跟她说上话。 一位优雅的中年女老板,长相端庄贵气,估摸着四十岁左右,穿着黑色的印花套裙,保养得宜,风韵犹存。 她将卷发压到耳后,跟她碰杯时,小声亲昵的问:“已经把领导们都送回市里了?” “是的。” “你和云商有合作吗?” “没有,我攀不上啊。”相颜微微笑,这才明白,大家突然之间变得热情的原因了。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其实我和林总不熟,只不过和张总同窗几年,算是有些交情,今晚也是张总邀请我过来的。”相颜赶紧解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烦恼。 “我们都看得出来,张老板很照顾你,今晚的招待,不也只喊了你吗?” 他们的语气之中,有些不服气,有些羡慕,反正种种情绪都有。 相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为了缓和别人的情绪,所以说道:“这个……其实我坐那也没说上话。” 她确实资历尚浅,个人能力的不算出众,占据着好资源,当然会让人眼红。 不过,成年人以权衡利弊为主,这些人自然不敢再看轻她,更不会明面上得罪她,都来与她碰杯,还将酒杯放得很低,忙活了一通,互留了一些联系方式,人群才慢慢消散。 后来,就剩下一些女人找她闲聊,其实,女企业家们围在一起,也喜欢聊变美思路。 “我一直觉得相颜很有审美能力,妆容高级,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从不出错。” “相总本就美若天仙,穿什么并不重要,披一身麻袋也像穿了高定。” 现在,她们这群有钱女人也不比拼品牌的服饰和包包了,上了点年纪,更注重护肤心得,有人问她,“你平时在哪家美容院做皮肤护理啊?” 相颜也懒得教别人,无意多言,“我把美容院的微信推给你吧,但是我去的少。” “自己在家敷面膜吗?” “是啊。” “那你觉得是片式还是涂抹式的好用啊?” “我都有用,反正挑最贵的买。” “最贵的多少钱?” 她们追问的太细致了,相颜想了想,“得要一千多一张了。” “难怪凑这么近,连毛孔都瞧不见,贵有贵的道理。” 相颜无奈,笑了笑说:“天色这么黑,自然是瞧不见了。” 左边坐着的女人一直都在欣赏着相颜的美貌,用手拍了拍相颜的胳膊,忙说:“不是,您下午刚到的时候我就注意到您了,皮肤又白又细腻,看起来跟没带妆一样。” 相颜转过脸来,这才发觉到身旁坐着一个女人,以前并没有见过,穿着黑西装外套,左臂撑在餐桌上,托着下巴,一直笑意嫣然的,这女人年纪不大,长得不算是美女,涂了红唇,齐肩发染了深棕色,看起来很干练,眼里透着一股精明劲儿。 她从黑色的普拉达手袋里拿出一盒名片夹,然后给相颜递了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今晚的开幕活动是我承办的,如果您公司有什么团建,或者年会之类的活动,都可以找我。” “哦,好呀。”相颜双手接过名片,她刚才真以为自己太美,让人这么赞美。 相颜看了一眼名片,她是一家文化企业的董事长,不过应该是一家小公司,因为她没听说过。 “下月中旬,我们举办一场音乐节,不知道您到时候可有时间呢,听说您已经结婚了,我预留两张vip座位,到时候和您爱人一起来,这次的音乐节我们筹备了很久,将会空前的热闹,好几个知名的艺人要来。” 相颜笑了笑,“谢谢您,不过给我也是浪费了,近期我事情太多,抽不开身。” 对方犹豫了一下,然后很坦然的问道:“那么……不知道你可否愿意帮我引荐一下林总呢,我有些事情想要找他,像他那么大的企业,每年应该有很多活动要办吧。” “你可以直接找他,他人挺好的。” “哎,张总都不愿意呢,他说林总最不喜欢被人打扰了。” “其实,我更不方便了,我与他并不熟识。”相颜真是佩服她的忍耐力,可以一次次被拒绝还要询问。 “是吗,那不好意思了。” “没事。”相颜微笑。 “我们加一个微信好吗,等您有空,我想约您逛街,可以吗?” “可以啊。”相颜大大方方的。 这时候,饭桌上突然有人语调高亢地说:“呦,唐唐大美女来啦!” 又有人招呼她,“快来,你位置在这儿呢!” 因此,这位女老板不情愿的起身让出了座位,热情的道个别,又去别处忙着了。 相颜闻声回过头,只见唐茉妍穿了一身淡雅的高定刺绣旗袍,围了个烟雨灰色的披肩,脸上带着笑意,缓缓走过来了。 她今晚没有刻意的打扮,全身只有一对银色的蝴蝶耳饰,宛若一位福禄温婉的千金小姐。 有人夸她,“这么穿真适合你。” “下班后,跟几个客户喝完茶就赶过来了,没有来得及换常服。” 唐茉妍长相清纯,但是眼里透着野心和精明,长得高挑丰腴,皮肤白皙透亮,她一到来,很多男士都蠢蠢欲动了,目光齐聚在她的身上。 所有人仿佛都喜欢她,也不敢轻看她,她家里做茶具生意的,据说她不用任何的付出和牺牲,就能让很多男人心甘情愿为她做事,身边围绕着众多优秀的追求者,今年才26岁,她的未来才是不可估量,很神气的一个小姑娘。 相颜与她讲过一两次话,从她身上没有感受到过任何敌意,她家境很好,人又聪明,自身基础这么好,自然没有将她这样的已婚女人当作自己的竞争对手。 有人问唐茉妍,“好久没见到你了哦。” “前段时间去美国待了半个多月。” “生意谈得如何?” “马马虎虎吧,老外的钱也不好挣。”唐茉妍连连叫苦。 “你爹妈整天都乐坏了吧,生了你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女儿,我家女儿要是以后像你这样,我就快活死了。” “哎呀,我就是陪着老爹老妈一起去的,我哪有什么能耐啊,帮衬着家里做点事情呗,总不能在家闲着呀!” “别谦虚了,你真是又美又上进啊!” “哪有啊,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唐茉妍总是谦虚的说辞。 但凡走过运的人都知道,真正得势的时候,都不敢锋芒外现,所谓光而不耀,静水流深。 唐茉妍23岁就在英国读完了硕士,然后回国就完全接手了家里生意上的事情,与他父亲的做事保守的风格不同,她在读书时期就眼光独到,趁势成立了跨境电商,目前在各大引擎网站的搜索量也是靠前的,前些年就在美国设有海外仓,将特色陶瓷茶具出口到全球,所以看她朋友圈,经常到一些饮茶文化浓厚的国家出差,亲自考察当地文化元素,因为这样设计出来的产品,才有更好的销路。 这么些年,也没见她认真的谈过恋爱,应该是还没将心思放在这件事上,她这么聪明可人,大家都很期盼她未来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催婚环节虽迟却到。 唐茉妍笑着说:“我不急啦,缘分迟迟未到的话,就算将来不结也行啊,现在也流行不结婚呢。” “那怎么行呀,你身旁那么多人在排队,总得耐心挑一个吧?” “这个再说啦……”唐茉妍清醒的敷衍着。 又有爱慕者替她解围了,“谈婚论嫁的事情,男女都一样得谨慎对待,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不一样,你就别管啦。” “是啊,我还小呢!”唐茉妍说道。 催婚环节暂时告一段落,有人摸了唐茉妍身上的旗袍,好奇问:“这绣的是金线吗,看起来价值不菲。” “不知道呢,闺蜜送的,找了一个很有名的老师傅量身定做的,听说加上手工钱,应该过万吧。” “你闺蜜家里做什么的,出手挺大方呀。” “这也不算什么吧,她家里做珠宝生意的。”唐茉妍撩了一下耳鬓的碎发,特别不耐烦地说:“哎呀,就一件旗袍聊来聊去的,你最近怎么样啊,怎么感觉你看起来有点憔悴呀!” “你也看出来了是吧,最近都烦死了……” “别烦,别烦……”唐茉妍很会逗人笑。 “我正想找你吐槽呢……还是待会儿说,你先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唐茉妍活泼爱笑,一对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笑起来很可爱,平时就很善于交际,还没坐稳位置,就拿着香槟应酬了一圈,忙完了就坐在位置上,吃几口水果,精灵般的双眼四处看了看。 林云让的身旁站着四个男人,他们悠闲地抽着烟,几人的上方云雾缭绕,却又眉头紧锁的在聊事情。 他隔着热闹的人群望向相颜,她瘦小的身躯倚靠在椅子里,这会子好像快要睡着了,不由自主就笑了。 唐茉妍第一眼就被林云让给迷住了,无意识的嘀咕了一句,“他好帅啊!” 正好他也看了过来,唐茉妍以为他在对自己笑,也对着他灿烂的笑了,笑得很腼腆。 没想到,话音刚落,缘分就来了。 林云让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被发现了,朝年轻女孩轻点了一下头,为了避嫌,他悄然间收回了视线。 唐茉妍痴痴地望着他俊美的侧脸,他行动优雅,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让她想起第一次去海边看日出时的场景,他周身有海上的朝阳一般宽广的光芒。 唐茉妍突然间就慌了神,下意识的轻推了一下身旁的相颜,问道:“他是谁啊?” 相颜恍惚之中被惊扰,没想到这姑娘居然主动找她搭话,她朝那个方向看去,问:“你问的是谁?” “当然是最帅的那个啊,还能是哪个?” 相颜听她语气不够客气,所以冷漠答道:“他姓林。” 唐茉妍眨巴眼睛,很期待的问:“你认识他吗?” “不熟。”相颜只想结束对话,整个人疲乏的很。 唐茉妍转过头就向别人打听了,“我问你个事儿,那个大帅哥是什么来路?” 两人低语了几句,然后唐茉妍一脸的不可置信,掩嘴惊呼道:“天呐,他是云商集团的老板啊?” “云商集团的董事长是他父亲,不过已经基本实现退休了,不仅是房地产和建筑行业,他财力无限,听说近几年与朋友们投资了不少新兴产业,其中有一家新型材料公司已经在科创板上市了,房企也正在转型。” “啊,这么青出于蓝的富二代真是不易。” “他哪是什么富二代啊?” “难道他是富一代啊,他明明这么年轻啊,还没过而立之年吧?” 众人皆笑了。 “他少说是富七八代了,他父亲有六个兄弟姐妹,家族支系庞大,在各个领域里都是拔尖的人物,政学商界……”大家掰手指算给她看。 唐茉妍急得打断了话,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他结婚了吗,有女朋友吗?” “他单身。” “啊?是不是真的啊?”唐茉妍兴奋的双手握紧椅子的两边扶手,突然在椅子上都坐不住了,完全抑制不住的感觉。 “不过,他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前妻和女儿都定居在美国……” 唐茉妍突然脸色僵住了,然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怎么沉默了?” 有人笑话说:“应该是一时没想好,该怎么给人当后妈?” “我不能想吗?”唐茉妍显然没有被吓退。 “怎么不能呢,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拿不下?”在场的女士们都很认同她的女性魅力。 唐茉妍又说:“既然他离过婚,那我的胜算不是更大吗,刚才还有一瞬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相颜在一旁听到这个言论,喝水都差点呛到了,颇为震惊。 所有的男人对他兴致勃勃,还更好接近他,他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唐茉妍看到有一个人从盒子里拿出了一根雪茄,就连点雪茄也有人为他服务好,点燃雪茄的过程相当复杂和漫长,这人将雪茄用手使劲晃了晃,这样可以确保雪茄的风味最佳。 林云让接过雪茄时,突然朝他的右后方看了一眼,然后侧过了身,他这样成功的大男人怎么连抽根雪茄也像躲着谁似的。 唐茉妍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突然间甜甜的微笑了起来,并且喃喃自语道:“他真可爱啊。” 他似乎有些排斥女性,就这会儿的时间,接连有两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过去找他攀谈,他对她们说了一两句话,然后她们都是一脸尴尬的离开了。 唐茉妍听到了身旁这群人开始聊起了生意,有人感慨道:“不久后,这一片的经济水平也要提升了,乡民们在景区附近开店铺做小买卖,或来庄园里做事,做企业也是一种利他行为。” “是啊,就像建筑业也解决了很多农民工家庭的生存问题。” “我还听说,去年他个人出钱修缮了一座已经破败的古老寺庙。” “在哪里啊?”有人问。 “现在天黑看不清,就在后山上。” 相颜也看向身后的山,那边露出塔尖的地方,夜晚也有微光,不知道是不是在那处。 “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啊,自从下午来到这里以后,心里一直很平静。” “他这么做是为了积攒功德吗,听说福报越深,财富也成正比。” “那他是做了这些善事,才运势好吗?” “你刚才不是不信吗,这会儿又信了?” “嘁!谁不想要通晓财富密码呢?” 大家喜欢谈论他的事情,听着闲话的同时,还时不时看一眼他,“很多人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希望像他那样年轻有为。” “是啊,三十岁后起运已经不够惬意了,我也能像他一样该多好啊!” “他这样的人物就算来到今晚的场合,通常是站一会儿就离开了,今天居然一直待在这儿?” “所以,我才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吗,我第一次遇见他。”唐茉妍一直望着他的侧脸,显然对他十分感兴趣。 第7章 体验而已 张墨韧不知从何处赶过来了,火急火燎的,然后他的眼睛就没有从唐茉妍脸上移开过,殷勤又欢乐的说道:“虽然迟到了,还好是来了。” “今天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替我安排住处吧。”唐茉妍跟吩咐自己下属似的。 “嗯,早都给你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张墨韧害羞的点了点头。 张墨韧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唐茉妍身后不远处,然后问道大家,“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远远就听到你们的高嗓门了。” “你也不把我引荐给林总?”唐茉妍语气中带着抱怨,好似很遗憾,然后又恳求地说:“你快把他喊过来吧?” 张墨韧为难到皱眉,“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忙好会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过来呀,万一他过会儿就走了呢,拜托你了……”唐茉妍推了推他的胳膊,难得对他施展手段。 相颜在一旁低头笑了,张墨韧喜欢唐茉妍,她早就看出来了,她甚至怀疑张墨韧至今未婚都是为了唐茉妍。 其他人也趁势说:“张总,麻烦您待会儿也帮我引荐一下林总。” “没问题。” “感谢,感谢。” 相颜实在厌倦了这种互相捧高的场合,对张墨韧小声说:“我该回去了,时间也不早了。” 张墨韧听她这么一说,突然就紧张了起来,说:“这……九点钟都没到呢,再待一会儿吧?” “我今天真有些累,想回去休息……”相颜还是想离开,一句话还没说完。 张墨韧安抚她,“你先不要走啊,好好坐着。”然后他就起身,朝林云让的方位走去了。 没一会儿,张墨韧又跑过来,伏在她的肩膀边上,小声说:“再等一会儿吧。” “好吧。”相颜环抱双臂,继续靠在椅子里打盹,山里空气清甜,很适合闭目养神,就是有些冷了。 微醺的状态下,几次推杯换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熟络,也许明天就记不得了,但是此刻是放松的。 年轻的二代们很容易聊到一起去,“你在哪里读的大学?” “我读的国际本科2+2,在英国交换的,然后又读了一年制的硕士,我爸一直强调说没必要读书太久,反正早晚都是要出来挣钱的。” “将来要继承家里吗?” “父母总是逼我回家,希望我早点结婚,我自己打算再创业两年,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小成绩,再说家里的公司这两年也不挣钱……” 相颜睁开眼看了一眼两个年轻人,他们身上没有那种不可一世的感觉,反因见过很多的世面,对自己有了更清晰的认知,都很谦虚上进。 室外的气温越来越低,相颜冷得一哆嗦,拿起桌布盖住自己的腿,并没有温暖多少,还是冷。 听到他们从最近都产生频繁失眠的现象开始聊,随之又有好几人都说失眠了,然后有人提出,是因为不久前发生了一次太阳磁暴,接着就把科幻天文和哲学混为一谈了,神乎其神的。 其中一个突然提了一句,“对了,你们还记得晨儒吗?” “当然了,他今天怎么没过来,有段日子没见到他了。” “他出家去了。” “啊?”一桌子的人,都差点惊掉了下巴。 相颜也在其列,她认识他们口中的晨儒,他才三十多岁,已婚有一儿一女,美国常春藤院校的硕士生,家中独生子,父亲经营一家大型的门窗公司,还有一家大厂,很不愁生活。 “是不是躲债去了?” “是啊,还是躲官司去了?”只要认识晨儒的,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了尖锐的疑问。 然后,大家传出一阵阵的哄笑,第一反应是感到不真实,肯定是开玩笑。 “都不是,听说是他有一天晚上在家睡觉,突然开了天眼……” 话音未落,被另一个人打断了,“别鬼扯了,我从不信这些。” 这一句话才出口,正好有一阵阴风飒飒吹过,有人问:“你有没有感觉冷啊?”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有人阻止,“都别说了,这大晚上的,还是在山里,以你们的想象力,一会儿该聊到超自然生物了,我害怕。” 他们却不理会,继续说,“至于他看到什么,我还真不知道,如果是假的,那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去山上了?” “真去了啊?” “真去了啊,我都知道是哪座寺庙。” “真有这样的人吗,放着万贯家财不要,连老婆孩子都不管了,只是一时新鲜而已吧,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是啊,连天天吃素都坚持不下来吧,过段时间,头发一留,又能还俗了。” “去年都开始说,接下来几年的日子不好过,去山里躲躲也好,我都想去了。” “哈哈哈……”所有人又是一阵哄笑。 普通人听闻此事,都是轻视的态度,但是相颜的身边就真有一个这样的人,叶礼融很早就开始冥想了,也一直在探索,她的出现,只是丰富了他的人生经历,并没有真正改变过他,若不是与他结婚了七年,她也不相信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 相颜听到唐茉妍跟谁很小声的议论道:“他过来了……” “林总,您好。” “你好,你好……”林云让在一片嘈杂声中逐一打招呼,笑容满面的。 相颜不用猜,就知道是他走过来了,因为闭眼都能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气场逼近。 相颜睁开眼,他的再次出现引得了所有人的侧目,因为他高大肩宽,穿衣又有天生的时尚感和审美,丰盈的黑发,高挺的鼻梁,走路跟一阵风似的,揣在兜里的手,露出一块银色的腕表,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刻意掩盖住他与生俱来的矜贵,而且他长得年轻,看着像还没到三十岁。 宾客们也都接连站了起来,非常尊重他,只有相颜不将他当回事,还在闭眼坐着。 “坐下坐下,不用起来……” 林云让朝大伙热情周到的敬了一杯,客套道:“不太好意思各位,怠慢了。” 他们七嘴八舌的,纷纷说道:“哪里,一切都很舒适,尤其是空气太好了,食物又丰富又美味。” “真的,这里空气太好了,一来到这都快醉氧了呢。”他们奉承道,接着一片沉稳的笑声,边笑边轻轻鼓掌,都是人情世故。 “不忙的话,晚上就留在这边住吧,我让小张给各位安排最好的房间。” “那就太好了,感谢林总,感谢张总。” 他们热情的用双手递上名片给他,尤其男人比女人对他更热情,还紧握着他的手不松开,就为了跟他多说上几句话,说:“希望改天有机会能去贵公司拜访您。” 林云让也都客气的接收了,他也微微笑,客气的说:“我也没有带名片,回头叫小张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 相颜最看不惯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明明他们差不多的年纪,就是因为他更有钱,所以老是喊小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以前还喊过我小相呢,我又不是他的员工,哼。”相颜不自觉的气嘟了嘴,在心里忿忿不平,却又不敢发作。 一个年长的男人走到他面前,与他碰杯时,酒杯恨不得低到地面,说:“随着居民消费水平的提升,出游需求将由观光游逐步过渡为休闲度假游,文旅业的市场规模还有明显的增长趋势,我们林总的投资眼光永远走在最前面啊……” “这都是我们张总的功劳,他一开始跟我提出这个事情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他这么热忱,他独自应对了很多的困境,还好最终达成了我们的预期……”林云让很自然拍了拍张墨韧的上臂。 张墨韧得到了认可,也谦虚的说:“现在海外客流都恢复了,度假村业务的表现应该还可以。” 林云让很少笑得这么开心,他绕过餐桌,径直走到张墨韧特意给他留出的空位前,然后身子微微向相颜靠近了些,玩笑般说:“怎么一脸气嘟嘟的?” 相颜依旧环抱双臂,只跟他说:“没有啊,我在听大家聊天。” 林云让的身上总是充满了松弛感,到哪都是,一如既往的微笑说:“哦,那是我打扰大家的雅兴了,在聊什么有趣的事儿?” “林先生懂哲学吗?”唐茉妍问他,虽然没有表现出异常,但是明显很高兴他的到来。 “我不懂这方面,不过我愿意洗耳恭听。”林云让语气很谦和,坐着时,总是谦谦君子模样。 唐茉妍脸上高兴极了,她平时就善于表现,特别自信的说:“虽然我是读艺术的,但是我对哲学更感兴趣,高中就读完了《中国哲学史》,大学时期也选修了哲学课程。” 有年轻男士问她,“唐唐,你最喜欢哪位哲学家?” “没有十分喜欢的哲学家,我看了很多,最后自成一派。” 然后,她开始了长达十分钟的哲学教育,已经有年轻女孩把脸侧过去悄悄地翻着白眼,甚是反感,但是男人们都听得很认真,认为她不仅美丽,还富有智慧,拥有一颗有趣的灵魂。 “今晚真的挺感慨的,原来还有这么多好的思想啊,我以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看到这批年轻一代,开始有危机感了。”一位男士夸道,然后爽朗的哈哈一笑。 虽然他年纪不轻了,但是在他们企业家圈子里,四十岁正当年。 然后,这位男士又说:“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知之甚少,我今年已经41岁了,我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自己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往前走,人生的每一个重要转折点,都不是我个人计划好的,就像我取得了第一笔财富时,完全是靠运气。” 一个年轻男人嗤笑一声,“你说的没错,其实众生都是牺牲者,永远无法摆脱轮回,为了他这一世的成就,在整个轮回里不停的生与灭。” “他?是谁啊?”大家齐声问道。 “或许有这么一个人吧,这是他的最后一世。” “你该不会说的是你自己吧,你也想得道成仙啦?” 众人皆笑了,笑声中带着一股嘲讽意味,因为一谈到科学以外的,大家都一概论之为迷信。 “当然不是,我还贪恋世间的很多,而且我还有很多不足,离不开这里。” 相颜第一个联想到了她那讨厌的丈夫,很符合他们所说的,他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贪恋的了。 转念一想,也不是他,他还喜欢年轻女孩呢,都出轨了,可怕得很。 “当神仙应该很孤独吧?” “你们都扯哪里去了?”有人已经听不惯这玄之又玄的东西,试图打断这个话题,奈何他们有几个人已经越聊越停不下来了。 他们你争我抢的,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人的身上都是动物的本能,少有神性。” “不是,人与动物自然不同,我们还需要活得尊贵而有意义。” “可是人生,哪有什么意义呢?” “你在我看来是一个多么幸福的人啊,你这么说,让我很诧异。” 每个人都想让自己看起来幸福,这个年轻人却不同,好像是受到了一点小挫伤,就忙着跟所有人展示他的伤口。 “人生啊,可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还早着呢,刚过三十岁吧?” “这一点我是赞同的,年轻人的生活还是普遍快乐的。” “一开始,我以为修身是重要的,约束行为很重要,但是发现生活没有改善,原来起心动念才是根本。” “你还要改善什么,你的人生一直那么顺遂。” “上辈子当皇帝,这辈子当乞丐,也有可能是你的灵魂缺乏当乞丐的感受,所以你这辈子想来体验一遭。” 对方哈哈一笑,“我的灵魂竟有这么高尚?” “我所指的你,是指芸芸众生,乞丐也不真是乞丐,只是对世俗的身份的一个比喻,何况你又不是乞丐。” “在您的财富力量面前,我岂不是就是乞丐?” “我都听不懂你们俩在讲什么?” “人生二字,体验而已。” 似乎很多人都渐渐的明白这个道理了。 这几个企业家和年轻的二代们显然不缺钱了,他们有些人在通过各种途径寻找一些新鲜的思想,思维固化是他们最恐惧的事情。 年轻人指了指椅子的右边草丛中的竞相盛开的黄色迎春花,“花与人无异,经过我这些年的观察,个人的努力在时运面前不值一提。” “此话怎说?” “各花有各自盛开的季节,人亦是如此,时运到了,自然就到了登台表现的时候。” “那为何不做一株月季,四季花开?” “已经够了,不是吗?” “这就够了?” “当然!像这株无名小草,永远没有盛开的时机,也不会长成参天大树,先天已定,它就是一株草,何必强求?” “最烦你这种人了,嘴上说够了,私下比谁都努力。” “我是说真的,现在就算是全球顶尖的风控评估机构,对于往后的经济形势,其实都看不明朗,时刻做好抗风险的准备,我的建议是这两年该收网了,前两天听到一句笑谈,今年卖房是优化资产。” 这两个年轻人完全不忌惮林云让这个房地产大亨在场,稍年长的都面面相觑着,替他们捏把冷汗了,但是相颜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完全没有变化,甚至带着一丝赞许的微笑。 他们又谈起了美元的超发,地球生态环境的变化,讲不完的惆怅事,好似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要来了。 林云让很少当众表达自己的想法,可能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所以变得沉默寡言。 不过,刚认识他时,他也才30岁,他那时候话就不多了,别人都觉得他高深莫测,相颜知道他并不是表面上这么冷漠,他这个人很好相处,他还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这些小年轻们都能看到的事情,他自然早都明白了。 相颜微微倾向他,“请教一下,他们的意思是经济形势很难好起来了吗?” “这两年把资金守住,当下只是一个小难关,但是都会好起来的。” “那就好,我比较相信你的观点。”相颜微笑着抿了一杯红酒,好像对他们接下来的谈话也不感兴趣了。 唐茉妍在一旁气得不说话,这个话题被她挑起,原本想要展示一番,结果被几个年轻人给抢尽了风头。 尤其那几个年轻人聊得很欢,他们自信爽朗,并不攀高他们这一批年长的。 有人说:“原来这么多位都在研究这个领域啊,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兴趣比较小众呢!今晚真是聊得畅快淋漓!” 第8章 林先生 更可怕的是,生来富贵的人,对于人生的享受程度高了一层次,对于人生的感悟亦是如此。 最近,这些有钱人像是慢慢活明白了,开始怀疑起人生的意义了,纷纷讲起生命的虚无,应该把叶礼融搬过来,在这方面,他能不眠不休的聊上三天三夜,也没有一句重复的话。 她和叶礼融早已探讨过这些问题,她与这一些人的观点相似,只观眼下。 他的回答却是,“不,你的人生很多意义,不要管别人犯错,浑浑噩噩,或是虚度光阴,那是别人的因果,长远来看,所有的经历都无关对错,不要贪图世间万物,更不要迷恋自己的身体,修心才是唯要的。” 一提到这方面,他总是没完没了的,因为这个世界上,他没有别的听众,只愿跟她一个人说教这些,他还说不愿意介入任何人的因果,包括他的父母亲。 “这些话,除了你,我不想讲给第二个人听,你要记在心里,无论是行为还是意识,都要懂得约束自己,我太刻意去追求一些圆满,而你却没有,误打误撞,保持高的思维标准,或许更有助于提升。这一生很短暂,过得好与不好没有那么重要,金钱利益并不是我们竭力要追求的东西,这些都是虚假的。” “怎么会是虚假的呢,你如此真真实实的坐在我的面前,我能够触碰到真真实实的你,也能感受到你真真实实的爱啊!” “如果让一个人放弃生命,绝大多数人都是不愿意的,人们为什么愿意留在这个世界,因为这场人生游戏里设置了名望、爱情、财富、欢乐,但是这一切都是虚妄的,只为了作为一个人类的体验感更好,当遇到了苦难时,以一些美好的事物教导我们坚持,可是获得了又怎么样呢,就再没有新的痛苦了吗?人类的痛苦是无休止的,因为人类喜欢沉溺于痛苦之中,如果说这场游戏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止尽的苦难,人们早都觉醒了,更不会痴醉在这场游戏里,正是因为这些少许的美好成就了人,但也限制了人,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境界究竟有多么快乐,可是没有钱就是不快乐的,每一天都要花钱,而且没有钱是无法活下去的。”她还是现实派,认为财富自由,才能追求精神自由。 “那些人类所不懈追求与努力的东西真的是属于他们的吗,或者说长久的属于他们吗?死亡真正到来时,一切物质世界坍塌,包括我们的肉体,只有这一颗灵魂的所有体验是真实属于我们自己的,智慧和德行才是我们唯一可以带走的。” “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吗,我一直以为死后就一无所有了,包括我们的意识。” “我也不敢确定,但是我一直认为有,我一直以此理念为人行事。” “这就是你不爱钱的原因吗?” “我这个人本来财运就一般,只有恋爱运势最好,从来没有走过弯路,一下就被我找到这么完美的你。” “哼。”相颜一向很受用他的赞美。 相颜不自觉嘴角微笑了,然后从美好的回忆里走出来,她收起了笑容,但是他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依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天空皎洁的月亮。 夜空里,密密的星辰闪耀着,好像与她亲切的打招呼,只有远离尘嚣,才能见到这美丽星空,突然之间,她好像突然明白了“星尘”二字的由来。 林云让看向她,她在看月亮,一直在看。 林云让失落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总是不甘心被她牵扯住情绪,但又忍不住关注她的一言一行。 他闷闷不乐地饮下了一口冷了的茶,桌上的手机响了。 相颜听到声响,从自我意识里醒过来,今晚她总是心不在焉的。 林云让接起电话,是工作上的事情,他小声的回应了几句,然后依旧靠在椅背上,正紧抿着嘴唇,一直低着头看手机。 相颜看了他一眼,原来他也是一个手机不离手的人。 他不说话时,脸上永远带着一份淡淡的疏离感,浑身散发着矜贵冷漠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唐茉妍已经观察他很久了,她从小自信高雅,被众多追求者宠坏了,压根不将男人们放在眼里,但是这么多年在心里对于真爱的刻画,居然在此刻得到了实现,见过他的女人,心中难免泛起爱情的涟漪,只是她们不敢像她这样,真正将他视为一个可以发展的结婚对象,因此她心内的幸福程度是无以比拟的。 唐茉妍按捺不住了,身子凑近了过来,朝林云让的手机屏幕瞅了一眼便收回,关怀似的问他,“林先生还在办公啊,您平时一直都是这么忙的吗?” 这里的人几乎都称呼他林总,她显得格外不同,所以引起了林云让的注意,他抬眸,用很空洞无神的目光回望了她一眼,他一向对于陌生的女性防备很重。 相颜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手机办公,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应该是审核合同流程,真是争分夺秒的在赚钱。 张墨韧很想引起唐茉妍的注意,故意问她,“唐唐,今晚你有点过分活跃了。” “我心情好还不行吗?”唐茉妍遇到喜欢的人,语气突然变得娇娇的,但是看也没看张墨韧,接着问道:“林先生,无论是谁,一天也只有24个小时,您这样忙,平时还有时间投放在个人生活上吗?” “不多。”林云让回应的很轻飘。 因为得到了回应,唐沫妍变得既兴奋又感动,“如果只晓得赚钱,而忽视了在生活中寻找幸福,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张墨韧反问她,“寻找幸福与赚钱怎么同时展开呢,我看你平时比谁都忙,今天属你来的最晚了。” 唐茉妍毫不客气的给了张墨韧一个白眼,示意他闭上嘴,张墨韧气得拿起桌上的酒杯就一口饮尽了。 唐茉妍压根不理会别人,所有注意力都在林云让的身上,接着又用娇嗲嗲的语气问:“林先生,您觉得是不是十分可惜呢?” 林云让微笑,他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两口。 大家都不聊天了,都将目光聚焦在他们俩身上,其实人们都被他表面上的亲和所欺骗了,以为他喝完就会回话,没想到他把杯子缓缓放到面前的桌子上,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唐茉妍的脸色有些紧张难堪了。 四周噤若寒蝉,气氛也变得很冷,他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应该不想给这姑娘任何希望。 “林先生亦有同感。”相颜慢悠悠地说道,因为她不想看到小姑娘伤心。 听完这一句,林云让本人笑得最开怀了,还在相颜的脸上盯了半天,半个字也不反驳,所以众人也都跟着开怀笑了。 “相总,你真是越来越幽默了啊。”林云让用无奈又宠溺的眼神看着她。 相颜撇过去脸去,得意于自己的幽默细胞呢! “林先生……”唐茉妍又嗲嗲喊了他一声,林云让没有看她。 唐茉妍气得脸通红,她这样傲娇的姑娘,自然是不能忍受自己的猎物对别的女人笑了,继续看着他的眼睛,似娇似嗔的问道:“林先生,您摸摸我的手凉不凉?” 这样把手伸到他面前的已经不算是什么稀罕事了,让所有人有些吃惊的是,唐茉妍明明不是脑袋空空的花瓶,还有点自恃清高,这种行为对她而言,已经算是一种极大的牺牲了,也不利于她的名声,不过大家更好奇林云让的反应,就连旁桌的宾客都看过来了。 相颜观察到张墨韧已经气得把脸别过去了,这才明白,为什么唐茉妍第一次碰见林云让。 林云让的左手一直放在叠搭的腿上,小姑娘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就主动把小手从他的手掌底下伸进去了,然后自顾自的藏在他宽大的掌心里了。 相颜留意到了唐茉妍手腕间露出了一条紫罗兰色的翡翠手镯,成色很好,应该价格不菲。 林云让微微侧目,抬眼往相颜这边睨了一眼,发现她一直看着他们,他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 这次,他没有让小姑娘难堪,反而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背,并用拇指抚摩了两下,说:“是有点凉,多穿衣服,别着凉了。”他眼神里充满了照顾一个年轻人的念头,而绝不是对一个年轻女孩有非分想法。 唐茉妍快乐极了,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坏,所以更肆无忌惮的撒娇了,“你穿的比我少多了,可是你的手好热啊。” 唐茉妍说完就自己脸红了,一直害羞地盯着他看,央求他再给出一点回应。 相颜看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对于女人的示好,他表现得太云淡风轻了。不过这种事,他确实推都推不过来的,今天愿意应付已经是难得的了。 林云让招了招手,服务生走到他的跟前,他轻声说道:“有劳你去倒一杯热豆奶,快一点。” “好的,您稍等。” 服务生跑着走了,不一会儿,慌慌张张就端着一杯热豆奶来了,林云让悄然间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亲自接过,一言不发的递到了她面前。 唐茉妍接过后,乖乖喝了几口,“谢谢你,我整个人都暖和了,你对我真好。” 然后,唐茉妍将杯子放回餐桌上,顺势提出能不能互相加个微信,她将手机抵着自己的下巴,眼巴巴地等着他答应,模样可爱极了。 “你不可以拒绝我哦……”唐茉妍声音变得又柔又好听,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听到都沦陷了。 林云让应该也没招架住漂亮小姑娘的攻势,用白净修长的指节在手机屏幕上点击了几下,又很自然的将手机屏幕送到她的面前,一直面无表情的。 唐茉妍拢了一下身上的钩织外衫,侧身后习惯的叠腿,抬起右腿的瞬间,膝盖抵到了他的腿侧,林云让自然是立刻感觉到了,他低头一看,这姑娘穿着旗袍,白嫩细长的双腿在他面前展露无遗,这种异性之间肢体的偶然接触,让暧昧的气息一下就点燃了。 所有观戏的人都瞪大了自己的双眼,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小细节。 唐茉妍立刻害羞的脸都红了,并挪回了自己的膝盖,捂着小嘴道歉道:“对不起啊,这个真不是故意的。” 林云让脸上有些不耐烦了,只要他没明确拒绝,唐茉妍依旧往他跟前探,扫了一下他的手机屏幕,更娇气地说:“我看着你同意,免得你耍赖。” 如她所愿,林云让又在屏幕上点击了几下,然后起身丢下两句,“我有事要忙,你们聊。” 大家都客气的起身送他,“林总,那您忙,您忙……” 他离开了以后,这里安静极了,各有各的心思,看到别人上进,如何心安? 一个好端端的晚宴,悄然变成了战场。 相颜观察着餐桌上每一个人的表情,好几个人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羡慕,这是对勇敢女人的奖励,哪怕最后没有如愿以偿成为他的太太,也让人认为他们交情匪浅。 谁都明白,人人都竭力地想让自己变得特殊一点,所以频繁的出入各种场合,只为混个脸熟,在这个充满人情世故的社会,还是很管用的。 林云让甩开步子,没走几步,就被一个穿身笔挺西装的女人给拦住了,年龄得有四十几岁了,保养得宜。 “林总啊,您好。” “你好……”林云让微笑握手回礼。 “林总,真对不起,最近我们行里在审批经开区的一个重点项目,所以比较忙,前段时间就应该去拜访您的。” “崔行长客气了,我们到那边坐着聊。” 唐茉妍喝了一口豆奶,然后随口问了句,“他公司要贷款呀?” 有人答道:“他的钱多到十几辈子都用不完,有谁像他经常将十几亿的闲置资金躺在银行吃活期利息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在银行的朋友跟我说的,就连小柜员都知道,他们云商是最不缺钱的,跟政府结算的工程款,项目部也不派人催要,到了年底才勉强去要一回,行长经常去拜访他,因为担心他在别的银行开账户。” 在座都是做生意的,当然知道这一段话的信息量了,难免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如今经济形势严峻,我不是羡慕他资金充裕,我是佩服他的经商头脑,以及收放自如。你看他刚才也不开口讲文化,而是很接地气,做生意这件事,要有冒险精神,更要深深扎根到现实生活里。” “这都是积累,从他父亲那时候开始,就是区里的纳税大户,前几年为了留住云商,区里以优惠地价批了一个好地方去盖办公大楼,那块地一开始都说了不给民营企业的。” ………… 相颜有些同情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记录着,无论是好与坏都有人传颂,可是转念一想,谁叫他那么成功呢,被议论是他的宿命。 第9章 烟花太美 唐茉妍捧着手机笑了一会儿,然后给他发送消息,“林先生您好,我是唐茉妍。” 后来,她就一直观察他的举动,没多久,她就由喜悦变成叹气了。 旁人问她,“怎么还不高兴呀,不是已经拿到他的微信了吗?” “我给他发了消息,他明明看了一眼手机却不回复。” “天呐,你这么漂亮,他怎么回事?” “可能不够漂亮吧。”唐茉妍有些心灰意冷,一直盯着他背影看,心里苦涩涩的,听说他离婚五年还单身着,对他的爱慕也更加深了,“他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有时候并不熟识,一聊到八卦,却窃窃私语都参与了进来,他们说:“离婚对他而言算什么呢,又可以换一个更年轻貌美的妻子。” “他还没有一个儿子呢,总要再婚的。” “反正你别做痴梦了,他需要一个真正理解他,还能帮衬得上他的女人。” “或许,他只想要保护一个单纯的小女人呢?” “别傻了,男人也是慕强的,你看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小女人都是要哄的,他哪有空去哄?” “那要多么强大,才能被他看上?”唐茉妍想打听到他所有的事,又忙着问:“他前妻如何想的,为什么要离婚?” 大家摇头,“不太清楚,他的私事很少传出来……” 有人俯身到她耳边说:“不过听说过一件事,她前妻怀着孕连夜赶四百公里的高速,就为了到项目部找他,闹得他根本无法工作……” “那也太不懂事了。” “这种担忧也不无道理,像你只是与他说过几句话,就已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何况工地上的八卦都说不完,不放心才是正常的……” “因为他很迷人啊,除了性格冷淡些。” “所有的成功人士都是表演艺术家,你别入戏太深啦!”清醒的女人们都笑了。 “你们怎么如此冷静?” “我劝你也冷静,从他身上获得过失败体验的女人还不少,别最后失了体面,别忘了,你不是无名之辈,也有你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看一眼就知道的事,他那人骄傲,永远不会跟任何女人低头。”唐茉妍真的上心了。 对于外貌出众的人,很容易成为“新闻事件”的主角。相颜默默离开座椅,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透透气,心里害怕起自己将来离婚以后,也要被这样议论。 相颜怅然望向远方,不知不觉的放下了酒杯,独自起身往静幽处走去。 众人谈笑间,突然一阵突如其来的声响,一瞬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夜空上方,第一朵烟花盛开,打破了夜的寂静。 人们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一颗闪亮的火光,直冲天际,越飞越高,似乎冲到了遥远的云端,一瞬间炸开了烟花,映亮了空中堆积的云朵。 “天哪,好美啊,这里居然可以燃放烟花啊?” 众人纷纷从座位里站起来,都仰起脖子,举起手机记录下这一刻的美好。 随着第一朵粉色烟花升空后,然后不计其数的烟花随之绽放,让人应接不暇,缤纷夺目的色彩一瞬间变成了满天金色的火光,周围几公里的夜空一瞬间都被照亮了。 “哇,哇……”宾客们不约而同的呼喊道。 在一片惊呼声之中,林云让第一个看向她,他的余光总是随着她的身影移动,所以他永远知道她在哪里。 她喜欢烟花,他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可惜他处于众人之中,无法前往她的身边,身旁这些人,他们的嘴巴张张合合,他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这种浪漫的场景里,相颜还是第一个想到了她的丈夫,以前她一定会拍下视频发给他,可是手机在大衣口袋,此刻她无法拿出来。 烟花目测是在庄园外燃放的,离得不远,这里正是最佳的观赏位置。 盛开的烟花堆积在半空中,夜幕变得绚烂无比,像宇宙中的星云,却又多了色彩,像曾经在梦里见过的仙境,美得那么的不真实,比她以往见过的烟花都要美丽。 相颜仰头望着夜空,不由自主想起了七年前。 她与叶礼融的婚礼在一个日落黄昏里完成,那晚的烟花也是这么美,往昔的甜蜜场景在她的脑海里一幕幕闪现。 她永远忘不了他紧握她的手,两人挨在一起,她满含热泪望着那漫空为她一个人绽放的烟花。 那是她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她头靠在他宽厚的肩上,憧憬着自己一生的幸福,而如今幸福却不再了,因为她预感到,他们之间快走到尽头了。 想至此,相颜喉咙发紧,双眼酸痛,然后眼眶开始湿润,她情难自禁地哭了。 她用泪目望着夜空,这一刻,她很想放声哭泣,她已经支撑不住自己了。 林云让看入了神,她的身影看起来那么孤独伤感? “林总啊,您在望什么?” 林云让将目光收回,然后笑着说:“烟花很美丽,在欣赏。” “林总,没想到您今晚这么有雅兴。” “抱歉,我失陪一下。” 林云让屏气凝神,然后慢步朝她走了过去,那边只有她一个人。 他不是克制不住的男人,他也知道别人会议论,但他还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后,陪着她一起欣赏烟花。 这边的喧闹处,突然有人说了一句,“该说不说,他们俩真的很般配啊,只是站在一起就有一种岁月静美的感觉。” 唐茉妍第一个反对这言论,毫不留情面地抨击道:“你在瞎说什么?” “你可别乱说啊,他们是永远不可能的两个人……”张墨韧不知道怎么解释,又赶忙补了一句,“他们连生意上都没有往来,只是通过我认识了而已。” “相颜住在绿映山庄呢,她嫁得足够好,老公长得又帅,一看就是体制内的,气质很周正儒雅,他们是我见过最般配的一对年轻夫妇。” “听说还是校园爱情,刚大学毕业就结婚了,两人感情很深,她丈夫在单位里是受提拔最快的,夫妻俩都非常优秀。” “她命真好啊,样样都满分。” “好命的女人,也多的是,何止她相颜一个人呢?”唐茉妍语气像嚼酸梨。 “你们快欣赏烟花吧,快结束了。” 最后一个烟花声停止,只见烟火像彩色的瀑布从天空中落下,又像落下的银河,美丽之后,一切回归了寂静。 黑暗中,身边传来一声粗重的呼吸鼻息,相颜以为是错觉,回过头时,身后居然伫立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离她有些近。 夜色暗沉,她并不确定这个男人是谁,以及在她身后站了多久,吓得她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吓到你了吗?” 相颜听出了是林云让的声音,立刻垂下了刚刚哭泣过的脸庞,不想让他看到。 这夜幕下,林云让并没看清她已经满是泪痕的脸,于是相颜赶紧转过脸,悄悄将脸颊上的泪痕抹去,刚才她的情绪差一点就崩溃到极致,幸好没有失声痛哭。 林云让似乎有所察觉了,然后跟她说:“这边风大,别着凉了。” “嗯。”相颜点了点头,始终没有抬过头看他。 他离开了。 今晚,他对任何女人表现出一丝殷勤,不需要一天,所有认识他的人应该都会听说这件事情,这个圈子很小,也很爱捕风捉影。 “我说的对吧,应该就是打个招呼,他那样的人物,人家都结婚了,怎么会没有分寸感呢?”唐茉妍说道。 张墨韧长叹一口气,紧张的要命,就连两只手心都出汗了,就不能让他见到她,否则迟早要有风言风语传出去。 大家的兴致似乎还在烟花上,有感性的年轻女孩抹了抹眼角,“烟花也太美了吧,我都快哭了,好像是一场美丽的梦结束了。” “这十几分钟,起码一套房没了吧,张老板出手阔绰啊!”大家纷纷赞赏道。 张墨韧笑着摆了摆手,“这可不是我放的。” “那会是谁?” 张墨韧笑而不语。 第10章 很接地气的企业家 今晚,宾客们一直都心情愉悦,关系熟识的约好了晚上打通宵的麻将,有人预约了上门的按摩师,有人打算回房间泡一会儿温泉浴就休息了,反正各有安排,绝不会荒度。 有人已经离开宴席,开始自由行动了,留下一些人还在闲聊。 其中,一位稍年长的女企业家跟一个年轻姑娘说:“许秘书,我晚上跟你住一个房间吧?” “为什么啊,我喜欢一个人住。”许秘书一脸未谙世事的样子,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还能为什么,她怕半夜被人敲房门,到时候又说不清楚……” 年长的女企业家被当众调侃后,脸色一阵通红,旁人听懂了的,也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笑声了。 这边,林云让正与人谈着事情,一没留神就没看到相颜了,小声问到身旁的张墨韧,“相颜呢?” 张墨韧挺直了腰,伸直了脖子,努力朝那边看去,她的座位空空如也,二话没说,赶紧就起身了。 张墨韧一脸紧张的神色跑了过来,双手搭在相颜刚坐过的椅背上,也没过问他们为何都在嬉笑,直接问道:“她呢?” “相总啊,刚走没几分钟,她本来想跟你们打个招呼,但是看你们在谈事,就没打扰你们了。” “啧!怎么也不说一声!”张墨韧两条腿飞快跑走了。 “他经过训练吗,怎么跑得那么快?”大家又都笑了,望着他一路狂奔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唐茉妍不喜欢听这些不正经的胡扯,林云让已经起身站着,看起来要离开了。 她兴高采烈的跑到林云让身后,很俏皮的挽上他胳膊,拿身体依靠着他的身体,仰脸甜笑着问他,“你今晚回市里吗?” 林云让和身旁的企业家朋友们同时一脸懵然,他们都没听说过他有交往的女人,但是又唯恐怠慢了,客气的询问:“这位是……” 林云让有些不耐烦了,为了顾全一个年轻姑娘的颜面,并没有抽出自己的胳膊,却俯身用冰冷冷的眼神看她,并且压低了声音跟她说:“你适可而止吧,我对你不感兴趣。” 唐茉妍听清了他的警告,心有不甘的松开了自己的手,自己找了台阶下,勉强挤出微笑说:“那我不打扰你了。”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呢,一转过身,委屈的泪水就夺眶而出。 林云让自认为给足了照顾,却没想到将一个初次对男人展示热情的小姑娘伤至体无完肤。但是,一个做企业的女人哪会轻言放弃的呢,他越难搞,越是值得。 从星尘庄园出来后,相颜才想起来远离市区,忘记提前叫代驾了。 她有些烦躁的从包里拿出手机,这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很大声的喊她—— “相颜,相颜!” 相颜听得出声音很急切,猛地一回过头,突然头晕的更厉害了,整个人都要站不稳了。 张墨韧好不容易追上她,“你这就走啦?” 相颜突然难受的不行,扶着额头说:“我实在头晕,撑不住了。” “林云让说等他一起走,我给他打个电话。” 张墨韧还没等相颜答应,就立刻给林云让拨电话,直接说:“我们在庄园门口,……好,好的。” 相颜皱着眉头,“我不想跟他一起,我一个人回去。” “不行,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太不安全了!”张墨韧劝说道。 “那……我到车里等他吧。”相颜确实不想与他一起回去,但碍于这三年的往来,而且代驾也得等。 “就在这里等他吧,他一会儿出来见不到我们,又该恼了。” 相颜始终不理解他为什么对待林云让的态度如履薄冰的,“你招呼他来吃饭,怕他什么?” “这个庄园,他持股70%,所有的建筑设计和施工都依靠他的投入,我只是出了微薄之力,他却给足我面子,将这里全交由我管理。” 相颜无话可说。 张墨韧语气很夸张的说:“你知道吗,他手指缝里漏一点财富都够我们普通人享用一辈子的了。” “那又怎么样,不要跟别人比,跟自己比。”相颜不屑道,其实她也明白这不过是心态调整,因为比也比不过。 张墨韧说道:“我们一起长大,原本我的起跑线也不输他多少,说起来真有点自惭形秽啊……” “你们现在是平等的合伙人,他也依仗你做事呢,别怕他。”相颜与生俱来的同情示弱的一方。 “那你以后可得给我撑腰啊,颜姐。” 相颜皱眉说:“你的话听了让人误解,我跟他什么关系,怎么就能够帮你撑腰了?” “对不起,我说错话。”张墨韧轻打自己的嘴,然后他看了一眼手表,说:“怎么还不来,那几个下游的供应商都在努力巴结他,不让他走了吗?” “哎,谁叫他到哪里都是风光无限。”相颜有些羡慕。 “其实他身上压力很大,我们看到的只是他展露出光鲜的一面。” 相颜问:“他也遇到困难?” “前两年他在北市拿了块地,建造一个大型的主题乐园,前后投了一个多亿吧,早已经竣工验收了,但是基本上是搞砸了,他最近也头疼着呢!” “为什么?” “经过运营调研,客流量不足,每天都会亏损,他都不打算开业了。” “不开业可以吗,一个小目标就这么打水漂了?” “我也不敢问,反正他的烦恼不尽,解决完一百个,还有一千个等着。” “他怎么不提前做调研,这不像是他的做事风格啊,他那么谨慎聪明。” “北市在主题乐园的规划布局上是比较落后的,之前在那边的一个楼盘卖得相当好,与当地政府关系一直不错,加上前两年拿地政策好,对于文旅板块有扶持补贴。” “如果吸引来周边地区的人流量呢?” “北市是平原地区,没有自然风光的优势,文旅市场一直都难以带动起来,仅靠当地人,是入不敷出的,我想对于新行业的涉猎,他以后会谨慎更多。” “我难以想象坐到他的位置上,每一天要承受多少压力?” “所以,你不要老是气他。” “此话怎讲,我给他什么气受了?相颜皱眉道。 张墨韧又是笑而不语。 相颜多么聪明啊,从张墨韧一系列奇怪的言语,她心里又有了一些猜想。 这时候,林云让正好快步跑出来了,已经三十四岁的男人,步伐还是很轻盈,而她现在已经跑不动了,真是伤感。 他几步就跑到了他们的面前,看来跑得挺急的,微喘着问:“你怎么回去?” “准备找代驾,你呢?” “不用找了,我特意没喝一滴酒,就是为了送你。” “你今天这么好吗?”相颜望着他,开玩笑的说道。 夜色朦胧,四目相对时,他低垂的眼神那么温柔,让她的心跳停顿了一下,相颜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为人处事一向很有分寸感。 “我回去了,相颜就交给你了。”张墨韧叹了一口气,今晚可把他忙坏了,仿佛看了一个晚上的孩子。 林云让拍了拍他的肩,面露感激。 “相颜,你一定要让他开车慢点,他开车跟飞一样……” 林云让往他肩膀头上给了一拳,不轻不重的,笑着责怪,“快回吧,你烦不烦?” 张墨韧捂着自己的“伤处”,一脸可怜状,赶紧跟相颜告状说:“颜姐,他打我。” 相颜笑着摇了摇头,极少看到他们这么童稚的一面,原来他们私底下关系这么亲近。 她笑着回复,“多谢你的提醒,你快去忙吧。” 两人闲庭信步般往停车场方向去了,林云让急着解释说:“我开车很稳的,你站在这儿不要动,我去把我的车开过来。” “不用了,我明天还要过来拿车,太麻烦了。” “那我开你的车送你。” “你的车怎么办?” “我明天叫司机来取。” “何必这么麻烦呢?”相颜问道,感觉他有什么目的。 “我们小半年没有碰面了,你不想跟我聊聊吗?” 盛情难却,相颜只好答应了,他们确实有小半年没联系了,她也有些话想问他,正好是个机会。 林云让一身的贵气,曾经在一个重要场合里,见过他父亲一面,身形与他一般高,看上去比他更清贵,那天老爷子是坐着一辆宾利到达会场门口的。 因此他应该从小就没吃过苦,不过哪有谁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呢? 他离过婚,听说当时分割了不少财产出去,所以企业家朋友们趁着他不在的时候,还合起伙来偷偷分析过,他再婚的话,应该比第一次结婚要慎重百倍,毕竟他现在的身价更不同往日了。 因此他离婚五年了,却一直没有再婚的迹象。 即便如此,围在他身边的年轻美人依旧不胜枚举,不谈别的,他的脸和身材也足够吸引人了,何况以他如今的财富实力,他在婚姻方面依旧拥有自由的选择权,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相颜拿自己与他相比,又没有他的财产,还是一个女的,如果离婚的话,说不定会一无所有,顿时勇气就失了一半。 林云让一向待她很绅士,亲自为她拉开了副驾座的车门。 相颜有意打趣道:“怎么敢劳烦林先生为我开车呢?” “你就别讽刺我了。”林云让嘴角浅笑,然后轻关上车门。 林云让坐进车里后,先是打了一通电话,“老杜,人都安全送到了吧,……一个小时后,你到绿映山庄接我。” 相颜看着他,他的长腿无处安放,低头调整了一下车座。 在这种昏暗模糊的环境里,他的脸部轮廓也是极好看的,尤其是鼻梁与嘴唇之间,有着无可挑剔的适配度,让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难怪人人都称赞他长得俊美。 相颜看的恍惚,虽然他一直没有表露出异样的情愫,但是她曾经在心里猜想过,这样的好男人,好像是有点喜欢她的。 相颜对于这事,一半是不确信的,一半是期待的,如果他宣布爱她,她不觉得是吃亏了,哪怕是名声受损,也是一件幸事。而且,有一天真的婚姻不顺的话,他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件事情就是这么无法用道德去评判,当然,只是人性比较卑劣的时刻才出现了这种想法。 即使判断失误也没有任何关系,反正也不是因为他而产生离婚念头的,这一次离婚后,也许她不会再结婚了。 他们就像寻常朋友一样聊起来了,林云让先问:“你这车开了很久吧?” “有七八年了,我对车没什么追求,坏了再换。” “最近公司怎么样?” “前两年挺好的,今年有些头疼。” “我也听说了集采政策的发布,你考虑做一下产业布局,降低经营风险。” “你觉得往医美行业怎么样,有朋友让我一起合伙开医美医院。” “我不是很懂你们行业,虽说美业是经久不衰的,不过想要盈利应该也不容易,前期规划好,然后就放心去做吧。” “你总是几句话就能让人安心,我一直特别信任你的投资眼光。”相颜想了想,本来不打算问的,还是好奇问了,“你最近在忙什么,都说你在投资很多新行业?” “这个一两句话讲不清楚,你有空来我公司,我详细跟你说。” “好啊,我说不定真的会去。” “随时欢迎。” 他们认识三年,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都没去过对方的公司,也没有过生意上的合作,但是互相欣赏,互相尊重。 “如果我有看中什么项目,你能带我入股吗?” 林云让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脸来,带着怀疑的眼光看了看她。 相颜问:“你笑什么呀,你这眼神是瞧不上我吗,觉得我不够资本金?” “不是,我只是在思考……”林云让怕她真的生气,跟她解释了,“相老板都发话了,我怎么敢不放在心上?” 相颜也笑了笑,没想到他当真了,更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开心的说道:“以后发财有望咯!” 林云让看到她开心的模样,也心满意足了。 一路上,他很忙,一直在接电话。 相颜没有仔细去听,基本都是下属们向他汇报工作上 遇到的难题。 他不是霸道总裁,反而是一个很接地气的企业家,员工跟他反映问题,他都听得很认真,而且与员工沟通时,语气也很平静,他解决问题的能力很强,对他而言,所有事都只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他一听完员工的叙述,再询问几个重要点,就能够指出方向,所以说,有的人天生就聪明,还很有见地。 不过,他也很有威严,尤其是说话时突然提高了嗓门时。 相颜在一旁跟着紧张,她侧过脸对着车窗,心里直犯嘀咕,“这代驾费真不该省,我又不是你员工,还得跟着挨训。” “先这样讲,你明天一早到我办公室。” 那边还没有挂断电话,林云让再次询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那边的员工思考犹豫了一会儿,才回,“没有了,林总。” “没有就挂电话吧,我还在开车。” “老杜没有给您开车吗,怎么让您亲自开车?” 他没回复。 “……那林总……您晚上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林云让疲惫的叹了一口气,跟她说:“明天整个公司都会知道,我今晚是自己开车的。”他预判了所有的事情。 第11章 你真的打算离婚吗? 相颜的目光一直看着车窗外,车子缓缓行驶在环湖道路上,湖面上黑荒寂静,岸边是一片枯黄的芦苇,随风摆荡着。 林云让转过脸来,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是生气了,他说:“吵到你了吧?” 相颜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说:“你真是一个大忙人啊,这么晚了也电话不断。” 他略有歉意,说:“别人不明白,你应该能够理解我吧?” “我不怎么理解,你每晚都是这么多电话吗?” “差不多吧。” 相颜抬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问:“这都十点多了,你每天90%的时间都扑在工作上吧?” “是啊,我全年无休,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锻炼半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工作或是应酬。” 相颜面露惊讶,张了张嘴,然后只得说:“你这样……有点厉害呢!” “哪里厉害了?”林云让笑得很开,牙齿白而整齐,应该小时候矫正过的。 “我突然发现,原来每个人都这么辛苦啊!”相颜叹气。 她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将车窗滑下,颈后的发髻靠在椅背上有些难受,她自己把拆开了,风一瞬间就吹乱了她的长发,脸上的皮肤泛起一层凉意。 林云让立刻将车窗关小了些,说:“我把车窗关上了,晚上吹风容易着凉……” 他比她想象中更体贴周到,相颜缺乏知心朋友,突然觉得酒劲上来了,头昏沉沉的,有些话不吐不快。 “你离婚时,用了多久的时间做出决定的?”相颜直接问道,平时应该没有人敢这么问他。 临近市区时,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林云让平稳的踩住了刹车,侧过脸来看她,似乎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提到这件事,总会勾起一些难过的回忆。 “从有了那个念头,前后有一年时间吧,我提离婚时,她有些无措,不过也答应的比较爽快,我们都是自尊心很强的人。”林云让回答的很诚实,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交流各自情感上的问题。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吗?”相颜试探着问。 林云让没有回答,因为他不想骗她说这是一件小事,过了一会儿,带着某一种难以言明的口吻问:“吵架了吗?” “不是……”相颜摇了摇头,突然眼泪掉下来,毫无防备的,如果可以吵吵架,她也不会产生这个念头。 后来,他们一直都没有说话,车里很沉默,只有车子行驶中的声响。 相颜有些后悔让他送了,她不喜欢太安静的氛围,此刻很希望他说些什么话,因为回到家,又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话了。 没想到,他真的说话了,“我一直很生你的气。” “为什么啊?”相颜很在意的问道,她自认为没有得罪过身旁这个男人,不知他的气从何来。 “你自己想!”林云让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 “我什么时候做错了什么事吗?”相颜轻声嘀咕道,但是他又不说话了,她尴尬的像在自言自语。 又遇到一个红灯了,还有九十秒要等,也许他有意赶不上前一个绿灯。 林云让转过脸来看着她,看了半天也不说话,相颜也不回看他,但是她很享受这种感觉,很久没有男人这么认真的盯着她看了。 “你真的打算离婚吗?” “嗯。”相颜应了一声,至于原因,她不想说,整个人快要滑下去,别扭的靠在车座里。 “什么时候?”林云让又问,然后将脸转过去,坚定的看着前方。 “不知道。” 两人沉默良久,绿灯亮了,林云让轻踩油门,车子缓缓起步。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你说的情况一样,这种念头在我心里反反复复的,所以我希望他先提。” 林云让沉默了一会儿,很温柔的询问,“是……觉得害怕吗?” 相颜什么也没说,因为全部被他猜中了,她心里确实是害怕的,离了婚她又能怎么样呢,可以变得快乐吗,可以变得自由吗? 她可能什么都得不到,还让自己的人生彻底没了依靠,一想到真的跟那个人一刀两断,她心里的安全感全部崩塌了。 但是,不离婚又能怎么办呢?她真的难以抉择。 林云让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运用恰当的措词,最后说出口的是,“……真的怕吗,你离婚以后,我去追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一字一字那么清晰的传入相颜的耳里,带有一些施恩的怜悯,又容易让人误会。 第12章 他觉得,她不喜欢他了。 相颜忍不住看向了他,他目视前方,依旧是温柔平和的神态。 她故作镇定,然后莞尔一笑,发出了动听的笑声,“谢谢你啊。” 对于这样十足的玩笑话,是人与人之间安慰时常用到的,因为现在的人,很多时候都不太重视自己所说过的话。 人类的话语亦可真,亦可假,不可放于心上,相颜早已应付自如,自认为巧妙的化解了尴尬。 但是,却听到身边的男人叹了一口气,很沉重的。 后来,他们没有再说话了,他们之间相互信任了三年,都相安无事。 林云让驱车从绿映山庄的北门驶入,还没到家门口,相颜赶紧指挥说:“就在这里停下吧。” “到了吗?”他并没打算停车。 相颜感觉他似乎是知道没到,所以问他,“你怎么知道没到啊?” 林云让闭口不答,而是若无其事地挠了一下自己的额角,以掩饰自己的慌乱。 “这路边都是可以停的,随便找一处位置吧。”相颜不想在离婚以前产生任何的误会,哪怕是被邻居看到了。 林云让将车停在湖边的路上,在下车之前,对她说:“这件事……你最后的决定,记得告诉我。” “好。”相颜轻点了一下头,或许她明天就会打消这个念头,她也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 下车后,相颜仍客气的说了句,“今晚谢谢你。” 林云让没有回话,却一直低头垂眸看着她。 夜幕静沉,只有他们俩人,他这温柔的视线,这个奇怪的暧昧氛围,被别人看到可不得了,他今晚也不知道怎么了,相颜都有些害怕心慌了。 “那我不送你了啊。”相颜在赶他了,并微笑了一下。 “嗯,你回去吧,我在这等老杜。”林云让依旧温柔的语气。 临分别时,相颜看得出他眼里还有要说的话,所以问他,“你还要说什么?” “今晚见到你,我很开心。”林云让尽量表现得毫无波澜,说完他一手插兜,显得有些拘谨。 她笑了,“晚安。” 林云让将车钥匙递给她,相颜接过后,发现他拿过的钥匙扣都是热热的,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走去了,林云让目送她回去。 静谧的夜,只听得见她高跟鞋踩在路面的声音,她美丽的背影慢慢离开了他的视线。 湖面一抹而平,吹过来阵阵土腥气,带着丝丝凉意,就这一会儿时间,相颜就感觉到脸颊变得冰冰冷冷的,回到家,才感到温暖了些许。 晚上十一点钟,叶礼融恰巧也回到了绿映山庄。 他的出差行程提前结束了。 下午两点半抵达了公司,跟几位集团副总汇报这几天的工作进程和难点,一直开会到晚上六点,然后他又组织部门的几个骨干员工开了一个小会议,结束时快十点钟了,连晚饭都没吃。 这一天真是漫长啊,完成了很多的工作,可是突如其来的疲惫感快击垮他了,感觉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 他的车在北门停留了一会儿,夜已深了,门卫师傅反应有些慢,好像是在打瞌睡了,等候的间隙,他并没有按车喇叭催促,而是点燃了一根香烟。 这时候黑色的铁门缓缓打开了,门卫师傅赶紧从站岗亭里跑出来,对他弯腰致歉,“对不起,叶总。” 叶礼融随意的挥了挥手,车子很快驶离了。 前后车窗全部落下,冷冽的空气吹进车里,他清醒了些许,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着的香烟,左手慵懒的搭在车窗上,车速很缓慢。 趁着回家之前,抽完这一根烟,因为她不喜欢烟草的味道,一点都不可以留在身上,每次在公司里抽了烟,回家一准会被她闻到,小鼻子可灵了。 叶礼融想起她皱眉头时的小模样,一直严肃僵硬着的脸,突然舒缓了些许,不知她是不是已经睡下了,但是今晚一定要见到她,这几天心里想她想得厉害。 路转弯时,他左手打了一下方向,这一片别墅区地理环境优越,毗邻一座湿地公园,所以旁边就是一片湖泊。 湖边的路灯下泛起光圈,一个年轻高大的男人正站在路边讲电话,光线有些模糊,但是叶礼融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影。 因为,他一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可能看错人,再多看一眼,发现他身旁竟然是相颜的车,但是车灯是熄灭的,她并不在车里。 林云让感觉到身后有车灯照过来的亮光,以为是老杜已经到了,回过头看是一辆白色的路虎,所以他又背过了身,接着沟通工作上的事情。 叶礼融正好看清了他的脸,一向平静如水的心绪热烈的翻滚了起来,瞬时变得无比烦乱,他一直很反感这个男人,无意听清楚那个男人在说什么,但是他声音高亢,语调之中透着喜悦,好像刚赢了一场战役。 叶礼融感到耳鸣头沉,胸腔里呼吸过度急促,为什么她将车停在这里,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晚会出现在他们家附近? 香烟不知不觉燃到了指间,他被烫了一下,索性就用手指将烟头掐灭了,也感受不到疼痛,随手往窗外一丢。 叶礼融将油门踩深,车速飞快,几秒钟就开到了屋前,车子被横停在家门口,几步就跨过门口的台阶,他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家,进屋之后很用力地关上门。 相颜原本站在餐桌旁乖乖的喝水,听到身后的巨大动静,整个人不自觉被吓得一抖。 她左手轻轻按着自己起伏很厉害的胸口,然后扭头去看,他一手提着公文包,身高腿长的站在玄关处,一身慌慌张张的模样,不知道在赶什么? 两人的视线并没有触碰上,相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明显有一阵怒气摆在了他的脸上,一张黑脸。 相颜很疑惑,因为他一向做事温柔,尤其是在家里时,总是轻手轻脚的,连说话都不会大声,今晚这是怎么了,外面并没有起大风,不会是风带上的门。 相颜将身子转了过来,微仰起脖子,慢慢又喝下了几口温水,她好像很口渴,喝得太急了,还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 叶礼融一言不发的走到餐桌旁边,将公文包放到了餐桌上,动静还挺大的,还故意表现出一身不堪疲惫的姿态,都是为了引起她的关心。 相颜虽然不喜欢他生气,但身为妻子得温柔体贴,有可能他在外面公事没办妥,所以才这么恼怒吧。 她试图用很关心的口吻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叶礼融不喜欢这个问题,因为没有从她身上得到想要的关心,他又有意的走到了她身侧,离她更近了些,没想到她依旧视若无睹。 所以,他生气的反问了一句,“怎么,我不该回来吗?” 相颜被他问得懵懵的,他们很久不展开一次对话,而且明明都冷战一年多了,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对于他不友善的语气,相颜却选择了示弱,依旧小声地说:“……不是你自己说了出差一周吗?” 叶礼融没有回话了,也没有离开她的身边,相颜很好奇他究竟在看什么,所以她抬起了头,发现他一直用很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 叶礼融温柔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游移着,相颜一双小鹿般受惊的大眼睛,粉粉的樱桃一样的嘴唇紧紧闭着,脸上的妆容有一种晶莹剔透的美,黑玉般的长发散落在她瘦小的身体两侧,仿佛每一根发丝似乎都精致的打理过了。 今晚她居然还隆重精心的打扮了,叶礼融为此感到极度的不满。 他们在一起待了多久,他们的对话,他皆不会过问一句,因为他允许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社交自由。 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只为了在她的身上寻找寻蛛丝马迹,她眼中有没有惊慌失措,她有没有在见到那个男人后,同样的感到心情愉悦? 相颜一时间被他看得浑身紧张了起来,感觉快要喘不上气了,她脸都红了,先垂下了眼眸,不安的睫毛扑闪着,不自觉的咬住了嘴唇,每一个小动作,叶礼融都尽收眼底。 叶礼融一向是聪明过人的,很多事情他并不用过问,只通过观察表面的状态就一清二楚了,在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心里的怒气也稍稍平复了。 他一声不吭的拿起陶瓷水杯接了一杯温水,依旧板着脸问她,“晚上出去了吗?” 相颜又抬眸望了他一眼,他今晚怎么问题这样多,她现在很累了,不想说话,只想洗完澡就上床睡觉。 奈何自己的冷战实力远不如他,有时候为了两人的关系不再恶化,她只能表现得弱势,依旧声音很小的应了一声“嗯”。 叶礼融又问:“怎么回来的?” 他的语气好像审问犯人,冰冷无情,像是带着答案在提问。 聪明如她,相颜立刻就猜到了他应该看到林云让了,因为正好是前后脚到家的,他刚才为什么摔门也解释的通了。 相颜问心无愧,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所以直接回答:“今天同学的度假村开业,正好碰到了云商的林总,他跟我的车一起回来市区。” 她还算诚实,叶礼融的心情好了些许,语气也稍显平和了,接着问她,“他开车的吗?” “是的,因为我喝了点酒……”相颜一说完就后悔了,一提到喝酒,他铁定又该不高兴了。 相颜悄悄看向他的脸,果然发现他的眼底有一种复杂的情绪,看不明了,却让她心里一阵慌乱。 叶礼融从来不想与她争吵,但是他曾经明确跟她说过,他不喜欢她喝酒,他也不喜欢她与那个男人有过多的交集,为什么她总不听话呢? 他又走了过来,相颜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后腰抵在椅背上,一张美丽的脸孔低垂着,平时的伶牙俐齿也不灵了,似乎在乖乖等着挨骂。 她的耳朵戴着一对闪闪发光的钻石吊坠,在耳旁轻轻晃动着,将她的脸庞映衬得更加精致小巧,水蓝色缎面的衣裙,光滑的质感与她冰雪般的肌肤融在了一起,叶礼融的眼神停留了在她细细的脖颈上,这让他心脏漏了一拍,视线一直移不开。 这么多年来,无论她怎么惹他,他都不舍得对她发脾气。 虽然,他非常的生气,他还是克制,还是无尽的包容,还是想要了解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耐着急躁的性子询问她,“那么多人,为什么非得跟他一起回来?” 相颜乖巧又诚实的回答道:“因为,他的司机和助理送几个领导们回市里了,所以我……” “你还挺关心他呢。”叶礼融突然阴阳怪气的,这个理由让他更生气了。 “我……”相颜气结,她本来很想好好跟他说话的。 他简直是恶人先告状,但是这一刻她的反应也很快,“你……你不是也很喜欢关心同事吗?” 叶礼融听完就皱起了眉,向她走近了些,俯身问她,“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平和,因为她刚才已经感到害怕了。 相颜又冷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为什么明知故问? 相颜懒得解释,轻放下了水杯,只说:“我累了,先上楼睡了。” “你要去哪?”叶礼融情难自禁,往她面前又走了一步,这一刻迫切的想要紧紧抱住她柔软的身体。 “我说我累了,我要回房间睡觉。”相颜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语气很任性。 叶礼融眼看着她从自己的面前离开,她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眼底流露出一股倦怠。 这一年来,他之所以敢冷战,就是笃定她爱他很多,但是今晚的她没有试图得到他的好感,甚至是完全无视了他。 难道,她真的看上了别人吗? 一想至此,叶礼融的理智就控制不住了,身体的反应抢先了。 他几步就追了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腕,相颜感觉自己被身后的一股力量拉扯,站在楼梯台阶上很不稳,只能顺势跌进了他怀里。 此刻,叶礼融看着她软嫩的脸颊,透出一股粉粉的红晕,只想用力把她摁在自己的怀里,抱得紧紧的,狠狠地吻她雪白的脖颈,再吻她的嘴唇,他的眼睑微微低垂着,他心底那一股躁动不安的感觉一瞬就蔓延开来,心跳砰砰的,很快很乱,需要她的爱抚。 他在等待,如果她的眼神里有一点点的回应,他就立刻做这一切。 相颜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的脸,她眼神迷离,都困极了,还要命令自己不准心软,每次总是他给一点好脸色,她就知足了。 正如在外人的眼中,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她高高在上,其实不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个男人心机非常重,会制造很多弱势的假象,导致她现在受了诸多委屈,都没有地方说理去。 相颜很蛮横的用力推开了他,然后,她重重的踩着台阶,直接跑上楼去了。 这一刻,叶礼融的心头猛地被谁揪住一紧,然后松开时闷闷发生着痛意,以前她就算怎么闹脾气,都没有这么拒绝过他的靠近。 他觉得,她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 第13章 望月 叶礼融整个人失落到了谷底,一向挺直背脊走路的他,此刻无精打采的勾着背,一个人闷闷不乐的走到楼上,走进了靠北的一间卧室。 去年的元旦,他们吵架了。 他们在一起11年,只争吵过这一次,而且吵得非常凶,然后他自作主张,从主卧搬来这间住。 进屋后,他解开了西装扣子,迅速扯开了衬衫的扣子,他身形优越,在卧室里走动的身影印在了窗户玻璃上,随手将领带丢到床上,行李箱踢到一边去,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一肚子气,坐在床边的一个独立沙发上,双手撑着额头,想平静下来思考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却平静不了。 夜已深了,叶礼融思绪却格外清醒,脑子里都是她的脸,她说过的话,她冰冷的表情。 他深知自己的妻子年轻貌美,但是她一直给足了他安全感,所以他从未担心过别的男人能够抢走她。 十一年了,他们之间从没有介入过任何人。 他第一次有了危机感,心脏一直重重的跳着,像在击鼓,怎么都平息不了。 只要一想到她有可能看上别的男人了,他就躁动难耐,就算她已经睡着了,也要把她扰醒,质问一个清楚。 叶礼融一走出房门,又失去勇气了,心里很忐忑不安,他害怕自己所担忧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他转身走进了书房,按亮了灯,书房靠东临湖,窗外是一片湖景,他的书房是一个极有意境的好地方。 他坐到椅子上,拿起以前读过的《坛经》,想要看一会儿静静心,可是他此刻身心空空的,跟失了魂似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索性又放下手里的书了。 叶礼融走到落地窗前,推开一面窗户,湖面的一阵土腥气吹进屋里,并带着一股寒冽,他一直注视着窗外,总感觉这平静黑暗的湖面要刮一阵狂风了。 今夜月色很浓,披在他的身上,他喜欢月光照在身上的感觉,但是更喜欢将她抱在怀里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立刻就下定了决心,关上书房的灯,又快步走到了她的卧房门口,想要跟她言明爱意,然后好好和解,因为长久以来的孤寂,快使他发疯了。 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提前来临了,心底的弦紧绷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 叶礼融深吸口气,将门把手往下一按,然后他又错愕的轻推了一下门,怎么打不开? 原来是她把房门反锁了,抬起手就想用力的敲门,可是,手又僵在那里,已经两点多了,实在不忍心吵醒她。 相颜一向睡眠浅,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房门被推了一声,平时这一点动静足以吵醒她,但是今晚她太累了,翻个身子,不安的轻哼了两声,又抱着枕头睡得可香甜了。 可是,屋外站着的人,早已心如刀绞了。 叶礼融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苦闷的叹息了一声,气鼓鼓地说:“你怎么还能睡得着啊?” 他浑身燥热着,感觉自己无处可去,只得轻步下楼,走进了一楼的浴室,淋了一场冷水澡。 正值春寒料峭的季节,从浴室走出来时,他的身上都冒着寒气,却还是没有冷静多少。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慢慢走到了一楼露台边,又在躺椅上坐了半天。 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抬头看着月亮,一直入神的望着,望着。 第14章 春晨 慵懒的春晨,窗帘还没有拉开,光线昏暗的卧房里,床上依偎着两具年轻的身体,两情缱绻。 相颜能够感觉到,他一直在静静的等她醒来,他的左手正温柔抚摸她柔美的背,她的后颈,这种感觉很舒服,但又很痒,所以她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 这时候,他又贴过来亲了亲她,浅浅的胡茬磨着她娇嫩的脸颊。 相颜被扰醒了,浓密的睫毛轻轻触动着肌肤,缓缓睁开眼睛后,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醒了啊?”叶礼融温柔的声音,嘴角微微漾开笑意,应该早已经醒了。 他一直在垂眸凝视着她,相颜脸红害羞,直往他怀里钻,又闭上了眼睛,然后装睡道:“……没醒。” “今早想吃什么?”叶礼融揽上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要抱她起床,她却不听话。 “不想吃,不饿。”相颜牢牢抱着他坚实精瘦的腰,生气的撒娇道:“你别动了……” 叶礼融见她闭着眼睛,靠在她的耳边轻轻笑了,鼻腔呼出温热的气息,“你可真懒啊。” “不懒……”相颜撒娇似的缩了一下小肩膀。 “那…再睡十分钟吧,我开始倒计时了啊……”说完,他却很不安分的吻上了她,从额头慢慢滑向鼻尖,最后落在她柔软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会儿贴下,一会儿又离开了,她怎么还睡得了。 这种时候,他还得意的贴着她的耳朵,用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问她,“现在醒了吗,宝贝?” 相颜微微睁眼,见到他动作很轻的撩开了她脖子上的长发,低头将薄唇轻轻落在她的锁骨上,这种感觉,又痒又酥麻,好像浑身都要发抖了。 相颜手抓紧了床单,身上的白色睡裙不知怎么就褪到了肩膀下,她的呼吸越来越急,因为怕他控制不住,心里又惦记着白天都有重要的工作,所以伸出小手抵着他结实的胸膛,想推开他一点,却被他用肩膀顶了回来,她不得已瘫软着接受这一切。 他滚烫的胸膛突然压了上来,两人吻得用力缠绵,身体健康的人,刚起床时嘴里也是清甜的,怎么都品尝不够,他有时候特别坏,尤其在她的爱欲被点燃时,喜欢戛然而止,弄得她意乱情迷的。 他也气喘吁吁的,深深打量她眼底的爱意,相颜生气了,闭着眼不看他,他靠在她的耳边,嗓音暗哑:“生气了是不是……晚上早点回来。” 相颜羞得别过脸去,他握住她手腕亲了亲,相颜无意间摸到了他的额角也渗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原来他也忍得难耐。 她心跳的很快,很喜欢他每天的早安一吻,喜欢这样依偎在他年轻健阔的身体里,喜欢被他强壮的力量包围着,呼吸着他身上的松木香气,这世间所有的幸福都比不上他。 思量之间,她的肉身忽然变得没有重量了,整个人都无比的轻盈自在,又来了,它居然在这个时候降临了。 这种奇妙的感觉一向很难捕捉到,只有待在他的身边时才能体验到,通常很短暂就消失了,稀有而珍贵,所以她一动不动的享受着。 该怎么形容呢,像是有一个温柔又强大的力量托举着她,轻轻的,没有用一点力气,却让她整个的灵魂快要漂浮起来,她似乎身处于璀璨无垠的星辰之间,这美妙的体验远远超出了肉体之欢。 相颜被包裹得晕晕沉沉,心里头一丝念头都没有了。 “怎么还没醒呀?”他温柔的声音灌满了她的双耳,痒极了。 “嗯……”相颜哼得好听极了,其实不想他说话,她还要继续体验那种美妙的感觉,但是更不想他离开自己,将两条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要他抱她起床,可是迟迟没有动静。 她胳膊一扑过去,身边竟是空空的。 相颜猛地睁开了双眼,身上紧裹着天鹅绒被子,缠得她透不过气来,心脏狂跳不止,不安的咚咚咚。 偌大的床上又是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不能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毕竟,婚后的每一个清晨都是如梦境那般甜喜度过的,就连睡梦中的她,也没有适应他为什么突然就转变了? 相颜脸色红润,一直捂着自己狂跳不止的胸口,恍然若失的看了一眼床头的小时钟,还没到闹铃时间。 经历一场梦境,让她感觉到一阵口渴舌燥。 她浑身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慢慢地披上了一件云蓝色的晨衣,站起身走到房门口,准备拉开房门时,却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将房门反锁上了,一桩悬案。 她快步跑下楼来,哪怕见一眼他,以解相思之苦,可是站在一楼,却怎么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餐桌上留了一张他手写的纸条,嘱咐她记得吃早餐,白粥和鸡蛋在电饭煲里热着,他已经上班去了。 第15章 女企业家 每一个工作日,相颜在九点半到达地下停车库,今天提前了半小时。 她穿黑色羊绒大衣,露出脚面的银色高跟鞋,从电梯走出后,优雅的穿过办公楼里的一条长走廊,所到之处,全是她的香气。 刚入春而已,天气还是很凉的,不过公司里的空调开得很暖,一走进来,阵阵暖意向她裹袭而来。 相颜是这家医疗科技公司的最大股东,也是老板。 这七年来,随着企业规模的不断扩张,她将邻近几间空置的办公室都租了下来,现在办公面积有四百平米,本部的员工有五六十位,不包括工厂和仓库。 前台接待许亚惠见到老板来了,立刻站起身来,“相总,早上好。” “早上好啊!”相颜一早就看到小美人儿,心情也变得美好。 许亚惠长得漂亮,是公司的门面,从21岁就来了公司,那时候,大学刚毕业也没什么钱打扮,穿着比较朴素,拿了几年不错的薪水,又深受老板的影响,现在每天都精心打扮才出门,今天穿一身深绿色羊毛开衫,搭配同色系的碎花半身裙,粉白的嫩脸,蜜粉色的嘴唇,披肩的长卷发,俨然一个都市俏佳人。 相颜踩着高跟鞋,来到了共享办公区域,白色明朗的装修风格,是她亲自选的,各个角落摆放着的绿植长得繁盛,在暖色的光照下,有一种天然的适配感。 这里安稳坐着二十几个员工,他们已经认真的投入了工作。 产品经理从茶水室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杯刚冲好的速溶咖啡,香味浓厚,迎面走过来时,朝她打了个招呼,“相总,早上好!” “早啊!” 相颜一路微笑,对待员工们的态度非常温和,她也很希望自己能像一阵透明的风一样吹进自己的办公室。 奈何员工们不会放过她,他们都太客气了,好像无意间打扰到一位员工吃早餐了,他鼓着腮帮子,一时间忘记咀嚼了,还脸红惊恐的望着她。 相颜微微笑,为此感到有些抱歉。 虽然她平时和颜悦色,但是员工们还是怕她,所以她一向在公司待的时间不多,上午姗姗来迟,中午吃过饭,经常就出去谈业务了,就为了让员工们在公司里度过的舒心一点。 这里的每一位员工都是她亲自面试进来的,他们不仅在明面上很尊敬她,在私底下还夸她人美心善,很为员工着想,从来不苛责任何一个人。 相颜太享受这种被捧高的感觉了,所以她只能将这个完美人设一直扮演下去。 所谓的岁月静好,那是因为有一个人在负重前行。 这个人就是财务总监韩智俊,员工们都在私底下议论说,他天天板着脸,太过于要求高效率啦,还不准别人出错,经常有一种要逼死人的态势。 他何尝想逼死员工呢,连老板也不放过。 相颜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韩智俊一听到她熟悉的高跟鞋声,就带着一堆“作业”来找她了。 每天,走进她办公室的第一个人,总是韩智俊。 韩智俊人如其名,有智慧有英俊,瘦瘦长长的身形,一身的运动服饰,新理了发,原本就长着一张俊俏稚嫩的脸孔,看上去更年轻了,刚过三十岁的他,就已经身价逾千万,从没有依靠过父母,是年轻人中的楷模。 “今天这么早就来了?”韩智俊关切的望着她,然后面露担忧的问道:“昨晚又没睡好吗?” 相颜捂着左脸,非常担忧的问道:“很明显吗?” “嗯,黑眼圈快要掉到下巴了。”韩智俊虽是面无表情的,却看了她好一会儿。 相颜失落的瘫在老板椅里,赶紧拿出抽屉里的小镜子照了照,自顾嘀咕道:“又是一对熊猫眼,哎!” “晚上早点睡。”韩智俊的语气听上去很不满。 “昨晚从星尘庄园赶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然后到一点多才睡着。”相颜语调哀弱,担忧地说道:“我可能是神经衰弱了,要不然怎么晚上睡不着,还醒的早呢?” 这一年多以来,韩智俊总能看到她流露出这般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也不自觉跟着情绪不安,关心地问:“你究竟有什么好愁的呢,公司的事情,不是还有我吗?” 相颜很感激的望向他,然后沉重的叹气说:“……不是公司的事情。” 韩智俊的关怀一向是适度的,所以没有再盘问了。 韩智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销售部的小秦,她说不想跑外地的业务了。” “为什么?”相颜将小镜子放进抽屉里,一谈到正事,颜值只能摆到一边。 “她本来就是女同志,常年在外确实辛苦,这段时间两个孩子都发烧了,家里什么事都离不开她。” “她在部门的业绩提成一向都是名列前茅的,为什么现在提这些?” “她想在本部谋一份闲职,工资低点都无所谓。” “民企哪有什么闲职啊,她不肯出去跑业务,都想留在本地,外地的市场怎么维护?” “她在这个行业的资历挺深,省内的医疗圈就这么大,她来公司也五年了,为公司贡献了不少业绩。”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所以去年她怀孕的时候,将她调回来养胎,现在还在哺乳期又提出这样的要求,永远都不会满足。”相颜生气的依靠在老板椅里。 “她希望能够接触招投标系统,有其他合适的职位的话,她也愿意尝试。” “她连投标文件都没写过,明明有自己擅长的领域,轻易就放弃了,难道不可惜吗?” “其实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想将精力转移到家庭上了,继续做销售,总归要应酬出差,她觉得分身乏术。” “做家庭主妇不比应酬出差更享受吧?”相颜叹了一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女人有了孩子,基本上就失去事业心了。” 韩智俊没有说话了,有些时候,相颜比他心软,有些时候,她也心很硬。 “我考虑一下,然后我亲自跟她谈。”她自己也是女人,更能体会女员工们的不易,当事业型的女人是不幸的。 韩智俊犹如放下重担,在处理世俗事物上,相颜永远都比他擅长,从不会有人背后议论她为人不好,这也是他们可以一同共事七年的原因。 “年初是离职潮,员工们也容易产生不同的心思,不要太在意。”韩智俊安慰她。 “我不会在意,公司里的人员来来往往都是正常情况,还有什么事吗?”相颜的脸上明显还有愁绪,因为她不想失去一名营销大将。 她不需要认真考虑,就知道秦芳宁不可能离职,去年她和丈夫换了新房,每月一万多的房贷,她的丈夫也是一个工薪阶层,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嗷嗷待哺,怎么可能轻易放得下这份优渥的薪资,她只是在施压,将不能解决的家庭矛盾抛给她这个做老板的了。 每天,她都要管理这些各怀心思的员工,很头疼。 相颜神色凝重之际,韩智俊又提了一句,“财务部再给我加一个人。” “你忙不过来了吗,五个人还不够你分配吗?”相颜头疼又厉害了。 “有些吃力,出纳不能离岗,有时还得外派两位到各个厂房和仓库盘点,月初账务处理不过来,最近还在做审计,今年还经常加班,眼看着到五月了,我们的繁忙期……” 韩智俊也停顿了,谁能做到完全不看老板的脸色呢? 没想到,她答应的很快,“那叫招吧,你让人事部发招聘信息。” 韩智俊见她同意了,也算了一桩事情,然后哄着她说:“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将这些费用报销单签完,最近高院长不是给你介绍了一个订单吗,我跟客户已经约定好合同内容,付款方式等等,你今天抽空过目一下,没问题就盖章了。”他经常这样给老板下任务,为了减轻她的负担,将单据在她面前平铺好了。 韩智俊见她还是有些不开心,像哄孩子似的,“你慢慢看,不着急的。” “你全都仔细看过了吗?”相颜只是在想着怎么偷懒。 “我已经批过字了,不过你也得仔细看,回头我将钱打出去了,你又说没有印象。” “我为什么这么信任你呢,你把我的钱全部转完了,我都不知道。” “你的钱在你私人账户上,这些都是公司的钱!”韩智俊一板一眼的教育老板,又说:“短信提醒你平时都不看吗?” “有时也忘了看啊,有你在我还怕什么?”相颜不停的哀叹,“这么多得签到什么时候?” “你要是不想签字,就雇一位职业经理替你签字,替你经营公司,你好专心业务方面的事情,也算是为了以后扩张规模,提前做准备。” “我们这家公司也不算多小,再扩张规模,我就没有时间好好生活了。”相颜一向很清醒。 近几年与生物医疗有关的行业前景都不错,她的企业家朋友们经常给她介绍客户,主动找上门的订单也是常有的。 去年,公司的年产值已经有五六个亿了,听闻近几年宏观经济形势将有转变,还要考虑重新规划产业布局,她确实想过找一个管理高手回来,因为她的管理水平已经追不上企业的快速发展了。 这几年,虽然企业赚到了一些利润,但是心里也有过担忧。 有时候,她也在饭局上听到其他老板们讨论税收问题,他们还被关进小黑屋审问过,一听都让人恐慌,还好她没有面临过这样的困境,多亏了韩智俊一直在财务上把控的很严谨。 她一向对于销售部和市场部的态度也比较放任,如今也想要控制企业规模了,因为她没有在研发上投入太多资金,没有好产品,总归是没有底气的。 “我还有事要忙。”韩智俊已经站起身了。 他一天到晚都很忙碌,比谁都忙,而她作为老板,却看起来很游手好闲。 “你就走啦?”相颜抬头看他。 近期因为工作繁忙,韩智俊的额头上冒出了一颗红红的青春痘,倒是比平时可爱了几分,不过眼圈发红,状态看上去不佳。 他运动裤的款式独特时髦,如果晚上不加班就直接去健身房了,他的状态令相颜十分羡慕,永远都是不悲不喜,十八岁的少年模样。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一向沉稳的韩智俊,突然露出紧张的神色,因为她一直盯着他的裤子看。 “我在看,你究竟买了多少条运动裤啊?”相颜疑惑的歪着脖子,手指抵着下巴,很好奇的问道,她只是在欣赏他的穿搭风格。 “无聊!”韩智俊板脸说道。 “我才觉得你无聊呢,永远一成不变的衣着,不苟言笑,除了工作,没有私生活。” 韩智俊被气笑了,质问她,“我的私生活很丰富啊,你怎么知道我无聊?” 相颜很惊讶,一对大眼睛眨巴着,一脸八卦的问道:“丰富?难道是我小看你了吗?” “我看你真是太无聊了,我还得给你找点事做!”私下无人时,韩智俊对她的语气更像是朋友关系。 相颜突然紧张了,才一本正经道:“我不无聊的,这些单子够我忙一天了。” “我忙去了。”韩智俊会心一笑。 临离开她办公室时,他的目光又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这么多年了,相颜还是看不懂他的内心世界,每次想要窥探他的想法,他就会打住,找借口逃离,让人猜不透。 相颜一直非常的信赖韩智俊,因为他工作能力极强,一个人可以做十个人的工作量,还能完成的尽善尽美。 九年前,他从重点财经院校毕业,天之骄子,在一家同行业的上市公司待了将近两年后,听从父母意见,回到家乡城市发展,所以递交了辞呈。 以他的条件,简历不应该投进她这样的初创型企业,他反正说,当时是他手误投错了。 相颜一看到他的简历时,非常的惊喜,立刻给他拨过去电话。 他曾经这样笑着跟她说的,“你那客套专业的语气,我还以为是一家国企给我打了面试邀请的电话呢,所以才爽快答应了面试邀请。” “那当然啦,我可是向国企的人虚心请教了。”相颜很是得意,都是叶礼融教她的话术。 相颜一直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答应留下来,后来好奇的问过他。 他说:“我看你做事情有板有眼的,讲话声音又动听,那么诚心的给我打了好多通电话,让人不好意思拒绝。” 这家企业的创立很不容易,相颜从他身上得到了第一份信任。 初期,韩智俊身兼数职,业务也去谈,任劳任怨,却从不邀功。 如今,企业的规模远远超出他们一开始的预期,这家公司有他一半以上的功劳,而且根本离不开他,感激的话并没有什么大用,相颜给了他百分之十的股份,他欣然接受,这是他应得的。 相颜收回了思绪,像批作业似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只虚晃一眼,也懒得认真看了。 韩智俊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文件,一坐下就忙起来了。 每天他都像一个陀螺般争分夺秒的做事,谁叫他心甘情愿的摊上了一个不爱管事的老板呢? 这时候,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敲响,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口,说:“请进。” 销售部的秦芳宁身穿一身黑色的针织裙,身材玲珑有致,齐肩的卷发,她没有化妆,两边的脸颊上有一些淡淡的雀斑,牙齿白净整洁,是一个很有韵味的美丽女人。 韩智俊微微颔首示意她,并说:“请坐。” 秦芳宁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一脸紧张和焦虑,直奔主题问:“韩总,相总怎么说呀?” “她听完很不高兴,相总和我的意见一致,认为你放弃现在的岗位是欠缺考虑的。”韩智俊如实告知。 “那……相总还说什么了吗?”秦芳宁很紧张的双手握着,表情也不自然。 韩智俊轻轻叹气,“她说考虑一下,再亲自找你谈谈。” “知道了,谢谢您,韩总。” 韩智俊面露难色,但又很惜才,温柔地说:“你自己也慎重考虑一下,相总还是很重视你的,她非常不希望你离开公司。” “我不会离开公司的,我几乎可以预见到,我将来再也碰不到像你们这么好的领导了。” 韩智俊虽面无表情,但语气却稍显抱歉,“你先回去忙工作吧。” “好的,韩总。” 韩智俊一向言语冷漠,心肠却是热的,他一直在默默守护着每一个员工,所以员工们一旦遇到棘手问题,总是第一个想到找他求救。 秦芳宁以前没什么事业心,念完中专没多久,就遇到了一个名校毕业的男朋友,两人恋爱几年就步入了婚姻,28岁时有了第一个孩子。 她原来在一家大公司的档案室里做事,后来被优化裁员,学历不高,又没有一技傍身,难以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家带了两年孩子,总跟婆婆闹矛盾,也是阴差阳错的进了这家公司,在32岁时入了销售这一行。 一个柔弱女性当了母亲以后,身上总有一股不畏艰苦的狠劲,让人敬佩。 她做事情非常细致,花了一年时间,统计了整个市区所有公立医院、私立医院,以及乡镇卫生院的采购信息,几乎天天都是带着设备采购建议书,到处在拜访客户,被摔门,被恶语相向都是家常便饭,看尽了无数人的坏脸色。 但是,凭借着她的真诚与努力,她这几年的业务做的相当不错。 秦芳宁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办公室,一言不发的坐到了自己的办公座位上,身旁的小同事褚园园立即关怀道:“秦姐,相总怎么说啊?” 秦芳宁失落的摇了摇头,已经不想多言,“我已经37岁了,没有一技之长,离开这家公司,工作很难找。” “那怎么办呢?”大家也都替她发愁,似乎一并担忧起了自己的未来。 “只能当一段时间的全职太太了,还能怎么办?” “那你老公每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啊?” “四千。” “两个孩子,还有公婆,四千够做什么呀?” “他工资到手也就一万多,房贷一直都是他在还的,他一向省吃俭用,几乎没什么零花钱。” “既然有公婆在,让他们带就是了,毕竟是亲孙子,怎么会不上心?” “我老公工作比我还忙,公公常年在工地上干活,婆婆连一个字都不识,让她带孩子,总归是有欠缺,我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发展,忽视两个孩子的教育。” “你老公现在挣钱也不如你啊!” “但是,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你有没有想过,你也可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呢?” 秦芳宁满脸愁容的坐在位置上,扶着额头不愿说话,鸡丝油茶放在一边都凉透了,她也不想吃了。 她对于丈夫的依赖与崇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我学历没有他高,工作经验和职业前途也没有他好,我一向是不如他的,他也经常说,我除了销售,什么都不会。” “为什么瞧不起我们销售啊,你让他来做两天试试,他这明显是pua你。”褚园园生气地说道,她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她还拥有着一张漂亮的圆脸。 秦芳宁叹气说:“听天由命吧,我五年前比现在的处境可绝望多了,或许也有绝处逢生。” “所谓绝处逢生,也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这不是你以前告诉我的吗?” 秦芳宁颤抖着叹气,说:“相总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在她与家庭之间,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取舍。” 褚园园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秦姐,你人漂亮,会赚钱,什么都好,就是把家庭和男人看得太重了。” “你还未婚,永远不能体会我此刻的难处,我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啊!” 第16章 忙碌的她 每个周五的下午都开例会,而每周例会都是批斗大会。 会议桌中间摆着一对奇石摆件,以及一株生机勃勃的发财树盆栽,五米长的会议桌边上都围着坐满了。 他们公司的管理层整体偏年轻化,都是三十来岁,所有人面目严肃,连只言片语都不敢说,这紧张的氛围一时间使得会议室里的氧气都不够用了。 相颜最后走进会议室里,手里拿着钢笔和一个黑色皮质笔记本,她将红色保温杯放下,然后在老位置坐下,而韩智俊一向坐在她右边的位置,虽然他们都很年轻,却不缺气场。 这七年,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大场面,充足的阅历让他们成为了出类拔萃的企业经营者。 依旧是老样子,部门经理一个个发言,先阐述这一周的工作成绩以及遇到的问题。 相颜仔仔细细的在黑色笔记本上记录下各个部门所反映的工作难点,有些问题,她当场采纳了合理的对策,有些问题,她说思考后,或者私下进行讨论,然后再做定夺。 然后,她又开始点名批评了,“一季度眼看着就要过去了,你们市场部的新签合同额相比同期,下降得明显,想过什么原因吗?” 市场部经理回答说:“相总,今年集采政策的发布,和各主管部门所做的关系,可能都要重新定义了,整个行业的利润也大幅度缩减了,我觉得家庭高端医疗,才是我们行业将来发展的大趋势。” “你接着说。”相颜看上去对这个话题挺有兴趣的。 市场部经理依旧言之凿凿,完全没有恐惧被领导批评的感觉,“比如陪诊医疗,做服务方向,医美器械和家庭器械的市场庞大,我建议可以重新定位一下我们公司的发展方向——” 相颜很少打断别人说话,今天却直接反问:“今年市场难做,投标难中,这么快就想着改变发展方向了,我们去做这个方向又有哪些方面的依据呢?” “相总,就算中标率低,我们也会坚持,最近部门天天都在加班,昨晚我也是加班到凌晨三点……”市场部经理这么说不是为了邀功,毕竟在职场,老板都是只看结果的,要不然累死了也没用。 “相总,我只是觉得公司可以再拓宽一下发展方向,至于怎么走,肯定是您比我更有高见。” 相颜一直都知道,有些员工比她的野心更大,而且还觉得比她有能耐,管理住这些稍年长的男人们是很不容易的,他们并不是真心服她,但是她之所以有如今的成绩,都是她的步调稳,不是耳根子软的人。 相颜转过头去问:“研发部有什么建议吗?” 研发部经理突然被点名,显得有些局促,想了想答道:“我感觉压力有点大,但是不失为一个发展契机,这个市场规则一直都是,不进则退。” “如果你们对公司的未来发展有什么新想法,都可以私底下找我谈,畅所欲言没关系,但是要切合实际。”相颜笑得沉稳,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一向格局大,只要是为了企业好,她从不会觉得自己被拂了面子。 眼看着该生产部汇报了,相颜主动问起,“上午生产线给我打电话了,说不能如期完成订单,现在都解决好了吗?” “相总,现在情况是这样的,我上午找了几个同行的代理商,都跟我抱怨说,今年的利润直接下降了80%,按照他们所提供的价格,我想您一定不能接受的,我只好先联系了我们经常合作的厂家,但是到现在也没有明确给我答复,我心里也焦急万分的……” 员工们都隐约听说过她有父亲这个大靠山,一有问题他们就首先想到了她父亲那边,比她先投靠了。 相颜没有给他回复,所以会议室里突然鸦雀无声,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她慢慢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说:“你们总喜欢把问题抛给我,是想让我帮你们解决吗?” 虽然她说话时的语调在尽量克制,还是能够感觉到她已经在发脾气了,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情况,今天的会议中已经出现了三次,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都隐约察觉到了她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后面的发言者,也都变得言简意赅了。 五点钟,会议终于接近尾声了。 相颜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银色镶钻的手表,面无表情的说:“还没汇报的,长话短说,我们不拖堂啊。” 满会议室的员工们配合般笑了笑,手心都捏了一把冷汗。 相颜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她的脸色疲惫,紧皱着眉头,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没耽误多久,就离开公司了。 晚上六点半还有一个重要的应酬,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商场里,电梯门开了。 相颜率先迈着步子走出了电梯,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因此步伐显得有些快,黑玉般的长发在她身后频频波动,她美得仿佛一道迷人的风景。 相颜走进了一家日料店,在包间门口,相颜面朝朋友们微笑,大家招呼她赶紧进来,等候她多时了。 她不喜欢这样脱鞋进去就餐,但是今晚要认识一位重要的新客户。 相颜动作轻盈的跪坐下来,将靛蓝色的爱马仕铂金包放于身后,压了一下耳边的秀发,有人已经开始为她斟上了清酒。 晚上避免不了要小酌一番,很久没有喝酒了。 一到这种场合,相颜就会一换冷漠的脸庞,对众人微笑,开始寒暄叙旧,热情周到的让所有人都喜欢她。 整个饭局,相颜一句也没提到生意上的事情,都是陪着他们聊一些有趣的家常。 虽然相颜还很年轻,但是她从小就很会察言观色,她本身也是一个成功的销售人才,如何将谈话引向别人喜欢的话题上,对她而言太容易了。 饭后,相颜先送客户们离开。 他们一行人进了地下车库,也渐渐提到了新开分院的事情,相颜也是三两句的接话,并没有刻意的展开销售。 “小相啊,你给靳主任详细说说那个新设备,他们新院正好需要几台。”高院长比她还着急,她就职于一家妇科医院,是相颜的老客户了。 其实与相颜合作过的,很多都成了她的贵人。 因为晚上在饭桌上聊得熟络了,相颜倒有点不好意思谈生意了。 她微笑了一下,才说:“靳主任,我们产品的质量和服务请您放心,售后方面的服务也一直很有优势,这个新产品的性能提升了,所以价格相比之前王院那时候是高了些,但是在使用时可以提高很多的工作效率。” 靳主任认真听着,虽然他已经不年轻,但是身材维持的很好,走路时姿态挺拔有力,是一个很稳重的男性。 “现在市场更新迭代太快了,器械的效益性要跟得上,与低值器械不同,超过百万以上的订单,一般都是要做计划的,现在我们医院的集采越来越规范了,后续也都是要走程序的。”靳主任说话时抑扬顿挫,有些像是在会议中,让人生畏。 “靳主任,我很明白,现在医院的集采门槛都高不可攀了,尤其是高值设备,但是我个人觉得,市场越来越规范,对我们而言,也都是好事。” 靳主任微笑着点了点头,赞扬道:“他们都说你做事情一向踏实,今天与你聊了这么多,我对你挺放心的。” 叶礼融总教她做每一件事情都要踏实,也要遵守好社会规则,他以前总是不厌其烦的叮嘱,所以她现在已经把这些刻进了骨子里。 “靳主任,我很高兴能得到您的认可,今天虽与您初次见面,却倍感亲切,也学习到了很多,希望以后还能够有更多向您学习的机会。” 靳主任很欣慰的笑了,伸手与她握了握,很有力量感,手心柔软温暖,相颜也很喜欢这种仪式感,显得很平等。 每次遇到正直的人,她内心都产生一种强烈的喜悦,然后亲自将他送到车前。 “高院长,下次等您有空,换我邀请您,我还想邀请靳主任和其他几位领导,一起去我同学新开的度假村休息两天。” “在什么位置,不会是星尘庄园吧?” “高院长您听说过呀?”相颜微笑着问道。 “我偶然听到医院里的小年轻们谈论过,说是集全了休闲娱乐养生,还有一个骑马场,很适合带孩子去体验,也不知道是不是虚假宣传,我们这个城市啊,周末连一个好玩的去处都难觅啊。” 相颜总能听到类似的抱怨,所以忍不住笑了,说:“我个人感觉还是不错的,过两周天气暖和了,花也都开了,正是春游的好时光,大人们打打羽毛球啊,泡泡温泉,还有亲子活动的场所,小朋友们也会喜欢的,那边的菜肴都是新鲜有机的,还可以采摘一些带回来,老朋友们聚在一起,到时候一定很热闹。” “你这么熟悉,是去玩过了吗?”靳主任显然已经被说动了,神情愉悦。 “是,他们昨天才正式开业,我……”相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受邀去剪彩了。” “老靳啊,你们开的不是整形美容医院吗,我觉得也得找小相去剪彩吧,她真是我唯一见过的真正的美人儿啊!” “高院长,您经常夸的我都无地自容了,我就是普通长相而已。”相颜脸微红,谦虚道。 然后,她又趁势组好局了,微笑着与大家说:“那就这么说定了,那么由我来制定出一个完美的周末度假计划。” “相总安排的事情,自然是最周到体贴的。”高院长问道。 一行人被她哄得开心极了,聊得不愿分开。 另有医院的其他领导询问:“相总啊,这一回总能叫上您爱人一起了吧,咱们认识都两年了,什么时候能够见上您爱人一眼,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样的好男人?” 相颜浅浅的笑,“他呀,就是一个书呆子。” “书呆子,多么甜蜜的称呼啊!” 高院长阻止道:“你别打坏主意啊,相总的爱人是又帅又有才华,他们俩的感情好着呢!” “不敢不敢,纯属好奇。” “几位领导可别取笑我了。”相颜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阻止这个话题了,以前是保护他,现在是完全叫不动他。 他们一边等着代驾,一边愉快的聊着,高院长一直陪着她将所有的领导朋友们都送到了车上。 最后也只剩她们俩了,相颜发自真心的说道:“高院长,真是太感谢您了,帮助我太多了。” “咱们都认识五六年了,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也是信任你才把你介绍给老同学,反正这些器材确实都需要购进,他们也是从价格和服务之中择优,也不是一顿饭就轻易定下的。” “这些我都明白的。”相颜从包里拿了一份牛皮纸信封,里面是满满一沓的火锅券,然后轻声说:“您上次说火锅店味道不错,我特意让家里又送了些过来……” 这些火锅券是特意定制的,每张面值是五百元,公婆一直很宠她,也很支持她的事业。 “这……怎么好意思呢?”高院长推脱的彻底,“咱们不能老是这样子。” 相颜有些生气道:“您也说我们相处多年的好朋友了,这只是我们私人关系好而已,我家小外甥女儿不是最喜欢吃烤肉了吗?” “她确实是喜欢的不得了,还跟同学们说你家的烤肉唇齿留香,偶尔吃上一顿都幸福死了。” 相颜笑了,“只要小孩子喜欢就好。” “去年不是读寄宿了吗,每两周接回家一次,上个星期刚坐车上,就吵着让我带她去吃火锅吃烤肉,那天我们去的时候,客人们都排到电梯口了,你们家就这一个火锅店每年都挣好多钱吧,还开了那么多家私房菜馆。” “这些都是婆家的生意,叶和我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家里的生意也从来都不过问的,您什么时候再去的话,我打电话给您订包厢。”相颜每次提到他时,言语间总是温柔,而且充满了爱意。 “那真是太好了,有劳你了!但是,这些就免了。”高院长还是不肯收。 相颜反感拉拉扯扯,带着撒娇的口吻说:“我可要生气了呢。” 高院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感慨万千的说道:“相颜啊,同为女人不得不说,你真真是命太好了!” 以前,相颜尚且承担得起这一份赞誉,现在的她只能低头苦笑一下。 总不能逢人就说自己的丈夫爱上别的女人了,因为所有认识他们夫妻俩的人,都觉得他是一个绝世好男人,对她情深不移,说了也没有人相信。 第17章 周亦心 相颜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半了。 客厅的灯亮着,她将自己的车钥匙轻轻放在他的车钥匙旁边,换上了一双粉色的绒拖鞋。 她走路时不敢太重,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客厅里,将黑色大衣搁在胳膊上,一抬头就看到了叶礼融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像在看,又不像在看。 虽然家里灯火通明,却又死气沉沉的,相颜能感觉到他周身密布着阴云,应该又在生气了。 叶礼融抬眸看了她一眼,因为昨晚被她拒绝了,还在生气着。 相颜也望着他,想起早上的那场梦,一直都分不清真假,心理上对他也有了一丝眷恋,而他仿佛见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又垂眸继续看他的书。 昨晚一夜,叶礼融在一楼露台吹了半夜的冷风,回到卧室后还是气得没睡着过一秒钟,白天一堆工作缠身,心里也总惦念着她,一下班就迫不及待的回家守着,她迟迟不回来,他又害怕她和别人约会去了,一颗悬着的心,上上下下的。 此刻见到她,终于是落定了。 相颜见他穿得整整齐齐的,平时他习惯回家后就换衣服,再看一眼厨房的灯暗着,他应该都没有做饭给自己吃。 相颜走到他跟前,轻声关心道:“你吃晚饭了吗?” 叶礼融没回答,仿佛没听到。 “你饿不饿呀,我给你煮碗面?”相颜依旧很温柔,放下了大衣和包,其实她的厨艺一塌糊涂,有时候连面条都煮不熟。 他依旧不说话,她的关心还是不够抚平他所受到的伤害。 相颜已经没有耐心了。 这一年来,他经常这样不理人,无缘无故的不理人。 相颜自知理亏,因为她应酬晚归又触到了他的底线,她只好先低头,朝他走近了一点,又耐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啊?” 叶礼融没看她,只是平静地翻了一页书,没好气的问道:“又喝了多少酒?” “一点点……”相颜充满负疚感,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他们早就向医生咨询过,备孕的话,夫妻俩三个月以上不能饮酒,他一直在好好遵守着,她从来就做不到。 相颜也不知说什么了,叶礼融抬起脸,一副对她失望透顶的模样,好像不愿意再管她了。 结婚七年了,他似乎已经不愿意等待了。 相颜心累得很,为了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她必须牺牲掉一些健康和时间,他只知道她经常晚归,却又不真正理解她,做企业,总有推不掉的应酬。 他想要一个温顺听话的妻子,他想要每晚在家里给小孩子辅导作业,而她窝在身旁,做什么都好,不做什么也好,他喜欢那样的生活,而她暂时给不了。 她永远不可能只在家里相夫教子,婚前他也同意她出去工作,婚后他一直很支持她拥有自己的事业,也不知为何,他突然变得不能包容了。 罢了,他之所以这样冷冷冰冰的,还不是他早有了更好的人选,有另一个女人可以为他做到这些,所以他才处处感到不满。 叶礼融眼眸里有许多错杂的情绪在翻滚,却一直忍着没有发怒,仅一次争吵,让他们之间隔阂了一年多,再吵就要散了,他努力克制着,就算生气的心脏快爆炸了,也绝不再主动引起战火。 “你要是还没吃,就自己煮碗面吧,我很累了。”相颜又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大衣和包,也不愿意再待在这里被冷落了,直接上楼去了。 成年人的世界都是自顾不暇的,且分身乏术的,只有很爱很爱一个人,才会时时刻刻去体谅他,才能够永永远远站在他的角度理解他。 相颜不是不爱他了,只不过晚上和高院长一行人见了面,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应对了一切棘手的事情,已经让她精疲力竭了。 相颜扶着楼梯的栏杆,走得很慢,上楼都没有力气了,听到了他的动静,她的脚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忍不住朝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落寞的身影,脚步慢慢的,朝院子里走去,然后相颜听到了两声打火机的声音,她从没亲眼见过他抽烟的样子。 相颜眼眶湿湿的,一看到他,她就变得脆弱不堪,不像在外面那么的坚强了。 他们之间是如此亲密的爱人啊,他们曾经爱到不能没有彼此,最后却到了如此不可交流的地步,就连相互耐心的沟通几句都不愿意了。 他们互相冷漠着,互相伤害着,却又不舍得离开彼此,好似不耗掉最后一分爱,都不甘心走到最坏的那个结局。 同时,他们又都期待着,某天一睁开眼睛,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他们又回到以前甜甜蜜蜜的日子,就像从没产生过隔阂。 因此,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将来究竟会怎么样? 周末,叶礼融仍然忙得不可开交,要连开两天的会。 趁着年初好时节,集团公司组织了一场空前隆重的会议,将职工代表大会与年度工作会议合并召开了。 偌大的会场里,气氛紧张而又严肃,没有人交谈。 主席台上依次稳坐着三排领导们,今天参会的除了所有的董事,及各股份公司和子分公司的领导班子,就是部分优秀职工代表了。集团的业务广泛,项目遍布海内外,员工众多,能够有幸参会的只有三百来人。 所有人都面目严肃,正襟危坐着,除了统一着黑色西装之外,台上的电子大屏幕,会议桌布,地毯都是大红色的,喜庆却又是庄重的。 周亦心站在会场的最后面,她穿着统一发放的黑色西装,熨烫的服帖,因为从小练习民族舞,任何时候都是背直直的,气质出众。 她的目光注视着台上的他,叶礼融在提笔做会议笔记,他身上总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周正的长相,古代才子般温文尔雅的气质。 周亦心很以他为豪,虽然她只是他的倾慕者之一。 他这么年轻就坐在台上的第三排了,周亦心不愿想起自己,她有幸出现在这里,只是来做礼仪工作的,今天会议的后半场,由她跟行政部门的两位女同事将证书和奖牌送到台上。 她身旁的一个男同事关怀的问她,“累了么,要不到里间去休息一下?” 周亦心摇了摇头,“还好。” 这时候,综合办公室的谭主任走了过来,他气色很好,面目端正而有威严,在周亦心的印象里,集团的领导们就没有一个气场不强大的。 谭主任对部门下属们又叮嘱了一遍,“隔半个小时以上,就要添茶水了,不要等提醒。” 综合办公室的几位同事都应道:“明白了,谭主任。” “这次我去吧。”周亦心主动请缨,其实她不用做这些,但是她有私心。 身旁的同事耐心教了周亦心一遍,“你从第一排开始,站在会议桌的右侧,他们都会将水杯递过来,倒七八分满即可。” 然后,周亦心主动提着保温水瓶,朝着大会场中央走去,她有171,穿上五厘米的细高跟,更亭亭玉立了。 她五官清纯,也极为青春,柔丝般长发束了起来,浅淡的弯眉之下,一对琉璃色的双瞳,天鹅般白皙的脖颈,她的仪态很美,般般入画,身处乌压压的男性之中,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她。 叶礼融也朝她看了过来,他们对视了。 周亦心总是忍不住看向他,因此,无论他何时朝她看过来,他们都会对视上。 他双眸如湖水般清澈,深邃却带有一丝复杂的情感,就算是戴着眼镜也被她看清楚了。周亦心有些得意,她借调回来才一个星期,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相视,他也没有丝毫回避,周亦心一阵欢愉,潮涌般的思念推动着她的情绪,她感觉自己脸红了,努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向他微笑。 主席台上,董事长开始发言了,周亦心收敛了自己的荒唐,开始完成她自己的工作。 周亦心也留意听起会议内容,本年度的工作计划都是围绕高质量发展和深化改革精神,那些宏观而远大的经营方针,她并不懂,每一次国家发布的政策,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她不会独立解读出其中的含义,要听不同人的解析,才能正确意会。 出校门以后,才发现个人认知上的差异,永远也无法弥补,除非有人愿意手把手教她一阵子,或许她还能有所提高。 周亦心只关心与自己相关的,听到了董事长在会议中强调了精简机构人员。 自回到集团以后,她确实听闻隔壁办公室最近开除了两个新人,对外只说是不符合岗位要求,做事不认真之类的,这在以前这种情况是不多见的。 周亦心开始担心起自己将来的命运了。 会议中途,周亦心又被临时安排为主席台上的领导们续了一次茶水,走到他面前时,叶礼融没看她,只是轻抬了一下手背,示意她不用倒了。 周亦心松了一口气,她正愁自己会手抖出丑。 后来,她就一直站在主席台下右侧的位置,她莫名喜欢站在这儿,因为离他近,他向来是一个小心谨慎爱惜名誉的男人。 因此,他们之间再无眼神上的接触了。 周亦心又失落起来,“他不会已经忘记我了吧?”所有与他有关的细枝末节,她都会胡思乱想一番。 她不敢离开半步,一直在等待着他发言,他汇报年度工作计划时,言语徐徐有力,内容简练而又有深意,他的眼神里有着雄心壮志,从台下看着他说话,真是与他一样浑身充满了力量。 周亦心一字一句都听得仔细,有关他的事情,她都想了解。 会议在六点钟准时结束了。 散会时,这几百人一时很难疏散,电梯口堵满了,大家都在热情讨论着,得到了奖章之后,自然很高兴。 周亦心见状,又返回会场,帮忙整理桌椅,打扫卫生,将会场恢复原样。 六点半,她才离开了会场,按了电梯,电梯慢慢吞吞的上来了,她走了进去。 电梯门在28层打开了,董事长站在电梯外面,正在说话,叶礼融在旁倾耳听着,另外还有一位副总,周亦心瞳孔骤然一紧,瞪圆了一对大眼睛,顿时变得惊慌了起来。 从他们之间的谈话,晚上应该是一起出去聚餐,因为一些工作耽搁了。 周亦心自觉走到电梯按钮旁,控制着电梯门的按钮,然后悄悄按灭了25层的按钮,改成了1层。 “董事长好,郑总好,叶经理好。”周亦心毕恭毕敬的打了招呼,虽然在工作上,她跟这几位领导没有任何交集,但是不打招呼肯定是不礼貌的。 一踏进电梯里,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牛奶清香,是周亦心衣服上滞留的香气,年轻女孩的身上总是香香的,让人心旷神怡。 董事长皮肤很白,下巴有一颗不小的痣,身量不算高,不戴眼镜,穿着藏蓝色的行政外套,据她观察,季节冷时他都穿这一件,也很符合他的身份。 董事长一向很严肃,身上有一种强烈的威压感,让人不敢靠近,但是听闻他私底下很和蔼可亲,为人处事有些江湖气,很正派的领导。 周亦心没想到传闻是真的,因为董事长居然用关怀年轻人的语气问道:“小周回来多久了,都还适应吗?” 三月初,应政策要求,所有借调人员都要返回原单位,领导们肯定也都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周亦心没想到董事长居然认识她,还知道她的名字,而且还主动关心她。 周亦心感到受宠若惊,侧过身面对董事长,然后露出甜甜的微笑,“很适应,领导和同事们都很关心我的工作和生活。” 虽然,她连周末都被困住做礼仪小姐,手头还有一堆本职工作等着,下周她肯定要天天晚上加班了。 现今,周亦心成长了很多,不再是不愿开口的职场小白了,她懂得热情发言,只有跟领导们处好关系,成为一个可塑之才,将来才能名正言顺的受到叶礼融的照顾,自己的路,自己铺。 董事长又微笑说道:“我听说,你在甲方那边表现得不错啊,连国庆节期间都在岗位上加班,还夸你做事情认真,都不舍得放你回来了。” 周亦心既紧张,又不想把话落在地上,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她看着董事长,微笑着说道:“谢谢董事长对我的认可,这都要感谢在集团的时候,领导们栽培的好,这才给了我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董事长听后就笑了起来,跟身旁的两人说道:“以后我们招聘新员工啊,就招像小周这样性格活泼的,知道了吗?” 叶礼融点了下头,他难得的也笑了,周亦心特意观察了他的表情。 领导们心情都还不错,仅活泼是不够的,周亦心长得漂亮,工作能力突出,年轻又很有活力,自然招人喜欢。 因为这几句有分量的称赞被他听到了,周亦心感到欣喜若狂,过去一年多的辛苦付出全都值得了。 董事长又问:“小周啊,祁局回北京以后,你们近期可有联系啊?” 周亦心一愣,心里咯噔了一下,真的慌了神,假装镇定的回复道:“董事长,您说笑了,我这样的级别,哪能跟祁局联系上呢?” 周亦心迅速撇清了关系,原来都是托那个人的福啊,否则董事长哪知道她这么一个小人物呢? “工作之余,也要主动跟领导多联络。”董事长说得很直白了,难得愿意点拨一个木讷的小姑娘。 “好的,我知道了。”周亦心面红耳赤,全身都冒出一阵阵细汗了,她轻轻咬了下嘴唇,不知道叶礼融听到了究竟会怎么想。 原本见到他一面,可以高兴好几天,可是她偏不满足,还是偷偷朝电梯角落里的他看了一眼,他清俊的眉眼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更没有看她。 周亦心转过身来,面对着电梯门,眼睛里泛着淡淡的水色,然后低下了头。 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都被他一个冷淡的表情给熄灭了,只沉默了一会儿,电梯已经到了一楼。 周亦心又是毕恭毕敬地说道:“我先回去了,董事长再见,领导们再见。” 离开电梯前,周亦心都没有听到他们的一点回应。 既然已经到了一楼,就直接回家了,当了一天的服务生,她累得要死。 集团借调员工到上级单位,也是为了业务上的需要,对她的职业发展算是一种隐形的牺牲,当然也不全是,都看个人的把握,比如她出去后,就带了这么一个“绯闻”回来。 这么一件小事怎么还能传到集团大领导们的耳朵里了,真是令人费解,只能说,职场中人真是无聊透顶了。 不过,董事长的教诲她并不会听。 在她借调的时候,认识了他们口中的祁局,比她年长好几岁,在北京定居,工作关系也在北京,他们在工作上有过短暂的接触,周亦心自认为是工作认真,给人留下了好印象,要不然只是见过两次面,他怎么会说喜欢她呢? 周亦心又惊又忧,很钦佩他的勇气。 自走出校门后,没有一个男人坚定的对她表白过,向她试探过的男人不少,总是态度轻浮的试探,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饭吧? 如果她拒绝的话,他们可能还约她看一场电影,拒绝三两次后,他们就去找别人了,谈不上有诚意。 这位祁局不一样,不仅在公开的场合表扬她的工作态度,私下也很照顾她,有次在单位加班到了十点多,他亲自送她回家了,她所居住的小区环境破旧,他却没有被她贫困的家境所吓到。 其实,他长相端正,品行正直,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就是个子与她差不多高,她对男人的身高有执念,可惜她从小到大就没认识过多少高个子的男人,所以心里总隐隐感觉到,将来嫁不了高大的男人。 她最好的朋友若梦也说,别急着拒绝,似乎这是一个难得降临的改变命运的好机会,就连一向性格孤傲的母亲,也苦口婆心的劝过她,“看人不能光看外在,如果你肯屈就,这一生可以说是无忧无虑了。” “您也知道我要屈就了?” 罗素芳告诉女儿,“他年纪比你大几岁,正好可以照顾你,这样好出身的人,还愿意讲究眼缘,如此慎重的对待婚姻,也是不多见了。” “那我自己也要看得上啊,难道别人喜欢我,我就得答应吗?”周亦心不明白为何连母亲都小瞧她,似乎她就配不上一个两情相悦的。 罗素芳自然最明白女儿的倔强,没有再劝了,只是关心地问道:“那你究竟看得上什么样的呢?” 周亦心回答不了,她心里藏着一个不可能的男人,已经足够痛苦的了。 第18章 相恋11年的纪念日 周末两天,他都在单位里加班,回来的非常晚。 相颜在睡着以前,都没听到屋外有动静,不过这两天他都准备了早餐,所以他晚上一定回来睡觉了的。 他们住在一栋房子里,却没有见过一面。 相颜知道,以他深沉的心思,一定是故意躲着她,之所以冷着她,都是为了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跟他低头。 他一向很有脾气,完全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而相颜亦是如此。 周一上午,相颜坐在办公室里,完全无心做事,人也恍恍惚惚的。 她心里有些愧疚,这一次确实是她做得不对,然后拿台历看了很久,今天是3月19日,她特意用红笔在日期上圈了爱心。 这是他们相恋11年的纪念日,11年前的今天,她答应了与他在一起,对他们而言,比求婚纪念日和结婚纪念日都意义重大。 这十一年来,他每年都精心准备了礼物,去年关系很差时,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相颜故意很晚回家。 但是,一回到家里,就看到了餐桌上摆着一大束红玫瑰,一块很贵的女士腕表,而且是镶了钻的,他还亲手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肴。 因为苦等了几个小时,让他很不开心,只冷冰冰丢下一句,“送给你的。” 那一刻,相颜很感动,所有他发过的冷脾气,她都原谅了。 今年,她还是期待他这么做,那么这一段婚姻还有必要坚持下去。 因为他的冷淡无情,她时常会想到离婚,但是他曾经对她那么好过,只要回想起就又对他充满了期待,所以离婚的念头总是在她心里反反复复的出现又消失。 他们曾经真真切切的相爱过十年,这是无以比拟的,永远无法在她的记忆里割舍掉。 他那么坏,她还是很爱他,她无法不承认。 相颜的心情起伏不定,一整天都无心工作,今晚准备一下班就回家,推不掉的应酬,所以干脆连电话都不接了。 这不,她正开着车,夺命电话又来催了,手机响个不停,一接通,对方就质问道:“你现在在哪呢?” 这语气让人生厌,车内后视镜里,只见相颜很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嘴里却微笑着说道:“刘总,我正在开车呢。” 这个人是一家颇具规模的私立医院的董事长,与她的公司有长期合作,不可轻易怠慢。 “下午给你打电话,怎么也没接啊?” “刘总,真是对不起,我开了一下午的会,刚准备给您回电话的,我这记性真的差极了。”其实,她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而今晚就算是有一百亿的生意要谈,她也得回家。 “你呢,一向是贵人多忘事的。”虽然指责了她,但是也没有准备跟她计较,“晚上我准备带你认识一下我的老战友,他夫人是联安中医院的康复科主任,之前跟你提过的,你不是说过要见见吗?” 相颜沉默了一会儿,因为前面的车突然点了刹车,差点碰撞上了。 “怎么了,还在听电话吗?” 相颜的脸色有些惊魂未定,果然开车时不能分心。 她言语间依旧带着笑意说:“刘总……今晚我有事呢,回头我主动邀请您,到时候我好好赔罪,陪您多喝几杯,行吗?” “什么事儿那么重要啊,非得今晚?”对方显然不悦。 有些时候,对方利用身份地位向你施压,那语气让你失去拒绝他的勇气,年轻的时候,她还是害怕的,现在不了。 至于是什么,更没必要解释了。 “家里有点事情……”相颜语气正常,但是把小嘴巴撇了撇,她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 “哦……又跟爱人约好了是吧?”对方阴阳怪气的。 “也不是……就是家里的事情……”相颜把语气软了一些,因为她很擅长为达目的而示弱。 电话那边一直是沉默的,相颜知道自己得罪他了,所以她又紧接着说:“这样吧……我让销售部的同事张绪平过去,他与您也熟识,再领上两个年轻爱热闹的小同事,您看成吗?”她一般称员工为同事,正打算给张绪平打电话。 “不成,必须得是你。”刘总态度强硬。 相颜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复,对方肯定觉得被怠慢了,但是她也懒得回话,不发脾气已经是极度的克制了。 自从这一年来,她的婚姻不顺后,有时候脾气是一点即爆,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她正堵着气,还好对方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了,“行吧,行吧……下回就算天塌下来了,你也得赴约,知道了吗?” “好的,刘总,今晚家里真有事儿,对不住您了!”相颜叹了一口气,确定把通话挂断了以后,立即将手机狠狠丢在副驾座位上,然后开骂道:“我在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有事还得跟你解释啊,真拿自己当碟子菜了,烦死了。” 这个男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很震惊,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脸看,仿佛没见过女人。 在饭局的后半场,他还故意绕了饭桌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到她跟前与她碰杯,他的肩头碰到了她的肩膀,不管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都不是一个好东西。 果然,她的第一直觉没错,他殷勤的不像是一个甲方。 每一次与他打交道,相颜都打起十万分精神,就担心自己再次被占便宜了。 这两年,随着她在事业运势上的提升,没以前那么害怕得罪人了,身上也有了一些底气,浅尝过成功的滋味,她便也觉得食之无味了。 人生,应该有更多深刻的意义,正如叶礼融在十一年前那么教育她的。 再者说,今晚这么重要的日子,才不想跟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度过。 相颜不再是小女孩了,通常在三五分钟内,她就能及时止住工作中的不愉快念头,把油门踩深,车速变得飞快,满心欢喜的回到了绿映山庄。 她甚至懒得将车子停进车库了,就随意停在了家门口的路边上,只为了早几分钟见到他。 相颜麻利地摔上车门,这样的日子一起出去吃饭多好呢,可是他不愿意约她一起出去,不过在家里也好。 一推开家门,就闻到了米粥的香味,他的车钥匙一如既往的摆在原处,果然他今晚也这么早就回来了,一定还记着今天是什么日子。 相颜甜蜜地笑了,迅速换上了粉色的绒绒拖鞋,幸福地跑进客厅里,找寻他的身影。 远远的,看到他又靠坐在院子露台的那把藤木椅子上,神情看上去平静又疲惫。 这一年多来,他经常这样靠坐在那把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想很久的事情,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的愁绪? 相颜心里头的喜悦也一瞬被浇灭了,整个人站立在原地。 叶礼融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便起身进了屋,看也不看她,从她身边经过时,好像她是一缕空气,根本不存在似的。 他没去别处,只是去照看灶台上炖着的粥,他应该也很累吧,却仍然任劳任怨的做晚饭。 如果他愿意说上几句甜言蜜语,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鲜美。 他知道温柔是一把利器,但是他不用了,沉默是最狠的惩罚,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罪不可赦啊! 相颜失落极了,但是又告诉自己要冷静,因为她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发脾气了。 她走上二楼,推开了自己的卧室,屋里没有一丝变化,他没有准备任何的惊喜。 他真的忘记了! 相颜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无力地扔在床上,然后整个人侧躺在了软软的大床上。 她闭眼躺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时,忽然发现床头柜上的白瓷瓶里盛着一束淡黄色的玫瑰花,花瓣正盛开着,他什么时候换的,今早明明还是一整瓶的粉色蔷薇。 她失落的心又升起了,嘴角露出了微笑,缓缓抬起手臂,动作很温柔的去抚摸花瓣,这些都是他从院子里采摘的,他常年为她准备应季的鲜花,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他的承诺太多了,却只想着兑现这些无关紧要的。 相颜霍然从床上坐起,气得捶了捶床,“哼,那你为什么天天不理我啊?” 明明做错事情的是他,他凭什么志气这么高? 相颜心有不甘,坐到梳妆台前,补了精细的妆容,换上了一身纯白色的羊绒连身裙,因为他们初次见面时,她穿白色连衣裙,而且他最喜欢她穿白色。 离开卧房前,她将一整束鲜花都从花瓶里拿了出来,必须全部丢在他的面前,然后重重踩上两脚,他一定就害怕求饶了。 下楼前,相颜深深屏住了呼吸,想要平复住情绪,心脏却仍紧张跳动着,因为她还没做好开战的准备。 刚下了几个台阶,就听到厨房里传出油烟机轻微的声响,然后看到了他正端着一盘娃娃菜焖豆腐朝餐桌边走去。 相颜踏在木质台阶上的脚步声,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叶礼融抬起头,就看见了她的白色长裙摆正轻柔地拖在了红木台阶上,他望向她的脸时,两人四目相对了几秒钟,他的神情明显有一些不自然。 “在自己的家里,看见自己的妻子有这么奇怪吗?”相颜心里如是想道,生气地翘着小嘴巴。 每次一看到他的脸,相颜就不争气的弱势了起来,刚才心里的愤怒全消失了,因为她真是爱惨了这张脸,曾经为他心动的每一个瞬间都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起来,根本不舍得对他怎么样,悄悄就将花藏在了身后。 叶礼融主动避开了视线,快速将盘子摆在餐桌上,然后起身走去了厨房。 趁他转身的间隙,相颜立即将手里的一束花丢在了他看不到的台阶上,因为她还是很在乎他怎么想她,也很害怕做出让他不喜欢的事情。 相颜心里委屈极了,她坐在了平时的位置上,然后偏过脸看向他,他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竹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他颀长挺秀的身体,相颜一直最喜欢他穿灰色衬衫了,他今天特意穿了,似乎又寻到了一丝他还爱着她的讯息,她心里又开始欢喜了。 他鼻梁生得英挺,眼镜架在高鼻梁上,抿紧的嘴唇不厚不薄,弯腰去拿汤匙时,合身的衬衣下显现出的肌肉结实有形,他的背影对于她而言,总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努力忍耐着,才没有冲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然后卑微的跟他祈求道:“我们和好吧。” 他转过身来的一瞬间,相颜立即将偷看的目光收回了,好像还是被他发现了,她紧张得不知所措。 叶礼融端着一碗鲜虾裙带汤,从厨房走了过来,脚步轻轻慢慢的。 相颜将小脑袋低着,眼眶又不自觉地湿润了起来,也不敢看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满是委屈的想道:“他是我的丈夫啊,我为什么不能看他啊?” 叶礼融像往常那样将碗勺轻轻放在她的面前,轻声叮嘱了一句,“小心烫。” “谢谢。”相颜小声说道,她一直有饭前喝汤的习惯,应该是饭菜还有一会儿才好,所以让她先垫肚子。 婚后,他一直都是这样细心体贴地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七年如一日。 相颜食不知味,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有气无力地走到客厅里。 客厅天花板上的一盏暖黄方灯,发出冷冽的光,显得屋里明亮而温暖,且不乏舒适,家里只住着两个大人,所以一尘不染的。 她坐进黑色的真皮沙发里,打开了电视机,正在播着巧克力广告,她不自觉地调换成了新闻台,这是结婚后养成的习惯,她心不在焉的看着。 此时,厨房里传来了一股熟悉的甜香肉味儿,是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一切都是最美好的,但是,他怎么能够忘记了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呢? 每天照顾她的饮食,尽了全力对婚姻忠诚,他以为一个丈夫只做到这些就够了吗? 相颜到处看了看,也没有看到花,他是一个很浪漫的男人,任何重要的日子都不会忘了买束花,家里的氛围就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晚上,他一直以来都记忆力超群,不可能忘记这么重要的日子。 那么,他一定还在生气她上周应酬喝酒的事情,所以她只好主动一点,然后悄悄走进了厨房里。 他切的蒜末辣椒末葱末香菜末,一样样的摆在盘子里,像是艺术品,每样蔬菜切的厚薄大小都一样,油烟机有一点响,所以她站到了他的身后,他都没有察觉到。 他连做饭时都严肃迷人,低着头认真的对待着他研发的每一道菜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每一道程序,没有满脸油烟,连发丝都不会乱。 他将灰色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处,手臂上的肌肉结实,笔直的黑色西裤,虽衣着简单,身上透着一种不凡的气质。 无论看他多少遍,相颜总是一百个满意,一时间就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了。 “今晚做什么好吃的呀?”相颜声音甜甜的,主动讨好他,虽然她自己也感到很别扭。 叶礼融突然惊慌的回过头,低头看了她一眼,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没准备好说什么,锅里的排骨呲呲响着,快要焦糊了,他只得拿起了一个青色的骨瓷盘,准备盛菜。 可是,相颜的自尊心却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你说话啊,叶礼融!”相颜提高了嗓音,站到他的面前,直直仰起脖子,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现在的他,每一天都惜字如金,有时候相颜真想拿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只为了逼他多说出几句话。 叶礼融关上了灶台的火,依旧没有说话,看着她情绪化,他一直躁动着的心底反而生起了一份平静,只要她还在意他,一切都会过去。 不过,他心理和面容上的表现很不同,眼中带着一股疲惫和清冷,神情仍是没有一丝波动,他总是平静过了头。 相颜一看到他这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突然之间就怒不可遏了,胸腔仿佛堵住了,怒火难以自控,立即从他的手里夺过了盘子,直接往地上一摔。 “啪哗……”一阵昂贵瓷器的脆响。 她的动作很熟练,因为这不是她第一次摔他的东西了,摔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厨房。 相颜按着胸口大喘着气,本想冷静下来的,可是心里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么重要的纪念日,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残忍的对待她呢? 难道这十一年来,全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吗? 原有一套象牙瓷的咖啡杯摆在饭桌上,她不管不顾,拿起来就往地上摔,片刻之后,就变得支离破碎了,一只景德镇的茶叶罐也被摔了,昂贵的特供红茶洒落一地。 “啪哗……”一阵的刺耳声响。 他一向是很注重体面的人,而这种程度的声响一定能让左邻右舍都听到。 相颜就是想以此激怒他,而他依旧冷峻,且一言不发。 他越是克制冷静,相颜就越是想要证明自己在他心里还重要,这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而且激烈的情绪一旦开始了,就不想停下了。 叶礼融平时喜欢收藏一些精美的餐具,有意的放在橱柜的顶端,相颜忍了好几次没有动它们,今晚她不想忍了,她从饭厅拖来了一把椅子。 这是他们在南非蜜月旅行时,共同挑选的一套上等的手绘瓷器,他非常的喜欢,并且用心的爱护了七年。 整套瓷器重到相颜差一点站不稳,她郑重地端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却迟迟没等到。 因此,当着他的面狠狠砸向了地上。 “啪哗……” 此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相颜,你……”叶礼融的嘴角气得在颤抖,可他不是一个轻易动怒的男人,他只是一直低着头望着地上的碎片。 他一向很念旧的,相颜看到他一脸的不舍,突然之间就后悔了。 她没有真想摔碎它们,她原以为他一定会过来抢夺,那么他们会有肢体接触,哪怕只是吵上几句,他们的关系会向好的一面发展。 可惜,她又惨败给他! 相颜看着一地狼藉,她深知自己从来就斗不过他,除非他愿意被感化,否则他就能绝情无爱,只要他稍微用一点小手段,她的情绪就稳定不了,彻彻底底变成一个疯子。 相颜气得快要死了,立刻离开了这里。 第19章 矛盾 上楼时,踏楼梯台阶很大声,看到那一束淡黄色玫瑰安安静静地躺在台阶上,她气得一脚踢开了,花枝一瞬间四处散开,可怜的花瓣也凌乱的落在了台阶各处。 一进卧室后,摔门也很响。 “叶礼融,我恨你!”相颜哭出了声,泪水更加肆虐。 在婚姻中失去优势的女人,都是怎么挽回丈夫的心呢,她完全不会,除了摔东西,简直是束手无策。 她坐在梳妆镜前,问镜中的自己,“你为什么总舍不得离开他呢,还是离婚吧。” 窗外瑟瑟的冷风声响,屋里也开始变得凄清了。 相颜孤苦伶仃的躺进被窝里,身体很冷,只有一个人躺在这张床上,这是她每天要面临的最痛苦的事。 他早已成为她生活中一个永恒的存在,她习惯了他的一切,不能没有他。 叶礼融挺直背脊上楼,没走几步,就看到楼梯台阶上四处散落的淡黄色玫瑰,他并无惊讶,弯腰捡起了脚边的花枝,花瓣也是一片片拾起的。 二楼楼梯的拐弯处,放置了一个垃圾桶,他随手扔了进去。 进屋后,他将黑色的西装外套挂于衣橱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暗红色的首饰盒,打开是一枚钻戒,圆形钻石璀璨细腻的光芒在他的眼底闪耀着,戒指很漂亮。 她回家以后,他就多次将手探进口袋,却怎么也拿不出来,他还是不想让她开心,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要惩罚她到什么时候,好像就要逼迫她放弃一切,必须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当个小女人吗,还是必须让她在金钱利益和他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呢? 叶礼融微微叹气,眼神里充满了忧郁,然后将外观精美的首饰盒放进了他床头的第一个抽屉里。 有时候,她会进他的卧室,然后拉开这个抽屉,还是等她自己发现吧,反正这枚戒指是她的,迟早会戴在她的手指上。 叶礼融弯腰拿起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 “叶先生,这么晚打电话来,不会是太太又摔东西了吧?”黄姐总是个直肠子,心里想的必然会说出来,隐藏不住。 “黄姐,明天早上六点钟,你过来打扫一下吧。” “好的,我知道了,叶先生。”黄姐很本分的语气,没有多问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黄姐很有先见之明,叶礼融苦笑,刚才家里的动静真的太大了,邻居家的两条狗一直在乱叫,这会儿才消停下来。 她摔了哪些东西,他一直在旁看着,所以心中有数,他又不想重买了,反正买什么回来都是破碎的命运。 没有逗留片刻,他打开了红木色的衣橱,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摆进了行李箱里。 这时候,手机响起了,他接起,电话那头一位中年男人笑着问:“小叶啊,在忙什么呢?” “郑总,我在收拾行李,您有什么事吗?”叶礼融客气而又平静。 郑总是集团的副总之一,为人和善,平时在工作和生活中都对他很照顾,明天他们将要一起出差,为期一周。 “呦,今晚待遇提升了啊,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洗碗吗?” 叶礼融苦笑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应。 因为有一天晚上,集团的一位同事给他打电话,偶然得知了他正在洗碗,不知为何这么一件小事在整个集团公司都传遍了,最后连集团领导们都有所耳闻了,所以领导们有时候喜欢拿这件事情调侃他。 “今晚不用了。”叶礼融回道,因为碗碟被砸得一个不剩。 “我为了你啊,刚和夫人拌了几嘴,两个孩子都盼着我周末带着他们出去春游呢,昨晚出发的话,正好周五赶回来,你非要明天出发,所以今天究竟是什么大好日子啊?” “真抱歉,耽误了您一家人周末踏青的计划……”叶礼融明显的心不在焉,浅浅叹气。 “不必道歉,谁都有些要紧的私事,而且我夫人一向赞许你的为人,不过你还没回答我呢?” 叶礼融沉默了,他已经精疲力竭,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想,对方也察觉出来了,没有多问了。 “这次的调研工作很重要,多依仗你了,如若完成不好,你和我可都要挨板子的。” 自从前几年企业改制以后,现在是自负盈亏,个人的工作业绩是至关重要的,不仅关乎年底开董事会的选举,也决定着他们的职位晋升。 “您放心,我会全力以赴。” 叶礼融为了这次的合作,已经准备了两个多月。 “那就好。”郑总笑了起来,“你以后多的是机会,我们这些位置以后都是你的。” “我还有很多不足,现在不敢想那么多。”叶礼融为人一向谦虚,言语也谨慎。 “你除了太年轻,没有任何不足。明早九点就要出发,晚上早点休息吧。” “再见,郑总。”叶礼融等待领导先挂断电话。 相颜洗过澡回到卧室后,发现梳妆台上摆着一碗热腾腾的青菜肉丝面。 她还想发作,打算扔到他的房间门口,一定要摔得响响的,趁机用绝食这招彻底把他气死,奈何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响了。 饥饿使人冷静,细想一下,这七年来,他从没有亏待过她的胃,原来他还会担心她饿肚子睡觉。 这都不算什么,因为他爱一个人的时候,会疼爱到骨子里。 相颜从小跟着父亲穿梭在生意场里,绝大多数的男人们除了对金钱、权势、欲望有所追逐之外,对于一切都是麻木不仁的,叶礼融是她这一生遇到过的最重感情的男人。 “那……他会对那个周亦心更好吗?”相颜想至此,一下就哭了。 相颜眼睛里噙着泪水,一边哭着一边吃着,然后不自觉地用筷子将面条搅成鸡腿形状,他说过这样比较好吃,这都是他教的,他肯定都不记得了,只有她一个人永远记得。 吃饱了,她就睡了,可是一直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床头的小时钟显示凌晨一点多了。 自从他搬离了这间卧室,相颜就患上了失眠症,经常在床上躺很久,才能进入睡眠。 她好想回到以前啊,想要他每晚都用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哄她,想要每晚都可以枕着他的手臂入睡。 明明结了婚,跟没结婚一个样,为什么有了丈夫就像没有一样,还总是气她。 早春还是很冷的,她的一双小脚冰凉,近来她因孤枕难眠倒要为他产生单恋的痛苦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体会这单身生活的苦楚,一个人缩在冰冷的被窝里,孤枕难眠,悲惨无依的感觉几乎将她淹没了。 “上天啊,请让我睡着吧,我好累啊。”相颜可怜的祈求道。 她一直坚持着没有找医生开安眠药,是因为还未生育过小孩,担心过度服用药物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 叶礼融非常的喜欢小孩子,冷战之前的那次吵架,他就提到了生孩子的事,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生气,那是他们相处的十年里,他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 他不懂,其实她很愿意为他生育小孩,他很有耐心,又拥有爱的能力,也有智慧可以教好小孩子。 只可惜,他现在不愿意配合她了。 想至此,相颜的眼眶又湿润了,人在夜晚时,总是胡思乱想很多—— 他年轻,却思想深远而宏大,也很有魅力。 从认识他以后,她就知道,爱慕他的女人很多。 但是,相颜总觉得他很单纯,除了她,他也从来没有跟别的女人亲密接触过,所以都是那个周亦心的错。 “他睡了吗,他现在究竟想怎么样呢?”相颜在心里乱想了一百种可能,所以得出了一个切实的结论。 “他是不是在逼我提离婚,然后和他现在喜欢的那个叫周亦心的女人生孩子呢,他不喜欢我经常出去应酬喝酒,又总觉得我的身体不够好……” “啊!”相颜一想至此,简直心如刀绞,“这是不行的,我绝不能让他做出这种事情!” “就算他先提离婚,只要我不答应就是了,他想离也离不成。”相颜委屈的哭了一会儿,人就累了,没有一个好身体,就连生气也是不配的。 床头的小时钟显示两点钟了。 “还是快点睡吧,他永远不会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他曾经承诺过无数次的。” 只是知道他人还在家里,相颜就觉得心安,胸口浅浅呼吸着,慢慢就睡着了。 没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叶礼融很了解她,只要时间超过凌晨两点,她一定会睡着的。 他静静站在她的床尾,然后用温热的手掌托着她的脚心,果然小脚是冰凉的。 相颜在睡梦中轻哼了一声,应该是觉得痒了,她下意识将小脚往上一缩,然后换了一个安稳的睡姿。 叶礼融以为她醒了,所以动作顿了顿,确定她没有醒,他又小心翼翼把被子掖紧了,然后轻轻坐在她床边,床褥慢慢的陷了下去。 今夜月色很美,一线温柔的月光投进屋里来,房间里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这一刻,他的目光变得比月光还要温柔,一直温柔的凝视她睡着的模样,小脸气鼓鼓的,大概梦里也在生气吧! 她身上的被子没有盖好,叶礼融用很轻的动作帮她盖好了。 叶礼融像审视一个睡梦中的婴儿,用掌心轻抚了一下她的发顶,那么的温柔。 他忍不住俯下身,很想亲亲她的额头,亲亲她的脸颊,像曾经相爱时那样,以前每一晚为了哄她睡觉,临睡前他都会亲吻她,她才肯入睡。 他突然很快的收回了身子,怕碰醒了她,因为她的睡眠一向很浅。 朦胧的月光笼罩着床上的她,为了能够应付得了往后一周的思念,他将她睡着的模样一帧帧记录在了自己心里。 她睡觉时总是不老实的,又不安的动了动身子,所以他经常夜里过来照看她,轻轻帮她将被子盖严实了,然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卧室。 凌晨三点多,天空打春雷了,轰隆隆几声后,开始落雨了,滴在窗沿上啪嗒作响。 相颜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雷声惊醒了,她不怕雷声,只是零散的雷声吵得她六神无主,焦躁不安,在床上睡不着,想想东之后,又想想西,想起他晚上对她是那样一种绝情的态度,气愤之后产生的疼痛蔓延至全身。 他怎么敢的呢,她从未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受到过那样的冷待。 相颜躲在被子里低声哭泣,后来实在是哭累了,似乎睡着了一会儿,然后又毫无征兆的醒了过来,她不自觉的捂住了左胸,从去年开始,她总隐约感觉到胸部有一阵一阵的刺痛感,可能是生病了。 凌晨四点钟,雨停了,窗外寂静无声。 除了轻微的风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孤独侵入了她的骨头里,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受,毫不留情的朝她裹袭而来,侵占了她的整个躯体,无处可逃。 除了头脑是清醒的,浑身都痛,肋骨下边也一直很疼,她一度快支撑不住了,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你要心平气和。 “我不要他了。”她哭得呜呜咽咽,可怜的像个孩子。 后来,一直疼痛的胸口慢慢不疼了,她情绪舒缓了下来,心想天亮了就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五点钟,天都快亮了,她不知不觉的昏睡了过去。 叶礼融也同样度过了极为痛苦的一夜,从她卧室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几乎是整夜未眠,六点钟闹铃响了。 这样的夜晚,对他而言,已经是习以为常。 醒来的第一件事,他用布满青筋的手臂掩住了双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掀开身上的被子,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拿起放在台灯旁的黑色半框眼镜戴上了。 下楼来,面前空空荡荡的,只剩地上一堆残碎品。 叶礼融有气无力的低下身,低垂目光,去捡地上的陶瓷碎片。 他看了很久,迟迟舍不得放下。 这是他最珍爱的,从不会给客人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用过,这曾经是他们一起挑中的,她也喜欢的不是吗,为什么非要摔碎它们呢? 他左右的环顾望了一眼整个房子,家中已经没有旧物了,关于他们之间的记忆几乎全部被她摔碎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他轻声走过去打开门,是黄姐应约而到了。 黄姐眼神真挚而朴实,脸上有两圈高原红,肉肉的脸,皮肤黝黄,她总是穿得很少,因为身体很好不怕冷。 进屋以后,入门处是浮雕的红木橱柜,经过一条不长的走廊,就是客厅了,黑色真皮长沙发的底下铺就柔软的织锦地毯,这个家似乎很推崇传统文化,墙壁上的每一处空旷的位置都挂着水墨字画,屋内的每一件家具都很考究,可以明显看出屋主人想要一辈子在这居住下去的决心。 饭厅布置的很出色,采用了中式装潢,全是玫瑰木的家具,三米长的饭桌,依次摆好的座椅,细致的雕刻着不同的花纹,虽不奢华,却透着典雅的韵味。 往地上一看,却是满地的陶瓷碎片,凌乱不堪,黄姐也没有半句疑问,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黄姐,你的动作要轻一些。”叶礼融轻声嘱咐,然后离开了饭厅。 天还未亮,叶礼融点开了厨房的灯,他在厨房里走动,忙着为妻子熬粥。 黄姐二话不说,卷起衣袖就干活了,地上的碎片,她是一片片捡起来的,可是实木地板被瓷器砸到所产生的划损,黄姐跪在地上,用毛巾怎么也擦不均匀了。 黄姐实在是想不通,也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心里默默想道:“她究竟有哪里不如意呢,嫁的男人年轻又英俊,性格也好,还在国企单位里谋得一官半职,将来前途无限,小夫妻俩年纪轻轻就这么富有了,两个人住着两层半的大别墅,本应人人钦羡的一对金童玉女,为什么老是摔东西呢?” 黄姐收拾好一切,离开的时候,叶礼融正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吃早餐。 太阳刚升起,叶礼融就提着行李箱走进了车库,然后开着车去了公司。 第20章 遇到最好的朋友 每一个清晨,窗外的鸟雀声准时将相颜唤醒。 她一般在八点钟起床,天天都是晚上睡不着,早上不想起,一身凌乱的发丝,一双疲倦的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相颜半闭着眼睛,系上了睡袍的丝带,双腿下床后,一双白嫩的小腿从裙底露出,无论何时,她的动作都优美动人。 她慢悠悠的走进衣帽间,没有逗留多久,随手挑了一件连身长裙和白色大衣放在象牙灰色沙发上。 她只是站在洗浴间刷牙,都累得靠在洗漱台上,如果晚上睡眠不佳,她的皮肤就会显出一丝初老的状态。 “难怪你的丈夫要去爱别的女人呢!”她经常自我嘲讽,对自己不满,可又对自己要求奇高。 对于二十九岁的女人来说,保养皮肤的时间得多于服饰妆容的时间,所以她早晚都会在梳妆镜前坐很久,往脸上抹一层层昂贵的护肤品,只有觉得手臂酸了才肯罢休。 换衣时,镜中的女人身高出挑,她平时爱穿平底鞋,是为了礼貌起见,因为她要见的甲方不一定长得很高。 今天她不用见客户,晚上倒有一个私人聚会,所以换上了一双新的高跟鞋,心情大好。 下楼来,屋子已经被收拾好了,好似昨晚的闹剧并没有发生过。 他的车钥匙不在玄关处的橱柜上了,应该是上班去了。自从冷战以后,他不会再跟她汇报行程,所以相颜只能以此来判断他在不在家。 饭桌上,依旧摆好了早餐,相颜走了过去,看看是什么花样,小米粥,剥好的鸡蛋和油煎包,但是没有动它们。 居然还有这么多没摔碎的盘子,真是失误! 他那个人非常勤快,除了出差,天天都为她准备三餐,家里的大事小事,一直都是他包揽的,她从不用过问。 以前,她一顿不好好吃饭,叶礼融就会大动肝火,她的身体只要一生病,他就恐惧万分,因为他很害怕她先死掉了。 她在25岁时做了胆囊切除的手术,当时是他第二次在她的面前落泪,可怜兮兮的靠在她的耳边说:“如果你先离开了,那么我这一辈子的快乐都没有意义了,一切拥有过的幸福都要换成千百倍的痛苦还回来,我承受不了。” 因为他总是精力充沛,自带长寿基因,而她整天都歪歪倒的,这让他对她的健康状况一直很是紧张。 那时候她还觉得感动,还总告诫自己为了他也要保护好健康。 如今她清醒过来了,人只有自私心,他还不是为了自己,现在有了新欢,她饿死了,他可能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她今早正好不饿,而且带着侥幸的心理觉得还能够报复到他,所以没有动他的早餐。 她将车子驶出车库,门前的一棵柿子树是他种的,已经在开花了,满枝头的白色小花瓣,鲜嫩的绿叶上还沾着昨夜落的雨珠,路面上还是湿的。 曾经,他说过,搬来绿映山庄以后,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四季的变化,除了小时候,很多年都没有四季的意识了,春夏秋冬已经不再那么泾渭分明了。 整个城市忽然之间披上了一件绿色的衣裳,眼光所到之处全是绿色,空气中弥漫着香气,令人心情舒爽。 别墅区东面临湖,西面靠街,坐落于低处,回家是一路下坡,出门就是上坡了。 从别墅区往市区的方向需要开一段山路,道路两岸的风景才是妙不可言,一排高高的围墙上铺满了粉色蔷薇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花香,有行人们在驻足拍照,此刻花苞较多,但也掩盖不住几分春日气息。 相颜通常出门的时候都是整个城市交通最通畅的时候,开车经过一家医院门口,车流量不大,前面的街道却堵车了。 她被迫停了下来,等了好几分钟,路况还是没有好转。 今早醒来以后,她觉得身体尚能坚持,本不打算今天看医生的,因为她自己定了今天上午开会。 又等了好几分钟,前面的车辆仍然纹丝不动。 相颜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智俊,你通知一下,上午的会议取消吧,改到明天下午。” “怎么了,你上午有事要忙吗?”韩智俊问道。 “我想去一下医院。” “你要看医生吗?”韩智俊很紧张的问道。 “嗯,没什么重要事的话,我就中午过去了。”相颜右手打方向盘,拐弯开进医院的西门。 自从前些年动了一个手术之后,相颜就对医院产生严重的恐惧心理。 她没有选择常去的医院,因为那边人满为患,一天都未必排上队,反正只是检查身体,这里正好是一座新区设立的医科大学附属分院,规模不小,也属于三甲水平。 挂号时,她特意选了一个女医生。 这家医院从服务台到挂号窗口,以及每个诊疗室里医生都是很年轻的,人流量不多,也没有那么嘈杂。 相颜站在诊疗室门口徘徊了一下,悄悄伸头一看,果然是个女医生,她心定了。 相颜轻敲了一下门,年轻的女医生见有人来,将自己正在看的书合上,赶紧收进了抽屉里。 “请问,您是刘瑜之医生吗?” “是的,请进。” 刘瑜之凭感觉知道有一个美人儿走进了诊疗室,抬头一看,果然是一位令人赏心悦目的女人,上身穿浅黄色的天丝衬衣,咖啡色的裙子,穿的很单薄,将羊绒外套搁在臂弯处。 相颜刚坐下,诊疗室的电话就响了。 “我接下电话。”刘瑜之说。 “嗯。”相颜应道,无聊的观察起诊疗室。 办公桌上有一台电脑,墙上一个小白板,一张单人病床,蓝色的帘子是拉开的,地面很干净,她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应该是整个医院都充斥着这种味道。 这里环境就是冷冰冰的,没有生命感的地方,以前听说医院里的绿植都养不活,因为定期要喷消毒水。 “我马上过来。”刘医生看上去有些焦急,然后很客气的对她说:“我去看看我的一个病人,你等我一下。” 相颜点了点头。 过了好久,相颜都准备离开了,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意思,久等了。” 刘医生很亲和,白袍很合身,柔顺的齐耳短发,细软乌亮,皮肤冷白,不过这样的医生打扮让她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了,仔细看脸的话,不会超过三十岁。 刘瑜之询问了一些病症,相颜毫无保留的回答,然后她又用商量的语气问道:“需不需要我给你做个触诊?” 相颜听取了医生的意见,点了点头。 “你跟我过来。” 相颜一脸紧张的神色,一直都在逃避,还是躲不过,还好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医生。 这个诊疗室没有墙壁,是一整面的玻璃,对面也是一栋玻璃楼,相颜担心的问:“对面的楼可以看到吗?” “这个玻璃从外是看不到里面的,对面是住院部。” “我不太放心……” 刘医生对她格外有耐心,特意去为她拉上窗帘,并嘱咐道:“你人需要躺下。” 相颜非常不情愿,慢慢地解开自己衬衫的纽扣,其实她很保守,很怕对别人袒露自己的身体,这糟糕的一切啊,人是不能生病的。 刘瑜之打量起她,这个女人生得真美,俯视看她,脸颊光洁,找不到半点瑕疵,尤其鼻子长得无可挑剔,从山根滑下就如同雕刻般精美。 刘瑜之在这一刻都动容了,如果这样的女人生了病,就太可惜了。即使作为一名医生,生命面前人人平等,可是此刻她的内心失去了平衡。 相颜一直害羞的低着头,等她完全解开了衣服后,刘瑜之微微怔住了,在心里惊讶,果然真正的美人儿从外到里都让人触目惊叹。 她身上的肌肤白净光滑,身体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又瘦又有,这种完美基因并不多见。 刘瑜之在感叹不公平的同时,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喊她,“刘医生,我现在要躺下吗?” 她一问完就自己躺下了,很乖。 刘瑜之手指刚抚上她的胸口,就感觉到了一阵温热的触感,丝滑反弹,这女人极易让人分心,按耐住不平静,很仔细为她检查许久,动作轻柔,暖暖的手指分别在几处按了下,并耐心询问:“这样痛吗?” 相颜一直咬着嘴唇,脸颊微红的摇头,“不痛,但是每当情绪不好时,会有一阵阵的刺痛感,已经持续了一年多了。” “那怎么不早点来看呢?” “不想看医生,尤其是这样的病痛。” 刘瑜之用看无知的人类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在医生的眼里,人只分健康和不健康的,你不该有这种顾虑。” 相颜委屈不说话的样子,又实在惹人怜爱,不忍责备她太多。 “你可以起来了。”刘瑜之说话平和而又疏离。 相颜坐起身来,慢慢扣上胸衣,然后穿衣服,边问:“刘医生,我这个病情严重吗?” “小于一厘米的肿块是无法触诊到的,这两年你做过体检吗?” “我们企业每年都给员工做体检,但是,我这几年都没去过。” “为什么不去?” “我以前做过一个手术,从那以后我很害怕医院,我从事的行业跟医院打交道挺多的,但还是不想看医生……” 这时候,隔壁诊疗室来了一个男医生,直接冲了进来,“刘医生啊,请教个问题,我这边有个病人……” 相颜正在系衬衣的第一粒扣子,幸好刘瑜之眼疾手快的将她衣服合上了,相颜都被吓了一大跳,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你自己穿好啊,等我一下。”刘瑜之说完这句话,就到隔壁诊室了。 原来,诊疗室的露台之间是相通的,有一条长走廊,以及摆放茶水的地方。 相颜整理好了衣服,拉开帘子,见刘医生正往电脑里输入什么文字,然后打印出来一张单子。 “你到楼上做个彩超吧。” “请问在几楼呢?” “三楼。” 因为是新医院,排队的人不多,彩超室的女医师告诉她,“你左边有一颗结节,大小在7*8mm,以后要多注意了,在十一点方向。” 相颜也听不懂,下意识的指了一下自己平时感到刺痛的位置,问:“长在这里吗?” “差不多。”女医师回复道。 果然是他的错,没有冤枉他,就是这一两年才感到不适的。 “哦,右边也有一个,不过小一点,大小在2*3mm。” 相颜听到这儿,想死的心都有了,整个人的心情凉到了底,报告单写的简单明了,左右都长出了结节,她自己也看得懂。 刘瑜之认真看了报告单后,说:“目前还好,如果以后增大,到时候我们再考虑手术切除,定期过来复查。” “我从去年开始容易发脾气,跟这个有关吗?” “跟情绪有一定的关系,主要还是女性到了三十岁,乳腺方面、子宫以及甲状腺,很容易有小问题。” 刘瑜之伏案,手写着病例。 相颜观察起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医生,因为医生都不化妆容,工作又忙碌,显出一丝憔悴,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可作为一名坐诊医师,这个年龄肯定是不符的,相颜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刘医生有一对杏眼,鼻梁瘦挺,两颊薄薄,肤色均匀,长得挺美,就是有些严肃,性格太冷了。多年后,再回想起来今天第一次见到刘医生的印象,相颜的心里依旧只有两个字,清冷。 相颜一想起自己是来看病的,心情凉了一通。 “刘医生,我现在不算严重,对吗?”这是相颜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体里也出现了结节,以前都是听讲别人有,既担忧又恐惧。 “放心吧,有可能永远不会病变。”刘瑜之安慰她。 相颜的担忧一瞬间就减轻了些许,她很相信医生的话。 “刘医生,我要不要开点药吃呢?” “你喜欢吃药吗,你要喜欢,我可以给你开点,但是没有必要。”刘瑜之突然笑了,像是在安慰一个无知的小孩子的语气。 刘瑜之将病历本递给了她,还是微笑着的。 相颜愣住了,对于自己的病情更没概念了,不过刘医生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弧度弯弯的,这么亲切的医生,她是第一次见。 相颜一瞬间就产生了跟这个女孩子做好朋友的念头。 她以前认识的医生从不会安慰她,更不会保证什么,只是与她聊上几句话,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跟十一年前的叶礼融给她的感觉是一样的,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遇到一位好医生需要很好的运气。 相颜对她产生了很多信任,她心里还有一个困惑,除了离婚之外,也想过留出一年的时间生个孩子挽回他。 “刘医生,我现在这个情况影响备孕吗?” “如果怀孕的话,孕期身体激素的变化,可能会使结节迅速增大,不过你的情况还算乐观,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如果超过一厘米,我们一般建议是先微创切除再怀孕。” “我想备孕半年,下半年能怀上是最好的了。” 刘瑜之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这要看你们夫妻俩的身体状况了,你结婚多久了?” “七年了。” 刘瑜之有些皱眉,因为从医学上来说,结婚超过两年以上未怀孕就很奇怪了。 相颜看到她疑惑的神色,立刻就解释说:“我们一直没有生孩子的打算,不是因为身体有问题。” “哦,这事儿你们夫妻俩再商量下,反正你还年轻,什么时候都好。” 相颜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问题吗?”刘瑜之疑惑的问她。 相颜摇了摇头说没有了,起身才走出两步,突然毫无征兆的定住,又回过身坐下,这样的反反复复,她是不常做的。 “刘医生,我可以再来找你吗?” 刘瑜之点了点头,很亲和的说道:“如果我不在的话,你可以找别的医生给你看。” “我不喜欢别的医生,我只找你不行吗?”一想到再换个人触摸她的身体,她可不愿意。 刘医生还没回复,相颜又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 “刘医生,您的私人联系方式可以给我吗?” “不好意思,我们私人的联系方式是不对外给的。”刘瑜之直接拒绝了。 “那我的病情加重呢,我很害怕。”为了得到一个女孩子的号码,相颜都不惜赌上这样的话了,以前她从不肯说一句自己不好的话。 “短时间内不会的,放心。” 相颜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郑重的放在刘医生面前,充满希望的对她说:“这是我的名片,打给我好吗?” 相颜信心在握,因为从没有人拒绝过她的请求。 刘瑜之很无奈,但是拒绝谁,也不能拒绝一个美丽女人的请求,只好在她的名片上写了自己的号码,她平时不喜欢与病人之间有什么私底下的关系,而且也没有义务给看诊的病人留联系方式。 “谢谢刘医生,我先回去了。”相颜难掩喜悦,对她莞尔一笑。 刘瑜之疑惑的想道,“我平时那么有原则,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答应她了呢,我现在哪有时间交新朋友?” 相颜走出了诊疗室,才想起翻病历本,工整的小楷字,凭借她多年的看人经验,这位医生聪明且善良,是一个难得珍贵的好人,也是一个不可错过的好友。 “哎!”相颜坐进驾驶座,累得长叹一口气,拿着名片一直看,这十一位数字,或许是可以拯救她的神秘密码。 如果,今天换另一个医生告诉她这个结果,她一定非常的难过,遇到刘医生,让她短暂的忘却了自己被检查出的病症。 回到公司时,已经到了饭点。 商业写字楼里一般没有食堂,绝大多数的公司也不负责员工的午餐。 相颜平时应酬多,中午在公司就餐的机会不多,一开始就每月给员工们发放五百元的餐补,当时有的自己带饭,有的出去吃。 每天一到中午,茶水间的微波炉要排队,周边的一些小餐馆就那几样菜式,吃都吃腻了,久而久之,午饭成了很大的问题。 后来,她决定由婆家开在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送餐过来,菜式丰富,口味又佳,因此午餐吃什么成了员工们每天来上班的一个期待。 今天中午吃梅菜扣肉,青椒肉丝,清炒油麦菜,以及冬瓜排骨汤。 许亚惠见老板回来了,自己还没顾上吃饭,就端着玻璃饭盒进来她的办公室,然后摆放在临窗的茶几上,都打开了,餐具摆得整整齐齐的。 相颜靠在老板椅里,看着小许为她忙前忙后的,她从21岁就来了公司,一待就是六年,现在公司里里外外的琐事都是她在操持着,也没有一点怨言。 相颜很有自己的本领,就是她留得住人,每个岗位上的工作内容都很饱和,她常说不愿意换人,尽量保证员工的稳定,但是又绝不养闲人,因此每个员工手上的活都在逐年递增,每个岗位上的工作内容都很饱和。 许亚惠离开时,对老板微笑说:“相总,您慢用。” “谢谢你了,小许。” 韩智俊连饭都没吃,就急着来找她了,他敲了敲她办公室的玻璃门,然后快步走了进来,语气温柔的问:“回来了?” “嗯。”相颜若有似无的看了他一眼。 “每年劝你体检都不愿意去,今天怎么主动去医院了?”他的担忧掩藏不了。 相颜无精打采的模样,“没什么,就是有一点不舒服。” 韩智俊看她嘴唇发白,问她,“你脸色很不好,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事,昨晚没睡好而已,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韩智俊欲言又止,不敢讨她烦,只能满脸担忧的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二十分钟后,许亚惠悄悄过来了一次,见午餐没动,她也没法收拾餐具,在办公室门口踟蹰了一会儿。 相颜见到了,就说:“小许,你先去午睡吧。” “好的,相总。” 相颜一直心不在焉的刷着手机,心里知道该吃饭了,但是又不想离开椅子。 一点钟时,韩智俊又来了,看见她还是靠在老板椅里无聊的刷着手机,饭菜都没动过,应该早都凉了。 他没说话,走过去把饭盒拿去微波炉加热了,再次回来后,干脆将饭菜端到她的面前,也不多话,“重新热了一遍,赶紧吃吧。” 相颜心里有些感动,无论何时,韩智俊都很关心她,也真的为她担忧着,他们是最好的伙伴。 相颜放下手机,拿起了勺子,只吃了几口就说:“真吃不下。” 韩智俊看她实在为难,打开汤盒说:“那就喝点汤,今天是排骨汤,你爱喝的。” “我等会儿吃。” 韩智俊非常生气的说:“等会儿又要凉了,你整天真让人担心啊!” “以后,公司就要靠你了,你一定要把身体照顾好,不能像我这样。”她也知道自己很矫情,但是真的提不起一丝精神。 韩智俊被她这一句话吓得不轻。 “你再吃几口吧?”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有焦急。 “好。”相颜勉强拿起勺子喝了几口汤,吃了一块排骨,然后跟他说:“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赶紧去午休吧,帮我把办公室门关上,放心,我会吃的。” 韩智俊知道她的性子,只能听从她,离开时关上了办公室门。 相颜又默默哭了,心里怎么都想不通,还冒出一个奇怪的声音,“明明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关爱我,这么多人担心我,为什么偏偏就他不喜欢我呢?” 但是,他的冷漠,让身边其他人的关爱变得毫无意义,因为她就只在意他一个人的爱。 她痛恨自己这么想,但是又改变不了。 第21章 等他回家 晚上,依旧有饭局,但不是很重要,相颜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听他们各自聊些企业里的事情,大家对于今年的经济走势都抱有悲观的态度,另外也是避免不了的,大约喝了一壶白酒,就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 从饭店出来时,又下雨了。 春天的雨,有时候也是急促的,圆大的雨珠垂落打在车窗上,啪嗒作响。 相颜让代驾师傅将车停在家门口的路边,然后在后座待了一会儿,她很久没有安静的听雨声了。 以前是喜欢的,这几年都是厌恶的,因为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也曾经跑过销售,一开始,她满怀憧憬的跑了三个月,没有拿下过一单。 有一次下雨天,在一位院长家的门口等他回来,那晚不是她第一次来了。 她先去了院长家里拜访,得知他还没有回家,只好离开了,和院长的爱人走近关系,多次找他的家属做工作,该做的都做了,信任感还是没有真正建立起来。 但是她仍没有放弃,一直在院长家楼下等着。 她永远记得,那晚她坐在车里,一直听着车窗上啪嗒作响的雨声,焦急的看着楼道口,害怕错过了。 那一晚,她从傍晚五点多,一直等到了十一点多,听了六七个小时的雨声,她彻底的厌烦下雨天了。 那是她第一次产生了后悔,为什么要给自己的人生找磨难? 在那晚以前,她最喜欢和叶礼融一起在小雨的天气里出门了。 他漫无目的开着车,她坐在副驾,直到彼此都觉得该找个落脚的地方了,在街边寻一家温馨的餐馆,饱腹一顿后,再去看一场热映的电影,看话剧,逛街,或者陪他去一家书店坐到天黑。 脑子里浮现出很多的往事,她没有办法记清楚,她从没有跟丈夫说过这件事,她相信他也是的,他的人生也可以顺遂很多,他没有过一句怨言,她觉得自己也不该有。 既然选择了爱情至上,就该牵着手一起走下去,他的爱与陪伴可以破除万难。 当然,他也曾为她出面过,因为他希望她认为努力付出就有回报。 后来,她又遇到了各种磨难,却不想与他提起了,因为一个家庭,总要有一个稳定的支撑,目前她的收入比他高,但是他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太多,她一天也不愿跟他分开。 相颜总感觉他们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和好如初,真正爱一个人时,无论产生多少次分开的念头,她都会自己哄自己,一转身就把那个念头压下去了。 相颜推开了车门,选择独自冒雨走回家,这一小段的距离,足以将她的长发淋湿。 事到如今,只有她的健康可以威胁到他了。 相颜站在门口,低头看自己,又有些后悔了,可惜了她的爱马仕,可惜了身上这件第一次穿的羊绒外套,一淋雨便会失去新衣的光泽。 一推开家门,相颜顿时就失望了。 家里的灯没亮,他的车钥匙也没有放在原处,他怎么还没回家? 相颜有些头晕,脸颊微红,懒洋洋的歪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就想这么头发湿漉漉的等他回来,得到他的同情,他的怜惜,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她从包里拿出上午的体检单,一定要将这个直接丢到他的脸上,让他忏悔,让他哭去吧! 所以,她一直等着他回家。 他迟迟不归,相颜开始在网上搜索有关乳腺结节的病症,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跟他说的。 但是,究竟要怎么跟他说,才能真真正正吓到他呢,让他以后都彻彻底底臣服于她呢? 此刻,相颜已经信心不多了。 这一次出差,叶礼融与集团的好几个领导和同事一起,晚上有招待,但是叶礼融手上还有紧急的工作,所以严辞推脱掉了,他独自吃了一顿简单的快餐,就回到酒店加班。 只是一天没见,就想她了,在一起11年了,还是逃不过她。 她没有应酬的话,通常是六点钟左右到家,今晚又等了又等,直到八点多钟,她才到家,他在监控里看到她的身影,忍不住透过手机屏幕,抚摸她小小的身影。 她一直躺在沙发里捧着手机玩,身上披着毛毯,一会儿动动胳膊,一会儿晃了晃腿,乖得让人心疼。 叶礼融知道,她这是在等他回家,看到她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忍不住想给她打电话,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要让她自己明白一件事,她也还在爱着他,得让她自己衡量,还有多少爱意,他们才能够一起跨过这个艰难的阶段,然后回到以前。 叶礼融将监控打开着,一边认真工作,一边在心里一点点享受着被她挂念着的感觉。 十点半了,相颜从沙发里坐了起来,可怜的抱着自己,心里很孤独,耳朵一直聆听着家门外的任何响动,眼眶都熬红了,他还没有回来,头发都风干了。 “小懒虫熬不住了,应该是困了。”叶礼融自言自语道,也该让她睡觉了。 他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一个信息,“忘了跟你说,我出差一周,你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晚上睡觉时锁好门窗。” 相颜听到微信的提醒音,立刻回复了过去,“知道了。”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让一个工作辛苦的人还要分心担忧她,那不是一种好滋味,或许,他不是客套,真的是担心呢! 叶礼融看着她无力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站起身,乖乖上楼睡觉了。 相颜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路过他的卧房时,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好像在迎接她似的,所以她就鬼使神差般走进去了,他平时生活简单,作息规律,又坚持修行,所以他的屋子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气。 相颜按开了房间的灯,虽然不是第一次进这间屋子,依然感觉这里好陌生。 分房的事,是他自作主张的,一开始她以为他在威胁她,并且很自信的认为,他更需要她,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整个床铺都是深灰色的,以前他就不情愿盖粉红色的被褥,现在他自立门户了,终于可以随心所欲选择床品的颜色了。 相颜径直走到衣橱旁,拉开橱门,随手找出了一件他的衬衫,然后掀开他床上的被子,躺进去,身体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动作很熟练,一气呵成。 她闭上眼睛,躺在属于他的气味里,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衬衫,努力呼吸着他留下的味道,幻想着他就躺在身边。 一开始,她会在第二天收拾掉留在他枕头上的长发,不想让他发现。 后来,她也不管了,他心细如发,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在假装不知道而已。 她有些害怕一个人在家里,所以他在家里买了很多小夜灯,连他的床头柜上也有,她伸长了胳膊去按开了,这个昏暗的亮度正好适合睡眠。 有时候,她会翻翻他抽屉里的东西,他从没有说过不可以,他在家里没有秘密,而且,以他的聪明和细心,若是真的想做什么坏事,她也绝对发现不了。 她将手伸进他的枕头下,身体在被子里扭来扭去的,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睡姿,想要他在身边,她多么孤独啊! 想他,真的很想他,想到身体觉得发冷,因为他体温旺盛,冬天也盖得很薄,小脚无意间踢到了床尾的一床鹅绒被,叠得好好的,他特意放在那里的吗? 她又寻找到了他还爱着她的痕迹,心里对他的恨意也消失了大半,起身将鹅绒被铺开盖上了,两层轻软的被子一瞬间就让她的身体变得暖暖和和。 他去哪里了,真的是出差一个礼拜了吗,可能他根本没出差,住酒店去了,还是去老房子住了? 脑子里出现的问题太多了,一个也想不明白。 想着想着,他身上的味道对她的作用太大了,很快就沉沉睡去了,睡眠质量比在自己的卧室里好多了。 第22章 最爱的爸爸妈妈 十八楼东边的办公室里,身后的白墙上挂了一幅字,《沁园春雪》,叶礼融非常喜欢这首词,他从小就拿毛笔练了一遍又一遍。 公司刚成立的时候,他拿出了最满意的一幅,装裱好了,亲自挂上去的。 一夜过去,相颜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她向来如此,事业排第一,其余一切都排到以后。 相颜戴着一副银边眼镜,黑玉般的浓密长发几乎盖住了她的上身,她托着脸腮,一直盯着白色电脑的屏幕,正在认真钻研二哥发过来的会议资料。 虽然兄妹俩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是从来没有断了联系。 相颜自认为这间公司只是一个小作坊,她的小小成就,自然跟父亲无法相比,她本人也没有多少雄心壮志,能维持外面那些员工们的生计,已经很不容易了。 因为她的身体无法劳累,还跟丈夫闹着矛盾,可谓内忧外患。 正在思虑之中,二哥相柏打来了电话,问道:“早上发给你的东西,你看了吗?” “正在看呢。”相颜回道。 虽然,相颜已经嫁出来了,但是父亲和两个哥哥一直有意让她实时掌握家里公司的情况。 “老爹早上还问到你了,问你最近怎么样,看样子是想你了。” 相颜怪哼了一声,说:“他才不会想我呢,我经常给他发信息,他从来都不回复,我们的聊天对话框,简直就是我一个人的独白。” 相柏用起兄长的气派,教育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一年都不愿意回来几趟,我们三个之中,老爹一向最疼爱你了,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 “他才不疼我呢,他早都不管我了。” “他怎么会不管你呢,我和大哥为你忙活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他提示和亲自授意的,前期办经营资质,后来成立工厂和仓库,拓市场,你哪一次遇到难题他不为你担心啊……”相柏在电话那头清了清嗓子,“咳,我今天多言了!” 这些年,相颜也都隐约知道,不过她不敢十分确信。 “难怪有人说我靠娘家靠丈夫,我本身的努力,连二哥你都只字不提,我跟你诉过那么多的苦,你应该最懂得我经历过什么啊!” “你自己想做出一点成绩,努力不是应该的吗,相较于其他有成就的企业家,你经历的都只是皮肉上的擦伤。” 相颜心里清楚,二哥非常的疼爱她,始终站在她这一边,从小就是如此。 “我只能这样承认了,你希望我经历太多吗,那么你就没有一个漂亮的妹妹了。” “我的漂亮妹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相柏笑着说道。 “什么啊?”相颜不以为然,如今也没有能够让她开心的事情了,心如枯草。 “你不是一切如意,就盼着老爹的原谅你吗,我看他最近总提到你,看样子是打算原谅你和妹夫了。” “是吗,可是他对我依旧很冷漠啊!”相颜听了也觉得惊讶。 “那一年,你随口说看上了一栋别墅,我随口跟老爹一提了,他立刻支钱让我转给你,碍于面子,还说是给你的嫁妆,你结婚时没给过嫁妆,我们哪敢有什么异议呢,一切都是他说了算的。” 听到这里,相颜眼睛里充满了光彩,问:“是吗,我一直以为这是分家费,叫我以后不要再对他伸手要钱的意思。” “分什么家啊,就算是要分,我们也是平均三份,老爹在公开的场合已经说过多次了,他那么爱面子,是不可能食言的,我和大哥可不敢搬出去住啊,我们都害怕一无所有,还是你最自由了。”相柏很羡慕的笑说。 相颜非常惊讶,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跟父亲的关系已经僵到这一辈子都和好不了。 相柏叹了声气,又说:“虽然老爹在外面威风八面,但面对家人关系时总有些别扭,尤其你跟他生气,我们所有人都得遭殃,你也知道他发起脾气有多么可怕!” “我晚上给爸爸发信息,其实我也很想他。”相颜也难过了起来。 “拜托你晚上给他打一个电话好吗,他不接的话,你给老妈打,他会在一旁偷听的,每次不都是这样吗?” “好的,我知道了。” “最近你公司里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 “没有,一切都挺好的。” “那就好,千万别再惹他生气了,每次你俩一闹别扭,就殃及一片池鱼,家里的几个孩子都知道,小姑姑又惹爷爷生气了……” “知道啦,你好啰嗦啊!”相颜笑着挂断了电话。 今天,相颜难得获得了很多的好消息,在她经受着婚姻苦难的时候,还是家人的爱,给了她很多的支撑,或许是老天在可怜她。 晚上,相颜一个人下班回到家,自己进了厨房,简单煮了一碗汤面,因为太难吃了,只吃下了一半,然后就给母亲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妈妈……”虽然相颜29岁了,可是每次喊妈妈的时候都很甜稚,一个乖乖女。 “吃过吗,颜颜?”颜玉瑾依旧很美,皮肤白皙透亮,说话温柔。 相颜乖乖把头点着,然后调皮的问道:“颜玉瑾女士,您最近过得开心吗?” 颜玉瑾女士一脸的无奈,却一直温温柔柔的,“你们过得开心,我就开心。” “相为文先生呢,回家了吗?” “你爸就在旁边,看他不打你屁股,总是调皮。” 相颜哑语,俏皮的吐了下舌头,没想到舞到龙王跟前了。 颜玉瑾将目光偏向旁边,然后又看回手机镜头,迟疑着问了一句,“……宝贝啊,你爸今天早上说,昨晚梦见你哭了,怕你过得不开心,让我问问你,没有什么事吧?” “咳……”相为文在旁的咳嗽声,听着像是在阻止妻子继续说下去。 相颜心里一惊,她最近是哭得厉害,难道父女之间真的有一种神奇的心灵感应吗? “没有啊,我一直都挺好的。”相颜努力发出甜甜的笑声,好让父亲放心。 “那就好,你爸那天还跟别人说啊,就差小女儿家的外孙了,他现在啊,满脑子只担心你一个。” 在相颜从小的记忆里,母亲挂在嘴边的总是,你爸爸说……在家里总以爸爸的每一句话为尊,可能她的恋爱脑就是遗传自妈妈。 “对啦,你二嫂又怀孕了。” 相颜听到后,很开心的说道,“真的吗,那我待会儿打电话恭喜她,我会准备一份大礼的。” “你也别急着备礼了,她说不想要了,家里公司的事情越来越忙了,反正家里已经有两个小光头和一个小棉袄了,你爸说随他们去,我们也不管那么多了。” “那个混小子呢?”相为文终于发话,虽然没有入镜,他应该是一直在旁边看着小女儿的。 相颜低声回答说:“他出差了。” “又去哪了?”相为文的话语立刻凶了起来,总是很有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相颜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只得低声说:“去很多地方,他这次出去一周。” “挣不到几个钱,还总是到处乱跑,你一个人在家里吗?”虽然相为文严词厉色的,但是语气里也藏不住对女儿的担心。 “嗯。”相颜委屈应道。 相为文叹气,心疼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宝贝女儿,不是一个他期待的女婿也就算了,好好待他的宝贝女儿也就算了,什么都不是。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小子,还要他有何用呢?”相为文无奈的叹了一口长气。 “爸爸,你不要这样说了,他也很不容易的。”相颜低低的说道,她害怕父亲动怒生气。 一听到女儿还在为他说话,相为文更怒不可遏了,“你告诉我,这天底下有谁是容易的?” 颜玉瑾在中间缓和气氛,低声跟丈夫说:“你好好的跟女儿说话,你吓到她了。” “你们说吧。”相为文已经气到不想说话了,丢下这句话后,就起身离开了。 相颜从小就很爱自己的父母亲,一听到父亲生气,她就难过的眼泪汪汪的。 “颜颜,你别怪你爸爸,他就是担心你。” “我知道的,妈妈……”相颜像个犯错的孩子。 “七年了,你爸爸终于要松口接受那孩子了,今晚他是想着好言好语叫你们俩回来一趟,这个事就算过去了。” “我也没说什么……爸爸就生气了,我本来打算好好哄他开心的……”相颜委屈的扁了一下小嘴,然后一颗眼泪从脸颊滑到了唇角,没掩藏住。 “宝贝别难过了啊,妈妈看着心疼。你也知道你爸脾气的,他一辈子都改不了的,为了你,他已经做了最多的妥协。” “我知道,都是我的不对。”相颜把眼泪又忍回去了,不想让母亲担心。 “你呀,认错一向及时,就是不改,跟你爸爸一样倔。”颜玉瑾宠溺的哄着小女儿。 “哼。”相颜小声的跟母亲撒娇道。 “一个人在家里怕不怕啊?”颜玉瑾一直温柔哄着女儿。 “怕什么呀,早都习惯了,一个人也自在。”相颜想让妈妈放心。 “非要一个人嫁出去,当初听你爸爸的话多好啊,妈妈平时还能给你补补身体,一家人离得近,也能好好的照顾你。” 相颜不说话,静静趴在床上,听妈妈唠叨了半天,无非就是老生常谈,哥哥嫂嫂们的生活过得非常惬意,从不用过问家事,都由妈妈一个人料理好了,几个小孩子也很听话,最近学习上又进步了,但是饭桌上一谈到她这个最不听话的小女儿,父亲就会板起脸,其实最怕她一个人在外地过得不开心。 如今,相颜真的有些后悔了,可是哪里有卖后悔药的呢? 她的婚姻一直让父母伤透了心,原以为自己获得了世间最真挚的爱情,没想到只是一场黄粱美梦。 她预感到自己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对家里是一个字都不敢提。 如果真的离婚了,哭哭啼啼的投奔娘家,父亲一定会大发雷霆的,所有人都不得安生,第一个受灾的就是叶礼融。 而且,她从小就要强,不想向任何人示弱,就算是做错了,她也不愿意承认。 “妈妈……你没有上过一天班,爸爸也爱你,所以你一直都很幸福,我也像你一样温柔体贴就好了。” 相颜也很懊悔自己这一年多来的火爆行为,这次彻底恼怒了他,让他都不愿意回家了。 颜玉瑾笑着说:“今天怎么难得夸我了,你以前不是常说,我待在家里,既没有女性独立,也不懂你们上班族的辛苦吗?” “那是我以前不懂事,对不起,妈妈。” 颜玉瑾深深叹气,难得对女儿态度严厉了一些,“这都是你自己讨来的债,这个家里怎么不能庇护你一辈子呢,非要自己闯。” “妈妈,你别说我了,就心疼我不行吗?” “我怎么会不心疼你呢,累了就回来,家里多添两双筷子,你爸也高兴。” 相颜的心里很乱,也心不在焉的。 颜玉瑾心疼的望着手机屏幕里的小女儿问道:“从小身体就弱,还总不爱吃饭,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没瘦,我是控制体重,胖了不好看。”相颜撅着红红的小嘴嘟囔道。 “哪里胖了,以后年纪大了,脸上无肉,才是真的难看。”颜玉瑾迟疑半天,还是问:“身体还有没有不适啊?” “挺好的。” “那你们抓紧要个孩子,哪天你带着小宝宝回来,你爸爸保准笑眯了眼,什么气都消了,他爱你远超过你两个哥哥,你一年都不愿意回来几次,他就算想原谅你,也找不到机会啊!” 相颜不敢回话,只默不作声,因为她不会先低头求他陪她一起回娘家。 “其实你爸非常的想你,有时候,他一个人站在你那间卧室的门口看很久,可就是怎么都看不到自己女儿的身影,那一幅画面真可怜啊,你以前的书本文具啊,校服啊,小时候的衣服啊,都还在屋里,他让我们不要动你的东西……”颜玉瑾微微叹气,语气之间满是心疼,“他常常叹息,心里最怀念你小的时候,说是女儿在身边的那些年是最幸福的,那时候他还年轻,现在也老了,女儿也不待见他了,都不愿意回来看他了……” “妈妈,你不要说了……”相颜还没听完就想哭了,鼻子酸酸的,嗓子很疼,又不想当着母亲面哭,最终忍不住将手机放下了,把脸移出了镜头,偷偷的抹眼泪。 今晚,她格外的心疼爸爸,如果时光能够回去,她一定要永远留在爸爸的身边,哪里也不去了。 “我们生你晚,你爸都六十好几了,很多事情他已经不再那么执着了,他现在对你已经没有要求了,一心只希望你过得好,还有偶尔能够回来看看他。” “我晚点给爸爸发信息哄哄他,妈妈你也帮我说说好话吧,我不想惹他生气的,我很爱你们,很爱很爱……”相颜的嗓音已经哽咽了,更止不住眼泪了。 “这样就乖了,晚上早些睡觉吧,宝贝。”颜玉瑾的声音也带着哽咽,然后侧过脸,悄悄抹了抹眼泪。 “晚安,妈妈。”相颜心痛到呼吸不了。 为什么她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她总是让这世界上最爱她的父母亲伤心难过呢?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第23章 叶太太一定很优秀 这几天,叶礼融辗转于企业的调研工作以及各项会议之中,原定于下周进行的会议提前了。 这一所知名重点院校的会议大厅里,到场了几家科研机构,当地政府及相关企业代表人共30余人。 一开始,会议主持人就强调说:“能源结构的调整是双碳战略的重中之重,为此我国分别设定了2025年和2030年将非化石能源的消费占比提高到25%和30%的目标……当然,我们实现双碳目标不是一刀切,也不宜齐步走,先行先试,为能源保供和后发省份的经济发展和结构调整预留空间,为碳中和贡献力量。” 随着“双碳战略”的推进,与之相关的esg板块的投资也是被持续关注的领域,目前从事该业务的,多为当地的科研机构和头部企业,前两年集团成立了一家碳中和方向的研究院,因为缺乏专利和技术成果,导致发展缓慢,现在集团打算与高校形成一种战略合作协议,邀请高校的教授和技术团队一起做共同研发,这几天他们四处奔波也是为了促成这件事。 “今天我们有幸邀请到了严院士,他的研究领域是全球气候变化,尤其在能源领域做出过突出贡献,今天将为我们讲述有关碳中和项目咨询方面的报告,有请严院士。” 掌声过后,一位头发花白,身量瘦小,衣着灰白色衬衫的老学者调整了一下面前的话筒。 “我先对目前全球的碳达峰的基本情况做一下描述,对于发达国家而言,工业革命的起步较早,例如英国在1972年就达峰了,尽管我国的发展进程很快,压缩了工业化进程,但是这个阶段需要一定的过程,只能力争在2030年前达到碳达峰,甚至更早的时间内完成这一重大的举措。我先简单的介绍一下我国各生产活动中碳排放的情况,……”他的普通话带有一点乡音,但是抑扬顿挫,一字一句表达的很清晰。 叶礼融作为企业的代表,在严院士发言过后,也上台做了一番重要的讲话,“自政府提出的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以后,对建筑行业推进,我们集团公司非常重视与xx大学的战略合作,期待双方在合作中珠联璧合,充分发挥各自优势,共同为建筑行业以及相关产业贡献可持续发展的创新成果。” 台下掌声响起。 掌声停止之后,叶礼融又接着发言,“现如今,环保问题迫在眉睫,例如建筑行业的碳排放是城乡建设领域碳排放的重点,目前已有12省率先将超低能建筑或近零耗建筑规模纳入规划体系,我国建筑业大力推进的建筑模式,就是装配式建筑,大力发展装配式建筑将是这个行业的大势所趋,如何大力发展超低能耗建筑小区,我们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说,一部分是建筑结构的高性能,例如房屋外立面的保温建筑材料厚度的提高,窗户采用三层双中空的玻璃,这样在冬季防止室内热量的丧失,在夏季防止室外的热气进入室内,从而起到隔热防寒的作用,第二个部分,利用可再生能源,例如太阳能等等,直接给建筑物功能,提到零碳建筑,现代人90%的时间都待在室内,如果实行超低能耗建筑,不仅在居住的舒适度上有所提升,另外比我们目前实行的节能标准,起码要降低50%以上………” 这一场会议严肃紧张,进行到一点钟才结束。 当会议室的两扇朱红色的实木门被拉开以后,里间的谈论声哗然一下就传出来了,然后一群年长的男人们站在走廊里严肃的低声交谈着,令人窒息的氛围。 他们全着深色的衣服,脸上都难掩疲态,吞吐出的一缕香烟气体升起,这场面才显得松弛了些。 当叶礼融从会议室出来时,他的脸庞算是众人之中最年轻的了,他身旁的郑总面色凝重。 “郑总,叶经理,二位就留下吃个便饭吧,都已经安排好了。”校办主任对他们很恭敬客套,再次询问道。 “还是不了,下次吧。”郑总很客气的回复,他们几人一起往电梯方向走。 “您看这都一点钟了,总要填饱肚子,不会饮酒。” “等下次吧,我们得尽快回单位汇报工作了。”叶礼融看得出来郑总的心思,但是依旧笑脸迎人,热情周到,让人以为事情已经谈妥了,实际上并没有。 “您留步吧,不用送了。” “没事没事,我送你们到电梯口。” 他们边走边聊,“叶经理,您在会议中的表现相当出彩,就算这次会议的最终结果不如预期,也只是时机未到。” “我们当然是期望一切顺利。”叶礼融简单的回复道,如果与这边院校没有谈妥,他们也有别的选择。 叶礼融本就不喜欢应酬,只想快吃快走,因为前两年单位明令规定了,不准搞招待,而且他手上还有别的工作,心里也急着回家。 “二位稍等一下,韩书记打电话过来了,我先接个电话。” 通话结束后,校办主任面露为难的说道:“我们韩书记说,已经都安排好了,派的司机已经等候着了,说是这次议程紧张,一直没好好招待二位。” 郑总露出笑颜,说:“既然韩书记亲自安排了,那就盛情难却了。” “那真是太好了,叶经理也同意吧?”校办主任热情地揽着他们进到电梯里,叶礼融也只好点头。 他们出了一座白色的会议楼,正值阳光当头,几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他们一行衣着深色服装的男人们有说有笑的,经过一座白色的拱桥,河道两边有一排垂柳正发出嫩芽,桥底下是溪水,汩汩流淌着。 司机是一个中年男人候在车旁,头发剪得很短,也是着黑色外套,表情严肃,身形笔直的。 他们两人都坐在后座,去饭店的路程不远,但是正在修高架,老堵堵停停的。 司机师傅主动攀谈,态度谦虚地说道:“听说二位领导从省城来的,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感觉还习惯吗?” “一切都挺好的,这边发展的也很快,与我五年前过来时完全不同了,师傅您贵姓啊?”叶礼融为人热情。 司机师傅也很是健谈,他很自豪的介绍了很多情况,郑总心情不佳,在闭目休息,但是叶礼融一直在回应。 到饭店后,有几人在饭店门口迎接他们,“你们可算来了,担心司机给你们带错路了。” 郑总换了一种心情,精神饱满的笑道:“韩书记,还劳烦您亲自等着我们。” 韩书记黑色长发大方的梳起,造型很符合她的年纪,佩戴一对珍珠耳饰,穿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套裙,白色的高跟鞋,优雅大方,一位非常有气质的女性。 近些年,中年女性有一股崛起之势,分布在各行各业的重要的岗位上。 两人闲聊了几句,叶礼融站在一旁等候他们聊完。 “今天还是怪我选的饭店太远了,一心想着让你们尝到地道的本地菜系,没想到路上堵了那么久,都饿坏了吧?”韩书记并未忘记站在一旁的叶礼融。 叶礼融说:“虽然路途不畅,但是一路上也并不无聊,陈师傅给我们介绍了很多学院的情况,我受益良多。” “那我可得好好表扬一下老陈了,听说你们来好几天了,来了之后就忙得不停,在四县和市区之间来回奔波,一直没机会品尝我们本地正宗的菜系……” 他们正说着话,迎宾的服务生毕恭毕敬地为他们拉开了饭店的大门,韩书记示意他们先进去。 “您先请……”叶礼融伸出修长的右臂,他一向绅士。 韩书记微笑着走进去了,边笑着说:“刚才在会议上就对叶经理印象深刻啊,口才和逻辑都非常厉害,贵司有您这样的员工真是一种福分。” 韩书记对待别人的态度都挺强势的,对叶礼融还挺客气。 叶礼融也客套的说道:“您过奖了,多亏了您在过程中帮助了很多,所以这次的议程才能这么顺利的推进。” “可惜我的帮助也是有限的,最终的结果也是由院里的领导们决定,后期我们保持联络。” 韩书记一直找他搭话,将郑总晾在了一旁。 饭店的过道狭窄,只容得下三个人并排走,此时正好有一个服务生端着菜经过,叶礼融不经意间放慢了自己的步伐,将位置留给郑总,他自觉走在后方。 “韩书记,也欢迎您和院里领导随时来我们单位视察工作。”郑总热情客套的说道。 “这不敢……以后肯定有机会去拜访的。”韩书记笑着应允道。 “那可太好了。”郑总笑着说道。 这似乎是一个好的信号,因为这所院校的的建筑节能研究院近年来发展很强劲,想要在这行业深耕下去的企业众多,肯定是趋之若鹜的。 过了午饭时间,店内的顾客已经不多,有些包间正在收拾餐具,他们一行人走到后,门口的墙上挂着清溪阁三字。 这餐邀请的宾客不多,统共就十个人,大包间还没坐满。 韩书记解释说:“严院士下午要出差,因为上午的会议时间拖延了,本来定好的高铁票都改签了,午饭他也只能在高铁上解决了。” “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跟严院士讨教。”叶礼融微笑着说道。 “叶经理这么年轻有为是有原因的,真是令人一见如故。” 叶礼融一向都是宠辱不惊,让人看不透他真实的内心世界,不过他脸上一直是浅笑不断。 韩书记又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叶经理有女朋友了吗?” “我结婚七年了。” 显然,对方很是吃惊,只得用一阵笑声掩盖住了脸上尴尬的神色,“真看不出来啊,这一代年轻人,结婚这么早的啊?” “缘分来的早,我也是在适婚年龄遇到了合适的人。” “现在像叶经理这么优秀的男孩子太少了,在年少时就被眼尖的女孩选中,然后被拖入婚姻中,等不及太晚的缘分。” 郑总平时就是一个爱开玩笑的长辈,为人随和,“韩书记慧眼如炬,但是您却没看出来是他还没等得及人家小姑娘大学毕业,就迫不及待的登记结婚啦!” “真的吗?”韩书记一脸不相信的问他。 “是的。”叶礼融脸有些红了,虽然他已经32岁了,但是工作中常与男性打交道,与异性交流时总保持着距离,显得一股羞涩和腼腆,这对于年长的女性而言,简直是毫无抵抗力。 “听上去,叶太太一定非常的优秀。”韩书记又说道。 “是的,她非常好。”叶礼融在外面从不吝啬对于妻子的赞美。 韩书记明显对他个人的生活很是关心,又问:“有没有孩子?” 叶礼融微笑着回答,“还没有。” 饭菜上齐后,他们品尝了一下当地特色的米酒,惯例又聊起了工作。 叶礼融的头脑与别人构造明显不同,像电脑存储过的,不仅是对于会议内容,而且仅凭会议桌上的姓名牌,他几乎记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名字和职位。 因为重要的工作已经结束,叶礼融也难得的将酒杯捧起来了,少许喝了些。 大家开始谈笑风生,短暂忘却了工作中的压力。 他起身敬了几杯酒,交换了联系方式,为以后铺路。 叶礼融天生聪明,还善于剖析自我,那么揣度人性不是一道难题。对于别人适当的认可和赞美,也是行善布施,他没有期待着有一天善意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上,然而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么运行了。 “这道糖醋鲤鱼不错的,只不过口味有点甜,不知道你们可吃得惯啊?”韩书记一直关照他,特意将菜转到他的面前。 “这也是我们本地的特色菜,我就不给你们增加压力了,别客气,都随意啊……” 整顿饭,既受重视,也不感到拘束,其乐融融。 郑总心情不悦,也是借酒消愁。 饭桌上,叶礼融温声劝说郑副总,“郑总,您少喝一点。” 包间里有些喧闹,叶礼融中途出去接了一个电话,韩书记又问起他的事情。 郑总坦言道:“小叶是我们集团投资规划部的负责人,虽然年轻,但是能力过人,也是我们整个集团受提拔最快的……”郑总欲言又止,有些话不可太满,因为世事弄人。 在他心里,他很认可这个年轻人,他的位置本应更高。 “他刚大学毕业就到北非的项目部待了两年多,这些年也是一步步走得很稳健,他自己愿意成长,集团给他的位置也摆在那里了。” “以叶经理的能力,将来肯定是前途无量啊。”韩书记笑着说。 “他走到哪里都被一致看好,至于他的将来,确实不可估,只不过他除了工作状态以外,话太少了,本身的性格也不爱争取,因为他太正直了,在工作中反而有了一些阻挠。”郑总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韩书记倒是很看好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认为,这倒没什么,因为一个正直的人,很适合走上高位,社会也迫切的需要一些正直的人,只不过前期的突围工作不平坦,一旦走过那个时期,前路将会一片光明。” 叶礼融推门进来,大家正望着他。 “别疑惑,正在聊你呢。”郑总笑着说。 “哪一方面?”叶礼融有时候也爱开玩笑,引得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从饭店出来,叶礼融站在门口等候领导,为领导提一下公文包,他认为这是下级该做的,没什么可耻的。 在职场生存了十一年,取得了一些小成绩之余,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傲气也消退了很多。 以前年轻时,看到比自己强势的年长者,他是不屑一顾的,总觉得自己到了年龄,一定会拥有比他们更强势的资本,他的心里并不认为别人比他厉害多少,但是他现在学会了收起了锋芒。 刚大学毕业那会儿,他在北非的项目部时,与一位领导因为工作而产生意见不和,事情闹到了集团,叔叔没有批评他,只是语重心长与他说:“毕竟他是领导,你主动表达歉意,以后在单位不要主动制造矛盾。” 那一次以后,叶礼融也懂得了很多,开始敬畏职场中的一些人与事,如果注定要退让,那么永远就不要争论了。 他的人生不会充满成功,也不会充满失败,而是很多的无可奈何,所以他将事事小心刻进了骨子里。 第24章 他拒绝了她 他不在家,日子过得缓慢。 今晚,相颜没有应酬,也没什么消遣,心里觉得孤独,希望家里有另一个人走动。 可悲的是,她能找到的人,只有黄姐。 接到电话时,黄姐正在吃晚饭,她答应了晚饭后带小外孙女贝贝去公园里玩滑滑梯,相颜还是坚持让她过来,因为以前她说过的,任何时候都可以喊她来。 相颜回卧室换了一身真丝睡衣,又披了一件天鹅绒的粉色睡袍,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不一会儿,门铃响了。 拉开门后,黄姐手里拎着菜,第一句话就问:“太太,我买了些菜,你看看晚上想吃些什么,我赶快来烧菜,时间也不小了。” 黄姐很热情地向她展示,“有排骨有豆腐,还有野生的鲫鱼和虾,都是你平时爱吃的……” 相颜肚子也不饿,其实也没有喊她来做饭,黄姐自己考虑的周到。 在这等待回复的间隙里,黄姐不敢有动作,也不敢提意见。 “你先进来吧。”相颜转身往屋里走,黄姐轻带上门,进屋后立刻换鞋。 相颜看到她脚上运动鞋的鞋跟已经发黄了,应该是女儿们的旧鞋,黄姐一直生活简朴,却很轻松快乐,是一个勤劳而有福气的阿姨。 “黄姐,我没什么胃口,你随便炒两个菜,蒸点米饭就行。” 黄姐看她脸色不好,就心疼的说道:“好,那你快上楼休息吧,饭好了,我端到楼上去。” “辛苦你了。” “不辛苦。”黄姐的笑容堆在脸上,有些勉强。 相颜能够感觉到黄姐有些怕她,因为她对待叶礼融的态度就明显轻松多了,从进屋后就没过问他为何不在家,应该是知道他这几天出差去了。 黄姐将自己橙色的塑料水杯放在餐桌上,杯身有些划痕,不过洗得干干净净的。 因为一路上走得急,热得一身汗,黄姐先脱了身上的棉袄马甲,将小拎包和衣服都一股脑儿堆放在餐桌旁的一张椅子上,时不时偷偷看女主人上楼时的曼妙身影。 黄姐看得有些出神,她黑玉般的秀发及到腰间,细细的腰身,一步一步优雅的向楼上走着,像画里走出的女人。 黄姐经常与别人夸赞这家的女主人的美貌,“她真的比电视里的明星还好看嘞!” 黄姐看女主人已经上楼了,然后麻利地卷起衣袖,身上的黑色羊毛衫款式松松大大的,看起来穿了有些年头了,从包里翻出一件红色的新围裙穿上,围裙上印着某超市开业几个字。 黄姐不爱闲谈,与他们夫妻俩性格很合,一头扎进厨房里就开始忙了,锅碗瓢盆也开始了奏响乐,她一向做事动静很大,但却不觉得吵人。 相颜则一个人走进了他的书房里,屋里常年有一股陈旧的书纸味,以及淡淡的草木香,他有时候在家里熏香,她早已习惯这种味道,闻起来很舒心。 她的丈夫从小时候起,就喜欢逛收藏品市场,从旧书摊上买一些古书,找寻一些名人的信件手稿,还当作宝贝一样珍藏着。 他平生只有两个爱好,收藏餐具与书籍。 瓷器没有可摔的了,真想对这里的书下手啊,不知道他回来一推开书房,看到满地的碎纸片,他的情绪会不会一瞬间爆炸,很期待他会是什么样子的表情? 她还没有撕过书,一看就比较费力气的事,他们的主人又不在家,欺负它们算什么事呢? 相颜的指尖从书架上划过,自言自语道:“你们得意了,他对你们比对我真心。” 无奈啊,好好的一个人,开始羡慕起一堆破书。 他唯一的爱好就是读书,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坏心思呢? 以前,相颜宁愿相信他有天出轨于这些书籍,也不可能是哪个女人。 因为他嗜书如命,每一天都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有时候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有一次年终很忙,相颜在公司开会到十一点钟,回家的路上看到家附近的一家牛肉粉丝汤终于出摊了,昏黄的路灯下,煮面条的锅正冒着热热的气。 这家老板很任性,依仗着味道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生意,他以前说过喜欢吃的,就给他带了一份。 当叶礼融看着冒着热气的牛肉粉丝汤时,突然间感觉到肚子饿的不行,急得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腕,满脸疑惑地问了她一句,“老婆,我今天晚上吃饭了吗,我不记得了。” 相颜永远都记得他抬头望着她时,一双眼睛全透着迷茫的模样,无论何时何地回想起都会笑起来,但是她当时是皱紧眉头大呼道:“天哪,你这位老先生已经看书看糊涂了,我才到家,我怎么知道你晚饭吃没吃啊?” 叶礼融认真回忆了半天,只记得自己六点到家就钻进书房了,然后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看上去真的像失去了这几个小时的记忆,可是他又说:“我记得手里这本书的所有内容。” 相颜气得大声骂他,“你不要沉迷于看书,有天把自己饿死了。” “怎么会呢,我聪明娶了一个总会关心我的好妻子,她才不会让我饿着的。”他却依旧不悔改,志气很高。 但是,相颜坚持要回看楼下的监控,果然他从上楼后,就没有下楼过,气得又将他狠狠教育了一番。 她回忆至此,更加想不通了,他究竟哪来的时间去认识别的女人呢? 相颜叹气,离开了书房。 晚上七点多,叶礼融才赶到了高铁站,不放心就给黄姐打了电话,因为他刚才查看家里监控时,看到黄姐拎着大袋小包的来家里了。 黄姐正在厨房洗碗,慌忙擦去手里的泡沫,她知道叶先生一定要问什么,直接汇报了。 “太太给我打电话时都六点多了,我生怕她饿着了,着急忙慌的炒了茄条,香煎豆腐,烧了青菜肉圆子汤,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 “那她吃了多少?”他问的很仔细。 “她一个人吃饭也没胃口,还没吃几口呢,就放下筷子了,食量比小猫还少。” 叶礼融叹气,她娇气挑食,有时候连他也哄不好。 “叶先生,您哪天回来?” “今晚就回去。” “我知道了。”黄姐开开心心的挂断了电话。 黄姐最明白不过了,他们之间才闹过矛盾,是不会互相联系的,她愿意当传话员,放下了水池里未洗好的碗筷,快步的跑到楼上去了。 黄姐用围裙挡着自己的手,整个人拘谨的站在卧室门口,犹豫着不敢开口。 相颜已经躺在床上了,听到门口的动静,缓缓睁开眼睛之后,黄姐才高兴地说:“他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谁啊?”相颜有气无力的问道,这几天的愁绪积压,导致偏头疼的毛病突然复发了,头痛难耐。 “叶先生呀!” 黄姐看上去比她还高兴,相颜鼻息不畅,手臂痛苦的压着额头,艰难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黄姐一汇报完,就脚步蹬蹬的下楼去了,风风火火。 “他特意让黄姐告诉我的吗,管他呢,头痛死了!”相颜可怜的捂紧被子,身体感觉到很冷,像是生病的前兆。 叶礼融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握成拳状放在自己的腿上,出神的思量着,身边的郑总看了看他的手,然后问他,“你这戒指是定期送去清洗吗,这么醒目?” 郑总一直对他的古板行径颇为不满,有时候逢场作戏对于任何人都没有损失,他有些不解风情了。 叶礼融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婚戒,结婚后,他从没有摘下过,每天出门都戴着。 这座城市的高铁站也是新建不久,面积很大,夜晚的车站人群稀少,座位空了一大半。 远处有一个端庄美丽的女人进入了他的视线,一身烟灰色的长款大衣,穿着高跟短靴,她身材纤瘦,怀里抱着一个几月大的婴儿,一直走来走去的哄着怀里的孩子玩乐,还不时的侧过脸去亲吻宝宝的脸颊,好似疼爱到了骨子里。 突然,她的小宝宝将一只粉色布偶扔到地上了,她也没有不耐烦,而是优雅的蹲下身,捡起布偶,继续逗弄着孩子笑。 她的身形与相颜太像了,她如海藻般的黑色卷发垂在身侧,叶礼融一瞬间像是见到了相颜有了孩子后的模样。 叶礼融失神望了很久,他没有留意那个年轻女人的容貌,只是看到她脸上一直在微笑着,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年轻妈妈。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相颜将来也会这么幸福的养育着他们的孩子。 想至此,他紧绷了几天的脸色,突然舒缓了一些,心底有一丝甜蜜。 “你在笑啊,在看什么呢?”郑总非常好奇,从他目光的方向去找寻。 “没什么。”叶礼融收回目光,然后抬了下手臂,看了一眼腕上的石英表,还有两小时就可以到家了。 他突然之间感到幸福极了,因为有些事情就连幻想一下也会感到很幸福。 那么,小孩会像谁呢,像谁都好,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因为他只想过要一个孩子,还有她。 夜里,相颜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了车子停进车库的声音。 她突然惊醒了,第一反应就是激动的跳下床,赤着脚就跑到窗户边,看到家里车库方向有车灯的亮光,他真的回来了。 相颜简直欣喜若狂,穿上拖鞋,因为只有站到露台上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叶礼融从车库里走出来,手里提着黑色的电脑包,又从后备箱拿出了行李箱,整个人很疲惫的模样。 相颜用眷恋般的眼神望着自己的丈夫,他迷人的身影在夜色中缓缓走动着,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她的眼眶突然一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事到如今,她仍然看不得他辛苦,忍不住的心疼他。 他进到屋里了,就看不见了。 相颜回到床上躺着,时间是十二点多了。 从前,他出差回来,她也是这样高兴的,可如今他不一样了。 相颜躺回到自己的床上,从晚饭后就睡到现在,她已经不困了,头疼也缓解了许多。 今年的春,冷而雨多,经常半夜有几阵轰隆隆的雷声,吵得她根本睡不着。 相颜非常的不甘心,豁然从床上爬起来。 她按开了二楼走廊的灯,走路时拖鞋发出哒哒声响,有意制造很大的动静,他还是无动于衷,她简直气的要冲进他的房间里,狠狠爆捶他一顿。 她只是想见他,可是他连面也不肯让她见一眼。 她知道自己很不争气,回屋躺下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体会,总之就是哭不出来了。 这一年来她总想不通为什么他要变心,委屈的眼泪弄湿了枕头,整个人很无力,难过的躺着,却又没有那么难过了,仿佛已经习以为常,被忽视也不是一两次了。 叶礼融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走到了自己的床边。 虽然她认真铺平了床,但是一掀开被子,整个床单被她搅得皱皱巴巴的。 他低头笑了,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大事似的,拉开了抽屉,首饰盒还在原来的位置,纹丝不动。 他胸腔里一股沉重,然后又失落的将抽屉推上了,多么希望她已经发现了,然后直接拿走,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送了。 他的身体经过好几周的奔波,真的累极了,打算去浴室洗完澡就睡觉,拉开自己房间的门,发现走廊灯开了,应该是刚才打雷的声响吵醒她了。 初春时,下雨经常伴有雷声,也不知道她害不害怕。 他特意去关上了走廊的灯,她房间的门隙中并没有投射出细长的光线,肯定是关灯睡了。 叶礼融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浴室,对着镜子时,觉得自己这张脸又苍老,而且陌生,他忙得两天没有刮胡子,从下颌都是清晰可见的青色胡渣,这一天他还自信的见了那么多人。 他找出了剃须刀,因为他的胡子长得快,妻子要求他每天都要刮胡子,要不然就不准他亲近。 镜中的他微笑了起来,因为想起了以前他出差时,如果说晚上会回来,不论要等多久,她都不会先睡。 而他也是,不论多累,回家第一件事情,也总是回到他们的卧室,走到床边,温柔的低唤她,“宝宝,睡着了吗?” 她总是迷迷糊糊的,一脸委屈的望着他,看上去困极了,两只眼睛都睁不开了,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可爱宝宝。 他手捧着她软嫩热乎的小脸,眼神充满思念的问她,“你想我了吗?” 她不回答的话,他就含住她的脸颊咬上一口,她的小脸又香又软,他的手掌不时揉搓着她小小的手心,对她十分依恋。 她就算想忍住不笑出来,他也会用硬硬的胡茬扎得她脸痒,让她咯咯笑起来的。 “回答我,想不想我?”他需要确定这件事。 “嗯,很想你。”她甜蜜的回答总是富有热恋中的感觉。 他总为她神魂颠倒,喜欢闻她身上的玫瑰味香水,会凑近她的脖颈间使劲的多闻,陶醉其中,问她,“好香,为我涂的吗?” “你不是很喜欢吗?” “我很喜欢……” 因为他曾说过喜欢,她就总记得在睡前抹上一点。 然后,两人会温存很久很久,难分难舍。 回忆至此,叶礼融的唇边露出了笑意,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清理好了胡须。 相颜躺在床上,听着雨声。 以前,他们感情很深,心里只有彼此,与此刻的对比,相颜只能哭泣。 大雨不停,她的哭声也不停,只有落雨愿意倾听她的心事,一时间忍不住,哭到快绝望了,甚至想冲进他的房里,主动跟他求饶,求他不要再这样折磨她了。 她哭了好久好久,哭到身体又开始疼了,然后捂着胸口,继续哭。 她温热的眼泪从脸颊上滑落到枕边,正想再哭一个痛快之时—— 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了,相颜吓得心里一惊,不敢出声,立即假装成了已经睡着的模样。 她心里偷偷乐起来,早预料到了,她之所以没有反锁房门,就是等着他进来。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 去年入冬是猝不及防的,夜里突然有一股冷空气造访,可是她第二天清晨醒来时,身上莫名其妙的又多了一床被子,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因为好奇,相颜微微睁开了眼睛,只见他背过身,将房门轻轻虚掩上了,她睡前也将窗帘紧紧合上了,所以此刻卧房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相颜又闭上了眼睛,能够感觉到他一直站在床尾看着她,一动不动的。 然后,他把手伸进她的被子里,摸了她的脚,吓得相颜整个人一抖,还好没出声,否则就太尴尬了。 他动作熟练的帮她掖好被子,她的一双脚顿时温暖多了。 相颜不明白他还要看多久,她故意的动了动身体,被子没有盖到身上,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一点演技的,差一点都笑起来了。 叶礼融走了过来,轻轻坐到她的床边,重新给她盖好了被子,一不小心触到了她脖颈间滑滑的,暖暖的,他没有收回手,任由指尖一直贴着她的皮肤。 相颜的心跳得飞快,却有一半是快乐。 她明确自己很爱他,也为他这一副年轻健壮的身体而着迷不已,与他分房的一年多时间里,她真的一点也不快乐,而且在一天天的耗尽自己。 明明爱的人就在面前,为什么要克制自己的欲念呢? 如果夫妻之间的感情疏远了,那么谁更需要谁,谁就主动。 相颜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只是迟迟不敢行动,今晚不知何来的勇气,她将小手从被窝里钻出,一下握住了他,这个动作明显将叶礼融吓得不轻。 因为她能感觉得到,他整个人突然都怔住了。 他的反应,让相颜又差一点笑出来了,她触到了他手上的婚戒,但愿他没有忘记自己是她的丈夫,现在一定不要拒绝她。 她睡裙下的身体在发抖,她紧闭眼睛,胆怯着,因为不敢呼吸而快窒息了,她极度渴望他像以前那么抱她,吻她,那么她就全部气消了。 相颜很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因为以前,她只要主动一点点,后果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叶礼融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过了许久,他一点,一点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将她的手放回了被子里。 这一刻,相颜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眼泪一瞬就从眼角滚落了出来。 他的呼吸声似在耳畔,然后悄然起身,轻轻关上了房门,就这么离开了她的房间。 叶礼融靠在她的房门上,迟疑着不肯离开,心脏处隐隐跳动着。 他无奈的笑了,眼底腻腻的深情,手指上的触感仿佛还在,她用暖暖的小手紧紧的握着他,她睡着以后有许多无意识的小动作,有时候乱踢被子,有时候非得抓着个什么,她自己并不知道。 方才,他不敢多逗留,她若是醒了的话,可能又得闹脾气了,那么今晚两人都彻底没法睡了,她向来受不了半点委屈,婚后是越发娇纵任性,也都是他一手宠坏的。 叶礼融心里很明白,她在等一个正式的道歉,他也准备好了,他自己也一点都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第25章 跨越不了 此刻,相颜心已垂死,对这一段婚姻彻底绝望了。 她没有哭,只是对自己说:“他真的不爱你了。” 但是,她整个人气到在微微发抖,并且感觉小腹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揪住了,身体可怜的蜷成一团,痛到闷声哭了起来,犹豫着想大声呼喊叶礼融,又忍住了,好在疼痛只持续了一会儿,突然停止了。 她将脸埋在枕头里,痛得将床单都抓皱了,却又不能昏睡过去,不知不觉间,全身都是汗水,颈上一道冷汗往下流,后来睡裙已经湿透了,连床单也被浸湿了。 她才知道,原来生气会对身体产生这么大的伤害。 有关他们之间的甜蜜过往,她不想去怀念了,她也不想再爱他了,彻底想通了要离婚,因为她只想活着。 自有了这个决心以后,她仿佛又活了过来,缓缓地喘息着,趁还有一口气在,想去医院看急诊,又起不了身,再忍一忍罢! 后来,她几乎哭了一夜,哭累了,才睡着了。 昨晚的窗帘忘了合上,清晨的阳光直射叶礼融的眼睛,他睡过了头。 叶礼融睁开了疲惫干涩的双眼,呼吸沉重,吞咽了一下干枯的嗓子,喉结随之耸动,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是七点四十五分,这已经累得将手臂摊在床上,早餐没时间做了。 昨晚,他真的累坏了,从她屋里回来后,横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灯一夜未关。 叶礼融起身换了衣服,就轻手轻脚的下楼了,她并不知道他回来了,应该也不会期待他的早餐了。 周末都得加班,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不过等这段日子忙完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心里已经有了规划,并且觉得一切都还在被他掌握着。 叶礼融将车子从车库驶出时,在家门口停下了,抬头望向二楼房间的窗户,她应该还在睡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就是想这么望一会儿,眼神里充满了思念,明明昨晚才见过。 虽然忙碌了一周,好在昨晚睡了一个好觉,叶礼融身心的状态都不错,滑下车窗,空气中自然的香气带进了他的鼻腔里。 他开车前往公司。 周亦心连续加班了一周,一觉睡到七点多,本以为到了礼拜天,总能好好休息一天的。 七点钟不到,楼下的女主人站在窗户前讲电话,用着本地的方言,周亦心只听得懂一句,因为那个女人一直重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呢?” 后来,女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崩溃般逼问道:“那你说怎么办,你说究竟怎么办啊!” 这吵得周亦心睡意全无,美好的周末就这么糟糕的开始了。 周亦心睡眼惺忪的拉开了卧室的门,罗素芳从隔壁的卧室走出来,周亦心打起哈欠,并甜甜喊了一声,“妈妈。” 罗素芳是瘦弱高个儿,因为岁月,她的眼窝有些深邃,但是衣着很体面,皮肤带有一种天然的光泽,细腻白净,手里还在勾着毛线鞋,担忧的问道:“醒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楼下的大姐讲电话吵醒我了。” 罗素芳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连忙问道女儿,“肚子饿吗,我给你煮碗面条。” “不想吃。” “下一碗虾仁小馄饨,怎么样?” “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周亦心拿起饭桌上的水杯,咕噜喝了一大杯温水。 “她已经不在吵了,你再回屋睡一会儿吧,天天晚上加班到深夜,人都憔悴了一圈。”罗素芳非常心疼女儿。 “睡不着了。” 周亦心走回卧室,慢慢拉开了窗帘,看着对面楼的屋顶,目光向上,看了看天空。 灰浊的阴天,三月的南方天气还不算温暖,早晚都有些凉意的,拉开窗户,透进的风一下子就吹凉了她的脸。 她早已习惯这简单的生活,这个老小区没什么坏处,只是生活气息太浓烈,也太热闹了,睡眠会被打扰。 周亦心又躺回床上,她的二十七岁,全部拿来宅家与加班了,简直太不甘心了。 本以为在家里躺一天已经够忧伤的了,生活哪能轻易放过你呢? 八点多,手机突然响了,她接到了她的直属领导王渊尧的电话,“小周,你来一下公司吧?” “现在吗?” “下周三要提交的汇报材料,截止日提前到周一上午了,需要赶紧修改,你跟彭周绮联系一下,叫她也过来。” “好的。”周亦心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因为,年终的时候,部门分奖金,她每个季度的项目绩效打分,全都是这个人说了算,所以她没有勇气拒绝,默默挂了电话。 “工作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延续生命,加油吧。”她给自己鼓劲儿。 周亦心站在镜子前梳头,最近掉了不少头发,春季就开始掉头发了,真是可怕。 她的身体有一个特征,就是熬夜后,头发会变得枯燥,她一向引以为傲的乌黑秀发也变得如枯草一般,虽然身体休养好了以后,头发又会顺滑,这一刻只想将这一头枯发剪掉,让它们重新生长一遍。 “妈,我剪短发怎么样?” “你适合长头发,不要剪。”罗素芳正在厨房里煎荷包蛋,油烟机嗡嗡的声响。 “我一直有这个想法,就是不敢尝试。”周亦心勉强压制了这个念头,这及腰长发留了四年多,她舍不得。 她将长发随意编了一个麻花辫,松垮地搭在右肩上,这样子看起来还不错,心情好了些许。 罗素芳从厨房走出来,端了一碗鸡丝汤面放在餐桌上,煎了两个荷包蛋,然后催促女儿说:“吃点东西再去公司,你们公司领导也真是的,周末也不让人休息。” 周亦心乖乖坐下,开始吃早饭,“上午忙好了就回来了,事情不多。” 今天,她不准备化妆了,从衣橱拿出一件米灰色风衣,她身高有169,又瘦瘦的,适合穿这样宽松长款的衣服,听说最近甲流严重,她戴上了一个白色口罩,换上运动鞋就出门了。 “今天穿风衣太冷吧?”罗素芳不放心的跟在女儿的身后追问。 “不冷,我坐地铁。” “中午想吃什么?” “油焖大虾吧。” 罗素芳笑了,走到门边看着女儿出门,“从小就只知道点这一道菜,早点回来啊。” “妈妈,再见。”她心情不好不坏的下楼了。 单元一楼的楼道口摆着几张布满岁月痕迹的木凳子,看上去就坐不稳,这儿通常都会围坐着一群老人家,今天只有一楼的老太太独自坐在那儿,看起来很孤独。 周亦心本想直接离开的,但是老太太笑着问她,“现在去上班啊,没有休息天的啊?” “是啊,临时去公司加班。” “真辛苦噢,你妈妈最近来了?” 周亦心点了点头,“奶奶,楼上的纸壳子,我妈已经收拾好了,您有时间去拿一下。” “谢谢你呢,有空和你妈妈来我家吃饭,我是说真的,你总是没当真……” 周亦心赶着去公司,对老太太摆了摆手道别,“奶奶,您不用客气的,我先去上班了。” 邻居奶奶邀请过她多次,她每一次都拒绝了,不习惯到别人家打扰。 周亦心从毕业工作后就一直住在这座老房子的顶楼,邻居奶奶人很好,已经帮她看家两年了,经常关照她,有一次周亦心夸奖过她的小花园,老太太就经常采摘时令的鲜花送给她。 从地铁出来时,天空落着蒙蒙细雨,周亦心没有带伞。 她冒雨跑到了一家咖啡店门口,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细碎雨珠,走进店里,买了一杯热的生椰拿铁。 前两年,整个公司搬进了这栋45层的大楼里,周边都是办公楼,前面一片是金融中心,分布了多家国有银行及商业银行的省行大楼,附近还有行政服务办事大厅。 周末的街道冷清得很,行人稀少,不过路上的车辆是往来不断的,看来不止她一个人要加班。 昨夜的一场风雨,让路边一排樱花树上的花瓣几乎脱尽了,粉色的花瓣被混在地上雨水里,不算高大的树上也只剩下茂密的绿叶。 周亦心觉得人昏沉沉的,喝了几口咖啡,状态并没有立即好转。 进楼后刷卡,六部电梯,不知道哪一部先到,周亦心站在两座电梯之间发着呆,忽然右侧一座电梯门“叮”一声就打开了。 她居然听到了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几乎是忍不住欣喜的探出了她的小脑袋,朝电梯里一看,真的是他。 她简直欣喜若狂,双眼不自觉笑眯了起来,整个人都立刻精神了起来。 叶礼融站在电梯最里面,敞穿黑色的行政外套,白色衬衫,一直是记忆里熟悉的样子,只是脸上变得更严肃了。 周亦心感觉,虽然她戴着口罩,他应该也认出了她。 在电梯门快要合上之前,她很小心翼翼的走进了电梯里,看着26层已经亮了,她将咖啡杯换到左手,然后按了一下25层。 周亦心本想主动与他打招呼的,可是看到他的手机举在耳边,一直在听电话。 他长得高大,人也很有气势,一靠近他,好像一瞬间被他身上强大的能量给笼罩起来了。 这时候,突然听到他严厉地说:“你这个事就不要再说了……” 他的语气不是很好,嗓音都提高了,周亦心当过他一年的下属,立刻就知道他应该心情不怎么好,因为他很少说话时语气这么生硬。 她也道听途说了,他身为投资规划部的负责人,近期一直忙着收购一家低碳领域的民营企业,好像不怎么顺利,公司高层一直给他施压。 她平时就很关心他的一举一动,可惜却什么也帮不上他,听说他近期总加班出差,开不完的会,突然闯入不熟悉的领域,肯定需要时间去攻克。 周亦心整个人局促不安,却又一动不动的,假装抬头看了一眼电梯的楼层上行,电梯里前后两面都是镜子,这让她的目光无处安放。 她用余光从前面的镜子里瞥见了他的身影,心跳就加速了,毫无节奏的乱跳,根本按捺不住,就连胃里都不安的翻滚了起来,每次看到他都很紧张不安。 周亦心低下了头,瘦弱的身影缩在电梯按钮旁的角落里,一直听他讲电话,可能考虑到她也在场,因此他的声音也温柔了起来。 虽然背对着他,她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心里也很希望他能看看她。 今天是周末,一直没有别人进来,而他的通话也一直没有结束,连与他打个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天底下有谁像她这么卑微呢,暗恋一个已婚的男人,只是看到他一眼,就像获得了天大的喜悦。 电梯门打开了,离开这里的时候,周亦心本想勇敢的抬起头,从镜子里看一眼他,可是她不敢,因为她害怕得不到一丝回应,害怕他没有同她一样的在意这场惊心动魄的偶遇。 她失魂落魄的,依依不舍地走出了电梯。 这算是周末加班的意外惊喜吧,她的脸颊上挂着一股隐隐的甜蜜,遇见他,哪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周亦心来到办公室,打开了电脑,这时候王渊尧走了过来,每次只要他一靠近,哪怕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她都需要屏息。 王渊尧对着她的电脑比划半天,周亦心微微侧身,拿出笔将他的要求记下来。 他一离开,周亦心慢慢呼出一口气,不是对他可憎的形象不满,只是她的鼻腔难以忍受异味,她心想自己的两任领导真是有天壤之别。 老天爷真是公平啊,人人都要遭遇福与祸。 周亦心满脑子正乱想着,王渊尧突然又回过头问她,“彭周绮到了吗?” 周亦心的脑海里一直在回味着刚才的那一场相遇,没发觉领导还没离开,抬头回答道:“她应该还有一会儿到。” “她到了的话,你们一起到我办公室。” “好的。”周亦心一直点头,只希望领导赶紧回去自己的办公室。 周亦心倒上一杯开水,坐回椅子上,她心情愉悦,只想赶紧完成好工作,这样就又能忙里偷闲的想他了。 这一场千载难逢的偶遇,会让她快乐好几天。 彭周绮到了以后,她们一起到了隔壁办公室。 王渊尧对她们说:“这份报告今晚之前抓紧时间赶出来,你们今天辛苦一下。” “好的,没问题。”周亦心很喜悦。 彭周绮用一股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为何周末加班却没有一句怨言。 十二点钟,周亦心就提前完成了工作。 她来到隔壁办公室,见到王渊尧把双腿架在办公桌上,他正在打游戏,手机里传出刀光剑影的声响,场面应该相当激烈。 她轻敲了敲门,说:“王科长,我们先回去了,报告已经发给您了,有什么修改意见您及时告诉我,我在家里修改。” “行,你先回去吧。”王渊尧将两条腿放下,然后跟她说:“帮我把门带上。” 周亦心无法理解,大好的周末时光,他为什么宁愿在办公室里打游戏,也不愿意回家? 天气暖和,阳光大好,已经不是早晨的雾霾天气了。 周亦心准备坐地铁回家,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楼上,好想再见他一面。 她走在路上,正午的阳光披在身上,温温暖暖的。 她心情变得很好,在路边的连锁商店称了一斤糖炒栗子和半斤乌梅干,都是妈妈喜欢吃的,她下午想陪妈妈看会儿电视剧。 这座城市并不是旅游发达的城市,因此周末的地铁并不拥挤,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地铁里轰隆隆的声响,她心中甜蜜,一个人静静的回味着这两年来,他们之间的所有交集。 周亦心总是隐约觉得,他对自己有些许好感,又可能是她自作多情,这些都无法证实,所以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成了她人生中最想要知道的答案。 她一直在努力着,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但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她这一生都跨越不了。 第26章 生命中的贵人 周亦心暗恋他两年了,他还是她生命中的贵人。 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她这一生都忘记不了。 她从小就是一个很有进取心的女孩子,通过笔试后,又顺利通过了第一轮的线上面试,为了第二轮线下面试做足了准备。 那天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场求职面试,很不幸的,她面试抽签的排名很靠后,而且身边等待着的面试者,一个个都非常优秀,有海外留学背景,也有名校毕业的。 她没办法改变自身条件,只能默默祈祷着前面的同学们不要表现得太过优异,一直紧张的默读自我介绍稿。 这时,周亦心偶然听到旁边的女生请教她身边一起等待面试的学生,“你好,请问面试的时候,要不要跟考官介绍自己的姓名啊?” 她身边的女孩沉默不语,显然是不想告诉她,却有一个男孩子很热情、很肯定的对她说:“当然要跟考官介绍自己的姓名和专业啊!” 周亦心为这场面试准备了很久,特意在网上查过面试中所遇到的问题,而且也跟学姐讨教过面试规则,说了姓名就直接成绩作废。 但是,她没有去反驳那个男生的话,因为考场外不适合喧哗。 或许,就是袖手旁观而受到了上天的惩罚吧。 这时候,他突然降临了。 周亦心记不清他那天下午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因为有太多需要铭记了。 有一些人注定有着深刻的羁绊,因此在第一次遇见他时,上天就有了提示,一直到今天,周亦心都还记得那一天的细枝末节,以及那时候的内心感受。 他皮肤干净,一双眼睛那么温柔有神,一头黑色浓密的短发,与很多职场中的男性不同,他的身材修长而匀称,步伐轻捷,就算周亦心正面临着人生中非常重要紧张的时刻,本该将所有浪漫情怀都抛诸脑后的,也因他的突然出现而冲昏了脑子。 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刻,第一次遇到了理想型的男人。 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呆呆注视着他,他天生着一种强烈的吸引力。 他手里拿着一沓资料,缓缓从她和所有面试者面前走过,没有笑容,那么严肃,然后走进了会议室里。 老天啊,他还是面试官之一,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外面天色都快黑了,终于轮到了她。 阶梯的会议室很大,一踏进去就看到头顶上白炽灯亮着,里面就连暗红色的桌椅都显得格外庄重肃穆,一排面试官都不讲话,出奇安静的气氛,全都看着她走进来。 周亦心慢慢地走向会议室的台上,拘谨而又不安。 偌大的会议室里,叶礼融坐在一众男人之中,她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因为他真的太出众了,忽视不了,让人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必将有所成就。 这一瞬间,周亦心世界里的时间停滞了。 他只是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柔平和,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却透着一股慈悲,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倒他,应该有一个女人深深爱着他,因为当他也看了她一眼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给她。 周亦心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充满了好奇与羡慕。 “57号考生,恭喜你通过笔试和第一轮面试,欢迎参加今天的第二轮面试,请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台下的一位女考官召回了她的意识。 周亦心这才想起了自己身上的重任,心脏又紧张的砰砰乱跳了起来,她真的太想留下来了,在遇到他以前就很想,此刻这个念头更迫切了。 她深深的呼吸了两下,竭力让心跳平静下来。 “尊敬的各位考官们好,我是57号考生,非常高兴能够参加今天的面试。” 然后,她报上毕业院校,就读的专业以及研究方向,并表达了自己在本科和研究生阶段的成绩都很优异,获得的各项奖学金,课业之余,还积极参与校园活动,是一个文艺骨干,谈及学生时代,她还是非常自信的,因为她一直都是最努力的学生,一天都没有虚度过。 其中一位年长的面试官又问道:“你将来对自己有什么职业上的规划吗,有在这个岗位上长期发展的打算吗?” 其实,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适合什么样的工作,但是她目的明确,今天就是为了拿到这个offer。 她一直围绕着研究生阶段独立完成的几个课题和项目,以及论文的发表情况,她还阐述了实习阶段的工作成果,竭尽所能的表达出自己完全具备与所应聘的岗位相匹配的能力。 面试官们都在点头,应该是感觉到她的综合素质还不错。 然后,面试官们针对她所完成的项目进行提问,在她设想过的领域,她都回答的很完美。 面试中也问到了很多她没设想过的问题,最困难的问题是她的家庭情况,因为从小是单亲家庭,而且家境贫苦,她羞于开口,又只能如实回答。 面试时间持续了很久,她一直都在微微发抖,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手心是汗津津的。 虽然逻辑是清晰的,有时候说话却磕磕巴巴的,如果在场的都是年长者,她倒不紧张了。 只因为他在场,让她心思混乱到不行,害怕在他面前表现不好,更害怕自己落选。 即使她曾有过多次登台演出的经验,这一次还是表现得一塌糊涂,简直与她平时自信昂扬的状态判若两人,料定自己肯定要落选了。 因为从始至终,叶礼融都没有向她提问过。 对于集团来说,招聘不是什么大事,有的是走内部途径,因此不需要过分重要的领导参与,但是她感觉到了,在场的领导之中,他应该最有话语权,因为在面试结束前,他们都很客气询问了他,有没有什么要问的,他说没有。 周亦心听到他这么说时,心凉了半截。 这次的招聘是师姐跟她说的,应聘要求是研究生学历以上,他们单位一直就有很多留学生,名校生,她就读的本科和研究生院校都不是名校,还好校史悠久,厉害的校友们遍布在这座城市里,因此还是很被认可的,所以才有了面试的机会。 本就希望渺茫,现在面试还表现得不尽如人意,周亦心快恨死自己了。 周亦心在脑海里反复回想,他为什么没有提问一句,显然是对于她这个人没有丝毫兴趣了,那么她进这家公司应该是无望了,以后应该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但是,他又很认真的在听了她的每一句回答,他沉思时的模样,深深的留在了周亦心的脑海中。 周亦心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反复回想着面试中的种种细节,一直恨自己无能,没有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公交车绕了半个城市,她一直忍着没哭,一回到学校宿舍,就给母亲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嚎啕大哭了一场,久久不能平静,她也希望进好单位,和优秀的男性成为同事。 后来,周亦心伤心了许久,却也没有气馁,陆续参加了好几个大公司的面试,当时的她心高气傲,专挑央国企及上市公司投简历,很多都石沉大海,虽然有幸跑去了几个沿海大城市面试,倒是花了不少路费,却一事无成。 她跟母亲商量过了,就算此刻一事无成,也要省吃俭用,边找工作,边考公,因为身边的同学们都有很好的前程,她也绝不会落于人后。 两个月后,她意外的收到了入职通知的电话,她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还以为是骗子电话,所以很怀疑的问道:“可是,在我面试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您确定是我吗?” 电话那边也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语气很轻松的笑着说道:“我们公司招聘都要有一个常规的流程,两三个月是很正常的。” 作为一个毫无背景的应届毕业生本就四处碰壁,就业形势又严峻,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是极不容易的,但是又庆幸自己找到了。 她在这家公司谋得一个职位是她理想中人生的巅峰,然而在其他同事眼中,这里只是一个跳板。 这一年多来,她不在集团,但是听闻离职率也不低,来来往往,有的去了高校当老师,还有进别的单位当上了小领导,总之他们都有了更好的去处。 周亦心坐在地铁上,耳边轰鸣的声响,思绪却分外平静。 刚进公司时,同一批新人们都说她很幸运,被分到一个好领导的手下,听说将有三个不近人情的领导接管他们,她都没碰上,可惜只在他手下待了一年,她就被借调到政府单位了。 现在,她回来了,但是他却调去了另一个更有前途的部门任职。 周亦心也在想,这就是命,他们之间注定没有缘分,没有办法说上一句话,甚至连见上一面都很难了。 第27章 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相颜醒来后,全身的骨头跟散架了似的,还有些酸痛,连翻身都没力气了。 窗帘隔绝着,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天气,是晴还是阴。 相颜掀开身上的被子,穿上粉色绒拖鞋,走过去拉开窗帘,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顿时就感到头晕眼花了。 她身体的怪毛病蛮多,平时还能坚持,经常一到休息天就头晕晕的,要生病的样子。 她也不觉得肚子饿,又躺回床上,一看手机,已经十一点了,微信有未读消息,原来他一早就留了信息,“醒来要吃早餐,中午黄姐过来给你做午餐。” 他刚回来,又去哪了? “天天不在家,每个周末都躲我,烦死他了!”相颜气得把手机丢到一边,在被窝里乱踢一通,“要他有什么用呢,一天气我八百回,滚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了。” 她用被子蒙住脸,大声喊叫:“我要离婚,明天就离!” 她脸藏在枕头里哭了起来,他竟然敢拒绝我,一切都结束了。 这时候,胸口又突然痛了起来,她侧过身捂着胸口,检查出结节的地方一直隐隐作痛,她缓缓喘着平息呼吸,只要不去想他,身体就好了。 最近一直忙,忘了找刘医生,赶紧发了一条短信,“刘医生,我是上周一过去诊疗的患者,这是我的手机号码,请惠存。” 刘医生没有回复她,她原本总觉得她们之间有一种很深的缘分,全都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吗? 相颜不甘心,又发了一条信息,“刘医生,昨晚我长结节的地方更痛了,是不是它又在长大了?” 她又怕死,又是折磨自己最重的。 刘医生依旧好久没有回复她,相颜感觉心都冷了,她自言自语道:“现在没有一个人喜欢我了。” 她又拿出体检单看了许久,虽是小毛病,不过拿给他看的话,足以威胁到他。 如果再对他说一句,这是被你气得才长出来的,他一定会愧疚不已的,那么一年来的矛盾立刻就化解了,可是她已经不想这么做了。 她将体检单放进了抽屉里,突然之间清醒了,不想使用任何手段挽回他了,他明明应该匍匐在她的裙下,一切听她摆布的,落差感让她失去了所有信心。 “原以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是我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放得太高了吗,摔下来时,竟是这么真诚的疼痛!” 她将电话拨给一个许久没有联系的大学室友潘敏森,她有了孩子以后,专心在家做全职太太,不算好不算坏。 “你有做过乳腺检查吗?”相颜问道。 潘敏森告诉她,“我有乳腺炎啊,哺乳期时痛不欲生,你不知道一个坚持用母乳喂养的妈妈要经历多少痛苦,真的会痛到哭,我顺产孩子的时候都没有哭。” “是吗?”相颜还没想到那一步,反正她现在已经够痛苦了。 “为了自己的健康,千万不要跟老公生气,他爱怎么就怎么,你要心平气和。” 相颜跟室友抱怨过几次,其实她也不愿意将婚姻不顺的事情告知别人,但是她需要找人倾诉,潘敏森是她大学时期最要好的同学,也很能保守秘密。 “我也不想发脾气,如果换成你,天天一张冷冰冰的脸对着你,像个机器人一样的照顾你的生活,你也受不了的。” “你们沟通一下吗?” “我们没话说,沟通不了。” “干脆离婚吧,在我看来,你永远值得更好的。” 大学时期,相颜主动对外宣称了叶礼融是她男朋友,当时室友们都觉得,虽然他很好,肯定还有更好的男人在等着她。 “离婚?”相颜叹了口气,总结了一句,“你应该能够体会一个女人结个婚,找个像样的男人有多难。” “所以,我有些后悔了,不应该结婚的。”潘敏森才27岁,说话已经老气横秋了,完全没有了当年的少女状态。 “你不是很喜欢孩子吗,不结婚的话,你哪来的孩子?” “是啊,我就是为了生孩子才结婚的,我是家中独生女,父母抱孙心切,我不忍心让他们失望。按我说,你们早早生了孩子,他那么顾家,你们也会和睦很多。” 相颜沉重的叹气,“这件事耽搁两年了,他喜欢孩子,应该趁着刚结婚时给他生一个的,也许还能挽回他。” “幸好没生,反正都要散了。” “我现在心里很乱,难道真的要散吗?” 潘敏森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她说:“我真搞不懂你究竟有什么好不舍的,直到今天,追你的人还是很多,不是吗?” “没有,离异的女人哪有什么重新开始的好机会呢?” “别人不可以,但是你肯定可以!” “我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有行情,我总不能找个比他差的吧?”相颜担忧的说道。 潘敏森也在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也无奈道:“那你就给他生个孩子,好好挽回他,他之前不是一直很想要孩子吗?” “他现在不愿意配合了。”相颜低声说,想起昨晚的情形,一股耻辱感涌上心头。 “他有什么不配合的,我都搞不懂了,我看他是得意过了头吧,你可是相颜啊!”潘敏森忿忿不平,嗓音都高了起来。 相颜苦笑,这件事说出来都可笑,她也不好再细说了,“我一直很恐惧生孩子,而且我也不太喜欢小孩。” “生孩子这件事情,一定要好好想清楚了,生了可就没法反悔了。” 自从得知身体有了结节,从昨天开始,相颜越想越苦恼,她靠在床上,手指在床单上一直划着,语气哀弱地说:“为什么呢,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我想跟他白头到老的,但是他不想……” “白什么头,我发现你真是幼稚,过不下去还在那苦熬什么啊?”潘敏森声音大到吵醒了身旁睡着的小婴儿。 相颜叹气,潘敏森总是劝分不劝和。 实际上,她的老公天天不着家,她都不上心,反而对别人的婚姻要求那么高,相颜无法理解。 这时候,电话那边的婴儿哭了起来,“妈妈在呢,宝贝不哭啊。” 相颜听着她哄孩子好一会儿,婴儿的哭声令她头裂,她更加坚定了自己不爱小孩,或许她将来会对自己的小孩另眼相看,反正别人的孩子,她无法有耐心。 “好了,给了他奶瓶,终于不哭了,我们继续聊。” “前不久,他忘记了我们的恋爱纪念日,都已经11年了,他第一次忘记,我一气之下,又把家里的东西摔个遍。” “你闹也是希望他关注你,但是你这个方式是最差劲的,做什么都无用了,他心里已经有了别的女人。” 相颜靠在床上,拿着手机,好半天没有发出声音,“我没有与你说过这件事,你却已经猜出来了。” “相颜,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样样都好,我们一直对你的期望都很高,你明白吗?” 潘敏森以通晓世事的口吻对她说:“有一些感情矛盾,只有分开才能解决,多停留一天都是伤害彼此,一年前,你们刚开始冷战时,我就对你说过这句话,你非不信,白白耽误了自己的大好时光,何必呢?” “我知道了,我好好考虑一下。” 潘敏森比她还小两岁,总像一个姐姐般照顾她,以前读书时她们很要好,简直无话不谈。 自从潘敏森结婚后,整个人变了很多,人生的观点变得很直接,要么对,要么错,不再婉转。 当然,她现在有了孩子,也没有多少时间留给朋友了,连分析问题和支招的时间都没有了,总是单刀直入的刺中她的心病。 这次,相颜真的动了离婚的念头,如果他在生理上排斥她,那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虽然,她对他总抱有幻想,但是敏森说的并没有错,只有分开才能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分开是最好的选择,她似乎没有第二条路了。 第28章 四季如春,都有花。 相颜与室友通完电话后,像回顾了一次前半生,疲惫的躺在床里,屋里有阳光照射进来,房内温度很高,身上却很冷。 她摸了摸自己的前额,并不发烫,头顶隐隐作痛着,昨晚就开始的头痛一直没有好起来。 这时候,黄姐打来了电话,她接起,“太太,我正在家门口呢。” 相颜浑身无力,艰难撑着床,才起身下楼,拉开家门后,还没等她问,黄姐就说:“叶先生说今天在公司加班,让我过来做午饭,晚饭等他回来做。” “那中午就准备简单的火锅吧。” “这比炒菜简单,很快就好。”黄姐爽快的应道。 黄姐一看她身上只穿着丝绒睡衣,就急忙催她,“太太,你穿的太单薄了,快回屋添衣服。” “嗯,你忙好饭,就喊我下来。”相颜说完就上楼去了。 从衣帽间出来后,相颜换了一件杏色的针织连衣长裙,肩上裹了一件手工编织的钩花披肩,这是他们在云南旅游时,他亲自为她挑选的,她一直很喜欢。 她踱步走向二楼的露台上,暖暖的阳光笼罩着她,眼看着满院子里的花也开了,五颜六色,花团锦簇的,但是生活什么时候能够好起来呢? 相颜四面环视着这个住了四年的小家,自从他们俩住进来以后,他就喜欢不停地改造这个院子,只要在家里找不到他,他就是一个人闷头在院子里除草种花,从不嫌累。 如今所有空余的地方都被他种上了花,数不胜数的品种,白色的,粉色的,淡黄色的,红色的,蓝色的…… 因为她曾说过喜欢鲜花,所以他们家的院子是四季如春,都有花。 邻居们晚饭后散步,经过了他们家的院子时,都会驻足,有时忍不住敲门,说想进院子摘几枝鲜花。 叶礼融一向待人客气周到,二话不说就带上剪刀,亲自到院子里挑选好看的,他也懂得一些花束的配色,总能让收到花的人感到惊喜和满意。 他常年工作忙碌,私下却不爱交际,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深沉儒雅,深爱着自己的妻子,是一个很懂生活的好男人。 人们偶逢可望而不可即的完美时,总会毫无保留的盛赞,因此总有人问她,“你究竟从哪里寻到这么完美的好男人啊,又这么懂得浪漫,为你把院子变成了花园。” 曾经,所有见过他们夫妻俩站在一起时的人,就没有不感慨万分的,因为他们很像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而且一直过着童话般的生活。 那些年,她真是过得幸福极了啊,不仅是获得了丈夫无微不至的爱而感到幸福,而且在身边所有人关切的目光里幸福着,她内心深处的满足感得到了更充分的体验。 太阳晒得她头顶暖洋洋的,沁人的花香通过空气传到她的鼻端,闻久了后,她慵懒无力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些好转,视线却变得模糊了起来。 恍惚间,相颜看到了他站在那一片盛开的花丛里,为她剪花,然后回过头来,微笑着对她晃了晃手中握着的一束红色玫瑰花,花瓣那么的鲜艳。 相颜不自觉笑了,想大声呼喊他名字时,才发觉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眼角的泪,滚热的划过了她的脸颊。 她对他仍有期待,心里无时无刻都在幻想着回到以前的幸福时光。 刚结婚时,他们明明约定好了在她28岁时生一个宝宝,等他不那么忙了,再养一条白色的小狗陪她玩,可是去年他们冷战了一整年,他所有的承诺似乎就这么悄然作废了。 时至如今,相颜总觉得一定是自己哪方面做错了,才惹得他变心了。 第29章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散。 相颜穿的拖鞋,脚后跟露在外面,吹得冰凉,又是一阵风环绕着她,侵袭着她本就脆弱的躯体,她一身的黑色长发很凌乱,她搂住自己,看上去就快要碎掉了。 黄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轻轻唤道:“太太,下楼吃饭吧。” “知道了,我想再晒一会儿太阳。”相颜悄悄抹掉脸上的泪水,不想被黄姐察觉到。 “回屋里吧,别着凉了。” “听话……”黄姐过来劝说。 相颜点了点头,黄姐长得矮小,所以看不清她满是泪痕的脸。 下楼时,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各种洗好的蔬菜,牛羊肉卷也都是现切好了的,黄姐做事麻利,对她的生活起居照顾得很细致,他们夫妻俩都对她很满意。 黄姐念叨说:“叶先生说,不能给你吃太辣的,担心你的肠胃受不了,所以我只放了一小块佐料。” 相颜问:“他什么时候对你说的?”如果是今天才叮嘱过的,她还能感到快乐一些。 “他跟我讲过很多次,我记得很牢的。” 煮沸的火锅底料闻着很香,相颜夹了好几片羊肉卷放进锅里,迫切地等待肉熟了。 她将熟了的菠菜放进自己的碗里,碗里有配好的调料,她喜欢多芝麻酱多醋多香菜,再放少许蒜末和辣椒油,这应该是叶礼融交代给她的,她确实记得很牢。 黄姐歇不住,忙着去给花草浇水了,家里共有三层,给每一层的植物浇水少说要半个小时。 吃过午饭,相颜突然觉得更冷了,赶紧躺进被窝里,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黄姐喊醒了,赶她去别的房间睡。 相颜心里恼火极了,这哪里是保姆阿姨啊,她的婆婆都没有这么凶! 她走路都站不稳,去另一间客房睡了。 趁着阳光大好,黄姐将床单都拆洗了,不但将被子拿出去晾晒了,就连床垫也搬到露台上晒了。 下午三点半时,天气又暗沉了下来,黄姐将她卧房的床铺收拾好了,相颜躺进被窝里却一直冻得发抖,“今天好冷啊,我像掉进冰窟里了。” 相颜脸色苍白,浑身无力,“黄姐,你去把空调开了吧,温度调到最高。” 中央空调被调至30度还是没用,她一直在被窝里哆嗦。 黄姐摸了摸她额头是冰凉的,很肯定地说:“你发烧了,我给你做艾灸。” “可是我身上冷。” 这些年,叶礼融把她照顾的很好,她没有多少生病的体验,虽然体质弱,但都是小毛病,发烧的情况也不多。 “是呢,我没说错,我家里的几个孩子我都这么带大的。” 黄姐从楼下找到艾灸罐,关上了房门,点燃了艾柱,不一会儿屋里熏得都是艾草燃烧的气味。 黄姐掀开她身上被子,然后询问说:“衣服脱了吧?” “不行。”相颜抱紧自己的身体。 “还不能让我一个老婆子看啊?”黄姐无奈的笑了,问:“这衣服很贵吧,熏坏了怎么办?” “不贵,再买新的。” “先从大椎穴,然后顺着背上的脊柱骨一直熏,一直到出汗为止。”黄姐头头是道。 相颜问:“是哪个民间医生教的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黄姐笑说:“不是大夫教的,我每次都这么给小孩子退烧。” 黄姐忙着掀开她身上的睡衣,熏得难闻,房间里变得烟雾缭绕,相颜被呛得咳嗽了起来,还把眼睛捂了起来。 她已经不想坚持了,直嚷嚷道:“好难受,这个真的有用吗?” “再坚持一下,一定有用。”黄姐很有耐心,她的手非常得粗糙,布满了老茧,指头微微皲裂了,从皮肤上划过时,都能够感觉到。 黄姐手一直举着,应该手都酸了,手松了一下。 “烫……”相颜哭戚戚的,像个孩子似的。 “烫到了,对不起啊。”黄姐道歉的很生疏,然后唠叨道:“你看我给你睡衣都熏黄了,这衣服多少钱?” 黄姐一辈子都很节俭,根本看不得一点浪费。 相颜一直趴着不动,但是膝盖越来越痛了,还不能乱动,痛意让她无处可躲,她脸埋进枕头里,忍不住哭了,“我好难受啊,快死了。” 黄姐也跟着难受了,跟哄自己外孙女似的,一直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等烧退了就好了,不哭了,宝宝。” 黄姐平时讲话嗓门大,听起来很豪迈,今天真的是哄小孩的感觉,轻声细语的。 相颜感动的要哭了,现在连她的丈夫都没有黄姐对她好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黄姐左右手换着,相颜趴着都累了,黄姐肯定更累,所以一直乖乖的不敢动。 “哎呦,熏了这么久,终于出汗了。”黄姐一连熏了三根艾条柱,即使已经手酸到没有知觉了,却很欣喜的说:“你自己摸摸,全是汗。” 相颜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确实是湿漉漉的,出汗了以后,身体也轻松了很多,但是身上的疼痛并没有减轻多少,艾灸的效果比较迟缓。 黄姐拿毛巾给她擦拭身体,“现在好点了吗?” “好些了。”她说。 “是不是受凉了?” “不知道。”相颜小嘴巴抵在枕头上,不敢说实话。 “虽然入春了,早晚还是不能穿的少,要记得春捂秋冻。” 相颜翻过身来,平躺着,“谢谢你,黄姐。” 黄姐看她的脸色红润了,额头上也冒着细汗,又拿毛巾擦了擦,语气很轻的说:“你以后要是怀孩子了,我也伺候你呢!你婆婆是一个女强人,应该没有空天天来照顾你,我能把你照顾很好的。” 相颜笑了,因为发烧,嘴唇红红的,“你还知道女强人呢!” “我怎么不知道啊,你也是女强人,我女儿说的。”黄姐有两个女儿,就嫁在附近,两家帮衬着带孩子。 相颜看着黄姐,这一刻格外的亲切,她的脸色也不算好,嘴唇很白,感觉有些贫血,相颜关心道:“你平时也歇一歇,别太累了。” “我是一辈子都累惯的了,没事做就着急,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累。”黄姐摸了摸她额角汗湿的碎发,“你天生就是惹人疼惜的命,再睡会儿吧。” 相颜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流出来,只有生病时,才知道谁对自己好。 “叶先生晚上回来,他比我会做菜,你晚上要多吃一点,才能快快好起来。” “黄姐,下个月给你涨工资。” “不用,过完年叶先生才给我涨过,快睡吧。”黄姐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帮她把被子盖好,才离开房间的。 虽然退烧了,但身上的疼痛没有减轻多少,疼痛钻进骨子里一般,相颜又哭了起来,紧抱着被子,她讨厌病痛缠身的感觉,一直可怜的呻吟着。 黄姐回到家,二女儿在拖地,五岁的小孙女坐在沙发上乖乖玩手机,她说:“贝贝,少玩手机,眼睛很快要近视的。” 小孙女依旧低着头,很认真的盯着手机看,一动也不动。 二女儿站在阳台收衣服,冲屋里喊了一声,“贝贝,外婆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小女孩仍然抱着手机一动不动,谁也不愿意理会。 黄姐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包里翻出了老人手机,去了自己的房间,拨出了一个电话。 一接通,黄姐就焦急的说道:“叶先生,我下午给太太收拾卧室了,我看着今天阳光很好,正好把床单都换洗了,没想到她睡过的地方,全被汗浸湿啦,以前她有一次发脾气,也是这个样子的,我那时候就想跟你说了,又怕你怪我多嘴……” 黄姐听到电话那边还有别人在说话的声音,急忙又问:“叶先生,你还在听吗?” 叶礼融正在开会,也没听得仔细,只应了一声,“嗯。” “她是身体不舒服才老发脾气的,需要好好的调理肝气,你们年轻人真的什么都不懂啊!” “这些事你不要跟她提。”叶礼融叮嘱道。 “我晓得的,她这些天心情一直很不好,下午她身上突然有些低烧,一直躺在床上……” 叶礼融走出了会议室,站在走廊里,急切的问道:“她烧了多少度,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我给她做了艾灸,烧已经退了,应该还在睡着,我在厨房用电饭煲给她煮了瘦肉粥,晚饭时,你盯着她吃一碗。” “黄姐,这几天辛苦你了。” 黄姐开心的说:“叶先生,我认识一位老中医很有名,我把医生的地址告诉你啊,太太的身体真的很虚弱……” “我还要开会,你说的这些事,我记住了。”叶礼融先挂断了电话。 黄姐将老年手机塞进了很旧的枕头底下,她家里的孩子们身体不舒服时,都是去找老中医抓几服药,很快就药到病除。 “叶先生一向好脾气,他什么时候对太太的事情,这么冷淡过呢?”黄姐自言自语道。 她服务过不少家庭,只有这家的男主人最大方,待人最客气,从没有对她说过重话,每次过节还送两盒礼品给她。 黄姐很感恩,一直铭记于心。 家里的女主人就更好了,有一次黄姐提到自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是全职妈妈,在家带两个孩子。 没想到,年轻的太太很会关心人,很热心肠的问道:“家庭收入负担两个孩子可以吗?” “紧紧巴巴可以过下去,我的大女儿很节省,半年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 太太听了之后,又问:“你女儿跟我身材相仿吗,我有一些不穿的衣服,不嫌弃的话,你带回去给她吧,好多连牌子都没有摘。” “她和你一样瘦的很呢!”黄姐如实回答。 “那你等我一下。” 说完,太太就上楼去了,没会儿,就提了一个大包下来,黄姐赶紧去接,“这样重,太太你提不动的。” “还有这个包,你也带回去给她用吧。” “太太,这样小的包啊,它装不了什么东西的呀!”黄姐迟疑着不想要,没去接。 “这个包花了五千多呢,我没用过几次。”太太微笑说。 “这么贵的呀,我一个老太婆也没有见识。”黄姐吃惊极了,太太都被她逗笑了。 “这么一点点的皮料,怎么就这么贵呢?”黄姐听到价格后,就越发爱不释手了。 从那次以后,太太隔一段时间就会收拾出一些她的衣物和鞋子,黄姐受了人家的恩惠,就想着回报。 有时候,黄姐很想找太太谈心,可是太太很少在家,在家的时候,总好像很累,不怎么愿意说话。 黄姐的卧室很小,她的身形不算很胖,可是转个身都难,这原是一间朝北的杂物室,经过改造,成了她的卧房。 从屋里走出来以后,二女儿正在厨房洗碗,忙的披头散发,黄姐又卷起衣袖帮女儿擦灶台上的油渍。 “妈,我和贝贝吃过晚饭了,给您留的饭在蒸锅里,您今天累了,就别忙了,歇歇吧。” 黄姐平时不是一个爱多嘴的人,实在忍不住跟女儿唠叨起了这件事,“我总感觉着,他们夫妻之间出问题了。” “绿映山庄的那家啊,您不是说,那一对是您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幸福的小夫妻了吗?”二女儿笑着问道。 黄姐一说起那对夫妻,就夸赞个不停,“那家的先生长得还帅呢,文质彬彬的,斯文有礼,太太非常的漂亮,就跟电视上的明星似的,不过这家的太太身体太虚了,有时候耍些小脾气,两人结婚都七八年了,太太总是一心奔着事业,还不着急要孩子,这样下去婚姻怎么长久的了啊?” 黄姐快愁死了,可是二女儿哪有闲功夫听这些,将洗好的碗筷装进灶台下的橱柜里,漫不经心的说道:“您真是大惊小怪的,有钱人的生活本来就无法理解,更是我们难以想象的,您就爱瞎操心。” 她随便把头发挽上了,就这么几秒钟的空隙间,还不忘嘱咐道:“妈,您帮我把洗衣机的衣服晾了吧,我得去送晚饭了,您那可怜的小女婿今晚又要值大夜班,都连续三天了。” 她已经麻利的将不锈钢保温盒塞进了布袋里,拿上了头盔和电动车的钥匙,还不忘数落上几句命运的不公平,“他们那些有钱人啊,就算再怎么任性胡来,也永远过不上咱们这种穷苦日子,您看好贝贝啊,我出门了!” 女儿一说完,就将家门带上了,留下黄姐一个人惆怅。 黄姐连连叹气,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散。 第30章 不喜欢。 叶礼融下班后,就开车从家里的饭店绕了一趟,他已经提前跟厨房打过招呼,带的饭菜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相颜一直在床上闭眼躺着,浑身痛得就没睡着过一秒钟,恨不得昏厥过去,一了百了。 七点多时,她痛得都耳鸣了,耳朵里一直嗡嗡作响,隐隐约约之间听到手机响了,她接起,听到叶礼融说:“下来吃饭吧。” 相颜口渴了一个多小时,口里都是苦的,什么都不想吃。 下床后,她头很晕,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在发抖,头发乱乱的,以前不会让他看到这一副邋邋遢遢的模样,现在无所谓了,低头闻了闻身上也是一股艾草燃烧过的味道,以前她总是香气宜人。 下楼来,看到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他很追求生活品质,就算是外带的饭菜,也要摆进精致的盘子里。 相颜唇色发白,手里拿着一个空空的水杯,走路时脚步轻飘飘的,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模样,没想到她病得这么重,叶礼融心疼的问道:“现在好点了吗?” 相颜看都没看他一眼,心想:“知道我病了还回来这么晚。” “我下午一直都在开会……”叶礼融知道自己的解释很无力,因此没说下去了。 餐桌边上摆着一束粉蓝色的花,是她最喜欢的配色,这种混搭的高级花束很贵,可惜粉雪山玫瑰看上去已经有些蔫了,相颜不由地冷笑了一下,就跟他们的爱情一样脆弱不堪。 相颜手扶着桌子边沿,慢慢坐到椅子上,就算是病了,姿态也很唯美,呼吸时带点儿鼻音,没想到却吸溜了一下鼻涕,无敌尴尬,一瞬间脸都通红了。 叶礼融将纸巾拿到她的面前,也没有说话。 相颜拿起纸巾,低头擤了一下鼻涕,呼吸才通畅了些,这次感冒进度很快,多亏了黄姐下午帮她退烧。 叶礼融面露担忧,慢慢走到她的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相颜却毫不客气的拂开他的手,发脾气说:“不要你管,已经没事了。” 他也没感到伤心,又忙着冲了一杯感冒颗粒,用勺子搅拌开了,端到她的面前。 “有点烫,吃完饭再喝。” 相颜身上疼得坐不住了,用手揉了揉酸痛的后腰,面前摆着的都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菜,她还是胃口浅淡,勉强吃下两块糖醋排骨,吃了几口素炒芸豆丝,就搁下了筷子。 叶礼融回到家连口水都没喝上,一直都在照顾她,又将一碗已经晾到合适温度的虾仁嫩豆腐汤端到她的面前,她拿起汤匙喝了两口汤,小番茄熬红的汤色喝起来酸酸的,很开胃。 他又端来了一只碗,放在她的面前,“黄姐给你做的瘦肉粥,再吃几口。” 相颜视线向上一抬,他的眼神里透着不容争辩,已经没有力气跟他置气了,还不如多吃两口。 叶礼融忙个没停,刚坐下,她就站起身,说:“我吃好了,回屋睡了。” “先坐下,把药喝了。”他语气生硬。 相颜端起药,一口喝完了,然后重重放下杯子,“现在没事了吧?” 叶礼融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慢悠悠地端起她刚喝剩下的汤,碗勺都是用她的,有时候他想偷懒,为了少洗一个碗。 相颜盯着他看了很久,他依仗自己身体好,也不怕被传染,她转过身时,听到身后的他说:“那个……花,买给你的。” 叶礼融低着头喝了一口汤,害怕被拒绝似的,语调很微弱。 “我不要!”相颜还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上楼时,相颜走得很慢,搭着扶手,还是忍不住看向他,他看上去很可怜,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丝毫没有一点愧疚。 “谁让你敢拒绝我的?”相颜心里一直重复这句话,“绝不原谅你,永远不会原谅你!” 叶礼融低头伤心了一会儿,然后放下碗,又起身将花枝修剪了几下,依据她喜欢的配色,小心翼翼放进白水晶花瓶里。 叶礼融以送花为由,敲开了她的房门。 他按开房间的灯,带着歉意问:“已经睡了吗?” 相颜艰难地睁开眼睛,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看到他手里握着两只盛满了鲜花的白水晶花瓶,一只放在了她的梳妆台上,另一只花瓶里插满了粉色洋牡丹和蓝色蝴蝶兰,他特意放在了她的床头边上。 他轻轻在床边坐下,望着她的眼睛,无比温柔地问:“喜欢这些花吗?” 当两人的视线接触上时,这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停滞住了,各自的心跳都说不了一点谎。 相颜脸皮薄,先脸红了,她赶紧侧过脸去,躲避他的眼神,说话时带着一点可爱的鼻音,“不喜欢。”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粉红色了吗?”叶礼融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低头垂眸偏要看她的眼睛,然后微笑着问:“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明晚我买了带回来。” 这行为暧昧极了,他的语调也和以前一样哄着她,相颜扑闪扑闪的视线无处可逃,心跳变得很快,所以她索性将双眼闭上了,小脸红扑扑的,嘟着的小嘴巴,真让人想亲上一口。 他为什么又这样,她下一秒钟可能就要原谅他了。 叶礼融隔着厚厚的被子,像拍抚小婴儿似的,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她,“身上还疼吗,以前你生病时,总是喊膝盖疼,腰疼。”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像凑在她耳边喃喃低语,相颜心动不已,小手紧紧攥着被角,内心早已经动摇了。 “不疼了。”相颜摇了摇头,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情会随着他的言行变得时好时坏,他一直都在掌控着她的情绪,无论他做得多坏,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挽回一切。 叶礼融又帮她将被子盖到下巴,轻声细语地问:“冷不冷?” 她一直没回答,他就不离开,相颜虽然闭着眼睛,泪水已经悄悄藏在了睫毛里,快要藏不住了。 “我明天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叶礼融温柔到了极致。 相颜心里委屈,一直克制着不理他,他又问:“怎么不理我?” 他昨晚拒绝,这会儿又来关心,快把人整疯了,相颜睁开了红着的双眼,很委屈地骂了他,“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很古板,很少拿手机上网,所以很多年轻人的话,他是听不懂的,以为她真的在骂她。 他的神情看上去好可怜,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相颜看不得他委屈,顿时眼泪就藏不住了,所以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语气哽咽的说:“你快出去,我要睡了。” 叶礼融默不作声的起身,走到床尾,帮她把被角掖好了,然后离开了。 “你把灯关上。”相颜命令道。 “好,快睡吧。”他依旧温柔。 他突然又回到了恋爱初期那么听话,一个善变的男人。 他刚转身离开时,相颜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他,他的背影看上去真的很憔悴,过去的这一周,他应该也很累吧,人都瘦了一大圈。 叶礼融把房灯关上,并轻轻关上了门。 相颜怎么都睡不着,他的一番关怀,让她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他曾经给过她最完美的亲密关系,虽然她从未原谅他的过错,却又不忍舍弃他,爱情到底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啊! 她心里又痛苦又幸福,伸手按开了床头的台灯,抬起洁白圆润的手臂,摸着蓝色蝴蝶兰的花瓣,她仍是很喜欢的。 她满眼欢喜的望着花束,闻着淡淡花香,然后慢慢睡着了。 第31章 除了他都不可以。 第二天,相颜一早就醒了,确切地说,她身上疼得一整晚都没有睡好,没睡一会儿就被病痛扰醒了。 她拿起手机,昨晚十点多,刘医生才回复了她,“有空来,我再给你看看。” 相颜没有回复了,她那么忙,怕打扰她。 相颜下楼来,看到叶礼融坐在餐桌旁,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办公,桌上摆着许多文件,相颜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八点半了,他今天应该不去公司加班了。 叶礼融抬起头看她,满眼都是担忧,问她,“今天感觉好点吗?” “已经好很多了。” 叶礼融放下手里的事情,起身朝她走了过来,“我今天在家照顾你,不去公司了。” “你忙你自己的事吧,我很好。” 她的嘴唇恢复了粉红色,人也比昨晚有精神,叶礼融放心了许多,忙去厨房盛了两碗南瓜粥,早餐是一笼三鲜蒸饺,他早上起来现包的。 餐桌很大,他将早餐摆在这一边,坐下陪她一起吃早饭,像以前那样温柔的问道:“粥烫不烫?” “不。”相颜言简意赅,头都懒得抬,心里不服气地想:“我又不是小孩,烫了我不知道等一下再吃吗!” 她应该不知道自己皱着小鼻子的模样有多么可爱,叶礼融微笑着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 她冷冷酷酷。 叶礼融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她了,她始终都在赌气,总是拒绝沟通。 他却不能任性,因为他必须要主导他们之间的关系。 最近她的态度很冷淡,他们之间没有问题,那么只能联想到外人身上了。 在叶礼融眼里,相颜一向很注意与异性之间相处的分寸,为什么总对那个人有特殊的优待? 无论是事业上,还是作为伴侣,那个男人都是一个强劲的对手,而且相颜还夸赞过那个男人好几次,不被察觉到的醋意在他的心里使劲翻滚着,叶礼融不自觉的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他思考了很久,还是得问。 “你……那个林……”叶礼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直接了当的问道:“最近你……有什么合作吗?” 一提到那个人,叶礼融心底就醋意大发,就连“你们”,“你和他”这样的词眼都不想运用。 “没有啊。”相颜一直连头都没抬,只是问:“怎么了?” “随便问问。”他又害怕问多了招她烦。 相颜抬头时,发现他的表情变了,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好像又在生气了。 然后,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我以前跟你说过吧,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相颜手里的瓷勺“哐当”一声扔进碗里,一说到这事就来气,他还来志气了,到底是谁犯错了? “我与他半年才碰到一次,我有什么原因不理人啊,你在外面不跟别的女人说话吗?”相颜边说边喘,气得脸都红了,委屈死了。 叶礼融也被她说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他平时并不是管她很严,也很信任她,但是那个男人居心不良,甚至曾当面挑衅过他,这些事,她一点都不知道。 然后,两人都沉默着,他们平时就是这样的,连吃饭都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两人之间一股奇怪的生疏感。 叶礼融放下碗筷,剥了一个白煮蛋,然后猝不及防放进她的碗里。 相颜抬头瞪了他一眼,他朝她摊开两个大大的手掌心,并且笑了,“我洗了手的。” 相颜的表情依旧冷淡,根本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感觉到这两天,他脸皮变得好厚,只好客套的说了一声,“谢谢。” “吃过饭,我带你去看看中医,拿点中药回来调理身体。” “我已经好了。” “这个中医很有名,还是去看看吧。” 相颜恼怒,不知道他为什么执着于带她去医院,她不肯,“我身体刚好一点,明天还要上班,今天去医院,你想累死我啊?” “好,那我们就不去了,我给你炖鸡汤补一补。” “我吃过饭要睡觉。”她使用他平时冷酷的语气,意思是别打扰她。 她确实能睡,简直是瞌睡虫转世,一直到午饭的时间点都没醒。 叶礼融将午饭端到床前,轻轻唤醒了她,“相颜,醒醒。” 相颜醒来时,面色红润,但是她讨厌被喊醒,拿起被子蒙住了头,“我不吃……” “乖,先起来吃饭,吃完再睡吧。”叶礼融耐心等着她真正苏醒,哄了得有五分钟。 相颜才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将长发压在耳后,三天没洗头,发尾都已经打结了,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不漂亮了,让他看到这副模样都自卑了。 叶礼融担心她弄脏床单,亲自喂她喝鸡汤,因为她讨厌油腥,他还特意撇去了浮于表面的黄油,碗里的汤如清水一般。 “以后我生病了,你也能这么照顾我吗?”他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 叶礼融很细心,将鸡腿肉撕成条状,相颜艰难的咽下一口鸡丝拌饭,直接回他,“你又不会生病。” 他说:“我是石头做的吗,你从来也不知道心疼我……” 相颜没有理他,以前他总是默默的付出,不会说这些唠叨的话,现在只是付出这么一点点都要抱怨了。 相颜推开碗,赌气道:“吃饱了。” “再多吃两口吧,我不说了。”他的语气之间带着祈求。 “不想吃,咽不下去了……”相颜现在志气高涨,要把这一年来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委屈都还回去。 “不吃怎么好得快呢?”他着急了,让她吃饭比什么都难。 相颜鼻子不通畅,所以呼吸浅弱,他见过她所有的模样,唯独见不得她生病时的模样。 他满眼是爱,透过鼻梁上的镜框,可以看到眼下有些黑眼圈,眼底微微泛红,眼神感觉要碎了。 而且,两侧的脸颊都瘦得凹陷下去了,相颜感觉他好可怜,比她还要可怜,突然分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是谁在折磨谁,因为两人都过得很不好。 相颜又勉强吃了几口,真是为了他才吃下的。 叶礼融不满道:“跟喝露水长大似的,都不知道怎么长这么高的?” “不用你管!”相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偷偷在得意,心情也变好了,因此又多吃了好几口。 叶礼融的嘴角露出浅笑,因为计谋得逞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只要一夸她长得高,她就特别高兴,因为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不小心说过一次她长得矮,她就一直很介意这事。 “吃饱了。” “那再睡会儿吧。”叶礼融放下了碗,对于她的进食量已经满意了。 相颜躺下时,不小心撞到头了,幸好床头是白色软皮靠垫的,他很心疼的摸了摸,“撞疼了没?” 她的小脑袋在鹅绒枕里左右摇了摇,有些很口渴,虽然没有使唤他,他跟有心灵感应似的,又下楼端了一个保温杯过来,“喝点热水,我一直在书房,有事喊我。” “嗯。”相颜乖乖躺着睡。 他又用手背试了一下她的额头,体温正常,然后放心的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家里的所有亲戚长辈都很长寿,而秘诀就是很少打针吃药,所以她通常感冒发烧时,他都是对她进行食补,然后让她好好睡觉,好像睡觉能治疗一切病症似的。 相颜藏在被窝里偷偷笑了起来,得意的睡不着觉,“他终于肯承认我长得高了,哼。” 刚在一起谈恋爱时,他就嫌弃过她矮,相颜很不服气地跺脚,急着说:“我不矮,我有166呢。”她从小被夸到大,自然是受不了一点点否定的。 他却慢慢悠悠,一字一句地说:“哦,原来你有一米六六啊!” 那语气,好像根本不相信她说的,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生气呢,相颜又在被窝里乱蹬了一通。 结婚后,他还嫌弃过她太瘦了。 有一次,相颜见他为了工作上的事情满脸愁绪的,好心好意坐在他的腿上哄他开心,他却不动声色的抱起她,调整她的坐姿,还说她太瘦了,瘦得硌人。 反正,他所有不满意的,相颜都记着牢牢的,然后总有一天,要让他服气。 相颜睡了整整一天后,身体和精神都好多了。 晚饭后,她就洗澡了,在浴室待得久了,身上水分都被蒸发了,她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下楼倒水喝。 从一楼上来时,以为他在书房办公,所以走路时轻轻慢慢的。 她长发吹得半湿,低头将贴在脸颊上的碎发别在了耳后,刚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时,看到叶礼融正站在书房门口,相颜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似乎是特意等在这里,整个人表现得紧张又局促不安。 这么晚了,他不工作,又不看书睡觉,一个人站在走廊里忙些什么呢? 他不戴眼镜,穿着一套灰色棉质睡衣微微发皱,他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相颜根据自己喜好挑选的,反正她买什么,他都穿。 刚洗过吹干的黑色短发顺滑的贴在额前,双手背在身后,身影看上去还是她18岁时遇到的那个少年。 他还很纯情,一见到她,就站在那里不动了,直勾勾地望着她。 相颜心里突然怦怦地乱跳,以前就最喜欢他穿家居服了,他明明都知道的,就站在眼前,又得不到,为什么还偏要在她面前晃悠啊? 尤其,在他沉默温顺的时候,让人很想欺负他,内心更有一种冲动了,这一秒钟恨不得生扑过去,但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她记起那晚被他拒绝了,强烈的自尊心压制住了一切。 相颜从他身边经过时,直接无视了他。 叶礼融急得不行,连忙在她身后干咳了几声,明明在挽留她,她也听不懂,还越跑越快,跑进卧室就摔上门了。 叶礼融站在原地很久,一动不动的,现在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今天晚上想跟她一起睡,方便夜里照顾她,刚才她只要看他一眼,他都会跟着进她房里的,什么自尊都不要了。 他失落极了。 相颜一直坐在梳妆台前,胸口喘得厉害,一直在想他还在不在外面了? 她悄悄躲到门后,右手想打开房门,却被左手阻止了,如果偷看他被发现,那才真是脸面尽失了。 她躺在床上,又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咚咚跳得越来越快了,不停回味着刚才的场景,他年轻茁壮的身影就在她的脑海里回旋着。 相颜自己都一直不明白,世界上那么多年轻英俊的男人,只有他对她而言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以前妈妈就教育过她,“怎么一看到他就像小狗看到骨头一样呀,你是一个女孩子要矜持点。” 相颜拿被子蒙住自己,除了生他的气,又心痒痒的,她根本没什么出息,好像除了他都不可以。 第32章 公司有大事要发生了 又到了工作日,相颜觉得身体尚能坚持,便立刻投入到工作中。 虽然她说话时嗓子有些哑,间接的咳嗽,头脑中的思绪混沌,但是她上午强撑着坚持了三个半小时的会议,完成了不少重要的议题,其间她还批评了两个办事不力的下属,她对工作的热忱,让员工们都很佩服她。 午休时,她在办公室躺了两个小时,仍然睡不着觉,下午韩智俊也劝她回家休息。 她忙完了一些工作,已经到了四点半,头有些晕沉沉的,所以她打算提前下班,已经关上电脑了。 这时候,销售部的秦芳宁手里捏着一张a4纸,放在身后,敲了敲玻璃门。 “请进。”相颜说道,然后摘下了近视眼镜,捏了捏鼻梁山根处。 “相总,我……” 相颜已经猜到她的来意,长话短说,直接问:“你的事情,韩总已经跟我说过了,你还是坚持之前的想法吗?” 秦芳宁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有空先去市场部一趟,学学招投标系统,咱们这个行业的专业性较高,你问问他们有没有谁愿意带你?” 相颜不打算现在聊这件事,因为没有精力支撑她的意识了。 秦芳宁垂头丧气回道:“相总,其实我已经去请教过了。” “哦,他们怎么说的?” “在进公司以前,我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投标工作,对这方面也感兴趣,那天我抱着虚心的态度去了他们部门,一开始还和颜悦色的,可能我的问题太没水平了吧,小李老师很不耐烦的凶了我一句,整个办公室突然之间鸦雀无声,我真是老脸丢尽,我也知道他们忙的要命,哪有空带一个大龄徒弟呢,您不发话,估计没人敢教我。” “年纪比你小,对你的一点点过错指手画脚,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你下不了台,就是让我去学,或许也是差不多的局面,到了这个年纪重新开始,确实很难。” “那怎么办呢,相总?”秦芳宁很难抉择,难过的说道:“我和老公商量了很久,为了家庭和两个孩子,我宁愿少赚些钱,调换一份不用长期出差的岗位,我原打算慢慢弥补好自己在招投标系统上的专业性,再结合这几年在营销工作中积累的资源,应该能在这个岗位上发挥的不错,可是现在我最后的一份希望也破灭了……” 秦芳宁脸上流露出愁苦,完全丧失了信心,将藏于身后的a4纸拿到了身前。 “不会连离职报告都打好了吧,你本事不小啊!”相颜经常把叶礼融在家里教训她的话,拿来教训她的员工。 秦芳宁没有领悟老板话里的玩笑意味,又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 “相总,等您将来有了两个孩子,或许就能明白我的难处了,老人带孩子,在教育上总归是有欠缺的,我的大女儿才上小学,已经完全不听我的话了,而且跟我一点也不亲,如果现在忽视这些问题,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所以我不舍弃自己该怎么办呢,我首先是一个母亲啊……” 相颜认真聆听着这一番伟大的发言,这不是第一次了,她听过很多位母亲的苦言。 “你出去以后,也不打算做老本行了,我随便派谁去接手你的客户,你也同意吗,很多是你自己辛苦跑下来的。” “确有不舍,所以我纠结了一年多了,但是又实在无法时常出差……” “你知道三十七岁,重入一个新单位,重入一个新岗位,这些都意味着什么吗,当然了,三十七岁总比四十七岁才想清楚要好。”相颜平静的说道。 “相总,我知道您肯定已经为我想好了对策。”秦芳宁心底尚存一丝希望。 “你们为什么总将我想象成大善人啊,什么难题都抛给我!”相颜感觉自己又被道德绑架了。 “因为您就是一个天大的善人。”秦芳宁如释重负般笑着说:“韩总叫我来找您,跟您说说好话,说不定您就给我谋个好岗位了。” “你们为什么都跟吃定了我一样?”相颜环抱住双臂,实在是费解,难道她脸上真的写上了“我很好说话”这五个字吗? “当然不是,我一开始进公司做运营岗,因为一个偶然的机遇,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订单,我完全没想过自己在销售上的天分,还是您当初提点我的,现在还是想让您多提点我一下……”秦芳宁很坦诚的目光望着她。 “你讲话非常的坦诚,所以我当初预言你以后能拿大单,你确实也没让我失望。”相颜感觉喉咙有一丝丝的痒,可能是今天话说多了,她侧过身去,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看来病痛将她折磨的不轻。 “听说您感冒了,吃药了吗?”秦芳宁心疼的说道。 “不要紧,总要时间恢复的。”相颜捂着胸口,努力清了清嗓子,这使得她双眼都布满了红血丝,让人不忍心。 “相总,我没想到您病得这么重,您先回家休息吧,我的事情不重要,改天再说。” “无妨,我知道你跟我性格很像,心里有事情晚上都睡不好觉。”相颜拿起身旁侧桌上的白色保温壶,喝了几口,整个人也舒服了很多。 因为这一句话,秦芳宁回忆起一些往事,突然热泪盈眶。 “相总,我永远都记得,刚进公司的时候,真的是求爹似的拿到了几个订单,手上最重要的客户对我提出那种要求,我恐惧、生气、纠结、害怕……一万种念头在脑子里纠缠着我,整整失眠了一周,人也瘦了好几斤,当时我老公工资很低,要养孩子,还房贷,已经剩不下钱了,家里的经济状况非常差,所以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思来想去后,甚至感觉自己在坚持着一个错误的原则,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值得清高的,我差一点就动摇了,幸好我将这件事告诉了您,是您告诉我不要怕,直接拒绝掉,无论发生什么,一切由您来善后。那天我一走出您的办公室,就大哭了一场,您是我心里最崇拜的女性,真的对不起,当时还让您跟着生了那么大的气……” 秦芳宁回忆起过往的委屈,又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这件事我连自己的丈夫都一直没敢说过,也是您告诉我,没发生的事情不要跟他提,否则会引起夫妻间的生分……” 秦芳宁还没有完全将这件事情忘却,某些事件的发生会引发女性一生的阴影,对于很多施害者而言,没有丝毫损失,当时相颜将事情告知了当事者的最上级领导,最后那人被降职了,他为了维护住做人的姿态,默不吭声的服从了调配。 相颜不怕得罪人,也不怕损失订单,只是为了顾及一个勤恳员工的体面,才选择了息事宁人。 相颜起身给她递去了纸巾,她最看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受委屈了,尤其还是为了工作,被卷入这些无端是非之中。 她很会哄女孩子,玩笑着说:“都过去了,最后订单不是也没丢掉吗?” “我是不是让您很失望啊,您一直告诉我,女性要自立自强,绝不能依附于男人。”秦芳宁哽咽道,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你能把销售做好,最大的优势就是你特别会感受别人的想法,而且真诚待人。” 相颜说完,就起身去把办公室门关上了,笑着走回来时,“怎么,这一番交底,难道真的要走啊?” “我不走,一看到您,我就说不出口,还是让我婆婆看管孩子,反正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相颜听完员工表露衷心,也满意地笑着说:“我心里一早就想给你们部门内部做一些调整,最近我私人的事情有些多,耽搁工作了。” 秦芳宁手抖了一下,突然就紧张不已了。 相颜在绝对掌握对方“生死”的情况下,态度依旧是平和的。 她说:“你们部门一直是整个公司最自由的,又有出差和外勤补贴,这是其他部门没有的福利,你们每个人的业绩,我也算满意。以后实行分组机制,你担任一个组长,还是负责市外的部分,你们自由选择组员,这个我不干涉,我只能为你考虑这么多了,如果你长期不能外出,久而久之,你也容易被架空,这也是个问题。” 秦芳宁因为这一番话而感动不已,手指紧紧捏着手里的纸张。 “您是给我升职了吗?”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相颜嗓子又有一些哑了,轻咳两声后,接着说:“那两个新人,他们愿意跑外地的市场,我建议你选他们入组,为了公平起见,你带新人的话,增加你的底薪,提成比例上分出去一些,所以业绩奖金肯定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你能接受吗?” “能!”秦芳宁坚定的说道,一直点头。 “还有,你必须要完成团队的业绩考核,希望你能尽快适应。” 秦芳宁也是点了点头,满口答应了。 “关于别家公司的领导喜欢搞那些对赌协议,我觉得也没有多少意思,都是有家有口的,工作上怎么会不尽心呢?” 秦芳宁提议道:“我认为可以尝试的,部门里面的年轻人对于赚钱的事情很热忱。” “那你问下你们部门的意见,如果有人愿意签的话,就让法务部拟一份协议,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及时给我反馈。” “好的。”秦芳宁点点头,果然跟领导就不能提意见,提完就是你的工作。 正事聊完了,相颜一般还会关怀一下员工们的家庭生活,她问:“你爱人现在的工作怎么样?” “他今年升职了,不过待遇上没有涨多少,我家二宝嗷嗷待哺,我只能亲喂母乳,因为一直喝奶粉太贵了。” 相颜听完也惆怅,听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受苦。 “哎,不该换那个学区房的,平白无故多了150万贷款,压力太大了。”秦芳宁又抱怨说:“在他眼里,总觉得销售工作不稳定,朝不保夕,而且在个人的职业上也没有积累,我们为此争吵了很多次。” “我记得我给你开的工资比他还高些吧?”相颜很不能理解。 “他去年经常加班,年底我和他算了下,工资也没有上涨,到手还不到20万,不过他的工作很稳定,又好不容易混上中层了,所以他本来准备让我牺牲了……” 相颜还没听完她的话,就气得上头了,问她,“男人是为何物啊,你凭什么听他的?精神上可以稍微依赖一下,经济上要完全独立,钱这个东西,还是得自己有。” “我要是像您一样优秀,他自然会闭上嘴的。” “我家那位要是敢这么说,我给他打扁了。”相颜几乎脱口而出,忿忿不平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要求女性牺牲?” “您在家里这么厉害的吗?”秦芳宁一脸惊讶的问道。 “嗯啊。”相颜心虚的应道,反正叶礼融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这段对话。 秦芳宁觉得不可思议的笑了,说道:“他的事业前途总归是比我好的,我本来事业心也没他强,但是我们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又都很看重。” “教育小孩确实要亲力亲为。”相颜赞同。 “他要是像叶先生升职那么快的话,我早就安心当一个全职太太了,何必为此事纠结了一年多呢?” “升职快有什么用?”相颜不以为然的说道。 “您过得幸福就好了呀!在我看来,金钱未必是最重要的,况且他的收入对于绝大部分的家庭来说,完全足够了,只不过他娶了一位自立自强的妻子啊,您太优秀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相颜惆怅,幸福,多么虚缈的事。 “你的事就这么定了,如果将来还是想调岗,到时候就换回运营部吧,要是还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秦芳宁起身,很郑重的向老板致谢,“谢谢您,相总,我回去忙了。” 秦芳宁走出办公室后,身心愉悦,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没想到,老板给她的安全感,竟然比老公高多了。 一回到办公室,就有同事关心道:“秦姐,相总怎么说啊?” 秦芳宁直接把离职信塞进碎纸机,然后宣布道:“我们部门要大改革啦!” 秦芳宁将分组机制告知了大家,有人愁有人忧,平时跟秦芳宁关系好的,自然站在她这边。 秦芳宁是人逢喜事精神好,拿出部门老大姐的姿态,问:“谁煮了桂圆红枣茶吗,这么香啊,你不怕hr过来找你谈话啊!” 她的小徒弟褚园园说:“秦姐,你鼻子真灵,我今天只放了两三颗红枣,你也闻出来了,你过来喝一杯嘛,我收买你。” “秦姐,我个人觉得分组是非必要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分组,相总还是疼惜你的啊!” “相总一定是还念着秦姐在初期对公司的业绩贡献。”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相总留下我,是因为我很需要这份工作,也知道我家里的困难,她一直尽可能的在帮助每一个弱势的人。” “她帮助弱者,老天帮助她,所以市场部最近又投中了一个两百多万的项目。”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背后讲她的好话,她心善的不像是一个企业家。” “对啊,相总她年纪还那么小,怎么就那么懂得关怀别人呢?”秦芳宁捧着水杯,站在办公室最中间的位置,陪同大家闲聊。 她心里还在回味老板刚才的一番话,有困难还可以调换部门,她以后可以与这家公司共存亡了。 “因为她在家里像小公主一样被疼爱,所以就心地善良,特别会怜悯别人啊!” “是呀,女人在家庭里的感情稳定,对社会是一个巨大的贡献。” “我做销售这么多年,发现如果一个已婚女人情绪稳定,几乎都是婚姻很幸福的。” “希望他们夫妻感情能一直和美,我们的日子就会永远好过。” “话说,很多老员工都没见过她老公,他们夫妻俩特别低调,不过我也觉得他们在事业上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毕竟她老公在单位是被重点培养的对象,将来注定是一个不凡的人物。” “这就是真爱吧,事事为对方考虑周全。” “相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老公的单位跟我们公司是天南地北的两个行业,本来也帮不上忙,相总发家靠的是娘家这边的帮扶。” “我跟你们说,相总在家里面神气的很呢,还会打人呢!” 所谓谣言,就是这么传出去的。 “啊?我女神还会打人呢?”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员工也忍不住发话了,他是刚来的实习生。 “你别女神了,你下个季度的业绩还不达标的话,你就算喊她女菩萨也是没用的,这家公司从不养闲人。” “她真的会开除员工吗?”小粉丝担忧的问道。 “她会的,相总看上去柔弱,但是做事相当的果断决绝,很有魄力的。”秦芳宁语气很肯定。 “唉?小道消息说,公司年后就辞退程主管,这事怎么一直没有动静?” “是啊,我也听说公司早就想动程旸了。” “别急啊,一定会有动作的。” “这件事,整个公司几乎都知道了,只有程旸他自己不知道,真可怜啊!” “那怪谁,都是他做得太过分了,我是老板,也容不下他。” “公司要有大事发生了,感觉相总想给公司进行大变革,首先拿我们销售部开刀。” “那今年的日子不好过了呀!” 办公室里议论纷纷的。 第33章 两百万钻戒 相颜经过商场时,临时决定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因为她心软,以前她生气时,他总是示弱装可怜,然后她就轻易原谅他了。 相颜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发现负一层新开了一家私人的玉器店。 她喜爱珠宝玉石的习惯一直没有变化,顾不上吃饭,就进去看货,好不容易看中了一只种水不错的白冰翡翠镯子,可惜不是她戴的圈口,她手腕实在太细了,戴54的圈口。 一个人吃饭本就无趣,更懒得认真寻觅了,直接走进了一家港式的养生餐厅,顾客很少,可以猜出味道不会太好。 她坐下,没仔细看菜单,就点了一人份的海鲜锅,今晚想吃些清淡的食物。 因为顾客不多,服务生很快就端上了锅底和食材,黄色的花胶汤底很浓稠,海鲜套餐也还算新鲜,但是一个人吃饭总是没什么滋味,能够填饱肚子就行了。 吃完饭后,她还是不想回家,来了商场,总要买点什么,今年一直没空购物。 她乘扶梯来到二楼,经过一家女装店时,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相颜走进店里,因着她自有的贵气,以及全身上下都质感不俗的衣饰,漂亮的店员热情的朝她奔赴而来,毕恭毕敬的问道:“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我自己看。”相颜示意她不用跟着。 相颜径直走到刘瑜之的身旁,确认了一下,然后一脸惊喜,“这么巧啊,刘医生?” 刘瑜之穿着短款白色羊羔连帽毛外套,蓝色牛仔裤,相颜带有欣赏的目光看了刘瑜之好一会儿,原来她脱下白袍就是一个女学生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就是二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刘瑜之也立刻认出了她,却生疏的点了下头,“你好。” 刘瑜之的态度冷淡,但是相颜每次见到她时,心里总生出一种很奇妙的熟悉感。 “刘医生,你怎么也在这里逛街啊?” “因为,这里离我们医院近。”刘瑜之语气淡淡的,连头都没抬。 两人间的对话就这么被终结了,相颜能够感觉到刘医生不太想搭理自己,但是她硬凑上来,“你看衣服吗?” “是啊,我下周要出席一个学术讨论会,我需要上台讲话,得穿正装,但是这些好像都不适合我。”刘瑜之话语间有一点茫然,仿佛遇到了世纪难题。 “我帮你挑啊。”相颜露出微笑,女孩子之间很容易亲近。 刘瑜之很欣赏她得体大方的职场穿着,欣然接受了。 “你是不是感冒了?”刘瑜之听得出来,她的嗓音都变了。 “嗯,已经快好了,鼻音很重对吗?”相颜很自觉的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口罩,准备戴上时,却被阻拦了。 “不要紧,你本来就鼻塞,戴口罩更没法呼吸了。” 相颜自觉与她保持了一点距离,认真挑选货架上挂着的一件件衣服。 刘瑜之拿起一件浅灰色宽松的西装,三粒黑色的纽扣很夺目,很满意的问道:“这件怎样,搭配一件黑色西裤。” 相颜直摇头,“……太没特色了,而且老气。” “我觉得挺好的啊。”刘瑜之听到她那么说,只好放下了。 “穿衣服要有个人风格,还要有一点小心机。” 刘瑜之听不懂,她偏向于传统色系,又挑中了黑色,又被相颜一口否决了,“黑色太沉闷了,你的表情本来就严肃,会让人不敢亲近的。” “我只是去开会,不想让人亲近我。”刘瑜之依旧高冷。 相颜在店内环视了一圈,最后挑中了一身松针绿色套裙,绿中带灰的颜色看起来很高级,而且很抬肤色,相颜迫不及待将她推进了试衣间里。 大美女的建议总是要听的,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刘瑜之皮肤冷白,确实穿上身后,整个人都明亮了许多。 “这是店里的灯光照的吧?”刘瑜之自言自语道,因为镜中的自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突然就知性成熟了起来,她第一次看到如此不同的自己。 店员在一旁等候着没说话,直到看见顾客正在努力隐藏住满意的喜悦,就知道这单买卖将要成交,赶紧迎上来,“您身材好,皮肤白,这衣服很衬您,穿在身上低调又有质感。” 刘瑜之在镜子前转身,衣服显得后背很笔直,才知道贵有贵的道理。 店员在她耳边夸个不停,“您穿上真的很好看啊,很符合您的气质,您朋友真会挑,这个颜色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穿出感觉的,一看您就是知识分子吧?” 相颜环抱双臂,站在一旁欣赏,也很满意地说:“我朋友是一位医生。” “怪不得呢,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店员让刘瑜之侧身,示意她看镜子,“您看腰臀处收的多好啊,裁剪得体,什么场合都适合,而且不过时。” “真是她说的那么好?”刘瑜之问相颜。 相颜一直微笑着点头,“嗯,很适合你。” 刘瑜之也是喜欢的,不过刚在试衣间看了价钱,这套衣服要三千多,她犹豫了。 “打折吗?”刘瑜之问道。 “这件是去年秋冬的款式,打六五折。”店员态度很热情,现在网店生意太好了,实体门店的服务在与时俱进,没有太端着了。 相颜对年轻小医生的薪酬还是有些了解的,凑在她的耳边说:“打完折两千,我送给你。” 刘瑜之直接拒绝了,带着很强烈的防备心,反问她,“你为什么要送给我?” “我为什么不能送给你啊?”相颜不高兴了。 刘瑜之完全不领情,直接拿着衣服去结账了。 相颜无奈,也随手挑了一件白色碎花连衣裙,她买过成千上万件衣服,不试也知道合适。 刘瑜之性子孤傲,极其讨厌别人浪费她的时间,可是相颜一直缠着她去逛珠宝店,刘瑜之为了还人情,答应了陪她逛半个小时。 相颜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半个小时太短了,一个小时行吗?” “你生病了不好好回家休息,逛街不累吗?” “我不想回家……”相颜嘟囔道,然后看到一家珠宝店,拽着刘瑜之就进去了。 一踏进店里,所有的店员都有正在服务的顾客,她们正好能自行挑选,这时一位年轻漂亮的店员笑脸迎了上来,“叶太太,您好久没来了啊。” “你好啊。”相颜笑得灿烂,对比相总这样的虚名,她更喜欢被称呼叶太太,每次听到后,心里都是一股喜悦。 相颜跟小学生似的,到处的炫耀她新认识的好朋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刘医生。” 店员赶紧热情打招呼,“刘医生,您好啊。” “你好。”刘瑜之点了下头。 相颜想着时间紧迫,直接问:“最近有什么好看的款式吗?” “有,我这就拿给您看。”店员走进柜台里面,开锁将珠宝拿出来,“刘医生,我觉得这个项链一定很适合你。” 年轻的店员很有眼力劲,不仅招呼老主顾,也唯恐怠慢了老主顾的好朋友。 “你拿出来,我们试一下。”相颜挺客气。 “我就不试了,穿着高领毛衣不合适……”刘瑜之直接拒绝了,她嫌浪费时间。 店员又询问道:“那这条手链呢,您要不要看看?” 刘瑜之又摇了摇头,她身上没有一件首饰,一向节俭的她只戴着一块五百多的手表,还是跟同学去香港玩的时候买的,已经戴了五年。 此刻在珠宝店内的强灯照耀下,她发觉表盘已经微微磨损,她将衣袖往下拉,遮住了表盘。 相颜也说:“试试吧,我看看你戴上怎么样?” 店员给她试戴手链的时候,刘瑜之伸出了另一只手,顺眼看了一下标价,七万多,她浑身冒出细汗,她一年都存不到这个数字。 她举起手腕,在灯光下晃了晃手链,为什么珠宝比她想象中还要贵那么多,只是一串手链而已,钻也小的可怜。 关键是,她一身穷酸,这个手链在她的手腕上很不相适宜,一点显不出它的价值,她赶紧让柜员帮她摘下了。 刘瑜之又低头看了一眼橱柜里的饰品,件件都贵的令人咋舌,一瞥眼看向玻璃柜架上,那个两千元的钱包倒显得特别廉价了。 在这样的店里,面对店员们热情的目光,她变得无所适从,不买任何东西会觉得对不起别人服务的时间,也会觉得别人看不起她。 “你不喜欢珠宝吗?”相颜小声问她。 “不是每一件东西都能喜欢得起。”刘瑜之回答得坦诚。 “哦。”相颜有些为难地说:“抱歉,我不该那么问。” 刘瑜之这才感觉到了她的体贴入微,懂得观察别人的神情,也能理解别人的感受。 “没关系。” 相颜靠过来,很周到的小声问她,“你喜欢哪个,我送给你。” 刘瑜之疑惑的望她,总感觉她热情主动的好像在编造一场巨大的骗局,冷酷回绝道:“没我喜欢的!” 这时候,店员端来了两杯热饮,笑容可掬,“这是现煮的苹果枸杞水,这是今天的糕点,二位贵客尝尝看。” “谢谢你啊。”刘瑜之接过热饮,她很少逛街,消费的感觉真好,所有人的面目都是和善的,又恭恭敬敬的。 相颜不买已经拥有过的款式,所以很快就逛完了一圈,有些失望地说:“你们品牌的设计师是江郎才尽了吗,很久没有好看的款式了。” 店员赶紧致歉,“抱歉没能让您满意,等有新款到了,我第一时间发到您微信上,到时候您再过来看,也不会白跑一趟了。” “行吧。”相颜打算离开了。 “逛好了?”刘瑜之如释重负。 相颜皱着鼻子不高兴,惹得刘瑜之难得笑了,“花钱还这么不高兴啊?” “花不掉。”相颜无奈的摊开双手,可爱的耸了一下肩。 两人一起走出了店,刘瑜之手里还端着那杯没喝完的苹果枸杞水,她不喜欢浪费。 经过另一家珠宝店时,相颜停下了脚步,又央求刘瑜之,“刘医生,再陪我逛一家好吗,这家逛完就结束,然后我送你回家。”相颜一向很喜欢这个品牌的珠宝,因为很有设计感。 “好吧。”刘瑜之答应了,就当长见识了,她早都听闻过这个店很贵,以前都没机会踏进去。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这家珠宝门店非常之大,走进来后,只看得到三四位客人,几位员工各有负责的客人,进行一对一的挑选服务。 相颜直奔的区域都是高价位的,然后她的目光停留在新品上,这家的副店长看到她的时候,将原本服务的顾客留给了下属,立刻朝她奔了过来。 “叶太太,您好久没来了。” “一直都太忙了。”相颜笑着问道:“你休完产假啦?” “是呀,我去年十二月初就回来上班了。” 她们俩认识有好几年了,相颜看着她从一个小店员,升到这家店的副店长。 “你恢复的真好,跟以前一样。”相颜夸道。 “还好,二胎确实比一胎恢复的快。”副店长客客气气的问:“这位是您的好朋友吗,很少看到您和朋友一起出来逛街呀!” 相颜很亲昵的挽起刘瑜之的胳膊,一脸笑盈盈的,“是啊,这位是刘医生。” “叶先生最近好吗,你们俩很久没一起过来了呢。” “他工作忙得很,喊不动他。”相颜提到他时,脸上依旧露出一股温柔的喜悦,因为他们最近感情升温,让她对自己的婚姻又有了信心。 刘瑜之看着相颜侃侃而谈的模样,非常诧异的问她,“怎么每家店都认识你?” 相颜略显尴尬的挠了下眉心,与她悄悄说:“我下班经过这儿,对这边比较熟悉。” “叶太太一直是我们最尊贵的vip客户,特别照顾我们店呢。”副店长笑着说:“您这段时间没过来,店里正好上了一批新的款式,我一件件拿给您看。” 相颜眼尖,一眼就瞥见了一枚大钻戒,迫不及待的敲了敲玻璃,“你把这个戒指拿给我看一下。” “您真是慧眼如炬,这就是我正要推荐给您的新款呢,这一套真爱系列,钻戒、项链、耳饰都有……”副店长戴着白手套,高高兴兴的开了柜台锁,她拿出黑绒布的首饰展示盘,将钻戒小心翼翼地放置上,然后又锁上了柜子,动作一气呵成。 副店长小心翼翼的托起相颜的左手,然后将戒指戴上她的无名指,“这款钻戒是我们今年的镇店之宝,顾客只要试戴过,就没有不喜欢的,但是真的太贵了,没人买得起……” 相颜的手指细,却也适合这种大钻石,她仔细欣赏着,确实非常漂亮。 “刘医生,我戴这个怎么样?”她问道。 “很漂亮,你买下呗。”刘瑜之语气轻松。 相颜又看了一眼价码,要两百多万,勉强笑了笑,“我手指太细了,戴上合适吗……”相颜思前想后,还是舍不得入手,碍于面子,所以没有表现出特别喜欢。 椭圆钻与她所拥有过的款式都不一样,四周的碎钻围着中间一颗大钻,虽然只有3.5克拉,但足够吸引人了,轻轻晃动手指,钻石细腻的光芒从各个角度闪耀出去,非常的夺目绚烂,让人爱不释手。 相颜又想买,又舍不得买,正在内心纠结之时—— 这时,副店长恍然大悟似的,急得喊道:“啊!我想起来了!这款叶先生不是给您买过了吗?” 相颜被问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 “他给您买过了呀!”副店长很肯定的说道,紧握双手,差点激动得手舞足蹈。 相颜愣了一下,才开始变得喜悦,虽然他整天古板着脸,却已经悄悄买了昂贵的大钻戒,他从来都没有变过。 副店长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连连道歉,“对不起啊,我生完娃后,现在这记性哟,幸好灵光一现想起来了,要是今晚您又买了,先不说退款麻烦,叶先生不也得责怪我吗,毕竟要两百多万呢。” 刘瑜之听完,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又往柜台里看,她刚才少看了一个零,这个价格着实让她汗流浃背了。 “没事,他不会怪你的。”相颜整个人开心的要命,细想一下,马上就是七周年求婚纪念日了,这个价位足以覆盖这一整年的的所有纪念日,应该是最近打算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被她提前知晓了。 相颜的脑海里已经浮想出自己戴着这枚戒指出席商业活动,又要被多少女人追着问了,自己花钱买多么没意思呀,她一直都拥有着被爱的虚荣心,哪个女人不喜欢炫耀丈夫的爱呢? 即将要收到的话,就不必试戴了,相颜毫无留恋的将戒指脱下了,她心情很好,看到两个店员都闲着,便随口问了一句,“今晚店里没什么客人呀?” “是啊,现在的人好像都不相信爱情了,所以不喜欢买钻石了,都跑去买黄金了。”副店长玩笑道。 “是吗?”相颜笑了,笑得有些得意。 “叶先生知道您最喜欢钻石,都是为了让您开心呀!”副店长仔细想了又想,“说起来,连我都忘记了叶先生是年前还是年初过来的了,您忘了也正常,谁让您家里的首饰不计其数呢?” 相颜听到“年前”,心里就乱了。 那应该是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了,她脑海里一时理不清楚,却本能的用笑声掩盖过去了,“是啊……我平时工作太忙了,没空整理……” 相颜简直要嘲笑自己太会演戏了,刘瑜之在一旁都完全没察觉到。 副店长将戒指放回柜台原处,仔细摆正了位置,一直笑着说:“估计又被您放到什么角落里了,您今晚回家又得翻找好半天吧,上次您就丢了一个六万多的钻戒,后来就一直没找到吧,我都一直替您感到可惜呢。” “是啊……”相颜依旧假装镇定,心情却一刹那从天堂到了地狱,整个人天旋地转的,脑子里混乱极了。 如果是以前,他经常买礼物送她,她真的记不清楚,但是从去年三月份后,他就没有再送过礼物给她了。 以前,他们经常一同出现在公共场合,常常羡煞旁人,这位副店长多次说过,很羡慕她的婚姻,他们感情生变,她确实是完全不知情,相颜并不怪她。 “我记得,当时还给他推荐了整个系列的,他却说只要钻戒……” 相颜心里越来越乱,怎么都理不清楚,只觉得这位副店长聒噪得令人头疼。 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买200万的钻戒送给别的女人,以前他说钻戒是骗女人的,所以他给她买了很多黄金首饰,原来只有不够爱,才会衡量。 相颜感觉自己心理上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崩塌了。 “您试一下这款吧,我始终觉得您戴一克拉也好看,我从未见过比您更美的手了,手指又纤细又白,手指上几乎都没有纹路……”副店长见她就有夸不完的话。 刘瑜之看得出来,一克拉的戒指戴在她的手上确实很合适,她琢磨透了顾客的想法,并且得到了验证。 “我觉得很一般啊。”相颜生硬的在下了戒指,又无法立即转身离去,手指再次敲了敲柜台玻璃,“我不想试钻戒了,你把旁边的项链拿给我看看。 “您戴上这款项链肯定也好看……叶先生一直说他不会选,还是我推荐的呢,是您喜欢的款式对吗,我一向最熟悉您的喜好了。” 相颜一听到他就烦躁,然后漫不经心的冷笑道:“人的喜好是会变的。” 副店长平时就很会察言观色,所以立刻察觉到自己言多必失了,也不知道怎么得罪眼前这位贵客了,脸都红了,还是努力维持着笑容。 “我帮您戴上吧。”她小心翼翼的将相颜的长发理顺,扣上项链,然后双手将银色的圆镜举在合适的高度,以便她能够照得到镜子。 “不怎么适合我。”相颜心烦意乱的。 副店长向她推荐,“您看下这款吧,最近卖的最好了,配春装一定好看。” 相颜只有心烦意乱,将项链放下了,没兴趣试戴了,刘瑜之站在她身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刚才明明还很高兴。 “我看下这个手链。”相颜手指又不耐烦的敲了下玻璃,副店长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算了,不拿了吧,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相颜已经不想待在这里了,用平静的语气说:“今天没有特别中意的,下次再来。” “好的,下周还会来新款,二位有空的话,可以过来挑选。” “不用送了。”相颜说道。 副店长还是带了一位店员送了她们很远,一直跟在身后。 一直到临近商场大门了,刘瑜之回头一看,两人双手并拢在腹前,并排对她们鞠躬,弯腰到九十度以下,刘瑜之也稍微鞠了一下。 回到店里后,副店长问店里几个年轻员工,“上次那个鸽子蛋是什么时候卖出去的,刚才顾客问我,我都没答上来。” 其中一位年轻员工答道:“这么大单您也能忘啊?”这位小店员,在店里灯光的照射下,她的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脸颊看上去又嫩又小,应该不超过20岁。 “我真忘了,自从生了二胎之后,记性差了好多。” “去年的圣诞节啊,我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那个男人长得太帅了,而且特别有气质,是刚才那女的老公吗?” “是啊,我没见过比他们更恩爱的了,我这顾客说一,他老公绝不说二,要什么都给买,宠的不得了,两个人走到哪都要牵着手。”副店长脸上羡慕的神色溢于言表。 趁着店里顾客少了,正好休息会儿,年轻的小店员凑到副店长的身旁八卦了起来,“两百万呢,什么家庭啊,怎么会忘记呢?” 副店长一口否定,“我这位顾客住在绿映山庄,两百万对她而言真不算什么……” “我怎么总感觉她没收到呢,她老公是不是给外面女人买的?谁会傻乎乎的将两百万钻戒随便丢到角落里啊?” “她没收到,那枚钻戒还能给谁呀,都已经改成了她的戒圈啦,只有我这位顾客的手指纤细的跟初中生一样,只戴九号圈,结婚七年,在家里连一只碗都没洗过,她老公不舍得让她做一回家务。” “没人能逃得过我的法眼,说不定他外面的那个女人手指也细呢?” “怎么可能?”副店长一直摇头。 小店员说得胸有成竹,“她刚才都被你说懵了,明显都答不上来了,还在假装撑着自己的体面,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既然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就更没理由还没到她的手上啊。” “你所说的那种剧情可能会发生在任何一对夫妇身上,但是绝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副店长很有自信。 “为什么啊?” “因为你不认识他们夫妻俩,所以这么怀疑也很正常,我这么跟你形容吧,他们是我身边唯一的真爱夫妻。” “真假的?”小店员仍然不相信,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呀,我这顾客生得绝色容貌,性格好,家世好,自己开公司也很有能力,我要是她老公,我连别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 “真可惜你不是呀!”年轻小店员讪笑一下,然后耸了下肩,忙去了。 相颜没有再留恋的了,径直往商场门口走,刘瑜之一向是天黑了就急着回家。 相颜在一旁愁眉锁眼,心里也想着照顾朋友,“刘医生,我送你回家,天黑了,你一个女孩不安全。” “不用了,我住得近,坐两站地铁就到了,比你开车还快。” 相颜又问:“地铁站离你家近吗?” “放心吧,走到小区只要两三分钟。” “真的不用我送吗?” “不用,七点都不到呢。”刘瑜之有些嫌弃她啰嗦,但是也能感觉到她真的很照顾身边的人。 “好吧。”相颜本就意兴阑珊的。 然后,两人就在商场门口分开了。 相颜从一旁的楼梯口走进了地下车库,找到了自己的车子,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后,气得一直拍打方向盘。 “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他都没给我买过这么贵的首饰,他对那个女人还真上心呢。”相颜气哭了。 以他目前的薪资水平,两百万对他而言是一笔巨款,他手上不是没有钱,只不过他从小生活节俭,舍不得花钱。 “还没离婚呢,就这么舍得给那女人花钱了,我还那么相信他,我真傻啊。”相颜的眼泪一直掉,心痛的快呼吸不上来了。 相颜准备当面质问他,然后稀里糊涂的把车开回了家,打开家门,家里又是一片漆黑,他还没有回来。 她忍不住发出一阵冷笑,原本为了躲他才晚归的,他今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忙,也可能是约会去了,谁知道呢? 相颜一脸心已垂死的模样,回到自己的卧室后,尽情的大哭了一场。 她拉开了梳妆台的抽屉,婚戒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无声无息的戴在手指上。 婚后,叶礼融总要求她戴婚戒,还必须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她拥有很多戒指,却最不爱戴婚戒了。 有一次,叶礼融很生气地问她,“那我给你买戒指干什么呢,天天都不戴?” “那我还给你。”相颜立刻就把戒指脱了,递到他的手里。 “你!”他气得一时说不出话,脸色难看极了。 “好了,我戴就是了。”相颜见他真生气了,立刻又乖乖把戒指戴在手指上,她也不是那么任性的,一向有分寸。 “好好戴着,别让人误会你还没结婚。”他很好哄的,一两句的事。 “如果别人误会了,我会解释的,谁会以为我没有结婚啊,你真以为我那么受欢迎吗?”相颜头头是道的。 他却嘀咕说:“我看公司里,已婚的女孩子都很喜欢戴着婚戒。” “你还看别的女人?”相颜一直是小醋坛子,比他还容易吃醋呢,气狠了要掐他的脖子。 叶礼融将她搂在怀里,笑眯眯的哄她说:“我只是看了戒指而已,我的小祖宗。” 相颜气得大力推开他,还不准他抱,“谁知道你看没看别的地方呀,你的小眼睛骨碌骨碌的乱转,我离得远又看不到!” 叶礼融搂着她,低头亲她的脸,“你还担心我呀,除了你,又没人会喜欢我。” “你知道就好!”相颜嘟着小嘴,很满意他的觉悟。 他看着怀里的小人儿,郑重其事地问她,“你是不是嫌钻石小了,我将来给你买个钻石大点儿的,现在我没有那么多钱。” 听到他这么说,相颜有些难过的伏在他的胸口上,说:“不是的,我是怕丢了,婚戒只有一枚呀!” 对她而言,婚戒是意义非凡的,她以前就大意丢过一枚六万多的戒指,翻遍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 叶礼融知道真实的原因以后,也很感动的不停吻着她,“小傻瓜。” 往昔的甜蜜与感动,那么多,真的太多了,她怎么都忘不了。 相颜回忆着,又哭了,她实在是无法理解,男人为何变心这么快,他已经给别人买戒指了,一想至此,她真要崩溃了。 相颜从小就见过太多破裂的婚姻了,如今身处的圈子里,离婚分手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她居然开始理解男人了。 只不过,他有了新的爱人,很快就开始新的人生了,那我呢,我才29岁…… 此刻,相颜感觉这一生太漫长了,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度过。 相颜一直睡不着,等了他很久,他是凌晨一点多才到家的,动作很轻,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所以才这么心虚。 以她之前的性格,会直接冲到他面前质问他,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很累,什么都不想过问了。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无力感,曾经一直单纯的以为,只要他愿意和好,他们之间就能回到以前,今晚,心里总是想到他那晚喝醉了酒,口中喊着别的女人名字。 这件事足够恶心她一辈子了,而且他居然还给那个女人买了两百万的钻戒。 夜深人静之时,相颜变得异常清醒,恨不得明天一早就彻底的分道扬镳。 她又是一夜未眠,但是内心已经波澜不惊了,彻底冷静下来以后,觉得离开了他,也可以一个人去过往后的日子。 早晨起床后,相颜浑身无力,脑袋里嗡嗡响着,她真的不愿再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了,她只是一个不足百斤的小人儿,经常不眠不休的,迟早就要垮了。 相颜随便换了一身衣服,没有涂脂抹粉,人很憔悴。 下楼时,没想到他还没离开家,而且他脸上充满了期待,她心平气和的坐下,陪他一起吃早饭。 她想开口提离婚的事,吃下几口粥后,胃里翻江倒海般不舒服,她气得把筷子重重放下,这个动作吓了他一大跳。 平时摔东西,他都脸色不变,放筷子就被吓到了,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叶礼融温柔又小声:“是不是粥不好喝?” “天天喝粥,你不会腻吗?”相颜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他。 “那我明天换,你爱吃的豆角馅包子,尝一个……”叶礼融还是像以前那么哄她,因为她爱喝粥,他才早晚都煮粥,其实煮粥比煮饭可麻烦多了,她只喝新鲜的,所以他经常六点不到就要起床,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相颜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最近他心虚的很,谨小慎微的,完全不像以前那么底气足了。 “你今晚回来吃饭吗?”叶礼融问她。 “看情况。”相颜一直保持着冷淡的情绪,她已经不再信任他了,因为她的内心无法承受一次又一次失望的重击。 第34章 为什么又闹脾气? 每天下班后,相颜在写字楼的地下车库待好久,忙碌完一天的工作,她才有空想一想自己的事情,坐在车里,然后悄声流泪。 她度过了沉默而又痛苦的一周,虽然这一年多来,离婚的念头周而复始的出现,但是这次不一样。 她彻底想清楚了,因为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诫着自己,不必等他开口了,那时候就不体面了。 而且,她心地善良,看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忍受痛苦,一个人心有所属,却要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不用想象也知道他有多么难受,只不过自尊心强烈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这是她一直以来最想不通的问题,不过想了一个星期,她也自洽了,在一起时间太久了,总会感到厌倦。 终于,迎来了这一个特别的日子,或许是心里有事就睡不好。 五点钟未到,叶礼融就醒了。 他睁开眼时,却感到格外的身心轻松,好像也睡够了。 有时,他怀疑自己离成为神仙不远了,从去年开始,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白天却没有精神不济的感觉。 八点多,相颜穿着一双青灰色的细跟鞋,缓缓走下楼,一身淡粉色的刺绣羊毛上衣,白色的羊绒长裤,长发盘在身后,她很适合穿这种传统的服饰。 餐桌上摆着一桌子丰盛的早餐,他还没有离开家,在看手机,似乎在等她。 叶礼融抬头看她,每一天她都换新衣服,作为她的丈夫,也觉得她充满着神秘感。 相颜现在一看到他就很烦,假装没看到他,没朝饭厅这边看第二眼,打算直接出门了。 叶礼融站起身来,喊住了她,“吃点早餐再去上班吧。” “不吃了。”相颜很知道怎么让他生气。 “为什么又闹脾气?”叶礼融真急了,她一连几天没动他准备的早餐,今早特意等着她。 “一直以来,闹脾气的不是我。”相颜问心无愧,她自认为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所以她不怕分手后,还留有什么遗憾。 “你……”叶礼融顿时无话可说。 “你自己吃吧。”她不稀罕他的早餐,更不需要一个只知道关心她健康的爱人,说着已经快步走到了家门口,然后拿起车钥匙,就摔门离去了。 家里突然就安静了,叶礼融愣在了原地,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问题已经严重至此,他不敢相信,她现在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跟看仇人一样。 过去,他一直都坚信着她还很爱他,只要他愿意示弱,她就会心软,一切就会回到以前的样子了。 原来是他自视过高了。 他不知道这段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他处处让步,像恋爱初期那么呵护她,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没有得到一点点进展,反而越发僵持,他突然有一种可怕又强烈的预感,感觉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他真的是害怕了。 今晚,他必须示弱表白一番,将早都准备好的戒指送给她,再不能再耽搁一刻了。 鬼使神差般,相颜又来到了医院。 当她站在诊疗室门口时,里面正有一位年长的女士正在问诊,端庄优雅地坐在那里,她穿一身黑色蕾丝连身裙,乌黑的卷发考究的盘在颈后,就算是一脸憔悴,也依稀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相颜听到她们的谈话,应该是病情严重许多,无法保住左乳了,患者听后沉默了良久,相颜似乎看到了她身上摇摇欲坠的幻念终于跌落了一地。 “刘医生,您再帮我看看,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肿块长在乳头的中央区,穿刺结果是浸润性癌,对你这个情况来讲,只有腺体全切。”刘瑜之也很耐心的给患者解释,“保乳的情况一般是长在乳房边上的。” 患者听完久久没有说话,用微弱到听不清的语调问道:“那就是保不住了是吧?” “是的,同时做假体手术有些困难了,切除后要先放疗,后期看康复情况,可以考虑做乳房重建。” “我想再咨询一下……”患者无法接受这一切。 “可以,不过你这病情不宜拖太久,还是尽快手术。”刘瑜之说道,她进行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乳腺癌的康复率很高,个人的生命是高于一切的。 后来,她们还是约定好了这一周就做全乳房切除手术。 相颜听到了一些对话,也感到心里很痛苦,她这么爱美啊,今天早上气温很低,也依旧穿着裙子出门,她做完手术后,该怎么办呀? 相颜的胸部又开始隐隐难受了,这就是她一直不愿意进医院的原因,即使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病痛,也不自觉的感同身受。 她想逃,又不想白来一趟,徘徊着不敢进去。 “你怎么又来了?”刘瑜之还是发现她了。 这时候,患者女士已经如释重负的走出来了,反而相颜的脸色看上去很虚弱,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 前两天晚上,相颜想找刘医生聊聊天,但是连发了两条信息,她都没有回,相颜倍感委屈地说:“还不是因为你总不回信息,只好登门拜访了。” “坐吧。”刘瑜之丝毫没有觉得愧疚,反而问她,“你发的什么,与你的身体情况也没有关系啊?” “难道我只有身体不舒服才能找你吗,而且我真的不舒服,这几天胸口都很痛……”相颜越说越委屈,见到刘医生就表露出一脸的委屈。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刘医生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将心里的情绪一股脑儿都交给她了。 刘瑜之被她质问的哑口无言,但也不好指责她。 “其实,你不用老惦记着那两个结节,更不用老往医院跑,太纠结,才是对身体真的不好。”刘瑜之用一种非常担忧的语气说道,语气也有点儿凶,但是满眼真诚的关切。 相颜忽然要涌出眼泪,现在只有她的医生真心实意的在乎她的健康了。 “我心里难受,已经连续失眠一周了,该怎么入睡我都不知道了。” 仔细看,她的脸上是有一些疲累,眼里有红血丝,但是说话的语气哀弱又温柔,让人想起我见犹怜这个词。 虽说身体内在出现了一些小毛病,可是又没有女孩子看上去比她更健康了,刘瑜之自认为是学医导致的头发稀少,身为医者,她自然比常人更会想办法拯救发量,无奈用处都不大,而眼前这个女人的头发令她生妒,发质柔顺,发量厚重,而且富有光泽。 “既然都知道身体不太好了,怎么不早些睡呢?”刘瑜之突然语气温和,不像刚刚那么没耐心了。 “我每晚九点钟就躺下了,还是睡不着。” “如果你有什么心理上的压力,要学会排解负面情绪,不要心思太重。” “我以前工作太拼命了,这几年都没有缓过来,总觉得身体使不上劲,晚上都不敢闭眼睡觉,我怕自己会猝死。” 刘瑜之很肯定的回复说:“死不了,你不要杞人忧天。” “我经常只睡三四个小时,失眠严重,这样也没有事吗?” “很多女性从生育过孩子之后就没有了深度睡眠,她们的睡眠质量不比你好多少,人都要靠意志力活着。” 相颜沉默了。 “凡事别往坏处想,对于你的情况,心态可以拯救健康,你就是想的太多了,家里的生活条件那么好,又有什么好忧愁的呢?”刘瑜之安慰的说道。 相颜知道调整心态对自己最好,可她不会调整,所以应该没人能救得了她,她一直沉默着。 刘瑜之看她真的失落,又开导说:“抽空多锻炼,睡觉前喝一杯热牛奶,即使睡不着也要闭目养神,失眠的害处总体上还是小于熬夜的。” “我知道了。”相颜也不想打扰刘医生太久,但想了想,又坐了下来,“刘医生,如果我继续生气,我身体的其他器官也会跟着生病吗?” “你没事总生气干什么呢,坏情绪很影响健康的。”刘瑜之似乎也生气了。 “我自然是有事,我也不是无缘无故喜欢生气的人。” “生气很伤身体,你最好解决掉生气的源头,不好的人与事啊,能远离就远离,为了身体的健康,都不要去管了!”刘瑜之一直都是心直口快的人,而且在医院见到了太多因常年情绪不好而生了重病的患者。 相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没有再说话了,仿佛陷入了一种极度悲痛的情境之中。 “谢谢你,刘医生。”相颜说道。 刘瑜之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刺痛她了,因为她生活简单,根本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纠葛,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的情绪仿佛冻结了般,面无表情的离开了诊疗室。 从医院出来后,相颜正好收到了他的信息,“你晚上早点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知道了。”她正好也有话跟他说。 相颜根本没有勇气做出决定,除了当事人,她找了所有信任的人问意见,唯独没有征求过当事人。 第35章 七周年 相颜在心里挣扎着衡量离婚的利与弊的时候,叶礼融却在思量着另一件事情,今天是他正式向她求婚的七周年纪念日。 每一个重要的日子,他都会陪着她一起郑重的度过。 叶礼融坐在书房,打开首饰盒,看了又看,钻石戒指璀璨细腻的光芒在他的眼底闪耀着,他微笑了起来。 “戒指很漂亮,她会喜欢吧。”他有些担忧,不知道自己的眼光对不对。 他一直认为人类不能奢侈享受,否则会被物质腐蚀,不过能让她开心的话,他不会考虑太多。 她是真的很喜欢钻石啊,大学时创业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请宿舍的几个女孩子们到市里吃饭,因为好奇而走进一家珠宝店,买了人生中第一条钻石项链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常常闹着要买钻石。 晚上坐在一起吃饭时,他就准备送给她了,可是她匆匆吃下几口,他端上最后一道菜时,她就起身离开饭桌了。 他失落极了,苦闷的叹着气,用手扶着额头,又将首饰盒放进身旁的抽屉里。 叶礼融也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了,唯一肯定的是,她不是他以前爱着的那个小女孩了,这几年她变化了很多,他不知道该如何求好? 如果错过今天这样的日子,下一次又该找什么机会送给她呢? 去年圣诞节前,他就耐不住想和好了,晚上特意去了她常去逛的那家商场,除了陪她,他一向都不会踏进商场的大门。 前后找了七八家珠宝店,才挑中了这只钻戒,当晚就打算送给她了,可是她一点也不乖,那晚又应酬到很晚回家。 不过,最近他想通了,因为他不想再整夜无眠了。 这一刻,他只想要忽视他们之间所有的现实矛盾,她失约不想要孩子,他也不再计较了,她要追求什么,他都不阻拦了。 他放下了。 是的,他彻底示弱了,他承认了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因为不想真的被她抛弃了,她只是释放了几天的冰冷情绪,他就快被她的无视和冷漠给折磨疯了。 今晚,应该要郑重的对待,他要兑现自己爱她一生一世的承诺。 叶礼融一直在仔细留意听着她的脚步声,她已经洗过澡进了卧室,正在他沉思了之际,忽然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相颜找了他一圈,发现他在书房,门开着,她问他,“在忙吗?” 这一年来,晚饭后都是回各自的房间,很少碰面,别提主动跟对方说话了,这么心平气和的展开对话,简直是奇观。 “不忙。”叶礼融抬头看她,心中突然一阵喜悦。 正想着找她,没成想她自己过来了,或许她也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叶礼融的手搭在抽屉的把手上,随时准备扯开抽屉,拿出礼物送给她,让她开心。 相颜肩靠在门框上,低着头,不敢看他,平静而又认真的说出几个字,“我们离婚吧,行吗?” 叶礼融的头脑嗡一下懵住了,他不确定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叶礼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但是不相信。 相颜勇敢的抬起了脸,然后看着他的眼睛,再次说了一遍,“我想离婚了,行吗?” 叶礼融整个人天旋地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立刻放弃了拉开抽屉的打算,手臂无力的从抽屉边滑落下去,内心毫无波动,因为他整个人没有心了,不懂思考了,胸腔里却有一个东西疯狂的跳动着,让他无法呼吸了。 叶礼融迟迟没缓过来,过了半晌,担心让她等候太久,没想到嘴里却发出一个字,“好。” “那晚安。”相颜低下了头,然后动作轻缓地离开了。 相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微笑了起来,眼底却泛着泪光,喃喃轻语道:“真失望啊,他好像就在等着我说出这句话呢!” 不过,也算沟通顺利,没有争论,和平解决。 她真的自认为做出最狠心的事情了,而他依旧没有来挽回她,房门外什么动静都没有。 这些天,她一直心事重重的,完全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相颜又一个人默默流下了眼泪,她很痛苦,但同时又知道自己是对的,婚姻是为了获得幸福而开始的,如果一直感受不到幸福,那么就该结束了。 叶礼融坐在椅子上,原本一整天的身心轻松,却在这一刻炸裂般的头痛了起来,痛苦一瞬间侵占了他整个身体,心跳从狂乱,到平缓,到几乎没有了心跳。 这些年,对于她的任何要求,他都是一个字“好”,对于她今晚提的这件事,他完全没有想过,他的脑子里从没有想过离婚两个字,从未有过! 七年前的今天,他们约定好一起携手度过此生,七年后的今天,她提出要分开,一切太过于巧合,就像是不得不信的命数。 这一晚,叶礼融连一秒钟都没有睡着过,心脏一直被重重敲打痛着。 他辗转反侧,身体像是发高烧,持续性的头痛,明明可以躺在她的身边,明明可以搂着她柔软的身体入眠,这一年来,究竟是什么原因引发他那一系列冷漠而愚蠢的行为,真是得意过了头,他居然以为自己完全掌控了她的心,她究竟什么时候起了离婚的念头? 原来,他们的婚姻早已像一艘满是裂缝的船,随时可能翻覆,他竟然一点没有察觉到。 她怎么可能愿意割舍下这一段11年的关系,他以为他们早已经离不开彼此,起码他是的。 “怎么告知她,我心里的想法呢?”叶礼融用手臂掩住自己流泪的双眼。 或许,她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打算,给她无尽的自由,这是他曾经对她的承诺,这辈子对她的每一个承诺,说出口的,未说出口的,他都会执行。 第36章 她还是挣脱了! 叶礼融一夜未睡,心里有满腹的话要对她说。 这一夜的痛楚胜过那年初遇她而不得的时候,叶礼融开始疯狂的后悔了,后悔这一年过分的冷落她。 窗外微露一点亮光,他就起床做早餐。 她说过不爱喝粥了,他就磨了五谷豆浆,还开车去买了她爱吃的汤包,满心期待着她,但是迎接他的是,一张冰冷冷的脸。 他终于明白了,过去一年里,她每一天的感受。 叶礼融心里有无尽的爱意,但是到了嘴边,只问出了一句,“你真的想分开吗?” 相颜依旧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犹豫的对他应道:“是的。” 在她决绝的回答了以后,他竟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沉默是最后的体面,只有和平,才留有余地。 明明什么都给她了,还是觉得很亏欠她,因为她原本就值得更美好的一切。 又或是,她真的认为,他给出的爱不过如此,因此她选择了离开。 下午,相颜和韩智俊一起到邻市出差了。 今晚约好了一个客户叙旧吃饭,明天上午参加一个行业高峰论坛会,医疗行业的市场竞争很激烈,产品的技术性能更新非常快,稍不留意就会错失机遇,繁重的工作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再也受不得一点感情上的苦,一想起他就感到更烦躁了,给他发过去一条信息,“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办手续吧。” “你真的想好了?”叶礼融用残存的思绪回复她,打字时手都在发抖,一想到这件事,他就思绪混乱,什么都理不清,也无心工作。 “对,尽快吧。”相颜决绝而无情。 相颜从不喜欢拖泥带水,她反复想通并认定了的事情,就不想再有其他的可能性了,她一直坚信自己有能力去承担自己所做出的任何决定所产生的任何后果。 叶礼融仰起头,整个人痛苦到麻木了,连胸口的呼吸都是颤抖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相颜,她自信坚强理性,不同于寻常的女子,她所说出的每一句话,最后都实现了,连他都未曾影响过她任何的人生决策。 除了尊重她的一切决定,除了成全她,他无法为她做到别的事情。 叶礼融满脸透着阴郁的神色,心里跌宕起伏,躁动不安。 他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从二十六层俯瞰整个城市,眼前车水马龙的大街,繁华的人世间,不过如梦幻泡影。 叶礼融深知自己意识尚且浅薄,明知此刻内心如万吨大石压迫般的痛苦也是虚妄的,可是他无法自拔的挨受着,除了她以外的痛苦,他从不放于心上,亦可以说,除了她以外的事情,他都可以处理的有条不紊。 只有她,让他无从着手,相识11年,他只想用尽一切力量困住她,不惜一切代价的。 她还是挣脱了! 他钻研了所有的书,世间规律用不了她身上,她是他心里唯一不想仔细琢磨的存在,就像她为什么毫无征兆的提出了离婚,半个多月前,她明明在试图挽回他的爱意,他怎么会不清楚? 他还是不放弃思考对策,可是怎么都想不到,难道真的任由她离开自己吗? 相颜时不时看一下手机,她似乎在等待,等待他的挽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提出口的是她,她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挽回呢? 但是,这件事情,从头至尾,真的受她所控吗,是他让事情走到这一步的,他现在应该得意了,终于得偿所愿。 相颜彻底放下手机,不再期待了。 此刻她人正在高速上,韩智俊稳稳的开着车,她却觉得有些晕车,车窗外的天色昏昏暗暗,云也晕沉沉的,这一场雨到底下不下呢? 天气也在欺负她,沉闷令人窒息的感觉跟那个男人如出一辙,让人喘不上气。 相颜心里最恨的是,当初死求白赖的要在一起,给了她爱的承诺,让正值青春年华的她放弃了追寻真爱的机会,如今他却这么不珍惜她,男人都是没有心的,根本不值得爱。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到十一年前,她绝不会跟他恋爱,并且看也不多看他一眼,她气得心脏砰砰乱跳,头也跟着痛了起来,最悔恨的还是自己的愚蠢,上了一个坏男人的当。 相颜又流泪了,很想大哭一场,可是她却坚强的抹去脸上的泪痕,近来她已经哭到身体里不剩多少眼泪了。 这时候,手机又来了信息提示音。 相颜很快就拿起手机看,果然是他发过来的,“相颜,我不想分开,但是我永远尊重你的决定。” 相颜已经没有心思去揣度他的心意了,以他高傲的心性,其实这两句话里已经包含了他所有的诚意与挽留。 相颜将手机丢到一旁,低声骂了一句,“说的什么屁话!”她想要的是他坚定不移的爱意,他已经无法给出了。 韩智俊从车内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疑惑的问她,“你在骂谁呢?” 相颜没有回答他,怅然一声,整个人毫无气力的靠在车座里,已经不想为那个人难过一分钟了。 第37章 同喜同喜 相颜亲自定了日子,他遵守,所以明天上午一起去办理离婚手续。 晚上八点半了,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喊她吃晚饭。 相颜感觉肚子很饿,下楼后,一楼黑灯瞎火的,他现在连晚饭也不做了,完全不履行做丈夫的责任了,一回家就进了书房。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看书,真是个圣人。 相颜煮了一锅素面,洗了一把青菜,丢进了锅里,敲碎了两个鸡蛋,丢进锅里,然后等着灶火慢慢将它们煮熟了。 出于礼貌,相颜还是敲了敲书房的门,正好也让他知道,离开他,她一个人不会饿死。 叶礼融拉开了门,一股香烟的味道从门缝里溜了出来,她很不喜欢这味道,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印象里,他从未真的在她面前抽过烟,尤其是在家里,这是他以前在北非工作时染上的坏习惯。 相颜没去看他的脸,不过他微微弯背,左手很无力的支撑着门框,他好像非常沮丧,相颜居然从心底生出一丝得意。 相颜先发话了,“我煮了面,你要不要一起吃?” 结婚这么多年,没有为他做过一顿饭,她也觉得很惭愧,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你自己吃吧。”叶礼融的嗓子因为抽太多烟而沙哑。 “好吧。”相颜说完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她心里一下子就溃不成军了,他看起来眼眶泛红,眼中似乎含着泪,像以前那么低垂着目光望着她,他也在试图挽回吗? 相颜突然间鼻子发酸,嗓子发痛,一瞬间就感觉自己做错了,或许他从没有变过,他难过的眼神和以前一模一样。 “既然你也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开口挽留?”相颜心里如此想道,眼里一瞬就要涌出泪水,不敢多逗留,转头就离开了。 她也不知道他究竟因为什么事情而如此痛苦,他不说,她不能自作多情。 如果他挽留,这个时候她还可以收回成命。 在相颜的心里,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纯净最美好的灵魂,他坚强,也心思柔软,是一个完美的男人,当神一样看待他,最终不过是一个男人。 不过,就算是婚内爱上别人,他也会极度克制自己,不会做出一件错事的。 相颜咬断面条,食之无味,也许本来就是没有味道的,她不知道怎么将面条煮的好吃,所以他才毫无挽回她的意愿吧! 这时候,叶礼融下楼来了。 相颜的心如死灰复燃,他向来有掌控事态局面的能力,只看他愿不愿意了。 叶礼融走到饭桌前,轻声拉出一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他说了不吃,她依旧盛好了他的那碗。 等了很久,他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而且一直低着头。 相颜只吃了几口,眼泪就接连掉进了碗里,心里像翻江倒海般的痛苦,她需要能够呼吸的地方,她先逃离了饭桌,就算他下一秒就说出她想要的话了,她也待不下去了。 他真的太令人窒息了! 叶礼融依旧不紧不慢的吃着面,能够品尝到她亲手煮的面是极不容易的,在这么痛苦的时刻,他却感觉到了深深的幸福,细细咀嚼着,以后永远也没机会吃到了。 这几天,叶礼融一个人认真思考了很多,很多。 他才醒悟了,这么多年来,他从她身上获得的幸福太多了,这让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永无止境地满足你的欲望。 他不该强求她放弃自我的,想至此,叶礼融冷笑了起来,眼里噙着泪光。 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她很优秀,她有自己的使命,她要完成自我实现,而他跑得太慢了,赶不上她前进的脚步,还成为了她生命里的加害者。 所以,他今晚变得无颜面对她,更不敢央求她收回成命了。 相颜回到房间里,身体已经支撑不住,靠在椅子上,努力的喘息着,眼泪一直堆在眼底,原来人在真正痛苦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心口很堵,那个长出结节的地方又开始间接性疼痛,它似乎在抗争主人不该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 她哀弱的捂住胸口,“对不起啊,现在照顾不了你,我无法管理自己的情绪。” 原来,以前每一次无理取闹之后产生的痛苦还是无法跟这一次的比拟,就连百分之一也赶不上,沉重的,真实且又无法忽视的,因为明天就要发生了。 她的人生从没有面临过这么一场重大的变故,她甚至还没有想清楚,就要面对这一切了,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她最好的朋友是他,最爱的人也是他,他亦是如此,起码曾经是的。 “他会比我坚强吗?”这时候,相颜仍旧在心疼着他。 相颜酝酿了很久,仰起脖子一直喘气,呼吸像被堵住了一样,在努力喘息了很久之后,终于将眼泪催了出来,热热的划过脸颊,整个人好多了。 如果他此刻也遭遇了同样的痛苦,那么这一切就是不值得的,她知道自己痛苦的来源是舍不得离开他,那么他呢? 他像我一样痛苦吗,他如果不一样呢? 人生中第一次痛苦到难以自拔,犹如深陷泥潭,怎么都挣脱不了。 镜中的她已经泪流满面,双眼通红,整张脸也是泛红的,她拿纸巾擦了眼泪,又接着哭,她还要用力压着哭声,不想让他听见。 曾经十八岁对于爱情的预言成为现实了,她真的偿还了百倍的痛苦。 “谁来救救我?”她闭上眼睛,在心里苦苦哀求着。 “妈妈……”她第一次因为心痛到要呼喊妈妈,可是她不敢打电话给家里,她害怕被家里责备,更害怕父亲和两个哥哥会惩罚叶礼融,为了和他在一起,她已经让父母伤透了心。 相颜一再对自己说:“我此生不会再这样伤害自己,你要牢牢记住今晚的痛苦!” 相颜停止了哭泣,眼里的最后一行泪滚落下来时,她对自己发誓,此生再也不要将自己陷入虚无缥缈的爱情里。 第二天起床时,相颜感觉身上在低烧,头很痛,鼻子不通气,眼睛还是红肿的,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就算是这样,她仍然坚持办理掉那件事,长痛不如短痛。 叶礼融没有做早饭,甚至没有出过房门。 相颜去敲了敲他的房门,等了好半天,他没有出来。 她又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叶礼融拉开门的时候,她正好掩嘴在咳嗽。 叶礼融见状,伸手想帮她拍拍背,可是被她无情的推开了,她已经独自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候,她现在浑身都是勇气,只不过身体状态差了一点。 “出发吧,开各自的车,我一会将地址发给你。”相颜冷冷的甩下这一句话。 婚后七年,她从不管家里的大小事情,离婚这件事倒是她一直在操心的。 “相颜……”叶礼融依依不舍的喊住她,终于开口了。 “你还要说什么?”相颜连头也没回,她已经不期待了,他是一个做事很有计划的人,喜欢掌控每一件事情的每一步走势,他不会将重要的话,留在现在才讲。 “对不起!” 相颜听到他的嗓音是哽咽的,那又怎样呢,果然还是无关紧要的废话! 相颜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他,自然也没有发现他已经悲痛到崩溃的面色。 婚姻登记处在十五楼,结婚与离婚在同一处,有人欢喜有人忧。 婚姻开始的地方,也是婚姻结束的地方。 他们一起站在喧闹喜庆的大厅里,相颜张望着哪一个是办理离婚的窗口。 这时候,有一对年轻人从电梯里欢笑着走了进来,刚大学毕业的样子,和他们当初的情形简直是一模一样,相颜看得有些恍惚了。 他们当初比这一对还要快乐呢,相颜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在22岁这一年不仅拿到了毕业证,还拿到了结婚证,完成了两件人生大事。 叶礼融也是快乐的好几夜都睡不着,总是抱着她,嘴里念叨着,“你终于是我的妻子啦!” 相颜忍不住心痛,感觉到这一幕多么讽刺啊,简直就是在狠狠的给她一记耳光。 年轻的女孩子头戴白纱,身穿白色连衣裙,手捧一束粉白色相间的鲜花,男孩穿白衬衫,两人都笑脸盈盈,他们逢人就给喜糖,居然也塞给了相颜一盒喜糖。 “小姐姐,你也觉得今天是一个很好的日子,对吗?” “嗯,祝你新婚快乐。”相颜一脸的愉悦,甚至笑出了声音,她余光瞥见了身旁的叶礼融身体一僵,忽然变得一脸怒气。 “同喜同喜。”女孩热情的拉着相颜的手握了一握。 她确实要喜悦,终于要摆脱痛苦了,以后也不会再哭了。 叶礼融没有她身上的坚定与决绝,与她结婚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一天的喜悦,到如今也无法忘怀,他期待着她能够心软,然后他们一起回家。 然而,相颜看到身旁一个工作人员经过时,连忙喊住了她,“同志你好,请问离婚登记在哪办理?”为了不影响别人满心喜悦的感受,相颜有意压低了声音,当然也为了自己的体面,离婚毕竟不算光彩的事情,没必要到处宣扬。 “离婚在那边,单独的办公室。”因为大厅有叫号声,工作人员还微微抬了一下嗓音,然后给他们指了一下。 戴白色头纱的女孩子还没走远呢,因此也听到了工作人员的话,她回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俩明明看起来那么般配啊,为什么要离婚呢?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离婚登记室,走到这一步,需要很多勇气,但是真正将自己的不如意公布在第三个人面前,相颜从未在心里设想过这样的场景,她更多的是感到尴尬。 他们将准备好的资料全部拿了出来,之后,两人就是低头签署这一系列的协议,工作人员什么情况没碰到过呢,看两个人都是冰冰冷冷的表情,从头至尾连一句话都没沟通过,直接就给办了。 “离婚申请都给你们办好了,一个月后来办理结婚证。” “这么说,今天还拿不到离婚证吗?”相颜一想到还要跟他来一趟,心里的小火苗就窜起来了。 “现在实行了新规,有一个30天的离婚冷静期,从你们递交申请后的第31天到60天之间,再来办理离婚证。” “为什么非要这样,当初结婚时也没这么麻烦啊!”相颜很少对外人发脾气。 工作人员也没有惯着她,冷漠的指了指指示牌,说:“你自己先看看,都写得明明白白。” “好的,我们明白了。”叶礼融出来缓和。 工作人员看他长得慈眉善目,讲话也客客气气的,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虽然难得遇到这种高颜值的年轻夫妇,但是女方的脾气不算好,离婚对男方而言,可能算是解脱了。 相颜发脾气时,别人都不敢惹她,因为她很少对别人这么不礼貌,工作人员看着她就不好惹的样子,所以对她说的明明白白的,“要是30天后,有一方不出现或者过期不来办理,都属于放弃离婚。” 相颜板着脸问:“那今天的手续是否都办理完成了?” “都办好了。” “谢谢。”她拿上自己的材料,已经站起身来了,排场很大。 而后,相颜先离开了,迫不及待的。 工作人员又用同情的目光看了几眼男方,这个新规出发点是好的,显然对于这对夫妇没什么用处。 第38章 你什么时候搬走? 他们站在一起等电梯,这里是行政服务处,每天都人流量巨大,三部电梯到达每一层都是停停等等,耽误了很久都没上来,要不是在十五楼,要不是穿了高跟鞋,相颜都有走楼梯的打算了。 电梯门开了,里面只有一个年轻男人低着头玩手机。 相颜没有看身旁的他,只冷漠的丢下了一句,“我可以先下吗?” 叶礼融愣了一下,就这样成了陌路人,还不能和她乘坐同一部电梯吗? 叶礼融绅士的抬起手臂,示意她先进去。 电梯里的年轻男人抬起了头,看到墙壁上用鲜亮的大红字写着某某区婚姻登记处,为什么独留男方在等下一部电梯呢,立即猜出他们一定不是新婚夫妻,那么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相颜坐进车里,她不敢立即开车上路,努力的平复了心情,然后又想起了一件大事未处理,给他发信息,“你什么时候搬走?” 他很久没有回过来,相颜都等急了,从提了离婚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变得频繁了,真是可笑! 过了好久,叶礼融才回复过来,“给我一周的时间。” 相颜觉得简直太解气了,还好房子是她的。 她第一时间发给了刘瑜之,“刘医生,周天你有空吗,下午来我家玩吧?” 刘瑜之收到消息时,正在查病房,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并没有给她回话,也着实被这位患者的热情给吓到了。 “我先把位置发给你吧。” 刘瑜之有些烦恼,“她怎么又发来了,为什么三番四次的找我?” 思考片刻后,刘瑜之突然心里一惊,难道她是个女同性恋者吗,现在很多漂亮女孩子都是这种情况,她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要不然只见过三次面,为什么就让我去她家呢,她有什么企图啊? 对了,她不是结过婚了吗,而且夫妻感情还很好,还有备孕的打算呢,应该不会是那种情况吧? 因为看到过太多负面的社会新闻了,刘瑜之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这些复杂的念头,甚至感受到了一些惊吓。 很快,位置就发过来了,绿映山庄,56栋。 她居然住在这座城市里首屈一指的高端别墅区,听说那里面住的不是富商巨贾就是名流政客,她那样的人能对我有什么企图呢,去别墅区见见世面也不错。 如此想罢,刘瑜之突然想给自己一个巴掌,你怎么也变成那种趋炎附势之徒呢? 所以,她依旧没有回复一个字。 晚上八点钟,刘瑜之在家,正坐在台灯下凝神看书。 这时候,相颜的电话打来了,刘瑜之拿起手机想了半天,无奈的接了起来,只说了一个字,“喂。” “刘医生,你没有空吗,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复我呀?”相颜使用了讨好的口吻,她从未这样对待过任何人,刘医生是第一个。 那天正巧有假,刘瑜之心里也愿意去,但是她这个人天生喜欢拒绝别人,所以回复道:“不好意思,我那天可能有事。” 相颜沉默了好久,久到刘瑜之以为她已经挂掉电话了,那边传来一个浅浅的语调说:“今天我离婚了,我前夫周天搬走,你过来陪陪我好吗?” 刘瑜之心里第一反应是,为什么离婚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且这样的日子,她怎么没有找自己的朋友,而是找了仅仅见过三次面的她呢? “好吧,我会过去的。”刘瑜之很讨厌别人占用她的私人时间,所以说完就挂了电话,转念又问自己为何答应的这么爽快,简直荒谬! 刘瑜之低头看了一会儿书,怎么也看不进去了,心思完全被分散了,头脑里总回转着她说的离婚两个字。 那天,她所说的生气的源头,就是她的丈夫吗? 刘瑜之顿时觉得自己可能是别人婚姻破裂的刽子手,她无知的建议别人解决掉生气的源头,这一切是对的吗? 她用好奇且富有同情的心理,发信息过去问,“为什么离婚呢?” 刘瑜之一向心思耿直,不爱管闲事,但是又觉得这个时刻,她可能需要倾诉。 “因为他心里有了别的女人,我不如成全他。”对于一个刚认识的人,相颜反而能够顺利吐露这番话。 刘瑜之未婚过,但是看到这番话,立刻就发过去一句,“那你不恨他吗?” 如果她也不幸的遇到了这种事,除了生气,可能也是无能为力,女人在婚姻中一向处于弱势,所以她二十九岁了,也没有动过结婚的念头。 “没什么恨,已经由愤怒变成了习惯,我一刻也受不了他的冷漠了,我想变得健康。” 刘瑜之很体贴,不该让病人在晚上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她本来就失眠,这样不更睡不着了吗? “不要想那么多了,早些休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剩下的话,等我周天过去再说吧。”刘瑜之也不懂怎么安慰一个离婚的女人,她身边的同学大部分都未踏入婚姻,只感觉到,这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啊! “谢谢你,刘医生。” “晚安。” 相颜心里燃起一丝希望,预感将有一个好朋友走进她的生命里,心里又产生了很多安全感,慢慢的睡着了,很安稳,一夜无梦。 第39章 净身出户 离婚后的第一件事,叶礼融要把所有的积蓄都留给她,相颜接过银行卡时,态度很轻蔑,连密码都不想问。 但是,他得表示出自己的诚意,“密码你是知道的,一直没有改。” “那我收下了。” 相颜抬起头看他时,才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两三天都没刮胡子了,状态看起来也很差,短短几天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憔悴的快认不出他了。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但是她的东西,他并不想要,这台车是她送的生日礼物, 叶礼融将车钥匙递到她的手里,说:“还有这个。” “车你留着吧,我不要,那套房子我也不要。”相颜将车钥匙放回桌上,转身就潇洒的离开了他的房间。 离婚协议书是他按自己的意愿拟好的,他们在经济上从没有产生过纠纷,他不看重钱财,这一点相颜是知道的。 他们在市中心还有一套200多平的学区房,是他婚前买的,房贷一直都是他还的,他一心想净身出户,打算好了后期抽空一起去办理过户手续。 相颜也同意签署了,但是她并不想要,这个男人还是太幼稚了,根本不知道离了钱,生活将要落魄成什么样子? 相颜也算心安,她一向待人宽厚,总不至于让他过得太落魄,只不过他得一切重新开始了。 至于收下了他的所有存款,是因为她不想看到他迅速再婚,没有钱,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啊? “像我当初那么单纯爱他的,你还能再碰到第二个?”相颜在心里默默念道,简直要为自己的高尚行为而感动流泪了。 “哼,想撇下我,跟她双宿双栖,明天我就将这卡里的钱全都转出来,我真是太聪明了。”相颜得意的想道。 但是,当相颜听到身后他推行李箱的声音时,心咯噔一下的碎了,他真的要离开了,这一切都不是玩笑。 相颜突然变得焦躁不安,心神不定的,站在他的卧室门外,听着屋内脚步窸窣的声音,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她胸口堵得慌,在自己的卧室也待不住了,走到书房门口,看到他收藏的一屋子书籍一本也没有动,还安稳的摆在书房里,看来他不打算带走了。 走下楼,一楼的客厅里摆放了几个大纸箱,他什么时候都已经整理好了,都是他平日里的生活物品,相颜心里慌慌的,愣愣的站在纸箱前,这一切都是她那句话带来的后果。 她问自己,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这时候,叶礼融提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下楼来了。 相颜抿了下唇,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然后又慌忙迎上去,伸出手说:“我帮你。” 叶礼融站在台阶上俯视她,她还是这么可爱,两人对视了几秒钟,他看着她,语气温柔的说:“你拎不动的。” 相颜尴尬地收回了手,转身给他让路,假装去忙别的事了。 爱情幻灭了以后,什么也不剩了,好像还是有记忆的,以及永远也不会消失的熟悉感,但这弥补不了什么,对了,还有体贴和客气,她甚至想走上前去与他握手拥抱,再郑重告别呢! 可惜,他不太想的样子,他的眼中,他的那些行李似乎重要于她。 相颜对他还有关心,两人走到了这一步,有些像是爱父母,爱哥哥们那般的感情,她会有些担心,他万一无法适应那边的环境,楼上那家的双胞胎小孩总在家里乱蹦,要是吵到他怎么办? 出发前,刘瑜之给她打了个电话,“需要我带点什么东西吗?” 相颜手中握着水杯,走到院子里接电话,说:“不用啦,你人来就好了。” 刘瑜之能够明白,独立的第一天,身边肯定需要有个人陪在身边,一个人太难以承受吧! 因为是富人区,没有公交车直达是正常不过的,还好地铁是到的,出了地铁站,刘瑜之又步行了十分钟。 这个别墅区统共有三十几户人家,南北各有一个保安处,二十四小时轮班巡逻,除了业主登记过的车辆,其余车辆一概不得入内,安保措施齐全。 刘瑜之没有门禁卡,但是她认为自己应该能找到,又不想麻烦别人来接,就跟着前面的一个阿姨进去了,但还是被拦下了,保安室通晓家家户户住着什么人,太可怕了! 两个保安师傅轮番审问她,刘瑜之解释了很久,报上了门牌号,连聊天记录都让他们看了,他们还是不相信,就算她天生长着一张善良单纯的脸孔也不行。 刘瑜之无奈之下,只好打通了相颜的电话,“我已经到小区门口了……你不用过来接我,你跟保安师傅说一下……” 刘瑜之将手机免提,相颜在那边客气的说:“你好,我是56栋的业主。” 保安大叔突然就对着刘瑜之的手机弯腰,变得毕恭毕敬,“相女士,您好,这位是您的朋友是吗?” 电话里,相颜的语调冷淡却又客客气气的,“是的,你让她进来。” “好嘞!行,行,行,那我直接让她进去了啊!”保安大叔卑微的对着她的手机一直鞠躬,并伸出手臂,做出非常欢迎的姿态,给刘瑜之指了方向。 “刘医生,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我现在就过去接你。”相颜的嗓音变得甜甜的。 “你不用接我,我正好一个人逛逛。”刘瑜之最怕客套了。 保安大叔也跟在后面道歉,“刚才不好意思啊,女士。” “没事儿,谢谢你。”刘瑜之也很客气对保安大叔点头感谢,然后走进了小区里。 相颜很不放心,一直叮嘱她,“刘医生,你一直往北走,看到一个回廊,还有靠近湖边的一座小亭子,我家就是旁边那栋楼。 “嗯,知道了,一会儿就到。”刘瑜之挂断了电话。 总算是进来了,当人一踏进这个地方,真的太奇妙了,刘瑜之不禁感叹,瞬间就像来到了世外桃源,一种轻松愉悦的感受向她袭来,侵占了她的肢体。 这一处别墅区临湖而建,一座座古堡般的建筑,俗世眼中的气派豪宅,能够住进这里就是达到了成功的人生,实际上,此处最胜在环境优美,清幽而静谧,这才是住户们选择在此处安家的原因,与别处的嘈杂完全不同,就连迎面而来的风也比别处的温和。 每一户住家的房屋格局都不相同,为了居住的更舒适,将车库和院落的位置都进行过一番改造,家家户户屋前栽种的树木都不一样,更多的是果树,她看到了石榴树,梨树,有户人家的屋前栽植了一株高大的樱花树,此时正是盛开的季节,春风温柔的拂过树梢,掉落下一片片花瓣,美极了。 “这里的环境真的太好了吧,真是神仙居所!” 这里真是一处高档住所,她感到脚下的这条路都冒着贵气,这些富豪家里的车库停不够,就连路边都停满了一辆辆全新的豪车,宾利,林肯长车,好几个颜色的小跑车。 刘瑜之自言自语道:“我们国家的有钱人真是超乎想象的多啊!” 刘瑜之寻着手机地图找过来的,家家户户的门牌号都是很吉利的数字,应该是自行挑选过的,快到相颜的家了。 她经过了一户人家,庭院里,草坪已经被修剪得齐齐整整,有两个佣人在浇水,院落中央建立一个小亭子,设计出一段花圃,各色绣球花,花团锦簇,艳丽的争相开放。 在不经意间,刘瑜之看到有一个出奇美丽的女人正悠闲的站在自家二楼的露台上,她穿着木槿紫色的连衣裙,非常的淡雅清新,梳着考究的发髻,手里端着咖啡杯,此时正好奇的看着她。 刘瑜之也回望她,这个女人身上怎么充满故事感啊,真像是电影中的画面,她真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哪怕只是看一看这些有钱人都是怎么生活的? 刘瑜之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美丽女人一直看着她,或许她的衣着过于寒酸,引人注目了。 第40章 先主动的一方就已经输了。 刘瑜之的脸颊被冷风吹得雪白,身上的淡蓝色毛衣更称肤色了,她手里拿着一个纸袋,通常不会空手到别人家里。 一路走过来,只有这家的屋前最为空旷,显得尤为低调,屋子地基较高,所以门前有好几级台阶,一面朱红色木门朝东面,家门是开着的,屋子门口停了一辆白色路虎。 刘瑜之刚踏上台阶时,从屋子里迎面走出来一个男人,手里正提着一个很大的黑色行李箱。 第一次见到她的丈夫时,刘瑜之多少有些失望的,因为他胡子拉碴的,脸上的表情毫无生机,显得非常的颓丧。 在她的印象里,像相颜那么完美的女人应该匹配一个非常英俊帅气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应该要比相颜年长几岁,天气还是凉的,但是他身上只穿着黑色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笔直的黑色西裤,虽衣着简单,但和普通人的气质很不一样,他拥有着现在的男性所缺少的儒雅和正派,如果没有长久的修为,根本无法拥有这样的气派,她未曾见过与他气质相仿的男人,戴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镜,脸颊修长消瘦,鼻梁挺拔,肤质较白,眼中带着疲惫和清冷,不是第一眼就觉得非常好看的人,但是这个人一看就很不简单,她找不到更多的形容词来描述,她平日里也不喜欢过多观察别人的相貌,这个男人让人瞩目的地方在于他通身的气派。 刘瑜之礼貌的对他点了一下头,这个男人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她,眼神无比冷漠,没有跟她说话,浅点了一下头,又或者并不是点头,很快就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所以刘瑜之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相颜说的没错,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受得了他这样冷漠的眼神,与他擦肩而过时,他高大的身格衬得她很娇小,所以刘瑜之又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看他宽厚挺拔的背影,身高得有185以上,正是女人们觉得很有安全感的类型,转念一想,如果哪个女人能够得到他炙热的目光,一定是还不错的感受。 刘瑜之突然好奇了起来,那个令他出轨的女人长什么样子,能够打败相颜的女人究竟美成了什么样子? 她正在恍惚之间,相颜带着微笑向她跑了过来,“你来了啊,怎么不进来,我还在疑惑你怎么一直没到,正准备出去接你呢!” 叶礼融正站在后备箱前整理东西,相颜没有去看他,直接拉起刘瑜之的手进屋,没在家门口逗留太久。 她们进了屋里以后,叶礼融停下了整理的动作,他轻轻叹息着望向家里,他离她的生活越来越远了,她什么时候认识了新朋友,他一点都不知道。 刘瑜之走进屋里,环顾整个室内,中式装修很有典雅风格,更让她喜欢了,一看就是处处用了心,每一处角落看起来都很令人舒适。 相颜满脸都流露出迎接好友的客气姿态,而刘瑜之满脑子的感慨,她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啊,她是自己认识的第一个住在别墅里的人,她身边的朋友很多都是穷学生。 “这个房子多大啊?”刘瑜之难以平静。 “四百多平。” 刘瑜之一直想买个四十几平的挑高公寓,这是她的奋斗目标,然而有人已经将她的心愿完成了十倍。 刘瑜之感到非常震惊,一眼都看不过来,这座房子简直是她的梦想中的城堡,真是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女人是她认识的所有人中最有钱的,没有之一。 “刘医生?”相颜唤了她两遍,她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刚才有一点走神。”刘瑜之笑着对她说:“我买了甜点,还有热咖啡。” “谢谢。”相颜接过来,笑容甜美的说道:“我正愁着拿什么招待你呢,我一直在控制体重,家里没什么吃的,我给你切了水果,等我一下啊。” 刘瑜之看出来她好像在掩饰着什么,行为有些许慌乱。 “不好意思,家里有些乱,他的东西不多,应该已经搬完了。” “一点也不乱啊,比我家整洁太多了。” 刘瑜之看得出她的脸色不太好,她还对前夫有感情吗,不希望他搬走吗,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那个男人真的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女人吗? 刘瑜之突然对这一对夫妻感兴趣起来,她觉得今天一定会不虚此行,她可能会知道一些别人夫妻间的秘密。 她们坐在沙发上,相颜心不在焉,目光总往屋外看,他的车子启动了。 相颜收回了目光,当她发现刘医生似乎看穿了这一切时,赶忙捧起热腾腾的咖啡喝了一口,笑得有点勉强。 终于,车子缓缓离开了,门前恢复了平静,他真的离开了。 他就这么走了,居然没有留下一句话,原以为是天底下最深情的男人,离别时却如此决绝。 “……就这么走掉了,门也不关一下。”相颜的眼里突然含着热泪,模糊了视线。 刘瑜之起身,走到家门口,看到他的车子确实已经开远了,所以将家门关上了。 “走了正好。”相颜倔强的说完,突然掉下一滴泪来,然后自己迅速抹掉了脸上的眼泪,犹如光速之间就收拾好了情绪。 刘瑜之很心疼眼前这个女人,她只是个娇弱的小女生,从生理层面来说,怎么能这么快就恢复好情绪,那个男人平日里给了她多少气受呢? 如果换成她,她一定会靠在沙发上大哭一场,这可是离婚的大事啊! 相颜不愿意示弱,刘瑜之也就假装没看见她掉泪,两个女孩蜷在沙发里,还没想到可以说些什么。 刘瑜之先提问了一句,“他在什么地方上班,是政府单位吗?” “不是,在一家国企。”相颜拿起了一块牛乳饼干,放进嘴里。 “职位是不是不低?” “不低也不高吧,不过他是他们单位受提拔最快的,他也才三十二岁。” “那我就没有看错了,确实有一身官相,一身忧国忧民的气质。” 刘瑜之见她没有回话,现在是夸他也不行,贬低他也不行,她又问:“他是不是不高兴啊,他可能不想离婚吧?”刘瑜之心里很纳闷,那个男人怎么会放弃这样的完美女人,放弃这样的大房子,真令人想不透。 “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不是不高兴。” 相颜拿起茶几上的一张黑色银行卡,心情稍微轻松了点,冷笑道:“他把所有积蓄都留给我了,短时间内,他找不到女人。” “以他目前的社会身份,找女人不是难事吧,总会有女人认为他是一支潜力股。” “随便他怎么样吧,与我无关。”相颜脸上闪过一丝气愤。 刘瑜之平时话很少,但却很擅长聊天,倾诉可以短暂的忘却心事,所以她的朋友们都很爱她,她似乎很懂得别人的心路轨迹,简而言之,她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她猜到相颜此刻想聊那个男人的事情,而且她问什么,她都会回答,不会有太多的隐瞒。 “我有点好奇,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不近女色的类型,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不会是你追的他吧?”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对我有这种误解啊,我从来没有追过任何男人,他追我时和别的男人一样殷勤。”相颜气到嘟嘴,慌忙解释一通。 “不是就不是吧,你干嘛那么激动?”刘瑜之笑了。 “你不要以为我对你很主动,就是对别人也主动,你可是我人生中第一个主动想要认识的人呢!” 刘瑜之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她,并用疑问的语气问她,“是吗?” “人在友谊,在爱情面前都不应该主动,先主动的一方就已经输了。” “那请问一下,为什么我有这个荣幸呢?” “因为你是一个难得善良的好人。” 刘瑜之笑了,她还很年轻,接触过的病人有限,但是病人及家属们给她最多的评价不是她的医术,而是她的人品,他们总说,“刘医生,你人真好啊!” 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的,看人的眼光还挺准的。 这是一件解释不通的事情,她们一下子就变得很熟络,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好友一样,没有丝毫生疏的感觉,谈话也是无比坦诚。 第41章 天壤之别 院子里突然飞来了几只鸽子,白的,灰的,纷纷落在一个四方形的水池边上喝水,池里的睡莲长势很好,很有清幽的意境。 鸽子们咕咕叫唤着,听上去像是一群鸽子在开会,热闹极了。 两人同时朝外看了看,此时此刻,相较他们的爱情故事,刘瑜之更想好好的参观一下这座房子。 “我想去院子里看看,可以吗?” “我带你参观一下。”相颜放下咖啡杯,起身照顾客人。 “这些鸽子从哪里来的啊?” “这个小区里的住户养的吧,经常飞过来。” 院子里没有一处闲置的空地,除了鲜艳盛开的各色花朵,就是一排排绿色的小幼苗,太小了,都还没开花。 刘瑜之用手指着说:“那应该是辣椒苗,我认识。” “今天上午,他还一直在菜园子里忙活着,这种时候还有心思侍弄菜苗。”相颜气得环起双臂,又是一通对他的数落,“我们家的院子是整个小区最没格调的,我一直想铺那种软软的草地,竖个大遮阳伞,摆上一个小矮桌,可以在院子里看书喝咖啡,再挖一个游泳池,可是他坚决不同意,非要种菜养花。” “这些都是他的功劳吗?”刘瑜之倒是很满意眼前这一片花园,还有小菜园。 “是啊,他是一个崇尚物尽其用的人,这里每一处都是他的心血,他以前说过,还想将菜园地分出一部分用来搭建葡萄藤,他骨子里是一个勤恳的农夫,他喜欢面朝着黄土背朝着天,也喜欢单一重复的劳动生活,对了,仓库里还放着他的锄头呢,一有空他就在院子里锄草。” 刘瑜之微笑,她觉得这一切很不错,突然心向往之。 菜地里有两排用竹条搭成的拱架,看起来挺有美感,也挺讲究的,“虽然幼苗还很小,他都提前搭好了藤架呢!” “那种的是长豆角,因为我喜欢吃,他说市场上卖的都喷洒了很多遍农药,所以他每年都亲自种两季,一季是夏天成熟,一季是晚秋成熟。” “他对你不是很好吗?”刘瑜之问道。 “有时候还行吧。”相颜叹气,“我现在只想把这些菜都拔了,过几天就找人来改造成游泳池。” 刘瑜之紧张的阻拦道:“为什么呀,过几个月就能吃到有机蔬菜了,反正明年也没人种这些了,你想怎么改造都可以。” 相颜听到这些,长长的叹气。 “怎么了,失落了?”刘瑜之很直白的问。 “总要有时间去适应这一切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相颜害怕冷落新认识的好朋友,又指着远处的几个矮小树苗说:“他还种了几棵果树呢!” 刘瑜之也好奇想去看,两个女孩站在露台上,底下都是泥土地,她们就没下去了。 相颜用手指着,分别介绍道:“那是樱桃树,现在还很矮小,那是一棵苹果树,我只见过它结过一次果子,长得还没有鸡蛋大呢,那橘子树也是他从老家带来的,结了三次了,可是橘子很酸,难以入口。” 通过刘瑜之的观察,一说起前夫,她就滔滔不绝,根本就是还心存依恋,只有旁观者清。 “有机蔬菜对身体很好,我们平时都很难吃到。”刘瑜之感慨道。 “你们医生真的很在意健康呢!等夏天的时候,你就能吃到了。” 相颜很不喜欢菜园子,因为一到阴雨天,一楼总有一股霉烂的、酸腐的泥土味,尤其到了夏天,家中会飞进很多蚊虫,她害怕那些。 “我们回去吧。”她现在是睹物思人,看到这些,就想到它们那可恶的主人。 家中墙壁上挂有好几幅水墨字画,很值得观赏,刘瑜之驻足,她从小练习小楷硬笔字,但她的毛笔字练了一年多,却无长进,所以她一直很崇敬善用毛笔的人。 “这些字画真好,在哪买的啊?” “他在工作中结识了很多领导和前辈,我们搬到这里时,那些领导们送过来的。” “现在的领导们真有才华啊,我以为出自哪位大家之手呢,我正在看落款。”刘瑜之惊讶道。 相颜也认为他运气很好,有许多人愿意扶持他,叶礼融也一直很尊敬他们,他们胸中有笔墨,有才情,写的一手好字,画的一手好画,装裱起来,挂于家中醒目的位置,笔迹苍劲有力,行云流水,颇有大家风范,每一个来到家里的客人都会赞不绝口。 “我带你到二楼看看吧。”相颜提议。 “我正有此意,对了,你邻居家在装修吗?”刘瑜之想起来刚才看到前面那一家的门口堆的全是碎土,看起来有些脏乱,所以引起了她的注意。 相颜领着客人走到楼梯边,她先走上了台阶,手扶着护栏,回过头与客人对话。 “听说,好像在建造地下室,都已经两年了,还没修建好,我从没有见过房子真正的主人,他常年不住这边,房子由一对老父母看管着,院子里的树木无人修整,已经成了鸟雀们的栖息地,每天早上准时将我吵醒,我都无需定闹钟。” “这么好的房子,不好好管理也太可惜了。” “像他们那样的有钱人,在全世界各地,不知道拥有多少个别墅呢,怎么管理的过来呀?” 刘瑜之听到她说别人有钱,感觉格外的别扭。 这座房子有八间屋子,有两个客厅,两个露台,每层都有两个卫生间,还有一个阳光房和一间阁楼,简直是神仙居所。 刘瑜之想起自己和一个陌生的女孩挤在一个六十平的破旧老房子里,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羡慕还是该嫉妒了。 第42章 电影里的女主人公 她们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天上还有太阳,晒着挺舒服的。 刘瑜之身体靠在花瓶柱的白色仿石栏杆上,感觉腹部冰凉凉的,她又站直了身体,手撑在护栏上。 这时候,正好听到邻居家的窗户被关上的声音,像是佣人们正在打扫房间,两家隔得也不远,刘瑜之顺口提了一句,“你家那位女邻居,生活的好惬意啊!” 相颜不太喜欢那个女邻居,所以没话可说。 “她看起来很有神秘感,像电影里的女主人公,让我很想探索她的人生。” “她三十出头的年纪,哪里有多少人生经历呢,除非她十几岁就出山了。”相颜言语间隐藏不住对那位邻居的讪笑,说完就转过身往屋里走了。 刘瑜之也跟上了她的脚步,“她不是那种女人吧?” 相颜没有接话,刘瑜之突然之间有些失落了,一再说:“我觉得不是,我预感一向挺准的。 “有一个年纪很大的男人,隔很久才来一回,所以我猜不是正常的婚姻关系。”相颜有些恼怒,她现在非常痛恨第三者。 “你们住的这么近,都不来往吗?” “她曾经拜访过好几次,还都是趁我……我前夫在家的时候跑过来,眼神总往厨房里看,一个劲儿的夸他居然会做饭,还夸他身材好,长得帅,问他多高,我感觉她居心不良,气得把她打发走了。” 刘瑜之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一提到那个女邻居,她就不高兴了。 “他以前很老实的,有次吃晚饭时,他跟我说,今天下午那位女邻居,又来找你玩了。我问他,那女的跟你说了什么吗?”相颜一想起这事儿还觉得特别好笑,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他一脸天真的跟我说,我跟她说了,我老婆不在家,你改天再来玩吧,然后我就把门给关上了。他真是个大笨蛋啊,居然以为我会跟那种女人做朋友。” 刘瑜之却意味深长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呀?”相颜很疑惑的问道。 “你以为他真的不懂吗?” 相颜仍一脸童真的问:“什么意思啊?” “既然他已经在国企单位里坐在了不错的位置,思想上不可能那么单纯的,因为他不喜欢,跟你提了,让你去打发了。” 相颜有些不相信,皱着眉问:“真的吗?” “当然了,另外还能让你产生危机感,一举多得。” 相颜陷入思考,自我怀疑中,“我一直以为他对这方面很木讷的,他应该不会考虑这么多……” 刘瑜之对自己的观点深信不疑,得意的说:“你怎么还没我聪明呢,难怪你搞不定他!” 相颜嘟了下樱桃小嘴,然后说:“我才不管他!我需要搞定他吗,一直都是他比较怕搞不定我好吗?” 刘瑜之又笑了。 “她从这一段不伦的关系里,除了钱,应该也得不到什么了吧,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做些什么不好,非得将青春浪费在一个老男人的身上。” “如果她真是你说的那样,人家起码得到了钱,你还没她清醒呢!” “你真残忍啊,刘医生!” “我一向说话犀利,真对不起啊!”刘瑜之知道她不会真的生气,但是又实在拦不住自己嘴快的毛病。 “除了工作,我几乎没有朋友,他以前也让我交往一两个知心好友,他也有时间好好看会儿书了。” 此时,她们经过了书房,刘瑜之站在书房门口,就深深被吸引,走不动道了。 “这一间是书房吗?”刘瑜之没被邀请,就忍不住走进了这一间无比神秘的书房。 “天哪,这里简直可以跟图书馆相媲美,只有爱读书的人,才知道这里是一个宝藏之地,这些书从哪里买来的,真是花了相当多的心思,我可以在这里待上一个星期。”刘瑜之连连感慨。 叶礼融收藏了这一辈子都看不完的书籍,书架上堆不够,已经随意的码在地上了,堆得老高的,随手可拿到,却又不凌乱。 “你敢相信吗,他以前想要修行。”相颜随手拿了一本天文物理书,随意丢在一边,“我怎么能跟宇宙相比呢,我多渺小啊!” “修行?”刘瑜之非常吃惊,小声的问道:“那他是不是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欲念?” “以前是有的,现在就不清楚了。”相颜垂下眼眸,总不能说,只是对她没有了,这是她最介意的事,她死也不承认。 “如果是修行的话,他应该对自己要求很高啊,根本不可能发生你所说的事情!” “谁知道他呢?”相颜语气浅淡。 “天哪,这是什么古籍?”刘瑜之拿起一本很破旧的书,纸张泛黄而且很薄,轻易就要翻烂了,上面的图形和文字,她一样也看不懂,翻开简直像天书。 “他有一段时间很痴迷看手相,还说我二十九岁左右生一个儿子,我要用行动打破他的信仰。” “那也未必啊,春天不是才开始吗?”刘瑜之笑说。 相颜听到这一句后,居然害羞了起来,“我现在怀也来不及啊!” 相颜撅着小嘴巴,自顾走过去打开了书架上两排古老的木质壁灯,屋内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温馨起来。 “他真的会算吗?”刘瑜之对于玄学也很好奇。 “假的吧,我以前跟他说,你周末去步行街的天桥底下摆个摊吧,又能给人解惑,又能赚点钱,他说他的水平只值五块钱,死活也不愿意去。” 刘瑜之扑哧笑了起来,“没想到他还是一个幽默派。” 这间书房的两面都是大书架,镶嵌在墙壁上的,所以不会有倒塌的危险。 书房的主人应该就是喜欢昏暗的环境,所以只留着一米五左右的空间做成了落地窗,灰白色的窗帘拉开的话,屋里会亮堂些,整个房间都铺就了地毯,走在上面一点声响都没有,既然平时很少有人进来,可见他对自己的脚步声都是不满的,应该是一个很爱安静的人。 “家里的装修都是他拿的主意吗?” “是的,我自己装修了公司以后,我就再也不想负责这个事了,太累人了。” “我猜想他曾经是准备在这里居住一辈子的,每一处的设计都很用心,家具的品质也很好。” 相颜叹气,默默不语,这里似乎还有他身上的味道。 “这些书他都不带走吗? “我也很纳闷,明明他嗜书如命,我不在家时,他就会一个人待在这里,好像连一本也没带呢!” “留给你看的吗?” “我可从来不看书,我没撕掉这些书就已经够客气了。” “那他就是准备以后还会回来。” “他想得美,哼!”相颜傲娇的撅起嘴巴,已经率先离开了书房。 房子参观的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以后还会有机会了解这里的布局,刘瑜之此刻内心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但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第43章 你俩一个比一个疯。 这个家里随处可闻到一股淡淡的木头清香,与刺鼻的甲醛味很不同,刘瑜之说:“装修这样的中式风格需要花多少钱?” “具体我不知晓,因为都是他出钱的,应该要三四百万吧。” “产权是你一个人的?” “嗯,他曾经说过我们两个人的东西都是我一个人的。” 刘瑜之觉得很可惜,这样的好男人也没抵抗住外面的诱惑。 “他婚前买的学区房,现在小区的均价在三万多,离婚协议上写了转给我,我签过字,但懒得要了。” 刘瑜之苦恼的说:“既然你们俩都不要,就给我吧。” 相颜笑了。 俩人又坐回到一楼的沙发上,黑色的真皮沙发很软,一坐就感觉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刘瑜之找了一个最舒适的坐姿,想听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了。 “谈一谈你的婚姻吧?” “你想听什么?” 刘瑜之不假思索道:“当然从故事的开始啦,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在我大学刚入学后不久。” “你们是同学?” 相颜突然严重质疑刘医生的眼神,嫌弃的惊呼道:“拜托,他长得那么老,我怎么可能跟他是同学啊?” 刘瑜之笑了,又想起她刚才提到过那个男人的年龄,继而用郑重的语气说:“对不起啊,那我重新问,你们是同一所大学的吗?” “嗯,我入校时,他大四,他比我大三岁。” “你为什么选中他呢?”刘瑜之心知肚明,眼前这个女人的美貌可以达到什么程度呢,无论在任何场合都是焦点,她可不是普通的美人。 相颜认真的想了半天,带着一点点微笑,回忆着说:“那时候,他是一个很白净的男孩子,眼神看起来很善良,人也很上进,学习又好,我那时候比较单纯,换成现在的话,我肯定不会选他。”相颜用不屑的语气总结道。 没等刘瑜之再次问话,相颜自己叹气说道:“结婚前,他在国外工作,我苦等了他三年,我们是彼此的初恋。” 这是相颜心中一直最耿耿于怀的事情,她为他提心吊胆了三年,这是最大的牺牲,也是他一直以来对她最愧疚的事情。 刘瑜之听到这里,也替她感到惋惜,为了调节悲伤的气氛,她用俏皮的语气问道:“那他是怎么追你的,能让你心甘情愿等了他三年?” 相颜一笑,“很老土的方式,写信。” “情书?” “是的,我上大学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写信了,别人表白都是发短信或是传邮件,所以我对他印象深刻。” “一封信就打动了你?” “没有,我不容易喜欢别人,只听说他是一个挺优秀的学长,读了两个学位,他在学业上很自律,刚进大学时懵懵懂懂的,很容易对前辈产生敬佩。” “我那时候也是,学长和学姐们跟我们说什么,我们都觉得他们好厉害。”刘瑜之笑了起来,原来大学生的经历都是相似的。 相颜的的记忆慢慢回到了十一年前。 “我入学后没多久,他就开始实习了,当时他们公司名气并不大,后来合并了另一家知名企业,所以这十几年来发展的越来越好,当时他一毕业,就去了北非的项目部,我是不想让他去的,但是爱情在他面前,不如他的人生目标重要,他是一个很有规划的人。” “他为什么要去非洲呢?” “他跟别人的想法不同,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就是一心一意的想去偏远贫苦的地区,一开始想去援藏,然后正好有一个机会去北非,他就义无反顾的跑去了。” 刘瑜之听了也很疑惑,“我也不懂他。” 相颜想起那些往事,仍是一股心酸涌上来,酝酿了半天,才说:“他差点死在那儿了。” “我以为只是人会吃些苦头,那么凶险吗?”刘瑜之不敢相信所听到的。 “我一直不敢过问那件事,他也不想跟我说,我只知道他们项目部的所有人和当地居民被困了一个礼拜。” “恐怖分子吗?”刘瑜之问。 “其实他们那个项目地处的国家,治安算很好了,而且这种国际合作的项目很受当地政府的保护,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可是在项目即将竣工结束的时候,一群暴乱分子拿着枪支冲进了他们的项目部,他们项目的总负责人很聪明,听到外面有动静,早已有所防备,立刻带着所有员工躲了起来。” 相颜接着说:“暴乱分子占领了项目部后,又抢又砸,夺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却还是不肯离开,他们只得和当地的几个居民躲了整整一个礼拜,最后,当地的政府终于制服了暴乱分子,他们才得以获救了,总负责人立刻打电话回公司总部说,给我们订机票,我们所有人明天就要回去,他们那一行人回国后,都拿到了最优的薪资,他也顺利进了集团总部,从那之后,他们的国外项目都外包出去了,没有人再敢出国。” “真是可怕啊。”刘瑜之听到这些,仿佛就身临其境,“我们从小就生活在和平国家,哪里会面临这些,想想我们是多么幸福啊!” “是啊,他说听到过好多次枪声,还看到那些暴乱分子的身影了,幸好他躲得快,没被发现,否则真就没命了。” “天哪!”刘瑜之感叹道。 “我担心他,还一个人跑去北非找他了。”相颜说。 “你俩一个比一个疯。”刘瑜之从没见过哪个女生像她这么有勇气,像她这么大胆的追求过爱情。 “我那么不顾危险去找他,他还跟我吵架,一直责怪我糊涂胆大。” “他也没有骂错啊,你确实胆子大,你父母知道不得骂死你?” “哎呀,不说了,反正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相颜的神情是幸福而满足的,也许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曾经拥有过一段真挚的爱情就已经很幸福了。 “我永远记得那天见到他的情形,他的头发许久没有剪了,在沙漠里飞扬,我当时远远地一看还以为是金城武呢,一下就被他迷倒了,要立刻跟他结婚!” 刘瑜之无奈的怪嗔,“果然,爱情会蒙蔽人的双眼,没见过就算了,刚才从你家走出去的那个人,跟金城武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啊!” 相颜耸了下肩,然后笑了,“没办法,情人眼里出潘安。” 第44章 那个女孩的名字 相颜从沙发上拿起一本厚厚的相册,昨晚特意翻出来的,每一张都记录着他们之间最珍贵的过往,叶礼融喜欢记录她的成长。 相颜一张张翻阅,几乎将他们之间十一年的爱情史都跟刘医生诉说了一遍,刘瑜之听到眼眶微微泛起湿润,起身拿纸巾擦拭眼底,除了感动,还有一丝羡慕之情。 她单身了29年,一个不相信爱情和婚姻的人,都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美好,就算如今是潦草收场,也值得相爱一场。 相颜翻到一页突然停留住了,然后神情变得凝重,看着照片中二十二岁的自己还是圆圆脸,很纯真可爱。 “他很喜欢这张照片,当时还放在了我们的婚宴上。”相颜柔声说道,语气还是很幸福。 “让我看看。”刘瑜之凑近过来。 相颜爱不释手似的将相册递给她,照片中,她美丽的脸庞依偎在一束鲜红的玫瑰花旁,对镜头展示着手中的钻戒,抿着嘴唇微笑,明眸双眼闪着星星光彩,满脸的幸福笑容快要溢出了照片。 叶礼融为她拍下这幸福的一刻,然后她在社交平台发了结婚的喜讯,她告诉了所有人,她要结婚了。 “我二十二岁嫁给他,所有人都说我结婚太早了,劝我再等一等,可是我连一天都不想等,结婚后的生活,我每天都过得很幸福,他什么都好,一直到去年,我们才开始有矛盾的。” “你怎么知道他出轨的,或许只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的,我真不明白这样珍贵的一段感情,他怎么舍得轻易毁掉?” “绝对不是,有一次他喝多了,喊了那个女孩的名字。” “这么过分?”刘瑜之气愤的问道。 “去年元旦前,正好是他们单位的年会。”相颜一说起这件事,那晚的心痛感再次浮上了心头,怅然叹气。 那晚,相颜拉开家门,看到他被两个年轻的同事搀扶着,他喝的酩酊大醉,已经不省人事。 昨晚刚吵完了一架,相颜根本都不想理他,她一脸怒气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相颜在臭着脸时,显得非常有气势,旁人哪还敢在她面前多话呢,这两个下属被上级领导的夫人给凶了,吓得面面相觑。 “您好,是这样的……我们叶经理喝多了,一上车就睡着了,喊也喊不醒,我们去问了领导,才知道了家里的门牌号。” “辛苦你们了。”相颜语气更冷了,准备伸手去接他,虽然她很讨厌一身酒气的他。 “您估计搀不动他,还是让我们将他扶到沙发上……” 相颜环抱着双臂,一直紧蹙着眉,没有好脸色,两个下属也感到战战兢兢的,进屋前,两人很自觉的脱了皮鞋,穿着袜子进屋的。 相颜将两个下属送走以后,就一直盯着睡着的他,然后尝试着挪动他的身体,可是他太重了,根本没办法扶到楼上去。 “你真是讨厌死了。”相颜对浑身酒气的他充满了憎恶,他身处管理岗,平时喝酒的场合并不是很多,所以今晚他一定是主动买醉的,而她不同,与生意无关的话,她一滴酒都不会多喝的。 叶礼融在睡梦中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突然间睁开眼睛了,相颜正气得要责备他一顿时—— 他突然问:“周亦心呢,你们送她回去了吗?” 相颜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起初她不以为意,只不过是一个女下属。 他欲起身,不知道要到哪儿,连自己都站不稳了,还惦记着那个女孩,让相颜有些吃醋了。 “你坐下,你要去哪儿啊,别摔倒了。” “你别管我!”叶礼融挣脱了她的搀扶。 相颜气得问他,“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叶礼融顺势躺回了沙发上,他睁开眼睛,用一种陌生而冷漠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他又闭上了眼说:“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 相颜回忆到这里,依然很心痛,他当时看她的那个眼神,仿佛两人从未相识过,世人都说酒后吐真言。 相颜低下头,轻轻叹气,“或许,从那一晚开始,我们就应该分开了,我也不会无端遭受一年多的苦楚,将自己的身体都熬出了问题。” 刘瑜之问:“然后呢?” “第二天,他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不过从那一天开始,我们的感情变坏,后来我特意打听了,那个女孩子刚从学校毕业就考进他们公司了,听说还是他亲自面试的,还给了高分,但是没过一年就被借调到政府单位了,我想他们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触,或许是他单相思吧。” “这……算是出轨吗?”刘瑜之也直白的表达了自己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你要是有这种体会,你也会贬低爱情的,从自己深爱的丈夫的嘴里说出别的女人的名字。” “他只是喊了一声名字,这没有达到你无法挽回他的程度吧?”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但是从那之后,跟他说话,就像往深井里投一块石头,永远听不到回音。” “我觉得不是因为那个女孩,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吧?”刘瑜之凭直觉脱口而出。 “怎么不是呢,肯定就是,我有预感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相颜却用比刘医生更肯定的语气判定了,她犹豫再三,还是将心底的秘密告诉了她,“我告诉你一件事,但是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说吧。”刘瑜之看得出来,吐露秘密的人已经忍不住了。 “这件事情要是被第三个人知道了,我这辈子都无脸见人了,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答应我,行吗?” “好,我绝对不说!再说了,我告诉谁呀,我身边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你,放心好了。”刘瑜之再三保证,两人之间突然就亲密了起来。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一起逛珠宝店吗,那一枚两百万的钻戒,我没有收到过,应该是给那个女人买的。” 刘瑜之听完沉思了半天,并没有急着给这件事下定论,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地问道:“真的有那么喜欢吗,为她花两百万啊?” 这句话深深刺激到了相颜,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刘瑜之又好奇地问:“我只关心一点,那个女孩子比你漂亮吗,他出轨的理由是什么?” 相颜往沙发上一靠,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还摆出一副妩媚撩人的姿态,极有自信心的说:“这世界上能有几个女人比我漂亮,他眼睛瞎了而已。” 刘瑜之啼笑皆非,“拜托,您能不能谦虚一点啊?” “男人的心都留不住了,我自夸几句还不允许吗?”相颜抿着小嘴唇,委屈的模样。 “当然可以,你要一直保持这种自信,直到获得真正的幸福为止。” 听到这话,相颜又一言不发了,她觉得自己不会再幸福了,幸福对她而言,多么遥远。 “为什么你突然下定决心离婚,不会是因为我那天跟你说的话吧?” “所以,你今天愿意过来陪我,是因为愧疚吗?” “有一些吧,我想我就是平时的言论太过直白了,我一直也想改掉这个缺点,但是不好改。” “你不要感到内疚,跟你没关系,决定放下这一切是因为我的身体不如他的,我的健康已经垮掉了,而他带有长寿基因,已经赢了一切。” “什么?”刘瑜之不明白她的脑回路。 “我斗不过他的,这么冷战一年,我已经在看医生了,他每一天依旧精神奕奕,他身上有长寿基因,他家里的所有祖辈都在九十岁以上过世的,他在乡下的爷爷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还在老家种地劈柴,而我现在就已经劈不动柴了。” 刘瑜之差点笑倒在沙发上。 “不管他晚上多晚睡,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做早饭。” “他够睡吗?” “中午好像可以休息两个小时,他在单位偶尔忙,大部分时间不忙吧,工作上的事情难不倒他,他工作效率很高,做什么事都顺利。” “人人都像他这样,我们医生岂不是要失业了。”刘瑜之不太相信世界上有这一类神奇人物。 “有的人就是天生的精力旺盛,他跟我说过,他高中的时候,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我要是有他那么努力,清华北大都要向我招手了。我们结婚以后,他有时候一个礼拜都在外面出差,一周能绕过半个中国,我光是听他说的行程,我都替他辛苦,他却觉得没什么,身体照样很好。” “那他平时运动多吧?” “你不要跟我提运动的事情,他一年也不运动几次,偶尔下班后,陪领导们打打羽毛球,他还说举铁很傻,有那个力气不如种两亩地更能锻炼身体,以前还老是怂恿我种地,都快被他烦死了!如果开车经过郊外,他一看到空地就很兴奋,大手一挥,说想承包起来种菜,不停的唠叨说,空地就是浪费资源啊,为什么不种上粮食蔬菜呢?” “听起来,他是一个很热爱生活的人,又喜欢做饭,现在这样的男人不多了。” “他就喜欢侍弄这些花草树木,不理会人,这也算热爱生活吗?” 刘瑜之发觉自己真是左右为难,她就不打算再说那个男人的事情了,随口问:“家里怎么空荡荡的,你为什么不买一些花瓶和摆件呢?” “全被我摔了,他也不敢买了。” “为什么呀?”刘瑜之很诧异的问她,有钱人的世界真是难以理解。 “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气,所以我想爆发就爆发,好多次我都想动手了,可是他呆呆的站在那儿,我一个人也打不起来,他不还手,我就是家暴了呀!” 刘瑜之又被她逗笑了,“你也是要笑死我了。” 相颜一肚子怨气,已经口不择言了,“我每摔一样东西,就悄悄观察他的表情,看到他愤怒,我心里就特别的开心,我恨不得把家里所有东西都摔光了,要不是房子是我花钱买的,我都点一把火烧了。” “我就当你在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你没有被他那样的男人气过。” “他真的能把你气成这样吗?” 相颜从来没有跟谁这么畅快的说他坏话,因为只要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人很好,只有刘医生愿意相信她的话,所以她一直骂得滔滔不绝—— “他城府很深的,很会掌控别人的情绪,在他们公司,工作能力是一方面,还有一种能力就是心理战争,身边都是聪明人,总是想在心理上碾压对方,所以离婚这件事情,其实是他的想法,他让我提出来而已。” “我怎么总感觉他不像你说的那样啊,你是不是误解了?”刘瑜之始终觉得,事情可能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复杂。 相颜也明白不可情浅言深,奈何就是堵不住气愤,“他那个人有多坏,我以后慢慢告诉你。” “我居然花这么多时间听你讲前夫的坏话。”刘瑜之为人真诚善良,她安慰说:“以后也没人惹你生气了,你要开始好好生活,没有比健康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明天开始健康的生活。” “你真的听进去才好,健康是一切行为的基石。” “谢谢你,我很少与朋友这样促膝长谈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天的。” 刘瑜之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七点多了,她问:“你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不用,我没有那么脆弱。” 刘瑜之懒得动,但是她又不会真的在这里留宿,毕竟她们只是第四次见面而已。 相颜看的出来,刘医生想要走了,便说:“你明天要上班吗,我送你回去吧,天黑了我不放心。” “我出去打个车就好。” “这边打不到车,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叫网约车,很快。” “那我送你到小区门口,看着你上车,我才放心。” 相颜一出门就挽着她的手臂,亲昵的靠在刘医生的身上,感激道:“如果今天下午我不跟你倾诉一下,我真不知道一个人该怎么度过呢?” “不用客气,医生理应去帮助他人。”刘瑜之客气的说道。 “嗯?我告诉你那么多事情,你还只是当我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吗?”相颜委屈嘟囔道。 刘瑜之无奈笑,她也太会撒娇了,谁能招架的了啊? 第45章 他的情书 他走了,刘医生也走了,家里空空荡荡的。 茶几上放着水果,蛋糕,咖啡杯,显得有些凌乱,她不知道刘医生回家后会不会肚子饿,下一次见面时她一定不会只顾着倾诉心事,忘了填饱客人的肚子。 她轻松回忆完那十一年,只是骗一骗别人,她无法适应,心底一阵阵落寞的滋味涌上来,突然感到难受的快承受不住了。 深夜,庭院中的榕树枝叶一动不动,卧室里悄无声息,到处都死气沉沉,她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真是空虚寂寞。 她走到会客室,坐在钢琴前随意弹奏了一首曲子,她也是有童子功的,只是指法不太熟练了,琴音在房子里自由飘荡,她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弹完了一首曲子,她真是疲倦了,说了一个下午的话,仿佛将前半生都回忆了一遍。 相颜洗完澡,回到卧室里,找出了抽屉里的日记本,里面藏着叶礼融唯一手写给她的情书,她靠在床上,按开床头的台灯,她很久没有打开过这一封信了。 从小到大,她收过很多人的情书,带着出嫁的,只有他的这一封。 她在大一那年的深秋,收到了这一封信,没想到十一年转瞬即逝。 他的情书,她一直保存的很好,从信封里拿出信纸,纸张有些泛黄了,字迹也有些模糊了,她擦了一下眼角,原来是她的眼睛哭了。 她缓慢展开了信纸,往昔的感受突然复杂的涌进了她的心里,她拿纸巾擦去眼泪,阅览了起来—— 相颜同学: 你好啊。 原谅我这样一个陌生人平白无故的耽误了你的时间,如果读完这封信,能够使你的情绪上产生一点愉悦,我很感恩,如果没有的话,我真抱歉。 在举笔之前,我斟酌了两月有余,并经历了百次的犹豫,后来发现,其实我想与你说的话也不过寥寥而已,因此我写下了这封信。 我想对你说,我爱你,我向往你,因为没有人不向往美,就像向往一幅美丽的画卷,一场绝佳的自然风景,除此以外,我不敢有多余的想法。 那一天午后,天空突落了一场不小的雨,所有人都显得有些仓促,纷纷跑进了教学楼里躲雨,你也处于众人之间,我在恍惚中看到了一袭白裙的你,你美得如同黎明破晓,周身都散有微微光芒,那一刻我强烈的感觉到,我对你爱已经存在了。 后来雨停了,你亭亭袅袅的朝我走过来,身上不染一丝尘埃,时间在那一刻停止,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不知为何,我突然变得热泪盈眶,所有人在我眼中变得模糊,我只能注视着你,那一刻才意识到,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就在等待这一刻的发生? 你的出现,使我这一无所有的灵魂变得富有无比,你让我初尝到了书中常提到的爱情的苦涩。从前,我看到书里的人物为了爱情而苦不堪言时,我总是想,别爱别人,好好爱自己吧,但是我不由自主想要爱你。 我那么的热爱着时间,以前我宁愿睡觉,也不愿跟自己无关的人产生任何羁绊,想念你这件事,花费了我很多很多的时间,我一点不觉得冤枉,甚至还觉得非常的幸福,我想,我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病了,病入膏肓。 这些天,我时不时就产生去外院与你偶遇的念头,肢体和心灵都不由自主的想去找你,我真是幸运啊,临近毕业才遇到了你,如果入学时期就遇见你,我想我的学业就要荒废了,不是你的责任,每一天向你表白爱意的人都大有所在,如果每个爱你的人都像我这样,那么你一定要烦死啦,奈何我不告诉你这一切,我又真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了,我是个无用的大笨蛋。 我这个人实在太木讷了,一点都不有趣,除了认真之外没有什么优点,自然爱你也是最认真的,我甚至想过在你面前否定全部的自己,再重新塑造一个让你喜欢的形象,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竟然产生了这样奇怪的念头,我开始相信了宿命论,一个人没有了自由意志,被随意摆弄,这不就是命运吗? 你是一个神气的女孩子,你不会懂得这样的感受,但愿你也永远不要懂得,爱而不得是苦涩的,我不是一个脆弱的人,相反我还很坚强,我有充分的信心去面对我的表白失败,你这样纯洁的女孩子,只可远观,我不盼着你与我恋爱,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也有深爱的人,我会衷心祝福你的。 对不起,或许我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写这一封信的初衷是,我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如此的爱着你,希望能够成为你生活中一点点的小勇气而已,哪怕在你眼中,只是微尘那么渺小。 我可以耐心的等待你的回信吗? 如果将来的某时某刻你需要一个朋友倾诉,我可以成为你最忠诚的倾听者,没有回信也没有关系,万不要因为我而有一丝丝的负担,我只盼望你天天都平安健康快乐,仅有这一条要求而已。 祝你学业有成,前程似锦。 我爱你。 你的礼融 相颜看到这里时,又忍不住笑了,但是眼泪一并滚落了下来。 当年第一次看到这封信时,就是因为看到这四个字而笑起来,还自己可爱的嘀咕道:“谁要你啊,你才不是我的!” 那个时候的她,才十八岁,一眨眼间,她已经二十九岁了,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他们又成为了陌路人。 从此以后,他也不再是她的礼融了。 她合上信,太累了,她想睡。 第46章 某人的电话晚到了一个小时。 叶礼融好不容易将车开到小区的上坡道,身体就已经支撑不住了,只能将车停在路边。 他扶着方向盘,低着头,疲惫不堪的发出一阵浑浊的叹息声,他以为自己起码可以坚持到老房子的。 他点燃香烟的时候,双手在微微颤抖,在国外待的那三年,异国他乡,前途渺茫,生命孤寂,喜欢的人远在天边,所以有了抽烟的习惯。 婚后他们生活在一起,因为香烟味在房间里很难挥散,他就戒了,今年又开始频繁的抽烟了。 他好不容易将车子安全开到小区,将行李留在车里,一件也没有搬上来。 他拉开家门,将手机扔到灰色的布艺沙发上,然后走到阳台上,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无法动弹了。 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没有人愿意听他十一年来的爱情史。 他没有知己,连一个酒肉朋友都没有,大学以前,他夜以继日的闷头学习,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读书,大学期间,为了超过同龄人,依旧奋发图强,一刻也不曾懈怠过。 二十一岁,有了相颜之后,就一直以她的喜怒哀乐为自己的生活重心,所有倾诉的欲望都给了她。 婚后,除去忙工作上的事情,一直都是陪在她的身边,两个人互相倾诉,互相安慰,互相鼓励,而如今,放眼望去,他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了。 “我怎么活成这副模样?”他问自己,用手臂掩住了自己的眼睛。 一直到失去了才懂什么是追悔莫及,因为他原以为她会遵守承诺,永远不离开他。 曾经那么爱她,如今却心甘情愿放了手,即使一生不欢,也不该答应离婚,起码,有深爱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不会显得太落魄,心也不会空荡荡的。 如今,他觉得心被挖空了一大部分,凉风都能轻易吹进来,痛到麻木了。 一直以来,他都很爱很爱她,只是她不相信,即使这一刻,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谈这件事,他还是爱她,为她担心。 他担忧了一夜,分开后的第一个夜晚,她是怎么度过的呢,她会不会做噩梦? 以前,有次他出差了,她夜里做噩梦了,梦见家门被打开了,有一个坏人闯进家里,她吓醒了,半夜哭着给他打电话,他将通话开着,让她将手机放在枕边,陪着她睡着了。 她最不喜欢一个人了,她只是一个害怕孤独的小女孩啊! 久违的自由身之后的第一个夜晚,精彩绝伦。 前半夜,相颜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与最当红的偶像男明星热恋。 两人面对面站立着,互望对方的脸,这个男人比电视上还要帅气千百倍,相颜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死活都不肯放开,他却无比温柔的说:“赶紧松开我吧,他们都在拍照片了。” “我才不要放开你呢!“相颜任性地说道。 他那张无比帅气的脸上露出了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然后两个人十指交握,在大街上奔跑,全然不顾所有旁人的眼光了。 这个梦境最怪异的是,当她心满意足的和年轻男人约会了一天,然后快快乐乐的回到家后,金城武突然冲进家里来,大发雷霆的质问她,“你为什么背叛我,网络上的新闻照片怎么回事?” 相颜突然从梦里吓醒,吓得呼吸不畅,为什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啊? 可是,实在是太困了,她又睡着了。 后半夜,她梦见自己在蹦极,展开双臂,从高空往下坠落,突然临近地面时,又是突然惊醒了! 而后,她太累了,又睡着了。 反反复复的梦境,闹腾了一夜。 最后,她照常被窗户外叽叽喳喳的鸟雀声吵醒了。 虽然一夜很累,醒来之后,感觉心情还不错,原来单身生活是这样的,就连做梦也放肆了起来,为什么会梦见完全不认识的人呢,细想一下梦境,那个长发男人好像不是金城武,不就是在北非时期的叶礼融吗,真是会凑热闹,太讨厌了! 她气得捶床! 不过,回想起梦里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甜蜜约会,那种感觉太真实了,她伸出自己的小手,那种被牵手的感觉似乎还在,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傻乎乎的笑了半天,然后又产生一种不适感,好像背叛了谁? 转念一想,我已经离婚了啊,为什么还要有愧疚感? “昨晚梦见和年轻偶像谈恋爱,十分美妙的梦境,醒来就想去看他的演唱会。”她发在一个社交平台上,这里没有一个认识她的人,她从不露脸,偶尔会发一下自己的状态。 她心情尚好,像往常那样装扮好自己。 下楼来,餐桌上空空的,以后也没有人为她做早饭了。 家里突然没有了一点他的痕迹,感觉那场婚姻也都是一场梦,心一下就空空的了。 相颜突然间又后悔了,比起他的离开,和他在一起时的痛苦也没有那么的难以忍受了。 一整个晚上,叶礼融都是坐在阳台上抽烟,还喝了酒,可是他的身体太好了,明明喝下很多,身体还是没什么变化,反而越喝越清醒,就连借酒消愁也做不到,更悲痛了。 他还没难过够,他还需要足够的时间来缓解悲伤的情绪,可是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天还是亮了。 到了七点半,他努力振作了起来,洗了澡,开着车去公司。 清晨的阳光从后方照过来,上班的高峰期,绕城高速上挤满了车,他头晕沉沉的,整个世界让他感觉不像是真的,总朦胧的像一场梦。 有些人开车时完全不理交通秩序,随意变道,他也变道提速,将那几辆车狠狠甩在了后面,完全失去了以前安全谨慎的意识。 经过一夜,这尘世间变了,他也变了一个人似的,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到了公司,还罕有的迟到了。 他第一次因为自我过失而迟到,因为老房子离公司的新办公楼有些远,他忘记算入堵车的时间。 他坐在办公室里,他觉得头晕脑重,就算是处理很简单的工作,都觉得胸闷气短,快要撑不住了。 部门的下属们都悄悄说他反常,从未见过他这样过,脸色发白,眼睛无神色,而且一大早身上就隐约散发着酒气 ,更有细心的员工发现他已经摘除了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相颜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想起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在家里收拾东西,她躺在床上,能够听到他在房间外走动的声响。 下午,他就搬走了。 经过一夜,恍若隔世,感觉他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 她的心里毫无征兆的难受了起来,想着想着,泪水从脸颊滑落,怎么能在办公室流泪呢,立刻拿纸巾擦了眼泪。 现在,她只觉得很可笑,以前体会到的是爱情吗,还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她这个人是受不得一点委屈的,她要反击,要将想到的一切能够伤害对方的事情都做出来,哪怕他一点都不在乎,她也得先发制人。 他的手机号码拉黑,他的办公室号码拉黑,没花一分钟就结束了与这个人十一年的羁绊,这未免太迅速了,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唯独微信的聊天记录,她一再的犹豫。 这一年来的聊天记录很少,但是往上翻,就算是工作时间,他都尽量回复的及时,虽然也是简短的,可是很甜腻。 以前,他很喜欢夸赞她,无论她完成了多么普通的小事情,只要告诉他,他都会说很棒,真是个乖宝宝,一个勤奋的好孩子,一个很努力的小姑娘,我的颜颜真厉害呀,他总把她当一个幼稚的小孩子。 只有他出差时,发的言语长些,总是唠叨不放心她,好像除了他以外,全世界到处都是坏人,最惦念不放心的还是她的饮食和心情,总是不厌其烦的问,宝宝今天有乖乖吃饭嘛,今天开不开心呀?有时候离家好几天,他也会很肉麻的告诉她,很想你。 相颜给他发一张照片以解相思,他又会夸好美好可爱。 他会给她发那个城市的夜景,他的餐食,他居住的酒店环境,旅途中的美景,若是给她带礼物,也是拍照片过来,让她自己选择喜欢的。 每次他去过一个城市,他总是描绘的很详细,像是她也去过了。 他的字里行间都是那么的温柔,那时的他们从没有闹矛盾过,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往昔的回忆涌上心头,一幕幕的情景在脑海里重叠着,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她放下了手机,不敢再往上翻了,眼泪止不住的流,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呼吸疼痛,第一天,就想他了。 她还是舍不得删除,所以就将他拖进了黑名单,自己肯定还有什么遗忘了,开始翻看自己手机里的其他软件,他那个人很古板,很少使用网络,仔细翻查一遍,也不过十几分钟的事情。 应该,不会再看到那个人的名字了。 晚上回去将家里门锁的密码换了,应该就没什么了吧,她仔仔细细的回忆着,生怕疏漏了什么。 她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生活还得继续,没有更好的选择,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该要面对新的生活了。 可是,前一秒钟想通了,后一秒钟又反复陷入深渊。 今年的春,是很不同的,多雨,寒冷。 相颜走到落地窗边,此处属于工业园区,无景致可观,不远处的大烟囱一直在冒着白烟,她朝它看了很久,白色烟雾缓缓的吹向空中,然后消散不见,好像在提醒她,时间正在毫不留情的流逝着。 她突然之间成长了,也突然之间无法快乐了。 如果没有与他结婚,现在的生活会一直都是她人生的常态吗,不会像此刻这么痛苦,也永远不曾体会到真正的幸福与快乐。 晚上,真的不想虚度岁月了,要不要出去找点娱乐呢,趁此尝试一下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消遣呢? 她活到29岁,好不容易,不用被管了。 她只是心里想想,又不真敢做出格的事情。 这一个小时之内,她仿佛经历了一万种情绪的变化。 只因为,某人的电话晚到了一个小时,手机响了,是林云让,相颜带着疑惑接起了。 “昨天已经搬走了?”他的语气很平静。 相颜立刻反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云让笑了笑,没回答。 相颜又没好气的质问道:“你的电话未免太及时了,这么快就来取笑我吗?” 林云让没接她的话,他用一种沉着又认真的语气问她,“我现在要见你,你在公司吗?” “你要来我公司吗?”相颜很诧异,他以前从没有来过她的公司。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相颜很纳闷,难道电话嘲讽还不够,他还要当面来嘲讽吗,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究竟有什么事呢?”相颜担忧的想道,疑惑的同时,赶紧拿出小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不能被他看出刚哭过。 十分钟后,林云让如约到了她公司,穿一身黑色的风衣,步履匆匆,头发却一丝不苟的,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急事,另外,他手里还握着一束纯白色的玫瑰花。 销售部经理张余带着下属褚园园,两人正要一起出去谈业务,与他迎面碰到,他们曾经打过交道,因此张余主动热情的打招呼道:“林总,您好。” “你好啊,你们相总是哪间办公室?”林云让笑容满面,满面春风,人人都要以为他中了彩票头奖。 张余几个小碎步跑到了他跟前,不自觉的屈膝为他指路道:“林总,您往前走,最里面的那一间正是。” “多谢。” “您客气了,我们相总正好在办公室。” “我知道。”他笑得灿烂,将一旁的褚园园彻底迷倒了,一双大眼睛都不知道眨了。 他高高的个子,却很瘦,跟别的大老板比起来,他的体格太单薄了点,通常他一个人走路的时候很快,就像一阵风似的,很快就消失了。 张余与褚园园两人站在公司门口,不知去还是留,公共办公区域有二十多个工位,原本只有敲击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很安静。 “那个男人是谁,长得好帅啊,好有风格啊!”终于,有一个好奇的声音按耐不住了,发出了疑问。 褚园园也八卦的问:“他捧一束玫瑰花找相总,有什么事啊?” 员工们虽好奇,却依旧处理着自己手头忙碌的工作,敲键盘的动作也不停,工作期间无聊想议论几句八卦而已。 张余走回办公区域,轻咳了一下,然后郑重其事的说,他是云商集团的主人,目前还是单身。 女员工们简直惊讶的要跳起来,办公室突然之间就躁动不安了,这个城市里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位年轻英俊又富有的单身男人啊? “啊啊啊……那他这样的人物怎么来我们公司了?” 外面怎么突然沸腾起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谁引起了轩然大波? 相颜正准备出去看看,就听到一阵男人的脚步声正往她办公室的方向走来,他这么快就到了吗? 正要起身出去一看究竟之时,林云让已经双手捧着一束白色玫瑰出现在她的办公室门口,一脸灿烂的笑容。 第47章 我也想那样谈恋爱。 林云让敞穿一件黑色风衣外套,浅色调的条纹衬衣及黑色西裤,一双长腿,三两步就走到了她的办公桌前。 “您这是拍电影吗?”相颜紧皱着眉头,还质问他,“你为什么捧着一束花,让我的员工们怎么想啊?” 林云让浅笑着回答道:“他们迟早要适应的,我不打算对谁隐瞒。” “你这……什么意思?”相颜吓得语无伦次。 “我不是说过要追求你吗?”林云让将一束纯洁无瑕的白玫瑰放于她面前,然后自顾拉开原木色的办公椅坐下,又说:“我从来没有这样隆重的给女人送过花,你是第一个。” 相颜明显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眉间已经挤出两道褶皱,在椅子里都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问他,“你究竟在做什么啊?” “还要我说几遍呢?”林云让身子往前探,脸庞凑近她一点,小声地说:“我喜欢你,相颜小姐。” 他一定是来开玩笑的,而且功课做得很足,但是,他明明又不是那种无聊没事做的男人。 相颜怀疑此刻又在做梦,一定不是现实世界,她悄悄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是有痛感的。 她忍不住叹息一声,心里已经开始想对策。 作为一名资深大美女,什么场景没遇过呢,她优雅的将长发撩到身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我真是没有想到,您会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相颜缓缓坐下,依旧挺直着腰,平静的面对他。 林云让脸皮也薄,听到她这么说,他也脸红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转变了一个话题,“我不打扰你工作,我到那边沙发上坐着等你,我们中午一起吃午餐,我让秘书订饭店,就在这办公楼附近,成吗?” 相颜极讨厌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十分钟之前,她还在庆幸终于没人管她了。 “说吧,你究竟要干嘛?”相颜无奈的抱着双臂,看上去没有多少耐心了。 林云让眨着一对深情的桃花眼,然后将眼神看向落地窗前的沙发边上,沉默了半晌后,转而凝望她,温柔的表白说:“我喜欢你四年了,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相颜一直以为他们只是交情尚浅的朋友,也确实感受到了他对自己有些好感,有些欣赏,那是因为她很少遇到不喜欢她的男人,至于喜欢了四年,这件事从何说起呢? 他们明明只认识了三年啊,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相颜心慌的抠着自己的下巴,这些话简直比昨夜的梦境还要刺激,她思想变得混乱,一时间无言以对。 “那你以前怎么从来不说呢?”她问。 “以前怎么说,怂恿你离婚吗,说了连朋友也做不成,你一定还会认为我道德有问题。” 相颜听了他的解释,居然也有一点相信了,一脸茫然的表情,“但是……” “你以前处于婚姻当中,我不想让你有困扰,现在你们分开了,我不想错过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林云让一脸深情,看不出一丝虚情假意。 相颜将信将疑。 她陷入沉思,一直盯着他无比真诚的脸庞,老觉得他在拿她开玩笑,离婚已经够惨了,他还不放过她,如果她真信了,然后他下一秒钟突然变脸说,你看,你被我骗到了吧,这束花是为了庆祝你脱离苦海,千万不要以为我真的对你表白呢,想跟我结婚的女人从这里排到楼下。 那样才可笑呢,或许还要被嘲讽很久,她是一个很介意这种事情的女人呢,身边的异性总是很尊重她,那是因为她总是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并且从不相信男人们的花言巧语,除了叶礼融,她没有真的相信过别人的话,在相信之前,她总要提防,所以在对话上,她也不能有输势。 相颜觉得他也不难对付,无论他是真是假,她都不会输给他。 反正,婚也离了,她现在有的是时间。 “吃饭是吗,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吧。” 这下,换成林云让一脸疑惑了。 相颜已经拿起座机电话,说:“小许,来我办公室一趟,帮我将林总送的花养起来,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如果有什么事,等我下午回公司再说。” “好的,相总,我马上过来。”许亚惠应道。 “走吧。”相颜收拾一下自己的包包,拿了车钥匙和手机,边说:“我带你去一家新开的餐厅,主推一道无刺鱼,要去尝尝吗?” 林云让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不是不相信吗,怎么也不多审问一番? 他也懊恼,也怪他自己以前藏得太深了。 从员工们的面前离开时,他们一个个都要惊讶的掉下巴了,所有人寂静无声的盯着他们。 这是什么组合呢,确实是般配,郎才女貌,但是一位是已婚,一位是单身,他们这是单独去哪里呢? 他们三三俩俩的相视,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写满了问号,眼神中似乎在互相发问:“我们公司要进军房地产业吗,还是他们要合作什么新行业啊?” “那又关玫瑰花什么事呀?” “是呀,那个英俊的男人刚才为什么捧着一大束夺目的玫瑰花过来?” 虽然他们心里的问题都相似,却没有一个人敢发问。 目送着他们离开后,办公室里又议论纷纷了起来,活跃的不得了,虽然没到饭点,可是公司发生这么大的事儿,还上什么班呀? 电梯里,只有他们俩人,林云让主动去按了负一层,没话找话,“我一直就很不喜欢十八这个楼层,你当时是自己选的吗?” 相颜没好气的给他翻了一个白眼,“什么你都要管吗,我在这儿办公七年了,一直都很好。” “我这次开发的楼盘,没有设四号楼。”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啊,也没有十八层吗?” “有啊,总有你这样的小傻瓜偏要选的……” 相颜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他还硬要套近乎,显然他不会对女人主动,受到一点冷脸,他就立刻收敛了。 他也不说话了,电梯里的氛围越来越尴尬。 相颜一动不敢动,嫌弃这座电梯的速度太慢了,电梯那么大,他非要与她站成一排,比个子吗? 电梯门开了,相颜迫不及待的冲出去了,因为她需要呼吸。 林云让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她说带他去吃什么鱼,他刚才也没仔细听,反正吃什么无所谓。 她几乎是用跑的,林云让一双大长腿都快撵不上她了。 “你往那边走走。”相颜往旁边指了指,尴尬的头皮都要发麻,她很后悔听了他刚才的那一番“鬼话”,现在浑身都不适。 林云让往后站了站,乖乖的保持距离。 相颜担心被人看到,她在这个地方待了七年,这附近就连超市送饮用水的师傅都认识她,前夫昨天才搬走而已,她身边这么快出现新面孔,不知道别人都怎么想呢? “我开车吧。”相颜拉开后座车门,将包包丢进去,这好像是默认了他可以坐副驾座位。 林云让拉开了车门,相颜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一路上也没有话,闹了这么一出之后,两人都非常尴尬,林云让突然后悔自己今天是不是太过高调,让她不开心了。 相颜将车开进了商场的地下车库,林云让并不熟悉这边的商厦,一直跟在她身旁,然后俩人一起进了电梯。 “在几楼?”他小声询问,等待着按电梯楼层。 “三楼。”相颜对他的态度好不起来,因为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图。 这时候电梯里又进来了几个顾客,电梯里还有别人,所以林云让俯身到她面前,小声问道:“你可以带一点表情跟我说话吗,这么讨厌我吗?” 相颜听完更把脸侧过去了,全透明式的玻璃电梯缓缓上升,她赌气看着电梯外,突然感到有些眩晕。 林云让很关心她,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不适,温柔地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相颜将目光垂下,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就是不理他。 从电梯里的旁人来看,他们完全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不过漂亮的小女友生气了,男朋友在温柔耐心的哄着。 相颜一向没有什么方向感,带了半天路,还绕错了,林云让却一点也不慌,他东看看西望望,好像多年没逛过商场似的,好奇得很。 此刻接近午饭时间,周边写字楼里的白领们已经聚集在这里,一对又一对的年轻情侣从他面前走过,手挽手,很亲密。 “我也想那样谈恋爱。”林云让弯下腰对她说,语气里满是羡慕。 “谈恋爱就是,我要这个,我要那个,什么我都要,你全部要买给我!”相颜认为他很幼稚,一把年纪了,还要谈恋爱? “这么简单的吗?”他笑着问。 相颜现在看他很不顺眼,但又不敢真对他发脾气,所以嗓音低低的“哼”了一声,却没想到被他听到了。 “你哼什么呀?”林云让歪头看她的小脸,待她很有耐心,“那我们吃完饭,就去买东西好不好?” 今天的他,仿佛换了一个人,变得很幼稚,然而相颜很嫌弃这样的他。 “不用了,我也有的是钱。”相颜仰起小脸,对他挤出了一道自信的微笑。 林云让微微有些失落,这小家伙在第一天就直接挫伤了他很富裕的优势。 他的出现,引来了众多的目光,从他身边经过的小姑娘们恨不得将两只眼睛都投放在他的身上,但是并不敢惊扰他,偷偷摸摸的看他。 相颜才抛弃掉一个英俊的男人,只是感觉这些女孩子们还是没有太见过世面,他有这么好看吗,值得频频回头看他? 相颜也抬头望着他,他长得高大,相貌俊美,下颌骨清晰,今天这一身穿得也帅,难怪这么瞩目! 他这样有钱又成功的男人,经历惯了大场面,因此他浑身的自信和贵气感是怎么都隐藏不了的,即使他已经微微背着腰,走路的步伐也显得懒散,他还是扮演不了平凡,完全就是总裁的气息。 “你快一点儿,显眼包。”相颜不想跟着他一起引人注目。 林云让脾气出奇的好,一直微笑着跟在她身后,因为腿长,几步就追上她了,他显得很兴奋,“这里人好多啊,我很久没有来过这么热闹的商场了。” 相颜听出来,他不怎么愿意来这种人多的地方,不过,以他这样的身价,应该是希望屏蔽掉一切与普罗大众接触的机会。 “早知道不带你来了,居然这么挑剔?” 第48章 那我不爱你呢? 随后,两人走进了一家餐厅,从店内的装修看,是一家新店,采用了时下流行的田园风格,浅黄色的墙面,店里的餐桌以实木、竹木和自然石材为主,各个墙角处都摆着生长势态很好的绿植,很温馨舒适。 店里的生意不算好,所以很清净,林云让微微笑,他对于两人第一次约会的地点还算是满意。 “你笑什么?”相颜抬头看了看他。 林云让回答道:“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吃饭。” 他纯情的让相颜无所适从,她自顾走到了他前面,依旧想与他保持距离。 这时候,店里的服务生迎到他们的面前,热情的问道:“您好,两位对吗?” 这是相颜第二次来了,所以比较熟悉,“是的,我们需要一个靠窗的位置,有空位吗?” “有的,二位这边请。” 他们走向临窗的一个四人座,相颜坐在白色的布艺长沙发上,服务员怀里抱有两份菜单,恭敬的放置在他们的面前,他是不习惯参与点菜的,相颜没耽误功夫,随便要了两人份的菜。 餐桌上方有一个薄荷绿色的吊灯,暖黄的灯光投射下来,桌子最边角摆了一盆浮檀蕨,两个小飘枝长得很精神,向上延长着,很有生命力。 店里顾客少,也不喧闹,在等菜的间隙,很适合接着说他们刚才在办公室没有说完的话。 林云让态度认真的对她说:“相颜,我们以结婚目的交往吧,好不好?” “为什么非要结婚呢,我现在只想找一个人慢慢的谈一场恋爱。”相颜已经适应了,他现在说什么话,她都不会放在心上,随便他说。 林云让浅笑,然后说道:“你只适合结婚,谈恋爱久了,你就不想结婚了。” “是不是因为我太聪明了?”相颜耸了下肩膀,一瞬间得意的小尾巴要翘起来了。 “不是,先娶回家慢慢调教。”林云让说的作古正经。 虽然他不是带有歧义,但是相颜听了却气不打一处来,果然,这个男人哪是来表白的,就是来戏弄她的! “你居然将这种词语用在我身上,你想死!”相颜心里有一股小火苗上窜,顺手拿起手边的车钥匙就朝他丢了过去,在形成一道抛物线之后,从他的额角擦过,然后掉落在沙发的角落里。 相颜以为他起码会躲一下,顿时傻了眼。 林云让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尴尬,又有些错愕,他从来没被这么对待过,可是他又显得很镇定自若,将她的车钥匙捡了起来,放到了她的面前,本来想说她两句,但是又忍住没说了。 相颜一脸惊慌失措,眼看着他额角的皮肤慢慢渗出红色的血液来,应该是钥匙扣上的金属挂件划伤了他的额头。 “你的额头流血了。”相颜手指着他的额角说道,气焰也低了下来,一脸做错了事的担忧。 林云让自己也有些感觉,伸手就准备触摸一下伤口,看到她一脸愧疚的模样,还安慰说:“没事的。” 相颜急得喝止他,“你千万不要碰伤口,手上都是细菌。” “我经常手破流血,随身带着医药包。”相颜从包里找出一张创可贴,一根碘伏棉棒,靠坐到他面前的餐桌边上,示意他将头低下来。 相颜变得很温柔,先用碘伏帮他消毒,还一直很愧疚的问他,“不疼吧?” 林云让摇了摇头,一言不敢发。 “不要乱动。”相颜轻声说道,用碘伏棉棒在划伤处来回擦拭,还看着他的脸问:“应该有点疼,对不起。” 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香气,林云让已经被迷得头晕沉沉的,十分温顺,心跳得很快,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林云让忽然觉得身上都发热了,鼓起勇气握住了她的手,手腕上一阵温热的感觉传来,相颜低头看着他。 这是他们第一次的肢体接触,林云让很具有耐心的问她,“你也这样往他身上砸过东西吗?” 相颜垂下脸孔,然后摇了摇头,做错了事情的她变得很乖。 林云让气得握紧了她的手臂,相颜有些吃痛的看着他,他一脸吃醋嫉妒的模样,看他的样子真不像假的,这种样子根本演不出来。 他又生气地问:“他能和我一样,被打被骂还照样喜欢你吗?” “你疯了吗!”相颜推开了他的手,但是她说话的语气并不坏了,也觉得自己很奇怪。 相颜拆开了创可贴,然后帮他贴上,理了理他额前的头发,想将创可贴遮住,却不能完全遮住,“好了,先这样了。” 林云让又握住她的手,温柔的说道:“脾气改一改。” “嗯。”相颜羞愧的低下头,他天天都要见贵客,额头上贴着这个多难看啊! 相颜歪着脖子,一缕顺滑的发丝垂了下来,贴在粉嫩的脸颊边上,很可爱迷人的模样,她有些疑惑的问他,“你究竟看中我什么呢?” “你的可爱。”林云让如释重负般展开了一丝笑颜,她好像开始相信这件事了,是个好兆头。 “我不可爱啊,你是不是看中我的钱?”相颜担忧又很直接,她必须弄清楚。 “你告诉我,你有几个钱?”林云让啼笑皆非,笑的很开,然后觉得自己笑的有些过分了,就用食指挡了一下鼻端,却仍难掩笑意。 相颜忍不住鼓起小嘴,刚才答应了不动手,却又扬起手想打人了。 “地产集团瞧不起我们小作坊吗?” “没有,我怎么敢啊,我欣赏有独立事业的女性,我对你有很多的敬佩。”林云让说得很真诚。 相颜因此有些沾沾自喜了,一时忘了身处何处。 餐厅服务不错,很快就过来上菜了,两人有些慌张的分开了,相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林云让只动了两下筷子就放下了,好像不合他的胃口。 只看着她吃,耐心的跟她诉说:“我今天跟你说这件事,可能是有点唐突了,你不要有压力,我希望你是自由选择我的,我以后也不会干预你的人生,你要是爱我呢,我就会永远在你身边。” “那我不爱你呢?”相颜故意惹他生气。 林云让显然不能接受这种可能,他的脸色难掩失落,但还是如实作答,“我也得看看自己还可以等你多久,我没办法轻易的离开你,更没办法忘记你。” “是吗?你不是常说时间宝贵吗,比金钱还要宝贵,我有次跟你谈赚钱的事,你都跟我说时间更宝贵,叫我珍惜时间。” 林云让很满足的笑了,“原来你还记着我说过的话呢,那是我在提醒你,可是你一次也领悟不到。” “什么意思?” “你过得不开心,还要苦熬,不让自己解放出来,浪费光阴。” 相颜豁然觉得原来他早有预谋,只不过她年纪尚浅,未能察觉。 林云让又意味深长地说:“自从意识到自己过了三十岁之后,我发觉时光不过是指缝间的事情,所以要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只要有好的结局,多等几年是值得的。” 趁此良机,他又很正式的问:“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吗?” “我今天不给你一个回话,你是不会放弃的对吗?” “除非你直接拒绝我,让我死心,我极其担心有什么变故,现在连一刻也不愿等了。”林云让用很肯定的语气要挟她。 “让我想一想。”相颜也很认真的回应了,她是不敢轻易得罪这个人的,毕竟已经有了好几年的信任,而且身边也没有比他更优秀的男人了,只不过她还没想清楚,以后还结不结婚了。 “我下午要出差,明晚回来,你给我一个答复。”林云让的语气很像谈生意,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相颜讽刺他道:“您可真是一个大忙人,忙里抽闲,来告个白。” 他笑了,笑得斯文迷人,“明晚一定能回来,陪你吃晚餐。” “我不答应。” 他又笑了,又耐心又温柔,哄道:“不答应吃晚饭,还是不答应结婚?” “都不答应。”相颜很会拿捏他。 相颜很懂他这样的男人,做什么事情都讲究效率,想到什么便要执行,但她不是,她一定要延迟满足他每个迫不及待的念头。 第49章 以完美形象示人 午休后,“叶礼融疑似离婚”的消息,在整个集团公司都传开了,而且在各个部门之间掀起了热议,所有工作群以外的小群里都沸腾了。 门牌2517号办公室,紧凑的格子间,一屋子都是女员工,其中一位穿着浅驼色西装外套,搭配黑色侧分叉长裙,撩着自己秀丽的长卷发,踩着高跟短靴走进了办公室。 “李老师怎么一脸喜悦啊?”裴沁问道。 李舒苒关上了办公室里的门,正好就挑起了这个话题,说:“听说叶礼融真的离婚了,就连我们这一层的保洁阿姨都知道了,刚才我去洗手间,她还向我打听来着……” 周亦心一听到他的名字,手里的鼠标声立刻就停下了,仔细听起了她们的谈话。 彭周绮也有所听闻,长叹了一口气,“哎,谁让叶经理一直以来都很有名呢,现在更具有话题性了。” 李舒苒又说:“听说有人特意去他办公室门口瞎晃悠,就想一睹他失落颓废的模样,可惜他下午不在办公室,在26楼的大会议室里开会。” “我在微信上问了他们部门的人,明确他已经摘了婚戒,以前你们见过他哪天没戴婚戒吗?”裴沁说道。 彭周绮还是不相信,问道:“有没有可能只是丢啦?” “……还说他精神状态很差,身上有酒气,胡子都没刮,下属跟他汇报工作时,他眼神呆滞,人也是恍恍惚惚的。” “怎么会这样啊?”她们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他大学期间就来公司实习了,这十几年来,他一直以完美形象示人,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啊?” 她们突然对他失望至极了,没有亲眼目睹,都觉得消息不可信。 “小点儿声!”李舒苒提醒道,食指放在嘴边。 整个部门资历最深的就是李舒苒了,她也是最八卦的。 她们压低了声音,李舒苒悄悄地说:“我怀疑集团所有女的都曾经暗恋过他,他前两年接手子公司的时候,小周对这事应该最清楚吧,你当时还是他的下属?” 周亦心在一旁漠不吱声,彭周绮倒是接了一句,“李老师,你忘了我也是他招进来的呀!” “子公司就五个部门,其中四个部门负责人是女的,为了他争风吃醋,这事儿闹得连董事长都束手无策,只能将他调回集团,没想到投资规划部的几个女人,也没和谐到哪去……” 王渊尧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将几个女人吓了一大跳,她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了办公室门口,并且一言不发。 王渊尧见她们戛然而止的谈话,以及一脸惊恐的模样,没过问都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笑着说:“都什么时代了,离个婚而已,到处都在说,没完没了都……” “王科长,你赶快把门关上!” 王渊尧无奈的摇了摇头,但还是听话的关上了办公室门,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牛皮笔记本,一脸悠闲的走进了办公室,将泡了茶叶的玻璃水杯放在周亦心的桌边上,只有她依旧坐在自己工位上做事。 李舒苒问王渊尧,“你也听说了吗,那么这件事就是真的啦?” 王渊尧的胳膊搭在办公桌隔栏的玻璃上,迟迟没有接话,故意说了句,“看看小周多认真工作,你们手上的事情都忙完啦?” “今天这栋楼里,还有谁真正静得下心工作啊,都被他离婚的消息给震惊了!”李舒苒再次问道:“你究竟知不知道啊?” “我不清楚啊,别问我。”王渊尧笑道,像是知道什么,又故意吊着她们胃口似的。 “不说就算了。”裴沁说道:“其实有什么大不了呢,叶经理帅气有才,前途无限,家里还有些钱,这种男人到哪都是香饽饽,就算是他离过十次婚,也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就是啊,为了一个女人何至于此啊,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你要是见过他老婆,就不会这么说了,那可真是一个天仙般的人物啊!”李舒苒说道。 “这么说,你见过?” “我有幸见过一次,真是一位过目难忘的大美人儿,那年是公司三十周年庆典,叶经理带她一起出席了,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她那天穿一身雪青色的长裙,站在公司楼下的场景,我从他们俩身边经过时,叶经理还很客气的向她介绍我,天啊,她主动跟我打招呼了,然后我的目光根本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她的周身似乎有一层光晕,明眸皓齿,姿态优美,她说话特别温柔,轻声细语的,声音和语气都让人特别舒服,她是第一个让我如此惊讶的女人……” “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女人啊?” “你见过就知道了,真的难以形容,她跟我们普通人的构造不一样。” “那他们为什么离婚啊?” “离婚一定是女方提的啦,谁不知道他顾家爱老婆呀?我敢说,他这辈子都找不到比她更漂亮的女人了,起码在这座城市里是没有的,而且他老婆开公司很有钱,娘家更有钱,有一家市值超百亿的上市公司,就连我们集团的股票市值还没有超过百亿呢!” “这个我也听说过,他有一个很厉害的岳父,还有两个大舅子辅佐,像这种民营的上市企业,很多都是家族式掌管的,大股份都在他们自己手上,流通的市值占比并不多。”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替他难过了,换谁不崩溃啊?”大家似乎又很能理解他的痛苦了。 “我们叶经理也是一个完美好男人啊,那些千金小姐嫁给门当户对的,真的过得幸福吗,我始终认为男人是没有感情的物种,跟谁结婚都一样,但是女人还是要嫁给爱情的。” 王渊尧听着闲聊的话,好端端就被骂了,很不服气地说:“你怎么歧视我们男人啊,不是每个男人都一样的。” “哪敢歧视您啊,你不是要开会吗,怎么还不上去啊?” “现在是副总们在开会,我等会儿再上去。” 王渊尧也不是很爱摆架子的领导,除了分配工作时有些讨厌,其余时候也和下属们打成一片。 “都三点了,你还是上去看看吧。”下属们赶他走了,显然是觉得他多余了。 “行吧,我上去看看他的状态,是不是像传闻的一样?”王渊尧身负重任般离开了办公室。 他离开时,倒是很识趣的关上了门,她们接着聊了起来,“男人啊,还是想办法赚很多的钱,但是他在我们公司上班,是赚不到多少钱的。” “这么说,是他老婆野心很大,所以两人才闹离婚吗?” “女人自己很能赚钱的话,自然要求也高了,两个人都没什么错。” “也是,他不可能出轨,除了经济原因,还能是什么,他们可一直是模范夫妻啊!” 梁珠珠也是部门新人,一早就去县里开会了,这会儿回来了,一推开办公室门就见到她们围在一起议论,急得将lv老花托特包摔到椅子上,一堆文件散堆在了办公桌上,赶紧就围了过来,“关门在讲谁啊?” “叶。”她们用口语。 “你们居然不等我回来,就开讲了,过分,属实过分!我最喜欢听他的事情了!”梁珠珠气得一直跺脚,然后吱哇乱叫的,“我不管啦!你们快把说过的再说一遍给我听!” 她们都被这不讲道理的小姑娘给逗得扑哧一笑,“你的机会来了,珠珠。” 她们笑话道,因为梁珠珠也是单身。 “我哪有什么机会啊,他又瞧不上我。”梁珠珠又兴奋的眼珠子亮晶晶的,说道:“不过,他若是真离婚了,以后哪个女人嫁给他,岂不是幸福死了?” 李舒苒说:“我觉得他不可能随便再婚的,他这个人对自己一直很严格,但是在人生规划上欠妥了,本来就不应该娶一个资本家小姐啊!” “还不是为了爱情呀!” “是这样吗?” “当然了,如果他真的理性,会选择一个家里做企业的女孩吗,他父母做了二十几年的餐饮生意,又开酒楼,又开火锅店的,还有好几家大饭店,钱自然是不缺的。” 周亦心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讲话,但是自始至终,她没有参与任何讨论,因为周亦心与她们不同,她真正的关心他,为他担忧,她的心跟着坠痛,他为什么会突然离婚呢? 上午,她就听说了,担心他现在的状态,所以一到饭点就去了公司食堂,但是一直没看到他的身影,有关他的“新闻”倒是听了一箩筐。 周亦心始终不相信,他那么体面的人,怎么可能以那种形象来公司呢,他明明知道集团的员工很多,有些人的八卦心很重,不可能让新闻过夜。 下午,从两点就一直开会。 叶礼融觉得自己的脑袋像个摆设,在脖子上悬浮着,但是头痛又那么的真实而强烈,他一直扶着额头,才能勉强支撑下去,领导们激烈讨论着的议题,他很想认真去听,却听不进去。 轮到他发言的时候,他也只有寥寥几句,而且语调很低,身边的领导与同事们都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董事长当着众人的面,调侃了他几句,“你昨晚是不是没睡觉啊,中午还喝酒了?” 董事长的语气挺严肃的,他应该还没听到那个传闻,否则他不会说,“这个……不管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工作和生活得分的开。” 叶礼融一直沉默着没说话,他很少被大领导批评,尤其是公开的场合,但是又并无冤枉,他甚至觉得骂轻了。 六点半,会议结束了,大家纷纷散去。 叶礼融没有离开,而是一个人躲在了会议室外的观景台上,看这个城市的夜景,以及抽烟。 这一天就如一年那么漫长,总算是过去了,他不是不知道人言可畏,而是他已经顾全不了自己,他不敢想象明天,或许比今天的状况还要差。 下班了,一屋子的同事都在,李舒苒喊了一声,“小周啊,王科长刚在群里说,他的水杯落在26楼的大会议室了,他家里有急事先回去了,你辛苦去一趟吧。” “好的。”周亦心应得平静,却没有立即起身,她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心中忿忿不平。 因为,她没有使唤去年刚招进来的实习生梁珠珠,只因为梁珠珠家底深厚,一开始上班就开宝马了,而周亦心存在感很低,虽然招进集团两年多了,对于这个部门来说,也算半个新人。 “又到七点了,这些领导啊,真能开会。” “今天算早了,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十二点结束的会议。” “王渊尧每天都可喜欢待在公司了,今天他家里有什么急事啊?” “谁知道呢,我们也赶紧下班吧,他好不容易不在……”同事们已经在关电脑,收拾包包,准备下班了。 上楼后,周亦心径直往大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她背影纤瘦,细软蓬松的长发铺在身后,穿白色毛衣,蓝色牛仔裤,平底板鞋,虽然是学生模样的打扮,仍然出众。 周亦心走进会议室,发现投影仪没有关,空调也开着,会议桌上还有一堆凌乱的资料,什么都没人管。 “不会都下班了吧?”周亦心无奈的抱怨了一句,这明明不是她的事情,也能临到她头上。 虽然她只是来拿水杯的,但又不能当作没看到这一切,到处找了半天,才找到遥控器关了投影仪,空调关上,文件资料也摆齐了。 她准备关灯要离开时,发现还有一扇白色玻璃门没有关严,透进来一点香烟味,还有人在外面吗? 临走前她得确认一下外面有没有人,周亦心朝观景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正要踏出去,此时叶礼融要走进来,两个人面对面撞个正着。 “啊!”周亦心轻轻倒吸一声,显然是被吓到了,她的脸色先是煞白的,看清楚是他以后,又变得满脸通红。 因为有迎面的冲击力,所以撞得不轻,周亦心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右手背撞在了他的胸口上,他的胸膛很结实,骨骼很硬,她觉得手背上的骨头都被磕痛了。 “对不起,我正准备关灯离开……”周亦心说话的声音微弱,甜美。 即使叶礼融对她没什么特殊的对待,但是周亦心一直视他与别人不同,所以连职场上的称呼都没有用。 叶礼融并没有回音,所以周亦心仰起了头,勇敢的看着他的脸,此刻四下无人,她内心极度渴望着,他们能有一个目光上的接触。 可是,她连他的眼神都还没有看到,究竟是不满,还是惊讶,只看到了他脸上的冷漠。 叶礼融很轻松地拉开了整扇玻璃门,“哗啦”一声。 他手里的香烟还没有抽完,从周亦心身边擦肩而过时,他有意的将手臂往自己身边收,可能是担心烫到了她的衣服,然后在烟灰缸里拧灭了,随手拿上自己的文件资料,就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如她们描述的一样,他的背影看上去很疲惫,走路时微微驼着背,他的身体似乎无法承载那些悲伤了。 他真的很爱他的妻子,周亦心第一次确信了这件事。 周亦心看着他离开了很久,这才想起揉了揉自己的手背,刚才一定撞疼了他,因为她的手还一直疼着呢! 她走到观景台上,还滞留着一股淡淡的烟味,没有那么难闻,记得他以前不抽烟。 从二十六层往下俯瞰,天色已经黑了,车来车往,斑斓的光线映衬着这个枯燥的城市,这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一阵暖暖的春风吹拂她的脸庞,周亦心忍不住猜想,他方才站在这里,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周亦心缓缓推上了露台的玻璃门,刚走出会议室时,一个很漂亮的女同事姗姗来迟了,“你都帮我收拾好了呀,谢谢啦!” “不客气。” “你是不是25楼的?” “是的。”周亦心在整个公司的存在感还很低。 “哎,刚在在总经理办公室有事情,所以耽搁了。” “没关系,我回办公室去了。”周亦心没空与之攀谈。 她朝楼道走去时,叶礼融正好从卫生间的方向走出来,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洗了一把脸。 这一次,他们的眼神意外的接触到了。 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有眼睛里透出一股空空的冰冷,冷得像死。 周亦心没来得及体会,因为害怕彼此难堪,所以逃开了,急匆匆的朝楼道方向走去。 回到办公室后,同事们已经下班了,办公室门虚掩着。 周亦心恍恍惚惚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直忍不住回想刚才的场景,这一年多来,她被借调在外,每天对他日思夜想,她只记得他有一双温柔的眼睛。 每一次看到他都想哭,看到他这么颓废的模样,心里更难过了。 周亦心无力的想哭,一直问自己,“为什么他的眼神那样的冷漠无情,或许他从没有认真留意过我。” 他年长五岁,聪明又很有见地,应当早就看出来她的“小心思”了,所以当初他才把她借调出去的。 周亦心掩面,流下了泪。 罗素芳从面馆忙完事情,就急着回到家给女儿做晚餐,特意烧了一盘油焖大虾,她自己舍不得吃,笑眯眯的剥着虾。 “你不是最喜欢吃虾了吗,怎么不吃呀?”罗素芳将剥好的虾放进女儿的碗里,周亦心勉强的咽下了。 罗素芳小心翼翼的问着女儿,“味道怎么样呀,你一向爱吃甜的,我今晚好像把盐多放了点……” 周亦心不想理会母亲,也不想去同情那个人的痛苦了,只要一想起他那个眼神,就想大哭,然后垂下脑袋,食之无味的吞下了半碗饭。 罗素芳微笑着说:“明天妈妈要回老家照顾外婆,你有一段时间吃不着油焖大虾咯。” “妈妈,我吃饱了,先去洗澡了。”周亦心的咽喉是酸涩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堆不住了。 起身后,她立即转过身,背对着母亲,然后眼泪就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控制不住,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才吃这么点啊?”罗素芳看着女儿碗里还剩着几只剥好的虾,立即就发觉到了女儿的不对劲。 “下午同事点了蛋糕和奶茶,所以晚上没胃口了。”周亦心随便撒了个谎,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哽咽颤抖的嗓音。 “奶茶要少喝,晚饭都不吃了。”罗素芳对待女儿很温柔,但对于一日三餐是严格的。 “我去洗澡了。”周亦心很需要独处的空间。 洗澡的时候,周亦心一回想起他麻木无情的眼神,哭得更厉害了,她蒙住脸,心里在无声的呐喊,“我不就是喜欢你吗,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啊?” 她哭了,伴着水声。 周亦心已经数不清自己为他哭了多少次了,花洒的水流冲刷着她脸上的泪。 从浴室出来时,她眼睛红红的,罗素芳闻声从厨房出来了,不安的问到女儿,“你刚才是哭了吗?” “没有,卸妆水刺激到眼睛了。”周亦心摇了摇头。 罗素芳很担忧的望着女儿,心疼地说:“工作实在做不了就跟领导提,别太为难自己。” “我没事,您别担心。”周亦心没有精力应付母亲的关心,这世界没人帮得了她。 周亦心泪眼迷离,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一直看着墙角的油漆裂开了一条长缝,这样家徒四壁的自己,怎么与他相配? 脑子里总回想起他无情冰冷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 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就会让她陷入绝境,就能将她伤得遍体鳞伤。 周亦心脸埋进枕头里哭,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惹他讨厌了,为什么好不容易见到一面,眼神却那么冰冷,比陌路人还不如,他对所有人都那么礼善,偏偏对她视若无见? 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一个旁人,他不肯说一句话也算了,还是那种眼神? 他永远不可能为了她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去担负一个坏名声,他的身份也不允许。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他对她连那么一点点好感都消失不见了,这两年来,从头到尾都是她自以为是的独角戏。 因此,就算是他真的离婚了,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周亦心已经痛苦到麻木了,又恨他,又忘不了他,只能细细体会着他带给的劫难。 第50章 互相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叶礼融又没胃口吃晚饭,没了她在身边,他的生活跟糊里糊涂过生活的二十岁青年没有区别。 他想问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往对话框里输入几个字,又放弃了,如今以什么身份去关心她呢? 叶礼融放下手机,长叹一口气,近来叹气成了一种习惯。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拿起了手机,打开了家里的监控,一打开软件就看到了她,一整天阴霾都顷刻消失了。 他懊悔不已,怎么早早没想起来这件事,平白受了那么相思之苦! 她乖坐在地毯上,吃着披萨,看着电视,脸上还有些笑容,看到她过得还不错,他又生出一万个不甘心,为什么她跟个没事人一样? 这时,相颜跟心有灵犀似的,也抬头看向了监控。 叶礼融心跳差点骤止了,就像与她对视一样,他并没有回避。 相颜记起,那个摄像头一直安装在他的手机上,此刻正在发着蓝光,他不会偷看我吧? 他不是那种无聊的人,相颜对于前夫的正直品质很有信心。 他不同于寻常人,是一个克己修身的男人,在她心里,他是一个不吃垃圾食品、作息正常、品格高尚的人,即使婚内爱上了别人,但是她敢肯定,他只是精神出轨。 相颜胃口小,吃了一块,就关了电视机,上楼睡觉去了。 她迟迟没有下楼来,叶礼融只好又放下手机,用手臂掩面,很无聊,很寂寞。 正式分开的第二天。 当窗外出现日照的影子时,叶礼融就起来了,他辗转反侧了一夜,也思考了一夜,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今晚一定要去见她。 谁规定了离婚不能复婚? 而且,他们现在还处于离婚冷静期,他随时可以撤回离婚申请。 胡闹就胡闹,这些天他都没有合过眼,自尊心算什么,性命要紧。 他之所以留了那么多东西没带走,都是有原因的,今晚准备回去拿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东西。 他心情很好,穿上了她送的一套墨蓝色的西装,想起她曾经还送过一对贵得离谱的蓝宝石袖扣,以前他觉得多此一举,现在却唯恐自己装扮的还不够。 叶礼融走到她的穿衣镜前,以前,她每天早上都喜欢站在这个位置照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可是他站在同样的位置就照不到全身了,只能往后退了两步。 这面镜子里投射出来的一切,这里里外外的每一件着装,包括他这个人,都是她亲手挑选的,她没有理由不喜欢。 叶礼融对着镜子微笑,想起今晚就这么去见她,他突然对于人生充满了信心,正常吃了早餐,七点准时开车去公司。 上午叶礼融召集了部门开会,分派了一些工作出去,下午他集中精力处理好了很多堆积的工作。 部门的下属们全都凌乱了,昨天他们还很肯定他婚姻生变,今天他待人一如既往的温和,见人说话时都微笑。 他心情非常之好,完全没有了前些天的戾气,所以都纷纷撤回了昨天的推测,可是发出去的消息可就撤不回了。 综合办公室有一个出了名爱聊八卦的男同事非不信邪,午休时间为了一些组织上的小事情去烦他,却没有遭遇碰壁,这让他感到心悦诚服,到处宣扬说:“他除了没有戴婚戒,比任何时候都胸怀宽广,这通常是处在热恋期才会有的行为表现。” 因此,他个人的情感状态一时间显得扑朔迷离。 一直忙到七点钟,叶礼融开车一路飞驰到绿映山庄,他抬头看向二楼,她卧室的灯已经亮着了,她在家。 天色已暗,叶礼融将车停在湖边的路面上,坐在车里犹豫良久,等会儿该怎么打招呼,其实他迫不及待想进屋里,先给她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在家里多赖上一会儿。 在他思量之际,有一辆黑色的库里南从小区北面疾驰了过来,直接横停在了家门口,行事很霸道。 林云让满面春风的从车里下来,仿佛轻车熟路,从副驾座位上拿了一瓶香槟,还拿上一大捧粉色的鲜花。 叶礼融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因为愤怒,他感到身后一阵热一阵凉,躁动不安的握紧了拳头。 他难过的快要寻短见,她却如此迫不及待的寻新欢了! 这几天晚上,相颜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准备给自己放几天假,以便好好的难过一番,奈何心里头实在没什么悲伤情绪,也完全不想哭。 一回到家,她就悠哉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了,晃着自己的两条小腿肚,茶几上摆满了各种吃食,节目很好笑,她一直捧着肚子傻笑。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相颜突然心里一惊,脸色一下僵滞,自言自语道:“会是谁呀?” 她以为是前夫回来拿什么落下的东西,因为他们平时都不会带同事朋友到家里玩,所以一般按门铃的,除了黄姐,就是他。 小区的安防系统从未出错过,相颜完全没有防备心,拉开门一看,一双大眼睛都瞪得圆圆的,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相颜一脸懵,惊讶的说不出话。 林云让手捧一束淡粉色的郁金香站在她家门口,还对着她笑,虽然她下午明确给他回复了说不想见面。 林云让俯身看她,微笑发问,“怎么吓成这样,才一天没见面,就不认识我了吗?” “物业怎么让你进来了?”相颜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显被吓得不轻。 “我有一个朋友也住在这里,我以前来过,物业认得我。”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门牌号啊?”相颜忍不住一顿盘问,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简直没有隐私。 “你自己说过的啊!”林云让回道。 “不可能!我怎么不记得?”相颜很少与人提及家里的具体地址,又追问:“我什么时候说的啊?” 相颜面露一丝尴尬,那么,上次让他将车停在别人家的屋后,他早就看穿她的小心思了。 “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反正你亲口说的,应该是你跟别人说的时候,我听到了。”林云让晃了晃手中的香槟酒瓶,说:“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带了你喜欢的香槟。” “当然不行了,谁允许你进我家里了?”相颜叉着腰,像个拦门女将。 林云让变得一言不发,显然他还没有被女人拒绝过,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进退两难的模样真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相颜试图用两只手将门关上,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可是怎么都推不动,因为他的手按在门边上,力气大的出奇。 “算了,不跟你比试力气了。”相颜松手放弃了,慢慢喘匀了气,说:“你坐一会儿就得走,我晚上睡得早。” 林云让笑着将一大束粉色郁金香递到她的手里,说:“你不是最喜欢粉色了吗?” “谢谢了。”相颜接过花束,郁金香很美,但人看上去不太高兴。 相颜将花放置在柜子上,然后拉开鞋柜门。 那个人的鞋子都已经收拾走了,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好在他还留了一双新的男士拖鞋,放在了最顶上,她踮起脚尖都够不到。 林云让站在她身后,觉得她动作很可爱,他随便伸了下手臂就拿到了,笑着问:“你要拿吗?” “当然了,要不你穿什么?” “你好凶啊!”林云让委委屈屈的,自从跟她表白过,在她面前的地位日落千丈。 果然,爱情使人卑微,可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的,却还感觉很甜蜜。 相颜转头就看到了他脸上露出的微笑,又不满了,“你在笑什么?” “没笑什么……”他回道。 “不知道大小,先换一下吧。”相颜毫不客气的将拖鞋往他面前一扔,转身先进了屋里。 对于他的不请自来,相颜非常的不满,但是林云让明白,如果提前打招呼,可能明年都进不了这间房子。 他关心地问:“吃晚饭了吗?” “吃了。”相颜努着小嘴。 林云让跟在身后,温柔的责怪道:“你也不问问我呀?” “你要是没吃的话,正好还剩了披萨和炸鸡,不过我感觉你应该不喜欢吃这些吧?” “怎么就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啊,我明天找两个可靠的阿姨来照顾你。” “不用,我家有熟悉的阿姨,我喊她黄姐。” 林云让看到了茶几上的一堆不营养的零食小吃,他说:“你该让你的黄姐过来收拾了,家里太乱了。” “你可别管我,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啊?”相颜问他。 林云让将香槟酒放置在餐桌上,像家里的主人般自如,“酒杯放在哪里?” “这些事我从来不管的,我不在家里喝酒。” 林云让走进厨房,出来时一无所获,然后又在餐厅里的橱柜里找了一会儿。 相颜坐在沙发上,无奈的捂着脸颊,一个人过了两天清净日子,现在听到家里有一点动静都感觉烦躁,朝他喊了一句,“可能是被我摔了,找不到就别找了。” “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摔了?”林云让并没有放弃寻找。 相颜撇了撇嘴,没说话了,难道他们夫妻俩离婚前,不吵架摔东西吗? 不一会儿,林云让手上拿着两只高脚杯,悠闲朝客厅走过来了。 “你找我什么事?”相颜质问他。 他不正经的一笑,“追求者来找你,你还问理由?” 相颜给了他一个不客气的眼神,以为他能够收敛一些。 没想到,他更肆无忌惮了,故意凑近了她,她身上的香气扑了过来,闻不真切,却很好闻,他有些忍不住。 “你快离我远一点!”相颜不自觉的往后退,非常恐惧他,虽然知道他只是在恶作剧。 “来日方长,我先离你远一点。”林云让往边上挪了一点,保持了一些距离,其实是他自己心慌意乱了。 “林云让,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是恋人不行。” “为什么?”他不以为然,轻轻固定住香槟瓶口的铁丝线,正在小心的打开香槟。 “因为,我不希望伴侣的工作太忙,另一方面,同时认识我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不想让别人误会我们本来就不是很纯洁的关系。” 林云让却顾左右而言他,“有些危险,不要怕哦。” 他轻轻地扭动了一下瓶塞,一声清脆的声音之后,瓶口冒出一朵青烟,没见过像他这么温柔开香槟的。 相颜又急切地问他,“你都听明白我说的了吗?” “我又不奢望你马上就跟我结婚,你昨天说,先谈恋爱,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相颜感觉他总是不尊重她的拒绝,顿时怒火三丈,“谈恋爱也不可能!你还想跟我结婚?你休想!” 林云让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对她苦笑道:“我有那么差吗,你这样三连拒绝?” 相颜很正式的对他说:“你当然不差了,只是你这样很不好。” “怎么很不好了?”他像孩子般的耍赖语气。 相颜认识他三年了,他原来真不是这样的,忽然之间就变了一个人,让相颜很不适应,以前的他稳重而内敛,现在像个顽皮的孩子。 相颜很明确的说道:“你大可以选择更年轻的,更优秀的,找一个有过婚史的女人,你身边的人都要替你委屈了,况且我目前不打算再婚了。” “我早已经说服了自己,我又不是一个未婚过的小年轻,我觉得我们是最合适的,管别人怎么说呢?”林云让将酒杯倾斜,香槟酒缓缓的顺着杯壁流入杯中,他只倒了少许,并放在她的面前。 他又说:“永远不要在意流言蜚语,就算是你天天赚一百亿,也有人在背后议论你的是非。” “反正就是不行!”相颜不想给他一点希望,拒绝的彻底。 林云让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些难过,他看着她的眼睛,然后低声问道,“你身边是不是还有更好的人选?” 这个问题让相颜非常的诧异,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流露出自卑之情。 “你一直都在等我吗?”相颜一直很疑惑,企业家朋友们都很好奇他一直不再婚的原因。 “除了等,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的语气之中透着一股心酸。 “我要是不离婚呢?” “我不知道,只是我心里总觉得,我们会在一起。” “所以,你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感觉,独身到现在?” “也不是,如果这几年,我遇到了比你更好的女人,我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他们都是极聪明的人,只有说出最真诚的话,才有机会。 相颜没说话,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酒液的酸涩感瞬间刺激了口腔,她忍不住微微一皱眉。 那个男人一直没有从家里出来,随着流逝的每一分钟,叶礼融的心脏加速的敲打着,连眉角都在隐隐突突的,自从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后,他胸腔里的怒火就燃起了,愤怒像火山内炙热的岩浆在涌动,可将周围一切都焚烧殆尽。 他等了又等,又看了一眼手机,过去十分钟了,怎么那么久? 他的双手握紧了方向盘,头脑里平白无故的出现了他们依偎在一起亲密的画面,气得全身都在发抖,情绪也难以自控了,恨不得立刻冲进家里,分开他们。 他想看监控,又担心真的看到不愿意看到的场景,得将手机摔到副驾座位上,为什么要答应她离婚呢? “原来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她在骗我。”叶礼融心脏重重的跳着,快要喘息不过来了。 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所有高尚的品质在一刻都通通见鬼去吧,是你先做错事,不要怪我偷窥这一切。 叶礼融只轻瞥了一眼—— 她手里拿着一只酒杯,两人坐在沙发上,合适的距离,也没有看对方,没有亲密的举止,那男人翘着腿,脚上穿着他买的拖鞋,坐在他买的沙发上,叶礼融按灭了手机屏幕。 只这一眼,他所有和好如初的幻想全扑灭了。 这十一年,他没有羡慕过世界上的任何男人,更别谈嫉妒了,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在嫉妒了,嫉妒到发狂。 他只想诋毁爱情,这世间哪有什么真爱,才分开一天,她已经尝试着接受新的人选了。 他十一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可笑。 叶礼融闭眼靠在座椅上,脑子里想象着他们在说什么话,他明白自己没有资格生气了,可就是怒不可遏,虚弱不堪的靠在车座里,呼吸都变得艰难了,他滑下了车窗,仰面大口喘息着。 他不能离开,要等那个男人从家里出来。 林云让举杯放到唇边,却被相颜拦下了,“你也要喝吗,你的司机在外面候着?” 他很听话似的询问,“我一口也不能喝?” “当然了,你要是酒驾开车出点什么事,然后警察叔叔查到我这里来,我的名声怎么办?” 林云让皱眉,将酒杯重重放下,“我还以为你关心我呢,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社会新闻一般都是这么报道的嘛……”相颜嘟囔道,小语气很可爱。 “你认真考虑考虑,觉得我什么时候追你合适,我什么都听你的。”他认真的等她的答案。 相颜摇了摇头,不想回答。 “你在意世俗的眼光吗,在我眼里,你可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我在等待。” “等待什么?” “一个真正适合我的人,他可能也在不远处等我,我不该过早的结婚,现在拖着一个离异的标签,他极有可能嫌弃我,即使我拥有美貌和财富,也得不到他。”相颜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其实她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没有那样的人了,你跟我在一起不会受委屈的,毕竟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很少见的。” “是,这么自恋是很少见的!”相颜无奈地笑了,原来他很清楚自己受欢迎这件事。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林云让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对她说:“相颜,你很与众不同,我从来不是那种稀里糊涂的男人,我这三十几年来,遇见过很多人,所以才明白你是最好的。” 相颜一时间哑口无言,被他的这一番话所感动了,被坚定的选择,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她看着酒杯中的气泡在向上涌着,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被他按住了手背,“饮多了伤身。” 林云让为人处世很有分寸感,所以不用她提,他也不会在她家里待得太久。 因此,在她下逐客令之前,林云让先提了离开,“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你自己认真想一想。” 叶礼融仿若心死,一听到家门被打开,他又瞬间从座位里弹起,睁开眼去看他们,听到那个男人在说:“我们明晚出去吃饭吧?” 相颜没好气的说:“你就不能让我清静两天啊?” “两天?”林云让笑了,“好,那就让你清静两天吧,两天后,我再来找你。” 相颜一脸着急,赶紧补充说:“我说的两天不是仅指两天……” 林云让盯着她的小脸看了一会儿,又是轻轻一笑,“晚上早点休息,快进屋吧,外面冷。” “你开车慢点。” 两人之间的语气不像是认识一两天的交情,她的语气好像是别人的妻子在叮嘱将要出门的丈夫。 下一秒,叶礼融就否定了,并不是这样,她会很缠人,一步也不让人离开。 叶礼融这样安慰着自己,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太多了,久违的发热降临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所有的力气都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给剥离了,仿佛就在这一瞬间病倒了。 夜晚很安静,他弯着腰,在车里猝不及防的一声咳嗽,在空气中传播了很远,他自己也被吓到了,原来是车窗没有关上。 相颜准备关上门的一刹那,好像也听到了男人咳嗽的声音,可是只有一声,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所以,她进屋了,带上了门。 林云让刚走没两步,这咳嗽声离他太近了,下意识的就回头了,因此他看到了车里的男人。 他们的目光接触了,皆不以为然,第二秒便都收回了各自的目光,互相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林云让拉开了车门,然后悠闲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果然,这个人还没有死心,他的追求计划,简直一刻也不能松懈。 叶礼融从来没将他视为对手,他不需要跟任何人竞争她。 虽然,他们互相不把对方当成对手,但是两人跟商量好了似的,都不准备离开,但是自尊心非常强烈的他们,也都没有走上去挑衅对方,都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对方先离开,因为他们都很害怕对方再去敲那一扇门。 他们居然就这么安静平和的等待了一个多小时,互相都不看对方一眼,却又像是在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 其间,林云让接了两个电话,甚至无聊的看起了手机,还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早点休息,晚安。” 他轻抬眼皮,冷笑了一声,对面的那个人应该不敢再发短信给她了。 九点时,相颜卧室的窗户灯光暗了。 叶礼融看了一眼手表,今晚比平时睡得早些,他以为自己起码要等上两三个小时,因为她经常一进浴室,就没完没了的美容自己。 叶礼融先发动了车子,因为她睡觉的时候,谁打搅她,她对谁不客气。 相颜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这辆车的发动机声音好熟悉啊,怎么感觉他又回来了? 这几天,她好不容易能睡上安稳觉,她侧过身,把脸贴近软枕里,要好好梦蝶了。 叶礼融从林云让的车旁呼啸而过,差点都碰擦上了,然后从北门离开了小区。 “这个疯子!”林云让气得骂他。 第51章 他哭了 分开后的第三天。 晚上八点多,相颜依旧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近来她学会了独自生活,将单身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突然门铃响起,还伴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相颜的心脏紧张的跳动起来,自言自语道:“是谁这么鲁莽啊?” 上午,林云让跟她说过了,他去外省出差了,门外的又会是谁呢? 自从昨晚林云让突然出现在家门口,让相颜对物业的工作产生了质疑,他们会随便放有钱人进小区的。 毕竟家里就她一个人,而且她还是一个胆小的女人。 相颜整理好身上米黄色的丝绒睡袍,理了理长发,她紧捂着自己的胸口,躲在门后小声问:“谁啊?” “我。”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相颜拍拍胸口,一下子如释重负,拉开家门时,将垂下的长发别在耳后,问他,“你怎么来了,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下班后,叶礼融直接从公司赶过来,他一句话没说,直接推开门,冲进了屋里,仿佛憋了一肚子的火,径直走向了监控的方位。 相颜穿着拖鞋,小碎步跟在他的身后,问他,“什么事啊?” 叶礼融回过头,很大怒火的对她说:“你去把你手机拿过来。” 相颜被凶了也没生气,只是有些错愕,因为穿着平底拖鞋,与他身高上有差距,因此仰着脖子问他,“你要我手机做什么?” “我给你装监控。” “哦。”相颜乖乖应道,提起睡袍的裙摆,快步跑到沙发边,拿上自己的手机,然后又跑了回来,双手递给他。 叶礼融一直知道她手机密码,在她手机上操作好一会儿,相颜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完全没去看他的操作。 她又去喝水了,现在也没人为她做饭了,她一连吃了几天的外卖,外面的饭菜猛放调味品,晚上总是容易口渴。 她假装客气似的问了他一句,“你喝水吗?” 叶礼融有意没回应她,相颜便没问第二遍了。 “如果家里有什么不对,你自己调监控看。” 相颜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合格的前任,周到又体贴的回复道:“好的,不过家里能有什么不对呢,小区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巡逻,你大可以放心,不用特意跑这一趟的。” 叶礼融一时间无话可说,心里像是被人用力的掐了一把,又酸又疼的,他一直冷冰冰地盯着她看,他的眼神很暗,淡漠而又隐晦不明。 相颜心里感到发怵,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以前也是这样的,他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自己一定做错了什么事,就像大人教训小孩一样。 相颜抿了下嘴唇,不由自主地屏息,指尖微微蜷缩进掌心,她想往后躲时,叶礼融却拉住了她的手臂,他手上的力量让相颜一瞬间心慌意乱,心跳砰砰砰的毫无章法。 叶礼融收回了视线,他将手机交到她手里,相颜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失落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然后,叶礼融当着她面将手机里的监控软件卸载了,还冷冰冰丢了一句,“我以后不会再过问你的生活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相颜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么一番绝情的话,心里有些隐隐作痛,嘴上却逞强说:“都离婚了,本来不就该这样吗?” 叶礼融双眼通红,直接气得脸色发紫,嘴唇用力抿了抿,却依旧一言不发的的望着她,他都快哭了。 相颜看他眼睛红红的,好像几天没睡觉了一样,非常疲惫的模样,近点看他,他真的有些老了。 这时候,相颜莫名心疼了起来,双眼酸涩难耐,又担心自己自作多情,只好收回了目光。 她低头看着地板,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短暂的对视,从她目光中透出的决绝,也让叶礼融变得清醒,他不管不顾了过来,脚步一阵风似的走到鞋柜旁边,拉开鞋柜,拿出了那双男士拖鞋,然后拉开家门,风一样的出去了。 相颜看着他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疑惑的想,“这么一双拖鞋还要带走吗?” 刚走出家门,叶礼融胸腔里的咳嗽声终于忍不住了,弯着腰,咳得挺剧烈的。 相颜情不自禁的跟在他的身后,然后扶着门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一起11年,她几乎没听到过他咳嗽。 他病了吗,真是百年一遇的奇观。 这十一年来,他大约病过两三次,最严重的那次还是因为她做胆囊切除手术,他一个人没日没夜的看护她,心理上又时时刻刻的紧张着,所以她一病愈出院,他就累得倒下了。 往家门口向右走几步,放着一个绿色的大垃圾桶,叶礼融拉开了垃圾桶盖子,直接将拖鞋扔了进去。 他胸口起伏的厉害,这是他特意留着的,为自己回来穿的。 叶礼融回头看了一眼,看见相颜可爱的趴在门缝里,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精神病。 叶礼融也深知自己风度尽失,迅速拉开车门,坐在车里,他摘了眼镜,低着头,用左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他哭了。 为了她,抹去11年的尊严,如今再也不愿意在她面前示弱讨好了,就算是低下身段,也没什么用了,她会跟所有人一样,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 叶礼融知道她还站在门口,又重新戴好了眼镜,开车走了。 这就像是一场闹剧! 相颜站在门口目睹这一切,这个人是疯了吗,很久没看到他像个真实的人一样有情绪的波动了,他居然在生气愤怒? 他在生谁的气啊? 她都忘了他是一个可以生气的大活人了。 相颜紧张的长吁出一口长气,然后带上了家门,并且反锁上,疑惑的捧着自己的脸,急得揉了揉自己的长头发,还是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的!大晚上跑过来发这么一通火?我居然没有给他一脚! 相颜气得踢了一脚,右脚的白色绒拖鞋被踢飞了,这时她拿在手里的手机又响了,林云让的电话打过来了,这两人约好了吗? 相颜接通后,很不耐烦问道:“你又有什么事吗?” “没事……”林云让的语气很温柔。 “那你干嘛给我打电话?”相颜正好没处发脾气,这个人简直来找骂的。 “想…你了。”林云让说得很小声,而且说出这三个字有些拗口,好像从没跟别人说过似的。 相颜很惊讶,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特别看了一眼备注的名字确实是他,这个人也疯了吗! 然后,长久的沉默,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开口讲话了。 相颜气也消了,她走到客厅,盘腿坐在沙发上,悠闲的调换了一个电视台,正在播放古装剧,她爱看。 林云让听到电视的声响,开口问:“你在家里吗?” “是啊,看电视呢。” “一个人吗,家里有没有来坏人?” “没有啊!你问的莫名其妙。” “那就好。”他喜悦。 相颜听到他那边有嘈杂的讲话声音,应该有一群中年男人在场,就问:“你在哪儿,旁边那么吵?” “你让我消失两天,我这不就听你的话出差了吗,今晚有一个应酬。”林云让清了清嗓子,然后用暧昧的低语问道:“这么快就查岗了吗?” “再见!”相颜毫不客气地挂断电话,把手机调静音,然后扔远远的。 相颜觉得自己的礼貌坚持不了几天,估计下次就要直接发火了。 她躺倒在沙发上,披上毛毯,继续看电视。 第52章 早婚 周末,叶礼融将自己灌醉在家,他很理智,即便是放纵自己,也要挑选最完美的时机。 白天,他努力当一个正常人,天黑后,他就换了另一个人,以前就有人形容过他阴郁,估计现在都阴郁到不能用眼睛看了。 这段日子,他一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走到阳台上,坐到躺椅上,从手机里翻看她的照片,家里到处都是他们以前的合照,他常常捧着相框一看就是整晚。 他孤独的近乎发疯,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他的痛苦,以为自己拥有了真爱而变得不可理喻,折磨自己最爱的女人,然后被她无情的抛弃了。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从始至终没有想过离婚,从一开始追求她时,围在她身边的优秀男人那么多,怎么突出重围成为了她的丈夫,他一直不清楚。 如今想来,只是她心善赏赐的那些年的美好时光,她想收回就收回了,根本就不顾他的死活。 从三十二层,可以俯瞰这个城市繁华绚丽的夜景,但是他却一直仰望着漆黑的黑空。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人生如此的绝望啊,已经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曾经的他意气风发,从不厌世,认为生命充满了意义,等待着他和爱人一起去探索。 如今,他厌倦了这个在城市中生活的自己,俨然是一个空壳子,一个伤痕累累的空壳子。 他只想逃离这个钢筋水泥修造成的牢笼。 他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童年时,想象着自己躺在老家的院子里,看漫天星辰,看月光,听田间的蛙声,感受山野中荒凉的晚风从耳边穿过,而睁开眼睛,除了五颜六色的灯光夜景,一颗星星的影子也看不见。 而他,也早已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了。 他已经长大了,并渐渐学会了一个成熟男人的冷酷与麻木,情爱之事,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如果年少时没有情难自禁的爱上她,现在的他,完全可以选择一个令他感到有成就感的女人,在没遇到她之前,他想要的是一个单纯的,能力不如他的女人,这是他理想中的爱情,他一开始就想要那样听他话,时时刻刻都能够得到回应的小女人,而不是一个什么都不需要他的女企业家。 一开始,他也很喜欢别人夸她,她变得更优秀,他也很替她开心。 因为,他曾经坚信,通过努力就能够渐渐缩小两人之间的差距,成为世俗眼中,一个能够匹配得上她的男人。 但是,他慢慢变得力不从心,时常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迈出了一步,可抬头一看,她已经跑出了很远的距离。 明明已经结了婚,成为了夫妻,并且拥有了她,她还是总给他一种无力感。 如果有一天,他有幸得到了令人瞩目的成绩,那么他拥有的一切荣誉,要与她共享,但是这件事情反过来,总是无法轻易被世人所认可,第一个不认可的就是他自己。 他希望人们都说她嫁了一个可以买得起别墅的丈夫,而不是他娶了一个想买别墅就能买的妻子,虽然没有人当面说过,但是他觉得一定有人私底下议论过。 是的,他不必在意,他们过得好就可以了,可是后来,他们过得不好,这些就成了可以拿出来仔细研究的问题了。 自从她成立公司以后,他很少能够让她开心了,她的生活充斥着出差、加班、应酬,谈生意,他不再拥有一个丈夫被需要的感觉,除了晚上睡觉必须要枕着他的手臂,只有看着她吃着他亲手做的食物时,他才能得到一点点的宽慰,其余的一切,她都是靠自己争取,大小事情也从来不跟他商量了,都是她自己做主。 有时候,她无意之间提到公司又谈下了几笔订单,她看起来是多么高兴啊,有的订单只要管理得当,能够获取的利润足以抵得上他一年的薪水。 在他二十九岁生日时,她送了他一部好车,说是可以让他在社交场合中加分,他只能接受,毕竟是她的一番心意,身边的同事们问起他什么时候悄悄换车了,这种好事也不说一声,他无奈的笑说爱人送的,他们投来艳羡的目光让他浑身不适,并连连称赞他娶到了一个好老婆。 叶礼融没有空去揣测别人这么说,是否不怀好意,因为他是一个自信的男人,从不妄自菲薄。 他自认为在他的世界里有一片天地,人们夸他前途无限,将来一定能够做出一番伟大的事业,他也认为自己可以做到。 他一直刻苦努力,就是为了有一天,自己的妻子能够依靠他,可是此生,他能够等到那一天吗? 她身边有很多可以依靠的人,她的父亲兄长,她企业家圈子里的那些厉害的朋友们,但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靠自己的丈夫,丈夫成为她人生里最无用的摆设,婚姻可能阻碍了她的前程,就像她父亲曾经说过的那样。 最可怖的,也是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她快要因为金钱而迷失自我了,他厌恶世界上所有为金钱而迷失自我的人,即使是相颜,他也不能容忍。 当然,他自己也不是圣人,他也做过一件极大的错事,因为,他曾经在醉酒后对一个年轻女孩说过,“我想,我可能是结婚太早了。” 对于这句话,他一直很后悔,简直是混蛋至极! 明明她给过的幸福,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给予的。 明明在一起的时光里,他曾在心里千遍万遍的感恩过她,为什么被一时的情绪所影响,而说出了令自己后悔终生的话呢? 他的思绪很乱,乱极了,理也理不清楚。 他很痛苦,事情走到这一步,到了幡然醒悟这一刻,他明白这个结局由他一手造成,他自毁前程,自作自受。 他浑身滚烫,头脑晕沉,大抵是真的病了,但是他不会去看医生。 “她不要我了,不如死去。”叶礼融自言自语道,继而又无缘无故的大笑了起来,眼泪却不自觉从眼角滑出,他拿胳膊挡着脸,用尽麻木都快支撑不住了,今后该怎么办呢? 第53章 永远的小公主 不知不觉间,他离开这个家已经两周了,相颜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 这天,相颜像往常一样准备去上班。 她一步步下台阶,看着空荡荡的餐桌,恍惚了很久,突然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11年的感情说散就散,她对人生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想刘医生了,立刻给她发了一个信息,“刘医生,你今晚过来我家吧,我想跟你聊聊天。” 刘瑜之上完了夜班,还不能回家休息,上午还有门诊,到中午12点才能下班,她完全抽不开身,回复说:“我们科室年后人员少了,我隔三天就要值24小时的夜班,我只能住在医院附近,过段日子吧。” 相颜很心疼刘医生,“那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在这一刻,相颜有些支撑不住了,突然想要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去。 她返回楼上,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第一次独自开八百公里的高速,用了九个多小时,到家门口时,天都快黑了。 在她十六岁时,父亲购置了这幢三层的别墅,她未出嫁之前,院子里种了很多的花花草草,后来就改造成空旷的院落了,家里的孩子多,平时喜欢在院子里玩闹。 颜玉瑾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散步,听到车子停在门口的声音,她慢慢走到自家门前。 颜玉瑾头发黑而浓密,梳着发髻,身上穿着一身镶花边的旗袍,披着一件羊绒钩花毛衣,她穿中式很美,虽然已年逾六十,脸上没有几根皱纹,尤其身材保持得宜。 相颜笑着从车里出来,努力朝母亲挥了挥手。 天上的云层很厚,是一个阴天,颜玉瑾已经有老花眼了,平时看电视都是戴着老花镜,先是迟疑的喊了一声,“是颜颜吗?” 相颜开心的喊道:“妈妈,是我呀……” “真是颜颜啊,我看着像你。”颜玉瑾突然精神焕发,脸色一下就红润了起来,双眼也变得炯炯有神。 相颜看到妈妈的这些反应,她的嘴唇一抿,眼泪就夺眶而出,到底为什么要离开最爱的爸爸妈妈呢? 相颜扑进了妈妈的怀里,紧紧抱着妈妈不肯撒手,哭得伤心极了,心里满腹委屈却不能说出一个字。 “怎么了呀,宝贝?”颜玉瑾拍了拍小女儿的背。 相颜靠在妈妈的肩膀上哭了好一会儿,才说:“好久没见到妈妈了,我想你了。” 颜玉瑾擦去女儿的眼泪,理了理她的头发,然后牢牢牵起小女儿的手,哄着说:“走,我们回家去,我给你爸爸打电话。” 颜玉瑾一回到客厅,就坐在沙发上给丈夫打电话了,眼角都笑出了两条眼纹,“你宝贝女儿回来了,你早点回家。” 相颜见妈妈将手机放下了,急切地问道:“爸爸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不过他保准一会儿就回来了。”颜玉瑾拉着女儿的手不松开,满脸的喜悦,“你突然回来了,妈妈心里好高兴。” 半个小时后,相为文提着一个公文包,大步阔首的回来了,见到心心念念的小女儿,依旧板着脸,紧皱着眉头,而且口是心非,第一句话说的是,“他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他……他出差了。”相颜心虚得很,离婚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个字也不敢跟家里说。 “又去哪儿了?”相为文的脸色比他的一身黑色衣服还要黑。 相颜一脸不屑地说道:“我没问,不想管他。” 颜玉瑾赶紧给他们父女俩打圆场,“你想见的不是你宝贝女儿吗?” 相为文也不说了,走进厨房,吩咐两个阿姨,说:“赶紧开饭吧,蒸点海鲜。” 相颜听到这些,心里一阵五味杂陈,在她记忆里,父亲很大男子主义,几乎不进厨房,也不过问家事。 相颜冲着父亲的背影喊道:“爸爸,哥哥嫂嫂们还没回来呢,等他们回来一起吃吧。” 相为文一向很有威严,不会把话说第二遍,先上楼去了,独留给她们母女俩一个冷酷的背影。 颜玉瑾一直拉着女儿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脸,“你看,你爸爸最心疼的还是你,生怕你饿着了。” 母女俩正说着话,从楼上跑下来两个少年,两个都长得瘦高,都穿着宽松的卫衣运动裤,一头黑发剪得短短的,已经初有少年的模样,个儿高的,是大哥相杨家十岁的次子,另一个是二哥相柏家七岁的长子,相颜时常羡慕哥哥们都有了两个孩子。 “你们慢点,别又摔着了……”颜玉瑾担心的喊道。 相颜看到小辈,一脸的慈爱,“男孩子长得真快啊,很快就比我高了。” “今年跟哥哥升到一所小学了,天天跟着哥哥,成了一个小跟屁虫。” 家教老师是一个男大学生,穿着一件白蓝色相间的外套,黑色运动卫裤,身量不高,脸颊瘦长的,看着就头脑聪明的模样,但是性格特别腼腆,看到家里来了陌生面孔,也不敢多看,简单打了一个招呼,“颜阿姨,我回学校了。” “正好要吃晚饭了,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这一句话将他吓得不轻,赶紧推脱,连连摆手道:“不了,谢谢颜阿姨,我回学校还有事呢。” 颜玉瑾待人客气周到,坚持将老师送到家门口,“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相颜坐在沙发里,捂嘴笑成一团,“妈妈,你真是的,把人家都吓到了。” 颜玉瑾无奈地说:“哎,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跟长辈待在一起,不过这个老师很会教,他们俩成绩进步不少。” 家里的两个小男子汉推搡着过来了,长久见不到姑姑,还有些腼腆,大的一把将小的推到了前面,然后两人齐声喊她,“姑姑好。” 相颜轻轻捏了两个小家伙的脸,满脸喜欢的模样,“姑姑回来的急,没有给你们带玩具礼物了,对不起啊。” “不用,我们学业忙碌,很少有空玩了。” 相颜听完一笑,看两个孩子跟小大人似的,“你们快去洗手,吃过饭,玩会儿游戏,今晚姑姑授权了。” “谢谢姑姑。”孩子们高兴极了,一前一后就开溜了,在客厅里就打打闹闹起来,毕竟还是孩子。 相颜跟妈妈说:“现在的小孩都比大人还累呢,岁岁呢?” “你二嫂去舞蹈班接她了。” “她才四岁就开始练舞了,真可怜。” “你小时候不也很辛苦吗,边哭边说,妈妈我不喜欢弹钢琴。”颜玉瑾回忆起往事,笑着牵小女儿的手,“洗手手吃饭了。” “等一会儿吧,他们还都没回家呢。”相颜自知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只想家庭和睦。 颜玉瑾凑到女儿的耳边说:“谁敢不听你爸的话呀,他待会儿就下来吃饭了。” 相颜又关心的问道:“二嫂进公司做事,一切还适应吗?” “隔行如隔山嘛,慢慢学。” 前些年,二嫂辛辛苦苦经营着的两家外贸快消品公司,虽然很有市场前景,但是经营公司不是易事,她时常感到心累,去年6月份正式被一家上市公司重组收购了,她索性将名下的股份全部转让出去了,也不参与经营了,进了自家公司。 “大嫂也不回来吃吗?” “她跟我打过招呼了,今晚要接待一个重要的客户,前段时间说,今年支行的一季度的营收相比同期下降了50%,她作为行长,怎么不苦恼呢,还说省行通知要裁员了,今年的事情更不好做了。”颜玉瑾说起这些事,也是一脸愁云。 “大嫂那么优秀,她都会解决的。”相颜很有信心的说道。 “我与她说了,就算是做不下去,家里也是养得起的,叫她安心。”颜玉瑾说道。 相颜听到这些话也很感动,在她心里,母亲温柔的善待每一个孩子,但是他们都说,母亲最偏心她这个小女儿了。 这会儿子,饭菜都已经被端上桌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一家人落座在各自的位置上。 徐阿姨又端上了一大盘海鲜,还特意摆放到相颜的面前,“我不知道颜颜小姐今天要回来,没来得及去市场,这个大螃蟹没有解冻就直接上蒸锅了,口感和新鲜的没有任何区别。” “我来尝尝,我在外就一直想念徐阿姨的手艺。”相颜夹了一只对半切开的蒸蟹腿。 徐阿姨听到这话,满心欢喜的,“那就多吃点。” 刚动筷没多久,二嫂就牵着岁岁回来了,看到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吃饭了,明显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挤了挤微笑,朝饭桌这边走时,笑着说:“都开饭啦,今晚吃什么?” 相颜先开口了,喊道:“二嫂,你和岁岁回来啦?” “原来是小姑子回来了呀!” 相颜害怕有误会,就解释说:“二嫂,不知道你和岁岁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已经单独给你们留了饭菜。” “快一起坐下吃吧,刚开饭没多久。”相为文开口了,他可不允许他的宝贝女儿受委屈,这个家,他女儿才是第一位的。 相颜一看到小侄女就高兴的张开怀抱,喊道:“岁岁,快到姑姑这儿来。” 二嫂蹲下身,跟女儿低语了几句,然后小侄女歪七扭八的跑了过来,“我要和姑姑一起吃饭。” “好,坐在姑姑腿上。”相颜一把将孩子抱起来,亲自喂她吃饭,“要吃哪个,姑姑给你夹。” 岁岁用小手指了一下,然后相颜对二嫂笑了,“岁岁和二嫂真像啊,从小就爱吃荔枝肉。” 相颜刚将肉肉放到孩子嘴边,她就直摇头,“烫烫……” 二嫂无情的拆穿了,“都放了很久,哪里还烫呀,她就是喜欢别人给她吹凉一些……” 相颜将荔枝肉吹一吹,耐心的哄着说:“现在不烫了,小心点嚼。” 相颜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简直心疼坏了,她一直最喜欢这个小侄女了,小心翼翼的捧着她软软的脸,然后亲了一下,奶香奶香的,又忍不住亲了一下,岁岁长得很漂亮,讲话又透着智慧和幽默,惹人喜爱。 “吃一口菜菜,吃一口饭饭,岁岁可真乖呀……”相颜觉得岁岁很乖很好带,她喜欢听话的小宝贝。 血缘关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就算是相隔千里,从小没有带她玩过几次,但是姑侄俩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相为文不耐烦地催促女儿说:“你自己吃点,菜都凉了。” “把岁岁给我吧,小孩闹得你吃不了饭。”二嫂很有眼力劲,赶紧过去把孩子抱了回来。 虽然她已经29岁了,家里人还是把她当小孩子,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 “吃不完了。”相颜无奈。 颜玉瑾吃饭时也要拉着小女儿的手,搓搓她的手腕,“你看看你的小手腕,我那几个好镯子,将来留给你们,你戴着都要滑下来。” 相为文看了看小女儿,也立刻板起脸,不满道:“还是小时候脸圆圆的时候可爱些。” 相颜耸了下肩,撒娇道:“爸爸!我那时候才十几岁,当然脸圆圆的了,现在年纪大了,脸上的胶原蛋白都流失了。” 二嫂笑了,说:“这桌上,除了三个孩子,你可是年纪最小的了,别说自己年纪大了。” “哈哈……”孩子们都笑了。 相颜也笑了起来,幸福的家庭生活让她心里满满当当的。 颜玉瑾也顾不上自己吃饭了,挑好了一碗蟹腿肉,喂到小女儿的嘴边,问道:“好吃吗?” 相颜很习惯被母亲喂饭,张开小嘴,然后说:“好吃。” 颜玉瑾一直都是这样温声细语的,“把莲雾端过来,颜颜爱吃莲雾,切得大了点吗?” “可以,正好。”相颜说道。 “姑姑还是小孩呢,也要奶奶喂饭。”岁岁捂着嘴偷笑。 “奶奶要给你小姑姑喂饭到她五十岁呢!”颜玉瑾将女儿的头发压到耳后,“尝尝这个蒜香排骨,咸就不吃了。” “不咸。”相颜摇头,突然就想哭了,因为母亲总说生她晚了,将来陪不了她太久。 “这段时间是不是没吃好呀,今晚胃口还真不错呢!”颜玉瑾看着女儿吃得很香,腮帮子圆鼓鼓的,像个小仓鼠一样。 “再喝点汤,颜颜。” “你让她慢慢吃,她胃小,你别把她撑着了。”相为文担心的说道,他何尝不想动手喂女儿呢,就是平时太大男子主义了,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他们都是一致爱女儿的,好不容易见一面,怎么都看不够。 “明天吃什么,妈妈亲自下厨。” “都行,现在没有挑食的了。” “你看姑姑多棒,一点都不挑食。”二嫂教育岁岁道。 岁岁从小就是一个能言善辩的,“那姑姑都是大人了,我长大了也不挑食。” 大家都被这童言给逗得哈哈大笑了。 两个小男孩子汉已经悄悄吃完两碗饭了,大孩子说:“爷爷奶奶,大伯母,姑姑,我和弟弟吃好了。” 相颜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对他们说:“现在七点半,不准超过九点,可以吗?” “谢谢姑姑。”两小子争先恐后的跑掉了,平时就最怕爷爷的脸色,今晚完全不怕了。 “今晚这俩孩子完全沾了小姑子的光。”二嫂笑着说道。 “这次待一个星期再走吧。”颜玉瑾也微笑,渴求女儿的应允。 “肯定待不了一周,公司里还有很多事儿呢。”相颜为难到皱眉,但是又不想让妈妈失望。 相为文也没说什么,一个小小的公司捆住了他最爱的小女儿。 颜玉瑾又问:“那待几天啊?” “我打算明天下午就回去,以后我会常常回来的,今天没计划好……”相颜知道自己的解释很无力,越说越没有底气。 颜玉瑾生气了,“你好不容易抽两天时间看望父母,路上耽搁一天半。” “好了。”相为文阻止妻子,他的宝贝女儿只有他可以数落,语气慢慢地说:“她肯回来一趟已经不容易了。” “你平时说的最凶了,我说两句你就心疼了……”颜玉瑾对小女儿挤眉弄眼的,她一直不是严肃的家长,跟孩子很亲近。 晚饭后,两个男孩子在房间打游戏,今晚有伟大的姑姑袒护着他们。 相颜在岁岁的卧室,带着她学习,相颜与大哥相差十岁,因此从小与二哥感情比较好,与二嫂也走得亲近。 二嫂说:“岁岁,你姑姑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你将来要像姑姑一样厉害。” “我有什么好呀,要像你妈妈一样。”相颜现在很羡慕二嫂的生活,她一儿一女,二哥上进,待她也好,生活得很幸福。 “爷爷说了,我跟姑姑一样聪明,将来可以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相颜听了小女孩的雄心壮志,顿时开心到不行,又亲了亲她,“我们家是时候出一个清华北大的高材生了。” 相颜少有的耐心,教了小姑娘几个英语单词,她说已经学过了,相颜忍不住勾了一下小侄女的鼻子,“岁岁真聪明啊。” 二嫂也很自豪地说:“她看她哥哥学习,自己就学会了,平时拿平板也不是用来玩的,听老师讲课,现在总要我考她三位数以上的加减,跟着家庭教师也学了很多古诗词,史书也听了不少,已经认识一百多个简单的文字了。” “你才四岁呀,就这么厉害啦,要姑姑怎么奖励你啊,姑姑明天就带你去买。” 岁岁扭着脖子,一脸的可爱模样,还很懂事的说:“姑姑,你不要破费,我想要什么,爷爷都会给我买的,爷爷最有钱了。” 相颜忍不住大声笑起来,“现在的小孩子,什么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是呀,有时候我都已经说不过她了。” 相颜摸了摸二嫂的肚子,“二嫂,妈说你又有宝宝了。” 二嫂叹了口气,“哎,我还在犹豫呢,你二哥说随我自己。” “不要犹豫了,生下来给我养。” 二嫂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话说:“你傻呀,自己生一个不比我生的更聪明漂亮吗,你们夫妻俩的基因都那么出类拔萃……” 相颜苦涩的笑了,二嫂还不知真相,自古至今也没有一个人就能生孩子的啊! 生命的希望永远都在孩子们身上,他们这一生似乎隐约看到了悲凉的尽头,因此生育下一代真的很有道理,相颜又捧着小侄女软软香香的脸颊亲了下,看着这一对新鲜透澈的眼珠,却感到了自己人生的无趣。 颜玉瑾慢慢从屋外走进来,微笑着说:“颜颜,到书房找你爸爸。” 相颜将岁岁还给二嫂,就来到了书房,父亲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办公,他每天都有12个小时以上在工作,如果今天不是她回家了,他会一如既往的在公司里加班。 相颜先是将这个季度的经营情况和财报,口头向父亲汇报了,她也完美继承了父亲热爱工作的基因,脑子里对于每一项数据都如数家珍,父亲的提问,她都答得上来。 相颜还提到,有朋友劝她进入电商行业,总是一个盈利的途径,还有朋友找她一起投资美容医院,不过目前的市场经济处于重要的转折点,相颜不敢把步子迈大,但是她认为医美器械将来仍有很大的市场,父亲居然答应让研发团队去尝试。 父女俩聊了挺久,又说起了一些最近的经济形势,整个行业的利润都有下滑的趋势,市场规则发生改变,也让相为文感到很头疼,“这周一开董事会了,最近公司的股价波动有些大,主要是受行业的影响。” “我知道,二哥跟我说了,说是以后薪酬透明化了。” “给你二哥升了职,他这两年做的不错,你大哥也要再接再厉,作为妹妹,你要抽空多鼓励两个哥哥。” “我知道。”相颜知道父亲最看重的就是他们兄妹三人之间的感情,希望他们能够一直融洽。 “晚上他们都在公司里加班,这个年纪的男人正是做事业的时候,我知道你平时也忙,但是别忽略了身体,最近又瘦了,晚上你妈妈握着你的手腕,我心里也不是滋味,看看你的手上都没有肉了,你的脸色也不好。”相为文一脸心软,连连叹气。 相颜心里很暖,就算是她做了天大的错事,爸爸也会原谅她的。 “我从小就瘦啊,前不久去体检了,我的身体没有事,您别担心。”相颜对家里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 相为文对女儿说道:“今年我打算减持0.54%的股份。” 以公司目前的市值来看,是一笔巨大的数目,除去集团的持股比例,父亲是最大的个人股东。 “您近期有用钱的打算吗,大股东的减持行为,必定会影响股价的波动。” “我个人的财务计划,你没有在公司做过事,你两个哥哥都有持股,但是你的那份,将来以我个人的名义补给你,爸爸不会偏心的。” 相颜听了很心酸,像以前那样跟爸爸撒娇道:“您的年纪又不大,现在不要说这些了,我不想听。” 相为文无意间跟女儿说起了在华东区一家分公司的总经理,是他非常得力的干将,前不久得胰腺癌去世了,才38岁,让他伤怀很久,连连感叹生命无常。 他最近放下了,还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每年见到你的时间都要用秒来计算。” 相颜有些愧疚道:“我以后经常回来嘛。” “哎……下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缘分成为一家人了。” 相颜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发出这种感慨,但是她听完眼眶就红了,父亲是那么倔强的一个人,从不愿说软话的。 相颜有些忍不住想哭,微微低下了头,然后哽咽着问:“爸爸,妈妈说你前些天感冒了,现在好全了吗?” “有时候夜里咳嗽,还好。” “妈妈给你熬的中药,您要记得喝,还有不能喝酒了,有些场面,交给别人去吧,您身体最要紧。” “嗯,有空时回来看看,常给你妈打电话,她想你。” “嗯,我知道了。”相颜怎么都藏不住眼泪,还是掉落了一滴。 “最近瘦了,一个人在外要多吃点,明天想吃什么,让你妈妈今晚就准备。” “嗯。”相颜低声应道。 父亲老是心疼她,他总认为她是孤身一人在外,从没觉得她一个人嫁到外地就有了依靠,因为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比得上家庭的温暖。 相颜抬起头,看到父亲的眼神有些悲伤,父爱沉默如山,他又不放心地问:“钱够花吗?” “我手上有钱,这两年公司的效益还不错。” “那就好。”相为文欲言又止,“去跟你妈妈谈谈心吧。” 相颜俏皮的扁起了小嘴,父亲难得笑了,父女俩好像从来没有过隔阂,还像她小时候那样。 父亲一直就性格古板,有些他觉得不该说的话,他会让母亲转达,比方催生孩子这件事,他就觉得作为父亲不该对女儿说。 相颜回到自己的房里,摆设一切如旧,她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很多很多。 现在,父亲对她的期望越来越降低了,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好受,她觉得自己很失败,没有成长为父亲期待中的样子。 虽然两个哥哥能力平庸,但也努力,父亲挑选了两个优秀有能力的儿媳妇,四个第三代,足够他展开更伟大的事业宏图了,这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聪明,未来可期。 大哥家的老大已经13岁了,去年送他去了新加坡读国际初中,接受国际精英化的教育,那孩子自幼就聪明,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父亲常说,在国内做企业还是要懂传统的文化,过度西方化的教育,会阻碍他将来成事。 家里这两个小男子汉也是一样优秀,最近在补习英语,将来也要出国念书。 她对于整个家庭而言,已经没有那么大的价值了,也可以安心做她自己了,但是她做自己,好失败啊。 原以为回家会开心很多,没想到心情越来越低落,好像陷进了一个漩涡里,自己都爬不上来了。 这时候,手机的铃声唤醒了她,她慢悠悠地接了起来,林云让着急的问道:“你不在家吗?” “我回父母家了。” “为了躲我吗?” “不是。”然后,相颜就沉默了,什么也不想应付了。 “那你多陪陪父母,我等你回来。”林云让说道。 “林总。”相颜用了一个最生疏的称呼,“我们真的不合适,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都不年轻了,耽误不起……我不想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为什么不合适?”林云让语气很低,听上去倍感失落。 “我累了,先不说了。”她叹气,现在是看透了婚姻,不会再婚了。 “相颜……”相颜挂断电话时,听到他还在电话那边喊她名字。 相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通常她住酒店,在陌生的环境里确实很难入睡,但是对于这张睡了几年的床,不应该认床睡不着啊! 夜里,颜玉瑾习惯过来给女儿盖被子,从小睡觉就不老实,爱踢被子。 “妈妈……”相颜喃喃道。 “是不是妈妈吵醒你了?” “没有,我睡不着。” “怎么还没睡呀,妈妈都睡了一觉醒了……” “妈妈……”相颜满腹委屈,抱着妈妈哭了好久。 “怎么啦,掉这么多小珍珠?”颜玉瑾轻轻拍抚着女儿的后背。 “我想妈妈了,……特别想妈妈。”相颜一直哭着,满腹委屈无人诉说。 “哎呀,颜颜长大了嘛……”颜玉瑾一直温柔的安慰着女儿,耐心的拍抚着她的背。 “妈妈,我不想长大。”相颜哭着说:“妈妈,我想变回小时候。” “傻孩子,不哭了啊,妈妈心疼。”颜玉瑾按开床头的台灯,拿纸巾替女儿擦了脸上的泪,“要不然我过去陪你住一段时间吧?” “不用,爸爸一天也离不开你,家里还有这么多事情。” “你这么哭,让我怎么放心,是不是跟小叶吵架了?” “没事,我就是想哭而已。”相颜不敢再表现悲伤,害怕离婚的事情败露了。 “小时候也没有这么爱哭呀,小时候就爱笑。” “我怎么不记得了?”相颜破涕而笑,也是为了让妈妈安心。 “你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每张都是笑着的。” “我不记得了。”相颜抹了抹脸上的泪。 回去的路上,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车子,她喜欢这样平直的路段,一种生命没有尽头的感觉。 同时,她也思考了很多,这次回到父母亲身边,虽体验到了家庭的温暖,她也有了一个更深的体会,她已经没有一个稳定的靠山了。 若听从父亲安排的人生,她一生会过得很幸福,永远都是他们的小公主,也会有另一个不错的男人护她一生的周全。 可是,每个人在得到了失望以后,都会自己去寻找更好的出路,每个人都似乎找到了,就她一个人无所依归。 当悲与喜的风席卷而来,如同从她长长的睫毛下穿梭而过,她一直独立自强,又真正怕过什么呢? 正因如此,她同时也感觉到内心好像在慢慢生长出一棵参天大树了,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都是向上生长的枝条,而现实里的种种困境,只是攀附在她身上的藤蔓,凡是阻碍她的,皆需要慢慢去除。 这段时间,她被迫成长了许多,更明白了人世无常。 这世间的真理之一,就是能够永远陪伴自己的,只有自己。 第54章 小白花 前面正有一段恋情在等着她,相颜准备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单身时光,回想起来,自己似乎没有过单身岁月,这是她人生中一直引以为憾的事情。 人生啊,不舍弃坏的,好的也来不了你的身边。当她决定舍弃叶礼融的时候,老天奖励她很勇敢,给她送来了刘医生。 相颜感觉自己是不亏的,甚至占了很大的便宜,她很喜欢刘医生,觉得刘医生样样都很好,她总是痴心妄想着,“我要是男人就好了,就可以娶刘医生了。” 相颜千方百计的撒娇,才要到了刘医生的排班表,得知她有假期,就立刻去医院接她,两人准备去吃大餐。 周五的下班高峰期,车堵在高架上动弹不得,刘瑜之急得伸长脖子去看着前方的路,“好像是下高架的路堵得厉害。” 相颜也叹气,“看这样子,没半个小时是下不去了。” “我突然怀念大学城的小吃街了,我们去那儿吧。” “也行。”相颜从后视镜看了半天,然后找准时机就变道直行了。 傍晚小风悠悠,迎着洒满半边天的粉色晚霞,很适合开着窗兜风,相颜将左右两边的车窗都摇下了一半。 她戴着墨镜,漠视着前方,晚风吹乱了她黑玉般的长发,车子稳稳行驶着,刘瑜之也是舒适的靠在副驾座位上,她的音乐审美很好,几首中文流行歌都是她所喜爱的,此刻正播放着蔡健雅的《失忆症》。 忘了你的姓名 忘了你的声音 回忆就一步一步远离 忘了天很透明 忘了风很无情 也忘了当时拥抱的甜蜜 爱不再继续 一个人离去 另一个人学习忘记 失去了记忆 我的世界能不能够风平浪静 我不能忘记 深爱过的你 太过汹涌的回忆就像风雨来袭 每次想你 都慢慢沉溺 失忆症是一种无法治愈的清醒 当所有关于你的旧情节还在翻云覆雨 走下去 天空瞬间就放晴 经历遗忘的风雨再看不见轻吻的痕迹 我的勇气 已不言而喻 我学会了将自己从往事中抽屉 不再想你 就这么决定 失忆症是一种难得一见的幸运 忘记了你的姓名 忘记了你的声音 忘记了 我的爱情 刘瑜之第一次听这首歌,车载音响的音域广阔,音质均衡空灵,悲伤的旋律一个个的灌入她耳里,正好拨动她心弦,一个从未失恋过的人,仿佛也经历了一遍心伤。 她转过脸,看了一眼相颜。 这一路上,她一直都很沉默,应该还在怀念那段已经逝去的爱情,这首歌是她近期的心情。 下高架后 ,离大学城的美食街已经不远了。 刘瑜之眼看着一辆浅紫色的新能源车急速的拐弯,直直朝她的副驾位置冲过来,她真的心脏都吓得漏了一拍,千钧一发之际,相颜只是轻轻摆动了一下方向盘,躲过了一场碰撞。 刘瑜之感觉心脏被吓得有些难受,现在有些人开车跟发疯似的,反观相颜,她一句话也没说,依旧很镇定的开着车,根本没当回事,应该是司空见惯了。 路上开车花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是到了,龟速般在路边上找空位置,这边的道路修宽了,很快就停好车了。 相颜摘了墨镜,然后惊呼道:“好多人啊,今晚得好好逛逛。” 她的心情转变的很快,刘瑜之有些心疼她,她看上去很风平浪静,似乎离婚对她而言没什么影响,但是她能够体会到,她根本忘不了。 下车后,刘瑜之说:“这里变化真大啊,以前路上油腻腻的,现在干净了很多,一晃眼都离校四年了。” 相颜很诧异的问道:“你是科大新校区的啊?” “是啊,我在这边待了八年。” 原来她们的大学只隔了一条街,而且她们是同龄,相颜觉得很感慨,“缘分真奇妙啊,或许我们曾经擦肩过很多次呢!” “我上大学时很少出校门,每天基本上就过着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日子。” “哎,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相颜总对刘医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两人沿着街边逛边吃,但是有些卤味和烧烤,刘瑜之也不让买,说是放了乙基麦芽酚,晚上会不停想喝水,而且尿酸会急剧升高。 “难怪呢,有时候应酬回来,也是口渴的不行。” “而且还损伤肝脏,平时还有没有口苦的症状吗?” “完啦,你说的症状,我都有,以后我们在家吃吧,让黄姐来做饭。” 临走时,又买了一堆小吃,还算是比较健康的。 然后,两人回到车里,相颜说:“我们在车里吃完吧。” 刘瑜之不能理解,问:“为什么啊,车里的味道会散不开,手也油腻腻的,我们回家再吃吧?” “啊!我都忘了,还以为是以前呢,没人管得了我啦!”相颜一路开车回家,路上还一直高喊道:“这样的日子,真是快乐似神仙啊!” 她按密码时,丝毫没有避讳,刘瑜之问道:“密码换了吗?” “他搬走的第二天就换了。” 她们将买来的食物放在餐桌上,相颜拉开冰箱,拿了一个玲珑蜜瓜,两个翠冠梨,回过头说:“刘医生,我来洗水果,你帮我切好吗?” 刘瑜之卷起袖子,询问,“再放点酸奶好不好?” “好啊。” 俩人像是相处了多年的好友,喜欢的口味相近,各司其职的忙好了一切,就坐下来品尝美味了。 相颜咬了一口酥脆的炸鸡腿就满足的跺脚,刘瑜之笑话她,“有那么好吃吗?” “因为小时候,我妈不让我吃,长大后,他也不让我吃这些,所以我现在要通通吃回来。” “你只能偶尔吃一次,你要清淡饮食,知道吗?” “我吃这一顿可以安分很久,明天起,天天喝汤,毫无怨言。” “你自己会做吗?” “当然会,我很会煲汤的,冰箱里还有排骨和牛羊肉,明天泡一些野生菌菇一起炖,给你补补身体。” “希望你下次来复诊的时候,什么都消失了。” “我最近都不感觉难受了,已经忘了这件事。”相颜的嘴里还在咀嚼着美味的炸蘑菇,一脸幸福。 “那就好。” 刘瑜之也拿了一根炸鸡翅,相颜很开心的说:“你有些被我带坏了哦,他那个人就很无趣,都带不坏,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依然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还总是说我。” “他怎么说的?”刘瑜之好奇地问道。 相颜拿出手指掰着,算着,“不能喝酒,不能吃垃圾食品,还要适量运动,才能孕育出健康聪明的孩子,可是,我才不听他的,我偷偷进行。” 相颜只吃了一个炸鸡腿,几块炸蘑菇和炸土豆块就是主食了,拿起叉子,又吃了几块蜜瓜和梨,喝了一杯牛奶,晚餐结束。 相颜低头压了压小肚子,然后幸福的说:“吃得好饱啊!” “你都吃什么了啊,才那么一点点?”刘瑜之很纳闷,果然好身材都是要维持的。 刘瑜之见她吃的那么少,也不好意思在餐桌上长留,谁跟她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应该都会瘦下来。 “我去洗澡了。”相颜吃饱饭,就忙着睡觉的事了,天天如此。 “这么早就睡觉了吗?” “我有点累,想早点睡觉,你晚上要看书吗?” “嗯,有这个打算。” 相颜走到刘瑜之的椅子后面,然后搂着她的脖子,还怪里怪气的问道:“你晚上要睡我的房间吗?” “我不要,我喜欢一个人睡。”刘瑜之果断拒绝,还将脸偏离了她,很不习惯被女人抱,虽然也没有男人抱过她。 “哼,我不跟你好了。”相颜撒开手,假装生气地跑走了。 刘瑜之心里总有一丝丝疑惑,她为什么在离婚后非要跟她做好朋友呢,难道她受了沉重的打击以后,不爱男人了,喜欢女人了,我成了她的下一个目标,她要对我下手? 刘瑜之躺在二楼客房的床上,胡思乱想了一番之后,捂紧了身上的被子,她会不会半夜来我房间? 她洗完澡后,又吵着要一起睡,幸好没有答应她。 刘瑜之赶紧爬下床,光着脚跑去反锁房门,天气还很凉,冻得她脚心疼。 第二天,天微微亮时,生物钟将刘瑜之唤醒了。 她睁开眼后,一对明亮的杏眼到处张望,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她看着天花板上的胡桃色的实木顶灯,仿佛失忆了一般,一直问自己,“我在什么地方啊?”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一瞬间从床上翘起,想了想原委,又躺下了,好不容易排班到周末休息,她要好好睡一觉,拿被子蒙住头。 八点多,刘瑜之去卫生间,与相颜撞了个正着,她衣裙不整,睡裙的肩带滑落了,露出半边香肩,发丝凌乱,却又像刻意打理过一样,还站不稳,下一秒就要柔弱的倒进她怀里。 “你怎么一脸见了鬼的模样?”刚睡醒的相颜,嘴唇粉嘟嘟的,声音软软的,好可爱。 “没……没什么。”刘瑜之无来由的紧张起来。 “我的素颜很可怕吗?”相颜又追问。 “不是。” 虽然,她没化妆容,可是皮肤没有毛孔,白的净透,一对明澈的大眼睛无辜的望着她,清纯的像河边盛开的小白花。 刘瑜之觉得诧异,和大美女生活在一起是这个样子的,时时刻刻都能被她美到,清晨第一眼看到这样仙女般的女人,体验感太好了! 她又不禁感慨,她前夫简直太傻了,居然舍得抛弃这样的美人儿。 “你饿不饿啊,我去给你做早饭。” “还不饿。”刘瑜之摇头。 “那我再回房间睡一会儿,饿了来我房间喊我,我给你做饭吃。”相颜用手捂脸,连连打哈欠,东倒西歪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第55章 我要不要邀请前夫呢? 刘瑜之三餐规律,到点就饿了,好不容易挨饿到九点半,见她房间迟迟没有动静,就自己下楼去冰箱找吃的。 她坐在餐桌前,嚼着冰凉的炸鸡排,自言自语道:“这个小骗子,明明说好了带我回来过好日子的。” 相颜一觉睡到十点半,才勉强睡饱了,然后就打电话给黄姐。 十一点钟,黄姐提着两大袋子菜,风尘仆仆的赶来了,正午的阳光晒得她满脸通红。 相颜开门时,像是见到了大救星,“黄姐,你终于来了,我们都快饿死了。” “叶先生又不在家吗?”黄姐身材胖,显得有些憨态,朝屋里看了一眼,虽然没什么大变化,但不像往常那么一尘不染了,仔细一看,客厅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 “我跟他离婚了,他搬走了。”相颜小声说道。 黄姐也没有感到很惊讶,似乎早在预料之中了,因此也没有追问了。 相颜不动声色的嘱咐道:“你不要跟别人说起这事啊,我怕麻烦。” “我知道的。”黄姐点头。 黄姐不是喜欢多嘴的老人,她很清楚自己的职责,问了一句,“你们俩中午想吃什么?” 刘瑜之仍在一旁看书,相颜问她,“刘医生,你中午想吃什么呀?” “我都可以,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你是客人,自然要按照你的喜好了,你来点菜。” “我想吃火锅。”刘瑜之只是随口一提。 “可以啊。”相颜转过身对黄姐说:“准备火锅吧,多准备点儿肉。” “行嘞!”黄姐高声应道,只有干活能引起她的兴趣。 黄姐打开冰箱,将买的蔬菜水果放了进去,发现了一堆外卖食品盒子,她说:“你天天就吃这些啊?” “没有……偶尔吃。”相颜心虚,挠了挠下巴。 黄姐平时很讨厌浪费,却一股脑儿将没吃完的食盒都扔进了垃圾桶,并一顿数落,“这些东西都不能吃,吃了要生病的。” 相颜不敢吱声,她真害怕连黄姐也不管她了。 午饭后,黄姐一刻也闲不下来,仔仔细细的将家里的卫生收拾好了,地板被擦得油光锃亮的。 “你们晚上还是吃火锅吗,火锅汤底我就不倒了,中午剩了许多菜和肉,我都放在冰箱了,晚上烫熟了就能吃。” “不用担心,我们不会饿着自己的。” “明天可要我过来呢?” “你明天过来早一点吧,烧几个拿手菜,再炖一锅汤,好好款待我的好朋友。” 黄姐忙完了家里的事情,就想到院子里了,“有段日子没下雨了,菜园子里没有浇水吧?” “不用管那些。”相颜准备上楼去了,说:“你也累半天了,走时记得把门带上就行了。” 相颜躺在自己的卧室里,还是听到了一楼院子里的动静。 她走到露台上,黄姐弯着腰,将豆角新发的藤攀到搭好的支架上,四方池里的睡莲长势更好了,但是水深降位了,水龙头正在注水。 以前叶礼融自制了一个长水管,连接了喷头,可以浇花浇菜。 黄姐拧开了水龙头,正在喷洒幼苗。 相颜从来没有吩咐过黄姐去做这些事,可能是那个人离家之前叮嘱过的吧。 下午三点钟,黄姐才离开。 她们俩懒虫,午睡后又躺回客厅里,一个看书,一个玩手机。 离婚之后,相颜感觉自己是领先的,因为她现在已经有一个合适的追求者了,还有一个值得信赖的好朋友,真是岁月静好。 刘瑜之一直躺在椅子上看书,以前叶礼融也喜欢坐在那里,他常说,那把躺椅是家里最实用的家具。 相颜觉得眼睛酸痛,放下了手机,抚摸布娃娃的身体,突发奇想的问道:“刘医生,如果我有一天再婚了,我要不要邀请前夫呢?” 刘瑜之悠闲地翻了一页书,笑着说:“你想的可真远啊,怪不得天天失眠。” “我就是很想报复他,我一定要赶在他之前!” “随你啊,你开心就好。” “你呢,你会通知前任吗?”相颜逼迫刘医生回答。 “我很想参与这个话题,可是目前我还不具备资格,因为我没有前任。” “啊?”相颜听到刘医生至今还没有谈过恋爱,八卦之魂燃起,她从沙发上爬起来,非常不理解的问道:“真的假的?” “真的啊。”刘瑜之不带感情的回道。 “一次都没有?” 刘瑜之有些不高兴地反问道:“没有怎么了?” 相颜可爱的趴在沙发上,朝刘医生的方向望去,“那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啊?” “你不了解我们医学生有多累,再说了,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不喜欢的人谈恋爱呢,我想象不出有什么乐趣。”刘瑜之依旧在认真的看书,一心二用的人才。 “你都二十九岁了啊!”相颜始终不相信。 “我身边很多像我这样的女生啊,以后可能没有这样自由的时光了,我还要好好珍惜现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呢!” “我怕你要永远一个人独处。” “永远一个人独处又有什么不好吗?” “你为什么不怕孤独呢?”相颜尤其惧怕孤独,她甚至难以想象一个人怎么可以独身到29岁? 刘瑜之对她说:“孤独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要适应它像一个好朋友那样时刻陪伴着你,你便不恐惧它了。” 相颜大为惊讶,说:“我这一年来已经把孤独尝遍了,以后再不想孤独了,我要热热闹闹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那你真的打算永远一个人吗?”相颜一脸八卦的询问,今天才发现,她一点都不了解刘医生的事情。 第56章 不婚主义 刘瑜之说:“以前有人为我安排过相亲,有的条件挺好的,我觉得那么好的人一定看不上我,就没去见了,不好的就更不想去了,有时候就是觉得疲倦不想去。” “为什么不去呀,既然人家给你介绍了,肯定是你可以匹配上呀!再说了,你看不上的,并不代表他不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啊!” “我就是不想结婚,给自己找的借口。” “为什么不想结婚,你是不婚主义吗?” “因为,婚姻是一件真正的难事,就算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也要为了婚姻付出很多的努力,而我一直都在努力学业和工作,婚姻方面我真的不想再努力了,遇不到就算了,反正我知道单身怎么过,我有自己的工作,将来我买一个小房子,自己保护自己。” 相颜很善于倾听,循序渐进的引导别人袒露心声,她温柔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要尝试着与男生交往,也别灰心,如果你遇到一个很爱你的男人,你的想法就会改变了。” 刘瑜之难得将心里话说给旁人听,她说:“其实,我有尝试过谈恋爱,当时我还没毕业,同学给我介绍了她的高中同学,以前我都不予理会,那次我破天荒去见了面,确实是一个青年才俊,匹配我也是绰绰有余,我们一起吃了饭,看了电影,他好像挺喜欢我的,热络的找我聊天,但是一回到学校以后,我突然就不想回复他的信息了,也不想再见面了,所以我好像不喜欢男的。” 相颜捂紧了自己的胸口,还大声怪叫了起来,“啊!那么你一定是喜欢女人了,所以才当了这个科室的医生?” “放心吧,我也不喜欢女人。”刘瑜之无奈笑道。 相颜松开自己的手臂,同情的看着她,“那怎么办啊,你真准备孤独终老吗?” “我好像只喜欢我自己,对别人都是尽量善待。” “我发现了,到了这个年龄还不结婚的,心理上多少都是有问题的。” 这一句话点燃了刘瑜之心里的怒气,大呼,“你们已婚者才有问题呢,怎么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但凡结过婚,不论嫁得多坏,都可以来教育我,在我看来,你们才大有问题呢,我不知道你们已婚者的优越感来自哪里?” 相颜解释说:“不是优越感,我担心你一个人感到寂寞。” “我一点也不觉得寂寞,我忙着学习,忙着工作,我还想着在三十五岁前读完博士,我真的没有空寂寞。” “我想不通你,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医生,在众多的追求者中择最优的,好好享受恋爱,爱情还是很美好的。” “大学时期的恋情也能分道扬镳,你还叫我享受恋爱,何况我现在只有相亲的份了。” “虽然我的婚姻不幸,但是幸福的婚姻还有很多啊,你就是读书太多了,喜欢讲理论派,书中的人生还未必尽如人意呢!” “可惜,我从不相信通过婚姻可以找到幸福,一个幸福的人,她结婚幸福,不结婚也会幸福,我的认知是这样。” “你年纪尚轻,就已经将自己定义为独身派,未免太早了吧?” “我对自己说,独身最坏的结局你能不能接受,结婚最坏的结局你能不能接受,因此做一个决定之前,一旦你能够接受它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的结局,你就可以选择它,比方说,孤独终老我不怕,被男人抛弃我不能接受,所以我不会选择婚姻。” 相颜嘟嘴,不服气的说:“被男人抛弃又怎么样,我很快就可以找一个更好的。” “有一些人,老天是不会安排他们谈恋爱的,我就是那些人。”刘瑜之的语气也很遗憾。 “但是,你将会错失很多美好的体验。”相颜以一副曾经的婚姻获益者的口吻说道。 刘瑜之疑惑的眨巴眼睛,不明所以。 相颜微微笑了,又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你觉得目前体验过的,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感觉是什么?” “人生啊,不就是这样,重复着过生活,不好也不坏。”刘瑜之年纪轻轻的,却好像从未真正鲜活过,她总是一种老者的心态和口吻。 “你才二十九岁,怎么会说出这样丧气的话?” “因为我很少体验到美好的感觉,小时候就是期盼着春游,长大后,所有重要的考试都通过了,现在除了看到病人康复,应该就没有了。” “生活中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吗?” “偶尔有,但是顶多快乐半天,然后又恢复了原样。我的职业不适合大悲大喜,我努力在维持内心的平和,因为在医院里待了几年,觉得人生不过如此,健康平静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刘瑜之还一直安慰自己,说:“有了爱情没有事业,有了事业就没有爱情,得有取舍。” “那都是戏剧化的说法,我见到过很多女孩子,从小就命好,左脚踏出好学校,右脚跨进好单位,然后遇到好老公,事业与家庭兼顾,每一天都过得神灵活现的,只要不出意外,她们会无忧无虑,体体面面地过完这一生,将她们的人生故事拍成电视连续剧,都没有人愿意看,从头到尾发生的都是好事,只气得人牙根痒痒,所以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的,要么两样都有,要么两样都没有。” 相颜接着说:“长相跟婚姻幸不幸福没有太多关系,女孩子长相一般,性格很好的话,更容易获得幸福,因此能够接触到什么样的异性比她本身有没有魅力更为重要,你应该拓展社交圈,你总是待在医院里,戴着口罩做手术是不行的,人生就是一个舞台,你要努力登上一个更好的舞台呀!” “你跟我说这么一大串干什么,我又不打算结婚。”刘瑜之依旧听不进去金玉良言,而且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相颜依旧苦口婆心,滔滔不绝的说道:“我没有见过哪个女人真不想结婚的,所谓不婚主义,都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如意郎君而找的借口而已,无论多么强势的女人,内心都有柔软的一面,都想被关怀,都想有一个安稳的依靠,除非……” “什么?” “她喜欢的是女人。” “你说的,我并不完全赞同。”刘瑜之说。 “只是我的个人见解而已,以上是我二十九年的人生经验,不赞同就以后再论。当然,我并不认识世界上所有人,以后观念随时会有所改变。”相颜又说:“独自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一辈子是极不容易的,找一个人,一起分担衰老的风险,面对生老病死的考验,互相依靠。” “婚姻不是交易。”刘瑜之总认为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透彻的,也不愿与人辩驳。 “绝大部分人的婚姻就是交易啊,合法的。你现在很年轻,身体无灾无病,自然感到幸福快乐,等有一天你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难事时,你一个人根本扛不住的,到时候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会很不幸的。” “我不完全是不婚主义。”刘瑜之也说:“我确实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或许我在等一个最合适的人,然后直接结婚。” “为什么?” “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不相关的人身上,伤神又伤心。”在辩论方面,刘瑜之居然不是相颜的对手,她摆了摆手,说:“今天到此为止,我已经吵累了,以后再论。” 相颜语气坚定的说:“刘医生,你没男朋友也没关系,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爱你的。” 刘瑜之听到这句话,吓得花容失色。 “真的,我对你一见如故,这种感觉在我身上很少出现。” 刘瑜之认真的回复,“我想,我们还是从普通朋友做起吧。” 相颜就像是小女孩表白被拒绝的表情,刘瑜之不知所措,如果害得一个大美女流泪,那可就是罪过了。 刘瑜之是不缺朋友的,她读书的时候就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同学,她觉得孤独的时候,可以同时约到好几个同学出来玩,所以她不谈恋爱也从不觉得孤独,因为身边有一群性格很好的单身女孩们。 “我给不了你太多时间,因为,我的理想是成为林巧稚呢!” 相颜叹气说:“你的偶像很值得敬佩,但是我们都是平凡人,可能做不成伟大的人物呢!” “我想尽力一试。” 相颜真无奈啊,为什么她看中的人,都有一身的远大抱负,她怎么就遇不到一个愿意陪着她浪费光阴的人呢? 第57章 骄傲的孔雀 今年的春天多雨,晴时甚少,临近天亮时分,雨珠又开始一点点滴落在窗台上。 周亦心醒了,她从小就不赖床,眨巴几下睡意朦胧的双眼,掀开身上的被子,也就起床了。 这几天,母亲回乡下照顾生病的外婆了,她一个人生活,倒也随意。 她拉开了窗帘,天是灰空空的,在落着细蒙蒙的雨。 床下放了一张天蓝色的瑜伽垫,她穿着条纹睡衣,做了二十分钟的普拉提,身体慢慢苏醒有活力了,然后一边拉升着后背,一边走到厨房里,拉开了冰箱,优雅的坐在客厅的餐桌前,吃了几片提子吐司,喝下一盒纯牛奶。 早餐后,她开始洗漱换衣服,她皮肤很好,遗传了母亲,脸上没有一点明显的斑,通常是涂了防晒隔离霜就能出门了。 出门时,天空依旧下着雨,雨滴很小。 周亦心穿着厚款的黑色麻花毛衣,白色的加绒卫裤,还是不够温暖,一遇着风,寒意就从毛衣的空隙之间吹了进来,冻得身上哆嗦,她加快了脚步,手撑着一把粉伞往地铁站走,只经过两站,就到了。 从地铁口出来时,雨越下越大,伞顶被敲打得啪嗒作响,还没走到公司,脚上的运动鞋已经踩湿了,到公司楼下时,连裤腿也湿了半截,她最烦这样的下雨天了。 周亦心站在办公楼下,将伞上的雨水使劲地抖了抖,雨天路滑,今早连门口的台阶上都特意铺就了红毯。 周亦心略显狼狈的来到了办公室,同事们没有过问她,各自忙着打扫办公桌,谁的热水壶在咕噜滚着,已经烧开了。 今天轮到梁珠珠值日,她特意早到了,正在弯腰拖地,“周亦心,你挪下椅子,……你的鞋子湿了啊!” “是啊,出地铁的时候,雨下大了,车都不好打。” “你以后在办公室多备一双鞋,要不然这样穿着多难受啊。” “嗯,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周亦心难得被关怀,挺感动的。 虽然梁珠珠也是一个大小姐,但是人很亲和善良,做事也有模有样的,周亦心对她印象很好。 没多会儿,彭周绮踩点来了。 她长腿细腰,一头飘逸的黑长直,远远就闻到了她一身迷人的香气,与周亦心不同,她浑身上下,都没有沾到一点雨。 今天,她肩上背了一个迪奥的腋下马鞍包,蓝黑色老花布料的,随手就扔到桌上,金属扣件砸在了桌面上,发出一些声响。 “啊,差一点点就迟到了。”彭周绮年轻甜美的嗓音之中带着一些慌张,惹人关怀。 李舒苒笑着说:“最近考勤抓得严,考勤纪律组经常在电梯口抓迟到的人,可真难为你们这些小年轻了。” 裴沁也问道:“你晚上不是九点多就睡了吗,怎么还起不来呀?” “昨晚和男朋友看完话剧以后,他又带我去吃了夜宵,在外面玩到挺晚的,回家卸妆时都已经十二点了,今早真的起不来啊,困死了。”彭周绮说完,就拿起了一个羊脂玉瓷的保温杯,出去清洗了。 她苗条修长,一身薄荷绿的小香风套裙,米白色的过膝筒靴,每一天都是无可挑剔的妆发,每一天的装扮都不重复。 周亦心很羡慕她,虽然她们是一个办公室的,但是彭周绮却拥有许多的空余时间,她发朋友圈很勤,不是旅游,就是话剧看展电影,做手工,吃吃喝喝玩玩的惬意人生。 人们总是对身边过得好的人耿耿于怀,其实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只不过有缘分在一起共事而已。 李舒苒说:“小姑娘换包也太勤了。” “还是随手一扔呢,我看着都心疼,她现在的包,都比我这十几年攒的多了。”裴沁说道。 “今天这个包多少钱啊?”周亦心随口一问。 她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她们为何痴迷于包,虽然她们经常也讨论衣服、首饰和化妆品,但是对于包包的喜爱程度最为夸张。 李舒苒说道:“我也有一个同款酒红色的,要两万五,昨天她背的那个粉色的芙拉链条包,很适合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背,才三千多。” 裴沁笑了,然后说:“小周啊,你还是早点攒够钱买房子吧,将来嫁人了也算是婚前财产。” 周亦心知道自己被嘲讽了,仍然回复了一句,“我只是问问。” 周亦心感到脸上像被针扎似的,她们的意思很明显了,她配不上这些包,自尊心强烈的她在心里暗暗起誓,以后少言,再也不要过问她们的事了。 彭周绮一回来,裴沁和李舒苒又开始盘问起她,“今天穿这么漂亮,晚上又去哪玩啊?” 周亦心能够感觉到,她们总是旁敲侧听彭周绮的个人生活。 “今晚参加一个闺蜜的生日宴会,她家里特意邀请了很多宾客,还有许多漂亮的小姐妹,所以我也稍微打扮了一下。” “哦,那今晚不跟男朋友出去约会啦?” “他最近没什么空陪我了。”彭周绮说完,脸色有些失落。 “怎么啦,他最近应酬多吗?” “不是应酬上的事情,七月初,他要办一场国风服装秀,很多要筹备的事情,还说请几个当红的小明星过来走秀,他事事都亲力亲为,所以好忙。” 她们的表情都挺诧异的,急忙问道:“之前听你说,他进入时装行业才两三年,这么快就做出规模啦?” “他做事情一直很用心,而且还是他自己喜欢的行业,理应要做出一点成绩的。” “他平时一定接触到很多美女吧,你可得看紧了啊!” “谁管他呀,他要是敢变心,我明天就换掉他!”彭周绮嘴上发狠话,笑容却甜蜜,任谁都可以看得出,他们正处于热恋期。 “他家里不是做煤矿生意吗,是不是萧条啦,所以他改行了?” “他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呢,用不着他继承家业。他在英国留学时认识了他的合伙人,她读设计,有一个时尚品牌,官网上的海外销量很不错,他手里有钱,而且也很喜欢时尚潮流,两人一拍即合,今年那个女孩子就毕业回国了。” “是个女孩子啊?” “是啊,我见过她,她喜欢的是女孩子,而且她很勇敢的公开了。” 李舒苒沉默了,裴沁的键盘也敲击起来了,因为她们问来问去的,好像是问出差距了,也不想问下去了。 梁珠珠接上了话茬,问道:“过两天周末了,你有什么打算啊?” “这周末男朋友说带我去听音乐会,他顺便要找找灵感。” “在市内吗,怎么没听说最近有音乐会啊。” “不是,我们开车去南城,顺便在周边玩上两天。” 梁珠珠也说:“今年的娱乐项目变得很多,整个朋友圈的人都在外面玩。” “我男朋友说,现在是口红经济,都挣不到什么钱,只能进行一些低消费。” “你真幸福啊,总是有男朋友陪着。”梁珠珠失落的叹气,“哎,不像我,除了上班,就是被爸妈逼着去相亲……” “那你抓紧找一个男朋友啊,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你自然是体会不到我们这种普女的烦恼了。”梁珠珠托着下巴,苦恼着。 “你那里普通啦,而且你才25岁,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们都在安慰她。 周亦心一句话没搭上,她好像一个空气人,她没有住房,没有车,没有男朋友,更没有老公孩子,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亲戚,连唯一的好朋友也不在这座城市,她几乎没有任何依靠,也买不起昂贵的名牌包包和衣服,她跟同事们聊不起来。 人生就是不平等的,她早就有了这种感受。 小时候,她总是很同情电视剧里那些悲苦的角色,没想到自己长大后,经历的这些遭遇,与他们的人生竟如此的雷同。 上午,周亦心也是无心做事。 虽然一直在忙碌,但是没出什么成果,只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事情,就是将裤子彻底捂干了。 午休时,周亦心趴在桌上,心里总惦记着脚上的湿鞋,鞋子一直是湿的,袜子也是湿的,闷闷的难受着,午休时间短,来不及回家换。 同事们都回家了,办公室里就剩她一个人。 她脱掉了鞋子,晃着脚丫子,心里盘算着该去学车了,还是先买车,不买房了,因为存款寥寥,买了车还怎么买房子? 下午一点半,又要开始上班了,一堆重要的工作堆积着,距离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 周亦心隐隐感觉到小腹在坠痛,直觉告诉她不妙了,赶紧去了卫生间,果不其然是例假提前来了,她平时就有些痛经的症状,还好不严重。 快到五点半了,周亦心想着打车回家,可是王渊尧又犯毛病了,一下班就召集大家开会,根本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他一个人的单口相声,完全是无聊找存在感。 周亦心饿得双耳都嗡嗡作响,手掩着小腹揉搓,疼痛也没有缓解,每一秒钟都过得很漫长。 六点十五分,他实在没得可讲了,才让大家散去。 回到了办公室后,周亦心就趴在办公桌上,小腹在绞痛,裴沁坐在后面的位置,立刻就察觉到了,关心她,“你怎么了,刚才就看你脸色有些差。” 周亦心嘴唇已经发白了,小声地说:“例假来了,肚子不舒服。” “那你快点回去吧,跟王渊尧打个招呼就行了。” 周亦心犹犹豫豫不敢去说,始终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直到裴沁又催了她,“你怎么还不去啊?” “嗯,等会儿吧。”周亦心不是天生的软弱可欺,也不是没反抗过,而是失败了。 前段时间,周亦心直接拒绝了他在工作上的不合理安排。 王渊尧一开始脸色很吓人,后来才勉强对她挤出了一些笑容,居然还同意她的意见了。 周亦心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胜利了,没想到他实施职场霸凌,不仅给她脸色看,开部门会议时,更是完全视她为空气,直接不给她分配活了。 这样下去,她就跟隔壁两个被开除的新人一样的命运了,可是周亦心无依无靠,她很需要这份工作。 最后,她还是主动的帮王渊尧分担了部分工作,检查到了一些他工作中的疏漏,他的态度才好些了。 周亦心深知,他又可以无止境的压制她了,反抗又有什么用,明明没有反抗的资本,反而闹得很难堪。 从那以后,周亦心没有再主动拒绝过加班了,就连清明节三天假,她都在公司加班了两天半。 自此,周亦心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他们都看人下菜碟,她不知道自己在为人处事时,究竟是该强硬还是软弱了,因为做什么事都要有底气,而她身后空无一人。 今天,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她思前想后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去请假,走到他办公室门口时,彭周绮刚从他办公室出来,应该是刚请完假。 周亦心不卑不亢的说道:“王科长,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想早些回去。” 她面色很不好,只不过王渊尧视若无见,他头都没抬,只说了一句,“那你先回去吧,那个汇报材料,明天上午发给我。” “好的。”周亦心说完,一秒钟没逗留,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周亦心不愿多想,他明天会不会又要报复她,回家了还得加班,要不然明天上午来不及发给他。 他这个人就喜欢待在办公室,连家都不愿意回,没有任何儿女情长,只懂得工作,周亦心时常不懂这种男人是什么物种。 从王渊尧办公室出来后,周亦心直接拿上包,就回家了,她很少下班这么早,正好赶上了“下班潮”,电梯里格外的热闹。 然后,电梯门又打开了,涌进来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周亦心一瞬间被排挤到了最后面的角落里。 因为下班了,他们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开心的交谈着。 每一天,下班的电梯里,身边的女同事们都穿着漂亮又时尚的衣裙,她们身材姣好,脸上精致的妆容,周身散发着独特个性的香气,一闻就很昂贵的香气,从耳垂到手腕都没空着,全身上下都穿戴不菲,她们看起来像一只只高傲的孔雀,谈吐自信而大方,又美又有气场,而周亦心就像是一只丑小鸭般蜷缩在电梯的角落里。 对她们而言,下了班才是一天最美好的开始,与优秀的男士约会,或是回到家里陪伴丈夫孩子,而周亦心只有加班的命。 周亦心也是个漂亮的女孩,但是这家公司的女孩子大多数都漂亮又有钱,所以她完全被埋没了。 自从进了这家公司,她才知道自己多么普通,如果她拥有良好的家境,又或者她的工作能力突出重围,她也会很自信。 她胡思乱想着,这时候电梯“叮”一声,已经到了,周亦心很慌张的往前挤着,“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她身材瘦弱,却还是从人群中很艰难的挤身而过,只有她一个人走出了电梯,真是狼狈又尴尬,他们所有人都是到地下取车的。 天色接近黑了,网约车在路旁等着,周亦心在限时两分钟内,慌忙的赶上了车。 她疲惫的靠在车座上,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办公室的同事们还在群里讨论工作,非常的活跃,她将手机屏幕翻过去,不再去看。 这一片地处于最繁华的金融圈地段,放眼望去,周围都是一幢幢高层建筑,只有周亦心所居住的小区是低矮的老房子。 小区附近的一段路修了半个多月,一直被围栏着,网约车司机绕了半天,显然有些恼怒了,自言自语道:“就为了这么一个小单子,绕了这么久……” 然后,他不耐烦的按着车喇叭,嘀咕骂了两句脏话,周亦心坐在后座都听到了,却完全不敢吱声,没有必要惹怒他。 即使是这样的老破小,每月的租金也要2200元,属于是周边最便宜的了,当时周亦心找了一个多月。 刚搬来时,她与房东磨了半天,还承诺五年内不会换房子,但是过完年,房东又提涨租的事情了,她还在考虑要不要换一个高档点的小区。 其实,她的薪资不低,但是她省吃俭用,都舍不得打车,只有换季才到商场买品牌打折的衣服,因为同事们都富裕,她又无法穿太平价的衣服,那些人一眼就会看得出来。 她想着早点攒够钱,买上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就算有一天结婚了,也要让妈妈有一个安稳的落脚点,但是她现在已经不寄希望自己能够嫁出去了。 回到小区后,路灯昏暗,这个小区以老年人居多,晚上都很安静,因为建造于上世纪90年代,所以绿树繁盛,而且长得高大,一到了晚上,总觉得有些瘆人。 周亦心一个人走夜路有点害怕,就算是肚子痛,也一鼓作气跑到了家里。 回到家,屋里灯是亮着的,她以为是自己早上忘记关了,扶着墙壁换鞋,脸上难言疲惫。 罗素芳听到了动静,赶紧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两只手都沾上了些面粉,应该还在揉面,好几天没见到女儿,她也很想念,“心心回来了啊,今天回来还挺早的,吃过了吗?” 周亦心脸上露出了笑容,“妈妈,你怎么回来了,外婆已经好了吗?” “我回来拿上几件衣服,明天上午还回去。” “哦,这样多辛苦啊,不如到街上买两件新的,也花不了多少钱。” “我总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晚上给你包两盒饺子冻起来,你早上煮几个饺子,不要吃外面的。” 周亦心嘟囔道:“我没吃外面的,这几天早上吃面包,中饭和晚饭都在食堂吃的。” “那就乖了。”罗素芳将蒸锅里的菜端到桌上,满脸堆着笑意,“快吃吧,好几天没吃妈妈做的饭菜了。” 今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妈妈回来了,只有妈妈一直陪在身边,她才觉得人间尚可。 晚上吃得饱饱的,躺到床上,罗素芳拿来了一个热水袋,坐在女儿的床边,“要不要妈妈帮你揉揉肚子?” 周亦心头枕在一个粉色的大兔子公仔身上,摇了摇头,“不要了,也不是很难受。” 罗素芳满眼心疼的望了女儿一会儿,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她很爱自己死去的丈夫,所以很疼爱他们的孩子,可是她没有能力让孩子过得更好,她常常感到愧疚。 “那让妈妈抱抱你。” 周亦心很自然的靠到妈妈的怀里,她都27岁了,妈妈还时常将她搂在怀里。 周亦心闭着眼睛,下巴搁在妈妈的肩上,曾经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可是好像永远都实现不了,她难过的搂着妈妈的腰,心里愧疚极了。 罗素芳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幸福的笑了起来,抱着怀里的女儿摇了摇,“怎么还像一个小宝宝呀,我们心心很会撒娇,很坚强,也很讨人喜欢。” “只有妈妈你一个人这么觉得,别人都不喜欢我。”周亦心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紧紧靠在妈妈的怀抱里。 “是不是最近上班受委屈了,今年刚调回来时,你还很开心的。” “今年工作压力大,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别人也都不容易。” 罗素芳一直抱着女儿软软的、热热的身体,这段时间两地奔波的辛劳,也让她感到一阵阵辛酸,她的丈夫生前是镇上的中学老师,在她女儿念初二那年意外去世了,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妇人,一夜之间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不仅要照顾家里的几个老人,还要给女儿陪读赚学费,除了政府发放的一笔抚恤金,就是靠着遗属补助生活,母女俩的生活,可以说是苦不堪言。 日子清贫,她也坚持供女儿读书,周亦心硕士毕业后,导师曾经两次推荐她去西班牙读博士,因为家里一时间拿不出十万块钱学费,才没有去成。这样聪明优秀的孩子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时常让罗素芳感到愧疚不已,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唯恐在生活上有哪一点照顾得不够好。 每次看到女儿不开心时,罗素芳总是止不住心疼,才忍不住埋怨两句,“你爸爸要是还在的话,该有多好啊,你就可以一直当个小宝宝了。” 周亦心已经很久想不起爸爸了,但是每次一提起他,也忍不住流泪了,哑着嗓子问:“妈妈,你觉得我长得像爸爸吗?” “嗯,你遗传到了你爸爸的个子,你读书聪明,这方面也像他。” “那就好,其实爸爸没有离开你啊,我也是爸爸的一部分,会一直陪着你。” 这些年,母女俩相依为命,女儿很懂事,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从小也不喜欢哭,心里有很多委屈,却很少说出口。 “明明自己就是一个小孩,还总想着安慰妈妈。”罗素芳的眼角泛着几滴泪光,温柔的捧着女儿的脸,亲了亲,“好了,躺着睡吧,妈妈还要去厨房忙一会儿。” “嗯。”周亦心又乖乖躺下了,将热水袋捂在肚子上,对妈妈笑,舒舒服服的玩了一小会儿手机。 忽然之间,心里又想起他了,思念他,是她枯燥的人生里,最幸福的事情。 然后,她又有了一些做事的动力,将移动书桌拉到床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加班。 她觉得这份工作越来越没意思了,只有叶礼融是她留在这家公司的唯一念想。 第58章 可怕的27岁 周亦心身处一片迷雾中,周围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后面有一个坏人在不停追赶着她,她好累啊,还是一直往前跑啊跑。 直到床头柜上的手机闹铃响了起来,她瞬间被惊醒了,原来是在做梦。 昨晚加班到了11点,现在根本起不了床,身体无力的像一摊软泥。 罗素芳早就煮好了虾仁馄饨,特意放凉了,趁着女儿换鞋的功夫,用汤勺给喂了两口,周亦心脸鼓得像一个小包子,又急着出门,“妈妈,我不吃了,来不及了。” “路上小心点啊,迟不了。”罗素芳站在门口叮嘱道,满脸的不放心,以前上学时就着急,上班了还是着急。 一路畅通,上班还不迟,周亦心让司机师傅停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蛋糕店,进去买了早餐。 路上遇到了一个不熟的男同事,周亦心本想装作没看到他,然而他非要走到她身旁,笑着问了一句,“小周,早餐才吃这么一点啊?” 周亦心手里拎着一份培根三明治,一杯热咖啡,微笑着回道:“我吃这些就够了。” 她觉得不少了,不知道别人的早餐吃得有多么丰富。 然后,两人又聊了几句闲话,就来到了公司楼下。 这次例假有些痛经的症状,只是走了五分钟的路,都觉得小腹有一种强烈的坠痛感。 早餐吃了凉的三明治以后,周亦心感觉坐立难安,小腹更痛了,她拿出抽屉里的秘制红糖,冲了一杯红糖水。 咖啡已经凉了,她就更不敢碰了,她在微信上问了梁珠珠,“你喝咖啡吗,我来例假喝不了。” 梁珠珠坐在她前面,回过头对她笑吟吟的,还比了一个ok手势,然后周亦心站起身,将装着咖啡的袋子都给了她。 “昨晚追剧睡晚了,正缺一杯咖啡提神醒脑,谢谢啦!” “不客气。” 昨晚绞尽脑汁改的汇报材料,一早就发给了王渊尧,他没有回复,而且又在工作群里发消息说,九点钟都到他办公室开会,要分配新任务。 周亦心跟甲方刚电话沟通完,等她到时,同事们一个个都落坐在那张咖色的皮沙发上了,只有两张会客椅是空着的,周亦心挪动了一下椅子的方向。 王渊尧走到另一张椅子前坐下来,“都到齐了啊?” 周亦心一直很讨厌坐在他旁边,因为他有难闻的口气,哪怕他只是正常呼吸,她的灵鼻子都能闻得到。 周亦心手上的工作还没上交通过,这会儿又接到了两个课题,限定在半个月内完成,一个课题相当于一篇论文,她半个月怎么写出两份高质量的论文? 这次又和彭周琦共同负责这两个课题,所以周亦心提了一句,“彭周绮还没到,需要我联系她吗?” “她今天家里有事,跟我请假了,等她回来了,你们俩再分配一下。”王渊尧语气轻松。 周亦心很气愤,看彭周绮的工作态度,她至多撑到年底了,而周亦心却不能说离开就离开了。 此刻,周亦心对于彭周绮的不满到达了极点,基本都是她一个人在忙活,最后提成却不是她一个人的。 “她做不了的话,到时候她的打分情况,我会考虑到的。”王渊尧明面上还可以保持公平,说这些话时,并没有避开谁。 从王渊尧办公室出来后,她们又开始议论了,“彭周绮又去哪里了,昨天也没说要请假啊!” 梁珠珠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没听她说。” “她无非就是约会上的事情,她家里事情,怎么轮到她一个小辈操心啊?” 这话是裴沁说的,却又引起了周亦心的怨愤。 她和彭周绮同龄,还是同一批面试进来的,但是她们却过着完全相反的人生。 彭周绮出生在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里,父母亲经营着几代传承的丝绸生意,家大业大,她还是家中独生女,从小就被父母亲保护得很好,就连面试都是她妈妈陪同过来的,在美国念完硕士后,回国就进了这家公司,然后就一直将重心放在婚事上,之前在家里的安排下,和全市最好的医院里一位外科医生相亲,听说长相十分帅气,对她还很好,听了就惹人羡慕,后来不知为何分手了,去年家里又为她张罗了一个做服装生意的,与她家的丝绸生意上有密切往来,所以她非常的看重。 彭周绮长得漂亮,身材好,年轻会打扮,性格温柔,说话嗲嗲,关键人品还很友善,除了老是请假,将她全身上下都翻遍了,也找不出一点缺陷。 彭周绮简直就是她的理想人生,因为她有些背景,所以当初借调出去的是周亦心。 她没有别人的命好,只能认输,这种女孩子在这家公司有很多,她们从出生就一直顺风顺水,看着她们的完美人生,只会令人产生抑郁情绪。 即使一肚子的怨气,每天只要一坐到办公桌前,都来不及难过,就投入到了充实、繁杂、反复的工作之中,兢兢业业的忙碌了一整天。 下班后,周亦心才有空感知身体上的不适,站起身时,感觉腰腹酸痛得厉害,肚子也很饿,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因为明天还要加班。 六点钟,她直接冲进了王渊尧的办公室,态度很诚恳地说:“王科长,我今晚还想早点回去。” “昨晚不是都让你早回去了吗?” 他的语气很像一种施舍,周亦心听完不悦,坚定的回击道:“可是,我昨晚回家后,一直在改汇报材料,写到11点,一刻未闲。” “你要是结婚了,要回家辅导孩子作业,可是你连对象都没有,下了班回家还不是一个人吗?”王渊尧对她这么说的。 听到这么一番话,周亦心气得气血翻涌,双手在发抖。 下班后的时间,属于她自己的人生,她愿意怎么虚度,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是,她低垂了一下眼皮,就冷静了下来,她从小就是这么隐忍的。 这两个月以来,发生过不少事情,她没有得到过公平的对待,别人不愿接的项目都降到了她的头上,部门经理总是欺压她,而且从不心慈手软,同事们也没有同情她。 “你刚回部门,不要这样计较个人得失,要有大局意识,要服从组织安排,上次大领导们开会说,新人难带,要给新人成长的机会,所以现在正是你表现的时候啊,你做多做少,其他同事不都看在眼里吗,这个季度的打分,我会着重考虑你的。”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周亦心看在钱的面子上,也无话可说了。 “你跟彭周绮不同,她一辈子不上班都行,或许明天就回家继承家业了,可是你得好好工作啊,学到的本领不都是你自己的吗?你上午发的汇报材料我看了,有一个数据还得改改。” 今天他难得的有耐心,应该是看她实在委屈到了极点,快要崩溃反击了。 然后,王渊尧将他的电脑屏幕挪动了一下,跟她细说了一番数据上的事情,不得不说,他很细心,考虑得很全面,能够当上领导的人,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从他办公室出来后,周亦心对空气挥舞了一番拳脚,她都已经改了六遍了,就一个数据的事,他就不肯动一下手指头,非要让她改了再发。 梁珠珠关心了一句,“老王不同意吧?” “是的。”周亦心往椅子上一坐,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珠珠,你去食堂吗?” “我看了今晚食堂的菜单,都不是我喜欢的,所以点了外卖。”梁珠珠今晚也加班。 周亦心拿上了饭卡去食堂吃饭,一楼的食堂准时在六点钟开饭,已经六点半了,再不去就晚了。 食堂非常的干净,蓝粉色的椅子交替着,几台悬挂着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军事新闻,叶礼融边用耳朵认真听,边吃着饭。 这几天,他重新振作,因此频繁来到食堂,一日三餐基本都在这里。 周亦心来的晚,食堂大姐都快收摊了,晚餐比午餐菜品少,只剩土豆牛肉,油渣娃娃菜,豆腐青菜。 整个食堂只有他一个人在就餐,周亦心看到他时,又惊又喜的,她鬼使神差的端着饭菜,走到了他的面前,有些紧张的发问,“叶经理,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叶礼融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时说:“请坐。” 周亦心一看到他就紧张,慢慢夹起一块烧得软烂的牛肉,放进了嘴里,然后看他低着头认真吃饭,吃得很快,好像一个狼吞虎咽的小孩。 周亦心没有搭话的打算,他看上去更没有。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感觉他的脸被扩大了一倍,好久没有谈恋爱了,发觉男人的脸要比女人的脸大好一圈,一种奇怪的感觉涌到了心里。 她只敢看这么多,就收回了目光,垂下了眼眸,仍能看到他的手掌很大,每一根手指都很干净,今天他的婚戒真的不在了,引人遐想。 在职场中,周亦心认识的所有已婚男人都不戴婚戒,只有他无名指上的婚戒一年365天都是那么的醒目,即使有很多女人喜欢他,只能对他早早断了念头。 叶礼融曾经是她的上司,和他共事半年多,受过他不少的照顾,他是这个公司里最可信任的人,对于周亦心而言,刚考进来是充满希望的,现在是绝望的。 周亦心有一肚子苦水想跟他说,但是这次回来后,他对她非常疏离,就像是曾经不认识一样,她心里苦闷极了。 食堂大厨烧菜很有一手,牛肉很有牛肉的滋味,突然有一股猝不及防的辣,袭击了她的嗓子,引发了鼻腔的不适,她赶紧侧过脸去,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叶礼融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周亦心捂着自己的鼻子和嘴巴,脸颊通红的望着他,他却没有丝毫的关心。 整个就餐过程中,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叶礼融迅速的吃好了饭,然后端着饭盘离开了座椅,去倒了残食,周亦心扭过头去,看他离开的背影。 离婚这件事,真的对他打击很大。 以前,他走路时喜欢把头抬得高高的,任何时候,他的双眼里都是一种悲悯世人的疏离感,最近碰到他几次,他总是把头低着,浑身充满了脆弱感,似乎什么都可以击倒他。 周亦心很痛苦,一看到他,他的痛苦就传递到了她的身上,甚至都不忍心看他了。 他离开食堂以后,周亦心才想起吃饭,但是她却吃不出味道来,她一直胡思乱想着,他为什么一句话不说? 或许是,他也记得那件事,所以才一直疏远她。 周亦心依稀记得,去年公司年会,他喝了不少酒,所以才对她说了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吧,她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情。 周亦心一直觉得他那晚是真情流露,如今听说他离婚了,更证实了她当时的预感没有错,他的婚姻并没有人们传颂的那么美满幸福。 晚上十点半,梁珠珠伸伸懒腰,终于忙完了工作,回过头说:“周亦心,今天多亏了你的咖啡,我一直精神到现在,明天可以安度周末啦!” “羡慕你啊……”周亦心微笑着看她。 梁珠珠又说:“你家住哪,这么晚了,我开车载你回去吧?” “我住得近,打车几分钟就到了,你先下班吧,我还有一点事没处理完。”周亦心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善意,对人总有防备。 “你早点回去啊,别太晚了。”梁珠珠提着包,检查了一下关闭的电脑,然后快快乐乐的离开了办公室。 十一点钟,周亦心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平时健步如飞的她居然连六楼都爬不动了。 她累得倒在沙发上,身心俱疲,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整个人被掏空了心力,太阳穴附近跳动着疼,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这样压抑的生活,究竟要忍耐到什么时候,她身边的同学们都过得挺好的,属她混得最差了,可悲的是,她天天忙得没空看招聘信息,更没空备考,没有个人的娱乐时间,看手机也是为了回复工作,昨天上午若梦发了几条信息给她,她一直忘了回复。 明天周末了,若梦一般不会早睡,她给若梦拨了一通电话,那头传来了男女之间温柔的对话,若梦最喜欢看古装言情剧了。 若梦本科毕业后,就回去家乡小城了,考进了一家国有银行,后来极度反感加班,下狠心准备了两年多,终于考进了一家事业单位。 虽然若梦的薪资不如周亦心,但却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几乎不加班,吃过晚饭,洗过澡,就可以随意挥霍时间了。 周亦心委委屈屈道:“明天要是世界末日就好了,我就不用去加班了。” 若梦暂停了平板上的电视剧,安慰她,“你咋这么消极悲观呀?” 周亦心振臂高呼,“我还是那句话,地球毁灭吧。” 若梦笑了好半天,“你都不是我以前认识的周亦心了。” 周亦心开始反省,她说:“是啊,以前周亦心哪去了呢,所以看起来好欺负也是一种罪过。” 以前若梦就听她说过类似的话,所以说:“你只是一个努力上进的小女孩,哪有那么多的罪过啊?” “那为什么我有受不完的罪呢,我自问努力,从小到大都心软心善,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有些话不能与人说,她甚至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一个错误。 周亦心突然说:“真羡慕你啊,我也想考公了。” “以你的考试能力,只要下定决心,绝对能考进一个好单位。可是,你现在每天忙到11点回家,找不出一点空闲的时间,很多人辞职备考,也不一定能上岸,如今与我那时候不同了,报考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 周亦心感觉手臂举着手机很酸,就将手机放在旁边,人依旧笔直的躺着,“那我该怎么办呢?” “找个人结婚吧,这才是你的当务之急,结婚比考公重要,等你过了三十,真的就不好找了。” “我现在也不好找,没人喜欢我。” “那个在检察院上班的呢,不是你同乡吗,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嘛?” “很久没联系了,或许人家已经谈婚论嫁了。” “你这个不喜欢,那个也看不上,白白错过了很多好男人,不知道你到底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北京那个,后来可还联系你了?” “没有。”周亦心都不感兴趣,别人联系她,她总爱搭不理的。 “你这样一年又一年的虚度,最后就把自己给耽误了,明年你都二十八周岁了。” “耽误了又怎么样呢?”周亦心的语气绝望。 “这是你自己的一生啊,你怎么能够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啊?”若梦都替她着急。 若梦是她本科同学,与她同寝室,比她大两岁,所以很多婚恋观上的体会,确实比她早思很多,而且她还是一个传统的女孩子,视结婚为人生第一要事。 “如果你有家世背景,或者你能力出众,以后靠自己也能过上好日子,但我们都是平凡人,就算你这么努力,就算你这么年轻漂亮,但是现实很残酷,只有年龄是你身上最大的优势了。” “人非要结婚吗,没有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婚姻又有什么意义?”周亦心真的做不到心里藏着一个人,却跟另一个人结婚。 “那独身又有什么意义呢,以你现在的情况,结婚并不会降低你的生活质量,你身边的男人都是不错的选择。” 若梦来住过她这个小破房子,所以有发言权,她无法反驳。 “我累了,我想睡了。”周亦心不想辩论了。 她艰难的撑起身子去洗了澡,经过洗漱台的镜子,她停下了脚步,看着镜中的自己,女人是不能受累的,两天过得不开心,面相都会发生改变,生命被沉重的负担压迫着,灵魂一点点在枯竭。 她躺在床上,关了灯也睡不着,换了几个舒服的睡姿都睡不着。 27岁,她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今年没有一个人夸她年轻了,所有人都逼迫她成为一个独立面对人生的大人,可是她不喜欢当大人。 周亦心想着他,想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可又不得而知,每天都是这样循环往复,她的眼角含着泪,嘴边喃喃自语道:“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为什么要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呢,看不到一点未来,还要牢牢束缚住她。 第59章 人生匆匆 相颜喜欢睡前刷手机,现在,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就是她还关注着他公司的微信公众号,当前各行各业都在面临着严峻的考验,他们公司却有一种蒸蒸日上的势头,每晚十点还在发布企业资讯,年后已经中标了三个百亿以上的项目,今年应该有望突破千亿营收。 她在一张拍摄集团董事长的照片中,意外看到了他的身影,一段时日未见,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相颜不忍多看,继续往下浏览,有一篇是市xx单位的表扬函,她好奇地点开了,又意外看到了他和几位同事的名字,如今看到他有所成,仍然为他感到高兴。 这些年,他办事有效,深受领导们的信赖。 不过,他只懂得埋头做事,没有什么实质上的积攒,人脉很广,谁都认识他,但没有谁真正是他手底下的人。 他曾经说过,“人生匆匆,与其花心思去算计别人,去争权夺利,还不如专注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 但是,他也该为自己考虑了。 相颜停止了这方面的思虑,为什么还关心他呢,与我何关? 这段日子,她过得自在,但是心里一直在数着日子,明天就是第31天了,她还在犹豫,没有想好哪天跟他去领离婚证。 她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尝试着入眠,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拿到手机摸索着解除了他的微信黑名单,在对话框里输入,你明天有空吗,然后又删了,这样太低声下气了。 虽然已经十点多了,还是打了电话给他,他是一个夜猫子,通常不会早睡。 相颜没有任何寒暄,直奔主题,“到时间了,明天去领离婚证吧?” “我明天没空。”叶礼融语气冰冷冷的。 相颜不明白他的语气为何这般差,就算是两个陌路人也应该客气点,只能耐着好性子,问他,“那你哪天有空?” “我在外地,等我回去给你打电话。” ………… 相颜沉默了半晌,她少有耐心,然后坚定地说:“这个期限内,我必须要办下来,你自己安排时间吧。” 她当即挂断了电话,然后气得在被子里大声喊叫了一通,她觉得自己像个精神病。 她平生最烦拖泥带水的人,难不成他还后悔了吗,后悔了也没有用! 叶礼融还将手机放在耳边,舍不得放下来,他没有在外地,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只追求一个自愿,就算是闹成这种局面,他也没有后悔过,而他也希望她是心甘情愿的。 他想了一会儿,既然她心意已决,就如她所愿,这段日子他也实在被折磨够了,他信奉“早死早超生,长痛不如短痛。” 他回复了过去,“明天下午三点,你带上证件和资料,民政局见。” 黑暗中,手机屏幕亮了。 相颜拿起了手机,看到这一段文字后,心里咯噔了一下,想了很久,给他回了一个字,“好。” 她将手机屏幕暗灭了,虽然一切都如她所愿了,还是睡不着。 她爬起身来,将卧室和走廊的灯都打开了,轻盈飞快的走进了衣帽间,打算明天打扮漂亮点,去见他。 千盼万盼,春天真的来了,又可以穿轻便的服饰了,风衣搭配丝巾很美。 相颜比以往都更认真的挑选衣服,虽然她有一屋子的漂亮衣裙,仍然挑不出一件合心意的。 正在她失望之际,忽然看到了一件从未穿过的白色风衣,摘了吊牌,套上身简单试穿了一下,仍不过时。 相颜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她的脸化妆时显知性,不化妆时显灵气,她真的很满意这张脸,这一副身体,有时候痴痴的看着镜子,自己都被自己迷倒了,她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我这么美,我才不怕离婚呢。” 她总觉得脸和脖子之间空空的,缺一个饰品,又忙着搭配丝巾,拉开了一个抽屉,无意间看到了一条暗红色的复古花纹丝巾,她拿在手上,光滑的丝绸触感。 这条丝巾有一段故事,她的双眼顿时蒙上了一层薄雾,记忆回到了以前。 新婚后的第一个春节,他们决定在俩人的小家度过,因为父亲一直反对他们的婚事,娘家是回不去了。 叶礼融也没有带她回老家,老家有很远的车程,而且陌生的乡村环境会让她不适应,可是俩人在家过年也冷清。 大年初一,叶礼融领着她去叔叔家拜年了,堂妹天真开朗,惹人喜爱,一定能让她忘记忧伤的。 叶礼融常跟她说:“从除夕夜开始就不准闹小脾气哦,尤其是初一,只要新年的第一天心情快乐,以后每一天都不会有忧愁。” 今天早晨出门时,他又同样用那虔诚又迷信的口吻说出这番话,相颜只勉勉强强的答应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惹她生气呢? 叶礼融怕她冷,出门前给她系上了围巾,然后特别满意的说:“真漂亮。” 刚结婚那会儿,他每天都会夸她漂亮,还无时无刻的要捧着她的脸亲一下,她总是害羞的躲着他。 “不让我亲,我再亲一下。”他又俯下身,用力亲了她的脸,小脸软软香香的。 相颜气得脸通红,一脸小媳妇受委屈的模样,然后将脸庞整个的藏进了围巾里,非常可爱。 出门了,相颜坐在副驾座上,总望向窗外。 一到了过年,这座城市跟搬空了似的,马路上空荡荡的,只有几辆汽车在行驶。 相颜眉眼间是忧伤的,她微微皱起鼻子,又忍不住要哭了,从小到大她都是跟父母亲在一起过春节。 叶礼融都察觉出来了,用温热的手指触碰一下她的小脸,想办法逗她开心,“怎么啦,一直不说话?” 相颜推开他的手,嘀咕道:“你好好开车。” “你不想去叔叔家吗?”叶礼融很尊重她的意愿,可以随时掉头回家。 相颜说:“没有,只有我们俩在家,也怪无聊的。” “你不是挺喜欢跟晚亭在一起玩吗?” “嗯,我挺喜欢她的,她对我也很好。” “叔叔只有晚亭一个女儿,所以他将一些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对我也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他每年都会回老家过年,教导我树立人生理想,我们将来也要孝敬他,知道吗?” “嗯。”相颜乖乖点了点头。 叶礼融为了逗她开心,模仿起叔叔说话的口吻,还比划给她看,说:“我真是看着你一点点长大的,你还没有板凳高的时候,就闹着要跟我学识字啦,然后就是回忆往事,感慨时光飞逝,如果今天他还要老生常谈,你就耐心听一听吧,别嫌他唠叨。” 相颜又点了点头,然后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婚后,他比以前更疼爱她了。 一出电梯,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了炖肉汤的浓浓香味,门口新贴的对联,很有过年的氛围。 叶礼融敲了敲门,低头笑着对她说:“中午有好吃的了。” 苏红龄打开了家门,她新烫了头发,穿着一身知性的淡紫色裙装,围着一件好看的围裙,满脸欣喜的说道:“哎呀,今天颜颜起得早嘛,锅里的鸡汤米面和饺子刚刚煮好了。” 相颜在一旁露出点笑容,新媳妇很害羞。 “新年好,叔叔婶婶。”叶礼融声调高,连同小娇妻的那一份也喊了。 “新年好,快进屋来,外面很冷吧?”苏红龄左右手都没闲着,拉着俩孩子进屋里,叶礼融左手提了两盒红色的礼品,进门后就直接放到了玄关柜上,其中一盒是相颜挑选的印尼干盏燕窝。 “你们俩来还带什么东西呀!” “你的侄媳妇说这个牌子的燕窝品质很好哦,非要带过来给您尝尝。” “颜颜有心了啊,谢谢!”苏红龄笑容热情,一边着急喊:“淞山,别看电视了,孩子们来了。” 这个小区冬天有市政供暖,家里很暖和,叶礼融帮她摘了围巾,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他关上了家门,对这个家很熟悉,在鞋柜的顶端,找出了一双粉色拖鞋,“这是晚亭的拖鞋,换上吧。” 新年第一天,大家都是乐呵呵的,不会将忧愁挂在脸上。 叶淞山笑脸盈盈的从客厅走出来,脖子上戴着一条羊绒的格纹围巾,他是一位很有气派的中年人,身材保持的很好,面色白皙有光泽,五官面相也很有格局,整个人很有气场,虽然已经身居高位,但是对待家人非常亲切。 “来了啊?”叶淞山亲自招呼他们进屋。 相颜主动喊道,“叔叔新年好。” 叶淞山慈爱的看了一眼侄媳妇,然后笑着说:“颜颜也新年好。” 相颜也很尊敬叔叔,她从叶礼融身上看到了他叔叔的影子,他叔叔对他的教育,深深的影响了他。 “叔叔,围巾新买的吗?”叶礼融通常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为了逗长辈开心,主动去问这件事,没等叔叔开口提。 “你妹妹从英国给我带回来的,怎么样?” “很好,很适合您,晚亭的眼光一向不错。” 他堂妹一直在英国读书,明年就要硕士毕业了,听说去年交往了一个新加坡的男朋友,留学时期认识的同学。 相颜又忧伤了起来,别人的女儿给父亲准备新春贺礼,而她却让父亲那么失望,差点又要掉泪了。 “叔叔,晚亭呢?” 叶淞山指了指女儿卧室的房间,说道:“懒着呢,在房间里还没出来,不知道起床了没?” “我们去找她。” 叶礼融轻敲敲门,温声问道:“起床了没?” 很快,一位小可人儿拉开了房门,露出个喜庆的笑脸来,“新年好啊,哥哥嫂嫂。” “新年好,你怎么一直躲在房间里呀?” 叶晚亭笑着说:“我一早就起床了,昨晚你说今天一早就过来,嫂嫂那么漂亮,我一直在打扮,已经换了好几套衣服,我可不能输太多啊!” 果然,她床还没铺,而且放了好几套衣服没收拾,身上穿了一身中式的驼色羊绒裙装,袖口和裙边都是白色的绒毛,梳着精致的两个麻花辫,整个人都温婉极了。 “你这身就挺好看的,别换了。”叶礼融笑着说道。 叶晚亭得到了堂哥的夸赞,也开心的笑了。 她拉着相颜进自己房间,“嫂嫂,你今天怎么比婚礼上还要漂亮啊,哥,我完全被比下去了是吗?” “你输给她,可得心服口服。” 叶晚亭人美嘴甜,惯会夸人的,“是呀,我认输,谁让我的嫂嫂美似天仙下凡呢!” 兄妹俩一唱一和的,可相颜兴致不高,她一直心事重重的。 叶礼融凑在她的耳边问,“还难过吗?” “我怕爸爸还在生气,不知道他今天心情怎么样,他会不会很不开心呢?” 叶礼融愧疚的摸摸她的头,低头看她的脸,说:“对不起。” 叶晚亭撅着小嘴,“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给我听……” “没什么……”叶礼融对堂妹说,脸上也难掩一丝愁容。 叶晚亭看出来他们还有话要说,转过身将床上的衣服整理好,挂进了白色大衣橱里,然后又在抽屉里翻找东西。 叶礼融安慰她说:“过一会儿,我们给爸爸打个电话拜年,好吗?” “我担心他不接电话。”相颜都快哭了,她心里对爸爸妈妈的感情很深,她心疼爸爸。 叶礼融看她流泪,他的眼睛也湿润了,两人执手相望,他说:“爸爸一定会原谅我们的,他不接电话,我们就发短信,别伤心了,如果爸爸的态度有所缓和,我们明天就回去给他拜年。” 相颜一听到可以回家看爸爸妈妈,一双大眼睛立刻就变得亮晶晶的,脸上也有了神采,她乖乖点了点头,“嗯。” 叶晚亭过来调节气氛,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深蓝色礼盒,笑着说:“我也给你们从英国带了礼物。” “是什么呀?”相颜强撑着笑容,其实眼角还有泪光,叶礼融一直看着她,简直心疼的要命了。 “丝巾,还有领带,我挑了很久,是情侣款哦。” “谢谢你,你有心了。”叶礼融接了过来,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大红包。 “我今天都正式二十三岁了,不要红包了。”叶晚亭可爱的逃开了。 “没结婚都是小孩,祝你学业进步,今年圆满毕业。” 叶晚亭笑着收下了红包,“谢谢哥,不过嫂嫂和我同龄,你也要给她红包。” “我人都是她的,红包就免了吧。”叶礼融说完,转过脸对着相颜一笑。 叶晚亭立刻捂住脸,大呼道:“哇,没想到我哥这个大书呆子竟说出了这样肉麻的话,这种场面居然被我遇到了,真是千载难逢!” 这一对小夫妇被说到都害羞了,叶礼融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他们不约而同的看了彼此一眼,早已心意相通。 “嫂嫂你一定很幸福吧,我男朋友的嘴就很笨,他有我哥一半会说话就好了。” “你可以夸我,但是不要批评别人。” “哼,实话也不让人说呀。”叶晚亭亲昵的拉着相颜坐到床上,两个女孩开始聊化妆品,聊流行服饰,以及她在国外发生的趣事,和一个同龄人的真心交谈,让相颜暂时忘记了忧伤。 在这里,也可以得到家庭的温暖,他们一家人都是真心实意对待她的。 叶礼融离开了房间,这里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正好去陪叔叔下象棋。 叶晚亭悄悄对她说:“昨天晚上,我哥打电话跟我说,明天你就一个任务,帮我好好的安慰你嫂嫂,她很想家,你们女孩子之间比较好聊心事,你一定帮我哄好她。” “难怪他昨晚躲到外面偷偷打电话呢!”相颜有些感动。 “我就这么一个哥哥,小时候都是他带着我玩,他总是保护我,你相信我,你嫁给他不会后悔的,他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你一定会永远幸福的。” 那一刻,相颜相信了妹妹的话,她以为自己牺牲的一切都会有回报,她会得到这个男人永恒的爱。 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相颜一气之下,将丝巾丢到了地上,想了想,又捡了起来,妹妹是个好妹妹,不能拿她送的东西撒气。 以前的回忆有多甜蜜,现在想起来就有多心酸。 相颜将丝巾放回了原处,然后恍惚的坐到一旁的沙发座椅上,自从他离开这个家以后,她心里一直不痛不痒的,却又不能真正的快乐,就像生命里有什么重要的逝去了一样。 她低头沉思,是他们之间的感情逝去了,那段甜美的日子,遥远的仿佛前一世发生过的。 突然,她陷入了一个无比悲凉的绝境之中。 此生,他们再也不会那么相爱了,他健康平安的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也一定有机会与他重逢,可是他们之间曾有过的美好,再也不会复现了。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深蓝丝绒般的天空中,缀着几朵柔软的白云。 相颜将车窗滑下,享受着春风的吹拂,空气中伴着温柔的花香。 这熟悉的街道,给她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认真留意过这一片的街景,道路两旁的乌桕树上叶已脱尽,正在发出新芽,新旧交替之间,萧索而静美。 她的座驾是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轿车,车身的线条很帅气,经过了一个繁华的十字路口,一直站在红绿灯旁等候的两个年轻男士,侧目朝她的车看了好几眼。 右向灯转绿了,但是前面有一位老太太推着坐轮椅的丈夫,老太太步履艰难地走着,每一步都慢慢的。 相颜缓缓将车停在斑马线前面,等候着这一对老夫妇走过。 这一幅景象多么难得啊,尤其她正赶着离婚去,简直是鲜明的讽刺。 后面来了一辆车,不耐烦的按了一声喇叭,将相颜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来,那一对老夫妇已经走到了马路中央,不妨碍她右转,她的车子缓缓起步,将车子拐进非机动车道,抄了一条近道。 她一路紧赶着过去,生怕迟了,到了时,他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我临时有会,四点钟到。” “行,我等你。”相颜很了解他为人,除非是迫不得已的要紧事,否则他不会失约。 相颜在车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四点钟,他准时来了。 他匆匆忙忙的将车停在马路对面,下车时,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然后摔上了车门。 许久未见,看到他英俊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这个陌生的街道,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绿灯亮了,他跟随着拥挤的人群,大步穿过斑马线。 相颜坐在车里,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公认的大帅哥,尤其是身上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东方男人的克制感,一出门总会被女人们多看他几眼。 他走到了行政服务办公楼下,目光找寻了一番,然后掏出手机给她打了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相颜从车里走出来,姗姗来迟的她,依旧不慌不忙的,让他等几分钟。 相颜身上一件过膝长度的白色系腰风衣,穿着七厘米的细跟长筒靴,走路时又慢又优雅,即使裹得严严实实的,也能看出她身材的线条美,身旁的路人纷纷给她让路,以前他们一起出门时,也总是这样引来频频注视。 相颜对他淡然一笑,浅浅笑意在她唇角若隐若现,一如初见时。 叶礼融心跳如雷,日夜期盼的人儿出现在了面前,与她目光交汇间,那份压抑已久的情感根本压制不住,只得垂下了眼眸,将目光停留在她脖子上的丝巾,他当然都记得,却不清楚她今天佩戴这条丝巾的意图。 叶礼融傻傻的站着,一直看着她,光影照在她的脸上,风在轻轻拨动着她的根根发丝。 他的情绪突然哽咽了,心里有一种不真实感,总感觉他们只是一起出来逛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就牵手回家。 然而,她却决绝的转身,优雅的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侧过脸对他说:“走吧,一会儿民政局该下班了。” 叶礼融从后面拉住了她的胳膊,语气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当然了,我从不做后悔的事情,你应该最明白我。”相颜又露出了笑容,而且坦诚,“包括与你结婚的七年,我也不后悔。” 叶礼融松开了自己的手,最后一点期待也彻底的死去了。 离婚登记室里,整个房间弥漫着寒冷的氛围,都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居然还要排队。 他们之间没有这么生疏过,就连坐着的位置都隔了一些距离,相颜无聊的环顾四周,发现其他夫妇都很严肃,好像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相颜原来是轻松坚定的,此刻心情也变得沉重了。 等待的每一分钟都是漫长的,相颜闭眼靠在冰凉的椅子上,留意听大厅的机器叫号。 原本快到他们了,可是排在他们前面的一对中年夫妇突然大吵起来了,他们对骂了很久,操着本地的方言,听得一知半解的,无非就是为了孩子的抚养费,为了钱,吵得不可开交。 这时候就连隔壁结婚的,都闻声过来看热闹了,有人还在拿手机拍摄,场面乱成一麻。 相颜心惊胆颤的,害怕他们打起来,那男人长得很凶,人高马大的,女方虽在言语上强悍,但打架肯定不是其对手,相颜还寻思着让叶礼融过去拉架,最后男方拍桌子摔笔而去。 相颜长吁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找了一个不会吵架的男人。 五点钟,终于是轮到他们了。 相颜起身走到了柜台前,然后回头找他,叶礼融不情愿的跟了过来,相颜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紧紧抿着嘴唇,这一副可怜的表情让人心疼。 此时此刻,他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相颜不敢与他有眼神上的接触,她害怕自己会哭出来,更害怕自己会改变主意。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询问了他们的意愿,然后开始走常规的办理流程,相颜将两人的材料合并起来,一起递交给了工作人员,“身份证原件、户本口原件、结婚证原件、离婚协议书,照片……” 然后,工作人员一直低着头确认证件和材料,他们也忙着填写表格,签字和按手印。 他们的体面是很多夫妇都办不到的,相颜不再陌生而冷漠,很像一个客气的朋友,甚至还对他说了一句,“今天办得还挺快的。” 叶礼融听到这一句后,不知道怎么回复她。 十分钟就彻底结束了这一段11年的关系。 相颜看似一脸轻松的走出了离婚登记室,今天她总是走在前面,而他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 在离婚这件事上,她像一个指挥家,主导着一切,“这些都是你的材料,你拿好了。” 俩人出楼时,要分开了。 叶礼融很不舍,终于开口了,对她说:“下午让你等了一个小时,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请你吃饭吧。” 相颜听后对他莞尔一笑,笑得极美,“我没空呀,晚上已经有约,再见了。” 叶礼融神色一瞬间暗沉了下来。 她依旧是清醒而薄情的,才一个月,她就已经移情别恋了,难怪好得这么快! 相颜坐到车里,又忍不住回过头看他,他也已经离开了。 繁华的街道,人群熙熙,他走路时缓缓摆动着右臂,可是一双长腿走路时明显不如以前轻盈矫健了,有气无力的。 相颜叹了口气,其实她也没好到哪儿去,都是一直在强撑着,现在还要赶着去一个不可推脱的应酬,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 晚上,相颜不可避免的喝了酒,出了包厢后,自己的衣服上和头发上被吸附着烟酒味,回到家就洗澡了,洗了很久,才穿着白色丝绸睡裙走出了浴室,脸上敷着面膜。 睡前,她又乐此不疲着穿衣打扮上的事儿,前不久跟风代购了一个奶茶色的bv云朵包,链条很重,她将常用的东西换到新包里,直到拿出离婚证时,她突然就哭了,哭得很伤心。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听到了楼下“嘭嘭嘭”的敲门声,她将离婚证放下了。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睡裙,找出了一件缎贡棉的黑色睡袍披在身上,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急匆匆的下楼。 她一走近门口,就听到林云让在门外有一些醉意的呼喊,“相颜,相颜,开门……” 相颜拉开了门,开口就责骂他,“这么晚了,还不让人睡觉?” 老杜站在家门口不远处候命,她又不好发脾气了,总要给他留点面子。 “你的未婚夫来了,你也不接待一下,让我等这么久?”林云让摇头晃脑的。 相颜又是生气地骂了他,“你神经病,喝完酒就胡说八道。” “老杜,你回吧,我今晚住这里。”林云让对司机直摆手,然后往屋里走。 “哎?您还真不客气!”相颜拦不住他,急忙跟司机说:“杜师傅,麻烦你等一下,他不可能住在这儿。” “好的,相总。”老杜毕恭毕敬的,对她憨笑。 老杜也很纳闷,老板到底醉没醉,每次他喝醉后,一出饭店就躺在车上睡觉,今天也是如此,这会儿怎么还能到处乱跑? 林云让一脸怨气的推上了门,然后低头问她,“为什么我不能住这儿?”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相颜掩住鼻端,无奈的皱起眉心。 林云让带着醉意的脚步,踢掉了皮鞋,整个人歪七扭八的走到客厅里,往沙发上一趴,还跟她打了个招呼,“借你家的沙发用一下,我今晚就睡这儿。” 相颜忍不住一笑,居然没有跌倒,一个人能支撑着走到这里来。 他觉得不舒服,还知道拿靠枕垫着脖子,他这个人酒量还行,酒品也尚可,一喝多就找个地方乖乖的睡觉,听说从没闹出过什么坏行为。 他很快就睡着了,几乎没有耽误一秒钟,酒精对于他来说,比安眠药还管用,真是一个幸福的人。 相颜到楼上拿了毯子,给他盖上了。 他好像比叶礼融还要高些,她家的沙发装不下他,连毛毯也装不下他,顾得了上身,一双脚在外露着。 相颜不习惯照顾人,自言自语道:“不管你了,冻死活该,谁让你不回自己家。” 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在她的面前睡着了,相颜感到无法适应,她蹲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好奇的观察起他。 他鼻梁很高,睫毛浓密,一个男人拥有这么优越的睫毛真是不多见,他呼吸热热的,这么真实的男人,这似乎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 相颜又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发丝粗硬的,像抚摸一个很乖巧的小动物,他睡着的模样对她而言是陌生的,看着看着,她忽然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人和他不一样,喝醉后就喜欢拉着别人说真心话,他平时性格很闷,总是一本正经的,或者一言不发,总让人猜不透他怎么想的。 相颜突然想起来了以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时刚结婚,叶礼融提前几天就很兴奋的告诉她,他要跟集团领导们一起吃饭,他进集团三年多了,这是第二次跟集团领导们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他想给领导们留下好印象。 果不其然,那一晚他冲锋在前,喝了很多,醉倒了。 他被同事搀扶到了家门口,满身的酒气,还一直胡言乱语。 相颜推开他,他气得嘟嘴,突然撒娇起来,基本上都没见过他这副小表情,大男人撒娇,真替他不好意思。 “你这个小坏蛋,你一直不喜欢我是不是?不过没关系,你现在已经是我的老婆了,我能把你娶回家就是我的本事。” 叶礼融紧紧搂着她,他很少对她说老婆两个字,在外面的场合,都是称呼我爱人,我的妻子,十足老派的人。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啊?”相颜讨厌一身酒气的人,她平时应酬完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这是起码的尊重。 叶礼融一言不发的蹲在沙发前,满眼深情地望着她,“我们好好聊一聊,好吗?”他渴求道。 “我不听,我不听。”相颜捂住耳朵,喝醉酒的男人太多话啦,说到天亮也说不完。 “那我抱你去睡觉。”即使他醉得一塌糊涂,还是将她公主抱起,小心翼翼的抱她到了卧室的床上,经过房门时,也没有一点点磕碰,给她盖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相颜躺在床上,他就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一直吻着她的手指,还告诉她,“我爱你,相颜。” 他很少表白,相颜听得懵懵的,他亲一下她的额头,眼巴巴望着她,等她睡着。 那晚,他的脸红红的,模样可爱极了。 他一直看着她,一对含情脉脉的眼睛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诉说,相颜笑了,唯恐他有什么话在心里憋坏了,她慷慨的对他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他简直快乐极了,很使劲的亲了一下她的手背,却很严肃的告诉她,“你不要小看我,你老公比你想象中有能力,有手腕。” 相颜笑了,“是,叶先生,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看来,他今晚在饭局上表现得不错,所以信心满满的。 他也很满意的傻笑了,然后捧着她的脸猛亲一顿,胡渣扎的她的脸又痛又痒,相颜又气得推开他,满脸不高兴。 他的双眼含着泪光,可怜兮兮的望着她,“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 他很少这么热烈的表白,相颜也感动极了。 后来,他俯身,头靠在她的肩窝里,一字一句真诚的向她吐露心声,“你相信我,不超过两三年,我一定会让你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我会努力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好不好?” “我知道了。”相颜心疼的安慰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抚摸他的头,原来他心里的压力这么大,一直都在想着这些事情,还从来都不说出口。 “你知不知道啊,我这么拼命都是为了你,我这个人从小就过惯了苦日子,我一点也不怕吃苦,但是你不一样,你从小就在家里受宠,过着那么优渥的生活,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受苦,更不想让你觉得后悔嫁给我。” “我知道了,傻瓜。”相颜听完他的话,笑眼含泪。 “相颜,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好吗,任何人都可以离开我,唯独你不可以。” 她忘记当初怎么回答他的,最后,先离开的是他啊! 回忆至此,相颜抱住自己的双膝,把脸埋进膝盖里,痛苦无助的低声哭了起来。 今晚,是离婚后,第一次因为他哭,她心里好难过。 她低低的哭泣声唤醒了林云让。 林云让睁开眼后,看到她在哭,没说什么,就是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给她安慰。 相颜抬起头,泪眼迷离的望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了。 她忍不住靠在他的身上哭了,很久没有这样放肆的在别人面前哭了,她平时擅长在夜里偷偷一个人哭。 林云让理解她,这不是一件很容易就走出来的事情。 不一会儿,原本清澈的眼珠子都哭红了,听到她的哭声,林云让心疼的不行,一直轻轻拍扶着她。 相颜还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大哭,所以很快就克制了自己,她闭眼捧住脸,收住了眼泪,装作没哭过。 她脸上的肌肤充盈水润,鼻端粉粉的,眼睛湿漉漉地还挂着泪珠儿,长发蓬蓬地遮在脸腮上,任何时候都美极了。 林云让伸出手,擦掉了她挂在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将她脸颊上的碎发压到了耳后。 “我睡了多久?”林云让沙哑着嗓子问道。 他一说话,相颜闻到他口腔中散发出烈酒的味道,还夹杂着些许烟草味,还好并不十分浓烈,要不她又得犯头痛了。 “我还要给你计算睡眠时间吗,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爱惜自己有什么用呢,反正你也不爱我!”她在为那个男人流泪,他嫉妒。 “你真的会为了我而改变吗,你以为我还相信这些吗?” “你老是以为我在说假话,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可信吗?”林云让的眼眶突然红了,虽然喝多了酒,他依然清醒。 “有些话,你说了我就明白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郑重考虑的。” “考虑什么,难道你身边还有别人?”林云让几近崩溃,这一刻,他竟不知道自己对她究竟是爱还是占有欲? 他喝了酒,情绪不那么容易受控制,相颜也不想忍让,她将讨厌叶礼融的情绪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这位先生,难道你说爱我,我就必须得答应你吗?” 林云让急切的想要抱住她了,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几近疯狂的逼问:“如果你身边没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不选我呢?” “没有!”她说没有就是没有,她讨厌撒谎的人。 林云让松了她的肩,刚才那一刹那,他真的害怕她什么时候遇到了什么男人,使她短时间内离了婚,在她的面前,他总是胡乱猜想,一天没有步入婚姻殿堂,他的一颗心都是悬着的。 他低头问她,“那你究竟怎么想的?” “难道我就不能不结婚了吗,我觉得孤单终老也是一种选择,或许比结婚更轻松快乐。” “我一直都是孤独的,你看我幸福吗?” “我和你不一样,我一个人也会幸福的。”她看上去很有勇气。 今晚,他也不想让着她,“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告诉我。” “等你这阵爱意过了,你就会把我挥到一边去,不管也不问。” “我……”林云让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打断了。 “你快点离开我家,回自己家去!”相颜生硬拖拽着他的手臂,理直气壮的要撵他走,却一点拉不动他。 林云让也感觉异常的疲倦,想要离开了,他在身上找不到手机,相颜默不作声的递给了他。 这些天,他的所作所为超出了自己的预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了追求一个女人居然不顾自尊了。 临走时,他突然就清醒了,还对她说了一句,“相颜,我会让你爱上我。” 相颜沉默了,心里一惊颤。 他这样的男人能轻易言败吗,他是一个好胜心极强的男人,好胜心让他拥有了现在的一切,他不可能轻易败给一个女人。 夜已深了,相颜上楼睡觉,她毫无征兆的走进了叶礼融住过的房间,按开了灯,一切如旧,似乎他身上的味道还没有散去。 她又流泪了,本以为自己恢复了,可一想起他,还是心慌气短。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失恋,感谢他延迟了十一年让她体验这种感觉,不知怎么,今晚格外的想念那个人,好像在做最后的告别。 她有气无力地坐到了床上,突然看了一眼床头的抽屉,却没有拉开来。 然而,让她真正动了离婚念头的那枚戒指,依旧在这个抽屉里。 同样的,叶礼融也睡不着,他似乎已经没有了睡眠。 这一个月以来,旁人以很多形式向他打听过他的婚姻状况,他都不松口,他在等一个不可能,真拿到了离婚证,他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手机是一个伟大的发明,每每想念她时,可以听听她的语音,看看她的视频,他将手机放到耳边,发出了相颜害羞的语调,“我好爱你啊老公,我要爱你一辈子。” 以前,她很喜欢在他耳边碎碎念念,但是他最喜欢这一句,时不时拿出来听一遍,总也听不腻。 他反省,有时候确实把她当小孩管。 有一年的夏天,她小腿上莫名其妙的起了一大片红红的疹子,总是好不了,而且隔一个月就感冒。 下班后,他一回家就在厨房里埋头做饭,她明明还在发烧,脑袋很烫,却偷吃冰激凌,吃了一堆不健康的零食。 他辛辛苦苦的忙好了一桌子饭菜,她说一口都不想吃了。 叶礼融火冒三丈,真想狠狠打她几下,在他的认知里,只要每天健康饮食,就能拥有一个好身体,更不会总生病了。 可是,她总不听话,叶礼融气得说了她两句,“你以后再这样子,我就不做饭给你吃了。” 没想到,她一点没有害怕,反而说:“不做就不做,想给我做饭吃的人有千千万万。” “你……”叶礼融气得要命,张了张口又没说了,谁知道她下一句有多么伤人。 她气性很大,跺着脚,跑进了卧室里,反锁上门。 叶礼融也气得在客厅来来回回的走着,自言自语道:“你居然还想吃别人做的饭,你那张小嘴那么刁,谁有我做饭好吃啊?” 晚上,敲房门始终不应,不过他总能想到办法。 叶礼融的爷爷是做木匠出身的,他深受遗传,多少也会一点手艺活,今晚就算是将门锁拆了,也要和她一起睡。 相颜听到门锁一直在响,就拉开了门,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把梅花起子,一脸愣愣的望着她。 “你在干什么?”她眉毛挂着,还在生气。 “我……我研究一下门锁。”叶礼融紧张不已,顺利进屋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关灯后,两米的大床上,她宁愿一个人睡在床沿边上。 叶礼融将她抱到床中间,她又自个儿移到床沿边上,就算要掉到床底下了,也不准他靠近。 他用手指戳了戳她腰上的软肉,用脚趾挠了挠她的脚心,她都不为所动,难道生气时都不怕痒了吗? 他厚着脸皮,凑过来问她,“饿不饿啊?” 黑暗的深夜里,他突然间的发话,将她吓了一跳,差一点真的滚下床了,他反应极快,轻松将她捞了回来,抚摸她的肩膀,已经被空调冷风吹得冰凉的,想给她盖上被子时,她还是躲。 后来,他只能靠过来,陪着她一起睡床沿边上,然后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她整个身体绷得直直的,还是不亲近他。 第二天上午,叶礼融就耐不住了,给她发了信息,“我错了,别不理我了,好不好?” 她的回复,就是已读不回。 叶礼融彻底慌了神,左思右想了一个办法,安排了三个礼物,分三次外送到了她的办公室。 第一个礼物是199朵香槟黄玫瑰,由花店女老板推进她办公室的,据她说,当时整个公司都沸腾了,全挤到她办公室里看花,不仅夸他是一个浪漫的男人,还告诉了她,黄玫瑰的花意是道歉,纷纷劝和。 第二个礼物,是她平时最爱吃的蛋糕,最后一个礼物是她喜欢的零食,满满一大箱子,够她吃一年的份量。 以他没做错就绝不认错的性子,这次算是彻彻底底对她妥协了。 相颜收到了络绎不绝的礼物后,不仅气消了,还懊悔的发了一段信息给他,“你干嘛这么兴师动众啊,你不要再送东西来了,我本来也打算今晚就原谅你了。” “因为我在乎你,我怕你今天还在生气啊,乖乖。”他回复了这段文字。 她突然就感动的要哭了,然后像个害羞的小女孩,发了一段语音过来,“我好爱你啊老公,我要爱你一辈子。” 男女思维真的不同,为她的健康担心到彻夜睡不着,她一点不领情,只是送了几个小礼物,她就这么感动了。 现在想想,她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只要用心的哄哄就好了,然后再狠狠教育,她肯定会听话的。 当晚回家,叶礼融就抓住了她,质问她,“一天一夜都不理我,还有哪来的千千万万,你给我解释清楚。” 相颜愧疚的直摇头,“没有,我气你的。” 他依旧态度冷酷,不依不饶的追问,“气我的?还是你说出了心里话?” 她一直摇头,着急的解释,“不是的……我乱说的。” “我哪里对不起你啊,你要这么气我,这样伤我的心?” 相颜听到他这么说,就一直眼泪汪汪的认错,“不是的,我说错了……对不起。” “我昨晚一夜没睡着,今天一堆的工作,还要担心你在生气,绞尽脑汁的哄你。” 她是一个心软善良的好姑娘,立刻就反省,主动投入他的怀抱,嘤嘤哭了,不仅乖乖的听话了,还反过来哄他,边哭边认错,“昨晚是我错了,我不该用那样的态度对你,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那晚,他们度过了很幸福的一夜。 无论她多么不听话,他都有办法应对,现在却任由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控的局面。 他真的后悔了,下午没有跟她服软,可是又庆幸自己没有,因为那样很自私。 这些天,只要一想起那个男人正在追求她,他就放弃纠缠她了,他拿什么竞争呢? 真正的爱,是克制,亦是成全,希望她走上更好的人生旅途。 次日,清晨六点钟,相颜毫无征兆的醒来了,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她突然担忧了起来,“我才29岁,以后几十年的时光用来做什么呢?” 耳边安静的可怕,人也空虚的可怕,越想越深远,她是极害怕寂寞的。 相颜不知道刘医生怎么能够独身到现在,她想向刘医生请教,她相信别人能够做到,她一定也可以。 相颜拿起手机,刘医生一向早睡早起,这个时间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值夜班。 “你醒了吗?” 相颜等了好半天,刘医生都没回复信息。 她这个人很容易焦虑,对于在意的人,不及时回复她信息,她就会胡思乱想,往最坏处想,一定是刘医生不喜欢我了,所以连信息都懒得回了。 虽然知道刘医生的职业很特殊,很忙碌,但就是希望完全拥有她的时间。 以后,刘医生谈恋爱了怎么办? 相颜一想到自己又要失去一个重要的人,就痛苦不堪的趴在羽绒枕头里流眼泪了。 她才哭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一下,她以为是刘医生发来的,擦去脸上的泪珠。 “早安,醒了吗?”林云让发来了信息。 自从他表白之后,天天都发早安信息,处于追求期的男人鲜少有自尊心,昨晚明明吵的不欢而散,今早又来找她了。 此刻,相颜突然之间快乐了起来,不像以前那么反感他了,还回复了他,“怎么这么早?” 因为,今天的早安短信比平时要早一些。 “我五点半就起来了,在去机场的路上,十一点才能到,万一你找不到我,急得哭怎么办?” “你无聊,我像会哭的人吗?”相颜给他回复过去,然后才想起昨晚才在他的面前哭过,真糗! “我今天去东北调研两个项目,然后去几个施工项目上看看,昨天下午开视频会议,跟我反映说,这是问题那也是问题,这次要出差四五天,你一个人会不会无聊?” “不会,我有自己的好朋友。” “那我就放心了,等我忙完这阵子,请你的好朋友吃饭,感谢她一直照顾你。” “等你回来时再说吧。”相颜难得对他有了耐心。 ‘“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 “嗯。”相颜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入睡。 “老天,您对我太好了。”她很感恩,将双手放在胸口,心里满满足足的。 她多么害怕孤独,多么恐惧无爱的人生,还好一直有人愿意陪伴她,即使她不太懂怎么爱别人,也没有能力给别人承诺,也有人爱她,这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第60章 工作第一 九点不到,相颜就到了公司。 显然,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她向来如此,事业排第一,其余都排到之后。 这段时间,一季度的报表已经出来了,新签合同额同期对比下降了36%,虽然营收影响不大,但是营业利润下降20%,工厂的存货堆积着,相颜板着脸翻了翻纸质报告,又对着电脑愁眉不展,在工作场合,她跟私底下完全是两副面孔,经常是严肃而且不近人情的。 市场部经理钟达坐在客椅上,紧张的搓了搓手掌,也是胆战心惊的,他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有时候老板心情不好,挨几句骂也很正常。 钟达是公司的老员工了,除了韩智俊,相颜最信任他,今年他带领整个部门几乎天天加班,业绩不好,有时候与努力无关。 相颜问了他对今年行情的看法,钟达说:“昨晚跟几个同行朋友聊天,一个厂家销售吃饭,他有改行的想法了。” “各个行业都遇到了瓶颈期,改行做什么呢?” “他只是一时抱怨吧,小孩要升小学了,他的妻子吵着要换学区房,已经好几个月都靠着底薪了,生活也难以为继。”钟达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之前开会时跟您提过的,我始终认为,公司可以加大在家庭医疗器械上投入研发,从一季度来看,给门店供应的家庭医疗器械的影响最小,反而有需求量上升的趋势。” 相颜说:“不能病急乱投医,这个时候更得稳中求进,现在维持生产已经有些冒险了。” “相总您说的有道理,不过咱们公司算是好的了,我接下来也一定不会松懈的。” 相颜听了这句话,脸色稍显温和。 今年,她暂停了所有产品的研发,然后,让研发部和销售部的部分员工参与到了投标工作中,只要资质符合的,别省的也投。 各个行业都有其繁琐之处,只要认真去想,就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一个器械能够上市,包括了仓库工厂房、设备、人员、药监局的检查、市场准入、研发、临床跟踪,市场调查,注册等不计其数的环节,就连销售也不是最后一步,给客户讲解产品使用方法,售后维修服务等。 从4月份开始,她身为管理层带头降薪,全体员工暂停涨薪,取消了外勤补贴和加班补贴,各部门的底薪也降了,去年绩效不合格的,全部被降薪了,现在公司就是一直撑着没有裁员,也没有员工提离职,外面环境更差。 上午,办公室来来往往都是跟她汇报工作的,当下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差。 闲时,已经十一点钟了,相颜拿起固话,打给了销售部。 销售部全员在开会,固话响了两声,褚园园起身,一看显示的分机号,赶紧接起来,“您好,相总。” 相颜直接问:“张绪平呢?” “张经理正在给我们开会。” “让他来我办公室。” “好的,相总。” 会议也中止了,大家面面相觑。 张绪平拿了笔记本和笔,就匆匆离开了办公室,大家都不安的问道:“相总找老张谈啥事呀?” “我想,老张一定要挨冲了,上半年业绩太艰难了,上次周会,相总说了,如果年中还是这样,就考虑要裁员了。” “没办法啊,现在大医院都集采了,对于医院和疾控等事业单位的大量采购有巨大的影响,行业体系将被打乱重组,传统关系型的销售已经走向末路,销售环节的成本缩减,销售人员的转型调整,销售团队的淘汰,都是必然的。” “虽然,上个月已经调离了两个新人进市场部,领导还是觉得人多了吧?” “唉,不行让我当公司保洁吧,我服从公司安排!” 大家笑得苦涩,公司的很多员工都身兼多重技能,也很相信领导的决策。 他们开始聊到了一些闲话,褚园园神神秘秘的说道:“前不久,我的老东家不是整个公司被抓走盘问吗,听说那小黑屋很可怕呢!” “难道用了什么酷刑吗?” “不是,只是把人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还有一排的沙发,三个监督你的人就坐在这张沙发上,临近天花板有一条缝那么大的窗户,墙壁是软的,逃不掉也死不掉,手机没收,连近视眼镜都收走了,鸡蛋捣碎了让你吃,睡觉时,手和头必须要在可视范围内,24小时都亮着灯,还有三个人盯着你,包括你睡觉的时候,不交代也不强求,就是耐心等待,听说15天是极限。” 大家都很沉默,似乎在回忆自己的往事,然后说:“这一般人三天就精神崩溃了吧?” “这才四月份,我已经认识两个美女同行进去了,据说还是好几年前的单子,唉!” “我也听说,一个前同事被逼着跑路了,抛家弃子。” “怎么回事?” “他倒霉,因为他是经办人,他一跑路,调查的线就断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了,现在一个人在国外,有家不能回。” “相总真是运气好,过完年,那个余副院长落马了,如果去年我们合作了,今年不也得遭殃吗?” “不是运气好,是相颜做事稳健,又特别谨慎。” 有些同事又沉默了,“现在有一种倒查三十年,掘地三尺,过去犯过错的,应该都逃不了,做我们这行风险太大了。” “我们公司没有这方面的担忧,还是先保住自己的饭碗吧。”秦芳宁跟小组的几个下属说道:“这是下周的几个学术会议,你多询问几位主任,他们有没有空参加,然后你亲自接送。” 秦芳宁带徒弟很用心,几乎是倾囊相授,“还有,产品的试用,要多做几个试用评价,每个问题都要答的上来,对自己的产品要烂熟于心。” 张绪平赶来时,脸上有些紧张的神色,听闻老板上午一直在训人,心里直犯嘀咕,“今天真不该待在办公室,如果出去了,兴许能躲过一劫。” 张绪平轻声敲了下门,“相总。” 相颜看了他一眼,直接没给他好脸色,张绪平心里慌死了,自顾走进了办公室里,战战兢兢的坐在椅子上。 相颜说道:“上半年都要过完了,今年的新签合同额直接腰斩,你们部门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相总,上午本来约了客户,被临时放鸽子了,所以组织部门开了一个会议……” “昨天我经过你们办公室,几个人都在办公室里待着,没事可做吗?” “今年受集采的影响,以前主任办公室门口总有人拜访,现在也没人去了。” “那就不想办法了?” “一直在想,其实部门的人也没有闲着,别家经销商比我们更难熬,我听说有些同行都跑去卖酒水了。”张绪平接着说:“现在不是以前吃饭喝酒唱歌了,我们也在跟着市场去调整自己的销售方式,只是……” “那么,下个季度给你定的销售指标是20%,能完成吗?”相颜说话很平静,却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相总,现在整体经济下行,我们这个行业内的医疗反腐、产品落标等等现象频发,这个目标是有点困难的。”张绪平做了十几年的销售工作,自然最会察言观色,他立刻点头道:“但是,我一定带领部门一起努力完成指标的。” 相颜听后,还算是满意,又叮嘱了一句,“另外,近期维护一下未付款项的催付。” “好的,相总。” 在张绪平眼里,老板并不会把人往死路上逼,只是她下达任务的时候,反驳她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只能先应允下来。 老板未雨绸缪是对的,不过公司远没有那么艰难,最近又拿了几个研发产品的代理,有些产品的国产替代将是大势所趋,只要能够在这一波洪流之中生存住,未来不可估量。 “那个程旸,以前他每个月还跑几趟医院,我昨天经过你们办公室,他腿翘在桌子上,好像还在打游戏,他现在的日子这么好过吗?” “他好像就等着公司辞退他,今天上午直接没来公司了。” “那就按照之前说的,让他另谋高就吧,另外给他补偿两个月工资。” “上个月他提了一个产品,我感觉他是想跳过公司,直接跟医院签合同,但是这个产品必须走代理商,当时您不是定了价吗,他认为跟竞品终端价对比就没有利润了,最后听说找了外地的的一个小代理商,我跟厂家那边确认了,他原本就是厂家那边推荐的,门路很多。” “我知道了。”相颜听后,情绪依然很稳定,按着额头,说道:“本来看他长得不错,应该招客户喜欢,又能说会道的,这都是我识人不清的下场。” “他这种行为,公司不处罚他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先去找他谈谈,看他开出什么条件,我反而担心他离职后对公司会有报复行为。” “他肯定不敢,公司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工资又没有克扣一分。” “别把人心想得太美好了,你告诉他,公司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但是超出规则以外的补偿款肯定站不住脚,我希望是好聚好散。” “相总,您真是宅心仁厚,余院长的事情您都听说了吧,还是相总您英明。” “别捧我了,把工作做好。” 去年,程旸得到了这个资源,这位余副院长提前透露了要采购的设备参数、品牌和预算价格等重要内幕信息,几乎是势在必得。 那时候,相颜也动摇过,但是一想到,不走正规途径,如果以后影响到了叶礼融的仕途,就什么坏念头都打消了。 前几年整个行业站在了风口上,很多小经销商都赚的盆满钵满。 今年却频繁传出贪腐新闻,不少行业大佬被抓进了,相颜也惴惴不安的,不过对她影响不大,她晚上还可以睡得着。 因为,叶礼融似乎早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以前他总不厌其烦的叮嘱她合规经营,脚踏实地,才换来了如今的心安理得。 午餐时,韩智俊依旧来到相颜办公室,两人聊些工作上的事情,她忙了一上午,胃口不错,韩智俊见她吃的差不多了,便询问,“吃好了吧?” 她点头之后,许亚惠过来收拾走了餐盒,给保洁阿姨清洗和消毒。 相颜手臂放在办公桌上,轻轻用手指敲着桌面,悠长的叹了一口气,“虽然账面数据还算能看,明年的日子怎么过呀?” “你也不要太恐慌了,或许,明年还会有新的转机。” 韩智俊是一个能做实事的人,可是他的经营目光远不如她,“不努力哪来的转机呢,我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 相颜有气无力的,接着说道:“虽然,经营的事情不在你的范围内,你也是股东,也要关心这些事情,这段时间我的事业心下降了,再这么下去,你我都得彻底下班了。” “那么,你以前的上进心呢,上周的座谈会你也缺席,再这么任性,你就与行业脱轨了!”韩智俊友好的恐吓她。 “你知道我最近经历了什么吗,也不体谅我一下。” “那你跟我说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韩智俊很耐心的询问道。 相颜举起左手给他看,光秃秃的五根手指,说:“你没发现我很久没戴婚戒了吗?” 近期有一家银行的贷款到期了,她是企业法人,需要她提供结婚证和配偶的身份证原件,她回复说婚姻状况有变,跟银行沟通一下,融资会计立刻跟他汇报了这件事情。 “我听到公司的流言蜚语了,你已经翻过了人生的一个旧篇章了,有人到现在还是一个孤家寡人呢,你想一想,谁比较需要被体谅?”韩智俊暗指自己,一本正经的分析说。 “算你狠!”相颜无奈的抛出这一句,又坐回老板椅里。 韩智俊低头笑了,安慰她,“虽然新的市场环境让人头痛,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度过以后的每一个难关。”韩智俊担忧不妥,又补充了后面的一句。 相颜听到这句话,好像有一阵暖流淌过了心河,无论她是一个多么强大冷酷的女人,也是有感情的。 相颜也是真诚的说道:“我现在真挺悲观的,甚至在心里盘算过,这几年的利润,公司还能撑几时?”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回到一开始的小规模,你也不用这么累了。” “这么多人都裁了吗,赚钱的时候留着人家,不赚钱就一脚踢走吗,也不能什么都怪大环境,管理者的经营能力也有直接关系。”相颜苦恼的拖着脸腮。 “这不是最后的退路吗,何况现状并没有那么差,不过和合作的医疗机构还得维护关系,别生疏了。”韩智俊说道。 “你打电话安排时间吧,我现在真跑不动了,下个月再说吧。”相颜想勤奋更想犯懒,一旦享受过躺平,就不想再努力了。 “知道了,你中午休息会儿吧,现在是危机时刻,也是转机时刻,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迎接挑战。” “你不陪我多聊一会儿吗?” “我不做事情,恐怕你连忧伤的时间都没有了,我可是为了你承担这么多压力。” “去忙吧。”相颜对他摆了摆手,假装痛苦,要不他又得安排繁重的工作任务给她了。 韩智俊对她温暖一笑,就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相颜无条件的信任他,他在工作中越来越出色了,他表面上话语很冷漠,默默付出了很多。 这些年,如果没有他,那么工作加生活的重创一起降临到她身上,她真的早就倒下了。 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相颜见过很多有趣的人,但是唯独纯朴且善良的人,她最为欣赏,这样性格的人,天生的变不坏,而且不懂得怎么变坏,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很安心,也不会担心自己的感情白白付出了。 韩智俊就是这样人,相颜一看到韩智俊,就知道自己处于安全的环境里,公司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害怕,因为他一直以来的付出,相颜感动不已。 下午三点半,相颜临时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关上了自己的办公室的门。 韩智俊的办公室里还有人在谈事,她也不认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身形很瘦,看上去有三十几岁,她轻声敲了敲玻璃门,然后大步走了进去。 韩智俊与来人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老板相总。” “相总您好。”男人起身,恭敬对她微微躬身。 “这位是来面试的总账岗。” 韩智俊做事从不用别人安排,他用人很挑剔,找了一个多月,也没有定下人选,下午又来了几个面试的。 相颜与面试者浅握了一下手,也没有多说,“你们慢慢聊,我有事要出去。” “什么事啊,你亲自去吗?”韩智俊露出了担心的神色,近期她的身体看起来很弱,一直都在强撑着。 “下午,老马给我打了通电话,我还是去一下他的口腔医院吧,如果公司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相颜浅笑着离开了。 “好的,路上开车慢点。”韩智俊叮嘱道。 “知道。”相颜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公司。 她对于工作上的事情,能够打电话的,不会发信息,因为文字容易被曲解,能够当面谈的,也绝不会通过电话。 她亲自在接洽这个订单,前后已经有半年了,主要供应一些美容正畸和义齿的材料,作为创始人和总经理,最近她也得重新穿上销售的西装了,不敢随便交给手底下人,任何订单她都亲自维护对接了。 相颜将车停在医院门口,直接上了四楼的院长办公室,医院很干净明亮,走廊的白瓷砖可以倒出人影,她走到院长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马院长,您好啊。” “不是约好了晚上聊聊吗,怎么快就到啦?”马院长白面秀气,头发里夹杂着一些白发,说话乡音很重,但是温文尔雅的。 “下午公司里也没有什么重要事情,我担心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我!”相颜一直对甲方很周到客气。 马院长微笑着起身,走到茶桌旁,拿出一次性纸杯,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相颜弯腰,双手接过,“谢谢。” 马院长示意她,笑眯眯的关怀道:“请坐,今年怎么样啊?” 相颜向来真诚直率,也不见外,与马院长熟络的聊了起来,开始大吐苦水,“太难了,年初时,同行都因为利润低而垂头丧气的,我是一个反应比较慢的人,最近才开始忧愁,算是躲过了几个月的烦恼期,有时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你太自谦了,我倒是觉得你很敏锐。”马院长依旧微笑着说道:“drg改革的展开,集采是优化整个医疗环境的重要举措,困难不是针对于某一家企业,利润低了是不假,长远来看,医院的回款稳定了,产品的准入标准降低了,市场也规范了,总体来看肯定是一件好事。” 相颜说道:“最近省内几家大医院的注射类和介入类的中标结果,多数都是外省的一些头部企业,采购周期位两年,还能适当延长,像是骨科类的影响非常大,以前万元以上的骨科手术耗材,现在价格都降到千元甚至百元了,但是价格太低了,我们经销商没有钱赚,厂家也没有利润,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投入价格战了。” 马院长也是频频点头,他表示,“现在,行业是内卷的严重,医院对各个环节开始了精细化管理,对于企业的综合实力也是考验,将来必须是高品质制造、品类齐全,有时候要达到上百种,才有可能中标了,但是一旦中标了,就有可能带来十几个省市联盟集采销售,目前就是让好企业做大做强的趋势。” “是啊,现在可以催生出更多的行业巨头,但是我们这样的小企业只能在夹缝之中求生存,或许哪一天就被时代的浪潮拍在沙滩上了。” “你太谦虚了,我看你还有很远的发展前景,何况你还有一个背靠的大山,不用太忧愁啦!”马院长一直宽慰她。 “我们公司起步晚,经过了七年的努力,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又面临了这样的政策,第一次感到这么迷茫。” “听说现在神外科的手术机器人也在做起来了,国家的科技进步很快。” “是啊,我有个行业内的朋友,一直做神外科设备,他们的耗材一直挺贵的,今年也降了很多,综合利润降到了10%以下,这都算是较为理想的状态了。” “你父亲今年也挺难的吧?” “是啊,这是他坚持了三十几年的行业,前不久我回家跟父亲聊天,他也是一脸忧愁,他一生都在致力于骨科医疗器材上的研发,国外的产品在价格上的碾压,国内技术的落后,这些都没有击退他的热情,因为他们老一辈的企业家更有家国情怀,目前医院里的大型医疗器材产品都被国外垄断,怎么打破垄断,替代外资企业的产品和技术,是他毕生的愿望。” “业内人士不是都在说,下半年的形势应该会好起来。” “我个人估计,下半年比上半年更难,明年比今年更难。”相颜并不是在卖惨,这是她的切身体会。 “不会的,将来允许设立外资医院的话,医疗资源市场化,或许又有新的生机,总之不必绝望。” “希望一切如您所说的,我现在也不敢将未来想得过于美好,有人预测以后一半以上的经销商和代理商都会被淘汰,今年我们公司虽然集采中了四五个项目,但是采购量大幅下降了,价格也低,将税费一扣,合同利润也越来越低了,所以我也不想考虑什么营收规模了,用大资金博取小收益,风险太高了,而且,有些医院的三四年的应收账款都讨不回来,我们这种小企业是经不起负利润的,说不定很快就会销声匿迹。”相颜一顿卖惨,期求甲方的垂怜。 “当整体环境不好的时候,某个人的努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日本的泡沫经济之后,经历了三十年的经济低迷期,适当地放松自己,也不要过于焦虑,目前国家渐渐进入了老龄化的趋势,60岁以上的老年人占到了20%,医疗器械的市场需求量在不断增长,而且未来国产替代的机会还有很多。” “谢谢马院长的开导,人生一定要与智者为伍,让我的思想开阔了很多,也一直给了我很大的助力。” “今天找你呢,是有个事托你帮忙。” “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相颜内心有些感到不妙,但是笑容依旧。 她喜欢讲好听的话,别人爱听的话,但是姿态很少放低。 “相总客气了。”马院长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现在就过来。” 五分钟后,一位女医生走进了办公室,她穿着一身白袍,戴着医用帽,皮肤不算白,但是身形修长,长发束在脑后,就是一个很传统的医生形象。 “院长。”女医生客气而冷漠。 “这位是相总。”马院长介绍道。 “您好。”女医生伸出手来,相颜也很礼貌的站起身来,两人握了握手。 “请坐,我们坐着聊吧。”相颜笑着说道,此刻还不能猜出他们的意图。 “她一开始是儿童正畸科的,今年医院在岗位上有所调动,所有的儿童患者都转给了另一位资历更深的医生,她自己也不适应给成人看牙,一个矫情的小姑娘……” “马院长,您不用客气,什么都可以直接与我说的。” “她听说,医科大的同学转行到医械销售行业,这几年做得还不错,所以也动了这方面的心思。” 相颜这才听明白了,她会心一笑,也很真诚且坦白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今年各个岗位都在挤压,我公司里的很多员工也是身兼数职的,都要服从我在岗位上的调动,我向来实话实说,做医生比我们这行稳定很多,而且更有发展前途,我们这一行也挺辛苦的,有时候还有一些商务饭局,外联工作的比重很高,我觉得你还是考虑好。” 女医生说道:“我已经33岁,做了十年牙医,对这一行也实在是厌倦了。” “我认识一位女销售员,之前在医院的ct科室,因为常年接触辐射,后来备孕时转到了我们医械行业,也做得挺好的。你要是真的想来,我随时欢迎,马院长最了解我的为人,我比较考虑别人的角度,主要是害怕你将来后悔了,毕竟你本来就有一个这么好的岗位。” “小章挺优秀的,改行也一定能够做好。” “我没有质疑章医生的能力,如今看来,集采一定是长期政策了,以前利益链错综复杂,现在倒逼医院降低成本,对于小公司来说,无异于重创,今年与大型医院合作已经是不可能了,不过我们公司在高值耗材上不是重点方向,今年高值耗材的行情很差,二位是业内人士,自然比我更了解。” “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私立医院,外企医院,目前从国外的发达国家来看,这应该就是未来的发展趋势。” 马院长极力将人塞到她的公司里,这个忙是不可推脱的。 在相颜眼里,马院长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相颜也见过他的妻子,保养得宜,年龄上也比他小几岁,没想到他仍然不知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那种关系,这是别人的私事。 不过,相颜心中对马院长多了几分鄙夷,奈何生意上已经合作了几年,倒没必要为了这私人小事闹翻脸。 “这几年涌现了大批的医疗器械代理商,整个行业形势不错,都赚了些钱,我们公司前两个月才降了薪,现在也是在考虑裁员,消息都不敢公布出去,实在不想让跟着我好几年的老员工失望。”她肯定不能轻易就答应别人的请求,总要将事情说的困难些。 “她父母也都是从事医疗行业的,以后她有机会做些事情。”马院长继续说道:“她跟我谈到这个想法时,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因为我最信任你了,我跟她父母的交情不错,把她托付给你,我认为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这个自然是没问题,马院长找到我,也是看得起我。!”相颜为自己一开始龌龊的想法而感到惭愧。 “别看相总年纪小,本事可大了。”马院长像个介绍人似的,“相总不仅漂亮,人也厚道,以后也要好好跟着相总努力。” “马院长可是为我招揽了一员大将啊,章医生,我们加个微信,你什么时候想来公司报到,就给我打电话。” “谢谢相总了,我来扫您。” 相颜将微信二维码调了出来,然后说道:“我在附近订了一家私房菜馆,我们边吃边聊,马院长您看可好?” “这顿饭必须由我来请啊,今天还是你买单的话,我就跟你不客气了啊!”马院长严厉的批评道,不过眼里都是笑意。 “马院长您真客气啊,我们走着过去吧,也不远。” 他们一行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医院。 第61章 颜控 韩智俊挑选了很久,终于等来了一个合适的人选,立刻跟老板汇报了这件事。 当然,她还是老样子,第一句话总是问:“长得好不好看?” “你……”韩智俊无奈的叹气,将简历放下,质问她,“一个财务要什么好不好看,你为什么不问别的?” “你看上的人,工作能力和经验自然是过关的。” 韩智俊一直看着她,半晌才发话了,“所以,那个林云让来公司找你,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相颜疑惑地问道:“跟他有什么关系啊,我们不是在聊招聘的新人吗?” 韩智俊的表情很严肃,变得一言不发了。 相颜一脸八卦,道:“你呀,有能力的孩子比比皆是,你就不能有点私心,为自己找个漂亮的吗,然后再发展一下?” 韩智俊顿了约莫一分钟,望着她的眼神开始变得哀怨,都七年了,她对他的真心视若不见,还如此讥讽他。 相颜身子往前倾,好奇的想看一眼他手里的简历,他却冷着脸收了起来,不让她看。 有时候,相颜真不懂男人啊,前一秒还好好的,说变脸就变脸了。 “你快说一句话啊?”相颜不耐烦了,最讨厌冷酷的男人。 “你要我说什么,我不想跟着你胡闹,好看有那么重要吗?”韩智俊鄙夷道。 相颜说:“你也知道我是颜控啊,当初我那么诚意邀请你来公司,主要是因为你好看啊!” 韩智俊突然之间脸就红了,而且红到了脖颈,相颜又笑话了他,“怎么还害羞啦?” 相颜很认真地问他,“公司里好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你一个都不喜欢吗?” 他没有反应,依旧不说话。 相颜又开始唠叨了,“我招漂亮姑娘都是为了谁呀,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你整天待在公司里,也不爱交际的场合,工作和生活都重要,你懂不懂呀?” “我的事情,不用你费心了。”韩智俊生硬的打断了她的话,冷肃道:“人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我让她过来,你亲自谈谈。” 说完,韩智俊将简历推在她面前,就直接走出她的办公室了。 “志气大得很,你有本事永远别结婚!”相颜故意嘀咕让他听见,拿起简历翻了起来,满脸惊喜道:“这次居然是一个女孩子啊,长得还挺漂亮。” 每次招人,相颜都亲自面试,而且是一对一面谈,她总是抱有初心,觉得每招一个人就要负责任。 这时,一个温柔的敲门声传到了耳边,相颜说:“请进。” 女孩子瘦瘦的,皮肤白净,戴着一副轻巧的近视眼镜,名字也好听,叫沈念洁,与她温柔干净的长相很符合。 她毕业于本市师范学院的财管专业,在一家新能源企业做了三年的成本会计,虽然工作年限不长,不过韩智俊是一个魔鬼教练,以前他带过两个男徒弟,学到了他的一点本事,转身去应聘别家公司,立刻就升职加薪了。 “请坐。”相颜笑着说:“你以前也在制造业啊,跟我们公司挺匹配的。” “是的。”沈念洁声音很小。 她有些害羞怕人,但是长得面善,一看就很诚实可靠。 相颜很好奇地问道:“新能源正在风口上,一般很难进去,你怎么会离职呢?” “公司非常好,但是加班太多了,考虑到我自身的健康,想换一个轻松点的工作环境。”沈念洁如实告知。 “我们虽说是一家私企,可是不一定像你想的那么轻松哦。”相颜也如实告知。 “啊?”沈念洁懵懵的,顿时为难的不会说话了,支支吾吾道:“那……” 相颜笑了,对年轻的小姑娘天然有一种怜惜之情,微笑说道:“你别害怕,公司就是考虑不想让员工加班,才增添了一个财务岗。” “哦。”沈念洁点头应道,如释重负。 “你先做下自我介绍吧,就当简单的聊聊天,别紧张。” 沈念洁对于专业方面很自信,侃侃而谈起这三年来的工作经验,谈吐自然大方,适度的音量让人悦耳,但是,相颜听得云里雾里的。 相颜听后,有些难为情,“你刚才讲得很好,但是有关财务专业内容的,我不是很懂,韩总应该都跟你聊过了吧?” 沈念洁张开樱桃小口,惊吓地问道:“那位是贵公司的财务总监吗,我以为您才是呢!” “是啊,我不是财务总监,我只是这边的老板。”相颜总是带着笑容,看来这个女孩对他有印象,有戏。 “你对岗位方面以及我们公司,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没有了,刚才已经谈得很仔细了,包括薪资待遇,节假日福利,放假情况等。” “工作在交接了吗?” “从过年回来就在交接工作,目前已经完成了,所以开始找新工作。” 相颜心想,工作交接完才找新工作,信心很足,不担心找不到下一家,也很有责任心。 相颜停顿了一下,用合适的口吻,“冒昧问一下私人方面的事情可以吗?” “可以的。”沈念洁坦诚的点头道,也变得不再紧张了。 “你有男朋友吗,近期有婚育的打算吗?” 沈念洁被问愣住了,应该从未被这样直接问过,看来对于社会现状还是不了解的。 “我们公司在招聘时没有性别歧视,只不过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孩子,我通常都要问一下,便于以后工作方面的管理。”相颜向来哄女孩子很有一手。 沈念洁乖乖的摇了摇头,“没有……我单身。” 相颜看着她就忍不住微笑,她真是喜欢乖乖的女孩子。 “那很好,最快什么时候能够到岗呢?”相颜问道。 “我已经不用去上一家公司了,明天就可以过来,先适应一下吧。” “好!这周五晚上……我们再聚个餐吧。” 沈念洁又有点被吓到,心里想拒绝,但是又不敢。 “我们新员工入职,每一个人我都会请吃饭的,后来演变成公司聚餐,这是我们公司的传统。” “可以……吧。”沈念洁有些结巴说道。 “不用喝酒,就普普通通的吃个饭,放心啊。” 沈念洁脸红的笑了,这个老板好聪明,什么都知道。 小姑娘离开没多久,相颜就兴奋的跑到了韩智俊的办公室门口,小声敲了敲门,可爱的倚在玻璃门上,笑眯眯的,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跟他说:“帮你问了,是单身。” 韩智俊皱了一下眉头,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低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他都忙疯了,她根本不知道他每天为她承载了多少工作量。 他气得摔笔。 今天相颜心情不错,踩着高跟鞋来到了共享办公区域。 这里摆放着二十多张办公桌,或者正在打电话,或者是在敲键盘,各有各事。 只有座位正对着她走过来的方向,才发现到她来了,员工灿烂一笑,喊了一声,“相总好。” 他们听到老板来了,也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不约而同看向了老板,有几个人站起了身,听老板讲话。 相颜走到了中间的位置站定,笑着对他们说:“最近大家都辛苦了,明天财务部要来一位新同事,按照老传统,这周五晚上,所有员工聚个餐吧,这周末好好休息,都不要加班了。” “哇,太好了!”整个公司一瞬间都欢声雀跃了。 “耶耶耶,开心!” “相总,那二场呢?” “二场?”相颜反应了过来,才说:“可以,记得开发票报销。” 员工们兴奋到快蹦起来了,“相总大发慈悲,周五聚餐,二场自己安排。” “我想去唱歌,好久没有出去娱乐了。” “密室逃脱怎么样?” “这个到时候再一起商量啦,这周终于不用加班了,谢谢相总!” 公司里轰动了一会儿,一个个快乐的脸孔,如同久旱逢甘霖。 公司里年轻人居多,平均年龄不超过35岁,正处于爱热闹的年纪,为了生活,每天都沉闷的坐定在这里,一天,一月,一年。 眼看着,青春一点点在他们的脸上逝去了。 年后,公司的业绩变差,但是员工们却比往年更累,每天相颜一走进公司都觉得气氛格外的压抑,要让他们放松一下了。 “相总,您吃不吃丑橘子,我老家昨天才寄过来的。”一个员工说道。 “送两个到我办公室来。”相颜微笑着,然后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让他们热闹一会儿。 另一个员工说:“你把这包核桃带过去吧,也是我家寄的,老板最近都消瘦了。” “她最不爱吃核桃了,真的,不信你去问问她。” 这位员工满脸的失落,她嘀咕道:“我家这个核桃新鲜好吃,为啥她不爱吃核桃啊?” “那她一定爱吃苹果吧,把这俩苹果也带给她吧,又漂亮又大,我一直舍不得吃。” “这么大啊,她一次能吃得下吗,你家也寄了?” “我家哪有你们家大业大啊,我在网上买的。” 她怀里抱着一堆吃的,往老板的办公室冲去了,满脸写着高兴。 公司的员工们都特别敬重她,也是真喜欢她。 第62章 欺骗 刘瑜之美好的单身生活被相颜搅得一团乱,只要她晚上没有应酬,就会打电话找她,简直像恋爱对象查岗。 “你在医院吗,今晚几点下班啊?” 刘瑜之已经妥协了,现在直接告诉她,“六点多吧,你到医院北门接我。” 傍晚时分,俩人在回绿映山庄的路上,相颜突然将车停下,目光朝右边方向看了过去,然后解开了安全带。 刘瑜之疑惑的问她,“怎么在这地方停车了?” “你等我一会儿啊,我去买几个包子,以前他经常去那家包子店,味道还不错。” “你也吃包子啊?”刘瑜之感到新奇,她对有钱人的生活,渐渐去除了光环。 “是啊,那明天早餐吃什么呀?”相颜下车前,跟她说:“你待在车里吧,还得过马路呢!” “我陪你一起。”刘瑜之很好奇的跟着她。 路口有一家包子铺,铺面不大,门口摆着几个蒸笼,正冒着热气,蒸笼里的烧麦、花卷、小笼汤包、蒸饺、馒头包子,琳琅满目的摆着。 这是一家夫妻店,年轻的老板娘皮肤白皙,头发用抓夹固定在脑后,穿着黑色圆领毛衣,系着一条蓝色的碎花围裙,正在做包子,晚上店里的客人少,靠近门口的餐桌上的食材都公开摆着,看着挺新鲜干净的。 年轻的老板娘看到来了客人,赶紧笑着招呼道:“稍等一下啊,马上就来。” 相颜问道:“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个荷叶里面包着什么?” “待会儿我问问。”相颜笑着说。 从后厨跑出来一位精神小伙,长得精瘦的,脸上充满了光彩,夫妻俩看着像三十来岁,讲话挺客气的,“您好,要点什么?” 相颜也和气问道:“老板,这个是什么?” 小老板热情的介绍道:“这个是荷叶饭团,包着糯米,鸡肉,香菇还有好几样配菜。” “听起来还挺好吃的,拿两个吧?”相颜对刘瑜之说道,见到她点头之后,又对小老板说道:“还要两个鲜豆角肉包,茶叶蛋两个。” 相颜看到粽子已经摆出售卖,又添了一句,“你家的蛋黄肉粽不错,也拿两个。” 刘瑜之问她,“需要这么多吗?” “不能饿着你啊,晚上我放点小米在炖锅里,明早喝花胶红枣粥怎么样?” 小老板拿着漏勺,手中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然后询问道:“茶叶蛋您要入味一点的还是……” “我要蛋壳完整的,早上不想吃太咸,明早招待我身旁这位爱健康的大医生。”相颜笑得很宠溺。 “那我把它们捞起来,您自己挑。” 刘瑜之惊异的看着这殷勤的小老板,买个茶叶蛋还这么讲究,还可以挑选? “这两个吧。”相颜亲手指了两个蛋壳白白的。 “好嘞!”小老板将所有都打包在一起,用双手撑开了塑料袋拎着的部位,恭敬的递到她的面前,“您拿好了啊,一共29块钱。” “谢谢你。”相颜说道。 “您慢走啊,常来啊。”小老板热情的道别。 刘瑜之发觉他一直笑得很幸福,真是在细节处见识到了一个美女的优待,在包子铺花三十块钱也能得到专柜的服务。 “你平时都是这样买东西吗?” “是啊。”相颜用手机扫码付款,然后离开了铺子,问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刘瑜之摇了摇头,“为什么每个人都对你那么客气,一见了你就好高兴的样子?” “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是客气了,有时候也会遇到不客气的。” “不客气是什么样的?”刘瑜之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想知道自己与大美女之间的人生差距。 “不记得了,我并不在意那些事情。” “你根本就没遇到过坏人吧?”刘瑜之笑说。 “除了亲近的人,我并不想知道别人怎么看我,褒义或者贬义都不客观,因为他们又不了解真实的我,判断失误也很正常啊,对不对?” 刘瑜之摇头,她还是没见识过真正的恶人。 第二天,相颜难得配合她早起,还系上了围裙,用蒸锅热了一下现成的早餐。 相颜学着前夫,将粽叶剥完了放盘子里,并摆上了叉子,又盛粥,有模有样的。 “感觉跟医生做好朋友,整个人都变健康了呢,我很久没有按时吃早餐了。”相颜忙个没完。 “你别忙了,快吃吧。” “哎,我都累了。”相颜坐到椅子上,原来,照顾好一个人真是不容易的,那个人也是兢兢业业的做了七年。 刘瑜之咬了一口鲜豆角包子,挺惊喜的,“我都不知道有这种口味的包子。” “还不错吧,我从小就喜欢吃豆角。” “所以人长得又细又长吗?” “是吗?”相颜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身体,然后说:“只有这一家有,还是他发现的,冬天的时候,也有卖。” 相颜才吃上一口包子,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按了一下静音,任其响着,可是没一会儿又响了,她只能无奈的接起了。 “早安。”林云让热情的声音传来。 刘瑜之在剥鸡蛋壳,抬头朝她看了一眼,相颜突然就紧张的语无伦次,“哦……谢…谢。” 因为,相颜还没有跟刘医生提过这个男人。 “谢我什么?”林云让轻笑出声,然后温柔又宠溺的问道:“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呀?” 家里出奇的安静,相颜感觉他的笑声从手机里传出去了,刘医生很有可能听到了,她心虚,又很尴尬,顿时双颊都通红了。 “我在吃早饭呢,先不说了。” “那你好好吃饭。”林云让依旧很温柔。 相颜挂断了通话,轻轻将手机放在一旁,想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吃早饭。 可惜,刘瑜之还是察觉到了,她问:“是谁啊,这么早就给你打电话?” “额……”相颜支支吾吾的不说。 “到底是谁呀?”刘瑜之又问。 “一个朋友。” “男的吗?” “嗯……”相颜低着头,吃了一口包子后,都不敢咀嚼了。 “你们准备谈恋爱吗?”刘瑜之问得很直白,早晨七点多就来电问候的异性朋友,关系肯定不一般,而且她刚才讲电话的语气也很奇怪。 相颜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刘瑜之的语气冰冷且失望。 她心里的第一预感是,这样的进展,一定是离婚前就已经在联系了。 相颜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慌忙解释说:“我也没办法,我让他不要老是找我,但是他非不听啊……” “那你直接拒绝他不行吗?” “我……”相颜一大早就被训得不敢吱声。 刘瑜之人缘好,身边有不少关系好的女同学,即使是好奇,她都不过问别人的私事。 但是,她不能容忍没有道德感的朋友,尤其看不上这种男女关系混乱的人,她对于好朋友的要求很高,一旦知道好朋友做了错事,就会立刻远离这个人,她不想谈恋爱,生性凉薄,都是因为害怕自己的真心付诸东流。 刘瑜之闷不作声的吃了鸡蛋,将碗里的粥一口气喝完了,然后说:“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我……送你去医院吧。”相颜还没吃两口,就站起来了。 “不用了。”刘瑜之急忙穿上浅灰色的连帽外套,因为不准备坐她车的话,就得抓紧时间出门了。 相颜不知所措的跟在她身后,小声地问:“为什么呀?” “我走了。”刘瑜之背上包,迅速的换好鞋,出门了。 家门被砰一声带上了,相颜郁闷的叹着气,自言自语道:“完了,这下子彻底得罪她了。” 上午,在办公室里,相颜一直闷闷不乐的,林云让的一通电话打来,正好撞上了枪口。 她劈头盖脸就骂他,“都怪你啊,你为什么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你闲得慌啊!” 林云让原本有一个好心情,突然也不好了,但是第一句话就关心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刘医生不喜欢你,她叫我直接拒绝你,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你那个新认识的朋友吗?”林云让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训,不明所以的问:“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她以为是你让我离婚的,我之前跟她说的不是这个原因……” “哦,那你解释一下不就好了?”林云让松了口气,还以为发生多么严重的大事情。 “我解释了,她根本不相信,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好朋友,都怪你!” “一个朋友而已,你想要多少没有?” 相颜气结,“你……你懂什么呀,别让我骂你,刘医生是最好的人,我必须要跟她做最好的朋友!” “你真是单纯可爱,哎!”林云让啼笑皆非。 “你笑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我怎么会不懂呢,我也有很多朋友。”他的语气平淡。 “你以为你身边的那些朋友对你都是真心的吗,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没有我的刘医生一半好!”因为她拥有刘医生,所以志气很高。 林云让又笑了,哄着她说:“嗯,你的刘医生最好了!你先跟她好好解释,如果她还是不相信,我亲自出面,一定不会让你失去这个好朋友的。” 听到他的保证,相颜心情也缓和了一些,“哼,我才不指望你呢,我要自己想办法讨好她!” “你什么时候也讨好我一下啊,一次就够了。”林云让腆着脸问道。 “你滚!”相颜毫不客气的挂断了电话。 相颜反省自己是不是过于肆无忌惮了,她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任何人,而他应该也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吧。 现在,相颜不敢轻易打扰刘医生,因为她不是在看诊,就是在手术室,要不就是在查病房。 下午六点多,相颜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她也一直不接。 “你是不是在忙呀,得空了给我回电话好吗,我把整件事情跟你说清楚。” 相颜实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遭遇这些,像个暗恋期的小男生一样期待着回电。 等了一夜,依然没有等到回复,她和刘医生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第二天,下班后,相颜又出现在了医院。 傍晚的医院走廊空荡荡的,夕阳的余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地面上,与白日里的繁忙穿梭不同,此刻让人心沉了下来。 相颜到了科室,却没找到刘医生,找了一个护士小姐询问。 护士小姐戴着蓝色的医用口罩,看了看她,说:“刘医生下午有几台手术,进手术室好几个小时了。” 相颜又小声地问:“大概什么时候结束呢?” “这个我不清楚。”护士小姐挺冷漠的,因为她很忙碌,所以不太有耐心。 相颜不敢耽误别人的工作,又找了另一位护士小姐,找到了手术室的门口,她在等候区找了一张不锈钢的长椅坐下,冰凉的,每个家庭都坐在一起安静的等待着,不时交流上几句,其余时间都在各自捣鼓着手机。 以前只要一想起就会深深恐惧的地方,如今她也能一个人稳坐在这里。 她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何时,有时候医生做手术到九十点钟,甚至是通宵,以前她到医院跑销售时,也等过主任医师。 她抬头,等候区的电子屏幕上实时更新每台手术的进行阶段,手术室的门也时不时被打开,然后,就有病床被推出来了,有一种跟生命赛跑的感觉。 一个多小时后,有两个戴着口罩,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推着一张病床出来了,此刻,看着医生们疲惫的走出手术室,才觉得医生这个职业有多么神圣。 一位病人躺在病床上,虽然已经醒了,但是脸色十分虚弱,意识模糊。 其中一位医生对家属们说:“手术做完了啊,一切都很顺利,都很好。” “谢谢医生,谢谢,谢谢……”病人的家属们一拥而上,小心翼翼地推着病床进电梯。 相颜也站起身,朝手术室里张望着,这时候又有两三位医生出来了,他们除了身高不一样,都穿着一身绿色的手术衣,绿色的医用帽,全部戴着口罩,甚至分不清楚男女老少。 “终于下班了,我饿死了。” 他们也像普通人一样闲聊着,听着是一个年轻的男医生的声音。 相颜满脸的焦急,这位医生也看了一眼她,相颜正好走过去询问他,“请问,刘瑜之医生还在做手术吗?” 这位年轻的男医生朝手术站看了一眼,然后喊了一句,“刘医生,有大美女找你!” 然后,他又笑眯着眼对相颜说了一句,“她马上就出来了。” 刘瑜之身上穿着绿色的洗手衣,她一对疲惫的眼睛,眼下还有口罩勒出的红印子,整个人看起来很累,问她,“你怎么来了?” 相颜幻想起她拿手术刀拯救病人,眼神里简直充满了崇拜。 “哇,你这个样子好气派,好迷人,我可以和你合影吗?”她要从包里拿出手机,拉着她的手臂。 刘瑜之扯开了自己的手臂,她这么高个子,对她撒娇,真是不适应。 刘瑜之不耐烦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啊?” 相颜沉默不语,原来刘医生也是这么冷漠而疲惫的。 这时候,一位年长的医生语气很严厉地喊道:“刘医生,你过来一趟!” 刘瑜之赶紧就往一个办公室走去,相颜也跟在她身后。 刘瑜之见她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无奈的对她说:“你先出去一下,这个地方你不能待。” 相颜很听话,乖乖站在门外,她心里很担心,万一永远得不到原谅该怎么办呢? 刘瑜之完成了手术后的流程,又担心她等很久,就出来了,语气却一直冰冷冷的,“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相颜笑眼一弯,开始胡说八道,“我想找一个医生结婚,你能帮我牵线吗?” “你不是已经有了男朋友吗?” 相颜一直摇头,“没有的事,我孤家寡人,哪来的男朋友?” “我每天忙得很,没空替你找。” “那没事儿……你肯定饿了吧,我们去吃饭吧?” “不用了,我还有工作。” 相颜可怜兮兮的望着她,说道:“你真的不打算原谅我吗?” “你不需要征求谁的原谅,只不过我们不是一路人,不适合做朋友。” “因为我要跟别人谈恋爱吗?” “因为,你没有做到好好约束自己,而我恰巧不喜欢这样的人。” “我没有答应他,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现在打电话拒绝他,当着你的面。”相颜急得嚷嚷。 等候区的病人家属们都朝她们看过来了,然后窃窃私语着,好像听到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你听我解释嘛……”相颜两手拉着她的胳膊,让人没办法。 刘瑜之觉得很尴尬,无奈的说:“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到那边去说吧,不要影响别人。” 她们朝两栋楼之间的走廊的方向走去,这边没什么人经过,两人站在栏杆处。 夜晚的医院很安宁,远处有一片粉色的霞光升起,往楼下看,有病人家属慢慢推着轮椅的,也有穿着病号服独自散步的,这大概是生命最温柔的时刻了,只要人还健康的活着,一切都有了希望。 相颜心里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我们认识很久了,可是,在我离婚之前,我们很少见面,他很忙,我也很忙,有时候半年都碰不到面。” 刘瑜之没有相信这一段话,依旧沉默。 相颜谈起他,脸上多了一些温柔,又很真诚的说道:“有时候,真正喜欢一个人很难掩藏住吧,我的确有一点点察觉到了,但是他在我离婚后,才向我坦白了这件事,之前我们一直都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上个月你告诉我离婚,这么快就陷入新恋情,你让我怎么想?” “真的!我绝对没有发生婚内出轨这样的事,我离婚也绝不是因为他。”相颜满脸真挚的说:“我向你发誓,你愿意相信我吗?” “你为什么非要我相信呢,你自己相信自己就好了。”刘瑜之依旧冷漠。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跟他来往了,因为这件事情,我都焦虑两天了,昨晚都睡不好,我的身体又难受了……” 刘瑜之还是一脸严肃,她不是轻易能被欺骗的人。 “你什么时候下班啊,我们一起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回家。” 刘瑜之催促她,“我还有工作,你快回家吧。” 相颜很害怕刘医生感到反感,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还可以联系你吗?” “可以。” 相颜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一步一回头,她感觉刘医生只是在敷衍她。 第63章 运动会 相颜连续两天都不敢联系刘医生,心里忐忑了两天。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缠着刘医生,有时候也纳闷,难不成婚姻受挫之后,爱上了自己的医生吗? 睡前,相颜忍不住拨过去电话,没想到顺利的接通了,她在电话里哼哼唧唧了半天,又不说什么事。 刘瑜之严肃的问她,“怎么了,牙疼吗?” “我好无聊啊!这周末我们去春游好吗,或者……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不行,这周末我得参加医院的运动会。” “你去干嘛呀?”相颜疑惑的问道。 “我一直是我们医院的种子选手,怎么能不去?”刘瑜之沾沾自喜的笑道:“还有奖金呢!” “奖金多少啊,我双倍给你,十倍给你,一百倍?” “你真俗气!”刘瑜之严厉的批评了她。 “那怎么办嘛,我只想要你陪我玩……”相颜依旧哼哼唧唧着。 “你过来给我加油!” “我不要去,我从小就讨厌运动会,最不喜欢去操场了。” “我是一定要参加的,不能缺席。” “你擅长什么啊?”相颜问道。 “我从小就是跳远高手。” “啊?” “很意外吗?” “看不出来。”相颜笑着说道,然后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趴着聊天最舒适了。 “你若没事的话,就过来给我加油打气,白天身体累一点,晚上好睡。” “那我去给你加油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看你的表现吧。”刘瑜之笑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她了。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盛装出席的。”相颜有些兴奋。 这让刘瑜之都害怕了,“你不要太夸张了,我同事会笑话我的。” “我会让所有人都惊艳一番的,迷惑你的对手,保你拿第一。” “那你来吧。”刘瑜之都迫不及待看到她的表现了。 其实,刘瑜之也知道她的生活简单,她在家时,除了三餐,就是忙着睡觉,但还是睡不好,失眠已经足够困扰她了,她应该没什么时间做坏人。 她已经拥有了一切世俗人们想要的,却依旧过得像个普通人,有着平凡人的苦难,平凡人的追求,很努力的面对每一天的真实世界,她自己去买早餐,自己照顾自己,很少将事情交由别人代劳,身边只有一个不全职的保姆阿姨。 她有自己的小世界,并没有融入那种灯红酒绿的生活里,她没有认真与身边的企业家们交朋友,没有将时间花在那些人身上,明明他们对她更有帮助,也可以陪伴她更多。 她可以承载那些物质,而且没有迷失自我,她常说孤独,实际上她自己选择了孤独,她想要什么样的热闹会没有呢? 其实,冷落她的这几天,刘瑜之在医院忙碌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今天她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联系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女人这么会下迷魂汤,单纯的友谊,也开始占有欲了。 为了参加周六的运动会,相颜将团建日期推迟到下周了。 一早,她就在公司群里发言说:“各位同事,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因此今晚的聚餐延迟到下周五,另外,本周照常双休。” 整个公司的员工都期盼了好几天了,却敢怒不敢言,纷纷猜测起老板的重要事情,究竟是什么事? 周六,相颜特意早起,在衣橱角落里找出一套昂贵的运动装,之前陪客户打高尔夫时穿的,认真的打扮了自己一番,出门时,带了饼干和进口巧克力。 这场春季运动会在省医科大学的体育馆举行,外来人员不准开车进校,相颜只得将车子停在校外离体育馆最近的一条街道上。 一下车,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自言自语道:“冻死我了。” 当发现身边有人经过,还看着她时,她就立刻挺直了腰杆,装作一点都不冷的样子。 为了刘医生,一切都值得。 走进校园大门,就看到一面蓝色的指引牌,写着省医大附院南区第14届职工体育运动会,远远就听到了专属于运动会的交响乐。 相颜沿着指引牌走,不久就来到了体育馆入口,空中挂着好些红色气球,正在随风摇摆,操场上站了几百号人,穿着五颜六色的运动服装。 今天的天气超级好,蓝天白云,空而无边,明媚的春光洒满了地面,平淡的日子也变得鲜活有趣。 相颜将墨镜推到额头上方,今天是芭比娃娃的长卷发,穿着粉色的运动外套,白色百褶短裙,白色运动鞋。 当她独自一人出现在了操场时,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她走路时很有高贵的姿态,浑身散发着松弛感,脚下踩着仿真草坪,却像置身于高尔夫球场。 许多人已经关注到她,有人问道:“哇,那个仙女是谁啊?” “不认识 ,确实长得好美啊,来看热闹的大学生吗?” “大学生哪来这样的派头,一看就是有钱人,浑身都是享受过奢华生活的倦怠感。” 听到同事们的议论,刘瑜之好奇的问道:“是谁被你们形容的这么神奇啊?” 刘瑜之一回头就看到了她,惊了一吓,立即一路小跑着赶到了她的身边,第一句就是训斥她,“谁让你穿这么短的裙子来操场的?” 相颜说:“这是运动服饰,潮牌,这一套很贵的。”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刘瑜之只是站在她的身边,也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 大美女都是勇敢者,心里的信念感要很强,否则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着,都要被这么多目光给杀死了。 刘瑜之用眼神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惊呼,“我的天哪,我们医院的书记也在朝这边看了。” 反观相颜,她依旧天真烂漫的神态,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也许早已经习惯了。 她漫不经心的问道:“是吗,听说你们医院的书记是女的啊?” 刘瑜之扬了下巴,似乎并不怎么怕医院的领导们,“他们都在最高的台上,待会儿要讲一个小时的话,每年的惯例。” “那么久啊?”相颜只关心一件事,“那你什么时候比赛啊,什么时候结束啊,我们早点走吧,好吗?” “不出预料的话,你今天一上午都得待在这里。” “啊?”相颜抱怨道:“不能早点离开吗?” “不行,我先带你找个位置坐,你别站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了。” 她们朝着看台的方向走去,相颜走到哪,身上的清贵就散发到哪,她的一双腿白嫩,腿型直瘦,她一直保持着不瘦不胖的体型,多一斤穿衣显胖,少一斤又觉得干瘦不健康。 虽然她的裙子短,别人看了也不敢亵渎,只是春风微微一过,眼看着她的裙角波动,刘瑜之紧张的皱了皱眉头,替她担忧,“你是该找个人管管了,简直是人间祸害。” 相颜不服气,凛然正气的说道:“我怎么啦?” “他们全在盯你的腿看。” “看又怎么了?” “你不会觉得难为情吗?” “难道我不穿短裙,他们就不看我了吗?” “……唉!”刘瑜之接连叹气,谁娶了这个小祖宗,就是天天担惊受怕的命运。 “我的腿不美吗?”相颜踢出右腿,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腿,这是她今年第一次露腿,她很满意。 刘瑜之无奈道:“美得很,可是天气多冷啊!” 刘瑜之脱下了白色运动服外套,想系在她的腰上,她自己就穿个白色短袖。 “我不冷,这样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相颜叫苦连天,她这样的穿衣高手,不愿接受混搭风。 刘瑜之给了她一个严厉的眼神,相颜只好乖乖听话,委屈的扁着小嘴,说道:“这样难看死了,一点都不时尚!” “总比你明天感冒好!” 相颜嘟囔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爱管我的衣着呢,我真是不明白,这裙子是防走光的,没关系的……” 刘瑜之一想也是,为什么非要管她呢? 操场跑道上站着一个女生扎着长马尾,正在做热身运动,双臂伸展有力,穿白色运动服,黑色裙子更短,腰部纤细,腿部肌肉紧实,转过脸来,原来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姐姐,身材保持的真好。 “她也是你们医院的吗?” “是啊,我们医院有些医生和护士都很会打扮,下了班跟换了个人似的。” “那你怎么不管她啊?” “我管不到她,我就管得到你。” “哼,你第一次见面就告诉我说,在医生眼里,身体就是身体,只分健康和不健康,可不可笑?” 刘瑜之无话可说。 此时,操场广播的大喇叭里传出声音,“请各科室人员归队,开幕式即将开始。” “马上要开幕式了,我要去走方阵了,我得赶紧带你到看台上找一个位置。” 看台上已经坐着一些观众,经过时,他们渴望的看着她们,眼神里似乎写着“坐我身边的位置吧”,但是刘瑜之牵着她一直朝着看台上方走,最后找了一个周边都空的位置,避免她被搭讪。 相颜出门在外都很讲究,撅着小嘴,“椅子冰的,我不坐。” 刘瑜之无奈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弯腰将蓝色塑料座椅上的露珠都仔细的擦去了,然后又铺开两张纸巾,垫在椅子上。 “坐吧,公主。” “谢谢。”相颜高高兴兴的坐下来。 刘瑜之又叮嘱道:“你乖乖坐在这里,等到比赛项目开始了,才能自由走动。” “知道了,我不会乱跑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然后,刘瑜之又递给她一个保温杯,“你帮我拿着,我渴了你拿给我。” “我可以喝吗?”相颜问。 刘瑜之没有说不,但是相颜看出来,她可能没有跟人分享过一个水杯,突然之间很快乐。 刘瑜之为她忙前忙后的,最晚归队的,同事们问她,“刘医生,你的外套呢?” “反正都是白色,无所谓了,不就是走一圈吗?” “那个女孩子居然是你朋友啊,她来给你助威啊,她长得可真漂亮啊!” “是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做什么的,女明星吗?” 平时严肃板正的同事们都在好奇的过问,似乎又很羡慕她有这么一个有气派的好朋友,刘瑜之心里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和她做朋友很幸福。 相颜坐在看台上,发现刘医生的队伍里,就她一个人穿着短袖,相颜尽量拿衣摆盖住了两个膝盖,风一吹还真有点冷,又担心刘医生冻到了。 “噢噢噢!”旁边的人瞎起哄,好像在演练。 相颜看到他们手里一个个都拿着彩色的拍手器在摇,还能发出清脆的声响,很像人的掌声,很适合呐喊助威。 不一会儿,刘瑜之跟心有灵犀似的,又跑过来了,拿了两个拍手器给她,“这个给你玩……” “你冷不冷啊,衣服还给你!” “不冷,你好好的穿着。”刘瑜之说完又飞快地跑走了,她们都在为对方考虑。 今天的运动会很正式,广播里一提示“肃静”,全场立刻噤若寒蝉。 中央草坪上整整齐齐站着十支队伍,穿着不同颜色的运动服,白的、粉的、蓝的、红的等等,都站得笔直。 最高处的看台上,整齐坐着一排医院的领导们,都穿着红色的运动服。 八时许,党委书记确实是一位女士,齐肩短发,她首先进行了发言,“我代表院党委,向全体运动员、裁判员和工作人员致以亲切的问候……” 书记说完后,停顿了一下,看台太高了,话筒传出的声音比较远,听不太清楚,操场上的掌声稀稀拉拉的,相颜跟着身边的观众,无聊的晃动着拍手器。 立即,就有工作人员上前调试话筒的音量了。 书记第二次开口时,音量明显增大,她继续发言,“……向一直以来坚守在医疗服务一线的工作人员,表示衷心的感谢,向本届运动会的顺利召开表示热烈的祝贺……” 果然,有众多的领导发言,院领导、校方领导都纷纷表示了祝贺,紧接着裁判员代表发言,运动员代表发言,不过都是些老话,无非就是公平竞争、顽强拼搏、赛出风格、赛出水平。 最后,由院长发言,“我宣布,第14届职工运动会现在开幕。” 漫天的彩带飞舞,彩色的烟雾弹,喜庆了一番。 一开始,有六位穿白色运动服的男人出场了,走着军步,将一面国旗高高举过头顶,然后举行奏国歌升国旗的仪式,全场起立。 而后,就是走方阵了,一队白衣天使们笑脸灿烂,手拿着彩色花环出场了。 最后,由十支代表队组成的花式方阵,正式亮相,都穿着统一颜色的运动服。 每个队伍入场,都有女主持人念旁白,声情并茂的讲述着各科室在过去一年的科研教学成果和进步,参与的重大课题项目等等。 参赛的运动员们手执花环,齐声喊出队伍的口号,“妇儿同心,健康同行。妇儿同心、健康同行。” 相颜一直等着刘医生出现,她竟然是科室的旗手,走在最前面,挥舞着手中的红旗,她身后的队伍齐声呐喊着,“以人为本、德术并重、身心健康、服务至上。” 相颜深深自豪着,原来她的刘医生这么优秀啊! 她觉得不虚此行,今天单是跳舞,就看了好几组,一排医院和校方领导们就在台上坐着,一脸微笑,面带慈祥的看着。 另有啦啦操表演,女职工们都经过严格排练的,穿着红色的中式裙子,热情洋溢的跳着舞,最后汇聚成党徽。 接下来,又有古风装扮跳扇子舞的,最后全体医院员工做第九套广播体操的汇报演出。 十点左右,运动会正题开始,看台上的领导们都已经离席了,应该走进了比赛场地。 第一个是男子五十米短跑项目,男运动员们全都很重视这次比赛,专业的运动装备,换上了运动背心短裤,穿上了钉子鞋,全都是矫健有力的,而且跑得飞快,难分伯仲。 他们运动的激情瞬间点燃全场,所有人都跟着热血澎湃了起来,看台上的观众一直奋力的喊着,“加油,加油!” 上午,除常规的体育竞技项目以外,还设置了很多趣味项目,主要以团体作战为主。 十点以后,突然涌现了更多的观众,有校内的大学生,也有医护人员的家属们,反正操场上人挤人,热闹的跟集市一样。 刘瑜之除了报名跳远比赛,还参加了八百米比赛,上午是跑步项目的预赛。 刘瑜之在前面跑,相颜在跑道外侧跟着跑。 她跑起步来,动作跟个小企鹅似的,小腰一扭一扭的,但是她跑不了几步,就停下来走路,走路时又像怕踩死地上的蚂蚁一样,反正她跑步时的模样,实在有趣极了,无论她到哪里,别人的目光追随到哪。 相颜平时懒得动,看着白衣天使们尽情发挥着运动精神,不过他们与学生时代的运动会截然不同,有年纪很大的,有的戴着眼镜,有的头发白了,有的头发很少,有的一身脂肪,跑得很慢,但是,都坚持着跑到终点。 突然,相颜听到身后一阵嗤笑,她一回头,有几个年轻男人就迅速的低下头,但是嘴角的笑意根本就藏不住了。 相颜疑惑的问自己,“那些人在笑我吗?” 她平生没有体会过别人的嘲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第二圈时,刘瑜之已经满头大汗了,有些跑不动了,还要分心她的事情,看着她跑步时费劲的模样,真担心她会摔倒。 “小祖宗,你别跑了,就在这待着。” 相颜耷拉着小脑袋,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待在原地不知道去哪里,委屈的自言自语道:“我就说不来嘛。” 有生之年,相颜也仿佛体验了一下追女孩子被拒绝后的伤感。 刘瑜之跑完八百米,累到撑着膝盖,膝盖还在发抖,细细的喘着气,就有一个好事的女同事跟她反映了,“你的朋友也太可爱了吧,跑起来跟个小企鹅似的,快把我们都笑死了。” “有什么好笑的,还笑死了?”刘瑜之没惯着同事,她有些生气相颜被他们说了。 女同事被她呛了一句,脸色看上去也很不爽。 这八百米跑得惊心动魄的,抬头一看相颜站在终点不远处等着,小姑娘手里紧紧握着保温杯,好像还在生气着,顿时有些心疼了。 刘瑜之朝她招了招手,“相颜,我要喝水。” 相颜拿着水杯朝她走过来了,将水杯递给她。 虽然还在生气,相颜还是拿出一张纸巾,贴心给她额头擦汗,女同事看到这等场景,自觉无趣,就走开了。 裁判员拿着计时器过来告诉她,预赛成绩是第六名,刚好进入下午的决赛。 “怎么啦?”刘瑜之喘匀了气,就关心她。 相颜气得跟刘瑜之撒娇说:“我感觉你的同事们都在盯着我笑。” “谁啊,谁敢笑你?”刘瑜之嗓子一提,很生气的问道。 相颜毫不客气的用手指了那个方向,那几个年轻男人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也瞬间不敢看她们了,眼神四处飘。 刘瑜之记住了是哪个科室的,不过以她的判断,那几人没有恶意,应该只是觉得她的举动很可爱吧。 “别理他们,我以后一定找机会狠狠的批评他们,任何组织里都有一些无聊分子。” 相颜说:“嗯,你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们。” “放心吧,我骂人很难听的,而且睚眦必报!”刘瑜之心疼极了,忍不住摸摸她的肩膀,“我还要去参加跳远比赛,等会儿我们就回去了。” “天哪,我以为都结束了,你的精力也太好了吧?” “哎呀,你来都来了,再多陪我一会儿吧。”刘瑜之哄着她。 刘医生不负众望,在跳远比赛中获得了二等奖,上午的比赛,就都结束了。 相颜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这时候,一个男同事趁机跑过来问她,“刘医生,那个女生是你朋友吗?” 刘瑜之在职场里很冷漠,对谁都是疏离的,反问,“你有什么事啊?” “她是做什么的?” “一家药械公司的老板。”刘瑜之回答道,以为自己的态度足以击退他了。 他很惊讶,然后面露微笑,“药械公司的老板都很有钱啊,她太漂亮了,我还以为是女明星呢!” “你一个有女朋友的人,打听我朋友干嘛?”刘瑜之语气已经很不友善了。 听说医院有好几个同事为了他争风吃醋,男女关系也不清不楚的,就是因为他长了这一副好皮相。 相颜从体育馆出来时,看到刘医生身边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戴着无框眼镜,那一身气质也不错,一脸高知正派的长相,相颜一开始以为他要追求刘医生,后来他朝相颜的方向看过来了,那眼神一下就暴露了他的本性,所以人们才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刘瑜之警告他,“你别去找她啊,也别乱打主意,她已经有一个超有钱的男朋友了。” “问问嘛……” 刘瑜之看他自信的模样,显然没有被击退,“你还真自信,什么都敢问!” “你们待会儿怎么回去,我送你们回去吧?” “走开一点。”刘瑜之懒得与他多言,而且对待男人一直很无情,说完就扬长而去了。 如果同事们看到他们一直在讲话,回头该沦为整个医院的谈资了。 刘瑜之朝相颜跑去,相颜问她,“你跟那个人说什么啊?” “没说什么。”刘瑜之本来没打算告诉她,不过还是好奇的问了她一句,“每个医院就属外科的医生最帅了,你不是想找医生当男朋友吗,你觉得我那个同事怎么样,他还是骨科的。” 相颜摇了摇头,“虽然医生身上有光环,他长得也挺帅的,但是一看眼神就花心。” “你看人这么厉害的啊?” 相颜的脸上露出一点鄙夷,“难道你们刚才在说我啊?” “你太聪明了,什么都逃不过你眼睛。”刘瑜之据实告知,并且毫无隐瞒,“他估计想认识你吧,我说你有自己的公司,很有钱,还有一个超有钱的男朋友,帮你打发掉了。” “是吗?”相颜嘴角微微一笑。 刘瑜之解释说:“我可不是阻拦你的桃花啊,你别看他长得道貌岸然的,其实在医院风评不怎么好。” 相颜心里更坚定跟刘医生做好朋友了,因为谁在背后努力的维护着你,称赞着你,谁就是真正爱你的。 “我们准备回去吧。”刘瑜之牵着她的手,就往操场外面走了。 “结束了吗?” “你还想待在这里吗?” “终于可以离开啦!”相颜忍不住晃肩,像个孩子般开心,那几人又笑了,这次的笑声更大了。 “真丢我们医院的脸。”刘瑜之回过头,一个凶狠的眼神足以杀人了,那些人立刻就本分了。 “别生气了。”相颜反而笑了,她很喜欢刘医生为她出头的感觉。 “一群无聊的人,能够见你一面已经是他们人生高光时刻了,这辈子也只配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传出一点笑声吸引你的注意力了。” 相颜扑哧一笑,“你确实挺会骂人的!” 刘瑜之说:“你也别在意,他们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相颜一脸不屑,“谁在意他们呀,我压根没有给过他们一个眼神,所以他们才频频发笑。” 她们俩开开心心的离开了操场。 刘瑜之笑着问她,“今天怎么能起这么早啊?” “靠闹钟,我定了三个闹铃。” “你是不是很久没来过操场了啊?” “从大学最后一场排球考试之后,就没来过操场了,这样你应该原谅我了吧?” “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们这个年纪要学会端庄了,以后不能穿这么短的裙子。” “嗯,你说什么我都同意。”相颜点头像小鸡啄食。 “衣服还给我,我都要冻感冒了。”作为一名医生,刘瑜之最怕生病了。 “今天真的好热闹啊,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人了。”相颜自己解下了腰上的衣服,又说道:“天气真好啊,晒晒太阳,人也健康了。” 这时候,经过校门口时,碰到了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老男人,一直毫不避讳的看着她,相颜默默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她反感走进热闹的人群中,就是因为有些人类动物属性太强了,实在是毫不顾忌别人,只有高尚的人类,才懂得尊重别人。 不过,这种小事情不足以影响她的情绪,“我现在带你去吃海鲜大餐,给你补一补。” “不了,我要回去休息一下,下午还有决赛呢!” “那我送你回家,我下午就不来了。” 她们走远了一些后,相颜还是有一种浑身不适的感觉。 有时候她背后跟长了眼睛似的,回头一看,那个老男人居然还站在校门口那儿,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相颜凶狠狠的瞪了回去,心里忍不住一阵反胃。 “嗯,我下午自己过来。”刘瑜之问她,也回过头看了一眼,“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外面的世界太乱了,什么人都有。” 刘瑜之一下就感知到了,然后有些气愤的说道:“所以,我让你不要穿短裙嘛,社会文明远没有进化到自由穿衣的程度。” 相颜说:“赶紧回到车里,谁也看不到我了。” 周末的校外,也冷冷清清的,只有三三俩俩结伴的学生,与她们一起站在路边,等待着斑马线的红绿灯。 绿灯一亮,刘瑜之就拉着相颜疯狂的跑过斑马线,她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传出了很远。 相颜很喜欢这种手牵手奔跑着的感觉,也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是这么珍贵的,尤其在闹完别扭,又和好如初以后,她们心里有一堆话要说,也欢笑了一路。 相颜将车子停在单元楼下,刘瑜之不依不舍的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下车前,刘瑜之还是要问清楚,“你跟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相颜义正辞严地说道:“是他暗恋我,跟我没关系。” “他现在追求你吗?” 相颜点点头,“我觉得将来总要再婚的,而我身边找不出条件比他更好的了,所以才没有直接拒绝他了,但是,我还没有答应呢?” “你什么时候答应?” “起码得一年半载以后,谈恋爱哪有那么容易的,况且我现在有你陪我,我又不孤单。” 临别前,相颜松了自己的安全带,非要将身子靠过来抱她,估计又是从她前夫那里学来的坏招数。 “和你做朋友,我真开心啊。”相颜声音甜甜的说道。 “好了,肉麻死了。”刘瑜之让她松开,这辈子还没有和别人搂搂抱抱过,真是全身都寒毛竖起,又被她迷惑到了。 其实,刘瑜之已经将她当作可以交心的好朋友了,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开始交心,体会就完全不一样了,似乎由己推人,将她视作自己生命里的一部分。 如果能够与她成为很好得朋友,未来一起面对孤独与苦难,也很可贵。 第64章 拜佛 在回家的路上,相颜已经计划好,回家就点一份大餐,下午好好睡一觉。 林云让的电话打来了,相颜不情不愿的接起,听到他着急的问道:“你怎么不在家?” 相颜心情还不错,语气悠哉的问道:“快到家了,找我有何贵干?” “你慢点开车,等你回来再说。”林云让坐回车里,吩咐老杜把车停到路边上,不能挡着她的车。 相颜心情美好,哼起了小歌,自己周旋在他们二人之间,运筹帷幄着,一个也没失去。 回到家后,相颜直接将车停进了一楼车库,下车后,她低头理了一下裙子,然后疲惫的摔上了车门。 林云让站在车库门口等她,当她露着两条白皙无瑕的长腿,慢慢朝他走过来时,他一开始是吃惊的,然后眼里泛起柔情,似乎是羞涩的不敢注视她了。 因为,认识她四年了,她衣着一直保守得体,从没见过她穿膝盖以上的裙子。 “你这是……上午去参加啦啦队吗?”林云让疑问道,唇边挂着温柔的笑意。 “你猜对啦,上午去了一个运动会。”相颜摘下了墨镜,说:“要不是为了刘医生,我才不去呢!” “你怎么不喊我一起去啊,我今天上午正好没事呢!”他的语气透着不少的遗憾。 “还不起为了你,才得罪了刘医生。”相颜埋怨道。 “是吗,我有这么重要吗?”林云让不可置信的笑了。 他的眼神轻轻落在相颜身上,但是她太美了,一时间不知将眼睛放在哪里,可惜立刻被她发现了。 “你看什么啊,不许看!”相颜打他特别顺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胳膊上。 “你……”林云让按着自己的胳膊,这小家伙下手真狠。 “你什么也不要说!”相颜生气的说道:“我就是穿一件想穿的衣服,全世界都来管我。” 林云让无辜的说道:“我可没有管你,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你跃跃欲试!” 他的视线故意的往下移了一寸,“我想说的是,你冷不冷啊?” “你还看!”相颜急得跳起来,拿小手去挡他的眼睛。 林云让看她脸都红了,就停止逗弄她了,然后宠溺的笑了,“好,我不看了,你换身衣服,带你出去吃午饭。” 林云让走在她身旁,犹犹豫豫的摸了下她的后脑勺,很轻很轻的,很害怕她不喜欢似的,笑着问她,“头发还能变直吗?” 相颜能够体会到他小心翼翼的爱意,回答道:“我自己卷的,可能下午就变直了。” 进屋后,相颜对他说:“我先上楼换衣服,你到客厅等我。” “嗯。”林云让双手背在身后,朝客厅走去。 相颜害怕走光,上楼时拿包包从后面挡住腿,这下可好了,再也不敢轻易穿短裙了。 不一会儿,她下楼来了,穿着及脚踝位置的宽松连衣裙,杏色的天丝面料,领口处是抽绳系带,打成蝴蝶结垂在胸前,袖口是收褶设计,将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你这身不适合去赴宴啊!”林云让说道。 “我又没答应你一起去。”相颜整理了一下束紧的袖口,拿起沙发上的钩花披肩,裹在了肩上。 “你下午有事吗?”林云让问道。 “没事,但是我不想喝酒。” “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我当然担心,你那么喜欢喝醉!像韩智俊就比你可靠,他坐在饭桌上,从不往身上引话题,别人找他喝酒,他就笑着喝一点,从来不会醉,和他一起,我最放心了。” “所以,你身边的男人当中,我最不可靠的了?”林云让真的生气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生气了?”相颜歪着头问他。 他还是不说话。 “你忘了吗,有一次你就自顾不暇,醉的不省人事……” “从那次之后,我是不是谨慎很多,只要你在场,我从不喝酒了,而且只有安全的场合才找你。” 相颜撇了一下小嘴,最近她失去事业心了,只想安安稳稳宅在家里,看会儿电视,多睡会儿觉。 她倚靠在沙发里,打开了电视机,在操场跑了一上午,身体有些乏了,她有些想睡觉。 “困了?”林云让知道她平时懒得动弹,摸摸她的发顶,示弱般催促道:“你真不陪我去啊,你中午也要吃饭啊,吃完饭就回来。” 他有些锲而不舍,相颜细想,多少人想跟在他身后啊,都没有这个机会,便有些动摇了,问:“和谁吃饭啊?” “侯力峰,他也是一家实力雄厚的施工方,和我父亲认识二十多年了,自从我接管公司后,他也帮助我不少。” “哪个侯力峰,我不认识!” “我不是让张墨韧带你认识过了吗,前不久在星尘庄园。” 虽然相颜记性好,也要回忆一番,“我想起来了,他身边还带了一个年轻姑娘,一看就不是原配。” 原来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里。 “今天程立安也在,上次带你见的程立平,是他亲哥哥。” 相颜对于这个程立平颇有忌惮,至今提起他,她仍心有余悸,“他今天不去吧?” 林云让笑着回,“他不在。” “我坚决不和程立平一起吃饭了,他身边那些人的酒量深不见底,那次你把自己喝醉了,我没人照料,还好叶礼融来的及时,否则那晚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那次我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吗,一直给你挡酒。” “自从那次之后,叶礼融对我的态度坏了很多,我从来没有让他见过我醉酒后的样子,那晚对他的冲击一定很大……” 林云让有些心虚,立即打断了她的话,“这些在应酬时都很常见。” “这几年,他们单位的应酬少之又少,而且他那个人思想很老派,见不得这些场面。” 林云让又转移了话题,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我近期准备和侯力峰,还有程立安一起投项目,合同额15亿。” 相颜一直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因此问道:“连你也有求人的时候吗?” “今年项目难拿,一起合作,各有各的优势。” “我可不会说话啊,我嘴笨的很。” “你要是嘴笨,就没有嘴聪明的了,今天主要是带你认识几张脸。” 相颜有些动摇了,林云让又左哄右哄的,“今天宴请的人比较多,跟他们说过了要带你过去,再不走就晚了。” 相颜又换了一身黑色风衣,下楼时,黑色高跟鞋隐约露出红底,她认为女人穿红底高跟鞋,才能在一群有钱有势的男人中不输气场。 这样一身黑,确实穿得太不近人情了些,在他说话之前,相颜先说道:“上午太幼稚了,下午走成熟路线。” “你自己喜欢就好,反正你穿什么都好看。” 老杜已经等候了很久,见他们手牵着手出来后,他也不敢多看,弯着腰,立即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里,两人的对话跟小学生一样简单,甚至是无聊。 “包里有什么,我能看看吗?”林云让好奇她的一切。 相颜打开了包,“有饼干,早上带出门也没有吃,不过这个饼干很难吃。” “为什么买不好吃的?” “包装看着挺好吃的啊,网上的东西又不能试吃。” “我尝一个,究竟有多难吃啊?”他拆了一包品尝了起来,一股奶香味溢满了口腔,但是下秒钟就品到了一些焦苦味。 “好吃吗?”她捂着嘴偷笑,看着他。 “没有你说的那么难吃,但是也不好吃……” 他胳膊动了一下,衣物摩擦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相颜这才仔细观察到,他一身黑色的防风运动装,浅灰色的运动鞋,今天穿得跟个小伙子似的,不过他长得也年轻,一点也不违和。 “这一身是新的吗,你衣服平时谁帮你洗啊?” “怎么,你打算帮我料理家事啊?”林云让笑着问她,显然还不想讨论这些琐事。 相颜也不理他了,红着脸看向车窗外,林云让秉持着不浪费原则,坚持将饼干吃完了。 上午还是春光明媚的,去往餐厅的路上,却突然下了一阵蒙蒙细雨。 餐厅坐落在风景区,路上有一段很美的景致,翠木环绕,鸟鸣声声。山脚下有一座明朝时期建立的寺庙,雾气弥漫之中,明黄的古建筑更显庄严。 他们的车从寺庙门口经过时,相颜忍不住身子前倾,跟老杜说:“杜师傅,在前面找地方停一下。” 然后,她跟林云让说:“我们进寺庙烧一炷香。” 相颜一直记得,那个人说过的,经过寺庙时,无论如何都要进去拜一拜的。 “吃过饭再来吧。”林云让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 “烧香拜佛,下午没有上午好。”相颜执意要去,已经推开左边的车门了。 “车里有伞,拿了伞再去。”林云让也冒雨跟着她下车了。 老杜也急忙下车,从后备箱拿了一把黑伞递给老板,林云让拿着伞追上她。 “你还真倔,喊你都不停,淋雨感冒了怎么办?”林云让撑开了黑色的大伞,将伞都偏向她那边了,他肩膀都淋湿了一些。 这样香火旺的古寺,下雨天也是门庭若市,门口算命的师傅有一堆,一见到香客就上去询问。 相颜无意间看到一个老妇人面前摆着算卦摊位,撑着一把黄色的大洋伞,应该是常年待在这的,只是一个目光上的接触,这老妇人一看到她就喜笑颜开,立刻跑到了相颜的身旁说:“姑娘,我看你脸色红润,面露喜气,马上有好事要发生啊……” 相颜懊悔不该看她一眼的,赶忙笑说:“谢谢。” 老妇人看她不为所动,立刻又透露一点,说:“你的命里,将来是要出国的啊!” 相颜笑了,心里却完完全全的认为这就是一个骗子,因为她自己从小到大,从未动过这个念头。 “姑娘,我给你看一看吧……”那老妇人还追在身后喊。 林云让倒有过这方面的打算,一听有些动摇了,笑着说:“要不,我们回去算一卦吧。” “她对每个人都这么说,我自己的打算,我自己能不清楚吗?” 林云让俯下身,笑着问她,“你这么有信心啊?” “对啊,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国生活,旅游或是谈生意,倒是有可能。” 雨天路滑,相颜走得挺快的,一路总有算命师傅准备冲进他们的伞下,着实吓人一跳,且都说着相似的话,例如他们面相有福气,很有财运,将来长寿,儿孙满堂之类的话。 相颜回敬了谢意,但没有理会,只说:“烧一炷香就回去了,让别人等也不好。” 进入寺庙以后,他们就直接去了主殿拜佛烧香,然后还在法物处,求了两串琉璃手串,都佩戴在了左手腕上。 出寺庙时,又是好几个算命师傅跟着他们,好不容易才脱身。 到餐厅门口时,已经十二点半。 下车后,老杜先下车了,高举着黑伞,才勉强够到他,林云让接过伞 ,亲自走到车的另一侧,拉开车门,相颜扶着他的胳膊,从车里走出来。 两人在雨中漫步了一截路,她穿着高跟鞋,走得很慢,林云让担忧道:“这饭店门口怎么停满了,鞋子踩湿了没有?” “这才几步路,没关系。”她很有耐心。 餐厅有三层,一进餐厅,就能闻到悠悠的茶香,立刻有服务员赶忙过来嘘寒问暖,让人如沐春风,“外面下雨了,二位身上没有淋湿吧?” 林云让一直牵着相颜的手,待人和气,微笑着说:“我们预约在三楼的包间,麻烦你带一下路。” “您客气了,请随我来。” 这时侯,大厅长椅上坐着的一个男人直接朝着他们俩走过来了,这个男人面色很白皙,方正的脸型,看着挺有福相的,不到四十岁,恭恭敬敬地问候道:“林总,相总,您好。” 林云让与他握手,并问道:“你好,小齐是吧?” 齐咏声很是殷勤,说道:“是,林总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多了。”然后,他又主动跟相颜握了一下手,然后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很夸张的赞美道:“相总,您可真是一位完美女性啊!” “过奖了。”相颜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他又转身,对林云让殷勤地说道:“两位真是太般配了,真是强强联合啊!” 相颜并不知道这个男人如何认识她的,不过他很懂投其所好,一句话正中林云让的心怀。 林云让不是爱听好话,只不过他招架不住这句话,他的表情忽然间就微妙了起来,一双眼睛也变得笑眯眯的,不仅对这个男人刮目相看,还主动询问起,“我听说,你是在做装配式吧?” 齐咏声双手握在一起对他作揖,“是的,是的,刚起步,还要仰仗林总您多关照。” “边走边说吧,侯总和程总是不是等急了?”林云让问道。 “侯总和程总在打牌,听说您要来,我就提前在楼下等候您和相总了。” 餐厅走廊里光线昏黄,顾客很少,但是服务员很多,相颜稳稳踩着高跟鞋走进屋里,隐约露出了红色鞋底,她走路一步一顿的,高跟鞋的脚步声很有节奏,自己创业成功的女性,身上总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 进入包厢后,他们原本还在说笑,见他们来了,立刻就起身欢迎,“林总来了啊,这位就是相总吧?” 相颜走进来的几步摇曳生姿,已经成功拿下了所有人的好感,她穿黑色衣服时尤其显瘦,薄薄的一片后背,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她的皮肤很好,双眼特别有灵气,像一汪秋水。 许久不见的程立安也立刻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穿了行政外套,笔挺的西裤,脸上的皮肤很细腻通透,体型消瘦,双眼炯炯有神的,与很多大腹便便的中年老板不同,他就算上了年纪,也非常注重自己仪容仪表。 程立安与她亲切握了下手,眼睛里写满了赞赏,说道:“果然,要想俏一身皂,相总,今天您这一身真不错啊!” “哪里哪里,程总一直都如此绅士儒雅,今天得知您也过来了,在您面前我也不能失礼呀。”相颜微笑说道,有意的与她走近。 “您好,林总,相总。”他们纷纷过来打招呼,都笑得憨直,却也不敢多看她。 “您好。”相颜微笑,语气和表情都掌握的很好,直直的站立着,她的仪态一直很好。 林云让见了谁都很懂客套,而且很体面周到,“我要说一声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说好了12点到,经过山下寺庙时,我们俩进去烧了一柱香,耽搁了一些时间。” 侯力峰一直也没说话,但是极给他面子,他笑着说道:“林总您实在是太客气了,今天正好是周末,我们难得聚在一起打打牌,一点都不耽误。” “相总,真是久仰大名啊。”侯力峰隔着牌桌,伸出手掌与她握。 相颜也友好的伸出手,笑靥如花地说道:“哪里哪里。” 程立安笑着说:“林总啊,相总,我只是有一点好奇啊,你们二位已经是万事亨通了,还要跟佛祖求什么呀?” “只是求平安。”相颜笑着回道,不想被人调侃他们之间的关系。 “哦,还是相总最讲究了。”一屋子的男人就莫名其妙的开怀笑了起来,她说什么话好像都很幽默似的,男人们很容易被她逗笑了。 相颜环视一圈,一屋子男人都凑不出一个帅哥,高矮胖扁都有,她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他,这才知道自己的运气有多好。 屋里隐约有一股沉香的气味,本来很雅致的地方,掺杂着香烟的气味,也变得不好闻了。 相颜不自觉的掩了一下鼻端,有眼力劲的,看到她的动作就把烟掐灭了,还有意的挥了挥香烟的气味,跟所有人说道:“有女士在场,就别抽烟了吧。” “无妨,你们随意。”相颜说道,这种场面已经见得多了,生意场上还是男人多。 有人已经让出好位置来,“相总,您请坐。” 餐厅安排了一位女茶艺师表演,她坐在茶台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长袖旗袍,动作娴熟,到了出海这一步骤,就算茶水冒着滚热的气,还不能吭声,如白葱段似的手指隔着这么薄的瓷杯,几乎就是开水洗手了。 茶艺师展示了一整套行云流水的泡茶技术后,准备将茶杯端到侯力峰面前时,侯力峰一直微笑不言,示意她先端给林云让。 林云让微微笑,说道:“女士优先。” 茶艺师将茶杯端到了相颜的面前,客气的说道:“请喝茶,小心烫。” 相颜发现她的手指已经烫红了,对她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钦佩,点了下头,“谢谢。” 不过,相颜也只是象征的端到嘴边假喝,她不爱喝茶,而且也老觉得茶杯不卫生,看到身旁的林云让喝了一大口,相颜皱皱眉头。 “相总,今年二十几了?”侯力峰问道。 相颜一听就有种歧视的意味,所以笑着说:“侯总,我三十岁了。” “有吗,真看不出啊。” “都是靠化妆品保养的。”相颜很淡定,根本不为男人们的夸赞所动。 男人们听后,都笑了,“相总真是随和啊!” 相颜犹记得,刚创业那时,她已经22岁了,因为长得显小,人家当面笑话她是未成年,一个黄毛丫头,根本就不值得信任,哪里有能力承担的起一家企业? 不仅是性别,一开始就连年龄都是自卑的,她就撒谎说自己二十五六岁了,穿成熟老气的衣服,将自己打扮的专业,博取所有人的信任。 这个世界都是“真刀真枪”,既真实又残忍,难用只言片语去概述,所以她年纪轻轻就经历了很多的人性,她从不憎恨自己年纪的增长,反而很自豪自己的年纪,每一岁都是巨大的进步。 “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风景。”相颜借故离开了。 四面环绕的落地玻璃墙,相颜的目光被吸引了。 窗外,向远处看去,是一片翠绿的山色,近处,是盛开的樱花,今年的樱花像雪一样白,一阵阵花瓣如雪般落下,美不胜收。 相颜拍下了这浪漫的景色,立刻发给了刘医生。 只是两个人约会的话,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 第65章 清纯可人 他们几个大佬没有打牌,在茶座闲聊着,林云让靠在椅子上,冷着脸,主要在听,很少开口,他在外面喜欢这么深沉,总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相颜独自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优雅的叠着双腿,手撑着脸,窗外盛开的晚樱美得让人失语。 众人闲谈之际,走进来二十出头的姑娘,长得柔弱清纯,中分黑长直,还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一身浅黄色的新中式套装,神态冷傲,见人并不说话。 相颜看到她时,主动朝她微笑了一下,她向来比较偏爱女性,没想到这姑娘的眼神从她身上掠过时,完全忽视她,顿时就感觉她不可爱了。 客观来说,这姑娘五官平平的,一张覆舟嘴,甚至有点苦相,胜在身材纤细,看起来清纯高挑,只能说略有姿色,不至于如此骄傲。 相颜听到齐咏声等人一直在谈及项目,有可能是中间人,反正他的身份挺神秘。 齐咏声特意起身,将这姑娘带到了相颜的面前,“小许啊,这位是相总,快打个招呼。” 相颜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这姑娘的眼神变得很复杂,然后挤了挤微笑,说道:“相总您好。” “坐吧。”相颜的态度不算好,有些男上司就喜欢领着“小秘”到处招摇,但是她也不愿意想得复杂,并非人人都是如此。 齐咏声走到她的身边,亲自为她添茶水,“我自己公司的出纳,刚大学毕业,平时比较腼腆。” “谢谢。”相颜说道。 “不客气。”齐咏声说道:“相总,您稍坐会儿,我让另一个同事陪您聊天。” “悦然,你过来一下。”齐咏声朝她招了招手。 今天,他带了两个女人过来,另一个是场面人,一看就能说会道的,不超过三十岁,五官长得不错,脸部饱满,皮肤白嫩,穿着桃粉色针织套裙,胸部丰满,很有少妇的晕致,胸口戴着一块金镶玉,腕上的浪琴手表,看起来一身雍容华贵的,说明做工程还是很赚钱的。 尹悦然也是刚到,然后就忙于点菜,才得会儿空闲,笑着走过来,“相总您好,您果然像传闻中所说的一样惊为天人。” 今天,所有人都很恭维她,都是林云让的面子大。 相颜笑说:“您贵姓啊?” 尹悦然说道:“相总,您叫我小尹就行,不管您有什么要求,招呼我一声就行。” “客气了。” “相总,您真的太瘦了!”尹悦然很会夸人,也很会展开话题。 “你也很瘦啊,身材正好,我还希望自己多长些肉。”相颜说道。 其实,她为了保持这个体重,从小就一直在努力控制饮食,但是她在外一直都是这个说法。 尹悦然说:“您这样才是正好,我还是有待努力的,好羡慕您啊,又瘦又白又美,事业又成功。” 相颜挺喜欢尹悦然,因为她的笑容很真诚,举止言谈都很大方。 那边几个大佬还在侃侃而谈,齐咏声走到茶桌边上,客客气气地说道:“三位老总,菜已经上齐了,请落座吧。” 众人的座位都很有讲究,在推让过程中,相颜看得出林云让对侯力峰的重视,这个人肯定有些来路,而且他年长将近二十岁,所以主宾的位置是侯力峰坐着的,不过相颜不怎么喜欢侯力峰,单纯是女人的直觉。 齐咏声坐在主陪的位置,可想而知,今天的饭局应该是他促成的,他吩咐说:“小尹,快给领导们斟满酒啊。” “好!”尹悦然保持着露齿笑容。 齐咏声能够将这三个人组到一起,说明他颇有本领,从酒桌文化的熟络程度来看,应该常年混迹于酒桌上。 林云让夹了龙井虾仁,放进相颜的碗里,笑着与她讲悄悄话,“跑了一上午,肚子应该饿了吧?” “其他人都没动筷子呢!”相颜小声地说道,感觉不妥。 林云让又为她夹了一块炭烤牛小排,叫她安心,“你饿了就先吃。” “没事,今天都是自己人,相总,这个牡丹虾很新鲜,您也尝尝看。”齐咏声转动着桌子,将一大盘冰鲜的牡丹虾刺身转到了她面前。 应酬总是规矩多,相颜也是遵守的,还是没有先动筷子。 齐咏声亲自为三位老板倒酒,然后走到了相颜身边,非常体贴的问道:“相总,您今天喝酒吗?” 相颜看了林云让一眼,他没有说话,今天居然有的选择,有人明目张胆的庇护着,实在是好。 所以,她展露了笑颜,说:“我就不喝了,我酒量本来就不行。” “柠檬莓果是凉的,还有热的紫薯杏仁汁,您要喝哪个?” 齐咏声多次热情的照顾,让相颜放松了戒备,她也很愉快的对他说道:“紫色的看起来不错。” 齐咏声说道:“我为您斟满了,听说这个可以美容的,里面还有莲子、百合、淮山药。” 齐咏声倒满了一只高脚杯,整桌人都默默看着这个奇怪的操作,不敢有二话,因为林云让默许了。 “谢谢。”相颜说道。 相颜抬头向他道谢时,看到他的两条眉毛有些杂乱,笑起来眼尾有几条纹路,眼珠子不够清澈,这个人的品行可能并不像他五官这么端正。 每次相颜见到一个陌生人,都喜欢观察别人的面目和言行,从而判断出他的性格为人。 大家端着酒杯敬来敬去的,相颜却闲适,除了走到她跟前,例行公事似的给她敬酒,其余连一个主动跟她搭话的都没有,因为她身边这个男人总是板着脸。 林云让不说话时,总感觉他正在生气,看他一眼都觉得不寒而栗,他不在意别人惧怕他,因为他早已习惯了所有人都迎合他的情绪。 他还一脸的倦怠,好像什么山珍海味都吃不下了,相颜对他说:“你吃一点东西,光喝酒很伤胃。” “嗯。”他应了一声,喝了几口碗里的蟹黄羹,刚才尹悦然过来为他盛好的。 这家餐厅不仅环境优美,菜品的味道也不错,相颜吃下了不少。 尹悦然几乎不动筷子,领导们在聊生意上的事情,她就安静观察领导们的动作表情,服务意识很强,很懂别人的需求,为他们倒茶倒酒递纸巾,一刻不得闲。 应酬过半,局面已经有些乏味了。 尹悦然开始活跃气氛,手握着一个酒瓶,围着一桌子的男人挨个的敬酒,第一个就是侯力峰,他们之间似乎很熟络了,而且侯力峰看上去很赏识她。 侯力峰说:“上次见小王都好几年前了,你最近怎么也不带着他出来走动?” “他忙呀,学校里就他最忙了,哎!”尹悦然对丈夫是一顿埋怨,只不过都是爱的责骂。 “听说,你今年给他提了一辆大奔,你都这么辛苦了,他也不为你分担一点啊?” “他也不容易,一年的工资还不够家里的生活开支,我也没指望过他挣多少钱,就是图个稳定。” “那辆车,他自己大概只赚到了一个车轮胎吧?”侯力峰说完“哼”了一声,完全是瞧不上她的丈夫。 尹悦然听到这话,自然是不快活的,但又不能翻脸,只是微微笑说:“侯总呀,您不要老提一个局外人了,出来混的,大家不都是单身吗,要不然我今晚回去就把婚离离,您看可行?” 一桌人都被这姑娘的一句话给逗笑了,也终结了对她丈夫的审判,所以她一定是很顾家的。 尹悦然一口而尽,又帮侯力峰满上酒,然后就过来敬林云让了,在他身侧弯着腰,娇滴滴地说道:“林总,我敬您一杯。” 林云让也举起酒杯,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女人敬他酒时,他一般都是很客气地说:“谢谢。”然后,他也一饮而尽。 尹悦然敬完了程立安之后,就走到了相颜身边,给自己倒满酒,说:“相总,初次见面,我也不会说漂亮的话,先敬您一杯。” “谢谢,那我以茶代酒了。” “我干了,您随意。”尹悦然一杯白酒直接下肚了,性格很直爽。 “你是北方人吗?”相颜好奇问了一句。 “不是,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我看着粗犷是不是?” “没有,只是你性格很像北方姑娘,我很喜欢。” “谢谢相总,谢谢!”尹悦然又忙着敬下一个了。 她愿意降低身位,全程陪笑陪酒,相谈甚欢,讲荤话开玩笑,样样都精通,给整个饭局带来了不少欢乐,所以她身上的所有行头,一定都是靠着自己挣得的。 相颜低声对林云让说:“托你的福,今天吃了一顿安稳的饭。” 林云让难得笑了,问她,“这就吃饱了?” 相颜说:“你们说话时,我吃了很多。” 相颜留意到了坐在对面的许如楠,她从开始,连一句话也没有,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时不时地看向齐咏声,充满了敬仰,相颜一看就看出来,这姑娘有些爱慕齐咏声。 这些初入社会的小姑娘几乎都是一样的心理,因为她很明白,靠着她自己的努力,这辈子也没有办法跟这些人坐在一桌上吃饭,而且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也都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她一直闷头吃菜,倒像是来改善伙食的。 齐咏声穿的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面料服服帖帖的,家里一定有个贤惠的妻子,仔细看他,身材外貌都还保持的不错,虽略有发福,不过到了这岁数不可避免的,为人处世周到体面,言语客气,姿态却没有谄媚,说话不疾不徐,将来一定有崛起的运势。 尹悦然已经将一圈都敬过来了,齐咏声突然对许如楠说道:“小许啊,你先给侯总敬杯酒。” “齐总,我不会喝,我从来没喝过酒。”许如楠摇了摇头,试图躲过一劫。 齐咏声一听这话,立即不高兴了,有些生气的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冰冷的压迫感。 “那就是第一次喝酒啊?”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应该是侯力峰的属下,说了一些投其所好的话。 然后,一阵笑声,好像发生一件多了不得的事。 相颜正在低头看手机,听到他们的笑声有些不对劲,所以才抬头环视了一圈。 “快给侯总敬个酒,别愣着呀!”齐咏声说完,一直用眼神暗示她。 “齐总,我真的不会喝酒,尤其是白酒。”许如楠以为自己示弱和推脱,就能让老板心软,让在场的所有人忘却她的存在。 但是,她低估了这个世界,有些场合来了,注定就没有自由了。 “小齐啊,别勉强人家了。”侯力峰说道,但是平静的语气之中,明显带有一丝不悦。 许如楠看不清楚局面,又是扭扭捏捏的推脱了两回,这已经让侯力峰很不高兴了。 齐咏声直接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送她往侯力锋的方向走去,“快打个的,到侯总那边去,没事的,我保证你醉不了,醉了让悦然送你回家。” “哎呀,你就别为难小姑娘了,人家又不想喝。”侯力峰似笑非笑的,一直按兵不动,却极其享受。 许如楠不知所措的站在他身侧,举着酒杯,脸红似血,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说:“侯总,我敬您一杯。” 侯力峰一脸心慈,还主动安慰着小姑娘,说:“既然你不会喝,就不喝了吧,你快回到自己座位去,不要紧的。” 许如楠再单纯无知,也明白这时候不能回去,可是又要完成领导安排的任务,进退两难着。 “侯总,人家小姑娘长这么大都没喝过酒呢,您瞧人家第一次都给你了,您不表示表示吗?” 相颜闻声去看说话的人,一个精瘦的年轻人,戴着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在白炽灯下,突然变得尖嘴猴腮,猥琐至极。 相颜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林云让只关注她一个人,用眼神示意她不能太明显了。 相颜又无奈的看了一眼林云让,凑近过来问他,“这些人几杯酒下肚,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他们酒后胡言乱语,你别听。”林云让仿佛司空见惯,安抚着她。 这小姑娘出现在这饭桌上,简直是任人宰割了,不知道齐咏声带她来是一个什么心态,他们不是不喜欢尹悦然这样更懂得场面的女孩子,但是对于这种涉世未深的更有一番想法,反正逗弄女孩子,是他们的乐趣。 侯力峰并不作罢,假装温柔关怀的问道:“真是第一次啊?” 相颜用诧异的眼神看了看林云让,眼神里充斥着“真是恶心透顶了”,还有些责怪他,怎么认识这种人? 相颜看着这一切发生,她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为那姑娘出头之时。 林云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程立安,程立安心领神会了,立刻说了一句,“侯总,人家小妹妹胳膊都举酸了,我看着都心疼了。” 程立安在相颜的印象里一直是不苟言笑,属于性格深沉的中年男人,今天才发觉到,他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看来进入社会,不被腐蚀一下,是不能过关的。 本以为程立安都出面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 没想到,依然有人起哄,他们应该是在侯力峰手下做事的,以老板的兴致为重心,“喊了半天妹妹,连微信也没加一个。” 有人跟着起哄,“对对对,加个微信。” “啧!你们别叫人家小姑娘为难!”侯力峰道貌岸然的责备这些人,脸上的笑意不断。 “难不成您还要人家小姑娘喂呀?” “姑娘,你喂到侯总嘴边上,他总没办法拒绝了!”他们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本性了。 他们也是弱者,弱者只会践踏弱者,也不懂什么是尊重弱者,好像这样可以将自己曾经受过的屈辱在一个无辜的女孩身上讨回来了。 只要侯力峰愿意喝下这一杯酒,这一个小闹剧也就结束了,可是他迟迟不喝,将人晾着,许如楠成了一只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羊。 许如楠本来寄希望于齐咏声,可怜兮兮的望向了自己的老板,但是齐咏声一直挤眼色,示意她照做。 许如楠终于明了,他不可能得罪侯力峰,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底线,不论别人怎么起哄,她都没有顺从,只是窘迫的不知去留。 人啊,有了一点权利之后,就会使劲的为难别人,好像是为了报复谁曾经欺辱过他的仇,以此循环,世世代代的年轻人总要受屈,没一个好过。 虽然,相颜远见过比这恶心的场面,但是此刻,还真想冲过去把酒倒在他头上,怎么如此乐此不疲的恶心别人,还那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正经人模样。 相颜微笑着说道:“今天看到侯总,发现您跟我认识的其他企业家有一些不同呢!”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齐刷刷都转移到了相颜身上,因为她这样顶级貌美的女人,这样尊贵的身份,没有正当的机会,他们这些男人根本都不敢看她,此刻她肯主动开口说一句话,就像是一种巨大的恩赐,他们自然得俯身聆听了。 侯力峰很好奇,笑着问道:“是吗?我跟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既有相同,也有不同。”相颜故作神秘的微笑。 “我是一个糊涂人,相总说得明白些。”侯力峰笑得爽朗,以为她要说什么好听的话。 “侯总与其他老板肯定是不同的,不过相同的是,您也是特别的尊重每一位受邀请的客人。”相颜加深了“尊重”两字,在暗讽他不尊重人,在场的人都能够听出来。 侯力峰脸色突然变了,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原生的五官方正,尤其鼻梁高耸有力,不算丑,相颜从小跟着父亲应酬,看到过很多这类的长相,多是阴险狠毒之辈,他看着相颜,只笑了一下,两秒钟他的嘴角又下去了,这时候他不笑,整张脸就散发着一种狠意,眼神非常的瘆人,所以他又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很多,感觉他情绪异常的不稳定,随时会变脸,这些久经商场的老男人,很会给人制造恐吓。 “那依你看,我跟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侯力峰又问了,好像在等待她迷途知返。 他不愿意听,相颜还是微笑着说了下去,“不同的是,您比别的老板要宽仁,实在是太体贴年轻人了,看人家小姑娘没喝过酒,也太尊重年轻人了,都不愿意喝了!” 侯力峰也微笑着说:“相总啊,虽然我们只在星尘庄园见过一面,但我对你早有耳闻,你又会赚钱,又很看重家庭!” 侯力峰有意的停顿了一下,还笑出了声,“最重要的,人长得又这么漂亮,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形象有多好。” 相颜知道,他在含沙射影她离婚的事情,也欣然接受,“谢谢侯总的一番赞扬,我一定保持我的好形象,下次见面时,争取不能让您失望了,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呦,相总,这不敢当,我看您今天都没有主动端过酒杯呢,我太荣幸了!”侯力峰也将酒杯端了起来,他自抬身价,自己挽回颜面。 相颜笑着说:“侯总,我跟您解释一下,林总和程总认识我好几年了,他们都比较清楚我的为人,我这个人心软,但是有时候讲话太直接了,您一定要见谅啊!” 侯力峰以为自己得势了,笑眯眯说:“相总,你这样就不对了,怎么就喝饮料啊,我杯子里装的可是酒啊,您是不是也不尊重我呀,我也是受邀请的客人!” “没有哇!侯总,您要这么说的话,可就真是冤枉我了!今天我可是一视同仁呀,又公平公正的呀,要是单单与您喝了酒,其他的所有客人该有意见了!”相颜语气浮夸,表情没有变化。 她特别想体验一下狐假虎威的感觉,再怎么胡闹,身边都有一个人撑腰。 “你说服不了我,我可不喝了!”侯力峰又将酒杯放下了。 “您觉得不妥的话,我和这位小美女一起敬您一杯,您可别生气了。”相颜的语调轻松愉快,神态坦然又大方。 许如楠傻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个神仙打架,一动不敢动,听到这句话后,也赶紧配合道:“侯总,我也敬您一杯,杯里是白酒。”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啊?”侯力峰反应过来,终于按耐不住要发火了,他不达目的,总是憋着一肚子火。 “您没生气就好,我先敬您,您随意。”相颜本就无意与他斡旋,直接举起了高脚杯,将杯子见底。 饭桌上没有发话,噤若寒蝉。 侯力峰一时词穷,也没有举杯的意思,场面尴尬着,相颜说道:“小许啊,你把侯总的酒杯端起来,端到侯总的面前。” 许如楠乖乖照做,果然侯力峰真的接过了酒杯,然后闷闷的喝下了一口,然后对他身旁的姑娘挥了挥手,齐咏声见状,也示意许如楠回来了。 气氛变得僵持,程立安害怕他们真要闹僵了,端起酒杯解围,“相总,每次见面都夸你美若天仙,我现在都词穷了。” “程总您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我总是记得第一次见到程总时,您大概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您就帮我解围说,女孩子身体弱些,她喝不了太多,少喝一点。” “这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着呢!”程立安得了赞扬,心情也快乐起来。 “当时我就觉得您是一位真正的绅士啊,特别照顾女孩子,心里可感动了,我一直记到现在。” “哎呦,心里都被你说得暖洋洋的了,相总真会说话啊!”程立安早已被相颜魅力折服,她说什么都顺着。 他们一唱一和的,连林云让在一旁听了都吃醋了,问她,“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合吗?” “哎呀,你别打岔!”相颜笑着对他敷衍了事。 相颜对付男人,向来没有什么困难模式,就算是初次见面,绝大多数的男人都顺从她,讨好她,偶尔遇到一两个反骨的,她也认为对方想要吸引她注意力,她对于自我的魅力,是男人们给予的,并不是天生狂傲,所以她从小讨厌不顺从的男人。 相颜特意去留意了一下侯力峰的表情,他表情很复杂,相颜清楚的知道,他们都是用意识控制才没向对方露出蔑视的表情。 通常她在受到对方歧视的时候,她绝不对主动展示友好,因为父亲教过她,在社会关系中最重要的是对方是否尊重你,如果不尊重你,你和他交往,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反而会得到伤害,应该将精力投放在更好的关系中。 至于为何受到歧视,因为她是女人,还是一个漂亮女人。 她太了解这些男人的心理了。 今天的事,没什么意义。 相颜想让这个男人知道,下次作恶时,他会掂量一下自己的脸面,这世界还有人爱管闲事。 相颜知道,他应该很少出手得罪人,她又有后悔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让他得罪了合作方,她也感到隐隐不安。相颜看了林云让一眼,聪明如他,一眼就明白了。 林云让的眼神里没有一丝责备,夹了一块脆皮茄子,“尝下这个茄子,跟拔丝地瓜的做法很像,是甜的。” 相颜总是习惯反省自己,但是看林云让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总算安心了些。 从他的角度来说,他不好明面上跟这个人闹僵,但是合作上的事情,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中断了。 林云让一直在旁按兵不动,因为对她很放心。 她与男人讲话一直都是平等的对话模式,不会低人一等,或者把自己当成女性,希望男人们让着她,她从来不是柔柔弱弱的小女人,也不刻意端着,也毫不在意自己的完美形象,但是她又很会利用美女的优势,想端着就端着,在凶猛和柔弱之间随意切换,非常真性情,他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也被他这么明嘲暗讽过,所以就算再来十个臭男人,她也能骂得过。 “林总啊,你今天怎么一直不说话?” “我说什么,你没发现我现在老实了许多吗?”林云让也举杯朝侯力峰敬了一杯,一是致歉,另一个潜台词是,谁也别惹她。 他一脸痴汉的望着她笑,为了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爱她,他期盼已久,其实是他自己迫不及待想要体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爱着她的感受。 “通常别人见到她的第一眼,都是看到她的美丽,其实她身上的优点特别多,她就是做事情板正,我才这么欣赏她。”林云让也顺道敲打了一下侯力峰,不过他好像也没有听出来。 “哎呀,别讨论我了,尤其是你。”相颜像是生气,又像是撒娇。 饭桌上爽朗的哈哈大笑几声,这件事也就这么翻篇了。 当她开始享受当成功男人的女人是幸福的,除了身边这个男人,所有人都得宠着她。 这会子,饭桌上突然沉默了起来,有些人惯会见风使舵的,主动转菜,还客套的说道:“小许啊,这果糖鹅肝是你们女孩子喜欢的,甜口的。” 原来,他们是知道怎么照顾女孩子的。 “谢谢。”许如楠吃东西时,抿紧了嘴唇,相颜看着她低着头,睫毛好像已经湿了。 齐咏声投其所好,特意带了一个清纯可人的,现在应该也后悔自己带了一个不懂事的,后半场就一直在喝酒赔罪,直接用壶喝,他应该是酒精过敏,两壶白酒下肚,不仅满脸通红,连脖子都红了,真是拿命在博。 相颜有些后悔了,本来那姑娘除了言语上的骚扰,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有可能她回公司可能日子也不好过了。 后半场,相颜一直没主动说话,但是谁跟她说话,她也礼貌回复几句,尤其跟程立安相谈甚欢,一个眼神都没给侯力峰。 侯力峰明显被扫了兴致之后,一脸的不开心,侯力峰虽一点不惧怕相颜,但是不能忽视林云让的面子。 相颜见过的人太多了,只凭这一顿饭的交情,也能看得出侯力峰就是一个完全不懂得尊重女性的土财主,不过有品格且懂得真正尊重女性的成功男人是微乎其微的。 “都是我的错,我过来给相总陪个罪。”齐咏声嬉皮笑脸的,让人没办法不原谅。 相颜摆脸色,慢慢悠悠的举起酒杯,与之碰杯后,浅品了一口,齐咏声是一口闷了杯白酒,面不改色。 “小姑娘刚毕业,很多规矩都不懂,带她出来历练历练,让领导们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 “小姑娘不懂事很正常,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相颜仍没打算放过,这话也是敲打他。 “是,我改正,我再敬相总一杯。” “行了,别喝了。”相颜拦住他倒酒。 相颜可以忍耐别人的很多缺陷,比如他此时张口说话时的酒气熏得人脑袋疼,可是却忍不了弱者在她面前受欺负而无动于衷。 “小程怎么不喝啊?”侯力峰已经不打算给程立安面子了,明明年龄稍长两岁,也是这么直接称呼,顿时让程立安很没有面子。 旁人听闻,自然知道矛头所向了,立即有人附和,“侯总,我敬您。” 眼看着气氛不对,林云让也知道侯力峰心里不快活,他是不准备得罪这个人的,低声跟程立安说了句,“把杜容喊上来吧。” 这句话被相颜听到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但是也没多问,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包间的门一直是合着的,这时候有服务员推开了重重的门,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就走进来了,杜小姐自在从容的走进来了,依旧展露出她温暖的招牌笑容,因为中气很足,说话的嗓门也敞亮,“诸位领导,不好意思呀,楼下刚好有一个局,好不容易才脱身过来。” “哎呦,杜三斤来了呀,欢迎欢迎!”侯力峰开心的拍了手掌,顿时两眼放光,脸上笑眯眯的,明显兴致就高起来了。 “侯总啊,好久不见,我一定要单独敬您几杯啊。” 杜容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大大方方,一点没有扭捏的姿态,她直接从酒桌上拿起一瓶白酒,还放在耳边晃了晃,这时候服务员见惯了这种场面,没等吩咐,就拿了一只小酒杯过来,杜容接过就自己往酒杯里倒满。 “啧,那酒杯也太小了,与你的实力不符啊,给我们杜总拿一个大酒杯过来。” 相颜垂下眼眸,这个侯力峰仿佛她领导似的,她真正的领导一句话都没说呢! “行啊,侯总让我换,我就一定要换。”杜容边说边比划,朝着年轻的男服务生说:“小帅哥,麻烦你帮我找一个这么大小的酒杯过来。” 这时候,一直待命在隔间的服务员从柜子里拿了一个玻璃酒杯过来,杜容接过来,举起酒杯问道:“侯总,您看这个可行?” 相颜与杜容交情不深,见过几次面后,她对这姑娘的敬佩之情愈发浓厚,在喝酒这件事上,她真是女子之中的楷模。 “行了行了。”侯力峰看样子也不是真想为难她。 “你可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啊?”林云让嘱咐道。 侯力峰的目光就没从杜容身上移开,开玩笑道:“你们林总心疼你了!” 杜容脸红了些,仍然低头笑,“他哪是心疼我呀,他知道我先吃点东西,才能展现真正的实力。” 相颜见林云让被怼得没话说,突然就笑了,就连自己老板的玩笑也敢开。 “老板,您放心,我已经在楼下吃了不少。” 在这个场面里,还太过讲究尊卑就没什么劲头了,正因为如此,整个房间都热情了起来,有时候真需要一个女人来调节气氛。 杜容站在那儿,酒杯一举,派头十足,“今天外面下着雨,正可谓下雨如下财,风雨贵人来,今天我很有幸站在这里,那我就祝各位领导遇水则发,顺风顺水,一顺百顺。” 侯力峰突然开心的不得了,鼓掌作好,“好!我们杜总能文能武啊!” “献丑了,侯力峰。”杜容带着一点小女孩的害羞。 相颜见识过她的祝酒词,次次不同,她怀疑她背过整本祝酒词的书。她是一个有实力的花瓶,在酒桌上一堆拿手绝活,有点才气,有点江湖气,一张小嘴噼里啪啦,每一位跟她同桌吃饭的女性,都会黯然失色。 在相颜的认知里,在公众场合,女孩子话多了令人讨厌,所以她通常是保持缄默,以倾听为主,但是杜容真是一个特例,她不仅一身江湖气,还是一个纯粹的人,她并不看重身份财富,落落大方的关注每一个人,只与对方聊交情,而目的就是加深与之的交情。 当然了,她还很会开玩笑。 相颜低头回复了几条有关工作上的短信,也没留意她与侯力峰在聊些什么,只听到她开怀笑道:“我是单身呀!” “你这样说,男朋友不生气啊?” “我真没男朋友!”杜容正站在他身边,故作紧张的跺了下脚,又拿出女性优势了,男的都喜欢女孩子撒娇。 “你这么漂亮,追你的人少说得有百八十个吧,我怎么会信你?” 杜容看向林云让,举着手里的酒瓶,大声说:“您若是不信,让我老板给我作证,我真单身呢,我一心扑在事业上。” “真没有啊?” “没有!您给介绍一个吧?” “你恐怕看不上哦,要不然怎么会单到现在呢?” “我就欣赏你这性子,能做事,喝酒又爽快,长得又这么漂亮!”侯力峰说到“漂亮”时,还特意加重了音量,“你们林总慧眼识珠啊!” “谢谢侯的夸奖,我们林总给机会培养我啊,我知道侯总您对我特别好,每次见面都特别关照我。” “你这样说,我还能怎么说呢,喝吧,每次多看你几眼,我都要醉了。” 杜容头发一撩,完全不接这茬,虽然嘴角挂着笑容,目光却是很严肃的。这些年,杜容在职场摸爬滚打,在言语上被占便宜,也不是一两次了,她不接话茬,越接对方越起劲儿,就当作不知道。 “我要好好敬一杯我老板。”她开心的小步子跑过来敬林云让。 林云让端起酒杯,动作绅士与她碰杯时,不忘关怀下属,“少喝点。” “相总,我敬您。”杜容不仅将酒杯摆得很低,而且姿态也摆得很低,给足相颜面子。 相颜知道杜容的性子,在不同的场合,展现不同的形象,这个程立安俗了点,喜欢性子爽朗,身上有江湖气的女性,杜容就对他展现这一面,如若是别人,她也能换一张脸。 一桌子的男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她几句巧言妙语,就不会在这些男人面前吃亏,但是喝的也不少,相颜看着于心不忍,她还没有结婚生育,这样子对待身体,可不是长久之计。 “这位领导,我该怎么称呼您?”她很容易就与人产生连接,从而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您是做什么行业的?” 杜容站在一旁,微微颔首,耐心的听着,“哦,跟着程总做些防水工程……明白明白了……” 杜容出生在东北,原是他在东北开发的一个楼盘的销售总监,因为业绩出色,然后林云让亲自将她调到了总部,她身材高挑出众,不是清瘦的类型,相颜喝着海参羹,眼看着她站在领桌,一个个的敬酒,一杯杯的白酒下肚。 林云让现在也不怎么亲自喝酒了,一堆人帮着他喝,他坐在旁边稳若泰山。 杜容将一桌人都敬了一遍,给大家带来了很多的欢声笑语,然后就要功成身退了,虽然大家都依依不舍,她浅浅鞠了一躬,“各位领导,我在楼下还有一个局,下回再聚。” 第66章 提携 这时候,服务员给每位客人端上了一盅蟹黄泡饭,到了主食的环节,这顿饭终于要结束了。 侯力峰手指着许如楠,用很关心的口吻说道:“你们齐总真的喝多了,你待会儿一定送他回家啊,你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吧?” 侯力峰一连叮嘱了好几遍,他认为,这姑娘同意来应酬了,就应该明白一些道理。 小姑娘还是单纯,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说:“侯总,您放心,我知道齐总家住哪个小区,我一定将他安全送到家的。” “他想回家吗?”侯力峰似笑非笑着说。 许如楠似乎听明白了,不说话了。 相颜吃了一口蟹黄泡饭,米粒是软糯偏甜的,她慢慢咀嚼着,脸上露出了反感的神色,在场的男人这么多,一个孱弱的小姑娘能够扶得动这个醉酒的男人吗? 有时候见不同的人,就能看到人性的微妙,看到不同的思维,他脑子里的想法一定特别的变态,难道世界上一男一女之间的交集,只要说上一句话,就存在着不寻常的关系吗? 相颜非得跟他唱反调,用客气又疏离的语气,对林云让说道:“林总,这个事情能否麻烦你安排一下?” 程立安截胡了,急忙招招手,“相总啊,这种小事情由我来安排就行了,小尹也喝了不少,我待会儿让司机一道送他们回去,正好开商务车来的。” “那就有劳程总了,感谢。” “应该的,不用跟我客气。” 后来,程立安跟她相谈甚欢,相颜始终微笑着,好像有一种由衷的认同感。 侯力峰见过千颜万色的美女,一开始觉得相颜与别的漂亮姑娘没有什么不同,今天相识片刻,发现她敢于说真话,敢于展露真实的自己,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突然对她改观了。 她身上有一股男人没有的劲儿,她可爱,也可信任,是一个不失赤子之心的女强人。 酒局散场时,他们一行人站在饭店大厅里,说着依依不舍的话。 所有人都酒多上头了,这才是真正表演的开始,高声的开空头支票,郑重的许诺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只不过都是取悦他人的手段罢了,出了饭店,冷风一吹,承诺就散了。 程立安又悄悄跟她说:“相总,今天不好意思了,下次一起吃饭,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没事儿,你跟他们不同,不需要道歉。”相颜心想,与你有什么关系,错误的人没有认错。 侯力峰拉住了林云让说话,相颜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只听到他一直在问,“真的?在谈了?已经谈上了?再确定一下,真是啊?那你赚到了啊!这么好的事都让你给摊上了啊!” 相颜笑着对程立安说:“我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相颜主动朝他们走去,远远就笑着问道:“林总,你跟侯总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今天,林云让一直都很沉默,这时候主动贴近她的身侧,他面露喜气,笑着说:“聊一些好事情。” 侯力峰看着他们好事将近的样子,对她说道:“小相,你们要回去了?” 相颜没搭理他,装作没听见,因为她最讨厌别人这么称呼她,虽然她年纪小,但是并不想当小人物。 “今天我一定是把相小姐给得罪咯!”侯力峰有些醉意,自说自话的。 相颜在社交场合里,最在意别人是否尊重她,听到这一句,脸色才稍有缓和。 相颜微笑,终于开口了,“没有的事,侯总您言重了。” “今天看到你啊,我感觉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这怎么敢当呢,这是侯总对我的一种认可吗?” 相颜脚穿了十厘米高跟鞋,与他面对面说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比他高出了一大截,侯力峰也在一群人中挺直了身板,伸长了脖颈,当然她从不歧视男人的身高,许多有成就的男人都不算高。 侯力峰说道:“听说,你在做医械行业,我正好在这个领域也有一些熟人,我也想出一份力,我能帮你牵线搭个桥吗?” 相颜愣了一下,转过脸看了看身旁的林云让,眼神里似乎在说,这个人的想法也太难琢磨了。 不过,这些场面话,相颜并不会相信。 他们只不过是有钱人,也是一些平凡的人,相颜心里只敬佩真正有智慧有高尚品格的人,她早已经对有钱人去除了滤镜,因为见过太多了。 但是,林云让却笑了,程立安也在一旁大笑了起来,相颜一双美丽的眼睛轮流望了望他们三个人的脸,不明白他们脸上的笑意从何而来,好像他们都是大人,她是一个无知的小孩。 程立安说:“相总,您走运啦!侯总一向说到做到,说帮你搭线就一定帮你搭线!” 相颜这才伸出右手,与侯力峰一握手,有一种冰释前嫌的感觉,“那我先感谢一下侯总,如果今天对您有冒犯,请您见谅。” 相颜惯会客套的,其实没有放心上,今年她想收缩规模,提高利润,但是人家一番心意,总归有一些机会,还是互留了联系。 “林总,你不会吃醋吧?” 林云让已经将她视作自己的,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脸自豪的说道:“怎么会呢,以后希望侯总多多提携一下她了。” 这一帮人站在这尬聊,也只是浪费时间,相颜想走也走不开,脸上还要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微笑。 林云让总能明白她,最后与侯力峰握了下手,主动说:“侯总,下午我们还有事儿,回头我再找您聚聚。” “那你们忙,回头再聚。” 相颜可爱的挥挥手告别,然后他们并肩先走出了饭店,离开时的背影羡煞旁人,因为太般配了。 老杜将车停在别处,此时已经将车开到了饭店门口。 他们正要上车时,听到齐咏声一直在那高声嚷嚷道:“你们都不保护我,都是王八蛋。” 许如楠站在一边,有些无奈,难为情的看着老板在骂人。 齐咏声真的喝醉了,两个男下属左右搀着他,他走路时腿都直不了,嘴里却一直没闲着,“你是不是王八蛋?” 齐咏声试图对身边人拳打脚踢的,却使不上劲,然后他被扶进了程立安的黑色别克商务车里。 相颜摇了摇头,酒真是可怕啊,等他酒醒了一定很后悔。 雨已经停了,相颜滑下车窗,山间有一阵阵清新的花香,很舒心。 林云让立刻就叮嘱道:“老杜,开慢些。” “不怕凉吗,吹冷风会头痛。” 相颜不理会他,依旧闷闷不乐的坐在后座,林云让多少也喝了一点,老杜在前面稳稳开着车。 林云让握了一下她的手,被无情甩开了,然后低着头看她,“小手好凉,衣服是不是穿少了?” 她不理会,林云让立刻就猜出她的心思了,主动打了一通电话给程立安,接通以后,电话那头有一个男人在高声的唱歌,“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怎么还有人在唱歌?”林云让看了看相颜,然后自言自语道:“喝了点小酒,兴致还挺高的。” 相颜听到他这么说,大约猜出来是谁在唱歌了,胳膊撑在车窗边沿,整张脸对着窗外,手指捏住嘴角,已经压不住的笑容了。 “小齐已经唱了一路,我这前排座椅都快被他捶坏了,真是……”程立安脑袋不敢贴在座椅上,后背的座位被捶得咚咚打响。 林云让完全不关心他,只是冷冷的交待了一句,“你找个可靠的把那小姑娘送回去,盯着他们别乱来,别闹出事。” 相颜真不知道他见识过多少有趣的事情,才能够按耐住好奇心没多问一句的,扭过脸来,问道:“都安排好了?” “放心吧。” 相颜知道他一直在外面很冷漠,他每天都有应酬,如果事事都上纲上线,那也太累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心善嘛。”相颜无差别对待,一个个的问责。 “我不像你这么心善,只是不想在我出现的场合里闹出事情,很麻烦。” 林云让轻轻贴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望着她的脸,她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小嘴巴粉嘟嘟的,让人很想亲一口,他想起自己是多么自负的男人啊,可是每次一见到她就老实了,无论心里多么想抱抱亲亲,也只能用眼神亲吻她的脸颊,她的嘴唇。 相颜抬起脸,一看他这般如痴如醉的眼神,始终在她的嘴唇上游移,就发觉到他的坏心思了,扬声道,“别看我!” 林云让浅浅笑了,低语柔声般对她说道:“看也不准看呀!” 老杜从没见过老板对任何人这么低声细语的说过话,他在前面如坐针毡,稍微挪动了一下坐姿,好像在提醒老板,我还在呢! 林云让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语气浅浅地哄道:“别生气了,好吗?” “你以后别带着我了,我对你不会有什么帮助,我看到有些人,只会摆臭脸。” “你呀!这种场面,你应该都看习惯了吧,怎么还动怒啊?”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责备,只有宠溺。 “那是你们习惯了,可能是男女之间永远无法共情,我发现,女性就是你们饭桌上的乐子,没女人就浑身难受似的。” “男人也没有多轻松啊,你看齐咏声今天喝了得有一斤吧,我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经常把自己喝趴下了,最可怕的是,第二天什么都不记得了。” 相颜望着他,有些不相信。 林云让继续说道:“都是工作而已,只要她头脑清醒,就不会有任何实质上的被占便宜,工作哪有不受委屈的?” “你还为他们说话呢,为什么女人一定要被占便宜?”相颜皱紧眉头,对他一脸的嫌弃。 “……我想表达的是,每个人在工作中都有苦难,都有波折,都有不堪,包括你我。” 相颜听后,也没有反驳了。 “如果是言语上被占便宜,就能获得利益好处,已经算一个好结局了。这个现状谁也无法改变,接受不了,就远离,别陷在里面,什么也得不到。” “嘁!”相颜撅着小嘴巴,还是不认同。 “今天我在场,他们已经算是收敛了,实实在在做生意的,就是这样接地气的,人性也总有缺陷,那些空而泛的,都是理想化,齐咏声带个刚毕业的姑娘来,也是投其所好,想从侯力峰手里拿一点好处,你也不要那么动怒,只是在言语上吃了些亏,还有更甚的,你难道不明白吗?” “你也有问题,你怎么能容忍不说一句话?” “我只能约束自己,我哪里都管得了别人呢,我管得了一时,管得了一世吗?” “强词夺理!” 林云让仍旧包容她,笑着摇头说:“你呀……难道这个社会风气,是由我一个人说了算吗?” “哼,不说了!虽然菜做得不错,今天的好心情却受了影响。” 林云让依旧哄着她说:“以后我们单独再去,好不好?” 相颜又很疑惑的问道:“侯力峰的突然转变是为什么,你们这些上位者的想法真是太复杂了。” 林云让轻声笑了,与她说道:“或许,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他想通过帮助你来改善你对他的印象;或许,他只是很无聊;又或许,每个人都没有那么坏,只是需要你这么好的人引他向善。” “是吗?”相颜得意的扬起了小脸。 林云让捏了一下她可爱的鼻尖,“今天,我也发现了你的另一面,一个正义的小使者啊!” “我经历过很多,也见过很多,可我还是不能接受人性恶劣的部分,总有纠正他们的冲动。” “或许,你以后就会习惯了,当你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而且不被他们改变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我是你就好了,等我有一天说话更有份量时,我绝不允许身边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嗯,我相信你会做到的!”林云让的言语间,没有一点虚情假意。 他继续说道:“你今天给他留下了一个很正面的形象,他认识的女人,应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在饭店大厅时,他与我说了一些你的好话。” “那你不怕我得罪他们吗?” “比起得罪他们,我更怕得罪你。”林云让坦诚的说道。 “唉,我也害怕自己搅乱了你的局。” “我的人生还有很多的妥协,你做你自己就好了,以后谁都不要怕。” 相颜听后,很感动的望着他,“其实,我今天也有点狐假虎威,只要身边有人,我就胆子很大,不过我自己的客户,我是不轻易得罪的。” “你只要开心就好,怎么着都行。” 相颜八卦心一起,又问他,“你注意到了没有,那个小姑娘看齐咏声的眼神,又紧张又崇拜,那个齐咏声什么来头啊?” “有点来头,不多。” “我以为他很有本事呢,那小姑娘图什么?” “刚大学毕业的第一课,小女孩不都得经历这些场面吗,希望她将来能分辨,要不然浪费了你的一番苦心。” 相颜确实见过一些女人从男人身上捞到过不少好处,但概率极低,因为有一个很残酷的现实,就是世界上真正精明且无情的女人寥寥无几,女人只是嘴上逞能,男人不动声色的就可以将女人的情绪弄得崩溃,年轻女孩子为了一些所谓的世面,被榨取青春价值的女孩子比比皆是。 “我曾经在饭桌上见过一个男领导,洋洋得意的炫耀自己一边给家里女儿买辅导作业册,一边给外面的小姑娘买包,这些傻乎乎的小姑娘能够算的过谁啊,投资自己才是利润最高的项目。”相颜义愤填膺的说了一通。 “我知道你对我的朋友们意见很多,以后我会慎重带你出席这些场合。” “你知道就好了,上次跟程立平一起吃饭,我喝红酒挺好的,他非混着喝,害我醉得不省人事,今天也很不愉快,为什么每次遇到他们兄弟俩就没好事,虽然程立安这个人不错,比他哥哥好多了。”相颜抱着胳膊,依旧忿忿不平。 林云让突然的脸色凝重了起来,继而变得一言不发。 相颜自顾自说的,“我真是怕了程立平,他真是我见过最能喝酒的人了。” “程立安的酒量也不错的,你看他中午喝了不少,也很清醒。” “我问你啊,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叶礼融那么生气,我也是第一次醉成那样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哪有发生什么……你别胡思乱想了。”林云让从手机里搜索附近的美食,然后将手机屏幕给她看,“这家店怎么样,评分也挺高的,我们晚上去吃……” 相颜转过脸来看他,眉间两道浅浅褶皱,用质疑的语气问道:“怎么一提到这事,你就转移话题,你究竟瞒着我什么?” 她真的太聪明了。 林云让叹了一口气,这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 林云让犹豫着,还是对她说了,“那晚的场面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那天晚上他们在那里消费了十几万。” 林云让没有多言,但是两人之间眼神交流,相颜就明白到了他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表情也变得不自然,“那他……去接我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那晚……会所的大门被他一脚踢坏了。” “你怎么知道的?”相颜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是我付的账单。”林云让说道。 这一年来,相颜才知道这件事,心脏突突跳着,人也慌慌的,又望了望林云让,突然心里开始自责,然后沉默不语,思绪不清不楚。 她一直在思考,都忘了呼吸,环抱着双臂,整个人靠进车座里,回想起那一些脸,猜测起那些人所能做出的事情,稍一多想,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相颜神情恍惚,想问又不敢多问,只是说道:“我居然在那种场合里待了那么久。” 林云让只低沉说:“什么事都没有,我仔细问过了。” “我要是有事,我第一个杀了你,杀光你们所有人。”相颜突然愤怒的尖叫了起来,脸都涨红了。 老杜听闻这动静,不敢多听,更不敢发问,只是专心致志的开着车。 “对不起。”林云让拉着她的手,一再道歉,“我就是怕你不开心,才一直没敢提这件事。” 相颜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责骂他,“我全都是信任你,才让自己置于险境。” “那次,我也是在公司发很大火,那几个蠢货,居然把你一个人留在那儿,那晚饭局上那些人,后来我也都问责了,什么事都没有。” 相颜难过的闭眼,不敢回想,默默想道:“连我自己都接受不了,他还亲眼看到了那副场景,难怪他那段时间发那么大的脾气,我一直以为是他小题大做。”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忘了吧。”林云让沉重的说道。 第67章 断片 前年12月份,他和程立平投标一块地,因为位置环境优越,一起参与土拍竞标的知名房企有34家,竞争非常的激烈,半个小时后,经过了64轮举牌,土地价款被拍到了最高限价,有三家满分竞品质的房企入围了,最终云商在摇号中签了,真是实力与运势并集,楼面价也在预期之内。 林云让在听闻中标消息以后,心情不错,第一时间就是电话邀请相颜,一起参加晚上的庆功宴。 相颜没有多想,就同意赴约了,饭店在一座私人别墅里。 这很常见,刚进屋里,就有人搬进来三箱茅台酒,其中有一箱是红酒,在场不过十几个人,又有三位女士,哪有人真能喝下这么多白酒呢,应该就是摆着好看的。 饭桌上,林云让为了应景,也为了帮相颜拦酒,不知不觉间,他就被灌了很多酒,他说了好几次,“差不多了,下次再喝,下次再喝尽兴。” “林总,你这酒都没喝到一半呢!”程立平说道:“你酒量不错的啊!” 程立平也是一家开发商,不仅有资金实力,还有着特殊的关系,林云让也不敢轻易翻脸,而且他心情不错,酒杯端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就喝了。 他们还算清醒的时候,并没打算对相颜下手,她左边坐着林云让,右边坐着一位女士,前半场相颜都是觉得自己很安全,只稍许品了一点红酒,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完全放下了戒备心。 后来,他们就一直不放过她了,连连劝酒,“相总,你说喝白酒容易醉,混着喝不容易醉,拿些饮料来。” “不用,我喝不了多少,酒量不行……” “难得大家都这么高兴,不要扫兴嘛……” “程总,她酒量真的不行,真喝不了,我替她喝。”林云让就算是醉了,也是想保护她的。 “没关系的,我也能喝一点。”相颜扶他坐下,他再喝,今晚得进医院了。 “相总,我一看你就知道了,你半斤肯定是不在话下的,这才喝多少啊,一壶都没完呢,林总你也太看不起相总了。” “你少喝一点。”林云让眼神有些迷离了,紧紧盯着她的酒杯,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今晚带她过来,是一个错误。 今晚,他们确实都心情很不错,非得喝尽兴了才罢休,其他两位女士几乎喝掉两瓶白酒了,而且她们还很会玩,今晚喝酒的气氛完全被烘托起来了。 “这多吗,一点也不多,我再倒掉半杯,这样成吗,真喝不下了,相总就开口,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这些人紧盯着她的酒杯,一副你喝完了我就再不烦你了的模样。 他们确实不敢对她有什么坏念头,就是喜欢灌醉人而已。 “带那么多酒过来,哪有带回去的道理啊,今晚不喝光,谁也不许离开。” 相颜叹气,这些人为何嗜酒如命,全怪她自己见识浅薄,原来,他们搬进来的都是今晚的任务,早该趁着清醒逃走的,可是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除非此刻一把将饭桌掀了,与所有人彻底闹翻。 他们这些人天天与喝酒打交道,一般都是三杯连喝,半推半就的本领无人能比,而且他们很擅长灌醉他人,相颜在半推半就之中,都忘了自己喝下多少。 相颜的酒量不算太差,一开始她没有特别担心,但是喝的太急了,现在想起来,她只记得那晚的酒怪怪的,混了饮料以后,难喝并且容易醉。 相颜知道自己的酒量,并不至于醉倒,可是她就是意识开始模糊了,这个酒的后劲太大了,人要一辈子谨谨慎慎,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尤其是女人。 酒足饭饱后,那些人还未尽兴,楼上就是会所,相颜走路时头重脚轻的,只记得自己被扶进了一个金碧辉煌的房间里。 相颜努力的睁开双眼,可是眼睛很疲惫,看什么都重影,又困得不行,浑身无力,脑子里只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她要回家。 相颜在接近不清醒时,用残留的意识给叶礼融打了一个电话,“老公,你来接我好不好?”她醉意朦胧的声音。 “你在哪?”叶礼融很急,听到电话那边闹哄哄,她的声音很小。 “我也不知道,这里好吵啊,吵……” “你究竟在哪儿,说清楚!”叶礼融几乎是在电话里咆哮的。 相颜被吓得眼泪汪汪,思绪不清晰,哭着说:“就是这里……你好凶啊……” “你快给我发位置!”叶礼融电话没挂,赶紧拿上车钥匙,就从书房飞奔到了一楼。 相颜委屈兮兮的,晃了晃脑袋,才勉强把位置发了出去,然后就浑身无力的趴在沙发的拐角边上睡着了。 叶礼融看到这个位置是在一个别墅区里,这种不是公开的营业场所,他立刻更恐惧了,而且离得还不近,急得血液一下涌到大脑,但是他叫自己保持了清醒。 他们的通话一直未挂断,叶礼融总是喊她,“相颜,你醒醒,回我的话!”开车时,他的双手是发抖的,浑身都是发抖的,地图显示30分钟的车程。 这边,他们抱在一起跳舞,唱歌的音乐很吵。 相颜没有清醒的意识,只是她天生的听觉敏感,睡觉时一点动静都不能有,总感觉有人在她耳朵里装修,烦躁的嚷嚷道,“吵死了!别说话了!” 他们玩他们的,没有人理会她。 她就这么睡着了,身边有人不停的走来走去,脚步踩在地板上,却像在她的耳朵里走路,她觉得很吵,可是醒不过来,休息了一会儿后,她突然有了精力。 相颜站起身,身上的衣服要掉下来,她拿起身上的衣服,然后衣服拖在地上,她到处找,好像看到了一扇门,明明睁开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楚,然后跌跌撞撞的推开了一个金碧辉煌的房间,世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欣喜若狂的反锁上了门,眼前有一个很大的米白色沙发,她迷迷糊糊的走过去,小腿还撞上了玻璃茶几,皱着眉头要哭,身体支撑不住,就这么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叶礼融开上了大道就遇到了一个红灯,完全没有思考,就心急如焚的闯过了一个红灯,她的手机里很吵闹,就是听不到她的声音,心里总隐约不安,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急的满身都是汗,却强迫自己冷静,脑子里只有一个指令,安全到达那个地方。 二十分钟后,他将车直接停在门口。 他站在这幢三层的别墅门口,这种场所很私密,她一个人跑到这里干什么? 他容不得半点思考,就要冲进去,门口有两个年轻人拦着,不过他开着价值不菲的车,人也气度不凡,就好声好气的接待道:“先生,您是会员吗?” “我来接我老婆。” “先生,您不是会员,也没有受邀,您不能进去。” “滚开!”叶礼融很少发脾气,半个字都不想多说。 “先生,不好意思,您真的不能进去,我们有规定……” 叶礼融半个字不想多说,一把推开了他们,一脚踢开了玻璃门,玻璃门反弹到墙上,立刻就撞碎了,玻璃渣碎了一地,室内的几个女服务生捂着耳朵尖叫了起来。 “啊!” 这时候,两个穿着西装的彪形大汉闻声跑了过来,拦住了他,“怎么回事?” 叶礼融面露凶光,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只是来接我老婆的,我警告你们,不要多事,否则,我明天就让这里开不下去!” 他面相上看着就很有气度,教训人也很有一手,他的身份似乎很明朗了,肯定不是一个平凡人。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他闯入,他浑身的气势好像一头要吃人的猛兽,无人敢阻拦他。 他走进后,一楼大厅的层高有四五米,大理石地面泛着白光,有一面玻璃墙,夜色下,看得到对面还有一幢楼,他没来得及迟疑,就大步向前跑,经过了一间会议室,里面灯是灭的,刚踏上楼梯的几步台阶,能感觉到楼上很安静,直觉告诉他,她一定不在这个楼里。 他朝对面那幢别墅跑过去,这时候有两个男服务员面色紧张的跟着他了,两楼之间是一个独立的庭院花园,中央是一个喷泉,发出潺潺流水的声响,他跑得飞快,无心去留意这处的景致。 他走进这这幢楼,明显豪华多了,没有一间间找,上到二楼以后,寻着音乐声找到了这一间,他推开门以后,光线昏暗,看到一群男人在屋里,烟酒味熏天,男男女女抱在一起,混乱不堪,简直不能入目。 他们处于醉与未醉之间,男人们都在高声叫嚷,粗俗无比,一张张丑陋的笑脸,或许,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群饥饿的兽,猎物不用寻找,自动送在了嘴边,这里到处都是。 这灯红酒绿的场面,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他从未想过自己纯洁的妻子与这样的画面联系上,他高声喊道:“相颜,相颜?” 这里太吵了,没一个人理会他,这个年轻的男人正醉醺醺将一个衣着暴露的女服务员搂在怀里,暧昧的跳着舞,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时,警觉的问他,“你是哪位啊?” 叶礼融没理会他,他向四周环视一圈,却没有发现相颜的身影,正要离开去别处找,他眼神很好,一眼就看到了沙发的角落里放着她早上出门穿的蓝色大衣。 他两步就走了过来,粗鲁的推开那女人,一把揪住了这个年轻男人的衣领,“相颜呢?” “你是问相总啊,她不在这里,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叶礼融走到黑色沙发的角落边,拿起她的大衣,包包搁在衣服底下,手机也在,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气炸了,几乎用吼的,“她到底在哪?” 这年轻男人被吓得够呛,面露恐惧,“我真的不知道啊!” 叶礼融意外的发现了连通的一间屋子,房门关上了,他大步走过去,试图推开门,却被反锁上了。 “钥匙呢?”他问。 两个服务员一直跟着他,“对不起,先生,这是反锁上了,有钥匙也打不开。” 她平时听觉很敏感,他一直敲门,没有动静,急得大力拍门,“相颜,相颜?” 他一身蛮力,用脚踹了两次,门都纹丝不动,然后他往后退了几步,助跑以后,立刻就被踹开了。 原本一群玩乐的醉鬼,责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到了,纷纷往后退了。 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身体很小,身上盖着一件男人的衣服。 这种惊心动魄的感受,他无法再经受第二次。 “相颜,你醒醒。”叶礼融走到她面前,扶着她的双肩,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半边脸,眼睛闭着,完全不清醒的状态,看着可怜又可气,叶礼融轻拍她的脸,试图把她唤醒,“相颜,你快醒醒。” 在这种环境下,她竟然睡得熟,气的掐紧了她的手臂。 相颜清醒了一点,听不见吵闹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看清,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太熟悉了,她主动抱了过来。 “好吵啊,这是哪里?”相颜看清楚是他之后,一下子就靠过来抱住他了,嘟囔道:“你终于来了,这里好吵啊,我好困,带我回家。” “电话怎么也不接,你想要急死我吗?”叶礼融气得怒骂她。 “好吵,我要回家。”因为环境吵到她睡觉了,她非常的恼怒,不喜欢这里的音乐,只想捂住耳朵。 相颜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眯着眼主动抱过来,软软的身子趴在他的肩上,迷迷糊糊的说着什么,嘴巴贴在他的脖子里,带着一些温热的酒气。 “您是相总的爱人啊,今晚这……真不好意思。” “我跟着我们林总一起来的,但是相总说不清楚家里住在哪里,所以……我准备等相总清醒一点,问到家里的地址,再送她回去……没想到她突然不见了,我以为她回去了,也没想起来找她……” 叶礼融没有理会这个人,将她身上的衣服一把扔到了地上,她身上穿着裙子,拿上她的大衣盖住她的腿,然后抱着她离开了。 他离开时,踩着碎玻璃渣,几个服务员面面相觑,根本就不敢再惹他,以免引火上身,他看上去可能会杀人。 叶礼融庆幸自己来的及时,再晚一点,天知道要发生什么事,而有些事一旦发生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好过,世界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不应该与她沾边。 她靠在副驾熟睡,他不放心似的到处检查她,好像是最珍爱的宝贝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又心疼又懊恼又烦躁。 他紧张了许久,好似经历了一场生死,在车里静静喘息了很久,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呼吸声很重,好像很久没有得到过呼吸的人,本来想做出报复的行为,犹豫再三,又不想与那些人惹上半点关系。 因为,她明天醒来后,还不能让她知道今晚发生的事。 “你以后敢在外面喝醉,我绝不放过你。”叶礼融气得狠狠拧了一下她的小脸,下手不轻。 “好疼啊!”相颜醒了,顿时就眼泪汪汪了,然后微微睁开了眼睛,人也清醒了一点,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半眯着眼睛望着他,也不敢睡了。 她尚能清醒,叶礼融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许,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好骂她。 没一会儿,她的小脑袋在车座上都靠不住了,迷迷糊糊的嘟囔道:“我想要睡觉,我要回家。” 说完,她靠在车座上睡着了,睡得很香。 回家后,叶礼融将她从车里抱到卧室的床上上,她都没醒,平时她睡眠很浅,稍微一点动静就醒了,就这么睡到凌晨一点多,她说想吐,叶礼融将她抱到卫生间里。 相颜趴在马桶上吐了很久,终于是清醒了,问他,“我什么时候到家了?” 叶礼融板着脸,迟迟不说话。 相颜一脸无辜的抬头看他,叶礼融忍不住劈头盖脸的指责了她,“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也不想这样的,其实没喝多少,就喝多了……”相颜胃里又是一阵恶心,又开始呕吐。 她呕吐的声音让他心疼极了,蹲下身,轻轻为她拍背。 卫生间里也到处弥漫着一股酒气,相颜就这样一夜醒来吐了四五回,叶礼融一夜没睡,都在身旁照顾着她。 叶礼融突然之间对她失望至极,她丝毫没有悔过之意,还打算继续如此,他觉得她已经不是曾经的相颜了,她已经因为金钱而迷失了自己。 他已经接受了无数次她醉意熏熏的晚归了,而这一次亲眼见到她身处这样的场景,他才彻底震惊,他在单位待了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近来政府要求不允许外出应酬,更是没有见识了。 难道,她的钱都是这样挣来的吗? 他愤怒,他更愧疚,觉得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她若不从这个圈子里逃离,她迟早有一天会迷失自我,甚至是受到不该有的伤害。 一想至此,叶礼融就觉得暴怒,她必须要立刻离开那个危险的圈子! 他们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野心很大,做事胆大,以利益为先,而他做事向来谨小慎微,一步一个脚印,他们的性格完全不同。 相颜提过很多次,让他来公司执掌一切,而她在身边辅助他,然后一切稳定下来,她备孕生子,以后在家教育孩子,安安心心当他的好太太。 叶礼融执意不肯,他认为夫妻俩将所有前途孤注在一处,风险过高了,社会上能有多少家企业能够安稳的撑过二十年,而人的寿命还有很长一段路,若是她的公司经营不下去了,他是坚强的后盾,况且他在单位好不容易坐到现在的位置上,再熬个几年,他的职位可能更高,最重要的是,他从来的志向,就不是钱。 所以,他一直没有同意她的提议。 第二天,相颜完全忘记了前一晚的事情,以前她从来没有喝断片过,她想知道那晚的情况,可是他每天都很沉默,所以她一直不敢过问。 不过,她清楚的记得是叶礼融接她回来的,聊天记录也是明确给他发了位置,她认为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次事件之后,一连几天,相颜推了所有的饭局,回家当乖宝宝。 叶礼融对她依旧很好,她也以为这个事情过去了,因为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隔了几天,她又参加了一场不可推脱的应酬。 晚上八点半,她还在酒桌上推杯换盏 ,叶礼融的电话打过来了,相颜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还是勇敢的接了。 她对着手机,很小声的说道:“你先吃吧,我待会儿就回去了。” “来来,我再敬您一杯……”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然后就是开怀畅饮的笑声。 叶礼融一听到男人讲话的声音,一句话没说就挂断电话了,这彻底惹怒了他。 相颜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经常生气,但是一生气就是触及他的底线了。 相颜开始了精湛的表演,她开始捂着腹部,“各位领导,我突然感觉腹痛难耐,我恐怕得早点回去了。” “怎么回事呀,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老毛病了,最近降温了,可能是胃受凉了。” 她很少逃席,大家也都相信了,还给她叫了代驾,派人扶着她上车了。 九点多,相颜匆匆忙忙的回到了家,轻声关上门,脚步都不敢出声,一进屋就换了高跟鞋,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客厅。 饭厅的桌上摆了四菜一汤,早已经凉了,他也没动过,转脸一看,见到他坐在沙发上一直在等她回来,被吓了一跳。 “你早上出门前,说过八点之前回来,现在几点了?”叶礼融冷静的问道。 “对不起嘛。”相颜有些疲惫,还是过去哄他了。 “我听你的话了,我没有喝酒,你闻闻我身上没有酒味,我只是没离开而已,谈一些工作。”她用香软的脸贴着他的鼻端,可爱的撒娇道。 叶礼融生气的推开她,质问她,“你这样老是不着家,我们不打算要孩子了吗?” 他的情绪很激动,一年前她就答应了好好备孕,以前他们就商量好了,二十八岁正是女性受孕最好的时候,二十九岁的四五月份坐月子也不受罪,但是她显然当成了耳旁风。 “当然要呀,怎么会不要孩子呢?”她也急了,害怕他生气。 “那你还记得上次医生怎么说的吗,一滴酒都不能喝!”他说。 “我记得,我都记得,但是我现在没办法啊!”相颜自觉理亏,她也想做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啊,只不过现在的时机不对,她的事业正处于忙碌期,让她无法遵守承诺。 “你这样以后怎么平衡家庭关系呢,天天在外不着家,怎么当好一个母亲呢?”叶礼融大声的吼了她。 这一句话彻底恼火了她。 “我为什么一定要平衡家庭关系啊,我要求过你平衡家庭关系吗,你不也是经常出差半个月不着家,我怪你了吗?难道有了孩子之后,你就不管了吗,都是我的事了吗?”相颜也激动的反问了一堆,嗓音都有些发抖了,几句话让他无言以对。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争吵,他们以前没有吵过架,遇到什么事,都是互相礼让,而且叶礼融非常包容她,从来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叶礼融依旧不想吵架,拿起他的书继续看,却怎么都平复不了情绪,相颜回到沙发上坐着,抱着靠枕难受,委屈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两个人都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了,都在冷静,过了很久,沉默了将近半个小时。 “你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吗?你以为我想晚上出去喝酒吗,现在做一单生意有多难啊!”相颜掩面哭泣,万般委屈涌上心头,“难道这个房子,还有车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吗,什么不都要花钱吗?”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得好伤心。 叶礼融肚子里也有一堆苦楚,以前他最看不得她哭,如今他只觉得她所说的苦难都是她自找的,为什么她非要崇尚奢靡的生活,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她还是不满足,他不想与她争辩什么,他有自己信奉的真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连你也给我这么大的压力,为什么连你也这么对我?”相颜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再理解她了,以前他是她所有的支撑。 “如果你觉得这些对你来说有压力的话,那孩子不要生了,以后都不要生了,你安心做你的事业吧!”叶礼融郑重的合上书,态度很坚决,完全不听她的解释,上楼回房间了。 从这一场架没有吵成以后,他心里有了愤恨,这几天,他的脑子里一直萦绕着那晚的混乱场景,他始终耿耿于怀,就像他心里的一根刺,怎么都拔除不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表达过他为什么有这股怨气,他没有与妻子谈过这件事,因为他自知说了也没用。 人一旦跨进某个领域,就没得选择了,依靠个人力量是很难脱身的,如果不从那种环境里逃离,他担心她迟早有一天会出大事,而她又不可能半途放弃她的事业,他太了解她了。 相颜也认为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他不应该对女性在职场有这么大的偏见,这是他们吵架最凶的一次,此前他们没有吵过架,每次他都没有真的生过气,每次都是他先哄她的。 但是,这一次他来真的了,后来他们几乎就不再沟通了。 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一年,相颜才知道真相,突然有些明白叶礼融的处境了。 她自己一个人沉重的思考着这一切,后来林云让一直在说话,相颜也听不进一个字,她内心一直在梳理着那件事,可能做错的并不是他,而是她。 她对叶礼融产生了深深的愧疚。 回到家后,相颜一言不发的靠在沙发上,林云让坐在她的身边,相颜说:“你现在离开我家好吗,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她心里很乱,很多事情一时间理不清楚。 她忧郁的靠在黑色沙发里,她在沉思,这厌世的神态也令人如痴如醉,林云让不敢在她面前叹气,这件事情所有的错误都在他。 过了好久,林云让问她,“你真的没事吗?” “你怎么还不走?”相颜说话时,没有看他一眼。 林云让很想让她开心起来,但是他明白自己做不到。 究竟要怎么得到她的心呢,怎么掌控她的情绪,不想看到她难过的时候,就可以让她笑出来,这件事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她自立不依附于任何人,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谁又敢对她有所要求呢,没有什么可以制衡她,即使是七年的婚姻,她也是说离就离了。 下午,她一直躺在沙发里,心里很乱,却没有任何的情绪。 从两点钟开始,她打开了电视,看95版的《武则天》,一直看到天黑了,又不想吃晚餐,后来一直看到了深夜。 第68章 创业 沈念洁的入职聚餐推迟了一周,不过员工们依旧热情不减。 因为,老板让许亚惠在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定了一间大宴厅。 当几桌的黑金鲍刺身被推进来后,干冰的烟雾袅袅升起,接着上了雪花牛肉锅,蒸澳龙,这顿餐人均四五百以上。 大家都热情的欢呼道:“哇,相总太阔气了啊!” “相总提一杯,相总提一杯!” 最近,相颜心里也是感慨万分的,人世间瞬息万变,所以要对身边的人好一点,将来分离时才不留遗憾。 相颜站起身来,郑重的说道:“每次招聘一位新人进公司,我是真的很高兴,正如每一次年会我都会喝多了,我也不想说什么公司是大家的衣食父母,外面的经济形势严峻之类的话,反而是我很感谢你们从年初辛苦到了年末,尤其很多同事一直跟了我六七年,以后我们还要再接再厉,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让我们的公司经营的越来越好,也让我们大家的生活水平有更进一步的提升。” 她说完就举起一杯白酒,一饮而尽,大家鼓掌很起劲儿。 韩智俊一直不是能说会道的人,接着相颜的话也说了两句,“虽然我们公司现在的规模不算太大,但是比起凝聚力,很多大企业都比不上,以后,大家再接再厉!让我们今天的主角也说两句吧,相总为了欢迎你,特意选了一个好地方。” 虽然沈念洁年纪小,也大大方方的,举起举杯,然后说:“感谢相总,感谢韩总,我这个人不善言辞,现在也很紧张,这几天相处下来,觉得公司就是一群有理想有目标的年轻人相聚在一起做事情,像个温暖的大家庭一样,很荣幸我能够加入,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我一定好好努力的工作。” 沈念洁说完后,大家鼓掌起哄,但是她悄悄看了韩智俊,眼里有光。 大伙儿一起举杯,“感谢相总!” “感谢韩总!” “今年我们在相总和韩总的带领下,一定会再创辉煌的!” 大家齐心协力,此时此刻真的一股干劲,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股喜悦。 同办公室的出纳魏婕与沈念洁年龄相仿,最近两人也很聊得来,一直在照顾着新人,用公筷给她夹了几片烫好的牛肉,“念洁,这个牛肉好吃,烫七秒钟就最嫩滑了,烫久就老了。” “谢谢啊。” “小沈,我给你倒点玉米汁。”别的部门的单身男同事也迫不及待的献殷勤了。 “今晚都是沾了小沈的光啊,不过我们相总一向大方!” “小沈,你唱歌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 “你家住哪个区,二场结束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到时候打车回去,我家住的远。” 魏婕看着都笑了,凑过来跟沈念洁说道:“别害怕,他们不是坏人,只不过大家很喜欢公司,很喜欢我们相总。” 沈念洁甜甜笑了,“我喜欢大家的热情,以前上班,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下班也基本不聚餐,聚餐了也是逼着敬酒,今晚也不要求喝酒,我太喜欢了。” “你喜欢就好,我们相总作为少数的女性管理层之一,少有的宽厚仁义,进来我们公司的员工,极少离职,你很快就会认同我们公司的。”大家都很照顾这个新人,忙着给她夹菜。 沈念洁点了点头,她一开始是不太相信世界上存在着一家这样的企业,通过这些天的观察,也慢慢认可了这里,她心情不错,也喝了一点红酒。 其实,相颜只要不忙,也会抽时间跟员工们一起吃饭,她喝完酒后,经常真情流露,也能让员工们感受到,老板的命也苦,老板比他们更不容易,这样他们冲业绩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很难受了,因为他们也想好好工作,帮助老板。 但是,今天相颜真的在吐苦水,而且喝得有些多了,是韩智俊亲自将她送到家里的,虽然喝了很多,但是她很清醒,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了,一番狂欢之后,她不安了起来。 自从成立公司以后,她常常经历着这种孤立无援的感受,身边没有一人依靠,每当经营陷入瓶颈期,她总是思考到深夜,企业应该如何发展下去,接不到订单,业绩持续变差,公司会破产吗,她会一无所有吗,那么多员工怎么办? 这不是谁能够替代她承担的,林云让指点过她,让你把权力和职责通通分派下去,不要将什么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她照做了,但是一到最终拍板做决定的时候,重压还是在她的身上,因为决策的后果只有她一个人能够承担起来。 公司刚成立的时候,跟工厂打交道她根本不懂技巧,一拖再拖,她恨不得给人跪下来,好不容易谈下的合同,如果器材不能按时到货,企业的信誉度就会荡然无存,还怎么持续经营? 韩智俊是一个非常尽职尽责的伙伴,可挑起大梁的还是她自己。 别人只看到她表面风光无限,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都不知道创业这么艰难,每一件小事都不容忽视,刚创业的时候,她整天脑子里装满了事,常常郁郁寡欢。 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越活越像父亲,脾气越来越大,有时候她会跟员工发火,还好没有人因为她的坏脾气而离开。 她一旦踏进了一个旋涡里,就身不由己,当老板是不好受的,一开始创立公司的时候,她不确定自己还能走多远,她经常半夜醒来,头脑异常的清醒,怎么也睡不着,她要考虑很多的事情,很多问题是永远解决不了的,有些困难就近在咫尺,她又不敢去面对,到底她该怎么办? 她的失眠症就是这么来的,白天很忙,回到家也在想事情,身体在夜晚时不由自主的形成了一种思考模式。 以前,她就经常这样,当时叶礼融睡在身边,她动来动去的翻身,他就醒了。 “怎么了,又睡不着吗?”他迷迷糊糊的问道,为她心疼。 “嗯。”她会贴到他怀里,他身上仿佛有一种能量,能让她很安心。 每当这时候,他会抱紧她,亲亲她,安慰她,“什么也不要怕,你还有我呢!” “谢谢你,一直在背后支持着我,我才敢勇敢的往前冲。”相颜是真心感激他的。 但是,相颜没想过依靠他过生活,但是有这一句话已经足矣,他是靠山,是最后的支柱,所以她才敢无所畏惧的一直往前跑。 那时候,叶礼融常常心疼她,他知道她晚上睡不着是什么原因,她身上承担的压力可能是他的百倍以上,所以他经常说,做生意辛苦,上班比当老板轻松多了,从他们回家后的状态就知道了,他按时上下班,回到家可以卸下一切负担,而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公司的事情,时时刻刻都有人打电话过来,出现这问题,出现那问题,因此常常处在焦虑之中。 那时候,相颜也后悔过,早知道应该听他的,考研,再谋个英语老师的差事。 但是现在,她不会了,她会迎难而上。 此刻,相颜躺在床上,心里特别感激叶礼融,她人生中最苦难的时候,是他陪着自己一起熬过来的,没有他,她根本无法支撑到拥有现在的一切。 她思绪万千,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创业初期,真的很苦啊! 各方面都需要用钱,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她也没有跟丈夫要钱,他在国外待了那三年,用命换来的辛苦钱,她不忍心,虽然那时房价还不算高,但装修完之后,所剩无几,再不济,她可以跟哥哥们伸手,不过那时候互联网经济严重冲击实体经济,家里的公司也正面临转型阶段,他们的路也不好走,她没有敢提。 那时候,她跟父亲的关系闹得很僵,唯一可以依靠的父亲也不理她了。 她的人生有很多捷径能走,但是她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 初期租办公场所,因为新建的写字楼租金很优惠,而且她早已看中绿映山庄,迟早要搬进来,所以就在附近租了一间办公场所。 他们新婚后不久,叶礼融说要带她去拜访一位很照顾他的领导,相颜第一次来绿映山庄时,一下子就喜欢上这里优美环境,这附近围绕的是湿地公园,空气清新,鸟语花香,简直是人间仙境。 当晚回家后,她就对叶礼融说,她想搬进这里住,果然没过几年就实现了。 办公室租下来,门面很重要,她一个人跑装修市场好多趟,为了省钱,简简单单的装修好了,那时候韩智俊还不在她身边。 公司在一个良辰吉日开业了。 别的公司开业时期都有亲朋好友们送来盆栽花草,她的公司没有人来,正值春节时期,她和叶礼融一起到公司里贴了春联,然后出去吃了一顿饭,简单庆祝了开业。 叶礼融一直觉得她只是小打小闹,兜里的几个钱挥霍光了,她应该就会听他的话安稳找个轻松的工作,两个人过着平凡的小日子也很幸福。 几个月以后,他看到她身上的拼搏劲儿,才知道她不是在玩。 一开始,她每天工作不低于十四个小时,白天一家家的谈业务,和工厂和医疗机构打交道,晚上熬夜改合同,认真钻研行业知识,否则无法回答甲方的刁钻提问。 她真的想做一番事业,她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努力,她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身上散发的光芒是不可忽视的,叶礼融亲眼目睹了她每一步的艰难,他不忍心看到她辛苦的样子,又不想阻止她,亲眼看着她一步步将路途走顺畅的,他最能体会她这一路的不易。 叶礼融自始至终都没有到过几次她的公司,有时候来接她下班,都不会上来,因为这家公司成立之后,他并没有为她帮上什么大忙。 公司里里外外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跟韩智俊一起搭建起来的,一开始他们舍不得请员工,养一个员工太难了,保证福利津贴,五险一金,他们宁愿自己多做点,当时韩智俊也投入了不少钱,公司也没有办法给他报销,他提都没有提。 现在想来,若是换成她自己,怎么会愿意跟着一个23岁的懵懂小姑娘一起拼事业,听起来简直是个大笑话! 后来,公司的情况逐渐好起来了,相颜才有信心问起他,“当时是什么原因让你愿意留下来的?” 韩智俊回答说:“因为你说你父亲也有一家同行业的公司,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你家里的公司,然后就预测你一定能成功。” “原来你是老谋深算啊。”相颜调侃道,完全没想到这层原因。 韩智俊耸了耸肩,当然也不止这一个原因,他做事情向来有把握,不会轻易断送自己的前程。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几乎将创业以来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深以为已经12点钟了,一看时间还不到11点钟,拿起手机,犹豫着给刘医生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她很快就接了。 刘瑜之在家里,她应该还不忙,因为真正忙的话,不会接电话的。 “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 相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语气很低落地说:“我最近知道了一些事情,或许你的预感没错,我的过错更大一些,但是事已至此,没什么用了。” 她不敢对刘医生提起那件事,要是她说了,可能连刘医生也不站在她这边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刘瑜之正在做晚间护肤,将手机开着免提,今天轮到合租的室友拖地,小姑娘正在客厅里忙着,刘瑜之走过去将自己卧室的门关上了。 “我得学着跟过去告别,因为我想要重新开始生活了,毕竟人生苦短,错过的只能缅怀。” “你还是忘不了他对吗?”刘瑜之感觉到她还在爱着那个男人。 “或许是吧。”相颜不愿承认自己毫无魅力,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他拒绝过,更不愿意承认自己被男人厌烦。 “我挽回过,我也不想看到他痛苦,对于爱过的人,应该要以礼相待,我没有克制住脾气,我也有过错,我总认为在他面前,我做什么都是能够被原谅的,原来是我想错了啊,这个世界上永不存在一个无条件爱你的人。” 她又对刘医生说:“可是,我曾经感觉到,他是无条件爱我的,比我父母,比我的哥哥们还要爱我,我曾经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爱我,也只有他一个人真正的爱着我,我一度认为那是我人生存在的意义,所以那些年,一想起被他爱着我就觉得很幸福,我生气他担心我身体受到影响,我开心他比我更开心,我不开心他也会不开心,我以为,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他都会爱我。” “我在他的面前任性,我尚且没有对父母那样任性过,可是他还是包容我,对我的态度没有一点变化,这些年,我一直依赖他超过了爱他,所以他体会不到我的爱意对吗?” 刘瑜之一直沉默着听她诉说,这些话,她的前夫应该也没有听到过,否则他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你以后谈恋爱的话,一定不要学我这样,知道吗?” 刘瑜之始终沉默不语,对于她聊得情情爱爱的事,她总听得云里雾里。 相颜又自顾自的说:“他爱别人就爱别人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今晚说了这么多话,我一句也没听明白。” “因为我心里很乱,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相颜的呼吸声有些重,她侧过身,对着手机说:“太晚了,你快睡吧,晚安。” 相颜反反复复把这件事情拿出来回想,对不起谁呢,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对不起,她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就当作一个过错不可以吗?总不至于这样给她判死刑吧? 此刻,叶礼融让她产生了浓厚的内疚感,不知道这种感觉将要伴随她多久? 她将脸埋进枕头里,没有任何的情绪,也没有哭。 她现在不想爱任何人了,原来她就是谁都不爱的,所以从小围在她身边的男人很多,爱上叶礼融,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不该让他体会到她真诚的爱意,他何至于对她要求这么高,他怎么敢啊? 在叶礼融心里,她一直都是纯洁自由的,她从小在家里是小心翼翼的被保护长大的,她自己也是一直将自己视为珍宝,千万般小心谨慎,还是做出了让他失望的事情。 她感到不安的时候,总会这样抱紧自己。 第69章 拍桌子 一早,相颜就听到了坏消息,因为市场部的失误,标书被废掉了,连入围的资格都没了,市场部经理钟达人也不在公司,第一时间在电话里跟老板汇报了这件事情,当时,老板的情绪还是很平静的,只是跟他说了一句,“你人在哪儿,来我办公室说。” 钟达着急忙慌的赶回了公司,来到了她的办公室,亲自请罪。 相颜先是心平气和的问了一句,“这个标书为什么会被废,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就是小王在上传文件的时候,少上传了一个承诺书,他确实粗心大意了。” 没中标往往是因为市场竞争激烈,最生气的就是废标,相颜听到这个废标理由,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记得,上个月被废标是因为少盖了一个章,你们部门那么多人,投标工作不是哪一个人的任务,互相之间不复核审查一下吗,因为标书失误被废标,居然能够犯这种低级错误,认真把事情干好,不犯错就这么难吗?” 相颜劈头盖脸的发了一顿脾气,她骂人的声音很大,整个公司都听到了。 “连续废了两个百万的标,你们都带脑子来上班了吗,现在这个市场多难,要我再跟你重述吗?” 钟达唯唯诺诺的,赶紧认错,“相总,您别生气了,这都是我们的疏忽,下次不会再犯了。” 之后,她脾气上来了,也骂得更难听了,她平时发火的次数不多,对员工总是和颜悦色的,并不喜欢无理由的谩骂,只不过她对下属的失望使她冲昏了头脑,已经非理性了,就连“干不了就赶紧滚蛋”之类的话也骂出了口,她真正动怒的时候跟男人一样的凶狠,丝毫不留情面。 钟达比她年长十多岁,被骂得一句话不敢说,这种低级错误确实不该犯,但是今年招投标的项目不断增多,公司不给招人,有时候员工加班到凌晨两点回家,早已经晕头转向了,工作上出错也很正常,他自己也不忍心责备了。 最后,钟达作为部门负责人带头扣掉了二季度的绩效,两个涉事员工都要绩效扣分。 钟达垂头丧气的离开了老板的办公室,也在盘算着怎么调整一下复核机制。 创业七年,相颜确实变了。 因为遇到了困难时,鲜少有人给她最有力的帮助,都是她自己承担了一切,而且现在公司做成了一些规模,已经没有退路了,她身上的负担很重,再也不能是一个任性妄为的独立人。 这七年,她历经了无数次的失败,有些合作不由一个员工的错误而中断,因为年纪轻,在同业竞争中受挫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归根究底,还是她的公司综合实力没有赶上,年后投标的机会不多了,就这么平白无故的错失良机,她气得头痛症又发作了,明明昨晚睡得还不错。 她也深刻的反省了自己,今年她确实没将百分百的心思放在企业的经营上,这不惩罚就来了吗? 不一会儿,相颜扶着额头,又打电话将张绪平喊到办公室,两个人低声谈着事情,她从来没有辞退过员工,最近也是狠下心做这件事。 “程旸怎么回复?”相颜问道,玩弄着手里黑色的签字笔。 “今天上午都直接不来上班了。”张绪平听说了废标的事情,老板已经够糟心了,也是安慰的说道:“相总,这事交给我,您不用操心。” “你先去忙,这事暂搁。” 下午三点多,程旸跑来了公司,大中午就喝了酒,脸红鼻子红的冲进来相颜的办公室,先是一番低声下气,让公司再给他一个机会。 “我本来打算下午三点还出差,有一个项目已经谈得有些眉目了,这个订单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不该跟客户争吵,张经理已经跟我谈过话了,我也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相颜闻着这浓烈的酒气,已经皱起眉头,不想与他多说了,可是他一直赖着不走。 “究竟是疏忽还是什么原因,我已经都知道了。”相颜开门见山。 “今年的大环境这么差,我这一时半会儿的,能去哪里呢,相总,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家里有老有小的……您看……” “你还是另谋高就吧,其实不是说你一定就是不对的,也许在别家企业并不在意,只是这种行事风格,我并不赞同,和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不符,……” “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你先不要激动,你的事,公司已经在处理了。” “你这是卸磨杀驴,什么公司在处理,公司不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吗?”他的态度已经很不友好了。 “你还有什么诉求,可以去跟hr经理谈谈,能够满足你的,公司都会尽力满足。”相颜依旧语气平和,她和气待人,也不主动与任何人制造矛盾。 程旸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就是能言巧辩,一开始过来时就是靠着一张嘴,将她和韩智俊都哄得很信任他,人总是高估了自己,无法轻易的承载荣耀,所以不懂得珍惜,殊不知有时候离了平台,人生也将一落千丈。 程旸突然大声的拍了桌子,对着她怒目圆睁,好像要吃人一样,“我已经跟你好言好语了,你真以为我怕你吗?” 相颜也生气地拍了桌子,提起了嗓门,“你跟我吼什么吼!” 从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过话,但是她从不畏惧男人,而且与人起冲突时也很有爆发力,她声音高亢,一句话就让眼前这个男人都哆嗦了。 程旸以为自己是一个男人冲她拍个桌子吼一声就能镇住她,没想到被反震住了。 相颜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他真以为她是一个柔弱女子才坐在今天这个位置上吗? 相颜大发雷霆,“我已经跟你好好说话,你都听不进去吗?” “我告诉你,你也别想好,我和你坐在一条船上,我想给船挖个洞,害怕溺水的是你,不是我!” “你在威胁我?”相颜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在公司这么多年,公司没有亏待过你吧?” “我都在公司待不成了,我反正不怕!” 这个动静,韩智俊的办公室和她只隔了一个会客室,很快就听到了,他第一个冲进来,看到他满脸通红,眼里全都是怒气,怒目圆睁,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吃人似的。 相颜虽然在强撑着,但是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脸也气得通红了,她极少与人当面起争执。 韩智俊跟文质彬彬的外形很不一样,常年健身的他,力量大的惊人,一把就将他推出了办公室,“你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竟敢拿手指着老板?” “出去!”相颜背过身去,用手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显然也是气得不行。 “我看你离了婚,以后一个人还能不能撑下来这个公司,我等着看呢!” “操!把他弄出去!”韩智俊气得骂了一句脏话,公司里几个身强体壮的男员工也都闻声赶了进来,直接将他整个人从公司架了出去。 程旸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凭什么赶我出去,你们这群走狗啊,今天我这个局面,下一个就是你们,都等着被辞退吧!” 韩智俊第一时间过来安慰她,轻轻将她办公室门关上了,“大中午就酒气熏天,胡言乱语一通。” hr经理闻声赶紧跑了过来,敲了敲门,韩智俊又走过去拉开了门。 hr经理急得说道:“相总,对不起,我上午电话跟他说过了,他当时也没什么异议,不知道怎么突然跑到您这儿来撒野了?” “你究竟是怎么跟他说的?”相颜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但是依旧双颊通红的。 “我跟他说了,很多事情老板也都知道,我们没拿出来说,是想给你留下最后的体面,然后就是一些场面话了,像是你也很优秀,只是跟我们团队已经不是一路人了,我相信一定有好公司邀请你之类的。” “你跟他说这么客气有什么用,他显然是没听懂!”韩智俊仍是心有余悸,时不时望向相颜,刚才要是来晚一步,她肯定要被吓坏了。 “是的,韩总,这件事都是我的责任,是我没处理好。”hr经理说道。 “跟你没关系,手不干净的话,迟早要出事情的。”相颜对hr经理说:“你们先去忙吧。” 韩智俊想留下,相颜对他说:“你也回去吧。” “刚有没有吓到你了?”韩智俊惊魂未定的,满眼都是心疼和担忧。 相颜尴尬的一笑,“没有,我什么阵仗没见过啊,这么点小事不至于,去忙吧!” 韩智俊轻喘了一口气,咳了一下嗓子,欲言又止的,但是又最了解她,她很要强,不想让人看到脆弱的一面,这时候只能离开了,并轻轻关上了门。 她叫人都离开了她的办公室,自己瘫在了老板椅上,闭上眼睛,突然有一种身心俱疲的累,似乎沉到了水底一样喘不上气,她在努力让自己浮出水面喘息呼吸,突然想要依靠谁,想要谁抱抱她。 她在脆弱时,总有一种要人救赎的感觉,想起他已经离开了,又开始恨他了,如今只能自己舒缓情绪,她又再次庆幸自己昨晚没有失眠,身体尚能支撑得住。 叶礼融确实给过她一些帮扶,但是她这么努力,还是逃脱不了这一番可笑的言论,他究竟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以为女人都要依靠男人才有成就吗? 幸好,公司所有最重要的客户都是她亲自在维护,如她所预想的,人总不会盼着她好,都想看她的笑话。 今天,公司的氛围异常的凝重,员工们连说话都轻轻的,却在悄悄议论,“这次是非开程旸不可了,听说赔偿按n+1给的,他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要是他早都主动提离职了,公司里也没有人敢跟他说话了。” “hr找他谈了一个上午,直接告诉他这个月底你就可以交接工作离开了,而且解除了竞业协议,算是给了他一条路走了。” “相总还是太心善了,我看这个程旸不是一个善茬,完全没有感恩之心。” “这种人以后还能捅出大篓子,还是赶紧送走他吧。” 第二天,程旸酒醒了以后,立刻就托他怀着孕的妻子来办理的离职手续,原以为他能搅起一段风波才能离开,只不过是一个懦弱的男人。 hr经理亲自为这件事情忙前忙后,立刻给他结清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和季度绩效,并且如约给了他经济补偿,财务也是当面将所有款项都付过去了,就跟送瘟神一样。最后,就连曾经他签过的竞业协议也解除了,算是仁至义尽。 这段时间,林云让也跟消失了一样。 一直看不到他,相颜心里的气也渐渐消了,对他也没有什么怨恨了,可能是人生的困难太多了,她已经不想计较了。 没想到,在他在消失了一个礼拜后,这天中午,他急吼吼的来到她的公司,第二次过来,她公司的员工已经都认识他了,而且他跟回到了自己的公司一样的自如应对。 “林总好。”员工们与他热情的打招呼。 “你们好。”林云让对他们点头,他看上去春风得意,一定有好事发生了。 林云让一走进她办公室,就自顾把门上了。 相颜正在与医院领导通电话,一抬头见他来了,也是又惊又喜的。 员工们都在议论,“这位林总,最近来的有些勤啊,一来就把相总的办公室门关上了。” “他有钱有势的,经常来我们公司不好吗?” “是啊,是啊!”大家都很欢迎他的到来。 “好啊,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改天请您吃饭。”相颜长话短说后,放下了手机。 许久不见,林云让一脸微笑的望着她,相颜问他,“这么高兴啊,又有什么喜事,又中标了?” 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相颜对于这方面还是了解的。 “你真聪明,这个项目拿到手,今年的利润计划已经完成三分之一。” “这才过去一个季度,一年的目标都已经实现的差不多了,你也太让人眼红了吧?”相颜心里也是替他高兴的。 “是啊,所以让你赶紧嫁给我,我们一起享受胜利果实,你非不愿意。” “那是你的,与我有什么相关?” “我的就是你的,你为什么要分那么清楚?”林云让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靠坐在她的办公桌旁,近距离看着她才满足。 “你一个人拿的?” “跟侯力峰合伙,他占股30%。” 相颜听了有些恼火,心里不喜欢他们待在一起,“你俩怎么还没闹掰啊?” “我的好相总啊,现在想赚点钱哪有那么容易啊?” “所以,这段时间,你们就是在一起忙这个事情?”相颜有一些质问不满的语气了。 林云让听懂了她的埋怨,接着哄道:“对不起,我一忙完不就过来找你了吗,这段日子太忙了。” “究竟多大的项目,你高兴成这样?” “一个15亿的安置房项目。” 相颜顿时也能理解他了,这世界上究竟有几个人真正为你带来利益好处呢,简直是一点都不能得罪的,还要高高捧起。 “我带你参加晚上的庆功宴,喊了两桌人,让你认识一下他们。” “还是免了,我不想见到那些人,你也少喝点。”相颜用眼神警告他。 林云让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我现在很少喝了,今晚有人替我喝,你陪我过去坐一会儿,然后我们一起离开。” “我不想去。” “你不去,他们让我喝酒,我可是没有理由拒绝了。” 因为他有好消息,相颜心情也不错,两人正在说笑着,“那你以前都是怎么过来的啊,我可不是被你拿来当幌子的!” 这时候,韩智俊在外敲门,她说:“请进。” 林云让也转过身去看,韩智俊一看到他就眉头一皱,然后语气也变得严肃克制,“我有点事给你汇报一下。” 虽然两人早都认识了,但是没有互相打招呼,林云让拿起手机,径直走向落地窗前的沙发边坐下了,一双大长腿在茶几之间都无处安放,他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圈,还是觉得办公室太小了。 相颜问:“着急嘛,回头说可以吗?” “你刚来公司,又要出去吗?”韩智俊有时候也是一副合伙人的姿态。 林云让本来气定神闲的看着手机,听到这句话后,突然抬头看了看韩智俊,眼神也很不友好了。 “不是特别着急的事情的话,明天再说好吗,我这边有客人呢!”相颜与他商量的语气,已经在收拾包了。 韩智俊放下文件掉头就走了,一点面子都不给老板,两人合作一直都很合拍,很少有这样的情况。 “怎么回事?”林云让皱眉问。 “没什么,我们走吧。”相颜对韩智俊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他偶尔会是这样的。 “他对你怎么一副想要管你的姿态,到底你是老板还是他?” “他也是股东之一。” “那不也是你心善给他的股份吗,底下人能这么管吗?” “他不一样,他在这家公司都七年了,公司成立也才七年。”相颜无奈的说道。 “谁主谁次他分不清吗?” 相颜耐心与他解释,“他平时不是这样的,近期我总忙于私事,确实在公司待得太少了,他有怨言也是正常的。” 林云让一脸不可置信,为何她做老板这么仁慈,替她担忧起来。 “我公司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好吗,走吧。” “他是不是喜欢你?” 相颜也不否认,只不过她一直也装作不知道,他一直很尽责守规,从不轻易表露私情。 “看样子还很久了,我居然一直没发现。” “走不走啊你,一直唠唠叨叨的。”相颜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林云让走过来,揽着她的腰,低头轻声对她说:“换掉他吧,我不放心这样一个后患在你身边。” “我说了,你别管了。”相颜有些生气。 “你爱惜人才我能理解,我给你换一个有三个注册证书的怎么样?” “我不会换!” “那我自己想办法让他离开。” “你别动我公司的任何人。”相颜警告道,还故作生气的模样。 他耸耸肩,一副胜算很足的模样,“好,我不动。” 实际上,这个男人一肚子的坏主意,又很有能耐,相颜在想,怎么阻拦他? 两人出门时,林云让又说:“你这个地方太小了,而且我每次过来都很麻烦,合同什么时候到期,换到我那边吧?” “我这边员工们上下班都习惯了。” “你不用操心,我亲自给你设计装修,请风水大师过来参谋,你不是也相信这些吗?” “我这儿风水也好。” “不是说不好,我想给你换一个更好的。” “我这格局也镇不住大庙,适得其反。” “你总是不接受我的好意。” “明知我不接受,你还非要强人所难。” 他们从员工们面前离开时,有商有量,现在的关系非比寻常,但是老板的私事,不敢打听。 林云让很少亲自开车,相颜坐在副驾座位上,心里恍惚,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和他走近了。 林云让见她独自在沉思,一脸愁思,便问她,“你在想什么?” “我真的不想去了。” “那你想去哪儿?”他笑着问道。 相颜看他的态度有些动摇,便说道:“我想逃离地球。” “小脑袋都在想些什么呢?”他又无奈的笑了起来,“这周末有什么打算?” “待在家里,最近好累。” “两天都待在家里,你也不怕发霉了?” “我会到露台上晒晒太阳的,不会让自己长霉。”相颜笑得苦涩,从知道那件事情后,她对自己人生的期待突然骤降,好像连自己也厌弃了自己,反倒是林云让像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待她还是以往的态度。 林云让心思缜密,不过男女思维不同,他也没有想到那件事情对她的影响这么大,也在想办法让她快乐。 “这两天,我还有些工作上的安排,这周末带你去星尘庄园玩吧。” “不想去呢!”相颜依旧无精打采的。 “你之前不是跟张墨韧说,要带几个客户去星尘庄园吗,你说话不算数吗?” 相颜在座椅里挪动了一下身体, 他每天那么忙,却对她的事情如此的上心,相颜感激的说道:“我自己都快忘了,可是我全身没劲儿,哪都不想去了。”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说不上来,就是累。”相颜撒娇道,很久没有得到男人的呵护,她想示弱。 林云让心疼的摸摸她的小脑袋,“那晚上不去了,我现在送你回家吧。” “可以吗?”相颜应道。 “你回去好好休息,身体要紧。”他已经在调整路线,掉头换一条路。 相颜“嗯”了一声,但是,他不能不去,她也很懂事,并没有强求他。 “现在,正是花开的好时候,你今晚打电话联系好时间,周五晚上我派人去接,然后负责安排好一切的行程,你什么都别操心了。” 相颜头靠在车座上,仰着脖子问他,“你这么好啊?” “谁让我是你这个小懒虫的男朋友呢?”他的语气有些得意自满。 相颜也没有反驳,最近她心里很累,也确实需要一个人依赖。 林云让又温柔的哄着她,“上次去时还很冷,最近漫山遍野的映山红都开了,风景很不错。” “那我现在来联系高院长他们,带上孩子们,让他们自己玩乐。” “现在别打电话,陪我说一会儿话,我送你回去以后,待会儿还得赶去应酬,晚上又没法陪你了。” 相颜很严厉的指着他说:“今晚放过你,但是你周五的中午不许喝酒,下午你开车。” “好,我什么都听你的。”林云让宠溺的说道。 第70章 浮光 晚上十一点,25层西角这一间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的,常年如此。 “周亦心,初稿我发你了,你抓紧看一下,明天上午发给我。”江卓承说道,他身上穿着蓝格衬衫,将笔记本电脑装进了书包里,拿上自己的外套,潇洒一句,“我先下班了。” “好。”周亦心应答了一声,仍然注视着电脑屏幕,手指灵活的敲打着键盘。 江卓承长得瘦瘦的,尖嘴宽腮,基本与帅气无缘,不过听说他家里挺阔绰,为他全款置办了婚房,而且他还开着卡宴上班。 江卓承刚走,梁珠珠看着他的背影,无语的翻了一个大白眼,立刻打抱不平,“他还挺会指挥人的,你别给他检查了!” 周亦心停下动作,微微侧头说道:“盼了这么久,总算招来了一个人,他起码是做事的,我已经知足了。” “这家伙也太卷了,难道年轻两岁,真的精力比咱们好吗?”梁珠珠摇着头说道。 “可不是嘛,自从他来了,我也没觉得自己轻松多少。” 上个月,部门来了这个新同事江卓承,王渊尧对他很满意,总说以后就招男生了,比较能抗压,比较好用。 私下女同事们趁江卓承不在时,调侃现在流行姐弟恋,让周亦心考虑拿下他,毕竟家境不错,还是本地的,以后生活不会差的,周亦心笑了笑,没有接话。 她办公室这些女人天真单纯,满脑子的浪漫情怀,现在的男人比女人会算计,江卓承不仅看不上她,甚至还想打压她。 江卓承本科与周亦心是同校,后来到新加坡读了一个法律硕士,按照惯例,他应该要尊称一声学姐,可是他总直呼她的姓名。 这都是小事情,最令人不满的是,他总爱在领导面前表现。 上周末,周亦心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他非打电话过来问她报告写到几千字了,周亦心一直忙着别的课题,新课题还没动工,逼得她从上午加班到凌晨一点,才赶上她这部分的进度。 前不久,发放一季度奖金了,但是王渊尧的承诺并没有兑现,明明她加班的最晚,工作内容最琐碎繁复了。 周亦心找他谈了此事,争取自己的利益并不可耻,他又画饼说她刚回部门,不宜打分过高,到年底那部分会补上,这段时间又是没日没夜的加班,反正一提起工作,周亦心就是一肚子怨言。 十一点半时,梁珠珠催促道:“周亦心,下班了吧?” 周亦心舍不得离开工位,晚餐后喝了一杯咖啡,这会儿头脑还算清醒,正好趁着精力集中,抓紧将工作都处理完了,反正事情堆积着,也没别人来处理。 “你先回吧,我再待会儿。”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没事,我习惯了,打车一会儿就到了。” “那不行啊,上次你请我喝了咖啡,今天你又请我喝了咖啡,还帮我从食堂带饭了,欠你一个大人情,今晚我当你的司机。”梁珠珠拉着她的胳膊,盛情难却。 “多久前的事情了,你居然还记着。”周亦心无奈的笑道,保存好文档,关上电脑。 周亦心回来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同事之间的温暖。近来,她们结下了加班情谊,两人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车里,梁珠珠主动谈起了她的两段恋情,初恋是大学同学,毕业后男方回乡发展了,所以和平分手了,跟前任是打了一架才分手的,周亦心听了觉得匪夷所思。 梁珠珠还挺愿意聊自己的恋情,所以周亦心好奇顺着话题问道:“你们为什么打架啊?” “我发现他出轨了以后,就怒发冲冠的跑去他家里找他,把他家里东西砸了个遍,还把他的脸和脖子都抓破了,从他家出来后,我发现自己手里还揪着他的一小撮头发。” 周亦心扑哧笑了,属实没想到梁珠珠这么横,“你胆子也太大了,跟男人动起手来,你不怕他还手啊?” “他是我舅舅介绍的,本来我们两家就有些交情,而且是他做错了事,任打任骂不是应该的吗?” “我听了都替你捏把汗,没想到你这么女中豪杰。” 梁珠珠笑着说:“这都是小意思,你谈过吗?” 不知不觉间,话题就扯到了周亦心的身上,她并不想谈论,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嗯。” “后来怎么分手了?” “主要原因是他家里觉得我的条件不够好……”周亦心欲言又止,身边的人都很精明,她仍有防备,不会对任何人吐露真心。 “天哪,你都已经这么完美了,不仅优秀漂亮,性格还好,他们家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啊,真是不知好歹!”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好姑娘了,一直都是好男人比较抢手啊。”周亦心苦笑道。 “其实,我觉得你只是不施粉黛,你的五官比彭周绮漂亮多了,李舒苒和裴沁也都这么认为。” “是吗?”周亦心不敢相信,明明她们一直都更加关注彭周绮。 “你在办公室都不爱说话,太高冷了。” “我不是高冷,是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聊得很投机,难舍难分的。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时,梁珠珠并无诧异,只是说了一句,“你家住的是近啊,这么快就到了,我真想跟你多聊会儿呢!” “谢谢你啊,珠珠。” “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哈。” “嗯。”周亦心意外获得了很多的善意,心里暖暖的。 梁珠珠长得不算漂亮,有些微胖,笑起来明眸皓齿,而且皮肤白里透红的,一看就是从小被家里照顾的很好。 她开着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据说是她母亲淘汰不用的,她头脑也好,就算是工作上很忙碌,还坚持着打理自家的产业,因为她还有一个弟弟,她身上也是有一些压力的。 周亦心回到家,家里乌漆墨黑的,她将帆布包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然后歪倒在沙发上。 墙上的钟显示12点了,明天七点就要起来上班,她累得快要死了,感觉自己的人生了无生趣。 她思考着,眼里不自觉蒙上了一层湿意,使用了所有的力气,才支撑起身体,突然一阵晕眩,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去卧室拿了睡裙,到阳台拿了毛巾。 老房子的洗漱台和镜子都在浴室内 ,她脱去了身上的衣服,放在置物架上,她很少观察裸露的自己,自己也感到陌生和羞怯。 镜中的人儿,憔悴了不少,长期的伏案低头,颈上已经有了一些纹路,她很紧张的靠近了镜子,然后仔细查看颈纹的深度,得赶紧想办法补救,她极度害怕衰老,因为想为了某人保持着年轻的身体。 初见他那年,她才二十五岁,他也才三十岁而已,却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有次他在看着她的履历时,笑着感慨道,“真年轻啊!” 因此,在他面前,也只有年轻这一项优势了,这是不能失去的。 她打开花洒洗澡,今晚一定不能忘了抹身体乳。 她仰着脸,闭着眼睛,任由花洒喷出的热水立刻冲湿了她整个身体,每回忆起他,心里面总是一阵莫名的酸楚,工作上的苦仅是一方面,好几天没有碰到他了,都快忘记他的模样了。 每天躺在床上的几个小时,才真正属于她自己,而思念他,成为她一天之中最幸福的时刻,想见的人又见不到,如果还能够成为他的下属就好了,起码能够经常看到他。 转念一想,周亦心又气得咬住了被子。 因为,是他亲手将她推了出去,一想起这件事就恨他,又觉得他一定有苦衷,总是为他辩解。 周亦心仍记得那年,他在年会醉酒后,对她说了一句,“我想,我是结婚太早了。” 他那时候就后悔了吗,还是他一时的酒后失言? 一切都不得而知。 去年,公司在举办年会时,正好遇到了元旦,这一向是新人的舞台,是公司默认的传统。 周亦心踊跃的报名了,她从小就喜欢跳舞,自己在大学时期编了一支古典舞,已经登台过数次。 那一天,叶礼融一个人落寞的坐在台下,神情恍惚,思绪很混乱。 昨晚他才与相颜大吵了一架,对她也是失望至极,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甚至都想到了最坏的结局。 “这是谁呀,舞蹈也挺有创意的啊!” “我刚查看了节目名单,好像是一个研究院的新人,叫周亦心。” 这几句对话,引起了叶礼融的注意。 等他抬起头时,舞台什么时候降下了一块幕布,灯光并没有亮起,只有幕布的后方,投有一束微暗如同烛光,氛围很神秘。 直到,周亦心出场时,简直令全场观众们倒吸一口气。 她独自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幕布的后方,步履缓缓走向舞台中央,她的秀发很长,及到腰部,她身条修长,身姿曼妙,一个少女的轮廓,每一个轻盈的举动都投在了幕布上,令人忍不住的心生涟漪。 然后,周亦心正面对着观众,亭亭净植,香远益清。 当婉转清欢的笛声突然响起时,所有人都很快就进入了她想带你进入的意境之中。 她如同在暗夜里轻轻舞蹈,台下的观众,隐隐约约的看得到一个美人儿的身影,在翩翩舞蹈着。 刚开始,就已经有人忍不住在夸赞了,“她身体的柔韧度很好啊,应该是一个专业选手。” “这段舞让我想起苏轼的那句,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啊!” 她不仅是一个专业的舞者,还很会选曲,对音乐的审美远高于一般人,选择了《浮光》作为背景音乐,意境很美,正是遗世独立而且磅礴大气的旋律感染了所有人,她将水袖抛去空中,细碎流畅的舞步,却透露着深不可测的功底,像一个翩翩仙子,畅游于宇宙之间,自由而美好。 此时,叶礼融迷茫了,仿佛身处于浓浓的白雾之中,冰冷的高山之间,白雾万丈,模糊了他的双眼,什么都看不清楚。 随着音乐的第一个高潮迭起,幕布已经悄然升至空中。 突然,舞台上有一束光独照在她的身上,她穿着水色长裙,庄严而悲悯的望着台下的世人,仿若身披薄纱的神明。 她如同那拨开浓雾中的阳光般刺眼夺目,从他的头顶上方照了过来。 叶礼融感觉到了全身的一阵震撼,他的目光不能从她身上移开一秒钟,并且看入了迷,心中的涟漪迭起。 女孩子会跳舞,本身就与众不同。 她的身体轻巧如风,腾空而起时,膝部柔美的起伏,柳腰轻,姿态柔婉,四肢纤妙婀娜,随着她身体的转动,身上裙纱飘带也随之舞动,连每一根发丝都随着她在律动,她的身体与她纯净的眼神巧妙融合,就好似春日的阳光下,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就是天生属于舞蹈的,跳舞时的她,是完全投入的,享受的,陶醉的,自由而灵动,她应该在跳舞中获得过极大的快乐。 可惜,盛宴也要散场。 随着笛声的旋律归于平寂,她缓缓将身体蜷成一团,突然聚光灯也收走了,好像一场盛大而华丽的梦境结束了。 叶礼融也看着眼前的浓雾渐渐散去,他的心却恢复不了平静。 台下掌声雷鸣,持续了有半分钟,在座的观众都感觉看到了一场很专业的舞蹈演出,真是一场视觉盛宴。 周亦心微笑着起身,自信的弯腰向观众们致谢。 表演结束后,周亦心将舞服换去了,穿了一身烟蓝色的羊毛长款大衣,落座到台下,方才的神明少女又掉落到了俗世人间,可惜! 她若是能够一直穿着舞服,就不必被埋没于此,这里的人,大多只懂看热闹,并且看了就忘。 整个部门都坐在一处,同事们都很热情的问她,“你的舞姿真优美啊,而且服饰也很漂亮,完全不逊于女明星。” “是啊,一看就很有舞蹈功底,像个专业舞者,收拾一下出道吧,亦心。” 有人欣赏她的舞蹈,周亦心也很感激,掩嘴微笑,“谢谢你的夸奖,我都不好意思了。” 周亦心眼神偷偷的看了叶礼融一眼,他正好也在看着她,他们就这么对视了。 “亦心,你刚才跳的是民族舞吗,我抽空也想去学学。” 周亦心脸红的将目光收回,微笑着说道:“其实,我学的是古典舞,和民族舞有很大的区别。” “我以为都一样呢,具体有什么不同吗?” 周亦心很有耐心的解释道:“你平时不接触舞蹈,不知道也正常的,民族舞像是傣族舞、藏族舞、维族舞、蒙族舞等等。” “哦,你这么一说,我们就都明白了。” 叶礼融也一直在认真听着他们的谈话,周亦心知道他在听,所以说话时语气娇娇的,也在刻意的表现自己,她太享受他的目光了。 此刻,她脸上的妆容没有卸去,画得柳叶眉,拆除了发饰,还是中式复杂的编发,她本来就有一头浓密的黑发,很有古典美人的韵致。 “你怎么没有选择跳舞,而是念了经济学?”叶礼融极少这样直白的探索别人的人生,但还是问了。 “其实,我不算有天赋,再怎么练下去,也无法超越今晚的水平。”周亦心谦虚的回答道。 叶礼融微笑,没再说话了,人生的选择又不是全凭自己做出的,问这种无脑问题。 年会后,整个集团的同事们一起开车到了梅府聚餐,叶礼融晚上喝多了酒。 那一次,他真的喝醉了,意识模模糊糊的,只记得自己叫住了一个年轻女孩,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胡话。 “你刚刚毕业,根本不知道人性的丑恶。” 周围的同事都在交流着,偌大的宴厅里摆了三十多桌,各自都在聊着,很吵闹。 周亦心坐在他的邻座,一直望着他,听着他讲话,不知道他为什么话锋一转,开始吐露心声了。 “我想,我是结婚太早了。”他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一句后,突然就酒醒了。 叶礼融的眼底泛着红光,今晚他言之过多。 难道相颜见识过很多人性的丑陋就是她的错了,他原本想要保护她不受到这个世界的一点侵害,可是他做不到,她自己也硬要往里闯入,从爱上她的那一刻起,他毕生的理想就是保护好她啊! 第71章 借调 第二天,正好是新历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一早,周亦心像往常来到公司,从电梯走出来,转弯就是一个长长的走廊,两侧都是一间间的办公室。 她穿一身黑色长款大衣,斜戴一顶蔷薇粉色的贝雷帽,她身长腿长,穿搭方向一直是简单时尚。 长长的走廊里,太安静了,她习惯早到公司,因此下意识的认为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 若梦一睁开眼就给她发微信了,下午请假过来找她玩,晚上陪她一起去游乐园看烟花跨年,假期三天都陪着她玩。 因为长久没见面了,周亦心十分欢喜,一直在微笑着与好友互发信息。 她一直低着头走着,直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抬起了头,一眼就看到了叶礼融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独自一人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手里还提着公文包。 他们之间有一段不远的距离,周亦心在办公室以外从不戴近视眼镜,因此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她知道就是他。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几秒钟之间,他用这么直接的目光看她,还是第一次,她回看他时的目光纯洁无比,又带着些许的好奇。 叶礼融突然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好像还被吓到了,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继而有意的侧过了身体,避而不看她,周亦心的直觉是,在那之前他一直在悄悄看她。 他应该是慌乱了! 在此之前,周亦心从没有见他何时慌乱过,每时每刻,他都泰然自若,让人猜不透。 他应该是没有带办公室的钥匙,只能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等着别人来给他开门。 他们的办公室隔了一间办公室,不远不近的距离,虽然作为下属应该要主动问好。 然而,周亦心却故意的假装孤傲,并没有与他打招呼,仰起脸就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没一会儿,行政部门的同事,急匆匆的拿着一大串的钥匙从她办公室门口经过,然后周亦心听到了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他可能生气了,用了一点个人情绪带上了门。 办公室的玻璃门砰的一声,虽然动静不大,但是带了一点脾气。 周亦心都听出来了,忍不住托着下巴,低头微笑了起来,一个人独自享受着这喜悦,被他喜欢简直是无上的荣光。 此时此刻,再度回忆,周亦心仍笑了起来,就算是过去一年多了,只是细枝末节,也能记忆弥久。 因为,生命里的有一些瞬间,是永远忘不掉的。 同时,她也肯定了,那一天,他是爱上她了。 但是,只有那一天。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完完全全的打消了她的念头。 他一点也不喜欢她,甚至将她视作可有可无。 因为,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将自己喜欢的人推得远远的。如果他也喜欢她的话,那么他对于自己情感的控制超出了人类的认知,因为一个平凡的人,如何能够做得到呢? 一直到人事借调的通知下来,她和其他的同事们同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 在她被借调出去以前,他甚至没有为这件事单独找她谈过话,周亦心一直不知道,他是愧疚,还是什么其他的缘由。 反正,她也一直没有找过他,只能认可他的做法,默默承受了这一切。 那天下午,她手上很多紧急的工作,一直很忙碌,她根本没有时间处理自己的情绪,按耐住了所有的个人情感,也尽量不让脑子去思考那件事情。 但是,她的心情无法用痛苦去形容,更像是希望破碎后的绝望,她的眼睛里就充斥着一股泪水,胀痛的,不至于掉下泪,但是视线一直模糊不清的。 同办公室的同事们经过她工位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却没有多问什么,平时感觉关系不错的女同事,也没有过来安慰她,大家都突然开始疏离她了。 每个人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就像是一个不受领导待见的棋子被弃了,以后再也不需要尊重她了,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人走茶凉,但是她还没有离开呢! 或许,他也感觉到为难,所以说不出口,可是他平时待人面面俱到,唯独对她这么的残忍,或许她没有靠山,随时可以舍弃掉。 周亦心一边工作,想了很多,却没有找到正确的答案,后来她也不想去想了,无论他怎么想的,他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就是她可以被抛弃,甚至都没有义务跟她打招呼,她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其实,借调并不是多么不好的事情,还在同一栋楼里办公,而且是调到楼上了,对于新人而言,还挺常见的,也不是多受委屈的事情,只是以后不能在他的手下做事了,也没办法天天见到他了,所以很伤心。 周亦心一直努力专注的完成了很多的工作,一直加班到了七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所以打了车回家。 回到家,她一言不发的吃了几口饭,吞咽都很困难,实在是没有胃口了。 罗素芳看出了女儿的情绪低落,并且眼睛红红的,以为她在工作上受了委屈。 吃完晚饭后,罗素芳跟女儿说:“我昨天上午去买菜时,看中了一件衣服,试了试还不错,你陪我去看看,我想买。” “哦。”周亦心低着头应道。 然后,周亦心就陪着母亲逛街到九点半才到家里,洗了澡,她立刻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终于,有了难过的时间,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哭得伤心极了,并且发誓,永远也不要爱他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事情,或许一切都是她自己想错了。 或许,是他也在担心,所以他在限制这件事的发展。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爱她,因为爱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受天天见不到呢? 她没有什么奢望,只是舍不得离开他啊,他知道吗? 后来,在她离开部门之前,去找过人力资源的同事谈话。 “人员名单是谁定的?”周亦心仍抱有一丝幻想,认为是他没有决定这件事情的权限,都是无奈之举。 “叶经理定的,不过和你同一批考进来的,你的底子最薄弱,也算是情理之中,当领导都要公平公正,你别怨他。”人力资源同事仍然安慰她,“你就当去见世面了,多难考进去啊!” “如果我永远考不进去,在那边积累经验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别这么想,你出去走动一番,万一遇到个金龟婿呢?” “金龟婿配金凤凰,怎么会瞧得上我啊?”周亦心苦笑。 他有一个完美的人生,还有一个完美的妻子,而她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公司里,太不起眼了,没有一个人会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既然并不想培养我,为什么招我进来啊?”周亦心也是恨他恨得要死,但过了一段日子,还是爱他,控制不住的想要见到他。 后来,周亦心对他的情感演变成了只要能够见到他一眼,什么都无所求了。 还好,和他仍在同一栋楼里办公,然而这一年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所有可能遇见到他的场景里,她都拼了命的找寻他的身影,有时候在食堂遇到,有时候在电梯里遇到,有时候他开车从她的身边经过,哪怕只是看到他的一个背影就心满意足了,光是听到他讲话的声音都会热泪盈眶。 以上,就是他们之间所有的缘分,不过,全都是她一个人的猜想。 有关这件事情,她以为,永永远远也不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了。 但是,事情有了转机。 因为,他离婚了,也有机会验证她的所有想法了。 她没有高兴,只不过内心多了一份希望。 因为他啊,太擅长将人的希望落空了。 这次去星尘庄园的拓展学习,部门只报了彭周绮,上周王渊尧就在群里通知过这件事情了。 彭周绮又换了发型,剪了空气齐刘海,中午她特意回家换了一条中式的白裙子,半扎低马尾,搭配黑色蝴蝶结发饰,很适合去拍美照。 彭周绮没有跟着公司的大巴车去,而是有男朋友来接,下午四点多时,她开心对大家说:“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出发啦!” 大家叮嘱她,“好好认真学习哦,拿个好名次。” 听说,这次的拓展学习由集团的领导带队,会角逐出团队名次,以及发挥优秀的员工,不失为一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好的,回来给你们带特产,拜拜。”彭周绮可爱的挥挥手,离开了办公室。 彭周绮的人生没有一天是不快乐的,她身形优越,走路时快乐又轻盈,好像一只漂亮的小蝴蝶。 周亦心默默拿起桌上的小镜子,镜中的自己都快枯萎了。 周亦心不喜欢热闹的氛围,而且最近有两个课题要结案,政府单位那边说,这周末过去答辩,她实在是走不开。 不过,这次叶礼融肯定要去的,所以她闷闷不乐的。 梁珠珠说道:“我们部门有两个名额,都不报名太可惜了。” “你们可以去呀,我上周跟老公孩子去玩过了。” “星尘庄园是真火了,连周末都是人山人海的,听说还在扩充新的项目,周边很多空地在修建,还是云商集团有实力,做什么都能起来。” “人流量确实是起来了,停车场都满了,只能停在景区附近的乡道上,那天经过路口时,看到东门口停着一辆考斯特,还有警察叔叔帮忙看着,我们这些私家车都不让停呢!” 第72章 漫画花园 今年经费有限,不准出省,所以只能就近原则,来回车程也就两三个小时。 去往星尘庄园的路上,这辆豪华的商务大巴车里笑声不绝,座椅是1+1式的,叶礼融坐在后排,几位领导难得碰在一起沟通工作上的事情,这次由他和几个集团领导带领团队。 领导们也纷纷赞叹起来,“这些自然景观还是欠缺了宣传,完全就是水墨画投射到了现实。” “是啊,景色确实不错。” 山路弯绕,层层叠叠的山脉下,一条快要枯竭的溪流,裸露出来的大小石头铺满了河床。 叶礼融看了眼车窗外的山清水秀,山顶的浓雾折射在夕阳之上,正如落日如墨一点红,如果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幅画面,还以为古人的画是想象出来的。 叶礼融垂下眼眸,无意间瞥见了一辆黑色的库里南超车了,车牌尾号两个8,因为在家里口碰见过,他很清楚车牌号,他忍不住的前倾身子去看。 山路曲折十八弯,车速开不了太快,在转弯时,他留意到了副驾座,她也来了。 林云让将车子开得很慢,车窗滑下时,相颜将脸凑到车窗边,胳膊撑在车窗边,陶醉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上次过来时,风还很冷冽,这次完全不一样了,空气里都是花香啊!” 林云让见她这么高兴,趁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既然你心情这么好,今天晚上带我见见你的客户吧?” “不!还不行!”相颜紧张的拒绝道。 “怎么了,我会给你丢脸吗?” “当然不是。” “那你准备把我藏到什么时候?”他委屈巴巴地问道。 “谁藏你了,你长着腿,自己想去哪就去哪儿啊!” 林云让侧过脸,笑着说道:“那你去哪,我就去哪。” 相颜心存愧疚地说:“离婚的事情一旦公布出去,以前合作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再缓缓吧。” “这样也有意思,我喜欢躲躲藏藏的感觉。”他怪怪的挑了一下右眉。 “你神经啊,在想什么坏心思?”相颜脸红红的,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臂,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在悄无声息的变得亲密了。 林云让将车子从另一个入口开进了庄园内,然后随意停在了一处。 “车子还可以开进来啊?” “我先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天黑了就不好看了。” “什么地方,你这么神神秘秘的?” 周围的环境似曾相识,他们经过一片湖,夕阳照在湖面上,泛着金光,两个人的身影变得虚幻,林云让牵着她的手,始终也不肯放开。 “这里我之前来过,我记得前面有一个山坡。” 林云让摸摸她的头,夸赞道:“小孩子记性就是好。” 他们来到了园内的一个景点,相颜问道:“这里面还要购票啊?” “不用。”林云让一直牵着她的手,两人的身影十分般配。 工作人员见他来了,也从检票窗口的办公室里,赶紧跑出来迎接他,似乎早在等候了,毕恭毕敬的弯腰,喊道:“林总您好!” 他甚至没有说话,工作人员就拿磁卡刷了一下,然后闸口就开了,并做出了恭敬的手势,“请进。” 林云让牵着她的手,径直穿过了检票口,往里走,每一处都美得不真实,她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一片几亩地的平原,还有一座小山坡都是各种颜色,各种各样的花,彩色蝴蝶在空中飞舞着,但是一个游客都没有,只有他们俩人,和漫山遍野盛开的花。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视觉盛宴,真的看傻了眼,说:“我感觉自己到了一个童话世界,简直美得像处于梦境,怎么会有这么多花啊?” “你不是喜欢花吗?”林云让得意的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的呀,怎么又被你知道了!”相颜害羞的不敢看他了。 “你的每一个喜好,我都知道。” 相颜太感动了,有些怀疑眼前的真实,林云让捏着她的手心,为她介绍说:“这里是爱情隧道。” 他们先穿过了一个爱心花环,盛开的粉色蔷薇花爬满了白色栅栏拱桥,“这么美的地方,怎么连一个游客也没有?” “因为,你是这里的第一个游客,这里的所有花都是为你种下的。” 相颜已经说不出话,眼前成片成片的花海,彩色的花圃好像彩虹掉落在地面,一整墙的花,身旁的拱桥上可以挂情侣锁。 “如果明天开放后,反响不错的话,以后我还要开发一个更大的花园给你。” 相颜用手温柔抚摸着花朵,指尖轻盈的滑过,才知道他这么的浪漫。 “我打算以你命名,张墨韧说我太高调了,你一定不会喜欢。” 相颜感动的一塌糊涂了,“这里有多少种花啊,太多了,有些我从来没有见过……” “这里有上千种花,前面是玫瑰园,那一排都是上百年的玫瑰树,都是高价寻来的。”林云让一直不厌其烦的为她介绍着,看来他真的事事亲为。 他们又穿过了一个绣球花园,中央有一座彩色的凉亭,各种颜色的花开得像彩虹一样,盛开的绚烂耀眼,旁边有一个随风转动的五彩风车,随手一拍都是美照。 “明天人就多了,我现在给你拍几张照片。” “你拍照水平怎么样啊,我很不上镜的。”相颜说完还是蹲在花丛中,配合他。 “确实不上镜啊。”林云让也疑惑了,但还是拍了很多,又蹲下,又往后站,各种角度拍了很多。 相颜拿起手机,发现照片都不怎么好看,有些不开心的撅着嘴巴。 “我好像当不了摄影师,怎么办?” “算啦,我本来就很不上镜,也不怪你。” 他们一起牵着手悠闲自在的走着,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好感觉,风吹动玫瑰花的叶片,时空也变得浪漫了。 “门票收多少?” “有情侣团购票,单人票,还有家庭票价格都不相同。” “这里跟漫画里一样,真的很美啊!” 明蓝色的天空,玫瑰色的云朵,春风无比温柔的拂着面颊,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蝴蝶到处飞舞,这一切都是最好的。 两人沿着台阶往上走,往下看,绿泱泱的草坪中央有一对白色雕塑,是拥抱在一起的热恋男女,相颜有些感动了,然后对他说:“谢谢你。” 林云让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终于,你能感受到一次我的心意了。” 这时候,张墨韧的电话不合时宜的打来了,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宁静。 林云让慢悠悠的接起电话,那边急促的问道:“林总,听说您已经到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跟你说,你不就打扰我们了吗,就这样。”林云让一秒钟也没耽误,就挂断电话,然后把手机收起来了。 相颜掩着嘴角,扑哧一笑,“你也太绝情了,张墨韧要被你气死了!” “他应该习惯了,我再给你拍几张照片吧?” “不拍了,美好的场景要用心记住。” 林云让搂着她的肩,两人站在花丛里,一起欣赏着这里的美景,相颜为了出游,特别换了白色的针织长开衫,绿花相间的碎花连衣长裙,黑玉般的长发被微风扬起,发间的香气隐隐扑来,林云让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 “我到那边去看看。”相颜不想这么快与他有肢体接触,从他的手臂下挣脱开了,独自欢快的跑了过去。 “你跑慢一点啊,草地没有那么平坦。” 相颜蹲在花丛里,她喜欢亲近自然,然后举着手里的一朵蓝色绣球,抬起头笑着问他,“我拿到房间养起来好吗,可惜这个花不香,只是看起来好看” “你喜欢就多摘几枝,摘一些闻起来有花香的,只要你喜欢就好。” “这些花好看吗?”相颜抬头问他,晃了晃手里一把五颜六色的鲜花。 林云让站在身旁,单手插兜,右手拿着手机,好像在回复信息,然后他将视线移到她手上的花,笑着说:“好看!” 有时候,他不经意间就是那么迷人。 这一刻,相颜感到了幸福,感觉自己的生活又悄悄回到了理想的状态。 相颜也是体贴的,“是不是都在找你有事啊?” 林云让有些蹙着眉头,“来了两个投资商,张墨韧说已经等我半天了。” “那你去忙工作吧,我也玩好了。” “你才待了半个小时呢!” “还有明后两天嘛,工作要紧。” 听说近期的营业状况不错,张墨韧应该有很多工作要汇报,相颜也很理解。 相颜起身,扬起脸深深呼吸了一下空气,阳光照得她的脸颊暖暖热热的,说:“今天的风吹着真舒服啊,好久都没有感受到阳光的照拂了,谢谢你带我来这儿。” “你怎么突然客套了?” 相颜是害怕的,她不想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自然要变得乖一点,不能太任性。 “我先送你回住处好吗,晚上陪你到小镇逛逛,最近可热闹了,游客很多。” “嗯,你先忙工作吧。” “你确定不再拍几张照片吗?” “不了。”她坚决的摇了摇头。 林云让牵着她的手,“听说山里的映山红也开了,游客们都在那边拍照,但是跟这里比,还是差了点。” “那我们明天有空去看看吧。” 第73章 茉莉花香 林云让走进了一间古色古香的办公楼里,他步子很大,本来打算直奔会议室,被早已等候的张墨韧给拦下了,“林总,到我办公室讲点事情吧,喝点新茶。” 林云让坐在茶室的主座上,自个儿摆弄起了茶具,倒了一杯就饮下了,看来是口渴了。 他很不喜欢浪费时间,直奔主题,“什么事?” “你说巧不巧,那个人,他下午也来了。” 即使没有提到名字,林云让也一下就意会到了,修长的指尖敲着茶杯,问了一句,“他为什么来了?” “他们单位的学习活动,租下了最大的会议中心,明后天都有学习,还有一些户外活动。” 林云让习惯性的摸了摸鼻梁,明显有些犯愁,“路上是看到几辆大巴车在我们的车后面。” “园子这么大,他们不会轻易遇到的。” 林云让开始慢悠悠的倒起茶水,抬头看了他一眼,显然是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的。 张墨韧笑着说:“我早都安排好了,在南北两个住处,不可能让他们遇到。” 相颜的住处是一个独栋的三层木楼,需要走一段上坡的石阶路,两个工作人员帮她将行李提到房间里,选了一楼的房间,因为房间内就有温泉池,还直通院子。 她带了泳衣,但又嫌弃外面的水流不干净,只坐在池子边泡了会儿脚,血液流通都变快了。 不知不觉间,天都黑了。 他还没有回来,工作人员送来了一桌子的丰盛的晚餐,都放凉了,她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 相颜给他发了一条微信,“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饿了。” 林云让很快就回复了过来,“你先吃,我还在开会。” 这个人工作起来就忘我了,晚饭都不吃了。 林云让见了两个投资商,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议,然后他又开始了庄园内部的会议。 林云让本来心情不错,也忍耐了很久,终于还是礼貌的打断了一个正在汇报工作的女员工,“你先暂停一下,我有几句话要说。” 年轻的女员工穿着一套黑色西装,站着笔直的,浑身微微发抖着,一见到他说话就更紧张哆嗦了。 “你们让我过来听这么久,我不知道你们要表达的重点是什么,明天就让合作方看到你们这个表达水平吗,还有这个ppt谁做的,文字一大堆,完全没有重点,这些都不是工作能力的问题了,完全是没有用心做。” 会议室里突然静得跟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得到,就连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张墨韧,在工作上面临他时,都是如履薄冰的。 林云让对自己一向是严谨苛刻,很在意细节,总是事无巨细的掌握着,所以他总能轻易就问到下属们,将人问得哑口无言,倒不是他刻意为难人,而是他的做事风格就是考虑的很周全,然而员工们考虑不到的话,他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他们不用心对待工作,工作态度不认真。 有时候发了脾气后,看到员工们耷拉着脑袋,他又后悔自己太严苛了,“这个提议,我认为不好,今晚会议结束,你们再商讨一下,明天一早再议,还有什么事情要汇报?” 相颜给他打电话时,他正在发脾气,不过很快就接通了,相颜有些郁闷的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林云让虽然脸色没变,讲话却格外温柔,“你先吃,不用等我了。” 会议室里的几个管理层下属本来是战战兢兢的,一听到老板这么说话,倒是都面面相觑起来,难得老板说话这么温柔,但是低着头不敢议论,纷纷侧过脸,悄悄去看身旁的同事,眼神之间的交流好像在说,老板什么时候找了一个小女朋友。 相颜不满的说:“一个人吃饭好无聊。” “我这边还有一会儿才能结束,你饿了就先吃好吗?” “好吧!”相颜乖乖的挂断了电话。 相颜极度不满,目前还在追求阶段,他就将工作摆在她之前了,但是她又慕强,骨子里就钦佩事业好的男人。 林云让的情绪切换自如,又开始扯起嗓子批评人了,不过他给员工们的待遇足够丰厚了,再者说了,因为他的高标准和高要求,跟着他做事,虽然累死了,却又能学习到很多真本领。 相颜独自吃着晚餐,他应该也不回来吃了,自然会有人招待好他,一个人吃完了整盘的虾仁蒸鸡蛋,不给他留了。 饭饱了,相颜感觉更无聊了。 他说了八点之前就回来陪她,才七点,她决定做些什么,索性就拿上了手机和房卡,关上了房间的门,准备在这附近散散心。 屋子在山腰上,应该是园区最好的房间了,安静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氧气很足,空气中频频传来花香,很好闻,整个人都快沉醉在这个春日香气里了。 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但是灯火阑珊。 她沿着石阶路往下走,周围的树上都挂着红红的灯笼,从她的视线望下去,庄园的灯光秀很美,不管是山上,还是山下的街道都很浪漫,多么适合两个人并肩漫步啊! 她刚走到一个湖边的木桥上,扶栏上缠着灯线,湖面也不停变换着蓝光,由近及远,身旁有一棵百年柳树,抬头去望垂下的彩灯,仔细看是一句句诗词,她正念着。 “你换个角度拍呀,不要总站在那一个地方!” 相颜正好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身穿中式服装的漂亮姑娘在跟男友撒娇,一看那男人身形,没想到居然是李辰安,两人动作亲密,一看就是男女朋友。 夜幕暗沉,相颜怀疑自己看错,所以轻声问了一句,“李总?” 周围的游客很多,李辰安闻声回头寻找,然后就牵着小女友,满面笑容的朝她走了过来,老远就打招呼,惊喜的喊道:“真巧啊,相总。” “还真是你呀,怎么会这么巧!”相颜也感到很惊喜。 李辰安给身边的女孩子介绍道:“这位是相总,快打个招呼。” 彭周绮微笑的颔首,甜甜的喊道:“相总您好。” “哇,个子好高啊!”相颜明明才年长两岁,但是与这姑娘面对面时,总感觉她什么都还不懂,而她自己已经历经沧桑似的,不自觉就将她当成了一个小辈般夸赞。 彭周绮的五官没有那么精致,胜在妆容精致,睫毛画得根根分明,嘴唇有些厚,但是完全不难看,圆嘟嘟的,涂着番茄色的唇釉,眼神透着一股童真,而且整个人透着一股灵气,尤其皮肤水灵灵的,看不见毛孔,珍珠流苏耳饰,颈子上一根珍珠项链,低头笑着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从她身上隐隐飘过来一股茉莉花的清香,少女真是上天赐给这个世界的礼物。 “长得真漂亮啊!”相颜抬起手,摸了摸她顺滑的长发,这个姑娘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好,如果她将来有一个女儿,她想把女儿养成这个模样,而不是她自己这样了。 “我哪有相总您漂亮啊,你美得像天仙化人啊,连女人看了也心生欢喜!” “相总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可是完美女神一样的存在。”李辰安的夸赞毫不吝啬。 “你也太夸张了!”相颜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夸彭周绮的一身天丝面料的白裙子,“裙子挺好看的,这是马面裙还是……” 李辰安解释道:“我自己公司设计的,是改良版的新中式,马面裙的裙摆更阔。” “哎呀,我都落伍了,今年新中式可流行了,我也想买了穿来着,一直还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 “相总,您的气质很适合中式,我回去给你寄几套。” “好啊,不过按市场价给我就行,我到时微信转账给你。” “您就别跟我客气了,这几件衣服我还是有能力的。” “那就多谢啦,我一定会好好穿的,也会好好宣传的。”相颜也不喜欢推脱,人与人之间的人情关系,总是这样的,常来常往,因为一些亏欠,反而关系长久。 彭周绮在一旁也不多话,很怡然自得,男朋友与异性谈话,她也完全没有顾虑,只是感觉到无聊。 “相总,我去那边拍拍照片,你们好好聊。”彭周绮抿嘴微笑了一下,然后就自个儿到旁边去拍些建筑景物,不吵不闹的。 “相总,您什么时候给我做服装品牌的代言人啊?我总记着有一年的商会活动,你穿了一件白色礼服裙真是惊艳四方。” 他们在一场商会组织的活动中认识的,一晃也有好几年了,相颜与他关系也不错,开玩笑着说:“代言就算了,我可以投资,我本人对于服饰搭配确有一些心得。” “我担心你看不上我们这小本买卖。” “听说你开的网店,一年能挣好几千万呢。”相颜很擅长当面夸赞,而且经常有些虚夸捧高,因为别人都爱听。 “哪有那么多呀,但是这几年女装行业确实还可以,去年我和合伙人成立了一个成衣品牌,专门做高定服饰的,我还请了你们工大服装学院的老师做设计,今年夏季将要举办第一场时装走秀。” “你真是了不起啊!”相颜羡慕的说道,没想到这么年轻的朋友已经把路走的很宽阔了。 李辰安是一个头脑清醒的年轻人,人也聪明,有自己的追求,最近头发染回了黑色,穿着依旧时尚,今年才28岁,但是行事风格比较稳重。 他身上也是穿了一身奢侈品牌的运动服饰,笑着说:“不知道我的品牌什么时候能够享誉全球呢,还得拜托相总您帮我宣传一下,届时希望您能赏光来观秀。” “好的,到时我一定捧场。” “相总真是人美心善。” “哪里,希望你心想事成。” 相颜见小姑娘一个人在不远处玩,好奇的问道:“你女朋友多高啊?” “净高172。” 相颜看着她高挑修长的身影,突然说:“真完美啊,我觉得女孩子起码得要172才够用!” “你这样才是完美身高,我跟她站在一起,时常倍感压力,我今天就不允许她穿高跟鞋!” “你可不能这样蛮不讲理呀!” 谈起女友,李辰安也是滔滔不绝,“你别看她长得那么高,时常很淘气的!” “女孩子淘气一点才可爱嘛!”相颜笑了。 “我倒是希望她能懂事点,总感觉还没长大一样。” “如果一直有人好好保护着,也不需要长大,长大了有什么好呢?”相颜现在很喜欢这样安于现状的乖乖女,从内心深处来说,这也是她没有走过的另一种人生。 以前她嗤之以鼻,但是她比谁都明白,一个女孩子想要勇敢闯世界,太艰难了。 “长得那么漂亮,你可要看紧啦!”相颜笑着叮嘱道。 “她的脸跟你比较的话,就比较一般了。” “她已经很漂亮啦,何况你自己喜欢的,自然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又有什么好比较的?” 李辰安笑了,“你说得很有哲理。” 彭周绮只是走得有一点点远了,他就着急了,“小绮,你别乱跑。” 彭周绮快快乐乐的跑了过来,然后撒娇道:“我没有乱跑,害怕打扰你和相总说话。” 李辰安很自然的牵起女友的手,彭周绮也很真诚的邀请道:“相总,我们打算去小镇逛街,八点半还有篝火晚会,您可一起去呀?” 相颜赶紧婉拒,摆着手,“我就不打扰你们约会了,我这次陪客户来的,他们晚一点才到,晚上约好了陪他们打打小麻将。” “她一直就嚷着让我陪她去,小女孩子都是这样,到哪都要拍很多张照片……” “哪有!”彭周绮皱着鼻子,有些害羞的推了下他的胳膊,很温柔的感觉。 相颜也不想打扰小情侣约会了,说:“你们赶紧去吧,天黑了拍夜景也好看,再会!” “再会!”这对小情侣对她挥了挥手,然后甜蜜的离去。 李辰安很会哄女朋友,摘了一朵粉色海棠花,别在她的耳边,彭周绮拿出手机照了照脸,然后问他,“好看吗?” “好看,你怎么都好看!”李辰安虽是敷衍的语气,但眼里藏不住的宠溺。 “那你在这儿给我拍几张。”彭周绮已经摆好造型了,指尖举过头顶,微微搭在墙面上延伸出来的花枝上,歪着脑袋。 “这儿也要拍啊?” “你别不耐烦,每次让你拍照,你都皱眉头……”小姑娘跺脚撒娇道。 “好好好……”李辰安完全没辙了。 李辰安只得听命,吃力的蹲下身,“光线不好,拍不好可别怪我啊!” “那你就多拍几张,我自己选。”彭周绮说完,就可爱的露齿笑了。 如今,相颜看到别人幸福,只觉得刺眼,只得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相颜总是回想起那一张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霜的漂亮小脸,以及她身上的茉莉香味。 回到住处后,相颜也思考了很多,突然之间感慨万分。 也许,从父亲的角度来看,他一直都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如刚才那个女孩般长大,永远不要太懂得人世间的事情。 第74章 古镇 晚上有聚餐,叶礼融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听说还有什么篝火晚会,同事们再三邀约,他也不想去。 他想在外面逛逛,附近有一个美食小镇很热闹,她那么爱热闹,应该会出现在这里。 以前每个周末,他喜欢宅家,却总是被她拖着出去玩,她不爱待在家里。 刚踏进古街道,就飘过来一阵油炸臭豆腐的味道,再走几步,又闻到丰富多样的香味,看到卖糖葫芦的,想起她有段时间很爱吃,全国各地的美食街都很相似,总是逃不过那些品种,店家热情的吆喝着,很是热闹。 夫妇俩带着孩子来游玩的偏多,也有朋友相聚着闲逛,小情侣搂在一起,就属他形单影只。 叶礼融的眼神在人群里不停的找寻,一刻也没有闲下过,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几分钟就逛完了美食街。 他突然有些焦急,更有些失望,漫无目的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各样的零食和特产铺子分布在老街的两侧,中间是一条河流水系,很有江南水乡的韵致。 这里很多的年轻人,总喜欢拿着手机到处拍,两个穿着汉服的女孩子围在一个电子宣传屏幕前,手指触击,仔细研究着园区的分布地图,“前面是文化休闲区,有做陶瓷手工和插花的,我们去看看吧?” “我们先去篝火晚会吧,快到时间了。” “好呀!”她们边说着,快乐的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时,迎面而来四五个年轻的女同事,手里拿着奶茶杯,一个个脸上绽开鲜花般明媚的笑意,问他,“叶经理,您也来这里逛啊?” 他们一群人看着他,模样很是吃惊。 叶礼融点了点头,“听说热闹,过来看看。” 她们见到他还是有些拘谨的,私底下,叶礼融对待下级还是很客气的,“你们继续去逛吧。” “叶经理再见!”几人嗲嗲的告别。 “没想到,叶经理也喜欢凑热闹呀!” “他怎么一个人逛啊?”同事们与他分手时,也悄悄议论道。 叶礼融耳力很好,都听到了。 其实,他不喜欢走进人群中间,这让他感到疲惫,但还是将整条街都走到了头,才确信了她真的不在这里。 原来,缘分已尽的两个人,就算离得再近,却真的不会再相遇了。 他很失落的叹了一口气,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疲惫感。 老街的尽头正好有一座茶馆,门口的茶壶经烟熏火燎,已经发黑,走进去,内部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人不多,他便留了下来。 二楼平台有两位弹唱地方曲艺的民间艺术家,一位穿着黑色旗袍的女士负责唱,一位白胡子老人在后面敲着木板伴奏。 茶馆内有坚果瓜子,他点了些许,一个人坐着一张桌子,悠闲自在的享受这晚间的生活。 这时侯,突然一个胸口有着纹身,染着浅黄头发,但是长相很甜美的年轻姑娘搭讪他,“你好。” 叶礼融被吓了一跳,然后放下了手里的瓜子,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做自媒体的,可以找您聊聊吗?” 这姑娘弯着腰对他说话时,因为衣领比较低,她用手捂着,手机屏幕对着他,叶礼融一直婉拒,“不了,还是别拍我。” “不方便吗?” “是的,不好意思。”叶礼融没有看她,这姑娘胸口的纹身很刺目,他眼神回避了。 “哦,那我就不拿手机了,我们聊会儿可以吗?” “您坐吧。”叶礼融礼貌的示意道。 年轻女孩听他这么官方客套,也有模有样的跟随了他的风格,客气的询问道:“您一个人来的?” “是啊。”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就是一份普通的工作。” 叶礼融的每一句回答都是想结束对话,因此展开了这么一段无聊的对话。 这引发了年轻女孩子的不满,娇嗔道:“您看起来好严肃啊!” 叶礼融无奈的笑了笑,“我本来长得就严肃。” “您是公职人员吗?”年轻姑娘有一种追问到底的勇气,但是没听到他回答,只能笑着问道:“不方便回答吗,那就不聊您的职业了。” 这姑娘开朗的让他不知道怎么接话,很久不单独走进社会,感觉这个世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以前的人,也不这样直接啊! “您看起来好像有一堆心事,您心里是不是有很多的故事啊?” 叶礼融微微皱眉,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冒昧,怎么真有人平白无故的就问一个陌生人这样的问题呢? 叶礼融又怀念起她,以前她在身边,没有人靠近他,更不会被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调侃了。 正好有一个同事打来了电话,小姑娘还想要发问,他拿起了手机,对她说了一句,“我接个电话。” “叶经理,我们这边挺好玩的,听说您也在古街呢,给您留了位置,您过来吗?” “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吧。” 叶礼融挂断电话后,对小姑娘说道:“我正好有事,你慢慢坐,我已经结过账。” “您这就走啦,是不是我打扰您了?” 叶礼融也是浅浅微笑,无处可去,一个破碎的人,只能回去睡觉。 第75章 水墨画 这座庄园的中式建筑物高低不同,但是又很相似,虽然到处都是灯光,夜晚却很容易迷路。 叶礼融点开了手机地图,在回到住处的路上,他也总期盼着,下一秒钟能够在转角时遇见她,现在只想远远看她一眼而已。 他的眼睛疼,不知道怎么了,迎风就湿润了,雨珠落在他的脸上,天空又下雨了。 相颜回到房间后,距离给林云让打电话,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他还没有回来。 听说小镇很热闹,她似乎已经过了爱热闹的年纪,在外闲转了一圈,又百无聊赖的回到了住处。 刚才,园区的工作人员又送了许多小吃水果到了房间,一个人也吃不完。 她也没有怪林云让,因为他不是故意冷落她。 院子里很干净,空间很大,还有一个小池塘,池边的柳树叶瑟瑟作响,头顶上方的飘落了很多的香樟叶,一只鸟儿从树顶上方扑闪着翅膀飞了下来,在眼前的树上歇落,不知道在哪叫唤,另一只也应和了,只有这两只鸟在陪伴着她了。 空气中弥漫着春天才有的香气,耳边很安静,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荡着秋千,用身体的力量把秋千当的高高的,她喜欢这种失重的感觉,身体在空气中前前后后的移动,手拉着旁边的绳索,仰着脖子,看着黑洞洞的天空,她很害怕孤独。 这一瞬间,她靠在秋千的绳索上,默默的流下了泪,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并没有那么难过,就是情绪一瞬间陷入了深渊,好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 她也没有刻意去想那个人,就是脑子里有关他的念头一闪而过,可能就是他以前经常说的量子纠缠,此刻他也可能正在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想起了她,而被她的意识捕捉到了。 相颜害怕被裹挟,与他纠缠的那些日子,让她受尽了苦楚,如今对他还有了些愧疚,更不敢想起他了,她不喜欢与念头纠缠。 她回到屋里,脚上穿着白色的酒店拖鞋,踩着一路的鹅卵石,脚底微微有些痛感。 虽然,林云让已经安排了一辆商务车去接人,相颜还是不放心,拿起床头充着电的手机,拔了充电器,给高院长打去了一个电话,“高姐,你们到了吗?” “几个小孩子做事太磨蹭了,这个要带那个也要带,还非要带玩具水枪,恨不得把家搬过来,所以出发晚了,估计也得九十点钟到了,你不用担心,这位杜师傅都安排很稳妥,你放心吧。” “那就好,到了跟我说一声。” “好,好!” 相颜挂断电话,不自觉的长叹一口气,实在是感到无聊,不知怎么,就是在屋子里待不住,她又一个人出门了。 夜晚这么黑,她向来也不识路,四处闲逛着,这次她走了另一个方向,朝着比较僻静的方向走去了。 石子路两边有铺平的绿色草坪,隔五米就摆放着一个低矮的路灯,远近排列着,好像是夜空中的星星,照耀着新栽植的花草们更生机勃勃。 她身后有一座五层的复古建筑,有几间亮着灯,依稀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应该已经入住了客人。 路边有一排木椅,相颜坐下了。 没多久,天空突然下雨了,她只能找个地方躲雨。 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的文化楼所吸引,整个二层都是落地玻璃,此时正是灯火通明,而且离她最近了。 相颜以为是安排了课程,不由自主地走进了楼里。 林云让一开完会,就着急回来了,没去他们安排的晚餐,回到住处的路上,正巧看着她一个人走进了国学院的楼里。 他嘴角泛起了浅浅的微笑,并没有呼喊她,必须吓唬她一下,因为他都承诺了八点就回来,她不乖乖等他,还到处乱跑。 相颜从楼梯走上去了,从楼道走出来就看到一间敞开门的大教室,走到教室门口时,完全被这一幅如同电影画面的场景给震慑到了,因为有一位头发近乎全白的老先生正在挥墨,他神态严肃,双眉间却是舒展自如的,完全醉心于笔墨创作之中。 相颜站在原处不敢挪步,左右望了望,并没有人在拍摄,一层楼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云让脚步轻轻的,站在楼道里,即使是背影,也能看得出她呆头呆脑的小模样,努力藏住了笑意。 老先生穿着粗布衣衫,满身的古代文人的气质,幸好他没有参与到外面的喧闹处,否则他会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完全失了清静。 这时林云让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相颜都完全没有察觉到。 “怎么站在这儿?”林云让还是没忍心吓唬她。 林云让笑着看她,相颜比他更疑惑,他什么时候来的? “小姑娘,你站那里很久了,快进来吧。”老先生并未抬过头,但早已瞧见她了。 老先生抬头时,正好也看到了一旁的林云让,“你来的正好,过来我身边。” 林云让听到老师喊他,径直就往教室里走了,用很尊敬的口吻说道:“老师,您好久没有作画了,今天这么有雅兴啊?” “好不容易将一群人打发了去,闲来无事,正好起了这个念头。”老先生也是极其和蔼的,说话也中气十足的。 相颜也脚步轻轻的跟了进去,虽然不知道老先生的身份,但是乖乖打招呼道:“教授您好。” “你是云让的朋友吗?” “嗯。”她乖巧应道,害怕惊扰了老先生作画。 一张巨大的画桌,铺上了一层白色毛毡垫,已经被墨迹晕染的不成白色的了,宣纸两边由一对做工精细的竹制镇尺压着,旁边叠着一堆作废的画作,可以看出画家们得到一幅满意的作品有多么的不易。 “这幅画快完成了。”老先生满意的说道。 相颜轻声走到老先生身旁不远处,她一眼就相中了这幅墨青的山水画,甚至都在想应该挂在家里的哪面墙壁上,这都是受叶礼融的审美影响。 林云让也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微微凑近她,小声说:“你等会儿找老师要画,他会送给你的。” 相颜也小声的嘀咕道:“这不太好吧,我花钱买行不行?” “老师从未卖过自己的作品。”两个人小声在一旁嘀嘀咕咕的。 相颜一听顿感失落,有时候对于独一无二的艺术作品真的是看眼缘,对眼了就念念不忘。 “老师,小相说,她家里缺您的一幅画。” 这么明目张胆的要画,相颜第一次见识,她觉得不好意思,皱着眉对他直摇头,意指不要再说下去了。 “小姑娘,你也喜欢国画吗?”老先生语气温和的问道,他始终低着头,亦能分心认真作画。 老先生年纪大了,作画时拿着毛笔的手在微微发抖,随着年老,他可能就作不了画,真令人叹息。 相颜点了点头,“嗯,我很喜欢国画,尤其喜欢水墨画。” 老先生举起毛笔,然后抬头一看她,看了她半晌后,说:“相小姐,你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吧?” 相颜摇了摇头,“教授,我早都毕业了。”她现在早褪去了大学生的稚嫩模样,但是总有些年长者喜欢这样问她,有人跟她解释过,因为老一辈的人生活条件比较艰苦,普遍没有现代人看起来年轻。 相颜被夸年轻已经司空见惯,但仍满脸止不住的开心。 “有男朋友了吗?” 相颜抬头看了一眼林云让,然后浅浅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有。” 林云让气得低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一脸的不满。 “那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个优秀的男孩子。” 听到这句,林云让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们之间的事情,他尊重她,就算是追求她这件事,他都没有公布出去,因此悄悄走到砚台边上开始研磨,他满心以为老师说的是他。 “教授,谢谢您这么关心我,但是我现在还不想找……”相颜小声说道,还有意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的得意。 老先生一直在认真作画,却笑了,关怀的问道:“你现在这个年龄正是恋爱的好时候,怎么就不想找了呢?” “正是因为我年纪不小了,看淡了世事,才不想找。” “你才多大啊,小小年纪就这样一番悲春伤秋的言论了?”老先生带着笑意,继续在作画。 “我虚岁都三十了。”虽然说女人的年龄是秘密,但是相颜打算过了三十再保守这个秘密。 “真的?”老先生站起身来,一脸的不可置信,特意将毛笔离开自己的画作,担心墨汁晕染到宣纸上,他扶正了眼镜仔细观察她,就连嘴唇都哆嗦了几下,他似乎还很不相信,说:“我以为你只有二十二岁左右呢。” 老先生露出一脸遗憾的神色,然后微微张着嘴,缓缓地说:“……那是不合适的了,我想给你介绍的男孩子只有23岁,在科大的物理学院本硕连读,跟小林的身量差不多高,父亲在省政府办公,母亲是我们学校的教授,你身上有一股难得的书香气,所以我才想起我那个学生……” 相颜听到23岁,突然就来了兴趣。 “比小林长得帅吗?”林云让拉长着脸问了一句,手上研墨的动作停下了,脸上的神情别提多失落了,原来是自己参透错了老师的意图。 “你天天那么忙,自己也不愿再找,长得再好有什么用啊?”老先生像对待自家孩子似的,林云让也被训得一言不发。 相颜都忍不住笑了,他委屈的模样跟个孩子似的。 “老师,既然您也操心我的终身大事,您又觉得相小姐很好,为什么没有第一个想到介绍给我啊?” “人家这么出色,何必看上你啊?” “怎么就不能了?”林云让说得非常小声,在老师面前,他还跟个孩子似的。 “再者,你明明又不打算再婚,你只会耽误好姑娘。” 画作很快就完成了,林云让帮着老师将画作小心翼翼的铺在身后的墙上,拿一块小吸铁石放于画作的四角,老先生说:“等墨干了,你再派人来取,这幅画送给相小姐。” “真的吗,谢谢教授。” 老先生挥了挥手,他的言语很精简,为了保护精力,经常也不愿说话。 相颜站在一旁欣赏着的表情,这幅画装裱出来,一定很恢弘气派。 林云让在一旁喊了句,“老师……” 相颜一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迫不及待的要宣告他们的关系,一下就扯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说。 林云让只好找机会,提了离开,“老师,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去忙吧。” “教授,我回头再来拜访您,谢谢您的画。”相颜一直在长辈们面前表现得很乖巧。 老先生点了点头,将老花眼镜摘下了,他耳聪目明,只有在作画时才戴上老花镜。 两人出了教室后,相颜说:“其实我还想待一会儿的,我觉得我与老先生很有缘。” 林云让跟她解释说:“艺术家就是这样性格很古怪的,他不喜欢别人在他的身边打扰太久,我不提离开,待会儿他应该就要赶我们走了。” “真的?那幸好你聪明!”相颜说道。 相颜对此非常理解,她的前夫也是古怪的很,他还远称不上艺术家,只是一个艺术爱好者而已。 林云让告诉他,这位老教授姓贺,是他小时候的国学老师,这么多年,他一直与老师保持着联系,他是良师亦是益友,这个文化楼也是为老师而建立的,不仅让老师有个清静的场所,也能更好的传扬国学。 “你老师的画很有名吗?” “他从不在意名望,只有一群学生们争着帮他办画展,我老师的老师更有名,他的画拍卖指导价都在百万以上。” “那我今晚真没有白来,因为寻到了一幅有眼缘的画作,还遇到了一位真正的艺术家。”相颜心满意足,还说:“那幅画起码有五平尺呢,我要挂在公司的会议室里。” “你真运气好,老师身边围着一群想要他画作的人,他很少答应。” “那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吗,林总。”相颜担了他一个人情,奈何真的喜欢那幅画,回头还得找机会还人情给他。 相颜越想越觉得可惜,感叹道:“贺老为什么不给我介绍啊,我一点也不介意年纪比我小的啊!” 林云让手托着她的后颈,然后用了点力捏了两下,像是警告,“你想都别想!” “哼。”她心里还在想呢! 林云让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发顶,“为什么不让我跟老师说,我们正在交往啊?” “我还没有明确答应你呢!” “怎么还没答应啊?”他急切地问。 相颜岔开话题,问他,“你吃饭了吗?” “你看我有空吃饭吗,一开完会就来找你,你倒好,还要找23岁的!” “不是没找上吗,我让张墨韧送点热乎的饭菜到住处吧。”相颜拿起手机,给张墨韧安排了这件事。 “好嘞,马上就送到!”张墨韧现在对她更恭敬了,好像也不敢跟她多说话了。 林云让看在她还懂得关心他的份上,也不生气了。 回去的路上,他又吓唬她,“这两天别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啊,尤其是晚上,路上可能会有毒蛇。” “真的吗?”相颜一下就紧紧凑了过来,圈住他的胳膊,“你可别吓我啊,这世界上我最怕蛇了。” “蛇就喜欢待在温湿的环境,张墨韧有一次晚上看到一条蛇圈在那里,幸好有路灯,差一点就踩到了。” “啊!你快别说了!”相颜突然尖叫起来,阻止他说下去,整个人吓得发抖,紧紧抱着他胳膊,“我脑子里都有画面了,我明天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就回去,再也不乱跑了。” “这样才乖,好像下雨了,淋到雨要感冒的。”林云让用宽大的手掌挡在她的头顶上,搂着她一起往住处跑去,周围回荡着他们的笑声。 第76章 二十三岁 第二天,林云让一早就醒了。 昨晚,他是一个好好先生,被推上楼后,也没有下楼打扰过她,昨晚两人都是十点前就睡着了。 山里安静,空气又好,睡得很好。 林云让敲房门时,相颜也早已经醒了,而且已经换好了衣服,不过还没有护肤化妆。 他抱着双臂,满怀笑意的靠在门框边上,欣赏她坐在桌前,对着镜子打扮自己,这一幅画面,他心里期盼已久,没想到亲眼目睹时,仍这么的心动。 两人默默无言,相颜不喜欢让人等,今天是阴天,可能还有雨,她只涂了点防晒霜,就说:“大功告成。” “这就好啦?”林云让本想多欣赏一会儿,他认为女人化妆要一个小时,没想到她却几分钟就完成了。 “怕你等太久嘛。” “我愿意等你,你不许敷衍我。”林云让有些不满意,直到她转过脸来看着他,他立刻就满意了。 相颜好眠了一夜,山里的空气湿润,今早醒来照镜子,发现脸上的皮肤像喝饱了水分,充盈透亮的。 今天完全不需要任何妆容,没涂粉底液,是为了让皮肤好好休息一天,白色收腰卫衣外套,搭配紧牛仔裤,好身材显露无疑,肩背薄薄的,完全是二十岁少女的身形曲线,平时她的打扮比较职业,偶尔的休闲装,足够焕然一新。 “怎么样?”她问。 “一百分。”林云让痴痴的说道,然后耐心跟在她身后询问:“先去吃早饭还是去骑车?” “还不饿,清晨人少,骑会儿车吧。” 林云让带她去骑了双人的自行车,绕着庄园的柏油马路转了半个小时,她说累了,就去庄园的食堂吃早饭,偌大的食堂里,一张张的红木大圆桌,几乎坐满了人,人声鼎沸。 “一大早就这么多人吗?” “是啊!”林云让的眼睛跟扫描仪一样,搜罗了一圈,还好没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现在的游客是不是已经住满了?” “差不多,今年的旅游业比我们预想中好了很多。” “你做什么事都能踩对风口,羡慕你啊。”相颜眼红道。 他们在一个小包间里吃早饭,早餐没有简单对付,张墨韧安排厨师单独为他们炒了几道清爽可口的菜肴,都是本地刚上市的新鲜蔬菜。 林云让夹了两块油煎芦笋放在她的盘子里,说:“正是因为游客不少,所以一堆事情等着我去拍板。” 相颜听懂了他的意思,也只能撒气在白煮蛋上,放在桌上用力地敲碎了。 “从开幕式到现在,我一次都没过来,堆积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你能谅解对吗?” “你自己说带我来玩,结果就一直忙工作,把我晾在一边。” “对不起,下午我只陪着你。” 相颜依旧生气嘟嘴不说话,早饭也不想吃了。 “你在房间休息一下,或者我找几个人陪你到处逛逛。” “不用了,你去忙吧,我上午也得去陪高院长,到现在我都没露面,不太礼貌。”相颜依旧很体贴他。 “对不起。”林云让向她致歉,虽然将事业放在感情之前,但是又舍不得与她分开,愧疚的看着她的脸。 “要不然,你陪我一起去开会吧。”林云让也想尽快带她与身边所有人熟识。 “你们谈事我不感兴趣,最近没有事业心,只想玩乐。” 临分别时,林云让再三叮嘱,“这里坏人很多,不准随便搭理别人,更不要到处乱跑。” “都八点半了,应该都在等着你吧,你去忙吧。”相颜从来不会理任何陌生男人,压根没想过他提的事。 林云让吃饭很快,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又回来问,“要不,你还是跟我一起吧?” “不,我反感开会!”她恼了,林云让一向都很害怕她的小脾气。 “我忙好就回来,应该是十一点前。”他又摸了摸她香香的发丝,依依不舍地说:“我去忙了。” 相颜食之无味,勉强吃了点东西,就回到了住处。 走到客厅里,相颜就扔掉了长椅上的一个抱枕,很生气的跟自己说道:“干嘛要跟这种工作狂谈恋爱啊?” 转念一想,她又自言自语道:“现在赚钱那么难,还有工作忙就不错了。” 她很会感同身受的,这么一想也就气消了。 外面又突然下雨了,雨滴敲打在屋檐上,听着雨还不小,本来打算陪高院长他们出去逛逛,可是下雨天也出不去。 相颜撑着一把黑伞,来到了邻近的一幢三层木楼里,高院长他们昨晚都被安排在这里住,三家人也完全住得下。 相颜敲了敲门,是一个短发女士开了门,穿着黑白条纹针织衫,戴着眼镜,体形瘦瘦的,看起来很有文化人的气质,一看就是从事文职工作的。 “您好!”相颜热情的打了招呼。 “您是?” “哎呀,相颜来了!这位是靳科长的爱人。”高院长闻声朝门口看了一眼。 “靳太太,您好。” “你好啊,我给你倒杯茶吧,感谢你安排的这么妥贴啊!”靳太太也立刻改了热情的语气。 “不用客气,我刚吃完早饭。” 他们三家人正好凑了一桌麻将,家属坐着看着指挥,已经满员了,很热闹。 相颜走到高院长身旁,一看着这牌面就难胡,她问:“高姐,怎么不见我小侄女儿呢?” “哎呦,她嫌我们打麻将吵,一个人跑出去玩了,带着手机说要拍照片回去给同学看。” “突然就下雨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了。” “千万别费心,我们在这里玩得很好,三万我要!”高院长碰了三万,心情很好。 这个房间的一楼也有温泉池,相颜问道:“温泉都泡过了吗,水温还好吧?” 高院长说:“我感觉,温泉有一股味道,像是硫磺味,小孩说是臭鸡蛋味,不敢泡。” 靳科长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相颜说:“所以说,他们都不懂啊,地涌温泉就是这样的,这才是天然的。” 靳太太也笑着说:“我们昨晚泡到十二点才睡的,睡觉可舒服了,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以后有空我还要来玩。” 其余人也说:“这都是沾了相总的光,才有这么好的体验,昨晚有一个年轻姑娘过来,给我们科普了一下这边好玩的几个景点,留了联系方式,还说有什么需要就给她打电话,昨晚都快十一点钟了,还特意送了一堆烧烤夜宵,还有水果,你安排也太细心了。” “你们喜欢就好。”相颜点着头笑了,这些压根也不是她安排的,昨晚十一点钟她早都呼呼大睡了。 “到你了,快出牌,别磨磨蹭蹭的,还想半天,不带你这么玩儿的……” 相颜也没有打扰他们了,她不爱打麻将,现在没有生孩子,不容易融进他们的生活。 “中午,我找一个包间招待你们,尝一下本地的特色。” “不用麻烦了,中午我们想一起到小镇去吃,听说那边的小吃街可热闹了,正好小孩们说要带着铜板消费,很想去体验一下古代人的生活。” “原来这边的经营模式这么新颖有趣啊,我还不知道呢。” “这边待着真不错,而且离市区还不远,我们以后还会常来的。” “那就好。”相颜走到两个小孩子的身边,蹲下身,摸了摸小朋友圆圆的脑袋,“宝贝,在玩什么?” “玩水枪啊。”现在的孩子们都很有主见,也并不在意大人们的眼光,拿着玩具枪就跑开了,两个孩子你追我赶的,还在“喊打喊杀”的。 “现在是玩得开心,晚上让他们补作业,就要哭闹了。” “本来打算去花海拍照片的,昨晚10:20在公众号发了宣传图片,百花齐放,像漫画世界。” “那边的景色确实不错的,可惜外面在下雨。”相颜又拿出手机,然后说:“我看了一下天气,下午是阴天,可以去玩了。” 高院长将手扶在她的后腰上,刚才那一圈后,已经将打牌的位置让给她的丈夫了,她在一旁看着,“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你自己的,不用管我们的,你在这儿也无聊。” “那好,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一定给我打电话。” “好,好。”高院长笑眯眯的将她送到了门口。 相颜撑着伞,又回到了住处,自顾躺在长沙发上,刷了会儿手机,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听着太舒心了,迷迷糊糊间又睡了一个小时,醒来时都快十点钟了,屋外还在下雨。 她撑起懒懒的身子,这天气太好睡了,但是这样躺在房间,太对不起这么好的春光了,雨中漫步,也很惬意啊! 她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想跟贺教授聊聊天,顺便拿上那一幅画画,她真的太喜欢那幅画了,害怕有什么变故。 相颜急匆匆跑到了文化楼,与昨晚不同,一楼已经开课了,她听到了老师说话的声音,然后一群小朋友们乖乖巧巧的应答着。 相颜轻手轻脚的上楼,走到画室门口的时候。 她整个人又怔住了! 这间画室简直太神奇了啊! 室内居然有一个年轻又英俊的男人在画画,他跨着腿,随性坐在一张圆凳上,正在对着画板,认真的用毛笔在宣纸上勾勒着。 相颜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是那年轻男人却突然转过脸看了过来,相颜不由自主的吓得一抖,他们之间对视了有五秒钟,这种感觉很不一样,仿佛有什么故事要发生。 他看上去近视有些严重,因为他的眉头微皱起来,然后就收回了目光,也没有说话。 因为长得太好看了,相颜不想离去,只好厚着脸皮打了招呼,“你好,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他的言语毫无感情,已经开始专注作画,并不在意她的到来。 偶遇到大帅哥,难免会紧张,不过心情会自然而然的变好。 相颜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后,欣赏着他作画,他的衬衫衣袖卷起,露出线条结实的手腕,戴着黑色的机械手表,手背上的青筋很明显,皮肤很白皙,指关节微微泛红,真是让人瞬间心动的类型。 相颜的心里砰砰跳动,她将目光移向画作上,看色彩和线条轮廓都知道难度极高,一看就是花了许多时间,上色时他并没有平涂,而是固定在了画板上。 他起身后,又半蹲在画框前,用毛笔认真描着调好的青色,光看他的背影都好帅啊! 相颜一直站着一动不动,仔仔细细的观察着男人,果然文化才是一个男人最高级的饰品,将人深深被他吸引着。 他一头黑色的短发,鼻梁骨高耸,嘴唇紧闭着,穿着天蓝色的条纹衬衫,松松垮垮的笼在身上,黑色的牛仔裤,白色帆布鞋,衣着看起来很舒适,以她看男人的标准,从肤色、身高、文化修养以及气质状态都非常优越,而且,绝不会超过25岁。 相颜的内心早就澎湃不已,想找人诉说,立刻将事情告诉了刘瑜之,给她发去了微信消息,“我遇到一个超级超级好看的男人,你一定也会喜欢。” “发我看看。” “照片发来。”刘瑜之连发两条信息。 相颜的嘴角微微露出笑容,低头发过去几个字,“第一次见你回复这么快。” “今天休假,正好有空。” 相颜正把手机举起来,镜头里的男人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回过头盯着她看,相颜顿时脸红了,默默放下了手机,尴尬的咬了下唇,第一次干偷拍的行当,就被当场抓包了。 “啊!……画得真好,我想拍下来,不可以是吗?”相颜也没想到自己反应这么快,借口信手拈来。 他没有回话,相颜默默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从小到大,没有在一个男人面前这么弱势过。 这男人很酷,依旧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捏着毛笔,不知道为何,笔尖突然有些微微抖动,他应该是被盯得有些紧张,然后放下毛笔,回过身,也没有用眼睛看她,只是低着头,语气不怎么友好的问道:“请问,你是要找谁吗?” “我不找谁,……”相颜才发觉自己有些唐突了,也有可能打扰到他作画,所以他才生气了,立刻解释道,“我……以为贺老今天还在这边,就是贺教授,所以我过来拿我的画。” “贺老赠画给你了?”他好像非常意外,朝她的方向侧了一下身子,语气态度也缓和了很多,但是仍然低着头,好像不怎么愿意与女人有眼神上的接触,冷酷的要死。 刚才的那一个对视,纯属于偶然。 “对啊,就是昨晚,他站在那张桌前作画。”相颜指了指身后那张五米长的画案。 “贺老都八十多岁了,已经很久不能作画了,居然还送给你一幅。”他很是惊讶,似乎不太相信。 他们也就以贺老先生为话题而聊了几句话,相颜突然莫名其妙问了他一句,“你23岁?” “你怎么知道的?”他突然就不那么排斥她了。 “猜的。”相颜有些脸红,除了叶礼融,第一次在异性面前有种害羞小女生的感觉,就算是11年前,初次见到叶礼融,她当时也并不害羞。 “贺教授是你的老师吗?” 相颜在与他聊了后得知,他是贺老先生的徒孙,现在还在读书,一早就开车过来的,下午有一节书法课要教授。 “你居然是书法老师啊?” “算不上老师,有空就过来打发一下时间,教教小孩子还行的。” 他说着话,却突然站起身来,个子也高,身形健阔,整个人透着一股年轻健康又阳光的感觉,一种充沛的生命力迎面朝相颜扑过来,整个人就很有感觉。 因为坐了很久,他衬衣的衣摆处有些褶皱,他抬头看了相颜一眼,然后将毛笔用笔帽盖上了,说:“我帮你找找,我早上过来时,没有看到你说的那幅画。” “不着急。”相颜跟在他身后,假装忙活着,然后又接着找了一个话题,“可能是已经送走了,贺老的画很贵重,应该没放在这里了。” “……没有呀?”他显得有些焦急。 “不要紧,我回头再问一问。” 他笑着问,“你去问谁呀?” 相颜沉默,这时候,她并不想提到林云让。 因为离得很近,他回头时,似乎是看清楚了相颜的脸,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讶异,相颜不以为然,男人们见到她时,总是流露出这一脸痴痴的神情。 只不过这个年轻的男人很懂得克制,他立刻就收回了目光。 “画是不会丢的,我再问问其他老师。” “嗯,那不找了吧,你先完成自己的画作吧。”相颜轻声应道。 他难得的脸上有了笑意,继续作画,两人还是生疏的,没有人再主动开口,都安静了一会儿。 “你也对国画感兴趣吗?”他问,边画着。 “我只是喜欢,其实也不懂。” 相颜始终不愿意离开,独自在画室里瞎转悠了一圈,然后脑子里灵光一闪,问他,“这里没有字帖吗,我也想临帖。” 他听到这句话,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笔,在画案上翻找了很久,“我给你找一本唐楷,这里没有毛边纸,你直接在宣纸上写吧。” “用宣纸写,有些浪费了,我的字很丑。” “无妨,写写就好看了。” 他还悄无声息的走过去,点燃了一根沉香,然后说:“焚香写字。” 相颜很快乐,她喜欢有仪式感的男人,她用手腕上的黑色发圈将长发半扎,坐在垫着蒲团的椅子上,很认真的写字了。 听着窗外的雨声,闻着舒心的沉香气味,她不知不觉间就写了半个多小时,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突然来了一句,“你这写的,我似曾相识。” “你怎么偷看啊?”相颜吓得拿手臂挡住,有些生气地说:“我不写了。” 他自顾笑着去找了一本魏碑体的字帖,字帖很旧,纸张一翻都快碎了,还特意拿到她的面前给她看,“这是汉朝的隶书石碑拓本,你看和你写的像不像?” 相颜瞥了一眼,有些生气道:“你在嘲笑我吗?这个根本就像帕金森字体,歪歪扭扭的……” “其实,你的气质很适合学习书法和国画。”他笑着说道,完全将她当成同龄人来交流和开玩笑,当然也带了一点点羞涩,这让他变得更可爱了。 “可是,我的手不适合,手老是抖,才写得这么丑。” “没关系,一开始都写得不好,多练习就好了。” “你写几个字给我看看吧,我想看看你的字。”相颜将毛笔递给他,他也毫不扭捏,从右至左写下四个大字,苍劲有力的楷书字体。 “蕉雨鸣窗。”相颜一字一字念道,然后说:“很适合现在的意境,外面正在下雨。” 相颜看着自己的字线条圆润,很有童稚感,而他的字迹硬气,很有风骨。 “你的字写得真好,可以送给我吗?” “我的字其实不怎么好……”他似乎有些犹豫。 “很好,真的!” 他真的举笔在右侧写上淳溪字,以及今年的农历年份及月份,“可惜,我的印章没带在身边。” “这样已经很好了,淳溪是你的字啊?” “嗯。” 相颜开心的说道:“我这两天真幸运,得到两幅珍贵的墨宝。” 淳溪腼腆一笑,继续看着她写字。 相颜认认真真的写了几个字,将毛笔的顶端放在脸边,手指抵着下巴,端详自己所写的字,“我为什么就是写不好呢?” 她真的太美了,可以迷倒世间所有的男人,淳溪痴痴的望着她,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话。 “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啊?”相颜又抬头问他。 淳溪反应过来,突然脸又有些红了,假装忙着铺纸,“那还需要一些时日。” “你几岁开始写字的?” “四五岁。” “那我还有二十年,才有可能达到你现在的水平呢。” “或许,你天赋异禀,练一年就超越我呢!”他鼓励道。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呢?”她相颜嘟囔道。 “照着字帖练。”他将字帖又翻回了第一页,“先从横竖开始学。” “哪里不对吗?”相颜不高兴道,他在小看她连横竖都写不好。 “你写给我看看。”他一派老师的模样。 相颜写了一横,她控笔能力还很欠缺,落笔和收笔也都不对,淳溪犹豫着说道:“你握着笔,我写的时候,你感受一下。” 淳溪站在她身侧,指尖拿住笔的上方,相颜拿笔不发力,由着他写,他先笔尖点纸,再提笔一横,收笔时有意的往回收了。 “现在会了吗?” 相颜只顾着体会这种奇妙的感觉了,摇了摇头,说:“你再教一遍,我没学会。” 淳溪在她的头顶轻声发笑了,然后又握着笔端写了两遍,很耐心的说道:“你自己写给我看看。” “写不好不准笑我。”她紧张的微微手抖,这真不像她。 “我来看看,怎么样?”然后,他就笑了。 相颜抬头望向他,“你笑什么?” “没有。”他言语上,假装成熟的大人,可是一对视就脸红,而且慌张的将眼皮垂下,很容易羞涩。 相颜才发觉自己最擅长撩年下的男孩子,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的事。 经过他的一番指点,她确实掌握到了书法的一点点皮毛,但是很快就要罢工了,“书法太难了。” “写累了吧,歇会儿吧。” “好呀!”相颜放下毛笔,又问:“你大学读的什么,文学相关的吗?” “不是,我读物理学。” “啊?”相颜诧异,“什么时候毕业啊?” “现在才读研一,我还想念完博士。” “哇,你太厉害了,我记得高一物理考了34分,果断去学文科了。”相颜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像不会害羞似的,一股脑儿都要告诉他,她一直都很防备异性。 淳溪很疑惑的看着她,欲言又止,相颜指着他的眼睛说:“当时物理课代表给我发卷子时,也是用这样疑惑的眼神看着我的。” “对不起啊。”他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你应该很不喜欢物理吧?” “嗯,我最讨厌物理了,其实我学习不差的,怎么都想不通,我能考出这么低的分数。” “不喜欢自然就不想学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每个人擅长的不同。” “我好像天生就没有特别擅长的事情。” “你擅长……美丽。”他几乎脱口而出,很容易害羞,“应该很多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漂亮,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说这件事。” 其实,她心里一直喜欢这样热情开朗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跟那个一本正经的男人在一起11年,这一刻感觉自己的人生缺失了很多年的快乐。 第77章 生气 上午开会时,林云让总是心神不宁,和合作方的会议也没有很重视,昨晚他还很坚定要拿到这个投资,今天突然改变了主意。只说再考虑,一时间不能做出决定。 内部会议时,对于下属们反映的一些问题,他一连说了好几次,“这种小事,你们自己做决定就好了。” 以前,他喜欢挑些毛病,今天看了几个宣传庄园,吸引游客的方案,他没有夸赞,也没有细究,直接予以通过。 反正,上午的会议挺敷衍,跟他平时的开会风格很不一样,员工们很认真的对待了这场会议,资料准备很齐全,发言也很谨慎,从昨晚开始就幻想着要今天挨一顿痛骂了,没想到他压根没有为难任何人。 会议结束后,林云让就离开了会议室,赶着去找相颜。 他也不知道恋爱中的人是不是都这样的心浮气躁,只要一想起她早上的两句埋怨,总是过意不去。 张墨韧追过来跟他说:“我多一句嘴,你们要是不准备公开,就要注意点了,昨晚大家都说,老板找了一个小女朋友,开完会就不见人了,肯定是跟小女友约会去了。” “还说什么了?”林云让心里乐开了花,面目上却又掩饰的很好,一种板脸质问的语气。 “还说什么,你很宠爱小女友,说话都换了一种温柔的语调,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没了?” “你还想听什么,相颜同意?”张墨韧问得直接。 林云让被他这么一问,觉得很没有面子,又训人了,“你少多嘴!”然后,手里甩着黑色笔记本,潇洒自在的去往住处了。 他跑着回到了住处,敲门好半天,发现她并不在屋里,外面下着雨,她能去哪儿? 他心里一时间就开始胡思乱想了,他们见面了? 林云让立刻给她拨了一个电话,没想到她直接挂断了,立刻发了一个信息过去,又不敢发脾气,“你在哪呢,怎么不在房间?” “要吃饭了吗?”相颜回复了短信。 “在哪,我去找你。” 相颜心虚的很,“不用了,你发位置给我,我在外面逛呢,自己走过去。” 相颜放下手机,跟淳溪说:“那个……我该去吃饭了。” 淳溪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才十一点半不到呢,那下午……你还过来吗?” “嗯!”相颜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像很害怕让他失望。 淳溪笑了,笑容很明媚,“那我们下午不在教室待着了,我带你去外面玩飞盘。” “我没有玩过,怎么玩?” “很好玩的,不过你下午穿得休闲一些,穿运动鞋,头发也扎起来。” “好的,我记住了。”相颜有些着急要离开了,“对了,你下午不是有书法课吗?” “没关系,我可以找别的老师替我。” “那下午一点半,我们在一楼集合。”相颜将他写的那幅字卷了起来,又放下了,“你下午把这个带着好吗?” “好,我送你下楼。”淳溪送她到画室门口,害怕她爽约,还留了一个钩子,“下午带你体会一下小狗的快乐。” 相颜笑了笑,然后对他招了招手,就快乐的离开了。 出门口后,就用跑的了,真的害怕林云让杀过来。 相颜慌慌张张的来到了约定的酒楼,她第一次来美食小镇,就算是下雨天,人流量也不小,到处都是游客。 街上的石路太滑,差点滑倒了,感觉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相颜推开包厢门时,他们四个人正在打牌,并不是他的下属,从几人讲话的语气,应该是两个生意上的熟人,张墨韧自然是在一旁作陪,“相总,您总算来啦?” 相颜趁林云让不注意时,对张墨韧做了一个怪脸,悄悄走到林云让的身边,还没等她发话,他有些不满地问道:“你一个人跑到哪去了?” “没去哪,在房间待着无聊了,就在附近逛逛。”相颜低着头玩手指,撒谎很自然。 林云让向她介绍,“这位是金总,这位是杨总。” “你好,你好。”相颜简单与他们打了个招呼,他们都是四十来岁,一看眼神就是还不够沉稳的性格,不过一看就是有钱人的面相。 这俩人以为她是什么花瓶的身份,因为她今天穿得很像休闲,像个学生,所以他们只简单对她点了下头。 “相总,我的位置给你。”张墨韧起身要让她。 相颜按住了他,“不用,我本来就不喜欢打牌。” 中午应该就他们五人,相颜没兴趣管他们的事情,自顾坐到圆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心里默默的感到不快,“又不急着吃饭,真是耽误我练字。” 她心里都是淳溪的身影,但是这事又不能跟别人说,现在的倾诉欲望达到顶峰,立刻发了刘医生,“我妈妈把我早生了几年,我要是23岁就好了。” 今天刘瑜之休假在家,度过了辛苦的一周,她难得躺在床上玩手机刷剧,因此消息也难得回复的及时。 “想啥呢,你23岁也晚了,那时候你都结婚了,还是介绍给我吧,我做梦都想嫁给大帅哥。” “这个不行,我也想要。” 刘瑜之很快回复过来,“算了,我们也是姐妹塑料情。” “嘻嘻嘻,他问我对国画感兴趣吗,我想说,我只对你感兴趣。” “这个我真的太喜欢了,下次遇到好的一定给你留着。”相颜又发了过去。 “我们友情的小船已经翻了,让你拍照片,你也没发给我,只会引起我好奇心,究竟有多帅啊,让你惦记成这样子?” “正拍的时候被他抓包了,下午我一定拍给你看,我找他要联系方式,他要是不喜欢我,我再介绍给你哈!” 刘瑜之给她回复,“他不喜欢你,还能喜欢我啊!” “那说不定呢,他是你们科大物理学院的,你以学姐的名义接近他,理由充分。”相颜正对着手机笑得一脸灿烂。 林云让走到她身后时,她完全没察觉到,他语气生硬地问道:“你在忙什么呢?” “啊……没什么……”相颜立刻把手机屏幕按灭了。 林云让坐到她身旁,相颜也很自在的伸手拿了点南瓜子,不凑巧手上的墨迹被他看到了,林云让云淡风轻地问道:“教你写字还是画画了?” “你怎么知道?”相颜瞪圆了眼睛,然后又懊悔,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相颜满脑子的疑惑,他也太聪明了,或许这就是老男人的可怕之处,难道画室里装了监控,还是有人向他汇报了,或许他一直派人跟着她? 林云让从她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看到了这一系列疑问,不慌不慢的握起她的手腕,然后将食指间的墨迹给她看。 相颜低头一看,左右手都沾上了点墨迹,顿时双颊通红,好像早恋被家长抓到了似的,虽然这么形容很不恰当,但她切实的体会就是如此。 相颜没说话,但是在心里偷偷想道:“啊,我真是太不小心了,下次可要把“证据”清理掉。” “学得怎么样?”林云让哼笑一声。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相颜不服气道。 “他是这里的老板,事事亲力亲为,他什么不知道?”张墨韧在旁嗑着瓜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包括你身边可能出现的人,你自己小心点,别招惹他,他生气时很可怕的。” 相颜瞪了张墨韧一眼,原来他们都知道是谁了。 因此,相颜两手一摊,她也不装了。 “唉,别提了,老师笑话我最适合练宋时的隶书,还特意找出了那本字帖,意思是我写得歪歪扭扭的。” 林云让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放到她的面前,仿佛并不在意道:“我的字还是贺老亲自教的,我从来没有教过谁,小禾的字还是她外公教的。” 相颜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觉得他在不甘示弱,顺便赞扬自己也写得一手好字,却不喜欢卖弄。 因为他没有表现得很生气,相颜默不作声,叶礼融以前也很想教她写字,她不愿意学,今天是她主动要学的。 “一会儿该上菜了,还舍不得洗掉啊?”林云让语气已经不太好了。 相颜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他这么不客气的对她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顺着她了。 吃饭时,相颜不想说话,因为上午说了不少话,脸腮都有些僵硬了,张墨韧时不时对她挤眉弄眼,似乎在警示她。 反观林云让,他的话不少,却完全不像平时那么主动跟她说话了,让他吃醋是不容易的,他跟两个投资方谈天论地,男人们围在一起总是忍不住吹嘘一下自己的事业。 这俩人见庄园生意好,迫不及待的想来入股,而林云让也有合作的意向,看样子他不想再在这边投钱了。 吃饭间隙,相颜又接着跟刘瑜之聊微信,“淳溪说,他一开始练习唐楷,后来是行草,也喜欢魏碑帖,今天都粗略的教给了我,我实在太没用了,一见到年轻帅哥就手抖,那个字呀,写得歪歪扭扭的。” “你就花痴吧。”刘瑜之笑话她。 “如果我年轻五岁,我一定倒追他,其实我桃花运一直很好,只不过前些年我亲手把斩断了,一离婚桃花朵朵开,嘻嘻嘻。”她很得意的跟刘医生回复。 “你那个追求者呢,他还不气死啦?” “他没生气,还在跟别人聊天谈笑呢!” 刘瑜之回复道:“那他还挺大度的。” 林云让确实不为所动,甚至还非常自信,他不相信任何女人会选择一个23岁的毛头小子,而不选择他。 相颜又给刘医生发了一条信息,“他下午带我出去玩飞盘,好期待呀。” 午饭后,天气居然放晴了。 他们回住处的路上,相颜跟林云让说:“你下午要是有事的话,就不用管我了。”她前所未有的体贴。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这时候,林云让已经有些生气了,为了陪她,他已经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连两个投资方都交给张墨韧去陪同了。 “我继续练字嘛。” 林云让气得叹气,却也没说什么。 为了有一个好精力出去玩飞盘,相颜还睡了一个饱饱的午觉。 出门时,相颜准备先跟高院长打个招呼,然后直接去赴约,她轻手轻脚的,还是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去哪?”林云让没好气的问道。 相颜回头,看到林云让坐在客厅的木椅上,面无表情的,似乎一直在等她。 “你下午不开会吗?” 林云让抬眼皮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迟疑了一下,他说过的话,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心里,她蹲在门口换了一双运动鞋,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才“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还不出发啊?” “等会儿。”林云让始终头都没抬。 “哦,那我出去一下。” 林云让的目光变得冷淡,他生气时就仿佛变了个人,冷着脸,但是相颜丝毫没有察觉到。 他也不肯说自己想陪着她,因为她一心只想着出去找别的男人玩。 淳溪也提前到达了约定的地点,相颜老远就朝他挥手,笑得可开心了,她这辈子都没有对一个陌生的男孩子这么敞开心扉。 他们走在一起时,很像一对颜值超高的恋人,淳溪的肩上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完完全全就是男大学生。 天空放晴又阴,阳光短暂的出现在天空,羞羞藏藏的。 相颜微微仰着脖子,看他说话时的模样,这种如阳光般的男孩子,是相颜年少时的理想型,在29岁终于遇到了。 淳溪完全没将她看作是高不可攀的对象,与她交谈时是以平等的口吻。 “天气这么好,我们到处逛逛吧,我给你拍照。”淳溪提议道。 “不是要玩飞盘吗?” “待会儿玩,我想跟你一起走走。” 相颜害羞的“哦”了一声。 “风景这么美,我给你拍照吧?” 相颜平时不喜欢拍照,但是却满口答应了,将自己的手机的相机打开,并递给了淳溪。 这座庄园内处处是花,山野间的杜鹃花已经盛开了,也有一簇簇的野花。 相颜站在一片玫红色的蔷薇花旁,将脸凑近花朵,还有淡淡的芬芳,然后她抬起胳膊时,手被花刺扎到了,她低着头检查伤口。 “刺到你了?”淳溪赶紧跑了过来,很会照顾人。 “嗯。”相颜应道。 “你怎么这么凶啊,还扎人!我们不跟它玩了,我们走!”淳溪拉着她的胳膊,相颜被他一副正经教训花朵的模样给逗笑了。 他们并排走着,有说有笑的,海棠树盛开的枝头,伴有黄莺的鸣声。 他们在山间转悠了,到处铺着石板路,又遇到了一片盛开的野山菊,白花黄蕊,相颜称赞了一番,淳溪蹲下身给她摘了一把,递给她时,相颜非常快乐,她喜欢这种有求必应的感觉。 “有人跟你说过,你很不上镜吗?” “别人都这么说,但是你真会拍照,再帮我多拍几张。”相颜又将手机递给淳溪。 张墨韧带着两个投资人坐景区的游览车观光,其中一位投资人无意间看到了相颜,“那不是林总女朋友吗?” 张墨韧听到这句话后,也看了过去,俩人有说有笑,完全沉浸在幸福里。 林云让闭眼躺在客厅椅子上,一个人生着闷气,拿了手机,想了又想,还是不想找她。 张墨韧给他打电话,他慢悠悠的接起,那边火急火燎地说道:“你现在赶快过来一下,赶快!” “什么事?” “还能什么事,你来了就知道了。”张墨韧好不容易安排他一次,谱子都拿捏起来了,态度也很平起平坐。 “卖什么关子?”林云让不满的将电话挂断了。 “喂,喂!”张墨韧看着已经断掉的通话而感到无奈,他经常这样不听人说完话就挂断电话了。 “又挂我电话,你可别后悔!”张墨韧也没有得到好处。 半个小时后,林云让特意换了一身休闲服装,白色体恤,外穿一件黑色羊毛开衫外套,黑色牛仔裤,宽宽松松的穿衣风格,走路时带风,特气定神闲的走过来了。 两个合伙人和张墨韧站在一幢楼上,老远就冲他挥手。 林云让单手插兜,完全不予理会。 他们俩还看热闹,笑着跟张墨韧说:“难怪林总做事业这么成功,他真沉得住气啊!” 张墨韧尴尬一笑,心想你们俩也算是白跑一趟了! 这座仿古的五层建筑,是庄园内最富有特色的建筑物之一,木制台阶环绕成一个环状弯曲的楼梯,一群男人们围坐在五楼的大平台上,因为坐落的地势高,可以俯瞰庄园内的很多景点,平时是不对游客们开放的。 林云让坐在这处,冷静的观察着一切,他浑身冷冰冰,仿佛全身上下写着生人勿近,身旁的几个男人抽着烟聊天,时不时传出沉稳的笑声。 林云让也时不时回复几句,目光却时不时追随她,那个男孩子还在给她拍照,这简直将他气个半死。 淳溪告诉他,“你应该不是喜欢出门的人,抽空要出来走走,大自然很治愈人。” 相颜笑得很开心,她只敢在心里胡想,我可不是被大自然治愈的,是因为你。 淳溪又问她,“我对你的事情一概不知,你还在读书吗?” 相颜跟他走在一起,虽然从外形上看没有违和感,却总觉得自己是个长辈,有些羞于开口,低声说:“我二十九了。” “啊?”淳溪突然吓得脸红,仿佛害羞似的挠了挠后颈,想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那你厉害了!” “厉害什么?”相颜露齿笑容,自然天生的牙齿很洁白透亮。 “我以为你二十四岁,刚刚开始工作。” 相颜因这句话而喜上眉梢,像哄小朋友似的问:“所以,你后悔陪我逛了这么久吗?” “不,我只是突然感觉到女人的年龄真是个谜啊!”淳溪还是没有将她看作姐姐,还取笑她,“以后别人问你年龄,你完全可以回答24岁。” 淳溪在她面前没有谎言,相颜理所当然认为是夸赞,但还是故意表现出一些不满的娇嗔,“那还不是比你大一岁吗?” 淳溪突然就紧张了,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找补回来,“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确定,我是从你说话的语气才猜测出你比我年长。” “一派教育人的口吻吗?” “也不完全是,只不过在你眼里,我好像还是小孩,但是我比你想象的成熟。”淳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的目光到处乱看,唯独不敢看姐姐的脸。 相颜也被这番话说得脸红,因为年长,她只能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我比你大六岁,你在我眼里本来就还是小孩啊!” 他没有刻意去制造神秘感,恰好相颜也讨厌那样的人,这一刻,就仿佛是纯真的心之间的碰撞,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很完美的开始。 “累了吗,我们到椅子上坐一会儿。” “嗯,有些累了。”相颜坐在长椅上,面无表情发了会儿呆,侧过脸看身旁的他,微弱的阳光照耀在他年轻英俊的脸庞上。 相颜突然觉得很感动,这个世界不美好,还好有美好的人,总是不能对这个世界失望的,因为下一刻,你不知道遇见什么美妙的人,人间到处是偶然,偶然的美好。 第78章 争风吃醋 上午安排了几个小时的理论课程,下午有一个沙龙游戏,旨在踊跃发言,上台表现自己。 活动开始之前,可容纳五百人的会场里摆着几十张大圆桌,每张大圆桌上都摆放了一些点心,这边的几个精致女人围坐在一起愉快的聊天,“我的天哪,王奕的衣领那么低,上午拍照时都走光了。” “我也看到了,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那么平板的身材,有谁愿意看她呀?” “你可别当面说啊!”彤姐轻掩着嘴笑了,“像我们就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上了年纪,还是端庄一点好吧?” “彤姐,你说的对啊!” 王奕穿着一身卡其色西装,内穿低胸衣服,已经算是比较含蓄了,考虑到天气因素,明天是户外活动,集团统一定制了不同颜色的队服,由几位领导带队做游戏,所以今天的穿着比较自由,平时在集团上班时,对于着装有所要求,这两天就肆无忌惮了。 王奕是从别的单位调上来的,听说家里的后台很硬,她自己的工作能力也强,本身就很会做接待工作,她一中午都没有休息,一直在做会场的组织工作了,帮了领导们很大的忙,领导们也都看在眼里。 彤姐又说:“江山代有才人出,我感觉老叶现在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你刚进公司时,可是一直跟着他做事的,他很讲感情和义气,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虽然王奕刚来单位一年,却有些势头胜过她的感觉,彤姐在机关熬了六七年,此时正好又到了她的晋升期,她害怕有变数。 王奕和彤姐都是34岁,但是杜奕不婚不育,所以显得很年轻,她穿着黑色细高跟鞋,在会场之间来回的穿梭,俨然一个事业女强人的派头。 “彤姐,明明是你跟了老叶那么多年,怎么感觉一个新来的跟他关系更好啊?” 彤姐无意间露出了一个不满的眼神,嘴角不服的扯了一下,“还不是她天天去他办公室找他啊!” 任何组织都是差不多的,都有各自扮演的角色,也很喜欢对别人评头论足。 当然,也有不乏标榜自己的,“其实,我觉得自己生完孩子后更年轻了。” “彤姐,你状态确实好,一看就知道家里人功不可没啊!” “是啊,老公和公婆都对我很好,孩子也很听话。”彤姐说到家庭,还是很自足自喜的。 因为快到两点半了,王奕走到了圆桌前,彤姐有意讽刺说:“小杜忙来忙去的,都饿了吧,这个小蛋糕还不错,你尝尝。” 王奕没理会,见她拿了一块,立刻也嘲讽说:“你都这么胖了,还吃啊?” “谁像你啊,总能控制在八十几斤,……身材不也就这样吗?”彤姐面露笑意,眼神瞟了瞟她弧度平平的胸部,嘲讽的意味更深长了。 王奕早就气得不行了,虽然只是闲聊,连讲话都是互不相让的。 直到,又有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姗姗来迟了。 大家目光都被她吸引了,敌对的眼神也变得统一了,都安安静静的看着她走了过来。 这姑娘个子挺高的,她每一天上班时都是妆发精致,今天是波浪大卷发,白肤红唇,穿着一件单侧挂脖的针织连衣裙,浅灰色的长款,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穿了细高跟鞋,着实是惊艳四座。 “哇塞,小严啊,你今天打扮的也太隆重了吧?” “好看吗,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不得隆重一点吗?” “你现在就这么穿,到时候年会该怎么穿啊?”大家又是一顿齐齐的嘲讽。 “我有的是漂亮衣服啊,不像你每一天都穿得这么朴素呢,是不敢穿漂亮衣服吗,要自信一点哦。”小严说完,就扭去前面那一桌了,叶礼融坐在那边。 “嘁!年纪不大,不知道在哪里学了一大堆的阴阳怪气。” 其实,也不是高知女性就不会争风吃醋了,只不过她们的手段可能更高明一点,反正雌性竞争是很扭曲的,什么小事都争,与清宫剧里后宫争吵的那一套很相仿。 目前,这群水火不容的女人们已经演变成了以王奕、小严以及彤姐为首的三派,反正几个小团队暗搓搓的竞争,总喜欢拉帮结派的。 小严不顾众人的脸色,直接坐到叶礼融旁边,说话时俯身前倾,恨不得黏到他身上去。 “小严来机关也有好几年了吧?” “郑总,我跟叶经理一样,大学就在公司实习,算起来也五六年了。” “小严做事勤快又稳当,还是很不错的啊!”郑副总夸赞了一句,叶礼融心里也有数了。 “叶经理,我这两天一定能当好您的助手,您觉得好吗?”小严顺势将胳膊往叶礼融身上蹭,最近感觉她跟领导更近的感觉,彤姐一看到她围着领导,就觉得很不甘心,很烦躁,很委屈。 “她皮肤黑,今天肯定又在胳膊上抹粉啦,待会儿一定蹭得他西装上都是她的粉底。” “可不是啊,她发嗲的时候真是让人受不了!” “上午讨论的时候,她那张嘴巴拉巴拉的,我都说不上话,哼!” 这时候,正好两点半了,这次活动承办的机构特意请了一个男主持人。 “各位领导,我们的活动即将开始,今天下午的沙龙内容……” 活动开始之后,小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女人们的战斗也正式的开始了。 彭周绮在这样的场合里,只有被边缘化的份儿,她安静的不说话,有时候她觉得上班能看到这些热闹,比电视剧真实有趣多了。 王奕也不友善的问了一句,“小严,你应该开眼角了吧,感觉不太自然啊?” “我没有整过一点啊,我都是天生的,我感觉那些东西有一点可怕。”小严才26岁,但是很聪明伶俐。 叶礼融走了过来,女孩们一瞬间都花枝招展的冲他抛眼神,“叶经理,您来了啊!” 叶礼融站在这边,并没有打算坐下,他的面目很严肃。 女孩子们争宠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们这一群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并不是都想要跟他结婚,而是他有决定利益分配的权力,所以她们都想要在他的面前表现,什么都要争,什么芝麻绿豆都要争。 叶礼融为了顾全大局,没选能力最强的,也没选经验最丰富的,因为杜奕和彤姐一直都在争夺,大家也以为他会在她们之中择一,而是选了一个刚来的新人。 “我过来说一句事,今天下午的活动,我决定让小严当组长,其他的同事都要配合完成整个活动。” “好的,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小严别提多高兴了。 自从叶礼融宣布了这个任命以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僵硬了,他确实在杜奕和彤姐之间很难抉择,不如选一个大领导更器重的新人,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但是整个团队的气场就变得很微妙。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小严刚进集团就挺受瞩目的,一开始彤姐就有意拉拢小严,这俩人的关系确实还挺好的,最近不知道怎么就针锋相对了起来。 小严当上这个组长,也是磨难重重,分配任务时也是难以服众。 因为意见不同,她们又开始争吵了,“不是,我都还没有说完,你就否定我,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那你什么意见啊?”彤姐嗓门都高了,突然就火药味很足了。 从组长人员名单下来之后,彤姐也很无奈,没当上组长,还一直被反驳。 “我只是举一个例子,表达我的一个想法而已。那你们觉得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管我的意见了,我也不当这个组长了。” “谁在意你的意见了,是你自己一直在说个不停。” “有什么了不起的啊!”小严嘀咕了一句。 “绿茶!”彤姐直接发飙了。 “你说谁呢?” “非得问个明白,我说谁,谁心里清楚!” 王奕也没闲着,趁机坐到他的身边去,“叶经理,您看看这个,我这么填可以吗?” 她们都很想在他的团队底下,“我先说的,不知道别人在说话时,插话很没有礼貌吗?” 小严跑过来告状,“叶总,我恐怕不能担此重任了。” “怎么回事?”叶礼融问道,然后起身又几个大步到了邻桌,询问,“小严当组长也不容易,你们是一个团队,意见不合要好好的沟通。” “我不会说话,也不招领导喜欢,只会默默地做事,不像有些同事又会发嗲,谁听了都喜欢的不得了。” 几句话之间,矛盾直接升级到了叶礼融这里,叶礼融没有亲自出面化解过她们之间的矛盾,只能让这种情况继续延续。叶礼融夹在她们的争吵之中,茫然又无措,只有相颜能够镇的住她们,他是真的没辙了。 目前也没有影响到工作,而且正向的竞争,每个人都只是积极创造展现自己的机会,有利于带动公司的发展氛围。 叶礼融从不对谁更好,因为都在盯着他的一言一行,他也很注重公平公正,但是他的做法还是容易被各种解读,对于领导者而言,引起下属们之间的针锋相对,也是一种管理权术,而他却感到深深的苦恼,他对任何下属都是热情专业,因为蛋糕就这么大,有时候几句表扬和鼓励,就可以弥补在奖金上的不足。 有时候,他又像是现在这样冷冷的感觉,对谁都冷冷的,他很会照顾各方利益,善于面面俱到,收拢人心,不过今天,他只觉得她们吵得他头疼,有时候他真希望相颜出现在这里,因为在绝对的美貌之前,她们都会一瞬间冷静。 叶礼融已经习惯于置身事外,他无心参与竞争,手机响了,他接起,一个人走出了会场,依旧客气又周到,“喂,我今天不在单位,您有什么事情请说?” 他边聊边走出了会场,出来透口气,顺便抽根烟。 这里景区的游客真的很多,到处都是人,做自媒体的也很多,到处都是做直播的,一不小心就入了别人的镜头,叶礼融小心的躲闪着。 第79章 nice! 这一天度过的太快了,还没结束,相颜就已经开始怀念了。 “休息好了吗,现在带你体验一下小狗的快乐。”淳溪提议道。 “究竟什么是小狗的快乐啊?” “我教你玩这个。”淳溪从黑色书包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圆盘,然后自在的转动手中的飞盘,向她炫技。 “这个不是小狗玩的吗?” “是的,所以叫小狗的快乐啊。” “真的好玩吗?”相颜半信半疑,她可不愿意当小狗,她一向走的优雅路线。 “试试不就知道了。”淳溪突然当她的面将浅蓝色条纹衬衫脱了,同样的动作,大帅哥做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就真的很迷人。 相颜忍不住盯着他,心理上一下子就被迷住了,穿着白色短t恤,他手臂肌肉的线条太好看了,简直就是晚节不保,对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人疯狂心动。 相颜脸都红了,心里开心到想要捂脸,害羞到不行,她表面上是面不改色,除了双颊出现了一些红晕,没什么别的奇怪迹象。 看着他的脸,也不太清楚他嘴里在说什么,以前年轻男人搭讪她,她只会说,对不起啊,我结婚了,现在只有后悔的心。 如果她早一点明白世界这么美好,她早就迷失自我了。 “我们先试试基础动作。”淳溪耐心的手把手教授她如何接,如何抛等基础动作。 “学会了吗,我们开始了。” 相颜很聪明,立刻就领会了游戏规则。 “你先传给我,然后我传到那,你跑到那个区域去接。” 相颜手腕上有一个黑色发圈,背过身去扎起了马尾,一脸不服输的样子。 “看来要认真对待了呢!”淳溪笑容灿烂。 相颜真正奔跑起来的时候,也是挺快的,然后一个箭步跳起,一下就用两手的掌心接住了飞盘。 “nice!”淳溪也很惊讶她第一个就接到了,大声的说道:“哇,你太聪明了,一教就会。” 相颜得到表扬后,开心的左右晃了一下小脑袋,别提多得意了。 林云让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不知为何,也气不起来了。 他们耀眼夺目的光芒,吸引了一群人围观他们的游戏,大家都跃跃欲试了起来,尤其几个小孩子们可喜欢了,淳溪也很友善的告知了他们,国学院里还有飞盘,有些家长们去拿了,然后学着他们玩了起来,草坪上突然变得热闹无比。 相颜也没想到,与一个陌生人在一起会产生这么多快乐,看来她以前错过太多了。 林云让紧紧盯住她,身边的几个男人全都站到护栏边,看着楼下,张墨韧发问,“相颜今天怎么了,陪一个小孩玩那么开心?” 他们纷纷看向林云让,一派有好戏看的样子。 相颜体质弱,跑了三四圈就累了,双手掐着腰,说要休息几分钟。 淳溪走了过来,拿出一张展开了的纸巾递给她,让她擦拭额上的汗。 “好玩吗?”他的语气好像哄小朋友。 相颜恍惚了一下,这三个字好遥远,好陌生,以前那个人也很喜欢用这么宠溺的语气问她开不开心,但是已经很久没人真正在意她的心情状态了。 “好玩,小狗的快乐果然不一样,就是跑几圈就喘不上气了,我缺乏锻炼。” 淳溪的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跑得还挺快,没想到你四肢还挺灵活的。” “我也不知道,我居然能跑的那么快,而且第一次就接到了。”她自然而然的切换成了一个小女生的语气,希望得到夸赞。 “说明你很有运动天赋,我们到那边坐着歇一会儿吧。” “真可惜今天是一个阴天,三点多就感觉天快黑了。”她感到遗憾,因为一会儿就不能玩了。 “还要不要玩一会儿?” “我想休息一会儿。”她低头咽口水,运动后感到有些口渴。 “我带了牛奶,我拿给你喝。”淳溪朝自己放书包的位置跑过去了,一步可以跑出好远的距离,腿可真长啊! 相颜陶醉般享受着阴天的微微阳光,此刻静下来,突然觉得有一道凌厉的目光总盯着自己,她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那栋楼的露台上站着几个男人,其中一位看着像是林云让,他站在远处三楼的护栏边,正带着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完全不想理会,她的心里不能同时想两件事,只想跟年轻帅哥待在一起,这时候管不了他的感受了,他那么体面的人,肯定不会这个时候冲过来管她的,挨骂也是晚上的事情了。 难怪男人们都爱十八岁的女孩,她不也招架不住年轻男孩的亲近,只想沉溺其中。 相颜在心里暗喜,终于等到这个年龄,可以无所顾忌的面对年轻人。他的一双眼睛好单纯,完全不可能产生谎言,真是美好。 但是,她又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男女关系中处于弱势,只觉得自己浑身缺陷,未必能得到他的青睐。 淳溪已经将瓶盖拧好,是一瓶牛奶,“喝一点,补充能量。” “哦,好好喝。”她说。 “你同我口味一样,我也爱喝这个。” 淳溪又拆了一袋零食,“吃过这个果冻吗?” 相颜凑过去看了一下,可爱的摇头说,“没有。” “来,尝尝看。”淳溪用勺子喂她,裹了糖粉的果冻更甜一些。 “我自己来。”相颜有些放不开,准备接过来。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张嘴,相颜只好轻启樱桃小口,尝了一口后,脸红心跳,现在的年轻男孩也太体贴了,还会喂食。 “好吃吗,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吃这个果冻。” “好吃,可是我小时候怎么没吃过这个呀?” “因为,年代不一样吗?”淳溪故意的,说完以后,还偷偷观察她的表情。 “哼,你在嘲笑我年纪大吗?” “你不是嫌弃我年纪小吗,我为何不能?”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年纪小了?”相颜果然生气了。 淳溪克制住脸上的笑意,好像得知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相颜依旧犟嘴说:“我没吃过,只是因为我小时候不被允许吃零食而已。” “是吗?”淳溪看到她不服气的小表情,嘴角也露出了浅笑,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心理上都有极大的满足感。 他们一群人坐在长方形桌旁聊天,而他正凶狠的盯着这个方向,她还一直盯着人家一动不动的。 “我好像又能量满满了。”相颜两条胳膊一举,趁着天黑之前,再跑几圈,难得开心。 叶礼融从早起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虽然这些日子,他的心里也没有平静下来过,但是今天很不同,胸口一直很闷很堵得慌,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叶礼融接了十几分钟的电话,然后自己到处转了转,找了一个宽敞的地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再徐徐吐出。 “nice!” 相颜又敏捷的接到了,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在运动上居然有天赋,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这甜蜜的笑声多么熟悉啊! 叶礼融到处去寻找,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终于看到了最心心念念的人。 她快乐的笑声一直传进他的耳朵里,因为她抬手去接,腰部露出了一点白嫩细腻的皮肤,她曼妙纤瘦的腰肢都露出来被别人看到了。 叶礼融所有的行为都停滞了,喉结不自觉的吞咽了,又换了一个更年轻的男人吗,这位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知道她婚后魅力不减,现在是更肆无忌惮了。 相颜本来正在奔跑之中的她,突然停止了脚步,她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相颜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再看过去,真的是他! 叶礼融站在不远处,整个人垂着肩,失神的立在那儿,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喜欢把头发理得这么短,简直丑死了!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吗,他怎么会有空出来玩啊,一定是我看错了!” 相颜大脑一片空白,接着心跳加速,自从办完离婚手续后,这是第一次遇见,仿佛过去了半生那么久。 叶礼融双手垂在身侧,左侧手里有一点白烟,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抽烟的画面。 叶礼融也是微微侧身,然后将手里的香烟放在身后,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害怕被她看到,因为她不喜欢。 “怎么了?”淳溪独自去捡起了飞盘,走过来关心她。 相颜反应过来后,赶紧转过了身,不再去看那个人,也不想被他看着。 “怎么在这时候碰到他啊,真是烦死了!”相颜脑子里出现了无数个烦乱的声音。 她觉得尴尬,手指甲都差点陷进掌心的肉里了,整个人缩着脖子,这是她下意识的小动作,在她感到恼怒的时候。 “实在是太烦了!”她用双手蒙住了脸,不禁说出了声,老天待她真的太严格了,为什么每次她做点什么错事,就一定会被抓个现行。 淳溪紧张的跑了过来问道,俯身低头去询问她,“怎么了,碰到你脸了?” “我们换个地方玩吧?”相颜向他央求道,她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这附近只有这里场地最宽阔,草地也比较松软,如果是平地,我担心你摔倒了我要受伤的。” “那我们回去写字吧?” “这么爱学习啊?”淳溪笑了。 叶礼融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舍不得离去。 这段失去她的日子里,他的心已经死了一遍又一遍,但是看到她,心里还是很快乐的,他这两天总在期盼着这件事情,就是见她一眼,已经足够了。 在他的记忆里,她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肆无忌惮的开心过,这应该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理想型,她曾经说过无数遍的,不是她心里最期待的类型,他居然为此感到抱歉。 因此,无论她现在跟谁在一起,他都无所谓了,她根本不会信任任何一个新认识的异性,她做不出什么坏事情来,能够快乐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他如今已经做不到了。 这时候,叶礼融的手机振动了起来,是母亲打来的。 叶礼融突然心里一惊,小心翼翼的问道:“妈,怎么了?” 在他们家,似乎亲情比较淡薄,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忙于事业,但是父母亲一心向着他,也很尊重他,一般很少主动联系他,他也是很久才跟父母亲报告一下近况,所以母亲很少在白天主动联络她,一定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礼融啊……”母亲说话时都哽咽了。 叶礼融顿时头脑发懵了,一句话都不敢问,这段时间,父母亲依旧忙着餐饮生意,前段时间,确实听父亲说过回一趟老家看望爷爷奶奶,他自己整天都是心神不宁的,也没有过问家里的事情。 “你奶奶查出来胃癌了,你现在回来行吗?” 果然如他所料的,出了最坏的事。 “你父亲已经在县城医院找好了做手术的医生,他先回市里了,家里那么多的生意也不能没人管,颜颜能够一起回来吗,你奶奶念叨着很想见她。” “奶奶什么时候手术?” “下周一做手术,她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总要让她最后见到她最喜欢的颜颜吧,你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回来了,带颜颜一起回来吧……”母亲在电话里叹气。 叶礼融看着远处她的背影,奶奶最疼爱的就是她,比他更甚,她正在那么快乐,何必让一个无辜的人忧愁呢? “妈,我现在就回去,你们不要担心难过,奶奶的手术一定会顺利的,她身体那么好,一定会很快就康复的。”叶礼融已经顾不上任何别的了。 叶礼融大步跑回了会场,跟集团领导们打一声招呼,请了假,去住处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火车站,乘高铁回老家。 路上,他眼睛湿湿的,以前一看见她就开始笑,今天却忍不住要掉泪了,不仅心痛自己的爱情逝去了,又很担心奶奶的病情,他感觉自己的所有精力都要被抽离殆尽了,今年是他32年来,过得最痛苦的一年。 相颜鼓起勇气,再次看向那边时,叶礼融已经消失了,她如释重负。 后来,她心思重重的,在接飞盘的过程中,忽然不小心摔倒在草坪上,淳溪立刻跑过来照看她。 林云让在楼上目睹了一切,看到了他们之间的目光接触,看到了她摔倒在草地上,也没有紧张的心情,只觉得是她的小把戏,她一向就坏透了。 “有没事啊?”淳溪满脸焦急,见相颜一直捏着自己右边的脚踝,细心帮她看,“给我看看,有没有扭伤?” “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扭到了。”相颜撑着年轻男孩的手臂,艰难的站了起来。 “可以站起来,应该没什么大事,我扶你去休息一会。”淳溪担心的说:“如果伤到骨头,我得带你去医院看看。” 相颜站起来走了几步,“没事的,就是得慢慢走。” 她明显跟年轻人在一起更快乐,但是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使她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幸福,也不可以。 “你饿不饿,中午吃的什么?” “还不饿,中午和……朋友们一起吃的。” “晚上你想吃什么?” “还没想好。” “那我们去小镇的美食街找一家小店坐坐,你扭到脚了,不适合多走路,你今晚回市里吗,我开车送你回去?” 相颜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不想去思考那么多。本能的让自己快乐而已,有什么错? 林云让忍不住给她发了信息,“快点回来。” “我现在不回去!晚点再说!”她已经答应了去小镇逛吃。 林云让气得要死,“我怎么想起来今天带她来这儿的!”他狠狠拍在了一下栏杆,他一言不发,脸都是黑的。 张墨韧说:“认识一两个投缘的朋友,也是很正常的,她还年轻,所以比较爱玩。” “你站谁那边?” “我当然站你这边,我帮你想对策。” “她那是交朋友吗,她那双眼睛恨不得长在别人身上,她怎么这么不知收敛啊?”他越说越委屈,“我看起来有那么大度吗?” “其实,她也没什么错啊!那小子本来就是一个万人迷。” “呵,那他改名叫万人迷得了,别姓胡了!” 没过两分钟,林云让什么也没说,然后还是急切的下楼了,忍不住朝他们走过去了,跟在他们俩身后,他这辈子都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小镇路边摊正在卖铁板豆腐,也有摆摊卖鲜花的,纸板上写着一束十元,烤红薯的香气四溢,开放的小吃店面正在炸鸡腿,小孩子们踮着脚尖在店门口翘首以盼。 “美食街里全都是好吃的,需要先兑换一些铜板,挺有意思的,我一直还没去过。” “我也听说了。”相颜看了一眼路人手里娇艳欲滴的玫瑰。 “我买一束给你?” “我已经有花了。”相颜手里还握着他下午摘的那束白色野花。 “还舍不得扔呢!”淳溪笑得腼腆。 相颜的身旁走过一个个中式打扮的年轻女孩,裙摆拖地,长发及腰,她们将整个小镇装饰的无比俏丽。 夜幕还未真正的降临,街口的烟花瀑布突然亮了。 相颜吓了一跳,突然躲到了他的身后,下意识的,拉着他的胳膊,淳溪笑着帮她捂住耳朵,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任谁看了都以为他们处于恋爱之中。 “别怕,只是烟花。” “吓死我了,我以为是什么爆炸了。” “胆子这么小啊?”淳溪笑话她,但是低头看她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爱意。 林云让以为自己很大度,刚才在楼上看到他们一起离开以后,幸好他跟了过来,还没跟一会儿,就看到他们俩要抱在一起了,立刻就坚持不住了,走上去握住了相颜的胳膊,就打算离开了。 “这位先生,你……” 淳溪还没问完整句话,林云让就抢夺了话语权,“我是她男朋友。” 相颜有些发懵,抬头一看是林云让。 “他不是……”相颜想解释,却已经被林云让拉着走了好几步远。 当淳溪看清楚了林云让的脸时,顿时愣在了原地,他对林云让有所了解,当然知道他的身份。 淳溪给她采摘的一束小白花,孤零零的被扔在地上。 相颜回过头时,淳溪还一直看着她,眼神可怜的要碎了。 她连他真实的名字都不知道,却和他度过了这段苦闷时光里最轻松愉快的一个下午,她会终生难忘的。 林云让扯了一下她的胳膊,她气得想要当场发火,周围已经很多人在看热闹了,随时要举起手机记录这一切,所以相颜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离开了淳溪。 第80章 第一个吻 相颜的脚踝还有些痛,所以走不快,林云让牢牢牵着她的手,俩人看起来真的很登对,即使是一小段的路程,也引来路人们的纷纷回眸,甚至有人拿手机拍摄他们。 林云让回头看她一眼,已经忍不住要教训她了,他横眉竖眼的,“玩开心了吧?” 相颜没回答,还在他身后翘嘴做古怪的表情,而林云让因为生气,早已忘了自己的绅士品格,还是拉着她走,这加重了她的脚踝受力。 “啊!”相颜忍不住呼叫了一声,脚踝开始产生剧痛,眉头皱着,露出了一脸痛苦的表情。 “这就是一时新鲜感给你带来的麻烦!”林云让无奈,也不顾旁人异样的眼神,轻轻松松就将她公主抱起。 相颜还没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横躺在他手臂上了,她吓得环住了他的脖子,低声抗议道,“我可以自己走,走慢点就好了,别人都在看着呢。” “这时候知道不好意思了?”林云让依旧没什么好语气。 相颜将脑袋抵在他的脖颈里,这样别人就看不见她的脸了,热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肩窝,她这么柔柔软软的倚在胸前,她的一头黑色长发搭在他的胸前,凌乱却又富有美感,林云让顿时也气消了不少。 “我也可以陪你玩,下周末,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她一个劲的摇头,只说:“你先放下我吧。” “如果我现在二十三岁,你就答应了?”林云让低头问着怀里的可人儿。 相颜还是摇头,这让他生气到一声不吭,握着她胳膊的手也收紧了,相颜疼得皱眉。 经过的路人总是留意他们,林云让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穿过了办公楼,俩人来到了庄园内的停车场,他将她放下了。 这里停的都是一些内部的车辆,外面的车辆不可以开进来,所以附近也没有人,他的库里南停在了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旁边,这辆车是集团公司淘汰了的,所以转到庄园名下使用了。 林云让拉开车门,想直接带着她走了,相颜问道:“现在就回去了吗,行李还没收拾呢!” 他不回答她,俩人面对面站在车辆之间,可以阻挡住别人的视线,可以好好交流一番了。 林云让粗粗的喘着气,不是因为平时的运动量不足,而是因为气愤,俯身盯着她的眼睛。 相颜却还傻傻沉浸在淳溪给她的美好回忆里,感慨道:“年轻真好啊,总是给人新奇的感受,我们俩都岁数大了,太麻木。” “我可不承认自己麻木,我可是为了你一直保持着年轻。” “那我怎么没感觉到?”她偷偷笑。 林云让气得脸都青了,急切的说了一句,“那样的男孩,不到三十五就麻木了。” “他才二十三呢,离三十五岁,还有好远的一截路程。” 林云让沉默了,依旧没有表现出愤怒,他这个人比较会隐藏情绪,在外比较注重自己威严的形象,他最不能接受自己被别的男人比下去了。 “你羡慕他比你年轻,对吗?” 他冷笑一声,然后不屑一顾道:“他拥有过的,我也曾拥有过,我不会嫉妒任何人。” 这是林云让的真实心理,虽然他表面上待人亲和,内心却是无比孤傲的,他这辈子就没有嫉妒过任何人,因为他生下来就拥有了完美的一切。 他不想在她面前处于下风,又不甘示弱的说道:“你今天的这些行为,在我眼里,就是一个使出浑身解数在捣乱的小孩子。” “才没有,只是……我答应了跟他一起逛逛,现在我就这样走了,他该多难过啊!” “你还指望他娶你啊?”林云让问得很直接。 相颜不语,她确实没有把握。 “他将来能够给你什么样的生活?” “他那么年轻,将来还要读博士,自然前途无限。” “那他拿什么跟我竞争?”林云让又是冷笑了一声,威胁道:“我要让你知道,年轻的劣势远大于优势。” 虽然夜幕已经降临,可是相颜的眼睛突然变得亮亮的,充满期待的问道:“这么说,你认识他吗?” “认识又怎么了,你休想打什么坏主意!”林云让直接断绝掉她继续联系那个年轻人的想法。 “我将来又花不了多少钱,你别以为你有钱,就有优势。” 林云让无话可说,看上去似乎很难过,相颜知道这时候该安慰他了,否则将彻底失去他。 这个男人只管折磨他才好,本来还装作一点没事,看他这紧张的模样,完全是失了分寸,不知为何,相颜的心里悄悄的得意了起来。 因为,他在外人面前总是维护着自己威严的形象,但是从追求她开始,就没有在她面前刻意的掩饰过他脆弱的情绪,正是这无意间流露出对她的依赖,让她抵抗不了。 “你为什么生气?”相颜初次用这样温柔的口气同他讲话。 听了叫人心软软的,林云让也变得无比的诚实,他说:“你说得对,因为我妒忌他,我看到你拉着他的胳膊,差点都抱在一起了。” “正常的肢体接触,我总不能活在真空里。”相颜仍然义正言辞,但是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很温柔。 林云让沉默了,她是一个有独立意识的女性,不能让她感觉他占有欲太强。 林云让立刻靠过来抱住了她,“你明知我在你面前没什么优越感,你还这么对我,这样你会快乐吗?” 她摇头,“……是你承受力太低。” “我们正式交往吧?” 相颜没有回答,将脸侧到一边去,故意的不看他。 “答不答应?”林云让追随她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她的眼神。 相颜眼神闪躲,身体也往后躲避,“以后再说。” “以后是什么时候?”林云让不肯放开她,并且轻而易举就攥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暴躁的将她拽进怀里,男性强势的气场和清冽的气息压迫过来,相颜往后退了一步,直接被他抵在了车上,无处可逃。 这让相颜胳膊上的汗毛立起,她侧身想躲,尽量避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说:“你别这么霸道好不好,我不喜欢你这样子。” “不喜欢我,喜欢他是吗?”林云让有些生气的问道。 “是的!”相颜回答的丝毫没有犹豫。 现在的她,已经不相信任何人的感情了,也不想对任何人忠贞,只想肆意妄为,并且她不认为自己有错,都怪自己以前的思想太传统了,错失了很多的快乐。 “你休想!”林云让突然俯身在她左边脸颊上啵了一下。 相颜吓了一大跳,然后不安的朝右方张望了一下,她总觉得那个人随时会出现在这里。 林云让笑着问她,“你在找谁?” 相颜满脸通红的,垂眸咬了一下嘴唇,一言不发。 “他走了。” 相颜瞪着眼睛望着他,“你都看到了?” “他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走了。” “你怎么比我还关注他啊?”相颜倒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我关注他,是你玩痴迷了,你还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哼。”相颜被训得不吱声,“究竟有什么是我一定要坚守的呢,开心不就好了吗?” “这可是你说的……”他低低的声音,温柔又暧昧。 林云让还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后来眼神变得奇怪,他低垂深邃的眼眸望了她很久,似乎要探到她的心底深处,他的情感开始泛滥成灾,突起的喉结在滚动,嘴唇贴到她的耳边,用很轻微的声音问道:“吻你好不好,我想很久了。” 相颜毫无防备,等她意识到危险,开始躲避时,他已经追着她柔软的唇,猝不及防的吻了过来。 她的嘴唇又软又甜,林云让情难自禁的含住了她的上唇,相颜轻轻颤抖着,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紧张的承受着他的吻,只感觉被一整个包裹住了她的双唇,然后很用力吸着她的嘴唇,包含着这几年的思念与欲望,迫不及待要吃了她似的。 他整个身体使劲的贴了过来,两条腿抵着她的双腿,恨不得从头到脚都紧紧挨着她,他身上的气息明显与那个人不同,这种陌生的感觉让相颜感到浑身不适应,全世界都变得异常的安静,她想挣脱,他也意识到了,用滚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心脏,一手揽着她的细腰,一手托着她颈后,牢固住她,不让她动弹,相颜推也推不开,突然间委屈的眼角湿润了。 林云让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反应,虽不愿与她分开一秒钟,但还是慢慢的离开了她的嘴唇,睁开了眼睛,一脸意犹未尽地看着她,微垂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她仿佛还没回过神来,眼睛里蒙着一层湿意,仿佛刚刚刚哭过,她可怜的嘴唇都被亲肿了,身上还在微微发抖着,她依旧只是一个清纯胆小的女孩子,林云让双手轻轻捧着她泛粉的脸颊,强制让她与自己对视。 暮色将近,天空蓝色与橘色的交融,日落的浪漫弥漫了整个天际,一点点风在柏树间穿动,两人沐浴在着温柔的晚阳下,都没言语。 这个地方已经无人走动,只有他们。 相颜看到了他眼睛里赤裸裸的情欲,只不过他在克制,这一刻眼神上的接触,比刚才的接吻还要让她心慌意乱,眼前的男人,那么的陌生。 相颜先垂下了眼眸,又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习惯一个人是不容易的,需要时间,甚至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不准再推开我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股温柔的命令。 然后,他又吻了过来,吻得严严实实的,鼻尖微凉的触感抵着她的脸,他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然后宽大的掌心落在她的肩胛骨,轻缓地摩挲着,全身上下都是痒痒的感觉,神经都被弄得错乱了。 晚风中带着一丝丝寒意,将她的头发吹乱了,他将手指伸进她耳旁的头发里面,手上沾满了温柔的丝滑,心里前所未有的悸动,吻得更用力了,手上也更不安分了,顺着她深邃的背沟上移,相颜的耳朵里全是他用力亲吻发出的细微声音,嘴唇被吸允的酥麻感啃噬着她逐渐消散的理智,她的身体不由得往下滑,他有力的手臂轻松横着她纤弱的腰肢,一下子又给她揽上来,这将她吓得不轻,一下就清醒了,他终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嘴唇。 春天的晚风中总带着花香,扑在身上都痒痒的,相颜也开始心跳加速,情绪复杂极了,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用力握紧了手,指尖刺痛着手心,极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林云让微笑了起来,因为达到了目的,表情也变得舒服自在,额前一缕碎发垂落在眼角,跟他凌乱的心境一模一样,对他而言,他也吻过别人的唇,但这次真的不一样,是他有生以来最美好的接吻体验,又追过来,这一下他吻得很用力,然后低声说:“你一定会爱上我。” 他的模样长得赏心悦目,为他心动是迟早的事情。 两人沉默了很久,只剩下了彼此的心跳声,突然他的手机在震动了,相颜不发话,他都不敢接。 “可能有急事。”她说。 林云让拿出了手机,是投资方在寻他,林云让刚开口,发现自己的嗓音很暗哑,他轻咳清了下嗓子,很严肃的说自己准备打道回府,有空再聚,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相颜低头说了句,“我肚子饿了,我想吃点东西再走。” “我带你回市里吃。”林云让真怕极了她会爱上二十三岁男孩,一点给他们再碰面的机会都不留。 “为什么,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回市区,我还要饿一个半小时。”她真的只是肚子饿了,刚才被他一顿乱吻,现在完全没有别的杂念了。 “不行!”他有些凶的语气。 相颜委屈极了,因为他的语气。 “我坚决不回去,他们嘲笑我。”他撇嘴对她撒娇。 “谁呀?” “还不是那群家伙,他们说你宁愿陪小孩玩,也不愿意理我,话里话外,就是一顿嘲讽,说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怎么男人也八卦?”相颜居然内疚他受了委屈。 “嗯。”林云让一个劲点头,撅了一下嘴巴,扮起委屈来。 趁着她还在心软,林云让侧过脸,还想追着吻她,他看上去意犹未尽。 这次,相颜害羞的躲开了,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想逃,眼看她,除了害羞,好像也没有更多了,她的脸也红了,平时活灵神现的,真把她抱在怀里亲,她也胆小的如同小羔羊。 林云让用嘴唇碰了碰她散发着清香的额角,吻上去温温热热的,然后又松开了她,“你也就这么点本事了,胆子这么小。”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只不过他们都沉浸在浪漫甜蜜的氛围里,完全都没有察觉到,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林总,您怎么在这儿啊?”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相颜心慌意乱的,第一反应是推开他,而他的第一反应是将她抱紧到自己怀里。 黑幕不知不觉间已经降临了,好像他们已经吻了很久,路灯还没有点燃,视线模糊不清,来人不敢凑近,见他一直不回话,又问道:“林总,是您吗?” 林云让的个子高,又站在商务车旁,将她完完全全遮住了,完全不顾来人的询问,还是一心盯着怀里的小人儿,她没地方躲,只能侧身将脸藏进他胸前的衣服里,轻声央求他,“快发打他走。” 林云让见来人离得近了,便没再胡闹了。 “你吓到她了。”他皱眉,不悦的说道。 “吓到什么了?”年轻男人听他的语气,误以为他指的是一只小猫咪,稍一走近,发现他怀里还躲着一个美丽的女人,正害羞的倚在他胸前,虽然看不清脸,但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柔柔弱弱的身影。 “啊!”这下子换成这人受到惊吓了,瞪大了两只眼珠子,一直冲他们鞠躬致歉,“啊,林总,真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边道歉,又想看清楚究竟是谁。 相颜将脸移过去,躲避,她从前没见过这个人,她完全不认得这个人的声音。 “大家伙儿都在找您,我听到一个员工说,见到您往办公楼的方向来了,准备邀您回去吃晚餐,已经都备好了。” “别忙了,我们打算回去了。” “好,那我先回了,真…对不起啊!”这声对不起应该是对相颜说的,虽一再道歉,但八卦之心依旧没少,趁着说话的功夫,又多看了一眼相颜。 一说完,他便撒开腿跑了,估计忙着去散播特大喜讯了。 “瞧他那兴奋的背影,铁定去散播八卦了。” 相颜不语,心里慌乱,她后悔一时没有控制好事态的发展,心里是不安的。 此刻,林云让是无比快乐的,又逗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你,那么我就不用亲自公布了。” “他怎么会认识我啊?” “这几年来,他们对于我的私事,那简直是翘首以盼,但凡我有点什么小事,他们都恨不得编出一段浪漫又离奇的花边新闻来,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嘁!”相颜撅着小嘴巴。 “昨晚开会时,你给我打了个电话,之后就传开了,说我秘密交往了一个小女友,连说话都变得温柔了。” 相颜也好奇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男人个子不高,体型偏胖,身体一晃一荡,脚步很匆忙,相颜忍不住笑了。 “这个事很快就要传开了,你逃不掉了!” “你故意的对吗?” “冤枉,我也恨他突然闯过来,坏我好事。”林云让低头笑着,整个人又要吻过来。 “回去了……”她躲避,带着些撒娇意味,不用这招,他今晚是不会放开她的。 这太让人受用了! 回市里的路上,相颜问他,“对了,贺老送我的画呢?” “一早就让人拿去装裱了,过两周装裱好就送到你的公司去。” “谢谢你啦!” “你想要什么还用得着操心吗,你随口一提的事情,我都会给你一件件安排好,你整天这样子气我!” “我还是想跟他告个别,这样特别的不礼貌,说不定还会伤害到他。” “不行!”他很不高兴。 相颜更不高兴。 “他一定很失落,心里也肯定很多的疑惑,他毕竟只是一个年轻的孩子,心智上容易受到伤害。” “你总是对别人那么善良,对我这么的残忍。” “对你,我总有弥补的机会啊!” 林云让嘴角上扬,“这算是你的承诺吗?” “我心里很复杂,很乱,这算是真的开始了吗?”相颜迷茫的问他。 “人生苦短,你还想在过去的时光里沉溺多久?”他问。 这时候,那边传来了一个女孩子拿话筒唱歌的声音,“这里真的太热闹了,现在真不适合离开。” “今晚有一个小型的音乐会,我特意为你安排的,你那么喜欢热闹。”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她看上去挺兴奋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吗?” 林云让踩深了油门,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还在回味着那个仓促的吻。 相颜却一直唉声叹气,“九十分的帅哥,十年也遇不上一个,真可惜。”她垂头丧气,一直念念不忘男孩子的脸,可是人生就是会有这种奇怪的境遇,明明没有缘分,还是要相遇。 从她坐上车,林云让就不担忧了,反而心情很好。 “那在你心里,我值多少分?” “你年纪大了,勉强值八十分。” 林云让笑,撒娇似的对她低喃道:“你再给我加十五分吧,我不想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连他电话也没有留,真名也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字。”相颜托腮。 “哦,忙活一天,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啊?”林云让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 相颜气得小嘴又翘起来了,“我知道他叫淳溪嘛。” “嘁!”他学她的小语气,学得有模有样的,还一脸的不服气,好像这种把戏我早都在八百年前用过的模样。 相颜哄着问他,“他的字是淳溪,你有字吗?” “当然有,我的字是熏风,我还有好几枚印章呢,我的印章都很昂贵的。”他的气也消了,还想着卖弄一下,“都放在我家里,以后给你看看,他有的,我都有,他会的,我也会,我有的只会比他多,你一点也不吃亏。” “哦。”相颜把脸侧到一边去,看着车窗外时,忍不住一直笑。 第81章 当媒人 下午四点多了,在这繁华的街道,车子依旧堵在路上,不远处云商的双子塔矗立在眼前,这两座47层的双子塔是六年前竣工的,超200米的建筑物看起来十足的压迫感,而身边的这个男人是这两栋楼的主人。 天气很好,蓝天白云的景象投射到了蓝色的玻璃镜面上,倒影好像一幅画似的,夜晚点亮后更是本市的着名地标,很多外地过来旅游时,都喜欢在这附近拍照留念。 写字楼门口竖立的三个旗帜,中间的红旗在高空中飘扬,有一片区域围起来了,他说正在修葺一座喷泉,再养一池子锦鲤,都是为了风水的考虑。 “晚上施工,也不吵人,白天影响写字楼上班和酒店的入住。” “工人晚上不休息吗?” “我们这个行业经常两班倒,晚上赶工期都很正常,要不你看我怎么显老呢,都是因为入错了行。” “那还不是你自己选的?”相颜并不想同情他。 一至三层为大型会务场所和婚宴的大厅,四至十层经营着一家国际连锁酒店,其余就是对外租赁的高级写字楼,四十三层到顶楼是他的集团总部,他常年办公就在这座楼里,旁边的另一栋就更豪气了,听说很多被老板们整层整层的买去了。 林云让亲自开车,将车子开进了负四层的地下车库,弯弯绕绕的,来到了一处。 “我的车位怎么被人停了?”林云让扶着方向盘,脸上有些郁闷的表情。 “你真是霸道,还设置专属停车位?” “好不容易坐到一定的位置上,还不得享受一些便利吗?”林云让摸了一下鼻端,对她格外诚实,什么都说。 他只好将车停在了别的位置上,但是离电梯有些远了,牵着她的手,走了一截路。 总共有七部电梯,其中有两部直通他的集团公司,其余人误走进去了,没有磁卡也上不去。 两人乘电梯上楼,电梯的速度很快,很快就直接到了四十七层,他大方的牵着她来到了他的王国。 他将集团公司搬过来已经有四五年了,室内的空气不错,没有刺鼻的甲醛味,他很懂审美,整体的装修不落俗套,两层办公楼是连通的,从四十七层的大圆弧的两面楼梯下去就是四十六层的前台区域,可以看到三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子端庄的坐那儿办公。 他为了让前台显得气派,足足浪费了一两百平米的空白区域,楼梯台阶以及地面全是大理石铺就,光滑泛光。 “你就来过一次,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林云让说道。 “没事来找落差感吗?”相颜依旧很坦然于他的成就,她不觉得自己多差。 他们正说着话,一个女孩子从一间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a4纸,然后在他们的面前驻足,身上的香水应该是阿玛尼的玉龙茶香,她笑容满面的喊道:“林总好。” “您好。”女孩子也对相颜打了招呼,甜甜蜜蜜的声音,顿时让人心情很美好。 林云让的表情很轻微,甚至看上去没有回应,相颜好奇的朝两边的办公室里看去,里面有好几个漂亮的姑娘,无人说话,都在认真的办公,可以感觉到公司的氛围很严肃很压抑。 一路经过几间办公室,他公司的女孩子不多,但都是年轻靓丽的,不知道他对她的执着劲儿来自于哪里,她突然就失去了安全感。 相颜依稀记得,经过一个长长的过道,就快到他办公室了,左右两面墙上,展览着他们公司这些年的成长业绩,从他父亲那时就记录起了,靠墙的位置间或放着生命力蓬勃的绿植,走廊的尽头,一张紫檀木的长桌上摆放着两座石头小狮子。 “你这两头石狮子从哪里找来的?” “怎么样,不错吧?” “挺精致的,也不觉得显摆,我也想买两个放在家门口,你这个太小了,我要买两个气派的,镇宅。” “我送你。” “不用,我要自己买,你有空陪我一起去看看。” “你总要分得这么清楚。” 他的办公室门口围起来的区域有一个秘书室,两个特别漂亮的年轻女人正端坐在电脑前,老板在不在都一样的认真工作。 “林总好。”这时两个漂亮女人都站了起来,微微鞠躬。 她们妆容精美,穿着合体的衣裙,面料昂贵,他给出的待遇应该算是丰厚。 “这位是相总。”林云让介绍说。 “您好,相总。”她们也对她微鞠躬打招呼。 “你们好。”相颜也对她们点头。 林云让指着其中一位,对相颜说道:“这位是常秘书,以后你有什么要求,就交给她办。” “我很乐意为相总效劳。”常秘书应该是很少被老板这样特殊吩咐,意会到老板的意图后,立刻就展露出灿烂的笑容。 常秘书很漂亮,跟女明星一样光彩照人,先是抿嘴笑,然后腼腆的露出一些白白的贝齿,涂了草莓色的唇釉,笑起来唇齿之间好美,所以她看起来很有自信,一个很有格调的女人,相颜都忍不住偷偷看她好几眼。 “我的车位被别人停了。”林云让没有多说,将车钥匙交给了常秘书。 “好的。”常秘书用双手捧着接过,已然明白老板的意思了。 相颜刚迈出去两步,就听到常秘书在身后打电话,“快叫保安去问一下,谁把车停在了老板的车位上,把位置腾出来。” 相颜跟着他一起走进了他的办公室,非常的宽敞,270度的城市景观近在眼前,相颜走到了落地窗前,一片高楼大厦林立,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最极具压迫感的高楼,问道:“那座就是省内第一高楼吗,听说超400米啊,这样看着确实很雄伟壮观啊!” “是啊,那今晚就去顶楼餐厅,我让常秘书打电话约一下。”林云让亲自走过去将办公室门关上了。 “现在约已经来不及了吧?” “老板跟我是朋友,不过我想起来今晚想带你见几个朋友,下次再去吧,可以吗?”他问。 “都随便啊,在哪吃饭都一样。”相颜有些恐高,底下是拥挤的街道车水马龙,看一眼都惊恐,根本不敢往脚下看,“从这儿看,真有纽约曼哈顿的感觉,不像我那边,就是城乡结合部,不是冒烟的大烟囱就是厂房。” “你现在愿意搬过来了吗?”林云让笑着问道。 相颜仍然摇头说不。 目前仍有一些空置的办公室没有租售出去,以前他就提过让她搬到这里,她一直没有意愿,现在更没有了,每天见面的话,不出半年都相看两厌了。 常秘书敲了敲门,林云让说了一句,“进来。” 常秘书扶着门把手,优雅端庄的站在办公室门口,笑着问道:“相总,我刚才忘记问您了,您想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相颜说道。 “和我一样吧,倒两杯茶,少放点茶叶。” “我晚上本来就睡不着,你故意的吗?” 林云让用一副吩咐常秘书的语气,说:“那改成鲜果汁吧。” 在他的地盘上,一切让她不太适应,他却那么怡然自得,刚才在车上就接了几个电话,他先走到办公桌前,翻了翻桌上的文件,然后打了一个电话沟通了几句以后,又走到她的身边来。 常秘书又在外敲门,他说:“进。” 常秘书见老板靠坐在办公桌边,两条长腿无处安放,相小姐坐在客椅里,他俯身笑眯眯的望着眼前的美人儿,两个人离得很近,说话时有商有量的,看来一定是她心里猜测的那种关系了。 常秘书摆放好杯子就立刻离开办公室了,轻手轻脚的,唯恐打扰了他们的谈话,想像一个空气人离开时,相颜说了一句,“谢谢你,常秘书。” “相总,您太客气了。”常秘书又毕恭毕敬的说道:“林总,我不打扰了,有什么吩咐就喊我。” 相颜一直看着常秘书,常秘书出了门后,轻轻将门带上了。 常秘书手上的钻戒起码值四十万,浅蓝色的套裙,质感和设计感都很有档次,看起来也要值四位数,在这座城市里上班,年薪达到20万就已经很体面了,但也支撑不起她的这身行头,因为这样爱美的女孩子,平时衣服总是不重样,所以她自身的家境一定是不错的。 林云让问她,“你怎么老看常秘书?” “她长得漂亮呀,我喜欢看。” “常秘书确实有九十分的美貌,每次开重要会议,她都是开场主持人。” 相颜听出来他还在“报复”她对于淳溪的外貌评价,而且还都是九十分,也故意的噎他一句,“所以,你才让她天天待在身边?” “不全是她长得漂亮,我是看中他举止大方,干净利落,也能镇的住场面,工作能力也不错。” “常秘书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对了,怎么还有一个小姑娘在呢?”相颜问题挺多的,因为她对于美女的世界有很多的兴趣。 “常秘书同你年纪一般大,从大学毕业就过来了,一开始是做行政岗的,后来我提拔她当我的秘书,今年初跟我说有备孕的打算,所以又调了另一个新人过来学习,接她的岗位。” “她已经结婚了吗?” “早就结婚了,她丈夫是高中同学,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林云让苦笑。 相颜才意识到了一件事,他身边出现的女人都很有才能,他对于女性的要求,比男性还要高。 “没有啦,多问几句你就不嫌烦啦!” “因为,你老是问别人事情,我才不想回答的,喝点果汁润润嗓子。”林云让将一杯新鲜果汁端到了她的面前,也要亲自喂她。 “不用。”相颜说。 “别人喂你,你怎么就张嘴了?”他还在介意,并且不松手。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点呀?”相颜害羞到脸红红的,他才愿意松开杯子。 相颜接过来杯子,然后喝了一口,好像是水蜜桃汁,味道还不错,端着玻璃杯到处欣赏他的办公室,看到隔壁有一个通间,门关着,听说是他的卧室。 她走到一个超大的玻璃鱼缸前,长方形的鱼缸比她人还要高,鱼缸底部有海沙,海藻,还有假山,三条细长的白鲨在水里游来游去的,很具有观赏性。 相颜凑到玻璃前,轻轻用食指敲了敲玻璃,鱼很快就游了过来,一下冲到了玻璃上,劲儿挺大的。 “啊,它脾气还挺暴躁的……”相颜被吓唬到了,微微往后躲了一下。 “这鱼比较凶猛,你小心一点哦。”林云让走了过来,很自然的靠在她身后,轻轻搂上她的腰,“几条蠢鱼天天往玻璃上撞,每次一看到有人来了,更是想往外撞。” “鱼缸盖子封紧了吧,不会突然冲出来吧?” “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件事,之前有一次我早上来办公室,将鱼缸盖子打开了,上午坐那跟客人聊事情,突然有一条鱼从鱼缸里跳出来,摔到地上摔死了。” 相颜惊讶到捂嘴,“客人是不是吓一跳?” “是啊,我们都吓了一跳。” 偌大的方形鱼缸里,里面有三条白色的长鱼,确实都撞得鼻青脸肿的,脸都破皮了,显然它们想逃脱出来。 林云让也站在鱼缸前观赏了半天,然后疑惑道:“大小是不是变了,可能又换了。” “死掉了就换新的吗?”相颜有些伤感。 他说:“这些事我从来不过问,我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他们就换过了吧!” “好可怜啊!” “这些白鲨还不便宜呢,是三万一条,还是三条三万,我也记不住这些事……” 相颜隔着玻璃看它们,“你以后不要养这种鱼了吧,换那种好活的景观鱼,也很好看的,行吗?” 他走了过来,低头说她,“你关心这几条鱼比我还多,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 “你已经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吗?” “好好,你下次过来,就换掉了。”林云让对她总是千依百顺的。 他的手机又响了,总是电话不断的,他讲了几句话,就不缓不急地走到电脑跟前,又开始处理公事了。 相颜看到他身后墙上的那幅传统的水墨青山,山峰的笔墨线条轻重有不同,笔锋细腻,不是写实的山水画,但是晕染的墨色,浓淡相得益彰,意境很足。 相颜不懂古画,走到他的身后,仰着脖子近距离欣赏,但是这画一看就价值不菲,应该是一位名家的真迹,真正好的艺术品,即使是一个外行人也能分辨出好歹。 “你这幅画贵不贵啊,看着不错!” “这个买的时候值上百万吧,现在升值了,真正贵重的东西怎么能够挂在墙上呢?” “这还不够贵吗?” “你好像挺喜欢这些传统画作的,等有空,带你回家里参观。” “哪个家里?” “我父母家。” “我才不去。”她撒娇摇头说道。 他已经投入到工作之中,相颜看了几眼他的电脑屏幕,他正在看项目预算数据表,听说近期又有投标的打算,一想到他拥有这么多的资产,还能沉下心好好做事业,真是不容易。 他的办公桌特别大,桌面上布满了岁月的沉淀,但是光滑没有痕迹,应该也是拍卖得来的,她坐的客椅雕刻精致,因为价值不菲,绣织的坐垫,坐上也觉得舒适。 相颜环视了一下办公室,随处可见大叶片的绿植,长得也很茂密,一切都预示着这里是一个好地方,风水应该是算好了的,每个物件摆在什么方位,都极有讲究,所以进了这间办公室,她不敢动他的任何东西,很古色古香的办公室。 “你自己装修的吗?”相颜问道,空间宽敞到讲话都有回音。 “父亲装修的,他喜欢中式的风格,我自己都无所谓,反正在办公室待的时间也不多。” 她说:“这种中式的装修,很显底蕴,必须要有深厚的审美观。” “父亲很喜欢收集老古董,他办公室里有更多老物件。” “为什么不合时宜的摆了这块很丑的石头啊?” 相颜拿起眼前这块平平无奇的石头,拿起来还有些重量,看了半天,直到她看到旁边露出来的一点满绿的翡翠石,他得意洋洋的说,这块石头花了三千万。 “你被忽悠了吧,就算是帝王绿的翡翠原石,也没有这么贵吧?” “你也懂吗,我都不懂这些,从朋友那买的。”他笑着问。 “你不懂为什么要买啊?” “送给父亲的,他要过生日了,这是他自己看中的,准备拿着这块石头去讨好我妈。” “哦,那他要摆宴席吗?” “不摆,他今年59岁了,他说男人逢九要注意,只能听他的了,想来也确实准,我就是二十九岁末碰到你的。” “哼,遇到我有什么不好吗?” 林云让看着她,说:“不好大于好,有时候想,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就好了。” 相颜听到这话,撇了撇小嘴,在心里失落了起来,那个人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说的她是一个多么坏的女人似的。 “下个月17号,你陪我回一趟家吧,好不好?” “我就不去了,我没有三千万买一块石头送给他,他会不高兴的。” “你什么都不要准备,你愿意去,他就高兴极了。” “你跟他提过我吗?” “提过了。” “那他同意吗?”相颜对于自己是不自信的,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 “他怎么不同意,他非常高兴。” “他为什么非常高兴啊?” “因为他没办法呀,我已经单身五年了,现在不论高矮扁肥,他都同意。” “哼。”相颜气得皱鼻子,他却笑得哈哈的。 “那他们不催你结婚吗?” “这几年他们知道我太累了,实在不忍心,就很少催了,不过我爸说做梦都想要抱孙子,我妈也说,他看到同龄人抱着孙子,真是馋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林云让苦笑,“老人家重男轻女难免的,不过他也非常疼小禾。” “那你自己呢?” “我不能骗你说没想过,但是我不想为了这些家业勉强自己。”他说着说着,突然长叹一口气,“父亲一直很后悔当初给我安排了婚事,还不如按照我自己的意愿去结婚,所以现在他心里火急火燎,言语上也不敢催我,所以我还算自由。” 相颜也叹息起来,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拥有完美的婚姻呢,他听话相亲,婚姻比她的还要短暂,她追逐自以为是的爱情,却也遍体鳞伤。 “你真的单身了五年?”相颜始终不相信,这几年,他身边出现过的美女不计其数,他不该过着清汤如水般的生活。 “我这些年都还等得起,再过两年就未必了。”他如实说道:“我的人生也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 他很清醒,这很好。 “但是……”林云让从办公椅里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拿她的手按在胸口,凑近了说:“我的心是你一个人的。” 相颜托着下巴,不理人。 “你怎么没反应啊?” “油腻大叔!” 林云让显然很不喜欢这个名号,气得音调都高了,“你不就是心里喜欢那个二十三吗,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人去他学校揍扁他。” “我不信,他又不是无名无辈,贺老不是说他家境不错吗?”相颜要甩开他的手,一不小心将他电脑前的一个清朝时期的紫檀木方形笔筒给打到地上了,几支签字笔也散落一地。 林云让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还跟她咬耳朵说:“五十万的笔筒,你给我扫到地上了,你拿什么赔我?” “这么贵啊?”相颜想去捡,手够了半天,无奈她的胳膊不够长,他也抱着她不放,“算了不捡了,改天到义乌给你买一箱。” 林云让靠在她的背上,笑得不行,牢牢抱着她,想要拥着她的心情是这么的强烈。 “你现在不想结婚,我也听你的,我在生意场上的那些方法也用不到你身上,你是不是还觉得我的诚意不够?” “这样的话,诚意还可以。”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使了什么法术?” “没有,你自己定力不够,女人对你一撒娇,你都会这样,何况我并没有撒娇你就这样了,你得修炼一番,要不然将来会被女人骗的。” “是吗?”他笑眼迷离的望着她。 “嗯。” “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你身边了,只有你能骗得了我,我对别人总是那么冷静,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时至今日,相颜还是无法理解他的深情从何而来,不过,她感到很心安,从此又有了依靠,他会处理好所有问题,他会一直陪伴在身边。 “今天带你过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我想再成立一个装饰公司,正好将手底下的一个精装房的装修部分都交给你做,怎么样?” 相颜明显受到惊吓,直摇头,“我不想涉足你们建筑业,再说了,我什么都不懂,一个小女子搞不定,那些包工头来要钱,我肯定要吓哭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给你一个成熟的团队,你懂得管理,又会用人,对你来说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那不如你自己做了,为什么非找我?” “我听说很多老板都是表面风光,其实手里没有几个钱,但是他的女人却很有钱,我喜欢这样被别人评价。” “你神经!”她不理会。 “那我们都各退一步,我有几个生物医疗行业的朋友,已经约好了晚上一起吃个饭,我以个人名义投资五千万给你公司,让他们协助你做一些研发工作,这样总不能拒绝我了吧?” “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相颜疑惑的质问他。 “我想和你之间的羁绊变深,我希望我们之间理也理不清,这样你就不会轻易离开我了。” “我根本没有多大的抱负,韩智俊跟我说了好几次扩展公司规模,我都驳回了,前几年读emba时,经济学教授说过的规模效益,我是有多少能力揽多少活的人。” “可是……”林云让还是有话要说,他一直想培养她,她身上有一股女孩子很少有的稳进,遇事不慌,有思绪有头脑,不容易因利益而被欺骗,想要从她身上讨便宜,太异想天开。 他有可能因为别人几句的美言而迷失自我,与其让身边那些酒肉朋友赚钱,不如让她来做。 所以,将来一旦结婚,他要把所有财富都交给她管理,他早就这么决定了,因为她是他见过唯一对金钱没那么崇拜的女人,而且她自己也小有资产,所以他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在金钱观上产生分歧。 “我知道,你想说我很聪明,很灵透,又年轻,将来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你将来想让我帮助你的事业,但是……”她欲言又止,走过来靠在他的肩上,“我有些累,我身体不太好了,这一两年我需要养好身体。”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女孩子的病,你不懂。” “哦,这样也好,你好好养身体。”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又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她,看来他刚说的话,有效了,他乐不可支。 “你干嘛笑成那样?” “没什么。”他摇头。 “公私分明,你自己好好赚钱,将来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以帮我吗?” “你身后有你父亲和两个哥哥,你不轻易会有用到我的那一天,你还没有做好与我在一起的打算。”他故意这样表现,这些是他的猜测,但是他想知道她真实的想法。 “怎么了,又生气啦?”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难讨好呢?给钱不要,退一步,让你赚钱也不要,结婚证不要,你就是不想要我,是不是?” “是吗?”她嘻笑,“那你明天给我打一个亿试试看我可要?” “整个公司都可以给你,一个亿自然不在话下,你真的愿意要吗,结婚后就办理股权转让,你可同意?”他握紧她的手臂,以为她说真的了。 “你转过来我就带着钱四海为家,你寻我吧!” “你总是这样,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你对我的态度总是虚无缥缈的,也从来不为我们的将来考量。” “其实我的心很小,要不了那些财富,都不是属于我的。” “所以,已经容不下我了是吗?”他抓着她的肩膀,突然她的肩膀痛了起来,“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她摇了摇头,无辜的望着他。 她不是贪得无厌的女人,她得到过金钱带来的好处,她认为自己所享受到的已经是金钱能够给人类带来的愉悦的极致了,再多可能就要坏事了。 金钱利益考验人性这个道理,如果答应他了,将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可能因为金钱而恶化。 她是一个理性的人,而不是故作矫情,她觉得已经足够了,如今的生活状态可以维持至她终老就很满足了,她从生下来就没有体验过缺钱的滋味,她对于金钱没有那么大的渴望。 她迟迟不肯回应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是欣赏他为人的,以前就觉得他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现在觉得他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单说他心思端正,为人真诚,已属难得,有时候又纯真可爱,这些优点能够在一个男人身上体现已经很不易了。 最重要的是,他很爱她,她现在缺爱,又有点丧失了自信心,如今她都不知道怎么接受爱了,她有些小心翼翼过头了,又很害怕失去这个男人。 他的办公室里说话都有回音,有一个茶室,有一个会客区域,相颜走了一大圈,然后坐在黑色真皮沙发里,听到他说:“最近将东北的一个子公司注销了,人员都分散到新项目上了。” “难怪每年都有几百家地产公司做不下去了,原来是这样。” “项目的清算工作也完成了,留着无用。” “物业都交出去了吗,就不打算在那边发展了吗?” “我一开始看中了它是一个具有潜力的旅游城市,后来旅游业确实起来了,房价却纹丝不动,忙了三年多,才挣三四千万,白白耽误了一波全国楼市反弹的行情,以后你陪我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赚钱机会?” “我哪有时间啊?” “你不是没时间,你是懒。”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我懒啊,我真的很懒吗?” “可以再勤奋一点,更上一层楼。” “谢谢抬举,顶楼的风太大了,何况我现在不喜欢太忙。” 林云让走了过来,无时无刻不想挨着她,轻轻在她下巴颌儿轻捏了一下,“你要是不忙的话,我们明天要不要去……结个婚呀?” 相颜气得皱眉,推开他的手,“你能不能让我缓一缓?” 她的态度松了,使林云让突然喜上眉梢,揽住了她的腰,“为这一刻我可是等了四年,此刻真是无法克制了。” “你……” “除了想跟你生个孩子,没有其他更坏的主意了。”他每次见到她,只要一对视,就想要亲她,不知不觉就将嘴唇凑过来了。 相颜难以理解他,并且推开他,“……这还不够坏吗!” “我真的喜欢孩子……”他兴奋的描绘道:“我们的小孩,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最聪明的!” “我不想聊这些,我要走了。” 林云让拉住了她胳膊,“不准走!你晚上总要吃饭的,我都让人安排好了,好吗?” “不好!” “整个公司一夜之间都知道我谈了一个小女朋友,然后又传出公司之外,因此几乎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单身了,你要对我负责。”他假装委屈巴巴。 相颜诧异,“新闻”传播的速度之快,生气地问道,“是谁在恶意传播?” “那晚在星尘庄园,就是有个人打扰我们,还记得吗?” “不记得!”相颜撇过脸去,她脸皮很薄,想起来就脸红。 “你一定记得的……”林云让笑得很乖,与她说道:“就是他散播出去的,今天晚上他也在场,你当面批评他。” “这个人的嘴巴这么不严实,你还要带他吗?” “甚得我心意,我准备给他调到集团来,升任一级。” “你这个人一点也不公平公正,难道谁讨好你,你就重用谁吗?”相颜说完后,又觉得他怎么做事,当然不需要她来教,也没接着说了。 无论她怎么教训,他都始终面带微笑,两人也吵不起来,他为达目的,也是愿意示弱的。 “吃过饭,我就送你回家,绝对不超过九点,好吗?” 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林云让也心有余悸,每次约她吃饭,他的身边肯定有三俩知根知底的好朋友,如果他照顾不周,也会让他的朋友们照顾她周全。 而且,只要相颜一坐在饭局里,那些男人们总是争相敬酒,他当然明白那些男人的想法,与她这样的美人碰一下酒杯,都是他们三生有幸。 “时间不早了,我们应该出发了。” “我都不想去……”相颜不满的嘀咕。 “我们待一会儿就走。”他总是有决定权的,边说着已经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换了一个很严肃冰冷的语气,“你在公司吧,先下去把车停到电梯口,我待会儿就到。” 听说他集团的驾驶班有六名员工,老杜专门给他一个人开车,24小时随叫随到,相颜每次见到老杜,他都很严肃板正,总穿着一身宽松黑色的衣服,运动鞋,宽松身量适中,平头发型,脸型方方正正的,四十多岁,听说已经在公司待了二十多年,以前是一个退伍军人。 第82章 合作 老杜在开车,这附近今天有一家大型商场开业,车辆拥堵,下高架就花了二十几分钟,相颜埋怨了好几句,“我都说了不去,时间浪费在堵车上。” “别恼,别恼,快到了啊。”林云让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以后不让他们选在这种繁华的地段了。” “以后我也不陪你一起吃饭了。” 林云让宠溺的笑,依旧耐心的解释道:“一会儿就到了,再忍耐一会儿好吗?” 老杜在前面已经汗流浃背了,他紧张的摸了几下他的小平头,今天开了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车身比较长,周边的所有车辆都很害怕它,都离得远远的,完全不敢靠近一点儿。 下了高架,路面上更是堵得严实,好几个交警在疏导交通。 老杜说:“林总,我找个地方停,您和相总先下车吧。” “这地方乱成这样怎么下车,不要再给交警叔叔添麻烦了。” “好的!”老杜应道。 老杜看了几眼地图导航,凭借对于本地路况的熟悉程度,很快就在街边找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停稳了。 相颜心里一肚子怨气,在他之前就推门下车了,老杜下车后小跑着都没赶上给他们任何一个人开车门。 林云让担心不得了,在她身后叫嚷,“你慢一点,小心车子。” “不就是这个楼吗?”相颜指着眼前这一座看上去颇有些年头的独栋酒楼。 走进去以后,内室装修也是很老旧的风格,但是又有一种典雅庄重的氛围。 “你穿着高跟鞋,走慢一点。”林云让也伺候不好这大小姐脾气,无奈的笑了。 “快吃快走。”相颜撅着小嘴,已经踏上了楼梯的台阶。 包厢在三楼,当服务员推开门的时候,看到张墨韧也在,咧嘴冲着她笑,看到熟人的面孔,相颜心情也好了些许。 “林总,您来了啊。”他们寒暄道,见他来了,赶紧将手里的牌扔下了,站起身来迎接他。 “看相总的脸色,怎么好像不开心呀?”只有张墨韧最聪明了,讨好他,不如讨好他最在意的人。 “路上有点堵车,抱怨了一路呢。”林云让亲昵的看向相颜,嘴角带着一股得意的炫耀意味,好像在宣告全世界,她愿意跟他抱怨。 相颜白了他一眼,所有人听到他说话的语气,看到她的表情,都突然陪着笑了起来,因为无论她做什么,所有人都极致捧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表情。 “我过来的时候也堵得厉害,开业的那家商场,听说是几百家商户共同投了几千万的广告,今天人山人海的,挤都挤不进去。” “两家投资方都挺有实力的,现在商业这块竞争愈发激烈了,林总最近还有投资商业的打算吗?”大家都对他的动向很有兴趣。 林云让说:“这个看机会啊。” 除了张墨韧,相颜又是一个人都不认识,他身边的人总是不同,每天见不同的人,这也是他的重要工作之一。 这些人穿着简单却气场不凡,一看就是颇有资本的,比较像知识分子,说话的语气稳重有力,年龄上比他们大了一辈,但却对林云让很是尊敬。 因为岁月上的积淀,让他们脸上的表情不怒自威,显得望而生畏,如果让她独自接待,她有些应付不来。 相颜想起自己也只敢对他撒野,在陌生的外人面前倒是弱势起来了。 “林总,您早上七点半给我打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您当时还在外省谈项目,这么快就回来了?” “坐动车来回的,三点钟就回来了。” 相颜抬头用敬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回来后就去接她了,这个人每天真拼搏。 “这位就是相总吧,久仰大名啊!” “您好!”相颜微笑,大大方方的伸出右手,与这个年长的男人握了一下手,他的手掌绵滑,像女人的手,面相学上说,男人的手掌软,是大富大贵之相。 “相总啊,我认识林总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他对谁这么用心过啊!” 相颜以为他会难堪,没想到他却幸福的笑了。 “都坐下说吧。”林云让今晚的心情不错。 他们喊服务员过来点菜时,只耐心问了相颜,以她的口味为主,酒水是自带的,毋庸置疑,这些人都非常能喝。 “还要等会儿起菜,要不再打会儿牌?”汪魏川是一个精瘦的年轻人,三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就是一个场面上的人。 有人已经起身了,“我位置让您,林总。” “相总,您坐我的位置吧?”汪魏川嬉笑道:“相总,您还记得我吗,那晚在星尘庄园遇到您了。” 相颜没有理会他,张墨韧倒是有些吃醋了,在一旁调侃汪魏川,道:“怎么了,什么事儿连我都不知道啊?” “没什么。”相颜面色平静的替他回答了。 “相总,我这位置好,已经连赢了几把。” 相颜客气的摆手,语气温和,“你接着打吧,我打得不好……” “您肯定打得好,您来您来……” 大家纷纷让位置给他们,相颜一时间有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被一群事业有成的男人尊重着,与被年轻男人环绕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觉,因为男朋友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全世界都争着抢着来宠爱你,她已经开始享受了。 “你真没眼力劲,好好坐着。”张墨韧将汪魏川按到座位上。 “来,我在你旁边看着。”林云让牵着她,给她拉椅子,照顾她坐下,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已经将眼前这个女人宠到骨子里了。 “我真不会打牌,打得不好……” “我教你……”林云让在她耳后讲话,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脖颈里,相颜不安的扭动了坐姿,不让他靠得太近了。 林云让双臂从背后圈住她,然后手握着她的手,帮她扶住牌面,“打这张。” “你来打,我牌都抓不下……”相颜又忍不住发起小脾气了,她很讨厌在别人面前亲密。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云让被热恋冲昏头脑,连骂和爱都分不清,“因为你的手太小了,我帮你拿几张。” 如果此刻推开他,会有什么后果呢?相颜有这个想法,但是没有这个胆识,侧过脸看他,差点都脸碰脸了,实在不忍心对着这张英俊的脸庞说出什么恶言恶语。 但是,她很不习惯在人前这样亲密,即使是处于婚姻状态里,她也没有这样过。 所有人看着这场面,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哪有空看他们秀恩爱啊,都在绞尽脑汁的给她“放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总之,总裁恋个爱,难倒一众人。 第一把赢了,相颜开心的笑了,他也很开心,“这把牌不错,运气也好。” 汪魏川很会说话,“牌好只是一方面,主要是相总和林总合作无间,智慧过人啊!” 第二把牌抓完了,林云让微皱眉头,“这把运气不好了,抓的牌都不行嘛!” 但是,最后又是相颜第一个出完牌的,大家都为她开心,反正,她不相信他们的牌技过人,每一把都能赢,着实没什么意思。 相颜意兴阑珊的说道:“我感觉,还是打麻将更有意思一点。” 张墨韧在一旁说:“这“作案工具”不好带啊,相总,要不吃完饭到我家打会儿麻将吧?” “不了,晚上要早点回去,明天还要上班呢。” “哦……那改天再说。”张墨韧一脸懂了的表情。 相颜听到已经不开心了,林云让面无表情的看了张墨韧一眼,眼神里有些不满。 张墨韧就意会到自己的口不择言了,笑着说:“我多嘴了,相总对不起啊……” 相颜明白张墨韧嘴快的性格,也没放心上,只说:“我有点饿了。” 大家都充分尊重她的意见,忙说:“那就起菜吧。” 一屋子都是有身价的人,突然都拘谨的站着,等候着安排座位,虽然说是很多年的朋友,依旧讲究礼节,一些场面上的规矩得遵守。 “林总请坐。” 他的主宾座位留给了他,还拉着相颜坐到自己的右边,他们落座以后,其余人互相推脱了一番后,也纷纷落座了。 张墨韧与她窃窃私语道:“金主任跳槽到了一家外资医院了,听说你们已经见过面了,最近谈得怎么样?” 相颜最近一直都亲自跟进这件事情,问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谈得怎么样,可需要我帮忙?”张墨韧特意提了这么一句,好像是说给林云让听的。 相颜抿嘴笑了一下,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他提到的金主任是张墨韧母亲的大学校友,她母亲是省儿童医院的领导。 相颜也不想麻烦别人,目前也没有到签订合同的时机,张墨韧突然这么一提,应该故意说给她身边这个男人听的。 “要是遇到困难,或许我能够帮上一点忙。”张墨韧笑得意味深长,但是也没有多言明。 林云让早都看出他的小心思了,“工作上的事,你们抽空再讨论,现在安心吃饭。” 张墨韧笑着说:“那就不谈工作了。” 经过介绍,除了张墨韧和汪魏川,都是企业老总,只不过公司的规模不如他,但综合实力比相颜强多了,真正凭借个人能力的话,相颜还远远不足与他站在同一个梯队。 虽然,他们对林云让没有什么所求,都是在各自的领域里努力着,但是这些人却不敢怠慢她,就餐过程中,一个劲儿的将话题绕到相颜的身上,“像相总这么优秀的女企业家,以前身边很少,现在是越来越多了。” “是啊,是啊,现在女性在社会中占据着越来越多重要的岗位了。” “是不是感到越来越有压力了?” “我本人完全没有性别对立,这个世界应该越来越好,应该让更多优秀的人发光发热,有时候跟女企业家谈合作,挺顺遂的,做事情细致。” “你太谦虚了,26岁拿到985院校的生物学博士学位,不像我们的房地产行业处于下行趋势,你们这一行是长期发展的。” “说到年轻,相总还没到三十岁吧?” “明年就三十了。” “真是年轻啊!我三十岁时还没有开始创业呢,我敬相总一杯。” “谢谢您,您太抬举我了。” “我说的实话,您本身就优秀,现在还有林总从旁协助,过几年公司上市都没有问题的吧?” 相颜直摆手,“您太过誉了,离上市还早着呢,况且我没有上市的打算。” “相总不仅长得漂亮,还很谦虚,真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女士,年轻却又稳重,我看人从不会出错,相总将来前途无限啊。” 他们总夸她年轻有能力,没有一句夸过她漂亮,相颜心里很满意,因为,年轻漂亮是一种经济价值,向来隐晦表达出这种意思的男人,她都尽量躲避不见,无非就是少赚一点,何况她从没缺过钱。 相颜心情好,所以就活跃了一下气氛,“谢谢您,您性格也很好,今晚真是来对了,认识这么多能力强又有眼光的老总,这段时间公司业务上比较惨淡,突然就又有自信了。” 所有人都被她的真诚逗得笑了起来,眼神里对她的喜爱也更深了一层,她并不恃宠而骄,还愿意开玩笑。 “相总,贵公司主要的经营方向是什么?”在场还有一位专门做医疗大健康行业的,行业内的翘楚。 相颜也互敬了一杯酒,然后就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公司,林云让在一旁用充满爱意和赞赏的目光听她讲话,心里可自豪了。 林云让也说:“其实,我早有意进入医疗大健康行业,只不过她已经在做了,我就不在这个方向上烦神了。” 相颜看了他一眼,他总是太高看她了,有时候她都误以为自己实力真的很强劲,又或许,他觉得自己稍微扶持一把,就能成事。 男人们的事业心真的强烈很多,他们高谈阔论着,将来如何助她的企业做大做强,恨不得在五年内上市,他准备将集团公司与她的小公司关联起来,算是转型的一个方向,听他这么一说,突然身上的压力倍增。 相颜做事情向来有自己的节奏,压根没有那么大野心,虽然他确实有能力对她“拔苗助长”,但是听着听着,都不想听了,哪是找了一个男朋友,他想当她的老板。 最不济,以后把股权都卖给他,她拿着钱去周游世界,她早都有这个想法了。 这家饭店的菜品平平无奇,相颜胃口浅淡,不想吃了,压了一下耳边的长发,无聊的转了一下圆盘,双手握在一起抵着下巴,听着他们说话。 有时候,一愣神就掉进了孤独的情绪里,整个人开始放空了,而林云让很快就捕捉到了她的情绪,转过脸来看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一笑,她也从自我情绪中跳出来了,对他温柔一笑。 两人都笑得很温柔,似乎眼里只有彼此,简直羡煞旁人。 饭桌上的一位长者笑着问道:“林总,我有些好奇,两位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突然……” “他们认识很久了,不过近期感情升华……”张墨韧笑得得意,好像他最懂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相颜不喜欢拿自己感情的事情作为谈资,但是身边这男人恨不得昭告天下似的。 张墨韧很懂他,当然就投其所好的展开话题了,“我第一次产生了怀疑是三年前,林总现在是世界上最得意的人了。” 林云让饶有兴致的打量他,笑着问,“那么早吗,我以为不会有人发现。” “他做什么了?”相颜脸色不太好看,因为她不喜欢被调侃,更不想让这些人觉得她在婚姻中,就已经与他不清不楚。 “那次,云商25周年庆晚宴上,那么重要的场合上,我们林总敬满了二十几桌,就提前离席了,特意绕了半个城市来参加有相总在场的聚会。”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林云让显然很诧异。 “我从没见过你那么火急火燎的模样,我就问了老杜你去哪了,然后我又向朋友们打听了聚会上有哪些人,自然就知道了。” 林云让握起她的手,用充满温柔的语调说:“她也是一个大忙人啊,只是想见她一眼都难啊。” 相颜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离婚后,相颜突然间自卑了起来,为一个离异的女人如此费尽心思,她觉得别人表面上不说,背后一定笑话他,她现在已经不敢那么顺理成章的接受一些袒护了。 “那25周年庆怎么没邀请相总呢?”有人问道。 “那时候跟她还不熟呢,怕被她拒绝了。” “我现在跟你很熟吗?”相颜表情并不严肃,一桌的男人听到她这么说,突然都笑了。但是,她明显已经不想谈及这件事了,林云让立刻就领会了。 林云让虽在朋友们面前失了一些脸面,但是他很会自己找台阶,对张墨韧说:“你以后别提这些事了,知道吗?” “不提了,不提了。” “相总别生气了,我自罚一杯。”张墨韧站起来,对她举杯,然后一口喝下了。 这个话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其他话题打断了,他们又聊起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在一起总是交流着有用的商业信息。 “听说林总投资的一家做材料的化工企业要准备上市了?” “没有,现在证监会的新规要求高,在递交申请之前,很多准备工作要做,有些企业准备了两三年,最后也撤回上市申请了。” “应该问题不大吧?” “看缘分。”他根本不想让人知道他事业上的进展。 相颜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他确实是一个喜欢闷声做大事的人,显然对于谁透露了风声这件事,有些不高兴。 她不知怎么,虽然一桌子的人都极力讨好他,但是他却看上去更不高兴了。 人似乎就是这样的,越是感觉到自己的价值时,就越是想运用一下自己的价值,想知道这群人能够容忍他多少,所以依旧摆着脸色,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多少不高兴,相颜太明白这种高位者的心理活动了。 张墨韧在任何场景里,都可以担当气氛组长,他今天自持是媒人,在林云让面前得意了起来,因为他们之间缘分的开始,是因为张墨韧。 张墨韧要敬相颜酒,林云让挡了一下,“她最近身体不适,不能喝酒。” “相总的酒量我是知道的,她也是女中豪杰,半斤不在话下。”张墨韧今天有些飘忽忽的,不知道怎么了。 “让她以茶代酒吧,她一滴酒都不能喝。”推推拉拉之间,林云让突然板着脸说:“你们非要这样的话,以后我不带她出来了。” 众人已经在说:“老张你快坐着吧,林总护得太紧了。” “以前他不也护着,每次相总一喝酒,他都盯着人家的酒杯看,差不多了就让她不要喝,找话题打岔,可谓费尽心思啊!” “是吗?”相颜打趣问他。 “全世界就你不知道而已。” “但是,全世界都没一个人告诉过我啊?”她无辜的说道。 林云让凑到她的身边,“你悄悄告诉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我真不知道啊!”她着急了,难怪刘医生以为她是坏人,连他也是。 “那不喝酒的话,今天集聚一堂,少了点乐趣啊!” 张墨韧提到,“我刚来的时候,在门口看见杜容的车了。” 林云让说:“你给她打一个电话。” “杜容总来了啊,今晚热闹了。”每个人似乎都挺喜欢她的。 相颜也好奇地问道:“你们聚餐怎么总选同一个地方?” “这个酒楼是小汪家开的,我们常来。” 这栋楼在这个地段很值钱,没想到他身边的各个人都家底丰厚。 第83章 吃醋 杜容依旧是那么光彩照人,她进屋后看了一眼相颜,“我听说老板来了,楼下还有一个局,来晚了,我自罚三杯。” “杜容今晚喝多少了啊?” “没多少,也不是多重要的局,当下属的,得分得清主次。”她看了看林云让,然后很郑重的跟相颜打了一个招呼,“相总也来了啊!” “你好!”相颜说话时的姿态确实比她高多了。 相颜看她已经喝了不少了,面颊泛红,看着挺惹人心疼的,给她盛了一碗竹荪鸡汤,“别管他们了,先喝点汤。” 杜容走过去,双手接过汤,笑着说道:“谢谢相总亲自为我盛汤了。” 服务员端过来了一张椅子,其他人也自觉的紧凑了一下座椅,腾出一个空间,杜容还没喝两口汤,手机就响了,她赶紧小跑了过来,弯下腰,将手机拿到林云让面前给他看,显得亲密无间。 林云让看了一眼,然后吩咐说:“别说我也在这里。” 杜容接起电话,语气谄媚道:“徐总啊,您别催了,我等会儿就过来。” 汪魏川绕到相颜身边,嬉笑道:“相总,我们碰一杯吧。” 相颜端着酒杯,问道:“你确定要跟我喝吗?” “您这说的我连酒杯都不敢端了,那劳烦您以茶代酒陪我一杯……” 一个屋子里的人哄堂而笑,其乐融融,大家都很开心,尤其林云让,他时不时看一下相颜,幸福的笑容溢出了脸庞,然后拉起了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掌里。 林云让不用言语吩咐,只是给了杜容一个眼神,意思是让她冲锋向前,帮相颜挡酒。 根据江湖规矩,杜容将一桌子都敬了一圈,却面不改色的,相颜笑着说:“杜三斤果然名不虚传。” “相总过奖了。” 相颜很早就听过她这个外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记得那天还是早餐,相颜喝着海参粥正香呢,看到杜容站在邻桌,一个个敬酒,一杯接一杯的白酒下肚,她直接看傻眼了。 而后,听到大家都喊她杜三斤,因此相颜对她印象特别深。 她原本是林云让在东北项目的销售部经理,年纪轻轻就业绩不凡,听说年收入也颇丰,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住上了豪宅开上了豪车,林云让也很信任她,那边项目结束后,将她调到总部来重用她,她也很乐意过来。 “来,张总,我陪你们喝一杯。” “我不跟你喝。” “你为什么不跟杜总监喝啊,大美女找你喝酒,你还推三阻四的什么意思?”大家伙起哄,因为杜容的到来,突然间气氛就好了起来。 “她一个人能把我们一桌男的都喝趴下,我不喝。”张墨韧按住酒杯口,不让任何人往里倒一滴酒。 相颜气了,质问,“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怎么能差别对待呢?” “我认输还不行吗?”张墨韧双手作揖,求饶过。 大家都被逗乐了,眼看着这场戏更热闹了,都兴致勃勃的。 “那我打个车过来吧,张总。”杜容摇曳生姿的走到张墨韧的身边,大家更乐了,特别喜欢看张墨韧一脸为难的神情。 “不了,杜总监,我们俩喝过的酒太多了,今晚不喝了吧。” 杜容极少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她亲自去敬酒,被拒绝的甚少,如果张墨韧不愿意喝,那么她的工作任务就没有完成。 杜容不愿退缩,张墨韧不愿接受,几番僵持都不下,大家看热闹的耐心都没了。 “你还是不是男人?”林云让突然低垂目光,像是故意刁难他,他极讨厌不听话的。 “喝!”他又拿了一瓶放在饭桌上,厚重的瓶底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一桌人突然安静了,都觉得他真的生气了。 在他的圈子里,所有人都尊敬他,没有人敢忤逆他,所谓伴君如伴虎,他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相颜知道这就是权势,也不怪人人都想往上爬。 听说,他们是大小,所以他们俩的家境不相上下。 因为家境的特殊性,顾及到整个家族的成员的身份,张墨韧只能低调,又低调。 其实,张墨韧这个人有很强的虚荣心,也根本按捺不住的想要表现的欲望,没有一个男人不想成功,更何况他们曾经差不多在一个水平线上,只不过他的个人能力匹配不上他的野心,也不是出身好就风光无限,其中辛酸只有个人知,他从小在家族年轻一辈里就是最末梢的,因为林云让的高看一眼,后来他在家族里的地位也明显提升了。 “我要是像他那么有钱,我早都潇洒快活去了。”张墨韧曾在私底下这样说过,相颜对这句话记得很清楚。 “不过,他确实很努力,我没见过比他更拼命的同龄人了。”张墨韧心里一面羡慕他,一面敬佩他,导致他的处境很难熬,相颜早就看出来了。 “行,我喝还不行吗?”张墨韧端起酒杯,犹犹豫豫的说道:“颜姐,你快帮我说句话。”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相颜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也没有人心疼我。”张墨韧委委屈屈的一口闷下酒,酒杯就见底了。 林云让突然看向杜容,她也毫不犹豫的端起她的白酒,自罚三大杯。 这种情况下,自然有人出来活跃气氛,饭桌上又恢复了热闹,成年人总是自己找台阶下了,切忌拧巴敏感,这样别人更不将你当回事儿。 大家只在意强者的情绪,又不约而同看向今晚的主角,他没有缓下脸色,没有人敢真的发出笑声。 “我陪你喝一杯吧。”相颜端起新榨玉米汁,碰了碰林云让的杯子,林云让端起酒杯,脸色才松下来。 众人见此状,才敢继续说笑,这事算是翻篇了。 杜容像个没事人一样,与人碰杯,对一桌领导都敬过了酒,她喝了不少,而且一杯接着一杯,简直把自己当成喝酒机器。 突然,她捂住嘴,朝包厢外去了。 “这边有卫生间,杜总你去哪儿?”他们都在身后喊她。 “杜总监今晚喝多了,她很少这样的……” “应该没事吧,杜容酒量一向很好的。” 好一会儿,杜容还没有回席,林云让也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老板,拍拍相颜的手,凑到她的耳边说:“你去看看她吧。” 相颜去找她,杜容在卫生间隔间里催吐,抠着嗓子,将胃里的酒都呕吐了出来。 相颜听到她不时发出呕吐的声音,胸口直发酸,她想起来自己以前也经常这样,酒喝到一半,借口去洗手间,其实是将自己喝的酒全部吐出来了,然后回到酒桌上接着喝。 这件事没有人知道,结婚这么多年,她也从没有跟叶礼融说过这件事,她不想跟任何人诉苦,好在她的拼搏有了一些成果,她有了自己的公司,自己的事业和资产。 但是,这个姑娘也着实傻了点,为了工作,何必这样拼搏? 相颜很心疼这个姑娘,走到她的身边,轻拍了拍她的背,体贴的问道:“怎么样,好点没?” “没事,喝的有点急,吐出来就好了。” 相颜接着帮她拍背,劝说:“上个班而已,不要这么拼了,你还年轻,身体坏了就要后悔莫及了。”相颜作为过来人,对她说了一番真心话。 “你怎么知道我只是上班?” 相颜愣了一下,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给震慑住了。 “你比我爱他吗?”杜容借着酒劲,大胆说了出来。 “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 杜容看到老板那么护着她,完全不顾她的死活,彻底崩溃了,以往都觉得他待自己不错,那是因为从没有对比过,她没有见过他对任何一个女人这般上心。 “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跟我争呢?”杜容诉说着自己的真心,请求她退让。 “我没离婚之前,你那么多机会,怎么没想办法争取他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争取过,我就是争不过你,好了吧?”杜容的双眼全都是委屈的眼泪,然后跌跌撞撞的扶着墙壁离开了。 相颜也觉得莫名其妙,这么被一通指责,她也有点郁闷,一个人靠在洗手间的台子上,气得叹了口气,为什么平白无故受这份气,她究竟拆散了谁的好事吗? 林云让见杜容一个人回来,很是奇怪。 “她呢?”他问。 “你那么担心她,怎么不跟着她?我还帮你看着女朋友吗?” 林云让被一通骂,眨巴了一下眼睛,愣愣的。 “哇,杜三斤今天真醉了,连老板都敢骂了?” “你才是张三斤,我没有名字的吗?” “我……我是姓张,她说的也没错。”张墨韧尴尬坏了,却自己带头傻笑了起来。 酒桌上都低低的笑声,看他们就像是一对欢喜冤家。 “她喝多了,不好意思。”林云让帮她解围,扶着她坐下,他倒不觉得尴尬,女孩子还是要呵护的。 相颜回来了,发觉到氛围不太对,微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云让没有及时回复,跟身旁的汪魏川说:“你找个代驾,送她回去吧,要安全送到家。” “我不回去,我没醉。” “闹够了吗,该有分寸了。”林云让小声的对杜容说道,他知道她的酒量,她不可能喝多。 反正,今晚有一些不愉快,林云让没兴致待了,他提出要带相颜先离开了。 “今晚聊的事情,麻烦你们几位多上心了。” “哪里哪里,林总发话了,一定办到。”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改天有空再聚。” “好嘞!林总,相总,回去路上小心点。” 老杜一直在隔壁包间待命,接到电话就赶紧下楼了。 老杜开了车过来,林云让扶着她坐进去,回绿映山庄的路上,相颜一直没有说话,因为司机在场,相颜怎么也要给他留面子,下车之前,她说:“我有话跟你说。” 林云让在她家沙发上坐着,相颜问他,“你今晚何必拿那些话激他,气氛搞得那么尴尬?” 林云让不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是想在我面前耍威风是吗?” 林云让不说话,他被人捧惯了,也没有人敢忤逆他,最主要今晚张墨韧在他面前有些自视过高,他不可能容忍。 “你们男的是不是到最后都这样?” “哪样?” “我爸爸以前也这样,你们就不能和颜悦色一点吗,非得欺负别人吗?” 他依旧不说话,这让相颜觉得无趣,好像她很没道理似的,林云让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是经常这样,偶尔会有一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也没怎么着他吧?” 相颜狠狠瞪他,林云让一直有些怕她,他这话的意思是,平时他更欺负人吗? “还有,你知不知道杜容一直喜欢你?”相颜又问。 他装糊涂,不吭声。 “为什么不说话啊?” “嗯?”林云让抬头看她,看到她有些不高兴了。 “她工作能力不错,就把她留在这边了。”林云让顾左右而言他,不回答重点。 相颜也沉默,他只好说:“你若是觉得不合适,我可以把她调走,只不过再换别人过来,你就放心了?” 相颜盯着他,“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冷酷?” “我哪里冷酷了?”他不服气,询问她,“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 相颜思前想后,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最好能一辈子都这么有钱!”她说。 “我当然会一辈子有钱,为此我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相颜用惊诧的目光看着他,又听见他说:“我有钱你都不愿意搭理我,我没钱,你还会看我一眼吗?” “你怎么这样想呢?” 他的眼里充满了幽怨,一直看着她,“那我该怎么想?” “随你怎么想。”相颜抱起胳膊,不理他。 “在一起工作时间久了,产生一点好感也很正常,遇到合适的人选,她自然去结婚了,谁能像我这么眼巴巴等你这么多年?” 如果将他视为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男人,他确实有难以抵抗的魅力,都怪他过于热情,这么久以来,让她忘却了这件事。 她想起杜容的话,才知道他平时所说的并不是假话,因为有竞争,倒让她有了危机感。 她觉得自己好像很幸运,一直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却好像是别人怎么努力都够不到的,她开始无比感恩自己的命运。 她陷入了沉思之中。 “怎么了?”林云让担忧的表情。 相颜主动的靠在他的身上,这让他很意外,简直受宠若惊。 “吃醋了?”林云让凑在她耳边问。 “才没有……”她否定,却被他的目光看的脸都红了。 “真的,真的?”他非常得意,兴奋的将她抱在怀里,大呼,“这真是天大的好事,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 她给出一点点反应,他就幸福成这样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这样引起他的情绪变化,这是一件奇妙的事,她也想知道,自己可以给他带去多少幸福? 因为他的爱意,她也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充满了期待,他的爱意覆盖了她的心。 “你看你让我变得多么快乐。”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感受他心脏的疯狂跳动。 相颜的表情变得很不一样,静静的望着他。 林云让突然之间仿佛开窍了。 完了,这个男人也掌握了取得她心的方法了。 她根本不缺爱,她从小就获得了无数人的爱,她只是太善良,太想给别人带去爱意,只是想要被需要的感觉。 “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沟通。” 林云让高兴的搂着她的腰,说:“你说吧,我认真听着。” “我从记事起就有一个决心,就是我相信自己可以去打拼出一个世界,这种决心到现在都没有一丝变化过,谁都阻拦不了,我很感激你今晚为我安排的一切,你应该提前告诉我,否则我不会答应去赴宴,你明白吗?” 他闷闷的叹了一口气,“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们各自努力,好吗?” 相颜从他疑惑的目光中看到了惊讶,看到了不理解,他天生就是王者,自然不明白她想要证明自己很独立的心情。 “因为,我不希望有一天听到别人评价我说,她有今天的成就,还不是依靠男人,我自己的所有努力,就这么被他们一句话抹平了。” “这有什么呢,也有人说过我依靠家业,不用在乎那些人的言论,用结果让他们闭嘴。” “可是,现在早都没有人质疑你的能力了,都说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况且,我也不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巴。” “那你不是找苦吃吗,你明明自己有能力,很快就可以摆脱我的帮助了。” “我不想那样!从小到大,虽然我是一个女孩子,但是没有人轻视过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很看好我,认为我各方面都有优秀,能力很大,但是我并不在乎你们怎么想,也不在乎你们对我的期盼。”相颜的目光一直很坚定,“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只想依靠我自己,走到哪算哪。” 林云让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这一番话,是他第一次听到,以前也没见过谁有她这样的雄心壮志。 “那我究竟能够为你做些什么?”林云让突然感觉到自己在这段关系里价值感很低,她似乎并不需要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甚至是不需要男人。 “支持我,陪伴我,真的就足够了,我对于伴侣没有那么高的要求。”相颜感慨挺多的,“可能我的脚步会慢一些,你不要嫌我慢,当然了,我希望你走得很远很远,我会为你高兴。” 他的眼神由不理解变成了深深的钦佩,“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和决定。” 第84章 撮合 林云让这个人,行动力极强。 一大早,就打电话告诉相颜说,有一件好消息。 他推荐了一家上市公司财务经理的职位,实际上这是财务总监的岗位,因为那家财务总监已经提交了辞职申请,但是考虑到股票市场的影响,双方商定后决定,逐渐降低职级退出公司的管理工作,两年后正式离开,只要韩智俊愿意,两年后就能升任财务总监,相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听取了他的意见,她也觉得韩智俊确实配得上更高的位置。 她心里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找他谈这件事,在网上给他留了言,“在忙吗,不忙来下我办公室。” 不一会儿,韩智俊甩着轻松的步伐走进了相颜的办公室,他手里还拿着笔记本,以为她要安排什么工作,“找我什么事?” “你先把门关上。”相颜说。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韩智俊随即将门轻关上,然后坐下来,神色凝重,已经猜测到她应该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韩总,我今天突然发现,你的发际线有些危险了。” 韩智俊摸了摸前额,尴尬地笑说:“还不是奉献给了这家公司,不是我秃头就是你。” 相颜扑哧一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只能多分红给你作为补偿了。” “言归正传吧。”他十指交叉,严阵以待。 “我们今天谈一件严肃的事情。” “谈什么?” “你当时从上市公司跳槽来我们这里就已经是屈尊了。” “怎么会呢,我父母不让我待在外地,希望我回来相亲结婚,给他们养老,也不算屈尊,我也达到了我的目的。” “你这么多年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的,这些年,你越来越能独当一面,我害怕我们庙小,你嫌弃。” “怕不是你要赶我走吧?”韩智俊开玩笑说道,聪明人之间谈话,从来不用拐弯抹角。 “我怕你委屈,公司招聘了这么多的员工,我委屈谁,我都不会委屈你,……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我不需要你介绍!”韩智俊生气的回绝了,在她眼里,他倒成了找不到女朋友的可怜人了。 “她是个医生,我还怕你配不上人家呢,一口就否决了。” “我还有事,先聊到这吧。” 这个男人,虽然已经30岁了,但是所有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尤其他不高兴的时候,从来不在她面前掩饰。 “我还没说完呢,你先坐下!” 韩智俊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紧皱着眉头,慢慢坐下了。 “我就直说了,现在有一家上市公司,目前正缺一位财务经理,你先过去,隔两年再升财务总监,你的人生不应该局限在这里,股份还是你的,分红也照样。” 当她一开口时,韩智俊就不自觉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他还是很镇定的问道:“你确定你离得了我吗?” “我可能会很艰苦,但是我总得学着一个人支撑所有,我不能永远依靠你。” “因为你现在有了厉害的靠山,不再需要我了?” “没有……你怎么这么想我啊?” “那你为什么赶我走?” “我都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啊!我们就只能是同事……”她第一次对他说这些,因为他也三十岁了,不再是年轻可以耽误的时候了。 “我知道,我想的不是这些!”韩智俊感觉到自尊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转身就要离开了。 “你……听我说完呀!” “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了,反正你说的我也不想听。” 相颜抿紧嘴唇,“韩智俊,你回来!” 韩智俊还是怕她的,听到她直呼他的名字,他就知道她真的要发脾气了。 “我都是为你考虑,我认为你应该换一种生活方式,你这么好的人,应该有丰富多彩的人生。” “那这家公司怎么办?” “你放心,我一个人也可以应付,我再找个财务总监过来。” 韩智俊轻笑了一下,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今年真的太清闲了,忘却经营一家公司有多么艰辛。 韩智俊懒懒的依靠在椅子上,抱着双臂,用如沐春风般语气对她说:“第一,我只有在这里,才能够时刻掌握公司的发展状态,盈利多,自然我的分红多,如果还可以持续经营三十年,我可以舒坦到拿退休金,从成立公司之日起,每一笔账都经过我的手,我心中有数,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里的财务状况,只要我在一天,你都可以有一个安稳觉。而且,我不想去别的单位接手一堆陈年烂账,即使我运气好进了一家好单位,风光无限,有诸多下属可以派遣,但是心累风险高,待遇可能还不及这边。第二,你请别人过来,工资不会给的太低,还没我尽心尽力,你图什么?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记性不好,做事情又拖沓,有时候还有点懒惰,离了我监督你,我敢保证,公司的发展一定会滞后,全世界你找找看,你能找到一个员工像我这样操心的吗,找到一个算我输!” 他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这些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靠回椅子上,刚才说到气愤处,他的身体不由的往前倾,好像想将多年来的委屈都控诉出来。 相颜第一次发现他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话来,而且说得有理有据,真是个辩论高手,皱着眉头问:“你们财务都这么精于计算吗,每个事情都算的清清楚楚的,一点面子也不留给我。” “抱歉,职业习惯,临场发挥算得还不够细,改天我可以讲得更明白些。” “得了,我再也不想听你“算账”了!”相颜白了他一眼,然后又说:“可是,我怕耽误你,你明白吗?” “你身上就是有很强的人格魅力,让每个人都想帮你,在你身边辅助你。” 其实不然,他的心里话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喜欢和她一起工作,哪怕是天天出差和加班,只要她在身边,他一点都不想抱怨,她让人不自觉的想跟她待在一起,而且不会发觉到累。 如果为了留下来,他必须结婚她才心安的话,他也可以那样做,毕竟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他从没有幻想过能与她结婚,她过虑了。 “公司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绩,你别给我整亏损了。”韩智俊担心她还有顾虑,只能开玩笑。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我说的话,你自己再想想,我去做事了。”他说完,然后起身,拉开门,出去了。 相颜给刘瑜之发信息,“我刚才跟我们的财总聊了一下,我想让他换个更好的工作环境,他非但不肯,还将我狠狠的损了一顿,说我又懒又拖延。” “你是自找没趣。” 刘瑜之很快回复了过来,应该这一会儿她不忙。 “他心里有一个小本本,每个人、每件事他都计算得清清楚楚的,他的大脑构造跟我们不一样,天生捧这碗饭。” “他是男人啊,世界上最懂得为自己筹谋的物种,你在瞎担心什么啊?”刘瑜之说道。 相颜一想,刘医生说的很对,以后再不受林云让的蛊惑了,都是他挑的事儿! 相颜的脑子里灵光一现,早就觉得这两个人有缘分了,都是一样的追求完美人生,而且都很优秀,如果他们见了面,对彼此产生好感呢,一定要想办法将他们骗到一起来! 茶杯里的热水不知不觉的凉了,相颜只喝了一口水,凉到了胃里,不过头脑快速运转,已经心生一计。 周末,相颜提议说,带她看看办公环境,刘瑜之也有空,就答应了。 相颜开车,刘瑜之坐在副驾座上。 每次坐相颜的车,都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开车技术娴熟,速度平稳,比坐男司机开的车稳妥多了。 这个城市的出租车司机真是见缝就钻,导致前方的交通堵住了,车里有些闷,刘瑜之摇下车窗,打算吹吹自然风,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然后被眼前的一排排建筑物吸引了。 “每次经过这里,我心里都会产生奇怪这两个字,这个小区的楼好像冲天的宇宙飞船一样,还是圆弧形的,你说这是不是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 相颜笑了,“说起这个小区,故事可多了呢,简直可以写一本书。” “怎么说?” “它们的第一个老板患抑郁症自杀了,第二个老板就是林云让。” “谁?林云让?”刘瑜之诧异的喊出了这个名字,然后想起来这是她正在交往的男人,不知为何,突然心里对那个陌生的男人有了不少的钦佩。 “这有多高啊?” “四十多层吧,顶层还送阁楼呢,十多年前,他在地产最萧条的时期买下了这个小区,当时还是烂尾楼,不过他运势好赶上了地产行业的大势,半年时间就赚的盆满钵满,二十几岁就可以谈退休了,听说他还在上海外滩买好了三层写字楼,应该装修的差不多了,我想他将来肯定会成为一个全国有名的企业家。”相颜提起他,也油然而生的自豪。 刘瑜之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然后说:“总是在新闻报纸上看到这样的成功人士,真正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却感觉很奇妙。” “他的事业运势确实很不错,又有商业头脑,最主要的是他还很努力,这几天又出差去了。” “是啊,在事业上如此成功的人,千万里挑一吧。”刘瑜之还未见过他本人,但是对于成功人士总是有种钦佩,因为她深知小人物的悲哀。 刘瑜之对这个人的兴趣更大了,“他为什么离婚啊?” “我没多问,不过他也没说过前妻的不是,应该就是感情不和吧。” “他是白手起家的吗?” “当然不是,他那么年轻怎么可能靠自己就拥有一家地产集团呢,他父亲一开始在体制内,出来后,做了十几年的建筑工程,他从他父亲手里接过企业的时候,家里人就是让他试试手,毕竟独生子太宠了,没想到他很有天分,而且他的运气是真好,天时地利促成了现在的事业。” 刘瑜之听到这个陌生男人的事情,就像是听故事一样,所谓人生赢家,讲的就是他们这类人吧,从小到大都是呼风唤雨的。 相颜按了一下拇指的指纹,公司的两扇玻璃门缓缓移开,星期天员工们都不上班了,走进去,只有韩智俊办公室的门开着。 两人的手里都提着外带的食品袋,有寿司有饮品,相颜热情的张罗道,“我办公室在这边。” 相颜走在前面,推开了玻璃门,刘瑜之紧跟着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办公桌,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作品,苍劲有力的,像是她的靠山似的,摆在她办公桌正后方。 桌面上的纸质文件摆放整洁,宽大的黑色真皮老板椅,一看就很舒服,临窗的位置有两个黑色沙发,一个棕色的低矮茶几,中央摆了一套茶具,落地窗边上放了两大盆原叶绿植,很茂盛很高大。 刘瑜之拉开她办公桌前的一个木制椅子,脚下的地毯也是素色的,“环境挺好的,不过你的办公室比我想象中要小,与你的身份不符啊。” “唉,现在好地段的写字楼租金很贵的,就连这里一年的租金也要好几十万,生意不好做,得省着用钱。” “为何不买一层?”刘瑜之打趣道。 “你真以为我那么有钱啊,说买就买。”相颜嘟着小嘴,她这个人还是很谦虚的。 刘瑜之把玩着办公桌上的一盆文竹的叶子,眼前玻璃花瓶里正在盛开着一束淡紫色的绣球花,花瓣有很多层,好像一只只蝴蝶在飞舞,猜到应该是那个男人送的,而且是这一两天刚送来的,很新鲜。 “我去叫一个同事过来,你先坐着。”相颜笑眯眯的说道。 “你公司还有人啊?”刘瑜之疑惑的问道:“今天不是周末吗?” 相颜笑而不语,然后出去了。 相颜突然出现在韩智俊办公室门口,还古灵精怪的说:“哎呦,原来你也在啊!” “你明知还故问!”韩智俊白她一眼,哪个礼拜天,他不会待在公司里。 “整个公司就你一个人吗?” “周末不在家休息,你来公司干什么?”韩智俊反问道,头也不抬。 “我来看看你啊,我去日料店打包了很多口味的寿司,你还没吃午饭吧,等下过来一起吃,我带了一个朋友来公司玩。” 虽然他表面上不情愿,但是什么时候真的扫了她的兴致呢,时刻都配合着她。 韩智俊平时就在一个小办公室,只摆得下办公桌椅和一个灰色铁皮柜,与隔壁的一个大办公室相通,这边有六个工位,坐着一个穿着白色针织开衫的年轻姑娘,扎着长发,皮肤白净,画着淡淡的口红,正低头轻轻敲着计算器算账。 她乖乖的,要不是她主动打招呼,相颜都没发现她。 “相总好。”沈念洁推了一下鼻梁上的近视眼镜。 相颜有些意外,问道:“小沈也在呀?” “嗯,有些账没算好,所以来加班了。” “你等会儿也过来我办公室吃寿司,中午不要点外卖了。” “好的,谢谢相总。”沈念洁很开心的点头答应了。 韩智俊走进相颜的办公室,一个穿着淡黄色衬衫的女孩已经坐在那里了,齐耳短发,皮肤很白,长得很清秀,一身高知女性的气质。 他不知道这是谁,但是很快猜到了她的意图,她不常带陌生人来公司,尤其她真正交往的女性朋友很少。 “这是我的好朋友,刘医生。”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韩智俊虽然三十岁了,看到陌生的女性,依旧很腼腆,都没好意思对视。 “今年才认识的嘛!刘医生,这是我们公司的财务总监,他叫韩智俊。” “你好。”刘瑜之倒是挥了挥手,先打招呼了,还友好的微笑了一下。 “你好!”韩智俊在坐下来,“你有天说去看病,是这位刘医生替你诊治的吗?” 相颜不满的对他说:“我真的很怕你啊,你的记性也太好了吧,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你怎么也能记到现在?” 韩智俊轻声一笑,的确,他的头脑非常好使,公司里好几年前的账,他不用翻账本,都记得一清二楚。 “刘医生,请问您是哪个科室的?”韩智俊问道,当天就问了她哪里不舒服,她支支吾吾,好半天都不说,导致他心里一直隐隐的不安。 相颜对刘瑜之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别说。 “你管那么多干嘛?”相颜一副招待客人的姿态,将寿司一盒盒打开,整齐的摆放在桌上,最后拿出几杯饮品,“你不是爱吃牛油果吗,给你买的牛油果奶昔,你要全部喝完,不准浪费。” 韩智俊接过的时候,脸上有些淡淡的笑容。 相颜忙完了一切之后,坐下时说:“你们俩同龄唉,而且都是单身,真有缘分啊!” 两个人同时对她白了一眼,相颜用食指捂住嘴,尴尬的呵呵笑了两声,“我闭嘴,我吃寿司。” 第85章 暗恋上司 这时候,沈念洁敲了敲办公室的玻璃门,相颜看向办公室门口,赶紧招呼道:“小沈快过来坐,周末还要加班,真是辛苦你了啊。” 沈念洁轻步走到了会客区域,这边临窗,正好两排沙发,她也不好意思坐到直属领导的身边,就去搬了一张椅子过来,乖乖坐在椅子上,这姑娘很懂事。 桌上的寿司盒很精致,她没吃过正宗的日本料理,她害怕生食,以前也没有尝试过。 相颜将自己的原味牛乳茶推到她的面前,“我少买了一杯饮料,你喝我的吧。” “没关系,我不喝,不喝。”沈念洁一直摆手,羞涩的脸都红了,还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直属上司。 韩智俊将自己的饮料放到下属面前,“别推脱了,你喝这个吧。” “今天你没喝上,我以后再补给你两杯。”相颜笑道。 “小沈坐近些,要不然都拿不到寿司了。”相颜照顾年纪最小的员工,“吃得惯生海鲜吗?” “可以的,看着就很好吃。”沈念洁平时有些挑食,但是今天却掩藏的很好。 相颜从小就爱吃海鲜,先品了一口生蟹腿,极致的鲜甜可口,然后赶紧就推荐他们,“这盒是生蟹腿,你们尝尝看,味道不错。” 沈念洁先吃了一口生鱼片,饱满的鱼脂香溢满口腔,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美道:“这个生鱼片好好吃啊,我以前从来不吃生鲜的,这个味道太好了,相总。” 韩智俊看着相颜,然后笑着说:“跟着相总好好做事,她最会吃了,以后会带你到处吃遍美食的。” “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做事。”沈念洁笑得很甜,又拿了一块,“这个是鱼子酱吗,我从没吃过。” 相颜看着小姑娘将一整口鱼子酱塞进嘴里了,有些诧异道:“这个有点咸,你不一定吃得惯。” 沈念洁皱了一下眉,然后点头,“又咸又鲜,不过这个味道挺上头的。” 大家都被这小姑娘给逗笑了。 相颜从旁边拿了一个小勺子,然后从旁边挖了一小块,“你要这样少少的吃。” “哦,我以后就知道了,还好跟着相总学习到了,要不然以后出现了,一定出尽洋相。”沈念洁完全没有尴尬,用指尖捂着嘴唇微笑,然后又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沈念洁平时一直默默无言的,今天表现得很活跃了,午饭的气氛也好了很多。 刘瑜之一直在吃甜虾,也从没吃过海胆,相颜用海苔包裹住海胆,然后递给她。 韩智俊主动问道:“刘医生,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坐诊医生了,真是优秀啊。” “刘医生高考理科六百五,又是科大医学院的硕博连读。”相颜一提起刘瑜之,比自己还得意。 韩智俊也顺势说道:“哇,原来刘医生是高材生啊,我们都是庸才了。” “你太谦虚了,听说你也是重点财经大学毕业的。”刘瑜之优秀,但是很谦卑。 然后,两个人聊了一些话题,看上去还挺投缘的,相颜以为两人有戏了,心里很满意。 沈念洁在旁一直没说话,每一样都吃了一点,显得捧场又很乖巧,怕耽误领导们的事情,吃的差不多了,就说饱了。 相颜关怀道:“吃饱了吗,才吃那么一点?” “我吃了很多的,相总你们慢慢吃,我回去做事了。” 离开的时候,沈念洁眼圈红红的,然后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小姑娘刚毕业没两年,又是做财务工作的,话少。” 午饭后,相颜借口去洗手间,事实上,她先找了韩智俊。 “中午这一顿要两千吧,你还挺舍得花钱的?”韩智俊满心思都是工作,脸一直对着电脑,刚吃过就已经在认真办公了。 “你懂得我的良苦用心就好啦,还不是为了撮合你的婚事啊。” “改天请回你,我不占你便宜。” “跟我算的那么清楚?” 相颜发觉到沈念洁还在办公室,只能悄悄走过去,轻轻的将他办公室门关上了,但是玻璃门是透明的,百叶遮光帘也没有合上,还是能看清楚办公室里的,他们离得远,但是一直在说话。 “你觉得,刘医生长得漂亮吗?”相颜对于好朋友的颜值信心满满的。 韩智俊语气温和的说道:“你的朋友怎么会不漂亮,你不是一直是颜控吗?” 又被他呛了一句,相颜很不服气,他近来变得能言善辩,她都快不是对手了。 “那你去追她吧。”相颜直截了当。 韩智俊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到了她的脸上,应该是没想到老板居然命令他谈恋爱的事,他气的想笑,又想直接愤怒,但是她胡闹惯了的,他的脸色忽然之间又变得平静如水。 他很郑重望着她说:“我现在还不想成家,所以不能耽误别人。” “刘医生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女孩子,错过她的话,你这辈子可能遇不到比她更好的了。” “她那么好,我是配不上的。”韩智俊轻声笑了,又拒绝了。 相颜失望的叹气,恨铁不成钢。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我不用试,也知道。”韩智俊很肯定的说。 相颜已经无话可说,男人们有时候都倔的像驴,根本听不进好言相劝。 “既然你最近这么闲,我们要不要趁此涉足别的行业?” “什么行业啊?”她根本没兴趣聊工作。 “现在公司的收益率很稳定,欠银行的贷款全部还清,多余的资金用来投入别的行业绰绰有余,你以前不是有过这个憧憬吗?” “要投入多少资金?” “前期投入资金不多,活动策划和广告设计怎么样,我有个同学做这行的,我正在咨询相关的专业人士。” “你是不是想脱离我,自己开公司啊,难怪让你去应聘上市企业,你都不去。” “我不会单独出去开公司,既然你不放心,新公司让你占股六十,你觉得怎么样?” “那我按百分之六十出资,这样你也有风险意识。” “好啊,尽快就注册下来,新公司的名字你想一想吗?” “我只负责出资,其余的事项你拿主意吧。” “那就这么定了啊!”韩智俊笑了,他的野心也初露锋芒了。 相颜反应过来,“韩智俊,我跟你聊私事,你怎么又绕到工作上了?” 韩智俊冷着脸,冷冷的看着她,“我们本来就是工作关系,不聊工作聊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管得太多啦?” 韩智俊居然没说话,他很少让她独自感到尴尬。 相颜气扑扑的拉开了办公室门,从他办公室出来后,发现沈念洁的神态有些奇怪,但是她立刻又笑了笑。 刘瑜之看到她煞费一番苦心,所以不忍过分指责,回去的路上,相颜默默不语,因为她害怕被责怪。 “你骗我来,就是这个意图吗?” “那跟你说了,你会来吗?”相颜实在不懂,为什么她费尽心思,没一个人领情,明明他们俩品性相近,特别的合适结婚,怎么就互相看不对眼? “你认为我们有可能吗?” “见见面也没什么嘛,万一你俩看对眼了呢,我真的是一番好心。” “他是挺好的,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太冷酷了。” “他是外冷内热,将来一定对老婆很好的,他跟你一样,还没有看上眼的女孩子,拒绝了很多,他长得也挺帅的不是吗,这座写字楼里有多年轻女孩跑来打听过他的情况。” “你刚才不是悄悄去他办公室找他了吗?” “是的,我让他追你呢!” “他也不喜欢我对吗?” “没有,他称赞你了,但是你们互相的评价都差不多。” “因为我和他太相似了,基本上属于同一类人,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 “那岂不是很投缘?” “不适合做恋人。”刘瑜之顿了顿,又说:“因为,我们都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的人,所以根本不会喜欢与自己相似的人。” “什么?”相颜不能理解,“你们怎么会不喜欢自己呢?” “因为自己不是那么值得被喜欢,但是我们比谁都努力上进。” “是,是这样没错,你们都很努力很优秀,所以我才觉得你们相配。”相颜连连点头。 “我和他都需要被一个人治愈,但是我们互相治愈不了。” “原来你是一个情感专家。”相颜一脸更惊讶的眼神,这一刻突然对刘医生刮目相看,不再将她看成一个情感界的小白兔了。 “真羡慕你有时候这么单纯。” “他的长相不足以让你忽略这些吗?” “还是不够吧,没有那种感觉。”刘瑜之答道。 “他还不算帅气啊?我发现你对男人的长相的苛刻程度远远高于我。”相颜挺惊讶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你究竟见过几个男人呀,到底还对他们抱有多少幻想啊,像他的长相,他的身材,少说超过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了吧,你真的太苛刻了。” “你一言点醒梦中人,我就是苛刻,所以我才一直单身。” “你与他们相处过后,才能发现他身上真实的可爱啊,不要对男人有过度的幻想,你幻想的出来的那个人,事实上是不存在的,以你现在的心态,你有可能一辈子独身。” 刘瑜之听了也不反驳,她早已想过这个结局。 “我都替你们可惜,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最近我也劝过他,可是他不愿意走。” “我猜测,他还想再等等你。” “我现在连林云让也摆脱不掉了,韩智俊不会是他的对手,我也怕他受伤害。” “万一那个人哪天甩掉你,他还能及时捡漏呢!”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行情吗,怎么不是我甩掉他呢,你还是我的好朋友吗?” “我是你医生,兼情感顾问。” “那我跟你聊天是不是该付费啊,年结可以吗?” “可以,你自己定。”刘瑜之笑坏了。 “那我要跟你签一个无限期的合同,这辈子都捆住你!”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相颜摇了摇头,然后说:“我也不知道呢,林云让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因为第一次婚姻让他舍弃了很多,分割了不少资产给女方,所以他现在对于婚姻有挺高的要求。” “所以,那个人不会轻易松手,你就只能让下属离开你,那你认为他能去哪,他除了等着渺茫的机会,他还能干什么呢,不要随便剥夺别人的希望。”刘瑜之为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打抱不平。 相颜诧异的转过脸来,望了刘瑜之一眼。 “他又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而且还帮你很多,你不能谈个恋爱,把心腹给换了啊,傻不傻呀!” “我不是要换了他,也不是恋爱脑受男人唆摆,我是希望他遇到一个爱的女人,然后去结婚生子,在我身边,太耽误他了。” “他要是轻易就能结婚生子的人,早都去了,你看看我。” “以他的能力,在工作上又卖力,去了大单位都风生水起了,可能老婆有了,孩子也有了,即使我给他的工资比我自己的还高,我还是觉得愧疚。我总是觉得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他,我早把他当家人看待了,他什么时候能明白我的苦心呢?” “哎,原来被一堆爱意围绕着也很苦恼,我不敢回想我自己的生活,什么都没有。” “你有医术啊!” “我离称得上有医术,还有一段距离。”刘瑜之撑着太阳穴,有些犯困了。 “你又不愿意了解他,做财务的男人心思缜密,考虑事情又周全,你们医生是看惯生死,他们是看惯了人性,韩智俊说过,他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不爱钱,有的人平时斯文体面,满嘴仁义道德,有了钱财纷争后,他说简直换了一副面孔,一分也不退让,咄咄逼人。” 刘瑜之听到这番话,浅浅一笑,“一个看淡生死,一个看淡人性,难怪我俩没什么共同语言。” “其实他挺有钱的,有钱都不知道花的那种,你别看他平时话都没几句,是因为低调,三十岁未到,资产也过千万了,名下两套房产,还是我们公司的股东之一,这种小资生活最适合你了,他平时只顾着在公司里挣钱,也不回家烦你,工作忙到没空变心,也热爱健身,所以身体也好,这种条件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他估计就是知道自己拥有这些优势,才总是那么拽,吃定了我和这家公司都离不开他。” 听说他有些钱,刘瑜之又有点心动了,笑着说:“那你把车掉头吧,我再回去跟他聊聊?” 相颜笑到不行。 “那你怎么不喜欢他?” “我当然喜欢他,所以才想撮合你们啊,你们俩可是我最最喜欢的人了。” “那你怎么不自己留着?”刘瑜之又问。 相颜又笑了,“你以为我不要才推给你的呀?” “我不可能跟他谈恋爱的,要是哪一天感情不和,就事业爱情一起毁了,人在他手里,财务也在他手里,换成你,你敢吗?” “你考虑的还挺周全。” “女人的脑子要永远保持清醒,男人们就是这么考虑问题的啊,我从小受男人的影响挺重的,家里三个男人,上大学后就跟男人谈恋爱,创业后认识的男人比女人多,简直就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但我还是喜欢跟女孩子在一起,尤其是和你。” “你其实也很感性的,你要能做到他们的冷酷,也会幸福很多。” “我真的希望你们俩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所以才想到了今天这一出,你看不上他没关系,可千万别生我气呀!” “没有啊,谢谢你高抬我,其实我根本配不上人家,他都千万资产了,我银行账户里的积蓄才刚达六位数。” “你不是都工作四五年了吗,你们医院对职工太狠了,你这样的高端人才,收入和能力严重不匹配啊!” “那你快点开一家医院吧,我去应聘。” “你以后不要买衣服护肤品了,我承包了,吃饭也去我那吃,应该就能存上钱了。” 刘瑜之没有接话,她手臂撑在车窗上,这会儿静下心思,才想起来问:“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喜欢他?” “你说小沈啊?” “嗯。”刘瑜之察觉到那个小姑娘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周末也心甘情愿陪着他加班,这肯定不一般。” “是吗,我天天在办公室,也没留意。”相颜疑惑道。 她们都离开公司以后,沈念洁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发觉他一直沉浸在工作之中,她眼神很幽怨的望着他,他也丝毫没有留意到。 沈念洁关了电脑,拿上黑色的链条包包就离开了,也没有跟上司打招呼,因为他也不在意她。 这份新工作离家将近四五十分钟,还没算上堵车的时间。 今年初离职后,家里托亲戚安排好了一份工作,也是一家正规的公司,待遇不错,走路回家就十分钟,但是那时候这边已经面试上了,所以没有去。 她是独生女,家里很宠,尊重她自己的选择,新买了一辆白色大众polo,从小就没吃过苦,现在每天早上七点就起来了。 韩智俊是她上班的唯一动力,谁会礼拜天任劳任怨的陪着他加班啊,他年长那么多,应该很明白她的心意,却还跟别的女人谈笑风生! 沈念洁一想到这里就哭了,这么大了,一有事就打电话给妈妈哭诉,“妈妈……”却只会哭,也说不出来哪里委屈。 “什么工作这么累啊,下周一就辞职,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 “啊……”她哇哇的哭了,视线都模糊了,路都看不清楚了,幸好路上的车辆不多。 “别哭,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情,挨领导的骂了?” 这时候,韩智俊的电话打过来了,沈念洁立刻就止住了眼泪,小肩膀抽抽搭搭的,“妈妈,领导打电话来了,我要接一下的。” 沈念洁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然后努力收拾了一下情绪,接通电话后,“韩总。” “你走了?”韩智俊的语气有些生气似的。 “干嘛?”沈念洁带着很重的鼻音,然后嗓音低低地说:“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事情等到下周一做。” “好。”韩智俊说完就挂了电话。 沈念洁看着这么快就挂断的电话,哇哇的哭得更大声了,难道除了工作,就一个字都不能多说吗? 除了在高中时期暗恋过同班的男生,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喜欢别人,一路上都在哭,哭得眼睛都肿了,回家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晚饭也不吃了。 父母亲急坏了,小声敲着门问:“是不是在公司受委屈了?领导骂你了?” “不是,我就想睡觉,你们别烦我。” 周一早上,沈念洁还是难过,根本不想见到他的脸,但还得给他发消息请假,“韩总,我身体不舒服,请假一天。” “发烧了吗?”韩智俊很快回了过来。 他第一次关心她,但是沈念洁也没有开心的感觉,“就是觉得头疼得厉害,我明天过去上班。” “好好休息。”他发了过来。 沈念洁看着冰冷的聊天框,又哭了,心里忐忑不安的在家里躺了一天。 第二天,沈念洁一大早就醒了,试穿了一身白色西装裙,内搭浅灰色的半高领针织薄衫,这是刚毕业的时候,妈妈送给她的。 她在镜子前,左看右看,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像是小孩子穿大人衣服一样别扭,最近觉得合适了,她身上已经有了些许成熟女人的气韵。 她来到了公司后,如愿以偿的获得了一堆好评,出纳魏婕也是一个年轻女孩子,一直夸她这身衣服很漂亮,很衬她,最近两人关系很好,私底下告诉了她很多公司的事情。 她看向韩智俊,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她,但是他却脸很黑,好像谁得罪他了一样,他应该不喜欢下属们谈论工作以外的事情。 沈念洁心情也受影响了,刚坐到工位上,就听到领导喊她,“小沈,过来我办公室。” 沈念洁走到他办公室,目光也不敢直视他,他给她安排了一大堆的工作,完全没过问她的身体情况,沈念洁内心很失落,回到工位,就开始努力的工作了。 九点钟,相颜刚在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沈念洁就乖巧的站在门口敲了门,“相总。” 相颜抬头时,满脸惊讶,然后说:“呦,今天这身裙子很漂亮啊!” 沈念洁害羞的将披散的头发别到耳后,“相总,我这样穿会不会太成熟了呢?” “不会啊,很适合你,就该这么穿嘛!” 沈念洁心里很快乐,有一个美丽又懂得鼓励员工的老板真好啊,她没有后悔在这家公司就职。 相颜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盒,笑着问她,“这是什么?” “哦,上周末您请我吃了那么贵的日料,我回家后就跟妈妈说了,妈妈让我带一份肠粉给您尝尝,今天一早起来现做的,还是热的。” 相颜看到她笑得甜美,心里也暖暖的,小姑娘今天将头发披散着,开始化淡妆了,戴了耳饰,看来刘医生说的话,是极有可能的,都说女为悦己者容。 相颜笑着说:“那就谢谢了,我正好没吃早饭。” “那我以后经常给您带,好吗?” “这太麻烦了,不用了。” “您先尝尝,合不合口味?” 相颜拿起不锈钢筷子,尝了一口牛肉肠粉,“还是热乎的,很好吃。” “您喜欢就好。”沈念洁开心的手舞足蹈。 “前几天,韩总说你做事情挺细心的,财务知识也很扎实,打算给你提前转正了。” “真的吗,韩总真的这么说吗?”沈念洁开心极了,一对明亮的眼睛像星星一样。 “他对你挺满意的,你要再接再厉啊!”相颜一语双关,希望小姑娘能够听懂。 其实相颜也感觉到,一向对待下属都很严厉的韩智俊,对这个小姑娘很宽容厚待了。 “嗯。”沈念洁更害羞了。 “这个肠粉味道很好,你妈妈厨艺了得啊,你真幸福!” “因为我从小味觉比较挑剔,只喜欢妈妈做的饭菜,所以我妈妈一直都在精进厨艺。” “你有一个好妈妈,你也是个乖女儿。” 沈念洁犹犹豫豫好半天,才小声地问道:“相总,上次来的是您的好朋友吗,她和我们领导很般配……” 沈念洁这么问,是希望老板给她否定答复的,但是相颜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直没说话。 “是不是我不该问啊,对不起,我回去做事了。”沈念洁说完,就面红耳赤的跑出了老板的办公室。 “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没想到她平时一声不吭的,对于自己的事情,还挺勇敢的!”相颜边吃着肠粉,默默的想道,嘴角边会心一笑。 第86章 小禾 晚上,林云让预约了一家高级法餐厅,她之前随口一提的省内第一高楼的顶楼餐厅,他就记在了心里。 今晚,他穿墨蓝色的西装配了领带,相颜一身浅黄色毛呢裙,被他牵着手,走进去就是暗暗的。 昏暗系的灯照,黑色的星空顶又透着浪漫的氛围,暗红色的帘布隔绝着,每一桌都比较独立,私密性很好,非常适合约会谈话,临窗还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 餐厅正中央的区域,从天花板往下是一个巨大的玫瑰花瀑布,即使人均消费很高,餐厅内依然坐满了客人,且衣着华丽,他们素质都很高,说话的声音很低。 点餐的时候,相颜看到菜单上有白松露,就毫不犹豫的点了。 不一会儿,两个服务员戴着白手套,端过来切好的面包和黄油,就连面包都是小而精,面前一堆的餐具,她平时很少吃法餐,都要忘记怎么使用了。 相颜仔细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欣喜的说道:“有时候,缘分真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是不是?” 林云让看她这么开心,也说:“是。” “如果公司内部真成了一对,真是一桩大喜事。” “但是,职场恋爱不是什么好的风气。” “现在的年轻人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哪有时间出去认识朋友,还不准在公司里找对象,那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你自己的公司,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那你以后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随你。”林云让喝了一口香槟,嘴角含笑,“我喜欢你做事情与我有商有量,这样我就不追究了。” “嘁,我可不是跟你汇报,我只是想找个人一起八卦。”相颜脸上的小表情很可爱。 相颜用黄油刀蘸取了一点黄油,林云让也不吃,只是欣赏着她小小口优雅的进食。 这时候,手机响了,他汇报说:“应该是小禾找我,我接一下。” “嗯。”相颜嘴里还裹着食物。 林云让接起视频,小禾在那边奶声奶气的喊道:“爸爸,爸爸……” “唉!”林云让幸福的应答着,面露笑意,然后调低了通话的声音。 “爸爸,你现在哪里?” “爸爸在外面吃饭呢。” “哦,你总是上班和在外面吃饭。” 相颜抬头看着他,一脸看笑话的意味。 小禾有些生气的问道:“爸爸,你为什么老不来看我?” “爸爸的工作很忙呀!”林云让对待女儿也是非常宠爱,说话变成了哄着小宝贝的语气,看样子他已经被女儿拿捏的服服帖帖了。 “可是,我今天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看我,妈妈跟我说,你爸爸不要你了。” 相颜又抬眸看他,听到他手机里的小孩子说话的小奶音断断续续的,嗓子都哭得哽咽了。 林云让一愣,用无奈的眼神看了一眼相颜,前妻还是那样的口无遮拦,他哄着孩子说:“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不要哭了。” “爸爸,这一次,我是真的想你了,你什么时候能来看我和妈妈啊?” “等爸爸忙完这段时间好吗?” “爸爸,你老是忙什么啊,忙这么久,你是不是真的不要宝宝了?”小公主的眼泪如珍珠般掉落,但是中文的表达能力依旧很好。 “哭鼻子不好看,收一收眼泪。”林云让很不好意思让相颜看到这一番父女情深的场面。 “我这都是想你想的……”小公主最听她爸爸的话,忍住了哭声,但是这一声哽咽听得她爸爸快要心疼死了。 “都是爸爸的错,要乖,不哭了好吗?” “那我不哭了,你会来看我吗,明天就来好吗,今晚就坐飞机过来,好不好?” “明天去不了,下个礼拜可以吗?” 小公主擦了一下眼泪,爸爸的承诺向来都是可以兑现的,她就不再难过了,反而笑了起来。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小花猫。” “嘻嘻嘻……”小公主可爱的笑声传了过来,拿着粉色的小兔子遮着自己的脸,可是眼睛已经哭红了,长睫毛也是湿湿的。 相颜闲着无聊,用刀切了一口烟熏三文鱼,周围都是奶酪酱汁,吃进嘴里就是很复杂的味道。 “小禾,爸爸给你介绍一个人,这是相颜阿姨。” 相颜先是一愣,然后咽下一口嘴里的食物,对着镜头,生疏又热情的挥了挥手,温柔的说道:“你好啊,小禾。” 相颜鲜少与小孩子打交道,不太懂得现在的小孩子的世界。 相颜第一次见到他女儿,柔软的黑色长发,牙齿有些稀疏,像白白的小贝壳一样,看来是要换牙了,身上穿着米白色毛衣裙子,圆圆的大眼睛占满了她的脸,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女孩,笑声也甜甜的,太招人喜欢了。 “阿姨,你能和我爸爸一起来看我吗?”小公主破涕而笑,笑得甜美极了。 “好啊,阿姨有机会就去看你,你想要什么礼物吗,阿姨带给你。” 小公主摇了摇头,“我不要礼物,阿姨不要破费了。” 相颜忍不住笑了,她真的喜欢这个孩子,她们的第一面就很投缘。 “宝宝,相颜阿姨的英语很好,你们用英语聊。” 两个人都突然愣了一下,相颜用“你好烦”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他却乐不可支。 “你和你爸爸说话吧,阿姨就在一旁看着你,可不可以呀?”相颜越发喜欢这个孩子,想多看几眼,她以前没想过给任何孩子当后妈,如果是这个小公主,她只能认栽了。 小公主点了点头,一直开心的拍手手。 “禾禾,过来喝牛奶了,让你妈妈跟爸爸聊一会儿。”手机里是一个长辈的声音,应该是孩子的外婆。 相颜听的出来,长辈们有意给他们制造机会单独聊天,也有可能是掐好了时间才打电话过来的。 相颜只是猜测,心里不是滋味的切了一小块菲力牛排,蘸取褐色的酱料,入口有淡淡的酒香。 这时候,服务员又上了一道龙虾羊肚菌,桌上已经摆不下了,相颜示意他们撤掉一些菜盘。 林云让将手机放到一旁,开始就餐,没有与他前妻面对面,只是例行公事般交待了几句。 相颜悄悄挺直了身子,偷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是一个长发的美人。 林云让似乎察觉到了,所以将手机屏幕移动了一下,他似乎不想让她们见面。 “你不要总在孩子面前乱说话。”林云让的语气很冷淡,似乎在跟一个陌生人讲话,但是他这么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又让人觉得他们关系很不一般。 “我乱说了吗?” 他的前妻虽远在美国,也听说了他谈恋爱的事情,所以就急不可耐了。 “我现在还有事,不说了。”他的态度十分不耐烦,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这个态度。 “在应酬吗,你还能有什么事?” 林云让叹了一口气,“我不需要跟你汇报了吧?” “我听说,你要给小禾找个后妈?” “小禾只有你一个妈,这件事情,我会亲自跟孩子说,你不要再在小孩面前胡言乱语。” “你敢结婚,凭什么不让我跟孩子说啊?”对方已经接近歇斯底里。 虽然他们坐的位置很偏,但是这么一句话,突然引来了前座客人的侧目,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林云让没有回话,直接将电话挂断了,然后将手机调了静音,屏幕直接翻盖了过来。 “对不起,影响你就餐的心情了。” 相颜摇了摇头,她很体贴的说道:“没关系。” “小禾最近老是哭着嚷着,让我去美国看她,或许是她妈妈跟她说了什么,小禾妈妈有时候脾气急躁,但是做不出什么坏事。” “女人的崩溃,都是被你们男人的冷酷所引起的,一切要怪你。”相颜对此很感同身受,她心里没有女性之间对立矛盾的思维。 “可是,我不认为离婚后,还得对她尽什么义务。”他接着说:“何况我们已经在交往了,这样对你也不公平,你还年轻,不需要给任何小孩当妈妈,我将来也不要求你对小禾怎么样,小禾有很多长辈疼爱,所以你心理上不必有任何的负担。” “你平时多久去看她一次?” “有时候两三个月,有时候半年,看工作的忙碌程度。” “你要多陪陪孩子,小禾多可爱啊,她很爱你。” 服务员端来了今天的重头菜,白松露烤花菜,浓浓的白松露香味飘了过来。 林云让很宠她,笑着说:“这不是你钦点的吗,快吃吧。” 他们安稳的吃了一些食物,服务生上菜的频次很高,来来回回的忙碌,虽然已经饱腹了,相颜还是选了一个椰奶冰激凌,甜品也少许要了一点,小肚子吃得撑撑的,全怪到他头上,“你害得我要长肉了。” 离开的时候,林云让很亲昵的搂着她的腰,“你太瘦了,多吃点,一点也不会胖的。” 回去的路上,相颜主动要看小禾的照片,他就将手机递给她,林云让将她搂在怀里,两人挨在一起看着孩子的照片。 他只关心,“你小时候可爱吗?” “那当然了,不过小禾比我小时候还漂亮,这么小鼻梁已经这么高了。”相颜靠在他的肩上,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很像你,尤其是鼻子。” “她刚生下来的时候,小小的皱巴巴的,头上也没有头发,但是一双大眼睛又圆又黑,可喜欢哭了。”林云让谈到女儿时两眼冒光,忍不住的笑意,也满是自豪的,“视频里她看起来是不是脸圆圆的,其实她脸小小的,这也比较像我。” “那你怎么没多生几个?” “你!”林云让气得掐紧她的细腰,点一下她的鼻子,“你就不会吃醋的吗?” “因为你的孩子很可爱,你要是有了儿子,我就不用亲自生了。” “不管我有没有儿子,你都得给我生孩子,我想要我们的孩子,知道了吗?” “这么说,你在外有私生子了?” “胡说八道!”他气得要捏她的脸。 “我现在年纪大了,恐怕也生不出这样漂亮的孩子了。” “既然这样,我们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他凑近了她的鼻端,将她紧紧压在车座上,这样可吓坏她了,缩着脖子,紧紧闭着双眼。 林云让的声音很轻,凑到她的耳边笑着说:“也就逞点嘴皮子上的能耐,还没怎么就吓成了这样。” 相颜脸红红的,然后推开他,娇羞的说道:“杜师傅在开车呢!” 相颜对于他的生活开始感兴趣了,既然准备好了交往,了解他的家庭是必要前提。 “你上次见女儿是什么时候?” “过年时,他们都回来了,跟我在一起待了几天。” “你还是幸运的,起码拥有了一个孩子。” “刚离婚的时候,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我对她也没什么感情,现在我也想和女儿生活在一起,但是小孩跟她妈妈在一起很开心,我问她想不想跟我住在一起,她说不愿意离开妈妈,我问她是不是只想跟爸爸出去玩,她说可以跟爸爸待两天,因为担心妈妈会挂念她,她还总问我为什么别人家的爸爸妈妈可以住在一起,我对她很愧疚。” “她好懂事啊!” “她越是懂事,我越是心疼,我没怎么尽过当父亲的责任。” “你多挣些钱给她,弥补你当父亲的遗憾。” “钱真的可以弥补吗?”林云让陷入沉思。 相颜发觉他也是一个特别容易不开心的人,常常谈到遗憾的事情,他立刻就不开心了,其实他对待家里人很感性。 “我最近也想孩子了,你陪我去一趟美国吧?” “我得回家找找护照放在哪儿了,大概是丢了呢!”相颜托着脸,但是他失望的神情让人无法拒绝。 “丢了也得补办,这次必须得去,知道了吗?” “好吧,就当去度假了,我才去过一次美国。”相颜嘀咕道。 第87章 送她回家 叶礼融请了半个月的假照顾奶奶,一家人瞒着奶奶,在医生的建议下,切除了部分癌变的胃组织,还进行了第一期的化疗。 虽然请了护工,他也亲力亲为的照顾着奶奶,小时候父母外出开饭店,他就跟着爷爷奶奶住在乡下,所以他从小就跟爷爷奶奶感情很好。 这段时间,他也病了,断断续续的低烧了一周,头脑里总是晕晕的,有些咳嗽,就算是病了,也坚持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整天电话不断的,整日里也没空顾及自己身体上的难受,所以持续了一个月都没好。 这段日子,奶奶问了无数次,“颜颜去哪里了,我都住院了,她也不来看我,你打手机给她,让她看看我躺在医院里,她就会立刻回来看我的。” 叶礼融本来就不知道怎么跟家里说离婚的事,奶奶突然又得了这么重的病,更不能让老人家承受更多坏消息了。 叶礼融依旧哄骗着奶奶,“她要是看到您这样,又该心疼的哭了,等您恢复好出院了,她就回家看您。” “是的,颜颜肯定要为我哭的,她本来就瘦弱,要瞒着她,等我好一些,再叫她回来。” 术后,奶奶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就像萎缩了一样,连脸和头骨也比以前小了很多,因为化疗,头发都掉光了,她从年轻时就爱美,总是梳着两个麻花辫,现在只能戴上了帽子,叶礼融有时候真不忍心看。 叔叔和婶婶在手术当天回来了,第二天就回去上班了,今天母亲将饭店的生意都抛下了,回来照顾奶奶,接替他一段日子。 叶礼融回到市里时,已经天黑了。 他一连给相颜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是正在通话中,他还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她给拉黑了。 这件事是瞒不了多久的,奶奶总想要见到孙媳妇儿,而且他也很想见到她,这段日子,他也很脆弱,根本不敢让自己想起她,一想起就眼眶湿润。 每天,周亦心加班到家,都累成一滩软泥,洗完澡就躺在床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对那个人的思念就会漂浮起来,她还不敢沉浸的太久,就连想念他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因为明天还要上班,困了,她就睡着了。 她心里也渴望睡着,这些天日思夜想都是他,已经一连好几晚都梦见了他,在她的梦里,他也不说话的,那么的冷酷。 白天上班时,周亦心有些恍恍惚惚的,心里总是忍不住的想他,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自从星尘庄园的团建后,他已经一连半个月没到公司,以前他很少请假,也是偶然间听说,他最近不在公司,好像是家里有事,请假了。 但是,他离婚了都没有请过假,这次怎么会突然半个月没有来公司呢,他应该是离开了这座城市。 以前隔两三天能见到他一面,已经很幸福了。 周亦心用指尖去抚摸湿润的眼角,心里感到无边的恐惧,如果有一天,他永远的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那该怎么办呢? 她不知道在星尘庄园时发生了什么,彭周绮回来后,也没有在部门说过什么,倒是听说了他部门里的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在他面前争宠,争着表现自己的职业能力,而且明明还没到夏天,就穿着清凉,故意在他面前走光,吸引他的注意,他在会场都吓得逃走了。 她们之中有些已经结婚生子,对他不是那种情愫,因为他们部门待遇挺高的,而且年底的奖金由他分配,因此你争我夺的现象变得愈演愈烈,就连集团的大领导们都知道这件事。 不过,这种情况在职场中很常见,也无可奈何,女人多的地方就是非多。 中午到食堂吃饭,周亦心去的很晚,食堂里人不多,没想到居然看到了他走进了食堂的背影,周亦心喜出望外,但是他很明显的瘦了一大圈,就连背影都充满了疲惫感,不知道他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周亦心眼里酸涩。 他坐在领导们那桌,脸色很差,即使他皮肤白,也掩盖不住那份疲惫,憔悴的差点认不出来,好像还听到他咳嗽了两声。 领导们关切了他几句,周亦心也很想知道他的状况,但是他说话很少,而且食堂里嘈杂,什么也听不清。 周亦心很难过,心里将一切过错归到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身上,她为何要这么折磨他,相爱十余载,为何要这么伤害他? 晚上,周亦心又被迫加班了,一无所有的单身女性,就是被看不起,哪怕用晚上有事来搪塞都没人理解,领导只会觉得,你回到家又没事,加班是天经地义的。 周亦心加班到九点半,焦急的在等电梯,这个不早不晚的时间点,最后一班公交车应该赶不上了,坐地铁还得走一段距离才能到家,很不安全。 离婚之后,叶礼融也习惯性的留在公司,电梯门开了,周亦心惊喜的发现他也站在里面,她悄悄的走了进去。 “叶经理,您也加班吗?”周亦心主动问他,级别低,总不能指望上级先开口打招呼。 “嗯。”他回道。 两人沉默良久,周亦心也不擅长跟领导套近乎,要不她的处境也不会这么差。 “怎么会这么晚?”叶礼融主动问道。 “我们王科长说头晕,他先回去了,我帮他做了一个ppt,下周一开会要用的。” “怎么回去?” “坐地铁。”周亦心始终低着头。 电梯门合上以后,他才说:“我送你吧。” “我家,跟您家不顺路,太麻烦了。”周亦心脱口而出,脸颊毫无征兆的红了。 叶礼融没有说话,他已经不住在那边了,他们好像都知道他曾住在这个城市里最理想的居住地。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绅士的坚持,“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我送你。” “……谢谢您。”周亦心哆哆嗦嗦的应道,现在一看到他就很紧张,她也不知道为何这样,两年前的她都没有这么胆怯过。 电梯门开了,叶礼融扶着电梯门,示意她先出去,受到这样的礼遇,让周亦心很不适应,她低着头,先走出了电梯。 虽然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了,地下车库里还是一股凉气,车库里一个人都没有,有些让人害怕。 但是,周亦心一直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很有安全感,很幸福。 如果每晚都可以碰到他,她愿意天天加班,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听说领导开车的话,坐后座会让领导变成司机,她可不敢,可是主动坐在副驾的话,好像更不妥当。 周亦心站在他车子的右侧,很妥帖的问了一句,“叶经理,您看我坐哪合适?” “你坐副驾吧,帮我看看地图导航,你住的地方我也不是很熟悉。”叶礼融已经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周亦心简直心花怒放,自顾拉开副驾的车门,小心翼翼的坐了进去,然后自己绑上了安全带。 车里的温度有点冷,他们又没有谁主动开口说话,显得更冷了。 这种安静的氛围令人感到尴尬,周亦心觉得心里乱的很,她怎么鬼使神差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她也不知道,此刻她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虽然他们相差不过五岁,但是他好像离得很远,没有同龄人的相处气氛。 周亦心侧过脸,却没敢看他的脸,他是那种不怒而威的长相,让人不敢轻易直视,只见他好看的手从白色衬衫袖口探出来,手很白,骨节分明,他是看一眼就知道是一个很干净讲究的男人,他身上有一种酸乳的香味,她闻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也有可能他刚吃过什么很香的食物。 她特意又看了一眼他的左手,还是没有对戒。 叶礼融一直不说话,周亦心只能一个人胡思乱想了起来,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 她胆小委屈,褐色的眼睛渐渐浮上了一层水汽,她是极害怕被看轻的,主动在男人的眼里会变得廉价。 叶礼融突然轻声地咳嗽了起来,听得出来在克制,才没有咳得更厉害,然后,两边的窗户突然往下滑了一点,春天微凉的晚风吹了进来。 “我有些感冒,怕传染你。”他说。 周亦心却忍不住快乐了起来,这是近两年以来,她觉得生活中最有希望的一刻,她已经27岁了,她有预感自己人生的运势在走下坡路,何不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呢? “我每年春天的时候都会感冒一次,今年也是咳嗽一个月才好了,不过我白天还好,总是夜里咳嗽。”周亦心是有些活泼的。 他却没说话。 “你呢?”周亦心又问。 “我几乎不感冒,几年也不会感冒,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病了一个多月了还没好转。”他又咳了几声,咳得挺厉害,这次干脆没有隐藏了。 周亦心眼里的光彩熄灭了一些,他是在暗示前妻对他而言很重要吗,从来不生病的人,也会病倒。 周亦心正准备找新话题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小声的说:“妈妈,我快到家了,不要担心。” 罗素芳不放心的又嘱咐了她几句,周亦心连连点头说是,然后急促的挂断了电话,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她说:“我妈每天都会接我,无论多晚都会等我回家。” “长辈担心是正常的,以后尽量不要加班了,晚上回家也不安全。” 周亦心默默想道,“谁愿意加班呢,你倒是把我调去你们部门啊!” 听说,他所在的规划部是整个集团里工资待遇最高的,而且他从不苛待下属,为人也很好,经常为员工争取福利,是一个难得的好领导。 她正想聊一下十四五规划,她想表明自己也都努力钻研了,每天强国学习的三十分钟,她很认真的在学,万一能够被调过去呢,她确实不想再在这边受苦了。 但是,还没等她酝酿好怎么开口提,她家已经到了,她真后悔自己租了这么近的房子。 叶礼融停下车,耐心问道:“是这里吗?”他歪头去看小区的名字,看到一个瘦弱高挑的中年女人站在小区门口。 “是的。”周亦心很不满意自己的表现,临走时,她很客气的说:“谢谢叶经理,您回去开车小心。” 他点了点头。 周亦心刚下车,罗素芳便走了过来,好奇问了她一句,“谁送你啊?” “没有谁。” 罗素芳不信,周亦心又解释说:“公司领导顺路载我,我们回去吧。” 周亦心拖着母亲的胳膊进小区了,但是母亲频频回头,车窗紧闭着,也没看清楚车里的男人长什么模样。 叶礼融见到她们母女俩安全的进了小区之后,也没有多停留,缓缓开车走了。 “是什么领导啊?” “楼上的一位部门老总,我们集团部门很多,说了您也不懂。” “哦,那他结婚了吗?”罗素芳直接问道,看女儿心情不错的样子,好像挺喜欢那个男人。 “他离婚了,全公司都知道了。” “离过婚?”罗素芳语气不太好了。 “没有孩子,他还很年轻,是我们集团受提拔最快的青年领导,听说他有一些背景,所以仕途才这么顺利。” “人品怎么样?” “人品很好啊,但是性格一向比较冷漠,你刚才给我打电话嘛,我跟他说了你来接我,他也没有说跟你见见,可见他对我没那个意思。” “那他为什么送你回来?” 周亦心挽着母亲的手臂,嘟着小嘴巴,“也许正好看到我了,所以绅士的送一下吧,天这么晚了,我一个女孩子确实不安全,是别人他也会送的。” “你喜欢他吗?”罗素芳直接问女儿。 周亦心咬了下嘴唇,她心里的这个秘密连母亲也要隐瞒的,“我也说不好,他很有女人缘的,但是我又觉得我们不合适。” 周亦心对谁都不敢说真心话,她明白是非对错,但是爱一个人,心里是控制不住的。 “那就不考虑了,我女儿也不一定要考虑一个高傲的离异男人。” “其实,我也不太钟意离过婚的,如果他真的那么好,他的前妻怎么会不要他呢?”周亦心自说自话,“有一些别人介绍的条件倒还不错,但是为人不诚恳,从长远看,我认为一定不会有好的结局,那就不必开始了。” “总还会有更好的。” “妈妈,我已经二十七岁了,好运不会轻易降临给我的,您知道吗,我将来很可能嫁不出去。” 母女俩已经走到家门口,罗素芳用钥匙拧开家门,默默无言。 “如果我结婚了,我们就不用住这么破旧的房子了。”周亦心很愧对母亲。 “你将来一定会有很好的生活。”罗素芳安慰她。 “我也不知道您哪里来的勇气,总认为我可以嫁的很好,我却觉得我三十五岁依旧是这样的状态,我五年内离不开这家公司,这意味着五年内我不会认识新的朋友,我会一尘不变的度过每天。” “那怎么办呢,难不成你主动去找他吗?” “男女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楚。” “你可不要胡来!” “您不知道有些女孩子为了金钱利益,她们甘愿牺牲一些很珍贵的东西,她们也都在努力的争取自己应得的,而且她们各方面都比我优秀,而我这样的平凡,我不争取的话,将来什么都不会有的。” “你不能那么想,别人是别人,你不能堕落。” “我不是堕落,我主动靠近他,您觉得这个事不可以吗?”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罗素芳叹气,“你只要开开心心,至于嫁不嫁得好,这不是我对你的要求,总之婚姻要慎重。” “女人能够嫁得好,也有手段的,要不然怎么能让男人愿意跟她结婚呢,我绝不愿意下嫁,我要别人都称赞我嫁的好。”周亦心闷闷不乐,究竟问题出在哪里,他才那么冷漠。 第88章 心软 叶礼融又一连给她打了几通电话,一直占线中,他无奈的放下了手机,昨晚也是这样的情况,他想了一夜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他独立的一间办公室不大,一张红色实木办公桌上整齐的摆了一堆工作资料,他坐在一把黑色的椅子上,台式电脑斜放在桌子右侧,一台惠普的打印机,身后靠墙放着一个红色办公柜,从透明玻璃看到里面摆放着很多书籍,以及一排排蓝色文件盒,两张红木皮座的会客椅子,进门后,墙边上一个放茶杯和热水壶的柜子,就几乎已经装满了。 下属敲敲门进来送材料给他,说话时甜美,“叶经理,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他没有抬头,还在看着手机,“我等会儿签。” “好的,我给您放桌上了,有什么问题您再喊我。”漂亮的下属笑容可掬,他的下属们确实各个都能力强,用不着他烦恼。 叶礼融起身去关上了办公室门,以前还可以忍到晚上,现在是白天也支撑不住了。 别人都说,他将几棵普普通通的绿植养得不错,古铜色的花架上摆着一盆绿萝直接拖到了地毯上,一盆吊兰抽出了几根新藤,还开出了白色的小花,近来因为缺乏浇水和关爱,已经不再生机勃勃了,跟它们的主人一样。 他没有失恋的经验,不知道这样的痛苦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还是永远伴随他一生? 每一天,从睁眼开始,叶礼融的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随时随地的告诉他,她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有时候,他真的很忙,只能跟自己说,现在没空,晚一点再想,隔不了半个小时,这个念头又重新冒出来。 有时候,他好不容易不想她了,又因为与她有关的小事而联想到她,这么反反复复的度过着失去她的每一天。 他以为对她的思念,会像流逝的时光一样,慢慢的消退,没想到这段时间想念她更频繁了,夜里总是梦见她,他就这么每天每夜的被折磨着,怎么才能忘记她呢,他一直找不到方法。 自从离婚后,他总处于极度悲伤的境地,世上没有一件事能够让他真正快乐起来,以前一想起她就充满了幸福和力量,现在只有无尽的煎熬,时不时有一把刀子刺进胸膛,“痛入心扉”不再是形容词,他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结果,可是结果明明都在眼前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转折? 如果往后余生都要这么度过,他怀疑自己活不过四十岁,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健康体魄已经被毁损了,以前他常对她说,你要像我一样爱护自己的身体,医院休想从我身上赚走一分钱。 可是,与她分开的这两个多月,他常常失眠,又连续病了一个多月,输液,吃了好几盒药,以前他的嗓子都咽不下去药,现在终于学会了一次吞下好几粒,他拿起水杯,同事推荐的咳嗽特效药,颇为有效,他拿起两粒,抬头一咽就下去了。 这个药吃了,人就昏昏沉沉的,经常这样背靠在椅子里,闭着眼,一点贪生的意识都没有了。 他很想再好好的看她一眼,他常常在清醒的状态里,心里想着她,“对不起,你快回来吧,我想你。” 他迫切想要再见她一面,下班后直接去绿映山庄吗,以什么理由敲门呢? 他又不敢真的去找她,只不过,当忍受不了疯狂思念的痛苦,就产生了去找她的念头,仅仅这个念头,足以支撑着他每一天的生活。 今年,是他活着的三十二年里,命运最悲惨的一年。 奶奶的电话又打来了,叶礼融抹了一把脸,然后接起了电话,奶奶在电话那头急切地说道:“你爸妈已经送我回家了,你不要担心我了。” “嗯,要听医生的叮嘱,清淡饮食,以后要改掉重油重盐的习惯。” “我知道了,颜颜在吗,让颜颜听电话。” 叶礼融也是无奈,长辈有时候跟孩子一样,任性要哄,他一向很孝顺,对于家人无条件的包容,更何况是从小最疼他的奶奶。 “奶奶,现在是上班的时间,她在自己的公司里。”叶礼融熟络的撒着谎。 “昨天晚上,你说她在加班,我让你赶紧去接她回家,你也不愿意,她身体一向不好,不能太累了……礼融啊,你还要多努力,以后让颜颜不要上班了,我为什么每次给你打电话,颜颜都不在你的身边,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的孙媳妇呢?” 奶奶一直责怪他,叶礼融却一点点反对的语气都没有。 “我太想她了,你现在跟颜颜说,奶奶要病死了,让她一定回来看我。” “奶奶,你不要乱说话。” “我又不是乱说话,我真的担心临死之前,还能不能见上那孩子一面?”奶奶一边哭着,一边责怪,“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啊,你怎么惹着她了,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给她打电话呢?” “奶奶,您别难过了,我一定让她回去看你。”叶礼融害怕她说出真相,这个时候,奶奶不能受到一点点刺激。 “你答应过我,我只要一出院了,你就会告诉颜颜,让她回家看我的。” “好,生气对身体不好,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叶礼融又硬着头皮给她打电话了,但是拨打她的手机却一直打不通,他猜想自己已经被她拉入黑名单了。 他突然想起,拨打她的办公室号码。 以他对她生活作息的了解,每天基本上十点多钟,或者下午三点左右,她应该都在公司。 果然,她很快就接起了电话,“你好,哪位?” “是我。” 这熟悉不过的声音响在耳畔,相颜惊了一吓,五月份的天气里,突然间一身冷汗,大意了,他怎么会打到办公室来? “什么事?”相颜打算长话短说,以他的性格,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叶礼融支支吾吾的,心脏也跳得很快,久违听到她的声音,他变得像青春期一样悸动。 “请说。”相颜语气不太好。 “奶奶病了,她很想见你。” 相颜半天不说话,不知道怎么拒绝。 “胃癌,今天才出院,爸妈刚刚送她回老家休养了,自从手术后就天天都说想要见你,我也不忍再拒绝她,你可方便……” “什么时候的事,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前不久查出了胃癌中晚期,然后在县医院切除了一部分的胃,最近刚完成了第一次化疗,我怕打扰你,但是她每天都想你……” “我近期要出国,可能没办法过去了。”相颜被他伤透了心,连带他的家人,她都不想原谅。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先生,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子呢?” “老人家是见一面少一面,我只是不想让她失望,如果你为难……真的对不起。”他的语气卑微了起来,却没办法再勉强了。 这个时候装什么可怜,以前不是很高傲吗,你也有求我的时候啊! 相颜强忍着没有说出难听的话,毕竟他曾经对她有过诸多照顾,但是她立刻挂断了电话,心脏砰砰乱跳。 她捂着胸口,很久没发作的乳腺又隐隐的痛了起来,简直就像是上辈子欠他的。 相颜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整天都始终不安,晚上八点多,还是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她们俩聊了很久,奶奶高兴坏了,听语气,差点就完全病愈了。 原本只想着打一个电话就完事的,不过她太心软了,忍不住奶奶三言两句的哄,最后居然没有拒绝奶奶让她回一趟老家的请求。 叶礼融正愁着怎么跟老人家解释的时候,奶奶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奶奶喜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颜颜要回来看我了,我真是高兴坏了,我感觉身体好了大半,明天就可以下病床了。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让你妈妈准备好吃的,你爷爷养了一池子的鲫鱼,颜颜最爱吃我做的清蒸鲫鱼了,我要亲手给她做,放上她爱吃的黄豆酱,幸好我去年就晒了一大缸呢……” “奶奶,你还是给她打电话了吗?”叶礼融很不高兴的指责了奶奶。 奶奶赶紧解释说:“不是,是颜颜打给我的。” 叶礼融沉默半晌,陷入了沉思。 “礼融啊,你们俩哪天回来,要跟单位请假吗?” “奶奶,你好好躺着休息,其他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叶礼融如释重负,心里很感激她,十万个感激。 晚上,相颜给林云让打去了一个视频通话,这件事面对面的说好一些,她都可以想象到他会如何的失望。 “对不起,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看小禾了。” “为什么,机票都已经订好了,你有重要的工作吗,可以改签。”林云让问道,他这几天都在幻想着他们第一次的旅游该有多么美好,也安排好了工作,打算在美国待上一个星期。 “我不知道怎么说,……他奶奶得了胃癌,已经是中晚期了,手术切除了部分的胃,最近才做完第一次化疗,老人家很想见我。” 林云让没接话,因为惨遭梦碎。 “老人家是见一面少一面了,我心里总有点不安,我下次再去看小禾,你帮我跟小禾道歉,好吗?” “在这个时刻,你还是选择了他,他一找你,你就会立刻奔向他的身边。” “没有,我只是心疼老人!” “我介意的不是你去看望老人,而是你们会待在一起。” “你怕我们旧情复燃?放心好了,离婚后他第一次找我,是奶奶要见我。”相颜又解释道:“我们这一年来说过的话,用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老人家一直惦念着让我回去,我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她了,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太绝情了。” 林云让气得一言不发。 相颜真诚的解释着,“他们一家从没有亏待过我,每次我过去,都拿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我,不像是儿媳妇,简直像是对待贵客一样,尤其奶奶待我最真心,非常的疼爱我,我自己的亲奶奶从小都没抱过我一次呢,我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伤她的心呢?” 林云让容易心软,又实在不忍心让她为难,突然就大度了,“算了,你不用说那么多了,你想去就去吧。” “你真好啊,谢谢你。”相颜笑了,然后他就先挂断了通话。 林云让一向很看重亲情,但是他还是生气了,睡前也不给她打晚安电话了。 第二天,相颜心中有愧,下午来到了他的公司,亲自给他赔礼道歉。 她驾车来到云商中心,将车子停在附近的路边,走到一楼大厅。 前台的两个年轻姑娘非常的漂亮,妆容精致,表情冷淡,看人的眼神非常的傲气,虽然微笑着,但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不敢跟她们多言。 “先生,不好意思,施工方不可以进我们公司。” “我打电话叫人来接我。” “这也不可以,这是公司规定。” 相颜心想我又不是施工方,就直接往电梯方向走去了,却被保安无情的拦下了,“女士,不好意思,麻烦您去前台登记一下。” 相颜很配合别人的工作,走到前台后,第一时间就认认真真解释道:“我找一下你们林总……我不是施工方。” 两个施工方大叔撇过脸来,看了她一眼,纯粹是看她长得太漂亮了,才没恼怒。 “不好意思,今天林总的会客单上没有女士的名字。” “那么,请你给常秘书打个电话,我来跟她说。” 前台姑娘听到她这么说也无动于衷,将她晾了一会儿,相颜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可以吗?” 没想到,这姑娘脾气大得很,直接反问她道:“那你没有常秘书的电话吗?” “……” 相颜简直火冒三丈,现在就想直接给林云让打电话,让他亲自下来接,见他一面就这么难吗? 那两位面色黝黑的施工方还在纠缠,因此相颜转念一想,又很快平静了下来,或许她们每天都要面对一些美丽女士的到访,因此才态度不好。 “我忘记存常秘书的号码了,麻烦你了。” “您稍等,我来打电话。”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姑娘脾气好一点,拿起固话听筒拨打了电话,“常秘书,有一位女士找您。” “您贵姓啊?”年轻姑娘问她。 “免贵姓相。” “常秘书,有一位相女士说是找我们林总。” 没多久,这姑娘明显变换了一个脸色,就连看人的眼神都一瞬间变得客气多了,将听筒递到相颜面前,说:“您好,常秘书跟您说话。” 相颜拿过固话听筒,“喂,常秘书,我是相颜。” 常秘书热情周到的说道:“相总,我这就下来接您,林总约了几个合伙人在办公室谈事情。” “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可以上去。” “那麻烦您把电话给前台吧。” 相颜又将听筒递回去,“你好,常秘书找你。” “你亲自把客人送到46楼,一定要客气点!”常秘书只是丢下了这么一句,好像是现在没空收拾你,等一会儿找你算账。 “好的,常秘书。”前台姑娘脸色突然都吓白了,放下电话听筒,就从柜台里跑出来,恭恭敬敬地说道:“相总,您这边请。” 相颜没有说话,依旧遵守规矩,在来访客人上签名字,签时间,签手机号码。 “刚才真是对不起,怠慢您了,还请您见谅啊。”前台姑娘微微屈身,态度很卑微,另一个脾气不好的姑娘不明所以的望着相颜离去。 这仿佛真是食物链,一环扣住一环,保安大叔又对前台姑娘毕恭毕敬的,见她们俩走了过来,赶紧跑上去,拿磁卡刷开了闸机过道。 那两个施工方一脸写着不满,但是又不敢真的大吵大闹,他们目的还是想要上楼。 电梯中间没停过,直接到了46层,常秘书已经在电梯口等候多时,满脸的笑容,毕恭毕敬的对她鞠了一躬,“相总好。” 前台小姑娘更傻眼了,突然就猜到了这个漂亮的女人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老板的女朋友了。 常秘书很聪明,一眼就从相颜的脸色上就猜出了她的遭遇,“有时候,有些女士很冒昧的跑过来拜访林总,所以楼下对待女士的态度习惯性的冷淡,不是有意针对您。” “没关系,她们没说什么,都是职责所在。”相颜没有计较,毕竟是做过销售的人,已经不懂计较这些了。 “您人太好了,对待我们普通员工太宽容了,要是林总知道了她们为难您,一定会严厉的批评她们,以后她们在公司也待不下去了。” “谈不上为难,只是小事情,不用跟他说。”相颜一句话就决定了她们的去留。 常秘书拿出手机来,“相总,都怪我上次太疏忽了,没有把电话留给您,我加一下您的微信好吗,下次您过来,我去车库接您。” 相颜拿出手机,互加了微信,然后可爱的嘀咕了句,“我下次才不来找他了,见他一面可真难啊!” 常秘书笑了,带着相颜直奔他的办公室,另一个实习的小秘书正在埋头处理工作,听到高跟鞋的脚步声,小秘书已经记住了她的长相,立刻起身招呼说:“相总,您好。” “他在开会吗?”相颜担心耽误他的工作。 “今天下午没有会议,下午约了几个房企老总过来谈事。”常秘书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就直接领着相颜进了他办公室,空空如也,疑惑的说道:“林总刚才还在办公室里讲话,这会儿怎么不在了?” 常秘书走出办公室,问道:“林总人呢? 实习小秘书哪敢过问老板的事情,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又阐述了一遍,“杨总他们一行人走了以后,林总没一会儿也出来了,然后朝健身室的方向去了,还让我准备水和毛巾了。” “相总,麻烦您在林总办公室坐会儿。”常秘书安排实习秘书去倒果汁,然后亲自找领导去了。 常秘书也挺娇气的样子,身穿淡紫色连身裙,一步裙令她走不快,仪态很优雅。 “这个时候运动什么?”相颜嘀咕道,常秘书离开了一会儿,相颜也好奇的跟着去了。 他这个人特别浮夸,居然还在公司打通了两间办公室装修成一个健身房,还时常督促员工们锻炼身体。 相颜走到健身房门口,里面摆满了很多的运动器材,还有乒乓球桌,见他在跑步机上慢走,旁边还有一个长卷发的女人,暗色花纹的衬衫,深灰色的西装长裤,颇有韵味的丰腴女人,也不跑步,就双臂抱在胸前,靠在旁边的一台跑步机边上,两个人说说笑笑,相颜看也没看他,转身就走了。 以为他还在生闷气,过来赔不是,没想到他倒是过得潇洒,身边围绕着美女,一刻也不寂寞。 常秘书见站在门口的相颜气跑了,赶紧走到老板的面前,小声又微笑说:“相总来找您了。” “是吗,她在哪?”林云让立刻按停了跑步机,一步跳下去,几个箭步直接往门外冲去。 “在您办公室。”常秘书笑了,冲着老板的背影喊道。 只见他矫健的身形,一溜烟的功夫不见了人影。 全天下,林云让唯有对这一个女人这么殷勤,一刻也不敢怠慢。 他推门而入,刚运动完,汗涔涔的样子特别迷人,相颜递上一条毛巾给他擦汗。 “累不累?” 林云让笑得意味深长,低下头问她,“你怎么会突然关心我啊?” “这是关心吗,你多想了。” “怎么突然来公司找我?” “有些过意不去,当面跟你解释一下,没想到看到一出好戏,我来的不是时候。” “什么好戏,说来我听听?”林云让拿起一瓶矿泉水,仰着脖子喝了起来,胸腔起伏不定,似乎还能听到他急切奔跑后还没稳定下来的心跳声,额角有细汗,这样子的他看起来迷人极了。 居然还装糊涂,相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该走了。”相颜将毛巾丢在他的手上,说走就要走了。 林云让拉住了她,紧张的问:“怎么刚来就要走?” “我问你,你刚才一个人跑步吗?” “不是啊,还有公司的同事,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啊,你刚刚看到了?”林云让微笑,牵住她的手,说:“公司里发生了几件趣事,我说给你听,你听了保准也会笑的。” “你不是还在生气吗,怎么还笑的起来?” “难不成你不爱我,我就得去死吗?”林云让很冷静的说道,其实也是赌气。 他内心明白她品行高尚,对她一万个信任,才说出这句话来。而且,他也懂她的想法,如若换成他自己,他也不会袖手旁观,他们都是很重情感的人。 相颜这一瞬间突然感觉,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爱她,内心倒是释怀了一些。 “你可以去,但是两天就得回来。” “知道了,我也没打算多待。” “两天是不是太久了,我真是不该太纵容你了。”林云让低头吻了她额头,他们很快就和好了。 第89章 再次联系 叶礼融终于联系上了她,她还说,明天上午公司有事情,中午十二点左右到绿映山庄接她。 他的失眠症不治而愈,一夜睡得很沉。 今天上班时,他也不再皱着眉头了,变得容易亲近,他又开始给别人答疑解惑,成为那个可以照顾他人的好人。 他突然之间的态度改变,让同事们误认为他又开始恋爱了。 天气已经渐渐热了,尤其是正午,叶礼融身上只穿着浅色的条纹衬衫,牛仔裤,这几天特意抽空新买了几件衣服,特意的往年轻了买,虽然他也还年轻,但是以前很喜欢打扮的老成。 他提前将车子开到家门口时,相颜已经在等待了,瘦长的身影,长发如瀑在身侧,穿着薄荷绿色开衫搭配白色半身裙,见他来了,自己提起行李箱,走下台阶。 这11年来,只要他在,她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她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指望他了。 叶礼融快跑过来,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里。 相颜趁机溜进了后座,并且带上了车门,避免与他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 虽然身在烈日之下,叶礼融如同被浇透了一身凉水,在心里酝酿了上百遍的那一句,“你最近好吗?” 因为她的绝情,这句话一直堵在嗓子里,堵得嗓子疼。 他又开始低她一等,可是她爱的是占据优势的他,他已经假装不了冷酷,他不具备那个自信。 他坐进驾驶座,扣上了安全带,开始驾车。 他们都不是开朗外向的性格,车里一直没人说话,静悄悄的。 其实,相颜也偷偷瞥了他几眼,刚才看他的背影,似乎累到都有点驼背了,完全没了往日的精神。 分开两三个月,他的长相变了,看上去过得很不好,除了瘦很多,又说不出哪里变了,也有可能他一直没有变化,只不过她对他的滤镜破碎了,他就变得平凡了。 相颜说不清楚现在心里对他是什么情绪,反正,近来已经想不起他了。 不过,奶奶爱她确实是真心的,因为她从小没有获得过爷爷奶奶的爱,结婚后,从他家里被弥补到了这份爱。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叶礼融就想看看她,从后视镜偷偷看了她好几次,而她一直望向车窗外,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事情。 叶礼融回忆起第一次带她回老家的情景。 奶奶不是平白无故的那么疼爱她,因为她也非常的孝顺奶奶,奶奶一辈子待在村里,身体康健,八十岁还能忙一些轻松的农活,就是记性不太好了,老是忘事情。 刚结婚那会儿,相颜听说,让老人家数钱不仅有益于身体,还能够预防老人痴呆症,就从银行换了一万多的新钞票,全是十元二十元的,因为大额钞票放在家中太显眼,容易惹来坏人惦记。 叶礼融问她,“你带这些钱当红包吗,孩子们的红包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给奶奶的红包,老人家在家数钱高兴,还能锻炼记忆力。” 叶礼融很感动,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你真好,平时我没白疼你。” “就是让奶奶解闷的。” 说完,她又忙着将家里的好东西收拾出来,“这些山核桃仁给家里带回去,快递能不能到山里,以后再寄一些给他们,年纪大了多吃坚果对身体好。” “还有,这个四件套床单挺好的,面料很柔软舒服,也带给爷爷奶奶用。”她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对了,上次妈妈寄给我的几盒海鲜,年夜饭蒸了一家人吃多热闹啊,现在还不能从冰箱拿出来,你记性好,明天早上一定记得提醒我一下,还有什么呢?” 她平时很懒的,下班回家后,就喜欢躺在沙发上不动弹,今天还特意扎起了长发,在家里翻箱倒柜的,家底都快掏空了,全要让他带回老家去。 “行了,这么多车里都要放不下了,下次再带吧。” “那好吧,我也累了。”她掐着腰,看到地板上堆得满满的东西,很心满意足。 “你为什么这么好啊?”叶礼融非常感动,才刚结婚不久,她已经把他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了。 “我们已经是一家人,孝敬长辈是应该的啊,而且我们又不是没钱买,这些算什么呢?” 当时,叶礼融感动的一塌糊涂,因为娶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女人,她简直跟天使一样善良。 如今,她还是很好,愿意抽出宝贵的时间来看望老人,他真的很感激。 他不时从后视镜看她,他们在一起以后,她就没有坐过后座,而且开长途车需要有个人时不时在旁边提醒一下,他也有些累,害怕自己走神,可是她似乎很疲惫,始终不肯睁开眼睛。 这段日子,天气早晚很舒爽,中午有点热。 高速上开不了车窗,车内又闷又热,所以他将空调开了冷风,坐久了,因为相颜穿了裙子,她忍不住去摸了摸自己的小腿,有些凉。 车里安静极了,她抚摸自己小腿的皮肤时,手指摩擦发出的声音变得很清晰可闻。 叶礼融似乎察觉到了,虽然眼睛依旧看着前方,稳稳驾驶着,右手却伸到后面来探了一下空调的出风口,然后他调整了一下,又拿起了副驾座位上的一件黑色西装外套递给她。 他还是心细如发,相颜接过了,盖住了腿,换了一个姿势靠着车座,人也舒服很多。 车子已经平稳的行驶了三个多小时,他们都很能忍耐,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接下来,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叶礼融已经将车慢慢开进了服务区,并很有耐心的问她,“你要不要去一下洗手间?” 相颜依旧不回话,假装没听到。 车子停稳后,叶礼融回过头来,用无可奈何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相颜紧抿着嘴,还是不与他对视。 叶礼融气得呼吸不畅,却又不能再说什么,在她面前,他早没了往日的志气。 下了高速,开始走国道,有一截路段年久失修,有些颠簸了。 叶礼融担心的回头看了她,她居然睡着了,他将车停到路边,轻声喊她,“相颜,你不能睡了,前面的路有些颠簸。” 她一向很胆小,有一次回老家时,水泥路中央有一个大坑。 当时天黑了,他也没看清楚,车子突然一陷又一下子颠起来,相颜在睡梦中被吓了一跳,她说心脏都吓得漏了一拍,然后就一直按着心口说不舒服,为这事儿,他当时心疼了好久,也自责了很久。 相颜苏醒了,缓缓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车窗外,隐约有些熟悉的场景。 “对不起,这么远的路程,麻烦你了。” 相颜睡得迷迷糊糊的,回了他一句,“我都是为了奶奶,与你无关。” 他表情一愣,缓缓回过头继续开车,又启动了车子。 “还有半个小时吧?”她问。 “嗯,原来你都还记得。” 车里很安静,叶礼融又说:“你若是忙,有空时跟奶奶通个视频电话就可以了,回来一趟你太辛苦了。”虽然他嘴上客气,但是能够拥有与她独处的机会,他心里幸福的要命。 “你们家里的所有人,只有奶奶待我是最真心的,我怎么能不去看望她呢?” 叶礼融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心里很难过的想道,“我的真心,你也不要了。” 相颜也回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奶奶,奶奶用苍老布满老茧的双手紧握着她的手,眼睛里充满了泪光,不舍的说道:“过年时,还回来看奶奶好吗?” 她当时点着头答应了,但是一算时间,已经两年春节没有回去了,老人的世界本来就孤独,就盼着孩子们回去,最近又生了那么重的病,她心里该多么难过啊! 叶礼融抬了头,从后视镜看到她眼睛红红的。 “对不起。”叶礼融愧疚地说道。 相颜抹了抹眼泪,没有说话,离婚后,她也开始扮演起他曾经的冷酷,怨恨总要还回去的。 “我们都骗她是心膜炎,不敢告诉她实话。” 相颜明白他的意思,然后看向车窗外的暮色一片,天色渐渐暗了,他开了一个下午的车。 黄昏前后,明蓝色的天空,玫瑰色的云朵,阳光直射着她的眼睛,她一下午什么事也没想,心里很安定,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想不起任何人,为什么他拥有这种能力呢? 相颜看了一眼他的肩膀,注意到他换了一件新衬衫,她对于他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很熟悉,人们之所以觉得他是一个有型的男人,全是她的功劳,因为他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以前,他只喜欢穿纯色的衣服,怎么突然穿衣风格也变化了,穿得跟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样,人不会轻易接受新事物,尤其是他这么理性的男人,当时冷战一年多,他都没有给自己添置过一件新衣服。 相颜理所应当的认为是别人替他置办的,但是他不主动提起那个女人,她也绝不会主动过问他们之间的事情。 相颜心里揣测了一堆,气得她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他了,这次纯粹是想念奶奶了,他现在只是一个司机的身份。 这里是一个有名的风景区,每一个季节回来,都有不同的景致,碧空蓝天,山清水秀,仿佛是从古时候就一直如此,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净土。 他从小在家里待的时间不多,他骨子里却深深的热爱着田园生活,他随时做好了隐居山林的准备,一直都在等候她同意的那一天。 以前,他总是说最怀念童年的时光了,那时候最快乐了,日子过得平和而幸福,他小时候有很多玩伴,可是他们都没有读下去书,人生的选择不同,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相颜的记忆不自觉的回到了以前。 第一次回他老家的时候,真的被乡亲们的热情给吓到了。 从他的车开进村口,就看到很多的村民站在路两旁等候多时了,不仅有他童年的玩伴,也有他同姓的家族亲戚,继承了祖辈们世代讲礼节的传统。 他笑着对她说:“快把两只耳朵捂好了,鞭炮会一路放到家门口,我不让你松手,你千万不能放下手哦!” 这是他们家乡最隆重的欢迎仪式,放鞭炮庆贺他们婚后第一次归乡,好像是迎接什么大人物。 那天晚上格外的热闹,每年家族的祭祖仪式都是在他家举行,每家的女人都挤在厨房里忙活做菜,摆出了三桌丰盛的年夜饭,亲戚们都特别热情而温暖,她从小没有体验过乡村生活,没想到人与人之间是这么的贴近而没有距离感,生活可以如此坦率而美好。 村里的年味很浓厚,吃完年夜饭,小孩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非常的热闹,家家户户都放起了烟花。 那年的除夕夜,他们依靠在一起观赏了很美的烟火,那时候的场景似乎历历在目,没想到一转眼就过去了七年。 到家时,已经六点钟了,一家三个长辈都等着两个孩子,连菜都不敢炒,看到他们平安到家,婆婆梅英也喜笑颜开,一直站在门口等他们。 “回来啦?”梅英笑着问道,身上穿着朴素的羊毛衫和裤子,因为常年做餐饮生意,她就留着短头发,比较好打理。 “嗯,我先去看看奶奶。” 相颜下车后,第一件事冲进奶奶的屋子,大呼,“奶奶,我回来了。” “啊,我的颜颜回来了啊!”奶奶在屋里就高兴的应道,恨不得亲自下病床去迎接孙媳妇儿。 屋里的灯光不亮,为了省电,老人家始终舍不得用新灯泡,相颜只看得出奶奶脸色憔悴,一时没有认出来,因为重病而消瘦,连眼睛也深凹进去,眼珠也变得浑浊,一对眼睛也没了昔日的光彩,始终泛着泪光望着她。 叶礼融也走进屋来,屋里一股味道,这是老人生了病的味道,不怎么好闻,她却没有皱眉。 “路上累不累啊,坐车辛不辛苦,让奶奶好好瞧瞧你……”奶奶要起身来,爷爷走了过来,帮她在身后垫了一个旧枕头。 相颜也喊了一声爷爷,爷爷笑着挥了挥手,意思说自己耳朵听不见,但是脸上笑眯眯的,一脸团聚的幸福笑容。 “你不要喊他,喊了也是白喊,只管说他坏话他才听得清清楚楚呢!”奶奶笑着说道,精神是很好的。 叶礼融放下几盒营养品,笑说:“我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您也不问问我。” “那不辛苦你,辛苦你媳妇吗?” 叶礼融又极其自然的微笑了起来,走过来问她,“最近几天身体怎么样?” “好了大半,看到我的颜颜,已经要全好了。” 相颜坐到奶奶的病床前,忍不住要涌出眼泪了,奶奶瘦了好几圈,眼窝深陷,眼珠也是红的,因为化疗,头发白了许多,也掉了许多,实在看不得最爱的奶奶变成了这样子。 她还是哭了,低着头不敢大哭,眼泪却不停地掉落,怎么都控制不住。 “傻孩子,哭什么呀?” 相颜怎么忍也忍不住,眼泪始终要掉出来,脸上满是泪痕,惹得奶奶也心疼极了。 奶奶知道生病了,担心自己的病气过到孩子身上,拘谨了很多,也不敢像以前那样亲近孙媳妇,以前奶奶最喜欢捧着孙媳妇的脸了,着急的也跟着掉眼泪。 这一刻,相颜极其愧疚,她真的太心狠了,再怎么不和,这一年多来也不该忽视家中长辈,一定让他们很失望了,就像他说的,老人家能被补偿的时间不多了。 “老人家生了病都是这个样子的嘛,莫要惹得我也哭嘛,团团圆圆的多好啊!”奶奶开心极了,要起身替孙媳妇擦泪。 叶礼融给她递上手帕,他已经预料到会这样。 相颜接过他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告诉自己要忍住不哭,不能让老人家跟着伤心。 “医生说我得了心膜炎,真是讨厌呢,躺着也动不了,医生还告诉我,过了夏天我就能好起来了,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不忙的时候给我打一通电话就好了,行不行?”奶奶可怜的央求道。 “奶奶,过完夏天,等你身体好全了,我带你出去旅行吧,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好不好?” “奶奶不想出门,就想待在村子里,你有空就回来看看奶奶好不好?” “好的,奶奶。”她点了点头。 奶奶看了她就是欢喜,“颜颜,你怀我的重孙没有啊?”奶奶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腹部。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低着头不说话。 “奶奶,她身体不好,你不要老提这些给她压力。”叶礼融给她解围,相颜很诧异,他的语气简直跟他们离婚前毫无区别,她心想,真是个演技派。 奶奶的眼里又泛起了泪光,“我的颜颜最让奶奶心疼了,小小年纪就割掉了胆囊,以后老来身体受苦怎么办啊,以后生一个孩子就好了,不要多生,会伤身体……” 相颜听到这句话,又掉下了眼泪,这世界上有几个人真心爱着她呢,越来越委屈,眼泪更大颗了。 “哎呦,可别再哭了,奶奶看着心都要碎了……”奶奶一个劲的感叹,很是心疼。 奶奶哭了,相颜给她老人家擦眼泪,祖孙两人感情很好,都哭了。 “你怎么比以前还要瘦呢,工作再忙,身体要顾好,奶奶知道你们在城里过得好,就不着急的。” “奶奶……对不起。”相颜的内心感到愧疚,她觉得自己太自私了,根本不配得到奶奶的挂念和担心。 “哭什么呀,心疼奶奶对不对,奶奶没事的,都好着呢,肯定能活到抱重孙的时候。”奶奶很开心,一直盯着孙媳妇看,多看一眼也是欢喜的,怎么也看不够。 “奶奶,你再胡说,我现在就回去了,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不说了,医生都说我现在都好了呢!” “以后都不准提不好的事情了。” 奶奶诉说着自己委屈,“去医院之前的那段时间身上才痛呢,在医院里也受了不少苦,也不知道这个病这么折磨人,差点就见不到我的小乖乖了。” 相颜这么一听,又心疼又内疚,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哽咽的问道:“现在都好了吧,身上都不痛了吧?” “现在都好了。” 他们家的人都是一样的,一辈子没生过什么病,所以比平常人难以忍受病痛,况且胃癌也不是小病。 婆婆梅英在厨房里热炒了几道蔬菜,荤菜一直在大铁锅里热着,一会儿就在堂屋里摆好了晚饭,过来喊他们过去吃晚饭,还好阻止了一场更长久的哭泣。 奶奶说:“快去吃饭吧,别饿着肚子了。” 相颜进厨房洗手,婆婆悄悄与她说:“你奶奶一天起码要念几十回,就说要见你,别人谁也不要,念叨着我都要死了,孙媳妇怎么还不回来呢?” 相颜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这让她怎么回话呢? 饭桌上,相颜关心的问道:“爸爸回去照看生意了吗?” 婆婆说道:“是啊,前天回来待了半天,然后又匆匆忙忙的坐高铁回去了。” 婆婆又问她,“颜颜啊,你爸妈还好吧?” “他们都挺好的。”相颜勉强挤出了点笑容。 “这么些年了,真的是……” 叶礼融看了一眼母亲,这个话题也没有再说下去了。 每次一提到这件事,他们家人都是面色沉重,就像亏欠了她很多,奶奶则常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说什么门当户对这样旧社会的话,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过得好就是千金难换。 以前相颜很赞同奶奶的话,现在却觉得,人世间的规律很难被某一两个人打破。 晚饭后,叶礼融先是提着她的行李箱上了二楼,相颜给奶奶喂了点粥,久别重逢后,爷孙俩又唠了好一会儿,直到九点钟时,奶奶催促她上楼睡觉。 晚上,他们自然要睡一个房间的。 相颜回到他们的卧室时,还是以前的模样,他一个人靠在阳台的竹椅子上看星星,空灵的夜,以及夜空下寂静的人。 乡间夜晚的灯光凄凄淡淡的,耳边听到了遥远的飞机声响,好像一个宇宙中荒芜的角落,这个季节只有老人家在家待着,既舍不得用电,且晚上很早就睡下了。 他从小的书桌已经变成了她的梳妆台,桌子上有一块厚厚的透明玻璃,玻璃下存放着家里人的照片,有奶奶年轻时梳着两根麻花辫的照片,还有他小时候戴着红领巾的黑白照片,头发短短的,眼神很正义感。 他家里人都很爱干净,干净的连灰尘都不存在,桌上只摆了一面镜子,镜子擦得很亮。 床头柜上摆了几支新折的栀子花,每次在不同的季节回来,都会有当季的鲜花,因为她曾经说过喜欢花香,睡觉时比较好入眠,长辈们就都记住了,摆了风扇,风扇的位置不会对着头吹,因为夜里会着凉。 床尾摆了一对粉色凉拖鞋,相颜换上了,然后拿了毛巾和睡裙,去浴室洗了个澡,吹完头发之后,整个人变得清香无比,躺倒在床上,床铺很软,人就塌了进去,这比她那昂贵的床垫还要舒服些,新棉花弹的被子,被单上散发出舒心的香味,因为新晒过阳光,一切都是那么用心,所以他很会爱人,因为他从小有被家里人好好爱护着。 他今晚大约是不困了,还是躺在阳台的竹椅上,已经十点多,他准备看到什么时候? 每当他难过的时候,都会这样看着天空。 相颜不忍心看到这一幕,以前她会陪他一起看星星,两人十指相扣,靠在一起,聊一些他小时候的见闻。 她很想走过去陪他,但是她克制住了,将来一定会有人陪在他身边的,一想到这个事就愤怒,一点也不想同情他了。 相颜气的关灭了灯,察觉到房间的灯暗了,叶礼融回过头来,看了一下。 乡间的夜是如此寂静,听着他踏着地板走进来了,黑漆漆的,他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去洗澡了。 男人洗澡就是走一个过场,不到十分钟,他就拉开了浴室的门,走了出来。 黑暗里,他又走进屋里,就把房门锁上了,又把灯打开,然后说轻声细语的说道:“我拿一下被子。” 相颜拿薄被子蒙住头,还是不想与他有目光接触。 叶礼融从大衣橱里搬出一床厚被子,他自己铺在木地板上,相颜从床上丢给他一个枕头,然后背对着他。 “地板很硬,山里晚上又冷。”他可怜兮兮地说。 “你小时候不是经常睡在地上吗?”以前他说过,夏天热的时候,那时候没有空调,就铺一床凉席睡在地板上,可以消暑。 “我现在年纪大了,睡不了。” 相颜又起身从大衣橱里找出一床被子丢到了他面前,反正他家就是被子多,然后她又背过身睡。 他两三下就简单铺好了,很快关上了灯。 又是一个平静的夜。 黑暗里,叶礼融带着歉意说:“我没有跟家里人说我们的事,抱歉。” 他一直不知道怎么跟家里说,犹豫之间,又接到了奶奶病了的消息,家里已经一团糟,他不想再雪上加霜。 “没关系,我能理解。”她心想,我也没说。 当初他们俩简直无异于大闹天宫,搅得天翻地覆才结成了婚,如今提离婚的话,对家里人的冲击甚至高于结婚的时候,所以她根本不敢提。 “你什么时候告诉家里?”她问。 “不……知道。”他突然之间结巴了,正面躺着看屋顶,不敢看她。 她沉默了,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告诉家里。 “你……”他半天没有问出口。 “想问什么?” 叶礼融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累了一天,早点睡吧。” 相颜感觉气血还在头上,怎么都不困,翻了个身,旧床的床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此时他又身处一室,多么暧昧的感觉。 相颜拿被角遮住嘴唇,一动也不敢动了,耳朵一瞬间都滚烫了,脑子里又想入非非了起来。 回想起新婚那年的大年初一,他一早就喊她起床,相颜习惯了睡懒觉,而且是冬天,被窝里暖和和的,她哼唧半天不肯起。 叶礼融凑在她的耳朵里说:“小懒猪还不起床呀,一会儿全村的人都来围观你睡懒觉啦?” “那你让他们过来吧,我才不怕呢。”相颜以为他在吓唬她,完全不当回事儿。 “我可没有骗你,楼下已经来了好几个姨奶奶了,我拦了半天,说你已经在穿衣服了,她们才没有跟着上来。” 相颜吓得睁开睡眼惺忪的大眼睛,撅着红红的小嘴说:“你骗人!” “我何时这么催你起床啦?”叶礼融将她的毛衣拿了过来,“已经焐热乎了,我来帮你穿衣服。” “不要,困。” “那待会儿就有一堆人要进这个屋里,床边会围满了人,然后就坐在你的床边,与你唠个不停不休,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都要进屋里看你,小孩子满屋子跑,到时候你想起床都起不来啦!”他说得绘声绘色的,看来他深有体会。 “啊!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啊?”相颜苦恼极了。 “习俗就是这般爱热闹的,他们就是热情了一点,然后,他们还会宣扬说,老叶家娶的儿媳妇可真漂亮啊,像天仙下凡一样,就是有点懒呢,在床上躺了一天都不起来。”叶礼融还模仿那些老太太们的语调,学得可像了。 “唔!我才不懒呢,我只是觉得很困嘛。”她用白白嫩嫩的小手蒙住了脸。 然后,他就靠过来,抱紧她,“都怪我,昨晚应该让你早点睡的。” 她脸红了。 两人新婚燕尔,又温存了一会儿,然后她穿戴整齐的会见父老乡亲们。 老太太们特别喜欢用皱巴巴的手摸着她的手,并且都羡慕的说:“原来这就是城里从来没有做过农活的手啊,像珍珠一样白净光滑,我们的手真的都不能看了呦,比枯树枝还粗糙。” “山里在冬天很冷,也不怪你起不来,来烤烤火。”老太太们的手很暖和,指关节很粗,黝黄的很像树皮,有些冻得开裂了,皮下红红的脂肪都清晰可见,看着都让人心疼,说是一整个冬天都好不了,因为她们每天都照常下冰水做饭洗衣,伺候一大家子。 相颜时至今日,仍记得那种脸被火烤得热热的感觉。 “你睡了吗?” “嗯。”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睡着了。 因为她就在身边,他终于不用去想那件牵挂已久的心事了,一种心理上的踏实感让叶礼融眼皮沉重,听力慢慢减弱了,他已经几个月没有好好的睡过觉了。 他睡得格外踏实,呼吸声有点重,带有一点鼻音,很有规律,又有些急促,好似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这就睡着了?相颜郁闷。 以前他呼吸声很浅的,今晚吵得她睡不着。 她侧过身去看他,床又轻轻地咯吱了两声。 只见他平躺在地上,睡姿矜持,双手伏在自己的腹部,平缓而有规律的呼吸。 她都无奈的笑了。 他天天都在忙些什么,累成这样子? 他睡得踏实了,呼吸声也渐渐弱了,山里的蛐蛐声也很催眠,盖过了他的呼吸声,相颜也累了一天,好久没有这种疲惫感了,她也很快就睡着了。 第90章 平静的生活 第二天,比闹钟还准,叶礼融准时在六点多醒了,外面的天色还没完全亮。 他一个翻身就爬起来了,蹑手蹑脚的走到她的床边,他坐在她的床边,看了她一个小时,怎么都看不够,心里头满满的,就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这张床他睡了好些年,小时候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娶到这样美丽的妻子,可惜将她弄丢了。上天给过他太多好运,原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有失去了才发觉珍贵。 因为昨晚睡得饱饱的,他的身体对她产生了极度的思念,欲望也重新燃烧起来了,他慢慢俯身,想触碰她的身体,这好像吵醒了她。 她的眼皮动了一下,她要醒了,他想看看她的眼睛,所以他没有离开。 相颜慢慢的睁开眼睛,一下就看到他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突然吓了一大跳,肩膀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一下,并往上拉了一下被子。 “你怎么坐在这里?”相颜转过身去,不自觉的用手遮住了脸,擦了一下内眼角,又假装不经意哈了一口气,测试自己的口气,顾虑重重的。 “我等你醒来,把被子铺好,怕他们发现了又解释不清楚。” “那你怎么不喊醒我?” “你好不容易睡个好觉。” “我自己会铺好的,你快去忙吧。”相颜赶她,因为刚刚睡醒,好怕被他看到,纯素颜一定很憔悴,她早都不是二十岁了。 叶礼融试图从这个陌生又熟悉女人的脸上找到一丝丝还爱着他的痕迹,可是他很失望,什么都没有了。 叶礼融起身,拿起早已叠好的被子,弯着腰,将被子放到床的里面去,这样的姿态让彼此都很难堪。 他好像也察觉到了,俯视看着还是躺着的她,“醒了的话,就穿衣服起来吧,快八点了。” 他下楼去了,相颜按开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才七点,他又谎报军情。 她眯眼一忽儿,然后又沉沉睡去。 叶礼融帮爷爷喂了鸡鸭牛羊,扫了院子,帮母亲烧火做早饭,忙了一堆农活,再上楼来时,她还在安稳的睡着,睡着的脸上还带着微笑。 “真是个小懒虫。”叶礼融帮她盖好了毛毯,看到她能够睡个好觉,他也很欣慰。 一觉睡到十点钟才醒来,她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这张床真是有魔力,真想把它搬回绿映山庄。 相颜满足的伸了伸懒腰,睡得背很痛,腰也很痛,但是却意识轻松,她伸伸懒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健康,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突然饿得有些头晕。 她先去卫生间洗漱了,叶礼融听到楼上的动静,上楼来铺床,想起黄姐之前说的话,他又掀开了被子。 相颜跨过门槛,进到屋里时,看到他在被单上摸来摸去的。 相颜走到他的身后,皱着眉头问:“你在干什么啊?” 叶礼融有些被吓到的样子,然后试探的问她,“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相颜心想,你成功的将我气病了,现在问我身体如何? 她冷冷的说道:“看了医生,没什么事。” “那医生怎么说?” “你为什么管那么多?”相颜坐着擦脸了,一堆护肤品要抹,等会儿还要去陪奶奶,懒得搭理他。 叶礼融一直站在她的身后,半天没有移动脚步,然后又转身去铺好被子,然后他就离开了房间。 早已日上三竿,幸好他的家人都很包容她,换成别的家庭,儿媳妇睡到这个点,可能就要吵翻天了,就算在自己家,父亲有时也不允许她睡懒觉的。 下楼时,堂屋的地上有两个竹编的大菜篮子,里面装满了的鸡蛋,应该是几乎整个村庄的人都来家里看她了,可惜她还没起床。 这是村里的习俗,每次年轻人回乡,尤其是发展好的年轻人回乡,村里的人都会带上新鲜的鸡蛋过来家里看望,反正自从他们结婚后,每次回老家,都收到无数的土鸡蛋,都足够他们夫妻俩吃上半年的,有时候他也送给了同事或是朋友们。 “睡好了?”奶奶看到孙媳妇儿,一脸满足的表情,奶奶特别包容她,用布满皱纹的手抚摸她的脸颊,今天的气色比昨晚好些了。 “嗯,我其实七点钟醒了的,又不知不觉睡着了。”相颜的语气很抱歉,得知了奶奶一早就等着和她说话了。 “因为他昨晚睡觉的呼吸声很响,吵得我睡不着。”相颜小声嘀咕道,他不在房里,可以全部赖在他身上。 “他一向身体好,从小也不知道累,但是他这段时间很不容易,我住在医院的时候,你公婆做生意离不开,你爷爷在家照顾家里养的这些牲畜,只有他请了半个月假照顾我,还找了一个护工给我洗澡擦身,他一个人忙前忙后的,突然就病倒了,每天上午还要输两瓶液,好几天才退烧了,听他妈妈说,他还咳嗽了一个多月,你体谅他吧。” 相颜很惊讶,因为听到他身体也不好了。 “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输液呢!” 相颜的心里突然难受的发紧,怪不得这几天看他总是精神不济的样子。 “他爷爷一辈子都没打针输液过,我身体就是不如他,前不久礼融硬是拖着他爷爷去体检,医生看了之后,说爷爷的肝呀,肺呀,什么都漂亮的很,很健康。” 相颜安慰道:“只要好好听医生的话,你也很快就恢复到以前那健康了。” “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可能我到死也见不着我的重孙了哦。”奶奶笑着说:“我们颜颜的人中长得好,将来肯定好生养,我要是哪天闭上眼也不会担心了。” 奶奶又老话重提,不过老人家盼孙心切是值得理解的。 相颜撅着小嘴,生气道:“奶奶,你要是再胡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你不想奶奶死对不对?” “医生不都说了吗,过了夏天就好了,你连医生的话都不信吗?” 奶奶脸上浮过一抹愁容,她说:“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他们都在骗我。” 相颜听到奶奶这么说,嗓音突然就哽咽了,“没事的,我说了你没事就一定没事,知道了吗?” “嗯。” “你起码还能活二十年。” 奶奶笑了,“我没想过那么久了,看到我的大重孙,我就可以安心闭眼了。” 相颜明白奶奶对于病痛是惧怕的,所以给她灌输一些坚定的想法,后来奶奶也坚信自己已经快好了。 叶礼融端着热粥进来了,“奶奶,吃点东西吧,早上也没吃多少。” 相颜准备接过粥时,他却说:“有点烫,我先拿着。” 奶奶数落了他,“你以前向我保证过的,这两年一定能让我抱上重孙儿。” 叶礼融有些尴尬,有意打断了这个的对话,“奶奶,你尝尝粥还烫不烫?” 相颜倒是抬头看着他,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厚颜无耻,还对奶奶做过这种承诺,连话都不跟她说了,还妄想有孩子? 叶礼融被她盯得手抖了一下,勺子差点都碰掉了,“奶奶,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相颜也是笑脸灿烂的,“奶奶,我们先乖乖把饭吃了,好吗?” 相颜舀了一勺,然后放在嘴边吹了吹,耐心的跟奶奶说:“饭菜要吹凉了再吃,以后坚决不能吃太烫的东西,不要吃那些咸货,还有不能吃饭太快了。” “以前的日子苦呀,尤其到了夏天双抢的时候,都是着急吃饭,赶紧去干活,形成习惯了,我以后一定改。” “爷爷也是的,我每次看爷爷吃饭,恨不得把饭倒进胃里,吃饭要细嚼慢咽。” “知道,知道!”奶奶乖乖点头道。 “你的知道给小狗吃了。” “你怎么学奶奶说话呢?”奶奶看着他们也不主动交流,就担心的叹气了,“其实,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抓紧呢?” 相颜知道他也不想再谈这件事了,只能说:“奶奶,我也饿了,我先出去吃早饭了。” “好,你快去吃饭。”奶奶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松开了。 相颜离开屋子后,奶奶愧疚地说道:“颜颜觉得我烦了是吗?” “她的身体还没好,不适合生孩子。”叶礼融依旧耐心的跟奶奶撒着谎。 奶奶听完还是不信,询问道:“那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早也应该好了呀!” 叶礼融端着碗,突然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我怎么觉得你们的关系不像以前那么好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你惹颜颜生气了是吗?”奶奶一直逼问他,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 相颜站在堂屋里都听到了这些,不为他难过,唯独心疼将老人家蒙在鼓里。 她去厨房了,发现爷爷坐在锅灶底下烧火,早饭一直在等着她,都没有洗锅。 早餐喝白粥,是他家的传统,爷爷用铁锅现烙了最拿手的鸡蛋葱饼,软糯可口,她就站在锅台边,捧着碗吃下了不少,爷爷乐坏了。 爷爷已经缺了一颗下门牙,笑眯眯的问她,“上午抓鱼好不好?” “嗯。”相颜点头。 “那你负责拿竹笼子装着,行不行?动手干活,吃饭就香。” “行!”相颜对爷爷笑得很可爱。 爷爷去小屋找捉鱼的工具了,还找出了一身下鱼塘的防水服。 在乡下,谁都得干活,相颜穿着一身漂亮的衬衫和裙子,手里提着竹笼子,呆呆的站在池塘边。 爷爷一早就将门后池塘里的水放完了,这时候爷爷穿着一件深绿色的防水服走过来了。 叶礼融身上穿着黑色短体桖,黑色的宽松裤子,他也卷起裤腿,赤着双脚往池中的深水走去,早知道他也参与这事儿,她就不答应了。 叶礼融弯腰去水里摸鱼,她吃肉很少,唯独喜爱无刺的鱼,也喜欢野生的鲫鱼,这一池子的鲫鱼就是为她养的,以前养了黑鱼,还种了莲藕,一般过了夏天也可以挖藕了。 淤泥很深,叶礼融好不容易摸到了一条,他开心的笑了起来,“这条鱼可真大,可能有二斤了。” 相颜站在池边瞎晃悠,他说:“你帮我把笼子拿过来。” 她不听,抱起双臂,心想,都离婚了,还敢使唤我? 两人正在不服输的用目光对峙着,稍一放松警惕,鱼一下从他手里溜了,溅了她一身泥水,爷孙俩看到这一幕都看笑了。 “啊,你真笨,怎么连一条鱼都抓不住?”相颜气得要命,心疼自己最新买的衣裙。 “野生的鲫鱼劲儿可大了,一般人根本抓不到它。”叶礼融继续去找。 婆婆拿了一个渔网捞,慌张的跑过来,“家里有这个,你怎么忘了?” 相颜气得噘嘴,他就是故意的。 婆婆笑着哄她,“衣服脏了脱下来,我洗一下就好了,别不开心。” “妈,给我吧。”相颜拿了网捞,存了心要报复回去。 “那你们俩玩儿吧,我去烧锅做饭了。”婆婆笑着离开了。 婆婆离开后,趁着爷爷不注意,相颜把网捞扔到泥塘里,也溅了他一身泥水,这才公平,扔完她就撒腿跑了。 她回楼上又换了一套裙子,幸好带的衣服够多,她挑选了半天,磨磨蹭蹭下楼来,他们已经抓了好几条,放在门口的大水缸里养着。 相颜蹲在水缸前看了半天,水里倒出她的脸来,看着小鱼们游来游去的。 如果没有离婚的话,以前他也打算在院子里挖一个小鱼塘养鱼的,他对于绿映山庄的小院子有过很多的规划。 相颜坐在秋千上,这是叶礼融曾经为她做的,以前他对于她有求必应,看这新的绳索,明显就是最近重新加固了的。 她喜欢将脸靠在绳索上,身体随着秋千荡来荡去,很自由。 现在是她最爱的季节,昨夜下了一阵雨,今天清风徐徐,不冷不热的,远处一只布谷鸟总是在叫着“布谷,布谷……” 这一刻是难得美好的时刻,她将脸靠在秋千的绳索上,想起很久没抬头看天空了,天空好蓝啊,一片白云都没有,人世间好像是被一张蓝色的幕布低低笼罩着,这么大的空间,人类却少有自由的。 她穿着裙子,伸长双腿,将双腿和双脚都晒得热热的,微风也很舒爽,爷爷将小黑狗放归自由,小黑最喜欢跟在她的脚后,总往她身上扑,她穿拖鞋,它就舔她的脚后跟,相颜嬉笑着把脚抬得高高的,小黑都够不到了。 她看着山林间有一位老人家头顶草帽,在辛勤劳作着的背影,一对红色蜻蜓在她面前飞舞,闭上双眼,耳边只有风哗哗吹动竹叶的声响,大自然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疗愈人心,她快要沉醉在这座山林里了。 以前他们感情很好时,他们爱坐在一起,他说退休了以后,就一起住在这片山林里,每天感受日升日落,感受四季的更迭…… 一晃眼,自己已经长到29岁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世界一直是这么美好的,只不过是庸人们求的太多了,最后自求苦恼。 “颜颜啊,回来家里吧,正午太阳大着呢,下午再玩。”婆婆走到院子中来喊她,肯定是那个臭家伙打小报告了,因为婆婆手里还握着锅铲,她忙于在厨房做午饭,根本看不到她在这里玩。 “我等会儿就回去。”她回应。 叶礼融站在堂屋里叹气,回头还得将秋千上搭建一座小亭子,继而又落寞起来,她还会再回来这里吗,又有何意义呢? 中午,婆婆做了一桌子的菜,相颜第一个去夹鱼肚子,鱼肚子里面塞了剁碎的黑猪肉和新鲜青豆,非常的鲜美。 “我记得有一年夏天回来,妈妈蒸的鲫鱼真美味啊,我一餐吃掉了两条。” “我们都记着呢,与那次做得一样,你快尝尝。”梅英笑了,将两条清蒸鱼调换到她的面前,“就知道你最爱吃这个了,慢慢吃,小心鱼刺。” “嗯,味道真的是一样的。”相颜埋头吃鱼,慢慢吐着鱼刺,一家人都满脸欣慰的看着她。 只要她愿意吃东西,他都欣喜若狂,乐坏了一家老小。 她谁的话都听,就是对他不好,叶礼融好心给她盛饭,多了半勺,相颜就气得大叫起来,“够了!” 婆婆愣在一旁,虽然也心疼自己的儿子,但还是笑着说:“吃不完不要紧,自从你爷爷养了小黑,在老家不用担心剩饭剩菜。” 婆婆也当他们这段日子吵架了,一直没和好,连她也没怀疑过他们感情生变。 相颜依旧看也没看他。 叶礼融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后来给她盛肉汤时,小心翼翼地问:“够不够?” 她不说话,他就一点点添,直到她撅着小嘴巴,家里人都笑了。 “小黑呢,我把鱼骨头给它吃。” 婆婆说:“爷爷又将小黑狗拴起来了,吃饭的时候,它在桌子底下到处乱窜,烦得很。” “哦。” 吃完午饭,相颜亲自去给小黑喂鱼骨头,“多吃点啊!” 小狗有些脏,她还一直摸它的头,叶礼融站在一旁看着,在她的心里,他的地位还不如小黑。 “颜颜,小狗身上有虱子,别摸。” 总算有人来管她了!叶礼融回了屋里。 “来,用香皂洗手。” 她好似比以前更厌烦他了,他都离得远远的,因为害怕挨骂,但是起码在长辈们面前,两个人得相敬如宾。 第91章 洗澡 午饭后,她果然喊头晕了,整个人都蔫了样的靠在竹椅里,她只要一晒太阳就头晕,他比她还要清楚她的身体状况。 “去床上躺着吧。”叶礼融对她说。 大白天就躺床,总归不是自己家,不太像话。 但是头痛的厉害,还是听从他的意见,去了二楼躺着,叶礼融还是不放心,也跟着上楼来了,端了一杯热水,轻轻放在床头。 她闭着眼睛,应该还没睡着,她头痛时很难入睡。 叶礼融习惯性的用手心去探她额头的温度,她迷糊睁开眼睛,决绝的推开他的手。 她现在完全不让人碰了,越来越坏。 “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又头疼了?”他问道。 她拿被子蒙头,理都不理他了,只有她身体不舒服时,他最为上心,她心理上的创伤一直比身体还严重,他却从来不过问,为什么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却分不清主次,所以他们才会离婚。 她没有否定他曾经对她的好,她感恩他以往十一年的照顾,只不过如今的夫妻缘尽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子别别扭扭的? 叶礼融叹息,然后离开了。 他只会用叹息作为回应。 午后不定闹铃的睡觉是酣畅淋漓的,只要睡着了,一分一秒也都有明显的成就感。 相颜在睡梦中听到了楼下院子里有人在说话,声音不大的,却是那么愉快而轻松的,让睡眠中的她更为安心,她在梦里也知道是村里的长辈们又来家里玩了,她们在聊天。 相颜不知道自己睡了好久,意识处于半梦半醒,就是不想醒来。 窗帘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一个人在解开她上衣的扣子,动作是那么温柔,直到他温柔宽大的手掌揽上她的身体,还用手指在她的身上抚来抚去的,不用睁开眼,也知道是他的手,她再明白不过了,因为一切都像以前那样,他的手掌很大很有力量,托起她的后腰时,那种酥麻的触电感吓到她了,一瞬间就蔓延到了全身,她的嗓子里忍不住发出“唔”的一声,连腰肢都不自觉向上拱了下,她豁然睁开眼睛,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衣服也是好好的,并没有人碰过她。 她做梦了! 她想要起身时,发现自己的四肢变得软弱无力的,缓慢的喘息着,还是不相信刚才的只是梦境,一切都太真实了,她居然做出了这样的梦,真的是疯了! 相颜涨红了脸,侧脸去看向窗外,天色微微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照在了玻璃窗上,一看手机已经四点钟了。 她口干舌燥的,一口喝掉了他放在床头的一杯水,走到阳台上,一院子的人在热闹的讲话,奶奶也在院子里坐着,脸上晒得红红的,气色好多了。 相颜下楼来了,爷爷在院子的一角晒了麦子,叶礼融在帮忙翻麦子,见她下来了,他停下了手里的活,站直了身体看着她。 相颜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见她两条小腿飞快的跑到奶奶的身边,应该是不头疼了。 村里人见他们夫妻俩回来了,也有热情来拜访的老人们,家里热热闹闹的。 这个时节,只有老人和孩子们在家,自从生育政策放开以后,这几年村子里突然之间又多了一群孩子,小孩子们在院子里跑着玩,他准备了很多的零食和糖果,抚摸他们的小脸蛋,现在的孩子们非常活泼,扑进他怀里要亲他,他也一脸严肃的把脸凑过去,小孩子跑跌倒了,他也一声不响的赶紧跑过去把孩子抱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尘,轻松把孩子抱在怀里,摇了摇,孩子就不哭了,像个专业带孩子的。 他对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着无尽的温柔,如果有一天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知道该宠成什么样子,甚至给他们带了孩童看的书籍。 “礼融还没当爸爸就这么会带孩子,这么些孩子被他带的不哭不闹的,真有本领。”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我看着他长大的,谁家的孩子点了草堆,在家里偷钱去玩游戏机啦,或者搞些破坏,只有他从小没做过一件坏事,念书又特别好,又特别懂事。” 奶奶听到了这些夸赞,也欣慰的说道:“是的,他从没让我们操心过。” 老太太们摸着相颜的手,“哎呀,从没做过事的手是长这个样子的啊,真是软和。” 相颜总是很轻易就讨得老人家的喜欢,奶奶还在一旁吃醋呢,看着她说:“颜颜,你妈妈在厨房里蒸了橙子,我现在想吃。” 相颜立刻起身,很听话的跑去厨房了。 “你家的孙媳妇是真孝顺你呀!”老奶奶们都羡慕极了。 “她一直就孝顺我,什么都想着我,她自己有一家上百人的公司,每天工作上都那么忙,还回来看我。” “你真是享福啦,就等着养好身体,抱大重孙啦!” 相颜又亲手给奶奶剥橙子吃,水果还要烫热了才能吃,奶奶的胃口也好了很多,小心翼翼的服侍着老人,让老人好好的享受了一回天伦之乐。 这两天奶奶的气色好了许多,虽然奶奶八十多岁了,皮肤还是很好,肤质看起来比同龄人好太多了,几乎没有皱纹。 “远近几个村子,这么多户人家,就你家最享福啦,把子孙两代都培养的这么好,在城里当那么大的官,住那么大的房子,真是不得了呦!” “我也没怎么培养,都是他们自学成才。” 相颜看向他,上午捉鱼时弄脏了衣服,他又换了一件白色体恤衫,这段时间皮肤黑了一点,他牙齿是很健康的白皙色,很久没看到他的笑容了。 相颜见他还在陪孩子们玩的开心,一个小姑娘不知怎么就嚎啕大哭了,不过话说,现在的孩子真是优生优育,长得很漂亮,头发黑密,五官小巧玲珑的,他赶紧抱起来哄,没想到这孩子越哄越哭的凶,小小的孩子扑在他的怀里,他拍背摸头,心疼的不行,原来他吃撒娇这一套,可是她不会,尤其生气了都是等他来哄,她根本不用学会这一招,他就该一直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真是可恶极了。 小女孩的妈妈听闻自己家孩子的哭声,立刻就从家里赶过来了。 相颜认得这个女人,是他的青梅竹马。 这个女人与他同一年出生,比他小几个月,而且就住在他家对面的屋子,相颜记得她刚生过孩子那年很瘦,脸色蜡黄的,以为就那么衰老下去了,没想到这两年又恢复了之前的美丽。 “不哭了啊。”叶礼融将孩子抱在怀里,晃晃悠悠的哄孩子,好像很有带孩子的经验,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孩子妈特别装扮过,化了妆,穿的一身黑色裙子,“真不好意思啊,这孩子平时就爱哭,吵到你了吧?” “宝宝,我们该回家了,外婆给做了好吃的。” 小女孩怎么不愿意离开他的怀里,牢牢圈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脖子里,嘤嘤哭得梨花带雨。 “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把孩子给我吧。”小孩妈妈的眼神根本就藏不住,不经意间看向他几眼,眼睛里充满了思念,他们站在一起还真像一家三口。 “好了,不哭了,跟大爹爹说再见了。” “不要,不要!”小姑娘哭得更伤心了,惹得奶奶们都笑了。 “就喜欢她大爹爹抱着,不要妈妈了。” 他们家在宗族里的辈分挺高的,虽然不同姓,但是按辈分,他是高出一辈的,她结婚比较晚,婚后就生了这一个女儿。 听婆婆说,这女人小时候就很喜欢跟着他,他们小时候经常一起上学,散学了也是一起回家,晚上总喜欢来家里找他一起写作业,后来,他九岁时被接到市里读书,听说她还哭了好久。 男人根本就没有多少感情,却到处留情。 相颜起身离开了,不想待在院子里了。 叶礼融见她头也不回的进屋里了,抱在怀里的孩子也不知道该放下还是怎么办,叶礼融赶紧将孩子交还给她的妈妈,她不会在吃一个小孩子的醋吧? 相颜气得一直在楼上待着,直到院子里的乡亲们都各自回家做饭了。 晚饭时分,相颜下楼来找奶奶,刚走进堂屋就听到了奶奶跟他在讲话。 “你们不是请了好几天假期吗,这几天,你天天晚上给她煮艾水洗澡,现在把身体调养好了,她以后怀孕也不会太辛苦。” 相颜无奈,他们之间根本不是煮艾水泡澡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对她的健康已经不需要负责任了。 可是,他却说:“她要听我的才行啊,她早都不听我的话了。” 他们说的方言,相颜能够听懂一些,毕竟已经嫁给他七年了。 他对待长辈没有对她的耐心多,有时候也这样顶嘴不耐烦,毕竟男孩子从小在家都是被宠着长大的。 “她要是在我身边,我一定把她照顾的很好,也不会那么小的年纪就做过一场手术了。” 叶礼融不说话了。 其实,这件事不怪他,但是所有人都把责任怪在他头上,他一次也没有为自己辨别过,那时候她年纪小不懂事,他每天费尽心思给她准备不同的早餐,她早上爱睡懒觉,带到公司后,也经常忘记了吃,而且创业初期太忙碌,经常饱三顿饿两顿,晚上还应酬喝酒,他也不能时时跟着她啊! 手术后,她确实觉得精力不如以前,很容易疲累,终于也懂得了长辈们常怪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身体是第一位的! “你跟她讲道理,再好好哄她啊!” “我还要怎么哄呢,谁哄我呢?”叶礼融很少这样对长辈说话。 然后,屋里陷入了沉默。 相颜一时间也陷入了反思,“他究竟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呢,我以前不也是经常哄他吗?” 相颜愣愣地站在原地,想出了神。 这时候,叶礼融从奶奶的屋里走出来了,他们尴尬的沉默,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但是眼神并没有接触到,他就先离开了。 相颜到屋里陪奶奶说话,奶奶说:“以后不要让老人家摸你的手,回头她们把病气传给你了。” “不是说长寿的老人,全身都是福气嘛?” 奶奶笑着说:“那奶奶一定好好活着,以后把福气都传给你。” “嗯,奶奶要活到120岁。”相颜又想哭了,希望奶奶的癌细胞一定不要转移,想起来就心慌要哭。 奶奶的手皱巴巴的,还有些老茧,她也在想,是不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身体皮肤也会这样,时光那么快。 “这几天晚上,给你煮艾草洗澡,在城里也不方便。” “太麻烦了,而且这也快夏天了,不想泡澡。” “不用你忙活,我让你爷爷用大铁锅烧水,一会儿就是了。” “我今晚想早点睡觉。” “是不是连奶奶的话都不听了?”奶奶嘟着嘴,这模样让相颜想起来,叶礼融以前也经常这样跟她撒娇,原来都是遗传奶奶的。 相颜笑着说:“好吧,我只听奶奶的话。” 在他们老家,有这样一个习俗,年轻女子结婚前一晚,婴儿出生满月,生病了身体不适,或是大病初愈,伤风感冒,头疼脑热,反正一切都要用艾水洗澡,好像艾水洗澡是万能的灵丹妙药。 他们一直没生孩子,他们家人都觉得是她身体的原因,确实他常年精力充沛,大病小病都不生,从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晚饭后,爷爷就洗干净了大铁锅,辛辛苦苦的煮了两锅水,他负责提水,楼上下跑了好几趟,将浴缸都倒满了。 然后,他开始喘气,他最近究竟怎么了,干活的动作也没有以前那么轻盈了,好像病歪歪的。 “辛苦你了,明晚可以不这么麻烦了。” 叶礼融没有回应,只说:“凉了就从热水器放热水。” “知道了。” “你小心一点,浴室的瓷砖有些滑。”他嘱咐,“有事情喊我。” “洗澡能有什么事?”她不服气道。 说完,相颜又想起,以前……她有时候忘记了拿浴巾,有时候忘了拿……确实忘这忘那的,什么都指望着他。 现在,这些都是不能回想的往事,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两遍要用到的东西,坚决不能喊他。 他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他们成了陌路人,他走出去后,自顾将浴室的门拉上,她都不想反锁门了,反正他一定不会进来。 虽然这很残酷,就是他对她早已厌倦了。 他很细心,已经将浴桶的水温调好了,相颜脱了衣服,用花洒冲洗了一下身子,然后慢慢坐了进去,身体的毛孔好像一下都被打开了,很舒服。 听了他的话,冷了就放热水,多出的自然溢出去,感觉自己可以这么洗到天荒地老。 泡了一会儿澡,感觉身体变得非常轻盈,有一种血液通畅的感觉,整个人变得特别的舒服,一想起他总是这么健康,就很羡慕他。 她躺在浴桶里,然后看着漂浮的各种各样的叶子,除了艾草,还加了姜片,水面还漂浮着不知名的树叶。 “他们这是要煮我吗?”相颜将一片叶子拿在鼻子跟前闻了闻,也闻不出味道来,不知道这是什么配方, 反正,她感觉自己坐在热气腾腾的蒸锅里,要被煮熟了一样。 她已经一个多小时都不愿意出来了,叶礼融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浴室里面水声哗啦啦的,她还高兴的哼起了小调,叶礼融笑着说:“是谁说不喜欢泡澡的?”刚才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相颜拉出浴室的门,走出来时,看见他还是坐在阳台上,她身上穿的白色棉质睡裙有些透,赶紧拿浴巾挡住胸口,这个人居然偷听她洗澡,真是越来越猥琐了。 叶礼融一个晃眼就知道了,所以没有看她,他只是想冲进卫生间里,帮她收拾。 “你干嘛呀,我不要你收拾……”相颜推他出去,语气居然不自觉的就撒娇了。 “你会吗?”他也格外的温柔。 “我会。”相颜又重新冷漠,然后关上门,赶紧穿得严实了些。 相颜擦了一下浴室的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就有些委屈想哭了,她现在很讨厌他的热情,更讨厌自己一感受到他热情的照顾就想心软原谅他。 叶礼融在外面敲了敲门,说:“奶奶说,你洗好澡,她想跟你说会儿话。” “知道了。”相颜回复他。 相颜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脚步哒哒的跑到楼下了,手里还攥着一片叶子,“奶奶,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呀?” 奶奶拿起叶子,一看就说:“花椒叶子。” “你们果然是把我煮熟卤入味了。” 奶奶被她逗笑了,摸摸她额前湿湿的头发,“可感觉舒服一点,明晚还泡一回,端午前后正是祛除身体毒气的好时候。” “不用了,太麻烦了,还要往二楼搬,累。” “他身上有的是蛮力气,小时候就是帮爷爷做农活,从不觉得累,他知道心疼爷爷,从小是一个好孩子。” “我说的是爷爷这么热还要在锅灶旁烧火,很累。” 奶奶床头的香樟柜子上突然出现了玉镯子,玉佩,几块旧银元,金银首饰。 相颜拿起来把玩,“奶奶,你怎么还有这些宝贝呀?” “以前好不容易留下来的,现在全都留给你了。” “我才不要呢,你过二十年再给我。” “这孩子……”奶奶追着喊,“奶奶还有话跟你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相颜从房间里逃走了。 相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奶奶想将她最珍贵的东西都交给她,这件事让她感到害怕,她无法接受有一天奶奶真的要离开自己,但这是每一个人类最终的命运。 今年,她开始感慨命运的悲凉,常常一个人陷入沉思之中,有一种活够了的感觉,即使叶礼融重新爱上她,即使她回归到以前的生活,也无法拯救她心里的这种悲凉了。 因为,她遭遇了这么一切,她的心境早已不复当初。 她又坐到了秋千上,不知为何,突然间感受到了一种深刻的孤独,和不被爱没有关系,好像是人类基因里的缺陷,每个人都躲避不掉的。 她开始明白到,人生是一个人的事,与他人都无关。 这是一趟孤独的旅程,她现在再也无法对别人有所期待了,这是第一段失败的婚姻的后遗症。 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轻轻荡着,在看风景,闻着自己身上散发的淡淡艾草香味,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抬头看看暮色的落日云边,傍晚的虫叫,在耳边不停的回响着,听着听着,感觉更悲苦了。 他说过,在山间,每个季节都有专属的声响,下次听到这些相同的声音时,脑子里关于此刻的体会,将再次浮现。 叶礼融站在二楼房间的窗边看她的背影。 他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以前她对他无话不说,以前他们心意相通。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林云让打过来的。 她没有立即接,而是挂断了,回复他信息,“等会儿给你回过去。” 第92章 幸福的生活 相颜走出了院子,这几年村里修了路灯和水泥路,走夜路也不害怕了,她一直走到村里的一个小坡上,以前叶礼融吓唬她,这一片都是坟地,村里的老人去世后,都会被安葬在这片山头,所以以前他不让她来,今晚她倒是一点都不害怕了。 林云让很快就接了,问她,“没睡吗?” “没有睡,时间还早。” “你不在家里吗,听到了青蛙的叫声。” “我出来了。” “家里信号不好吗?” “现在乡下的信号非常好,网速也快,你能不能长点见识?” “是吗?”林云让笑了起来,明白了她可能不想在他家里打电话。 相颜突然听到了他的笑声,极其宠溺的笑声,然后小女孩的笑声也从电话里传过来,看来他们在一起玩的很开心。 “小禾在你身边吗?” “是啊,她正抱着我的腿呢,一步也不肯离开我,早晨还没睁开眼睛就喊着要见我。” 林云让一提起女儿就说个不停了,“她还是很喜欢我,我去个卫生间,离开她还没一分钟呢,她就从学习室跑出来,拿着刚绘画好的小兔子,急着要拿给我看,还搬个小凳子坐在外面等着我,一直问爸爸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生怕我走了,我很舍不得离开她怎么办?”林云让一边摸着孩子的头,一边温柔的笑着。 相颜非常羡慕他,她也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她最近很喜欢问为什么,一天要问上好几十遍,我都不知道怎么给她解答。” 相颜觉得自己幸好没有去,要不然肯定会打扰他们父女深情。 她听到了门被带上的声音,然后有一家人说话的声音。 “你没有出去住吗?” “没有,这附近偏僻的很,房子的格局和你家差不多,我住在三楼。” “孩子妈呢?” “她最近辞了工作在家专心准备考试,美国这边的金融方面的证书,我看她挺焦虑的。” 他和女儿在一起过得很快乐,完全忘了问她这边的情况,相颜有些失落,她也有些话要跟他说的。 “爸爸妈妈,快走呀!”小禾可爱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她像个局外人一样。 “今天带她出去吃饭,在附近好好玩一玩,小禾高兴坏了。” “在外要注意安全,回头再说吧。” “好,晚一点再给你回电话,拜拜。”林云让对她还是很爱护的,语气一直很温柔。 相颜一直觉得,如果不是他对她有执念,与前妻复婚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之前,她跟他讨论过这个话题,但是他的态度很坚决。他说,每一对夫妻离婚肯定是有过不下去的理由,他不想重蹈覆辙。 他总是很清醒,看似任性,其实他非常之理性,比叶礼融更甚,他对于世事的观点正确而又坚定,不会因任何人而动摇,宁愿伤害自己,他也不做错事。这一点也是可怕的,毕竟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回来时,房间的桌子上摆着奶奶留给她的首饰,叶礼融说:“这些是奶奶让我交给你的。” “我不要。” “既然奶奶给你了,你就留着吧。” “我现在要这些像什么话啊?” 叶礼融不说话了,但还是把紫檀木香格放下了,盒子花纹路的,小巧精致。 “这个木盒子比较值钱,不要摔坏了。” “我说了不要。”相颜有些恼火了。 “你不收,奶奶会难过的。” “我不要!”相颜又像以前一样对他发小脾气,可是说完了,不自觉就开始挠起了自己的胳膊和腿,她的胳膊上起了红色疹子,一大片。 只是打了一通电话回来,她的腿被叮的一腿的红包,她坐在床上一直挠,没一会儿皮肤都抓红了。 他叹了气,然后下楼去奶奶的房间拿了花露水上来,忍不住要帮她涂,叶礼融看着她,满眼的心疼,“对不起。” “我自己来吧。”相颜说:“这也不怪你啊,我自己要跑那么远的地方去。” 他板着脸问:“去打什么隐秘的电话了?” “不用你管!” “我连问也不能问了吗?”叶礼融很平静的质问她。 相颜不想理他,侧过身躺下,用被子蒙头,还跟以前一样任性。 事到如今,叶礼融也拿她丝毫没有办法,一个人出门去了。 相颜也很生气,为什么他老是指责她,她明明大发善心来到这里,他还是一点心存感激之情都没有。 她好不容易从与他的孽缘里摆脱出来,她也决定成为以前那个无所畏惧的自己,此生再也不会像去年那样逼迫自己,她再也不会陷入与谁的爱情里,毕竟她这个弱身子也经受不起,健康是不能折腾的,况且没有一个男人值得被她真诚对待,他们都是一个德行,只要不爱他们,就拥有无尽的支配他们的力量。 她明明十八岁以前就已经拥有了此等智慧,到底是多么幼稚,才会相信了他的甜言蜜语,因他流了那么多无辜的眼泪,还质疑自己做错了。 就算是林云让,她现在的态度也是,一旦他不顺从她,要求她,控制她,她也会毫不客气的甩掉他,这个世界到底谁怕谁,她简直气疯了,为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十一年而感到不值得。 相颜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在她睡着之前,他都没回来。 早晨醒来,第一个听到的是风吹动竹子的声音,簌簌作响,优美而悦耳。 她眯着眼睛,伸了伸腿脚,又睡了一个很安稳的觉,她感到身心满足,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他昨晚没在房里睡,相颜也不生气了,随便他。 她睡眼朦胧的走到阳台上,踏着厚重的木地板,与家里光滑的地面有所不同,阳台上略微有些凹凸不平,一阵清新又带有花草香味的空气吹入鼻端,她觉得自己像个睡美人一样缓缓苏醒过来,满足的伸伸懒腰,整个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他们家的房子坐落在半山腰上,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村落的房屋瓦顶,云雾缭绕,烟气半浮在空中,远处群山叠嶂,宛若仙境。 第一次回来他家的时候,出乎意料,完全没想到是这样两层的古派建筑,不仅屋后有空地,还有空旷的大院子,也是一个大户人家了。 这一带的山水是极有名的,属于远近闻名的风景区,只不过他家的房子坐落在高处,比较僻静。 村子里有一片池塘,池里的荷花还没有盛开,但是荷叶满池,他站在荷塘前拍照,又蹲下拍照,他审美挺好的,一般只有在看到极好的风景时,才会拿出手机拍一通。 相颜站在阳台上都能看得到他的每一个动作,他走路大步子,高大的身影穿行在白墙灰瓦的建筑物之间,与他这个人是极相配的,他生在这里,这里的风水养育出了这样完美的他,真正爱过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就算是结局潦倒,也不可否定自己曾经的眼光。 相颜下楼来,看到了桌上有一个晒干的大蘑菇,她拿起来看了半天,然后问:“妈,这是灵芝吗?” 这次回家,她第一次喊她妈妈,已经熟悉了,改不了口。 “你爷爷去年在山上挖到的,我上午拿来炖鸡汤给你们喝。” 院子的铁门被推开了,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的声音,大声喊道:“小英婶子,可在家呀?” 梅英听到了,往堂屋外面走,“在家呢。” “你家俩孩子吃不吃螺蛳啊,我在田里摸了一篮子。” “这么多呀?”梅英笑着问。 “哎呦,摸着真有劲,不吃不喝都能摸一天。” 相颜闻声从屋里走出来,与婆婆说笑的是一个矮小的中年女人,穿一件红色的雪纺上衣,黑色有弹力的裤子,皮肤黝黑粗糙,但是牙齿白净,扎着一个细细的辫子,然后婆婆介绍说:“这是你婶子。” “婶婶好。”相颜甜甜的打了个招呼,笑得腼腆。 “真乖,长得可真漂亮,皮肤真白,跟天上的仙女一样。” 相颜害羞的笑了,静静看着她们长辈说话。 “你忙半天,这多不好意思啊,那就留一点给两个孩子吃个新鲜吧。” 乡下人淳朴,见他们肯留下一点,都高兴的喜笑颜开,“这个洗着是麻烦,现在正是吃螺蛳的时候,城里也很难吃上这个野生野长的。” “够啦,婶子。” “你现在比那时候在家里时过得还好,现在饭店的生意还好吧……” “今年生意有点受影响,但是还好,你先别慌着回家,我拿点糖……” “不用,不用,我家里也有许多……” 两人拉扯半天,婆婆还是拿了一大袋零食糖果给她带回去给孩子吃了,“这真不好意思了,我先回去做饭啦,下午有空领着孩子来玩。” 梅英的厨艺一直很好,煨鸡汤的香味飘出了几里地,这可馋坏了躺在床上的奶奶,一直嚷嚷着要吃肉。 “颜颜,奶奶真的好想吃肉啊!” 相颜一听眼睛就酸了,奶奶确实有好久没吃肉了,医生说这一两年内都不可以吃肉,老人家跟小孩子一样的,肯定是有些嘴馋的,还很爱撒娇。 她心疼奶奶,举着勺子,还哄着说:“粥里有肉沫,尝尝看。” 这段时间奶奶的饮食是少吃多餐,她以前不偏食的,还是皱着眉,推开了碗,“嘴里没味道,不想吃。” “我想让婆婆炖点虾仁,换换口味,她说虾子是发物,生病了不能吃。” “也不想吃虾,奶奶想吃大块大块的红烧肉。” “医生说不能吃啊,那怎么办呀?”相颜撒娇似的哄着,她很为难,将碗和勺子放在床头的桌上,然后卷起衣袖,露出白嫩的手臂,摆在奶奶面前,“那不然你咬一口我的胳膊吧,这也是肉。” 奶奶被逗笑了,同样被逗笑的还在站在堂屋的叶礼融,他低头浅笑着。 奶奶皱巴巴的手,抚摸她的胳膊,与她丰盈白嫩的手臂形成了一种对比,摸了好半天,“奶奶怎么舍得咬呢?” “奶奶生病了,身上都不干净,你一会儿把胳膊洗洗。” 她眼泪又掉出来,奶奶好像什么都知道,她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我还是喝粥吧。” 相颜忍着不哭,低头吹了吹,用勺子喂奶奶喝粥,“烫不烫?” “真棒呀!”相颜一边夸着,一边还哽咽的说:“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吃肉了,在这之前要乖乖喝粥哦。” “过年的时候,你回来看我吗?” “你听话我就回来,不听话我就再不理你了,也不给你打电话了。” 爷孙俩都跟孩子似的,聊的一身儿的劲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听得懂对方讲话的,梅英经过房门口的时候,也忍不住笑了。 叶礼融为了感谢她,他准备亲自做一顿午饭,毕竟只有他最了解她的饮食喜好,在厨房热火朝天的忙着活。 相颜喂好了奶奶之后,将空碗拿到厨房时,看到厨房墙角放着的一个红色水桶,里面养着螺蛳,用手指了一下,“这个不烧吗?” 婆婆问道:“你想吃吗,我让爷爷洗了去。” “我去洗。”叶礼融很积极的提桶拿去洗了。 相颜还没来得及表态呢,他们就已经开始忙活了,她只是好奇问一下而已,并没有很想吃啊! “你弄不干净。”梅英不放心的跟着去了。 院子里有一口水井,叶礼融搬了张椅子,安稳坐那儿,打算一个个刷干净。 “你这个洗法,明天中午都吃不上。” 然后,婆婆教了他一个方法,找来一个水泥袋子,将螺蛳都倒了进去,然后蹲在井边揉搓了好久,然后还用剪刀在那一个个剪了螺蛳尾,这道菜非常耗费时间。 中午的饭桌上摆了一桌子的好菜,全是她爱吃的,相颜看出了他的一番心意。 婆婆第一个盛给她喝,在碗里放了一只大鸡腿,“快点喝吧,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谢谢妈,你对我真好。”相颜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这话故意说给某人听的。 她挑食是全家都最担心的事情,只要她愿意吃,什么山珍海味都做给她吃。 “好吃吗?” 相颜点了点头,“嗯,怎么会不好吃呢?” “那就好,快把这碗喝了,这一锅都是你的,晚上接着喝。”婆婆很欣喜。 叶礼融也力荐了一道菜,“这个鸡枞菌是邻居家早上四五点从山上新采的,送了点过来,煎了鸡蛋,尝尝看。” “我不想吃!”她这个语气仿佛回到了以前。 叶礼融吓得一愣,手僵在远处,然后,他将筷子又放下了。 相颜看到婆婆立刻就跟着他一起难过起来,但也什么都没有说,看的出来,她也很心疼自己的孩子受委屈了。 他在家里,也是一直被宠的,每次回家,父母和爷爷奶奶什么都不让他做,他也是一家人的心头宝,在一起那么多年,什么家务都是他做的,不能随便欺负谁,因为他们的长辈会心疼的。 “我自己想吃就会夹。”相颜总是小脾气不断,又容易后悔。 “尝尝味道。” “恩,还可以。” “可以就多吃点。” 男人的爱就是很含蓄,就像她父亲也是如此,他的嘴角带着一点微笑看着她吃。 “还是以前的那个味道。”她笑了。 他也笑了。 以前,他总是很疼她,像个长辈一样关爱她,现在好像依旧如此。最受不了他不经意之间看过来的眼神,她非常的害怕自己轻易就原谅了他,毕竟这个家伙可会装乖卖惨了。 下午,婆婆说烧水给奶奶洗澡,相颜也答应搭把手,但是转念一想,问:“家里楼上不是有洗澡间吗,为什么还要烧水呢?” “那个洗澡间他们平时舍不得用的,太费电了,爷爷奶奶平时都是烧水洗澡。” “那装了不用,不是浪费吗?” “你爷爷奶奶都是将就着过,你第一年来家里的时候,礼融嘱托我们在二楼腾出一间屋子装成卫生间,这都是为了给你们小俩口用的呀!” 相颜回头看了他一眼,叶礼融也没说话,扭过头就赶紧去劈柴了,他好像想帮爷爷把一年的柴都给劈好了。 相颜叹气,老人家的思想拗不过来,可能他也放弃了,她也不想再劝了。 第93章 分离 下午,叶礼融在劈柴时,不小心被木屑划了一个伤口,一时间流了不少血,家里的创可贴过期了。 梅英看着都心疼死了,只能用止血的草药给儿子止血,用纱布绑了一个很大的伤口,“先把血止住了,晚饭后去镇上药店买些创可贴。” 他们家吃晚饭很早,一般在五点钟左右,奶奶也一直盯着他的手看,“手是怎么回事?” 他有意的卖惨,将受伤的食指翘着,却说:“一个小口子,没什么事。” 其实相颜也早都看到了,但是她没过问。 晚上俩人回到楼上房间时,相颜问他,“手不流血了吧?” 他用委屈的语气问道:“你还关心我吗?” “我力所能及的关心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她嘴硬。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创可贴,拽着他的手臂又去冲洗了一遍伤口,浇上碘伏,又用棉签擦了,贴上了创可贴,他以前就是这么给她处理伤口的。 她将创可贴塞到他手里,“记得换。” 她什么时候这么独立的?叶礼融一阵心酸。 相颜走到阳台上,看着山间暮色的雾气沉浮,山里的景色像移动的水墨画。 他的脚步声很熟悉,相颜知道他站在身后,她突然说道:“你真幸福啊,从小生活在这么美的地方。” “以前,我打算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与你结婚之后,我幻想过我们能在这里度过晚年。”他说。 这次回来后,俩人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交谈,然而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叶礼融无能无力了,他好像不知道怎么第二次追求她了,他没有勇气再主动了,所有关于恋爱的勇气都在21岁那年对她用光了。 这是第一次婚姻给他带来的阴影。 “好像有点下雨了。”她说完,就扬起脖子呼吸空气中的雨,夹杂着尘土的味道。 山里总是静静的,这种与世隔绝的日子,突然之间成为了他们共同的理想,有一种温暖而舒服的感觉在两人的心里缓缓流动着,叶礼融正要跟她说一些动情的话时。 手机突然在屋里响了,相颜转身走到了屋里。 她总是在恰当的时候斩断他所有的幻想,叶礼融知道,再过一段时间之后,她就会完全将他抛之脑后。 林云让打来的,他只陪伴了宝贝女儿三天,因为工作,他已经订好了回国的航班。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奇怪,相处久了,就是容易产生感情,好像林云让远在千里之外也预料到了这件事,所以他突然火急火燎的打来了电话。 相颜还是比较顾及他的,总不能在他面前跟别人腻腻歪歪的,因为她也不会想体验这种感觉,所以挂断了,没过两分钟,又打了过来。 “什么事啊?”相颜没好气的问道,躲到房间接听电话。 林云让松了一口气,问她,“为什么不回信息,你想急死我吗?” “我没看到,我现在有事,你有什么话给我发信息。” “我说,你听着,两分钟。” “说吧。” “哪天回来?” 相颜低着头沉默了一下,答:“明后天吧。” “你在那待那么久干什么,去了两天还不回来?” “我头疼,先不说了好吗?” “你明天回去吗?” “该回去就会回去的。”相颜还想待上两天,在这里,她睡得好,吃得香,没有任何生活上的烦恼,过得很平静幸福,她一时间都舍不得离开了。 “你需要做到这样吗,他都跟你没有关系了,你何必还管他的家人?” “你不要管了,好吗?”相颜的语气突然很不耐烦。 “你还跟我发火?” “难道我真的狠得下心吗,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尽快回来,你给我老老实实的。”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不跟你说了,再见。”相颜迅速的挂断了电话。 相颜一回过头,他本来是站在房门口的,突然就转身去了隔壁的屋子,他应该都听到了。 不一会儿,听到他在阳台上听电话,他这两天也是电话不断,工作上总有事情找他,他带了笔记本回来,隔壁的屋子也有床有书桌,他已经打开了电脑,有些工作需要处理,这两天他都是白天帮家里干活,晚上加班工作。 相颜走进去发现,房子里很久没收拾了,床上的白色蚊帐也落了灰,家具上都是灰尘,都不知道他昨晚躺在哪儿睡的。 相颜慢慢的走到他身后,心里并没有想提回去的事情,只是犹豫着与他商量说:“你要不然把事情告诉奶奶吧,我实在不忍心欺骗她,我以后还会抽空来看她的。” “医生说,奶奶这么大年纪了,就担心癌细胞扩散,这个时候要安心休养,不能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你骗骗她,让她开开心心的好吗?” “我做不到,我不想欺骗一个生了重病的老人家!” “相颜……”叶礼融回过头看着她。 相颜被他盯得发怵,久违的一种感觉降临。 “因为你打算再婚吗?”他很直接,盯着她的眼睛看。 她气得背过身,这个心肠比石头还硬的男人,最后将过错还是推给了她。 晚上,他又在隔壁的房间睡了。 第二天,相颜醒的很早,因为被一阵砍什么东西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的醒了又睡着了,但是过了很久之后,还想再睡都睡不着了。 相颜穿好衣服下楼,就在家里发脾气,“谁这么讨厌呀,一大早就在吵人。” “不知道他砍竹子要干嘛,喊了几遍也不理,怎么长大还叛逆起来了?” 梅英也很无奈,然后她们俩站在院子里,看着他弯腰在挥着砍刀,好像要把半山腰上的竹子砍光了,又像是在发泄什么怒火。 “妈,他一大早在那狂砍竹子干嘛?” “谁知道呢,砍了一个多小时了,力气多的没处使!”梅英扭头就走了。 “这个人在砍伐森林啊,我要拍下他的罪证。” “颜颜,你叫他回来吃早饭,不要再砍了,爷爷辛辛苦苦种的竹子,别被他一口气砍光了。” “好嘞……”相颜兴致勃勃的应下了这门差事。 “这一身蛮力,整个后山的竹子都不够他砍的。”来自亲妈的抱怨。 叶礼融见她来了,立即就停下了,其实心里的怒火已经消了一半,语气挺凶的问她,“你为什么跑来这里?” “你妈让来我喊你回家吃饭。” 叶礼融心里又凉下半截,原自作多情的以为她主动来关心他的,他又接着砍,这根竹子长得非常粗壮,他已经砍了好几刀都没倒下,看起来很费力气。 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又不理人了。 相颜走到他的身后,“你听到了吗?” “你躲远点!”他语气很凶,但是挥舞砍刀的动作幅度小了很多,生怕碰到了她。 “你凶什凶啊,你不要忘记了,是你求我回来的。”相颜突然恶狠狠的说了这么一句,今时早就不同往日,他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叶礼融气得眼眶发红,放下砍了一半的竹子,一直盯着她看。 “那我现在不求你了,今天就回去吧,反正你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那正好啊,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相颜说完就扭头走了,一点后悔的机会也不留给他。 叶礼融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痛的要死了,根本无法形容,就像遭遇着器物的一阵阵重击。 相颜刚走远,听到他又开始砍上了,砍刀砸向竹子的声音始终回荡在耳边。 相颜一路飞快的回到楼上房间就开始收拾行李,心里一直恨他,“他居然对我发火,就算是离婚了,也不能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吧,直接用完了之后就丢弃,臭坏蛋。” 相颜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从二楼提着行李箱下来了,听到他们一家人在说话。 “怎么突然要走啊,东西还都没准备好呢!”婆婆突然忙得措手不及。 “公司有些急事,刚打电话催我回去,等有空再回来。”叶礼融随便找了个理由。 梅英问儿子,“你跟你奶奶说过了?” “还是我去跟她解释吧。”相颜说道。 吃过早饭后,相颜用了很长时间与奶奶告别,然后在家里找了一个红色塑料袋包着红包,里面有五万块钱,趁着奶奶下床之后,悄悄藏在奶奶的枕头套里,她平时喜欢将钱藏在这里。 爷爷开始杀鸡宰鸭,还到菜园里拔了很多新鲜的蔬菜,奶奶也下床了,坐在椅子上剥青豆,爷爷和奶奶一直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俩,眼神就一刻离不开他们俩的身上,这两三天看也没看够,根本舍不得让两个孩子离开。 相颜心想,当长辈真是可怜,一生都将孩子视作整个世界。 这个地方很有魔力,相颜住了两天,就有了感情,其实她还想住上三五日,他们俩都有时间住在这里,她最近公司没什么重要的事,他这几天接了不少电话,但神情怡然,应该也没有发生过棘手的大事。 最终还是磨蹭到吃完了早中饭才走,梅英站在院子里,搀扶着老人。 叶礼融对母亲说:“妈,一定要照顾好奶奶,我过几天抽空再回来。” “去吧,到家天要黑了,开车也不安全。”爷爷说道。 相颜往车子边上走,叶礼融赶上她的脚步,说:“坐到前面来吧。”叶礼融低声央求她,因为长辈们都在看着,分开坐很容易引起怀疑,演戏要演全了。 他已经拉开了副驾的车门,拉着她的胳膊,才吵了一架,相颜非不理他,但是透过车窗一看,后车座被塞满了东西,无处可坐。 第94章 质问 回去的路上,叶礼融理直气壮的质问她,“是那个叫林云让的吗?” “是。”相颜回答的很干脆,虽然闭着眼睛在休息。 她希望他多问一些,可是他没再问了,这个男人现在连嫉妒都不会了。 “累了吗?”他问。 “嗯。” 这三天,他们之间的对话总是简洁明了。 “他现在公司经营的怎么样?” “挺好的,你应该也能听到他的一些事吧。”她懒得汇报。 叶礼融心中忿忿不平,早些年,他就有所预感,他们现在走到一起了,那时候他就不是错觉,而眼前这个女人对于这件事情没有丝毫的愧疚感。 相颜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是她问心无愧。所以,连解释都不愿意解释,反正婚也离了,多说无益。 他们处于甜蜜中的那段日子,她从不拿他与别的男人做对比,而且很少提及别的男人,但她今天突然回忆起,她确实提到过林云让,还试图让他们一起合作项目。 相颜在脑海里细细思考这件事,如果那时候,林云让就是有企图的呢? 她侧过脸去看叶礼融,叶礼融也看了她一眼,她才29岁,人生中有三分之一以上与他朝夕相处,默契自然是有的。 那时候,他的身上总是散发一种清香,所以一有时间,相颜就喜欢窝在他的腿上撒娇,那时候就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她非常爱自己的丈夫,总是很黏他。 那一晚睡前,相颜晚上应酬了,喝了一点酒,处于微醺的状态,俩人躺在床上,相颜脸颊红扑扑的靠在他怀里,像往常一样靠在他怀里闹他,他皮肤白净,细长的一对眼睛,脸颊微微凹陷,像个白面书生,而且总是喜欢捧着书。 “你别看书了,我跟你说一件事儿。” “嗯。”他放下书本,任何时候都对她有求必应。 “我想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姓林。”她都知道,他第一句话肯定问人家的姓名,因为她很了解他。 “哪个林?” “双木林,你不认识他,我这两年认识的新朋友,不过你肯定知道他们家的公司。” “哦,是哪一家呀?” “云商集团,虽然他子承父业,但是一个很有魄力的年轻人,运势又好,每天在他身边讨好他的人络绎不绝。” 叶礼融一向记忆力超群,尤其对于曾经见过的人过目不忘,立刻就回忆起曾经在一家火锅店见过这号人物,那个家伙还给他递了名片,就是姓林,不过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他手上正好有一个新的开发项目,我让他找你们公司承建吧,怎么样?” “我不接他的项目。”叶礼融想都没想,一口否决。 “为什么?”相颜无法理解。 “我们公司的业务范围很广,又不止是建筑业,还不至于难成那样。” “为什么呀,我也在努力给你拉资源啊,你为什么拒绝呢?”相颜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凡事都是带着商量的口吻,因为她很信任他,知道他做事都有原因。 “你接近他,就是为了帮我拉资源吗?” “什么叫我接近他,是他死乞白赖的想找我合作好吧?”她翘着小嘴巴说。 “怎么个死乞白赖法?”叶礼融立刻就察觉到了危机感。 “也没有啦,你不要拆我台好吗,人家堂堂一个开发商,凭啥巴结我,不过我真觉得是一个好机会,无论如何你们可以当面谈谈,这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好机会呀!”相颜很认真的拉着丈夫的手。 叶礼融笑她天真,“你听说过甲方主动找乙方的吗,云商的项目,可想而知,有多少人登门!” “这个……你不明白,我们做生意的,都是想广结人脉,如果这件事无利可图,他是不会跟我提的,或许他看中你手上的人脉资源呢,我怎么猜得到大老板们的想法,反正这件事我想不出坏处来,你也不要太谨慎了。” “你们究竟……”叶礼融欲言又止,因为他无比信任自己的妻子,所以他换了一种耐心的口吻问:“你们在一起除了这件事,还聊些什么?” “没聊什么啊,随便说说而已,餐桌上的人很多,七嘴八舌的,除了生意,还能聊什么呢?” 叶礼融知道那个男人的想法就是让他急躁,这样他就有机可乘了,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好好疼爱老婆。 “累了吗?” “当然累,你还不领情,我口水都讲没了,你一句也听不进去。” 叶礼融搂上她的腰,鼻子凑近她的脖颈,又抬起脸亲了亲她,撬开她的唇齿,亲不够的样子,“今晚又喝了多少酒,我闻闻。” 相颜被他惹得浑身痒痒,“我刚才说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如果你能促成好事,应该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居间收益吧。” “那我也看不上,我不想你和他来往。”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男人,很危险。” “你在瞎担心什么呢,我们都结婚这么久了,还这么爱吃醋。” “我不管那些,你答应我。”他很严肃的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尽量不见他就是了。”在他面前,相颜一直都很容易妥协,她什么都愿意听他的。 “那个林云让为人怎么样?” “很不错啊,我身边仅有的好男人。” “怎么个好法?” 相颜认真的想了想,“这样说吧,我听过身边很多老总的花边新闻,唯独他一个也没有,反正我没听到别人说过他的坏事,人品应该不错。” “呦,你对他评价这么高啊?”叶礼融跟醋坛子打翻了似的,因为她从不在他面前夸赞别的男人,他记得一清二楚。 相颜愣了一下,然后找补回来,“呃,江湖上的事情,真真假假的,我也不清楚啦!” 说到这些,相颜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微微皱着眉头说:“你不知道那些男的有多伤风败俗……情人一二三四五纠缠不清的。” “那你还跟他们来往?” “他们在我眼里什么都算不上,而且我完全不需要理会这些破烂事情了,你对我放十万个心就好了。” 她喝了酒之后,问一句答十句,而且句句真心话,很可爱。 “我真的很幸福,我嫁的人是你啊!” “那你以后还会不听我的话吗?” “不会,我什么都听你的,那你永远都不要爱别人好吗?”她嘟着嘴,脸颊两圈红红的,眼巴巴的望着他。 “我永远只爱你一个人。”叶礼融捏着她的鼻子,笑着说。 以前,他们在一起无论聊什么,她都能巧妙把话题绕到这件事上,以这个答案完美收尾,总要求他爱她一生一世,每一次他都答应了,结果她不给他机会完成这件事了。 相颜看他也一直沉默不语的,也许他的脑海中也在回忆着这些陈年旧事,以前他们总是心意相通的。 相颜觉得难堪,因为他们之间的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了,在他面前,无论她心态多么强大,也不可能当个陌生人。 叶礼融突然说:“我打算要换一家单位了。”这件事,他一直只是在脑子里盘算着,还没完全定论,但是他第一个告诉了她。 “哦。”她毫无兴趣的应道。 “终于想通了吗,在第一家单位待了十一年,也只有他这样的忠心耿耿。”她在心里想道。 “以前认识的一个前辈让我过去的,集团控股的一家分公司,待遇是以前的一倍。” “恭喜。”她冷漠的说。 叶礼融没有再说了,他现在的男友可以给她挣更多的钱,他的工资待遇在她眼里就是一个笑话,向来都是如此的,他后悔说了刚才那番话。 无话可说不如闭嘴,他沉重的呼吸着。 人人都说权比商重,以前叔叔跟他说这些的时候,他很认同,现在却觉得,也许一开始他努力的方向就是错误的,他拿什么跟那个男人争夺她呢? 相颜靠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儿,这几天在乡间把瞌睡虫引醒了,现在特别嗜睡,总是能够轻易就入睡了。 叶礼融特意将车开到服务区,车停着,轻轻为她披了一件他的外套。 他一直望着她,她睡得很沉,这几天她的睡眠比以前好很多。 他的心一再想靠近她,可是他没有勇气了,如果她有更好的选择,如果他只能给她带来苦难和挑战,那么他一个人承受这份苦痛也就够了。 她可以爱上别人,他有强烈的预感,而他不会,他已经被她毁了,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除非她回到他的身边。 他希望她可以一生愉悦,如果想要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寻找立足之地,那个男人更能保护好她,如果她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就能获得她想要的一切,那么他不会纠缠,还会放开手祝福她。 她的生活已经步入正确的轨道,而他出现的这11年,只是让她偏航了。 曾经在一起的美好岁月,足以支撑他的往后余生。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不可思议,快要成为圣人。 他喜爱睡着的她,这几天每次看到她的脸,心里只想着一件事,这样的光景还能有几回呢,应该不会再有了。 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她再不会答应与他见面了,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但是一想到这冗长无奈的岁月,往后再也不能与她相见,他哽咽了,心痛到难以言喻。 越年长,他越能感受到个人能力的有限,其实早几年他已经有了这种宿命感,他的意志力并不薄弱,确实像人们说的那样,他从小就在经历着各种苦难,原以为已经麻木了,仍然经常体验着被繁琐的世事摆弄到崩溃的境地,人们从他云淡风轻的面目上,根本捕捉不到他曾经身陷过多少漩涡之中,他之所以喜爱读书,因为他想要从书中得到解脱,他一路在追求理想人生中咽下了许多的苦,她是从不知道这些的。 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从遭受着的每一个苦难中狼狈的爬出来的啊,这也没什么关系的,但是你不可以啊,你的命运要一直顺坦,要有一个光芒万丈的未来。 我希望你得到你想要的人生,因为我是真的爱你,你懂吗?如果在你十八岁的时候,我就懂得了这个真理,那么我一定不会纠缠你的,对不起。 这十一年,我尽力了,相颜。最后一次这样呼喊,在内心最深处。 他心痛到麻木,没有眼泪,他很肯定自己这一次没有做错,因为已经做错了一次,那么,迷途知返,你只有二十九岁,没有太迟,不然我会有更深的愧疚感。 相颜突然醒了,抬眼看了车窗外,嗓音软软的问他,“怎么停在这里?” 叶礼融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立刻收拾好了情绪,解释说:“我休息一下,抽了根烟。” 相颜侧过脸看他,仿佛欲言又止,她现在已经身份不同了,有些话不方便说。 但是,她努力呼吸了几下,车里也完全没有过香烟的味道。 相颜要把外套还给他,他说:“盖着吧,别感冒了。” 他态度一温柔时,她就立刻没招对付他了。 下午五点多,叶礼融送她到了家楼下,她开了家门,叶礼融将父母给她准备的东西都搬到屋门口,他也没有提出说进去,因为她并没有邀请,害怕招她烦了。 叶礼融看着她自己往屋里一件件的搬,她最近真的独立多了,以前她是什么家事都不管的。 他突然问:“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我是删了你,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你知道我不懂这些新鲜事物的。”他苦笑。 “结局都一样,何必再重来一次?”她很清醒。 他却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成为她的朋友,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但是没有机会了,轮不到他的帮忙。 他还想问,我以后怎么联系你,他都能猜到,她一定回答,还有什么联系的必要? 他还想给她做一顿饭,然后一起吃饭,正在他迟疑之时,相颜已经进屋了,砰的带上了门。 叶礼融站在曾经的家门口,沉重又沉重的叹气,她能掌控一切,她能够轻易控制别人的感情。 她无论做得多坏,她都能挽回一切,而他就不行。 这个坏女人,叶礼融突然心里直发痛。 第95章 过去 相颜靠在门后,突然感到一阵孤独袭来,她很不喜欢与别人分离之后的感觉,有一种身心被抽离的感觉,而且不想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家里。 她总是害怕孤独的,立刻给刘瑜之打去了电话,“这周末来我家吧,给你熬土鸡汤喝。” “哪里来的?” “我怕你又骂我,我去前夫的老家了,看望他生病的奶奶。” “我现在很忙,等我忙完回你电话。” 刘瑜之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一秒也没多停留,看来真的很忙。 长途劳累,相颜闭眼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刘瑜之的电话打了过来,说:“你现在能开车来我们医院这边吗,晚上请你吃饭。” “这么好,该不是鸿门宴吧?”相颜躺了半个小时,正好觉得肚子饿了。 “我们医院这边有一家味道还不错的北京烤鸭店,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一直想找朋友一起呢!”刘瑜之接受过好几次她的请客,心理上总过意不去,人人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一直想回请来着。 “好的呀,我半个小时后到。” 大厨师一身白色,而且戴着高高的白帽子,站在她们的餐桌旁片鸭子,剩下的骨架拿去炸成椒盐味了。 果然逃不过一顿数落,刘瑜之说她,“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我,我还想着说,你这几天是不是出差了,怎么没找我呢?” “我也是突然知道这件事情,没来得及跟你说。” “他还没跟家里说离婚的事吗?” “没有。” “你也没说吗?” 相颜摇了摇头,然后说:“结婚时也没跟家里说啊,直接通知的,我很任性吧?” “以前就算了,现在离婚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说?” “我怕我爸和两个哥哥找他麻烦,他们知道的话,一定会很生气的,下一次结婚时直接通知他们来参加婚礼,他们就会忘记第一个了。” “你该不会还想着复婚吧,所以一直不说?” 相颜居然沉默了,还叹了气。 “在一起三天,你们什么都没发生?”刘瑜之问她,最怕她定力不足,旧情复燃。 “他是正人君子,永远那么无趣,我怎么跟他在一起11年的,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你还想发生点什么?”刘瑜之质问她。 “不是,就感觉在他面前,我丝毫没了魅力,难道我真的老了吗?” “你不要有这种危险的想法,你有没有魅力都跟他没有关系,知道吗?”刘瑜之严厉的警告她。 相颜撅着小嘴巴,“我知道了。” “不要三心二意,你以为他们这样的男人能共存吗,你只能拥有一个,必然要失去另一个。” “我没那么想过……” “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朝三暮四,离婚了还想这想那的,果断一点!” “知道了!”相颜应道,“我很果断的。” 刘瑜之也懒得管她了,她现任男友管她也严,总之也轮不到她来管。 “他老家很远吗?” “虽然路途遥远,风景非常好,人也很淳朴善良,以前他小学时读书都是每天走几公里的山路到学校,小时候吃了不少苦。” 刘瑜之感慨万千地说:“是啊,一个没有背景的穷学生,在这个竞争残酷的社会中立足多难啊,结果他忙了十几年,差点搭上性命,赚的又不如自己的老婆,我要是他,心里也不平衡,何况他已经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他没办法做的更好了,已经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对于我们这样自尊心强烈的人来说,简直是最大的悲剧。” “他每次升职,我比他还高兴,如果他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我哄他比较多,而且这个是社会现状,也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我不认为金钱胜于一切,只是我喜欢过着富裕的生活。” “但是,你从没有跟他要过一分钱吧,是不是?” “我不向人伸手要钱,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啊?” “我猜别墅也是你要买的,而且你自己出钱的。” “我们之前的房子楼上太吵了,家里的孩子整天闹哄哄的,只有住独栋的房子最安静,我有条件,总不能不住吧?” “对了,别墅的贷款是谁在还呢?” “全款。”相颜喝了一口大麦茶。 刘瑜之的眼里充满了惊讶,她真的难以想象别人有钱的程度,低着头说道:“总而言之,经济条件在婚姻中真的很重要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矛盾,我没有看轻过他,从来没有过!” “你从小家里就有钱,没有经历过普通人的角度,跟你也是白说,你永远不能体会穷人的心理。” “他父母做餐饮生意的,他小学三年级就被接到市里读书了,没度过几年穷日子,哪有那么惨啊?”相颜接着说:“不久他就要年入百万了,听说是换了单位,还升职了,我苦熬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我是他的十分之一,我真该可怜自己。”刘瑜之吃着烤鸭突然就不香了,放下筷子,叹气,“我跟你们聊什么啊,我简直自取其辱。” “你是医生啊,你有那么光明的前景,需要愁自己没有钱吗?” “确实,这从来也不是我考虑的问题,况且我现在也来不及从商了。” “不是谁从商都能赚钱,失败的远比成功的多。”相颜没有多说了,她也不想和生意圈以外的人谈生意,容易有意见分歧。 刘瑜之始终有些耿耿于怀,又问:“我很好奇,他真的完全靠自己吗,这么年轻就获得这些?你家里没有给他帮助吗?” “我家里就是普通做企业的,不过他的亲叔叔在市政府里有些位置,但是过几年就要退休了,以后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什么都得靠他自己了。” “即使退休了,余威还在吧?” “不知道,拼背景,他也拼不过某些人,会跟领导相处是一方面,工作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他为人太正直了,这是他原来的阻碍,既然现在坐到了好位置,就几乎到了他发展的时候了。” 刘瑜之一直认真的听着,相颜说起了往事。 “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他叔叔想给他介绍一个女孩,当初,我们两家都不太乐意。” “他都跟你谈恋爱了,怎么还跟别人相亲呢?”刘瑜之又气愤了,真是个容易生气的年轻人,总是正义感十足。 “他怕被家里反对才隐瞒了三年,所以他叔叔不知道他谈恋爱了,他平安回国后,就立刻在家里很隆重的摆宴,给他介绍了同僚的女儿,那个女孩也是公务员,她的家庭背景非常之强大,尤其她舅舅发展的非常好,还特意从北京抽空赶回来了,我都不敢随便提及他的职位,那天双方家庭的长辈们都在,不像是相亲,简直就是谈婚论嫁,他还说那女孩长得也漂亮,气得我跟他大吵一架,然后他又哄我说故意让我吃醋的,他那天在饭桌上非常的尴尬,还说第一次看到那种气场的领导都吓得发抖了,根本不敢多看谁一眼,我也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我家里给我安排的相亲,我都闹绝食没去呢,很不公平。” “那家也看上他了吗?” “嗯,因为那家人觉得他性格稳重,双方家庭又知根知底,尤其女孩的父亲很喜欢他,还特意给他发过一篇很郑重的短信,鼓励他去追他的女儿,还说他女儿挺喜欢他的,但是很害羞不会表达,那位父亲还给他支招呢,说什么正好快圣诞节了,可以一起出去看场电影呀,所以我说他非常会伪装,把人骗得团团转。” “或许,那时候的他就是人品很优秀,惹人喜爱呢!” “他以前确实没现在这么讨厌,人都是会变的。” “如果他答应了,选择了那边,现在他应该可以发展的更好吧?”刘瑜之带着很可惜的口吻说道。 “如果时光倒流回去,他肯定会知道怎么选择对他最好,谁也没有后悔药啊!” “他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吧,你也很好啊!” “实际上,我并不适合他,他跟我结婚也挺可怜的,结婚这么多年,我爸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他却一直很想得到我爸爸的肯定。”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刘瑜之叹息道。 “我们谈恋爱时都没跟家里说,他说知道的人多了,肯定会有阻挠,恋爱就谈不成了,他这个人真的心机很重,啊,又气得我胸口痛,我就是被他骗了!” 刘瑜之笑得肩膀发抖,用手掩嘴,说:“你跟我做朋友,完全是想找个人讲他的坏话吧?” “哪天把他的坏事都宣扬清楚了,我就不说了。” “从你的描述来看,我没觉得他坏,只是觉得真可惜啊,互相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却还没坚持到最后。” “是啊!”相颜面对美味的烤鸭,也食之无味了,不过她也吃饱了。 “我知道他喜欢你什么,那么你呢,你想过自己究竟喜欢过他哪里吗?” “他那个人过于聪明,过于努力,做事又特别认真,他将来不可能不成功,我喜欢他身上的坚定,一个男人身上最大的魅力就是温柔上进心、稳重,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之努力,似乎每一步怎么走都经过周密的预算,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我对他不甚了解,很多事情他都藏在心里,也很少跟我提及他单位发生的事情。” 相颜提起那个人,依旧是滔滔不绝的,“他教会了我很多的,创业初期,我也在他身上得了力,他帮我引见过几个大客户,对于人脉方面,他比我要广,每次去见领导,他都可以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私底下话很少,但是在重要场面很有一手,特别会说场面话,懂得投其所好,很快就能取得高位者们的信任,这一点我真的自愧不如。” “这可能是一种天赋吧,学不来的。” “是的,他那个人心细如发,在工作中,很懂怎么揣测别人心理,而且还特别的真诚。” 相颜又说道:“我知道他很喜爱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也有很清晰的人生目标,他那个人本来就很清高,油盐不进的那种,向来都看不上赚钱的事,和别人很不一样,他心里是渴望为这个社会做些大事的,他从小就爱看政治军事方面的书籍,我当初看上他,就是觉得社会需要他这样的人,多一些他们这类人,简直是上天对于这个世界的馈赠,他花钱很少,过日子也很节省,奈何我已经是一身铜臭味了,他在单位一直是重点培养对象,现在社会信息这么公开,我也担心我的公司业务对他的仕途有什么影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刻意将公司业务与他保持距离,我很多事情都不跟他说了。” “我从来没有要求他怎么样,有钱啊,升职更快,他只要好好做他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因为他在刚认识我的时候就对我说过,自我实现,才是这一生的终极命题,凌驾于爱情至上,还经常鼓励我好好追求自己想要达成事情,但是我从小什么都不缺,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除了喜欢赚钱,但是大家不都在追求这个吗?” “怎么说呢,你们都没有错,只是不合适。”刘瑜之下了结论。 “说了这么多,其实都不是我喜欢他的真正原因,我对他是一见钟情,那种感觉说不清楚,就像命里该有这么一劫。” 刘瑜之浅浅笑了,“纯爱战士,我敬你一杯。” 她们举起手里的大麦茶,碰了一杯。 叶礼融在回家的路上就接到了上级领导的电话,晚上有一个重要的饭局,他急匆匆的回家换了一身衣服。 单位的副书记晚上也要赴宴,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因为他们住的小区离得比较近,叶礼融亲自去接了领导,其实领导找谁接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专门找了一个独聊的机会,副书记问他,“你们不是感情很好吗,怎么也会走到这一步?” “性格不合。”叶礼融无奈的说。 “我性格太差了吧,惹她不悦,都是我的过错。”他又补充道,人言可畏,他说出的话如若传出去,又不知成了什么意味,他不想让人议论她的不是,一点都不可以。 “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 副书记为他的生活现状一脸担忧,问道:“不准备再找吗,总不能单身一辈子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叶礼融苦笑。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位?” “谢谢领导的关心,但是不必了,我这样的人无福消受领导的一番美意。”叶礼融诚恳的笑道,仿佛个没事人,他心里很清楚,领导这么说,大概率是已经物色好了人选。 “你若不肯,难不成我还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吗?”副书记沉重的叹气,而且有些生气,“你真是个傻小子,我告诉你了,别后悔错失良机。” 叶礼融打岔将话题引到工作上,汇报了近期的一些工作进展,就将这件事打发过去了。 他不想再谈一场恋爱,再成为别人的谈资,他想一个人安静的度过这段难熬的时光,至于将来,永远一个人也未尝不可。 叶礼融在毕业之前,就知道了酒面这个环节,叔叔曾提醒过他,所以他有所防备,并不是一无所知的上了战场。 今天,他们又在考验一个年轻人,二十八岁,正是为组织做贡献的好时候,他们正有意提拔他,这位年轻人努力的展示他卓越的酒量,叶礼融冷静的观察着一切,他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坐在酒桌上最末梢的位置,向每一位比自己级别高的领导敬酒,一位接着一位,一圈又一圈,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到最后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们才满意了。 如今,他倒是觉察起自己当时是否出过洋相,可是人生就是这么残酷,在这一堆高职位的人群前失掉尊严,也比在生活面前失掉尊严好多了,何况,就算是这样出洋相的机会,也不是人人都可得的。 如今,他得到了一些,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思了,但失去的话,更是什么意思都没有了。 他每次喝醉酒后,满脑子就只有相颜,嘴里念叨着的也都是她,世间别的事也羁绊不了他。 曾经酒面考验他,相颜是他唯一的把柄。 他们都试过他的,也都知道。 如今又把他喊出来,因为曾经最爱的女人已经离开他了,他们是不是想寻找新的? 没有了,还是那个女人。 他们以为他没牵挂了,一个个又要忙于替他制造一个新的羁绊,因为他不能离经叛道,循规蹈矩的才能被委以重任。 他拒绝了,至于得罪人的事,他以前是从不愿意做的,因为他现在接触到的人,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众位贵人在饭桌上,别的领导也提到了有关他再婚的事情,“那你究竟怎么考虑的?” “我现在要更谨慎,不能操之过急。”叶礼融开始松口了,心里坚定的事,自己知道便好。 “这样考虑是对的。”他们要的就是他的态度,也愿意给他一些时间了,但是时间不会太多。 有时候,就算是谦和背后的掌控感,也是让人喘息不了的。 “特立独行的坚持自我,这看似是一种理性的行为,其实不然,这恰巧是最不理性的。”领导说的很隐晦,他了解他婚姻从头到尾的过程,所以也有发言权。 其实,他本人的婚姻也不顺坦,甚至是牺牲了很多自己人生的幸福,叶礼融听说过他的事情,他有一个女儿,已经工作了,但是他和妻子在女儿上小学时就分居了,因为顾及到家里人以及他们自己的身份,一直没有办离婚手续,这样持续了这么多年。 叶礼融根本无意再婚,但是他也能够理解,几千年下来的传统,很有依据,他不应该特立独行。 对于男人而言,有个稳定的家庭很重要,尤其是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也是成功人生的一部分,叶礼融很懂这个道理,他确实不理性,对待相颜,他从来没有理性过。 婚姻已经消散了他太多的精力,这是很不负责的一件事,他低下头,一时间想通了很多,在内心定下了悬而未决的机会。 他还是决定了从集团跳槽到另一家单位的分公司,属于降级,虽然升到了分公司的二把手,但是集团的级别更高,没有人轻易从集团出来,尤其是他这个位置上的人。 他开始恨起相颜,她让他对人生的方向产生了偏颇,就连叔叔这次也责骂他这次做错了,他也知道自己可能心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急于证明给谁看,有单位愿意提拔他,他就愿意去,升职位,加薪酬,有一项都可以,更何况,他这次得到了两项。 叶礼融瞒了所有人,叔叔也是在他将要入职新单位,才听到了这个消息,喊他去家里,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不停责骂他,跟他说了一个晚上,听到他离婚的消息,更是旧话重提,他结婚前,叔叔当时就劝过他,可能相颜不是最适合他的伴侣。 “婚姻的事,结束时这么儿戏的吗,你都三十二岁了,你十二岁的时候也比你现在稳重。” “她提了,我就同意了。” “你别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女孩子任性些,你不能包容吗,离婚的事情你倒是答应的爽利,你想好后果了吗?” “没什么后果,我以后去观如寺。”他从18岁起,就想过在观如寺出家当和尚了。 “你别跟我胡说八道!”叶淞山气得拍桌子。 苏红龄站在书房外面也听到了,也是唉声叹气的,她从来没有在家里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气。 “叔叔,暂时别跟我爸妈讲,我自己找机会跟他们说。” “你以为我不说,他们就不知道了吗,你妈前几天还特意过来问我,知不知道你们吵架了的事情?” 叶礼融低着头不说话。 “我管不了你了,你爱怎么办都行,你出去!” 苏红龄拉开了书房的门,第一件事就是指责侄子,“你把你叔叔气成什么样了,你呀!” 苏红龄很心疼丈夫,赶紧走进去安慰他,“不管是什么事,你都好好跟孩子说,别动怒了。” 叶礼融胸口很闷,只觉得他心里的苦闷,没有一个人能够体会,他连呼吸都变难了,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叶淞山这个生气,从七年前就开始了,当年就很不理解,这个侄儿一向是家族里最为乖巧懂事的孩子,为什么却在人生大事上面如此执拗? 婚姻这件事,是叶礼融唯一没有听从叔叔意见的,即使叔叔当时语重心长的跟他谈了好几次,每次都谈很长时间,叔叔还以为已经将他说服了,没想到他压根没过心,过了耳朵就抛掉了。 他已经不靠任何人,他非她不娶。 当然,态度上很弱势,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后悔过,跟她在一起的那些时光,他没有一刻后悔过,此刻也没有,他曾经拥有过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也度过了人世间最幸福的日子。 这个侄儿什么都好,就是将感情看得太重,被一个女人耽误了十年,快要误了一生。 “当年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你非不同意人家,她已经在别的省会城市坐到了副区长的位置,人家岁数同你一般大。” 叶礼融垂头丧气。 “这次为了一时的岗位和薪资的诱惑,而换了单位,更是错上加错。” “简直就是自毁前程,我教导你这么多年,你认为自己的人生价值就是为了挣钱吗,你的才能要发挥在重要岗位上,单位培养你的一番苦心全让你给糟蹋了,身份降格多少,由低到高更是难上加难。” 后来,叶淞山看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似身上背负了天大的心事,也不忍再多责备,毕竟就这么一个亲侄子,从小就当自己的孩子一样教育,又忍不住安慰他。 “事已至此,身居要职,也算是个挑战,先把工作成绩做出来,其余的打算,以后再论吧。” “趁着现在心无旁骛,又有了空闲的时间,再把学历提提。” 叶礼融点了点头,“我自己也正有这个打算,已经跟导师联系过了,他近期不愿意接收在职读博的,我会再问问的。” “我看党校正在招收博士,你去试试看。” 叶淞山听到侄子示弱的话语,一段日子没见,他简直变了一个人,面色不好,眼神颓态,身上都没有力量了。 他也是心疼的,“最近是不是过得不好,我看你瘦了许多。”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确实有些疲惫。” 叶淞山又语重心长的对侄子说:“只有虚度时光的人,脸上才会露出这样的倦怠,一个有目标的人,即使工作和学业使他非常疲累,脸上也依然有无尽的光彩。” “我还可以很肯定的说,大部分优秀的脑子,都被利益耽搁了,见到别人都在追求那些,自己也一窝蜂围上去了,只顾着自己眼前的一碗饭,还以为那就是正确的。”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够改变的,人人都是如此,我不想成为异类。”他仍嘴硬。 “有些事情不必强求,当作你的历练,有害而无利,又何必执着呢?” “我们已经老了,以后就靠你们了,个人的命运要与国家的命运紧密结合起来,以你的才能,你是可以做出些成绩的,万不能因为金钱利益而迷失自我,如若不然,迎接你的只有无尽的悔意,钱虽好,远远比不过你应该坚持的那些。” “我知道。” “我也知道你不会,只是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有进取心是好的,但要一步步来,不能操之过急,乱了自身的节奏。” 这世间,只有叔叔最能体谅他,即使觉得他做错了,觉得他不争气,依旧没有放弃教导他。 “国家要发展什么,跟着国家走,今后能做好一个方向就很不错,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即使心里有天大的能耐,能实际做到的非常有限。” “现在地方保护严重,国央企介入强势,你现在用着自营的头衔,竞争力太弱势,我听说那边的经营管理方面还欠缺的很,你最好先把管理精细化,否则队伍一团乱,也影响经营成果,业务方面,与老东家还有联营的机会吗,也可放低姿态,多抓机会。” 临离开时,他只恳请叔叔不要跟家里说离婚的事。 叶礼融垂头丧气的拉开了书房的门,见婶婶一脸的担心。 叶礼融回家的路上,挨了一顿批,他倒觉得心里宽慰了些,有人骂他,说明自己还没被放弃,而相颜已经完全放弃他了,长辈面前,他可以当个小孩,他已经不想当大人了,当大人没人爱,当小孩可以有叔叔无尽的关爱。 叔叔说的没错,目前初到新单位,确实要做出一些成绩,早些年,他念完了委培班的经济学硕士,读博也不知怎么开始,如果他过得很狼狈,那个狠心的女人,更是一眼都不会看他了,空想些儿女情长有什么用,他心定了,打算独自拼搏一段时日,这几个月也颓废够了,完全偏离了他的人生轨道。 世界上的人都不理他了,也正是他上升的好时机。他如此想道,便没了悲伤,他灵魂中的高维智慧在鼓舞着他。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事情,是错误也是机会。 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展现自己的平台,这不是已经搭建好了吗? 叶礼融对她一百个放心,她很胆小,只要还没结婚,不会有事情发生。 但是,那个男人多坏呢,万一比他手段高明呢,骗她怎么办? 转念一想,她从小学起就被小男孩表白,一直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她能够被谁骗呢,她不骗人就是阿弥陀佛了。 他唯一担心的是,她短时间内爱上他,那么,一切都会来不及了。 他开始焦虑不安。 她就像一只猫,高贵冷傲,一般人很难走进她心里,可是她那么善良,天生同情弱者,一旦那个男人发现了这件事,他很快就可以走进她的世界。 假期,他们又在一起吗? 果然,他们在他家约会。 第96章 在云庭 端午节这天,林云让百般解释,才推掉了所有的社交应酬,就连家宴都推了,全身心陪她一个人,一早就亲自接她过来玩了。 这两年,他经常住在云庭,云庭是市内最高端的小区之一,建造在东部政务区最核心的地段,可谓是寸土寸金,虽然开盘时的销售价格高于周边均价的2-3倍,将来还是保值增值的。 以前,每次开车从这里经过时,相颜都觉得这个小区大门很阔气,让无数人仰望的存在。 听说这个大门就花了上亿,不光是国外着名的的设计师打造的,而且所有建筑材料都是进口的,地下车库更像是豪车展,当然小区的居住环境也是首屈一指的,内部就配备了室内恒温游泳池、健身室、桑拿室、棋牌室,网球场、spa馆、休闲茶座、甚至还有酒吧和影院,以及自助餐厅,全部都采用了封闭式会所的模式,一个小区主要还是看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物,有钱的业主们经常在一起交流事业,也只有云商这样在本地认可度很高的房企才能将这一切运作起来。 这个小区都是一梯一户的洋房,电梯很快就到了,他没有选择顶楼的复式大平层,对于他而言已经很低调了。 从电梯出来后,仿佛五星级酒店的装修,有两个穿着保洁工作服的阿姨正用吸尘器在清洁地面,见他们来了,赶紧关掉了运作的机器,并且礼貌的避让,连看都不敢看他们。 他家的入户门有两米八高,指纹解锁,双门拉开的,有种高门大户的感觉。 “请进。”林云让站在门口,让她先屋里。 家里装修成黑白灰调,出奇的安静,静得连耳朵都突然间不需要运作了一样,上下环顾了一遍屋内,才发现原来所有窗户都紧关着,“你家的窗户怎么关着啊?” “你觉得热吗?”他问。 墙壁和地面都是进口的天然大理石,纹理自然,都不相同,相颜环视一圈,到处都没有看到空调出风口,“明明今天室外有三十度,你家里靠什么调节气温?” “家里四季恒温的,我讨厌风吹进来,灰尘大,而且还很吵。” “我倒是喜欢自然风,尤其喜欢风里的花香味。” “不管你想要什么居住环境,以后我都按照你的要求更换,家里的房子有的是。” 相颜噘着嘴,“财大气粗的像个土地主。” 林云让接过她手里的包包,轻轻放到柜子上,跟她说:“我就知道你从不关注我的事,我在好多年前开发了一个楼盘,就是四季恒温的被动房,当时就卖的很好。” “我是不打算在房子上花钱了,怎么会知道?” “这都是我的失职,我该跟你汇报的,老板娘都不知道自己家卖的产品。”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相颜一脸娇羞的推开了他。 “你坐一会儿啊,我给你倒水喝。”他转身离开了,去饮水机倒了一杯45度的矿泉水。 客厅非常的宽敞明亮,米白色的地毯,深灰色的意大利进口的沙发,足够宽阔,坐上去比床还舒服,她很喜欢,用手摸了摸软软的皮料。 “我挺喜欢你家的装修风格,住久了应该也不会审美疲劳。” 林云让笑着说:“前两年装修的时候,我实在太忙了,就交给一个朋友负责了,虽然他们都推荐我装修的豪华些,但是我一猜你就不会喜欢的,现在来看,我还是明智的。” “你怎么会猜到现在的事儿,我那时候压根就没有多看你一眼,你哪来的自信心将我纳入你的人生计划里?”相颜质问他。 “凡事都早作打算,总是没错的。”林云让这么说的时候,心里面还是带着一点落寞,他哪里会知道呢,只不过想要凭借着她的喜好做事情而已。 “哼。”她又莫名其妙的生气了。 “又哼什么呀,是不是我又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他总是小心翼翼的。 相颜一个人走到朝南的落地窗前,这栋楼是第一排,视野非常的开阔,小区旁边就是一个很有历史意义的公园,附近还有一座小山,往下看,是一面绿色的湖泊。 再往不远处看,就是一排排超高层的写字楼,这个小区离他的集团公司很近,所以他经常住在这里。 “这个五楼的视野也太美了,我以前一直以为顶层最好。” “因为是父亲选的,他总说人要接地气,不要住的太高了。” “四季的风景一定很美吧?” 他说:“到秋天时,窗外的黄叶子,简直就像是住在风景画里。” 林云让轻轻走到她的身后,揽住她的腰,然后将脸靠在她的肩窝里,他紧紧抱着她不放,满怀深情的说:“这些年,我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希望你出现在我的家里,我这样从背后抱住你,我爱你,相颜。” 她怎么会一点没有触动呢,除非她没有心的。 “你身边那么多选择,根本不必如此。” “我早就已经为你认命了,所以哪里还有选择呢?”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似乎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砸中,久久不言语。 他让她面对自己,依旧揽着她的细腰,深情凝望她。 这个男人实在长得太好看了,又太有钱了,反正身边正好缺一个男人。 相颜又感慨起来,她第一段婚姻开始时也是这么想的,万一自己又深陷其中怎么办呢,明明就是一个容易恋爱脑的人,还不自知。 “你在想什么?”他紧张的问道。 她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林云让低头就要吻她,自从品尝过她嘴里的味道,现在每天都想亲她。 “不行,口腔溃疡发作,很痛。”相颜随便编了个谎言,可不能随便就让他亲。 他笑了,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并没有那么自在,所以有些尴尬,他说:“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不,我讨厌吃苹果。” “吃个苹果就好了。” “骗人!” “我怎么会骗你呢,口腔溃疡就是因为缺乏维生素,苹果的维生素最丰富了。”林云让到厨房找了一把水果刀,他坐在沙发上,削苹果的方法跟她父亲一样老派,围着苹果转圈削皮。 相颜也围过来看,靠在他的肩膀上问:“你怎么也这样削苹果啊?” “苹果不都这样削的吗?”他笑着问。 “你小心点,不要削断了。” 他手一抖,故意吓唬她。 她真的被吓到了,然后自己用手拍拍胸口,“如果断了,我就不吃了。” “我小时候就喜欢这样盯着我爸削苹果,我最讨厌吃苹果了,但是他削的我是吃的,这个苹果皮不能断,断了我就会大哭,所以我爸削苹果的手艺特别好,都是为了我练出来的。” “总听你提起你爸爸,他很疼你吧?” “我家里四个人都宠我,直到现在,我大哥二哥有孩子了,还是对我很好,只不过不在一个城市,很少见面。” “现在我们省的招商政策这么好,为什么他们不愿意过来开公司?” “我两个哥哥的孩子们都在上学,没有那么容易换城市,那边发展比我们这边好多了,他们不会轻易过来的。” 林云让很紧张,紧张到不接她的话了,为了她能吃几口苹果,他真的很努力,终于削完了,他切成小块,亲手喂给她吃。 她的嘴巴小小的,吃起东西也特别可爱,脸腮裹得好像一只小松鼠,林云让就看着她笑。 “不吃了,你带我参观一下你家吧。” 这个房子的面积是260平米,南北都有一个大阳台,他平时应该很少住在家里,所有的陈设都非常的干净整齐,一尘不染的,总感觉缺乏了些生活气息。 房子的层高有三米八,经过的他卧室的时候,卧室的门是一门通顶的,他推开门后,相颜很拘谨的站在房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全屋的落地窗,窗帘都拉开了,房间并不算很大,有衣橱还有一张办公桌,有一间独立的卫生间,连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床单是深蓝色的绸面款式,铺得平平整整的,一想到他晚上就睡在这儿,心里面就怪怪的。 “怎么不进去了?”林云让歪着头问她。 “不要!”相颜可爱的说道,然后转身就逃走。 “你真的住在这里吗,太干净整齐了,很像样板房,怪不得你上次说我家乱呢!” “因为,我很少待在家里,经常回家时都十一点多了,家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哦,你中午准备用什么好吃的招待我啊?” 林云让牵着她来到了一个开放式的厨房,很得意的说道:“我今天要大显身手。” 他拉开了超大容量的三开门冰箱,应有尽有的蔬菜瓜果以及各种海鲜肉类,摆得整整齐齐,像开超市似的。 “谁帮你买的?”相颜一眼识破。 “还是被发现了,你看下中午想吃什么?” “你会做什么,我就吃什么。”相颜皱眉,从来没听说过他会做饭,今天免不了要当小白鼠了。 “那你就等着好吃的吧。”他看上去信心满满的。 “我去看电视了。”相颜无奈的摇头,又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要亲自做饭。 其间,厨房里动静不小,相颜感觉不放心,就偷偷跑过去看了,他将整只澳洲龙虾就丢进烤箱了,手机放在一边,学着视频做了调料,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你在干嘛?” “切西瓜啊,要把皮砍下来,切成块。” 他话音刚落,手里的水果刀一下切空了,吓得别人心惊肉跳的。 “你小心手,你是不是要把手伤到才甘心哦?” 她越是盯着他看,他越是慌张,“没事的,你……你不用待在这儿,去看电视。” 相颜看他笨手笨脚的模样,皱着眉头不敢看,她就不一样了,她不会做,她不逞能。 以前,觉得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很稳重,现在才发现他很幼稚,甚至不怎么聪明,而且很让人为他担忧。 他在厨房忙活了两个小时,终于炒好了一个辣椒炒肉丝,西红柿鸡蛋汤,辣椒土豆丝,都是入门菜系。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些本事。”相颜拿出手机,准备拍照片记录一下,对待他的辛勤劳动,还是给予肯定的。 “等一等,我一定能凑够六道菜。”他着急的去拉开冰箱,拿出了一个餐盒,“昨晚我妈亲自送来的卤牛肉,我来热一下。” 他家是本地的,离婚后的生活,也一直由她母亲在照料。 “菜够了,快开饭吧。”相颜早已经不耐烦了,也真是饿了,已经十二点半了。 林云让愣了几秒钟,仿佛失忆般,说道:“说到饭,我感觉好像忘了一件大事。” 相颜看他的表情就猜出来了,问:“你不会没煮饭吧?” “我真的忘了。” 相颜捂住了耳朵,然后大呼:“你请我过来吃饭,居然不煮饭?!” “那我先请你吃菜嘛,我现在就开始煮饭。” “不用啦,反正我平时也不爱吃主食,看你一上午忙活的那个劲儿呀,我以为中午能够吃上满汉全席呢!” 他嘿嘿一笑,略表歉意。 “我看着你切东西,总觉得下一秒你就要切到手。” “一回生二回熟,我尝过味道了,还可以,不要老在外面吃,我以后尽量天天给你做饭。” “你有空吗?”相颜不可置信地问道。 “结婚以后,请两个保姆阿姨,让她们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就让她们做。” 她犹豫了一下,“再说吧。” 相颜夹了一筷子土豆丝,一看就是入门级的刀工,大小厚度都不均匀,放进嘴里,咀嚼后的口感有些复杂,有的土豆丝脆感,有的土豆丝熟烂了,她也不敢说,害怕他以后不愿意做了。 “好不好吃?” “嗯。”她点头,还好味道是不咸不淡的,也有一种土豆天然的味道,第一次做饭的人,居然做得有模有样的,果然是个天才选手,值得培养。 她大约是真饿了,胃口奇好,吃了半盘子卤牛肉,龙虾肉也吃了不少,还喝了一碗西红柿汤,肚子都吃撑了。 “你怎么不吃呀?”她问。 “我忙累了,吃不下了,待会儿吃。”林云让看她吃饭就一脸成就感,叉了一块西瓜,举到她的嘴边说:“来,再吃点西瓜。” “饱了,不想吃了,饭后吃水果不怕亚健康吗?” “偶尔吃一点没事的。” “我最不喜欢吃西瓜了,只有糖分和水分。”相颜极度不耐烦的语气。 林云让举得手抖酸了,立刻发火,“这时候即使是小禾,我都要打一顿了,你不喜欢吃,我刚才切那么半天,你怎么不说呢,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你又没有问我,我以为你自己喜欢吃呢!”她拿起手机玩起来。 他气得不吭声。 “你现在要跟我吵架吗,那我们吵一架。” “我才不上你的当!”林云让拿起那片西瓜自己吃了起来,“很甜,要不要吃一块?” “盛情难却,我勉为其难吃一块吧。” “你这个小家伙,究竟是什么属性?” “让你看不透的属性。” “你别老是这样吃定我的感觉,偶尔也要体谅一下我。”他很坦白,只有对她才这样真诚,刚才那一会儿,他好像真的不高兴了。 “知道啦,今天忙了一上午,辛苦了。”相颜喂他吃了两块西瓜。 “你也吃点东西,要不然下午一定饿了。”相颜随便哄了两句,他就又好了,他很好哄。 下午,林云让提议,“去看电影吧,小区里就有一家小型影院。” “行啊,老待在家里也无聊。” 他们俩走路过去的,影院的管理员是一位大爷,他从一个小房间里出来,看上去就是什么都不愁的老年人,笑呵呵的告诉他们,“现在正好没有人,只有你们俩。” 他们自行选择了一部春节档很流行的电影,相颜没有戴眼镜,看不清楚字幕,他们又坐到前面的座位了,她说:“没有别人在看,就没那种影院的氛围了,还不如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看呢。” “你是不是觉得谈恋爱没什么意思啊?” “那你开心么?” “我很开心啊,跟你在一起怎么会不开心?”他看起来倒是永远自洽。 这是一场悲剧电影,男主为了保护女主而去世了,女主另嫁他人,与别人生儿育女,度过了幸福的一生。 相颜看到结局时,为男主感到不值得,也感性的留下了一行眼泪,屏幕上闪着字幕,相颜问他,“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会为我殉情吗?” 林云让思考了一下,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不能对你承诺我会,因为我的生命不仅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他始终很理性,这很好。 “我是不会为任何人殉情的。”相颜很明确的说道,但是神情哀伤,“你知道叶礼融怎么回答的吗?” 此刻,林云让没有吃醋,倒是也想知道答案。 “他说,人永远不可以自杀,所以他不会为我殉情,但是他会一个人孤独终老。” “你记得这么清楚?”他因为这个细节而吃醋。 “不说那些了,晚上我们出去吃吧,再到处逛逛?”相颜已经怕了他的厨艺,中午都感觉自己没吃饱。 “晚上吃粤菜,应该比较合你的胃口,找了几个厨子,家里的阿姨已经在看着了。” “已经做好了吗,你什么时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跟我在一起,你永远不用操心任何事,我什么都为你安排好好的,现在才四点半,我们在小区里到处转一圈,回家正好吃饭。” “耶,晚上有好吃的了。”她看上去很快乐。 “这么开心呀,看来我以后还是不进厨房了。”林云让有些失望的说道。 “术业有专攻嘛,你样样都会,大厨们岂不是都要失业了?” “哼!”林云让学习她的小语调,有模有样的。 相颜很会哄男人,拉着他的胳膊,温柔跟他说:“其实,我觉得你做菜味道挺好吃的,我只是怕你辛苦嘛!” “骗我时一套又一套的。”他勾了下她的鼻子,但是掩不住嘴角的微笑。 小区风景很好,走着走着,他们聊得很开心,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题,俩人都不急着回家,所以又手牵手去了旁边的公园。 公园里人不多,有人遛狗,有人带着孩子在玩闹,他们就一起聊着天散步,时不时发出来笑声,走到身上微微出汗,初夏的微风不燥不热的,从衣裙间缓缓穿过,人也舒服了很多。 天色微暗,回到家时,家里的所有灯都亮着,很有生活的气息。 厨房里有三个广东师傅正有条不紊的忙活着,他们都穿着一身的厨师服,帽子也高高的,厨房的窗户外面还是一片夕阳。 这时候,从饭厅走出来一个很漂亮的中年女人,身上穿着合身的裙子,个子不高,双眼皮很深,鼻梁高高的,半扎着卷发,画着淡淡的妆,“你们俩回来了呀,去哪里玩了?” “就在小区里转了转。”林云让向相颜介绍,“这位是高阿姨,一直在我们家做事。” “你好。”相颜心想家里的阿姨都这么体面,气质好像一位太太,他的妈妈得是多么完美的女人啊。 “您好,真比电影明星还漂亮呢,夫人看到了,一定欢喜的不得了!” “菜做得怎么样了?”他真的很像电视剧里的贵公子对待家里仆人的平和又冷淡的态度,甚至进屋后都没看过高阿姨一眼。 “是不是饿了呀,还有两道菜就好了。”高阿姨回答道。 圆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精美的菜肴,粤菜厨师做菜很会放高汤,晚上的菜系很清淡。 三位厨师做好了菜,就赶紧收拾好了厨余,高阿姨送他们静悄悄的离开了。 高阿姨又端来一盘热好的粽子,站在餐桌旁,细心的拆了两个粽子,放到他的盘子里,“中午,夫人亲手包的粽子,蜜枣馅儿的,你小时候爱吃的。” “放着吧。”林云让态度依旧冷淡,似乎不喜欢她待在这儿。 高阿姨又问:“相小姐爱吃粽子吗?” “不用忙,我想吃可以自己剥。” “你们俩都瘦成这样了,多吃点。”高阿姨帮忙着夹菜,在家里做了三十几年,看着他长大的,很熟悉他的喜好,好像他还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 相颜有些看不惯了,说:“高阿姨,你不用忙,也坐下一起吃吧?” “不了,不了,相小姐太客气了。” 高阿姨很懂自己的身份,但是依照夫人的指令,还是站在远处偷偷拍下了相颜的照片。 他们吃完饭,高阿姨将餐桌收拾好了,厨房里也是恢复一新,然后她也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晚饭后,相颜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后在家里寻了半天,然后问他,“高阿姨什么时候走了吗?” “应该走了吧,她知道我不喜欢家里有别人在。” 林云让走到厨房边上的一个酒窖,挑了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两个人喝了一小杯,继续看电影聊天,他也难得的享受起了生活,感到一阵阵的幸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他这种感受。 第97章 拒绝他 雷声前的闪电在窗外忽闪着,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窗户,然后他又立刻看向她,眼神接触的一瞬间,不约而同的说道:“要下雨了吗?” 原本说好了九点钟送她回家,相颜走到窗前,天空黑得可怕,城市的夜景灯光之上,被一层黑云笼罩着,闪过几阵雷电之后,倾盆大雨就下来了,真是突如其来的一场狂风暴雨啊,刮了很大的风,楼下的大树在风雨中摇摆,感觉要被连根拔起了。 “别看啦,等雨停了,我再送你回去吧?”林云让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反正是开车,也没有多少影响。”相颜抱着胳膊,窗外依然电闪雷鸣的,她因为身处室内,而感到安稳。 她的手机铃音响了起来,都被雷声给掩盖住了。 他喊她,“你的手机响了。” “谁打来的?” “你同事。”他冷淡的说道,看上去并没有不悦。 最近,韩智俊忙着注册一家广告公司,他做事的执行力很强,下午就已经发来了公司章程,近期他们俩总是讨论这件事情。 “你在哪呢?”韩智俊直接问道。 “我啊……在外面有事。” “今天这么大雨,你还往外面跑啊?”韩智俊催促道:“我下午给你发的公司章程,你什么时候有空看啊?” 林云让起身,慢悠悠的甩着长腿,发出拖鞋的声音,从卧室又回到了客厅。 “这事……这么急吗?” “你现在有事吗?” “也……没事,那我马上来看一下吧,等会儿给你回复。”相颜挂断了电话。 相颜坐回沙发上,跟林云让说:“我借用一下你的电脑。” “好啊,电脑在我卧室里。”林云让故意凑到了她的耳边说。 “你家没有书房吗,为什么把电脑放在卧室?”相颜感到窘迫,韩智俊又催着她给答复。 “以前,想着玩游戏累了,倒头就能睡,多好。” 他年轻的时候也迷恋过打游戏,下班了喜欢打会儿游戏放松一下,所以在卧室装了一台电脑,后来太忙了,就再没有玩过了,现在有时候也在卧室里办公,忙完工作就睡觉。 林云让从客厅将她的水杯端到他卧室的电脑桌旁,轻轻放下,没有打扰她的工作。 相颜背对着他,认真的看着电脑,忙了半个小时后,给韩智俊打去了电话,“我看了没什么问题,不过出资比例各占五十,你也不用给我六十。” “听你的,我等会就改。” “你改完的版本,我明天再看,我现在没时间看了。” “好,那你晚上早点休息。” 相颜做事谨慎,将文件删除了,然后关掉了电脑,一回头时,看到他横躺在自己的床上,手臂撑着脑袋,正在一脸痴迷的望着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他这样看了多久。 他笑笑的不说话,相颜戴着近视眼镜,被一些碎发遮住了半边脸颊,没有妆容的她,显得很清纯娇弱,更迷人了。 他问:“你平时在公司就是这样吗?” “哪样啊?”相颜摘了眼镜,低了头不去看他。 “你认真办公的模样太迷人了!” 相颜突然之间就明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含义了,她想赶紧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林云让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一下将她扯到了自己的床上,仅用一条长腿就扣住了她两条腿,不让她动弹。 林云让拨开她脸上的碎发,语气低低地说道:“简直像做梦一样,你居然出现在了我的卧室里。” 他的一双桃花眼,就这么深沉的望着她,将真诚与爱意袒露无疑,相颜突然心砰砰乱跳,居然无意去反抗什么,她也沉迷于他好看的眉眼之中,他俯看她时,刘海垂下遮住了一点眼睛,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浓烈的情欲。 他不由分说的吻上她脸颊,她的耳鬓处,顺着脖子吻下去的时候,相颜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紧张僵硬,忽然下意识的推了推他,说:“别这样,我该回家了。” “下了很大的雨,我们都喝了酒,怎么开车?” “找代驾,或者我今晚睡别的房间。” “不行,就在这里,我不碰你。”林云让依旧不停止吻她。 “如果我十八岁,我可能还会相信你。” 林云让停下了,不甘心地盯住她问:“为什么在你十八岁的时候,遇见你的不是我?” 相颜没说话,等着他情绪稳定下来,他一句话不说,就可怜巴巴的望着她,这个男人爱着她的样子真可怜,她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根本就忘了自己上一秒钟说过什么,没怎么用力,就扯坏了她连身裙的第一粒扣子,相颜尴尬到脸红,连眼神都无处安放。 “对不起,明天买新的给你。” 相颜已经无意去拒绝他,她也正在尝试着接受他,所以双臂平放在床上,胸腔里嗡嗡震动,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 屋外面的风雨一阵阵沙沙响,雨好像越下越大了,相颜侧脸朝窗外看了一眼。 林云让顺着她的视线,然后停顿了下来,伸长了手臂,去按了一下床头的按钮,电动的窗帘就缓缓合起来了。 “前面没有住户,不要担心,看着我。”林云让紧贴着她,不希望她心理上有任何的顾虑。 她的衣服被拉扯掉落到肩膀之下,裸露出的皮肤散发出一种特殊好闻的香气,她皮肤是奶白的,透透的水润,沾着雾气的。 林云让又迟疑了一会儿,面对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是这样一种体验,他紧张不已,又害怕她后悔了,立刻吻了上去,心里头是一阵温热的沉醉,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相颜听到了他的沉吟,紧紧闭上了眼睛,手也抓皱了床单。 他的嘴唇一点点移到了她的嘴唇上,他的手是急不可耐的,似乎在她身上急切搜寻着什么,后来他似乎找到了想找的地方,他用手掌在她柔软的腰间来回的抚摸,相颜只觉得浑身一阵发软,然后他顺利吻进了她的唇齿间,柔软湿濡的唇舌在一起纠缠着,让人尝不够,与她展开了一段极致温柔的缠绵厮磨。 相颜迷迷糊糊的,谈不上喜欢,更多的是适应与他的亲密,本来她在这件事情上一直比较被动,所以她表现的很保守。 林云让感到了她全身的僵硬,停下来,关怀的摸着她的额头,“怎么了,额头这么烫?” 相颜不说话,脸颊粉嫩嫩的,更可爱了。 “你是不是紧张?”林云让低声细语着,声音性感而温柔,听了脸立刻变得更红了。 他笑着说:“其实,我也紧张。” “你还是松开我吧。”相颜温柔的拒绝道,手又推了推他。 “不!”他赌气道,依旧用力按住了她,那只手带着不可挣脱的强硬力道,相颜感觉到他今晚势必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她突然之间就慌了。 “可是,我觉得有些难受。”她示弱。 林云让靠在她的肩窝里,温热柔软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垂,热热的呼吸喷进她的耳道里,几乎用没有力气的声音问她,“那你给我一个答复,我还要等你多久,回答好我就放开你。” “我不知道……”她任性的说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根本就没想过,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但是太快了,你给我一点点时间。” “不,夜长梦多,我一向都是个急性子。”林云让一说完又要解她的衣服,长腿压住她的身体,她立刻无法动弹,她当然明白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反抗是无意义的。 “不可以!”相颜真的生气了,气得小脸通红,浑身吓得都是汗。 他叹气,“我不知道你是非得拒绝我几次才满意,还是因为讨厌我?” “都不是,只是我……比较保守。” “我们明天就领证,下周办婚礼。” “我……我是不想再轻易结婚了。” “相小姐,你能不能找个好一点的借口?”他看上去没有一点耐心了,因为情欲难耐,她非要在这个时候讲道理。 “你这点耐心都没有吗?” “我爱你四年了,试问这世上还有谁对你这么有耐心过,你这个女人有没有良心?” “我现在就是觉得很难受,我不想说这些,你先放开我。”她推也推不开他,怎么都推不动。 “我不放!”他的手臂撑在她的身侧,将她牢牢困起来。 灯光好安静啊,他墨黑色的眼睛,好像要吞噬她,他一俯身,两人之间就很近很近,心跳都交融在了一起,轻轻抱起她,让她枕着他的胳膊,然后他的另一只手不安分地覆上她的胸口,隔着蕾丝布料都能感受到一股软嫩,他突然停止了动作,一脸痴痴的望着她。 相颜也发现了他身体的变化,好像有手用力抵着她的小腹,可是他的两只手都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一旦想到要牺牲自己,她突然就吓得哭了起来。 “啊!”相颜毫无征兆的大哭了起来,她觉得浑身不适,一动不能动,身体难受的想要立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掉,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云让顿时不知所措,她为什么会嚎啕大哭,他哪里做错了,怎么会有女人如此排斥他呢? “你真是……”林云让很无奈,与她分开了一些距离,耐心的哄她,“你对我说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相颜一个劲的哭,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你又不是没有过……”他难以理解她的排斥和羞涩,好像从未经历过的少女一样。 “啪……”相颜气得赏了他的脸一个巴掌,虽然不是很重,但是很响。 这是她第一次打人,他也是第一次被打,两人明显都有点懵了。 相颜哭声也突然停止了,不知所措的望着他,眼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了,粘在眼眶上,出手打人的她,却被自己吓到了,但是试了一下,还是推不开,他仍牢牢困住她。 “放开我!” “打完人就想跑?”林云让生气的说:“我长到这个年纪,第一次被人打,还是被打脸。” “你也是第一个敢这样跟我说话的人,你再不放开,我还打你!”她气得小脸通红,毫不示弱。 “力气还不小呢!”他松开她的手腕,主动求打,“你打吧,我还挺受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她真是怕了他,打也不行,骂也不行,她又哭了,可委屈了。 林云让也不坏,一听她哭就六神无主了,替她擦眼泪,“乖乖别哭了,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刚才没有欺负我吗?” “欺负了吗?”他摇头说没有。 “乖乖,忘了今晚的事情,我不能让你有任何不愉快的记忆。”林云让捧住她的脸,似乎想抽走她刚才的回忆,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他立刻就很愧疚了,想不到她还是这么的纯情。 “对不起,求你放开我。”她哭着说道。 林云让沉重的叹气,突然就松开了她,“你快出去吧,再待在这里,你会有危险。” 他整个人趴在床上,看上去痛苦难耐,可是她帮不了他,还是保护自己要紧。 相颜立刻逃离了他的房间,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衣服,她想回家去,可是外面风雨很大,她情绪波动也很大,这种情况下很容易产生交通事故,为了小命,她又带上了门,又回来了。 她躲进了一间卧房,锁上门,在这里睡一晚,明天早些回去。 第98章 量子纠缠 她坐到床上,拿了一床薄被子整个盖住自己,成了一个人形的山,她不愿外界的空气接触到她的一点皮肤,她心里面无尽的羞愧与难熬啊,他又不是坏人,为什么会怕成这样? 她在被子里发抖了好半天,突然产生了一种绝望的厌世感,极度讨厌这种感觉,她没有这么害怕过男人,因为那个人每一次都很温柔的善待她,从来没有对她强制过,即使有时候做得有些激烈,也是她不反对的。 后来,她也反省过自己,是不是她在这方面太愚钝了,不会主动让他愉悦,所以才没有留住他的心呢? 相颜深深知道男人与女人的想法不同,他们身体上的欲望往往更强烈,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很重要,否则他们不一定爱上女人。 但是,她想起叶礼融说过,这不仅是身体上的接触,还是两人之间灵魂能量的交换,生生世世都有纠缠,那么刚才的事,他会感应的到吗? 你真的做好准备和另一个人产生永世的羁绊吗?她问自己。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就是有意的,根本就是欺骗她,限制她的。 然而,这是在他们感情很好时说的,当时他们都深信彼此都不会再有别人。 如果是没有科学依据的无稽之谈,那么她这么害怕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相颜不敢细想,浑身都是细汗,心脏一直紧张的跳动着,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发抖着。 她不能接受与不爱的人有亲密行为,才真正感到了恐惧,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爱情是忠诚排他的,她的身体也应该是,那么将来怎么度过? 林云让在房间待了好久,才走了出来。 刚才,他听到门响了,以为她走了,走到门口,看到她的包包还放在沙发上,就放心了。 他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挺客气的说道:“常秘书,这么晚打扰你了。” “林总,您有什么吩咐吗?”常秘书很少在下班时间接到过老板的电话,她平时在下班时间打扰老板的时候比较多,因为他在白天时,不是开会,就是接待,经常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只有下班以后相对清闲一点,而她又有很多事情需要跟他汇报。 林云让直接说:“你现在帮我去云礼城买几件女装。” “老板,必须要去云礼城吗,我怕去晚了,商场关门了,我家附近就有一个商城,十点关门。” “可以。” “女装是指裙子吗?” “就是……一些女孩子晚上要换的贴身衣物,再买两身好看的裙子,挑贵的。” “老板,我冒昧打断一下,是相小姐吗?” “……你别问那么多了。”他语气已经不太好了。 “哦。”常秘书偷偷笑了,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了,觉得自己的猜测十拿九稳,因为除了相小姐,还能有谁呢? “但是……我得知道尺码呀,女孩子的衣服不能乱买的,大了小了穿上身都不舒服。” “那……”林云让显然相信了,因为他没有更多的经验,“按她的身材去买,没……没什么其他问题了吧?” “没有了。”常秘书一直都努力在憋住笑容,脸腮有些痛,第一次见老板说话结结巴巴的,大概都能想象到他窘迫的模样一定是非比寻常的可爱。 “你尽快送到我家里来,我今晚住在云庭。”林云让在挂断电话之前,又嘱咐了一句,“对了,也别着急,外面下着雨呢,注意安全。” “好的,林总。” 相颜忘了时间过去多久了,听到了两下敲门声,又被吓得浑身发抖了一下,又要委屈的哭了。 “你在吗?”林云让可怜的靠在门上,用弯曲的食指轻轻敲了敲这间紧闭的卧房,“听不听到我讲话?” “你滚走!”相颜很大声,一听到他的声音,寒毛又立起来了,浑身都难受了。 林云让听到却笑了,“今晚别走了,我让常秘书送换洗的衣物了,等会儿就到了。” 林云让可怜的将耳朵凑到门上,半天听不到动静,“怎么不回答我啊,我就当你同意了。” “别生气了好不好,对不起,是我错了。”他靠在门上,轻声叹气,害怕再也得不到她的原谅了。 相颜听到他说他错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也就原谅他了,心里面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一个小时后,林云让又拿着手机从自己卧室出来了,直接走到家门口,因为有人在按门铃。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常秘书素颜戴着眼镜,穿着一身休闲服饰,客气的对他说:“林总,这是您要的东西。” 常秘书朝屋里看了看,没看到任何女人的身影,而老板本人也是穿着整齐,其实她很期待能看到不一样的,凌乱一点的场景。 林云让难得道谢,说:“谢谢,辛苦了。” “不客气的,老板。”常秘书有些遗憾的离开了。 “回去小心点。” 林云让随即带上了门,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在她卧室门前徘徊了几圈,明明在自己家,却拘谨的像访客,他轻声敲门,“睡了吗?” “干嘛?”她不耐烦道,她已经躲在被子里好久了,屋子隔音太好了,外面好像听不到她的话。 他又敲敲门,也不说话。 相颜只好走到门后,极度不耐烦的问:“干嘛啊?” “我放了一些东西在门口,你等会儿出来拿一下。” “知道了。” “走了。”他笑了,“早点睡,锁好门。” 相颜害怕他还埋伏在门外,等了十分钟,才悄悄的拉开了门。 门口放了几个纸袋子,里面有一些女性用品,一次性的贴身衣物,连明天的裙子都准备好了,还有一些护肤品,购物小票也在里面,花了不少钱。 他怎么会懂这些,肯定又是假手于人,他原封不动的送过来了。 第99章 不能接受他 第二天,林云让醒得早,简单做了两份早餐,已经健身了半个小时,九点半才敢敲门,她也正好醒了。 林云让也挺尴尬的,因为相颜拉开门的一瞬间,他就立即躲开了,两人没有目光上的接触,相颜也是若无其事的捂嘴打哈欠。 林云让背对着她往饭厅方向走去,用平时哄他女儿的语气,说:“洗洗脸洗洗手,过来吃饭了。” 相颜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是他昨晚送来的新裙子,她看上去睡得不错,他昨晚就难熬了,连黑眼圈都有了,眼下乌青的。 两人寂静无声,相颜撕了一小块吐司,含在嘴里,突然低声问了一句,“昨晚……可打得你疼?” “不疼,不算什么。” “我打那下还挺响的……”相颜垂下脸庞,语气里全是愧疚,“我第一次打人家的脸。” “我也是第一次被人家打脸,可真巧啊!”林云让尴尬的一笑,她根本就不懂,真正疼的也不是脸。 “咱们别提那事了吧。”相颜抬头看向他的脸,再接着问了,“昨晚,谁送东西过来的?” “常秘书。” “常秘书做事很细心啊,准备的很齐全,她知道是我吗?” “知道。” “你怎么能说嘛?”她责怪道。 “她问穿什么尺码的衣服,我担心不合身你又要恼……” “她不会以为我们是同居了吧?” “不会,那还要临时让她送衣服吗?” “也对。” 相颜一早已经将购物小票都整理好了,从桌上推到了他的面前,“你记得给常秘书报销,下那么大雨还要麻烦人家。”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转账给她。” 两人一时尴尬的都没话说,就连林云让本人也觉得发展的过快了。 “你今天不是说有事吗?” “推掉了,我今天有空。”他问她,“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都有些什么消遣?” “我不知道。”相颜摇头,心想我都没谈过几天恋爱,就被拉去结婚了,何况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你以前放假,都做些什么?” “去项目上看看,参加一些应酬,我的生活都是老样子。” “今天怎么度过啊?”她问,其实他们都是害怕孤单的人。 “我倒是有很好的打算,你又不愿意……”林云让的语气变得委屈的很。 因为没有满足他,而且还那么无情的拒绝了他,他心理上似乎总有一股怨气。 相颜站起来,塞了一块吐司进他嘴里,“这事儿不准再说了。” 林云让喜欢看她窘迫的小模样,不过他也真诚向她道歉了,“对不起,我昨晚在你面前那么失态。” 她能够理解,并没有真的怪她。 “我想好了,我给你时间,每一天我们的观念都在发生着改变,或许就是明天,你就会接受我。” 他很懂这种体会,因为他曾经也无法接受她跟别人结过婚,后来他还是一个人想通了,因为爱她,他可以选择未婚过的女人,可是他只想要她。 虽然,他很温柔的劝解她,但是相颜都感觉到了,他今天一直没有什么精气神,就连说话声音都变小了,其实被女人拒绝这件事,应该深深挫伤了他的自信心,以前他肯定没有过这种体会。 相颜很认真地问道:“林云让,你真愿意跟我结婚吗?” 他立刻回复,“愿意。” 因为一段失败的婚姻,一向骄傲的她,也陷入了深深怀疑自我中,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古怪女人,而他为什么这样坚定的选择了她,从一开始,她就不太懂,他的深情从何而来,还是只对她这一副美丽的躯壳感兴趣? 晚上,相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了很多,她无法与一个生理上排斥的男人结婚,就算是十全十美的林云让,也不行啊。 她结过婚,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对于婚姻而言意味着什么,不光是只有男人在意,她本人也很看重这件事。 她急得打给了刘医生,她说的还是比较隐晦的,刘瑜之从她只言片语里听出来了,她大概是不喜欢那个男人碰她。 刘瑜之给出的解释是,“因为你还不爱他,不喜欢他,所以生理上排斥他。” “我不是说不喜欢他,而是我的身体接受不了他,他也感受到了,但是他还没发觉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认为我可以克服,他不懂女人,我得爱上他,才能发生那件事。” “他长得不帅吗?” “我是颜控啊,连吃个苹果都要挑最好看的,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比你前夫呢?” “客观来说,五官比他帅一些,身材与他差不多的。” “那你是有问题!”刘瑜之很快就下了诊断结果。 “是吧?”相颜垂着脑袋,一直不停的抠着被角,一脸茫然道:“我也觉得我有问题,问题还不轻,这可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我治不了,你得问心理医生。” “那你帮我预约你们医院最好的心理医生吧,我过两天去看看?” 刘瑜之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她居然当真了,扑哧就笑了,“我觉得你可以开一家医院专门为你自己诊疗,全身都是毛病。” “你怎么这样说你的朋友呀,我也想自己健健康康的啊!” “既然你没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要答应跟他在一起呢?” “可是我也不讨厌他啊,这么些年,我可能都把整个市里的优秀男人都见了一遍,综合从年龄、财富、人品、长相上来说,能够与他比拟的,几乎没有了。” “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啊!” “是啊,所以觉得错过他会很可惜。” “这样也不对啊,你就不能等到有了好感再答应交往吗?” “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他不答应啊,他恨不得明天就领证,后天办婚礼。” “谈恋爱真烦人!”刘瑜之都恼了。 相颜嬉笑,“也没那么烦,总比一个人好,我这个人很黏人的,有林云让帮你分担一些,你也不用天天被我缠着啦!” “那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呢!”刘瑜之语气怪怪的。 第100章 办公室催婚 端午节三天假期,周亦心抽空坐高铁回老家见外婆,前不久外婆说是不舒服,母亲带着外婆去县医院检查了之后,医生说是血压高了,住院观察几天。 周亦心回来后,又连续加了两天班,月底有两份报告要交,整天忙得晕头转向的。 假期结束后第一天,办公室几个女人也都上班了,脸色都突然好看了很多,纷纷交流着这三天如何充实的度过,李舒苒随口问道:“小周加了几天班啊,没回老家啊?” “嗯。”周亦心一个字都不想回答,她实在是太累了,还好上午交了报告以后,算是能够稍微喘口气。 李舒苒和裴沁的工作能力一般,而且很多精力都投放在家庭和孩子身上,根本无法全身心的工作,王渊尧也不放心将重要工作交给她们了,梁珠珠还算好用,但是她也不愿意天天加班,新人江卓承因为表现得太出色了,被别的部门领导抢走了,王渊尧也是敢怒不敢言,所以他只能暂时将培养得力助手的目光放在了周亦心的身上,最近总喜欢带着她。 这次借调回来,虽然不停被压榨劳动力,但是周亦心确实成长了很多,抗压能力也有所提升了,现在出去开重要的会议,面对众多的政府人员,她也不紧张了,在各种场合里都能思维敏捷,顺畅表达自己的观点。 周亦心也有野心,只要站稳脚跟,成为部门的骨干员工,以后借调的事情,也不会是她了,她不想被调来调去的,而且今年的课题提成,到应该能有不少年终奖,为了钱,她很乐意拼命。 王渊尧一早就到楼上开会了,她们几个女人聊到了九点半还没进入工作状态,她们总是这样热衷于炫耀自己的生活。 比如,最近为了孩子的培训班花了多少钱,新房子装修多么费钱,暑假要带一家人到新疆自驾游,又得花多少钱,老公过节发了多少红包,公婆又给了多少红包,反正听起来婚姻就像是用钱堆砌起来的虚假关系,然后裴沁说起读三年级的女儿会叠被子了,李舒苒又说她家大宝会自己煎鸡蛋饼了,总之她们的生活充满了感动与幸福。 在周亦心听来,这些都是很无趣的,但是,周亦心还得想办法显示自己合群,扭着脖子,微笑看着她们讲话,假装听得津津有味的,否则她们私底下又得说她高冷了。 李舒苒突然说了一句,“女人啊,过了28岁找对象,就像是下午五六点去菜市场买菜。” 裴沁也说:“是啊,要不然过年过节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现在还不算可怜,老了以后才惨呢!” 她们总认为结了婚就是胜人一筹,这段时间已经被催婚好几次了,周亦心一直没空理会,她忙得要死,哪有空无病呻吟? 彭周绮将来只用考虑和谁结婚,以梁珠珠的条件,自然也不用担忧结婚的事。 周亦心想装糊涂,显然,她们并不打算放过她,直接开始点名道姓了。 “小周,你还有一年,可得抓紧了啊。” “是啊,其实你条件也很一般了,女孩子就要趁着年轻,你现在的年龄就是最好的嫁妆。” “我们的话直白了点,但是为你好。” “我明白,谢谢你们的关心。”周亦心不情不愿的应道,没有勇气跟任何人翻脸。 这些话听着很残酷,其实现实更残酷,她无房无车无背景,与她们这些生下来就什么都拥有的人,自然是不同的,她们的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只是,听了真话除了让人想死,没有任何的激励,如果有好男人追求她,她还会单身吗? 二十七岁,应该是人生中最无力的阶段了,从理想跨越进现实的最后一年,过了今年,她嫁给好男人的机率更小了,年龄越大,将要遭受更多的明嘲暗讽。 这两年的职场中,她遇到了不少年轻有为的好男人,但是他们不会选择她,因为他们都有更好的选择。 “小周,你有空跟叶经理多沟通。” “……为什么这么说?”周亦心听到这话,突然倍感紧张,难道她的小心思被谁看穿了吗,单位已经传开了? “你不是他招聘进来的吗,你可以让他帮忙给你物色一位。” “是啊,他人脉很广,而且大家都知道他热衷于撮合婚事,别看他年纪轻轻的,听说已经成功撮合五对了。” 周亦心松了口气,说:“要是王科长也能这么认为就好了,天天加班,根本没空约会。” 叶礼融是她在这个单位里唯一的寄托,她也考虑过考编,但是没空备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青春一点点枯竭,日日被人嘲讽。 “虽然你还单着,但是你也不用自卑,以后说不定就遇到一个好男人了呢。”她们看似在安慰她,实际上就是看不起她。 梁珠珠急切的出来打抱不平,“都什么年代啦,还把结婚生子这老三样套在一个努力上进的女孩身上,未免有点落伍了吧?” “我是觉得结婚有了孩子很幸福啊,一家三口特别好,每天都很幸福很甜蜜,才会劝你们快一点结婚啊!”李舒苒不服气的说道, “你觉得是你觉得,每个人都不一样,自己幸福就劝别人结婚,自己不幸福也会劝别人不结婚,其实,分享自己的幸福也是刺向别人的一把利剑,别人也在努力的体谅你的幸福,你要允许世界上有些人过得普普通通的,并不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什么事!” “算了,我们只是一片好心,不喜欢就当我们没说吧。”裴沁对李舒苒挤了挤眼色。 周亦心身边的女人们都是工作稳定的,结婚后生下一个孩子,有四个长辈抢着照顾,钱财不缺,丈夫待她也不错,每一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而且生完孩子,也看不出生过孩子,身材恢复的很好。 这种状态假装不出来,虽然网络上总有人鼓吹单身的美好,其实她是被迫单身的,她内心想要一个男朋友,想要一个美满的家庭。 周亦心实在是太累了,晚上,又搭了梁珠珠的顺风车。 最近梁珠珠有些不婚主义的思想产生了,她甚至想要在公司宣布自己是不婚主义。 周亦心劝她别太高调,她累得嘴唇上没什么唇色,开始说胡话了,“上班真的好累啊,我有时也想找个人嫁了,然后就不上班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呀,你现在很正确,只有你自己靠得住,明白吗?” “李舒苒和裴沁都嫁得挺好的呀,平时就是吃喝玩乐,带孩子旅游看演唱会,不仅公婆都帮忙,还有保姆带孩子。” “李舒苒的公婆都是公务员,家庭条件算是很好了,但是她在婆家的地位不高,他老公就是一个甩手掌柜,从来不管孩子的。” 周亦心有些诧异,一脸不可置信。 “还有裴沁,她大女儿成绩不好,辅导班的老师都叫她明年不要送过来了,她也经常为了小孩的学习跟她老公吵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有人告诉我,所以,不要别人说什么你都相信,每个人当然是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外人看啦,其实细究起来,都是不忍直视的。” “真的吗?” “她们热衷于为家庭奉献了自己本该自由精彩的一生,还要拖着别的女孩子赞同她们,效仿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过的人生啊,你也没逼着她们闯事业,天天去加班啊,她们凭什么要逼婚,不必听。” “可是,我真的想结婚啊!”周亦心弱弱的说道,心里想着那个人,“他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呢?” “别着急,你一定能够找到一个很好的男人,耐心的等等。” 晚上,周亦心还在工作,在家里加班到耳鸣想吐,也不知道这种日子要熬到什么时候,一直到退休吗? 她为了喘口气,想到床上躺着休息一会。 这时刻,她待在卧室的床上,过度用脑后的疲惫让她心慌,又头痛欲裂,突然就浑身滚烫了。 她突然意识到,普通人生下来就为了拼命读书,拼命工作的,真正的自己很不甘心,又在拼命的寻找生活的希望。 天气还不算热,楼下已经开空调了,窗外的空调外机因为老旧而嗡嗡作响,她都不敢去想象自己的未来该如何去蹉跎,她会怎么潦倒的度过这一生? 她要怎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对未来的满腔期待被命运狠狠践踏在泥潭里,她将在这种破烂的老小区里过着永远看不到希望的生活。 她从小缺失父爱,内心对于幸福的家庭生活是向往的,如果决定好了要与男人结婚,这两年将是最后的好时光,也许以后会遇到真爱,那个概率跟中彩票几乎差不多,如果真的中彩票,一辈子不嫁人也就认了,因为她深知自己的形貌不是天仙下凡,从运势上看,也不是上天的宠儿,还不如抓住这黄金时机,寻到最合适的伴侣,因为她浑身上下,只有年龄上还剩一点优势。 梁珠珠的家庭很有底气,而她真的感觉李舒苒说得没错,越是这种脆弱时刻,越是想要一个男人来拯救她。 她如此清醒,却不行动,因为她被羁绊住了。 这二十七年来,她的心没有平静过,直到此刻想起他,她的心一瞬间就安定了。 这到底是不是爱情,因为她对于他的前妻没有嫉妒,也不介意他的婚史,不介意他的过去,她只是很喜欢他,很向往与他一起生活。 这是一件很说不清的事情,他明明不算是一个很有钱的男人,社会地位算是可以,可是,他非常有安全感,哪怕一想起他,都会莫名心安。 如果能够与他结婚,是不是心里永远都不会恐慌了呢,她能够永远拥有此刻的这份平静吗,那可就太好了! 她不要风雨飘摇,不要一丝苦难,只要平静,这就足够了! 在这家单位里,他护她周全是轻而易举的。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叶礼融爱上自己,应该很困难,因为他的前妻太出众了,所有人都这么说。 那么,他的前妻也是看中他身上的安全感吗? 噢,明明说好了不嫉妒的。 她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落了下来。 她甚至愿意抛下女性的自尊,主动去向他示好,如果真的开始了,又没得到他的心,那样会更痛苦的,她陷入了两难。 为什么我明明都一无所有了,还不够美丽呢? 她蒙住脸,哭了起来,这几天高强度的工作,她实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第101章 塔罗牌真相 周亦心困了,准备关灯睡觉了,这时候手机响了一声,若梦发了微信消息过来,“亦心,今天都忙完了吧,我明天过去找你。” 周亦心用靠枕垫着脖子,给若梦打了一个电话,“你明早什么时候出发?”她心情不错,因为她们已经一年多未见了。 若梦自小家境不错,人生自然也就顺遂,相亲认识了一个很好的男人,两人吃喝玩乐了四五年,家里催着他们结婚,所以这次若梦过来一趟,当面邀请她国庆节当伴娘。 若梦的语调很高,好像有点醉意了,“亦心,晚上我和同事们聚餐了,喝了点酒,男朋友开车来接我了,我回家就收拾行李,明早十点半的高铁,12点到。” “和同事们一起这么开心呀?”周亦心有些吃醋。 “哎呀,她们真的很潇洒,计划什么,都能实现。今晚的聚餐,有一个大美女就没过来,听说她请了一周假,跟她老公去广西玩了,全国的省份都要跑遍了。” 有时候,若梦喜欢提到她的同事们,这周末去哪里玩了,上周末去哪里玩了,周亦心不想听,这种女孩子,她的身边也有很多。 “其实,我觉得我也挺潇洒的,只不过已经不想出门了。” “她跟你不同,她是真的潇洒,她家里起码是千万资产以上,婆家也有钱 。” 若梦的话,让周亦心自尊心受损,有时候脱口而出的才是真心话。 在若梦眼里,她不足以与她那些高贵的同事们相提并论,周亦心渐渐看清了友谊的本质,就连若梦也不曾真正看得起她。 不过,若梦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她们认识九年了,在她生命里很多灰暗的时刻,若梦都没有离开,真心的安慰她,帮助她走出了困境。 这个世界,经济条件决定一切,若梦从来没给她介绍同单位的,据说每次有男生考进来,立刻就盯上了,若是单身的,马上就有一堆张罗相亲的。 有一次,若梦提到自己偶然遇到了一个熟人,曾经备战国考时,在培训班里认识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也考进一家事业单位了,但是还想提升,若梦说,可以试着了解,算是一个潜力股。 那时候,周亦心刚被借调,心灰意冷,也迫切想找一个男朋友。 在微信上聊了几句,周亦心并不看好他,因为他的野心与实力不匹配,懂得侃侃而谈的男人很多,一个人只想着遥不可及的梦,很难静下心成大事。 聊了一阵子,周亦心都很冷淡,对方也都察觉出来了。 只有若梦一个人很积极,提议他们见一面,见一面说不定就产生火花。 那个男生以两人异地为由,没有答应,若梦一直劝说那个男生,周亦心知道了以后,赶紧叫停了这件事情。 周亦心也正好没工夫搭理他,不过就连那种籍籍无名的男生也会小瞧她,叶礼融怎么会选择她呢? 大多数时候,周亦心很忙,她没那么需要朋友,但是女孩都有强烈的倾诉欲,有时候就喜欢找人聊天,说些无聊没营养的话。 其实,她本人不相信友谊,如果有一个值得托付的男朋友,她就真的不需要朋友了。 下午,周亦心请了半天假,带若梦去吃海鲜,餐后她们去逛了美术馆,然后坐在江边吹了很久的风。 晚上,又带她去吃西餐,虽然周亦心平时生活节俭,但是对待好朋友却很大方,候餐的间隙,若梦拿出了塔罗牌,从年前就迷上了塔罗牌。 周亦心有过很多朋友,但都是没那么彻底交心,所以她心里一直记挂的那件事情,她一个人也没有说过,对若梦也是,每次话到了嘴边又放弃了,她也深知爱上已婚男士不是光彩的事情,她连自己在心里承认这件事情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如果她这辈子无法与他在一起的话,这件事,她将烂在肚子里,永远不会见光。 若梦与她抱怨说:“我今天差点没赶来,昨晚发现身份证丢了。” “那怎么又找到的?” “昨晚到家都十点半了,收拾行李时,就怎么都找不到,后来用塔罗牌算出来是被什么覆盖住了,果然在我卧室的地毯下面找到了。” “挺神奇的。”周亦心的心不在身上,敷衍回道。 “是啊,你要不要算一下?” “什么问题都可以吗?” “当然了。” “算一下我今年的工作运势吧。” 若梦望着她笑了,“你真是一个工作狂,抽一张牌吧。” 若梦将额前的刘海别到耳后,一直很认真的低着头。 周亦心很羡慕她,因为若梦一直过得很单纯,她的初恋就是她的未婚夫,她曾见过两次,那个男人长得不算英俊,甚至有些矮胖,但是家庭条件不错,性格也敦厚,待她如珍如宝,非常爱她,所以她的脸庞还是像本科毕业时那么稚嫩,这两年脸颊也圆润了些,时时刻刻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当一个人不幸时,眼里是容不下幸福的,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但她只是羡慕若梦,并没有其他不好的念头。 “近期工作很忙,不过你下半年的运势不错,会遇到贵人,有望得到提携或者调换到喜欢的岗位,你下半年运势很佳哦,恭喜你。” 周亦心觉得不太可信,除了真的忙的一团糟,这一点应验了。 “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没事,最近没休息好,有些累了。”周亦心托着下巴,没精打采的模样。 若梦洗着牌,问她,“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啊?” 周亦心一怔,人都突然清醒了,“你……连这个也算的出来吗?” “哪有,我用眼睛看出来的。”若梦笑着问:“要不要我帮你算一算他的想法?” “你还能算得出他的想法?”这对周亦心有莫大的吸引力,将信将疑的,她高举唯物主义的大旗,以前对于玄学丝毫不感兴趣。 但是,她已经没招了,总不能跑到那个人面前问他,你喜欢我吗? 周亦心直起了背,然后靠近了问:“这个真的准吗?” “试一试呀,我又不收你钱。” “还是老样子,选一张。”若梦铺了三张牌在她的面前,周亦心指了指最中间的那一张。 若梦看起来有模有样的,神情凝重的又从铺开的牌里面翻出了三张牌,“逆位的太阳,逆位的星币六,逆位的宝剑国王。” 若梦毕竟是一个新手,在那思考了半天,也研究了很久。 “什么结果啊?”周亦心的心里已经急得像一块焦炭了,手指紧紧抠着桌角,紧张不已,又好怕自己真的被算出来暗恋对象是谁,但是又真的好奇他心里的想法,这是离他心意最近的一次了。 “三张都是逆位,缺乏水元素……”若梦的表情很凝重。 “什么意思,逆位不好吗?”周亦心迫不及待的问道。 “……说了你可别伤心啊,我从整组牌面给你看的话,他可能对你没有什么感觉,而且你们之间的话……也没有什么情感交流,我觉得,他压根对你没有什么太多想法,你们之间平时的交集也很少对吗?” 周亦心失落的点了点头,已经不想听下去了,两年的暗恋,终于被判处死刑了。 “他是你单位里的人对吗?” 周亦心已经不抱一丝希望了,如实回答,“是。” 她真的相信了,他不爱她,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早知就不算了,抱着一丝丝幻想到老死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看得出你们应该有一些工作上的交流,目前来看你们两人之间的牵扯并不多,而且他太理智了,太理性了,太冷静了,他会顾虑到现实层面的因素,所以对你也不够热情,而且对你也不是非常纯粹的喜欢,你对他而言,心智是不够的,你还是要好好努力啊,才能够得上他的步调。” 周亦心在沉思,完全相信了若梦的这个解说,每一条结论都给了她当头一棒,好像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似乎也是神灵在告诫她,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 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有喜欢过我吗? 两年了,她第一次叫自己面对这个残酷的结论,她感觉心脏真的疼得呼吸不了。 牛排端上来了,呲呲冒着热油,若梦将塔罗牌收了起来,周亦心帮助服务生摆盘,因为心不在焉,一下都被烫到了手,火辣辣的疼着。 “你小心点呀!”若梦说道,然后帮她看看手指,“幸好没有起泡,等会儿去药店买烫烧膏……” 周亦心听不清楚若梦的唠叨,心也不在身上了,而且人在难过的时候,吃着美味的食物,也是没有一点味道的,周亦心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撕下一点菠萝包,放进嘴里。 若梦说:“或许,你很快就遇到一个比他还好的男人呢,别灰心。” “你不懂,我和你不一样,我的情感就是不顺的。” “哪有什么不顺的,你才27岁,而且只谈过一年的恋爱,那男的就是一个妈宝男,幸好分了。” “我那时候也有私心,认为他家境不错,就答应了他的追求,最后现实给我上了一课,自己家穷,怎么能奢望别人看得起呢?” “需要他那种人看得起吗,与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分手,他现在一定过得很惨吧?” “我听说,他年初和一个富家女结婚了,那女孩面相看起来十分温柔,也挺漂亮的。” 若梦怪呼一声,“现实生活真是让人一个字也不愿意听啊!” “以后别提他了,与他分手,我并没有什么痛苦。” “是啊,嫁进那种家庭,也未必有什么好受的,你值得更好的。” 第102章 平凡是罪 从老家回来后,叶礼融时常感到空虚寂寞,他心里的负担和压力,不能跟任何一个人分享。 晚餐时,又遇到了周亦心,这几天,他们总是同一时间在食堂出现,跟约好了似的,但又真的只是巧合,食堂里也有别人,他倒是主动喊了人家。 “小周!” 周亦心排在他前面的位置,回头时腼腆一笑,然后俩人顺理成章的坐在一张餐桌上。 叶礼融难得没有刻意疏远一个女孩,因为她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好姑娘,而且在工作中,他也经常关心下级的家庭生活,“你跟你母亲在一块住着?” “是的,我家里的情况,您应该都知道……”周亦心在入职时就已经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了。 周亦心早已将他视为最信任的人,不知不觉间,就聊起了自己家里的事情,“我父亲是我们镇上的中学老师,父亲过世后,母亲一直没有再嫁,他们是那个年代难得的自由恋爱,我的名字是父亲许诺对母亲一心一意。” 周亦心继续说着,“高中时,我到县里读书,妈妈就一直陪着我,我工作以后,租了一套破旧的两居室,将母亲接过来,我们一起生活。” 叶礼融一直很喜欢听真实的人生故事,“她适应这里的生活吗?” 他们交谈时的语调都很温柔,几乎不能让旁人听到。 周亦心点了点头,“我妈妈很善良,经常帮助老人,所以在小区里人缘很好,下午她通常去餐厅里洗洗菜,晚上洗碗,每个月有一点工资,她很满足。”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您说这些……”周亦心尴尬一笑,感觉自己话多了。 她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又说:“可能是因为,我能够进入这家公司,是您关照了我。” 叶礼融疑惑的看了看她,这种小事情怎么也能传到当事人的耳里。 “我无意间听一个领导说的,听说我入职面试时,您对我挺认可的。”周亦心不敢说是谁,万一引起领导之间的矛盾就不好了。 “没有,我处事很公平,打分也公正。”叶礼融先是否认,然后又赞赏道:“而且,你的工作表现一直不错。” 周亦心听完,有一种希望落空的感觉,因为她想得到他的偏袒。 “当时,我以为自己一定落选了,每年集团都有项目上申请内调回来的,还有一些内定的,我的自身条件并不好,与他们的家庭无法相提并论。” “工作场合,自然要论工作能力,每年集团都会裁掉一些能力不佳的关系户。”叶礼融说话一直比较官方和公允。 “我一直记得,那天面试完,我回到宿舍就大哭了一场。” “人生的机遇很多,错失一个也不用过于在意。” “并不是这样的。”周亦心摇头,“后来,我也面试过好几家,都不顺利,没想到两个月后,公司给我打了电话,叫我入职,我真是又喜又忧,您是我的贵人。” 叶礼融发觉他们很相似,自卑而敏感,得到什么就会担忧自己能不能配得上,即使在所有人看来,他已经小有所成,他还是自卑。他读书时毫无自卑感,他的自卑感来源于他工作以后,来源于他的婚姻。 两个人聊了一些近期工作上的事情,周亦心有什么说什么,这也是叶礼融喜欢跟她聊天的原因,现在他身边的人所表达的都不是他们心中真实所想,他也是如此,已经渐渐的失去了说真话的能力。 直到,食堂阿姨跟他们说,食堂要下班了,他们才离开了。 这几天,是周亦心毕业后最快乐的日子,因为一下了班,就有机会碰见他,还能够跟他说上话,她简直太开心了。 “你回家吗?”他问。 周亦心很聪明,自然猜到了他这么问的意图,立即点头,“嗯,今晚没什么紧急的工作了。” “我送你吧。” “好啊。”周亦心求之不得,有工作也带回家做。 周亦心回到办公室,她们几个都没走,又在聊着同层楼的一个女同事,刚进公司,25岁,她长得不算很漂亮,但是家境不错,工作已经稳定了,家里就忙着张罗婚事,千挑万选后,安排了一场相亲,男方是一个医学博士,身高180的三甲医院外科医生,没想到俩人一见钟情。 如果遇到良缘,真的一切都很顺利,认识四个月男方就求婚了。 下午,周亦心听说这事的时候,羡慕得心痒痒的,好久心里才平静下来。 现在,她完全没心思管别人的事了,她的人生也将会精彩起来。 “小周,我们部门的份子钱,你出多少啊?” “不是老样子两百吗,现在涨价了吗?” “那倒没有,你身上有没有现金啊?” “没有,我微信转给你,你帮我一起给她吧。” “行啊。” “那就麻烦你啦,我要先回家了,王科长问的话,就让他打电话给我。” “你今天走这么早啊?”她们都很诧异。 “嗯,我有事儿。”周亦心拿上自己的帆布包,害怕王渊尧突然出现,阻拦她回家,直接就开溜了。 她很少这么大胆,从办公室出逃的时候,一直在笑,心里忍不住的一阵快意。 出了办公大楼后,看到他将车明目张胆的停在路边,周亦心绕过了绿化带,拉开副驾的座位,然后扣上了安全带。 他没有开车走,而是在等待着。 周亦心笑了,对他说:“我觉得私底下的您有一点点呆萌,与工作场合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总是陷入沉思。” 叶礼融回过神来,然后随口问了一句,“我在工作场合,是不是太严肃了?” “没有,人人都夸您待人和善,而且很为下属谋福利,这样的光荣迹事已被多次传颂。” 叶礼融说:“不用那么尊敬的称呼我。” “可以吗?” 叶礼融点了点头,最近他可能太过脆弱了,有个人一起聊天,对他而言,宽慰不少。 这几天,他变得很不一样,周亦心感觉他很容易亲近,轻而易举就与他走近了很多。 周亦心很想知道有关他前妻的事情,她并不相信塔罗牌的结果。 她试探的说了一句,“我还听说,您夫人又美丽又会赚钱。” 叶礼融心里一直很好奇,别人怎么议论他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每个人对于自己的事情似乎是最不了解的,因为没有人告诉他。 “传言都是真的。”他应道,其实在引导她继续说下去。 “我还听说,你非常爱你的太太,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容易得到爱,她是什么样子的?” 叶礼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思考半晌后,他慢慢说道:“她很完美,是一个完美的女人。” 周亦心转过脸来,凝望着他忽然变得深情的脸,他笑了,“你在想,她不应该选择我对吗?” “你也很完美,天生一对。”她笑着说道,其实心里并无快乐。 叶礼融又继续说道:“她是一个浑身挑不出缺点的女人,很有爱心,为人很有责任感,又有自己的主张,独立而自信,她不惧怕任何,世界在她的脚下,而不是她围着世界转。” 谈起他的前妻,他就滔滔不绝,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让他如此的赞美。 周亦心眼神变得黯淡,不想承认现实,仍要赞赏他所爱之人,“这世界上居然存在这般完美无缺的人,我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状态。” “不是你一个,世间没有几个人能像她那般潇洒。” 周亦心很想过问他们离婚的原因,但是不适合,所以只能旁敲侧击。 关于婚姻观,她对他直言不讳,应该说是太相信他了,“我在读研时交往过一个男朋友,他家里经济条件很好,我当时确实有些按捺不住小小的虚荣心,但是他妈妈不喜欢单亲家庭的孩子,分手后,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门当户对,像我这样的人,攀高枝可能是不容易的。” 叶礼融只是默默的听着,没有发话。 “我从小就比别的女孩努力,我自认为我配得上所有美好的,只是他不够喜欢我而已,是不是?是这样的话,我倒也了却一件惑事,因为他母亲表示反对后,他与我分手时表现的非常决绝。” “他只是年轻,还未定心。” “那不是合理的原因,您结婚的时候不是也年轻吗?” 叶礼融叹气说:“其实,个人的努力程度与婚姻之间并无显着的关联,因为婚姻也讲究运气,我正好是年少时遇到了她……” 他停下了车子,正好的遇到了红灯。 此刻,他们都是彼此忠实的倾听者,一旦回到工作岗位上,他们就会成为陌路人。 “我以前总觉得,经济条件只是一方面,相爱才是最重要的,后来现实给了我一记狠狠的耳光。” 叶礼融一直沉默着,周亦心突然感觉到,他一定还在爱着前妻。 “如果一段关系很不平等,就不能重蹈覆辙,结局是一样的。”周亦心大胆的警示,出乎预料的,她嘴比脑子快,有些后悔。 “或许,你说的对。”叶礼融面无表情的说道,他已经彻底没了机会。 周亦心得到了他的认同,心理上更加肆无忌惮了,突然说道:“叶经理,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你问。”叶礼融看向她。 周亦心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藏在心底两年的秘密终于要见光明,她很郑重的问道:“您不喜欢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啊?”叶礼融笑了笑,很是意外。 “是不是没有人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啊,即使喜欢我,也不愿意承认,因为我太平凡了。”周亦心忍耐了多年,过去的积怨太深了,突然之间就情绪爆发了。 她日日夜夜都在思考他真实的想法,此刻,迫切想知道他的答案,哪怕给她一个死刑。 叶礼融迟迟没有回答她,他在思考,还要认真开车。 “平凡算过错吗,平凡就是死罪。”周亦心突然就低着头哭了起来,极力控制住情绪,但几乎哽咽了,接着说:“小时候读红楼梦,只是当成一本文学作品,长大后,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关于人生哲学问题,我也不是太懂,没办法给你更多的解释。”叶礼融修行多年,比任何人都懂得她的痛苦,他也有过相似的经历,但是他装作一无所知。 每个人的痛苦,都是每个人自身的命题,不能轻易介入别人的因果,这是他的处世原则。 听他这么说,周亦心更是哭出了声,再也忍不住了,哭得很委屈。 叶礼融听到女孩子的哭声,就吓得不知道怎么办了,慌忙的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如果他年轻六七岁,或许会为了女孩的哭声而产生怜爱,如今他的想法却是,为什么活到这把年纪还要面临情爱的问题,他自觉已经老了,真的无心应对了。 他原是想找一个倾诉者,可能是他想错了,别人的苦楚更甚他的。 第103章 痛苦 周亦心哭了好一会儿,等到她清醒过来时,也痛恨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在他面前哭了,眼前这个男人,让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信任,这一通委屈就连她母亲都不曾知道。 周亦心恍恍惚惚的回到了家,一开门却见到母亲浑身湿透了。 她问:“怎么了?” “没事,厨房的下水道堵了,我没修好,反而弄了一地的水。” “那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或者找一个师傅来修啊?” 罗素芳被女儿突如其来的一阵责怪,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周亦心叹气,又心疼又懊恼,走到厨房,已经漏了一地的水,她到家门口的墙上找了一个疏通管道的电话,打过去问,师傅已经到家了,明早才能过来修理。 罗素芳蹲在地上,不甘心还是想修好,又拿抹布吸水,长辈总是不听取孩子的话。 周亦心在一旁看着糟心,有些不耐烦了,“别弄了吧,明天上午找师傅吧,不是什么钱都能省掉的。” “我给你煮碗面,你应该饿了吧?” “不饿,我在食堂吃过了。”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心情好过呢?”周亦心反问道,此刻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痛苦归咎到了母亲头上,有养育之恩的父母在没出息的孩子眼里也是有罪的。 罗素芳在孩子面前害怕了,语气微弱的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我早早的结婚,我们也不用住这么破旧的房子了,再怎么不济,总该有一个不错的住处。” “我们现在住的挺好的,虽然房子旧了点,但是离你公司近,租金又很便宜啊……” 周亦心与母亲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几近崩溃的说:“我想,就是因为我太平凡了,所以他不愿意喜欢我,如果我更出色一点,他肯定会来追求我的。” “孩子,凡事不可勉强,是你的就是你的,明白吗?” “我讨厌自己的命,因为挣脱不开,被牢牢锁住了,什么也没有,天天过着这样平凡的生活,直到我有一天老了,死了,这辈子就这么白来一趟。” 罗素芳听到一向乖巧的女儿说出这么激烈的话,突然之间觉得愧对女儿,从小她就失去父亲的关爱,还没有给过她充足的物质生活。 “我们隔壁办公室的一个女孩子,昨天发出喜帖,她才二十五岁,下周就要结婚了,她的未婚夫在市里最好的医院里当外科医生,二十八岁,事出有因,因为家里给她安排了相亲,两人名下都有好几套房产,又很有钱,家境实力相当……这样的女孩子在我身边比比皆是,为什么就我这么惨呢?” 罗素芳打断了她的话,“你为什么总要想那么多呢,不要跟人家比……” 周亦心气愤的打断了母亲的话,“我为什么不能想那么多呢,我又为什么不能跟别人比呢?妈妈,连你也觉得我不配拥有那些,对不对?” 罗素芳眼里噙着泪光,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儿,她只得低头抹泪。 周亦心突然更加气愤地说:“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就得甘心于眼前的一切是吗?” 原以为从男人那里受到了自尊上的伤害,能够得到母亲的安慰,没想到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理解她的处境,总是认为她就该认命,就该是平凡低微的。 确实,她的命运如蝼蚁,她开始痛恨父母为什么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还让她过着无法选择的人生。 周亦心流着泪跑进了卧室里,重重的摔上了门,又大声痛哭了好久。 过了一会儿,罗素芳端着一杯热牛奶,轻轻的走进屋里来了,周亦心拿被子盖住了头,不想见到妈妈。 “亦心,是妈妈呀。”罗素芳微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被子。 “我要睡觉了。”周亦心躲在被窝里说道。 罗素芳看到女儿不理自己,又悄然流泪了,哽咽着嗓子说道:“要是你爸爸活着就好了,我应该替他去。” 周亦心气得掀开了被子,大声的责怪母亲,“你说这话干嘛?” 周亦心看到母亲哭红了一对眼睛,心里面懊悔不已,母亲这一生是极其不容易的,父亲一开始离世的那几年,周亦心经常在睡梦中醒来,总能听到妈妈在偷偷的哭,她这一生已经流了好多泪,怎么还能惹她哭呢? 周亦心起来,然后紧紧抱住了妈妈,“对不起,妈妈。” 罗素芳坐在女儿的床头,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依旧哽咽的说道:“妈妈知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我也总是觉得自己活着没用,要是你爸爸还活着,他能赚钱,也能把你教育的更优秀啊!” “对不起,妈妈,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但是我真的过得好辛苦啊,感觉自己都要撑不住了。” “妈妈知道你很优秀很坚强,你想要什么将来都会有的,别哭了啊,妈妈心疼。” 第104章 约刘医生吃饭 这两天,相颜要时刻陪着华东区的代理商,陪同参观工厂和仓库。 上午,他们一起出席了会议,中午在一家私房菜馆吃了饭,下午陪同他们游览了一下市里的几个知名景点,傍晚将他们安全送到酒店后,明天上午送他们去机场。 她准备买几份礼物,买了万宝龙的男士皮带和钢笔,让店员包装好,又到黄金珠宝店挑了一对黄金的波纹圆环耳饰,这是送给稍长的女士,通过两天的相处,能够看得出来她喜欢佩戴黄金首饰。 她准备离开商场时,看到sergio在打折,好不容易碰到便宜,她也想占。 店里人头攒动,很多不错的款式,需要抢鞋码,这时候他一直打电话过来,相颜担心有急事就接了。 林云让几乎没有不忙的时候,半个小时后,他约好了几位合作方开视频会议,这会儿正好有空,打了三通电话,她才接。 他已经有些动怒了,“怎么每次找你,总找不到你?” 相颜立刻回击,“我也忙啊,只有你忙吗?” 他说:“你忙也给我一个回复呀,总找不到你,我担心你……” 相颜仍云淡风轻地问:“找我干嘛呀?” 他不说话了,让她悟。 “对不起啦,我在试鞋呢,手机放包里没听到。”相颜很擅长扯一些小谎话。 “在哪里买鞋,怎么旁边闹哄哄的?” “在商场啊。”相颜才不敢跟他说是过季款,否则肯定要被狠狠批评。 前不久,他们出去吃饭,只是私底下的普通约会,她穿着一件真丝面料的薄荷绿长裙,没想到他眼尖,居然一眼就看出了衣服的品质,问她,“这件衣服从哪儿买的?” “网上买的,怎么啦?”相颜以为他要夸赞,在此之前,他没有管过她的衣着。 “你怎么还在网上买衣服穿?”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不满,相颜解释说:“今年公司效益不好,省点钱不好吗?” 然后,他也就没说了。 第二天,他就差人送了一堆最新款的衣服鞋子包包过来了,她堆在客厅的墙角,最近忙得一直没空拆。 相颜拿了一双银色的凉鞋,问导购员,“你好,这双有36的吗?” “稍等,我帮您找一下。”导购员蹲在货柜底下,努力的翻找鞋盒。 “不好意思,这双没有36的了。” “啊?”相颜顿感失落,“那怎么办,我很喜欢这双的,怎么没了……” 林云让实在是恼火了,“你能不能专心点,只是找你说会儿话,你都没空敷衍一下。” “你非要在我购物时打搅我呀,我的审美系统都被你吵乱了,我不好好挑选的话,你又得嫌我品味不够。” 林云让笑着问:“待会儿商场要搬了?” “差不多吧,尺码一会儿就没了。” 林云让无奈,又只能耐心的哄道:“你忙好打给我,知道了吗?” “拜拜,拜拜……”她简直六亲不认。 结果,她买完鞋,只顾着跟刘瑜之炫耀战果,“刘医生,我干了一件大事,我下午在sergio买了三双鞋才两千块钱,平时一双都要五千多了。” “那也挺贵的啊。” “我给你挑了一双白色平底鞋,穿上很舒服。” 出商场时,相颜手里提了几个大牌购物袋,她拉开了车门,将购物袋丢进副驾座,说:“你几点回来,我先回去了,黄姐晚上过来做饭,你想吃什么?” “大概七点左右,吃什么都行,你决定。”刘瑜之下了班后,直奔她家。 最近,相颜晚上的应酬减少到一周三场。 不应酬的时候,相颜就让黄姐过来做晚饭,刘瑜之到家就能够吃上饭,然后就可以专心写临床论文,算过上了惬意自在的生活,完全不用为生活担忧了。 作为一名医生,不仅要治好病人,还要发sci文章,发英语文章,发核心期刊论文,申请课题,专利等等,只要想晋升,就没有空闲的时候。 刘瑜之生活欲望很低,只要温饱够了,就能静下心做学问。 晚饭后,刘瑜之拿着笔记本电脑走到茶几旁,盘腿坐下,看到沙发边一堆的购物袋,她好奇的看了看,都是奢牌的衣服鞋子和首饰,以前她也不认识,最近跟着相颜学到不少。 “家里这么多,你还出去花钱啊?” 饭后,相颜喜欢喝一杯酸奶,走过来随便看了看,“他送过来的,一直没空管它们,我现在试给你看啊。” “好啊。” 相颜一件件的拆开了,堆得沙发上都是,她满怀期待的拆了一个香奈儿的包装,没想到是一个深绿色cf包,她失望的叹了口气,“这个颜色我有啊,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挺好看啊。” “你喜欢吗?” 刘瑜之赶紧摇头,“我驾驭不了这个颜色,我一只帆布包走天下。” 相颜拿起一条白色无袖连衣裙去试,搭配这个绿包,看起来特别高贵。 “那时候在专柜一直拿不到黑金的,所以买了一个粉色,一个绿色的。”相颜又精心包起来了,“以后送给朋友了。” 她试了几件新衣,刘瑜之也像欣赏模特走秀一样,还给出了一些搭配意见,相颜也很会搞怪,惹得刘瑜之笑哈哈的,电脑打开了,一直都没打开文档。 她们相处很自在和谐,就像天生的好朋友一样,都不需要有磨合期,只要在一起时,就肆无忌惮的快乐,时不时传出“哈哈哈哈”的笑声。 最近,相颜有了一个新的感悟,有时候觉得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真不适合捆绑在一起生活,而女人和女人就很合适。 第105章 约定地点 林云让忙完了工作,又打给她,“在哪儿呢?”他语气冰冷冷的,因为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承诺。 “在家啊,刘医生也在呢。”相颜说话的语调里,还有没有停下的笑意,一听就知道这俩姑娘在家玩得一定很开心。 这下,林云让彻底的恼了。 回想起这几个月,有时候她正在通话中,好久才能接通之后,质问她,“你与谁讲了半个小时的电话?” “刘医生啊。” 有时候打给她,“你在哪里呢?” 她回:“我在和刘医生在外面吃饭呢!” 之前,他总觉得刘医生是一个女人,构成不了威胁。 最近,他的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念头,他说:“你最近爱在家里待着了。” “难道不是好事吗?” “我现在可以过来吗,顺便见见你的刘医生。” 相颜严词拒绝道:“你不准过来,时间有点晚了,不要打扰我们俩!” 林云让气着说:“我打扰你们什么了?” “打扰我们休息啊……” “你想要气死我吗,怎么在我们谈恋爱时,又找到了一个好朋友呢!” “这可是老天的安排,你怪他吧!” “我跟刘医生之间,你选一个!” “你为什么非得自取其辱呢?” “相颜,我真的生气了!” “那你自己哄自己!” “我看刘医生将来谈恋爱了,你怎么办,我要给她介绍对象,拆散你们!” 相颜笑坏了,“你别白费心机了,刘医生的眼光可高着呢,这事儿没那么容易。”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刘医生吗?” “对啊,我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开心很幸福啊。”相颜顺势靠在刘医生肩上,她正在写论文,也不发话。 “你现在不会……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对吗?”林云让想起那晚她拒绝了他,忍不住的往坏处想,想不通的事情也都想通了。 “或许,人在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以后,兴趣爱好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呢,反正和刘医生在一起,我连心跳都不由的慢了下来,和她在一起,我就会变得很美好,因为刘医生就是一个很美好的人。” 林云让很无语,“这简直就是鬼扯,这不是谈恋爱才有的体会吗?” “是吗?”相颜还是笑嘻嘻的。 他发下狠话,“约你的刘医生,我跟她见一面。” 相颜无奈的笑了,“好吧,我帮你邀请她,不过这得看她同不同意,刘医生很忙的。” 林云让对这个刘医生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心,他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刘瑜之完全沉浸于科研学习之中,压根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你们在吵什么啊?” “没什么,我们敷面膜好吗,这个是买给你的,我买了双份。” “这个价格,都超过我一个月的工资了。” “你把皮肤保养好,病人看到你貌美如花,病情都好转了,这样我也算积善行德了。” “天天歪理一堆。”刘瑜之无奈道:“我带回家也忘记用,就放在这边吧。” 相颜拆了包装,先替她抹上了,“我也不擅长伺候别人,随便抹一层。” 刘瑜之闭着眼睛,享受她的服务,轻声问了一句,“我回送你什么好呢?” “我给你买东西就高兴,这样结节会不会消失啊?” “你只要别让它长大了,我就谢天谢地。” 相颜怪哼了一声,“我最近很听你的话,情绪也很稳定,吃好睡好,应该会好吧?” “嗯,看看明年体检的情况,真消失了,我拿你的临床案例发一篇论文。” “你可真爱科研啊,连我也成了你的小白鼠。”相颜无奈道。 这时候,林云让又发了信息过来,“你们俩不要聊得太晚,你留她住下吧,这么晚,你开车也危险。” “知道了。”相颜回复了过去,然后对刘医生说:“爱管闲事的男人,让我留你住下来。” “他怎么知道我?” “我天天在他面前提到你,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又不傻。” 刘瑜之笑了,反正不知怎么,就觉得这种感觉挺微妙的,她这么籍籍无名的人,被一个大人物认识了。 “对了,忘了一件事。”相颜起身跑去玄关处,提回来了一个购物袋,“我买给你的鞋,你也赶紧试一下。” 刘瑜之随便穿一下,就说合适,但是一再叮嘱她,不准为她花钱了,她心理上负担很重。 “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买特价鞋,否则又得训我,上次训我不该穿网购的衣服,肯定是嫌我丢他的脸了。” “我不喜欢逛街,我的衣服都是在网上买的,那他看到我,岂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我是一个大穷人?” “穷人还分什么大小?”相颜笑了起来,然后又说:“对了,他想请你吃饭呢,让我跟你说,你愿意见他吗?” “请我吃饭,为什么?”刘瑜之受宠若惊道。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对你很好奇。”相颜笑着说。 “也可以啊,我帮你把把关,看看这个男人怎么样,值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你真愿意花时间见他吗?”相颜没想到刘医生会答应,因为她最讨厌别人浪费她的宝贵时间了。 “见一面也无妨。” “你对我真好啊,早点遇到你就好了。”相颜不由分说就抱住了她。 恋爱不能长久,友谊却能长青,相颜享受与刘医生在一起的时光,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在告诉她,她会变得健康,变得无比的幸福。 中午十二点,刘瑜之下了夜班,换了一条米色衬衫裙,顶着烈日,站在医院南门等网约车,才几分钟,身上都是汗。 她整个人疲惫不堪,被晒得昏昏欲睡,连饭也不想吃了,只想回家睡觉。 刘瑜之有些愤怒,经常听相颜说,这个男人执行力很强,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因为他明天要出差,今晚要赴一个重要的饭局,所以只有今天中午有空,显得她的时间多么廉价似的。 这里是新区最幽静的地段,一家独栋的中式餐厅,门口是半层楼高的台阶,看起来很气派。 刘瑜之连续上班24小时,已经累得迈不开步子了,她埋怨道:“随便在哪吃不都行吗,非得这么神秘吗?” 刚走到餐厅门口,一个年轻好看的男人为她拉开了玻璃门,并笑盈盈的迎接她,“您好,请问您预约了吗?” 刘瑜之也很客气的回答说:“你好,我到401包间。” “您跟我来。”这个服务生穿着藏蓝色的工作服,为她引路到电梯的位置,电梯里又有一个穿红色西装裙的女服务员,他交代道:“顾客要去401。” 出了电梯,又有人迎上来问她去哪儿,为她引路。 这个地方的格局有些神秘,九曲十八弯,如果她一个人,一定会迷路,地面上全铺了地毯,走路也静悄悄的,每个包间都很大,门都关着的,声音隔绝了,听不到里面有没有客人。 刘瑜之突然警觉了起来,人也不困了。 她两眼到处张望,一路都没有见到一位顾客,这家餐厅的服务员居然比顾客还要多。 “您随我到这边来,……已经到了。”女服务员轻轻为她推开门之后,刘瑜之走了进去。 第106章 最英俊的男人 这个包间是朝南的,厚重的灰色窗帘合上了些许,临窗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他背对着光线,在看手机,刘瑜之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这个男人的身形轮廓是极好看的。 他侧过脸来,先是好奇的目光,后来渐渐地展开了笑颜,站起身,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刘瑜只有三百度的近视,平时不影响生活,她就不戴眼镜,根本没有看清楚他的五官,但是他转过身的一瞬间,明显感觉到屋子都亮了。 刘瑜之大胆的望着他,因为相颜总描述他是一个厚脸皮的男人,那又有什么好害怕呢? 他背着光,一步步走近她的时候,一点点看清楚他的脸,直到这么一张生动俊美的脸庞印在她的瞳孔里时,这种愉悦感令她终身难忘,她可以感到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着。 林云让走在她面前时,刘瑜之突然觉得眼前都没有光线了,全部被他挡住了,而她显得无比弱小。 “您是……刘医生?” 刘瑜之感觉他讲话很有腔调,声音很好听,愣愣的点了点头,依旧清冷的态度。 他非常真诚地说:“刘医生,我本来想去接你的,但是有些事情耽误了,真是抱歉。” “没关系,医院离这边也不远。”刘瑜之说话的声音毫无征兆的怯弱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他的双眼皮不深不浅,恰到好处的,眼神深邃有神,很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她,刘瑜之顿感自卑起来,她的眼神才知道躲避了,天性使然。 她特别后悔在熬了一个大夜班之后,还素面朝天的过来见一个重要的陌生人,但是她就是这么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而且,她身上穿着一条两百多的裙子,还是网购的。 刘瑜之能够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目光只短暂的停留在她脸上,刘瑜之紧张的想搬弄椅子,可是地毯的吸引力很强,挪起来显然有些吃力,她试了一下就放弃了。 他很绅士,也很细心,为她轻轻搬开椅子,他提起来的时候,跟拿起一个小玩具似的轻巧,然后摆正,笑着说:“请坐,相颜应该一会儿就会到了。” 屋里有两个服务员,小心翼翼的端来了茶水,放在刘瑜之面前。 刘瑜之怎么都无法将相颜常提到的那个追求者与眼前这个男人对应上,他明明看上去很有吸引力,应该是对他的身份有滤镜,她心里明知道这件事,但是为什么拿起杯子时,手在发抖呢? 她因感到紧张,喝了一口茶,但是茶水很烫,她又放下了杯子。 这一刻,刘瑜之突然悟道,做人不该疏忽大意,因为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要遇到谁,但是打扮得再美又有什么用,她的好友美若仙子,若是打扮,倒是显得刻意了。 林云让走到落地窗前,电话一直没通,他显得有些焦虑不安。 此刻,房间里出奇的安静,刘瑜之不敢呼吸过重,却又很喜欢与他独处的时光,恍惚又紧张。 隔壁的茶水间还有两位服务员,男服务员高却消瘦,眼里无光的站着,女服务员盘着发髻 ,穿着合身剪裁的工作服,白里透红的妆容,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的背影,他这样的男人,一生有数不尽的异性缘,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引发女人们爱情的涟漪。 他拥有一个帅哥的头型,不仅是发型,而是这个后脑勺一看就很迷人,即使有一天他年纪大了,五官衰败了,依旧会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身上穿着白灰色的竖纹衬衫,黑色长裤,不像是已经三十几岁了,会清爽穿衣的男人并不多见,因为个子太高了,肩背微微内收,他是刘瑜之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相颜说过,他性格是热情外放的,看来她并不了解他,他分明是沉默的,其余的表现应该都是他在社交场合中的假象,刘瑜之开始不再信任相颜对男人们的描述。 “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很担心。 刘瑜之对他说:“她跟我说,上午出去见客户了,应该在过来的路上。” “是,总要就近的,要不然我们三个都得奔波,她比较细心,说我们俩离得近,她往我们这边赶。” “是啊……”刘瑜之还没有说完话。 “她来了。”他突然变得兴奋,原来他一直在盯着楼下。 刘瑜之有些难过,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就是觉得心里面有一丝丝难受。 第1章 星尘庄园 日影西斜着,天空的云,渐渐被残霞萦绕。 山路弯绕,左面是连绵的山壁,右面是一条蜿蜒的长河,流水汩汩有声,相颜独自一人开着车,车速缓慢。 初春时节,许多树木虽没长成新叶,但眼前仍覆盖着一大片绿意,车窗滑下后,清甜的空气扑入鼻端,身上的疲惫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一路随道路两旁的标识牌,她来到了一个露天停车场,车轮压着细石子路发出声响,车内也变得不平稳。 相颜停好了车,推开车门后,一阵凉寒裹袭而来,山里的气温明显低了好几度,穿着大衣也冷,她环视了一眼这山间风光,山腰间雾气朦胧,宛若仙境。 星尘庄园坐落于山谷内,远远就看到一片中式建筑物,庄严而隐谧,门头虽小,应该内有乾坤。 门口处,齐整站列着两排接待人员,统一着墨蓝色的正装,全都长得五官标致,高挑苗条。 她们远远就保持微笑注目礼,双手相交摆放于腹前,待她走近了一点,全部对她弯腰行礼,笑脸盈盈地说:“欢迎您。” 相颜也礼貌地递交了受邀卡,其中一位展现出标准式的露齿笑容,双手接过并打开迅速看了一眼,然后甜美热情的说道:“相总您好,一路辛苦了,这边请。” “有劳了。”相颜为人随和,轻松的展开了对话,“里面热闹吗?” 接待人员保持着微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辞,“大部分的宾客都已经到场了,开幕活动在18:28准时进行,一定会热闹非凡的。” 相颜对待女孩子总是舍不得冷漠,又说道:“我刚才在停车场看到了不少朋友的车。” “是呀,今晚受邀的宾客都是像您这样的知名企业家。”接待人员要得体回话,又要保持微笑,难免显得有些紧张。 相颜微微笑,不知从何时起,对于年轻人的生涩,一眼就能看出来,便问了一句,“你还是大学生吗?” “是的,我们学校跟云商集团签了合作协议,学校安排我们过来实习,如果为您服务的不好,还请您多担待。” “你做的很好!”相颜向来不吝于夸赞别人,这姑娘明眸皓齿,言谈举止大方,让人很舒服。 “谢谢相总的称赞。”接待人员微微倾身,耐心的示意她,“请小心脚下,青石台阶沾了山里的湿气,有些滑。” 踏进庄园后,映入眼帘的是两棵清雅挺拔的迎客松,修剪的整齐,高大自有一股傲人的气势。 晚宴在一片枯黄的草坪上举行,她缓缓踩上去时,脚底软软的。 刚走近一面正红色的签字墙前,有一位穿着红色长裙礼服,长得很漂亮的高个儿姑娘微笑着朝她走了过来,弯腰递给她一支笔,并迎她去签名。 相颜用双手接过,签名板上已经很多名字了,她在旁边找了一个空余的位置,几笔划过,写下自己的名字。 转过身时,只见一个男人的肩上架着一台摄影机,正对着她的脸拍,然后又慢慢往后退,相颜已司空见惯了,举起右手,对着镜头缓缓挥了挥手,落落大方的微笑。 这天气还冷着,很多女士的身上穿得单薄,只披着一件最新款的春装外套,短裙下露着雪白光滑的大长腿,在她面前晃过时,让人眼花缭乱。 接待人员一直在旁等候着,继续为她引路,“相总,请随我来,您的位置在前面。” 相颜往餐桌方向走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聚集了很多受邀的宾客,都坐在那聊着天儿,一派轻松欢悦的气氛。 相颜的目光无意间接触到了有过数面之缘的两位女企业家,因为她们正在望着她,其中一位穿着粉色蕾丝长裙,肩上披着一件白色外套,长卷发拨到左肩上,用珍珠发饰从耳后固定住,打扮得很是娇俏,与她年龄并不适宜,另一位则穿深色的西装,面料看上去很贵,除了成熟稳重,也着实没什么特色,虽然与她们并不熟识,还是对她们挥了挥手,她们也热情回应了。 有人跟相颜提过她们,穿深色西装女人,她的颧骨高突、两腮下陷、面带微笑,估摸着三十五岁,听说她的丈夫比她年长不少,是本地一家上市名企的高管及股东,虽然她还很年轻,但已经坐到了一家大型券商的中层位置上,穿粉裙的那位脸盘偏圆,嘴唇红润厚实,她娘家的底子深厚,嫁的也好,自己开了几家美容院,还拥有一个知名的护肤品牌,而且还是一家连锁酒店的合伙人,听说每年都利润颇丰,抵得过绝大多数的大型企业。 相颜还没走远,就看见她们俩将脑袋挨在一起说悄悄话了,应该是在议论她,至于讲什么,她并不会在意。 “她也来了啊?” “她跟张墨韧是研究生时期的同学。” “今天看上去,怎么没以前漂亮了?”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另一个也微笑附和着,两人说完,又相视一笑,笑得挺大声欢快的。 “我在这座城市里,就没有见过比相颜更漂亮的女人了。”一位年轻男人为她打抱不平,并微笑着对相颜挥了挥手。 相颜也朝他挥了挥手,他们不在同一个餐桌上,所以经过时,她声音适度的朝他说:“李总,你好啊。” 李辰安完全是一位不顾世俗眼光的富家子弟,父辈做了几十年煤矿生意,他自己非要单枪匹马的做服装产业,今天又是衣着前卫,还染了一头棕发,与身旁稳重如山的男士们很不一样,虽然他外形条件一般,也不是模特身材,但是他身上有一种高级感,可能是天生有钱所带来的贵气。 “相总,您依旧耀眼夺目啊!”李辰安特意起身,伸长了手臂与她握了一下手。 “哪里,你也更加时尚了。”相颜与他玩笑道,然后说:“待会儿抽空聊。” “我还有点事要请您帮忙,等您有空再说。” “没问题。”相颜应答道,虽然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事情,然后就微笑着离开了。 相颜依旧是镇定自若的步伐,在任何场合里,她都能游刃有余,和他们这些人一样,如今能够拨动她心弦的人和事已经不多了,她垂眼用余光扫过周围的人,发现这些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她的身上,而且原本嘈杂的场所,突然之间变得安静了。 因为她长得太美了,五官犹如刻量过般小巧精致,面容犹如古画中的女人,妆容浅淡却无暇,黑玉般的长发从前额中分,发髻绾于颈后,削肩细腰,耳上佩戴水滴状的钻石耳饰,一身纯白色的系腰大衣,衬得她整个人如月光般透亮,走路时,露出一段迷人的小腿,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温暖脱俗,浑身散发着一种古典美人的气质神韵,活像古代贵女穿着现代的服饰。 李辰安痴痴的目送相颜的背影离去,才缓缓的坐了下来。 “李辰安,你暗恋她啊?”其中着粉裙的女企业家用毫不客气的语气问道,她可不会轻易在言语上吃亏。 李辰安用一个无知的眼神回敬过去,然后有意的“哼”笑了一声。 这使得她们俩脸上一阵难堪,似乎还想着怎么议论她一番,但是处于这个位置的女性,格局不能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失了体面,而且相颜全身上下确实没什么不完美的,她的脸从没有动过,她的企业是靠自己一手创立的,她的婚姻幸福美满,伴侣优秀,就连她的年纪都未过三十岁。 虽然出现了一些陌生的面孔,可是与她熟识的人也不少,又无法假装不认识,相颜在25岁时攻读了一个名校的emba,那三年里,她认识了很多倾慕已久的企业家和学者。 这时候,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朝她走过来,他戴一副眼镜,厚厚的镜片微微泛黄,穿着黑色行政外套,笔直的黑色西裤,言语很亲切的喊住了她,“相总,你也来了啊。” 相颜主动与他握手,非常客气的说:“赵会长您好,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叫赵海明,是市民营企业商会的会长,而相颜名下的医疗科技公司也是其会员单位之一,不过,除了按时缴纳会费,相颜已经一两年没有亲自参与商会组织的活动了,因为工作太忙了。 “我啊,还是老样子,我刚听说你这两年企业发展的很不错啊!” 相颜笑着说道:“哪里,与您相比,我还需要很多很多的进步呢,还得麻烦您多多提点我啊!” 这么两句话,就将赵海明哄开心了,他开怀大笑道:“相总真是太谦虚了啊……” 相颜并不是一个谦虚的人,而是实事求是。 今晚邀请的宾客并不多,但是这里随便一个擦肩而过的人都来路不浅,就拿赵海明来说,一位从上个世纪90年代就一直走运到现在的厉害人物,为人低调随和,是一家商业地产板块的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他名下的实体商业很多,且集中在本市最核心的商业地段,不过这几年受影响导致经营不善,连年亏损,面临退市的风险,很久没见到他,他整个人呈现瘦缩之态,中年男人的身材开始消减,也不是好事。 这时候,庄园的主人张墨韧远远就亲切的喊道:“相老板。” 相颜恍惚了一下,还没找到他的人,就听到他的声音了,正在四周张望,到处都是人,她又有些近视,视线模糊了起来。 “我在这儿呢!”一个年轻男人小步跑到了她的身后,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小臂。 张墨韧相貌端正,皮肤很白净,戴着一副黑框的近视眼镜,身量适中,健康的体型,今天就简单穿了墨蓝色西装和白衬衣,没有打领带,身上自带有钱人家里长大的气质,不论见到谁都会颔首微笑,为人非常的周到体贴。 相颜转过身,微笑道:“张总,你好啊。” “你不是喜欢跟着他们喊我张某人吗?”张墨韧也笑了笑,让人如沐春风。 “今晚可是你的地盘,我只是来蹭吃蹭喝的,自然要客气些了。” 旁人都听得出来,他们两人关系很好。 整只金枪鱼被推着从他们面前经过,将要表演现场片切金枪鱼,张墨韧担心碰到她的衣服,所以拉了一下她的胳膊,“位置已经安排好了,跟我来。” 临离开前,相颜小声开玩笑说:“赵会长,我先过去,待会儿聊。” “赵会长,不好意思啊,我们先失陪了。”张墨韧也跟着赔了不是,确保她安全以后,又很自然的放下了,问她,“怎么一个人来的?” 相颜笑道:“怎么,我一个人的面子不够大吗?” 张墨韧模样夸张地说道:“当然不是,您肯赏光前来,简直蓬门生辉!” “他出差了。”相颜态度浅淡地解释道,并不想提到那个人。 “那正好,今晚我给你介绍几个年轻帅哥认识。” 相颜环视四周,失望道:“也没见几个帅哥来啊!” “别着急啊,大帅哥还没来呢!”张墨韧笑得怪怪的。 “你呀,整天没一句真话。”相颜笑道。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了,一见面就互开玩笑话,张墨韧悄悄俯身对她说:“我特意安排的位置,待会儿给你引荐几个新朋友,将来肯定对你有帮助的。” “那就多谢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 相颜走路慢慢的,微笑着跟在他的身后,有段时间没见,突然发现他留了稀疏的胡子,整个人老成了不少,玩笑般问他,“你什么时候换造型了?” “啊?”张墨韧还没反应过来。 相颜指了指自己的下巴,也没好意思多问。 张墨韧突然就反应过来了,摸着自己的下巴,语气诙谐地说道:“胡子是吗,这样显得成熟性感一点。” “哦。”相颜轻点了下头,低头笑了。 “不好?”张墨韧突然被问得有些不自信了。 相颜回道:“挺好的,你自己喜欢就好。” 他们走近晚宴区,几排餐桌上已经坐满了男男女女,都在低声交谈着,见庄园主人来了,也都礼貌的站起身来欢迎。 “各位贵宾请坐,介绍一下我的同学,大美女相总。”张墨韧语气温和而大气。 他今晚真的很忙,急匆匆给她介绍了一番。 在这个圈子里,强人辈出,相颜也不算是社交能人,她微笑着用一杯香槟敬完了一张桌上的所有人,却也没有记得很清楚。 以张墨韧的处事风格,他不喜欢高调,因此今晚邀请的人员有限,每一个位置上都贴上姓名牌,五米长桌铺着奢华的金色餐桌布,桌上摆满了各种新鲜的玫瑰与水果,整套精美的餐具,可见用心。 张墨韧与人说着话,边帮她拉开了椅子,并挑眉示意了她,“请坐。” “多谢张总了。”相颜也给足他面子。 “今晚客人多,照顾不周。” “不要紧,你忙吧。” “我忙好就过来找你,别到处乱跑啊。”张墨韧像叮嘱一个孩子。 相颜笑了笑,“知道了。” 张墨韧与她同龄,她很明白一个年轻男人在做成一件大事后,难免有些虚荣心,而他一直行事低调,都是源于他特殊的身份,所以他今晚邀请的这些亲朋挚友,哪一位没有身份背景呢? 他离开之后,大家也都各聊各的,没有人主动与她攀谈,这种状况很稀松平常,因为她资历尚浅,财富力量也不强大,自然得不到所有人的垂青。 第2章 大美人儿被冷落 相颜左边的位置空着,没贴姓名牌,右边的位置是唐茉妍,这姑娘不轻易出现在公众场合里,除非能够得到利益好处的,所以今晚大抵是不来了。 别人都在热情谈笑着,“你们公司最近那个活动办得不错啊。” “你在网上看到了?” “当然看到了,你们宣传的那么好,吸引很多客户吧?” “哪有,穷忙活一场,宣传费倒是贴进去不少,而且第一批客户还都是免费的。” “又不说实话了你,跟我还隐瞒吗……” 今晚在场的多数都是事业有成的生意人,他们都在觥筹交错,相谈甚欢,聊些真真假假,别人却很喜欢听的话。 今晚的活动还请来了省台最知名的主持人,已经落座在席,许多人在找她合影,相颜也一眼就看到了,本人比电视里更瘦更漂亮。 在晚宴间忙碌穿行的礼仪人员清一水都是兼职的女大学生,身材高挑,外形青春靓丽,但是在场的事业有成的成熟女性更吸引目光,她们谈吐自信,各个都是名牌加身,珠光宝气,微微一笑就很有魅力。 她们出生于本地,而且都手握丰富的资源,跟这些人搞好关系,对于未来的事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但是周围都是完全不熟悉的人,而大美女是不适合主动社交的。 事实上,人们对待你的态度,往往取决于你的价值,与相貌的关系不多,既然能处于同一个圈子,量级都差不多,有的人看得起你,有的人忽视你,甚至对你嗤之以鼻,这都很正常,如果一个人拥有绝对的财富实力或权势,那么人人都要迎合,都要过来捧角了。 很悲哀,她还远远没有做到,离开了父亲的庇护,也彻底摘掉了相公主的头衔,从小想跟她结识的人何其多啊,现在都没一个人过来跟她说话了。 到底是谁说人人都爱大美女的呢,她就被孤立了。 周围都在有说有笑的,每个人都有很好的人缘,而她孤寂一人,其实尴尬的感觉远远大于失落。 相颜假装看了几眼手机,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找她,只得低头默默的吃起水果,若不是答应了张墨韧上台剪彩,她现在都想回家去了。 西边落霞满天时,现场开始闪起一些彩色灯光,还有轻松动感的流行乐,这一切都预示了夜幕后的繁闹。 相颜起身,还不如到处走走。 不远处还有几架烤炉,两个穿着西装的男服务生,正抬着一整只被剥了皮的羊,朝烤炉的方向走去。 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陌生男人,频频为她回头,想与她攀谈两句,似乎感受到了她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硬生生又把到了嘴边的话憋回去了,只能在她身边不远处停留住,一直观望着她。 相颜的脚步一直没有停留过,与热闹的人群渐行渐离,听不到嘈杂的人声了,她感到轻松,呼吸也变得舒畅。 这一片很静谧,几棵新栽种的大树耸立在路旁,枝头仍是光秃秃的,与灰蓝色的夜空交相辉映,成了一幅独特的景致。 远处有一个小坡,那边将要通向哪里呢? 对于秘境,总有让人一探究竟的念头,相颜很想走上去看看,但又担心一个人迷路了,她今晚身负重任,不能走远了。 除了远离城市,这里更像是高档社区,每一处环境都很干净,肯定投入了不少资金。 草坪正中央摆放了一套白色的桌椅,她走过去坐下,面前有一个小池塘,传出一阵阵小昆虫的叫声,难以想象在这里住上一晚该有多么幸福啊! 相颜仰天呼了一口长气。 这一口气还没有呼完呢,手机就响了,她接起,张墨韧在电话那头急促的问道:“你在哪儿呢,怎么一小会儿就跑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这边有一个湖,旁边还有一个小坡……” 张墨韧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就在那里等着别动,我过去找你。” “紧张什么呀?”相颜有些无奈,说:“又不会走丢了。” 张墨韧是跑过来的,远远一看到她就开始批评了,“你也不害怕啊,就你一个人。” “有什么好怕的,天都没黑呢。” 张墨韧嘴角含笑,然后说:“很无聊吧,到我办公室待一会儿,那边有熟人。” 相颜也没过问究竟是哪一位熟人,做企业这七年时间里,她认识了太多人。 她回过头看了看,还想问从那个小山坡能不能通往他的办公楼,显然是不能了。 “那边是什么地方?”她还是好奇的问了。 张墨韧神秘的一笑,“你以后一定会知道的,是一片花海,那边还会弄一个骑马场,目前整个庄园只开放了一半。” “你这个庄园真是不小,总共多少亩啊?” 张墨韧带她走了近路,向她介绍说:“两千六百多亩,这栋是文化楼,一楼是教室,二楼是一个书画展厅,三楼是国学课堂。” “听说你已经揽下不少富贵学生,还组织了书法班和国画班啊,真了不起啊。” “这几年,传统文化慢慢被重视起来了,总要有人静下心去做这件事,以后还得请你多帮我宣传一下。” “我还听说前段时间已经有一批邻省的退休干部来这里休养,再过些时日,恐怕我都预约不上咯。” “相总说笑了,你上次说想带几位客户过来玩,不管什么时候,你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相颜笑说:“那就多谢了。” “以我俩的交情,跟我客气什么?” 相颜心里暖暖的,张墨韧总是让她感到自己身份贵重,独一无二似的。 张墨韧手指着前方那栋三层中式建筑,说:“前面就是我的办公楼了。” 他们并肩走进宽敞的一楼大厅,里面摆满了庆祝开业的花篮和盆景,相颜早已派人送了一对两米高的发财树过来,此时都不知道淹没在何处了。 这不是一栋传统的办公楼,而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中央是一片不小的院落,从几座假山石缝之间流淌出一片溪水,水流声舒雅,水域中央有一个品茶的好地方,那边已经坐着好几个男人正浅声交谈着,有说有笑的。 相颜低头提起衣摆,才可以仔细看清脚下的路面,脚上七厘米的裸色细高跟让她胆怯,她小心翼翼的踏上了面前这小圆石块,还没空闲去留意那边是哪些重要人物? 今晚,林云让穿着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头发也被特意打理过,一丝不苟的,修长的手臂搭在降香黄檀木的椅子上,歪着身子在跟一位已经从市政府退休的老领导谈话,眼神却不时停留在入口处。 因此,相颜一抬头时,他们的目光就对上了。 这一瞬间后,林云让高耸眉骨下的双眸就变得柔情了,嘴角一直带着笑意在说话,心情似乎是很好。 他一向是瞩目的焦点,在任何场合都是,相颜心里不禁疑惑道,怎么他的状态又变好了,难不成他也偷偷去做医美了? 相颜自己都被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念头给逗笑了,他们认识三年了,一个几乎365天都有饭局的人,怎么都不变老呢,她一定要找机会向他虚心讨教。 “小相总,好久不见啊。”林云让总是这么称呼她,生疏又客气,已经悄悄拉开他旁边的椅子。 相颜只看了他一眼,没多理会他,先是跟认识的领导们微笑打招呼,领导们都很有亲和力,笑着让她找位置坐。 相较于其他人,相颜好像对他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所以顺理成章的坐在他身边。 “你什么时候来的?”相颜将椅子往前挪近了,这样坐得更舒适些。 “刚到,下午参加了一个政府会议。”林云让微笑,莫名其妙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他想在她的脸上寻找到什么。 相颜将脸微微侧了一点,除了叶礼融,不喜欢被别的男人看。 第3章 仙风道骨 林云让长得俊美,腰缠万贯,这个年头,没有哪个地产商说自己没钱,反正说了也没有人相信。 一开始,是林云让主动找她做朋友的,相颜答应与他来往,是因为她一直秉持着多个朋友多条路,有朝一日能够跟着他赚钱,但是接触过后,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他的魄力,他要做的那些事情投入的资本金都太高了,听说他在这座庄园投了近五个亿。 这在座的都是一直熟识的老领导,一股唠家常的氛围,让人放松。 相颜资历浅,在场的又都是男性,她不便多言。 此刻,赵海明也在谈话之中,他们正在聊一块土地收储的事情,相颜听得云里雾里的,五年前已经上报到市政府,最近终于有些眉目了,如果市里批下来的话,能够到账13个亿,这些人话里话外都是以亿为单位的。 林云让听了也一直没发话,因为连相颜都听得出来,短期内不容易批得下来,就算是批下来,什么时候到账也是一个未知数。 相颜听说过,当年林云让的父亲从体制内出来后,一开始做建筑业起家,承接了赵海明开发的商业楼盘,所以两家公司的合作关系一直保持到现在,与一般的竞争对手不同,他们有时候私底下还会互通一些信息。 海明集团主营综合性商场,以物业租赁为主,而林云让十年前从他父亲手里接过企业后,就一直致力于开发中高端住宅,这些年,云商集团在周边几个省市的名气丝毫不逊色于海明集团。 林云让独自在剥生的红皮花生,问他,他说:“吃了对胃好,你要不要来点儿?”他将剥好的几粒摊在手心里,打算给她。 相颜摇了摇头,然后问他,“你的胃怎么了,因为喝酒太多吗?”她突然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林云让只轻声笑着说没事。 “小叶最近怎么样啊?”来自一位领导关怀的问候,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位是张墨韧父亲的战友魏和平,去年已经从机关退休了,最近在庄园休养一段时日。 “谢谢魏处长的关心,他……最近挺忙的,前两天出差了,要一周的时间。”相颜维持微笑,说完后抿着嘴唇。 听着这话,林云让从兜里摸出手机,不悦的翻阅着屏幕,似乎是毫不在意这一段问话,却咬紧了牙关,因为他面颊的肌肉明显被牵动了一下,然后神情变得威严不可触犯,似乎就是一瞬间变化了,张墨韧细心观察着这一切。 “出去那么久啊,去哪里了?”魏和平又问道。 “这个……我没有问他。”相颜脸都红了,慌张拿起水杯,苦笑着抿了一口,却难掩尴尬的神色。 林云让听到这一句时,手指上的动作突然停滞了,抬头观察了她的神情,他这个人本来就绝顶聪明,几乎已经有所判断,然后又垂着眼眸,一缕发梢垂在额角,目光突然间变得松弛了。 相颜自己都感到惆怅迷惘,这一句就很意味深长,夫妻之间怎么可能连出差去哪都不知道呢? 现在,就算是维持表面和平也做不到了,甚至她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出差了? 好在,后来大家都没再提到那个人了。 桌上也没人开口说话了,一瞬间气氛变得沉闷。 张墨韧拿了一个精致的小罐,笑容满面的说:“今年的气温低,只得了这么一点明前龙井。” 张墨韧是对林云让说的,语气明显有点卑微,他平时讲话总是很温和大气,简直判若两人。 相颜都替他感到尴尬,因为林云让一直没回应,他可能是没听到。 张墨韧知道林云让突然不高兴了的原因,所以又调动他的情绪,“林总啊,我舅让我问你,什么时候缴土地尾款啊,这次能不能提前?” 每一次他们之间对话时,相颜都能察觉到一丝微妙,林云让似乎有些看不上他。 林云让仍然微笑不语,他沉默的时候,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以前说财政紧张都没有人相信,今年似乎真挺难的……”张墨韧低声笑着,这气氛难掩尴尬。 相颜感觉张墨韧一定很后悔问了那句,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缓和气氛。 中式红木桌上放了几盘坚果,相颜觉得嘴里苦苦的,看到了一盘红枣,就起身悄悄拿了一颗,小声的拆开了包装,然后放进嘴里。 “今年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但是不会逾期的。”林云让平静的说道,然后伸长胳膊,将红枣调换到她的面前。 “支持民企发展,也倡导民企自救,自古至今,任何一条发展道路总要穿过重重困境……”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庄园的另一个股东程立安,说了这么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相颜的企业目前还没有真正面临风险,所以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张墨韧亲自泡茶,水壶的温度被调在90度,茶叶也是称量过的,桌上坐着的六个人都静静观赏他的动作。 先是醒了一遍茶,再注入二道水,很是讲究。 相颜不懂茶道,只见细嫩的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浮浮沉沉,即使还未入口,就能闻到茶汤散发着澄澈香气。 林云让看得出来她的心不在焉,拿了小盏茶放到她面前,很温柔的说:“喝杯茶,可以静心安神。” “谢谢,我就不喝了,你们喝吧。”相颜直接拒绝了,还将杯子放回了原处。 众人有些诧异,就算是放着不喝,也没有必要当面拒绝。 “这个时间喝茶,我晚上会失眠。”她解释道。 林云让没觉得被拂了面子,反而担忧的问道:“那喝牛奶蜂蜜好吗?” “不用麻烦了,我喝白水就好。” “小张,你这地方有没有天然蜂蜜啊?” “林总难得开口了,自然是有的。” 林云让才察觉到这言语间的提醒,似乎在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不是过分关心她了,然后笑道:“你这里是什么好东西都有啊!” 没多久,一位女服务生很快就端来了一杯热牛奶,林云让没管,这次连头都没抬了。 “您好,这是生鲜乳煮熟,放了一勺半蜂蜜。” “谢谢你。” “不客气的。”女服务生微笑着退到一旁,等候他们的吩咐。 “我们这里除了种植业,还有畜禽和水产养殖业。” “你怎么忙得过来?”相颜担忧的问道。 “请了很多附近的乡民。” “带动了周边的就业,是好事啊。”相颜嘴上这么说,却觉得风险有些大,但是别人做事情总该有过考量的,所以没再问了。 林云让一边与他们聊着,眼神也留意着看她喝了好几口,才放下心来。 相颜没留意听魏和平在说什么典故,只是感觉他一直在重复,都已经说了两遍,但是大家都没有去打断他,只有相颜听多了实在是腻烦了。 以前听别人谈及文化,只觉得这个人饱读诗书,然后每次回去讲给叶礼融听,他总是有另一番解读,让她感叹,果然高位者,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相颜感到无聊,又伸手去拿了一个红枣,这时她的沉香珠子垂到了手背上,因为她的手腕真的太细了。 “小相啊,你这个沉香手串可不普通啊,可否让我鉴赏一下?”魏和平眼尖得很。 “当然可以了。”相颜只能将手串脱下,穿了长袖的衣服,也愣是没挡住。 “什么时候买的?” 相颜有些装傻,“我不清楚,叶礼融在大学时期送我的。”十年前,他就说过买来时很贵,但是她不想说。 魏和平扶了扶眼镜,凑很近的看,然后还拿到鼻端闻了又闻,“果然香气不一般。” “这个品质,少说要好几万一颗,这一串得值上百万了吧,小叶在大学时期就出手很阔绰嘛!” 相颜也不知道他居然这么懂,只能接着圆谎,“这个他倒没跟我提过,不过每觉心慌时,戴上这个还挺有用的。” 魏和平爽朗笑了起来,“这可是一个好东西呀,关键时刻,磨成粉末食下,可以救命的。” 她微微笑,心里却担忧,因为他一直爱不释手,迟迟没有还给她。 林云让看了看她,笑说:“您一向仙风道骨,研究广泛,我们这些年轻人既不懂典故,也不懂艺术。” “别,你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魏和平毫不留情的拆穿了。 “您过誉了,不过这种品相的,也不算多稀奇吧?”林云让轻松说道。 “现在市面上好多老物件都是假的,以次充好,以假乱真,好东西很难寻到的,没想到现在年轻人也有佩戴这些的,好好戴着,对健康大有好处的。”魏和平将手串归还给她。 相颜双手恭敬接下,好像受了多大馈赠,明明就是她的东西。 “今晚的招待我可不能多喝了,现在年纪大了,容易心慌。”魏和平笑声沉稳。 林云让听了也是心领神会,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相颜看向他时,他微微笑了,相颜也似乎听明白了些许。 这时,一位穿西装的工作人员走到庭院中,来到了他们身边,很恭敬地说:“各位领导,宾客们都已经入座,仪式可以开始了。” “稍等我两分钟。”相颜看了一下腕表,然后率先起身,张墨韧示意女服务生跟着她。 “不用了,很快。” “今晚客人太多了,她会帮你保管好物品。” 她从小怕冷,每年换季时,她总是最后一个脱下厚衣的,尤其这种室外的夜晚,温度很低。 相颜换下长款大衣,穿着一身水蓝色的春款套裙,裙子至小腿中部,简约知性的职场穿着。 从办公楼的大厅走出来,下台阶的步伐有些快速,她不喜欢让人等候,更不想让男人们误以为女人很麻烦。 她走路时摇曳生风,几位成功男士们一向都是很严肃持重的,在她面前反而失了气场,脸上笑得开心极了,纷纷让她走到前面。 平台搭建在一个庄严气派的会议中心楼前,台阶很高,远远就看到了电子屏上闪着红字——“星尘庄园开业大吉”,开业典礼一般不安排在下午以后,这方面他们比她更懂。 所以,相颜问到张墨韧,“为什么选在这个时间?” “白天你有空吗?” “没有。”她如实答道。 “股东们早都做好了入不敷出的准备,主要是图个热闹,周末也有个清静的去处。” “难道没有其他的展望了吗?” “自然也有,不过林云让常说,所有事都不能等一切条件稳妥了才能开始做。”张墨韧笑的开心,对林云让的崇拜溢于言表。 第4章 仪式 今晚的仪式算是隆重,地面铺了红地毯,最前一排摆放着白色的独立沙发座,现场所有白色的贵宾椅背上都贴了姓名,此刻已经座无虚席。 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庄园的宣传片,介绍着各个景点,风景画面很美。 林云让已经安稳坐着了,横阔的后背懒懒地倚靠在沙发上,他在公众场合没有翘腿的习惯,言谈举止从来都无可挑剔。 相颜从他面前经过时,他正在熟悉发言稿,恰巧一阵风吹皱了她的长裙,缎面光滑的裙身裹着她的双腿,勾勒出一幅心动的景象,林云让只是抬头一眼,目光就停留在了她柔软的身躯线条上,等她轻轻落坐在身旁时,他的脖子和耳朵都红了。 两个女服务生朝他们走过来,其中一位在林云让的面前半蹲下,打算帮他佩戴胸花,还没碰到他衣服,他就扬扬手,用很冷淡的语气说:“不用了。”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刚毕业的,顿时不知所措,但是又不敢离开,一直在旁看着他将胸花别在左边位置才放心了。 “真是个怪人。”相颜在一旁无声的谴责了他,她不仅乖乖配合,然后还客气的对小姑娘说:“谢谢你啊。” 相颜好奇的回头朝后方看了看,这么短的时间内,现场又出现了不少新面孔,原以为张墨韧找不到人撑场面,现在倒是受宠若惊了,是她被抬举了。 她正准备问问剪彩仪式时有什么注意事项,林云让的手机屏幕亮了,他及时就接起了,然后小声跟她解释说:“我接个电话。” 相颜不服气的扁了一下小嘴,但不是怪他。 林云让听了一会儿,然后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变得严肃了,只简单说了句,“知道了。” 而后,他就迅速离开了,亲自去迎接重量级的人物了,其他宾客们也都是默默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讲话也不敢大声了。 相颜习惯性看起手机,有无重要的信息和来电,直到听到身后有人小声议论说:“来了……” 相颜远远看着就觉得那一行人气场宏大,几位省市领导的到来,让这个小地方变得不普通。 他们着深色的正装,步履稳健,面无表情,浅声说着话,周身散发着一种超群出众的感觉,平时跟在林云让身边寸步不离的葛助理走在最后,葛助理长得又壮又高,却是腰都不敢挺直的样子。 其实,在相颜的心里,也一直期望着她的丈夫能够走到那样的位置,成为那个群体之一,她对他的期望很高,每次他取得了一点成绩,她心里也特别高兴,也常常为他感到骄傲,因为他所做的事情具有很不一样的意义。 大领导们纷纷落坐在第一排左方位置,容貌姣好的女服务生们在他们面前蹲下身,为他们端上了热茶。 天色暗时,仪式正式开始,省台的那位知名女主持人快步的走到了舞台中央,长长的裙尾在她身后摆动,因为身后屏幕的主背景是红色,所以她身着一身露肩的金色坠钻礼服长裙,完全展现了她自己,而不只是过来主持的。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嘉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欢迎各位莅临星尘庄园的开幕仪式现场,我是今晚的主持人。” 她一开口就是纯正的播音腔,不仅漂亮有名气,而且才华横溢,一段有趣生动的开场白,让现场掌声雷动。 “人随春好,春与人宜,首先欢迎大家的远道而来,也要感谢大家的如约而至,当然今晚有幸邀请到了众多的领导和嘉宾,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他们分别是……” 女主持人的语速不快不慢,随着她的介绍,领导们也都起身,与大家亲切的打招呼。 第一个发言的是市文旅局的领导,他对区域旅游经济的发展有着很大的期待。 “各位来宾、各位同仁,大家好,我感到十分高兴和欣慰,今天有幸同大家一道参加星尘庄园的开业典礼,星尘庄园占地面积2635亩,由云商集团投资建设,形成了集观光旅游、休闲度假、艺术交流、教育培训、会务、体育娱乐为一体的综合场所,能同时接待上千名游客,将成为本市最具有代表的旅游度假胜地之一……” 相颜在台下认真听着,这座县级市以山林地貌为主,自然资源并不丰富,所以年轻劳动力外流严重,经济发展较滞后。 其实,在她的眼光来看,虽然这里有山有水,遗世独立,但是尚未完全开发,对外宣传的也不够,做这一切是冒险的。但是,像云商集团这样的大企业,也有其要承担的社会责任,不仅是为了赚钱才去投资。 自太阳落山后,山里的气温更低了,相颜感到有些冷了,不自觉地缩着身子,鼻子不通,她食指放在鼻端底下,呼吸声有些不通。 “我相信,将其出色的经营管理,无微不至的服务,再有此处优越的地理位置,尽享天时地利人和,必将宏图大展……” 今晚的林云让需要时刻关注着身边的几位领导,时不时笑着跟领导们轻声说上几句话,看上去比往常热情了许多,原来他也有需要敬重奉迎的时候。 不过,他招手跟服务生说了些什么,然后服务生就朝她这边走过来了,蹲在她的面前问:“您好,剪彩仪式还有一会儿,我去帮您拿大衣披上吧。” 她微笑,“好的,谢谢。” “不客气。” 不一会儿,她的纯白色大衣送来了,林云让看了她一眼,她没有辜负好意,就披上了衣服,早知道不费那几分钟时间特意去换了。 主持人介绍说:“接下来,有请云商集团总经理林云让先生为我们的开业典礼致辞,掌声有请。” 林云让起身,微笑着整理了一下西装,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风度翩翩地走到讲话台前,并朝台下的宾客们浅鞠了一躬。 他身形笔直的站在那里,身上的生命力旺盛的像日正当中的太阳,相颜一直认为每个成功人士首先要具备的就是精力旺盛,而他看上去尤其旺盛。 相颜坐在台下看着他,心里是不服都不行。 这家伙,有钱就算了,还长得帅,智商高,而且还彬彬有礼,真的太气人了,怎么才能超越他,或者是成为他呢? 他神态平静,不过黑色的双眸变得温柔,因为个子高,他调整了一下话筒高度,还微微弯了点腰,开始了他的演讲。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首先我谨代表星尘庄园的同仁向莅临现场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台下掌声响起。 “这里原本只是一块荒废的地块,新建之后,变成了一个度假宜居的好地方,从承建之初,就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大力支持,特别是参建的建筑工兄弟们,历经了三个严寒酷暑的辛勤付出……” 他的脸与年龄差不多,显现出一种成熟男性的气度,声音却偏少年感,且音色动听。 相颜听到了身后两个男人在议论他,“今晚请了这么多领导来呢,我小姑子年初买云礼天城的房子没摇到号,今晚如果能够结识到他就好了。” “是啊,云商的房子品质高,口碑一直很不错。” “不过相比云商的房子,云商的老板真的太低调了,我才知道他居然还这么年轻啊!” 他们所言不虚,云商集团以打造中高端住宅而着名,无论是品牌还是品质,在本市都是首屈一指的,如果有实力拥有一套云商集团的房产,在婚恋市场很有竞争优势,根本不用愁结婚的事。 相颜好奇听了一会儿闲话,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讲话上。 “一直以来,我们云商集团高度重视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并行发展,积极承担社会责任,如今开展绿色化转型,助力乡村振兴,亦是我们秉承着服务政府,回报社会,善待民众的宗旨,现代化的都市生活高节奏,高压力,星尘庄园也给都市朋友们提供了一个假期消遣的好场所。这里自然风光极好,拥有得天独厚的地势,目前待开放的还有一个玫瑰花海,以及骑马场,真诚的邀请大家多留出一些时间,多来我们庄园,与家人和朋友们度过难忘之旅。” 相颜微微靠近身旁的张墨韧,低声说:“他哪来的时间背稿子,刚才他只看了不到十分钟。” 张墨韧跟她说:“他几乎每天都在发言,每次说的内容都差不多,都背下来了,然后不同场合的,就互相套用。” 相颜听到这儿,突然就掩嘴偷笑了起来,想想都好笑。 他们只窃窃私语了两句,就被林云让抓到了,他从台上投了严厉的目光过来,相颜只得收回了身子,端正听讲。 林云让又笑着将脸面向台下的宾客们,“承蒙各位贵宾的捧场,我们星尘庄园的开业典礼正式开始!最后,祝愿各位领导、各位来宾身体健康、事业兴达、阖家幸福!” 台下掌声四起,他深受欢迎。 这座庄园的二股东程立安比他们年长十来岁,很有身份来历,他也上台做了简单的讲话。 最后一个环节,主持人说:“有请各位领导进行开业的剪彩仪式,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 相颜低头整理了一下细窄的白色皮质腰带,拿开身上披着的大衣,原来剪彩礼只安排了三位股东以及她,相颜有些诧异的登上台。 他们让她站在左数第二个位置,林云让站在她右边。 台下的人们都惊讶的望着她,她看上去很瘦,身体却有着女性柔美的曲线,细窄的腰身,优雅的颈部线条,动作有些拘谨又很得体。 四位礼仪小姐登台,分别给他们递上一把金色剪刀,然后主持人说:“请各位领导看一下镜头,这种重要而珍贵的场面,必然要合影留念。” 这种环节总要喜庆点的,相颜抬眸的一瞬间,一张美丽的脸又白又小,露出甜甜笑容时,贝齿无瑕,让她整张脸都显得灵动了,短时间内是不够看她的,因为她浑身上下都漂亮。 相颜一直细心观察身边的男人们,想与他们保持动作一致,可还是慢了些,林云让帮她将红色缎带扯紧了,这样利于剪开,还不慌不忙地叮嘱她,“不用着急,慢慢的…小心手。” 仪式完成后,礼仪小姐们又上台了,相颜转过身,将剪刀和叠好的红色绸带放进托盘里,然后四人留合影。 女主持人说:“感谢各位领导,请移步就坐,谢谢……” 第5章 招待 仪式结束后,他们一行人朝一处别院走去。 今晚,来了众多重要的领导,他们在前面走,边走边看,步伐沉稳而又缓慢,张墨韧向领导们介绍着这个古村落,以及这几年来,精心打造的各种中式建筑。 相颜跟在他们后面,也不敢走快,只记得穿过一个园林走廊,两侧都种满了竹子,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回廊里灯光较暗,前有下行的台阶,张墨韧走在前面为大领导们引路,林云让特意等着她,然后将一个胳膊递到她的面前,并对她说:“小心点台阶。” 她穿的高跟鞋,下台阶确实不方便,将左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并说:“谢谢。” 仿佛是迷宫,直到他们走进了一个格局方正的餐厅前,一切才豁然开朗。 一进门就看到红木的落地屏风,透过精雕的镂空花格,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有一张气派的大圆桌,已经摆好了餐具。 走进去,中式素雅的装修,大圆桌的上方悬挂着金黄色的水晶吊灯,空调早已运作,室内的气温适宜。 屋里仍有新装修过的气味,隐约散发着一种木头的清香,他们都没有丝毫察觉,男人们普遍不在意这些,应该也是习惯了,相颜一直不喜欢闻到这些味道,闻久了头晕。 张墨韧喜笑颜开的说:“这边一般是不开放的,专门用来招待各位这样的贵宾。” “真是不错,能够一次欣赏到亭台楼阁、轩榭廊舫啊,你们下足了功夫呀!”为首的官员对林云让说道,他讲话有一点口音,但是语气很随和。 他穿了一身旧的西装,藏蓝色的领带,穿着很朴素,戴着黑色半框眼镜,估摸着五十几岁,但是头发已经花白了,眼皮向下垂着,但是眼神很清澈明亮,久居上位所沉淀出来的那份儒雅,以及沉稳的气场,真是一眼都不能忽视。 林云让说:“在家父的熏陶下,我从小也很喜欢传统文化,虽然游客们不一定能够拥有您这样的欣赏水平,但是我认为自己仍然要肩负起弘扬传统文化的担子,也不是什么都要提到商业价值。” 其他的领导们听了后,也都不停夸赞他,“果然,将企业做到了一定程度,境界大不一样啊!” “哪里哪里,我只是坚持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林云让的态度非常的谦和。 相颜看着他,认识他这几年,他真是什么场合就自然而然的转换成什么模样。 刚才室外光线暗淡,这里光线很亮,人与人之间的目光难免接触,除了她,还有另一位女性,也穿着朴素,但是言谈举止很优雅。 相颜不敢直视他们,害怕不礼貌。 这些年,她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政府领导身上的威压是强烈的,相颜觉得自己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很守规矩不敢坐,没发生推三阻四的让位置,她顺理成章被安排在林云让和张墨韧之间的座位,她气势最弱,不宜发话。 他们这群人显然是熟识的,只有相颜一个“外来汉”,所以主座的领导对林云让说道:“这位可爱的小姑娘,你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下呢?” 领导说话,总要站着听的。 相颜慢慢起身,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心里深知这桌人的身份各个都地位显赫,却丝毫不怕生的热情喊道:“书记您好。” 桌上的男人们听后也陪着微笑,书记本人也招手示意她快坐下,急切地说:“别拘谨,今晚我们都是受邀来的客人。” 相颜微笑着看了看林云让,他也点头。 张墨韧从进来后,就一直忙着泡茶,还不忘介绍说:“她是我读emba的同学,当时我们班上她年纪最小,她聪明,性格又好,我们一直相处的很好。” 相颜很不满,张墨韧总是给她一种明明是小孩,却装成大人的感觉,有时候讲话讲不全面,而且讲不到重点上,仅是因为她是一个性格好的同学才被邀请吗? 林云让接起了话,用非常合适的语气说:“我们是一起做企业的好朋友,她年纪小,但是经营公司的能力很强,这几年大环境不好,但是她名下的两家企业的产值一直在逐步上升,她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就自己创业挣钱了,与生俱来的做生意天赋,将来前途无量。”他越说,越是满脸的自豪,比说他自己还有劲儿。 这些话,相颜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的,他居然都还记得。 他们相视一笑,相颜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因为被一个真正有实力的男人认可,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她心里也喜滋滋的。 “嗯,不错的小姑娘,这么上进啊!”书记听后也连连夸道,用赞许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 相颜腼腆的一笑。 虽然他们真的很随和,有威严又有礼貌,这是她一直想要达到的,可是与他们交谈时总是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因此,相颜不太敢主动说话,她得先观察一会儿,因为很怕说错话。 这时候,张墨韧在一旁插话了,“我一个云南朋友做茶叶生意的,去年寄过来的普洱茶,一直没舍得拆,春天肝火过旺,喝点普洱茶有助于消化,对脾胃好。” 相颜心里有些生气,张墨韧又为何很不适宜的夸赞起自己收藏的茶叶,也难怪有时候林云让怎么都看不上他。 但是,她又愿意跟他来往,因为他品性单纯善良,是一个值得交往的好朋友。 瓷杯中茶水热气腾腾,很快屋里就茶香四溢,他们纷纷端起茶杯,轻轻吹拂开浮荡的茶叶,开始品茶。 “好茶,味道清爽。”旁边的文旅局的领导品尝过后,连连赞美。 相颜有些失落,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出现在全是男性的饭桌上,理所当然被当成一个花瓶,没有人好奇她的来路,因此也不会看好她,白费了林云让的一段夸赞。 相颜无心喝茶,雪白如玉的手指一直扶在茶杯上,内心翻滚得厉害,神情却淡然,被看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只能自己适时调整心态。 这时候,服务员将凉菜都端上来了,圆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圈精致的白瓷盘,菜品新鲜,看起来很清爽可口。 “你早都说饿了,先吃几口垫垫肚子吧。” 相颜看着那位领导给自己的夫人夹了两片酱牛肉,他夫人却有点点不耐烦了,“哎呀,我现在不是很想吃凉菜,你不用管我了。” 然后,相颜与那位夫人眼神接触了,相颜冲她微微笑,然后轻轻点头打招呼。 此时,书记又发话了,“我始终认为啊,一个女孩子身上最优秀的品格就是独立,从古至今,女性想做成一件事业是极不容易的,你将来要多帮助一下。” 林云让回望领导,特别真诚的说道:“我这不是能力有限吗?” “你也别谦虚了。”书记一直微笑,自然是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接而深沉的叹了一口气,道:“我家也是一个女儿,深知养女儿的难处啊!” “是啊,是啊!”桌上的其他人也都应和道。 “小禾最近怎么样,又长高了吧?” 相颜第一次知道他的女儿叫小禾,林云让拿出手机,翻出女儿的照片给领导看。 “五官遗传了你的优点,才六岁就这么高啦?”书记似乎很喜欢小孩子。 他为人非常亲和,真的一点架子都没有,相颜在旁听着都感叹。 书记似乎是怕冷淡了她,便又把话题绕到她的身上,“小相有男朋友了吗?” “我已经结婚了。”相颜回答道。 “噢,我以为是哪家的千金,没想到已经结婚了……”书记非常的惊讶,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答案,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林云让一眼。 “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呀?”那位夫人也很惊讶的问道。 这位夫人的头发的发量不多,所以烫了小卷发,穿着短款的黑色羊毛大衣,款式有些老旧,也不施粉黛,但是可以看出保养得宜,性格里透着一股纯真。 席间,她先生一直为她夹菜,夫妻俩的感情很好,他先生也是一位职位不低的领导,但是很怕自己的夫人,酒在面前,也不敢多喝。 相颜一开始没有留意这位夫人在跟她说话,突然恍惚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是的。” “还没有孩子吧?” “没有。”相颜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位夫人一直看着相颜,左看右看,歪着脖子看,以长辈对待晚辈的态度说道:“太漂亮了,这小脸只有巴掌大吧,怎么长的呀?” 相颜赶紧说道:“谢谢。” “我会不会给你看害羞了呀,比电影里的演员漂亮多了,我见过一些真人,她们在现实里都是瘦骨嶙峋的,不像你这么自然美。” “谢谢,被您夸赞了,我真的很开心。” 相颜本人倒没有什么,她早已司空见惯,一旁的林云让倒是有些不自然了,时不时看一看相颜,也不敢超过三秒钟。 “小相啊,你爱人做什么事的?”书记关怀了一句。 相颜正要回答时,他身旁已经退休的老领导凑过去,轻声说了一句,“叶淞山的侄子。” 书记更为惊讶了,“我还没听说过老叶家有这么优秀的侄媳妇,小叶最近怎么样啊,我好几年没见到他了。” “他还好。”相颜不想再多提他,在世人眼里,结了婚的两个人,就是形同一人。 “我对那孩子印象不错,他是一个会做事的年轻人,也很有头脑,你很会挑。” “是,我一直很相信他。”相颜说得不动声色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可以怀疑一切,绝不能怀疑领导们看人的眼光。 “小叶的毛笔字写的不错,我没记错吧?” 相颜也不知道领导们从哪听来的,答道:“就…还行吧,但也绝不是最好的。”有时候,相颜说话会露出皱眉的小表情。 突然,他们笑声一片,也不知道哪里好笑了,除了林云让,他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望了她一眼。 有关他的话题应该结束了,一个整天想隐居的人,却很多人关注他。 张墨韧已经开了一瓶53度的酱香型白酒,每个位置上都摆放了一个玻璃分酒壶和酒杯。 林云让完全尊重她,温和的问道:“你自己看,你想喝什么?” “我喝点红酒吧。” 林云让很照顾她,跟葛助理示意道:“再开一瓶红酒吧。” 他们都提议先喝上四杯,这是本地酒桌上的规矩,林云让却说:“各位领导见谅,我今晚身体原因不能喝酒了,我以茶代酒,行吗?” “小相是女孩子弱一点,还都提出喝红酒了,你怎么一点不喝了?” “是啊,这像什么话?”在座的似乎都有些不满意。 “今晚索性就自由选择吧,我也是刚出院没两天,我也喝不了。”书记说道,他真是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 林云让也说:“您怎么谁都没说呢,今天才知道您住院了,都没有去看望您,现在都好了吗?” “您一定是平时工作太操劳了,都忘了顾及自己身体了,可是身体是第一要紧的。”相颜担心的语气不是假的,因为她对这位新认识的领导很是敬重,他看上去年轻,却头发花白,平时肯定是很操心的。 听到小辈们这么关心,书记也挺感动,“无碍,就是年纪大了,零部件有些老化了,已经好全了。” 林云让吩咐葛助理端了一壶绿汁过来,他介绍说:“这种高海拔的霍山石斛产量比较低,喝了对身体好。” 其他的领导们都笑着说:“你们年轻人都这么会养生了啊,那我们今晚都索性不喝了吧,把酒瓶收起来。” 书记随和的不得了,“你们想喝也可以,不过不要贪杯,小相说得很对,身体是第一要紧的,我这次去了一趟医院啊,回来真是感触良多啊!” 相颜又看了看书记,他说话时的语调又缓又慢,可能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就投入了工作之中,心里对他的敬重又加深了一些。 碧绿色的原浆石斛水装在高脚杯里,看起来很好喝,林云让注意到她的表情了,所以问她,“你要不要喝?” 相颜心里想喝,但是却摇头,因为她面前已经有红酒了。 十余人,上了十六道菜,圆桌上摆放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摆得满满当当的,菜品份量都不多,不至于太浪费。 圆桌中央的转盘自动转动着,速度很缓慢。 春季到山里来只为了尝尝山珍,晚上的菜系都是偏重口味,已经尽量烧得清淡了,可能是气温还没正式的回暖,准备了好几道炖锅菜,文火熬着。 原来候命的女服务生被换下了,葛助理亲自为领导们服务,先是给每个人盛了一碗鲜菌菇炖鸽汤。 葛助理长得高大,且有些胖,他比林云让年长十几岁,跟着林父一起打江山的,做事很有能力,而且经常在喝酒的场合里,帮助林云让挡酒。 “各位领导,今晚招呼不周,都是些粗茶淡饭,不过所有菜都是附近乡民自己种养的,口味上跟市里的自然没法儿比较,还请领导们多担待。” “这很好,肉有肉的味道,蔬菜也鲜甜,拿这些菜系招待游客,你们很快就推广出去了。” “借您吉言。”葛助理笑得憨厚,但他的双眼都透着敏捷,非常有眼力劲。 张墨韧也是全程不敢怠慢,饭局刚开始,他就站起来敬酒,并附上客气话,“我敬您,今晚真是感谢您百忙之中前来。” “坐,也感谢你们带动了本地旅游市场的繁荣。” 相颜在饭桌上是熟门熟路,自然也没闲着,看那位领导有空了,就走到领导面前敬酒,把酒杯放得很低,还嘴甜的说了一堆吉祥话,饭桌上一派祥和的景象。 林云让以茶敬酒,居然真的无人提出异议,她太喜欢与大领导们在一起吃饭了。 他们都客气的催促她喝汤,相颜品尝了一口,鸽肉酥烂,滋味鲜美,每次远离市区才能品尝到大自然赏赐的风味。 相颜很有眼力劲,一直观察着书记,他可能是病后初愈没有什么胃口,很少动筷子,但是她喜欢关心别人,有些话,她认为一个年轻小辈说错了也无妨。 “书记,我看您的汤要放凉了,鸽子肉对身体的恢复非常好的,您多少喝一点吧?”相颜说的真心诚意,而且她从小就不怎么畏惧别人身上的光环,反而喜欢把位高权重者当作自己人。 “好,好……”书记听话的拿起勺子,完全就是长辈对小辈关爱的眼神,爽朗笑着对大家说:“小相看着年纪小,还挺会关心长辈的啊。” 相颜笑了,其他人也都笑着附和,“是啊,今晚有他们几个年轻人相伴,这一餐倒是吃的惬意,舒坦得很。” “我们更开心呢,我真的第一次遇到这么多照顾年轻人的领导们,心里觉得特别的亲切。”相颜笑容甜美。 满桌的男人们又都笑了,在冰山美人的外表下,相颜非常的真诚可爱,大领导们识人无数,当然最善于分辨孰真孰假了。 这事心照不宣,能够使林云让费这么大功夫亲自引荐的女孩子,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出身,而且他们也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印象很不错。 他们有人问:“小相啊,你父母亲在哪里高就?” “我父母都在邻省发展,我父亲经营了三十年的企业。” “噢,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啊?” “我父亲是相为文。”相颜自报上娘家的企业名称,是一家上市公司。 “那你父亲是一位响当当的大企业家啊。”其中一位领导非常惊讶,赞许般点着头,直接夸道:“这真是应证了虎父无犬子啊。” “你父亲可有意愿到我们这边成立公司啊?” “他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以后也说不定。”相颜依旧真诚。 林云让以前是毫不知情的,他有些疑惑地望着她,相颜无奈对他耸了下肩,不是她有意深藏不露,而是她早在七年前就彻底得罪了父亲,在外面都不太敢轻易提到他,虽然父亲一直都是她的骄傲。 一番热闹与吃饱喝足过后,他们聊他们的。 相颜在一旁安静的待着,挑选一些爱吃的东西,仿佛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隐藏住了自己,不是跟她说的话,她就当听不见,实际却耳听八方。 林云让心情很好,向领导们汇报了一些企业的情况,他们并不避讳她在场,含蓄的细声交流着,有时候又聊到了一些听不懂的事情,尽管没提到人名,有时候他们会心一笑,点到即止。 提到了庄园的发展,张墨韧找到了发言的机会,说:“目前知名度全靠自媒体上的营销,与旅行社合作啊,游客们反响不错的话,口口相传的话,我相信很快就起来了。” “现在旅游业也难做,要适时调整不好的方面,我始终相信一分耕耘一份收获,做事情要认真用心。” “你可要牢牢记住了!”林云让与张墨韧交待了一句,然后与书记碰杯,“感谢领导们的教诲。” “小林啊,这杯应该由我敬你。” 林云让亲自斟酒,“您太客气了,我哪承受的起!” “我们这些政府部门的成立,都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企业和人民,社会能够顺利的运转,都依靠你们企业的努力,我们也希望你们不断的发展,不断的纳税,我们现在地方政府的压力也很大啊,营商环境也不是太理想,尤其是债务方面的问题,也很感谢你们为我们地方所做出的贡献。” 林云让紧接着说道:“您说的哪里话,今天庄园能够顺利的开幕,一切都感激您对于我们的大力支持。” 他们就这么有来有往,聊了很多。 微醺之后,他们明显聊得比往常的透彻和深入,虽然说得相当的隐晦,相颜也听得明白,确实也听到了很多有用的新闻,例如一些房地产建筑行业上的机会,政府目前正在重点投资的方向。 “你要看懂政府的需求,所以等一些机会到达你的面前时,早已经晚了。” 林云让一直点头,听得很认真。 今晚没白来,她始终认为,普通人与成功人士之间的差距不在于智商与努力,而是认知与信息差,与智慧者同行,感觉自己也被拔高了一大截。 后来,他们把酒言欢,十分的开心。 相颜一直乖乖坐着吃东西,她爱吃冬笋,腊香笋片吃起来鲜香,也很符合她的口味,她一连吃了好几片,最后,她喝下了半碗米酒山楂汤。 他们也时不时关注一下她,“小相看着瘦,胃口还挺好的啊。” “嗯,我从小就吃不胖的。”她笑着说。 今晚他们似乎都度过的特别愉快,很惬意,后来就只是叙旧谈事,并时不时鼓掌,传出一些爽朗的笑声。 散局时,正好是九点钟。 从庄园正门出去,两辆黑色奥迪横停在路边,整个庄园门口也只有这两辆车。 临离开时,车子在掉头,书记微笑着冲她招招手,相颜可爱的小碎步跑过去,领导和蔼可亲的对待家里的小辈似的,亲切地说:“小相你过来,我们互留一个联系方式。” 相颜受宠若惊,捧着手机的动作微微一顿,心里万分紧张,这样身份显赫的领导,就连叶礼融都不敢轻易引荐给她。 “以后,你要是发展到我们这边,有什么问题,我给你办。” 这样位高权重者这么说,让她一瞬间感动的无言以对了,只能说:“好的,太感谢您了。” 他又拍了拍身旁林云让的胳膊说:“我明天一早还有会议,你们辛苦啊。” 相颜看他们似乎还有话说,自觉闪避到一旁。 林云让和领导们站在车前,因为有身高上的差距,他微垂着头,侧耳与他们轻声交流了几句,见他们聊得差不多了,葛助理拉开车门,林云让亲自关上车门,原来到了他的位置,也免不了要拿出恭敬的态度。 相颜对几位大领导挥挥手道别,他们竟也隔着车窗回应般挥手了。 “路上一定开稳妥点。”林云让不放心别人,专门安排葛助理和他的司机老杜送领导们回市区。 然后,他就站在路边目送两辆车离开了。 相颜也站在那里,一直微笑着挥手告别,即使领导们的目光不一定在她身上,但是她已经习惯了这些动作。 车子离开了视线,相颜一直紧张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突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只想一个人待会儿,她经常有这种从热闹氛围里抽离出来的感觉,即使天天都在应酬,还是难以适应。 第6章 最帅的那个 林云让跟张墨韧交代了一些工作,两人站在庄园门口,没完没了的说着。 相颜无声打了个哈欠,林云让立刻就留意到了,笑着问她,“困了?” 相颜点头,“嗯,我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待一会儿就回去了。” “先进去坐一会儿,我还要带你熟悉几个朋友呢。”张墨韧说道。 有时候,相颜面临社交认识人这个环节也挺反感的,仰头沉沉呼吸着,“这里空气真好啊!” “你下次过来时,白天坐观光车四处参观一下,这里的山色也很值得观赏。” 林云让被两个男人喊住了,“林总,恭喜您啊,又拥有了一个新产业。” 天色很黑,根本看不清楚对方是谁。 “你好。”林云让朝着说话的方向轻声应了一下,他一向以富有亲和力而闻名,待人客客气气的。 男人两手抱拳,一直对他作揖,语气熟络又客套,说:“林总,今晚看到您真是太高兴了,很感谢您平时对我们公司的大力支持啊!” 相颜觉得此人神态与言行极度夸张,不过也是正常现象,有时候男人对于比自己强大的男人的崇敬程度,真是无以言表。 “我去找几个朋友叙叙旧,你们聊。”相颜提出了离开,他们应该还有一些话要说。 “别再走远了。”林云让叮嘱道,似乎她是个会迷路的孩童。 张墨韧提议道:“我陪她过去吧。” “走啦。”她丢下一句,就朝那一片绚烂灯光处走去。 “林总只要还在投资地产,我就是极放心的了,现在各区优质地块的新房,仍然得验资摇号,房地产业还是依然坚挺……” 相颜渐走渐远,也就听不清他们讲什么了。 林云让只站了一会儿,身边就吸引来了很多熟识的企业家朋友,他们越聊越起兴。 相颜与张墨韧也有说有笑的,突然张墨韧的脚步停留住了,然后悄悄对相颜说:“我为你介绍一位隐藏大佬。” 相颜看到,那边的白色桌椅旁坐着一对男女,从男人翘着二郎腿的姿态就看得出来,他的个子不高,穿着黑色的运动外套,一直低头看手机,看起来没什么气场,相颜以为他看错人了。 他身旁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两个人明显是一起过来的。 张墨韧态度很热情,走过去与人握手,并寒暄道:“侯总,可把您给盼来了。” 这位中年男人坐着岿然不动,但也算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有些事情耽搁来晚了,今晚我们在这住一宿,明天回市里。” “那太好了,感谢您捧场。”张墨韧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妙龄女郎,也没有多问,只是微微弯腰,“侯总,我给您引荐一下。” 男人慢慢将手机放下,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张墨韧身旁的相颜,特意挪动了一下坐姿,笑容不怀好意地问:“这么漂亮,是……” “是我同学。”张墨韧生怕他误会了,赶紧先说出口了。 男人终于站起身来,爽朗的仰头一笑,一直盯着相颜的脸看,眼神也变得没有掩饰,相颜很不喜欢这种带着笑意的凝视。 相颜感到浑身不适,他的女伴还在身边,他都毫不在意。 相颜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女孩,她好像更不在意,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显得扑朔迷离。 “她不仅是漂亮,还年轻有为,名下有一家颇具规模的医械公司,还有自己的工厂,希望您以后能够关照一下。”张墨韧又对相颜说:“这位是侯总,我们这个度假村能够顺利建成,侯总帮了很大的忙。” “侯总您好。”相颜优雅大方的伸出右手。 男人见他特意带来引荐的,也不知道她的身份高低,浅浅一握,满脸堆着笑容,“幸会幸会,我真是眼拙啊,这么漂亮我只以为是谁的家属,没想到是一位成功的女企业家,我留一下您的微信可以吗?” “当然可以。”相颜微笑着将手机拿出来,两人互换了微信。 “侯总,那我不打扰您了,回头我请您吃饭,到时候请您赏光。”张墨韧准备带相颜离开了。 “行行,你们忙。”这会儿,男人倒是比他们还客气。 他们离开了一段距离后,张墨韧才问她,“你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刚才那个男人叫侯力峰,虽然他看上去像个小弟,身后却有很厉害的人在支持,林云让都要敬他三分。” 相颜被他的话逗得掩着嘴唇笑了,“他都快五十岁了吧,你却在背后这么称呼他,你小心他找人揍你。” “终于笑啦,一晚上都没什么精神,害得别人都担心了。” “你担心我什么啊?”相颜无奈地笑道。 张墨韧闭口不说。 “你为何这么卖力的引荐我?” “你大老远的过来支持我,我是不是也得回报一些?” 相颜还是有疑惑,“总感觉你有什么目的。” 张墨韧很坦诚地说道:“我父亲说过,这世界上每个人做每件事情都有目的,但我对你没有任何坏想法,你放心。” 张墨韧将她带到晚宴区,仿佛哄小孩似的,“送佛送到西,你自己玩会儿,没有问题吧?” “你去忙吧。”相颜笑着对他摆了摆手,她知道,张墨韧一直是林云让的头号粉丝,肯定是想待在他身边了。 露天的自助晚餐区域,有水果沙拉、小吃、主食,甜品以及酒水,应有尽有,相颜拿起一小块粉色的马卡农放进嘴里,还没吃完。 突然,很多人围过来了,一群人排着队与她合影,“相总,我们一起合个影吧,好吗?” 相颜突然之间忙不过来,虽然苦恼,但是又很配合。 她一定深知自己很美,随随意意地运用着自己的五官,笑起来明媚灿烂,哪个镜头对着她拍摄,她立刻就大大方方看过去,女人们都很在意修图,她却不会特意去看拍摄后的效果。 林云让的嘴角浮出笑意,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有确定她在视线范围内,才能安然与他人交流。 她出现在任何场合的时候,总是很得体,好像她天生就不会失误,无论是衣着,还是举止言谈,讲话的声音也温柔恬美,从不用担心她在任何场合里,被任何女人抢占了风头。 何况他们这个圈子,都是男人居多,女性少之又少,像她这么年轻美丽的女性更是从没有见过,她可以说是没有一个对手。 她不是任何人的女伴,她经常单枪匹马,以企业家的身份。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才25岁,一众年轻漂亮的女孩之中,她最聪明智慧了,四年过去了,她还是所有女人之中最年轻聪慧的那一位。 她才29岁,谁敢预估她的未来呢? 相颜也喜欢被众人热情的簇拥着,提议道:“我们别站着说话了,坐着慢慢聊吧。” “好啊,好啊。”大家都极其配合着她的一言一行。 再次回到晚宴区,大家蜂拥而至,相颜所到之处,总有绅士的男人,有人为她拉开了椅子,她坐下时,微笑着道谢。 她平时不主动,但是别人找她讲话时,她还是挺健谈的,一瞬间就成为了全场最受欢迎的女人,不一会儿,就连她身后都围着好几个人,想要跟她说上话。 一位优雅的中年女老板,长相端庄贵气,估摸着四十岁左右,穿着黑色的印花套裙,保养得宜,风韵犹存。 她将卷发压到耳后,跟她碰杯时,小声亲昵的问:“已经把领导们都送回市里了?” “是的。” “你和云商有合作吗?” “没有,我攀不上啊。”相颜微微笑,这才明白,大家突然之间变得热情的原因了。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其实我和林总不熟,只不过和张总同窗几年,算是有些交情,今晚也是张总邀请我过来的。”相颜赶紧解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烦恼。 “我们都看得出来,张老板很照顾你,今晚的招待,不也只喊了你吗?” 他们的语气之中,有些不服气,有些羡慕,反正种种情绪都有。 相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为了缓和别人的情绪,所以说道:“这个……其实我坐那也没说上话。” 她确实资历尚浅,个人能力的不算出众,占据着好资源,当然会让人眼红。 不过,成年人以权衡利弊为主,这些人自然不敢再看轻她,更不会明面上得罪她,都来与她碰杯,还将酒杯放得很低,忙活了一通,互留了一些联系方式,人群才慢慢消散。 后来,就剩下一些女人找她闲聊,其实,女企业家们围在一起,也喜欢聊变美思路。 “我一直觉得相颜很有审美能力,妆容高级,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从不出错。” “相总本就美若天仙,穿什么并不重要,披一身麻袋也像穿了高定。” 现在,她们这群有钱女人也不比拼品牌的服饰和包包了,上了点年纪,更注重护肤心得,有人问她,“你平时在哪家美容院做皮肤护理啊?” 相颜也懒得教别人,无意多言,“我把美容院的微信推给你吧,但是我去的少。” “自己在家敷面膜吗?” “是啊。” “那你觉得是片式还是涂抹式的好用啊?” “我都有用,反正挑最贵的买。” “最贵的多少钱?” 她们追问的太细致了,相颜想了想,“得要一千多一张了。” “难怪凑这么近,连毛孔都瞧不见,贵有贵的道理。” 相颜无奈,笑了笑说:“天色这么黑,自然是瞧不见了。” 左边坐着的女人一直都在欣赏着相颜的美貌,用手拍了拍相颜的胳膊,忙说:“不是,您下午刚到的时候我就注意到您了,皮肤又白又细腻,看起来跟没带妆一样。” 相颜转过脸来,这才发觉到身旁坐着一个女人,以前并没有见过,穿着黑西装外套,左臂撑在餐桌上,托着下巴,一直笑意嫣然的,这女人年纪不大,长得不算是美女,涂了红唇,齐肩发染了深棕色,看起来很干练,眼里透着一股精明劲儿。 她从黑色的普拉达手袋里拿出一盒名片夹,然后给相颜递了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今晚的开幕活动是我承办的,如果您公司有什么团建,或者年会之类的活动,都可以找我。” “哦,好呀。”相颜双手接过名片,她刚才真以为自己太美,让人这么赞美。 相颜看了一眼名片,她是一家文化企业的董事长,不过应该是一家小公司,因为她没听说过。 “下月中旬,我们举办一场音乐节,不知道您到时候可有时间呢,听说您已经结婚了,我预留两张vip座位,到时候和您爱人一起来,这次的音乐节我们筹备了很久,将会空前的热闹,好几个知名的艺人要来。” 相颜笑了笑,“谢谢您,不过给我也是浪费了,近期我事情太多,抽不开身。” 对方犹豫了一下,然后很坦然的问道:“那么……不知道你可否愿意帮我引荐一下林总呢,我有些事情想要找他,像他那么大的企业,每年应该有很多活动要办吧。” “你可以直接找他,他人挺好的。” “哎,张总都不愿意呢,他说林总最不喜欢被人打扰了。” “其实,我更不方便了,我与他并不熟识。”相颜真是佩服她的忍耐力,可以一次次被拒绝还要询问。 “是吗,那不好意思了。” “没事。”相颜微笑。 “我们加一个微信好吗,等您有空,我想约您逛街,可以吗?” “可以啊。”相颜大大方方的。 这时候,饭桌上突然有人语调高亢地说:“呦,唐唐大美女来啦!” 又有人招呼她,“快来,你位置在这儿呢!” 因此,这位女老板不情愿的起身让出了座位,热情的道个别,又去别处忙着了。 相颜闻声回过头,只见唐茉妍穿了一身淡雅的高定刺绣旗袍,围了个烟雨灰色的披肩,脸上带着笑意,缓缓走过来了。 她今晚没有刻意的打扮,全身只有一对银色的蝴蝶耳饰,宛若一位福禄温婉的千金小姐。 有人夸她,“这么穿真适合你。” “下班后,跟几个客户喝完茶就赶过来了,没有来得及换常服。” 唐茉妍长相清纯,但是眼里透着野心和精明,长得高挑丰腴,皮肤白皙透亮,她一到来,很多男士都蠢蠢欲动了,目光齐聚在她的身上。 所有人仿佛都喜欢她,也不敢轻看她,她家里做茶具生意的,据说她不用任何的付出和牺牲,就能让很多男人心甘情愿为她做事,身边围绕着众多优秀的追求者,今年才26岁,她的未来才是不可估量,很神气的一个小姑娘。 相颜与她讲过一两次话,从她身上没有感受到过任何敌意,她家境很好,人又聪明,自身基础这么好,自然没有将她这样的已婚女人当作自己的竞争对手。 有人问唐茉妍,“好久没见到你了哦。” “前段时间去美国待了半个多月。” “生意谈得如何?” “马马虎虎吧,老外的钱也不好挣。”唐茉妍连连叫苦。 “你爹妈整天都乐坏了吧,生了你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女儿,我家女儿要是以后像你这样,我就快活死了。” “哎呀,我就是陪着老爹老妈一起去的,我哪有什么能耐啊,帮衬着家里做点事情呗,总不能在家闲着呀!” “别谦虚了,你真是又美又上进啊!” “哪有啊,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唐茉妍总是谦虚的说辞。 但凡走过运的人都知道,真正得势的时候,都不敢锋芒外现,所谓光而不耀,静水流深。 唐茉妍23岁就在英国读完了硕士,然后回国就完全接手了家里生意上的事情,与他父亲的做事保守的风格不同,她在读书时期就眼光独到,趁势成立了跨境电商,目前在各大引擎网站的搜索量也是靠前的,前些年就在美国设有海外仓,将特色陶瓷茶具出口到全球,所以看她朋友圈,经常到一些饮茶文化浓厚的国家出差,亲自考察当地文化元素,因为这样设计出来的产品,才有更好的销路。 这么些年,也没见她认真的谈过恋爱,应该是还没将心思放在这件事上,她这么聪明可人,大家都很期盼她未来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催婚环节虽迟却到。 唐茉妍笑着说:“我不急啦,缘分迟迟未到的话,就算将来不结也行啊,现在也流行不结婚呢。” “那怎么行呀,你身旁那么多人在排队,总得耐心挑一个吧?” “这个再说啦……”唐茉妍清醒的敷衍着。 又有爱慕者替她解围了,“谈婚论嫁的事情,男女都一样得谨慎对待,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不一样,你就别管啦。” “是啊,我还小呢!”唐茉妍说道。 催婚环节暂时告一段落,有人摸了唐茉妍身上的旗袍,好奇问:“这绣的是金线吗,看起来价值不菲。” “不知道呢,闺蜜送的,找了一个很有名的老师傅量身定做的,听说加上手工钱,应该过万吧。” “你闺蜜家里做什么的,出手挺大方呀。” “这也不算什么吧,她家里做珠宝生意的。”唐茉妍撩了一下耳鬓的碎发,特别不耐烦地说:“哎呀,就一件旗袍聊来聊去的,你最近怎么样啊,怎么感觉你看起来有点憔悴呀!” “你也看出来了是吧,最近都烦死了……” “别烦,别烦……”唐茉妍很会逗人笑。 “我正想找你吐槽呢……还是待会儿说,你先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唐茉妍活泼爱笑,一对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笑起来很可爱,平时就很善于交际,还没坐稳位置,就拿着香槟应酬了一圈,忙完了就坐在位置上,吃几口水果,精灵般的双眼四处看了看。 林云让的身旁站着四个男人,他们悠闲地抽着烟,几人的上方云雾缭绕,却又眉头紧锁的在聊事情。 他隔着热闹的人群望向相颜,她瘦小的身躯倚靠在椅子里,这会子好像快要睡着了,不由自主就笑了。 唐茉妍第一眼就被林云让给迷住了,无意识的嘀咕了一句,“他好帅啊!” 正好他也看了过来,唐茉妍以为他在对自己笑,也对着他灿烂的笑了,笑得很腼腆。 没想到,话音刚落,缘分就来了。 林云让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被发现了,朝年轻女孩轻点了一下头,为了避嫌,他悄然间收回了视线。 唐茉妍痴痴地望着他俊美的侧脸,他行动优雅,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让她想起第一次去海边看日出时的场景,他周身有海上的朝阳一般宽广的光芒。 唐茉妍突然间就慌了神,下意识的轻推了一下身旁的相颜,问道:“他是谁啊?” 相颜恍惚之中被惊扰,没想到这姑娘居然主动找她搭话,她朝那个方向看去,问:“你问的是谁?” “当然是最帅的那个啊,还能是哪个?” 相颜听她语气不够客气,所以冷漠答道:“他姓林。” 唐茉妍眨巴眼睛,很期待的问:“你认识他吗?” “不熟。”相颜只想结束对话,整个人疲乏的很。 唐茉妍转过头就向别人打听了,“我问你个事儿,那个大帅哥是什么来路?” 两人低语了几句,然后唐茉妍一脸的不可置信,掩嘴惊呼道:“天呐,他是云商集团的老板啊?” “云商集团的董事长是他父亲,不过已经基本实现退休了,不仅是房地产和建筑行业,他财力无限,听说近几年与朋友们投资了不少新兴产业,其中有一家新型材料公司已经在科创板上市了,房企也正在转型。” “啊,这么青出于蓝的富二代真是不易。” “他哪是什么富二代啊?” “难道他是富一代啊,他明明这么年轻啊,还没过而立之年吧?” 众人皆笑了。 “他少说是富七八代了,他父亲有六个兄弟姐妹,家族支系庞大,在各个领域里都是拔尖的人物,政学商界……”大家掰手指算给她看。 唐茉妍急得打断了话,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他结婚了吗,有女朋友吗?” “他单身。” “啊?是不是真的啊?”唐茉妍兴奋的双手握紧椅子的两边扶手,突然在椅子上都坐不住了,完全抑制不住的感觉。 “不过,他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前妻和女儿都定居在美国……” 唐茉妍突然脸色僵住了,然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怎么沉默了?” 有人笑话说:“应该是一时没想好,该怎么给人当后妈?” “我不能想吗?”唐茉妍显然没有被吓退。 “怎么不能呢,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拿不下?”在场的女士们都很认同她的女性魅力。 唐茉妍又说:“既然他离过婚,那我的胜算不是更大吗,刚才还有一瞬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相颜在一旁听到这个言论,喝水都差点呛到了,颇为震惊。 所有的男人对他兴致勃勃,还更好接近他,他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唐茉妍看到有一个人从盒子里拿出了一根雪茄,就连点雪茄也有人为他服务好,点燃雪茄的过程相当复杂和漫长,这人将雪茄用手使劲晃了晃,这样可以确保雪茄的风味最佳。 林云让接过雪茄时,突然朝他的右后方看了一眼,然后侧过了身,他这样成功的大男人怎么连抽根雪茄也像躲着谁似的。 唐茉妍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突然间甜甜的微笑了起来,并且喃喃自语道:“他真可爱啊。” 他似乎有些排斥女性,就这会儿的时间,接连有两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过去找他攀谈,他对她们说了一两句话,然后她们都是一脸尴尬的离开了。 唐茉妍听到了身旁这群人开始聊起了生意,有人感慨道:“不久后,这一片的经济水平也要提升了,乡民们在景区附近开店铺做小买卖,或来庄园里做事,做企业也是一种利他行为。” “是啊,就像建筑业也解决了很多农民工家庭的生存问题。” “我还听说,去年他个人出钱修缮了一座已经破败的古老寺庙。” “在哪里啊?”有人问。 “现在天黑看不清,就在后山上。” 相颜也看向身后的山,那边露出塔尖的地方,夜晚也有微光,不知道是不是在那处。 “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啊,自从下午来到这里以后,心里一直很平静。” “他这么做是为了积攒功德吗,听说福报越深,财富也成正比。” “那他是做了这些善事,才运势好吗?” “你刚才不是不信吗,这会儿又信了?” “嘁!谁不想要通晓财富密码呢?” 大家喜欢谈论他的事情,听着闲话的同时,还时不时看一眼他,“很多人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希望像他那样年轻有为。” “是啊,三十岁后起运已经不够惬意了,我也能像他一样该多好啊!” “他这样的人物就算来到今晚的场合,通常是站一会儿就离开了,今天居然一直待在这儿?” “所以,我才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吗,我第一次遇见他。”唐茉妍一直望着他的侧脸,显然对他十分感兴趣。 第7章 体验而已 张墨韧不知从何处赶过来了,火急火燎的,然后他的眼睛就没有从唐茉妍脸上移开过,殷勤又欢乐的说道:“虽然迟到了,还好是来了。” “今天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替我安排住处吧。”唐茉妍跟吩咐自己下属似的。 “嗯,早都给你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张墨韧害羞的点了点头。 张墨韧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唐茉妍身后不远处,然后问道大家,“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远远就听到你们的高嗓门了。” “你也不把我引荐给林总?”唐茉妍语气中带着抱怨,好似很遗憾,然后又恳求地说:“你快把他喊过来吧?” 张墨韧为难到皱眉,“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忙好会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过来呀,万一他过会儿就走了呢,拜托你了……”唐茉妍推了推他的胳膊,难得对他施展手段。 相颜在一旁低头笑了,张墨韧喜欢唐茉妍,她早就看出来了,她甚至怀疑张墨韧至今未婚都是为了唐茉妍。 其他人也趁势说:“张总,麻烦您待会儿也帮我引荐一下林总。” “没问题。” “感谢,感谢。” 相颜实在厌倦了这种互相捧高的场合,对张墨韧小声说:“我该回去了,时间也不早了。” 张墨韧听她这么一说,突然就紧张了起来,说:“这……九点钟都没到呢,再待一会儿吧?” “我今天真有些累,想回去休息……”相颜还是想离开,一句话还没说完。 张墨韧安抚她,“你先不要走啊,好好坐着。”然后他就起身,朝林云让的方位走去了。 没一会儿,张墨韧又跑过来,伏在她的肩膀边上,小声说:“再等一会儿吧。” “好吧。”相颜环抱双臂,继续靠在椅子里打盹,山里空气清甜,很适合闭目养神,就是有些冷了。 微醺的状态下,几次推杯换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熟络,也许明天就记不得了,但是此刻是放松的。 年轻的二代们很容易聊到一起去,“你在哪里读的大学?” “我读的国际本科2+2,在英国交换的,然后又读了一年制的硕士,我爸一直强调说没必要读书太久,反正早晚都是要出来挣钱的。” “将来要继承家里吗?” “父母总是逼我回家,希望我早点结婚,我自己打算再创业两年,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小成绩,再说家里的公司这两年也不挣钱……” 相颜睁开眼看了一眼两个年轻人,他们身上没有那种不可一世的感觉,反因见过很多的世面,对自己有了更清晰的认知,都很谦虚上进。 室外的气温越来越低,相颜冷得一哆嗦,拿起桌布盖住自己的腿,并没有温暖多少,还是冷。 听到他们从最近都产生频繁失眠的现象开始聊,随之又有好几人都说失眠了,然后有人提出,是因为不久前发生了一次太阳磁暴,接着就把科幻天文和哲学混为一谈了,神乎其神的。 其中一个突然提了一句,“对了,你们还记得晨儒吗?” “当然了,他今天怎么没过来,有段日子没见到他了。” “他出家去了。” “啊?”一桌子的人,都差点惊掉了下巴。 相颜也在其列,她认识他们口中的晨儒,他才三十多岁,已婚有一儿一女,美国常春藤院校的硕士生,家中独生子,父亲经营一家大型的门窗公司,还有一家大厂,很不愁生活。 “是不是躲债去了?” “是啊,还是躲官司去了?”只要认识晨儒的,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了尖锐的疑问。 然后,大家传出一阵阵的哄笑,第一反应是感到不真实,肯定是开玩笑。 “都不是,听说是他有一天晚上在家睡觉,突然开了天眼……” 话音未落,被另一个人打断了,“别鬼扯了,我从不信这些。” 这一句话才出口,正好有一阵阴风飒飒吹过,有人问:“你有没有感觉冷啊?”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有人阻止,“都别说了,这大晚上的,还是在山里,以你们的想象力,一会儿该聊到超自然生物了,我害怕。” 他们却不理会,继续说,“至于他看到什么,我还真不知道,如果是假的,那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去山上了?” “真去了啊?” “真去了啊,我都知道是哪座寺庙。” “真有这样的人吗,放着万贯家财不要,连老婆孩子都不管了,只是一时新鲜而已吧,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是啊,连天天吃素都坚持不下来吧,过段时间,头发一留,又能还俗了。” “去年都开始说,接下来几年的日子不好过,去山里躲躲也好,我都想去了。” “哈哈哈……”所有人又是一阵哄笑。 普通人听闻此事,都是轻视的态度,但是相颜的身边就真有一个这样的人,叶礼融很早就开始冥想了,也一直在探索,她的出现,只是丰富了他的人生经历,并没有真正改变过他,若不是与他结婚了七年,她也不相信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 相颜听到唐茉妍跟谁很小声的议论道:“他过来了……” “林总,您好。” “你好,你好……”林云让在一片嘈杂声中逐一打招呼,笑容满面的。 相颜不用猜,就知道是他走过来了,因为闭眼都能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气场逼近。 相颜睁开眼,他的再次出现引得了所有人的侧目,因为他高大肩宽,穿衣又有天生的时尚感和审美,丰盈的黑发,高挺的鼻梁,走路跟一阵风似的,揣在兜里的手,露出一块银色的腕表,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刻意掩盖住他与生俱来的矜贵,而且他长得年轻,看着像还没到三十岁。 宾客们也都接连站了起来,非常尊重他,只有相颜不将他当回事,还在闭眼坐着。 “坐下坐下,不用起来……” 林云让朝大伙热情周到的敬了一杯,客套道:“不太好意思各位,怠慢了。” 他们七嘴八舌的,纷纷说道:“哪里,一切都很舒适,尤其是空气太好了,食物又丰富又美味。” “真的,这里空气太好了,一来到这都快醉氧了呢。”他们奉承道,接着一片沉稳的笑声,边笑边轻轻鼓掌,都是人情世故。 “不忙的话,晚上就留在这边住吧,我让小张给各位安排最好的房间。” “那就太好了,感谢林总,感谢张总。” 他们热情的用双手递上名片给他,尤其男人比女人对他更热情,还紧握着他的手不松开,就为了跟他多说上几句话,说:“希望改天有机会能去贵公司拜访您。” 林云让也都客气的接收了,他也微微笑,客气的说:“我也没有带名片,回头叫小张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 相颜最看不惯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明明他们差不多的年纪,就是因为他更有钱,所以老是喊小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以前还喊过我小相呢,我又不是他的员工,哼。”相颜不自觉的气嘟了嘴,在心里忿忿不平,却又不敢发作。 一个年长的男人走到他面前,与他碰杯时,酒杯恨不得低到地面,说:“随着居民消费水平的提升,出游需求将由观光游逐步过渡为休闲度假游,文旅业的市场规模还有明显的增长趋势,我们林总的投资眼光永远走在最前面啊……” “这都是我们张总的功劳,他一开始跟我提出这个事情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他这么热忱,他独自应对了很多的困境,还好最终达成了我们的预期……”林云让很自然拍了拍张墨韧的上臂。 张墨韧得到了认可,也谦虚的说:“现在海外客流都恢复了,度假村业务的表现应该还可以。” 林云让很少笑得这么开心,他绕过餐桌,径直走到张墨韧特意给他留出的空位前,然后身子微微向相颜靠近了些,玩笑般说:“怎么一脸气嘟嘟的?” 相颜依旧环抱双臂,只跟他说:“没有啊,我在听大家聊天。” 林云让的身上总是充满了松弛感,到哪都是,一如既往的微笑说:“哦,那是我打扰大家的雅兴了,在聊什么有趣的事儿?” “林先生懂哲学吗?”唐茉妍问他,虽然没有表现出异常,但是明显很高兴他的到来。 “我不懂这方面,不过我愿意洗耳恭听。”林云让语气很谦和,坐着时,总是谦谦君子模样。 唐茉妍脸上高兴极了,她平时就善于表现,特别自信的说:“虽然我是读艺术的,但是我对哲学更感兴趣,高中就读完了《中国哲学史》,大学时期也选修了哲学课程。” 有年轻男士问她,“唐唐,你最喜欢哪位哲学家?” “没有十分喜欢的哲学家,我看了很多,最后自成一派。” 然后,她开始了长达十分钟的哲学教育,已经有年轻女孩把脸侧过去悄悄地翻着白眼,甚是反感,但是男人们都听得很认真,认为她不仅美丽,还富有智慧,拥有一颗有趣的灵魂。 “今晚真的挺感慨的,原来还有这么多好的思想啊,我以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看到这批年轻一代,开始有危机感了。”一位男士夸道,然后爽朗的哈哈一笑。 虽然他年纪不轻了,但是在他们企业家圈子里,四十岁正当年。 然后,这位男士又说:“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知之甚少,我今年已经41岁了,我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自己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往前走,人生的每一个重要转折点,都不是我个人计划好的,就像我取得了第一笔财富时,完全是靠运气。” 一个年轻男人嗤笑一声,“你说的没错,其实众生都是牺牲者,永远无法摆脱轮回,为了他这一世的成就,在整个轮回里不停的生与灭。” “他?是谁啊?”大家齐声问道。 “或许有这么一个人吧,这是他的最后一世。” “你该不会说的是你自己吧,你也想得道成仙啦?” 众人皆笑了,笑声中带着一股嘲讽意味,因为一谈到科学以外的,大家都一概论之为迷信。 “当然不是,我还贪恋世间的很多,而且我还有很多不足,离不开这里。” 相颜第一个联想到了她那讨厌的丈夫,很符合他们所说的,他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贪恋的了。 转念一想,也不是他,他还喜欢年轻女孩呢,都出轨了,可怕得很。 “当神仙应该很孤独吧?” “你们都扯哪里去了?”有人已经听不惯这玄之又玄的东西,试图打断这个话题,奈何他们有几个人已经越聊越停不下来了。 他们你争我抢的,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人的身上都是动物的本能,少有神性。” “不是,人与动物自然不同,我们还需要活得尊贵而有意义。” “可是人生,哪有什么意义呢?” “你在我看来是一个多么幸福的人啊,你这么说,让我很诧异。” 每个人都想让自己看起来幸福,这个年轻人却不同,好像是受到了一点小挫伤,就忙着跟所有人展示他的伤口。 “人生啊,可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还早着呢,刚过三十岁吧?” “这一点我是赞同的,年轻人的生活还是普遍快乐的。” “一开始,我以为修身是重要的,约束行为很重要,但是发现生活没有改善,原来起心动念才是根本。” “你还要改善什么,你的人生一直那么顺遂。” “上辈子当皇帝,这辈子当乞丐,也有可能是你的灵魂缺乏当乞丐的感受,所以你这辈子想来体验一遭。” 对方哈哈一笑,“我的灵魂竟有这么高尚?” “我所指的你,是指芸芸众生,乞丐也不真是乞丐,只是对世俗的身份的一个比喻,何况你又不是乞丐。” “在您的财富力量面前,我岂不是就是乞丐?” “我都听不懂你们俩在讲什么?” “人生二字,体验而已。” 似乎很多人都渐渐的明白这个道理了。 这几个企业家和年轻的二代们显然不缺钱了,他们有些人在通过各种途径寻找一些新鲜的思想,思维固化是他们最恐惧的事情。 年轻人指了指椅子的右边草丛中的竞相盛开的黄色迎春花,“花与人无异,经过我这些年的观察,个人的努力在时运面前不值一提。” “此话怎说?” “各花有各自盛开的季节,人亦是如此,时运到了,自然就到了登台表现的时候。” “那为何不做一株月季,四季花开?” “已经够了,不是吗?” “这就够了?” “当然!像这株无名小草,永远没有盛开的时机,也不会长成参天大树,先天已定,它就是一株草,何必强求?” “最烦你这种人了,嘴上说够了,私下比谁都努力。” “我是说真的,现在就算是全球顶尖的风控评估机构,对于往后的经济形势,其实都看不明朗,时刻做好抗风险的准备,我的建议是这两年该收网了,前两天听到一句笑谈,今年卖房是优化资产。” 这两个年轻人完全不忌惮林云让这个房地产大亨在场,稍年长的都面面相觑着,替他们捏把冷汗了,但是相颜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完全没有变化,甚至带着一丝赞许的微笑。 他们又谈起了美元的超发,地球生态环境的变化,讲不完的惆怅事,好似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要来了。 林云让很少当众表达自己的想法,可能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所以变得沉默寡言。 不过,刚认识他时,他也才30岁,他那时候话就不多了,别人都觉得他高深莫测,相颜知道他并不是表面上这么冷漠,他这个人很好相处,他还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这些小年轻们都能看到的事情,他自然早都明白了。 相颜微微倾向他,“请教一下,他们的意思是经济形势很难好起来了吗?” “这两年把资金守住,当下只是一个小难关,但是都会好起来的。” “那就好,我比较相信你的观点。”相颜微笑着抿了一杯红酒,好像对他们接下来的谈话也不感兴趣了。 唐茉妍在一旁气得不说话,这个话题被她挑起,原本想要展示一番,结果被几个年轻人给抢尽了风头。 尤其那几个年轻人聊得很欢,他们自信爽朗,并不攀高他们这一批年长的。 有人说:“原来这么多位都在研究这个领域啊,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兴趣比较小众呢!今晚真是聊得畅快淋漓!” 第8章 林先生 更可怕的是,生来富贵的人,对于人生的享受程度高了一层次,对于人生的感悟亦是如此。 最近,这些有钱人像是慢慢活明白了,开始怀疑起人生的意义了,纷纷讲起生命的虚无,应该把叶礼融搬过来,在这方面,他能不眠不休的聊上三天三夜,也没有一句重复的话。 她和叶礼融早已探讨过这些问题,她与这一些人的观点相似,只观眼下。 他的回答却是,“不,你的人生很多意义,不要管别人犯错,浑浑噩噩,或是虚度光阴,那是别人的因果,长远来看,所有的经历都无关对错,不要贪图世间万物,更不要迷恋自己的身体,修心才是唯要的。” 一提到这方面,他总是没完没了的,因为这个世界上,他没有别的听众,只愿跟她一个人说教这些,他还说不愿意介入任何人的因果,包括他的父母亲。 “这些话,除了你,我不想讲给第二个人听,你要记在心里,无论是行为还是意识,都要懂得约束自己,我太刻意去追求一些圆满,而你却没有,误打误撞,保持高的思维标准,或许更有助于提升。这一生很短暂,过得好与不好没有那么重要,金钱利益并不是我们竭力要追求的东西,这些都是虚假的。” “怎么会是虚假的呢,你如此真真实实的坐在我的面前,我能够触碰到真真实实的你,也能感受到你真真实实的爱啊!” “如果让一个人放弃生命,绝大多数人都是不愿意的,人们为什么愿意留在这个世界,因为这场人生游戏里设置了名望、爱情、财富、欢乐,但是这一切都是虚妄的,只为了作为一个人类的体验感更好,当遇到了苦难时,以一些美好的事物教导我们坚持,可是获得了又怎么样呢,就再没有新的痛苦了吗?人类的痛苦是无休止的,因为人类喜欢沉溺于痛苦之中,如果说这场游戏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止尽的苦难,人们早都觉醒了,更不会痴醉在这场游戏里,正是因为这些少许的美好成就了人,但也限制了人,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境界究竟有多么快乐,可是没有钱就是不快乐的,每一天都要花钱,而且没有钱是无法活下去的。”她还是现实派,认为财富自由,才能追求精神自由。 “那些人类所不懈追求与努力的东西真的是属于他们的吗,或者说长久的属于他们吗?死亡真正到来时,一切物质世界坍塌,包括我们的肉体,只有这一颗灵魂的所有体验是真实属于我们自己的,智慧和德行才是我们唯一可以带走的。” “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吗,我一直以为死后就一无所有了,包括我们的意识。” “我也不敢确定,但是我一直认为有,我一直以此理念为人行事。” “这就是你不爱钱的原因吗?” “我这个人本来财运就一般,只有恋爱运势最好,从来没有走过弯路,一下就被我找到这么完美的你。” “哼。”相颜一向很受用他的赞美。 相颜不自觉嘴角微笑了,然后从美好的回忆里走出来,她收起了笑容,但是他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依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天空皎洁的月亮。 夜空里,密密的星辰闪耀着,好像与她亲切的打招呼,只有远离尘嚣,才能见到这美丽星空,突然之间,她好像突然明白了“星尘”二字的由来。 林云让看向她,她在看月亮,一直在看。 林云让失落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总是不甘心被她牵扯住情绪,但又忍不住关注她的一言一行。 他闷闷不乐地饮下了一口冷了的茶,桌上的手机响了。 相颜听到声响,从自我意识里醒过来,今晚她总是心不在焉的。 林云让接起电话,是工作上的事情,他小声的回应了几句,然后依旧靠在椅背上,正紧抿着嘴唇,一直低着头看手机。 相颜看了他一眼,原来他也是一个手机不离手的人。 他不说话时,脸上永远带着一份淡淡的疏离感,浑身散发着矜贵冷漠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唐茉妍已经观察他很久了,她从小自信高雅,被众多追求者宠坏了,压根不将男人们放在眼里,但是这么多年在心里对于真爱的刻画,居然在此刻得到了实现,见过他的女人,心中难免泛起爱情的涟漪,只是她们不敢像她这样,真正将他视为一个可以发展的结婚对象,因此她心内的幸福程度是无以比拟的。 唐茉妍按捺不住了,身子凑近了过来,朝林云让的手机屏幕瞅了一眼便收回,关怀似的问他,“林先生还在办公啊,您平时一直都是这么忙的吗?” 这里的人几乎都称呼他林总,她显得格外不同,所以引起了林云让的注意,他抬眸,用很空洞无神的目光回望了她一眼,他一向对于陌生的女性防备很重。 相颜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手机办公,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应该是审核合同流程,真是争分夺秒的在赚钱。 张墨韧很想引起唐茉妍的注意,故意问她,“唐唐,今晚你有点过分活跃了。” “我心情好还不行吗?”唐茉妍遇到喜欢的人,语气突然变得娇娇的,但是看也没看张墨韧,接着问道:“林先生,无论是谁,一天也只有24个小时,您这样忙,平时还有时间投放在个人生活上吗?” “不多。”林云让回应的很轻飘。 因为得到了回应,唐沫妍变得既兴奋又感动,“如果只晓得赚钱,而忽视了在生活中寻找幸福,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张墨韧反问她,“寻找幸福与赚钱怎么同时展开呢,我看你平时比谁都忙,今天属你来的最晚了。” 唐茉妍毫不客气的给了张墨韧一个白眼,示意他闭上嘴,张墨韧气得拿起桌上的酒杯就一口饮尽了。 唐茉妍压根不理会别人,所有注意力都在林云让的身上,接着又用娇嗲嗲的语气问:“林先生,您觉得是不是十分可惜呢?” 林云让微笑,他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两口。 大家都不聊天了,都将目光聚焦在他们俩身上,其实人们都被他表面上的亲和所欺骗了,以为他喝完就会回话,没想到他把杯子缓缓放到面前的桌子上,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唐茉妍的脸色有些紧张难堪了。 四周噤若寒蝉,气氛也变得很冷,他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应该不想给这姑娘任何希望。 “林先生亦有同感。”相颜慢悠悠地说道,因为她不想看到小姑娘伤心。 听完这一句,林云让本人笑得最开怀了,还在相颜的脸上盯了半天,半个字也不反驳,所以众人也都跟着开怀笑了。 “相总,你真是越来越幽默了啊。”林云让用无奈又宠溺的眼神看着她。 相颜撇过去脸去,得意于自己的幽默细胞呢! “林先生……”唐茉妍又嗲嗲喊了他一声,林云让没有看她。 唐茉妍气得脸通红,她这样傲娇的姑娘,自然是不能忍受自己的猎物对别的女人笑了,继续看着他的眼睛,似娇似嗔的问道:“林先生,您摸摸我的手凉不凉?” 这样把手伸到他面前的已经不算是什么稀罕事了,让所有人有些吃惊的是,唐茉妍明明不是脑袋空空的花瓶,还有点自恃清高,这种行为对她而言,已经算是一种极大的牺牲了,也不利于她的名声,不过大家更好奇林云让的反应,就连旁桌的宾客都看过来了。 相颜观察到张墨韧已经气得把脸别过去了,这才明白,为什么唐茉妍第一次碰见林云让。 林云让的左手一直放在叠搭的腿上,小姑娘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就主动把小手从他的手掌底下伸进去了,然后自顾自的藏在他宽大的掌心里了。 相颜留意到了唐茉妍手腕间露出了一条紫罗兰色的翡翠手镯,成色很好,应该价格不菲。 林云让微微侧目,抬眼往相颜这边睨了一眼,发现她一直看着他们,他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 这次,他没有让小姑娘难堪,反而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背,并用拇指抚摩了两下,说:“是有点凉,多穿衣服,别着凉了。”他眼神里充满了照顾一个年轻人的念头,而绝不是对一个年轻女孩有非分想法。 唐茉妍快乐极了,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坏,所以更肆无忌惮的撒娇了,“你穿的比我少多了,可是你的手好热啊。” 唐茉妍说完就自己脸红了,一直害羞地盯着他看,央求他再给出一点回应。 相颜看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对于女人的示好,他表现得太云淡风轻了。不过这种事,他确实推都推不过来的,今天愿意应付已经是难得的了。 林云让招了招手,服务生走到他的跟前,他轻声说道:“有劳你去倒一杯热豆奶,快一点。” “好的,您稍等。” 服务生跑着走了,不一会儿,慌慌张张就端着一杯热豆奶来了,林云让悄然间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亲自接过,一言不发的递到了她面前。 唐茉妍接过后,乖乖喝了几口,“谢谢你,我整个人都暖和了,你对我真好。” 然后,唐茉妍将杯子放回餐桌上,顺势提出能不能互相加个微信,她将手机抵着自己的下巴,眼巴巴地等着他答应,模样可爱极了。 “你不可以拒绝我哦……”唐茉妍声音变得又柔又好听,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听到都沦陷了。 林云让应该也没招架住漂亮小姑娘的攻势,用白净修长的指节在手机屏幕上点击了几下,又很自然的将手机屏幕送到她的面前,一直面无表情的。 唐茉妍拢了一下身上的钩织外衫,侧身后习惯的叠腿,抬起右腿的瞬间,膝盖抵到了他的腿侧,林云让自然是立刻感觉到了,他低头一看,这姑娘穿着旗袍,白嫩细长的双腿在他面前展露无遗,这种异性之间肢体的偶然接触,让暧昧的气息一下就点燃了。 所有观戏的人都瞪大了自己的双眼,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小细节。 唐茉妍立刻害羞的脸都红了,并挪回了自己的膝盖,捂着小嘴道歉道:“对不起啊,这个真不是故意的。” 林云让脸上有些不耐烦了,只要他没明确拒绝,唐茉妍依旧往他跟前探,扫了一下他的手机屏幕,更娇气地说:“我看着你同意,免得你耍赖。” 如她所愿,林云让又在屏幕上点击了几下,然后起身丢下两句,“我有事要忙,你们聊。” 大家都客气的起身送他,“林总,那您忙,您忙……” 他离开了以后,这里安静极了,各有各的心思,看到别人上进,如何心安? 一个好端端的晚宴,悄然变成了战场。 相颜观察着餐桌上每一个人的表情,好几个人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羡慕,这是对勇敢女人的奖励,哪怕最后没有如愿以偿成为他的太太,也让人认为他们交情匪浅。 谁都明白,人人都竭力地想让自己变得特殊一点,所以频繁的出入各种场合,只为混个脸熟,在这个充满人情世故的社会,还是很管用的。 林云让甩开步子,没走几步,就被一个穿身笔挺西装的女人给拦住了,年龄得有四十几岁了,保养得宜。 “林总啊,您好。” “你好……”林云让微笑握手回礼。 “林总,真对不起,最近我们行里在审批经开区的一个重点项目,所以比较忙,前段时间就应该去拜访您的。” “崔行长客气了,我们到那边坐着聊。” 唐茉妍喝了一口豆奶,然后随口问了句,“他公司要贷款呀?” 有人答道:“他的钱多到十几辈子都用不完,有谁像他经常将十几亿的闲置资金躺在银行吃活期利息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在银行的朋友跟我说的,就连小柜员都知道,他们云商是最不缺钱的,跟政府结算的工程款,项目部也不派人催要,到了年底才勉强去要一回,行长经常去拜访他,因为担心他在别的银行开账户。” 在座都是做生意的,当然知道这一段话的信息量了,难免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如今经济形势严峻,我不是羡慕他资金充裕,我是佩服他的经商头脑,以及收放自如。你看他刚才也不开口讲文化,而是很接地气,做生意这件事,要有冒险精神,更要深深扎根到现实生活里。” “这都是积累,从他父亲那时候开始,就是区里的纳税大户,前几年为了留住云商,区里以优惠地价批了一个好地方去盖办公大楼,那块地一开始都说了不给民营企业的。” ………… 相颜有些同情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记录着,无论是好与坏都有人传颂,可是转念一想,谁叫他那么成功呢,被议论是他的宿命。 第9章 烟花太美 唐茉妍捧着手机笑了一会儿,然后给他发送消息,“林先生您好,我是唐茉妍。” 后来,她就一直观察他的举动,没多久,她就由喜悦变成叹气了。 旁人问她,“怎么还不高兴呀,不是已经拿到他的微信了吗?” “我给他发了消息,他明明看了一眼手机却不回复。” “天呐,你这么漂亮,他怎么回事?” “可能不够漂亮吧。”唐茉妍有些心灰意冷,一直盯着他背影看,心里苦涩涩的,听说他离婚五年还单身着,对他的爱慕也更加深了,“他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有时候并不熟识,一聊到八卦,却窃窃私语都参与了进来,他们说:“离婚对他而言算什么呢,又可以换一个更年轻貌美的妻子。” “他还没有一个儿子呢,总要再婚的。” “反正你别做痴梦了,他需要一个真正理解他,还能帮衬得上他的女人。” “或许,他只想要保护一个单纯的小女人呢?” “别傻了,男人也是慕强的,你看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小女人都是要哄的,他哪有空去哄?” “那要多么强大,才能被他看上?”唐茉妍想打听到他所有的事,又忙着问:“他前妻如何想的,为什么要离婚?” 大家摇头,“不太清楚,他的私事很少传出来……” 有人俯身到她耳边说:“不过听说过一件事,她前妻怀着孕连夜赶四百公里的高速,就为了到项目部找他,闹得他根本无法工作……” “那也太不懂事了。” “这种担忧也不无道理,像你只是与他说过几句话,就已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何况工地上的八卦都说不完,不放心才是正常的……” “因为他很迷人啊,除了性格冷淡些。” “所有的成功人士都是表演艺术家,你别入戏太深啦!”清醒的女人们都笑了。 “你们怎么如此冷静?” “我劝你也冷静,从他身上获得过失败体验的女人还不少,别最后失了体面,别忘了,你不是无名之辈,也有你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看一眼就知道的事,他那人骄傲,永远不会跟任何女人低头。”唐茉妍真的上心了。 对于外貌出众的人,很容易成为“新闻事件”的主角。相颜默默离开座椅,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透透气,心里害怕起自己将来离婚以后,也要被这样议论。 相颜怅然望向远方,不知不觉的放下了酒杯,独自起身往静幽处走去。 众人谈笑间,突然一阵突如其来的声响,一瞬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夜空上方,第一朵烟花盛开,打破了夜的寂静。 人们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一颗闪亮的火光,直冲天际,越飞越高,似乎冲到了遥远的云端,一瞬间炸开了烟花,映亮了空中堆积的云朵。 “天哪,好美啊,这里居然可以燃放烟花啊?” 众人纷纷从座位里站起来,都仰起脖子,举起手机记录下这一刻的美好。 随着第一朵粉色烟花升空后,然后不计其数的烟花随之绽放,让人应接不暇,缤纷夺目的色彩一瞬间变成了满天金色的火光,周围几公里的夜空一瞬间都被照亮了。 “哇,哇……”宾客们不约而同的呼喊道。 在一片惊呼声之中,林云让第一个看向她,他的余光总是随着她的身影移动,所以他永远知道她在哪里。 她喜欢烟花,他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可惜他处于众人之中,无法前往她的身边,身旁这些人,他们的嘴巴张张合合,他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这种浪漫的场景里,相颜还是第一个想到了她的丈夫,以前她一定会拍下视频发给他,可是手机在大衣口袋,此刻她无法拿出来。 烟花目测是在庄园外燃放的,离得不远,这里正是最佳的观赏位置。 盛开的烟花堆积在半空中,夜幕变得绚烂无比,像宇宙中的星云,却又多了色彩,像曾经在梦里见过的仙境,美得那么的不真实,比她以往见过的烟花都要美丽。 相颜仰头望着夜空,不由自主想起了七年前。 她与叶礼融的婚礼在一个日落黄昏里完成,那晚的烟花也是这么美,往昔的甜蜜场景在她的脑海里一幕幕闪现。 她永远忘不了他紧握她的手,两人挨在一起,她满含热泪望着那漫空为她一个人绽放的烟花。 那是她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她头靠在他宽厚的肩上,憧憬着自己一生的幸福,而如今幸福却不再了,因为她预感到,他们之间快走到尽头了。 想至此,相颜喉咙发紧,双眼酸痛,然后眼眶开始湿润,她情难自禁地哭了。 她用泪目望着夜空,这一刻,她很想放声哭泣,她已经支撑不住自己了。 林云让看入了神,她的身影看起来那么孤独伤感? “林总啊,您在望什么?” 林云让将目光收回,然后笑着说:“烟花很美丽,在欣赏。” “林总,没想到您今晚这么有雅兴。” “抱歉,我失陪一下。” 林云让屏气凝神,然后慢步朝她走了过去,那边只有她一个人。 他不是克制不住的男人,他也知道别人会议论,但他还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后,陪着她一起欣赏烟花。 这边的喧闹处,突然有人说了一句,“该说不说,他们俩真的很般配啊,只是站在一起就有一种岁月静美的感觉。” 唐茉妍第一个反对这言论,毫不留情面地抨击道:“你在瞎说什么?” “你可别乱说啊,他们是永远不可能的两个人……”张墨韧不知道怎么解释,又赶忙补了一句,“他们连生意上都没有往来,只是通过我认识了而已。” “相颜住在绿映山庄呢,她嫁得足够好,老公长得又帅,一看就是体制内的,气质很周正儒雅,他们是我见过最般配的一对年轻夫妇。” “听说还是校园爱情,刚大学毕业就结婚了,两人感情很深,她丈夫在单位里是受提拔最快的,夫妻俩都非常优秀。” “她命真好啊,样样都满分。” “好命的女人,也多的是,何止她相颜一个人呢?”唐茉妍语气像嚼酸梨。 “你们快欣赏烟花吧,快结束了。” 最后一个烟花声停止,只见烟火像彩色的瀑布从天空中落下,又像落下的银河,美丽之后,一切回归了寂静。 黑暗中,身边传来一声粗重的呼吸鼻息,相颜以为是错觉,回过头时,身后居然伫立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离她有些近。 夜色暗沉,她并不确定这个男人是谁,以及在她身后站了多久,吓得她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吓到你了吗?” 相颜听出了是林云让的声音,立刻垂下了刚刚哭泣过的脸庞,不想让他看到。 这夜幕下,林云让并没看清她已经满是泪痕的脸,于是相颜赶紧转过脸,悄悄将脸颊上的泪痕抹去,刚才她的情绪差一点就崩溃到极致,幸好没有失声痛哭。 林云让似乎有所察觉了,然后跟她说:“这边风大,别着凉了。” “嗯。”相颜点了点头,始终没有抬过头看他。 他离开了。 今晚,他对任何女人表现出一丝殷勤,不需要一天,所有认识他的人应该都会听说这件事情,这个圈子很小,也很爱捕风捉影。 “我说的对吧,应该就是打个招呼,他那样的人物,人家都结婚了,怎么会没有分寸感呢?”唐茉妍说道。 张墨韧长叹一口气,紧张的要命,就连两只手心都出汗了,就不能让他见到她,否则迟早要有风言风语传出去。 大家的兴致似乎还在烟花上,有感性的年轻女孩抹了抹眼角,“烟花也太美了吧,我都快哭了,好像是一场美丽的梦结束了。” “这十几分钟,起码一套房没了吧,张老板出手阔绰啊!”大家纷纷赞赏道。 张墨韧笑着摆了摆手,“这可不是我放的。” “那会是谁?” 张墨韧笑而不语。 第10章 很接地气的企业家 今晚,宾客们一直都心情愉悦,关系熟识的约好了晚上打通宵的麻将,有人预约了上门的按摩师,有人打算回房间泡一会儿温泉浴就休息了,反正各有安排,绝不会荒度。 有人已经离开宴席,开始自由行动了,留下一些人还在闲聊。 其中,一位稍年长的女企业家跟一个年轻姑娘说:“许秘书,我晚上跟你住一个房间吧?” “为什么啊,我喜欢一个人住。”许秘书一脸未谙世事的样子,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还能为什么,她怕半夜被人敲房门,到时候又说不清楚……” 年长的女企业家被当众调侃后,脸色一阵通红,旁人听懂了的,也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笑声了。 这边,林云让正与人谈着事情,一没留神就没看到相颜了,小声问到身旁的张墨韧,“相颜呢?” 张墨韧挺直了腰,伸直了脖子,努力朝那边看去,她的座位空空如也,二话没说,赶紧就起身了。 张墨韧一脸紧张的神色跑了过来,双手搭在相颜刚坐过的椅背上,也没过问他们为何都在嬉笑,直接问道:“她呢?” “相总啊,刚走没几分钟,她本来想跟你们打个招呼,但是看你们在谈事,就没打扰你们了。” “啧!怎么也不说一声!”张墨韧两条腿飞快跑走了。 “他经过训练吗,怎么跑得那么快?”大家又都笑了,望着他一路狂奔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唐茉妍不喜欢听这些不正经的胡扯,林云让已经起身站着,看起来要离开了。 她兴高采烈的跑到林云让身后,很俏皮的挽上他胳膊,拿身体依靠着他的身体,仰脸甜笑着问他,“你今晚回市里吗?” 林云让和身旁的企业家朋友们同时一脸懵然,他们都没听说过他有交往的女人,但是又唯恐怠慢了,客气的询问:“这位是……” 林云让有些不耐烦了,为了顾全一个年轻姑娘的颜面,并没有抽出自己的胳膊,却俯身用冰冷冷的眼神看她,并且压低了声音跟她说:“你适可而止吧,我对你不感兴趣。” 唐茉妍听清了他的警告,心有不甘的松开了自己的手,自己找了台阶下,勉强挤出微笑说:“那我不打扰你了。”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呢,一转过身,委屈的泪水就夺眶而出。 林云让自认为给足了照顾,却没想到将一个初次对男人展示热情的小姑娘伤至体无完肤。但是,一个做企业的女人哪会轻言放弃的呢,他越难搞,越是值得。 从星尘庄园出来后,相颜才想起来远离市区,忘记提前叫代驾了。 她有些烦躁的从包里拿出手机,这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很大声的喊她—— “相颜,相颜!” 相颜听得出声音很急切,猛地一回过头,突然头晕的更厉害了,整个人都要站不稳了。 张墨韧好不容易追上她,“你这就走啦?” 相颜突然难受的不行,扶着额头说:“我实在头晕,撑不住了。” “林云让说等他一起走,我给他打个电话。” 张墨韧还没等相颜答应,就立刻给林云让拨电话,直接说:“我们在庄园门口,……好,好的。” 相颜皱着眉头,“我不想跟他一起,我一个人回去。” “不行,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太不安全了!”张墨韧劝说道。 “那……我到车里等他吧。”相颜确实不想与他一起回去,但碍于这三年的往来,而且代驾也得等。 “就在这里等他吧,他一会儿出来见不到我们,又该恼了。” 相颜始终不理解他为什么对待林云让的态度如履薄冰的,“你招呼他来吃饭,怕他什么?” “这个庄园,他持股70%,所有的建筑设计和施工都依靠他的投入,我只是出了微薄之力,他却给足我面子,将这里全交由我管理。” 相颜无话可说。 张墨韧语气很夸张的说:“你知道吗,他手指缝里漏一点财富都够我们普通人享用一辈子的了。” “那又怎么样,不要跟别人比,跟自己比。”相颜不屑道,其实她也明白这不过是心态调整,因为比也比不过。 张墨韧说道:“我们一起长大,原本我的起跑线也不输他多少,说起来真有点自惭形秽啊……” “你们现在是平等的合伙人,他也依仗你做事呢,别怕他。”相颜与生俱来的同情示弱的一方。 “那你以后可得给我撑腰啊,颜姐。” 相颜皱眉说:“你的话听了让人误解,我跟他什么关系,怎么就能够帮你撑腰了?” “对不起,我说错话。”张墨韧轻打自己的嘴,然后他看了一眼手表,说:“怎么还不来,那几个下游的供应商都在努力巴结他,不让他走了吗?” “哎,谁叫他到哪里都是风光无限。”相颜有些羡慕。 “其实他身上压力很大,我们看到的只是他展露出光鲜的一面。” 相颜问:“他也遇到困难?” “前两年他在北市拿了块地,建造一个大型的主题乐园,前后投了一个多亿吧,早已经竣工验收了,但是基本上是搞砸了,他最近也头疼着呢!” “为什么?” “经过运营调研,客流量不足,每天都会亏损,他都不打算开业了。” “不开业可以吗,一个小目标就这么打水漂了?” “我也不敢问,反正他的烦恼不尽,解决完一百个,还有一千个等着。” “他怎么不提前做调研,这不像是他的做事风格啊,他那么谨慎聪明。” “北市在主题乐园的规划布局上是比较落后的,之前在那边的一个楼盘卖得相当好,与当地政府关系一直不错,加上前两年拿地政策好,对于文旅板块有扶持补贴。” “如果吸引来周边地区的人流量呢?” “北市是平原地区,没有自然风光的优势,文旅市场一直都难以带动起来,仅靠当地人,是入不敷出的,我想对于新行业的涉猎,他以后会谨慎更多。” “我难以想象坐到他的位置上,每一天要承受多少压力?” “所以,你不要老是气他。” “此话怎讲,我给他什么气受了?相颜皱眉道。 张墨韧又是笑而不语。 相颜多么聪明啊,从张墨韧一系列奇怪的言语,她心里又有了一些猜想。 这时候,林云让正好快步跑出来了,已经三十四岁的男人,步伐还是很轻盈,而她现在已经跑不动了,真是伤感。 他几步就跑到了他们的面前,看来跑得挺急的,微喘着问:“你怎么回去?” “准备找代驾,你呢?” “不用找了,我特意没喝一滴酒,就是为了送你。” “你今天这么好吗?”相颜望着他,开玩笑的说道。 夜色朦胧,四目相对时,他低垂的眼神那么温柔,让她的心跳停顿了一下,相颜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为人处事一向很有分寸感。 “我回去了,相颜就交给你了。”张墨韧叹了一口气,今晚可把他忙坏了,仿佛看了一个晚上的孩子。 林云让拍了拍他的肩,面露感激。 “相颜,你一定要让他开车慢点,他开车跟飞一样……” 林云让往他肩膀头上给了一拳,不轻不重的,笑着责怪,“快回吧,你烦不烦?” 张墨韧捂着自己的“伤处”,一脸可怜状,赶紧跟相颜告状说:“颜姐,他打我。” 相颜笑着摇了摇头,极少看到他们这么童稚的一面,原来他们私底下关系这么亲近。 她笑着回复,“多谢你的提醒,你快去忙吧。” 两人闲庭信步般往停车场方向去了,林云让急着解释说:“我开车很稳的,你站在这儿不要动,我去把我的车开过来。” “不用了,我明天还要过来拿车,太麻烦了。” “那我开你的车送你。” “你的车怎么办?” “我明天叫司机来取。” “何必这么麻烦呢?”相颜问道,感觉他有什么目的。 “我们小半年没有碰面了,你不想跟我聊聊吗?” 盛情难却,相颜只好答应了,他们确实有小半年没联系了,她也有些话想问他,正好是个机会。 林云让一身的贵气,曾经在一个重要场合里,见过他父亲一面,身形与他一般高,看上去比他更清贵,那天老爷子是坐着一辆宾利到达会场门口的。 因此他应该从小就没吃过苦,不过哪有谁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呢? 他离过婚,听说当时分割了不少财产出去,所以企业家朋友们趁着他不在的时候,还合起伙来偷偷分析过,他再婚的话,应该比第一次结婚要慎重百倍,毕竟他现在的身价更不同往日了。 因此他离婚五年了,却一直没有再婚的迹象。 即便如此,围在他身边的年轻美人依旧不胜枚举,不谈别的,他的脸和身材也足够吸引人了,何况以他如今的财富实力,他在婚姻方面依旧拥有自由的选择权,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相颜拿自己与他相比,又没有他的财产,还是一个女的,如果离婚的话,说不定会一无所有,顿时勇气就失了一半。 林云让一向待她很绅士,亲自为她拉开了副驾座的车门。 相颜有意打趣道:“怎么敢劳烦林先生为我开车呢?” “你就别讽刺我了。”林云让嘴角浅笑,然后轻关上车门。 林云让坐进车里后,先是打了一通电话,“老杜,人都安全送到了吧,……一个小时后,你到绿映山庄接我。” 相颜看着他,他的长腿无处安放,低头调整了一下车座。 在这种昏暗模糊的环境里,他的脸部轮廓也是极好看的,尤其是鼻梁与嘴唇之间,有着无可挑剔的适配度,让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难怪人人都称赞他长得俊美。 相颜看的恍惚,虽然他一直没有表露出异样的情愫,但是她曾经在心里猜想过,这样的好男人,好像是有点喜欢她的。 相颜对于这事,一半是不确信的,一半是期待的,如果他宣布爱她,她不觉得是吃亏了,哪怕是名声受损,也是一件幸事。而且,有一天真的婚姻不顺的话,他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件事情就是这么无法用道德去评判,当然,只是人性比较卑劣的时刻才出现了这种想法。 即使判断失误也没有任何关系,反正也不是因为他而产生离婚念头的,这一次离婚后,也许她不会再结婚了。 他们就像寻常朋友一样聊起来了,林云让先问:“你这车开了很久吧?” “有七八年了,我对车没什么追求,坏了再换。” “最近公司怎么样?” “前两年挺好的,今年有些头疼。” “我也听说了集采政策的发布,你考虑做一下产业布局,降低经营风险。” “你觉得往医美行业怎么样,有朋友让我一起合伙开医美医院。” “我不是很懂你们行业,虽说美业是经久不衰的,不过想要盈利应该也不容易,前期规划好,然后就放心去做吧。” “你总是几句话就能让人安心,我一直特别信任你的投资眼光。”相颜想了想,本来不打算问的,还是好奇问了,“你最近在忙什么,都说你在投资很多新行业?” “这个一两句话讲不清楚,你有空来我公司,我详细跟你说。” “好啊,我说不定真的会去。” “随时欢迎。” 他们认识三年,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都没去过对方的公司,也没有过生意上的合作,但是互相欣赏,互相尊重。 “如果我有看中什么项目,你能带我入股吗?” 林云让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脸来,带着怀疑的眼光看了看她。 相颜问:“你笑什么呀,你这眼神是瞧不上我吗,觉得我不够资本金?” “不是,我只是在思考……”林云让怕她真的生气,跟她解释了,“相老板都发话了,我怎么敢不放在心上?” 相颜也笑了笑,没想到他当真了,更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开心的说道:“以后发财有望咯!” 林云让看到她开心的模样,也心满意足了。 一路上,他很忙,一直在接电话。 相颜没有仔细去听,基本都是下属们向他汇报工作上 遇到的难题。 他不是霸道总裁,反而是一个很接地气的企业家,员工跟他反映问题,他都听得很认真,而且与员工沟通时,语气也很平静,他解决问题的能力很强,对他而言,所有事都只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他一听完员工的叙述,再询问几个重要点,就能够指出方向,所以说,有的人天生就聪明,还很有见地。 不过,他也很有威严,尤其是说话时突然提高了嗓门时。 相颜在一旁跟着紧张,她侧过脸对着车窗,心里直犯嘀咕,“这代驾费真不该省,我又不是你员工,还得跟着挨训。” “先这样讲,你明天一早到我办公室。” 那边还没有挂断电话,林云让再次询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那边的员工思考犹豫了一会儿,才回,“没有了,林总。” “没有就挂电话吧,我还在开车。” “老杜没有给您开车吗,怎么让您亲自开车?” 他没回复。 “……那林总……您晚上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林云让疲惫的叹了一口气,跟她说:“明天整个公司都会知道,我今晚是自己开车的。”他预判了所有的事情。 第11章 你真的打算离婚吗? 相颜的目光一直看着车窗外,车子缓缓行驶在环湖道路上,湖面上黑荒寂静,岸边是一片枯黄的芦苇,随风摆荡着。 林云让转过脸来,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是生气了,他说:“吵到你了吧?” 相颜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说:“你真是一个大忙人啊,这么晚了也电话不断。” 他略有歉意,说:“别人不明白,你应该能够理解我吧?” “我不怎么理解,你每晚都是这么多电话吗?” “差不多吧。” 相颜抬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问:“这都十点多了,你每天90%的时间都扑在工作上吧?” “是啊,我全年无休,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锻炼半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工作或是应酬。” 相颜面露惊讶,张了张嘴,然后只得说:“你这样……有点厉害呢!” “哪里厉害了?”林云让笑得很开,牙齿白而整齐,应该小时候矫正过的。 “我突然发现,原来每个人都这么辛苦啊!”相颜叹气。 她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将车窗滑下,颈后的发髻靠在椅背上有些难受,她自己把拆开了,风一瞬间就吹乱了她的长发,脸上的皮肤泛起一层凉意。 林云让立刻将车窗关小了些,说:“我把车窗关上了,晚上吹风容易着凉……” 他比她想象中更体贴周到,相颜缺乏知心朋友,突然觉得酒劲上来了,头昏沉沉的,有些话不吐不快。 “你离婚时,用了多久的时间做出决定的?”相颜直接问道,平时应该没有人敢这么问他。 临近市区时,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林云让平稳的踩住了刹车,侧过脸来看她,似乎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提到这件事,总会勾起一些难过的回忆。 “从有了那个念头,前后有一年时间吧,我提离婚时,她有些无措,不过也答应的比较爽快,我们都是自尊心很强的人。”林云让回答的很诚实,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交流各自情感上的问题。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吗?”相颜试探着问。 林云让没有回答,因为他不想骗她说这是一件小事,过了一会儿,带着某一种难以言明的口吻问:“吵架了吗?” “不是……”相颜摇了摇头,突然眼泪掉下来,毫无防备的,如果可以吵吵架,她也不会产生这个念头。 后来,他们一直都没有说话,车里很沉默,只有车子行驶中的声响。 相颜有些后悔让他送了,她不喜欢太安静的氛围,此刻很希望他说些什么话,因为回到家,又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话了。 没想到,他真的说话了,“我一直很生你的气。” “为什么啊?”相颜很在意的问道,她自认为没有得罪过身旁这个男人,不知他的气从何来。 “你自己想!”林云让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 “我什么时候做错了什么事吗?”相颜轻声嘀咕道,但是他又不说话了,她尴尬的像在自言自语。 又遇到一个红灯了,还有九十秒要等,也许他有意赶不上前一个绿灯。 林云让转过脸来看着她,看了半天也不说话,相颜也不回看他,但是她很享受这种感觉,很久没有男人这么认真的盯着她看了。 “你真的打算离婚吗?” “嗯。”相颜应了一声,至于原因,她不想说,整个人快要滑下去,别扭的靠在车座里。 “什么时候?”林云让又问,然后将脸转过去,坚定的看着前方。 “不知道。” 两人沉默良久,绿灯亮了,林云让轻踩油门,车子缓缓起步。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你说的情况一样,这种念头在我心里反反复复的,所以我希望他先提。” 林云让沉默了一会儿,很温柔的询问,“是……觉得害怕吗?” 相颜什么也没说,因为全部被他猜中了,她心里确实是害怕的,离了婚她又能怎么样呢,可以变得快乐吗,可以变得自由吗? 她可能什么都得不到,还让自己的人生彻底没了依靠,一想到真的跟那个人一刀两断,她心里的安全感全部崩塌了。 但是,不离婚又能怎么办呢?她真的难以抉择。 林云让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运用恰当的措词,最后说出口的是,“……真的怕吗,你离婚以后,我去追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一字一字那么清晰的传入相颜的耳里,带有一些施恩的怜悯,又容易让人误会。 第12章 他觉得,她不喜欢他了。 相颜忍不住看向了他,他目视前方,依旧是温柔平和的神态。 她故作镇定,然后莞尔一笑,发出了动听的笑声,“谢谢你啊。” 对于这样十足的玩笑话,是人与人之间安慰时常用到的,因为现在的人,很多时候都不太重视自己所说过的话。 人类的话语亦可真,亦可假,不可放于心上,相颜早已应付自如,自认为巧妙的化解了尴尬。 但是,却听到身边的男人叹了一口气,很沉重的。 后来,他们没有再说话了,他们之间相互信任了三年,都相安无事。 林云让驱车从绿映山庄的北门驶入,还没到家门口,相颜赶紧指挥说:“就在这里停下吧。” “到了吗?”他并没打算停车。 相颜感觉他似乎是知道没到,所以问他,“你怎么知道没到啊?” 林云让闭口不答,而是若无其事地挠了一下自己的额角,以掩饰自己的慌乱。 “这路边都是可以停的,随便找一处位置吧。”相颜不想在离婚以前产生任何的误会,哪怕是被邻居看到了。 林云让将车停在湖边的路上,在下车之前,对她说:“这件事……你最后的决定,记得告诉我。” “好。”相颜轻点了一下头,或许她明天就会打消这个念头,她也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 下车后,相颜仍客气的说了句,“今晚谢谢你。” 林云让没有回话,却一直低头垂眸看着她。 夜幕静沉,只有他们俩人,他这温柔的视线,这个奇怪的暧昧氛围,被别人看到可不得了,他今晚也不知道怎么了,相颜都有些害怕心慌了。 “那我不送你了啊。”相颜在赶他了,并微笑了一下。 “嗯,你回去吧,我在这等老杜。”林云让依旧温柔的语气。 临分别时,相颜看得出他眼里还有要说的话,所以问他,“你还要说什么?” “今晚见到你,我很开心。”林云让尽量表现得毫无波澜,说完他一手插兜,显得有些拘谨。 她笑了,“晚安。” 林云让将车钥匙递给她,相颜接过后,发现他拿过的钥匙扣都是热热的,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走去了,林云让目送她回去。 静谧的夜,只听得见她高跟鞋踩在路面的声音,她美丽的背影慢慢离开了他的视线。 湖面一抹而平,吹过来阵阵土腥气,带着丝丝凉意,就这一会儿时间,相颜就感觉到脸颊变得冰冰冷冷的,回到家,才感到温暖了些许。 晚上十一点钟,叶礼融恰巧也回到了绿映山庄。 他的出差行程提前结束了。 下午两点半抵达了公司,跟几位集团副总汇报这几天的工作进程和难点,一直开会到晚上六点,然后他又组织部门的几个骨干员工开了一个小会议,结束时快十点钟了,连晚饭都没吃。 这一天真是漫长啊,完成了很多的工作,可是突如其来的疲惫感快击垮他了,感觉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 他的车在北门停留了一会儿,夜已深了,门卫师傅反应有些慢,好像是在打瞌睡了,等候的间隙,他并没有按车喇叭催促,而是点燃了一根香烟。 这时候黑色的铁门缓缓打开了,门卫师傅赶紧从站岗亭里跑出来,对他弯腰致歉,“对不起,叶总。” 叶礼融随意的挥了挥手,车子很快驶离了。 前后车窗全部落下,冷冽的空气吹进车里,他清醒了些许,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着的香烟,左手慵懒的搭在车窗上,车速很缓慢。 趁着回家之前,抽完这一根烟,因为她不喜欢烟草的味道,一点都不可以留在身上,每次在公司里抽了烟,回家一准会被她闻到,小鼻子可灵了。 叶礼融想起她皱眉头时的小模样,一直严肃僵硬着的脸,突然舒缓了些许,不知她是不是已经睡下了,但是今晚一定要见到她,这几天心里想她想得厉害。 路转弯时,他左手打了一下方向,这一片别墅区地理环境优越,毗邻一座湿地公园,所以旁边就是一片湖泊。 湖边的路灯下泛起光圈,一个年轻高大的男人正站在路边讲电话,光线有些模糊,但是叶礼融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影。 因为,他一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可能看错人,再多看一眼,发现他身旁竟然是相颜的车,但是车灯是熄灭的,她并不在车里。 林云让感觉到身后有车灯照过来的亮光,以为是老杜已经到了,回过头看是一辆白色的路虎,所以他又背过了身,接着沟通工作上的事情。 叶礼融正好看清了他的脸,一向平静如水的心绪热烈的翻滚了起来,瞬时变得无比烦乱,他一直很反感这个男人,无意听清楚那个男人在说什么,但是他声音高亢,语调之中透着喜悦,好像刚赢了一场战役。 叶礼融感到耳鸣头沉,胸腔里呼吸过度急促,为什么她将车停在这里,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晚会出现在他们家附近? 香烟不知不觉燃到了指间,他被烫了一下,索性就用手指将烟头掐灭了,也感受不到疼痛,随手往窗外一丢。 叶礼融将油门踩深,车速飞快,几秒钟就开到了屋前,车子被横停在家门口,几步就跨过门口的台阶,他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家,进屋之后很用力地关上门。 相颜原本站在餐桌旁乖乖的喝水,听到身后的巨大动静,整个人不自觉被吓得一抖。 她左手轻轻按着自己起伏很厉害的胸口,然后扭头去看,他一手提着公文包,身高腿长的站在玄关处,一身慌慌张张的模样,不知道在赶什么? 两人的视线并没有触碰上,相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明显有一阵怒气摆在了他的脸上,一张黑脸。 相颜很疑惑,因为他一向做事温柔,尤其是在家里时,总是轻手轻脚的,连说话都不会大声,今晚这是怎么了,外面并没有起大风,不会是风带上的门。 相颜将身子转了过来,微仰起脖子,慢慢又喝下了几口温水,她好像很口渴,喝得太急了,还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 叶礼融一言不发的走到餐桌旁边,将公文包放到了餐桌上,动静还挺大的,还故意表现出一身不堪疲惫的姿态,都是为了引起她的关心。 相颜虽然不喜欢他生气,但身为妻子得温柔体贴,有可能他在外面公事没办妥,所以才这么恼怒吧。 她试图用很关心的口吻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叶礼融不喜欢这个问题,因为没有从她身上得到想要的关心,他又有意的走到了她身侧,离她更近了些,没想到她依旧视若无睹。 所以,他生气的反问了一句,“怎么,我不该回来吗?” 相颜被他问得懵懵的,他们很久不展开一次对话,而且明明都冷战一年多了,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对于他不友善的语气,相颜却选择了示弱,依旧小声地说:“……不是你自己说了出差一周吗?” 叶礼融没有回话了,也没有离开她的身边,相颜很好奇他究竟在看什么,所以她抬起了头,发现他一直用很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 叶礼融温柔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游移着,相颜一双小鹿般受惊的大眼睛,粉粉的樱桃一样的嘴唇紧紧闭着,脸上的妆容有一种晶莹剔透的美,黑玉般的长发散落在她瘦小的身体两侧,仿佛每一根发丝似乎都精致的打理过了。 今晚她居然还隆重精心的打扮了,叶礼融为此感到极度的不满。 他们在一起待了多久,他们的对话,他皆不会过问一句,因为他允许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社交自由。 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只为了在她的身上寻找寻蛛丝马迹,她眼中有没有惊慌失措,她有没有在见到那个男人后,同样的感到心情愉悦? 相颜一时间被他看得浑身紧张了起来,感觉快要喘不上气了,她脸都红了,先垂下了眼眸,不安的睫毛扑闪着,不自觉的咬住了嘴唇,每一个小动作,叶礼融都尽收眼底。 叶礼融一向是聪明过人的,很多事情他并不用过问,只通过观察表面的状态就一清二楚了,在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心里的怒气也稍稍平复了。 他一声不吭的拿起陶瓷水杯接了一杯温水,依旧板着脸问她,“晚上出去了吗?” 相颜又抬眸望了他一眼,他今晚怎么问题这样多,她现在很累了,不想说话,只想洗完澡就上床睡觉。 奈何自己的冷战实力远不如他,有时候为了两人的关系不再恶化,她只能表现得弱势,依旧声音很小的应了一声“嗯”。 叶礼融又问:“怎么回来的?” 他的语气好像审问犯人,冰冷无情,像是带着答案在提问。 聪明如她,相颜立刻就猜到了他应该看到林云让了,因为正好是前后脚到家的,他刚才为什么摔门也解释的通了。 相颜问心无愧,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所以直接回答:“今天同学的度假村开业,正好碰到了云商的林总,他跟我的车一起回来市区。” 她还算诚实,叶礼融的心情好了些许,语气也稍显平和了,接着问她,“他开车的吗?” “是的,因为我喝了点酒……”相颜一说完就后悔了,一提到喝酒,他铁定又该不高兴了。 相颜悄悄看向他的脸,果然发现他的眼底有一种复杂的情绪,看不明了,却让她心里一阵慌乱。 叶礼融从来不想与她争吵,但是他曾经明确跟她说过,他不喜欢她喝酒,他也不喜欢她与那个男人有过多的交集,为什么她总不听话呢? 他又走了过来,相颜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后腰抵在椅背上,一张美丽的脸孔低垂着,平时的伶牙俐齿也不灵了,似乎在乖乖等着挨骂。 她的耳朵戴着一对闪闪发光的钻石吊坠,在耳旁轻轻晃动着,将她的脸庞映衬得更加精致小巧,水蓝色缎面的衣裙,光滑的质感与她冰雪般的肌肤融在了一起,叶礼融的眼神停留了在她细细的脖颈上,这让他心脏漏了一拍,视线一直移不开。 这么多年来,无论她怎么惹他,他都不舍得对她发脾气。 虽然,他非常的生气,他还是克制,还是无尽的包容,还是想要了解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耐着急躁的性子询问她,“那么多人,为什么非得跟他一起回来?” 相颜乖巧又诚实的回答道:“因为,他的司机和助理送几个领导们回市里了,所以我……” “你还挺关心他呢。”叶礼融突然阴阳怪气的,这个理由让他更生气了。 “我……”相颜气结,她本来很想好好跟他说话的。 他简直是恶人先告状,但是这一刻她的反应也很快,“你……你不是也很喜欢关心同事吗?” 叶礼融听完就皱起了眉,向她走近了些,俯身问她,“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平和,因为她刚才已经感到害怕了。 相颜又冷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为什么明知故问? 相颜懒得解释,轻放下了水杯,只说:“我累了,先上楼睡了。” “你要去哪?”叶礼融情难自禁,往她面前又走了一步,这一刻迫切的想要紧紧抱住她柔软的身体。 “我说我累了,我要回房间睡觉。”相颜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语气很任性。 叶礼融眼看着她从自己的面前离开,她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眼底流露出一股倦怠。 这一年来,他之所以敢冷战,就是笃定她爱他很多,但是今晚的她没有试图得到他的好感,甚至是完全无视了他。 难道,她真的看上了别人吗? 一想至此,叶礼融的理智就控制不住了,身体的反应抢先了。 他几步就追了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腕,相颜感觉自己被身后的一股力量拉扯,站在楼梯台阶上很不稳,只能顺势跌进了他怀里。 此刻,叶礼融看着她软嫩的脸颊,透出一股粉粉的红晕,只想用力把她摁在自己的怀里,抱得紧紧的,狠狠地吻她雪白的脖颈,再吻她的嘴唇,他的眼睑微微低垂着,他心底那一股躁动不安的感觉一瞬就蔓延开来,心跳砰砰的,很快很乱,需要她的爱抚。 他在等待,如果她的眼神里有一点点的回应,他就立刻做这一切。 相颜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的脸,她眼神迷离,都困极了,还要命令自己不准心软,每次总是他给一点好脸色,她就知足了。 正如在外人的眼中,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她高高在上,其实不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个男人心机非常重,会制造很多弱势的假象,导致她现在受了诸多委屈,都没有地方说理去。 相颜很蛮横的用力推开了他,然后,她重重的踩着台阶,直接跑上楼去了。 这一刻,叶礼融的心头猛地被谁揪住一紧,然后松开时闷闷发生着痛意,以前她就算怎么闹脾气,都没有这么拒绝过他的靠近。 他觉得,她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 第13章 望月 叶礼融整个人失落到了谷底,一向挺直背脊走路的他,此刻无精打采的勾着背,一个人闷闷不乐的走到楼上,走进了靠北的一间卧室。 去年的元旦,他们吵架了。 他们在一起11年,只争吵过这一次,而且吵得非常凶,然后他自作主张,从主卧搬来这间住。 进屋后,他解开了西装扣子,迅速扯开了衬衫的扣子,他身形优越,在卧室里走动的身影印在了窗户玻璃上,随手将领带丢到床上,行李箱踢到一边去,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一肚子气,坐在床边的一个独立沙发上,双手撑着额头,想平静下来思考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却平静不了。 夜已深了,叶礼融思绪却格外清醒,脑子里都是她的脸,她说过的话,她冰冷的表情。 他深知自己的妻子年轻貌美,但是她一直给足了他安全感,所以他从未担心过别的男人能够抢走她。 十一年了,他们之间从没有介入过任何人。 他第一次有了危机感,心脏一直重重的跳着,像在击鼓,怎么都平息不了。 只要一想到她有可能看上别的男人了,他就躁动难耐,就算她已经睡着了,也要把她扰醒,质问一个清楚。 叶礼融一走出房门,又失去勇气了,心里很忐忑不安,他害怕自己所担忧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他转身走进了书房,按亮了灯,书房靠东临湖,窗外是一片湖景,他的书房是一个极有意境的好地方。 他坐到椅子上,拿起以前读过的《坛经》,想要看一会儿静静心,可是他此刻身心空空的,跟失了魂似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索性又放下手里的书了。 叶礼融走到落地窗前,推开一面窗户,湖面的一阵土腥气吹进屋里,并带着一股寒冽,他一直注视着窗外,总感觉这平静黑暗的湖面要刮一阵狂风了。 今夜月色很浓,披在他的身上,他喜欢月光照在身上的感觉,但是更喜欢将她抱在怀里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立刻就下定了决心,关上书房的灯,又快步走到了她的卧房门口,想要跟她言明爱意,然后好好和解,因为长久以来的孤寂,快使他发疯了。 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提前来临了,心底的弦紧绷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 叶礼融深吸口气,将门把手往下一按,然后他又错愕的轻推了一下门,怎么打不开? 原来是她把房门反锁了,抬起手就想用力的敲门,可是,手又僵在那里,已经两点多了,实在不忍心吵醒她。 相颜一向睡眠浅,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房门被推了一声,平时这一点动静足以吵醒她,但是今晚她太累了,翻个身子,不安的轻哼了两声,又抱着枕头睡得可香甜了。 可是,屋外站着的人,早已心如刀绞了。 叶礼融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苦闷的叹息了一声,气鼓鼓地说:“你怎么还能睡得着啊?” 他浑身燥热着,感觉自己无处可去,只得轻步下楼,走进了一楼的浴室,淋了一场冷水澡。 正值春寒料峭的季节,从浴室走出来时,他的身上都冒着寒气,却还是没有冷静多少。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慢慢走到了一楼露台边,又在躺椅上坐了半天。 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抬头看着月亮,一直入神的望着,望着。 第14章 春晨 慵懒的春晨,窗帘还没有拉开,光线昏暗的卧房里,床上依偎着两具年轻的身体,两情缱绻。 相颜能够感觉到,他一直在静静的等她醒来,他的左手正温柔抚摸她柔美的背,她的后颈,这种感觉很舒服,但又很痒,所以她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 这时候,他又贴过来亲了亲她,浅浅的胡茬磨着她娇嫩的脸颊。 相颜被扰醒了,浓密的睫毛轻轻触动着肌肤,缓缓睁开眼睛后,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醒了啊?”叶礼融温柔的声音,嘴角微微漾开笑意,应该早已经醒了。 他一直在垂眸凝视着她,相颜脸红害羞,直往他怀里钻,又闭上了眼睛,然后装睡道:“……没醒。” “今早想吃什么?”叶礼融揽上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要抱她起床,她却不听话。 “不想吃,不饿。”相颜牢牢抱着他坚实精瘦的腰,生气的撒娇道:“你别动了……” 叶礼融见她闭着眼睛,靠在她的耳边轻轻笑了,鼻腔呼出温热的气息,“你可真懒啊。” “不懒……”相颜撒娇似的缩了一下小肩膀。 “那…再睡十分钟吧,我开始倒计时了啊……”说完,他却很不安分的吻上了她,从额头慢慢滑向鼻尖,最后落在她柔软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会儿贴下,一会儿又离开了,她怎么还睡得了。 这种时候,他还得意的贴着她的耳朵,用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问她,“现在醒了吗,宝贝?” 相颜微微睁眼,见到他动作很轻的撩开了她脖子上的长发,低头将薄唇轻轻落在她的锁骨上,这种感觉,又痒又酥麻,好像浑身都要发抖了。 相颜手抓紧了床单,身上的白色睡裙不知怎么就褪到了肩膀下,她的呼吸越来越急,因为怕他控制不住,心里又惦记着白天都有重要的工作,所以伸出小手抵着他结实的胸膛,想推开他一点,却被他用肩膀顶了回来,她不得已瘫软着接受这一切。 他滚烫的胸膛突然压了上来,两人吻得用力缠绵,身体健康的人,刚起床时嘴里也是清甜的,怎么都品尝不够,他有时候特别坏,尤其在她的爱欲被点燃时,喜欢戛然而止,弄得她意乱情迷的。 他也气喘吁吁的,深深打量她眼底的爱意,相颜生气了,闭着眼不看他,他靠在她的耳边,嗓音暗哑:“生气了是不是……晚上早点回来。” 相颜羞得别过脸去,他握住她手腕亲了亲,相颜无意间摸到了他的额角也渗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原来他也忍得难耐。 她心跳的很快,很喜欢他每天的早安一吻,喜欢这样依偎在他年轻健阔的身体里,喜欢被他强壮的力量包围着,呼吸着他身上的松木香气,这世间所有的幸福都比不上他。 思量之间,她的肉身忽然变得没有重量了,整个人都无比的轻盈自在,又来了,它居然在这个时候降临了。 这种奇妙的感觉一向很难捕捉到,只有待在他的身边时才能体验到,通常很短暂就消失了,稀有而珍贵,所以她一动不动的享受着。 该怎么形容呢,像是有一个温柔又强大的力量托举着她,轻轻的,没有用一点力气,却让她整个的灵魂快要漂浮起来,她似乎身处于璀璨无垠的星辰之间,这美妙的体验远远超出了肉体之欢。 相颜被包裹得晕晕沉沉,心里头一丝念头都没有了。 “怎么还没醒呀?”他温柔的声音灌满了她的双耳,痒极了。 “嗯……”相颜哼得好听极了,其实不想他说话,她还要继续体验那种美妙的感觉,但是更不想他离开自己,将两条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要他抱她起床,可是迟迟没有动静。 她胳膊一扑过去,身边竟是空空的。 相颜猛地睁开了双眼,身上紧裹着天鹅绒被子,缠得她透不过气来,心脏狂跳不止,不安的咚咚咚。 偌大的床上又是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不能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毕竟,婚后的每一个清晨都是如梦境那般甜喜度过的,就连睡梦中的她,也没有适应他为什么突然就转变了? 相颜脸色红润,一直捂着自己狂跳不止的胸口,恍然若失的看了一眼床头的小时钟,还没到闹铃时间。 经历一场梦境,让她感觉到一阵口渴舌燥。 她浑身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慢慢地披上了一件云蓝色的晨衣,站起身走到房门口,准备拉开房门时,却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将房门反锁上了,一桩悬案。 她快步跑下楼来,哪怕见一眼他,以解相思之苦,可是站在一楼,却怎么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餐桌上留了一张他手写的纸条,嘱咐她记得吃早餐,白粥和鸡蛋在电饭煲里热着,他已经上班去了。 第15章 女企业家 每一个工作日,相颜在九点半到达地下停车库,今天提前了半小时。 她穿黑色羊绒大衣,露出脚面的银色高跟鞋,从电梯走出后,优雅的穿过办公楼里的一条长走廊,所到之处,全是她的香气。 刚入春而已,天气还是很凉的,不过公司里的空调开得很暖,一走进来,阵阵暖意向她裹袭而来。 相颜是这家医疗科技公司的最大股东,也是老板。 这七年来,随着企业规模的不断扩张,她将邻近几间空置的办公室都租了下来,现在办公面积有四百平米,本部的员工有五六十位,不包括工厂和仓库。 前台接待许亚惠见到老板来了,立刻站起身来,“相总,早上好。” “早上好啊!”相颜一早就看到小美人儿,心情也变得美好。 许亚惠长得漂亮,是公司的门面,从21岁就来了公司,那时候,大学刚毕业也没什么钱打扮,穿着比较朴素,拿了几年不错的薪水,又深受老板的影响,现在每天都精心打扮才出门,今天穿一身深绿色羊毛开衫,搭配同色系的碎花半身裙,粉白的嫩脸,蜜粉色的嘴唇,披肩的长卷发,俨然一个都市俏佳人。 相颜踩着高跟鞋,来到了共享办公区域,白色明朗的装修风格,是她亲自选的,各个角落摆放着的绿植长得繁盛,在暖色的光照下,有一种天然的适配感。 这里安稳坐着二十几个员工,他们已经认真的投入了工作。 产品经理从茶水室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杯刚冲好的速溶咖啡,香味浓厚,迎面走过来时,朝她打了个招呼,“相总,早上好!” “早啊!” 相颜一路微笑,对待员工们的态度非常温和,她也很希望自己能像一阵透明的风一样吹进自己的办公室。 奈何员工们不会放过她,他们都太客气了,好像无意间打扰到一位员工吃早餐了,他鼓着腮帮子,一时间忘记咀嚼了,还脸红惊恐的望着她。 相颜微微笑,为此感到有些抱歉。 虽然她平时和颜悦色,但是员工们还是怕她,所以她一向在公司待的时间不多,上午姗姗来迟,中午吃过饭,经常就出去谈业务了,就为了让员工们在公司里度过的舒心一点。 这里的每一位员工都是她亲自面试进来的,他们不仅在明面上很尊敬她,在私底下还夸她人美心善,很为员工着想,从来不苛责任何一个人。 相颜太享受这种被捧高的感觉了,所以她只能将这个完美人设一直扮演下去。 所谓的岁月静好,那是因为有一个人在负重前行。 这个人就是财务总监韩智俊,员工们都在私底下议论说,他天天板着脸,太过于要求高效率啦,还不准别人出错,经常有一种要逼死人的态势。 他何尝想逼死员工呢,连老板也不放过。 相颜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韩智俊一听到她熟悉的高跟鞋声,就带着一堆“作业”来找她了。 每天,走进她办公室的第一个人,总是韩智俊。 韩智俊人如其名,有智慧有英俊,瘦瘦长长的身形,一身的运动服饰,新理了发,原本就长着一张俊俏稚嫩的脸孔,看上去更年轻了,刚过三十岁的他,就已经身价逾千万,从没有依靠过父母,是年轻人中的楷模。 “今天这么早就来了?”韩智俊关切的望着她,然后面露担忧的问道:“昨晚又没睡好吗?” 相颜捂着左脸,非常担忧的问道:“很明显吗?” “嗯,黑眼圈快要掉到下巴了。”韩智俊虽是面无表情的,却看了她好一会儿。 相颜失落的瘫在老板椅里,赶紧拿出抽屉里的小镜子照了照,自顾嘀咕道:“又是一对熊猫眼,哎!” “晚上早点睡。”韩智俊的语气听上去很不满。 “昨晚从星尘庄园赶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然后到一点多才睡着。”相颜语调哀弱,担忧地说道:“我可能是神经衰弱了,要不然怎么晚上睡不着,还醒的早呢?” 这一年多以来,韩智俊总能看到她流露出这般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也不自觉跟着情绪不安,关心地问:“你究竟有什么好愁的呢,公司的事情,不是还有我吗?” 相颜很感激的望向他,然后沉重的叹气说:“……不是公司的事情。” 韩智俊的关怀一向是适度的,所以没有再盘问了。 韩智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销售部的小秦,她说不想跑外地的业务了。” “为什么?”相颜将小镜子放进抽屉里,一谈到正事,颜值只能摆到一边。 “她本来就是女同志,常年在外确实辛苦,这段时间两个孩子都发烧了,家里什么事都离不开她。” “她在部门的业绩提成一向都是名列前茅的,为什么现在提这些?” “她想在本部谋一份闲职,工资低点都无所谓。” “民企哪有什么闲职啊,她不肯出去跑业务,都想留在本地,外地的市场怎么维护?” “她在这个行业的资历挺深,省内的医疗圈就这么大,她来公司也五年了,为公司贡献了不少业绩。”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所以去年她怀孕的时候,将她调回来养胎,现在还在哺乳期又提出这样的要求,永远都不会满足。”相颜生气的依靠在老板椅里。 “她希望能够接触招投标系统,有其他合适的职位的话,她也愿意尝试。” “她连投标文件都没写过,明明有自己擅长的领域,轻易就放弃了,难道不可惜吗?” “其实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想将精力转移到家庭上了,继续做销售,总归要应酬出差,她觉得分身乏术。” “做家庭主妇不比应酬出差更享受吧?”相颜叹了一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女人有了孩子,基本上就失去事业心了。” 韩智俊没有说话了,有些时候,相颜比他心软,有些时候,她也心很硬。 “我考虑一下,然后我亲自跟她谈。”她自己也是女人,更能体会女员工们的不易,当事业型的女人是不幸的。 韩智俊犹如放下重担,在处理世俗事物上,相颜永远都比他擅长,从不会有人背后议论她为人不好,这也是他们可以一同共事七年的原因。 “年初是离职潮,员工们也容易产生不同的心思,不要太在意。”韩智俊安慰她。 “我不会在意,公司里的人员来来往往都是正常情况,还有什么事吗?”相颜的脸上明显还有愁绪,因为她不想失去一名营销大将。 她不需要认真考虑,就知道秦芳宁不可能离职,去年她和丈夫换了新房,每月一万多的房贷,她的丈夫也是一个工薪阶层,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嗷嗷待哺,怎么可能轻易放得下这份优渥的薪资,她只是在施压,将不能解决的家庭矛盾抛给她这个做老板的了。 每天,她都要管理这些各怀心思的员工,很头疼。 相颜神色凝重之际,韩智俊又提了一句,“财务部再给我加一个人。” “你忙不过来了吗,五个人还不够你分配吗?”相颜头疼又厉害了。 “有些吃力,出纳不能离岗,有时还得外派两位到各个厂房和仓库盘点,月初账务处理不过来,最近还在做审计,今年还经常加班,眼看着到五月了,我们的繁忙期……” 韩智俊也停顿了,谁能做到完全不看老板的脸色呢? 没想到,她答应的很快,“那叫招吧,你让人事部发招聘信息。” 韩智俊见她同意了,也算了一桩事情,然后哄着她说:“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将这些费用报销单签完,最近高院长不是给你介绍了一个订单吗,我跟客户已经约定好合同内容,付款方式等等,你今天抽空过目一下,没问题就盖章了。”他经常这样给老板下任务,为了减轻她的负担,将单据在她面前平铺好了。 韩智俊见她还是有些不开心,像哄孩子似的,“你慢慢看,不着急的。” “你全都仔细看过了吗?”相颜只是在想着怎么偷懒。 “我已经批过字了,不过你也得仔细看,回头我将钱打出去了,你又说没有印象。” “我为什么这么信任你呢,你把我的钱全部转完了,我都不知道。” “你的钱在你私人账户上,这些都是公司的钱!”韩智俊一板一眼的教育老板,又说:“短信提醒你平时都不看吗?” “有时也忘了看啊,有你在我还怕什么?”相颜不停的哀叹,“这么多得签到什么时候?” “你要是不想签字,就雇一位职业经理替你签字,替你经营公司,你好专心业务方面的事情,也算是为了以后扩张规模,提前做准备。” “我们这家公司也不算多小,再扩张规模,我就没有时间好好生活了。”相颜一向很清醒。 近几年与生物医疗有关的行业前景都不错,她的企业家朋友们经常给她介绍客户,主动找上门的订单也是常有的。 去年,公司的年产值已经有五六个亿了,听闻近几年宏观经济形势将有转变,还要考虑重新规划产业布局,她确实想过找一个管理高手回来,因为她的管理水平已经追不上企业的快速发展了。 这几年,虽然企业赚到了一些利润,但是心里也有过担忧。 有时候,她也在饭局上听到其他老板们讨论税收问题,他们还被关进小黑屋审问过,一听都让人恐慌,还好她没有面临过这样的困境,多亏了韩智俊一直在财务上把控的很严谨。 她一向对于销售部和市场部的态度也比较放任,如今也想要控制企业规模了,因为她没有在研发上投入太多资金,没有好产品,总归是没有底气的。 “我还有事要忙。”韩智俊已经站起身了。 他一天到晚都很忙碌,比谁都忙,而她作为老板,却看起来很游手好闲。 “你就走啦?”相颜抬头看他。 近期因为工作繁忙,韩智俊的额头上冒出了一颗红红的青春痘,倒是比平时可爱了几分,不过眼圈发红,状态看上去不佳。 他运动裤的款式独特时髦,如果晚上不加班就直接去健身房了,他的状态令相颜十分羡慕,永远都是不悲不喜,十八岁的少年模样。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一向沉稳的韩智俊,突然露出紧张的神色,因为她一直盯着他的裤子看。 “我在看,你究竟买了多少条运动裤啊?”相颜疑惑的歪着脖子,手指抵着下巴,很好奇的问道,她只是在欣赏他的穿搭风格。 “无聊!”韩智俊板脸说道。 “我才觉得你无聊呢,永远一成不变的衣着,不苟言笑,除了工作,没有私生活。” 韩智俊被气笑了,质问她,“我的私生活很丰富啊,你怎么知道我无聊?” 相颜很惊讶,一对大眼睛眨巴着,一脸八卦的问道:“丰富?难道是我小看你了吗?” “我看你真是太无聊了,我还得给你找点事做!”私下无人时,韩智俊对她的语气更像是朋友关系。 相颜突然紧张了,才一本正经道:“我不无聊的,这些单子够我忙一天了。” “我忙去了。”韩智俊会心一笑。 临离开她办公室时,他的目光又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这么多年了,相颜还是看不懂他的内心世界,每次想要窥探他的想法,他就会打住,找借口逃离,让人猜不透。 相颜一直非常的信赖韩智俊,因为他工作能力极强,一个人可以做十个人的工作量,还能完成的尽善尽美。 九年前,他从重点财经院校毕业,天之骄子,在一家同行业的上市公司待了将近两年后,听从父母意见,回到家乡城市发展,所以递交了辞呈。 以他的条件,简历不应该投进她这样的初创型企业,他反正说,当时是他手误投错了。 相颜一看到他的简历时,非常的惊喜,立刻给他拨过去电话。 他曾经这样笑着跟她说的,“你那客套专业的语气,我还以为是一家国企给我打了面试邀请的电话呢,所以才爽快答应了面试邀请。” “那当然啦,我可是向国企的人虚心请教了。”相颜很是得意,都是叶礼融教她的话术。 相颜一直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答应留下来,后来好奇的问过他。 他说:“我看你做事情有板有眼的,讲话声音又动听,那么诚心的给我打了好多通电话,让人不好意思拒绝。” 这家企业的创立很不容易,相颜从他身上得到了第一份信任。 初期,韩智俊身兼数职,业务也去谈,任劳任怨,却从不邀功。 如今,企业的规模远远超出他们一开始的预期,这家公司有他一半以上的功劳,而且根本离不开他,感激的话并没有什么大用,相颜给了他百分之十的股份,他欣然接受,这是他应得的。 相颜收回了思绪,像批作业似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只虚晃一眼,也懒得认真看了。 韩智俊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文件,一坐下就忙起来了。 每天他都像一个陀螺般争分夺秒的做事,谁叫他心甘情愿的摊上了一个不爱管事的老板呢? 这时候,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敲响,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口,说:“请进。” 销售部的秦芳宁身穿一身黑色的针织裙,身材玲珑有致,齐肩的卷发,她没有化妆,两边的脸颊上有一些淡淡的雀斑,牙齿白净整洁,是一个很有韵味的美丽女人。 韩智俊微微颔首示意她,并说:“请坐。” 秦芳宁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一脸紧张和焦虑,直奔主题问:“韩总,相总怎么说呀?” “她听完很不高兴,相总和我的意见一致,认为你放弃现在的岗位是欠缺考虑的。”韩智俊如实告知。 “那……相总还说什么了吗?”秦芳宁很紧张的双手握着,表情也不自然。 韩智俊轻轻叹气,“她说考虑一下,再亲自找你谈谈。” “知道了,谢谢您,韩总。” 韩智俊面露难色,但又很惜才,温柔地说:“你自己也慎重考虑一下,相总还是很重视你的,她非常不希望你离开公司。” “我不会离开公司的,我几乎可以预见到,我将来再也碰不到像你们这么好的领导了。” 韩智俊虽面无表情,但语气却稍显抱歉,“你先回去忙工作吧。” “好的,韩总。” 韩智俊一向言语冷漠,心肠却是热的,他一直在默默守护着每一个员工,所以员工们一旦遇到棘手问题,总是第一个想到找他求救。 秦芳宁以前没什么事业心,念完中专没多久,就遇到了一个名校毕业的男朋友,两人恋爱几年就步入了婚姻,28岁时有了第一个孩子。 她原来在一家大公司的档案室里做事,后来被优化裁员,学历不高,又没有一技傍身,难以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家带了两年孩子,总跟婆婆闹矛盾,也是阴差阳错的进了这家公司,在32岁时入了销售这一行。 一个柔弱女性当了母亲以后,身上总有一股不畏艰苦的狠劲,让人敬佩。 她做事情非常细致,花了一年时间,统计了整个市区所有公立医院、私立医院,以及乡镇卫生院的采购信息,几乎天天都是带着设备采购建议书,到处在拜访客户,被摔门,被恶语相向都是家常便饭,看尽了无数人的坏脸色。 但是,凭借着她的真诚与努力,她这几年的业务做的相当不错。 秦芳宁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办公室,一言不发的坐到了自己的办公座位上,身旁的小同事褚园园立即关怀道:“秦姐,相总怎么说啊?” 秦芳宁失落的摇了摇头,已经不想多言,“我已经37岁了,没有一技之长,离开这家公司,工作很难找。” “那怎么办呢?”大家也都替她发愁,似乎一并担忧起了自己的未来。 “只能当一段时间的全职太太了,还能怎么办?” “那你老公每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啊?” “四千。” “两个孩子,还有公婆,四千够做什么呀?” “他工资到手也就一万多,房贷一直都是他在还的,他一向省吃俭用,几乎没什么零花钱。” “既然有公婆在,让他们带就是了,毕竟是亲孙子,怎么会不上心?” “我老公工作比我还忙,公公常年在工地上干活,婆婆连一个字都不识,让她带孩子,总归是有欠缺,我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发展,忽视两个孩子的教育。” “你老公现在挣钱也不如你啊!” “但是,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你有没有想过,你也可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呢?” 秦芳宁满脸愁容的坐在位置上,扶着额头不愿说话,鸡丝油茶放在一边都凉透了,她也不想吃了。 她对于丈夫的依赖与崇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我学历没有他高,工作经验和职业前途也没有他好,我一向是不如他的,他也经常说,我除了销售,什么都不会。” “为什么瞧不起我们销售啊,你让他来做两天试试,他这明显是pua你。”褚园园生气地说道,她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她还拥有着一张漂亮的圆脸。 秦芳宁叹气说:“听天由命吧,我五年前比现在的处境可绝望多了,或许也有绝处逢生。” “所谓绝处逢生,也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这不是你以前告诉我的吗?” 秦芳宁颤抖着叹气,说:“相总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在她与家庭之间,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取舍。” 褚园园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秦姐,你人漂亮,会赚钱,什么都好,就是把家庭和男人看得太重了。” “你还未婚,永远不能体会我此刻的难处,我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啊!” 第16章 忙碌的她 每个周五的下午都开例会,而每周例会都是批斗大会。 会议桌中间摆着一对奇石摆件,以及一株生机勃勃的发财树盆栽,五米长的会议桌边上都围着坐满了。 他们公司的管理层整体偏年轻化,都是三十来岁,所有人面目严肃,连只言片语都不敢说,这紧张的氛围一时间使得会议室里的氧气都不够用了。 相颜最后走进会议室里,手里拿着钢笔和一个黑色皮质笔记本,她将红色保温杯放下,然后在老位置坐下,而韩智俊一向坐在她右边的位置,虽然他们都很年轻,却不缺气场。 这七年,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大场面,充足的阅历让他们成为了出类拔萃的企业经营者。 依旧是老样子,部门经理一个个发言,先阐述这一周的工作成绩以及遇到的问题。 相颜仔仔细细的在黑色笔记本上记录下各个部门所反映的工作难点,有些问题,她当场采纳了合理的对策,有些问题,她说思考后,或者私下进行讨论,然后再做定夺。 然后,她又开始点名批评了,“一季度眼看着就要过去了,你们市场部的新签合同额相比同期,下降得明显,想过什么原因吗?” 市场部经理回答说:“相总,今年集采政策的发布,和各主管部门所做的关系,可能都要重新定义了,整个行业的利润也大幅度缩减了,我觉得家庭高端医疗,才是我们行业将来发展的大趋势。” “你接着说。”相颜看上去对这个话题挺有兴趣的。 市场部经理依旧言之凿凿,完全没有恐惧被领导批评的感觉,“比如陪诊医疗,做服务方向,医美器械和家庭器械的市场庞大,我建议可以重新定位一下我们公司的发展方向——” 相颜很少打断别人说话,今天却直接反问:“今年市场难做,投标难中,这么快就想着改变发展方向了,我们去做这个方向又有哪些方面的依据呢?” “相总,就算中标率低,我们也会坚持,最近部门天天都在加班,昨晚我也是加班到凌晨三点……”市场部经理这么说不是为了邀功,毕竟在职场,老板都是只看结果的,要不然累死了也没用。 “相总,我只是觉得公司可以再拓宽一下发展方向,至于怎么走,肯定是您比我更有高见。” 相颜一直都知道,有些员工比她的野心更大,而且还觉得比她有能耐,管理住这些稍年长的男人们是很不容易的,他们并不是真心服她,但是她之所以有如今的成绩,都是她的步调稳,不是耳根子软的人。 相颜转过头去问:“研发部有什么建议吗?” 研发部经理突然被点名,显得有些局促,想了想答道:“我感觉压力有点大,但是不失为一个发展契机,这个市场规则一直都是,不进则退。” “如果你们对公司的未来发展有什么新想法,都可以私底下找我谈,畅所欲言没关系,但是要切合实际。”相颜笑得沉稳,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一向格局大,只要是为了企业好,她从不会觉得自己被拂了面子。 眼看着该生产部汇报了,相颜主动问起,“上午生产线给我打电话了,说不能如期完成订单,现在都解决好了吗?” “相总,现在情况是这样的,我上午找了几个同行的代理商,都跟我抱怨说,今年的利润直接下降了80%,按照他们所提供的价格,我想您一定不能接受的,我只好先联系了我们经常合作的厂家,但是到现在也没有明确给我答复,我心里也焦急万分的……” 员工们都隐约听说过她有父亲这个大靠山,一有问题他们就首先想到了她父亲那边,比她先投靠了。 相颜没有给他回复,所以会议室里突然鸦雀无声,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她慢慢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说:“你们总喜欢把问题抛给我,是想让我帮你们解决吗?” 虽然她说话时的语调在尽量克制,还是能够感觉到她已经在发脾气了,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情况,今天的会议中已经出现了三次,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都隐约察觉到了她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后面的发言者,也都变得言简意赅了。 五点钟,会议终于接近尾声了。 相颜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银色镶钻的手表,面无表情的说:“还没汇报的,长话短说,我们不拖堂啊。” 满会议室的员工们配合般笑了笑,手心都捏了一把冷汗。 相颜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她的脸色疲惫,紧皱着眉头,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没耽误多久,就离开公司了。 晚上六点半还有一个重要的应酬,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商场里,电梯门开了。 相颜率先迈着步子走出了电梯,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因此步伐显得有些快,黑玉般的长发在她身后频频波动,她美得仿佛一道迷人的风景。 相颜走进了一家日料店,在包间门口,相颜面朝朋友们微笑,大家招呼她赶紧进来,等候她多时了。 她不喜欢这样脱鞋进去就餐,但是今晚要认识一位重要的新客户。 相颜动作轻盈的跪坐下来,将靛蓝色的爱马仕铂金包放于身后,压了一下耳边的秀发,有人已经开始为她斟上了清酒。 晚上避免不了要小酌一番,很久没有喝酒了。 一到这种场合,相颜就会一换冷漠的脸庞,对众人微笑,开始寒暄叙旧,热情周到的让所有人都喜欢她。 整个饭局,相颜一句也没提到生意上的事情,都是陪着他们聊一些有趣的家常。 虽然相颜还很年轻,但是她从小就很会察言观色,她本身也是一个成功的销售人才,如何将谈话引向别人喜欢的话题上,对她而言太容易了。 饭后,相颜先送客户们离开。 他们一行人进了地下车库,也渐渐提到了新开分院的事情,相颜也是三两句的接话,并没有刻意的展开销售。 “小相啊,你给靳主任详细说说那个新设备,他们新院正好需要几台。”高院长比她还着急,她就职于一家妇科医院,是相颜的老客户了。 其实与相颜合作过的,很多都成了她的贵人。 因为晚上在饭桌上聊得熟络了,相颜倒有点不好意思谈生意了。 她微笑了一下,才说:“靳主任,我们产品的质量和服务请您放心,售后方面的服务也一直很有优势,这个新产品的性能提升了,所以价格相比之前王院那时候是高了些,但是在使用时可以提高很多的工作效率。” 靳主任认真听着,虽然他已经不年轻,但是身材维持的很好,走路时姿态挺拔有力,是一个很稳重的男性。 “现在市场更新迭代太快了,器械的效益性要跟得上,与低值器械不同,超过百万以上的订单,一般都是要做计划的,现在我们医院的集采越来越规范了,后续也都是要走程序的。”靳主任说话时抑扬顿挫,有些像是在会议中,让人生畏。 “靳主任,我很明白,现在医院的集采门槛都高不可攀了,尤其是高值设备,但是我个人觉得,市场越来越规范,对我们而言,也都是好事。” 靳主任微笑着点了点头,赞扬道:“他们都说你做事情一向踏实,今天与你聊了这么多,我对你挺放心的。” 叶礼融总教她做每一件事情都要踏实,也要遵守好社会规则,他以前总是不厌其烦的叮嘱,所以她现在已经把这些刻进了骨子里。 “靳主任,我很高兴能得到您的认可,今天虽与您初次见面,却倍感亲切,也学习到了很多,希望以后还能够有更多向您学习的机会。” 靳主任很欣慰的笑了,伸手与她握了握,很有力量感,手心柔软温暖,相颜也很喜欢这种仪式感,显得很平等。 每次遇到正直的人,她内心都产生一种强烈的喜悦,然后亲自将他送到车前。 “高院长,下次等您有空,换我邀请您,我还想邀请靳主任和其他几位领导,一起去我同学新开的度假村休息两天。” “在什么位置,不会是星尘庄园吧?” “高院长您听说过呀?”相颜微笑着问道。 “我偶然听到医院里的小年轻们谈论过,说是集全了休闲娱乐养生,还有一个骑马场,很适合带孩子去体验,也不知道是不是虚假宣传,我们这个城市啊,周末连一个好玩的去处都难觅啊。” 相颜总能听到类似的抱怨,所以忍不住笑了,说:“我个人感觉还是不错的,过两周天气暖和了,花也都开了,正是春游的好时光,大人们打打羽毛球啊,泡泡温泉,还有亲子活动的场所,小朋友们也会喜欢的,那边的菜肴都是新鲜有机的,还可以采摘一些带回来,老朋友们聚在一起,到时候一定很热闹。” “你这么熟悉,是去玩过了吗?”靳主任显然已经被说动了,神情愉悦。 “是,他们昨天才正式开业,我……”相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受邀去剪彩了。” “老靳啊,你们开的不是整形美容医院吗,我觉得也得找小相去剪彩吧,她真是我唯一见过的真正的美人儿啊!” “高院长,您经常夸的我都无地自容了,我就是普通长相而已。”相颜脸微红,谦虚道。 然后,她又趁势组好局了,微笑着与大家说:“那就这么说定了,那么由我来制定出一个完美的周末度假计划。” “相总安排的事情,自然是最周到体贴的。”高院长问道。 一行人被她哄得开心极了,聊得不愿分开。 另有医院的其他领导询问:“相总啊,这一回总能叫上您爱人一起了吧,咱们认识都两年了,什么时候能够见上您爱人一眼,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样的好男人?” 相颜浅浅的笑,“他呀,就是一个书呆子。” “书呆子,多么甜蜜的称呼啊!” 高院长阻止道:“你别打坏主意啊,相总的爱人是又帅又有才华,他们俩的感情好着呢!” “不敢不敢,纯属好奇。” “几位领导可别取笑我了。”相颜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阻止这个话题了,以前是保护他,现在是完全叫不动他。 他们一边等着代驾,一边愉快的聊着,高院长一直陪着她将所有的领导朋友们都送到了车上。 最后也只剩她们俩了,相颜发自真心的说道:“高院长,真是太感谢您了,帮助我太多了。” “咱们都认识五六年了,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也是信任你才把你介绍给老同学,反正这些器材确实都需要购进,他们也是从价格和服务之中择优,也不是一顿饭就轻易定下的。” “这些我都明白的。”相颜从包里拿了一份牛皮纸信封,里面是满满一沓的火锅券,然后轻声说:“您上次说火锅店味道不错,我特意让家里又送了些过来……” 这些火锅券是特意定制的,每张面值是五百元,公婆一直很宠她,也很支持她的事业。 “这……怎么好意思呢?”高院长推脱的彻底,“咱们不能老是这样子。” 相颜有些生气道:“您也说我们相处多年的好朋友了,这只是我们私人关系好而已,我家小外甥女儿不是最喜欢吃烤肉了吗?” “她确实是喜欢的不得了,还跟同学们说你家的烤肉唇齿留香,偶尔吃上一顿都幸福死了。” 相颜笑了,“只要小孩子喜欢就好。” “去年不是读寄宿了吗,每两周接回家一次,上个星期刚坐车上,就吵着让我带她去吃火锅吃烤肉,那天我们去的时候,客人们都排到电梯口了,你们家就这一个火锅店每年都挣好多钱吧,还开了那么多家私房菜馆。” “这些都是婆家的生意,叶和我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家里的生意也从来都不过问的,您什么时候再去的话,我打电话给您订包厢。”相颜每次提到他时,言语间总是温柔,而且充满了爱意。 “那真是太好了,有劳你了!但是,这些就免了。”高院长还是不肯收。 相颜反感拉拉扯扯,带着撒娇的口吻说:“我可要生气了呢。” 高院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感慨万千的说道:“相颜啊,同为女人不得不说,你真真是命太好了!” 以前,相颜尚且承担得起这一份赞誉,现在的她只能低头苦笑一下。 总不能逢人就说自己的丈夫爱上别的女人了,因为所有认识他们夫妻俩的人,都觉得他是一个绝世好男人,对她情深不移,说了也没有人相信。 第17章 周亦心 相颜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半了。 客厅的灯亮着,她将自己的车钥匙轻轻放在他的车钥匙旁边,换上了一双粉色的绒拖鞋。 她走路时不敢太重,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客厅里,将黑色大衣搁在胳膊上,一抬头就看到了叶礼融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像在看,又不像在看。 虽然家里灯火通明,却又死气沉沉的,相颜能感觉到他周身密布着阴云,应该又在生气了。 叶礼融抬眸看了她一眼,因为昨晚被她拒绝了,还在生气着。 相颜也望着他,想起早上的那场梦,一直都分不清真假,心理上对他也有了一丝眷恋,而他仿佛见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又垂眸继续看他的书。 昨晚一夜,叶礼融在一楼露台吹了半夜的冷风,回到卧室后还是气得没睡着过一秒钟,白天一堆工作缠身,心里也总惦念着她,一下班就迫不及待的回家守着,她迟迟不回来,他又害怕她和别人约会去了,一颗悬着的心,上上下下的。 此刻见到她,终于是落定了。 相颜见他穿得整整齐齐的,平时他习惯回家后就换衣服,再看一眼厨房的灯暗着,他应该都没有做饭给自己吃。 相颜走到他跟前,轻声关心道:“你吃晚饭了吗?” 叶礼融没回答,仿佛没听到。 “你饿不饿呀,我给你煮碗面?”相颜依旧很温柔,放下了大衣和包,其实她的厨艺一塌糊涂,有时候连面条都煮不熟。 他依旧不说话,她的关心还是不够抚平他所受到的伤害。 相颜已经没有耐心了。 这一年来,他经常这样不理人,无缘无故的不理人。 相颜自知理亏,因为她应酬晚归又触到了他的底线,她只好先低头,朝他走近了一点,又耐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啊?” 叶礼融没看她,只是平静地翻了一页书,没好气的问道:“又喝了多少酒?” “一点点……”相颜充满负疚感,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他们早就向医生咨询过,备孕的话,夫妻俩三个月以上不能饮酒,他一直在好好遵守着,她从来就做不到。 相颜也不知说什么了,叶礼融抬起脸,一副对她失望透顶的模样,好像不愿意再管她了。 结婚七年了,他似乎已经不愿意等待了。 相颜心累得很,为了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她必须牺牲掉一些健康和时间,他只知道她经常晚归,却又不真正理解她,做企业,总有推不掉的应酬。 他想要一个温顺听话的妻子,他想要每晚在家里给小孩子辅导作业,而她窝在身旁,做什么都好,不做什么也好,他喜欢那样的生活,而她暂时给不了。 她永远不可能只在家里相夫教子,婚前他也同意她出去工作,婚后他一直很支持她拥有自己的事业,也不知为何,他突然变得不能包容了。 罢了,他之所以这样冷冷冰冰的,还不是他早有了更好的人选,有另一个女人可以为他做到这些,所以他才处处感到不满。 叶礼融眼眸里有许多错杂的情绪在翻滚,却一直忍着没有发怒,仅一次争吵,让他们之间隔阂了一年多,再吵就要散了,他努力克制着,就算生气的心脏快爆炸了,也绝不再主动引起战火。 “你要是还没吃,就自己煮碗面吧,我很累了。”相颜又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大衣和包,也不愿意再待在这里被冷落了,直接上楼去了。 成年人的世界都是自顾不暇的,且分身乏术的,只有很爱很爱一个人,才会时时刻刻去体谅他,才能够永永远远站在他的角度理解他。 相颜不是不爱他了,只不过晚上和高院长一行人见了面,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应对了一切棘手的事情,已经让她精疲力竭了。 相颜扶着楼梯的栏杆,走得很慢,上楼都没有力气了,听到了他的动静,她的脚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忍不住朝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落寞的身影,脚步慢慢的,朝院子里走去,然后相颜听到了两声打火机的声音,她从没亲眼见过他抽烟的样子。 相颜眼眶湿湿的,一看到他,她就变得脆弱不堪,不像在外面那么的坚强了。 他们之间是如此亲密的爱人啊,他们曾经爱到不能没有彼此,最后却到了如此不可交流的地步,就连相互耐心的沟通几句都不愿意了。 他们互相冷漠着,互相伤害着,却又不舍得离开彼此,好似不耗掉最后一分爱,都不甘心走到最坏的那个结局。 同时,他们又都期待着,某天一睁开眼睛,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他们又回到以前甜甜蜜蜜的日子,就像从没产生过隔阂。 因此,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将来究竟会怎么样? 周末,叶礼融仍然忙得不可开交,要连开两天的会。 趁着年初好时节,集团公司组织了一场空前隆重的会议,将职工代表大会与年度工作会议合并召开了。 偌大的会场里,气氛紧张而又严肃,没有人交谈。 主席台上依次稳坐着三排领导们,今天参会的除了所有的董事,及各股份公司和子分公司的领导班子,就是部分优秀职工代表了。集团的业务广泛,项目遍布海内外,员工众多,能够有幸参会的只有三百来人。 所有人都面目严肃,正襟危坐着,除了统一着黑色西装之外,台上的电子大屏幕,会议桌布,地毯都是大红色的,喜庆却又是庄重的。 周亦心站在会场的最后面,她穿着统一发放的黑色西装,熨烫的服帖,因为从小练习民族舞,任何时候都是背直直的,气质出众。 她的目光注视着台上的他,叶礼融在提笔做会议笔记,他身上总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周正的长相,古代才子般温文尔雅的气质。 周亦心很以他为豪,虽然她只是他的倾慕者之一。 他这么年轻就坐在台上的第三排了,周亦心不愿想起自己,她有幸出现在这里,只是来做礼仪工作的,今天会议的后半场,由她跟行政部门的两位女同事将证书和奖牌送到台上。 她身旁的一个男同事关怀的问她,“累了么,要不到里间去休息一下?” 周亦心摇了摇头,“还好。” 这时候,综合办公室的谭主任走了过来,他气色很好,面目端正而有威严,在周亦心的印象里,集团的领导们就没有一个气场不强大的。 谭主任对部门下属们又叮嘱了一遍,“隔半个小时以上,就要添茶水了,不要等提醒。” 综合办公室的几位同事都应道:“明白了,谭主任。” “这次我去吧。”周亦心主动请缨,其实她不用做这些,但是她有私心。 身旁的同事耐心教了周亦心一遍,“你从第一排开始,站在会议桌的右侧,他们都会将水杯递过来,倒七八分满即可。” 然后,周亦心主动提着保温水瓶,朝着大会场中央走去,她有171,穿上五厘米的细高跟,更亭亭玉立了。 她五官清纯,也极为青春,柔丝般长发束了起来,浅淡的弯眉之下,一对琉璃色的双瞳,天鹅般白皙的脖颈,她的仪态很美,般般入画,身处乌压压的男性之中,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她。 叶礼融也朝她看了过来,他们对视了。 周亦心总是忍不住看向他,因此,无论他何时朝她看过来,他们都会对视上。 他双眸如湖水般清澈,深邃却带有一丝复杂的情感,就算是戴着眼镜也被她看清楚了。周亦心有些得意,她借调回来才一个星期,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相视,他也没有丝毫回避,周亦心一阵欢愉,潮涌般的思念推动着她的情绪,她感觉自己脸红了,努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向他微笑。 主席台上,董事长开始发言了,周亦心收敛了自己的荒唐,开始完成她自己的工作。 周亦心也留意听起会议内容,本年度的工作计划都是围绕高质量发展和深化改革精神,那些宏观而远大的经营方针,她并不懂,每一次国家发布的政策,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她不会独立解读出其中的含义,要听不同人的解析,才能正确意会。 出校门以后,才发现个人认知上的差异,永远也无法弥补,除非有人愿意手把手教她一阵子,或许她还能有所提高。 周亦心只关心与自己相关的,听到了董事长在会议中强调了精简机构人员。 自回到集团以后,她确实听闻隔壁办公室最近开除了两个新人,对外只说是不符合岗位要求,做事不认真之类的,这在以前这种情况是不多见的。 周亦心开始担心起自己将来的命运了。 会议中途,周亦心又被临时安排为主席台上的领导们续了一次茶水,走到他面前时,叶礼融没看她,只是轻抬了一下手背,示意她不用倒了。 周亦心松了一口气,她正愁自己会手抖出丑。 后来,她就一直站在主席台下右侧的位置,她莫名喜欢站在这儿,因为离他近,他向来是一个小心谨慎爱惜名誉的男人。 因此,他们之间再无眼神上的接触了。 周亦心又失落起来,“他不会已经忘记我了吧?”所有与他有关的细枝末节,她都会胡思乱想一番。 她不敢离开半步,一直在等待着他发言,他汇报年度工作计划时,言语徐徐有力,内容简练而又有深意,他的眼神里有着雄心壮志,从台下看着他说话,真是与他一样浑身充满了力量。 周亦心一字一句都听得仔细,有关他的事情,她都想了解。 会议在六点钟准时结束了。 散会时,这几百人一时很难疏散,电梯口堵满了,大家都在热情讨论着,得到了奖章之后,自然很高兴。 周亦心见状,又返回会场,帮忙整理桌椅,打扫卫生,将会场恢复原样。 六点半,她才离开了会场,按了电梯,电梯慢慢吞吞的上来了,她走了进去。 电梯门在28层打开了,董事长站在电梯外面,正在说话,叶礼融在旁倾耳听着,另外还有一位副总,周亦心瞳孔骤然一紧,瞪圆了一对大眼睛,顿时变得惊慌了起来。 从他们之间的谈话,晚上应该是一起出去聚餐,因为一些工作耽搁了。 周亦心自觉走到电梯按钮旁,控制着电梯门的按钮,然后悄悄按灭了25层的按钮,改成了1层。 “董事长好,郑总好,叶经理好。”周亦心毕恭毕敬的打了招呼,虽然在工作上,她跟这几位领导没有任何交集,但是不打招呼肯定是不礼貌的。 一踏进电梯里,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牛奶清香,是周亦心衣服上滞留的香气,年轻女孩的身上总是香香的,让人心旷神怡。 董事长皮肤很白,下巴有一颗不小的痣,身量不算高,不戴眼镜,穿着藏蓝色的行政外套,据她观察,季节冷时他都穿这一件,也很符合他的身份。 董事长一向很严肃,身上有一种强烈的威压感,让人不敢靠近,但是听闻他私底下很和蔼可亲,为人处事有些江湖气,很正派的领导。 周亦心没想到传闻是真的,因为董事长居然用关怀年轻人的语气问道:“小周回来多久了,都还适应吗?” 三月初,应政策要求,所有借调人员都要返回原单位,领导们肯定也都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周亦心没想到董事长居然认识她,还知道她的名字,而且还主动关心她。 周亦心感到受宠若惊,侧过身面对董事长,然后露出甜甜的微笑,“很适应,领导和同事们都很关心我的工作和生活。” 虽然,她连周末都被困住做礼仪小姐,手头还有一堆本职工作等着,下周她肯定要天天晚上加班了。 现今,周亦心成长了很多,不再是不愿开口的职场小白了,她懂得热情发言,只有跟领导们处好关系,成为一个可塑之才,将来才能名正言顺的受到叶礼融的照顾,自己的路,自己铺。 董事长又微笑说道:“我听说,你在甲方那边表现得不错啊,连国庆节期间都在岗位上加班,还夸你做事情认真,都不舍得放你回来了。” 周亦心既紧张,又不想把话落在地上,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她看着董事长,微笑着说道:“谢谢董事长对我的认可,这都要感谢在集团的时候,领导们栽培的好,这才给了我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董事长听后就笑了起来,跟身旁的两人说道:“以后我们招聘新员工啊,就招像小周这样性格活泼的,知道了吗?” 叶礼融点了下头,他难得的也笑了,周亦心特意观察了他的表情。 领导们心情都还不错,仅活泼是不够的,周亦心长得漂亮,工作能力突出,年轻又很有活力,自然招人喜欢。 因为这几句有分量的称赞被他听到了,周亦心感到欣喜若狂,过去一年多的辛苦付出全都值得了。 董事长又问:“小周啊,祁局回北京以后,你们近期可有联系啊?” 周亦心一愣,心里咯噔了一下,真的慌了神,假装镇定的回复道:“董事长,您说笑了,我这样的级别,哪能跟祁局联系上呢?” 周亦心迅速撇清了关系,原来都是托那个人的福啊,否则董事长哪知道她这么一个小人物呢? “工作之余,也要主动跟领导多联络。”董事长说得很直白了,难得愿意点拨一个木讷的小姑娘。 “好的,我知道了。”周亦心面红耳赤,全身都冒出一阵阵细汗了,她轻轻咬了下嘴唇,不知道叶礼融听到了究竟会怎么想。 原本见到他一面,可以高兴好几天,可是她偏不满足,还是偷偷朝电梯角落里的他看了一眼,他清俊的眉眼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更没有看她。 周亦心转过身来,面对着电梯门,眼睛里泛着淡淡的水色,然后低下了头。 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都被他一个冷淡的表情给熄灭了,只沉默了一会儿,电梯已经到了一楼。 周亦心又是毕恭毕敬地说道:“我先回去了,董事长再见,领导们再见。” 离开电梯前,周亦心都没有听到他们的一点回应。 既然已经到了一楼,就直接回家了,当了一天的服务生,她累得要死。 集团借调员工到上级单位,也是为了业务上的需要,对她的职业发展算是一种隐形的牺牲,当然也不全是,都看个人的把握,比如她出去后,就带了这么一个“绯闻”回来。 这么一件小事怎么还能传到集团大领导们的耳朵里了,真是令人费解,只能说,职场中人真是无聊透顶了。 不过,董事长的教诲她并不会听。 在她借调的时候,认识了他们口中的祁局,比她年长好几岁,在北京定居,工作关系也在北京,他们在工作上有过短暂的接触,周亦心自认为是工作认真,给人留下了好印象,要不然只是见过两次面,他怎么会说喜欢她呢? 周亦心又惊又忧,很钦佩他的勇气。 自走出校门后,没有一个男人坚定的对她表白过,向她试探过的男人不少,总是态度轻浮的试探,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饭吧? 如果她拒绝的话,他们可能还约她看一场电影,拒绝三两次后,他们就去找别人了,谈不上有诚意。 这位祁局不一样,不仅在公开的场合表扬她的工作态度,私下也很照顾她,有次在单位加班到了十点多,他亲自送她回家了,她所居住的小区环境破旧,他却没有被她贫困的家境所吓到。 其实,他长相端正,品行正直,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就是个子与她差不多高,她对男人的身高有执念,可惜她从小到大就没认识过多少高个子的男人,所以心里总隐隐感觉到,将来嫁不了高大的男人。 她最好的朋友若梦也说,别急着拒绝,似乎这是一个难得降临的改变命运的好机会,就连一向性格孤傲的母亲,也苦口婆心的劝过她,“看人不能光看外在,如果你肯屈就,这一生可以说是无忧无虑了。” “您也知道我要屈就了?” 罗素芳告诉女儿,“他年纪比你大几岁,正好可以照顾你,这样好出身的人,还愿意讲究眼缘,如此慎重的对待婚姻,也是不多见了。” “那我自己也要看得上啊,难道别人喜欢我,我就得答应吗?”周亦心不明白为何连母亲都小瞧她,似乎她就配不上一个两情相悦的。 罗素芳自然最明白女儿的倔强,没有再劝了,只是关心地问道:“那你究竟看得上什么样的呢?” 周亦心回答不了,她心里藏着一个不可能的男人,已经足够痛苦的了。 第18章 相恋11年的纪念日 周末两天,他都在单位里加班,回来的非常晚。 相颜在睡着以前,都没听到屋外有动静,不过这两天他都准备了早餐,所以他晚上一定回来睡觉了的。 他们住在一栋房子里,却没有见过一面。 相颜知道,以他深沉的心思,一定是故意躲着她,之所以冷着她,都是为了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跟他低头。 他一向很有脾气,完全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而相颜亦是如此。 周一上午,相颜坐在办公室里,完全无心做事,人也恍恍惚惚的。 她心里有些愧疚,这一次确实是她做得不对,然后拿台历看了很久,今天是3月19日,她特意用红笔在日期上圈了爱心。 这是他们相恋11年的纪念日,11年前的今天,她答应了与他在一起,对他们而言,比求婚纪念日和结婚纪念日都意义重大。 这十一年来,他每年都精心准备了礼物,去年关系很差时,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相颜故意很晚回家。 但是,一回到家里,就看到了餐桌上摆着一大束红玫瑰,一块很贵的女士腕表,而且是镶了钻的,他还亲手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肴。 因为苦等了几个小时,让他很不开心,只冷冰冰丢下一句,“送给你的。” 那一刻,相颜很感动,所有他发过的冷脾气,她都原谅了。 今年,她还是期待他这么做,那么这一段婚姻还有必要坚持下去。 因为他的冷淡无情,她时常会想到离婚,但是他曾经对她那么好过,只要回想起就又对他充满了期待,所以离婚的念头总是在她心里反反复复的出现又消失。 他们曾经真真切切的相爱过十年,这是无以比拟的,永远无法在她的记忆里割舍掉。 他那么坏,她还是很爱他,她无法不承认。 相颜的心情起伏不定,一整天都无心工作,今晚准备一下班就回家,推不掉的应酬,所以干脆连电话都不接了。 这不,她正开着车,夺命电话又来催了,手机响个不停,一接通,对方就质问道:“你现在在哪呢?” 这语气让人生厌,车内后视镜里,只见相颜很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嘴里却微笑着说道:“刘总,我正在开车呢。” 这个人是一家颇具规模的私立医院的董事长,与她的公司有长期合作,不可轻易怠慢。 “下午给你打电话,怎么也没接啊?” “刘总,真是对不起,我开了一下午的会,刚准备给您回电话的,我这记性真的差极了。”其实,她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而今晚就算是有一百亿的生意要谈,她也得回家。 “你呢,一向是贵人多忘事的。”虽然指责了她,但是也没有准备跟她计较,“晚上我准备带你认识一下我的老战友,他夫人是联安中医院的康复科主任,之前跟你提过的,你不是说过要见见吗?” 相颜沉默了一会儿,因为前面的车突然点了刹车,差点碰撞上了。 “怎么了,还在听电话吗?” 相颜的脸色有些惊魂未定,果然开车时不能分心。 她言语间依旧带着笑意说:“刘总……今晚我有事呢,回头我主动邀请您,到时候我好好赔罪,陪您多喝几杯,行吗?” “什么事儿那么重要啊,非得今晚?”对方显然不悦。 有些时候,对方利用身份地位向你施压,那语气让你失去拒绝他的勇气,年轻的时候,她还是害怕的,现在不了。 至于是什么,更没必要解释了。 “家里有点事情……”相颜语气正常,但是把小嘴巴撇了撇,她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 “哦……又跟爱人约好了是吧?”对方阴阳怪气的。 “也不是……就是家里的事情……”相颜把语气软了一些,因为她很擅长为达目的而示弱。 电话那边一直是沉默的,相颜知道自己得罪他了,所以她又紧接着说:“这样吧……我让销售部的同事张绪平过去,他与您也熟识,再领上两个年轻爱热闹的小同事,您看成吗?”她一般称员工为同事,正打算给张绪平打电话。 “不成,必须得是你。”刘总态度强硬。 相颜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复,对方肯定觉得被怠慢了,但是她也懒得回话,不发脾气已经是极度的克制了。 自从这一年来,她的婚姻不顺后,有时候脾气是一点即爆,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她正堵着气,还好对方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了,“行吧,行吧……下回就算天塌下来了,你也得赴约,知道了吗?” “好的,刘总,今晚家里真有事儿,对不住您了!”相颜叹了一口气,确定把通话挂断了以后,立即将手机狠狠丢在副驾座位上,然后开骂道:“我在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有事还得跟你解释啊,真拿自己当碟子菜了,烦死了。” 这个男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很震惊,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脸看,仿佛没见过女人。 在饭局的后半场,他还故意绕了饭桌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到她跟前与她碰杯,他的肩头碰到了她的肩膀,不管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都不是一个好东西。 果然,她的第一直觉没错,他殷勤的不像是一个甲方。 每一次与他打交道,相颜都打起十万分精神,就担心自己再次被占便宜了。 这两年,随着她在事业运势上的提升,没以前那么害怕得罪人了,身上也有了一些底气,浅尝过成功的滋味,她便也觉得食之无味了。 人生,应该有更多深刻的意义,正如叶礼融在十一年前那么教育她的。 再者说,今晚这么重要的日子,才不想跟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度过。 相颜不再是小女孩了,通常在三五分钟内,她就能及时止住工作中的不愉快念头,把油门踩深,车速变得飞快,满心欢喜的回到了绿映山庄。 她甚至懒得将车子停进车库了,就随意停在了家门口的路边上,只为了早几分钟见到他。 相颜麻利地摔上车门,这样的日子一起出去吃饭多好呢,可是他不愿意约她一起出去,不过在家里也好。 一推开家门,就闻到了米粥的香味,他的车钥匙一如既往的摆在原处,果然他今晚也这么早就回来了,一定还记着今天是什么日子。 相颜甜蜜地笑了,迅速换上了粉色的绒绒拖鞋,幸福地跑进客厅里,找寻他的身影。 远远的,看到他又靠坐在院子露台的那把藤木椅子上,神情看上去平静又疲惫。 这一年多来,他经常这样靠坐在那把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想很久的事情,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的愁绪? 相颜心里头的喜悦也一瞬被浇灭了,整个人站立在原地。 叶礼融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便起身进了屋,看也不看她,从她身边经过时,好像她是一缕空气,根本不存在似的。 他没去别处,只是去照看灶台上炖着的粥,他应该也很累吧,却仍然任劳任怨的做晚饭。 如果他愿意说上几句甜言蜜语,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鲜美。 他知道温柔是一把利器,但是他不用了,沉默是最狠的惩罚,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罪不可赦啊! 相颜失落极了,但是又告诉自己要冷静,因为她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发脾气了。 她走上二楼,推开了自己的卧室,屋里没有一丝变化,他没有准备任何的惊喜。 他真的忘记了! 相颜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无力地扔在床上,然后整个人侧躺在了软软的大床上。 她闭眼躺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时,忽然发现床头柜上的白瓷瓶里盛着一束淡黄色的玫瑰花,花瓣正盛开着,他什么时候换的,今早明明还是一整瓶的粉色蔷薇。 她失落的心又升起了,嘴角露出了微笑,缓缓抬起手臂,动作很温柔的去抚摸花瓣,这些都是他从院子里采摘的,他常年为她准备应季的鲜花,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他的承诺太多了,却只想着兑现这些无关紧要的。 相颜霍然从床上坐起,气得捶了捶床,“哼,那你为什么天天不理我啊?” 明明做错事情的是他,他凭什么志气这么高? 相颜心有不甘,坐到梳妆台前,补了精细的妆容,换上了一身纯白色的羊绒连身裙,因为他们初次见面时,她穿白色连衣裙,而且他最喜欢她穿白色。 离开卧房前,她将一整束鲜花都从花瓶里拿了出来,必须全部丢在他的面前,然后重重踩上两脚,他一定就害怕求饶了。 下楼前,相颜深深屏住了呼吸,想要平复住情绪,心脏却仍紧张跳动着,因为她还没做好开战的准备。 刚下了几个台阶,就听到厨房里传出油烟机轻微的声响,然后看到了他正端着一盘娃娃菜焖豆腐朝餐桌边走去。 相颜踏在木质台阶上的脚步声,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叶礼融抬起头,就看见了她的白色长裙摆正轻柔地拖在了红木台阶上,他望向她的脸时,两人四目相对了几秒钟,他的神情明显有一些不自然。 “在自己的家里,看见自己的妻子有这么奇怪吗?”相颜心里如是想道,生气地翘着小嘴巴。 每次一看到他的脸,相颜就不争气的弱势了起来,刚才心里的愤怒全消失了,因为她真是爱惨了这张脸,曾经为他心动的每一个瞬间都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起来,根本不舍得对他怎么样,悄悄就将花藏在了身后。 叶礼融主动避开了视线,快速将盘子摆在餐桌上,然后起身走去了厨房。 趁他转身的间隙,相颜立即将手里的一束花丢在了他看不到的台阶上,因为她还是很在乎他怎么想她,也很害怕做出让他不喜欢的事情。 相颜心里委屈极了,她坐在了平时的位置上,然后偏过脸看向他,他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竹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他颀长挺秀的身体,相颜一直最喜欢他穿灰色衬衫了,他今天特意穿了,似乎又寻到了一丝他还爱着她的讯息,她心里又开始欢喜了。 他鼻梁生得英挺,眼镜架在高鼻梁上,抿紧的嘴唇不厚不薄,弯腰去拿汤匙时,合身的衬衣下显现出的肌肉结实有形,他的背影对于她而言,总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努力忍耐着,才没有冲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然后卑微的跟他祈求道:“我们和好吧。” 他转过身来的一瞬间,相颜立即将偷看的目光收回了,好像还是被他发现了,她紧张得不知所措。 叶礼融端着一碗鲜虾裙带汤,从厨房走了过来,脚步轻轻慢慢的。 相颜将小脑袋低着,眼眶又不自觉地湿润了起来,也不敢看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满是委屈的想道:“他是我的丈夫啊,我为什么不能看他啊?” 叶礼融像往常那样将碗勺轻轻放在她的面前,轻声叮嘱了一句,“小心烫。” “谢谢。”相颜小声说道,她一直有饭前喝汤的习惯,应该是饭菜还有一会儿才好,所以让她先垫肚子。 婚后,他一直都是这样细心体贴地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七年如一日。 相颜食不知味,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有气无力地走到客厅里。 客厅天花板上的一盏暖黄方灯,发出冷冽的光,显得屋里明亮而温暖,且不乏舒适,家里只住着两个大人,所以一尘不染的。 她坐进黑色的真皮沙发里,打开了电视机,正在播着巧克力广告,她不自觉地调换成了新闻台,这是结婚后养成的习惯,她心不在焉的看着。 此时,厨房里传来了一股熟悉的甜香肉味儿,是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一切都是最美好的,但是,他怎么能够忘记了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呢? 每天照顾她的饮食,尽了全力对婚姻忠诚,他以为一个丈夫只做到这些就够了吗? 相颜到处看了看,也没有看到花,他是一个很浪漫的男人,任何重要的日子都不会忘了买束花,家里的氛围就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晚上,他一直以来都记忆力超群,不可能忘记这么重要的日子。 那么,他一定还在生气她上周应酬喝酒的事情,所以她只好主动一点,然后悄悄走进了厨房里。 他切的蒜末辣椒末葱末香菜末,一样样的摆在盘子里,像是艺术品,每样蔬菜切的厚薄大小都一样,油烟机有一点响,所以她站到了他的身后,他都没有察觉到。 他连做饭时都严肃迷人,低着头认真的对待着他研发的每一道菜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每一道程序,没有满脸油烟,连发丝都不会乱。 他将灰色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处,手臂上的肌肉结实,笔直的黑色西裤,虽衣着简单,身上透着一种不凡的气质。 无论看他多少遍,相颜总是一百个满意,一时间就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了。 “今晚做什么好吃的呀?”相颜声音甜甜的,主动讨好他,虽然她自己也感到很别扭。 叶礼融突然惊慌的回过头,低头看了她一眼,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没准备好说什么,锅里的排骨呲呲响着,快要焦糊了,他只得拿起了一个青色的骨瓷盘,准备盛菜。 可是,相颜的自尊心却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你说话啊,叶礼融!”相颜提高了嗓音,站到他的面前,直直仰起脖子,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现在的他,每一天都惜字如金,有时候相颜真想拿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只为了逼他多说出几句话。 叶礼融关上了灶台的火,依旧没有说话,看着她情绪化,他一直躁动着的心底反而生起了一份平静,只要她还在意他,一切都会过去。 不过,他心理和面容上的表现很不同,眼中带着一股疲惫和清冷,神情仍是没有一丝波动,他总是平静过了头。 相颜一看到他这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突然之间就怒不可遏了,胸腔仿佛堵住了,怒火难以自控,立即从他的手里夺过了盘子,直接往地上一摔。 “啪哗……”一阵昂贵瓷器的脆响。 她的动作很熟练,因为这不是她第一次摔他的东西了,摔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厨房。 相颜按着胸口大喘着气,本想冷静下来的,可是心里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么重要的纪念日,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残忍的对待她呢? 难道这十一年来,全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吗? 原有一套象牙瓷的咖啡杯摆在饭桌上,她不管不顾,拿起来就往地上摔,片刻之后,就变得支离破碎了,一只景德镇的茶叶罐也被摔了,昂贵的特供红茶洒落一地。 “啪哗……”一阵的刺耳声响。 他一向是很注重体面的人,而这种程度的声响一定能让左邻右舍都听到。 相颜就是想以此激怒他,而他依旧冷峻,且一言不发。 他越是克制冷静,相颜就越是想要证明自己在他心里还重要,这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而且激烈的情绪一旦开始了,就不想停下了。 叶礼融平时喜欢收藏一些精美的餐具,有意的放在橱柜的顶端,相颜忍了好几次没有动它们,今晚她不想忍了,她从饭厅拖来了一把椅子。 这是他们在南非蜜月旅行时,共同挑选的一套上等的手绘瓷器,他非常的喜欢,并且用心的爱护了七年。 整套瓷器重到相颜差一点站不稳,她郑重地端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却迟迟没等到。 因此,当着他的面狠狠砸向了地上。 “啪哗……” 此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相颜,你……”叶礼融的嘴角气得在颤抖,可他不是一个轻易动怒的男人,他只是一直低着头望着地上的碎片。 他一向很念旧的,相颜看到他一脸的不舍,突然之间就后悔了。 她没有真想摔碎它们,她原以为他一定会过来抢夺,那么他们会有肢体接触,哪怕只是吵上几句,他们的关系会向好的一面发展。 可惜,她又惨败给他! 相颜看着一地狼藉,她深知自己从来就斗不过他,除非他愿意被感化,否则他就能绝情无爱,只要他稍微用一点小手段,她的情绪就稳定不了,彻彻底底变成一个疯子。 相颜气得快要死了,立刻离开了这里。 第19章 矛盾 上楼时,踏楼梯台阶很大声,看到那一束淡黄色玫瑰安安静静地躺在台阶上,她气得一脚踢开了,花枝一瞬间四处散开,可怜的花瓣也凌乱的落在了台阶各处。 一进卧室后,摔门也很响。 “叶礼融,我恨你!”相颜哭出了声,泪水更加肆虐。 在婚姻中失去优势的女人,都是怎么挽回丈夫的心呢,她完全不会,除了摔东西,简直是束手无策。 她坐在梳妆镜前,问镜中的自己,“你为什么总舍不得离开他呢,还是离婚吧。” 窗外瑟瑟的冷风声响,屋里也开始变得凄清了。 相颜孤苦伶仃的躺进被窝里,身体很冷,只有一个人躺在这张床上,这是她每天要面临的最痛苦的事。 他早已成为她生活中一个永恒的存在,她习惯了他的一切,不能没有他。 叶礼融挺直背脊上楼,没走几步,就看到楼梯台阶上四处散落的淡黄色玫瑰,他并无惊讶,弯腰捡起了脚边的花枝,花瓣也是一片片拾起的。 二楼楼梯的拐弯处,放置了一个垃圾桶,他随手扔了进去。 进屋后,他将黑色的西装外套挂于衣橱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暗红色的首饰盒,打开是一枚钻戒,圆形钻石璀璨细腻的光芒在他的眼底闪耀着,戒指很漂亮。 她回家以后,他就多次将手探进口袋,却怎么也拿不出来,他还是不想让她开心,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要惩罚她到什么时候,好像就要逼迫她放弃一切,必须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当个小女人吗,还是必须让她在金钱利益和他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呢? 叶礼融微微叹气,眼神里充满了忧郁,然后将外观精美的首饰盒放进了他床头的第一个抽屉里。 有时候,她会进他的卧室,然后拉开这个抽屉,还是等她自己发现吧,反正这枚戒指是她的,迟早会戴在她的手指上。 叶礼融弯腰拿起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 “叶先生,这么晚打电话来,不会是太太又摔东西了吧?”黄姐总是个直肠子,心里想的必然会说出来,隐藏不住。 “黄姐,明天早上六点钟,你过来打扫一下吧。” “好的,我知道了,叶先生。”黄姐很本分的语气,没有多问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黄姐很有先见之明,叶礼融苦笑,刚才家里的动静真的太大了,邻居家的两条狗一直在乱叫,这会儿才消停下来。 她摔了哪些东西,他一直在旁看着,所以心中有数,他又不想重买了,反正买什么回来都是破碎的命运。 没有逗留片刻,他打开了红木色的衣橱,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摆进了行李箱里。 这时候,手机响起了,他接起,电话那头一位中年男人笑着问:“小叶啊,在忙什么呢?” “郑总,我在收拾行李,您有什么事吗?”叶礼融客气而又平静。 郑总是集团的副总之一,为人和善,平时在工作和生活中都对他很照顾,明天他们将要一起出差,为期一周。 “呦,今晚待遇提升了啊,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洗碗吗?” 叶礼融苦笑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应。 因为有一天晚上,集团的一位同事给他打电话,偶然得知了他正在洗碗,不知为何这么一件小事在整个集团公司都传遍了,最后连集团领导们都有所耳闻了,所以领导们有时候喜欢拿这件事情调侃他。 “今晚不用了。”叶礼融回道,因为碗碟被砸得一个不剩。 “我为了你啊,刚和夫人拌了几嘴,两个孩子都盼着我周末带着他们出去春游呢,昨晚出发的话,正好周五赶回来,你非要明天出发,所以今天究竟是什么大好日子啊?” “真抱歉,耽误了您一家人周末踏青的计划……”叶礼融明显的心不在焉,浅浅叹气。 “不必道歉,谁都有些要紧的私事,而且我夫人一向赞许你的为人,不过你还没回答我呢?” 叶礼融沉默了,他已经精疲力竭,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想,对方也察觉出来了,没有多问了。 “这次的调研工作很重要,多依仗你了,如若完成不好,你和我可都要挨板子的。” 自从前几年企业改制以后,现在是自负盈亏,个人的工作业绩是至关重要的,不仅关乎年底开董事会的选举,也决定着他们的职位晋升。 “您放心,我会全力以赴。” 叶礼融为了这次的合作,已经准备了两个多月。 “那就好。”郑总笑了起来,“你以后多的是机会,我们这些位置以后都是你的。” “我还有很多不足,现在不敢想那么多。”叶礼融为人一向谦虚,言语也谨慎。 “你除了太年轻,没有任何不足。明早九点就要出发,晚上早点休息吧。” “再见,郑总。”叶礼融等待领导先挂断电话。 相颜洗过澡回到卧室后,发现梳妆台上摆着一碗热腾腾的青菜肉丝面。 她还想发作,打算扔到他的房间门口,一定要摔得响响的,趁机用绝食这招彻底把他气死,奈何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响了。 饥饿使人冷静,细想一下,这七年来,他从没有亏待过她的胃,原来他还会担心她饿肚子睡觉。 这都不算什么,因为他爱一个人的时候,会疼爱到骨子里。 相颜从小跟着父亲穿梭在生意场里,绝大多数的男人们除了对金钱、权势、欲望有所追逐之外,对于一切都是麻木不仁的,叶礼融是她这一生遇到过的最重感情的男人。 “那……他会对那个周亦心更好吗?”相颜想至此,一下就哭了。 相颜眼睛里噙着泪水,一边哭着一边吃着,然后不自觉地用筷子将面条搅成鸡腿形状,他说过这样比较好吃,这都是他教的,他肯定都不记得了,只有她一个人永远记得。 吃饱了,她就睡了,可是一直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床头的小时钟显示凌晨一点多了。 自从他搬离了这间卧室,相颜就患上了失眠症,经常在床上躺很久,才能进入睡眠。 她好想回到以前啊,想要他每晚都用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哄她,想要每晚都可以枕着他的手臂入睡。 明明结了婚,跟没结婚一个样,为什么有了丈夫就像没有一样,还总是气她。 早春还是很冷的,她的一双小脚冰凉,近来她因孤枕难眠倒要为他产生单恋的痛苦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体会这单身生活的苦楚,一个人缩在冰冷的被窝里,孤枕难眠,悲惨无依的感觉几乎将她淹没了。 “上天啊,请让我睡着吧,我好累啊。”相颜可怜的祈求道。 她一直坚持着没有找医生开安眠药,是因为还未生育过小孩,担心过度服用药物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 叶礼融非常的喜欢小孩子,冷战之前的那次吵架,他就提到了生孩子的事,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生气,那是他们相处的十年里,他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 他不懂,其实她很愿意为他生育小孩,他很有耐心,又拥有爱的能力,也有智慧可以教好小孩子。 只可惜,他现在不愿意配合她了。 想至此,相颜的眼眶又湿润了,人在夜晚时,总是胡思乱想很多—— 他年轻,却思想深远而宏大,也很有魅力。 从认识他以后,她就知道,爱慕他的女人很多。 但是,相颜总觉得他很单纯,除了她,他也从来没有跟别的女人亲密接触过,所以都是那个周亦心的错。 “他睡了吗,他现在究竟想怎么样呢?”相颜在心里乱想了一百种可能,所以得出了一个切实的结论。 “他是不是在逼我提离婚,然后和他现在喜欢的那个叫周亦心的女人生孩子呢,他不喜欢我经常出去应酬喝酒,又总觉得我的身体不够好……” “啊!”相颜一想至此,简直心如刀绞,“这是不行的,我绝不能让他做出这种事情!” “就算他先提离婚,只要我不答应就是了,他想离也离不成。”相颜委屈的哭了一会儿,人就累了,没有一个好身体,就连生气也是不配的。 床头的小时钟显示两点钟了。 “还是快点睡吧,他永远不会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他曾经承诺过无数次的。” 只是知道他人还在家里,相颜就觉得心安,胸口浅浅呼吸着,慢慢就睡着了。 没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叶礼融很了解她,只要时间超过凌晨两点,她一定会睡着的。 他静静站在她的床尾,然后用温热的手掌托着她的脚心,果然小脚是冰凉的。 相颜在睡梦中轻哼了一声,应该是觉得痒了,她下意识将小脚往上一缩,然后换了一个安稳的睡姿。 叶礼融以为她醒了,所以动作顿了顿,确定她没有醒,他又小心翼翼把被子掖紧了,然后轻轻坐在她床边,床褥慢慢的陷了下去。 今夜月色很美,一线温柔的月光投进屋里来,房间里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这一刻,他的目光变得比月光还要温柔,一直温柔的凝视她睡着的模样,小脸气鼓鼓的,大概梦里也在生气吧! 她身上的被子没有盖好,叶礼融用很轻的动作帮她盖好了。 叶礼融像审视一个睡梦中的婴儿,用掌心轻抚了一下她的发顶,那么的温柔。 他忍不住俯下身,很想亲亲她的额头,亲亲她的脸颊,像曾经相爱时那样,以前每一晚为了哄她睡觉,临睡前他都会亲吻她,她才肯入睡。 他突然很快的收回了身子,怕碰醒了她,因为她的睡眠一向很浅。 朦胧的月光笼罩着床上的她,为了能够应付得了往后一周的思念,他将她睡着的模样一帧帧记录在了自己心里。 她睡觉时总是不老实的,又不安的动了动身子,所以他经常夜里过来照看她,轻轻帮她将被子盖严实了,然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卧室。 凌晨三点多,天空打春雷了,轰隆隆几声后,开始落雨了,滴在窗沿上啪嗒作响。 相颜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雷声惊醒了,她不怕雷声,只是零散的雷声吵得她六神无主,焦躁不安,在床上睡不着,想想东之后,又想想西,想起他晚上对她是那样一种绝情的态度,气愤之后产生的疼痛蔓延至全身。 他怎么敢的呢,她从未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受到过那样的冷待。 相颜躲在被子里低声哭泣,后来实在是哭累了,似乎睡着了一会儿,然后又毫无征兆的醒了过来,她不自觉的捂住了左胸,从去年开始,她总隐约感觉到胸部有一阵一阵的刺痛感,可能是生病了。 凌晨四点钟,雨停了,窗外寂静无声。 除了轻微的风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孤独侵入了她的骨头里,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受,毫不留情的朝她裹袭而来,侵占了她的整个躯体,无处可逃。 除了头脑是清醒的,浑身都痛,肋骨下边也一直很疼,她一度快支撑不住了,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你要心平气和。 “我不要他了。”她哭得呜呜咽咽,可怜的像个孩子。 后来,一直疼痛的胸口慢慢不疼了,她情绪舒缓了下来,心想天亮了就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五点钟,天都快亮了,她不知不觉的昏睡了过去。 叶礼融也同样度过了极为痛苦的一夜,从她卧室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几乎是整夜未眠,六点钟闹铃响了。 这样的夜晚,对他而言,已经是习以为常。 醒来的第一件事,他用布满青筋的手臂掩住了双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掀开身上的被子,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拿起放在台灯旁的黑色半框眼镜戴上了。 下楼来,面前空空荡荡的,只剩地上一堆残碎品。 叶礼融有气无力的低下身,低垂目光,去捡地上的陶瓷碎片。 他看了很久,迟迟舍不得放下。 这是他最珍爱的,从不会给客人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用过,这曾经是他们一起挑中的,她也喜欢的不是吗,为什么非要摔碎它们呢? 他左右的环顾望了一眼整个房子,家中已经没有旧物了,关于他们之间的记忆几乎全部被她摔碎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他轻声走过去打开门,是黄姐应约而到了。 黄姐眼神真挚而朴实,脸上有两圈高原红,肉肉的脸,皮肤黝黄,她总是穿得很少,因为身体很好不怕冷。 进屋以后,入门处是浮雕的红木橱柜,经过一条不长的走廊,就是客厅了,黑色真皮长沙发的底下铺就柔软的织锦地毯,这个家似乎很推崇传统文化,墙壁上的每一处空旷的位置都挂着水墨字画,屋内的每一件家具都很考究,可以明显看出屋主人想要一辈子在这居住下去的决心。 饭厅布置的很出色,采用了中式装潢,全是玫瑰木的家具,三米长的饭桌,依次摆好的座椅,细致的雕刻着不同的花纹,虽不奢华,却透着典雅的韵味。 往地上一看,却是满地的陶瓷碎片,凌乱不堪,黄姐也没有半句疑问,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黄姐,你的动作要轻一些。”叶礼融轻声嘱咐,然后离开了饭厅。 天还未亮,叶礼融点开了厨房的灯,他在厨房里走动,忙着为妻子熬粥。 黄姐二话不说,卷起衣袖就干活了,地上的碎片,她是一片片捡起来的,可是实木地板被瓷器砸到所产生的划损,黄姐跪在地上,用毛巾怎么也擦不均匀了。 黄姐实在是想不通,也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心里默默想道:“她究竟有哪里不如意呢,嫁的男人年轻又英俊,性格也好,还在国企单位里谋得一官半职,将来前途无限,小夫妻俩年纪轻轻就这么富有了,两个人住着两层半的大别墅,本应人人钦羡的一对金童玉女,为什么老是摔东西呢?” 黄姐收拾好一切,离开的时候,叶礼融正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吃早餐。 太阳刚升起,叶礼融就提着行李箱走进了车库,然后开着车去了公司。 第20章 遇到最好的朋友 每一个清晨,窗外的鸟雀声准时将相颜唤醒。 她一般在八点钟起床,天天都是晚上睡不着,早上不想起,一身凌乱的发丝,一双疲倦的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相颜半闭着眼睛,系上了睡袍的丝带,双腿下床后,一双白嫩的小腿从裙底露出,无论何时,她的动作都优美动人。 她慢悠悠的走进衣帽间,没有逗留多久,随手挑了一件连身长裙和白色大衣放在象牙灰色沙发上。 她只是站在洗浴间刷牙,都累得靠在洗漱台上,如果晚上睡眠不佳,她的皮肤就会显出一丝初老的状态。 “难怪你的丈夫要去爱别的女人呢!”她经常自我嘲讽,对自己不满,可又对自己要求奇高。 对于二十九岁的女人来说,保养皮肤的时间得多于服饰妆容的时间,所以她早晚都会在梳妆镜前坐很久,往脸上抹一层层昂贵的护肤品,只有觉得手臂酸了才肯罢休。 换衣时,镜中的女人身高出挑,她平时爱穿平底鞋,是为了礼貌起见,因为她要见的甲方不一定长得很高。 今天她不用见客户,晚上倒有一个私人聚会,所以换上了一双新的高跟鞋,心情大好。 下楼来,屋子已经被收拾好了,好似昨晚的闹剧并没有发生过。 他的车钥匙不在玄关处的橱柜上了,应该是上班去了。自从冷战以后,他不会再跟她汇报行程,所以相颜只能以此来判断他在不在家。 饭桌上,依旧摆好了早餐,相颜走了过去,看看是什么花样,小米粥,剥好的鸡蛋和油煎包,但是没有动它们。 居然还有这么多没摔碎的盘子,真是失误! 他那个人非常勤快,除了出差,天天都为她准备三餐,家里的大事小事,一直都是他包揽的,她从不用过问。 以前,她一顿不好好吃饭,叶礼融就会大动肝火,她的身体只要一生病,他就恐惧万分,因为他很害怕她先死掉了。 她在25岁时做了胆囊切除的手术,当时是他第二次在她的面前落泪,可怜兮兮的靠在她的耳边说:“如果你先离开了,那么我这一辈子的快乐都没有意义了,一切拥有过的幸福都要换成千百倍的痛苦还回来,我承受不了。” 因为他总是精力充沛,自带长寿基因,而她整天都歪歪倒的,这让他对她的健康状况一直很是紧张。 那时候她还觉得感动,还总告诫自己为了他也要保护好健康。 如今她清醒过来了,人只有自私心,他还不是为了自己,现在有了新欢,她饿死了,他可能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她今早正好不饿,而且带着侥幸的心理觉得还能够报复到他,所以没有动他的早餐。 她将车子驶出车库,门前的一棵柿子树是他种的,已经在开花了,满枝头的白色小花瓣,鲜嫩的绿叶上还沾着昨夜落的雨珠,路面上还是湿的。 曾经,他说过,搬来绿映山庄以后,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四季的变化,除了小时候,很多年都没有四季的意识了,春夏秋冬已经不再那么泾渭分明了。 整个城市忽然之间披上了一件绿色的衣裳,眼光所到之处全是绿色,空气中弥漫着香气,令人心情舒爽。 别墅区东面临湖,西面靠街,坐落于低处,回家是一路下坡,出门就是上坡了。 从别墅区往市区的方向需要开一段山路,道路两岸的风景才是妙不可言,一排高高的围墙上铺满了粉色蔷薇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花香,有行人们在驻足拍照,此刻花苞较多,但也掩盖不住几分春日气息。 相颜通常出门的时候都是整个城市交通最通畅的时候,开车经过一家医院门口,车流量不大,前面的街道却堵车了。 她被迫停了下来,等了好几分钟,路况还是没有好转。 今早醒来以后,她觉得身体尚能坚持,本不打算今天看医生的,因为她自己定了今天上午开会。 又等了好几分钟,前面的车辆仍然纹丝不动。 相颜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智俊,你通知一下,上午的会议取消吧,改到明天下午。” “怎么了,你上午有事要忙吗?”韩智俊问道。 “我想去一下医院。” “你要看医生吗?”韩智俊很紧张的问道。 “嗯,没什么重要事的话,我就中午过去了。”相颜右手打方向盘,拐弯开进医院的西门。 自从前些年动了一个手术之后,相颜就对医院产生严重的恐惧心理。 她没有选择常去的医院,因为那边人满为患,一天都未必排上队,反正只是检查身体,这里正好是一座新区设立的医科大学附属分院,规模不小,也属于三甲水平。 挂号时,她特意选了一个女医生。 这家医院从服务台到挂号窗口,以及每个诊疗室里医生都是很年轻的,人流量不多,也没有那么嘈杂。 相颜站在诊疗室门口徘徊了一下,悄悄伸头一看,果然是个女医生,她心定了。 相颜轻敲了一下门,年轻的女医生见有人来,将自己正在看的书合上,赶紧收进了抽屉里。 “请问,您是刘瑜之医生吗?” “是的,请进。” 刘瑜之凭感觉知道有一个美人儿走进了诊疗室,抬头一看,果然是一位令人赏心悦目的女人,上身穿浅黄色的天丝衬衣,咖啡色的裙子,穿的很单薄,将羊绒外套搁在臂弯处。 相颜刚坐下,诊疗室的电话就响了。 “我接下电话。”刘瑜之说。 “嗯。”相颜应道,无聊的观察起诊疗室。 办公桌上有一台电脑,墙上一个小白板,一张单人病床,蓝色的帘子是拉开的,地面很干净,她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应该是整个医院都充斥着这种味道。 这里环境就是冷冰冰的,没有生命感的地方,以前听说医院里的绿植都养不活,因为定期要喷消毒水。 “我马上过来。”刘医生看上去有些焦急,然后很客气的对她说:“我去看看我的一个病人,你等我一下。” 相颜点了点头。 过了好久,相颜都准备离开了,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意思,久等了。” 刘医生很亲和,白袍很合身,柔顺的齐耳短发,细软乌亮,皮肤冷白,不过这样的医生打扮让她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了,仔细看脸的话,不会超过三十岁。 刘瑜之询问了一些病症,相颜毫无保留的回答,然后她又用商量的语气问道:“需不需要我给你做个触诊?” 相颜听取了医生的意见,点了点头。 “你跟我过来。” 相颜一脸紧张的神色,一直都在逃避,还是躲不过,还好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医生。 这个诊疗室没有墙壁,是一整面的玻璃,对面也是一栋玻璃楼,相颜担心的问:“对面的楼可以看到吗?” “这个玻璃从外是看不到里面的,对面是住院部。” “我不太放心……” 刘医生对她格外有耐心,特意去为她拉上窗帘,并嘱咐道:“你人需要躺下。” 相颜非常不情愿,慢慢地解开自己衬衫的纽扣,其实她很保守,很怕对别人袒露自己的身体,这糟糕的一切啊,人是不能生病的。 刘瑜之打量起她,这个女人生得真美,俯视看她,脸颊光洁,找不到半点瑕疵,尤其鼻子长得无可挑剔,从山根滑下就如同雕刻般精美。 刘瑜之在这一刻都动容了,如果这样的女人生了病,就太可惜了。即使作为一名医生,生命面前人人平等,可是此刻她的内心失去了平衡。 相颜一直害羞的低着头,等她完全解开了衣服后,刘瑜之微微怔住了,在心里惊讶,果然真正的美人儿从外到里都让人触目惊叹。 她身上的肌肤白净光滑,身体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又瘦又有,这种完美基因并不多见。 刘瑜之在感叹不公平的同时,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喊她,“刘医生,我现在要躺下吗?” 她一问完就自己躺下了,很乖。 刘瑜之手指刚抚上她的胸口,就感觉到了一阵温热的触感,丝滑反弹,这女人极易让人分心,按耐住不平静,很仔细为她检查许久,动作轻柔,暖暖的手指分别在几处按了下,并耐心询问:“这样痛吗?” 相颜一直咬着嘴唇,脸颊微红的摇头,“不痛,但是每当情绪不好时,会有一阵阵的刺痛感,已经持续了一年多了。” “那怎么不早点来看呢?” “不想看医生,尤其是这样的病痛。” 刘瑜之用看无知的人类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在医生的眼里,人只分健康和不健康的,你不该有这种顾虑。” 相颜委屈不说话的样子,又实在惹人怜爱,不忍责备她太多。 “你可以起来了。”刘瑜之说话平和而又疏离。 相颜坐起身来,慢慢扣上胸衣,然后穿衣服,边问:“刘医生,我这个病情严重吗?” “小于一厘米的肿块是无法触诊到的,这两年你做过体检吗?” “我们企业每年都给员工做体检,但是,我这几年都没去过。” “为什么不去?” “我以前做过一个手术,从那以后我很害怕医院,我从事的行业跟医院打交道挺多的,但还是不想看医生……” 这时候,隔壁诊疗室来了一个男医生,直接冲了进来,“刘医生啊,请教个问题,我这边有个病人……” 相颜正在系衬衣的第一粒扣子,幸好刘瑜之眼疾手快的将她衣服合上了,相颜都被吓了一大跳,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你自己穿好啊,等我一下。”刘瑜之说完这句话,就到隔壁诊室了。 原来,诊疗室的露台之间是相通的,有一条长走廊,以及摆放茶水的地方。 相颜整理好了衣服,拉开帘子,见刘医生正往电脑里输入什么文字,然后打印出来一张单子。 “你到楼上做个彩超吧。” “请问在几楼呢?” “三楼。” 因为是新医院,排队的人不多,彩超室的女医师告诉她,“你左边有一颗结节,大小在7*8mm,以后要多注意了,在十一点方向。” 相颜也听不懂,下意识的指了一下自己平时感到刺痛的位置,问:“长在这里吗?” “差不多。”女医师回复道。 果然是他的错,没有冤枉他,就是这一两年才感到不适的。 “哦,右边也有一个,不过小一点,大小在2*3mm。” 相颜听到这儿,想死的心都有了,整个人的心情凉到了底,报告单写的简单明了,左右都长出了结节,她自己也看得懂。 刘瑜之认真看了报告单后,说:“目前还好,如果以后增大,到时候我们再考虑手术切除,定期过来复查。” “我从去年开始容易发脾气,跟这个有关吗?” “跟情绪有一定的关系,主要还是女性到了三十岁,乳腺方面、子宫以及甲状腺,很容易有小问题。” 刘瑜之伏案,手写着病例。 相颜观察起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医生,因为医生都不化妆容,工作又忙碌,显出一丝憔悴,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可作为一名坐诊医师,这个年龄肯定是不符的,相颜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刘医生有一对杏眼,鼻梁瘦挺,两颊薄薄,肤色均匀,长得挺美,就是有些严肃,性格太冷了。多年后,再回想起来今天第一次见到刘医生的印象,相颜的心里依旧只有两个字,清冷。 相颜一想起自己是来看病的,心情凉了一通。 “刘医生,我现在不算严重,对吗?”这是相颜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体里也出现了结节,以前都是听讲别人有,既担忧又恐惧。 “放心吧,有可能永远不会病变。”刘瑜之安慰她。 相颜的担忧一瞬间就减轻了些许,她很相信医生的话。 “刘医生,我要不要开点药吃呢?” “你喜欢吃药吗,你要喜欢,我可以给你开点,但是没有必要。”刘瑜之突然笑了,像是在安慰一个无知的小孩子的语气。 刘瑜之将病历本递给了她,还是微笑着的。 相颜愣住了,对于自己的病情更没概念了,不过刘医生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弧度弯弯的,这么亲切的医生,她是第一次见。 相颜一瞬间就产生了跟这个女孩子做好朋友的念头。 她以前认识的医生从不会安慰她,更不会保证什么,只是与她聊上几句话,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跟十一年前的叶礼融给她的感觉是一样的,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遇到一位好医生需要很好的运气。 相颜对她产生了很多信任,她心里还有一个困惑,除了离婚之外,也想过留出一年的时间生个孩子挽回他。 “刘医生,我现在这个情况影响备孕吗?” “如果怀孕的话,孕期身体激素的变化,可能会使结节迅速增大,不过你的情况还算乐观,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如果超过一厘米,我们一般建议是先微创切除再怀孕。” “我想备孕半年,下半年能怀上是最好的了。” 刘瑜之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这要看你们夫妻俩的身体状况了,你结婚多久了?” “七年了。” 刘瑜之有些皱眉,因为从医学上来说,结婚超过两年以上未怀孕就很奇怪了。 相颜看到她疑惑的神色,立刻就解释说:“我们一直没有生孩子的打算,不是因为身体有问题。” “哦,这事儿你们夫妻俩再商量下,反正你还年轻,什么时候都好。” 相颜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问题吗?”刘瑜之疑惑的问她。 相颜摇了摇头说没有了,起身才走出两步,突然毫无征兆的定住,又回过身坐下,这样的反反复复,她是不常做的。 “刘医生,我可以再来找你吗?” 刘瑜之点了点头,很亲和的说道:“如果我不在的话,你可以找别的医生给你看。” “我不喜欢别的医生,我只找你不行吗?”一想到再换个人触摸她的身体,她可不愿意。 刘医生还没回复,相颜又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 “刘医生,您的私人联系方式可以给我吗?” “不好意思,我们私人的联系方式是不对外给的。”刘瑜之直接拒绝了。 “那我的病情加重呢,我很害怕。”为了得到一个女孩子的号码,相颜都不惜赌上这样的话了,以前她从不肯说一句自己不好的话。 “短时间内不会的,放心。” 相颜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郑重的放在刘医生面前,充满希望的对她说:“这是我的名片,打给我好吗?” 相颜信心在握,因为从没有人拒绝过她的请求。 刘瑜之很无奈,但是拒绝谁,也不能拒绝一个美丽女人的请求,只好在她的名片上写了自己的号码,她平时不喜欢与病人之间有什么私底下的关系,而且也没有义务给看诊的病人留联系方式。 “谢谢刘医生,我先回去了。”相颜难掩喜悦,对她莞尔一笑。 刘瑜之疑惑的想道,“我平时那么有原则,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答应她了呢,我现在哪有时间交新朋友?” 相颜走出了诊疗室,才想起翻病历本,工整的小楷字,凭借她多年的看人经验,这位医生聪明且善良,是一个难得珍贵的好人,也是一个不可错过的好友。 “哎!”相颜坐进驾驶座,累得长叹一口气,拿着名片一直看,这十一位数字,或许是可以拯救她的神秘密码。 如果,今天换另一个医生告诉她这个结果,她一定非常的难过,遇到刘医生,让她短暂的忘却了自己被检查出的病症。 回到公司时,已经到了饭点。 商业写字楼里一般没有食堂,绝大多数的公司也不负责员工的午餐。 相颜平时应酬多,中午在公司就餐的机会不多,一开始就每月给员工们发放五百元的餐补,当时有的自己带饭,有的出去吃。 每天一到中午,茶水间的微波炉要排队,周边的一些小餐馆就那几样菜式,吃都吃腻了,久而久之,午饭成了很大的问题。 后来,她决定由婆家开在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送餐过来,菜式丰富,口味又佳,因此午餐吃什么成了员工们每天来上班的一个期待。 今天中午吃梅菜扣肉,青椒肉丝,清炒油麦菜,以及冬瓜排骨汤。 许亚惠见老板回来了,自己还没顾上吃饭,就端着玻璃饭盒进来她的办公室,然后摆放在临窗的茶几上,都打开了,餐具摆得整整齐齐的。 相颜靠在老板椅里,看着小许为她忙前忙后的,她从21岁就来了公司,一待就是六年,现在公司里里外外的琐事都是她在操持着,也没有一点怨言。 相颜很有自己的本领,就是她留得住人,每个岗位上的工作内容都很饱和,她常说不愿意换人,尽量保证员工的稳定,但是又绝不养闲人,因此每个员工手上的活都在逐年递增,每个岗位上的工作内容都很饱和。 许亚惠离开时,对老板微笑说:“相总,您慢用。” “谢谢你了,小许。” 韩智俊连饭都没吃,就急着来找她了,他敲了敲她办公室的玻璃门,然后快步走了进来,语气温柔的问:“回来了?” “嗯。”相颜若有似无的看了他一眼。 “每年劝你体检都不愿意去,今天怎么主动去医院了?”他的担忧掩藏不了。 相颜无精打采的模样,“没什么,就是有一点不舒服。” 韩智俊看她嘴唇发白,问她,“你脸色很不好,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事,昨晚没睡好而已,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韩智俊欲言又止,不敢讨她烦,只能满脸担忧的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二十分钟后,许亚惠悄悄过来了一次,见午餐没动,她也没法收拾餐具,在办公室门口踟蹰了一会儿。 相颜见到了,就说:“小许,你先去午睡吧。” “好的,相总。” 相颜一直心不在焉的刷着手机,心里知道该吃饭了,但是又不想离开椅子。 一点钟时,韩智俊又来了,看见她还是靠在老板椅里无聊的刷着手机,饭菜都没动过,应该早都凉了。 他没说话,走过去把饭盒拿去微波炉加热了,再次回来后,干脆将饭菜端到她的面前,也不多话,“重新热了一遍,赶紧吃吧。” 相颜心里有些感动,无论何时,韩智俊都很关心她,也真的为她担忧着,他们是最好的伙伴。 相颜放下手机,拿起了勺子,只吃了几口就说:“真吃不下。” 韩智俊看她实在为难,打开汤盒说:“那就喝点汤,今天是排骨汤,你爱喝的。” “我等会儿吃。” 韩智俊非常生气的说:“等会儿又要凉了,你整天真让人担心啊!” “以后,公司就要靠你了,你一定要把身体照顾好,不能像我这样。”她也知道自己很矫情,但是真的提不起一丝精神。 韩智俊被她这一句话吓得不轻。 “你再吃几口吧?”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有焦急。 “好。”相颜勉强拿起勺子喝了几口汤,吃了一块排骨,然后跟他说:“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赶紧去午休吧,帮我把办公室门关上,放心,我会吃的。” 韩智俊知道她的性子,只能听从她,离开时关上了办公室门。 相颜又默默哭了,心里怎么都想不通,还冒出一个奇怪的声音,“明明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关爱我,这么多人担心我,为什么偏偏就他不喜欢我呢?” 但是,他的冷漠,让身边其他人的关爱变得毫无意义,因为她就只在意他一个人的爱。 她痛恨自己这么想,但是又改变不了。 第21章 等他回家 晚上,依旧有饭局,但不是很重要,相颜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听他们各自聊些企业里的事情,大家对于今年的经济走势都抱有悲观的态度,另外也是避免不了的,大约喝了一壶白酒,就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 从饭店出来时,又下雨了。 春天的雨,有时候也是急促的,圆大的雨珠垂落打在车窗上,啪嗒作响。 相颜让代驾师傅将车停在家门口的路边,然后在后座待了一会儿,她很久没有安静的听雨声了。 以前是喜欢的,这几年都是厌恶的,因为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也曾经跑过销售,一开始,她满怀憧憬的跑了三个月,没有拿下过一单。 有一次下雨天,在一位院长家的门口等他回来,那晚不是她第一次来了。 她先去了院长家里拜访,得知他还没有回家,只好离开了,和院长的爱人走近关系,多次找他的家属做工作,该做的都做了,信任感还是没有真正建立起来。 但是她仍没有放弃,一直在院长家楼下等着。 她永远记得,那晚她坐在车里,一直听着车窗上啪嗒作响的雨声,焦急的看着楼道口,害怕错过了。 那一晚,她从傍晚五点多,一直等到了十一点多,听了六七个小时的雨声,她彻底的厌烦下雨天了。 那是她第一次产生了后悔,为什么要给自己的人生找磨难? 在那晚以前,她最喜欢和叶礼融一起在小雨的天气里出门了。 他漫无目的开着车,她坐在副驾,直到彼此都觉得该找个落脚的地方了,在街边寻一家温馨的餐馆,饱腹一顿后,再去看一场热映的电影,看话剧,逛街,或者陪他去一家书店坐到天黑。 脑子里浮现出很多的往事,她没有办法记清楚,她从没有跟丈夫说过这件事,她相信他也是的,他的人生也可以顺遂很多,他没有过一句怨言,她觉得自己也不该有。 既然选择了爱情至上,就该牵着手一起走下去,他的爱与陪伴可以破除万难。 当然,他也曾为她出面过,因为他希望她认为努力付出就有回报。 后来,她又遇到了各种磨难,却不想与他提起了,因为一个家庭,总要有一个稳定的支撑,目前她的收入比他高,但是他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太多,她一天也不愿跟他分开。 相颜总感觉他们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和好如初,真正爱一个人时,无论产生多少次分开的念头,她都会自己哄自己,一转身就把那个念头压下去了。 相颜推开了车门,选择独自冒雨走回家,这一小段的距离,足以将她的长发淋湿。 事到如今,只有她的健康可以威胁到他了。 相颜站在门口,低头看自己,又有些后悔了,可惜了她的爱马仕,可惜了身上这件第一次穿的羊绒外套,一淋雨便会失去新衣的光泽。 一推开家门,相颜顿时就失望了。 家里的灯没亮,他的车钥匙也没有放在原处,他怎么还没回家? 相颜有些头晕,脸颊微红,懒洋洋的歪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就想这么头发湿漉漉的等他回来,得到他的同情,他的怜惜,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她从包里拿出上午的体检单,一定要将这个直接丢到他的脸上,让他忏悔,让他哭去吧! 所以,她一直等着他回家。 他迟迟不归,相颜开始在网上搜索有关乳腺结节的病症,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跟他说的。 但是,究竟要怎么跟他说,才能真真正正吓到他呢,让他以后都彻彻底底臣服于她呢? 此刻,相颜已经信心不多了。 这一次出差,叶礼融与集团的好几个领导和同事一起,晚上有招待,但是叶礼融手上还有紧急的工作,所以严辞推脱掉了,他独自吃了一顿简单的快餐,就回到酒店加班。 只是一天没见,就想她了,在一起11年了,还是逃不过她。 她没有应酬的话,通常是六点钟左右到家,今晚又等了又等,直到八点多钟,她才到家,他在监控里看到她的身影,忍不住透过手机屏幕,抚摸她小小的身影。 她一直躺在沙发里捧着手机玩,身上披着毛毯,一会儿动动胳膊,一会儿晃了晃腿,乖得让人心疼。 叶礼融知道,她这是在等他回家,看到她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忍不住想给她打电话,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要让她自己明白一件事,她也还在爱着他,得让她自己衡量,还有多少爱意,他们才能够一起跨过这个艰难的阶段,然后回到以前。 叶礼融将监控打开着,一边认真工作,一边在心里一点点享受着被她挂念着的感觉。 十点半了,相颜从沙发里坐了起来,可怜的抱着自己,心里很孤独,耳朵一直聆听着家门外的任何响动,眼眶都熬红了,他还没有回来,头发都风干了。 “小懒虫熬不住了,应该是困了。”叶礼融自言自语道,也该让她睡觉了。 他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一个信息,“忘了跟你说,我出差一周,你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晚上睡觉时锁好门窗。” 相颜听到微信的提醒音,立刻回复了过去,“知道了。”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让一个工作辛苦的人还要分心担忧她,那不是一种好滋味,或许,他不是客套,真的是担心呢! 叶礼融看着她无力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站起身,乖乖上楼睡觉了。 相颜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路过他的卧房时,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好像在迎接她似的,所以她就鬼使神差般走进去了,他平时生活简单,作息规律,又坚持修行,所以他的屋子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气。 相颜按开了房间的灯,虽然不是第一次进这间屋子,依然感觉这里好陌生。 分房的事,是他自作主张的,一开始她以为他在威胁她,并且很自信的认为,他更需要她,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整个床铺都是深灰色的,以前他就不情愿盖粉红色的被褥,现在他自立门户了,终于可以随心所欲选择床品的颜色了。 相颜径直走到衣橱旁,拉开橱门,随手找出了一件他的衬衫,然后掀开他床上的被子,躺进去,身体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动作很熟练,一气呵成。 她闭上眼睛,躺在属于他的气味里,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衬衫,努力呼吸着他留下的味道,幻想着他就躺在身边。 一开始,她会在第二天收拾掉留在他枕头上的长发,不想让他发现。 后来,她也不管了,他心细如发,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在假装不知道而已。 她有些害怕一个人在家里,所以他在家里买了很多小夜灯,连他的床头柜上也有,她伸长了胳膊去按开了,这个昏暗的亮度正好适合睡眠。 有时候,她会翻翻他抽屉里的东西,他从没有说过不可以,他在家里没有秘密,而且,以他的聪明和细心,若是真的想做什么坏事,她也绝对发现不了。 她将手伸进他的枕头下,身体在被子里扭来扭去的,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睡姿,想要他在身边,她多么孤独啊! 想他,真的很想他,想到身体觉得发冷,因为他体温旺盛,冬天也盖得很薄,小脚无意间踢到了床尾的一床鹅绒被,叠得好好的,他特意放在那里的吗? 她又寻找到了他还爱着她的痕迹,心里对他的恨意也消失了大半,起身将鹅绒被铺开盖上了,两层轻软的被子一瞬间就让她的身体变得暖暖和和。 他去哪里了,真的是出差一个礼拜了吗,可能他根本没出差,住酒店去了,还是去老房子住了? 脑子里出现的问题太多了,一个也想不明白。 想着想着,他身上的味道对她的作用太大了,很快就沉沉睡去了,睡眠质量比在自己的卧室里好多了。 第22章 最爱的爸爸妈妈 十八楼东边的办公室里,身后的白墙上挂了一幅字,《沁园春雪》,叶礼融非常喜欢这首词,他从小就拿毛笔练了一遍又一遍。 公司刚成立的时候,他拿出了最满意的一幅,装裱好了,亲自挂上去的。 一夜过去,相颜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她向来如此,事业排第一,其余一切都排到以后。 相颜戴着一副银边眼镜,黑玉般的浓密长发几乎盖住了她的上身,她托着脸腮,一直盯着白色电脑的屏幕,正在认真钻研二哥发过来的会议资料。 虽然兄妹俩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是从来没有断了联系。 相颜自认为这间公司只是一个小作坊,她的小小成就,自然跟父亲无法相比,她本人也没有多少雄心壮志,能维持外面那些员工们的生计,已经很不容易了。 因为她的身体无法劳累,还跟丈夫闹着矛盾,可谓内忧外患。 正在思虑之中,二哥相柏打来了电话,问道:“早上发给你的东西,你看了吗?” “正在看呢。”相颜回道。 虽然,相颜已经嫁出来了,但是父亲和两个哥哥一直有意让她实时掌握家里公司的情况。 “老爹早上还问到你了,问你最近怎么样,看样子是想你了。” 相颜怪哼了一声,说:“他才不会想我呢,我经常给他发信息,他从来都不回复,我们的聊天对话框,简直就是我一个人的独白。” 相柏用起兄长的气派,教育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一年都不愿意回来几趟,我们三个之中,老爹一向最疼爱你了,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 “他才不疼我呢,他早都不管我了。” “他怎么会不管你呢,我和大哥为你忙活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他提示和亲自授意的,前期办经营资质,后来成立工厂和仓库,拓市场,你哪一次遇到难题他不为你担心啊……”相柏在电话那头清了清嗓子,“咳,我今天多言了!” 这些年,相颜也都隐约知道,不过她不敢十分确信。 “难怪有人说我靠娘家靠丈夫,我本身的努力,连二哥你都只字不提,我跟你诉过那么多的苦,你应该最懂得我经历过什么啊!” “你自己想做出一点成绩,努力不是应该的吗,相较于其他有成就的企业家,你经历的都只是皮肉上的擦伤。” 相颜心里清楚,二哥非常的疼爱她,始终站在她这一边,从小就是如此。 “我只能这样承认了,你希望我经历太多吗,那么你就没有一个漂亮的妹妹了。” “我的漂亮妹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相柏笑着说道。 “什么啊?”相颜不以为然,如今也没有能够让她开心的事情了,心如枯草。 “你不是一切如意,就盼着老爹的原谅你吗,我看他最近总提到你,看样子是打算原谅你和妹夫了。” “是吗,可是他对我依旧很冷漠啊!”相颜听了也觉得惊讶。 “那一年,你随口说看上了一栋别墅,我随口跟老爹一提了,他立刻支钱让我转给你,碍于面子,还说是给你的嫁妆,你结婚时没给过嫁妆,我们哪敢有什么异议呢,一切都是他说了算的。” 听到这里,相颜眼睛里充满了光彩,问:“是吗,我一直以为这是分家费,叫我以后不要再对他伸手要钱的意思。” “分什么家啊,就算是要分,我们也是平均三份,老爹在公开的场合已经说过多次了,他那么爱面子,是不可能食言的,我和大哥可不敢搬出去住啊,我们都害怕一无所有,还是你最自由了。”相柏很羡慕的笑说。 相颜非常惊讶,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跟父亲的关系已经僵到这一辈子都和好不了。 相柏叹了声气,又说:“虽然老爹在外面威风八面,但面对家人关系时总有些别扭,尤其你跟他生气,我们所有人都得遭殃,你也知道他发起脾气有多么可怕!” “我晚上给爸爸发信息,其实我也很想他。”相颜也难过了起来。 “拜托你晚上给他打一个电话好吗,他不接的话,你给老妈打,他会在一旁偷听的,每次不都是这样吗?” “好的,我知道了。” “最近你公司里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 “没有,一切都挺好的。” “那就好,千万别再惹他生气了,每次你俩一闹别扭,就殃及一片池鱼,家里的几个孩子都知道,小姑姑又惹爷爷生气了……” “知道啦,你好啰嗦啊!”相颜笑着挂断了电话。 今天,相颜难得获得了很多的好消息,在她经受着婚姻苦难的时候,还是家人的爱,给了她很多的支撑,或许是老天在可怜她。 晚上,相颜一个人下班回到家,自己进了厨房,简单煮了一碗汤面,因为太难吃了,只吃下了一半,然后就给母亲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妈妈……”虽然相颜29岁了,可是每次喊妈妈的时候都很甜稚,一个乖乖女。 “吃过吗,颜颜?”颜玉瑾依旧很美,皮肤白皙透亮,说话温柔。 相颜乖乖把头点着,然后调皮的问道:“颜玉瑾女士,您最近过得开心吗?” 颜玉瑾女士一脸的无奈,却一直温温柔柔的,“你们过得开心,我就开心。” “相为文先生呢,回家了吗?” “你爸就在旁边,看他不打你屁股,总是调皮。” 相颜哑语,俏皮的吐了下舌头,没想到舞到龙王跟前了。 颜玉瑾将目光偏向旁边,然后又看回手机镜头,迟疑着问了一句,“……宝贝啊,你爸今天早上说,昨晚梦见你哭了,怕你过得不开心,让我问问你,没有什么事吧?” “咳……”相为文在旁的咳嗽声,听着像是在阻止妻子继续说下去。 相颜心里一惊,她最近是哭得厉害,难道父女之间真的有一种神奇的心灵感应吗? “没有啊,我一直都挺好的。”相颜努力发出甜甜的笑声,好让父亲放心。 “那就好,你爸那天还跟别人说啊,就差小女儿家的外孙了,他现在啊,满脑子只担心你一个。” 在相颜从小的记忆里,母亲挂在嘴边的总是,你爸爸说……在家里总以爸爸的每一句话为尊,可能她的恋爱脑就是遗传自妈妈。 “对啦,你二嫂又怀孕了。” 相颜听到后,很开心的说道,“真的吗,那我待会儿打电话恭喜她,我会准备一份大礼的。” “你也别急着备礼了,她说不想要了,家里公司的事情越来越忙了,反正家里已经有两个小光头和一个小棉袄了,你爸说随他们去,我们也不管那么多了。” “那个混小子呢?”相为文终于发话,虽然没有入镜,他应该是一直在旁边看着小女儿的。 相颜低声回答说:“他出差了。” “又去哪了?”相为文的话语立刻凶了起来,总是很有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相颜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只得低声说:“去很多地方,他这次出去一周。” “挣不到几个钱,还总是到处乱跑,你一个人在家里吗?”虽然相为文严词厉色的,但是语气里也藏不住对女儿的担心。 “嗯。”相颜委屈应道。 相为文叹气,心疼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宝贝女儿,不是一个他期待的女婿也就算了,好好待他的宝贝女儿也就算了,什么都不是。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小子,还要他有何用呢?”相为文无奈的叹了一口长气。 “爸爸,你不要这样说了,他也很不容易的。”相颜低低的说道,她害怕父亲动怒生气。 一听到女儿还在为他说话,相为文更怒不可遏了,“你告诉我,这天底下有谁是容易的?” 颜玉瑾在中间缓和气氛,低声跟丈夫说:“你好好的跟女儿说话,你吓到她了。” “你们说吧。”相为文已经气到不想说话了,丢下这句话后,就起身离开了。 相颜从小就很爱自己的父母亲,一听到父亲生气,她就难过的眼泪汪汪的。 “颜颜,你别怪你爸爸,他就是担心你。” “我知道的,妈妈……”相颜像个犯错的孩子。 “七年了,你爸爸终于要松口接受那孩子了,今晚他是想着好言好语叫你们俩回来一趟,这个事就算过去了。” “我也没说什么……爸爸就生气了,我本来打算好好哄他开心的……”相颜委屈的扁了一下小嘴,然后一颗眼泪从脸颊滑到了唇角,没掩藏住。 “宝贝别难过了啊,妈妈看着心疼。你也知道你爸脾气的,他一辈子都改不了的,为了你,他已经做了最多的妥协。” “我知道,都是我的不对。”相颜把眼泪又忍回去了,不想让母亲担心。 “你呀,认错一向及时,就是不改,跟你爸爸一样倔。”颜玉瑾宠溺的哄着小女儿。 “哼。”相颜小声的跟母亲撒娇道。 “一个人在家里怕不怕啊?”颜玉瑾一直温柔哄着女儿。 “怕什么呀,早都习惯了,一个人也自在。”相颜想让妈妈放心。 “非要一个人嫁出去,当初听你爸爸的话多好啊,妈妈平时还能给你补补身体,一家人离得近,也能好好的照顾你。” 相颜不说话,静静趴在床上,听妈妈唠叨了半天,无非就是老生常谈,哥哥嫂嫂们的生活过得非常惬意,从不用过问家事,都由妈妈一个人料理好了,几个小孩子也很听话,最近学习上又进步了,但是饭桌上一谈到她这个最不听话的小女儿,父亲就会板起脸,其实最怕她一个人在外地过得不开心。 如今,相颜真的有些后悔了,可是哪里有卖后悔药的呢? 她的婚姻一直让父母伤透了心,原以为自己获得了世间最真挚的爱情,没想到只是一场黄粱美梦。 她预感到自己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对家里是一个字都不敢提。 如果真的离婚了,哭哭啼啼的投奔娘家,父亲一定会大发雷霆的,所有人都不得安生,第一个受灾的就是叶礼融。 而且,她从小就要强,不想向任何人示弱,就算是做错了,她也不愿意承认。 “妈妈……你没有上过一天班,爸爸也爱你,所以你一直都很幸福,我也像你一样温柔体贴就好了。” 相颜也很懊悔自己这一年多来的火爆行为,这次彻底恼怒了他,让他都不愿意回家了。 颜玉瑾笑着说:“今天怎么难得夸我了,你以前不是常说,我待在家里,既没有女性独立,也不懂你们上班族的辛苦吗?” “那是我以前不懂事,对不起,妈妈。” 颜玉瑾深深叹气,难得对女儿态度严厉了一些,“这都是你自己讨来的债,这个家里怎么不能庇护你一辈子呢,非要自己闯。” “妈妈,你别说我了,就心疼我不行吗?” “我怎么会不心疼你呢,累了就回来,家里多添两双筷子,你爸也高兴。” 相颜的心里很乱,也心不在焉的。 颜玉瑾心疼的望着手机屏幕里的小女儿问道:“从小身体就弱,还总不爱吃饭,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没瘦,我是控制体重,胖了不好看。”相颜撅着红红的小嘴嘟囔道。 “哪里胖了,以后年纪大了,脸上无肉,才是真的难看。”颜玉瑾迟疑半天,还是问:“身体还有没有不适啊?” “挺好的。” “那你们抓紧要个孩子,哪天你带着小宝宝回来,你爸爸保准笑眯了眼,什么气都消了,他爱你远超过你两个哥哥,你一年都不愿意回来几次,他就算想原谅你,也找不到机会啊!” 相颜不敢回话,只默不作声,因为她不会先低头求他陪她一起回娘家。 “其实你爸非常的想你,有时候,他一个人站在你那间卧室的门口看很久,可就是怎么都看不到自己女儿的身影,那一幅画面真可怜啊,你以前的书本文具啊,校服啊,小时候的衣服啊,都还在屋里,他让我们不要动你的东西……”颜玉瑾微微叹气,语气之间满是心疼,“他常常叹息,心里最怀念你小的时候,说是女儿在身边的那些年是最幸福的,那时候他还年轻,现在也老了,女儿也不待见他了,都不愿意回来看他了……” “妈妈,你不要说了……”相颜还没听完就想哭了,鼻子酸酸的,嗓子很疼,又不想当着母亲面哭,最终忍不住将手机放下了,把脸移出了镜头,偷偷的抹眼泪。 今晚,她格外的心疼爸爸,如果时光能够回去,她一定要永远留在爸爸的身边,哪里也不去了。 “我们生你晚,你爸都六十好几了,很多事情他已经不再那么执着了,他现在对你已经没有要求了,一心只希望你过得好,还有偶尔能够回来看看他。” “我晚点给爸爸发信息哄哄他,妈妈你也帮我说说好话吧,我不想惹他生气的,我很爱你们,很爱很爱……”相颜的嗓音已经哽咽了,更止不住眼泪了。 “这样就乖了,晚上早些睡觉吧,宝贝。”颜玉瑾的声音也带着哽咽,然后侧过脸,悄悄抹了抹眼泪。 “晚安,妈妈。”相颜心痛到呼吸不了。 为什么她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她总是让这世界上最爱她的父母亲伤心难过呢?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第23章 叶太太一定很优秀 这几天,叶礼融辗转于企业的调研工作以及各项会议之中,原定于下周进行的会议提前了。 这一所知名重点院校的会议大厅里,到场了几家科研机构,当地政府及相关企业代表人共30余人。 一开始,会议主持人就强调说:“能源结构的调整是双碳战略的重中之重,为此我国分别设定了2025年和2030年将非化石能源的消费占比提高到25%和30%的目标……当然,我们实现双碳目标不是一刀切,也不宜齐步走,先行先试,为能源保供和后发省份的经济发展和结构调整预留空间,为碳中和贡献力量。” 随着“双碳战略”的推进,与之相关的esg板块的投资也是被持续关注的领域,目前从事该业务的,多为当地的科研机构和头部企业,前两年集团成立了一家碳中和方向的研究院,因为缺乏专利和技术成果,导致发展缓慢,现在集团打算与高校形成一种战略合作协议,邀请高校的教授和技术团队一起做共同研发,这几天他们四处奔波也是为了促成这件事。 “今天我们有幸邀请到了严院士,他的研究领域是全球气候变化,尤其在能源领域做出过突出贡献,今天将为我们讲述有关碳中和项目咨询方面的报告,有请严院士。” 掌声过后,一位头发花白,身量瘦小,衣着灰白色衬衫的老学者调整了一下面前的话筒。 “我先对目前全球的碳达峰的基本情况做一下描述,对于发达国家而言,工业革命的起步较早,例如英国在1972年就达峰了,尽管我国的发展进程很快,压缩了工业化进程,但是这个阶段需要一定的过程,只能力争在2030年前达到碳达峰,甚至更早的时间内完成这一重大的举措。我先简单的介绍一下我国各生产活动中碳排放的情况,……”他的普通话带有一点乡音,但是抑扬顿挫,一字一句表达的很清晰。 叶礼融作为企业的代表,在严院士发言过后,也上台做了一番重要的讲话,“自政府提出的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以后,对建筑行业推进,我们集团公司非常重视与xx大学的战略合作,期待双方在合作中珠联璧合,充分发挥各自优势,共同为建筑行业以及相关产业贡献可持续发展的创新成果。” 台下掌声响起。 掌声停止之后,叶礼融又接着发言,“现如今,环保问题迫在眉睫,例如建筑行业的碳排放是城乡建设领域碳排放的重点,目前已有12省率先将超低能建筑或近零耗建筑规模纳入规划体系,我国建筑业大力推进的建筑模式,就是装配式建筑,大力发展装配式建筑将是这个行业的大势所趋,如何大力发展超低能耗建筑小区,我们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说,一部分是建筑结构的高性能,例如房屋外立面的保温建筑材料厚度的提高,窗户采用三层双中空的玻璃,这样在冬季防止室内热量的丧失,在夏季防止室外的热气进入室内,从而起到隔热防寒的作用,第二个部分,利用可再生能源,例如太阳能等等,直接给建筑物功能,提到零碳建筑,现代人90%的时间都待在室内,如果实行超低能耗建筑,不仅在居住的舒适度上有所提升,另外比我们目前实行的节能标准,起码要降低50%以上………” 这一场会议严肃紧张,进行到一点钟才结束。 当会议室的两扇朱红色的实木门被拉开以后,里间的谈论声哗然一下就传出来了,然后一群年长的男人们站在走廊里严肃的低声交谈着,令人窒息的氛围。 他们全着深色的衣服,脸上都难掩疲态,吞吐出的一缕香烟气体升起,这场面才显得松弛了些。 当叶礼融从会议室出来时,他的脸庞算是众人之中最年轻的了,他身旁的郑总面色凝重。 “郑总,叶经理,二位就留下吃个便饭吧,都已经安排好了。”校办主任对他们很恭敬客套,再次询问道。 “还是不了,下次吧。”郑总很客气的回复,他们几人一起往电梯方向走。 “您看这都一点钟了,总要填饱肚子,不会饮酒。” “等下次吧,我们得尽快回单位汇报工作了。”叶礼融看得出来郑总的心思,但是依旧笑脸迎人,热情周到,让人以为事情已经谈妥了,实际上并没有。 “您留步吧,不用送了。” “没事没事,我送你们到电梯口。” 他们边走边聊,“叶经理,您在会议中的表现相当出彩,就算这次会议的最终结果不如预期,也只是时机未到。” “我们当然是期望一切顺利。”叶礼融简单的回复道,如果与这边院校没有谈妥,他们也有别的选择。 叶礼融本就不喜欢应酬,只想快吃快走,因为前两年单位明令规定了,不准搞招待,而且他手上还有别的工作,心里也急着回家。 “二位稍等一下,韩书记打电话过来了,我先接个电话。” 通话结束后,校办主任面露为难的说道:“我们韩书记说,已经都安排好了,派的司机已经等候着了,说是这次议程紧张,一直没好好招待二位。” 郑总露出笑颜,说:“既然韩书记亲自安排了,那就盛情难却了。” “那真是太好了,叶经理也同意吧?”校办主任热情地揽着他们进到电梯里,叶礼融也只好点头。 他们出了一座白色的会议楼,正值阳光当头,几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他们一行衣着深色服装的男人们有说有笑的,经过一座白色的拱桥,河道两边有一排垂柳正发出嫩芽,桥底下是溪水,汩汩流淌着。 司机是一个中年男人候在车旁,头发剪得很短,也是着黑色外套,表情严肃,身形笔直的。 他们两人都坐在后座,去饭店的路程不远,但是正在修高架,老堵堵停停的。 司机师傅主动攀谈,态度谦虚地说道:“听说二位领导从省城来的,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感觉还习惯吗?” “一切都挺好的,这边发展的也很快,与我五年前过来时完全不同了,师傅您贵姓啊?”叶礼融为人热情。 司机师傅也很是健谈,他很自豪的介绍了很多情况,郑总心情不佳,在闭目休息,但是叶礼融一直在回应。 到饭店后,有几人在饭店门口迎接他们,“你们可算来了,担心司机给你们带错路了。” 郑总换了一种心情,精神饱满的笑道:“韩书记,还劳烦您亲自等着我们。” 韩书记黑色长发大方的梳起,造型很符合她的年纪,佩戴一对珍珠耳饰,穿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套裙,白色的高跟鞋,优雅大方,一位非常有气质的女性。 近些年,中年女性有一股崛起之势,分布在各行各业的重要的岗位上。 两人闲聊了几句,叶礼融站在一旁等候他们聊完。 “今天还是怪我选的饭店太远了,一心想着让你们尝到地道的本地菜系,没想到路上堵了那么久,都饿坏了吧?”韩书记并未忘记站在一旁的叶礼融。 叶礼融说:“虽然路途不畅,但是一路上也并不无聊,陈师傅给我们介绍了很多学院的情况,我受益良多。” “那我可得好好表扬一下老陈了,听说你们来好几天了,来了之后就忙得不停,在四县和市区之间来回奔波,一直没机会品尝我们本地正宗的菜系……” 他们正说着话,迎宾的服务生毕恭毕敬地为他们拉开了饭店的大门,韩书记示意他们先进去。 “您先请……”叶礼融伸出修长的右臂,他一向绅士。 韩书记微笑着走进去了,边笑着说:“刚才在会议上就对叶经理印象深刻啊,口才和逻辑都非常厉害,贵司有您这样的员工真是一种福分。” 韩书记对待别人的态度都挺强势的,对叶礼融还挺客气。 叶礼融也客套的说道:“您过奖了,多亏了您在过程中帮助了很多,所以这次的议程才能这么顺利的推进。” “可惜我的帮助也是有限的,最终的结果也是由院里的领导们决定,后期我们保持联络。” 韩书记一直找他搭话,将郑总晾在了一旁。 饭店的过道狭窄,只容得下三个人并排走,此时正好有一个服务生端着菜经过,叶礼融不经意间放慢了自己的步伐,将位置留给郑总,他自觉走在后方。 “韩书记,也欢迎您和院里领导随时来我们单位视察工作。”郑总热情客套的说道。 “这不敢……以后肯定有机会去拜访的。”韩书记笑着应允道。 “那可太好了。”郑总笑着说道。 这似乎是一个好的信号,因为这所院校的的建筑节能研究院近年来发展很强劲,想要在这行业深耕下去的企业众多,肯定是趋之若鹜的。 过了午饭时间,店内的顾客已经不多,有些包间正在收拾餐具,他们一行人走到后,门口的墙上挂着清溪阁三字。 这餐邀请的宾客不多,统共就十个人,大包间还没坐满。 韩书记解释说:“严院士下午要出差,因为上午的会议时间拖延了,本来定好的高铁票都改签了,午饭他也只能在高铁上解决了。” “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跟严院士讨教。”叶礼融微笑着说道。 “叶经理这么年轻有为是有原因的,真是令人一见如故。” 叶礼融一向都是宠辱不惊,让人看不透他真实的内心世界,不过他脸上一直是浅笑不断。 韩书记又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叶经理有女朋友了吗?” “我结婚七年了。” 显然,对方很是吃惊,只得用一阵笑声掩盖住了脸上尴尬的神色,“真看不出来啊,这一代年轻人,结婚这么早的啊?” “缘分来的早,我也是在适婚年龄遇到了合适的人。” “现在像叶经理这么优秀的男孩子太少了,在年少时就被眼尖的女孩选中,然后被拖入婚姻中,等不及太晚的缘分。” 郑总平时就是一个爱开玩笑的长辈,为人随和,“韩书记慧眼如炬,但是您却没看出来是他还没等得及人家小姑娘大学毕业,就迫不及待的登记结婚啦!” “真的吗?”韩书记一脸不相信的问他。 “是的。”叶礼融脸有些红了,虽然他已经32岁了,但是工作中常与男性打交道,与异性交流时总保持着距离,显得一股羞涩和腼腆,这对于年长的女性而言,简直是毫无抵抗力。 “听上去,叶太太一定非常的优秀。”韩书记又说道。 “是的,她非常好。”叶礼融在外面从不吝啬对于妻子的赞美。 韩书记明显对他个人的生活很是关心,又问:“有没有孩子?” 叶礼融微笑着回答,“还没有。” 饭菜上齐后,他们品尝了一下当地特色的米酒,惯例又聊起了工作。 叶礼融的头脑与别人构造明显不同,像电脑存储过的,不仅是对于会议内容,而且仅凭会议桌上的姓名牌,他几乎记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名字和职位。 因为重要的工作已经结束,叶礼融也难得的将酒杯捧起来了,少许喝了些。 大家开始谈笑风生,短暂忘却了工作中的压力。 他起身敬了几杯酒,交换了联系方式,为以后铺路。 叶礼融天生聪明,还善于剖析自我,那么揣度人性不是一道难题。对于别人适当的认可和赞美,也是行善布施,他没有期待着有一天善意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上,然而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么运行了。 “这道糖醋鲤鱼不错的,只不过口味有点甜,不知道你们可吃得惯啊?”韩书记一直关照他,特意将菜转到他的面前。 “这也是我们本地的特色菜,我就不给你们增加压力了,别客气,都随意啊……” 整顿饭,既受重视,也不感到拘束,其乐融融。 郑总心情不悦,也是借酒消愁。 饭桌上,叶礼融温声劝说郑副总,“郑总,您少喝一点。” 包间里有些喧闹,叶礼融中途出去接了一个电话,韩书记又问起他的事情。 郑总坦言道:“小叶是我们集团投资规划部的负责人,虽然年轻,但是能力过人,也是我们整个集团受提拔最快的……”郑总欲言又止,有些话不可太满,因为世事弄人。 在他心里,他很认可这个年轻人,他的位置本应更高。 “他刚大学毕业就到北非的项目部待了两年多,这些年也是一步步走得很稳健,他自己愿意成长,集团给他的位置也摆在那里了。” “以叶经理的能力,将来肯定是前途无量啊。”韩书记笑着说。 “他走到哪里都被一致看好,至于他的将来,确实不可估,只不过他除了工作状态以外,话太少了,本身的性格也不爱争取,因为他太正直了,在工作中反而有了一些阻挠。”郑总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韩书记倒是很看好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认为,这倒没什么,因为一个正直的人,很适合走上高位,社会也迫切的需要一些正直的人,只不过前期的突围工作不平坦,一旦走过那个时期,前路将会一片光明。” 叶礼融推门进来,大家正望着他。 “别疑惑,正在聊你呢。”郑总笑着说。 “哪一方面?”叶礼融有时候也爱开玩笑,引得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从饭店出来,叶礼融站在门口等候领导,为领导提一下公文包,他认为这是下级该做的,没什么可耻的。 在职场生存了十一年,取得了一些小成绩之余,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傲气也消退了很多。 以前年轻时,看到比自己强势的年长者,他是不屑一顾的,总觉得自己到了年龄,一定会拥有比他们更强势的资本,他的心里并不认为别人比他厉害多少,但是他现在学会了收起了锋芒。 刚大学毕业那会儿,他在北非的项目部时,与一位领导因为工作而产生意见不和,事情闹到了集团,叔叔没有批评他,只是语重心长与他说:“毕竟他是领导,你主动表达歉意,以后在单位不要主动制造矛盾。” 那一次以后,叶礼融也懂得了很多,开始敬畏职场中的一些人与事,如果注定要退让,那么永远就不要争论了。 他的人生不会充满成功,也不会充满失败,而是很多的无可奈何,所以他将事事小心刻进了骨子里。 第24章 他拒绝了她 他不在家,日子过得缓慢。 今晚,相颜没有应酬,也没什么消遣,心里觉得孤独,希望家里有另一个人走动。 可悲的是,她能找到的人,只有黄姐。 接到电话时,黄姐正在吃晚饭,她答应了晚饭后带小外孙女贝贝去公园里玩滑滑梯,相颜还是坚持让她过来,因为以前她说过的,任何时候都可以喊她来。 相颜回卧室换了一身真丝睡衣,又披了一件天鹅绒的粉色睡袍,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不一会儿,门铃响了。 拉开门后,黄姐手里拎着菜,第一句话就问:“太太,我买了些菜,你看看晚上想吃些什么,我赶快来烧菜,时间也不小了。” 黄姐很热情地向她展示,“有排骨有豆腐,还有野生的鲫鱼和虾,都是你平时爱吃的……” 相颜肚子也不饿,其实也没有喊她来做饭,黄姐自己考虑的周到。 在这等待回复的间隙里,黄姐不敢有动作,也不敢提意见。 “你先进来吧。”相颜转身往屋里走,黄姐轻带上门,进屋后立刻换鞋。 相颜看到她脚上运动鞋的鞋跟已经发黄了,应该是女儿们的旧鞋,黄姐一直生活简朴,却很轻松快乐,是一个勤劳而有福气的阿姨。 “黄姐,我没什么胃口,你随便炒两个菜,蒸点米饭就行。” 黄姐看她脸色不好,就心疼的说道:“好,那你快上楼休息吧,饭好了,我端到楼上去。” “辛苦你了。” “不辛苦。”黄姐的笑容堆在脸上,有些勉强。 相颜能够感觉到黄姐有些怕她,因为她对待叶礼融的态度就明显轻松多了,从进屋后就没过问他为何不在家,应该是知道他这几天出差去了。 黄姐将自己橙色的塑料水杯放在餐桌上,杯身有些划痕,不过洗得干干净净的。 因为一路上走得急,热得一身汗,黄姐先脱了身上的棉袄马甲,将小拎包和衣服都一股脑儿堆放在餐桌旁的一张椅子上,时不时偷偷看女主人上楼时的曼妙身影。 黄姐看得有些出神,她黑玉般的秀发及到腰间,细细的腰身,一步一步优雅的向楼上走着,像画里走出的女人。 黄姐经常与别人夸赞这家的女主人的美貌,“她真的比电视里的明星还好看嘞!” 黄姐看女主人已经上楼了,然后麻利地卷起衣袖,身上的黑色羊毛衫款式松松大大的,看起来穿了有些年头了,从包里翻出一件红色的新围裙穿上,围裙上印着某超市开业几个字。 黄姐不爱闲谈,与他们夫妻俩性格很合,一头扎进厨房里就开始忙了,锅碗瓢盆也开始了奏响乐,她一向做事动静很大,但却不觉得吵人。 相颜则一个人走进了他的书房里,屋里常年有一股陈旧的书纸味,以及淡淡的草木香,他有时候在家里熏香,她早已习惯这种味道,闻起来很舒心。 她的丈夫从小时候起,就喜欢逛收藏品市场,从旧书摊上买一些古书,找寻一些名人的信件手稿,还当作宝贝一样珍藏着。 他平生只有两个爱好,收藏餐具与书籍。 瓷器没有可摔的了,真想对这里的书下手啊,不知道他回来一推开书房,看到满地的碎纸片,他的情绪会不会一瞬间爆炸,很期待他会是什么样子的表情? 她还没有撕过书,一看就比较费力气的事,他们的主人又不在家,欺负它们算什么事呢? 相颜的指尖从书架上划过,自言自语道:“你们得意了,他对你们比对我真心。” 无奈啊,好好的一个人,开始羡慕起一堆破书。 他唯一的爱好就是读书,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坏心思呢? 以前,相颜宁愿相信他有天出轨于这些书籍,也不可能是哪个女人。 因为他嗜书如命,每一天都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有时候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有一次年终很忙,相颜在公司开会到十一点钟,回家的路上看到家附近的一家牛肉粉丝汤终于出摊了,昏黄的路灯下,煮面条的锅正冒着热热的气。 这家老板很任性,依仗着味道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生意,他以前说过喜欢吃的,就给他带了一份。 当叶礼融看着冒着热气的牛肉粉丝汤时,突然间感觉到肚子饿的不行,急得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腕,满脸疑惑地问了她一句,“老婆,我今天晚上吃饭了吗,我不记得了。” 相颜永远都记得他抬头望着她时,一双眼睛全透着迷茫的模样,无论何时何地回想起都会笑起来,但是她当时是皱紧眉头大呼道:“天哪,你这位老先生已经看书看糊涂了,我才到家,我怎么知道你晚饭吃没吃啊?” 叶礼融认真回忆了半天,只记得自己六点到家就钻进书房了,然后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看上去真的像失去了这几个小时的记忆,可是他又说:“我记得手里这本书的所有内容。” 相颜气得大声骂他,“你不要沉迷于看书,有天把自己饿死了。” “怎么会呢,我聪明娶了一个总会关心我的好妻子,她才不会让我饿着的。”他却依旧不悔改,志气很高。 但是,相颜坚持要回看楼下的监控,果然他从上楼后,就没有下楼过,气得又将他狠狠教育了一番。 她回忆至此,更加想不通了,他究竟哪来的时间去认识别的女人呢? 相颜叹气,离开了书房。 晚上七点多,叶礼融才赶到了高铁站,不放心就给黄姐打了电话,因为他刚才查看家里监控时,看到黄姐拎着大袋小包的来家里了。 黄姐正在厨房洗碗,慌忙擦去手里的泡沫,她知道叶先生一定要问什么,直接汇报了。 “太太给我打电话时都六点多了,我生怕她饿着了,着急忙慌的炒了茄条,香煎豆腐,烧了青菜肉圆子汤,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 “那她吃了多少?”他问的很仔细。 “她一个人吃饭也没胃口,还没吃几口呢,就放下筷子了,食量比小猫还少。” 叶礼融叹气,她娇气挑食,有时候连他也哄不好。 “叶先生,您哪天回来?” “今晚就回去。” “我知道了。”黄姐开开心心的挂断了电话。 黄姐最明白不过了,他们之间才闹过矛盾,是不会互相联系的,她愿意当传话员,放下了水池里未洗好的碗筷,快步的跑到楼上去了。 黄姐用围裙挡着自己的手,整个人拘谨的站在卧室门口,犹豫着不敢开口。 相颜已经躺在床上了,听到门口的动静,缓缓睁开眼睛之后,黄姐才高兴地说:“他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谁啊?”相颜有气无力的问道,这几天的愁绪积压,导致偏头疼的毛病突然复发了,头痛难耐。 “叶先生呀!” 黄姐看上去比她还高兴,相颜鼻息不畅,手臂痛苦的压着额头,艰难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黄姐一汇报完,就脚步蹬蹬的下楼去了,风风火火。 “他特意让黄姐告诉我的吗,管他呢,头痛死了!”相颜可怜的捂紧被子,身体感觉到很冷,像是生病的前兆。 叶礼融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握成拳状放在自己的腿上,出神的思量着,身边的郑总看了看他的手,然后问他,“你这戒指是定期送去清洗吗,这么醒目?” 郑总一直对他的古板行径颇为不满,有时候逢场作戏对于任何人都没有损失,他有些不解风情了。 叶礼融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婚戒,结婚后,他从没有摘下过,每天出门都戴着。 这座城市的高铁站也是新建不久,面积很大,夜晚的车站人群稀少,座位空了一大半。 远处有一个端庄美丽的女人进入了他的视线,一身烟灰色的长款大衣,穿着高跟短靴,她身材纤瘦,怀里抱着一个几月大的婴儿,一直走来走去的哄着怀里的孩子玩乐,还不时的侧过脸去亲吻宝宝的脸颊,好似疼爱到了骨子里。 突然,她的小宝宝将一只粉色布偶扔到地上了,她也没有不耐烦,而是优雅的蹲下身,捡起布偶,继续逗弄着孩子笑。 她的身形与相颜太像了,她如海藻般的黑色卷发垂在身侧,叶礼融一瞬间像是见到了相颜有了孩子后的模样。 叶礼融失神望了很久,他没有留意那个年轻女人的容貌,只是看到她脸上一直在微笑着,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年轻妈妈。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相颜将来也会这么幸福的养育着他们的孩子。 想至此,他紧绷了几天的脸色,突然舒缓了一些,心底有一丝甜蜜。 “你在笑啊,在看什么呢?”郑总非常好奇,从他目光的方向去找寻。 “没什么。”叶礼融收回目光,然后抬了下手臂,看了一眼腕上的石英表,还有两小时就可以到家了。 他突然之间感到幸福极了,因为有些事情就连幻想一下也会感到很幸福。 那么,小孩会像谁呢,像谁都好,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因为他只想过要一个孩子,还有她。 夜里,相颜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了车子停进车库的声音。 她突然惊醒了,第一反应就是激动的跳下床,赤着脚就跑到窗户边,看到家里车库方向有车灯的亮光,他真的回来了。 相颜简直欣喜若狂,穿上拖鞋,因为只有站到露台上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叶礼融从车库里走出来,手里提着黑色的电脑包,又从后备箱拿出了行李箱,整个人很疲惫的模样。 相颜用眷恋般的眼神望着自己的丈夫,他迷人的身影在夜色中缓缓走动着,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她的眼眶突然一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事到如今,她仍然看不得他辛苦,忍不住的心疼他。 他进到屋里了,就看不见了。 相颜回到床上躺着,时间是十二点多了。 从前,他出差回来,她也是这样高兴的,可如今他不一样了。 相颜躺回到自己的床上,从晚饭后就睡到现在,她已经不困了,头疼也缓解了许多。 今年的春,冷而雨多,经常半夜有几阵轰隆隆的雷声,吵得她根本睡不着。 相颜非常的不甘心,豁然从床上爬起来。 她按开了二楼走廊的灯,走路时拖鞋发出哒哒声响,有意制造很大的动静,他还是无动于衷,她简直气的要冲进他的房间里,狠狠爆捶他一顿。 她只是想见他,可是他连面也不肯让她见一眼。 她知道自己很不争气,回屋躺下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体会,总之就是哭不出来了。 这一年来她总想不通为什么他要变心,委屈的眼泪弄湿了枕头,整个人很无力,难过的躺着,却又没有那么难过了,仿佛已经习以为常,被忽视也不是一两次了。 叶礼融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走到了自己的床边。 虽然她认真铺平了床,但是一掀开被子,整个床单被她搅得皱皱巴巴的。 他低头笑了,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大事似的,拉开了抽屉,首饰盒还在原来的位置,纹丝不动。 他胸腔里一股沉重,然后又失落的将抽屉推上了,多么希望她已经发现了,然后直接拿走,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送了。 他的身体经过好几周的奔波,真的累极了,打算去浴室洗完澡就睡觉,拉开自己房间的门,发现走廊灯开了,应该是刚才打雷的声响吵醒她了。 初春时,下雨经常伴有雷声,也不知道她害不害怕。 他特意去关上了走廊的灯,她房间的门隙中并没有投射出细长的光线,肯定是关灯睡了。 叶礼融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浴室,对着镜子时,觉得自己这张脸又苍老,而且陌生,他忙得两天没有刮胡子,从下颌都是清晰可见的青色胡渣,这一天他还自信的见了那么多人。 他找出了剃须刀,因为他的胡子长得快,妻子要求他每天都要刮胡子,要不然就不准他亲近。 镜中的他微笑了起来,因为想起了以前他出差时,如果说晚上会回来,不论要等多久,她都不会先睡。 而他也是,不论多累,回家第一件事情,也总是回到他们的卧室,走到床边,温柔的低唤她,“宝宝,睡着了吗?” 她总是迷迷糊糊的,一脸委屈的望着他,看上去困极了,两只眼睛都睁不开了,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可爱宝宝。 他手捧着她软嫩热乎的小脸,眼神充满思念的问她,“你想我了吗?” 她不回答的话,他就含住她的脸颊咬上一口,她的小脸又香又软,他的手掌不时揉搓着她小小的手心,对她十分依恋。 她就算想忍住不笑出来,他也会用硬硬的胡茬扎得她脸痒,让她咯咯笑起来的。 “回答我,想不想我?”他需要确定这件事。 “嗯,很想你。”她甜蜜的回答总是富有热恋中的感觉。 他总为她神魂颠倒,喜欢闻她身上的玫瑰味香水,会凑近她的脖颈间使劲的多闻,陶醉其中,问她,“好香,为我涂的吗?” “你不是很喜欢吗?” “我很喜欢……” 因为他曾说过喜欢,她就总记得在睡前抹上一点。 然后,两人会温存很久很久,难分难舍。 回忆至此,叶礼融的唇边露出了笑意,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清理好了胡须。 相颜躺在床上,听着雨声。 以前,他们感情很深,心里只有彼此,与此刻的对比,相颜只能哭泣。 大雨不停,她的哭声也不停,只有落雨愿意倾听她的心事,一时间忍不住,哭到快绝望了,甚至想冲进他的房里,主动跟他求饶,求他不要再这样折磨她了。 她哭了好久好久,哭到身体又开始疼了,然后捂着胸口,继续哭。 她温热的眼泪从脸颊上滑落到枕边,正想再哭一个痛快之时—— 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了,相颜吓得心里一惊,不敢出声,立即假装成了已经睡着的模样。 她心里偷偷乐起来,早预料到了,她之所以没有反锁房门,就是等着他进来。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 去年入冬是猝不及防的,夜里突然有一股冷空气造访,可是她第二天清晨醒来时,身上莫名其妙的又多了一床被子,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因为好奇,相颜微微睁开了眼睛,只见他背过身,将房门轻轻虚掩上了,她睡前也将窗帘紧紧合上了,所以此刻卧房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相颜又闭上了眼睛,能够感觉到他一直站在床尾看着她,一动不动的。 然后,他把手伸进她的被子里,摸了她的脚,吓得相颜整个人一抖,还好没出声,否则就太尴尬了。 他动作熟练的帮她掖好被子,她的一双脚顿时温暖多了。 相颜不明白他还要看多久,她故意的动了动身体,被子没有盖到身上,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一点演技的,差一点都笑起来了。 叶礼融走了过来,轻轻坐到她的床边,重新给她盖好了被子,一不小心触到了她脖颈间滑滑的,暖暖的,他没有收回手,任由指尖一直贴着她的皮肤。 相颜的心跳得飞快,却有一半是快乐。 她明确自己很爱他,也为他这一副年轻健壮的身体而着迷不已,与他分房的一年多时间里,她真的一点也不快乐,而且在一天天的耗尽自己。 明明爱的人就在面前,为什么要克制自己的欲念呢? 如果夫妻之间的感情疏远了,那么谁更需要谁,谁就主动。 相颜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只是迟迟不敢行动,今晚不知何来的勇气,她将小手从被窝里钻出,一下握住了他,这个动作明显将叶礼融吓得不轻。 因为她能感觉得到,他整个人突然都怔住了。 他的反应,让相颜又差一点笑出来了,她触到了他手上的婚戒,但愿他没有忘记自己是她的丈夫,现在一定不要拒绝她。 她睡裙下的身体在发抖,她紧闭眼睛,胆怯着,因为不敢呼吸而快窒息了,她极度渴望他像以前那么抱她,吻她,那么她就全部气消了。 相颜很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因为以前,她只要主动一点点,后果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叶礼融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过了许久,他一点,一点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将她的手放回了被子里。 这一刻,相颜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眼泪一瞬就从眼角滚落了出来。 他的呼吸声似在耳畔,然后悄然起身,轻轻关上了房门,就这么离开了她的房间。 叶礼融靠在她的房门上,迟疑着不肯离开,心脏处隐隐跳动着。 他无奈的笑了,眼底腻腻的深情,手指上的触感仿佛还在,她用暖暖的小手紧紧的握着他,她睡着以后有许多无意识的小动作,有时候乱踢被子,有时候非得抓着个什么,她自己并不知道。 方才,他不敢多逗留,她若是醒了的话,可能又得闹脾气了,那么今晚两人都彻底没法睡了,她向来受不了半点委屈,婚后是越发娇纵任性,也都是他一手宠坏的。 叶礼融心里很明白,她在等一个正式的道歉,他也准备好了,他自己也一点都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第25章 跨越不了 此刻,相颜心已垂死,对这一段婚姻彻底绝望了。 她没有哭,只是对自己说:“他真的不爱你了。” 但是,她整个人气到在微微发抖,并且感觉小腹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揪住了,身体可怜的蜷成一团,痛到闷声哭了起来,犹豫着想大声呼喊叶礼融,又忍住了,好在疼痛只持续了一会儿,突然停止了。 她将脸埋在枕头里,痛得将床单都抓皱了,却又不能昏睡过去,不知不觉间,全身都是汗水,颈上一道冷汗往下流,后来睡裙已经湿透了,连床单也被浸湿了。 她才知道,原来生气会对身体产生这么大的伤害。 有关他们之间的甜蜜过往,她不想去怀念了,她也不想再爱他了,彻底想通了要离婚,因为她只想活着。 自有了这个决心以后,她仿佛又活了过来,缓缓地喘息着,趁还有一口气在,想去医院看急诊,又起不了身,再忍一忍罢! 后来,她几乎哭了一夜,哭累了,才睡着了。 昨晚的窗帘忘了合上,清晨的阳光直射叶礼融的眼睛,他睡过了头。 叶礼融睁开了疲惫干涩的双眼,呼吸沉重,吞咽了一下干枯的嗓子,喉结随之耸动,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是七点四十五分,这已经累得将手臂摊在床上,早餐没时间做了。 昨晚,他真的累坏了,从她屋里回来后,横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灯一夜未关。 叶礼融起身换了衣服,就轻手轻脚的下楼了,她并不知道他回来了,应该也不会期待他的早餐了。 周末都得加班,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不过等这段日子忙完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心里已经有了规划,并且觉得一切都还在被他掌握着。 叶礼融将车子从车库驶出时,在家门口停下了,抬头望向二楼房间的窗户,她应该还在睡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就是想这么望一会儿,眼神里充满了思念,明明昨晚才见过。 虽然忙碌了一周,好在昨晚睡了一个好觉,叶礼融身心的状态都不错,滑下车窗,空气中自然的香气带进了他的鼻腔里。 他开车前往公司。 周亦心连续加班了一周,一觉睡到七点多,本以为到了礼拜天,总能好好休息一天的。 七点钟不到,楼下的女主人站在窗户前讲电话,用着本地的方言,周亦心只听得懂一句,因为那个女人一直重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呢?” 后来,女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崩溃般逼问道:“那你说怎么办,你说究竟怎么办啊!” 这吵得周亦心睡意全无,美好的周末就这么糟糕的开始了。 周亦心睡眼惺忪的拉开了卧室的门,罗素芳从隔壁的卧室走出来,周亦心打起哈欠,并甜甜喊了一声,“妈妈。” 罗素芳是瘦弱高个儿,因为岁月,她的眼窝有些深邃,但是衣着很体面,皮肤带有一种天然的光泽,细腻白净,手里还在勾着毛线鞋,担忧的问道:“醒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楼下的大姐讲电话吵醒我了。” 罗素芳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连忙问道女儿,“肚子饿吗,我给你煮碗面条。” “不想吃。” “下一碗虾仁小馄饨,怎么样?” “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周亦心拿起饭桌上的水杯,咕噜喝了一大杯温水。 “她已经不在吵了,你再回屋睡一会儿吧,天天晚上加班到深夜,人都憔悴了一圈。”罗素芳非常心疼女儿。 “睡不着了。” 周亦心走回卧室,慢慢拉开了窗帘,看着对面楼的屋顶,目光向上,看了看天空。 灰浊的阴天,三月的南方天气还不算温暖,早晚都有些凉意的,拉开窗户,透进的风一下子就吹凉了她的脸。 她早已习惯这简单的生活,这个老小区没什么坏处,只是生活气息太浓烈,也太热闹了,睡眠会被打扰。 周亦心又躺回床上,她的二十七岁,全部拿来宅家与加班了,简直太不甘心了。 本以为在家里躺一天已经够忧伤的了,生活哪能轻易放过你呢? 八点多,手机突然响了,她接到了她的直属领导王渊尧的电话,“小周,你来一下公司吧?” “现在吗?” “下周三要提交的汇报材料,截止日提前到周一上午了,需要赶紧修改,你跟彭周绮联系一下,叫她也过来。” “好的。”周亦心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因为,年终的时候,部门分奖金,她每个季度的项目绩效打分,全都是这个人说了算,所以她没有勇气拒绝,默默挂了电话。 “工作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延续生命,加油吧。”她给自己鼓劲儿。 周亦心站在镜子前梳头,最近掉了不少头发,春季就开始掉头发了,真是可怕。 她的身体有一个特征,就是熬夜后,头发会变得枯燥,她一向引以为傲的乌黑秀发也变得如枯草一般,虽然身体休养好了以后,头发又会顺滑,这一刻只想将这一头枯发剪掉,让它们重新生长一遍。 “妈,我剪短发怎么样?” “你适合长头发,不要剪。”罗素芳正在厨房里煎荷包蛋,油烟机嗡嗡的声响。 “我一直有这个想法,就是不敢尝试。”周亦心勉强压制了这个念头,这及腰长发留了四年多,她舍不得。 她将长发随意编了一个麻花辫,松垮地搭在右肩上,这样子看起来还不错,心情好了些许。 罗素芳从厨房走出来,端了一碗鸡丝汤面放在餐桌上,煎了两个荷包蛋,然后催促女儿说:“吃点东西再去公司,你们公司领导也真是的,周末也不让人休息。” 周亦心乖乖坐下,开始吃早饭,“上午忙好了就回来了,事情不多。” 今天,她不准备化妆了,从衣橱拿出一件米灰色风衣,她身高有169,又瘦瘦的,适合穿这样宽松长款的衣服,听说最近甲流严重,她戴上了一个白色口罩,换上运动鞋就出门了。 “今天穿风衣太冷吧?”罗素芳不放心的跟在女儿的身后追问。 “不冷,我坐地铁。” “中午想吃什么?” “油焖大虾吧。” 罗素芳笑了,走到门边看着女儿出门,“从小就只知道点这一道菜,早点回来啊。” “妈妈,再见。”她心情不好不坏的下楼了。 单元一楼的楼道口摆着几张布满岁月痕迹的木凳子,看上去就坐不稳,这儿通常都会围坐着一群老人家,今天只有一楼的老太太独自坐在那儿,看起来很孤独。 周亦心本想直接离开的,但是老太太笑着问她,“现在去上班啊,没有休息天的啊?” “是啊,临时去公司加班。” “真辛苦噢,你妈妈最近来了?” 周亦心点了点头,“奶奶,楼上的纸壳子,我妈已经收拾好了,您有时间去拿一下。” “谢谢你呢,有空和你妈妈来我家吃饭,我是说真的,你总是没当真……” 周亦心赶着去公司,对老太太摆了摆手道别,“奶奶,您不用客气的,我先去上班了。” 邻居奶奶邀请过她多次,她每一次都拒绝了,不习惯到别人家打扰。 周亦心从毕业工作后就一直住在这座老房子的顶楼,邻居奶奶人很好,已经帮她看家两年了,经常关照她,有一次周亦心夸奖过她的小花园,老太太就经常采摘时令的鲜花送给她。 从地铁出来时,天空落着蒙蒙细雨,周亦心没有带伞。 她冒雨跑到了一家咖啡店门口,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细碎雨珠,走进店里,买了一杯热的生椰拿铁。 前两年,整个公司搬进了这栋45层的大楼里,周边都是办公楼,前面一片是金融中心,分布了多家国有银行及商业银行的省行大楼,附近还有行政服务办事大厅。 周末的街道冷清得很,行人稀少,不过路上的车辆是往来不断的,看来不止她一个人要加班。 昨夜的一场风雨,让路边一排樱花树上的花瓣几乎脱尽了,粉色的花瓣被混在地上雨水里,不算高大的树上也只剩下茂密的绿叶。 周亦心觉得人昏沉沉的,喝了几口咖啡,状态并没有立即好转。 进楼后刷卡,六部电梯,不知道哪一部先到,周亦心站在两座电梯之间发着呆,忽然右侧一座电梯门“叮”一声就打开了。 她居然听到了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几乎是忍不住欣喜的探出了她的小脑袋,朝电梯里一看,真的是他。 她简直欣喜若狂,双眼不自觉笑眯了起来,整个人都立刻精神了起来。 叶礼融站在电梯最里面,敞穿黑色的行政外套,白色衬衫,一直是记忆里熟悉的样子,只是脸上变得更严肃了。 周亦心感觉,虽然她戴着口罩,他应该也认出了她。 在电梯门快要合上之前,她很小心翼翼的走进了电梯里,看着26层已经亮了,她将咖啡杯换到左手,然后按了一下25层。 周亦心本想主动与他打招呼的,可是看到他的手机举在耳边,一直在听电话。 他长得高大,人也很有气势,一靠近他,好像一瞬间被他身上强大的能量给笼罩起来了。 这时候,突然听到他严厉地说:“你这个事就不要再说了……” 他的语气不是很好,嗓音都提高了,周亦心当过他一年的下属,立刻就知道他应该心情不怎么好,因为他很少说话时语气这么生硬。 她也道听途说了,他身为投资规划部的负责人,近期一直忙着收购一家低碳领域的民营企业,好像不怎么顺利,公司高层一直给他施压。 她平时就很关心他的一举一动,可惜却什么也帮不上他,听说他近期总加班出差,开不完的会,突然闯入不熟悉的领域,肯定需要时间去攻克。 周亦心整个人局促不安,却又一动不动的,假装抬头看了一眼电梯的楼层上行,电梯里前后两面都是镜子,这让她的目光无处安放。 她用余光从前面的镜子里瞥见了他的身影,心跳就加速了,毫无节奏的乱跳,根本按捺不住,就连胃里都不安的翻滚了起来,每次看到他都很紧张不安。 周亦心低下了头,瘦弱的身影缩在电梯按钮旁的角落里,一直听他讲电话,可能考虑到她也在场,因此他的声音也温柔了起来。 虽然背对着他,她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心里也很希望他能看看她。 今天是周末,一直没有别人进来,而他的通话也一直没有结束,连与他打个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天底下有谁像她这么卑微呢,暗恋一个已婚的男人,只是看到他一眼,就像获得了天大的喜悦。 电梯门打开了,离开这里的时候,周亦心本想勇敢的抬起头,从镜子里看一眼他,可是她不敢,因为她害怕得不到一丝回应,害怕他没有同她一样的在意这场惊心动魄的偶遇。 她失魂落魄的,依依不舍地走出了电梯。 这算是周末加班的意外惊喜吧,她的脸颊上挂着一股隐隐的甜蜜,遇见他,哪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周亦心来到办公室,打开了电脑,这时候王渊尧走了过来,每次只要他一靠近,哪怕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她都需要屏息。 王渊尧对着她的电脑比划半天,周亦心微微侧身,拿出笔将他的要求记下来。 他一离开,周亦心慢慢呼出一口气,不是对他可憎的形象不满,只是她的鼻腔难以忍受异味,她心想自己的两任领导真是有天壤之别。 老天爷真是公平啊,人人都要遭遇福与祸。 周亦心满脑子正乱想着,王渊尧突然又回过头问她,“彭周绮到了吗?” 周亦心的脑海里一直在回味着刚才的那一场相遇,没发觉领导还没离开,抬头回答道:“她应该还有一会儿到。” “她到了的话,你们一起到我办公室。” “好的。”周亦心一直点头,只希望领导赶紧回去自己的办公室。 周亦心倒上一杯开水,坐回椅子上,她心情愉悦,只想赶紧完成好工作,这样就又能忙里偷闲的想他了。 这一场千载难逢的偶遇,会让她快乐好几天。 彭周绮到了以后,她们一起到了隔壁办公室。 王渊尧对她们说:“这份报告今晚之前抓紧时间赶出来,你们今天辛苦一下。” “好的,没问题。”周亦心很喜悦。 彭周绮用一股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为何周末加班却没有一句怨言。 十二点钟,周亦心就提前完成了工作。 她来到隔壁办公室,见到王渊尧把双腿架在办公桌上,他正在打游戏,手机里传出刀光剑影的声响,场面应该相当激烈。 她轻敲了敲门,说:“王科长,我们先回去了,报告已经发给您了,有什么修改意见您及时告诉我,我在家里修改。” “行,你先回去吧。”王渊尧将两条腿放下,然后跟她说:“帮我把门带上。” 周亦心无法理解,大好的周末时光,他为什么宁愿在办公室里打游戏,也不愿意回家? 天气暖和,阳光大好,已经不是早晨的雾霾天气了。 周亦心准备坐地铁回家,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楼上,好想再见他一面。 她走在路上,正午的阳光披在身上,温温暖暖的。 她心情变得很好,在路边的连锁商店称了一斤糖炒栗子和半斤乌梅干,都是妈妈喜欢吃的,她下午想陪妈妈看会儿电视剧。 这座城市并不是旅游发达的城市,因此周末的地铁并不拥挤,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地铁里轰隆隆的声响,她心中甜蜜,一个人静静的回味着这两年来,他们之间的所有交集。 周亦心总是隐约觉得,他对自己有些许好感,又可能是她自作多情,这些都无法证实,所以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成了她人生中最想要知道的答案。 她一直在努力着,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但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她这一生都跨越不了。 第26章 生命中的贵人 周亦心暗恋他两年了,他还是她生命中的贵人。 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她这一生都忘记不了。 她从小就是一个很有进取心的女孩子,通过笔试后,又顺利通过了第一轮的线上面试,为了第二轮线下面试做足了准备。 那天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场求职面试,很不幸的,她面试抽签的排名很靠后,而且身边等待着的面试者,一个个都非常优秀,有海外留学背景,也有名校毕业的。 她没办法改变自身条件,只能默默祈祷着前面的同学们不要表现得太过优异,一直紧张的默读自我介绍稿。 这时,周亦心偶然听到旁边的女生请教她身边一起等待面试的学生,“你好,请问面试的时候,要不要跟考官介绍自己的姓名啊?” 她身边的女孩沉默不语,显然是不想告诉她,却有一个男孩子很热情、很肯定的对她说:“当然要跟考官介绍自己的姓名和专业啊!” 周亦心为这场面试准备了很久,特意在网上查过面试中所遇到的问题,而且也跟学姐讨教过面试规则,说了姓名就直接成绩作废。 但是,她没有去反驳那个男生的话,因为考场外不适合喧哗。 或许,就是袖手旁观而受到了上天的惩罚吧。 这时候,他突然降临了。 周亦心记不清他那天下午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因为有太多需要铭记了。 有一些人注定有着深刻的羁绊,因此在第一次遇见他时,上天就有了提示,一直到今天,周亦心都还记得那一天的细枝末节,以及那时候的内心感受。 他皮肤干净,一双眼睛那么温柔有神,一头黑色浓密的短发,与很多职场中的男性不同,他的身材修长而匀称,步伐轻捷,就算周亦心正面临着人生中非常重要紧张的时刻,本该将所有浪漫情怀都抛诸脑后的,也因他的突然出现而冲昏了脑子。 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刻,第一次遇到了理想型的男人。 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呆呆注视着他,他天生着一种强烈的吸引力。 他手里拿着一沓资料,缓缓从她和所有面试者面前走过,没有笑容,那么严肃,然后走进了会议室里。 老天啊,他还是面试官之一,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外面天色都快黑了,终于轮到了她。 阶梯的会议室很大,一踏进去就看到头顶上白炽灯亮着,里面就连暗红色的桌椅都显得格外庄重肃穆,一排面试官都不讲话,出奇安静的气氛,全都看着她走进来。 周亦心慢慢地走向会议室的台上,拘谨而又不安。 偌大的会议室里,叶礼融坐在一众男人之中,她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因为他真的太出众了,忽视不了,让人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必将有所成就。 这一瞬间,周亦心世界里的时间停滞了。 他只是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柔平和,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却透着一股慈悲,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倒他,应该有一个女人深深爱着他,因为当他也看了她一眼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给她。 周亦心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充满了好奇与羡慕。 “57号考生,恭喜你通过笔试和第一轮面试,欢迎参加今天的第二轮面试,请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台下的一位女考官召回了她的意识。 周亦心这才想起了自己身上的重任,心脏又紧张的砰砰乱跳了起来,她真的太想留下来了,在遇到他以前就很想,此刻这个念头更迫切了。 她深深的呼吸了两下,竭力让心跳平静下来。 “尊敬的各位考官们好,我是57号考生,非常高兴能够参加今天的面试。” 然后,她报上毕业院校,就读的专业以及研究方向,并表达了自己在本科和研究生阶段的成绩都很优异,获得的各项奖学金,课业之余,还积极参与校园活动,是一个文艺骨干,谈及学生时代,她还是非常自信的,因为她一直都是最努力的学生,一天都没有虚度过。 其中一位年长的面试官又问道:“你将来对自己有什么职业上的规划吗,有在这个岗位上长期发展的打算吗?” 其实,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适合什么样的工作,但是她目的明确,今天就是为了拿到这个offer。 她一直围绕着研究生阶段独立完成的几个课题和项目,以及论文的发表情况,她还阐述了实习阶段的工作成果,竭尽所能的表达出自己完全具备与所应聘的岗位相匹配的能力。 面试官们都在点头,应该是感觉到她的综合素质还不错。 然后,面试官们针对她所完成的项目进行提问,在她设想过的领域,她都回答的很完美。 面试中也问到了很多她没设想过的问题,最困难的问题是她的家庭情况,因为从小是单亲家庭,而且家境贫苦,她羞于开口,又只能如实回答。 面试时间持续了很久,她一直都在微微发抖,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手心是汗津津的。 虽然逻辑是清晰的,有时候说话却磕磕巴巴的,如果在场的都是年长者,她倒不紧张了。 只因为他在场,让她心思混乱到不行,害怕在他面前表现不好,更害怕自己落选。 即使她曾有过多次登台演出的经验,这一次还是表现得一塌糊涂,简直与她平时自信昂扬的状态判若两人,料定自己肯定要落选了。 因为从始至终,叶礼融都没有向她提问过。 对于集团来说,招聘不是什么大事,有的是走内部途径,因此不需要过分重要的领导参与,但是她感觉到了,在场的领导之中,他应该最有话语权,因为在面试结束前,他们都很客气询问了他,有没有什么要问的,他说没有。 周亦心听到他这么说时,心凉了半截。 这次的招聘是师姐跟她说的,应聘要求是研究生学历以上,他们单位一直就有很多留学生,名校生,她就读的本科和研究生院校都不是名校,还好校史悠久,厉害的校友们遍布在这座城市里,因此还是很被认可的,所以才有了面试的机会。 本就希望渺茫,现在面试还表现得不尽如人意,周亦心快恨死自己了。 周亦心在脑海里反复回想,他为什么没有提问一句,显然是对于她这个人没有丝毫兴趣了,那么她进这家公司应该是无望了,以后应该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但是,他又很认真的在听了她的每一句回答,他沉思时的模样,深深的留在了周亦心的脑海中。 周亦心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反复回想着面试中的种种细节,一直恨自己无能,没有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公交车绕了半个城市,她一直忍着没哭,一回到学校宿舍,就给母亲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嚎啕大哭了一场,久久不能平静,她也希望进好单位,和优秀的男性成为同事。 后来,周亦心伤心了许久,却也没有气馁,陆续参加了好几个大公司的面试,当时的她心高气傲,专挑央国企及上市公司投简历,很多都石沉大海,虽然有幸跑去了几个沿海大城市面试,倒是花了不少路费,却一事无成。 她跟母亲商量过了,就算此刻一事无成,也要省吃俭用,边找工作,边考公,因为身边的同学们都有很好的前程,她也绝不会落于人后。 两个月后,她意外的收到了入职通知的电话,她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还以为是骗子电话,所以很怀疑的问道:“可是,在我面试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您确定是我吗?” 电话那边也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语气很轻松的笑着说道:“我们公司招聘都要有一个常规的流程,两三个月是很正常的。” 作为一个毫无背景的应届毕业生本就四处碰壁,就业形势又严峻,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是极不容易的,但是又庆幸自己找到了。 她在这家公司谋得一个职位是她理想中人生的巅峰,然而在其他同事眼中,这里只是一个跳板。 这一年多来,她不在集团,但是听闻离职率也不低,来来往往,有的去了高校当老师,还有进别的单位当上了小领导,总之他们都有了更好的去处。 周亦心坐在地铁上,耳边轰鸣的声响,思绪却分外平静。 刚进公司时,同一批新人们都说她很幸运,被分到一个好领导的手下,听说将有三个不近人情的领导接管他们,她都没碰上,可惜只在他手下待了一年,她就被借调到政府单位了。 现在,她回来了,但是他却调去了另一个更有前途的部门任职。 周亦心也在想,这就是命,他们之间注定没有缘分,没有办法说上一句话,甚至连见上一面都很难了。 第27章 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相颜醒来后,全身的骨头跟散架了似的,还有些酸痛,连翻身都没力气了。 窗帘隔绝着,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天气,是晴还是阴。 相颜掀开身上的被子,穿上粉色绒拖鞋,走过去拉开窗帘,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顿时就感到头晕眼花了。 她身体的怪毛病蛮多,平时还能坚持,经常一到休息天就头晕晕的,要生病的样子。 她也不觉得肚子饿,又躺回床上,一看手机,已经十一点了,微信有未读消息,原来他一早就留了信息,“醒来要吃早餐,中午黄姐过来给你做午餐。” 他刚回来,又去哪了? “天天不在家,每个周末都躲我,烦死他了!”相颜气得把手机丢到一边,在被窝里乱踢一通,“要他有什么用呢,一天气我八百回,滚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了。” 她用被子蒙住脸,大声喊叫:“我要离婚,明天就离!” 她脸藏在枕头里哭了起来,他竟然敢拒绝我,一切都结束了。 这时候,胸口又突然痛了起来,她侧过身捂着胸口,检查出结节的地方一直隐隐作痛,她缓缓喘着平息呼吸,只要不去想他,身体就好了。 最近一直忙,忘了找刘医生,赶紧发了一条短信,“刘医生,我是上周一过去诊疗的患者,这是我的手机号码,请惠存。” 刘医生没有回复她,她原本总觉得她们之间有一种很深的缘分,全都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吗? 相颜不甘心,又发了一条信息,“刘医生,昨晚我长结节的地方更痛了,是不是它又在长大了?” 她又怕死,又是折磨自己最重的。 刘医生依旧好久没有回复她,相颜感觉心都冷了,她自言自语道:“现在没有一个人喜欢我了。” 她又拿出体检单看了许久,虽是小毛病,不过拿给他看的话,足以威胁到他。 如果再对他说一句,这是被你气得才长出来的,他一定会愧疚不已的,那么一年来的矛盾立刻就化解了,可是她已经不想这么做了。 她将体检单放进了抽屉里,突然之间清醒了,不想使用任何手段挽回他了,他明明应该匍匐在她的裙下,一切听她摆布的,落差感让她失去了所有信心。 “原以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是我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放得太高了吗,摔下来时,竟是这么真诚的疼痛!” 她将电话拨给一个许久没有联系的大学室友潘敏森,她有了孩子以后,专心在家做全职太太,不算好不算坏。 “你有做过乳腺检查吗?”相颜问道。 潘敏森告诉她,“我有乳腺炎啊,哺乳期时痛不欲生,你不知道一个坚持用母乳喂养的妈妈要经历多少痛苦,真的会痛到哭,我顺产孩子的时候都没有哭。” “是吗?”相颜还没想到那一步,反正她现在已经够痛苦了。 “为了自己的健康,千万不要跟老公生气,他爱怎么就怎么,你要心平气和。” 相颜跟室友抱怨过几次,其实她也不愿意将婚姻不顺的事情告知别人,但是她需要找人倾诉,潘敏森是她大学时期最要好的同学,也很能保守秘密。 “我也不想发脾气,如果换成你,天天一张冷冰冰的脸对着你,像个机器人一样的照顾你的生活,你也受不了的。” “你们沟通一下吗?” “我们没话说,沟通不了。” “干脆离婚吧,在我看来,你永远值得更好的。” 大学时期,相颜主动对外宣称了叶礼融是她男朋友,当时室友们都觉得,虽然他很好,肯定还有更好的男人在等着她。 “离婚?”相颜叹了口气,总结了一句,“你应该能够体会一个女人结个婚,找个像样的男人有多难。” “所以,我有些后悔了,不应该结婚的。”潘敏森才27岁,说话已经老气横秋了,完全没有了当年的少女状态。 “你不是很喜欢孩子吗,不结婚的话,你哪来的孩子?” “是啊,我就是为了生孩子才结婚的,我是家中独生女,父母抱孙心切,我不忍心让他们失望。按我说,你们早早生了孩子,他那么顾家,你们也会和睦很多。” 相颜沉重的叹气,“这件事耽搁两年了,他喜欢孩子,应该趁着刚结婚时给他生一个的,也许还能挽回他。” “幸好没生,反正都要散了。” “我现在心里很乱,难道真的要散吗?” 潘敏森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她说:“我真搞不懂你究竟有什么好不舍的,直到今天,追你的人还是很多,不是吗?” “没有,离异的女人哪有什么重新开始的好机会呢?” “别人不可以,但是你肯定可以!” “我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有行情,我总不能找个比他差的吧?”相颜担忧的说道。 潘敏森也在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也无奈道:“那你就给他生个孩子,好好挽回他,他之前不是一直很想要孩子吗?” “他现在不愿意配合了。”相颜低声说,想起昨晚的情形,一股耻辱感涌上心头。 “他有什么不配合的,我都搞不懂了,我看他是得意过了头吧,你可是相颜啊!”潘敏森忿忿不平,嗓音都高了起来。 相颜苦笑,这件事说出来都可笑,她也不好再细说了,“我一直很恐惧生孩子,而且我也不太喜欢小孩。” “生孩子这件事情,一定要好好想清楚了,生了可就没法反悔了。” 自从得知身体有了结节,从昨天开始,相颜越想越苦恼,她靠在床上,手指在床单上一直划着,语气哀弱地说:“为什么呢,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我想跟他白头到老的,但是他不想……” “白什么头,我发现你真是幼稚,过不下去还在那苦熬什么啊?”潘敏森声音大到吵醒了身旁睡着的小婴儿。 相颜叹气,潘敏森总是劝分不劝和。 实际上,她的老公天天不着家,她都不上心,反而对别人的婚姻要求那么高,相颜无法理解。 这时候,电话那边的婴儿哭了起来,“妈妈在呢,宝贝不哭啊。” 相颜听着她哄孩子好一会儿,婴儿的哭声令她头裂,她更加坚定了自己不爱小孩,或许她将来会对自己的小孩另眼相看,反正别人的孩子,她无法有耐心。 “好了,给了他奶瓶,终于不哭了,我们继续聊。” “前不久,他忘记了我们的恋爱纪念日,都已经11年了,他第一次忘记,我一气之下,又把家里的东西摔个遍。” “你闹也是希望他关注你,但是你这个方式是最差劲的,做什么都无用了,他心里已经有了别的女人。” 相颜靠在床上,拿着手机,好半天没有发出声音,“我没有与你说过这件事,你却已经猜出来了。” “相颜,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样样都好,我们一直对你的期望都很高,你明白吗?” 潘敏森以通晓世事的口吻对她说:“有一些感情矛盾,只有分开才能解决,多停留一天都是伤害彼此,一年前,你们刚开始冷战时,我就对你说过这句话,你非不信,白白耽误了自己的大好时光,何必呢?” “我知道了,我好好考虑一下。” 潘敏森比她还小两岁,总像一个姐姐般照顾她,以前读书时她们很要好,简直无话不谈。 自从潘敏森结婚后,整个人变了很多,人生的观点变得很直接,要么对,要么错,不再婉转。 当然,她现在有了孩子,也没有多少时间留给朋友了,连分析问题和支招的时间都没有了,总是单刀直入的刺中她的心病。 这次,相颜真的动了离婚的念头,如果他在生理上排斥她,那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虽然,她对他总抱有幻想,但是敏森说的并没有错,只有分开才能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分开是最好的选择,她似乎没有第二条路了。 第28章 四季如春,都有花。 相颜与室友通完电话后,像回顾了一次前半生,疲惫的躺在床里,屋里有阳光照射进来,房内温度很高,身上却很冷。 她摸了摸自己的前额,并不发烫,头顶隐隐作痛着,昨晚就开始的头痛一直没有好起来。 这时候,黄姐打来了电话,她接起,“太太,我正在家门口呢。” 相颜浑身无力,艰难撑着床,才起身下楼,拉开家门后,还没等她问,黄姐就说:“叶先生说今天在公司加班,让我过来做午饭,晚饭等他回来做。” “那中午就准备简单的火锅吧。” “这比炒菜简单,很快就好。”黄姐爽快的应道。 黄姐一看她身上只穿着丝绒睡衣,就急忙催她,“太太,你穿的太单薄了,快回屋添衣服。” “嗯,你忙好饭,就喊我下来。”相颜说完就上楼去了。 从衣帽间出来后,相颜换了一件杏色的针织连衣长裙,肩上裹了一件手工编织的钩花披肩,这是他们在云南旅游时,他亲自为她挑选的,她一直很喜欢。 她踱步走向二楼的露台上,暖暖的阳光笼罩着她,眼看着满院子里的花也开了,五颜六色,花团锦簇的,但是生活什么时候能够好起来呢? 相颜四面环视着这个住了四年的小家,自从他们俩住进来以后,他就喜欢不停地改造这个院子,只要在家里找不到他,他就是一个人闷头在院子里除草种花,从不嫌累。 如今所有空余的地方都被他种上了花,数不胜数的品种,白色的,粉色的,淡黄色的,红色的,蓝色的…… 因为她曾说过喜欢鲜花,所以他们家的院子是四季如春,都有花。 邻居们晚饭后散步,经过了他们家的院子时,都会驻足,有时忍不住敲门,说想进院子摘几枝鲜花。 叶礼融一向待人客气周到,二话不说就带上剪刀,亲自到院子里挑选好看的,他也懂得一些花束的配色,总能让收到花的人感到惊喜和满意。 他常年工作忙碌,私下却不爱交际,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深沉儒雅,深爱着自己的妻子,是一个很懂生活的好男人。 人们偶逢可望而不可即的完美时,总会毫无保留的盛赞,因此总有人问她,“你究竟从哪里寻到这么完美的好男人啊,又这么懂得浪漫,为你把院子变成了花园。” 曾经,所有见过他们夫妻俩站在一起时的人,就没有不感慨万分的,因为他们很像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而且一直过着童话般的生活。 那些年,她真是过得幸福极了啊,不仅是获得了丈夫无微不至的爱而感到幸福,而且在身边所有人关切的目光里幸福着,她内心深处的满足感得到了更充分的体验。 太阳晒得她头顶暖洋洋的,沁人的花香通过空气传到她的鼻端,闻久了后,她慵懒无力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些好转,视线却变得模糊了起来。 恍惚间,相颜看到了他站在那一片盛开的花丛里,为她剪花,然后回过头来,微笑着对她晃了晃手中握着的一束红色玫瑰花,花瓣那么的鲜艳。 相颜不自觉笑了,想大声呼喊他名字时,才发觉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眼角的泪,滚热的划过了她的脸颊。 她对他仍有期待,心里无时无刻都在幻想着回到以前的幸福时光。 刚结婚时,他们明明约定好了在她28岁时生一个宝宝,等他不那么忙了,再养一条白色的小狗陪她玩,可是去年他们冷战了一整年,他所有的承诺似乎就这么悄然作废了。 时至如今,相颜总觉得一定是自己哪方面做错了,才惹得他变心了。 第29章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散。 相颜穿的拖鞋,脚后跟露在外面,吹得冰凉,又是一阵风环绕着她,侵袭着她本就脆弱的躯体,她一身的黑色长发很凌乱,她搂住自己,看上去就快要碎掉了。 黄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轻轻唤道:“太太,下楼吃饭吧。” “知道了,我想再晒一会儿太阳。”相颜悄悄抹掉脸上的泪水,不想被黄姐察觉到。 “回屋里吧,别着凉了。” “听话……”黄姐过来劝说。 相颜点了点头,黄姐长得矮小,所以看不清她满是泪痕的脸。 下楼时,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各种洗好的蔬菜,牛羊肉卷也都是现切好了的,黄姐做事麻利,对她的生活起居照顾得很细致,他们夫妻俩都对她很满意。 黄姐念叨说:“叶先生说,不能给你吃太辣的,担心你的肠胃受不了,所以我只放了一小块佐料。” 相颜问:“他什么时候对你说的?”如果是今天才叮嘱过的,她还能感到快乐一些。 “他跟我讲过很多次,我记得很牢的。” 煮沸的火锅底料闻着很香,相颜夹了好几片羊肉卷放进锅里,迫切地等待肉熟了。 她将熟了的菠菜放进自己的碗里,碗里有配好的调料,她喜欢多芝麻酱多醋多香菜,再放少许蒜末和辣椒油,这应该是叶礼融交代给她的,她确实记得很牢。 黄姐歇不住,忙着去给花草浇水了,家里共有三层,给每一层的植物浇水少说要半个小时。 吃过午饭,相颜突然觉得更冷了,赶紧躺进被窝里,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黄姐喊醒了,赶她去别的房间睡。 相颜心里恼火极了,这哪里是保姆阿姨啊,她的婆婆都没有这么凶! 她走路都站不稳,去另一间客房睡了。 趁着阳光大好,黄姐将床单都拆洗了,不但将被子拿出去晾晒了,就连床垫也搬到露台上晒了。 下午三点半时,天气又暗沉了下来,黄姐将她卧房的床铺收拾好了,相颜躺进被窝里却一直冻得发抖,“今天好冷啊,我像掉进冰窟里了。” 相颜脸色苍白,浑身无力,“黄姐,你去把空调开了吧,温度调到最高。” 中央空调被调至30度还是没用,她一直在被窝里哆嗦。 黄姐摸了摸她额头是冰凉的,很肯定地说:“你发烧了,我给你做艾灸。” “可是我身上冷。” 这些年,叶礼融把她照顾的很好,她没有多少生病的体验,虽然体质弱,但都是小毛病,发烧的情况也不多。 “是呢,我没说错,我家里的几个孩子我都这么带大的。” 黄姐从楼下找到艾灸罐,关上了房门,点燃了艾柱,不一会儿屋里熏得都是艾草燃烧的气味。 黄姐掀开她身上被子,然后询问说:“衣服脱了吧?” “不行。”相颜抱紧自己的身体。 “还不能让我一个老婆子看啊?”黄姐无奈的笑了,问:“这衣服很贵吧,熏坏了怎么办?” “不贵,再买新的。” “先从大椎穴,然后顺着背上的脊柱骨一直熏,一直到出汗为止。”黄姐头头是道。 相颜问:“是哪个民间医生教的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黄姐笑说:“不是大夫教的,我每次都这么给小孩子退烧。” 黄姐忙着掀开她身上的睡衣,熏得难闻,房间里变得烟雾缭绕,相颜被呛得咳嗽了起来,还把眼睛捂了起来。 她已经不想坚持了,直嚷嚷道:“好难受,这个真的有用吗?” “再坚持一下,一定有用。”黄姐很有耐心,她的手非常得粗糙,布满了老茧,指头微微皲裂了,从皮肤上划过时,都能够感觉到。 黄姐手一直举着,应该手都酸了,手松了一下。 “烫……”相颜哭戚戚的,像个孩子似的。 “烫到了,对不起啊。”黄姐道歉的很生疏,然后唠叨道:“你看我给你睡衣都熏黄了,这衣服多少钱?” 黄姐一辈子都很节俭,根本看不得一点浪费。 相颜一直趴着不动,但是膝盖越来越痛了,还不能乱动,痛意让她无处可躲,她脸埋进枕头里,忍不住哭了,“我好难受啊,快死了。” 黄姐也跟着难受了,跟哄自己外孙女似的,一直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等烧退了就好了,不哭了,宝宝。” 黄姐平时讲话嗓门大,听起来很豪迈,今天真的是哄小孩的感觉,轻声细语的。 相颜感动的要哭了,现在连她的丈夫都没有黄姐对她好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黄姐左右手换着,相颜趴着都累了,黄姐肯定更累,所以一直乖乖的不敢动。 “哎呦,熏了这么久,终于出汗了。”黄姐一连熏了三根艾条柱,即使已经手酸到没有知觉了,却很欣喜的说:“你自己摸摸,全是汗。” 相颜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确实是湿漉漉的,出汗了以后,身体也轻松了很多,但是身上的疼痛并没有减轻多少,艾灸的效果比较迟缓。 黄姐拿毛巾给她擦拭身体,“现在好点了吗?” “好些了。”她说。 “是不是受凉了?” “不知道。”相颜小嘴巴抵在枕头上,不敢说实话。 “虽然入春了,早晚还是不能穿的少,要记得春捂秋冻。” 相颜翻过身来,平躺着,“谢谢你,黄姐。” 黄姐看她的脸色红润了,额头上也冒着细汗,又拿毛巾擦了擦,语气很轻的说:“你以后要是怀孩子了,我也伺候你呢!你婆婆是一个女强人,应该没有空天天来照顾你,我能把你照顾很好的。” 相颜笑了,因为发烧,嘴唇红红的,“你还知道女强人呢!” “我怎么不知道啊,你也是女强人,我女儿说的。”黄姐有两个女儿,就嫁在附近,两家帮衬着带孩子。 相颜看着黄姐,这一刻格外的亲切,她的脸色也不算好,嘴唇很白,感觉有些贫血,相颜关心道:“你平时也歇一歇,别太累了。” “我是一辈子都累惯的了,没事做就着急,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累。”黄姐摸了摸她额角汗湿的碎发,“你天生就是惹人疼惜的命,再睡会儿吧。” 相颜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流出来,只有生病时,才知道谁对自己好。 “叶先生晚上回来,他比我会做菜,你晚上要多吃一点,才能快快好起来。” “黄姐,下个月给你涨工资。” “不用,过完年叶先生才给我涨过,快睡吧。”黄姐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帮她把被子盖好,才离开房间的。 虽然退烧了,但身上的疼痛没有减轻多少,疼痛钻进骨子里一般,相颜又哭了起来,紧抱着被子,她讨厌病痛缠身的感觉,一直可怜的呻吟着。 黄姐回到家,二女儿在拖地,五岁的小孙女坐在沙发上乖乖玩手机,她说:“贝贝,少玩手机,眼睛很快要近视的。” 小孙女依旧低着头,很认真的盯着手机看,一动也不动。 二女儿站在阳台收衣服,冲屋里喊了一声,“贝贝,外婆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小女孩仍然抱着手机一动不动,谁也不愿意理会。 黄姐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包里翻出了老人手机,去了自己的房间,拨出了一个电话。 一接通,黄姐就焦急的说道:“叶先生,我下午给太太收拾卧室了,我看着今天阳光很好,正好把床单都换洗了,没想到她睡过的地方,全被汗浸湿啦,以前她有一次发脾气,也是这个样子的,我那时候就想跟你说了,又怕你怪我多嘴……” 黄姐听到电话那边还有别人在说话的声音,急忙又问:“叶先生,你还在听吗?” 叶礼融正在开会,也没听得仔细,只应了一声,“嗯。” “她是身体不舒服才老发脾气的,需要好好的调理肝气,你们年轻人真的什么都不懂啊!” “这些事你不要跟她提。”叶礼融叮嘱道。 “我晓得的,她这些天心情一直很不好,下午她身上突然有些低烧,一直躺在床上……” 叶礼融走出了会议室,站在走廊里,急切的问道:“她烧了多少度,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我给她做了艾灸,烧已经退了,应该还在睡着,我在厨房用电饭煲给她煮了瘦肉粥,晚饭时,你盯着她吃一碗。” “黄姐,这几天辛苦你了。” 黄姐开心的说:“叶先生,我认识一位老中医很有名,我把医生的地址告诉你啊,太太的身体真的很虚弱……” “我还要开会,你说的这些事,我记住了。”叶礼融先挂断了电话。 黄姐将老年手机塞进了很旧的枕头底下,她家里的孩子们身体不舒服时,都是去找老中医抓几服药,很快就药到病除。 “叶先生一向好脾气,他什么时候对太太的事情,这么冷淡过呢?”黄姐自言自语道。 她服务过不少家庭,只有这家的男主人最大方,待人最客气,从没有对她说过重话,每次过节还送两盒礼品给她。 黄姐很感恩,一直铭记于心。 家里的女主人就更好了,有一次黄姐提到自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是全职妈妈,在家带两个孩子。 没想到,年轻的太太很会关心人,很热心肠的问道:“家庭收入负担两个孩子可以吗?” “紧紧巴巴可以过下去,我的大女儿很节省,半年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 太太听了之后,又问:“你女儿跟我身材相仿吗,我有一些不穿的衣服,不嫌弃的话,你带回去给她吧,好多连牌子都没有摘。” “她和你一样瘦的很呢!”黄姐如实回答。 “那你等我一下。” 说完,太太就上楼去了,没会儿,就提了一个大包下来,黄姐赶紧去接,“这样重,太太你提不动的。” “还有这个包,你也带回去给她用吧。” “太太,这样小的包啊,它装不了什么东西的呀!”黄姐迟疑着不想要,没去接。 “这个包花了五千多呢,我没用过几次。”太太微笑说。 “这么贵的呀,我一个老太婆也没有见识。”黄姐吃惊极了,太太都被她逗笑了。 “这么一点点的皮料,怎么就这么贵呢?”黄姐听到价格后,就越发爱不释手了。 从那次以后,太太隔一段时间就会收拾出一些她的衣物和鞋子,黄姐受了人家的恩惠,就想着回报。 有时候,黄姐很想找太太谈心,可是太太很少在家,在家的时候,总好像很累,不怎么愿意说话。 黄姐的卧室很小,她的身形不算很胖,可是转个身都难,这原是一间朝北的杂物室,经过改造,成了她的卧房。 从屋里走出来以后,二女儿正在厨房洗碗,忙的披头散发,黄姐又卷起衣袖帮女儿擦灶台上的油渍。 “妈,我和贝贝吃过晚饭了,给您留的饭在蒸锅里,您今天累了,就别忙了,歇歇吧。” 黄姐平时不是一个爱多嘴的人,实在忍不住跟女儿唠叨起了这件事,“我总感觉着,他们夫妻之间出问题了。” “绿映山庄的那家啊,您不是说,那一对是您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幸福的小夫妻了吗?”二女儿笑着问道。 黄姐一说起那对夫妻,就夸赞个不停,“那家的先生长得还帅呢,文质彬彬的,斯文有礼,太太非常的漂亮,就跟电视上的明星似的,不过这家的太太身体太虚了,有时候耍些小脾气,两人结婚都七八年了,太太总是一心奔着事业,还不着急要孩子,这样下去婚姻怎么长久的了啊?” 黄姐快愁死了,可是二女儿哪有闲功夫听这些,将洗好的碗筷装进灶台下的橱柜里,漫不经心的说道:“您真是大惊小怪的,有钱人的生活本来就无法理解,更是我们难以想象的,您就爱瞎操心。” 她随便把头发挽上了,就这么几秒钟的空隙间,还不忘嘱咐道:“妈,您帮我把洗衣机的衣服晾了吧,我得去送晚饭了,您那可怜的小女婿今晚又要值大夜班,都连续三天了。” 她已经麻利的将不锈钢保温盒塞进了布袋里,拿上了头盔和电动车的钥匙,还不忘数落上几句命运的不公平,“他们那些有钱人啊,就算再怎么任性胡来,也永远过不上咱们这种穷苦日子,您看好贝贝啊,我出门了!” 女儿一说完,就将家门带上了,留下黄姐一个人惆怅。 黄姐连连叹气,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散。 第30章 不喜欢。 叶礼融下班后,就开车从家里的饭店绕了一趟,他已经提前跟厨房打过招呼,带的饭菜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相颜一直在床上闭眼躺着,浑身痛得就没睡着过一秒钟,恨不得昏厥过去,一了百了。 七点多时,她痛得都耳鸣了,耳朵里一直嗡嗡作响,隐隐约约之间听到手机响了,她接起,听到叶礼融说:“下来吃饭吧。” 相颜口渴了一个多小时,口里都是苦的,什么都不想吃。 下床后,她头很晕,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在发抖,头发乱乱的,以前不会让他看到这一副邋邋遢遢的模样,现在无所谓了,低头闻了闻身上也是一股艾草燃烧过的味道,以前她总是香气宜人。 下楼来,看到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他很追求生活品质,就算是外带的饭菜,也要摆进精致的盘子里。 相颜唇色发白,手里拿着一个空空的水杯,走路时脚步轻飘飘的,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模样,没想到她病得这么重,叶礼融心疼的问道:“现在好点了吗?” 相颜看都没看他一眼,心想:“知道我病了还回来这么晚。” “我下午一直都在开会……”叶礼融知道自己的解释很无力,因此没说下去了。 餐桌边上摆着一束粉蓝色的花,是她最喜欢的配色,这种混搭的高级花束很贵,可惜粉雪山玫瑰看上去已经有些蔫了,相颜不由地冷笑了一下,就跟他们的爱情一样脆弱不堪。 相颜手扶着桌子边沿,慢慢坐到椅子上,就算是病了,姿态也很唯美,呼吸时带点儿鼻音,没想到却吸溜了一下鼻涕,无敌尴尬,一瞬间脸都通红了。 叶礼融将纸巾拿到她的面前,也没有说话。 相颜拿起纸巾,低头擤了一下鼻涕,呼吸才通畅了些,这次感冒进度很快,多亏了黄姐下午帮她退烧。 叶礼融面露担忧,慢慢走到她的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相颜却毫不客气的拂开他的手,发脾气说:“不要你管,已经没事了。” 他也没感到伤心,又忙着冲了一杯感冒颗粒,用勺子搅拌开了,端到她的面前。 “有点烫,吃完饭再喝。” 相颜身上疼得坐不住了,用手揉了揉酸痛的后腰,面前摆着的都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菜,她还是胃口浅淡,勉强吃下两块糖醋排骨,吃了几口素炒芸豆丝,就搁下了筷子。 叶礼融回到家连口水都没喝上,一直都在照顾她,又将一碗已经晾到合适温度的虾仁嫩豆腐汤端到她的面前,她拿起汤匙喝了两口汤,小番茄熬红的汤色喝起来酸酸的,很开胃。 他又端来了一只碗,放在她的面前,“黄姐给你做的瘦肉粥,再吃几口。” 相颜视线向上一抬,他的眼神里透着不容争辩,已经没有力气跟他置气了,还不如多吃两口。 叶礼融忙个没停,刚坐下,她就站起身,说:“我吃好了,回屋睡了。” “先坐下,把药喝了。”他语气生硬。 相颜端起药,一口喝完了,然后重重放下杯子,“现在没事了吧?” 叶礼融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慢悠悠地端起她刚喝剩下的汤,碗勺都是用她的,有时候他想偷懒,为了少洗一个碗。 相颜盯着他看了很久,他依仗自己身体好,也不怕被传染,她转过身时,听到身后的他说:“那个……花,买给你的。” 叶礼融低着头喝了一口汤,害怕被拒绝似的,语调很微弱。 “我不要!”相颜还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上楼时,相颜走得很慢,搭着扶手,还是忍不住看向他,他看上去很可怜,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丝毫没有一点愧疚。 “谁让你敢拒绝我的?”相颜心里一直重复这句话,“绝不原谅你,永远不会原谅你!” 叶礼融低头伤心了一会儿,然后放下碗,又起身将花枝修剪了几下,依据她喜欢的配色,小心翼翼放进白水晶花瓶里。 叶礼融以送花为由,敲开了她的房门。 他按开房间的灯,带着歉意问:“已经睡了吗?” 相颜艰难地睁开眼睛,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看到他手里握着两只盛满了鲜花的白水晶花瓶,一只放在了她的梳妆台上,另一只花瓶里插满了粉色洋牡丹和蓝色蝴蝶兰,他特意放在了她的床头边上。 他轻轻在床边坐下,望着她的眼睛,无比温柔地问:“喜欢这些花吗?” 当两人的视线接触上时,这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停滞住了,各自的心跳都说不了一点谎。 相颜脸皮薄,先脸红了,她赶紧侧过脸去,躲避他的眼神,说话时带着一点可爱的鼻音,“不喜欢。”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粉红色了吗?”叶礼融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低头垂眸偏要看她的眼睛,然后微笑着问:“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明晚我买了带回来。” 这行为暧昧极了,他的语调也和以前一样哄着她,相颜扑闪扑闪的视线无处可逃,心跳变得很快,所以她索性将双眼闭上了,小脸红扑扑的,嘟着的小嘴巴,真让人想亲上一口。 他为什么又这样,她下一秒钟可能就要原谅他了。 叶礼融隔着厚厚的被子,像拍抚小婴儿似的,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她,“身上还疼吗,以前你生病时,总是喊膝盖疼,腰疼。”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像凑在她耳边喃喃低语,相颜心动不已,小手紧紧攥着被角,内心早已经动摇了。 “不疼了。”相颜摇了摇头,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情会随着他的言行变得时好时坏,他一直都在掌控着她的情绪,无论他做得多坏,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挽回一切。 叶礼融又帮她将被子盖到下巴,轻声细语地问:“冷不冷?” 她一直没回答,他就不离开,相颜虽然闭着眼睛,泪水已经悄悄藏在了睫毛里,快要藏不住了。 “我明天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叶礼融温柔到了极致。 相颜心里委屈,一直克制着不理他,他又问:“怎么不理我?” 他昨晚拒绝,这会儿又来关心,快把人整疯了,相颜睁开了红着的双眼,很委屈地骂了他,“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很古板,很少拿手机上网,所以很多年轻人的话,他是听不懂的,以为她真的在骂她。 他的神情看上去好可怜,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相颜看不得他委屈,顿时眼泪就藏不住了,所以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语气哽咽的说:“你快出去,我要睡了。” 叶礼融默不作声的起身,走到床尾,帮她把被角掖好了,然后离开了。 “你把灯关上。”相颜命令道。 “好,快睡吧。”他依旧温柔。 他突然又回到了恋爱初期那么听话,一个善变的男人。 他刚转身离开时,相颜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他,他的背影看上去真的很憔悴,过去的这一周,他应该也很累吧,人都瘦了一大圈。 叶礼融把房灯关上,并轻轻关上了门。 相颜怎么都睡不着,他的一番关怀,让她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他曾经给过她最完美的亲密关系,虽然她从未原谅他的过错,却又不忍舍弃他,爱情到底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啊! 她心里又痛苦又幸福,伸手按开了床头的台灯,抬起洁白圆润的手臂,摸着蓝色蝴蝶兰的花瓣,她仍是很喜欢的。 她满眼欢喜的望着花束,闻着淡淡花香,然后慢慢睡着了。 第31章 除了他都不可以。 第二天,相颜一早就醒了,确切地说,她身上疼得一整晚都没有睡好,没睡一会儿就被病痛扰醒了。 她拿起手机,昨晚十点多,刘医生才回复了她,“有空来,我再给你看看。” 相颜没有回复了,她那么忙,怕打扰她。 相颜下楼来,看到叶礼融坐在餐桌旁,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办公,桌上摆着许多文件,相颜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八点半了,他今天应该不去公司加班了。 叶礼融抬起头看她,满眼都是担忧,问她,“今天感觉好点吗?” “已经好很多了。” 叶礼融放下手里的事情,起身朝她走了过来,“我今天在家照顾你,不去公司了。” “你忙你自己的事吧,我很好。” 她的嘴唇恢复了粉红色,人也比昨晚有精神,叶礼融放心了许多,忙去厨房盛了两碗南瓜粥,早餐是一笼三鲜蒸饺,他早上起来现包的。 餐桌很大,他将早餐摆在这一边,坐下陪她一起吃早饭,像以前那样温柔的问道:“粥烫不烫?” “不。”相颜言简意赅,头都懒得抬,心里不服气地想:“我又不是小孩,烫了我不知道等一下再吃吗!” 她应该不知道自己皱着小鼻子的模样有多么可爱,叶礼融微笑着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 她冷冷酷酷。 叶礼融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她了,她始终都在赌气,总是拒绝沟通。 他却不能任性,因为他必须要主导他们之间的关系。 最近她的态度很冷淡,他们之间没有问题,那么只能联想到外人身上了。 在叶礼融眼里,相颜一向很注意与异性之间相处的分寸,为什么总对那个人有特殊的优待? 无论是事业上,还是作为伴侣,那个男人都是一个强劲的对手,而且相颜还夸赞过那个男人好几次,不被察觉到的醋意在他的心里使劲翻滚着,叶礼融不自觉的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他思考了很久,还是得问。 “你……那个林……”叶礼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直接了当的问道:“最近你……有什么合作吗?” 一提到那个人,叶礼融心底就醋意大发,就连“你们”,“你和他”这样的词眼都不想运用。 “没有啊。”相颜一直连头都没抬,只是问:“怎么了?” “随便问问。”他又害怕问多了招她烦。 相颜抬头时,发现他的表情变了,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好像又在生气了。 然后,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我以前跟你说过吧,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相颜手里的瓷勺“哐当”一声扔进碗里,一说到这事就来气,他还来志气了,到底是谁犯错了? “我与他半年才碰到一次,我有什么原因不理人啊,你在外面不跟别的女人说话吗?”相颜边说边喘,气得脸都红了,委屈死了。 叶礼融也被她说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他平时并不是管她很严,也很信任她,但是那个男人居心不良,甚至曾当面挑衅过他,这些事,她一点都不知道。 然后,两人都沉默着,他们平时就是这样的,连吃饭都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两人之间一股奇怪的生疏感。 叶礼融放下碗筷,剥了一个白煮蛋,然后猝不及防放进她的碗里。 相颜抬头瞪了他一眼,他朝她摊开两个大大的手掌心,并且笑了,“我洗了手的。” 相颜的表情依旧冷淡,根本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感觉到这两天,他脸皮变得好厚,只好客套的说了一声,“谢谢。” “吃过饭,我带你去看看中医,拿点中药回来调理身体。” “我已经好了。” “这个中医很有名,还是去看看吧。” 相颜恼怒,不知道他为什么执着于带她去医院,她不肯,“我身体刚好一点,明天还要上班,今天去医院,你想累死我啊?” “好,那我们就不去了,我给你炖鸡汤补一补。” “我吃过饭要睡觉。”她使用他平时冷酷的语气,意思是别打扰她。 她确实能睡,简直是瞌睡虫转世,一直到午饭的时间点都没醒。 叶礼融将午饭端到床前,轻轻唤醒了她,“相颜,醒醒。” 相颜醒来时,面色红润,但是她讨厌被喊醒,拿起被子蒙住了头,“我不吃……” “乖,先起来吃饭,吃完再睡吧。”叶礼融耐心等着她真正苏醒,哄了得有五分钟。 相颜才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将长发压在耳后,三天没洗头,发尾都已经打结了,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不漂亮了,让他看到这副模样都自卑了。 叶礼融担心她弄脏床单,亲自喂她喝鸡汤,因为她讨厌油腥,他还特意撇去了浮于表面的黄油,碗里的汤如清水一般。 “以后我生病了,你也能这么照顾我吗?”他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 叶礼融很细心,将鸡腿肉撕成条状,相颜艰难的咽下一口鸡丝拌饭,直接回他,“你又不会生病。” 他说:“我是石头做的吗,你从来也不知道心疼我……” 相颜没有理他,以前他总是默默的付出,不会说这些唠叨的话,现在只是付出这么一点点都要抱怨了。 相颜推开碗,赌气道:“吃饱了。” “再多吃两口吧,我不说了。”他的语气之间带着祈求。 “不想吃,咽不下去了……”相颜现在志气高涨,要把这一年来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委屈都还回去。 “不吃怎么好得快呢?”他着急了,让她吃饭比什么都难。 相颜鼻子不通畅,所以呼吸浅弱,他见过她所有的模样,唯独见不得她生病时的模样。 他满眼是爱,透过鼻梁上的镜框,可以看到眼下有些黑眼圈,眼底微微泛红,眼神感觉要碎了。 而且,两侧的脸颊都瘦得凹陷下去了,相颜感觉他好可怜,比她还要可怜,突然分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是谁在折磨谁,因为两人都过得很不好。 相颜又勉强吃了几口,真是为了他才吃下的。 叶礼融不满道:“跟喝露水长大似的,都不知道怎么长这么高的?” “不用你管!”相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偷偷在得意,心情也变好了,因此又多吃了好几口。 叶礼融的嘴角露出浅笑,因为计谋得逞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只要一夸她长得高,她就特别高兴,因为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不小心说过一次她长得矮,她就一直很介意这事。 “吃饱了。” “那再睡会儿吧。”叶礼融放下了碗,对于她的进食量已经满意了。 相颜躺下时,不小心撞到头了,幸好床头是白色软皮靠垫的,他很心疼的摸了摸,“撞疼了没?” 她的小脑袋在鹅绒枕里左右摇了摇,有些很口渴,虽然没有使唤他,他跟有心灵感应似的,又下楼端了一个保温杯过来,“喝点热水,我一直在书房,有事喊我。” “嗯。”相颜乖乖躺着睡。 他又用手背试了一下她的额头,体温正常,然后放心的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家里的所有亲戚长辈都很长寿,而秘诀就是很少打针吃药,所以她通常感冒发烧时,他都是对她进行食补,然后让她好好睡觉,好像睡觉能治疗一切病症似的。 相颜藏在被窝里偷偷笑了起来,得意的睡不着觉,“他终于肯承认我长得高了,哼。” 刚在一起谈恋爱时,他就嫌弃过她矮,相颜很不服气地跺脚,急着说:“我不矮,我有166呢。”她从小被夸到大,自然是受不了一点点否定的。 他却慢慢悠悠,一字一句地说:“哦,原来你有一米六六啊!” 那语气,好像根本不相信她说的,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生气呢,相颜又在被窝里乱蹬了一通。 结婚后,他还嫌弃过她太瘦了。 有一次,相颜见他为了工作上的事情满脸愁绪的,好心好意坐在他的腿上哄他开心,他却不动声色的抱起她,调整她的坐姿,还说她太瘦了,瘦得硌人。 反正,他所有不满意的,相颜都记着牢牢的,然后总有一天,要让他服气。 相颜睡了整整一天后,身体和精神都好多了。 晚饭后,她就洗澡了,在浴室待得久了,身上水分都被蒸发了,她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下楼倒水喝。 从一楼上来时,以为他在书房办公,所以走路时轻轻慢慢的。 她长发吹得半湿,低头将贴在脸颊上的碎发别在了耳后,刚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时,看到叶礼融正站在书房门口,相颜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似乎是特意等在这里,整个人表现得紧张又局促不安。 这么晚了,他不工作,又不看书睡觉,一个人站在走廊里忙些什么呢? 他不戴眼镜,穿着一套灰色棉质睡衣微微发皱,他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相颜根据自己喜好挑选的,反正她买什么,他都穿。 刚洗过吹干的黑色短发顺滑的贴在额前,双手背在身后,身影看上去还是她18岁时遇到的那个少年。 他还很纯情,一见到她,就站在那里不动了,直勾勾地望着她。 相颜心里突然怦怦地乱跳,以前就最喜欢他穿家居服了,他明明都知道的,就站在眼前,又得不到,为什么还偏要在她面前晃悠啊? 尤其,在他沉默温顺的时候,让人很想欺负他,内心更有一种冲动了,这一秒钟恨不得生扑过去,但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她记起那晚被他拒绝了,强烈的自尊心压制住了一切。 相颜从他身边经过时,直接无视了他。 叶礼融急得不行,连忙在她身后干咳了几声,明明在挽留她,她也听不懂,还越跑越快,跑进卧室就摔上门了。 叶礼融站在原地很久,一动不动的,现在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今天晚上想跟她一起睡,方便夜里照顾她,刚才她只要看他一眼,他都会跟着进她房里的,什么自尊都不要了。 他失落极了。 相颜一直坐在梳妆台前,胸口喘得厉害,一直在想他还在不在外面了? 她悄悄躲到门后,右手想打开房门,却被左手阻止了,如果偷看他被发现,那才真是脸面尽失了。 她躺在床上,又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咚咚跳得越来越快了,不停回味着刚才的场景,他年轻茁壮的身影就在她的脑海里回旋着。 相颜自己都一直不明白,世界上那么多年轻英俊的男人,只有他对她而言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以前妈妈就教育过她,“怎么一看到他就像小狗看到骨头一样呀,你是一个女孩子要矜持点。” 相颜拿被子蒙住自己,除了生他的气,又心痒痒的,她根本没什么出息,好像除了他都不可以。 第32章 公司有大事要发生了 又到了工作日,相颜觉得身体尚能坚持,便立刻投入到工作中。 虽然她说话时嗓子有些哑,间接的咳嗽,头脑中的思绪混沌,但是她上午强撑着坚持了三个半小时的会议,完成了不少重要的议题,其间她还批评了两个办事不力的下属,她对工作的热忱,让员工们都很佩服她。 午休时,她在办公室躺了两个小时,仍然睡不着觉,下午韩智俊也劝她回家休息。 她忙完了一些工作,已经到了四点半,头有些晕沉沉的,所以她打算提前下班,已经关上电脑了。 这时候,销售部的秦芳宁手里捏着一张a4纸,放在身后,敲了敲玻璃门。 “请进。”相颜说道,然后摘下了近视眼镜,捏了捏鼻梁山根处。 “相总,我……” 相颜已经猜到她的来意,长话短说,直接问:“你的事情,韩总已经跟我说过了,你还是坚持之前的想法吗?” 秦芳宁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有空先去市场部一趟,学学招投标系统,咱们这个行业的专业性较高,你问问他们有没有谁愿意带你?” 相颜不打算现在聊这件事,因为没有精力支撑她的意识了。 秦芳宁垂头丧气回道:“相总,其实我已经去请教过了。” “哦,他们怎么说的?” “在进公司以前,我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投标工作,对这方面也感兴趣,那天我抱着虚心的态度去了他们部门,一开始还和颜悦色的,可能我的问题太没水平了吧,小李老师很不耐烦的凶了我一句,整个办公室突然之间鸦雀无声,我真是老脸丢尽,我也知道他们忙的要命,哪有空带一个大龄徒弟呢,您不发话,估计没人敢教我。” “年纪比你小,对你的一点点过错指手画脚,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你下不了台,就是让我去学,或许也是差不多的局面,到了这个年纪重新开始,确实很难。” “那怎么办呢,相总?”秦芳宁很难抉择,难过的说道:“我和老公商量了很久,为了家庭和两个孩子,我宁愿少赚些钱,调换一份不用长期出差的岗位,我原打算慢慢弥补好自己在招投标系统上的专业性,再结合这几年在营销工作中积累的资源,应该能在这个岗位上发挥的不错,可是现在我最后的一份希望也破灭了……” 秦芳宁脸上流露出愁苦,完全丧失了信心,将藏于身后的a4纸拿到了身前。 “不会连离职报告都打好了吧,你本事不小啊!”相颜经常把叶礼融在家里教训她的话,拿来教训她的员工。 秦芳宁没有领悟老板话里的玩笑意味,又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 “相总,等您将来有了两个孩子,或许就能明白我的难处了,老人带孩子,在教育上总归是有欠缺的,我的大女儿才上小学,已经完全不听我的话了,而且跟我一点也不亲,如果现在忽视这些问题,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所以我不舍弃自己该怎么办呢,我首先是一个母亲啊……” 相颜认真聆听着这一番伟大的发言,这不是第一次了,她听过很多位母亲的苦言。 “你出去以后,也不打算做老本行了,我随便派谁去接手你的客户,你也同意吗,很多是你自己辛苦跑下来的。” “确有不舍,所以我纠结了一年多了,但是又实在无法时常出差……” “你知道三十七岁,重入一个新单位,重入一个新岗位,这些都意味着什么吗,当然了,三十七岁总比四十七岁才想清楚要好。”相颜平静的说道。 “相总,我知道您肯定已经为我想好了对策。”秦芳宁心底尚存一丝希望。 “你们为什么总将我想象成大善人啊,什么难题都抛给我!”相颜感觉自己又被道德绑架了。 “因为您就是一个天大的善人。”秦芳宁如释重负般笑着说:“韩总叫我来找您,跟您说说好话,说不定您就给我谋个好岗位了。” “你们为什么都跟吃定了我一样?”相颜环抱住双臂,实在是费解,难道她脸上真的写上了“我很好说话”这五个字吗? “当然不是,我一开始进公司做运营岗,因为一个偶然的机遇,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订单,我完全没想过自己在销售上的天分,还是您当初提点我的,现在还是想让您多提点我一下……”秦芳宁很坦诚的目光望着她。 “你讲话非常的坦诚,所以我当初预言你以后能拿大单,你确实也没让我失望。”相颜感觉喉咙有一丝丝的痒,可能是今天话说多了,她侧过身去,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看来病痛将她折磨的不轻。 “听说您感冒了,吃药了吗?”秦芳宁心疼的说道。 “不要紧,总要时间恢复的。”相颜捂着胸口,努力清了清嗓子,这使得她双眼都布满了红血丝,让人不忍心。 “相总,我没想到您病得这么重,您先回家休息吧,我的事情不重要,改天再说。” “无妨,我知道你跟我性格很像,心里有事情晚上都睡不好觉。”相颜拿起身旁侧桌上的白色保温壶,喝了几口,整个人也舒服了很多。 因为这一句话,秦芳宁回忆起一些往事,突然热泪盈眶。 “相总,我永远都记得,刚进公司的时候,真的是求爹似的拿到了几个订单,手上最重要的客户对我提出那种要求,我恐惧、生气、纠结、害怕……一万种念头在脑子里纠缠着我,整整失眠了一周,人也瘦了好几斤,当时我老公工资很低,要养孩子,还房贷,已经剩不下钱了,家里的经济状况非常差,所以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思来想去后,甚至感觉自己在坚持着一个错误的原则,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值得清高的,我差一点就动摇了,幸好我将这件事告诉了您,是您告诉我不要怕,直接拒绝掉,无论发生什么,一切由您来善后。那天我一走出您的办公室,就大哭了一场,您是我心里最崇拜的女性,真的对不起,当时还让您跟着生了那么大的气……” 秦芳宁回忆起过往的委屈,又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这件事我连自己的丈夫都一直没敢说过,也是您告诉我,没发生的事情不要跟他提,否则会引起夫妻间的生分……” 秦芳宁还没有完全将这件事情忘却,某些事件的发生会引发女性一生的阴影,对于很多施害者而言,没有丝毫损失,当时相颜将事情告知了当事者的最上级领导,最后那人被降职了,他为了维护住做人的姿态,默不吭声的服从了调配。 相颜不怕得罪人,也不怕损失订单,只是为了顾及一个勤恳员工的体面,才选择了息事宁人。 相颜起身给她递去了纸巾,她最看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受委屈了,尤其还是为了工作,被卷入这些无端是非之中。 她很会哄女孩子,玩笑着说:“都过去了,最后订单不是也没丢掉吗?” “我是不是让您很失望啊,您一直告诉我,女性要自立自强,绝不能依附于男人。”秦芳宁哽咽道,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你能把销售做好,最大的优势就是你特别会感受别人的想法,而且真诚待人。” 相颜说完,就起身去把办公室门关上了,笑着走回来时,“怎么,这一番交底,难道真的要走啊?” “我不走,一看到您,我就说不出口,还是让我婆婆看管孩子,反正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相颜听完员工表露衷心,也满意地笑着说:“我心里一早就想给你们部门内部做一些调整,最近我私人的事情有些多,耽搁工作了。” 秦芳宁手抖了一下,突然就紧张不已了。 相颜在绝对掌握对方“生死”的情况下,态度依旧是平和的。 她说:“你们部门一直是整个公司最自由的,又有出差和外勤补贴,这是其他部门没有的福利,你们每个人的业绩,我也算满意。以后实行分组机制,你担任一个组长,还是负责市外的部分,你们自由选择组员,这个我不干涉,我只能为你考虑这么多了,如果你长期不能外出,久而久之,你也容易被架空,这也是个问题。” 秦芳宁因为这一番话而感动不已,手指紧紧捏着手里的纸张。 “您是给我升职了吗?”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相颜嗓子又有一些哑了,轻咳两声后,接着说:“那两个新人,他们愿意跑外地的市场,我建议你选他们入组,为了公平起见,你带新人的话,增加你的底薪,提成比例上分出去一些,所以业绩奖金肯定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你能接受吗?” “能!”秦芳宁坚定的说道,一直点头。 “还有,你必须要完成团队的业绩考核,希望你能尽快适应。” 秦芳宁也是点了点头,满口答应了。 “关于别家公司的领导喜欢搞那些对赌协议,我觉得也没有多少意思,都是有家有口的,工作上怎么会不尽心呢?” 秦芳宁提议道:“我认为可以尝试的,部门里面的年轻人对于赚钱的事情很热忱。” “那你问下你们部门的意见,如果有人愿意签的话,就让法务部拟一份协议,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及时给我反馈。” “好的。”秦芳宁点点头,果然跟领导就不能提意见,提完就是你的工作。 正事聊完了,相颜一般还会关怀一下员工们的家庭生活,她问:“你爱人现在的工作怎么样?” “他今年升职了,不过待遇上没有涨多少,我家二宝嗷嗷待哺,我只能亲喂母乳,因为一直喝奶粉太贵了。” 相颜听完也惆怅,听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受苦。 “哎,不该换那个学区房的,平白无故多了150万贷款,压力太大了。”秦芳宁又抱怨说:“在他眼里,总觉得销售工作不稳定,朝不保夕,而且在个人的职业上也没有积累,我们为此争吵了很多次。” “我记得我给你开的工资比他还高些吧?”相颜很不能理解。 “他去年经常加班,年底我和他算了下,工资也没有上涨,到手还不到20万,不过他的工作很稳定,又好不容易混上中层了,所以他本来准备让我牺牲了……” 相颜还没听完她的话,就气得上头了,问她,“男人是为何物啊,你凭什么听他的?精神上可以稍微依赖一下,经济上要完全独立,钱这个东西,还是得自己有。” “我要是像您一样优秀,他自然会闭上嘴的。” “我家那位要是敢这么说,我给他打扁了。”相颜几乎脱口而出,忿忿不平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要求女性牺牲?” “您在家里这么厉害的吗?”秦芳宁一脸惊讶的问道。 “嗯啊。”相颜心虚的应道,反正叶礼融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这段对话。 秦芳宁觉得不可思议的笑了,说道:“他的事业前途总归是比我好的,我本来事业心也没他强,但是我们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又都很看重。” “教育小孩确实要亲力亲为。”相颜赞同。 “他要是像叶先生升职那么快的话,我早就安心当一个全职太太了,何必为此事纠结了一年多呢?” “升职快有什么用?”相颜不以为然的说道。 “您过得幸福就好了呀!在我看来,金钱未必是最重要的,况且他的收入对于绝大部分的家庭来说,完全足够了,只不过他娶了一位自立自强的妻子啊,您太优秀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相颜惆怅,幸福,多么虚缈的事。 “你的事就这么定了,如果将来还是想调岗,到时候就换回运营部吧,要是还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秦芳宁起身,很郑重的向老板致谢,“谢谢您,相总,我回去忙了。” 秦芳宁走出办公室后,身心愉悦,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没想到,老板给她的安全感,竟然比老公高多了。 一回到办公室,就有同事关心道:“秦姐,相总怎么说啊?” 秦芳宁直接把离职信塞进碎纸机,然后宣布道:“我们部门要大改革啦!” 秦芳宁将分组机制告知了大家,有人愁有人忧,平时跟秦芳宁关系好的,自然站在她这边。 秦芳宁是人逢喜事精神好,拿出部门老大姐的姿态,问:“谁煮了桂圆红枣茶吗,这么香啊,你不怕hr过来找你谈话啊!” 她的小徒弟褚园园说:“秦姐,你鼻子真灵,我今天只放了两三颗红枣,你也闻出来了,你过来喝一杯嘛,我收买你。” “秦姐,我个人觉得分组是非必要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分组,相总还是疼惜你的啊!” “相总一定是还念着秦姐在初期对公司的业绩贡献。”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相总留下我,是因为我很需要这份工作,也知道我家里的困难,她一直尽可能的在帮助每一个弱势的人。” “她帮助弱者,老天帮助她,所以市场部最近又投中了一个两百多万的项目。”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背后讲她的好话,她心善的不像是一个企业家。” “对啊,相总她年纪还那么小,怎么就那么懂得关怀别人呢?”秦芳宁捧着水杯,站在办公室最中间的位置,陪同大家闲聊。 她心里还在回味老板刚才的一番话,有困难还可以调换部门,她以后可以与这家公司共存亡了。 “因为她在家里像小公主一样被疼爱,所以就心地善良,特别会怜悯别人啊!” “是呀,女人在家庭里的感情稳定,对社会是一个巨大的贡献。” “我做销售这么多年,发现如果一个已婚女人情绪稳定,几乎都是婚姻很幸福的。” “希望他们夫妻感情能一直和美,我们的日子就会永远好过。” “话说,很多老员工都没见过她老公,他们夫妻俩特别低调,不过我也觉得他们在事业上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毕竟她老公在单位是被重点培养的对象,将来注定是一个不凡的人物。” “这就是真爱吧,事事为对方考虑周全。” “相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老公的单位跟我们公司是天南地北的两个行业,本来也帮不上忙,相总发家靠的是娘家这边的帮扶。” “我跟你们说,相总在家里面神气的很呢,还会打人呢!” 所谓谣言,就是这么传出去的。 “啊?我女神还会打人呢?”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员工也忍不住发话了,他是刚来的实习生。 “你别女神了,你下个季度的业绩还不达标的话,你就算喊她女菩萨也是没用的,这家公司从不养闲人。” “她真的会开除员工吗?”小粉丝担忧的问道。 “她会的,相总看上去柔弱,但是做事相当的果断决绝,很有魄力的。”秦芳宁语气很肯定。 “唉?小道消息说,公司年后就辞退程主管,这事怎么一直没有动静?” “是啊,我也听说公司早就想动程旸了。” “别急啊,一定会有动作的。” “这件事,整个公司几乎都知道了,只有程旸他自己不知道,真可怜啊!” “那怪谁,都是他做得太过分了,我是老板,也容不下他。” “公司要有大事发生了,感觉相总想给公司进行大变革,首先拿我们销售部开刀。” “那今年的日子不好过了呀!” 办公室里议论纷纷的。 第33章 两百万钻戒 相颜经过商场时,临时决定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因为她心软,以前她生气时,他总是示弱装可怜,然后她就轻易原谅他了。 相颜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发现负一层新开了一家私人的玉器店。 她喜爱珠宝玉石的习惯一直没有变化,顾不上吃饭,就进去看货,好不容易看中了一只种水不错的白冰翡翠镯子,可惜不是她戴的圈口,她手腕实在太细了,戴54的圈口。 一个人吃饭本就无趣,更懒得认真寻觅了,直接走进了一家港式的养生餐厅,顾客很少,可以猜出味道不会太好。 她坐下,没仔细看菜单,就点了一人份的海鲜锅,今晚想吃些清淡的食物。 因为顾客不多,服务生很快就端上了锅底和食材,黄色的花胶汤底很浓稠,海鲜套餐也还算新鲜,但是一个人吃饭总是没什么滋味,能够填饱肚子就行了。 吃完饭后,她还是不想回家,来了商场,总要买点什么,今年一直没空购物。 她乘扶梯来到二楼,经过一家女装店时,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相颜走进店里,因着她自有的贵气,以及全身上下都质感不俗的衣饰,漂亮的店员热情的朝她奔赴而来,毕恭毕敬的问道:“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我自己看。”相颜示意她不用跟着。 相颜径直走到刘瑜之的身旁,确认了一下,然后一脸惊喜,“这么巧啊,刘医生?” 刘瑜之穿着短款白色羊羔连帽毛外套,蓝色牛仔裤,相颜带有欣赏的目光看了刘瑜之好一会儿,原来她脱下白袍就是一个女学生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就是二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刘瑜之也立刻认出了她,却生疏的点了下头,“你好。” 刘瑜之的态度冷淡,但是相颜每次见到她时,心里总生出一种很奇妙的熟悉感。 “刘医生,你怎么也在这里逛街啊?” “因为,这里离我们医院近。”刘瑜之语气淡淡的,连头都没抬。 两人间的对话就这么被终结了,相颜能够感觉到刘医生不太想搭理自己,但是她硬凑上来,“你看衣服吗?” “是啊,我下周要出席一个学术讨论会,我需要上台讲话,得穿正装,但是这些好像都不适合我。”刘瑜之话语间有一点茫然,仿佛遇到了世纪难题。 “我帮你挑啊。”相颜露出微笑,女孩子之间很容易亲近。 刘瑜之很欣赏她得体大方的职场穿着,欣然接受了。 “你是不是感冒了?”刘瑜之听得出来,她的嗓音都变了。 “嗯,已经快好了,鼻音很重对吗?”相颜很自觉的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口罩,准备戴上时,却被阻拦了。 “不要紧,你本来就鼻塞,戴口罩更没法呼吸了。” 相颜自觉与她保持了一点距离,认真挑选货架上挂着的一件件衣服。 刘瑜之拿起一件浅灰色宽松的西装,三粒黑色的纽扣很夺目,很满意的问道:“这件怎样,搭配一件黑色西裤。” 相颜直摇头,“……太没特色了,而且老气。” “我觉得挺好的啊。”刘瑜之听到她那么说,只好放下了。 “穿衣服要有个人风格,还要有一点小心机。” 刘瑜之听不懂,她偏向于传统色系,又挑中了黑色,又被相颜一口否决了,“黑色太沉闷了,你的表情本来就严肃,会让人不敢亲近的。” “我只是去开会,不想让人亲近我。”刘瑜之依旧高冷。 相颜在店内环视了一圈,最后挑中了一身松针绿色套裙,绿中带灰的颜色看起来很高级,而且很抬肤色,相颜迫不及待将她推进了试衣间里。 大美女的建议总是要听的,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刘瑜之皮肤冷白,确实穿上身后,整个人都明亮了许多。 “这是店里的灯光照的吧?”刘瑜之自言自语道,因为镜中的自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突然就知性成熟了起来,她第一次看到如此不同的自己。 店员在一旁等候着没说话,直到看见顾客正在努力隐藏住满意的喜悦,就知道这单买卖将要成交,赶紧迎上来,“您身材好,皮肤白,这衣服很衬您,穿在身上低调又有质感。” 刘瑜之在镜子前转身,衣服显得后背很笔直,才知道贵有贵的道理。 店员在她耳边夸个不停,“您穿上真的很好看啊,很符合您的气质,您朋友真会挑,这个颜色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穿出感觉的,一看您就是知识分子吧?” 相颜环抱双臂,站在一旁欣赏,也很满意地说:“我朋友是一位医生。” “怪不得呢,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店员让刘瑜之侧身,示意她看镜子,“您看腰臀处收的多好啊,裁剪得体,什么场合都适合,而且不过时。” “真是她说的那么好?”刘瑜之问相颜。 相颜一直微笑着点头,“嗯,很适合你。” 刘瑜之也是喜欢的,不过刚在试衣间看了价钱,这套衣服要三千多,她犹豫了。 “打折吗?”刘瑜之问道。 “这件是去年秋冬的款式,打六五折。”店员态度很热情,现在网店生意太好了,实体门店的服务在与时俱进,没有太端着了。 相颜对年轻小医生的薪酬还是有些了解的,凑在她的耳边说:“打完折两千,我送给你。” 刘瑜之直接拒绝了,带着很强烈的防备心,反问她,“你为什么要送给我?” “我为什么不能送给你啊?”相颜不高兴了。 刘瑜之完全不领情,直接拿着衣服去结账了。 相颜无奈,也随手挑了一件白色碎花连衣裙,她买过成千上万件衣服,不试也知道合适。 刘瑜之性子孤傲,极其讨厌别人浪费她的时间,可是相颜一直缠着她去逛珠宝店,刘瑜之为了还人情,答应了陪她逛半个小时。 相颜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半个小时太短了,一个小时行吗?” “你生病了不好好回家休息,逛街不累吗?” “我不想回家……”相颜嘟囔道,然后看到一家珠宝店,拽着刘瑜之就进去了。 一踏进店里,所有的店员都有正在服务的顾客,她们正好能自行挑选,这时一位年轻漂亮的店员笑脸迎了上来,“叶太太,您好久没来了啊。” “你好啊。”相颜笑得灿烂,对比相总这样的虚名,她更喜欢被称呼叶太太,每次听到后,心里都是一股喜悦。 相颜跟小学生似的,到处的炫耀她新认识的好朋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刘医生。” 店员赶紧热情打招呼,“刘医生,您好啊。” “你好。”刘瑜之点了下头。 相颜想着时间紧迫,直接问:“最近有什么好看的款式吗?” “有,我这就拿给您看。”店员走进柜台里面,开锁将珠宝拿出来,“刘医生,我觉得这个项链一定很适合你。” 年轻的店员很有眼力劲,不仅招呼老主顾,也唯恐怠慢了老主顾的好朋友。 “你拿出来,我们试一下。”相颜挺客气。 “我就不试了,穿着高领毛衣不合适……”刘瑜之直接拒绝了,她嫌浪费时间。 店员又询问道:“那这条手链呢,您要不要看看?” 刘瑜之又摇了摇头,她身上没有一件首饰,一向节俭的她只戴着一块五百多的手表,还是跟同学去香港玩的时候买的,已经戴了五年。 此刻在珠宝店内的强灯照耀下,她发觉表盘已经微微磨损,她将衣袖往下拉,遮住了表盘。 相颜也说:“试试吧,我看看你戴上怎么样?” 店员给她试戴手链的时候,刘瑜之伸出了另一只手,顺眼看了一下标价,七万多,她浑身冒出细汗,她一年都存不到这个数字。 她举起手腕,在灯光下晃了晃手链,为什么珠宝比她想象中还要贵那么多,只是一串手链而已,钻也小的可怜。 关键是,她一身穷酸,这个手链在她的手腕上很不相适宜,一点显不出它的价值,她赶紧让柜员帮她摘下了。 刘瑜之又低头看了一眼橱柜里的饰品,件件都贵的令人咋舌,一瞥眼看向玻璃柜架上,那个两千元的钱包倒显得特别廉价了。 在这样的店里,面对店员们热情的目光,她变得无所适从,不买任何东西会觉得对不起别人服务的时间,也会觉得别人看不起她。 “你不喜欢珠宝吗?”相颜小声问她。 “不是每一件东西都能喜欢得起。”刘瑜之回答得坦诚。 “哦。”相颜有些为难地说:“抱歉,我不该那么问。” 刘瑜之这才感觉到了她的体贴入微,懂得观察别人的神情,也能理解别人的感受。 “没关系。” 相颜靠过来,很周到的小声问她,“你喜欢哪个,我送给你。” 刘瑜之疑惑的望她,总感觉她热情主动的好像在编造一场巨大的骗局,冷酷回绝道:“没我喜欢的!” 这时候,店员端来了两杯热饮,笑容可掬,“这是现煮的苹果枸杞水,这是今天的糕点,二位贵客尝尝看。” “谢谢你啊。”刘瑜之接过热饮,她很少逛街,消费的感觉真好,所有人的面目都是和善的,又恭恭敬敬的。 相颜不买已经拥有过的款式,所以很快就逛完了一圈,有些失望地说:“你们品牌的设计师是江郎才尽了吗,很久没有好看的款式了。” 店员赶紧致歉,“抱歉没能让您满意,等有新款到了,我第一时间发到您微信上,到时候您再过来看,也不会白跑一趟了。” “行吧。”相颜打算离开了。 “逛好了?”刘瑜之如释重负。 相颜皱着鼻子不高兴,惹得刘瑜之难得笑了,“花钱还这么不高兴啊?” “花不掉。”相颜无奈的摊开双手,可爱的耸了一下肩。 两人一起走出了店,刘瑜之手里还端着那杯没喝完的苹果枸杞水,她不喜欢浪费。 经过另一家珠宝店时,相颜停下了脚步,又央求刘瑜之,“刘医生,再陪我逛一家好吗,这家逛完就结束,然后我送你回家。”相颜一向很喜欢这个品牌的珠宝,因为很有设计感。 “好吧。”刘瑜之答应了,就当长见识了,她早都听闻过这个店很贵,以前都没机会踏进去。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这家珠宝门店非常之大,走进来后,只看得到三四位客人,几位员工各有负责的客人,进行一对一的挑选服务。 相颜直奔的区域都是高价位的,然后她的目光停留在新品上,这家的副店长看到她的时候,将原本服务的顾客留给了下属,立刻朝她奔了过来。 “叶太太,您好久没来了。” “一直都太忙了。”相颜笑着问道:“你休完产假啦?” “是呀,我去年十二月初就回来上班了。” 她们俩认识有好几年了,相颜看着她从一个小店员,升到这家店的副店长。 “你恢复的真好,跟以前一样。”相颜夸道。 “还好,二胎确实比一胎恢复的快。”副店长客客气气的问:“这位是您的好朋友吗,很少看到您和朋友一起出来逛街呀!” 相颜很亲昵的挽起刘瑜之的胳膊,一脸笑盈盈的,“是啊,这位是刘医生。” “叶先生最近好吗,你们俩很久没一起过来了呢。” “他工作忙得很,喊不动他。”相颜提到他时,脸上依旧露出一股温柔的喜悦,因为他们最近感情升温,让她对自己的婚姻又有了信心。 刘瑜之看着相颜侃侃而谈的模样,非常诧异的问她,“怎么每家店都认识你?” 相颜略显尴尬的挠了下眉心,与她悄悄说:“我下班经过这儿,对这边比较熟悉。” “叶太太一直是我们最尊贵的vip客户,特别照顾我们店呢。”副店长笑着说:“您这段时间没过来,店里正好上了一批新的款式,我一件件拿给您看。” 相颜眼尖,一眼就瞥见了一枚大钻戒,迫不及待的敲了敲玻璃,“你把这个戒指拿给我看一下。” “您真是慧眼如炬,这就是我正要推荐给您的新款呢,这一套真爱系列,钻戒、项链、耳饰都有……”副店长戴着白手套,高高兴兴的开了柜台锁,她拿出黑绒布的首饰展示盘,将钻戒小心翼翼地放置上,然后又锁上了柜子,动作一气呵成。 副店长小心翼翼的托起相颜的左手,然后将戒指戴上她的无名指,“这款钻戒是我们今年的镇店之宝,顾客只要试戴过,就没有不喜欢的,但是真的太贵了,没人买得起……” 相颜的手指细,却也适合这种大钻石,她仔细欣赏着,确实非常漂亮。 “刘医生,我戴这个怎么样?”她问道。 “很漂亮,你买下呗。”刘瑜之语气轻松。 相颜又看了一眼价码,要两百多万,勉强笑了笑,“我手指太细了,戴上合适吗……”相颜思前想后,还是舍不得入手,碍于面子,所以没有表现出特别喜欢。 椭圆钻与她所拥有过的款式都不一样,四周的碎钻围着中间一颗大钻,虽然只有3.5克拉,但足够吸引人了,轻轻晃动手指,钻石细腻的光芒从各个角度闪耀出去,非常的夺目绚烂,让人爱不释手。 相颜又想买,又舍不得买,正在内心纠结之时—— 这时,副店长恍然大悟似的,急得喊道:“啊!我想起来了!这款叶先生不是给您买过了吗?” 相颜被问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 “他给您买过了呀!”副店长很肯定的说道,紧握双手,差点激动得手舞足蹈。 相颜愣了一下,才开始变得喜悦,虽然他整天古板着脸,却已经悄悄买了昂贵的大钻戒,他从来都没有变过。 副店长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连连道歉,“对不起啊,我生完娃后,现在这记性哟,幸好灵光一现想起来了,要是今晚您又买了,先不说退款麻烦,叶先生不也得责怪我吗,毕竟要两百多万呢。” 刘瑜之听完,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又往柜台里看,她刚才少看了一个零,这个价格着实让她汗流浃背了。 “没事,他不会怪你的。”相颜整个人开心的要命,细想一下,马上就是七周年求婚纪念日了,这个价位足以覆盖这一整年的的所有纪念日,应该是最近打算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被她提前知晓了。 相颜的脑海里已经浮想出自己戴着这枚戒指出席商业活动,又要被多少女人追着问了,自己花钱买多么没意思呀,她一直都拥有着被爱的虚荣心,哪个女人不喜欢炫耀丈夫的爱呢? 即将要收到的话,就不必试戴了,相颜毫无留恋的将戒指脱下了,她心情很好,看到两个店员都闲着,便随口问了一句,“今晚店里没什么客人呀?” “是啊,现在的人好像都不相信爱情了,所以不喜欢买钻石了,都跑去买黄金了。”副店长玩笑道。 “是吗?”相颜笑了,笑得有些得意。 “叶先生知道您最喜欢钻石,都是为了让您开心呀!”副店长仔细想了又想,“说起来,连我都忘记了叶先生是年前还是年初过来的了,您忘了也正常,谁让您家里的首饰不计其数呢?” 相颜听到“年前”,心里就乱了。 那应该是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了,她脑海里一时理不清楚,却本能的用笑声掩盖过去了,“是啊……我平时工作太忙了,没空整理……” 相颜简直要嘲笑自己太会演戏了,刘瑜之在一旁都完全没察觉到。 副店长将戒指放回柜台原处,仔细摆正了位置,一直笑着说:“估计又被您放到什么角落里了,您今晚回家又得翻找好半天吧,上次您就丢了一个六万多的钻戒,后来就一直没找到吧,我都一直替您感到可惜呢。” “是啊……”相颜依旧假装镇定,心情却一刹那从天堂到了地狱,整个人天旋地转的,脑子里混乱极了。 如果是以前,他经常买礼物送她,她真的记不清楚,但是从去年三月份后,他就没有再送过礼物给她了。 以前,他们经常一同出现在公共场合,常常羡煞旁人,这位副店长多次说过,很羡慕她的婚姻,他们感情生变,她确实是完全不知情,相颜并不怪她。 “我记得,当时还给他推荐了整个系列的,他却说只要钻戒……” 相颜心里越来越乱,怎么都理不清楚,只觉得这位副店长聒噪得令人头疼。 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买200万的钻戒送给别的女人,以前他说钻戒是骗女人的,所以他给她买了很多黄金首饰,原来只有不够爱,才会衡量。 相颜感觉自己心理上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崩塌了。 “您试一下这款吧,我始终觉得您戴一克拉也好看,我从未见过比您更美的手了,手指又纤细又白,手指上几乎都没有纹路……”副店长见她就有夸不完的话。 刘瑜之看得出来,一克拉的戒指戴在她的手上确实很合适,她琢磨透了顾客的想法,并且得到了验证。 “我觉得很一般啊。”相颜生硬的在下了戒指,又无法立即转身离去,手指再次敲了敲柜台玻璃,“我不想试钻戒了,你把旁边的项链拿给我看看。 “您戴上这款项链肯定也好看……叶先生一直说他不会选,还是我推荐的呢,是您喜欢的款式对吗,我一向最熟悉您的喜好了。” 相颜一听到他就烦躁,然后漫不经心的冷笑道:“人的喜好是会变的。” 副店长平时就很会察言观色,所以立刻察觉到自己言多必失了,也不知道怎么得罪眼前这位贵客了,脸都红了,还是努力维持着笑容。 “我帮您戴上吧。”她小心翼翼的将相颜的长发理顺,扣上项链,然后双手将银色的圆镜举在合适的高度,以便她能够照得到镜子。 “不怎么适合我。”相颜心烦意乱的。 副店长向她推荐,“您看下这款吧,最近卖的最好了,配春装一定好看。” 相颜只有心烦意乱,将项链放下了,没兴趣试戴了,刘瑜之站在她身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刚才明明还很高兴。 “我看下这个手链。”相颜手指又不耐烦的敲了下玻璃,副店长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算了,不拿了吧,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相颜已经不想待在这里了,用平静的语气说:“今天没有特别中意的,下次再来。” “好的,下周还会来新款,二位有空的话,可以过来挑选。” “不用送了。”相颜说道。 副店长还是带了一位店员送了她们很远,一直跟在身后。 一直到临近商场大门了,刘瑜之回头一看,两人双手并拢在腹前,并排对她们鞠躬,弯腰到九十度以下,刘瑜之也稍微鞠了一下。 回到店里后,副店长问店里几个年轻员工,“上次那个鸽子蛋是什么时候卖出去的,刚才顾客问我,我都没答上来。” 其中一位年轻员工答道:“这么大单您也能忘啊?”这位小店员,在店里灯光的照射下,她的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脸颊看上去又嫩又小,应该不超过20岁。 “我真忘了,自从生了二胎之后,记性差了好多。” “去年的圣诞节啊,我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那个男人长得太帅了,而且特别有气质,是刚才那女的老公吗?” “是啊,我没见过比他们更恩爱的了,我这顾客说一,他老公绝不说二,要什么都给买,宠的不得了,两个人走到哪都要牵着手。”副店长脸上羡慕的神色溢于言表。 趁着店里顾客少了,正好休息会儿,年轻的小店员凑到副店长的身旁八卦了起来,“两百万呢,什么家庭啊,怎么会忘记呢?” 副店长一口否定,“我这位顾客住在绿映山庄,两百万对她而言真不算什么……” “我怎么总感觉她没收到呢,她老公是不是给外面女人买的?谁会傻乎乎的将两百万钻戒随便丢到角落里啊?” “她没收到,那枚钻戒还能给谁呀,都已经改成了她的戒圈啦,只有我这位顾客的手指纤细的跟初中生一样,只戴九号圈,结婚七年,在家里连一只碗都没洗过,她老公不舍得让她做一回家务。” “没人能逃得过我的法眼,说不定他外面的那个女人手指也细呢?” “怎么可能?”副店长一直摇头。 小店员说得胸有成竹,“她刚才都被你说懵了,明显都答不上来了,还在假装撑着自己的体面,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既然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就更没理由还没到她的手上啊。” “你所说的那种剧情可能会发生在任何一对夫妇身上,但是绝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副店长很有自信。 “为什么啊?” “因为你不认识他们夫妻俩,所以这么怀疑也很正常,我这么跟你形容吧,他们是我身边唯一的真爱夫妻。” “真假的?”小店员仍然不相信,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呀,我这顾客生得绝色容貌,性格好,家世好,自己开公司也很有能力,我要是她老公,我连别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 “真可惜你不是呀!”年轻小店员讪笑一下,然后耸了下肩,忙去了。 相颜没有再留恋的了,径直往商场门口走,刘瑜之一向是天黑了就急着回家。 相颜在一旁愁眉锁眼,心里也想着照顾朋友,“刘医生,我送你回家,天黑了,你一个女孩不安全。” “不用了,我住得近,坐两站地铁就到了,比你开车还快。” 相颜又问:“地铁站离你家近吗?” “放心吧,走到小区只要两三分钟。” “真的不用我送吗?” “不用,七点都不到呢。”刘瑜之有些嫌弃她啰嗦,但是也能感觉到她真的很照顾身边的人。 “好吧。”相颜本就意兴阑珊的。 然后,两人就在商场门口分开了。 相颜从一旁的楼梯口走进了地下车库,找到了自己的车子,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后,气得一直拍打方向盘。 “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他都没给我买过这么贵的首饰,他对那个女人还真上心呢。”相颜气哭了。 以他目前的薪资水平,两百万对他而言是一笔巨款,他手上不是没有钱,只不过他从小生活节俭,舍不得花钱。 “还没离婚呢,就这么舍得给那女人花钱了,我还那么相信他,我真傻啊。”相颜的眼泪一直掉,心痛的快呼吸不上来了。 相颜准备当面质问他,然后稀里糊涂的把车开回了家,打开家门,家里又是一片漆黑,他还没有回来。 她忍不住发出一阵冷笑,原本为了躲他才晚归的,他今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忙,也可能是约会去了,谁知道呢? 相颜一脸心已垂死的模样,回到自己的卧室后,尽情的大哭了一场。 她拉开了梳妆台的抽屉,婚戒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无声无息的戴在手指上。 婚后,叶礼融总要求她戴婚戒,还必须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她拥有很多戒指,却最不爱戴婚戒了。 有一次,叶礼融很生气地问她,“那我给你买戒指干什么呢,天天都不戴?” “那我还给你。”相颜立刻就把戒指脱了,递到他的手里。 “你!”他气得一时说不出话,脸色难看极了。 “好了,我戴就是了。”相颜见他真生气了,立刻又乖乖把戒指戴在手指上,她也不是那么任性的,一向有分寸。 “好好戴着,别让人误会你还没结婚。”他很好哄的,一两句的事。 “如果别人误会了,我会解释的,谁会以为我没有结婚啊,你真以为我那么受欢迎吗?”相颜头头是道的。 他却嘀咕说:“我看公司里,已婚的女孩子都很喜欢戴着婚戒。” “你还看别的女人?”相颜一直是小醋坛子,比他还容易吃醋呢,气狠了要掐他的脖子。 叶礼融将她搂在怀里,笑眯眯的哄她说:“我只是看了戒指而已,我的小祖宗。” 相颜气得大力推开他,还不准他抱,“谁知道你看没看别的地方呀,你的小眼睛骨碌骨碌的乱转,我离得远又看不到!” 叶礼融搂着她,低头亲她的脸,“你还担心我呀,除了你,又没人会喜欢我。” “你知道就好!”相颜嘟着小嘴,很满意他的觉悟。 他看着怀里的小人儿,郑重其事地问她,“你是不是嫌钻石小了,我将来给你买个钻石大点儿的,现在我没有那么多钱。” 听到他这么说,相颜有些难过的伏在他的胸口上,说:“不是的,我是怕丢了,婚戒只有一枚呀!” 对她而言,婚戒是意义非凡的,她以前就大意丢过一枚六万多的戒指,翻遍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 叶礼融知道真实的原因以后,也很感动的不停吻着她,“小傻瓜。” 往昔的甜蜜与感动,那么多,真的太多了,她怎么都忘不了。 相颜回忆着,又哭了,她实在是无法理解,男人为何变心这么快,他已经给别人买戒指了,一想至此,她真要崩溃了。 相颜从小就见过太多破裂的婚姻了,如今身处的圈子里,离婚分手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她居然开始理解男人了。 只不过,他有了新的爱人,很快就开始新的人生了,那我呢,我才29岁…… 此刻,相颜感觉这一生太漫长了,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度过。 相颜一直睡不着,等了他很久,他是凌晨一点多才到家的,动作很轻,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所以才这么心虚。 以她之前的性格,会直接冲到他面前质问他,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很累,什么都不想过问了。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无力感,曾经一直单纯的以为,只要他愿意和好,他们之间就能回到以前,今晚,心里总是想到他那晚喝醉了酒,口中喊着别的女人名字。 这件事足够恶心她一辈子了,而且他居然还给那个女人买了两百万的钻戒。 夜深人静之时,相颜变得异常清醒,恨不得明天一早就彻底的分道扬镳。 她又是一夜未眠,但是内心已经波澜不惊了,彻底冷静下来以后,觉得离开了他,也可以一个人去过往后的日子。 早晨起床后,相颜浑身无力,脑袋里嗡嗡响着,她真的不愿再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了,她只是一个不足百斤的小人儿,经常不眠不休的,迟早就要垮了。 相颜随便换了一身衣服,没有涂脂抹粉,人很憔悴。 下楼时,没想到他还没离开家,而且他脸上充满了期待,她心平气和的坐下,陪他一起吃早饭。 她想开口提离婚的事,吃下几口粥后,胃里翻江倒海般不舒服,她气得把筷子重重放下,这个动作吓了他一大跳。 平时摔东西,他都脸色不变,放筷子就被吓到了,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叶礼融温柔又小声:“是不是粥不好喝?” “天天喝粥,你不会腻吗?”相颜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他。 “那我明天换,你爱吃的豆角馅包子,尝一个……”叶礼融还是像以前那么哄她,因为她爱喝粥,他才早晚都煮粥,其实煮粥比煮饭可麻烦多了,她只喝新鲜的,所以他经常六点不到就要起床,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相颜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最近他心虚的很,谨小慎微的,完全不像以前那么底气足了。 “你今晚回来吃饭吗?”叶礼融问她。 “看情况。”相颜一直保持着冷淡的情绪,她已经不再信任他了,因为她的内心无法承受一次又一次失望的重击。 第34章 为什么又闹脾气? 每天下班后,相颜在写字楼的地下车库待好久,忙碌完一天的工作,她才有空想一想自己的事情,坐在车里,然后悄声流泪。 她度过了沉默而又痛苦的一周,虽然这一年多来,离婚的念头周而复始的出现,但是这次不一样。 她彻底想清楚了,因为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诫着自己,不必等他开口了,那时候就不体面了。 而且,她心地善良,看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忍受痛苦,一个人心有所属,却要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不用想象也知道他有多么难受,只不过自尊心强烈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这是她一直以来最想不通的问题,不过想了一个星期,她也自洽了,在一起时间太久了,总会感到厌倦。 终于,迎来了这一个特别的日子,或许是心里有事就睡不好。 五点钟未到,叶礼融就醒了。 他睁开眼时,却感到格外的身心轻松,好像也睡够了。 有时,他怀疑自己离成为神仙不远了,从去年开始,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白天却没有精神不济的感觉。 八点多,相颜穿着一双青灰色的细跟鞋,缓缓走下楼,一身淡粉色的刺绣羊毛上衣,白色的羊绒长裤,长发盘在身后,她很适合穿这种传统的服饰。 餐桌上摆着一桌子丰盛的早餐,他还没有离开家,在看手机,似乎在等她。 叶礼融抬头看她,每一天她都换新衣服,作为她的丈夫,也觉得她充满着神秘感。 相颜现在一看到他就很烦,假装没看到他,没朝饭厅这边看第二眼,打算直接出门了。 叶礼融站起身来,喊住了她,“吃点早餐再去上班吧。” “不吃了。”相颜很知道怎么让他生气。 “为什么又闹脾气?”叶礼融真急了,她一连几天没动他准备的早餐,今早特意等着她。 “一直以来,闹脾气的不是我。”相颜问心无愧,她自认为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所以她不怕分手后,还留有什么遗憾。 “你……”叶礼融顿时无话可说。 “你自己吃吧。”她不稀罕他的早餐,更不需要一个只知道关心她健康的爱人,说着已经快步走到了家门口,然后拿起车钥匙,就摔门离去了。 家里突然就安静了,叶礼融愣在了原地,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问题已经严重至此,他不敢相信,她现在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跟看仇人一样。 过去,他一直都坚信着她还很爱他,只要他愿意示弱,她就会心软,一切就会回到以前的样子了。 原来是他自视过高了。 他不知道这段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他处处让步,像恋爱初期那么呵护她,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没有得到一点点进展,反而越发僵持,他突然有一种可怕又强烈的预感,感觉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他真的是害怕了。 今晚,他必须示弱表白一番,将早都准备好的戒指送给她,再不能再耽搁一刻了。 鬼使神差般,相颜又来到了医院。 当她站在诊疗室门口时,里面正有一位年长的女士正在问诊,端庄优雅地坐在那里,她穿一身黑色蕾丝连身裙,乌黑的卷发考究的盘在颈后,就算是一脸憔悴,也依稀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相颜听到她们的谈话,应该是病情严重许多,无法保住左乳了,患者听后沉默了良久,相颜似乎看到了她身上摇摇欲坠的幻念终于跌落了一地。 “刘医生,您再帮我看看,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肿块长在乳头的中央区,穿刺结果是浸润性癌,对你这个情况来讲,只有腺体全切。”刘瑜之也很耐心的给患者解释,“保乳的情况一般是长在乳房边上的。” 患者听完久久没有说话,用微弱到听不清的语调问道:“那就是保不住了是吧?” “是的,同时做假体手术有些困难了,切除后要先放疗,后期看康复情况,可以考虑做乳房重建。” “我想再咨询一下……”患者无法接受这一切。 “可以,不过你这病情不宜拖太久,还是尽快手术。”刘瑜之说道,她进行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乳腺癌的康复率很高,个人的生命是高于一切的。 后来,她们还是约定好了这一周就做全乳房切除手术。 相颜听到了一些对话,也感到心里很痛苦,她这么爱美啊,今天早上气温很低,也依旧穿着裙子出门,她做完手术后,该怎么办呀? 相颜的胸部又开始隐隐难受了,这就是她一直不愿意进医院的原因,即使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病痛,也不自觉的感同身受。 她想逃,又不想白来一趟,徘徊着不敢进去。 “你怎么又来了?”刘瑜之还是发现她了。 这时候,患者女士已经如释重负的走出来了,反而相颜的脸色看上去很虚弱,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 前两天晚上,相颜想找刘医生聊聊天,但是连发了两条信息,她都没有回,相颜倍感委屈地说:“还不是因为你总不回信息,只好登门拜访了。” “坐吧。”刘瑜之丝毫没有觉得愧疚,反而问她,“你发的什么,与你的身体情况也没有关系啊?” “难道我只有身体不舒服才能找你吗,而且我真的不舒服,这几天胸口都很痛……”相颜越说越委屈,见到刘医生就表露出一脸的委屈。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刘医生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将心里的情绪一股脑儿都交给她了。 刘瑜之被她质问的哑口无言,但也不好指责她。 “其实,你不用老惦记着那两个结节,更不用老往医院跑,太纠结,才是对身体真的不好。”刘瑜之用一种非常担忧的语气说道,语气也有点儿凶,但是满眼真诚的关切。 相颜忽然要涌出眼泪,现在只有她的医生真心实意的在乎她的健康了。 “我心里难受,已经连续失眠一周了,该怎么入睡我都不知道了。” 仔细看,她的脸上是有一些疲累,眼里有红血丝,但是说话的语气哀弱又温柔,让人想起我见犹怜这个词。 虽说身体内在出现了一些小毛病,可是又没有女孩子看上去比她更健康了,刘瑜之自认为是学医导致的头发稀少,身为医者,她自然比常人更会想办法拯救发量,无奈用处都不大,而眼前这个女人的头发令她生妒,发质柔顺,发量厚重,而且富有光泽。 “既然都知道身体不太好了,怎么不早些睡呢?”刘瑜之突然语气温和,不像刚刚那么没耐心了。 “我每晚九点钟就躺下了,还是睡不着。” “如果你有什么心理上的压力,要学会排解负面情绪,不要心思太重。” “我以前工作太拼命了,这几年都没有缓过来,总觉得身体使不上劲,晚上都不敢闭眼睡觉,我怕自己会猝死。” 刘瑜之很肯定的回复说:“死不了,你不要杞人忧天。” “我经常只睡三四个小时,失眠严重,这样也没有事吗?” “很多女性从生育过孩子之后就没有了深度睡眠,她们的睡眠质量不比你好多少,人都要靠意志力活着。” 相颜沉默了。 “凡事别往坏处想,对于你的情况,心态可以拯救健康,你就是想的太多了,家里的生活条件那么好,又有什么好忧愁的呢?”刘瑜之安慰的说道。 相颜知道调整心态对自己最好,可她不会调整,所以应该没人能救得了她,她一直沉默着。 刘瑜之看她真的失落,又开导说:“抽空多锻炼,睡觉前喝一杯热牛奶,即使睡不着也要闭目养神,失眠的害处总体上还是小于熬夜的。” “我知道了。”相颜也不想打扰刘医生太久,但想了想,又坐了下来,“刘医生,如果我继续生气,我身体的其他器官也会跟着生病吗?” “你没事总生气干什么呢,坏情绪很影响健康的。”刘瑜之似乎也生气了。 “我自然是有事,我也不是无缘无故喜欢生气的人。” “生气很伤身体,你最好解决掉生气的源头,不好的人与事啊,能远离就远离,为了身体的健康,都不要去管了!”刘瑜之一直都是心直口快的人,而且在医院见到了太多因常年情绪不好而生了重病的患者。 相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没有再说话了,仿佛陷入了一种极度悲痛的情境之中。 “谢谢你,刘医生。”相颜说道。 刘瑜之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刺痛她了,因为她生活简单,根本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纠葛,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的情绪仿佛冻结了般,面无表情的离开了诊疗室。 从医院出来后,相颜正好收到了他的信息,“你晚上早点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知道了。”她正好也有话跟他说。 相颜根本没有勇气做出决定,除了当事人,她找了所有信任的人问意见,唯独没有征求过当事人。 第35章 七周年 相颜在心里挣扎着衡量离婚的利与弊的时候,叶礼融却在思量着另一件事情,今天是他正式向她求婚的七周年纪念日。 每一个重要的日子,他都会陪着她一起郑重的度过。 叶礼融坐在书房,打开首饰盒,看了又看,钻石戒指璀璨细腻的光芒在他的眼底闪耀着,他微笑了起来。 “戒指很漂亮,她会喜欢吧。”他有些担忧,不知道自己的眼光对不对。 他一直认为人类不能奢侈享受,否则会被物质腐蚀,不过能让她开心的话,他不会考虑太多。 她是真的很喜欢钻石啊,大学时创业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请宿舍的几个女孩子们到市里吃饭,因为好奇而走进一家珠宝店,买了人生中第一条钻石项链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常常闹着要买钻石。 晚上坐在一起吃饭时,他就准备送给她了,可是她匆匆吃下几口,他端上最后一道菜时,她就起身离开饭桌了。 他失落极了,苦闷的叹着气,用手扶着额头,又将首饰盒放进身旁的抽屉里。 叶礼融也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了,唯一肯定的是,她不是他以前爱着的那个小女孩了,这几年她变化了很多,他不知道该如何求好? 如果错过今天这样的日子,下一次又该找什么机会送给她呢? 去年圣诞节前,他就耐不住想和好了,晚上特意去了她常去逛的那家商场,除了陪她,他一向都不会踏进商场的大门。 前后找了七八家珠宝店,才挑中了这只钻戒,当晚就打算送给她了,可是她一点也不乖,那晚又应酬到很晚回家。 不过,最近他想通了,因为他不想再整夜无眠了。 这一刻,他只想要忽视他们之间所有的现实矛盾,她失约不想要孩子,他也不再计较了,她要追求什么,他都不阻拦了。 他放下了。 是的,他彻底示弱了,他承认了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因为不想真的被她抛弃了,她只是释放了几天的冰冷情绪,他就快被她的无视和冷漠给折磨疯了。 今晚,应该要郑重的对待,他要兑现自己爱她一生一世的承诺。 叶礼融一直在仔细留意听着她的脚步声,她已经洗过澡进了卧室,正在他沉思了之际,忽然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相颜找了他一圈,发现他在书房,门开着,她问他,“在忙吗?” 这一年来,晚饭后都是回各自的房间,很少碰面,别提主动跟对方说话了,这么心平气和的展开对话,简直是奇观。 “不忙。”叶礼融抬头看她,心中突然一阵喜悦。 正想着找她,没成想她自己过来了,或许她也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叶礼融的手搭在抽屉的把手上,随时准备扯开抽屉,拿出礼物送给她,让她开心。 相颜肩靠在门框上,低着头,不敢看他,平静而又认真的说出几个字,“我们离婚吧,行吗?” 叶礼融的头脑嗡一下懵住了,他不确定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叶礼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但是不相信。 相颜勇敢的抬起了脸,然后看着他的眼睛,再次说了一遍,“我想离婚了,行吗?” 叶礼融整个人天旋地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立刻放弃了拉开抽屉的打算,手臂无力的从抽屉边滑落下去,内心毫无波动,因为他整个人没有心了,不懂思考了,胸腔里却有一个东西疯狂的跳动着,让他无法呼吸了。 叶礼融迟迟没缓过来,过了半晌,担心让她等候太久,没想到嘴里却发出一个字,“好。” “那晚安。”相颜低下了头,然后动作轻缓地离开了。 相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微笑了起来,眼底却泛着泪光,喃喃轻语道:“真失望啊,他好像就在等着我说出这句话呢!” 不过,也算沟通顺利,没有争论,和平解决。 她真的自认为做出最狠心的事情了,而他依旧没有来挽回她,房门外什么动静都没有。 这些天,她一直心事重重的,完全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相颜又一个人默默流下了眼泪,她很痛苦,但同时又知道自己是对的,婚姻是为了获得幸福而开始的,如果一直感受不到幸福,那么就该结束了。 叶礼融坐在椅子上,原本一整天的身心轻松,却在这一刻炸裂般的头痛了起来,痛苦一瞬间侵占了他整个身体,心跳从狂乱,到平缓,到几乎没有了心跳。 这些年,对于她的任何要求,他都是一个字“好”,对于她今晚提的这件事,他完全没有想过,他的脑子里从没有想过离婚两个字,从未有过! 七年前的今天,他们约定好一起携手度过此生,七年后的今天,她提出要分开,一切太过于巧合,就像是不得不信的命数。 这一晚,叶礼融连一秒钟都没有睡着过,心脏一直被重重敲打痛着。 他辗转反侧,身体像是发高烧,持续性的头痛,明明可以躺在她的身边,明明可以搂着她柔软的身体入眠,这一年来,究竟是什么原因引发他那一系列冷漠而愚蠢的行为,真是得意过了头,他居然以为自己完全掌控了她的心,她究竟什么时候起了离婚的念头? 原来,他们的婚姻早已像一艘满是裂缝的船,随时可能翻覆,他竟然一点没有察觉到。 她怎么可能愿意割舍下这一段11年的关系,他以为他们早已经离不开彼此,起码他是的。 “怎么告知她,我心里的想法呢?”叶礼融用手臂掩住自己流泪的双眼。 或许,她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打算,给她无尽的自由,这是他曾经对她的承诺,这辈子对她的每一个承诺,说出口的,未说出口的,他都会执行。 第36章 她还是挣脱了! 叶礼融一夜未睡,心里有满腹的话要对她说。 这一夜的痛楚胜过那年初遇她而不得的时候,叶礼融开始疯狂的后悔了,后悔这一年过分的冷落她。 窗外微露一点亮光,他就起床做早餐。 她说过不爱喝粥了,他就磨了五谷豆浆,还开车去买了她爱吃的汤包,满心期待着她,但是迎接他的是,一张冰冷冷的脸。 他终于明白了,过去一年里,她每一天的感受。 叶礼融心里有无尽的爱意,但是到了嘴边,只问出了一句,“你真的想分开吗?” 相颜依旧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犹豫的对他应道:“是的。” 在她决绝的回答了以后,他竟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沉默是最后的体面,只有和平,才留有余地。 明明什么都给她了,还是觉得很亏欠她,因为她原本就值得更美好的一切。 又或是,她真的认为,他给出的爱不过如此,因此她选择了离开。 下午,相颜和韩智俊一起到邻市出差了。 今晚约好了一个客户叙旧吃饭,明天上午参加一个行业高峰论坛会,医疗行业的市场竞争很激烈,产品的技术性能更新非常快,稍不留意就会错失机遇,繁重的工作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再也受不得一点感情上的苦,一想起他就感到更烦躁了,给他发过去一条信息,“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办手续吧。” “你真的想好了?”叶礼融用残存的思绪回复她,打字时手都在发抖,一想到这件事,他就思绪混乱,什么都理不清,也无心工作。 “对,尽快吧。”相颜决绝而无情。 相颜从不喜欢拖泥带水,她反复想通并认定了的事情,就不想再有其他的可能性了,她一直坚信自己有能力去承担自己所做出的任何决定所产生的任何后果。 叶礼融仰起头,整个人痛苦到麻木了,连胸口的呼吸都是颤抖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相颜,她自信坚强理性,不同于寻常的女子,她所说出的每一句话,最后都实现了,连他都未曾影响过她任何的人生决策。 除了尊重她的一切决定,除了成全她,他无法为她做到别的事情。 叶礼融满脸透着阴郁的神色,心里跌宕起伏,躁动不安。 他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从二十六层俯瞰整个城市,眼前车水马龙的大街,繁华的人世间,不过如梦幻泡影。 叶礼融深知自己意识尚且浅薄,明知此刻内心如万吨大石压迫般的痛苦也是虚妄的,可是他无法自拔的挨受着,除了她以外的痛苦,他从不放于心上,亦可以说,除了她以外的事情,他都可以处理的有条不紊。 只有她,让他无从着手,相识11年,他只想用尽一切力量困住她,不惜一切代价的。 她还是挣脱了! 他钻研了所有的书,世间规律用不了她身上,她是他心里唯一不想仔细琢磨的存在,就像她为什么毫无征兆的提出了离婚,半个多月前,她明明在试图挽回他的爱意,他怎么会不清楚? 他还是不放弃思考对策,可是怎么都想不到,难道真的任由她离开自己吗? 相颜时不时看一下手机,她似乎在等待,等待他的挽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提出口的是她,她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挽回呢? 但是,这件事情,从头至尾,真的受她所控吗,是他让事情走到这一步的,他现在应该得意了,终于得偿所愿。 相颜彻底放下手机,不再期待了。 此刻她人正在高速上,韩智俊稳稳的开着车,她却觉得有些晕车,车窗外的天色昏昏暗暗,云也晕沉沉的,这一场雨到底下不下呢? 天气也在欺负她,沉闷令人窒息的感觉跟那个男人如出一辙,让人喘不上气。 相颜心里最恨的是,当初死求白赖的要在一起,给了她爱的承诺,让正值青春年华的她放弃了追寻真爱的机会,如今他却这么不珍惜她,男人都是没有心的,根本不值得爱。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到十一年前,她绝不会跟他恋爱,并且看也不多看他一眼,她气得心脏砰砰乱跳,头也跟着痛了起来,最悔恨的还是自己的愚蠢,上了一个坏男人的当。 相颜又流泪了,很想大哭一场,可是她却坚强的抹去脸上的泪痕,近来她已经哭到身体里不剩多少眼泪了。 这时候,手机又来了信息提示音。 相颜很快就拿起手机看,果然是他发过来的,“相颜,我不想分开,但是我永远尊重你的决定。” 相颜已经没有心思去揣度他的心意了,以他高傲的心性,其实这两句话里已经包含了他所有的诚意与挽留。 相颜将手机丢到一旁,低声骂了一句,“说的什么屁话!”她想要的是他坚定不移的爱意,他已经无法给出了。 韩智俊从车内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疑惑的问她,“你在骂谁呢?” 相颜没有回答他,怅然一声,整个人毫无气力的靠在车座里,已经不想为那个人难过一分钟了。 第37章 同喜同喜 相颜亲自定了日子,他遵守,所以明天上午一起去办理离婚手续。 晚上八点半了,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喊她吃晚饭。 相颜感觉肚子很饿,下楼后,一楼黑灯瞎火的,他现在连晚饭也不做了,完全不履行做丈夫的责任了,一回家就进了书房。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看书,真是个圣人。 相颜煮了一锅素面,洗了一把青菜,丢进了锅里,敲碎了两个鸡蛋,丢进锅里,然后等着灶火慢慢将它们煮熟了。 出于礼貌,相颜还是敲了敲书房的门,正好也让他知道,离开他,她一个人不会饿死。 叶礼融拉开了门,一股香烟的味道从门缝里溜了出来,她很不喜欢这味道,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印象里,他从未真的在她面前抽过烟,尤其是在家里,这是他以前在北非工作时染上的坏习惯。 相颜没去看他的脸,不过他微微弯背,左手很无力的支撑着门框,他好像非常沮丧,相颜居然从心底生出一丝得意。 相颜先发话了,“我煮了面,你要不要一起吃?” 结婚这么多年,没有为他做过一顿饭,她也觉得很惭愧,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你自己吃吧。”叶礼融的嗓子因为抽太多烟而沙哑。 “好吧。”相颜说完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她心里一下子就溃不成军了,他看起来眼眶泛红,眼中似乎含着泪,像以前那么低垂着目光望着她,他也在试图挽回吗? 相颜突然间鼻子发酸,嗓子发痛,一瞬间就感觉自己做错了,或许他从没有变过,他难过的眼神和以前一模一样。 “既然你也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开口挽留?”相颜心里如此想道,眼里一瞬就要涌出泪水,不敢多逗留,转头就离开了。 她也不知道他究竟因为什么事情而如此痛苦,他不说,她不能自作多情。 如果他挽留,这个时候她还可以收回成命。 在相颜的心里,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纯净最美好的灵魂,他坚强,也心思柔软,是一个完美的男人,当神一样看待他,最终不过是一个男人。 不过,就算是婚内爱上别人,他也会极度克制自己,不会做出一件错事的。 相颜咬断面条,食之无味,也许本来就是没有味道的,她不知道怎么将面条煮的好吃,所以他才毫无挽回她的意愿吧! 这时候,叶礼融下楼来了。 相颜的心如死灰复燃,他向来有掌控事态局面的能力,只看他愿不愿意了。 叶礼融走到饭桌前,轻声拉出一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他说了不吃,她依旧盛好了他的那碗。 等了很久,他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而且一直低着头。 相颜只吃了几口,眼泪就接连掉进了碗里,心里像翻江倒海般的痛苦,她需要能够呼吸的地方,她先逃离了饭桌,就算他下一秒就说出她想要的话了,她也待不下去了。 他真的太令人窒息了! 叶礼融依旧不紧不慢的吃着面,能够品尝到她亲手煮的面是极不容易的,在这么痛苦的时刻,他却感觉到了深深的幸福,细细咀嚼着,以后永远也没机会吃到了。 这几天,叶礼融一个人认真思考了很多,很多。 他才醒悟了,这么多年来,他从她身上获得的幸福太多了,这让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永无止境地满足你的欲望。 他不该强求她放弃自我的,想至此,叶礼融冷笑了起来,眼里噙着泪光。 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她很优秀,她有自己的使命,她要完成自我实现,而他跑得太慢了,赶不上她前进的脚步,还成为了她生命里的加害者。 所以,他今晚变得无颜面对她,更不敢央求她收回成命了。 相颜回到房间里,身体已经支撑不住,靠在椅子上,努力的喘息着,眼泪一直堆在眼底,原来人在真正痛苦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心口很堵,那个长出结节的地方又开始间接性疼痛,它似乎在抗争主人不该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 她哀弱的捂住胸口,“对不起啊,现在照顾不了你,我无法管理自己的情绪。” 原来,以前每一次无理取闹之后产生的痛苦还是无法跟这一次的比拟,就连百分之一也赶不上,沉重的,真实且又无法忽视的,因为明天就要发生了。 她的人生从没有面临过这么一场重大的变故,她甚至还没有想清楚,就要面对这一切了,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她最好的朋友是他,最爱的人也是他,他亦是如此,起码曾经是的。 “他会比我坚强吗?”这时候,相颜仍旧在心疼着他。 相颜酝酿了很久,仰起脖子一直喘气,呼吸像被堵住了一样,在努力喘息了很久之后,终于将眼泪催了出来,热热的划过脸颊,整个人好多了。 如果他此刻也遭遇了同样的痛苦,那么这一切就是不值得的,她知道自己痛苦的来源是舍不得离开他,那么他呢? 他像我一样痛苦吗,他如果不一样呢? 人生中第一次痛苦到难以自拔,犹如深陷泥潭,怎么都挣脱不了。 镜中的她已经泪流满面,双眼通红,整张脸也是泛红的,她拿纸巾擦了眼泪,又接着哭,她还要用力压着哭声,不想让他听见。 曾经十八岁对于爱情的预言成为现实了,她真的偿还了百倍的痛苦。 “谁来救救我?”她闭上眼睛,在心里苦苦哀求着。 “妈妈……”她第一次因为心痛到要呼喊妈妈,可是她不敢打电话给家里,她害怕被家里责备,更害怕父亲和两个哥哥会惩罚叶礼融,为了和他在一起,她已经让父母伤透了心。 相颜一再对自己说:“我此生不会再这样伤害自己,你要牢牢记住今晚的痛苦!” 相颜停止了哭泣,眼里的最后一行泪滚落下来时,她对自己发誓,此生再也不要将自己陷入虚无缥缈的爱情里。 第二天起床时,相颜感觉身上在低烧,头很痛,鼻子不通气,眼睛还是红肿的,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就算是这样,她仍然坚持办理掉那件事,长痛不如短痛。 叶礼融没有做早饭,甚至没有出过房门。 相颜去敲了敲他的房门,等了好半天,他没有出来。 她又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叶礼融拉开门的时候,她正好掩嘴在咳嗽。 叶礼融见状,伸手想帮她拍拍背,可是被她无情的推开了,她已经独自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候,她现在浑身都是勇气,只不过身体状态差了一点。 “出发吧,开各自的车,我一会将地址发给你。”相颜冷冷的甩下这一句话。 婚后七年,她从不管家里的大小事情,离婚这件事倒是她一直在操心的。 “相颜……”叶礼融依依不舍的喊住她,终于开口了。 “你还要说什么?”相颜连头也没回,她已经不期待了,他是一个做事很有计划的人,喜欢掌控每一件事情的每一步走势,他不会将重要的话,留在现在才讲。 “对不起!” 相颜听到他的嗓音是哽咽的,那又怎样呢,果然还是无关紧要的废话! 相颜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他,自然也没有发现他已经悲痛到崩溃的面色。 婚姻登记处在十五楼,结婚与离婚在同一处,有人欢喜有人忧。 婚姻开始的地方,也是婚姻结束的地方。 他们一起站在喧闹喜庆的大厅里,相颜张望着哪一个是办理离婚的窗口。 这时候,有一对年轻人从电梯里欢笑着走了进来,刚大学毕业的样子,和他们当初的情形简直是一模一样,相颜看得有些恍惚了。 他们当初比这一对还要快乐呢,相颜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在22岁这一年不仅拿到了毕业证,还拿到了结婚证,完成了两件人生大事。 叶礼融也是快乐的好几夜都睡不着,总是抱着她,嘴里念叨着,“你终于是我的妻子啦!” 相颜忍不住心痛,感觉到这一幕多么讽刺啊,简直就是在狠狠的给她一记耳光。 年轻的女孩子头戴白纱,身穿白色连衣裙,手捧一束粉白色相间的鲜花,男孩穿白衬衫,两人都笑脸盈盈,他们逢人就给喜糖,居然也塞给了相颜一盒喜糖。 “小姐姐,你也觉得今天是一个很好的日子,对吗?” “嗯,祝你新婚快乐。”相颜一脸的愉悦,甚至笑出了声音,她余光瞥见了身旁的叶礼融身体一僵,忽然变得一脸怒气。 “同喜同喜。”女孩热情的拉着相颜的手握了一握。 她确实要喜悦,终于要摆脱痛苦了,以后也不会再哭了。 叶礼融没有她身上的坚定与决绝,与她结婚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一天的喜悦,到如今也无法忘怀,他期待着她能够心软,然后他们一起回家。 然而,相颜看到身旁一个工作人员经过时,连忙喊住了她,“同志你好,请问离婚登记在哪办理?”为了不影响别人满心喜悦的感受,相颜有意压低了声音,当然也为了自己的体面,离婚毕竟不算光彩的事情,没必要到处宣扬。 “离婚在那边,单独的办公室。”因为大厅有叫号声,工作人员还微微抬了一下嗓音,然后给他们指了一下。 戴白色头纱的女孩子还没走远呢,因此也听到了工作人员的话,她回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俩明明看起来那么般配啊,为什么要离婚呢?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离婚登记室,走到这一步,需要很多勇气,但是真正将自己的不如意公布在第三个人面前,相颜从未在心里设想过这样的场景,她更多的是感到尴尬。 他们将准备好的资料全部拿了出来,之后,两人就是低头签署这一系列的协议,工作人员什么情况没碰到过呢,看两个人都是冰冰冷冷的表情,从头至尾连一句话都没沟通过,直接就给办了。 “离婚申请都给你们办好了,一个月后来办理结婚证。” “这么说,今天还拿不到离婚证吗?”相颜一想到还要跟他来一趟,心里的小火苗就窜起来了。 “现在实行了新规,有一个30天的离婚冷静期,从你们递交申请后的第31天到60天之间,再来办理离婚证。” “为什么非要这样,当初结婚时也没这么麻烦啊!”相颜很少对外人发脾气。 工作人员也没有惯着她,冷漠的指了指指示牌,说:“你自己先看看,都写得明明白白。” “好的,我们明白了。”叶礼融出来缓和。 工作人员看他长得慈眉善目,讲话也客客气气的,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虽然难得遇到这种高颜值的年轻夫妇,但是女方的脾气不算好,离婚对男方而言,可能算是解脱了。 相颜发脾气时,别人都不敢惹她,因为她很少对别人这么不礼貌,工作人员看着她就不好惹的样子,所以对她说的明明白白的,“要是30天后,有一方不出现或者过期不来办理,都属于放弃离婚。” 相颜板着脸问:“那今天的手续是否都办理完成了?” “都办好了。” “谢谢。”她拿上自己的材料,已经站起身来了,排场很大。 而后,相颜先离开了,迫不及待的。 工作人员又用同情的目光看了几眼男方,这个新规出发点是好的,显然对于这对夫妇没什么用处。 第38章 你什么时候搬走? 他们站在一起等电梯,这里是行政服务处,每天都人流量巨大,三部电梯到达每一层都是停停等等,耽误了很久都没上来,要不是在十五楼,要不是穿了高跟鞋,相颜都有走楼梯的打算了。 电梯门开了,里面只有一个年轻男人低着头玩手机。 相颜没有看身旁的他,只冷漠的丢下了一句,“我可以先下吗?” 叶礼融愣了一下,就这样成了陌路人,还不能和她乘坐同一部电梯吗? 叶礼融绅士的抬起手臂,示意她先进去。 电梯里的年轻男人抬起了头,看到墙壁上用鲜亮的大红字写着某某区婚姻登记处,为什么独留男方在等下一部电梯呢,立即猜出他们一定不是新婚夫妻,那么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相颜坐进车里,她不敢立即开车上路,努力的平复了心情,然后又想起了一件大事未处理,给他发信息,“你什么时候搬走?” 他很久没有回过来,相颜都等急了,从提了离婚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变得频繁了,真是可笑! 过了好久,叶礼融才回复过来,“给我一周的时间。” 相颜觉得简直太解气了,还好房子是她的。 她第一时间发给了刘瑜之,“刘医生,周天你有空吗,下午来我家玩吧?” 刘瑜之收到消息时,正在查病房,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并没有给她回话,也着实被这位患者的热情给吓到了。 “我先把位置发给你吧。” 刘瑜之有些烦恼,“她怎么又发来了,为什么三番四次的找我?” 思考片刻后,刘瑜之突然心里一惊,难道她是个女同性恋者吗,现在很多漂亮女孩子都是这种情况,她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要不然只见过三次面,为什么就让我去她家呢,她有什么企图啊? 对了,她不是结过婚了吗,而且夫妻感情还很好,还有备孕的打算呢,应该不会是那种情况吧? 因为看到过太多负面的社会新闻了,刘瑜之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这些复杂的念头,甚至感受到了一些惊吓。 很快,位置就发过来了,绿映山庄,56栋。 她居然住在这座城市里首屈一指的高端别墅区,听说那里面住的不是富商巨贾就是名流政客,她那样的人能对我有什么企图呢,去别墅区见见世面也不错。 如此想罢,刘瑜之突然想给自己一个巴掌,你怎么也变成那种趋炎附势之徒呢? 所以,她依旧没有回复一个字。 晚上八点钟,刘瑜之在家,正坐在台灯下凝神看书。 这时候,相颜的电话打来了,刘瑜之拿起手机想了半天,无奈的接了起来,只说了一个字,“喂。” “刘医生,你没有空吗,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复我呀?”相颜使用了讨好的口吻,她从未这样对待过任何人,刘医生是第一个。 那天正巧有假,刘瑜之心里也愿意去,但是她这个人天生喜欢拒绝别人,所以回复道:“不好意思,我那天可能有事。” 相颜沉默了好久,久到刘瑜之以为她已经挂掉电话了,那边传来一个浅浅的语调说:“今天我离婚了,我前夫周天搬走,你过来陪陪我好吗?” 刘瑜之心里第一反应是,为什么离婚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且这样的日子,她怎么没有找自己的朋友,而是找了仅仅见过三次面的她呢? “好吧,我会过去的。”刘瑜之很讨厌别人占用她的私人时间,所以说完就挂了电话,转念又问自己为何答应的这么爽快,简直荒谬! 刘瑜之低头看了一会儿书,怎么也看不进去了,心思完全被分散了,头脑里总回转着她说的离婚两个字。 那天,她所说的生气的源头,就是她的丈夫吗? 刘瑜之顿时觉得自己可能是别人婚姻破裂的刽子手,她无知的建议别人解决掉生气的源头,这一切是对的吗? 她用好奇且富有同情的心理,发信息过去问,“为什么离婚呢?” 刘瑜之一向心思耿直,不爱管闲事,但是又觉得这个时刻,她可能需要倾诉。 “因为他心里有了别的女人,我不如成全他。”对于一个刚认识的人,相颜反而能够顺利吐露这番话。 刘瑜之未婚过,但是看到这番话,立刻就发过去一句,“那你不恨他吗?” 如果她也不幸的遇到了这种事,除了生气,可能也是无能为力,女人在婚姻中一向处于弱势,所以她二十九岁了,也没有动过结婚的念头。 “没什么恨,已经由愤怒变成了习惯,我一刻也受不了他的冷漠了,我想变得健康。” 刘瑜之很体贴,不该让病人在晚上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她本来就失眠,这样不更睡不着了吗? “不要想那么多了,早些休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剩下的话,等我周天过去再说吧。”刘瑜之也不懂怎么安慰一个离婚的女人,她身边的同学大部分都未踏入婚姻,只感觉到,这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啊! “谢谢你,刘医生。” “晚安。” 相颜心里燃起一丝希望,预感将有一个好朋友走进她的生命里,心里又产生了很多安全感,慢慢的睡着了,很安稳,一夜无梦。 第39章 净身出户 离婚后的第一件事,叶礼融要把所有的积蓄都留给她,相颜接过银行卡时,态度很轻蔑,连密码都不想问。 但是,他得表示出自己的诚意,“密码你是知道的,一直没有改。” “那我收下了。” 相颜抬起头看他时,才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两三天都没刮胡子了,状态看起来也很差,短短几天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憔悴的快认不出他了。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但是她的东西,他并不想要,这台车是她送的生日礼物, 叶礼融将车钥匙递到她的手里,说:“还有这个。” “车你留着吧,我不要,那套房子我也不要。”相颜将车钥匙放回桌上,转身就潇洒的离开了他的房间。 离婚协议书是他按自己的意愿拟好的,他们在经济上从没有产生过纠纷,他不看重钱财,这一点相颜是知道的。 他们在市中心还有一套200多平的学区房,是他婚前买的,房贷一直都是他还的,他一心想净身出户,打算好了后期抽空一起去办理过户手续。 相颜也同意签署了,但是她并不想要,这个男人还是太幼稚了,根本不知道离了钱,生活将要落魄成什么样子? 相颜也算心安,她一向待人宽厚,总不至于让他过得太落魄,只不过他得一切重新开始了。 至于收下了他的所有存款,是因为她不想看到他迅速再婚,没有钱,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啊? “像我当初那么单纯爱他的,你还能再碰到第二个?”相颜在心里默默念道,简直要为自己的高尚行为而感动流泪了。 “哼,想撇下我,跟她双宿双栖,明天我就将这卡里的钱全都转出来,我真是太聪明了。”相颜得意的想道。 但是,当相颜听到身后他推行李箱的声音时,心咯噔一下的碎了,他真的要离开了,这一切都不是玩笑。 相颜突然变得焦躁不安,心神不定的,站在他的卧室门外,听着屋内脚步窸窣的声音,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她胸口堵得慌,在自己的卧室也待不住了,走到书房门口,看到他收藏的一屋子书籍一本也没有动,还安稳的摆在书房里,看来他不打算带走了。 走下楼,一楼的客厅里摆放了几个大纸箱,他什么时候都已经整理好了,都是他平日里的生活物品,相颜心里慌慌的,愣愣的站在纸箱前,这一切都是她那句话带来的后果。 她问自己,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这时候,叶礼融提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下楼来了。 相颜抿了下唇,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然后又慌忙迎上去,伸出手说:“我帮你。” 叶礼融站在台阶上俯视她,她还是这么可爱,两人对视了几秒钟,他看着她,语气温柔的说:“你拎不动的。” 相颜尴尬地收回了手,转身给他让路,假装去忙别的事了。 爱情幻灭了以后,什么也不剩了,好像还是有记忆的,以及永远也不会消失的熟悉感,但这弥补不了什么,对了,还有体贴和客气,她甚至想走上前去与他握手拥抱,再郑重告别呢! 可惜,他不太想的样子,他的眼中,他的那些行李似乎重要于她。 相颜对他还有关心,两人走到了这一步,有些像是爱父母,爱哥哥们那般的感情,她会有些担心,他万一无法适应那边的环境,楼上那家的双胞胎小孩总在家里乱蹦,要是吵到他怎么办? 出发前,刘瑜之给她打了个电话,“需要我带点什么东西吗?” 相颜手中握着水杯,走到院子里接电话,说:“不用啦,你人来就好了。” 刘瑜之能够明白,独立的第一天,身边肯定需要有个人陪在身边,一个人太难以承受吧! 因为是富人区,没有公交车直达是正常不过的,还好地铁是到的,出了地铁站,刘瑜之又步行了十分钟。 这个别墅区统共有三十几户人家,南北各有一个保安处,二十四小时轮班巡逻,除了业主登记过的车辆,其余车辆一概不得入内,安保措施齐全。 刘瑜之没有门禁卡,但是她认为自己应该能找到,又不想麻烦别人来接,就跟着前面的一个阿姨进去了,但还是被拦下了,保安室通晓家家户户住着什么人,太可怕了! 两个保安师傅轮番审问她,刘瑜之解释了很久,报上了门牌号,连聊天记录都让他们看了,他们还是不相信,就算她天生长着一张善良单纯的脸孔也不行。 刘瑜之无奈之下,只好打通了相颜的电话,“我已经到小区门口了……你不用过来接我,你跟保安师傅说一下……” 刘瑜之将手机免提,相颜在那边客气的说:“你好,我是56栋的业主。” 保安大叔突然就对着刘瑜之的手机弯腰,变得毕恭毕敬,“相女士,您好,这位是您的朋友是吗?” 电话里,相颜的语调冷淡却又客客气气的,“是的,你让她进来。” “好嘞!行,行,行,那我直接让她进去了啊!”保安大叔卑微的对着她的手机一直鞠躬,并伸出手臂,做出非常欢迎的姿态,给刘瑜之指了方向。 “刘医生,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我现在就过去接你。”相颜的嗓音变得甜甜的。 “你不用接我,我正好一个人逛逛。”刘瑜之最怕客套了。 保安大叔也跟在后面道歉,“刚才不好意思啊,女士。” “没事儿,谢谢你。”刘瑜之也很客气对保安大叔点头感谢,然后走进了小区里。 相颜很不放心,一直叮嘱她,“刘医生,你一直往北走,看到一个回廊,还有靠近湖边的一座小亭子,我家就是旁边那栋楼。 “嗯,知道了,一会儿就到。”刘瑜之挂断了电话。 总算是进来了,当人一踏进这个地方,真的太奇妙了,刘瑜之不禁感叹,瞬间就像来到了世外桃源,一种轻松愉悦的感受向她袭来,侵占了她的肢体。 这一处别墅区临湖而建,一座座古堡般的建筑,俗世眼中的气派豪宅,能够住进这里就是达到了成功的人生,实际上,此处最胜在环境优美,清幽而静谧,这才是住户们选择在此处安家的原因,与别处的嘈杂完全不同,就连迎面而来的风也比别处的温和。 每一户住家的房屋格局都不相同,为了居住的更舒适,将车库和院落的位置都进行过一番改造,家家户户屋前栽种的树木都不一样,更多的是果树,她看到了石榴树,梨树,有户人家的屋前栽植了一株高大的樱花树,此时正是盛开的季节,春风温柔的拂过树梢,掉落下一片片花瓣,美极了。 “这里的环境真的太好了吧,真是神仙居所!” 这里真是一处高档住所,她感到脚下的这条路都冒着贵气,这些富豪家里的车库停不够,就连路边都停满了一辆辆全新的豪车,宾利,林肯长车,好几个颜色的小跑车。 刘瑜之自言自语道:“我们国家的有钱人真是超乎想象的多啊!” 刘瑜之寻着手机地图找过来的,家家户户的门牌号都是很吉利的数字,应该是自行挑选过的,快到相颜的家了。 她经过了一户人家,庭院里,草坪已经被修剪得齐齐整整,有两个佣人在浇水,院落中央建立一个小亭子,设计出一段花圃,各色绣球花,花团锦簇,艳丽的争相开放。 在不经意间,刘瑜之看到有一个出奇美丽的女人正悠闲的站在自家二楼的露台上,她穿着木槿紫色的连衣裙,非常的淡雅清新,梳着考究的发髻,手里端着咖啡杯,此时正好奇的看着她。 刘瑜之也回望她,这个女人身上怎么充满故事感啊,真像是电影中的画面,她真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哪怕只是看一看这些有钱人都是怎么生活的? 刘瑜之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美丽女人一直看着她,或许她的衣着过于寒酸,引人注目了。 第40章 先主动的一方就已经输了。 刘瑜之的脸颊被冷风吹得雪白,身上的淡蓝色毛衣更称肤色了,她手里拿着一个纸袋,通常不会空手到别人家里。 一路走过来,只有这家的屋前最为空旷,显得尤为低调,屋子地基较高,所以门前有好几级台阶,一面朱红色木门朝东面,家门是开着的,屋子门口停了一辆白色路虎。 刘瑜之刚踏上台阶时,从屋子里迎面走出来一个男人,手里正提着一个很大的黑色行李箱。 第一次见到她的丈夫时,刘瑜之多少有些失望的,因为他胡子拉碴的,脸上的表情毫无生机,显得非常的颓丧。 在她的印象里,像相颜那么完美的女人应该匹配一个非常英俊帅气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应该要比相颜年长几岁,天气还是凉的,但是他身上只穿着黑色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笔直的黑色西裤,虽衣着简单,但和普通人的气质很不一样,他拥有着现在的男性所缺少的儒雅和正派,如果没有长久的修为,根本无法拥有这样的气派,她未曾见过与他气质相仿的男人,戴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镜,脸颊修长消瘦,鼻梁挺拔,肤质较白,眼中带着疲惫和清冷,不是第一眼就觉得非常好看的人,但是这个人一看就很不简单,她找不到更多的形容词来描述,她平日里也不喜欢过多观察别人的相貌,这个男人让人瞩目的地方在于他通身的气派。 刘瑜之礼貌的对他点了一下头,这个男人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她,眼神无比冷漠,没有跟她说话,浅点了一下头,又或者并不是点头,很快就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所以刘瑜之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相颜说的没错,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受得了他这样冷漠的眼神,与他擦肩而过时,他高大的身格衬得她很娇小,所以刘瑜之又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看他宽厚挺拔的背影,身高得有185以上,正是女人们觉得很有安全感的类型,转念一想,如果哪个女人能够得到他炙热的目光,一定是还不错的感受。 刘瑜之突然好奇了起来,那个令他出轨的女人长什么样子,能够打败相颜的女人究竟美成了什么样子? 她正在恍惚之间,相颜带着微笑向她跑了过来,“你来了啊,怎么不进来,我还在疑惑你怎么一直没到,正准备出去接你呢!” 叶礼融正站在后备箱前整理东西,相颜没有去看他,直接拉起刘瑜之的手进屋,没在家门口逗留太久。 她们进了屋里以后,叶礼融停下了整理的动作,他轻轻叹息着望向家里,他离她的生活越来越远了,她什么时候认识了新朋友,他一点都不知道。 刘瑜之走进屋里,环顾整个室内,中式装修很有典雅风格,更让她喜欢了,一看就是处处用了心,每一处角落看起来都很令人舒适。 相颜满脸都流露出迎接好友的客气姿态,而刘瑜之满脑子的感慨,她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啊,她是自己认识的第一个住在别墅里的人,她身边的朋友很多都是穷学生。 “这个房子多大啊?”刘瑜之难以平静。 “四百多平。” 刘瑜之一直想买个四十几平的挑高公寓,这是她的奋斗目标,然而有人已经将她的心愿完成了十倍。 刘瑜之感到非常震惊,一眼都看不过来,这座房子简直是她的梦想中的城堡,真是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女人是她认识的所有人中最有钱的,没有之一。 “刘医生?”相颜唤了她两遍,她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刚才有一点走神。”刘瑜之笑着对她说:“我买了甜点,还有热咖啡。” “谢谢。”相颜接过来,笑容甜美的说道:“我正愁着拿什么招待你呢,我一直在控制体重,家里没什么吃的,我给你切了水果,等我一下啊。” 刘瑜之看出来她好像在掩饰着什么,行为有些许慌乱。 “不好意思,家里有些乱,他的东西不多,应该已经搬完了。” “一点也不乱啊,比我家整洁太多了。” 刘瑜之看得出她的脸色不太好,她还对前夫有感情吗,不希望他搬走吗,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那个男人真的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女人吗? 刘瑜之突然对这一对夫妻感兴趣起来,她觉得今天一定会不虚此行,她可能会知道一些别人夫妻间的秘密。 她们坐在沙发上,相颜心不在焉,目光总往屋外看,他的车子启动了。 相颜收回了目光,当她发现刘医生似乎看穿了这一切时,赶忙捧起热腾腾的咖啡喝了一口,笑得有点勉强。 终于,车子缓缓离开了,门前恢复了平静,他真的离开了。 他就这么走了,居然没有留下一句话,原以为是天底下最深情的男人,离别时却如此决绝。 “……就这么走掉了,门也不关一下。”相颜的眼里突然含着热泪,模糊了视线。 刘瑜之起身,走到家门口,看到他的车子确实已经开远了,所以将家门关上了。 “走了正好。”相颜倔强的说完,突然掉下一滴泪来,然后自己迅速抹掉了脸上的眼泪,犹如光速之间就收拾好了情绪。 刘瑜之很心疼眼前这个女人,她只是个娇弱的小女生,从生理层面来说,怎么能这么快就恢复好情绪,那个男人平日里给了她多少气受呢? 如果换成她,她一定会靠在沙发上大哭一场,这可是离婚的大事啊! 相颜不愿意示弱,刘瑜之也就假装没看见她掉泪,两个女孩蜷在沙发里,还没想到可以说些什么。 刘瑜之先提问了一句,“他在什么地方上班,是政府单位吗?” “不是,在一家国企。”相颜拿起了一块牛乳饼干,放进嘴里。 “职位是不是不低?” “不低也不高吧,不过他是他们单位受提拔最快的,他也才三十二岁。” “那我就没有看错了,确实有一身官相,一身忧国忧民的气质。” 刘瑜之见她没有回话,现在是夸他也不行,贬低他也不行,她又问:“他是不是不高兴啊,他可能不想离婚吧?”刘瑜之心里很纳闷,那个男人怎么会放弃这样的完美女人,放弃这样的大房子,真令人想不透。 “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不是不高兴。” 相颜拿起茶几上的一张黑色银行卡,心情稍微轻松了点,冷笑道:“他把所有积蓄都留给我了,短时间内,他找不到女人。” “以他目前的社会身份,找女人不是难事吧,总会有女人认为他是一支潜力股。” “随便他怎么样吧,与我无关。”相颜脸上闪过一丝气愤。 刘瑜之平时话很少,但却很擅长聊天,倾诉可以短暂的忘却心事,所以她的朋友们都很爱她,她似乎很懂得别人的心路轨迹,简而言之,她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她猜到相颜此刻想聊那个男人的事情,而且她问什么,她都会回答,不会有太多的隐瞒。 “我有点好奇,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不近女色的类型,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不会是你追的他吧?”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对我有这种误解啊,我从来没有追过任何男人,他追我时和别的男人一样殷勤。”相颜气到嘟嘴,慌忙解释一通。 “不是就不是吧,你干嘛那么激动?”刘瑜之笑了。 “你不要以为我对你很主动,就是对别人也主动,你可是我人生中第一个主动想要认识的人呢!” 刘瑜之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她,并用疑问的语气问她,“是吗?” “人在友谊,在爱情面前都不应该主动,先主动的一方就已经输了。” “那请问一下,为什么我有这个荣幸呢?” “因为你是一个难得善良的好人。” 刘瑜之笑了,她还很年轻,接触过的病人有限,但是病人及家属们给她最多的评价不是她的医术,而是她的人品,他们总说,“刘医生,你人真好啊!” 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的,看人的眼光还挺准的。 这是一件解释不通的事情,她们一下子就变得很熟络,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好友一样,没有丝毫生疏的感觉,谈话也是无比坦诚。 第41章 天壤之别 院子里突然飞来了几只鸽子,白的,灰的,纷纷落在一个四方形的水池边上喝水,池里的睡莲长势很好,很有清幽的意境。 鸽子们咕咕叫唤着,听上去像是一群鸽子在开会,热闹极了。 两人同时朝外看了看,此时此刻,相较他们的爱情故事,刘瑜之更想好好的参观一下这座房子。 “我想去院子里看看,可以吗?” “我带你参观一下。”相颜放下咖啡杯,起身照顾客人。 “这些鸽子从哪里来的啊?” “这个小区里的住户养的吧,经常飞过来。” 院子里没有一处闲置的空地,除了鲜艳盛开的各色花朵,就是一排排绿色的小幼苗,太小了,都还没开花。 刘瑜之用手指着说:“那应该是辣椒苗,我认识。” “今天上午,他还一直在菜园子里忙活着,这种时候还有心思侍弄菜苗。”相颜气得环起双臂,又是一通对他的数落,“我们家的院子是整个小区最没格调的,我一直想铺那种软软的草地,竖个大遮阳伞,摆上一个小矮桌,可以在院子里看书喝咖啡,再挖一个游泳池,可是他坚决不同意,非要种菜养花。” “这些都是他的功劳吗?”刘瑜之倒是很满意眼前这一片花园,还有小菜园。 “是啊,他是一个崇尚物尽其用的人,这里每一处都是他的心血,他以前说过,还想将菜园地分出一部分用来搭建葡萄藤,他骨子里是一个勤恳的农夫,他喜欢面朝着黄土背朝着天,也喜欢单一重复的劳动生活,对了,仓库里还放着他的锄头呢,一有空他就在院子里锄草。” 刘瑜之微笑,她觉得这一切很不错,突然心向往之。 菜地里有两排用竹条搭成的拱架,看起来挺有美感,也挺讲究的,“虽然幼苗还很小,他都提前搭好了藤架呢!” “那种的是长豆角,因为我喜欢吃,他说市场上卖的都喷洒了很多遍农药,所以他每年都亲自种两季,一季是夏天成熟,一季是晚秋成熟。” “他对你不是很好吗?”刘瑜之问道。 “有时候还行吧。”相颜叹气,“我现在只想把这些菜都拔了,过几天就找人来改造成游泳池。” 刘瑜之紧张的阻拦道:“为什么呀,过几个月就能吃到有机蔬菜了,反正明年也没人种这些了,你想怎么改造都可以。” 相颜听到这些,长长的叹气。 “怎么了,失落了?”刘瑜之很直白的问。 “总要有时间去适应这一切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相颜害怕冷落新认识的好朋友,又指着远处的几个矮小树苗说:“他还种了几棵果树呢!” 刘瑜之也好奇想去看,两个女孩站在露台上,底下都是泥土地,她们就没下去了。 相颜用手指着,分别介绍道:“那是樱桃树,现在还很矮小,那是一棵苹果树,我只见过它结过一次果子,长得还没有鸡蛋大呢,那橘子树也是他从老家带来的,结了三次了,可是橘子很酸,难以入口。” 通过刘瑜之的观察,一说起前夫,她就滔滔不绝,根本就是还心存依恋,只有旁观者清。 “有机蔬菜对身体很好,我们平时都很难吃到。”刘瑜之感慨道。 “你们医生真的很在意健康呢!等夏天的时候,你就能吃到了。” 相颜很不喜欢菜园子,因为一到阴雨天,一楼总有一股霉烂的、酸腐的泥土味,尤其到了夏天,家中会飞进很多蚊虫,她害怕那些。 “我们回去吧。”她现在是睹物思人,看到这些,就想到它们那可恶的主人。 家中墙壁上挂有好几幅水墨字画,很值得观赏,刘瑜之驻足,她从小练习小楷硬笔字,但她的毛笔字练了一年多,却无长进,所以她一直很崇敬善用毛笔的人。 “这些字画真好,在哪买的啊?” “他在工作中结识了很多领导和前辈,我们搬到这里时,那些领导们送过来的。” “现在的领导们真有才华啊,我以为出自哪位大家之手呢,我正在看落款。”刘瑜之惊讶道。 相颜也认为他运气很好,有许多人愿意扶持他,叶礼融也一直很尊敬他们,他们胸中有笔墨,有才情,写的一手好字,画的一手好画,装裱起来,挂于家中醒目的位置,笔迹苍劲有力,行云流水,颇有大家风范,每一个来到家里的客人都会赞不绝口。 “我带你到二楼看看吧。”相颜提议。 “我正有此意,对了,你邻居家在装修吗?”刘瑜之想起来刚才看到前面那一家的门口堆的全是碎土,看起来有些脏乱,所以引起了她的注意。 相颜领着客人走到楼梯边,她先走上了台阶,手扶着护栏,回过头与客人对话。 “听说,好像在建造地下室,都已经两年了,还没修建好,我从没有见过房子真正的主人,他常年不住这边,房子由一对老父母看管着,院子里的树木无人修整,已经成了鸟雀们的栖息地,每天早上准时将我吵醒,我都无需定闹钟。” “这么好的房子,不好好管理也太可惜了。” “像他们那样的有钱人,在全世界各地,不知道拥有多少个别墅呢,怎么管理的过来呀?” 刘瑜之听到她说别人有钱,感觉格外的别扭。 这座房子有八间屋子,有两个客厅,两个露台,每层都有两个卫生间,还有一个阳光房和一间阁楼,简直是神仙居所。 刘瑜之想起自己和一个陌生的女孩挤在一个六十平的破旧老房子里,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羡慕还是该嫉妒了。 第42章 电影里的女主人公 她们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天上还有太阳,晒着挺舒服的。 刘瑜之身体靠在花瓶柱的白色仿石栏杆上,感觉腹部冰凉凉的,她又站直了身体,手撑在护栏上。 这时候,正好听到邻居家的窗户被关上的声音,像是佣人们正在打扫房间,两家隔得也不远,刘瑜之顺口提了一句,“你家那位女邻居,生活的好惬意啊!” 相颜不太喜欢那个女邻居,所以没话可说。 “她看起来很有神秘感,像电影里的女主人公,让我很想探索她的人生。” “她三十出头的年纪,哪里有多少人生经历呢,除非她十几岁就出山了。”相颜言语间隐藏不住对那位邻居的讪笑,说完就转过身往屋里走了。 刘瑜之也跟上了她的脚步,“她不是那种女人吧?” 相颜没有接话,刘瑜之突然之间有些失落了,一再说:“我觉得不是,我预感一向挺准的。 “有一个年纪很大的男人,隔很久才来一回,所以我猜不是正常的婚姻关系。”相颜有些恼怒,她现在非常痛恨第三者。 “你们住的这么近,都不来往吗?” “她曾经拜访过好几次,还都是趁我……我前夫在家的时候跑过来,眼神总往厨房里看,一个劲儿的夸他居然会做饭,还夸他身材好,长得帅,问他多高,我感觉她居心不良,气得把她打发走了。” 刘瑜之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一提到那个女邻居,她就不高兴了。 “他以前很老实的,有次吃晚饭时,他跟我说,今天下午那位女邻居,又来找你玩了。我问他,那女的跟你说了什么吗?”相颜一想起这事儿还觉得特别好笑,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他一脸天真的跟我说,我跟她说了,我老婆不在家,你改天再来玩吧,然后我就把门给关上了。他真是个大笨蛋啊,居然以为我会跟那种女人做朋友。” 刘瑜之却意味深长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呀?”相颜很疑惑的问道。 “你以为他真的不懂吗?” 相颜仍一脸童真的问:“什么意思啊?” “既然他已经在国企单位里坐在了不错的位置,思想上不可能那么单纯的,因为他不喜欢,跟你提了,让你去打发了。” 相颜有些不相信,皱着眉问:“真的吗?” “当然了,另外还能让你产生危机感,一举多得。” 相颜陷入思考,自我怀疑中,“我一直以为他对这方面很木讷的,他应该不会考虑这么多……” 刘瑜之对自己的观点深信不疑,得意的说:“你怎么还没我聪明呢,难怪你搞不定他!” 相颜嘟了下樱桃小嘴,然后说:“我才不管他!我需要搞定他吗,一直都是他比较怕搞不定我好吗?” 刘瑜之又笑了。 “她从这一段不伦的关系里,除了钱,应该也得不到什么了吧,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做些什么不好,非得将青春浪费在一个老男人的身上。” “如果她真是你说的那样,人家起码得到了钱,你还没她清醒呢!” “你真残忍啊,刘医生!” “我一向说话犀利,真对不起啊!”刘瑜之知道她不会真的生气,但是又实在拦不住自己嘴快的毛病。 “除了工作,我几乎没有朋友,他以前也让我交往一两个知心好友,他也有时间好好看会儿书了。” 此时,她们经过了书房,刘瑜之站在书房门口,就深深被吸引,走不动道了。 “这一间是书房吗?”刘瑜之没被邀请,就忍不住走进了这一间无比神秘的书房。 “天哪,这里简直可以跟图书馆相媲美,只有爱读书的人,才知道这里是一个宝藏之地,这些书从哪里买来的,真是花了相当多的心思,我可以在这里待上一个星期。”刘瑜之连连感慨。 叶礼融收藏了这一辈子都看不完的书籍,书架上堆不够,已经随意的码在地上了,堆得老高的,随手可拿到,却又不凌乱。 “你敢相信吗,他以前想要修行。”相颜随手拿了一本天文物理书,随意丢在一边,“我怎么能跟宇宙相比呢,我多渺小啊!” “修行?”刘瑜之非常吃惊,小声的问道:“那他是不是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欲念?” “以前是有的,现在就不清楚了。”相颜垂下眼眸,总不能说,只是对她没有了,这是她最介意的事,她死也不承认。 “如果是修行的话,他应该对自己要求很高啊,根本不可能发生你所说的事情!” “谁知道他呢?”相颜语气浅淡。 “天哪,这是什么古籍?”刘瑜之拿起一本很破旧的书,纸张泛黄而且很薄,轻易就要翻烂了,上面的图形和文字,她一样也看不懂,翻开简直像天书。 “他有一段时间很痴迷看手相,还说我二十九岁左右生一个儿子,我要用行动打破他的信仰。” “那也未必啊,春天不是才开始吗?”刘瑜之笑说。 相颜听到这一句后,居然害羞了起来,“我现在怀也来不及啊!” 相颜撅着小嘴巴,自顾走过去打开了书架上两排古老的木质壁灯,屋内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温馨起来。 “他真的会算吗?”刘瑜之对于玄学也很好奇。 “假的吧,我以前跟他说,你周末去步行街的天桥底下摆个摊吧,又能给人解惑,又能赚点钱,他说他的水平只值五块钱,死活也不愿意去。” 刘瑜之扑哧笑了起来,“没想到他还是一个幽默派。” 这间书房的两面都是大书架,镶嵌在墙壁上的,所以不会有倒塌的危险。 书房的主人应该就是喜欢昏暗的环境,所以只留着一米五左右的空间做成了落地窗,灰白色的窗帘拉开的话,屋里会亮堂些,整个房间都铺就了地毯,走在上面一点声响都没有,既然平时很少有人进来,可见他对自己的脚步声都是不满的,应该是一个很爱安静的人。 “家里的装修都是他拿的主意吗?” “是的,我自己装修了公司以后,我就再也不想负责这个事了,太累人了。” “我猜想他曾经是准备在这里居住一辈子的,每一处的设计都很用心,家具的品质也很好。” 相颜叹气,默默不语,这里似乎还有他身上的味道。 “这些书他都不带走吗? “我也很纳闷,明明他嗜书如命,我不在家时,他就会一个人待在这里,好像连一本也没带呢!” “留给你看的吗?” “我可从来不看书,我没撕掉这些书就已经够客气了。” “那他就是准备以后还会回来。” “他想得美,哼!”相颜傲娇的撅起嘴巴,已经率先离开了书房。 房子参观的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以后还会有机会了解这里的布局,刘瑜之此刻内心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但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第43章 你俩一个比一个疯。 这个家里随处可闻到一股淡淡的木头清香,与刺鼻的甲醛味很不同,刘瑜之说:“装修这样的中式风格需要花多少钱?” “具体我不知晓,因为都是他出钱的,应该要三四百万吧。” “产权是你一个人的?” “嗯,他曾经说过我们两个人的东西都是我一个人的。” 刘瑜之觉得很可惜,这样的好男人也没抵抗住外面的诱惑。 “他婚前买的学区房,现在小区的均价在三万多,离婚协议上写了转给我,我签过字,但懒得要了。” 刘瑜之苦恼的说:“既然你们俩都不要,就给我吧。” 相颜笑了。 俩人又坐回到一楼的沙发上,黑色的真皮沙发很软,一坐就感觉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刘瑜之找了一个最舒适的坐姿,想听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了。 “谈一谈你的婚姻吧?” “你想听什么?” 刘瑜之不假思索道:“当然从故事的开始啦,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在我大学刚入学后不久。” “你们是同学?” 相颜突然严重质疑刘医生的眼神,嫌弃的惊呼道:“拜托,他长得那么老,我怎么可能跟他是同学啊?” 刘瑜之笑了,又想起她刚才提到过那个男人的年龄,继而用郑重的语气说:“对不起啊,那我重新问,你们是同一所大学的吗?” “嗯,我入校时,他大四,他比我大三岁。” “你为什么选中他呢?”刘瑜之心知肚明,眼前这个女人的美貌可以达到什么程度呢,无论在任何场合都是焦点,她可不是普通的美人。 相颜认真的想了半天,带着一点点微笑,回忆着说:“那时候,他是一个很白净的男孩子,眼神看起来很善良,人也很上进,学习又好,我那时候比较单纯,换成现在的话,我肯定不会选他。”相颜用不屑的语气总结道。 没等刘瑜之再次问话,相颜自己叹气说道:“结婚前,他在国外工作,我苦等了他三年,我们是彼此的初恋。” 这是相颜心中一直最耿耿于怀的事情,她为他提心吊胆了三年,这是最大的牺牲,也是他一直以来对她最愧疚的事情。 刘瑜之听到这里,也替她感到惋惜,为了调节悲伤的气氛,她用俏皮的语气问道:“那他是怎么追你的,能让你心甘情愿等了他三年?” 相颜一笑,“很老土的方式,写信。” “情书?” “是的,我上大学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写信了,别人表白都是发短信或是传邮件,所以我对他印象深刻。” “一封信就打动了你?” “没有,我不容易喜欢别人,只听说他是一个挺优秀的学长,读了两个学位,他在学业上很自律,刚进大学时懵懵懂懂的,很容易对前辈产生敬佩。” “我那时候也是,学长和学姐们跟我们说什么,我们都觉得他们好厉害。”刘瑜之笑了起来,原来大学生的经历都是相似的。 相颜的的记忆慢慢回到了十一年前。 “我入学后没多久,他就开始实习了,当时他们公司名气并不大,后来合并了另一家知名企业,所以这十几年来发展的越来越好,当时他一毕业,就去了北非的项目部,我是不想让他去的,但是爱情在他面前,不如他的人生目标重要,他是一个很有规划的人。” “他为什么要去非洲呢?” “他跟别人的想法不同,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就是一心一意的想去偏远贫苦的地区,一开始想去援藏,然后正好有一个机会去北非,他就义无反顾的跑去了。” 刘瑜之听了也很疑惑,“我也不懂他。” 相颜想起那些往事,仍是一股心酸涌上来,酝酿了半天,才说:“他差点死在那儿了。” “我以为只是人会吃些苦头,那么凶险吗?”刘瑜之不敢相信所听到的。 “我一直不敢过问那件事,他也不想跟我说,我只知道他们项目部的所有人和当地居民被困了一个礼拜。” “恐怖分子吗?”刘瑜之问。 “其实他们那个项目地处的国家,治安算很好了,而且这种国际合作的项目很受当地政府的保护,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可是在项目即将竣工结束的时候,一群暴乱分子拿着枪支冲进了他们的项目部,他们项目的总负责人很聪明,听到外面有动静,早已有所防备,立刻带着所有员工躲了起来。” 相颜接着说:“暴乱分子占领了项目部后,又抢又砸,夺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却还是不肯离开,他们只得和当地的几个居民躲了整整一个礼拜,最后,当地的政府终于制服了暴乱分子,他们才得以获救了,总负责人立刻打电话回公司总部说,给我们订机票,我们所有人明天就要回去,他们那一行人回国后,都拿到了最优的薪资,他也顺利进了集团总部,从那之后,他们的国外项目都外包出去了,没有人再敢出国。” “真是可怕啊。”刘瑜之听到这些,仿佛就身临其境,“我们从小就生活在和平国家,哪里会面临这些,想想我们是多么幸福啊!” “是啊,他说听到过好多次枪声,还看到那些暴乱分子的身影了,幸好他躲得快,没被发现,否则真就没命了。” “天哪!”刘瑜之感叹道。 “我担心他,还一个人跑去北非找他了。”相颜说。 “你俩一个比一个疯。”刘瑜之从没见过哪个女生像她这么有勇气,像她这么大胆的追求过爱情。 “我那么不顾危险去找他,他还跟我吵架,一直责怪我糊涂胆大。” “他也没有骂错啊,你确实胆子大,你父母知道不得骂死你?” “哎呀,不说了,反正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相颜的神情是幸福而满足的,也许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曾经拥有过一段真挚的爱情就已经很幸福了。 “我永远记得那天见到他的情形,他的头发许久没有剪了,在沙漠里飞扬,我当时远远地一看还以为是金城武呢,一下就被他迷倒了,要立刻跟他结婚!” 刘瑜之无奈的怪嗔,“果然,爱情会蒙蔽人的双眼,没见过就算了,刚才从你家走出去的那个人,跟金城武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啊!” 相颜耸了下肩,然后笑了,“没办法,情人眼里出潘安。” 第44章 那个女孩的名字 相颜从沙发上拿起一本厚厚的相册,昨晚特意翻出来的,每一张都记录着他们之间最珍贵的过往,叶礼融喜欢记录她的成长。 相颜一张张翻阅,几乎将他们之间十一年的爱情史都跟刘医生诉说了一遍,刘瑜之听到眼眶微微泛起湿润,起身拿纸巾擦拭眼底,除了感动,还有一丝羡慕之情。 她单身了29年,一个不相信爱情和婚姻的人,都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美好,就算如今是潦草收场,也值得相爱一场。 相颜翻到一页突然停留住了,然后神情变得凝重,看着照片中二十二岁的自己还是圆圆脸,很纯真可爱。 “他很喜欢这张照片,当时还放在了我们的婚宴上。”相颜柔声说道,语气还是很幸福。 “让我看看。”刘瑜之凑近过来。 相颜爱不释手似的将相册递给她,照片中,她美丽的脸庞依偎在一束鲜红的玫瑰花旁,对镜头展示着手中的钻戒,抿着嘴唇微笑,明眸双眼闪着星星光彩,满脸的幸福笑容快要溢出了照片。 叶礼融为她拍下这幸福的一刻,然后她在社交平台发了结婚的喜讯,她告诉了所有人,她要结婚了。 “我二十二岁嫁给他,所有人都说我结婚太早了,劝我再等一等,可是我连一天都不想等,结婚后的生活,我每天都过得很幸福,他什么都好,一直到去年,我们才开始有矛盾的。” “你怎么知道他出轨的,或许只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的,我真不明白这样珍贵的一段感情,他怎么舍得轻易毁掉?” “绝对不是,有一次他喝多了,喊了那个女孩的名字。” “这么过分?”刘瑜之气愤的问道。 “去年元旦前,正好是他们单位的年会。”相颜一说起这件事,那晚的心痛感再次浮上了心头,怅然叹气。 那晚,相颜拉开家门,看到他被两个年轻的同事搀扶着,他喝的酩酊大醉,已经不省人事。 昨晚刚吵完了一架,相颜根本都不想理他,她一脸怒气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相颜在臭着脸时,显得非常有气势,旁人哪还敢在她面前多话呢,这两个下属被上级领导的夫人给凶了,吓得面面相觑。 “您好,是这样的……我们叶经理喝多了,一上车就睡着了,喊也喊不醒,我们去问了领导,才知道了家里的门牌号。” “辛苦你们了。”相颜语气更冷了,准备伸手去接他,虽然她很讨厌一身酒气的他。 “您估计搀不动他,还是让我们将他扶到沙发上……” 相颜环抱着双臂,一直紧蹙着眉,没有好脸色,两个下属也感到战战兢兢的,进屋前,两人很自觉的脱了皮鞋,穿着袜子进屋的。 相颜将两个下属送走以后,就一直盯着睡着的他,然后尝试着挪动他的身体,可是他太重了,根本没办法扶到楼上去。 “你真是讨厌死了。”相颜对浑身酒气的他充满了憎恶,他身处管理岗,平时喝酒的场合并不是很多,所以今晚他一定是主动买醉的,而她不同,与生意无关的话,她一滴酒都不会多喝的。 叶礼融在睡梦中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突然间睁开眼睛了,相颜正气得要责备他一顿时—— 他突然问:“周亦心呢,你们送她回去了吗?” 相颜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起初她不以为意,只不过是一个女下属。 他欲起身,不知道要到哪儿,连自己都站不稳了,还惦记着那个女孩,让相颜有些吃醋了。 “你坐下,你要去哪儿啊,别摔倒了。” “你别管我!”叶礼融挣脱了她的搀扶。 相颜气得问他,“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叶礼融顺势躺回了沙发上,他睁开眼睛,用一种陌生而冷漠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他又闭上了眼说:“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 相颜回忆到这里,依然很心痛,他当时看她的那个眼神,仿佛两人从未相识过,世人都说酒后吐真言。 相颜低下头,轻轻叹气,“或许,从那一晚开始,我们就应该分开了,我也不会无端遭受一年多的苦楚,将自己的身体都熬出了问题。” 刘瑜之问:“然后呢?” “第二天,他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不过从那一天开始,我们的感情变坏,后来我特意打听了,那个女孩子刚从学校毕业就考进他们公司了,听说还是他亲自面试的,还给了高分,但是没过一年就被借调到政府单位了,我想他们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触,或许是他单相思吧。” “这……算是出轨吗?”刘瑜之也直白的表达了自己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你要是有这种体会,你也会贬低爱情的,从自己深爱的丈夫的嘴里说出别的女人的名字。” “他只是喊了一声名字,这没有达到你无法挽回他的程度吧?”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但是从那之后,跟他说话,就像往深井里投一块石头,永远听不到回音。” “我觉得不是因为那个女孩,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吧?”刘瑜之凭直觉脱口而出。 “怎么不是呢,肯定就是,我有预感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相颜却用比刘医生更肯定的语气判定了,她犹豫再三,还是将心底的秘密告诉了她,“我告诉你一件事,但是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说吧。”刘瑜之看得出来,吐露秘密的人已经忍不住了。 “这件事情要是被第三个人知道了,我这辈子都无脸见人了,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答应我,行吗?” “好,我绝对不说!再说了,我告诉谁呀,我身边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你,放心好了。”刘瑜之再三保证,两人之间突然就亲密了起来。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一起逛珠宝店吗,那一枚两百万的钻戒,我没有收到过,应该是给那个女人买的。” 刘瑜之听完沉思了半天,并没有急着给这件事下定论,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地问道:“真的有那么喜欢吗,为她花两百万啊?” 这句话深深刺激到了相颜,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刘瑜之又好奇地问:“我只关心一点,那个女孩子比你漂亮吗,他出轨的理由是什么?” 相颜往沙发上一靠,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还摆出一副妩媚撩人的姿态,极有自信心的说:“这世界上能有几个女人比我漂亮,他眼睛瞎了而已。” 刘瑜之啼笑皆非,“拜托,您能不能谦虚一点啊?” “男人的心都留不住了,我自夸几句还不允许吗?”相颜抿着小嘴唇,委屈的模样。 “当然可以,你要一直保持这种自信,直到获得真正的幸福为止。” 听到这话,相颜又一言不发了,她觉得自己不会再幸福了,幸福对她而言,多么遥远。 “为什么你突然下定决心离婚,不会是因为我那天跟你说的话吧?” “所以,你今天愿意过来陪我,是因为愧疚吗?” “有一些吧,我想我就是平时的言论太过直白了,我一直也想改掉这个缺点,但是不好改。” “你不要感到内疚,跟你没关系,决定放下这一切是因为我的身体不如他的,我的健康已经垮掉了,而他带有长寿基因,已经赢了一切。” “什么?”刘瑜之不明白她的脑回路。 “我斗不过他的,这么冷战一年,我已经在看医生了,他每一天依旧精神奕奕,他身上有长寿基因,他家里的所有祖辈都在九十岁以上过世的,他在乡下的爷爷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还在老家种地劈柴,而我现在就已经劈不动柴了。” 刘瑜之差点笑倒在沙发上。 “不管他晚上多晚睡,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做早饭。” “他够睡吗?” “中午好像可以休息两个小时,他在单位偶尔忙,大部分时间不忙吧,工作上的事情难不倒他,他工作效率很高,做什么事都顺利。” “人人都像他这样,我们医生岂不是要失业了。”刘瑜之不太相信世界上有这一类神奇人物。 “有的人就是天生的精力旺盛,他跟我说过,他高中的时候,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我要是有他那么努力,清华北大都要向我招手了。我们结婚以后,他有时候一个礼拜都在外面出差,一周能绕过半个中国,我光是听他说的行程,我都替他辛苦,他却觉得没什么,身体照样很好。” “那他平时运动多吧?” “你不要跟我提运动的事情,他一年也不运动几次,偶尔下班后,陪领导们打打羽毛球,他还说举铁很傻,有那个力气不如种两亩地更能锻炼身体,以前还老是怂恿我种地,都快被他烦死了!如果开车经过郊外,他一看到空地就很兴奋,大手一挥,说想承包起来种菜,不停的唠叨说,空地就是浪费资源啊,为什么不种上粮食蔬菜呢?” “听起来,他是一个很热爱生活的人,又喜欢做饭,现在这样的男人不多了。” “他就喜欢侍弄这些花草树木,不理会人,这也算热爱生活吗?” 刘瑜之发觉自己真是左右为难,她就不打算再说那个男人的事情了,随口问:“家里怎么空荡荡的,你为什么不买一些花瓶和摆件呢?” “全被我摔了,他也不敢买了。” “为什么呀?”刘瑜之很诧异的问她,有钱人的世界真是难以理解。 “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气,所以我想爆发就爆发,好多次我都想动手了,可是他呆呆的站在那儿,我一个人也打不起来,他不还手,我就是家暴了呀!” 刘瑜之又被她逗笑了,“你也是要笑死我了。” 相颜一肚子怨气,已经口不择言了,“我每摔一样东西,就悄悄观察他的表情,看到他愤怒,我心里就特别的开心,我恨不得把家里所有东西都摔光了,要不是房子是我花钱买的,我都点一把火烧了。” “我就当你在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你没有被他那样的男人气过。” “他真的能把你气成这样吗?” 相颜从来没有跟谁这么畅快的说他坏话,因为只要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人很好,只有刘医生愿意相信她的话,所以她一直骂得滔滔不绝—— “他城府很深的,很会掌控别人的情绪,在他们公司,工作能力是一方面,还有一种能力就是心理战争,身边都是聪明人,总是想在心理上碾压对方,所以离婚这件事情,其实是他的想法,他让我提出来而已。” “我怎么总感觉他不像你说的那样啊,你是不是误解了?”刘瑜之始终觉得,事情可能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复杂。 相颜也明白不可情浅言深,奈何就是堵不住气愤,“他那个人有多坏,我以后慢慢告诉你。” “我居然花这么多时间听你讲前夫的坏话。”刘瑜之为人真诚善良,她安慰说:“以后也没人惹你生气了,你要开始好好生活,没有比健康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明天开始健康的生活。” “你真的听进去才好,健康是一切行为的基石。” “谢谢你,我很少与朋友这样促膝长谈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天的。” 刘瑜之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七点多了,她问:“你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不用,我没有那么脆弱。” 刘瑜之懒得动,但是她又不会真的在这里留宿,毕竟她们只是第四次见面而已。 相颜看的出来,刘医生想要走了,便说:“你明天要上班吗,我送你回去吧,天黑了我不放心。” “我出去打个车就好。” “这边打不到车,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叫网约车,很快。” “那我送你到小区门口,看着你上车,我才放心。” 相颜一出门就挽着她的手臂,亲昵的靠在刘医生的身上,感激道:“如果今天下午我不跟你倾诉一下,我真不知道一个人该怎么度过呢?” “不用客气,医生理应去帮助他人。”刘瑜之客气的说道。 “嗯?我告诉你那么多事情,你还只是当我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吗?”相颜委屈嘟囔道。 刘瑜之无奈笑,她也太会撒娇了,谁能招架的了啊? 第45章 他的情书 他走了,刘医生也走了,家里空空荡荡的。 茶几上放着水果,蛋糕,咖啡杯,显得有些凌乱,她不知道刘医生回家后会不会肚子饿,下一次见面时她一定不会只顾着倾诉心事,忘了填饱客人的肚子。 她轻松回忆完那十一年,只是骗一骗别人,她无法适应,心底一阵阵落寞的滋味涌上来,突然感到难受的快承受不住了。 深夜,庭院中的榕树枝叶一动不动,卧室里悄无声息,到处都死气沉沉,她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真是空虚寂寞。 她走到会客室,坐在钢琴前随意弹奏了一首曲子,她也是有童子功的,只是指法不太熟练了,琴音在房子里自由飘荡,她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弹完了一首曲子,她真是疲倦了,说了一个下午的话,仿佛将前半生都回忆了一遍。 相颜洗完澡,回到卧室里,找出了抽屉里的日记本,里面藏着叶礼融唯一手写给她的情书,她靠在床上,按开床头的台灯,她很久没有打开过这一封信了。 从小到大,她收过很多人的情书,带着出嫁的,只有他的这一封。 她在大一那年的深秋,收到了这一封信,没想到十一年转瞬即逝。 他的情书,她一直保存的很好,从信封里拿出信纸,纸张有些泛黄了,字迹也有些模糊了,她擦了一下眼角,原来是她的眼睛哭了。 她缓慢展开了信纸,往昔的感受突然复杂的涌进了她的心里,她拿纸巾擦去眼泪,阅览了起来—— 相颜同学: 你好啊。 原谅我这样一个陌生人平白无故的耽误了你的时间,如果读完这封信,能够使你的情绪上产生一点愉悦,我很感恩,如果没有的话,我真抱歉。 在举笔之前,我斟酌了两月有余,并经历了百次的犹豫,后来发现,其实我想与你说的话也不过寥寥而已,因此我写下了这封信。 我想对你说,我爱你,我向往你,因为没有人不向往美,就像向往一幅美丽的画卷,一场绝佳的自然风景,除此以外,我不敢有多余的想法。 那一天午后,天空突落了一场不小的雨,所有人都显得有些仓促,纷纷跑进了教学楼里躲雨,你也处于众人之间,我在恍惚中看到了一袭白裙的你,你美得如同黎明破晓,周身都散有微微光芒,那一刻我强烈的感觉到,我对你爱已经存在了。 后来雨停了,你亭亭袅袅的朝我走过来,身上不染一丝尘埃,时间在那一刻停止,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不知为何,我突然变得热泪盈眶,所有人在我眼中变得模糊,我只能注视着你,那一刻才意识到,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就在等待这一刻的发生? 你的出现,使我这一无所有的灵魂变得富有无比,你让我初尝到了书中常提到的爱情的苦涩。从前,我看到书里的人物为了爱情而苦不堪言时,我总是想,别爱别人,好好爱自己吧,但是我不由自主想要爱你。 我那么的热爱着时间,以前我宁愿睡觉,也不愿跟自己无关的人产生任何羁绊,想念你这件事,花费了我很多很多的时间,我一点不觉得冤枉,甚至还觉得非常的幸福,我想,我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病了,病入膏肓。 这些天,我时不时就产生去外院与你偶遇的念头,肢体和心灵都不由自主的想去找你,我真是幸运啊,临近毕业才遇到了你,如果入学时期就遇见你,我想我的学业就要荒废了,不是你的责任,每一天向你表白爱意的人都大有所在,如果每个爱你的人都像我这样,那么你一定要烦死啦,奈何我不告诉你这一切,我又真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了,我是个无用的大笨蛋。 我这个人实在太木讷了,一点都不有趣,除了认真之外没有什么优点,自然爱你也是最认真的,我甚至想过在你面前否定全部的自己,再重新塑造一个让你喜欢的形象,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竟然产生了这样奇怪的念头,我开始相信了宿命论,一个人没有了自由意志,被随意摆弄,这不就是命运吗? 你是一个神气的女孩子,你不会懂得这样的感受,但愿你也永远不要懂得,爱而不得是苦涩的,我不是一个脆弱的人,相反我还很坚强,我有充分的信心去面对我的表白失败,你这样纯洁的女孩子,只可远观,我不盼着你与我恋爱,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也有深爱的人,我会衷心祝福你的。 对不起,或许我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写这一封信的初衷是,我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如此的爱着你,希望能够成为你生活中一点点的小勇气而已,哪怕在你眼中,只是微尘那么渺小。 我可以耐心的等待你的回信吗? 如果将来的某时某刻你需要一个朋友倾诉,我可以成为你最忠诚的倾听者,没有回信也没有关系,万不要因为我而有一丝丝的负担,我只盼望你天天都平安健康快乐,仅有这一条要求而已。 祝你学业有成,前程似锦。 我爱你。 你的礼融 相颜看到这里时,又忍不住笑了,但是眼泪一并滚落了下来。 当年第一次看到这封信时,就是因为看到这四个字而笑起来,还自己可爱的嘀咕道:“谁要你啊,你才不是我的!” 那个时候的她,才十八岁,一眨眼间,她已经二十九岁了,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他们又成为了陌路人。 从此以后,他也不再是她的礼融了。 她合上信,太累了,她想睡。 第46章 某人的电话晚到了一个小时。 叶礼融好不容易将车开到小区的上坡道,身体就已经支撑不住了,只能将车停在路边。 他扶着方向盘,低着头,疲惫不堪的发出一阵浑浊的叹息声,他以为自己起码可以坚持到老房子的。 他点燃香烟的时候,双手在微微颤抖,在国外待的那三年,异国他乡,前途渺茫,生命孤寂,喜欢的人远在天边,所以有了抽烟的习惯。 婚后他们生活在一起,因为香烟味在房间里很难挥散,他就戒了,今年又开始频繁的抽烟了。 他好不容易将车子安全开到小区,将行李留在车里,一件也没有搬上来。 他拉开家门,将手机扔到灰色的布艺沙发上,然后走到阳台上,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无法动弹了。 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没有人愿意听他十一年来的爱情史。 他没有知己,连一个酒肉朋友都没有,大学以前,他夜以继日的闷头学习,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读书,大学期间,为了超过同龄人,依旧奋发图强,一刻也不曾懈怠过。 二十一岁,有了相颜之后,就一直以她的喜怒哀乐为自己的生活重心,所有倾诉的欲望都给了她。 婚后,除去忙工作上的事情,一直都是陪在她的身边,两个人互相倾诉,互相安慰,互相鼓励,而如今,放眼望去,他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了。 “我怎么活成这副模样?”他问自己,用手臂掩住了自己的眼睛。 一直到失去了才懂什么是追悔莫及,因为他原以为她会遵守承诺,永远不离开他。 曾经那么爱她,如今却心甘情愿放了手,即使一生不欢,也不该答应离婚,起码,有深爱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不会显得太落魄,心也不会空荡荡的。 如今,他觉得心被挖空了一大部分,凉风都能轻易吹进来,痛到麻木了。 一直以来,他都很爱很爱她,只是她不相信,即使这一刻,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谈这件事,他还是爱她,为她担心。 他担忧了一夜,分开后的第一个夜晚,她是怎么度过的呢,她会不会做噩梦? 以前,有次他出差了,她夜里做噩梦了,梦见家门被打开了,有一个坏人闯进家里,她吓醒了,半夜哭着给他打电话,他将通话开着,让她将手机放在枕边,陪着她睡着了。 她最不喜欢一个人了,她只是一个害怕孤独的小女孩啊! 久违的自由身之后的第一个夜晚,精彩绝伦。 前半夜,相颜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与最当红的偶像男明星热恋。 两人面对面站立着,互望对方的脸,这个男人比电视上还要帅气千百倍,相颜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死活都不肯放开,他却无比温柔的说:“赶紧松开我吧,他们都在拍照片了。” “我才不要放开你呢!“相颜任性地说道。 他那张无比帅气的脸上露出了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然后两个人十指交握,在大街上奔跑,全然不顾所有旁人的眼光了。 这个梦境最怪异的是,当她心满意足的和年轻男人约会了一天,然后快快乐乐的回到家后,金城武突然冲进家里来,大发雷霆的质问她,“你为什么背叛我,网络上的新闻照片怎么回事?” 相颜突然从梦里吓醒,吓得呼吸不畅,为什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啊? 可是,实在是太困了,她又睡着了。 后半夜,她梦见自己在蹦极,展开双臂,从高空往下坠落,突然临近地面时,又是突然惊醒了! 而后,她太累了,又睡着了。 反反复复的梦境,闹腾了一夜。 最后,她照常被窗户外叽叽喳喳的鸟雀声吵醒了。 虽然一夜很累,醒来之后,感觉心情还不错,原来单身生活是这样的,就连做梦也放肆了起来,为什么会梦见完全不认识的人呢,细想一下梦境,那个长发男人好像不是金城武,不就是在北非时期的叶礼融吗,真是会凑热闹,太讨厌了! 她气得捶床! 不过,回想起梦里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甜蜜约会,那种感觉太真实了,她伸出自己的小手,那种被牵手的感觉似乎还在,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傻乎乎的笑了半天,然后又产生一种不适感,好像背叛了谁? 转念一想,我已经离婚了啊,为什么还要有愧疚感? “昨晚梦见和年轻偶像谈恋爱,十分美妙的梦境,醒来就想去看他的演唱会。”她发在一个社交平台上,这里没有一个认识她的人,她从不露脸,偶尔会发一下自己的状态。 她心情尚好,像往常那样装扮好自己。 下楼来,餐桌上空空的,以后也没有人为她做早饭了。 家里突然没有了一点他的痕迹,感觉那场婚姻也都是一场梦,心一下就空空的了。 相颜突然间又后悔了,比起他的离开,和他在一起时的痛苦也没有那么的难以忍受了。 一整个晚上,叶礼融都是坐在阳台上抽烟,还喝了酒,可是他的身体太好了,明明喝下很多,身体还是没什么变化,反而越喝越清醒,就连借酒消愁也做不到,更悲痛了。 他还没难过够,他还需要足够的时间来缓解悲伤的情绪,可是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天还是亮了。 到了七点半,他努力振作了起来,洗了澡,开着车去公司。 清晨的阳光从后方照过来,上班的高峰期,绕城高速上挤满了车,他头晕沉沉的,整个世界让他感觉不像是真的,总朦胧的像一场梦。 有些人开车时完全不理交通秩序,随意变道,他也变道提速,将那几辆车狠狠甩在了后面,完全失去了以前安全谨慎的意识。 经过一夜,这尘世间变了,他也变了一个人似的,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到了公司,还罕有的迟到了。 他第一次因为自我过失而迟到,因为老房子离公司的新办公楼有些远,他忘记算入堵车的时间。 他坐在办公室里,他觉得头晕脑重,就算是处理很简单的工作,都觉得胸闷气短,快要撑不住了。 部门的下属们都悄悄说他反常,从未见过他这样过,脸色发白,眼睛无神色,而且一大早身上就隐约散发着酒气 ,更有细心的员工发现他已经摘除了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相颜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想起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在家里收拾东西,她躺在床上,能够听到他在房间外走动的声响。 下午,他就搬走了。 经过一夜,恍若隔世,感觉他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 她的心里毫无征兆的难受了起来,想着想着,泪水从脸颊滑落,怎么能在办公室流泪呢,立刻拿纸巾擦了眼泪。 现在,她只觉得很可笑,以前体会到的是爱情吗,还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她这个人是受不得一点委屈的,她要反击,要将想到的一切能够伤害对方的事情都做出来,哪怕他一点都不在乎,她也得先发制人。 他的手机号码拉黑,他的办公室号码拉黑,没花一分钟就结束了与这个人十一年的羁绊,这未免太迅速了,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唯独微信的聊天记录,她一再的犹豫。 这一年来的聊天记录很少,但是往上翻,就算是工作时间,他都尽量回复的及时,虽然也是简短的,可是很甜腻。 以前,他很喜欢夸赞她,无论她完成了多么普通的小事情,只要告诉他,他都会说很棒,真是个乖宝宝,一个勤奋的好孩子,一个很努力的小姑娘,我的颜颜真厉害呀,他总把她当一个幼稚的小孩子。 只有他出差时,发的言语长些,总是唠叨不放心她,好像除了他以外,全世界到处都是坏人,最惦念不放心的还是她的饮食和心情,总是不厌其烦的问,宝宝今天有乖乖吃饭嘛,今天开不开心呀?有时候离家好几天,他也会很肉麻的告诉她,很想你。 相颜给他发一张照片以解相思,他又会夸好美好可爱。 他会给她发那个城市的夜景,他的餐食,他居住的酒店环境,旅途中的美景,若是给她带礼物,也是拍照片过来,让她自己选择喜欢的。 每次他去过一个城市,他总是描绘的很详细,像是她也去过了。 他的字里行间都是那么的温柔,那时的他们从没有闹矛盾过,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往昔的回忆涌上心头,一幕幕的情景在脑海里重叠着,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她放下了手机,不敢再往上翻了,眼泪止不住的流,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呼吸疼痛,第一天,就想他了。 她还是舍不得删除,所以就将他拖进了黑名单,自己肯定还有什么遗忘了,开始翻看自己手机里的其他软件,他那个人很古板,很少使用网络,仔细翻查一遍,也不过十几分钟的事情。 应该,不会再看到那个人的名字了。 晚上回去将家里门锁的密码换了,应该就没什么了吧,她仔仔细细的回忆着,生怕疏漏了什么。 她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生活还得继续,没有更好的选择,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该要面对新的生活了。 可是,前一秒钟想通了,后一秒钟又反复陷入深渊。 今年的春,是很不同的,多雨,寒冷。 相颜走到落地窗边,此处属于工业园区,无景致可观,不远处的大烟囱一直在冒着白烟,她朝它看了很久,白色烟雾缓缓的吹向空中,然后消散不见,好像在提醒她,时间正在毫不留情的流逝着。 她突然之间成长了,也突然之间无法快乐了。 如果没有与他结婚,现在的生活会一直都是她人生的常态吗,不会像此刻这么痛苦,也永远不曾体会到真正的幸福与快乐。 晚上,真的不想虚度岁月了,要不要出去找点娱乐呢,趁此尝试一下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消遣呢? 她活到29岁,好不容易,不用被管了。 她只是心里想想,又不真敢做出格的事情。 这一个小时之内,她仿佛经历了一万种情绪的变化。 只因为,某人的电话晚到了一个小时,手机响了,是林云让,相颜带着疑惑接起了。 “昨天已经搬走了?”他的语气很平静。 相颜立刻反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云让笑了笑,没回答。 相颜又没好气的质问道:“你的电话未免太及时了,这么快就来取笑我吗?” 林云让没接她的话,他用一种沉着又认真的语气问她,“我现在要见你,你在公司吗?” “你要来我公司吗?”相颜很诧异,他以前从没有来过她的公司。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相颜很纳闷,难道电话嘲讽还不够,他还要当面来嘲讽吗,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究竟有什么事呢?”相颜担忧的想道,疑惑的同时,赶紧拿出小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不能被他看出刚哭过。 十分钟后,林云让如约到了她公司,穿一身黑色的风衣,步履匆匆,头发却一丝不苟的,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急事,另外,他手里还握着一束纯白色的玫瑰花。 销售部经理张余带着下属褚园园,两人正要一起出去谈业务,与他迎面碰到,他们曾经打过交道,因此张余主动热情的打招呼道:“林总,您好。” “你好啊,你们相总是哪间办公室?”林云让笑容满面,满面春风,人人都要以为他中了彩票头奖。 张余几个小碎步跑到了他跟前,不自觉的屈膝为他指路道:“林总,您往前走,最里面的那一间正是。” “多谢。” “您客气了,我们相总正好在办公室。” “我知道。”他笑得灿烂,将一旁的褚园园彻底迷倒了,一双大眼睛都不知道眨了。 他高高的个子,却很瘦,跟别的大老板比起来,他的体格太单薄了点,通常他一个人走路的时候很快,就像一阵风似的,很快就消失了。 张余与褚园园两人站在公司门口,不知去还是留,公共办公区域有二十多个工位,原本只有敲击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很安静。 “那个男人是谁,长得好帅啊,好有风格啊!”终于,有一个好奇的声音按耐不住了,发出了疑问。 褚园园也八卦的问:“他捧一束玫瑰花找相总,有什么事啊?” 员工们虽好奇,却依旧处理着自己手头忙碌的工作,敲键盘的动作也不停,工作期间无聊想议论几句八卦而已。 张余走回办公区域,轻咳了一下,然后郑重其事的说,他是云商集团的主人,目前还是单身。 女员工们简直惊讶的要跳起来,办公室突然之间就躁动不安了,这个城市里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位年轻英俊又富有的单身男人啊? “啊啊啊……那他这样的人物怎么来我们公司了?” 外面怎么突然沸腾起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谁引起了轩然大波? 相颜正准备出去看看,就听到一阵男人的脚步声正往她办公室的方向走来,他这么快就到了吗? 正要起身出去一看究竟之时,林云让已经双手捧着一束白色玫瑰出现在她的办公室门口,一脸灿烂的笑容。 第47章 我也想那样谈恋爱。 林云让敞穿一件黑色风衣外套,浅色调的条纹衬衣及黑色西裤,一双长腿,三两步就走到了她的办公桌前。 “您这是拍电影吗?”相颜紧皱着眉头,还质问他,“你为什么捧着一束花,让我的员工们怎么想啊?” 林云让浅笑着回答道:“他们迟早要适应的,我不打算对谁隐瞒。” “你这……什么意思?”相颜吓得语无伦次。 “我不是说过要追求你吗?”林云让将一束纯洁无瑕的白玫瑰放于她面前,然后自顾拉开原木色的办公椅坐下,又说:“我从来没有这样隆重的给女人送过花,你是第一个。” 相颜明显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眉间已经挤出两道褶皱,在椅子里都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问他,“你究竟在做什么啊?” “还要我说几遍呢?”林云让身子往前探,脸庞凑近她一点,小声地说:“我喜欢你,相颜小姐。” 他一定是来开玩笑的,而且功课做得很足,但是,他明明又不是那种无聊没事做的男人。 相颜怀疑此刻又在做梦,一定不是现实世界,她悄悄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是有痛感的。 她忍不住叹息一声,心里已经开始想对策。 作为一名资深大美女,什么场景没遇过呢,她优雅的将长发撩到身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我真是没有想到,您会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相颜缓缓坐下,依旧挺直着腰,平静的面对他。 林云让脸皮也薄,听到她这么说,他也脸红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转变了一个话题,“我不打扰你工作,我到那边沙发上坐着等你,我们中午一起吃午餐,我让秘书订饭店,就在这办公楼附近,成吗?” 相颜极讨厌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十分钟之前,她还在庆幸终于没人管她了。 “说吧,你究竟要干嘛?”相颜无奈的抱着双臂,看上去没有多少耐心了。 林云让眨着一对深情的桃花眼,然后将眼神看向落地窗前的沙发边上,沉默了半晌后,转而凝望她,温柔的表白说:“我喜欢你四年了,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相颜一直以为他们只是交情尚浅的朋友,也确实感受到了他对自己有些好感,有些欣赏,那是因为她很少遇到不喜欢她的男人,至于喜欢了四年,这件事从何说起呢? 他们明明只认识了三年啊,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相颜心慌的抠着自己的下巴,这些话简直比昨夜的梦境还要刺激,她思想变得混乱,一时间无言以对。 “那你以前怎么从来不说呢?”她问。 “以前怎么说,怂恿你离婚吗,说了连朋友也做不成,你一定还会认为我道德有问题。” 相颜听了他的解释,居然也有一点相信了,一脸茫然的表情,“但是……” “你以前处于婚姻当中,我不想让你有困扰,现在你们分开了,我不想错过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林云让一脸深情,看不出一丝虚情假意。 相颜将信将疑。 她陷入沉思,一直盯着他无比真诚的脸庞,老觉得他在拿她开玩笑,离婚已经够惨了,他还不放过她,如果她真信了,然后他下一秒钟突然变脸说,你看,你被我骗到了吧,这束花是为了庆祝你脱离苦海,千万不要以为我真的对你表白呢,想跟我结婚的女人从这里排到楼下。 那样才可笑呢,或许还要被嘲讽很久,她是一个很介意这种事情的女人呢,身边的异性总是很尊重她,那是因为她总是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并且从不相信男人们的花言巧语,除了叶礼融,她没有真的相信过别人的话,在相信之前,她总要提防,所以在对话上,她也不能有输势。 相颜觉得他也不难对付,无论他是真是假,她都不会输给他。 反正,婚也离了,她现在有的是时间。 “吃饭是吗,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吧。” 这下,换成林云让一脸疑惑了。 相颜已经拿起座机电话,说:“小许,来我办公室一趟,帮我将林总送的花养起来,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如果有什么事,等我下午回公司再说。” “好的,相总,我马上过来。”许亚惠应道。 “走吧。”相颜收拾一下自己的包包,拿了车钥匙和手机,边说:“我带你去一家新开的餐厅,主推一道无刺鱼,要去尝尝吗?” 林云让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不是不相信吗,怎么也不多审问一番? 他也懊恼,也怪他自己以前藏得太深了。 从员工们的面前离开时,他们一个个都要惊讶的掉下巴了,所有人寂静无声的盯着他们。 这是什么组合呢,确实是般配,郎才女貌,但是一位是已婚,一位是单身,他们这是单独去哪里呢? 他们三三俩俩的相视,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写满了问号,眼神中似乎在互相发问:“我们公司要进军房地产业吗,还是他们要合作什么新行业啊?” “那又关玫瑰花什么事呀?” “是呀,那个英俊的男人刚才为什么捧着一大束夺目的玫瑰花过来?” 虽然他们心里的问题都相似,却没有一个人敢发问。 目送着他们离开后,办公室里又议论纷纷了起来,活跃的不得了,虽然没到饭点,可是公司发生这么大的事儿,还上什么班呀? 电梯里,只有他们俩人,林云让主动去按了负一层,没话找话,“我一直就很不喜欢十八这个楼层,你当时是自己选的吗?” 相颜没好气的给他翻了一个白眼,“什么你都要管吗,我在这儿办公七年了,一直都很好。” “我这次开发的楼盘,没有设四号楼。”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啊,也没有十八层吗?” “有啊,总有你这样的小傻瓜偏要选的……” 相颜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他还硬要套近乎,显然他不会对女人主动,受到一点冷脸,他就立刻收敛了。 他也不说话了,电梯里的氛围越来越尴尬。 相颜一动不敢动,嫌弃这座电梯的速度太慢了,电梯那么大,他非要与她站成一排,比个子吗? 电梯门开了,相颜迫不及待的冲出去了,因为她需要呼吸。 林云让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她说带他去吃什么鱼,他刚才也没仔细听,反正吃什么无所谓。 她几乎是用跑的,林云让一双大长腿都快撵不上她了。 “你往那边走走。”相颜往旁边指了指,尴尬的头皮都要发麻,她很后悔听了他刚才的那一番“鬼话”,现在浑身都不适。 林云让往后站了站,乖乖的保持距离。 相颜担心被人看到,她在这个地方待了七年,这附近就连超市送饮用水的师傅都认识她,前夫昨天才搬走而已,她身边这么快出现新面孔,不知道别人都怎么想呢? “我开车吧。”相颜拉开后座车门,将包包丢进去,这好像是默认了他可以坐副驾座位。 林云让拉开了车门,相颜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一路上也没有话,闹了这么一出之后,两人都非常尴尬,林云让突然后悔自己今天是不是太过高调,让她不开心了。 相颜将车开进了商场的地下车库,林云让并不熟悉这边的商厦,一直跟在她身旁,然后俩人一起进了电梯。 “在几楼?”他小声询问,等待着按电梯楼层。 “三楼。”相颜对他的态度好不起来,因为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图。 这时候电梯里又进来了几个顾客,电梯里还有别人,所以林云让俯身到她面前,小声问道:“你可以带一点表情跟我说话吗,这么讨厌我吗?” 相颜听完更把脸侧过去了,全透明式的玻璃电梯缓缓上升,她赌气看着电梯外,突然感到有些眩晕。 林云让很关心她,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不适,温柔地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相颜将目光垂下,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就是不理他。 从电梯里的旁人来看,他们完全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不过漂亮的小女友生气了,男朋友在温柔耐心的哄着。 相颜一向没有什么方向感,带了半天路,还绕错了,林云让却一点也不慌,他东看看西望望,好像多年没逛过商场似的,好奇得很。 此刻接近午饭时间,周边写字楼里的白领们已经聚集在这里,一对又一对的年轻情侣从他面前走过,手挽手,很亲密。 “我也想那样谈恋爱。”林云让弯下腰对她说,语气里满是羡慕。 “谈恋爱就是,我要这个,我要那个,什么我都要,你全部要买给我!”相颜认为他很幼稚,一把年纪了,还要谈恋爱? “这么简单的吗?”他笑着问。 相颜现在看他很不顺眼,但又不敢真对他发脾气,所以嗓音低低的“哼”了一声,却没想到被他听到了。 “你哼什么呀?”林云让歪头看她的小脸,待她很有耐心,“那我们吃完饭,就去买东西好不好?” 今天的他,仿佛换了一个人,变得很幼稚,然而相颜很嫌弃这样的他。 “不用了,我也有的是钱。”相颜仰起小脸,对他挤出了一道自信的微笑。 林云让微微有些失落,这小家伙在第一天就直接挫伤了他很富裕的优势。 他的出现,引来了众多的目光,从他身边经过的小姑娘们恨不得将两只眼睛都投放在他的身上,但是并不敢惊扰他,偷偷摸摸的看他。 相颜才抛弃掉一个英俊的男人,只是感觉这些女孩子们还是没有太见过世面,他有这么好看吗,值得频频回头看他? 相颜也抬头望着他,他长得高大,相貌俊美,下颌骨清晰,今天这一身穿得也帅,难怪这么瞩目! 他这样有钱又成功的男人,经历惯了大场面,因此他浑身的自信和贵气感是怎么都隐藏不了的,即使他已经微微背着腰,走路的步伐也显得懒散,他还是扮演不了平凡,完全就是总裁的气息。 “你快一点儿,显眼包。”相颜不想跟着他一起引人注目。 林云让脾气出奇的好,一直微笑着跟在她身后,因为腿长,几步就追上她了,他显得很兴奋,“这里人好多啊,我很久没有来过这么热闹的商场了。” 相颜听出来,他不怎么愿意来这种人多的地方,不过,以他这样的身价,应该是希望屏蔽掉一切与普罗大众接触的机会。 “早知道不带你来了,居然这么挑剔?” 第48章 那我不爱你呢? 随后,两人走进了一家餐厅,从店内的装修看,是一家新店,采用了时下流行的田园风格,浅黄色的墙面,店里的餐桌以实木、竹木和自然石材为主,各个墙角处都摆着生长势态很好的绿植,很温馨舒适。 店里的生意不算好,所以很清净,林云让微微笑,他对于两人第一次约会的地点还算是满意。 “你笑什么?”相颜抬头看了看他。 林云让回答道:“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吃饭。” 他纯情的让相颜无所适从,她自顾走到了他前面,依旧想与他保持距离。 这时候,店里的服务生迎到他们的面前,热情的问道:“您好,两位对吗?” 这是相颜第二次来了,所以比较熟悉,“是的,我们需要一个靠窗的位置,有空位吗?” “有的,二位这边请。” 他们走向临窗的一个四人座,相颜坐在白色的布艺长沙发上,服务员怀里抱有两份菜单,恭敬的放置在他们的面前,他是不习惯参与点菜的,相颜没耽误功夫,随便要了两人份的菜。 餐桌上方有一个薄荷绿色的吊灯,暖黄的灯光投射下来,桌子最边角摆了一盆浮檀蕨,两个小飘枝长得很精神,向上延长着,很有生命力。 店里顾客少,也不喧闹,在等菜的间隙,很适合接着说他们刚才在办公室没有说完的话。 林云让态度认真的对她说:“相颜,我们以结婚目的交往吧,好不好?” “为什么非要结婚呢,我现在只想找一个人慢慢的谈一场恋爱。”相颜已经适应了,他现在说什么话,她都不会放在心上,随便他说。 林云让浅笑,然后说道:“你只适合结婚,谈恋爱久了,你就不想结婚了。” “是不是因为我太聪明了?”相颜耸了下肩膀,一瞬间得意的小尾巴要翘起来了。 “不是,先娶回家慢慢调教。”林云让说的作古正经。 虽然他不是带有歧义,但是相颜听了却气不打一处来,果然,这个男人哪是来表白的,就是来戏弄她的! “你居然将这种词语用在我身上,你想死!”相颜心里有一股小火苗上窜,顺手拿起手边的车钥匙就朝他丢了过去,在形成一道抛物线之后,从他的额角擦过,然后掉落在沙发的角落里。 相颜以为他起码会躲一下,顿时傻了眼。 林云让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尴尬,又有些错愕,他从来没被这么对待过,可是他又显得很镇定自若,将她的车钥匙捡了起来,放到了她的面前,本来想说她两句,但是又忍住没说了。 相颜一脸惊慌失措,眼看着他额角的皮肤慢慢渗出红色的血液来,应该是钥匙扣上的金属挂件划伤了他的额头。 “你的额头流血了。”相颜手指着他的额角说道,气焰也低了下来,一脸做错了事的担忧。 林云让自己也有些感觉,伸手就准备触摸一下伤口,看到她一脸愧疚的模样,还安慰说:“没事的。” 相颜急得喝止他,“你千万不要碰伤口,手上都是细菌。” “我经常手破流血,随身带着医药包。”相颜从包里找出一张创可贴,一根碘伏棉棒,靠坐到他面前的餐桌边上,示意他将头低下来。 相颜变得很温柔,先用碘伏帮他消毒,还一直很愧疚的问他,“不疼吧?” 林云让摇了摇头,一言不敢发。 “不要乱动。”相颜轻声说道,用碘伏棉棒在划伤处来回擦拭,还看着他的脸问:“应该有点疼,对不起。” 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香气,林云让已经被迷得头晕沉沉的,十分温顺,心跳得很快,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林云让忽然觉得身上都发热了,鼓起勇气握住了她的手,手腕上一阵温热的感觉传来,相颜低头看着他。 这是他们第一次的肢体接触,林云让很具有耐心的问她,“你也这样往他身上砸过东西吗?” 相颜垂下脸孔,然后摇了摇头,做错了事情的她变得很乖。 林云让气得握紧了她的手臂,相颜有些吃痛的看着他,他一脸吃醋嫉妒的模样,看他的样子真不像假的,这种样子根本演不出来。 他又生气地问:“他能和我一样,被打被骂还照样喜欢你吗?” “你疯了吗!”相颜推开了他的手,但是她说话的语气并不坏了,也觉得自己很奇怪。 相颜拆开了创可贴,然后帮他贴上,理了理他额前的头发,想将创可贴遮住,却不能完全遮住,“好了,先这样了。” 林云让又握住她的手,温柔的说道:“脾气改一改。” “嗯。”相颜羞愧的低下头,他天天都要见贵客,额头上贴着这个多难看啊! 相颜歪着脖子,一缕顺滑的发丝垂了下来,贴在粉嫩的脸颊边上,很可爱迷人的模样,她有些疑惑的问他,“你究竟看中我什么呢?” “你的可爱。”林云让如释重负般展开了一丝笑颜,她好像开始相信这件事了,是个好兆头。 “我不可爱啊,你是不是看中我的钱?”相颜担忧又很直接,她必须弄清楚。 “你告诉我,你有几个钱?”林云让啼笑皆非,笑的很开,然后觉得自己笑的有些过分了,就用食指挡了一下鼻端,却仍难掩笑意。 相颜忍不住鼓起小嘴,刚才答应了不动手,却又扬起手想打人了。 “地产集团瞧不起我们小作坊吗?” “没有,我怎么敢啊,我欣赏有独立事业的女性,我对你有很多的敬佩。”林云让说得很真诚。 相颜因此有些沾沾自喜了,一时忘了身处何处。 餐厅服务不错,很快就过来上菜了,两人有些慌张的分开了,相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林云让只动了两下筷子就放下了,好像不合他的胃口。 只看着她吃,耐心的跟她诉说:“我今天跟你说这件事,可能是有点唐突了,你不要有压力,我希望你是自由选择我的,我以后也不会干预你的人生,你要是爱我呢,我就会永远在你身边。” “那我不爱你呢?”相颜故意惹他生气。 林云让显然不能接受这种可能,他的脸色难掩失落,但还是如实作答,“我也得看看自己还可以等你多久,我没办法轻易的离开你,更没办法忘记你。” “是吗?你不是常说时间宝贵吗,比金钱还要宝贵,我有次跟你谈赚钱的事,你都跟我说时间更宝贵,叫我珍惜时间。” 林云让很满足的笑了,“原来你还记着我说过的话呢,那是我在提醒你,可是你一次也领悟不到。” “什么意思?” “你过得不开心,还要苦熬,不让自己解放出来,浪费光阴。” 相颜豁然觉得原来他早有预谋,只不过她年纪尚浅,未能察觉。 林云让又意味深长地说:“自从意识到自己过了三十岁之后,我发觉时光不过是指缝间的事情,所以要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只要有好的结局,多等几年是值得的。” 趁此良机,他又很正式的问:“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吗?” “我今天不给你一个回话,你是不会放弃的对吗?” “除非你直接拒绝我,让我死心,我极其担心有什么变故,现在连一刻也不愿等了。”林云让用很肯定的语气要挟她。 “让我想一想。”相颜也很认真的回应了,她是不敢轻易得罪这个人的,毕竟已经有了好几年的信任,而且身边也没有比他更优秀的男人了,只不过她还没想清楚,以后还结不结婚了。 “我下午要出差,明晚回来,你给我一个答复。”林云让的语气很像谈生意,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相颜讽刺他道:“您可真是一个大忙人,忙里抽闲,来告个白。” 他笑了,笑得斯文迷人,“明晚一定能回来,陪你吃晚餐。” “我不答应。” 他又笑了,又耐心又温柔,哄道:“不答应吃晚饭,还是不答应结婚?” “都不答应。”相颜很会拿捏他。 相颜很懂他这样的男人,做什么事情都讲究效率,想到什么便要执行,但她不是,她一定要延迟满足他每个迫不及待的念头。 第49章 以完美形象示人 午休后,“叶礼融疑似离婚”的消息,在整个集团公司都传开了,而且在各个部门之间掀起了热议,所有工作群以外的小群里都沸腾了。 门牌2517号办公室,紧凑的格子间,一屋子都是女员工,其中一位穿着浅驼色西装外套,搭配黑色侧分叉长裙,撩着自己秀丽的长卷发,踩着高跟短靴走进了办公室。 “李老师怎么一脸喜悦啊?”裴沁问道。 李舒苒关上了办公室里的门,正好就挑起了这个话题,说:“听说叶礼融真的离婚了,就连我们这一层的保洁阿姨都知道了,刚才我去洗手间,她还向我打听来着……” 周亦心一听到他的名字,手里的鼠标声立刻就停下了,仔细听起了她们的谈话。 彭周绮也有所听闻,长叹了一口气,“哎,谁让叶经理一直以来都很有名呢,现在更具有话题性了。” 李舒苒又说:“听说有人特意去他办公室门口瞎晃悠,就想一睹他失落颓废的模样,可惜他下午不在办公室,在26楼的大会议室里开会。” “我在微信上问了他们部门的人,明确他已经摘了婚戒,以前你们见过他哪天没戴婚戒吗?”裴沁说道。 彭周绮还是不相信,问道:“有没有可能只是丢啦?” “……还说他精神状态很差,身上有酒气,胡子都没刮,下属跟他汇报工作时,他眼神呆滞,人也是恍恍惚惚的。” “怎么会这样啊?”她们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他大学期间就来公司实习了,这十几年来,他一直以完美形象示人,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啊?” 她们突然对他失望至极了,没有亲眼目睹,都觉得消息不可信。 “小点儿声!”李舒苒提醒道,食指放在嘴边。 整个部门资历最深的就是李舒苒了,她也是最八卦的。 她们压低了声音,李舒苒悄悄地说:“我怀疑集团所有女的都曾经暗恋过他,他前两年接手子公司的时候,小周对这事应该最清楚吧,你当时还是他的下属?” 周亦心在一旁漠不吱声,彭周绮倒是接了一句,“李老师,你忘了我也是他招进来的呀!” “子公司就五个部门,其中四个部门负责人是女的,为了他争风吃醋,这事儿闹得连董事长都束手无策,只能将他调回集团,没想到投资规划部的几个女人,也没和谐到哪去……” 王渊尧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将几个女人吓了一大跳,她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了办公室门口,并且一言不发。 王渊尧见她们戛然而止的谈话,以及一脸惊恐的模样,没过问都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笑着说:“都什么时代了,离个婚而已,到处都在说,没完没了都……” “王科长,你赶快把门关上!” 王渊尧无奈的摇了摇头,但还是听话的关上了办公室门,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牛皮笔记本,一脸悠闲的走进了办公室,将泡了茶叶的玻璃水杯放在周亦心的桌边上,只有她依旧坐在自己工位上做事。 李舒苒问王渊尧,“你也听说了吗,那么这件事就是真的啦?” 王渊尧的胳膊搭在办公桌隔栏的玻璃上,迟迟没有接话,故意说了句,“看看小周多认真工作,你们手上的事情都忙完啦?” “今天这栋楼里,还有谁真正静得下心工作啊,都被他离婚的消息给震惊了!”李舒苒再次问道:“你究竟知不知道啊?” “我不清楚啊,别问我。”王渊尧笑道,像是知道什么,又故意吊着她们胃口似的。 “不说就算了。”裴沁说道:“其实有什么大不了呢,叶经理帅气有才,前途无限,家里还有些钱,这种男人到哪都是香饽饽,就算是他离过十次婚,也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就是啊,为了一个女人何至于此啊,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你要是见过他老婆,就不会这么说了,那可真是一个天仙般的人物啊!”李舒苒说道。 “这么说,你见过?” “我有幸见过一次,真是一位过目难忘的大美人儿,那年是公司三十周年庆典,叶经理带她一起出席了,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她那天穿一身雪青色的长裙,站在公司楼下的场景,我从他们俩身边经过时,叶经理还很客气的向她介绍我,天啊,她主动跟我打招呼了,然后我的目光根本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她的周身似乎有一层光晕,明眸皓齿,姿态优美,她说话特别温柔,轻声细语的,声音和语气都让人特别舒服,她是第一个让我如此惊讶的女人……” “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女人啊?” “你见过就知道了,真的难以形容,她跟我们普通人的构造不一样。” “那他们为什么离婚啊?” “离婚一定是女方提的啦,谁不知道他顾家爱老婆呀?我敢说,他这辈子都找不到比她更漂亮的女人了,起码在这座城市里是没有的,而且他老婆开公司很有钱,娘家更有钱,有一家市值超百亿的上市公司,就连我们集团的股票市值还没有超过百亿呢!” “这个我也听说过,他有一个很厉害的岳父,还有两个大舅子辅佐,像这种民营的上市企业,很多都是家族式掌管的,大股份都在他们自己手上,流通的市值占比并不多。”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替他难过了,换谁不崩溃啊?”大家似乎又很能理解他的痛苦了。 “我们叶经理也是一个完美好男人啊,那些千金小姐嫁给门当户对的,真的过得幸福吗,我始终认为男人是没有感情的物种,跟谁结婚都一样,但是女人还是要嫁给爱情的。” 王渊尧听着闲聊的话,好端端就被骂了,很不服气地说:“你怎么歧视我们男人啊,不是每个男人都一样的。” “哪敢歧视您啊,你不是要开会吗,怎么还不上去啊?” “现在是副总们在开会,我等会儿再上去。” 王渊尧也不是很爱摆架子的领导,除了分配工作时有些讨厌,其余时候也和下属们打成一片。 “都三点了,你还是上去看看吧。”下属们赶他走了,显然是觉得他多余了。 “行吧,我上去看看他的状态,是不是像传闻的一样?”王渊尧身负重任般离开了办公室。 他离开时,倒是很识趣的关上了门,她们接着聊了起来,“男人啊,还是想办法赚很多的钱,但是他在我们公司上班,是赚不到多少钱的。” “这么说,是他老婆野心很大,所以两人才闹离婚吗?” “女人自己很能赚钱的话,自然要求也高了,两个人都没什么错。” “也是,他不可能出轨,除了经济原因,还能是什么,他们可一直是模范夫妻啊!” 梁珠珠也是部门新人,一早就去县里开会了,这会儿回来了,一推开办公室门就见到她们围在一起议论,急得将lv老花托特包摔到椅子上,一堆文件散堆在了办公桌上,赶紧就围了过来,“关门在讲谁啊?” “叶。”她们用口语。 “你们居然不等我回来,就开讲了,过分,属实过分!我最喜欢听他的事情了!”梁珠珠气得一直跺脚,然后吱哇乱叫的,“我不管啦!你们快把说过的再说一遍给我听!” 她们都被这不讲道理的小姑娘给逗得扑哧一笑,“你的机会来了,珠珠。” 她们笑话道,因为梁珠珠也是单身。 “我哪有什么机会啊,他又瞧不上我。”梁珠珠又兴奋的眼珠子亮晶晶的,说道:“不过,他若是真离婚了,以后哪个女人嫁给他,岂不是幸福死了?” 李舒苒说:“我觉得他不可能随便再婚的,他这个人对自己一直很严格,但是在人生规划上欠妥了,本来就不应该娶一个资本家小姐啊!” “还不是为了爱情呀!” “是这样吗?” “当然了,如果他真的理性,会选择一个家里做企业的女孩吗,他父母做了二十几年的餐饮生意,又开酒楼,又开火锅店的,还有好几家大饭店,钱自然是不缺的。” 周亦心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讲话,但是自始至终,她没有参与任何讨论,因为周亦心与她们不同,她真正的关心他,为他担忧,她的心跟着坠痛,他为什么会突然离婚呢? 上午,她就听说了,担心他现在的状态,所以一到饭点就去了公司食堂,但是一直没看到他的身影,有关他的“新闻”倒是听了一箩筐。 周亦心始终不相信,他那么体面的人,怎么可能以那种形象来公司呢,他明明知道集团的员工很多,有些人的八卦心很重,不可能让新闻过夜。 下午,从两点就一直开会。 叶礼融觉得自己的脑袋像个摆设,在脖子上悬浮着,但是头痛又那么的真实而强烈,他一直扶着额头,才能勉强支撑下去,领导们激烈讨论着的议题,他很想认真去听,却听不进去。 轮到他发言的时候,他也只有寥寥几句,而且语调很低,身边的领导与同事们都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董事长当着众人的面,调侃了他几句,“你昨晚是不是没睡觉啊,中午还喝酒了?” 董事长的语气挺严肃的,他应该还没听到那个传闻,否则他不会说,“这个……不管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工作和生活得分的开。” 叶礼融一直沉默着没说话,他很少被大领导批评,尤其是公开的场合,但是又并无冤枉,他甚至觉得骂轻了。 六点半,会议结束了,大家纷纷散去。 叶礼融没有离开,而是一个人躲在了会议室外的观景台上,看这个城市的夜景,以及抽烟。 这一天就如一年那么漫长,总算是过去了,他不是不知道人言可畏,而是他已经顾全不了自己,他不敢想象明天,或许比今天的状况还要差。 下班了,一屋子的同事都在,李舒苒喊了一声,“小周啊,王科长刚在群里说,他的水杯落在26楼的大会议室了,他家里有急事先回去了,你辛苦去一趟吧。” “好的。”周亦心应得平静,却没有立即起身,她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心中忿忿不平。 因为,她没有使唤去年刚招进来的实习生梁珠珠,只因为梁珠珠家底深厚,一开始上班就开宝马了,而周亦心存在感很低,虽然招进集团两年多了,对于这个部门来说,也算半个新人。 “又到七点了,这些领导啊,真能开会。” “今天算早了,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十二点结束的会议。” “王渊尧每天都可喜欢待在公司了,今天他家里有什么急事啊?” “谁知道呢,我们也赶紧下班吧,他好不容易不在……”同事们已经在关电脑,收拾包包,准备下班了。 上楼后,周亦心径直往大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她背影纤瘦,细软蓬松的长发铺在身后,穿白色毛衣,蓝色牛仔裤,平底板鞋,虽然是学生模样的打扮,仍然出众。 周亦心走进会议室,发现投影仪没有关,空调也开着,会议桌上还有一堆凌乱的资料,什么都没人管。 “不会都下班了吧?”周亦心无奈的抱怨了一句,这明明不是她的事情,也能临到她头上。 虽然她只是来拿水杯的,但又不能当作没看到这一切,到处找了半天,才找到遥控器关了投影仪,空调关上,文件资料也摆齐了。 她准备关灯要离开时,发现还有一扇白色玻璃门没有关严,透进来一点香烟味,还有人在外面吗? 临走前她得确认一下外面有没有人,周亦心朝观景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正要踏出去,此时叶礼融要走进来,两个人面对面撞个正着。 “啊!”周亦心轻轻倒吸一声,显然是被吓到了,她的脸色先是煞白的,看清楚是他以后,又变得满脸通红。 因为有迎面的冲击力,所以撞得不轻,周亦心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右手背撞在了他的胸口上,他的胸膛很结实,骨骼很硬,她觉得手背上的骨头都被磕痛了。 “对不起,我正准备关灯离开……”周亦心说话的声音微弱,甜美。 即使叶礼融对她没什么特殊的对待,但是周亦心一直视他与别人不同,所以连职场上的称呼都没有用。 叶礼融并没有回音,所以周亦心仰起了头,勇敢的看着他的脸,此刻四下无人,她内心极度渴望着,他们能有一个目光上的接触。 可是,她连他的眼神都还没有看到,究竟是不满,还是惊讶,只看到了他脸上的冷漠。 叶礼融很轻松地拉开了整扇玻璃门,“哗啦”一声。 他手里的香烟还没有抽完,从周亦心身边擦肩而过时,他有意的将手臂往自己身边收,可能是担心烫到了她的衣服,然后在烟灰缸里拧灭了,随手拿上自己的文件资料,就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如她们描述的一样,他的背影看上去很疲惫,走路时微微驼着背,他的身体似乎无法承载那些悲伤了。 他真的很爱他的妻子,周亦心第一次确信了这件事。 周亦心看着他离开了很久,这才想起揉了揉自己的手背,刚才一定撞疼了他,因为她的手还一直疼着呢! 她走到观景台上,还滞留着一股淡淡的烟味,没有那么难闻,记得他以前不抽烟。 从二十六层往下俯瞰,天色已经黑了,车来车往,斑斓的光线映衬着这个枯燥的城市,这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一阵暖暖的春风吹拂她的脸庞,周亦心忍不住猜想,他方才站在这里,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周亦心缓缓推上了露台的玻璃门,刚走出会议室时,一个很漂亮的女同事姗姗来迟了,“你都帮我收拾好了呀,谢谢啦!” “不客气。” “你是不是25楼的?” “是的。”周亦心在整个公司的存在感还很低。 “哎,刚在在总经理办公室有事情,所以耽搁了。” “没关系,我回办公室去了。”周亦心没空与之攀谈。 她朝楼道走去时,叶礼融正好从卫生间的方向走出来,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洗了一把脸。 这一次,他们的眼神意外的接触到了。 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有眼睛里透出一股空空的冰冷,冷得像死。 周亦心没来得及体会,因为害怕彼此难堪,所以逃开了,急匆匆的朝楼道方向走去。 回到办公室后,同事们已经下班了,办公室门虚掩着。 周亦心恍恍惚惚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直忍不住回想刚才的场景,这一年多来,她被借调在外,每天对他日思夜想,她只记得他有一双温柔的眼睛。 每一次看到他都想哭,看到他这么颓废的模样,心里更难过了。 周亦心无力的想哭,一直问自己,“为什么他的眼神那样的冷漠无情,或许他从没有认真留意过我。” 他年长五岁,聪明又很有见地,应当早就看出来她的“小心思”了,所以当初他才把她借调出去的。 周亦心掩面,流下了泪。 罗素芳从面馆忙完事情,就急着回到家给女儿做晚餐,特意烧了一盘油焖大虾,她自己舍不得吃,笑眯眯的剥着虾。 “你不是最喜欢吃虾了吗,怎么不吃呀?”罗素芳将剥好的虾放进女儿的碗里,周亦心勉强的咽下了。 罗素芳小心翼翼的问着女儿,“味道怎么样呀,你一向爱吃甜的,我今晚好像把盐多放了点……” 周亦心不想理会母亲,也不想去同情那个人的痛苦了,只要一想起他那个眼神,就想大哭,然后垂下脑袋,食之无味的吞下了半碗饭。 罗素芳微笑着说:“明天妈妈要回老家照顾外婆,你有一段时间吃不着油焖大虾咯。” “妈妈,我吃饱了,先去洗澡了。”周亦心的咽喉是酸涩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堆不住了。 起身后,她立即转过身,背对着母亲,然后眼泪就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控制不住,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才吃这么点啊?”罗素芳看着女儿碗里还剩着几只剥好的虾,立即就发觉到了女儿的不对劲。 “下午同事点了蛋糕和奶茶,所以晚上没胃口了。”周亦心随便撒了个谎,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哽咽颤抖的嗓音。 “奶茶要少喝,晚饭都不吃了。”罗素芳对待女儿很温柔,但对于一日三餐是严格的。 “我去洗澡了。”周亦心很需要独处的空间。 洗澡的时候,周亦心一回想起他麻木无情的眼神,哭得更厉害了,她蒙住脸,心里在无声的呐喊,“我不就是喜欢你吗,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啊?” 她哭了,伴着水声。 周亦心已经数不清自己为他哭了多少次了,花洒的水流冲刷着她脸上的泪。 从浴室出来时,她眼睛红红的,罗素芳闻声从厨房出来了,不安的问到女儿,“你刚才是哭了吗?” “没有,卸妆水刺激到眼睛了。”周亦心摇了摇头。 罗素芳很担忧的望着女儿,心疼地说:“工作实在做不了就跟领导提,别太为难自己。” “我没事,您别担心。”周亦心没有精力应付母亲的关心,这世界没人帮得了她。 周亦心泪眼迷离,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一直看着墙角的油漆裂开了一条长缝,这样家徒四壁的自己,怎么与他相配? 脑子里总回想起他无情冰冷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 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就会让她陷入绝境,就能将她伤得遍体鳞伤。 周亦心脸埋进枕头里哭,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惹他讨厌了,为什么好不容易见到一面,眼神却那么冰冷,比陌路人还不如,他对所有人都那么礼善,偏偏对她视若无见? 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一个旁人,他不肯说一句话也算了,还是那种眼神? 他永远不可能为了她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去担负一个坏名声,他的身份也不允许。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他对她连那么一点点好感都消失不见了,这两年来,从头到尾都是她自以为是的独角戏。 因此,就算是他真的离婚了,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周亦心已经痛苦到麻木了,又恨他,又忘不了他,只能细细体会着他带给的劫难。 第50章 互相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叶礼融又没胃口吃晚饭,没了她在身边,他的生活跟糊里糊涂过生活的二十岁青年没有区别。 他想问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往对话框里输入几个字,又放弃了,如今以什么身份去关心她呢? 叶礼融放下手机,长叹一口气,近来叹气成了一种习惯。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拿起了手机,打开了家里的监控,一打开软件就看到了她,一整天阴霾都顷刻消失了。 他懊悔不已,怎么早早没想起来这件事,平白受了那么相思之苦! 她乖坐在地毯上,吃着披萨,看着电视,脸上还有些笑容,看到她过得还不错,他又生出一万个不甘心,为什么她跟个没事人一样? 这时,相颜跟心有灵犀似的,也抬头看向了监控。 叶礼融心跳差点骤止了,就像与她对视一样,他并没有回避。 相颜记起,那个摄像头一直安装在他的手机上,此刻正在发着蓝光,他不会偷看我吧? 他不是那种无聊的人,相颜对于前夫的正直品质很有信心。 他不同于寻常人,是一个克己修身的男人,在她心里,他是一个不吃垃圾食品、作息正常、品格高尚的人,即使婚内爱上了别人,但是她敢肯定,他只是精神出轨。 相颜胃口小,吃了一块,就关了电视机,上楼睡觉去了。 她迟迟没有下楼来,叶礼融只好又放下手机,用手臂掩面,很无聊,很寂寞。 正式分开的第二天。 当窗外出现日照的影子时,叶礼融就起来了,他辗转反侧了一夜,也思考了一夜,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今晚一定要去见她。 谁规定了离婚不能复婚? 而且,他们现在还处于离婚冷静期,他随时可以撤回离婚申请。 胡闹就胡闹,这些天他都没有合过眼,自尊心算什么,性命要紧。 他之所以留了那么多东西没带走,都是有原因的,今晚准备回去拿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东西。 他心情很好,穿上了她送的一套墨蓝色的西装,想起她曾经还送过一对贵得离谱的蓝宝石袖扣,以前他觉得多此一举,现在却唯恐自己装扮的还不够。 叶礼融走到她的穿衣镜前,以前,她每天早上都喜欢站在这个位置照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可是他站在同样的位置就照不到全身了,只能往后退了两步。 这面镜子里投射出来的一切,这里里外外的每一件着装,包括他这个人,都是她亲手挑选的,她没有理由不喜欢。 叶礼融对着镜子微笑,想起今晚就这么去见她,他突然对于人生充满了信心,正常吃了早餐,七点准时开车去公司。 上午叶礼融召集了部门开会,分派了一些工作出去,下午他集中精力处理好了很多堆积的工作。 部门的下属们全都凌乱了,昨天他们还很肯定他婚姻生变,今天他待人一如既往的温和,见人说话时都微笑。 他心情非常之好,完全没有了前些天的戾气,所以都纷纷撤回了昨天的推测,可是发出去的消息可就撤不回了。 综合办公室有一个出了名爱聊八卦的男同事非不信邪,午休时间为了一些组织上的小事情去烦他,却没有遭遇碰壁,这让他感到心悦诚服,到处宣扬说:“他除了没有戴婚戒,比任何时候都胸怀宽广,这通常是处在热恋期才会有的行为表现。” 因此,他个人的情感状态一时间显得扑朔迷离。 一直忙到七点钟,叶礼融开车一路飞驰到绿映山庄,他抬头看向二楼,她卧室的灯已经亮着了,她在家。 天色已暗,叶礼融将车停在湖边的路面上,坐在车里犹豫良久,等会儿该怎么打招呼,其实他迫不及待想进屋里,先给她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在家里多赖上一会儿。 在他思量之际,有一辆黑色的库里南从小区北面疾驰了过来,直接横停在了家门口,行事很霸道。 林云让满面春风的从车里下来,仿佛轻车熟路,从副驾座位上拿了一瓶香槟,还拿上一大捧粉色的鲜花。 叶礼融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因为愤怒,他感到身后一阵热一阵凉,躁动不安的握紧了拳头。 他难过的快要寻短见,她却如此迫不及待的寻新欢了! 这几天晚上,相颜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准备给自己放几天假,以便好好的难过一番,奈何心里头实在没什么悲伤情绪,也完全不想哭。 一回到家,她就悠哉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了,晃着自己的两条小腿肚,茶几上摆满了各种吃食,节目很好笑,她一直捧着肚子傻笑。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相颜突然心里一惊,脸色一下僵滞,自言自语道:“会是谁呀?” 她以为是前夫回来拿什么落下的东西,因为他们平时都不会带同事朋友到家里玩,所以一般按门铃的,除了黄姐,就是他。 小区的安防系统从未出错过,相颜完全没有防备心,拉开门一看,一双大眼睛都瞪得圆圆的,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相颜一脸懵,惊讶的说不出话。 林云让手捧一束淡粉色的郁金香站在她家门口,还对着她笑,虽然她下午明确给他回复了说不想见面。 林云让俯身看她,微笑发问,“怎么吓成这样,才一天没见面,就不认识我了吗?” “物业怎么让你进来了?”相颜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显被吓得不轻。 “我有一个朋友也住在这里,我以前来过,物业认得我。”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门牌号啊?”相颜忍不住一顿盘问,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简直没有隐私。 “你自己说过的啊!”林云让回道。 “不可能!我怎么不记得?”相颜很少与人提及家里的具体地址,又追问:“我什么时候说的啊?” 相颜面露一丝尴尬,那么,上次让他将车停在别人家的屋后,他早就看穿她的小心思了。 “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反正你亲口说的,应该是你跟别人说的时候,我听到了。”林云让晃了晃手中的香槟酒瓶,说:“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带了你喜欢的香槟。” “当然不行了,谁允许你进我家里了?”相颜叉着腰,像个拦门女将。 林云让变得一言不发,显然他还没有被女人拒绝过,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进退两难的模样真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相颜试图用两只手将门关上,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可是怎么都推不动,因为他的手按在门边上,力气大的出奇。 “算了,不跟你比试力气了。”相颜松手放弃了,慢慢喘匀了气,说:“你坐一会儿就得走,我晚上睡得早。” 林云让笑着将一大束粉色郁金香递到她的手里,说:“你不是最喜欢粉色了吗?” “谢谢了。”相颜接过花束,郁金香很美,但人看上去不太高兴。 相颜将花放置在柜子上,然后拉开鞋柜门。 那个人的鞋子都已经收拾走了,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好在他还留了一双新的男士拖鞋,放在了最顶上,她踮起脚尖都够不到。 林云让站在她身后,觉得她动作很可爱,他随便伸了下手臂就拿到了,笑着问:“你要拿吗?” “当然了,要不你穿什么?” “你好凶啊!”林云让委委屈屈的,自从跟她表白过,在她面前的地位日落千丈。 果然,爱情使人卑微,可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的,却还感觉很甜蜜。 相颜转头就看到了他脸上露出的微笑,又不满了,“你在笑什么?” “没笑什么……”他回道。 “不知道大小,先换一下吧。”相颜毫不客气的将拖鞋往他面前一扔,转身先进了屋里。 对于他的不请自来,相颜非常的不满,但是林云让明白,如果提前打招呼,可能明年都进不了这间房子。 他关心地问:“吃晚饭了吗?” “吃了。”相颜努着小嘴。 林云让跟在身后,温柔的责怪道:“你也不问问我呀?” “你要是没吃的话,正好还剩了披萨和炸鸡,不过我感觉你应该不喜欢吃这些吧?” “怎么就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啊,我明天找两个可靠的阿姨来照顾你。” “不用,我家有熟悉的阿姨,我喊她黄姐。” 林云让看到了茶几上的一堆不营养的零食小吃,他说:“你该让你的黄姐过来收拾了,家里太乱了。” “你可别管我,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啊?”相颜问他。 林云让将香槟酒放置在餐桌上,像家里的主人般自如,“酒杯放在哪里?” “这些事我从来不管的,我不在家里喝酒。” 林云让走进厨房,出来时一无所获,然后又在餐厅里的橱柜里找了一会儿。 相颜坐在沙发上,无奈的捂着脸颊,一个人过了两天清净日子,现在听到家里有一点动静都感觉烦躁,朝他喊了一句,“可能是被我摔了,找不到就别找了。” “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摔了?”林云让并没有放弃寻找。 相颜撇了撇嘴,没说话了,难道他们夫妻俩离婚前,不吵架摔东西吗? 不一会儿,林云让手上拿着两只高脚杯,悠闲朝客厅走过来了。 “你找我什么事?”相颜质问他。 他不正经的一笑,“追求者来找你,你还问理由?” 相颜给了他一个不客气的眼神,以为他能够收敛一些。 没想到,他更肆无忌惮了,故意凑近了她,她身上的香气扑了过来,闻不真切,却很好闻,他有些忍不住。 “你快离我远一点!”相颜不自觉的往后退,非常恐惧他,虽然知道他只是在恶作剧。 “来日方长,我先离你远一点。”林云让往边上挪了一点,保持了一些距离,其实是他自己心慌意乱了。 “林云让,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是恋人不行。” “为什么?”他不以为然,轻轻固定住香槟瓶口的铁丝线,正在小心的打开香槟。 “因为,我不希望伴侣的工作太忙,另一方面,同时认识我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不想让别人误会我们本来就不是很纯洁的关系。” 林云让却顾左右而言他,“有些危险,不要怕哦。” 他轻轻地扭动了一下瓶塞,一声清脆的声音之后,瓶口冒出一朵青烟,没见过像他这么温柔开香槟的。 相颜又急切地问他,“你都听明白我说的了吗?” “我又不奢望你马上就跟我结婚,你昨天说,先谈恋爱,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相颜感觉他总是不尊重她的拒绝,顿时怒火三丈,“谈恋爱也不可能!你还想跟我结婚?你休想!” 林云让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对她苦笑道:“我有那么差吗,你这样三连拒绝?” 相颜很正式的对他说:“你当然不差了,只是你这样很不好。” “怎么很不好了?”他像孩子般的耍赖语气。 相颜认识他三年了,他原来真不是这样的,忽然之间就变了一个人,让相颜很不适应,以前的他稳重而内敛,现在像个顽皮的孩子。 相颜很明确的说道:“你大可以选择更年轻的,更优秀的,找一个有过婚史的女人,你身边的人都要替你委屈了,况且我目前不打算再婚了。” “我早已经说服了自己,我又不是一个未婚过的小年轻,我觉得我们是最合适的,管别人怎么说呢?”林云让将酒杯倾斜,香槟酒缓缓的顺着杯壁流入杯中,他只倒了少许,并放在她的面前。 他又说:“永远不要在意流言蜚语,就算是你天天赚一百亿,也有人在背后议论你的是非。” “反正就是不行!”相颜不想给他一点希望,拒绝的彻底。 林云让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些难过,他看着她的眼睛,然后低声问道,“你身边是不是还有更好的人选?” 这个问题让相颜非常的诧异,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流露出自卑之情。 “你一直都在等我吗?”相颜一直很疑惑,企业家朋友们都很好奇他一直不再婚的原因。 “除了等,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的语气之中透着一股心酸。 “我要是不离婚呢?” “我不知道,只是我心里总觉得,我们会在一起。” “所以,你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感觉,独身到现在?” “也不是,如果这几年,我遇到了比你更好的女人,我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他们都是极聪明的人,只有说出最真诚的话,才有机会。 相颜没说话,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酒液的酸涩感瞬间刺激了口腔,她忍不住微微一皱眉。 那个男人一直没有从家里出来,随着流逝的每一分钟,叶礼融的心脏加速的敲打着,连眉角都在隐隐突突的,自从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后,他胸腔里的怒火就燃起了,愤怒像火山内炙热的岩浆在涌动,可将周围一切都焚烧殆尽。 他等了又等,又看了一眼手机,过去十分钟了,怎么那么久? 他的双手握紧了方向盘,头脑里平白无故的出现了他们依偎在一起亲密的画面,气得全身都在发抖,情绪也难以自控了,恨不得立刻冲进家里,分开他们。 他想看监控,又担心真的看到不愿意看到的场景,得将手机摔到副驾座位上,为什么要答应她离婚呢? “原来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她在骗我。”叶礼融心脏重重的跳着,快要喘息不过来了。 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所有高尚的品质在一刻都通通见鬼去吧,是你先做错事,不要怪我偷窥这一切。 叶礼融只轻瞥了一眼—— 她手里拿着一只酒杯,两人坐在沙发上,合适的距离,也没有看对方,没有亲密的举止,那男人翘着腿,脚上穿着他买的拖鞋,坐在他买的沙发上,叶礼融按灭了手机屏幕。 只这一眼,他所有和好如初的幻想全扑灭了。 这十一年,他没有羡慕过世界上的任何男人,更别谈嫉妒了,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在嫉妒了,嫉妒到发狂。 他只想诋毁爱情,这世间哪有什么真爱,才分开一天,她已经尝试着接受新的人选了。 他十一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可笑。 叶礼融闭眼靠在座椅上,脑子里想象着他们在说什么话,他明白自己没有资格生气了,可就是怒不可遏,虚弱不堪的靠在车座里,呼吸都变得艰难了,他滑下了车窗,仰面大口喘息着。 他不能离开,要等那个男人从家里出来。 林云让举杯放到唇边,却被相颜拦下了,“你也要喝吗,你的司机在外面候着?” 他很听话似的询问,“我一口也不能喝?” “当然了,你要是酒驾开车出点什么事,然后警察叔叔查到我这里来,我的名声怎么办?” 林云让皱眉,将酒杯重重放下,“我还以为你关心我呢,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社会新闻一般都是这么报道的嘛……”相颜嘟囔道,小语气很可爱。 “你认真考虑考虑,觉得我什么时候追你合适,我什么都听你的。”他认真的等她的答案。 相颜摇了摇头,不想回答。 “你在意世俗的眼光吗,在我眼里,你可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我在等待。” “等待什么?” “一个真正适合我的人,他可能也在不远处等我,我不该过早的结婚,现在拖着一个离异的标签,他极有可能嫌弃我,即使我拥有美貌和财富,也得不到他。”相颜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其实她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没有那样的人了,你跟我在一起不会受委屈的,毕竟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很少见的。” “是,这么自恋是很少见的!”相颜无奈地笑了,原来他很清楚自己受欢迎这件事。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林云让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对她说:“相颜,你很与众不同,我从来不是那种稀里糊涂的男人,我这三十几年来,遇见过很多人,所以才明白你是最好的。” 相颜一时间哑口无言,被他的这一番话所感动了,被坚定的选择,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她看着酒杯中的气泡在向上涌着,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被他按住了手背,“饮多了伤身。” 林云让为人处世很有分寸感,所以不用她提,他也不会在她家里待得太久。 因此,在她下逐客令之前,林云让先提了离开,“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你自己认真想一想。” 叶礼融仿若心死,一听到家门被打开,他又瞬间从座位里弹起,睁开眼去看他们,听到那个男人在说:“我们明晚出去吃饭吧?” 相颜没好气的说:“你就不能让我清静两天啊?” “两天?”林云让笑了,“好,那就让你清静两天吧,两天后,我再来找你。” 相颜一脸着急,赶紧补充说:“我说的两天不是仅指两天……” 林云让盯着她的小脸看了一会儿,又是轻轻一笑,“晚上早点休息,快进屋吧,外面冷。” “你开车慢点。” 两人之间的语气不像是认识一两天的交情,她的语气好像是别人的妻子在叮嘱将要出门的丈夫。 下一秒,叶礼融就否定了,并不是这样,她会很缠人,一步也不让人离开。 叶礼融这样安慰着自己,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太多了,久违的发热降临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所有的力气都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给剥离了,仿佛就在这一瞬间病倒了。 夜晚很安静,他弯着腰,在车里猝不及防的一声咳嗽,在空气中传播了很远,他自己也被吓到了,原来是车窗没有关上。 相颜准备关上门的一刹那,好像也听到了男人咳嗽的声音,可是只有一声,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所以,她进屋了,带上了门。 林云让刚走没两步,这咳嗽声离他太近了,下意识的就回头了,因此他看到了车里的男人。 他们的目光接触了,皆不以为然,第二秒便都收回了各自的目光,互相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林云让拉开了车门,然后悠闲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果然,这个人还没有死心,他的追求计划,简直一刻也不能松懈。 叶礼融从来没将他视为对手,他不需要跟任何人竞争她。 虽然,他们互相不把对方当成对手,但是两人跟商量好了似的,都不准备离开,但是自尊心非常强烈的他们,也都没有走上去挑衅对方,都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对方先离开,因为他们都很害怕对方再去敲那一扇门。 他们居然就这么安静平和的等待了一个多小时,互相都不看对方一眼,却又像是在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 其间,林云让接了两个电话,甚至无聊的看起了手机,还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早点休息,晚安。” 他轻抬眼皮,冷笑了一声,对面的那个人应该不敢再发短信给她了。 九点时,相颜卧室的窗户灯光暗了。 叶礼融看了一眼手表,今晚比平时睡得早些,他以为自己起码要等上两三个小时,因为她经常一进浴室,就没完没了的美容自己。 叶礼融先发动了车子,因为她睡觉的时候,谁打搅她,她对谁不客气。 相颜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这辆车的发动机声音好熟悉啊,怎么感觉他又回来了? 这几天,她好不容易能睡上安稳觉,她侧过身,把脸贴近软枕里,要好好梦蝶了。 叶礼融从林云让的车旁呼啸而过,差点都碰擦上了,然后从北门离开了小区。 “这个疯子!”林云让气得骂他。 第51章 他哭了 分开后的第三天。 晚上八点多,相颜依旧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近来她学会了独自生活,将单身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突然门铃响起,还伴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相颜的心脏紧张的跳动起来,自言自语道:“是谁这么鲁莽啊?” 上午,林云让跟她说过了,他去外省出差了,门外的又会是谁呢? 自从昨晚林云让突然出现在家门口,让相颜对物业的工作产生了质疑,他们会随便放有钱人进小区的。 毕竟家里就她一个人,而且她还是一个胆小的女人。 相颜整理好身上米黄色的丝绒睡袍,理了理长发,她紧捂着自己的胸口,躲在门后小声问:“谁啊?” “我。”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相颜拍拍胸口,一下子如释重负,拉开家门时,将垂下的长发别在耳后,问他,“你怎么来了,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下班后,叶礼融直接从公司赶过来,他一句话没说,直接推开门,冲进了屋里,仿佛憋了一肚子的火,径直走向了监控的方位。 相颜穿着拖鞋,小碎步跟在他的身后,问他,“什么事啊?” 叶礼融回过头,很大怒火的对她说:“你去把你手机拿过来。” 相颜被凶了也没生气,只是有些错愕,因为穿着平底拖鞋,与他身高上有差距,因此仰着脖子问他,“你要我手机做什么?” “我给你装监控。” “哦。”相颜乖乖应道,提起睡袍的裙摆,快步跑到沙发边,拿上自己的手机,然后又跑了回来,双手递给他。 叶礼融一直知道她手机密码,在她手机上操作好一会儿,相颜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完全没去看他的操作。 她又去喝水了,现在也没人为她做饭了,她一连吃了几天的外卖,外面的饭菜猛放调味品,晚上总是容易口渴。 她假装客气似的问了他一句,“你喝水吗?” 叶礼融有意没回应她,相颜便没问第二遍了。 “如果家里有什么不对,你自己调监控看。” 相颜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合格的前任,周到又体贴的回复道:“好的,不过家里能有什么不对呢,小区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巡逻,你大可以放心,不用特意跑这一趟的。” 叶礼融一时间无话可说,心里像是被人用力的掐了一把,又酸又疼的,他一直冷冰冰地盯着她看,他的眼神很暗,淡漠而又隐晦不明。 相颜心里感到发怵,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以前也是这样的,他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自己一定做错了什么事,就像大人教训小孩一样。 相颜抿了下嘴唇,不由自主地屏息,指尖微微蜷缩进掌心,她想往后躲时,叶礼融却拉住了她的手臂,他手上的力量让相颜一瞬间心慌意乱,心跳砰砰砰的毫无章法。 叶礼融收回了视线,他将手机交到她手里,相颜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失落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然后,叶礼融当着她面将手机里的监控软件卸载了,还冷冰冰丢了一句,“我以后不会再过问你的生活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相颜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么一番绝情的话,心里有些隐隐作痛,嘴上却逞强说:“都离婚了,本来不就该这样吗?” 叶礼融双眼通红,直接气得脸色发紫,嘴唇用力抿了抿,却依旧一言不发的的望着她,他都快哭了。 相颜看他眼睛红红的,好像几天没睡觉了一样,非常疲惫的模样,近点看他,他真的有些老了。 这时候,相颜莫名心疼了起来,双眼酸涩难耐,又担心自己自作多情,只好收回了目光。 她低头看着地板,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短暂的对视,从她目光中透出的决绝,也让叶礼融变得清醒,他不管不顾了过来,脚步一阵风似的走到鞋柜旁边,拉开鞋柜,拿出了那双男士拖鞋,然后拉开家门,风一样的出去了。 相颜看着他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疑惑的想,“这么一双拖鞋还要带走吗?” 刚走出家门,叶礼融胸腔里的咳嗽声终于忍不住了,弯着腰,咳得挺剧烈的。 相颜情不自禁的跟在他的身后,然后扶着门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一起11年,她几乎没听到过他咳嗽。 他病了吗,真是百年一遇的奇观。 这十一年来,他大约病过两三次,最严重的那次还是因为她做胆囊切除手术,他一个人没日没夜的看护她,心理上又时时刻刻的紧张着,所以她一病愈出院,他就累得倒下了。 往家门口向右走几步,放着一个绿色的大垃圾桶,叶礼融拉开了垃圾桶盖子,直接将拖鞋扔了进去。 他胸口起伏的厉害,这是他特意留着的,为自己回来穿的。 叶礼融回头看了一眼,看见相颜可爱的趴在门缝里,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精神病。 叶礼融也深知自己风度尽失,迅速拉开车门,坐在车里,他摘了眼镜,低着头,用左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他哭了。 为了她,抹去11年的尊严,如今再也不愿意在她面前示弱讨好了,就算是低下身段,也没什么用了,她会跟所有人一样,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 叶礼融知道她还站在门口,又重新戴好了眼镜,开车走了。 这就像是一场闹剧! 相颜站在门口目睹这一切,这个人是疯了吗,很久没看到他像个真实的人一样有情绪的波动了,他居然在生气愤怒? 他在生谁的气啊? 她都忘了他是一个可以生气的大活人了。 相颜紧张的长吁出一口长气,然后带上了家门,并且反锁上,疑惑的捧着自己的脸,急得揉了揉自己的长头发,还是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的!大晚上跑过来发这么一通火?我居然没有给他一脚! 相颜气得踢了一脚,右脚的白色绒拖鞋被踢飞了,这时她拿在手里的手机又响了,林云让的电话打过来了,这两人约好了吗? 相颜接通后,很不耐烦问道:“你又有什么事吗?” “没事……”林云让的语气很温柔。 “那你干嘛给我打电话?”相颜正好没处发脾气,这个人简直来找骂的。 “想…你了。”林云让说得很小声,而且说出这三个字有些拗口,好像从没跟别人说过似的。 相颜很惊讶,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特别看了一眼备注的名字确实是他,这个人也疯了吗! 然后,长久的沉默,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开口讲话了。 相颜气也消了,她走到客厅,盘腿坐在沙发上,悠闲的调换了一个电视台,正在播放古装剧,她爱看。 林云让听到电视的声响,开口问:“你在家里吗?” “是啊,看电视呢。” “一个人吗,家里有没有来坏人?” “没有啊!你问的莫名其妙。” “那就好。”他喜悦。 相颜听到他那边有嘈杂的讲话声音,应该有一群中年男人在场,就问:“你在哪儿,旁边那么吵?” “你让我消失两天,我这不就听你的话出差了吗,今晚有一个应酬。”林云让清了清嗓子,然后用暧昧的低语问道:“这么快就查岗了吗?” “再见!”相颜毫不客气地挂断电话,把手机调静音,然后扔远远的。 相颜觉得自己的礼貌坚持不了几天,估计下次就要直接发火了。 她躺倒在沙发上,披上毛毯,继续看电视。 第52章 早婚 周末,叶礼融将自己灌醉在家,他很理智,即便是放纵自己,也要挑选最完美的时机。 白天,他努力当一个正常人,天黑后,他就换了另一个人,以前就有人形容过他阴郁,估计现在都阴郁到不能用眼睛看了。 这段日子,他一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走到阳台上,坐到躺椅上,从手机里翻看她的照片,家里到处都是他们以前的合照,他常常捧着相框一看就是整晚。 他孤独的近乎发疯,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他的痛苦,以为自己拥有了真爱而变得不可理喻,折磨自己最爱的女人,然后被她无情的抛弃了。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从始至终没有想过离婚,从一开始追求她时,围在她身边的优秀男人那么多,怎么突出重围成为了她的丈夫,他一直不清楚。 如今想来,只是她心善赏赐的那些年的美好时光,她想收回就收回了,根本就不顾他的死活。 从三十二层,可以俯瞰这个城市繁华绚丽的夜景,但是他却一直仰望着漆黑的黑空。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人生如此的绝望啊,已经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曾经的他意气风发,从不厌世,认为生命充满了意义,等待着他和爱人一起去探索。 如今,他厌倦了这个在城市中生活的自己,俨然是一个空壳子,一个伤痕累累的空壳子。 他只想逃离这个钢筋水泥修造成的牢笼。 他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童年时,想象着自己躺在老家的院子里,看漫天星辰,看月光,听田间的蛙声,感受山野中荒凉的晚风从耳边穿过,而睁开眼睛,除了五颜六色的灯光夜景,一颗星星的影子也看不见。 而他,也早已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了。 他已经长大了,并渐渐学会了一个成熟男人的冷酷与麻木,情爱之事,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如果年少时没有情难自禁的爱上她,现在的他,完全可以选择一个令他感到有成就感的女人,在没遇到她之前,他想要的是一个单纯的,能力不如他的女人,这是他理想中的爱情,他一开始就想要那样听他话,时时刻刻都能够得到回应的小女人,而不是一个什么都不需要他的女企业家。 一开始,他也很喜欢别人夸她,她变得更优秀,他也很替她开心。 因为,他曾经坚信,通过努力就能够渐渐缩小两人之间的差距,成为世俗眼中,一个能够匹配得上她的男人。 但是,他慢慢变得力不从心,时常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迈出了一步,可抬头一看,她已经跑出了很远的距离。 明明已经结了婚,成为了夫妻,并且拥有了她,她还是总给他一种无力感。 如果有一天,他有幸得到了令人瞩目的成绩,那么他拥有的一切荣誉,要与她共享,但是这件事情反过来,总是无法轻易被世人所认可,第一个不认可的就是他自己。 他希望人们都说她嫁了一个可以买得起别墅的丈夫,而不是他娶了一个想买别墅就能买的妻子,虽然没有人当面说过,但是他觉得一定有人私底下议论过。 是的,他不必在意,他们过得好就可以了,可是后来,他们过得不好,这些就成了可以拿出来仔细研究的问题了。 自从她成立公司以后,他很少能够让她开心了,她的生活充斥着出差、加班、应酬,谈生意,他不再拥有一个丈夫被需要的感觉,除了晚上睡觉必须要枕着他的手臂,只有看着她吃着他亲手做的食物时,他才能得到一点点的宽慰,其余的一切,她都是靠自己争取,大小事情也从来不跟他商量了,都是她自己做主。 有时候,她无意之间提到公司又谈下了几笔订单,她看起来是多么高兴啊,有的订单只要管理得当,能够获取的利润足以抵得上他一年的薪水。 在他二十九岁生日时,她送了他一部好车,说是可以让他在社交场合中加分,他只能接受,毕竟是她的一番心意,身边的同事们问起他什么时候悄悄换车了,这种好事也不说一声,他无奈的笑说爱人送的,他们投来艳羡的目光让他浑身不适,并连连称赞他娶到了一个好老婆。 叶礼融没有空去揣测别人这么说,是否不怀好意,因为他是一个自信的男人,从不妄自菲薄。 他自认为在他的世界里有一片天地,人们夸他前途无限,将来一定能够做出一番伟大的事业,他也认为自己可以做到。 他一直刻苦努力,就是为了有一天,自己的妻子能够依靠他,可是此生,他能够等到那一天吗? 她身边有很多可以依靠的人,她的父亲兄长,她企业家圈子里的那些厉害的朋友们,但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靠自己的丈夫,丈夫成为她人生里最无用的摆设,婚姻可能阻碍了她的前程,就像她父亲曾经说过的那样。 最可怖的,也是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她快要因为金钱而迷失自我了,他厌恶世界上所有为金钱而迷失自我的人,即使是相颜,他也不能容忍。 当然,他自己也不是圣人,他也做过一件极大的错事,因为,他曾经在醉酒后对一个年轻女孩说过,“我想,我可能是结婚太早了。” 对于这句话,他一直很后悔,简直是混蛋至极! 明明她给过的幸福,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给予的。 明明在一起的时光里,他曾在心里千遍万遍的感恩过她,为什么被一时的情绪所影响,而说出了令自己后悔终生的话呢? 他的思绪很乱,乱极了,理也理不清楚。 他很痛苦,事情走到这一步,到了幡然醒悟这一刻,他明白这个结局由他一手造成,他自毁前程,自作自受。 他浑身滚烫,头脑晕沉,大抵是真的病了,但是他不会去看医生。 “她不要我了,不如死去。”叶礼融自言自语道,继而又无缘无故的大笑了起来,眼泪却不自觉从眼角滑出,他拿胳膊挡着脸,用尽麻木都快支撑不住了,今后该怎么办呢? 第53章 永远的小公主 不知不觉间,他离开这个家已经两周了,相颜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 这天,相颜像往常一样准备去上班。 她一步步下台阶,看着空荡荡的餐桌,恍惚了很久,突然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11年的感情说散就散,她对人生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想刘医生了,立刻给她发了一个信息,“刘医生,你今晚过来我家吧,我想跟你聊聊天。” 刘瑜之上完了夜班,还不能回家休息,上午还有门诊,到中午12点才能下班,她完全抽不开身,回复说:“我们科室年后人员少了,我隔三天就要值24小时的夜班,我只能住在医院附近,过段日子吧。” 相颜很心疼刘医生,“那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在这一刻,相颜有些支撑不住了,突然想要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去。 她返回楼上,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第一次独自开八百公里的高速,用了九个多小时,到家门口时,天都快黑了。 在她十六岁时,父亲购置了这幢三层的别墅,她未出嫁之前,院子里种了很多的花花草草,后来就改造成空旷的院落了,家里的孩子多,平时喜欢在院子里玩闹。 颜玉瑾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散步,听到车子停在门口的声音,她慢慢走到自家门前。 颜玉瑾头发黑而浓密,梳着发髻,身上穿着一身镶花边的旗袍,披着一件羊绒钩花毛衣,她穿中式很美,虽然已年逾六十,脸上没有几根皱纹,尤其身材保持得宜。 相颜笑着从车里出来,努力朝母亲挥了挥手。 天上的云层很厚,是一个阴天,颜玉瑾已经有老花眼了,平时看电视都是戴着老花镜,先是迟疑的喊了一声,“是颜颜吗?” 相颜开心的喊道:“妈妈,是我呀……” “真是颜颜啊,我看着像你。”颜玉瑾突然精神焕发,脸色一下就红润了起来,双眼也变得炯炯有神。 相颜看到妈妈的这些反应,她的嘴唇一抿,眼泪就夺眶而出,到底为什么要离开最爱的爸爸妈妈呢? 相颜扑进了妈妈的怀里,紧紧抱着妈妈不肯撒手,哭得伤心极了,心里满腹委屈却不能说出一个字。 “怎么了呀,宝贝?”颜玉瑾拍了拍小女儿的背。 相颜靠在妈妈的肩膀上哭了好一会儿,才说:“好久没见到妈妈了,我想你了。” 颜玉瑾擦去女儿的眼泪,理了理她的头发,然后牢牢牵起小女儿的手,哄着说:“走,我们回家去,我给你爸爸打电话。” 颜玉瑾一回到客厅,就坐在沙发上给丈夫打电话了,眼角都笑出了两条眼纹,“你宝贝女儿回来了,你早点回家。” 相颜见妈妈将手机放下了,急切地问道:“爸爸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不过他保准一会儿就回来了。”颜玉瑾拉着女儿的手不松开,满脸的喜悦,“你突然回来了,妈妈心里好高兴。” 半个小时后,相为文提着一个公文包,大步阔首的回来了,见到心心念念的小女儿,依旧板着脸,紧皱着眉头,而且口是心非,第一句话说的是,“他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他……他出差了。”相颜心虚得很,离婚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个字也不敢跟家里说。 “又去哪儿了?”相为文的脸色比他的一身黑色衣服还要黑。 相颜一脸不屑地说道:“我没问,不想管他。” 颜玉瑾赶紧给他们父女俩打圆场,“你想见的不是你宝贝女儿吗?” 相为文也不说了,走进厨房,吩咐两个阿姨,说:“赶紧开饭吧,蒸点海鲜。” 相颜听到这些,心里一阵五味杂陈,在她记忆里,父亲很大男子主义,几乎不进厨房,也不过问家事。 相颜冲着父亲的背影喊道:“爸爸,哥哥嫂嫂们还没回来呢,等他们回来一起吃吧。” 相为文一向很有威严,不会把话说第二遍,先上楼去了,独留给她们母女俩一个冷酷的背影。 颜玉瑾一直拉着女儿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脸,“你看,你爸爸最心疼的还是你,生怕你饿着了。” 母女俩正说着话,从楼上跑下来两个少年,两个都长得瘦高,都穿着宽松的卫衣运动裤,一头黑发剪得短短的,已经初有少年的模样,个儿高的,是大哥相杨家十岁的次子,另一个是二哥相柏家七岁的长子,相颜时常羡慕哥哥们都有了两个孩子。 “你们慢点,别又摔着了……”颜玉瑾担心的喊道。 相颜看到小辈,一脸的慈爱,“男孩子长得真快啊,很快就比我高了。” “今年跟哥哥升到一所小学了,天天跟着哥哥,成了一个小跟屁虫。” 家教老师是一个男大学生,穿着一件白蓝色相间的外套,黑色运动卫裤,身量不高,脸颊瘦长的,看着就头脑聪明的模样,但是性格特别腼腆,看到家里来了陌生面孔,也不敢多看,简单打了一个招呼,“颜阿姨,我回学校了。” “正好要吃晚饭了,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这一句话将他吓得不轻,赶紧推脱,连连摆手道:“不了,谢谢颜阿姨,我回学校还有事呢。” 颜玉瑾待人客气周到,坚持将老师送到家门口,“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相颜坐在沙发里,捂嘴笑成一团,“妈妈,你真是的,把人家都吓到了。” 颜玉瑾无奈地说:“哎,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跟长辈待在一起,不过这个老师很会教,他们俩成绩进步不少。” 家里的两个小男子汉推搡着过来了,长久见不到姑姑,还有些腼腆,大的一把将小的推到了前面,然后两人齐声喊她,“姑姑好。” 相颜轻轻捏了两个小家伙的脸,满脸喜欢的模样,“姑姑回来的急,没有给你们带玩具礼物了,对不起啊。” “不用,我们学业忙碌,很少有空玩了。” 相颜听完一笑,看两个孩子跟小大人似的,“你们快去洗手,吃过饭,玩会儿游戏,今晚姑姑授权了。” “谢谢姑姑。”孩子们高兴极了,一前一后就开溜了,在客厅里就打打闹闹起来,毕竟还是孩子。 相颜跟妈妈说:“现在的小孩都比大人还累呢,岁岁呢?” “你二嫂去舞蹈班接她了。” “她才四岁就开始练舞了,真可怜。” “你小时候不也很辛苦吗,边哭边说,妈妈我不喜欢弹钢琴。”颜玉瑾回忆起往事,笑着牵小女儿的手,“洗手手吃饭了。” “等一会儿吧,他们还都没回家呢。”相颜自知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只想家庭和睦。 颜玉瑾凑到女儿的耳边说:“谁敢不听你爸的话呀,他待会儿就下来吃饭了。” 相颜又关心的问道:“二嫂进公司做事,一切还适应吗?” “隔行如隔山嘛,慢慢学。” 前些年,二嫂辛辛苦苦经营着的两家外贸快消品公司,虽然很有市场前景,但是经营公司不是易事,她时常感到心累,去年6月份正式被一家上市公司重组收购了,她索性将名下的股份全部转让出去了,也不参与经营了,进了自家公司。 “大嫂也不回来吃吗?” “她跟我打过招呼了,今晚要接待一个重要的客户,前段时间说,今年支行的一季度的营收相比同期下降了50%,她作为行长,怎么不苦恼呢,还说省行通知要裁员了,今年的事情更不好做了。”颜玉瑾说起这些事,也是一脸愁云。 “大嫂那么优秀,她都会解决的。”相颜很有信心的说道。 “我与她说了,就算是做不下去,家里也是养得起的,叫她安心。”颜玉瑾说道。 相颜听到这些话也很感动,在她心里,母亲温柔的善待每一个孩子,但是他们都说,母亲最偏心她这个小女儿了。 这会儿子,饭菜都已经被端上桌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一家人落座在各自的位置上。 徐阿姨又端上了一大盘海鲜,还特意摆放到相颜的面前,“我不知道颜颜小姐今天要回来,没来得及去市场,这个大螃蟹没有解冻就直接上蒸锅了,口感和新鲜的没有任何区别。” “我来尝尝,我在外就一直想念徐阿姨的手艺。”相颜夹了一只对半切开的蒸蟹腿。 徐阿姨听到这话,满心欢喜的,“那就多吃点。” 刚动筷没多久,二嫂就牵着岁岁回来了,看到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吃饭了,明显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挤了挤微笑,朝饭桌这边走时,笑着说:“都开饭啦,今晚吃什么?” 相颜先开口了,喊道:“二嫂,你和岁岁回来啦?” “原来是小姑子回来了呀!” 相颜害怕有误会,就解释说:“二嫂,不知道你和岁岁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已经单独给你们留了饭菜。” “快一起坐下吃吧,刚开饭没多久。”相为文开口了,他可不允许他的宝贝女儿受委屈,这个家,他女儿才是第一位的。 相颜一看到小侄女就高兴的张开怀抱,喊道:“岁岁,快到姑姑这儿来。” 二嫂蹲下身,跟女儿低语了几句,然后小侄女歪七扭八的跑了过来,“我要和姑姑一起吃饭。” “好,坐在姑姑腿上。”相颜一把将孩子抱起来,亲自喂她吃饭,“要吃哪个,姑姑给你夹。” 岁岁用小手指了一下,然后相颜对二嫂笑了,“岁岁和二嫂真像啊,从小就爱吃荔枝肉。” 相颜刚将肉肉放到孩子嘴边,她就直摇头,“烫烫……” 二嫂无情的拆穿了,“都放了很久,哪里还烫呀,她就是喜欢别人给她吹凉一些……” 相颜将荔枝肉吹一吹,耐心的哄着说:“现在不烫了,小心点嚼。” 相颜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简直心疼坏了,她一直最喜欢这个小侄女了,小心翼翼的捧着她软软的脸,然后亲了一下,奶香奶香的,又忍不住亲了一下,岁岁长得很漂亮,讲话又透着智慧和幽默,惹人喜爱。 “吃一口菜菜,吃一口饭饭,岁岁可真乖呀……”相颜觉得岁岁很乖很好带,她喜欢听话的小宝贝。 血缘关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就算是相隔千里,从小没有带她玩过几次,但是姑侄俩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相为文不耐烦地催促女儿说:“你自己吃点,菜都凉了。” “把岁岁给我吧,小孩闹得你吃不了饭。”二嫂很有眼力劲,赶紧过去把孩子抱了回来。 虽然她已经29岁了,家里人还是把她当小孩子,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 “吃不完了。”相颜无奈。 颜玉瑾吃饭时也要拉着小女儿的手,搓搓她的手腕,“你看看你的小手腕,我那几个好镯子,将来留给你们,你戴着都要滑下来。” 相为文看了看小女儿,也立刻板起脸,不满道:“还是小时候脸圆圆的时候可爱些。” 相颜耸了下肩,撒娇道:“爸爸!我那时候才十几岁,当然脸圆圆的了,现在年纪大了,脸上的胶原蛋白都流失了。” 二嫂笑了,说:“这桌上,除了三个孩子,你可是年纪最小的了,别说自己年纪大了。” “哈哈……”孩子们都笑了。 相颜也笑了起来,幸福的家庭生活让她心里满满当当的。 颜玉瑾也顾不上自己吃饭了,挑好了一碗蟹腿肉,喂到小女儿的嘴边,问道:“好吃吗?” 相颜很习惯被母亲喂饭,张开小嘴,然后说:“好吃。” 颜玉瑾一直都是这样温声细语的,“把莲雾端过来,颜颜爱吃莲雾,切得大了点吗?” “可以,正好。”相颜说道。 “姑姑还是小孩呢,也要奶奶喂饭。”岁岁捂着嘴偷笑。 “奶奶要给你小姑姑喂饭到她五十岁呢!”颜玉瑾将女儿的头发压到耳后,“尝尝这个蒜香排骨,咸就不吃了。” “不咸。”相颜摇头,突然就想哭了,因为母亲总说生她晚了,将来陪不了她太久。 “这段时间是不是没吃好呀,今晚胃口还真不错呢!”颜玉瑾看着女儿吃得很香,腮帮子圆鼓鼓的,像个小仓鼠一样。 “再喝点汤,颜颜。” “你让她慢慢吃,她胃小,你别把她撑着了。”相为文担心的说道,他何尝不想动手喂女儿呢,就是平时太大男子主义了,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他们都是一致爱女儿的,好不容易见一面,怎么都看不够。 “明天吃什么,妈妈亲自下厨。” “都行,现在没有挑食的了。” “你看姑姑多棒,一点都不挑食。”二嫂教育岁岁道。 岁岁从小就是一个能言善辩的,“那姑姑都是大人了,我长大了也不挑食。” 大家都被这童言给逗得哈哈大笑了。 两个小男孩子汉已经悄悄吃完两碗饭了,大孩子说:“爷爷奶奶,大伯母,姑姑,我和弟弟吃好了。” 相颜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对他们说:“现在七点半,不准超过九点,可以吗?” “谢谢姑姑。”两小子争先恐后的跑掉了,平时就最怕爷爷的脸色,今晚完全不怕了。 “今晚这俩孩子完全沾了小姑子的光。”二嫂笑着说道。 “这次待一个星期再走吧。”颜玉瑾也微笑,渴求女儿的应允。 “肯定待不了一周,公司里还有很多事儿呢。”相颜为难到皱眉,但是又不想让妈妈失望。 相为文也没说什么,一个小小的公司捆住了他最爱的小女儿。 颜玉瑾又问:“那待几天啊?” “我打算明天下午就回去,以后我会常常回来的,今天没计划好……”相颜知道自己的解释很无力,越说越没有底气。 颜玉瑾生气了,“你好不容易抽两天时间看望父母,路上耽搁一天半。” “好了。”相为文阻止妻子,他的宝贝女儿只有他可以数落,语气慢慢地说:“她肯回来一趟已经不容易了。” “你平时说的最凶了,我说两句你就心疼了……”颜玉瑾对小女儿挤眉弄眼的,她一直不是严肃的家长,跟孩子很亲近。 晚饭后,两个男孩子在房间打游戏,今晚有伟大的姑姑袒护着他们。 相颜在岁岁的卧室,带着她学习,相颜与大哥相差十岁,因此从小与二哥感情比较好,与二嫂也走得亲近。 二嫂说:“岁岁,你姑姑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你将来要像姑姑一样厉害。” “我有什么好呀,要像你妈妈一样。”相颜现在很羡慕二嫂的生活,她一儿一女,二哥上进,待她也好,生活得很幸福。 “爷爷说了,我跟姑姑一样聪明,将来可以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相颜听了小女孩的雄心壮志,顿时开心到不行,又亲了亲她,“我们家是时候出一个清华北大的高材生了。” 相颜少有的耐心,教了小姑娘几个英语单词,她说已经学过了,相颜忍不住勾了一下小侄女的鼻子,“岁岁真聪明啊。” 二嫂也很自豪地说:“她看她哥哥学习,自己就学会了,平时拿平板也不是用来玩的,听老师讲课,现在总要我考她三位数以上的加减,跟着家庭教师也学了很多古诗词,史书也听了不少,已经认识一百多个简单的文字了。” “你才四岁呀,就这么厉害啦,要姑姑怎么奖励你啊,姑姑明天就带你去买。” 岁岁扭着脖子,一脸的可爱模样,还很懂事的说:“姑姑,你不要破费,我想要什么,爷爷都会给我买的,爷爷最有钱了。” 相颜忍不住大声笑起来,“现在的小孩子,什么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是呀,有时候我都已经说不过她了。” 相颜摸了摸二嫂的肚子,“二嫂,妈说你又有宝宝了。” 二嫂叹了口气,“哎,我还在犹豫呢,你二哥说随我自己。” “不要犹豫了,生下来给我养。” 二嫂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话说:“你傻呀,自己生一个不比我生的更聪明漂亮吗,你们夫妻俩的基因都那么出类拔萃……” 相颜苦涩的笑了,二嫂还不知真相,自古至今也没有一个人就能生孩子的啊! 生命的希望永远都在孩子们身上,他们这一生似乎隐约看到了悲凉的尽头,因此生育下一代真的很有道理,相颜又捧着小侄女软软香香的脸颊亲了下,看着这一对新鲜透澈的眼珠,却感到了自己人生的无趣。 颜玉瑾慢慢从屋外走进来,微笑着说:“颜颜,到书房找你爸爸。” 相颜将岁岁还给二嫂,就来到了书房,父亲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办公,他每天都有12个小时以上在工作,如果今天不是她回家了,他会一如既往的在公司里加班。 相颜先是将这个季度的经营情况和财报,口头向父亲汇报了,她也完美继承了父亲热爱工作的基因,脑子里对于每一项数据都如数家珍,父亲的提问,她都答得上来。 相颜还提到,有朋友劝她进入电商行业,总是一个盈利的途径,还有朋友找她一起投资美容医院,不过目前的市场经济处于重要的转折点,相颜不敢把步子迈大,但是她认为医美器械将来仍有很大的市场,父亲居然答应让研发团队去尝试。 父女俩聊了挺久,又说起了一些最近的经济形势,整个行业的利润都有下滑的趋势,市场规则发生改变,也让相为文感到很头疼,“这周一开董事会了,最近公司的股价波动有些大,主要是受行业的影响。” “我知道,二哥跟我说了,说是以后薪酬透明化了。” “给你二哥升了职,他这两年做的不错,你大哥也要再接再厉,作为妹妹,你要抽空多鼓励两个哥哥。” “我知道。”相颜知道父亲最看重的就是他们兄妹三人之间的感情,希望他们能够一直融洽。 “晚上他们都在公司里加班,这个年纪的男人正是做事业的时候,我知道你平时也忙,但是别忽略了身体,最近又瘦了,晚上你妈妈握着你的手腕,我心里也不是滋味,看看你的手上都没有肉了,你的脸色也不好。”相为文一脸心软,连连叹气。 相颜心里很暖,就算是她做了天大的错事,爸爸也会原谅她的。 “我从小就瘦啊,前不久去体检了,我的身体没有事,您别担心。”相颜对家里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 相为文对女儿说道:“今年我打算减持0.54%的股份。” 以公司目前的市值来看,是一笔巨大的数目,除去集团的持股比例,父亲是最大的个人股东。 “您近期有用钱的打算吗,大股东的减持行为,必定会影响股价的波动。” “我个人的财务计划,你没有在公司做过事,你两个哥哥都有持股,但是你的那份,将来以我个人的名义补给你,爸爸不会偏心的。” 相颜听了很心酸,像以前那样跟爸爸撒娇道:“您的年纪又不大,现在不要说这些了,我不想听。” 相为文无意间跟女儿说起了在华东区一家分公司的总经理,是他非常得力的干将,前不久得胰腺癌去世了,才38岁,让他伤怀很久,连连感叹生命无常。 他最近放下了,还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每年见到你的时间都要用秒来计算。” 相颜有些愧疚道:“我以后经常回来嘛。” “哎……下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缘分成为一家人了。” 相颜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发出这种感慨,但是她听完眼眶就红了,父亲是那么倔强的一个人,从不愿说软话的。 相颜有些忍不住想哭,微微低下了头,然后哽咽着问:“爸爸,妈妈说你前些天感冒了,现在好全了吗?” “有时候夜里咳嗽,还好。” “妈妈给你熬的中药,您要记得喝,还有不能喝酒了,有些场面,交给别人去吧,您身体最要紧。” “嗯,有空时回来看看,常给你妈打电话,她想你。” “嗯,我知道了。”相颜怎么都藏不住眼泪,还是掉落了一滴。 “最近瘦了,一个人在外要多吃点,明天想吃什么,让你妈妈今晚就准备。” “嗯。”相颜低声应道。 父亲老是心疼她,他总认为她是孤身一人在外,从没觉得她一个人嫁到外地就有了依靠,因为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比得上家庭的温暖。 相颜抬起头,看到父亲的眼神有些悲伤,父爱沉默如山,他又不放心地问:“钱够花吗?” “我手上有钱,这两年公司的效益还不错。” “那就好。”相为文欲言又止,“去跟你妈妈谈谈心吧。” 相颜俏皮的扁起了小嘴,父亲难得笑了,父女俩好像从来没有过隔阂,还像她小时候那样。 父亲一直就性格古板,有些他觉得不该说的话,他会让母亲转达,比方催生孩子这件事,他就觉得作为父亲不该对女儿说。 相颜回到自己的房里,摆设一切如旧,她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很多很多。 现在,父亲对她的期望越来越降低了,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好受,她觉得自己很失败,没有成长为父亲期待中的样子。 虽然两个哥哥能力平庸,但也努力,父亲挑选了两个优秀有能力的儿媳妇,四个第三代,足够他展开更伟大的事业宏图了,这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聪明,未来可期。 大哥家的老大已经13岁了,去年送他去了新加坡读国际初中,接受国际精英化的教育,那孩子自幼就聪明,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父亲常说,在国内做企业还是要懂传统的文化,过度西方化的教育,会阻碍他将来成事。 家里这两个小男子汉也是一样优秀,最近在补习英语,将来也要出国念书。 她对于整个家庭而言,已经没有那么大的价值了,也可以安心做她自己了,但是她做自己,好失败啊。 原以为回家会开心很多,没想到心情越来越低落,好像陷进了一个漩涡里,自己都爬不上来了。 这时候,手机的铃声唤醒了她,她慢悠悠地接了起来,林云让着急的问道:“你不在家吗?” “我回父母家了。” “为了躲我吗?” “不是。”然后,相颜就沉默了,什么也不想应付了。 “那你多陪陪父母,我等你回来。”林云让说道。 “林总。”相颜用了一个最生疏的称呼,“我们真的不合适,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都不年轻了,耽误不起……我不想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为什么不合适?”林云让语气很低,听上去倍感失落。 “我累了,先不说了。”她叹气,现在是看透了婚姻,不会再婚了。 “相颜……”相颜挂断电话时,听到他还在电话那边喊她名字。 相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通常她住酒店,在陌生的环境里确实很难入睡,但是对于这张睡了几年的床,不应该认床睡不着啊! 夜里,颜玉瑾习惯过来给女儿盖被子,从小睡觉就不老实,爱踢被子。 “妈妈……”相颜喃喃道。 “是不是妈妈吵醒你了?” “没有,我睡不着。” “怎么还没睡呀,妈妈都睡了一觉醒了……” “妈妈……”相颜满腹委屈,抱着妈妈哭了好久。 “怎么啦,掉这么多小珍珠?”颜玉瑾轻轻拍抚着女儿的后背。 “我想妈妈了,……特别想妈妈。”相颜一直哭着,满腹委屈无人诉说。 “哎呀,颜颜长大了嘛……”颜玉瑾一直温柔的安慰着女儿,耐心的拍抚着她的背。 “妈妈,我不想长大。”相颜哭着说:“妈妈,我想变回小时候。” “傻孩子,不哭了啊,妈妈心疼。”颜玉瑾按开床头的台灯,拿纸巾替女儿擦了脸上的泪,“要不然我过去陪你住一段时间吧?” “不用,爸爸一天也离不开你,家里还有这么多事情。” “你这么哭,让我怎么放心,是不是跟小叶吵架了?” “没事,我就是想哭而已。”相颜不敢再表现悲伤,害怕离婚的事情败露了。 “小时候也没有这么爱哭呀,小时候就爱笑。” “我怎么不记得了?”相颜破涕而笑,也是为了让妈妈安心。 “你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每张都是笑着的。” “我不记得了。”相颜抹了抹脸上的泪。 回去的路上,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车子,她喜欢这样平直的路段,一种生命没有尽头的感觉。 同时,她也思考了很多,这次回到父母亲身边,虽体验到了家庭的温暖,她也有了一个更深的体会,她已经没有一个稳定的靠山了。 若听从父亲安排的人生,她一生会过得很幸福,永远都是他们的小公主,也会有另一个不错的男人护她一生的周全。 可是,每个人在得到了失望以后,都会自己去寻找更好的出路,每个人都似乎找到了,就她一个人无所依归。 当悲与喜的风席卷而来,如同从她长长的睫毛下穿梭而过,她一直独立自强,又真正怕过什么呢? 正因如此,她同时也感觉到内心好像在慢慢生长出一棵参天大树了,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都是向上生长的枝条,而现实里的种种困境,只是攀附在她身上的藤蔓,凡是阻碍她的,皆需要慢慢去除。 这段时间,她被迫成长了许多,更明白了人世无常。 这世间的真理之一,就是能够永远陪伴自己的,只有自己。 第54章 小白花 前面正有一段恋情在等着她,相颜准备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单身时光,回想起来,自己似乎没有过单身岁月,这是她人生中一直引以为憾的事情。 人生啊,不舍弃坏的,好的也来不了你的身边。当她决定舍弃叶礼融的时候,老天奖励她很勇敢,给她送来了刘医生。 相颜感觉自己是不亏的,甚至占了很大的便宜,她很喜欢刘医生,觉得刘医生样样都很好,她总是痴心妄想着,“我要是男人就好了,就可以娶刘医生了。” 相颜千方百计的撒娇,才要到了刘医生的排班表,得知她有假期,就立刻去医院接她,两人准备去吃大餐。 周五的下班高峰期,车堵在高架上动弹不得,刘瑜之急得伸长脖子去看着前方的路,“好像是下高架的路堵得厉害。” 相颜也叹气,“看这样子,没半个小时是下不去了。” “我突然怀念大学城的小吃街了,我们去那儿吧。” “也行。”相颜从后视镜看了半天,然后找准时机就变道直行了。 傍晚小风悠悠,迎着洒满半边天的粉色晚霞,很适合开着窗兜风,相颜将左右两边的车窗都摇下了一半。 她戴着墨镜,漠视着前方,晚风吹乱了她黑玉般的长发,车子稳稳行驶着,刘瑜之也是舒适的靠在副驾座位上,她的音乐审美很好,几首中文流行歌都是她所喜爱的,此刻正播放着蔡健雅的《失忆症》。 忘了你的姓名 忘了你的声音 回忆就一步一步远离 忘了天很透明 忘了风很无情 也忘了当时拥抱的甜蜜 爱不再继续 一个人离去 另一个人学习忘记 失去了记忆 我的世界能不能够风平浪静 我不能忘记 深爱过的你 太过汹涌的回忆就像风雨来袭 每次想你 都慢慢沉溺 失忆症是一种无法治愈的清醒 当所有关于你的旧情节还在翻云覆雨 走下去 天空瞬间就放晴 经历遗忘的风雨再看不见轻吻的痕迹 我的勇气 已不言而喻 我学会了将自己从往事中抽屉 不再想你 就这么决定 失忆症是一种难得一见的幸运 忘记了你的姓名 忘记了你的声音 忘记了 我的爱情 刘瑜之第一次听这首歌,车载音响的音域广阔,音质均衡空灵,悲伤的旋律一个个的灌入她耳里,正好拨动她心弦,一个从未失恋过的人,仿佛也经历了一遍心伤。 她转过脸,看了一眼相颜。 这一路上,她一直都很沉默,应该还在怀念那段已经逝去的爱情,这首歌是她近期的心情。 下高架后 ,离大学城的美食街已经不远了。 刘瑜之眼看着一辆浅紫色的新能源车急速的拐弯,直直朝她的副驾位置冲过来,她真的心脏都吓得漏了一拍,千钧一发之际,相颜只是轻轻摆动了一下方向盘,躲过了一场碰撞。 刘瑜之感觉心脏被吓得有些难受,现在有些人开车跟发疯似的,反观相颜,她一句话也没说,依旧很镇定的开着车,根本没当回事,应该是司空见惯了。 路上开车花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是到了,龟速般在路边上找空位置,这边的道路修宽了,很快就停好车了。 相颜摘了墨镜,然后惊呼道:“好多人啊,今晚得好好逛逛。” 她的心情转变的很快,刘瑜之有些心疼她,她看上去很风平浪静,似乎离婚对她而言没什么影响,但是她能够体会到,她根本忘不了。 下车后,刘瑜之说:“这里变化真大啊,以前路上油腻腻的,现在干净了很多,一晃眼都离校四年了。” 相颜很诧异的问道:“你是科大新校区的啊?” “是啊,我在这边待了八年。” 原来她们的大学只隔了一条街,而且她们是同龄,相颜觉得很感慨,“缘分真奇妙啊,或许我们曾经擦肩过很多次呢!” “我上大学时很少出校门,每天基本上就过着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日子。” “哎,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相颜总对刘医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两人沿着街边逛边吃,但是有些卤味和烧烤,刘瑜之也不让买,说是放了乙基麦芽酚,晚上会不停想喝水,而且尿酸会急剧升高。 “难怪呢,有时候应酬回来,也是口渴的不行。” “而且还损伤肝脏,平时还有没有口苦的症状吗?” “完啦,你说的症状,我都有,以后我们在家吃吧,让黄姐来做饭。” 临走时,又买了一堆小吃,还算是比较健康的。 然后,两人回到车里,相颜说:“我们在车里吃完吧。” 刘瑜之不能理解,问:“为什么啊,车里的味道会散不开,手也油腻腻的,我们回家再吃吧?” “啊!我都忘了,还以为是以前呢,没人管得了我啦!”相颜一路开车回家,路上还一直高喊道:“这样的日子,真是快乐似神仙啊!” 她按密码时,丝毫没有避讳,刘瑜之问道:“密码换了吗?” “他搬走的第二天就换了。” 她们将买来的食物放在餐桌上,相颜拉开冰箱,拿了一个玲珑蜜瓜,两个翠冠梨,回过头说:“刘医生,我来洗水果,你帮我切好吗?” 刘瑜之卷起袖子,询问,“再放点酸奶好不好?” “好啊。” 俩人像是相处了多年的好友,喜欢的口味相近,各司其职的忙好了一切,就坐下来品尝美味了。 相颜咬了一口酥脆的炸鸡腿就满足的跺脚,刘瑜之笑话她,“有那么好吃吗?” “因为小时候,我妈不让我吃,长大后,他也不让我吃这些,所以我现在要通通吃回来。” “你只能偶尔吃一次,你要清淡饮食,知道吗?” “我吃这一顿可以安分很久,明天起,天天喝汤,毫无怨言。” “你自己会做吗?” “当然会,我很会煲汤的,冰箱里还有排骨和牛羊肉,明天泡一些野生菌菇一起炖,给你补补身体。” “希望你下次来复诊的时候,什么都消失了。” “我最近都不感觉难受了,已经忘了这件事。”相颜的嘴里还在咀嚼着美味的炸蘑菇,一脸幸福。 “那就好。” 刘瑜之也拿了一根炸鸡翅,相颜很开心的说:“你有些被我带坏了哦,他那个人就很无趣,都带不坏,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依然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还总是说我。” “他怎么说的?”刘瑜之好奇地问道。 相颜拿出手指掰着,算着,“不能喝酒,不能吃垃圾食品,还要适量运动,才能孕育出健康聪明的孩子,可是,我才不听他的,我偷偷进行。” 相颜只吃了一个炸鸡腿,几块炸蘑菇和炸土豆块就是主食了,拿起叉子,又吃了几块蜜瓜和梨,喝了一杯牛奶,晚餐结束。 相颜低头压了压小肚子,然后幸福的说:“吃得好饱啊!” “你都吃什么了啊,才那么一点点?”刘瑜之很纳闷,果然好身材都是要维持的。 刘瑜之见她吃的那么少,也不好意思在餐桌上长留,谁跟她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应该都会瘦下来。 “我去洗澡了。”相颜吃饱饭,就忙着睡觉的事了,天天如此。 “这么早就睡觉了吗?” “我有点累,想早点睡觉,你晚上要看书吗?” “嗯,有这个打算。” 相颜走到刘瑜之的椅子后面,然后搂着她的脖子,还怪里怪气的问道:“你晚上要睡我的房间吗?” “我不要,我喜欢一个人睡。”刘瑜之果断拒绝,还将脸偏离了她,很不习惯被女人抱,虽然也没有男人抱过她。 “哼,我不跟你好了。”相颜撒开手,假装生气地跑走了。 刘瑜之心里总有一丝丝疑惑,她为什么在离婚后非要跟她做好朋友呢,难道她受了沉重的打击以后,不爱男人了,喜欢女人了,我成了她的下一个目标,她要对我下手? 刘瑜之躺在二楼客房的床上,胡思乱想了一番之后,捂紧了身上的被子,她会不会半夜来我房间? 她洗完澡后,又吵着要一起睡,幸好没有答应她。 刘瑜之赶紧爬下床,光着脚跑去反锁房门,天气还很凉,冻得她脚心疼。 第二天,天微微亮时,生物钟将刘瑜之唤醒了。 她睁开眼后,一对明亮的杏眼到处张望,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她看着天花板上的胡桃色的实木顶灯,仿佛失忆了一般,一直问自己,“我在什么地方啊?”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一瞬间从床上翘起,想了想原委,又躺下了,好不容易排班到周末休息,她要好好睡一觉,拿被子蒙住头。 八点多,刘瑜之去卫生间,与相颜撞了个正着,她衣裙不整,睡裙的肩带滑落了,露出半边香肩,发丝凌乱,却又像刻意打理过一样,还站不稳,下一秒就要柔弱的倒进她怀里。 “你怎么一脸见了鬼的模样?”刚睡醒的相颜,嘴唇粉嘟嘟的,声音软软的,好可爱。 “没……没什么。”刘瑜之无来由的紧张起来。 “我的素颜很可怕吗?”相颜又追问。 “不是。” 虽然,她没化妆容,可是皮肤没有毛孔,白的净透,一对明澈的大眼睛无辜的望着她,清纯的像河边盛开的小白花。 刘瑜之觉得诧异,和大美女生活在一起是这个样子的,时时刻刻都能被她美到,清晨第一眼看到这样仙女般的女人,体验感太好了! 她又不禁感慨,她前夫简直太傻了,居然舍得抛弃这样的美人儿。 “你饿不饿啊,我去给你做早饭。” “还不饿。”刘瑜之摇头。 “那我再回房间睡一会儿,饿了来我房间喊我,我给你做饭吃。”相颜用手捂脸,连连打哈欠,东倒西歪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第55章 我要不要邀请前夫呢? 刘瑜之三餐规律,到点就饿了,好不容易挨饿到九点半,见她房间迟迟没有动静,就自己下楼去冰箱找吃的。 她坐在餐桌前,嚼着冰凉的炸鸡排,自言自语道:“这个小骗子,明明说好了带我回来过好日子的。” 相颜一觉睡到十点半,才勉强睡饱了,然后就打电话给黄姐。 十一点钟,黄姐提着两大袋子菜,风尘仆仆的赶来了,正午的阳光晒得她满脸通红。 相颜开门时,像是见到了大救星,“黄姐,你终于来了,我们都快饿死了。” “叶先生又不在家吗?”黄姐身材胖,显得有些憨态,朝屋里看了一眼,虽然没什么大变化,但不像往常那么一尘不染了,仔细一看,客厅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 “我跟他离婚了,他搬走了。”相颜小声说道。 黄姐也没有感到很惊讶,似乎早在预料之中了,因此也没有追问了。 相颜不动声色的嘱咐道:“你不要跟别人说起这事啊,我怕麻烦。” “我知道的。”黄姐点头。 黄姐不是喜欢多嘴的老人,她很清楚自己的职责,问了一句,“你们俩中午想吃什么?” 刘瑜之仍在一旁看书,相颜问她,“刘医生,你中午想吃什么呀?” “我都可以,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你是客人,自然要按照你的喜好了,你来点菜。” “我想吃火锅。”刘瑜之只是随口一提。 “可以啊。”相颜转过身对黄姐说:“准备火锅吧,多准备点儿肉。” “行嘞!”黄姐高声应道,只有干活能引起她的兴趣。 黄姐打开冰箱,将买的蔬菜水果放了进去,发现了一堆外卖食品盒子,她说:“你天天就吃这些啊?” “没有……偶尔吃。”相颜心虚,挠了挠下巴。 黄姐平时很讨厌浪费,却一股脑儿将没吃完的食盒都扔进了垃圾桶,并一顿数落,“这些东西都不能吃,吃了要生病的。” 相颜不敢吱声,她真害怕连黄姐也不管她了。 午饭后,黄姐一刻也闲不下来,仔仔细细的将家里的卫生收拾好了,地板被擦得油光锃亮的。 “你们晚上还是吃火锅吗,火锅汤底我就不倒了,中午剩了许多菜和肉,我都放在冰箱了,晚上烫熟了就能吃。” “不用担心,我们不会饿着自己的。” “明天可要我过来呢?” “你明天过来早一点吧,烧几个拿手菜,再炖一锅汤,好好款待我的好朋友。” 黄姐忙完了家里的事情,就想到院子里了,“有段日子没下雨了,菜园子里没有浇水吧?” “不用管那些。”相颜准备上楼去了,说:“你也累半天了,走时记得把门带上就行了。” 相颜躺在自己的卧室里,还是听到了一楼院子里的动静。 她走到露台上,黄姐弯着腰,将豆角新发的藤攀到搭好的支架上,四方池里的睡莲长势更好了,但是水深降位了,水龙头正在注水。 以前叶礼融自制了一个长水管,连接了喷头,可以浇花浇菜。 黄姐拧开了水龙头,正在喷洒幼苗。 相颜从来没有吩咐过黄姐去做这些事,可能是那个人离家之前叮嘱过的吧。 下午三点钟,黄姐才离开。 她们俩懒虫,午睡后又躺回客厅里,一个看书,一个玩手机。 离婚之后,相颜感觉自己是领先的,因为她现在已经有一个合适的追求者了,还有一个值得信赖的好朋友,真是岁月静好。 刘瑜之一直躺在椅子上看书,以前叶礼融也喜欢坐在那里,他常说,那把躺椅是家里最实用的家具。 相颜觉得眼睛酸痛,放下了手机,抚摸布娃娃的身体,突发奇想的问道:“刘医生,如果我有一天再婚了,我要不要邀请前夫呢?” 刘瑜之悠闲地翻了一页书,笑着说:“你想的可真远啊,怪不得天天失眠。” “我就是很想报复他,我一定要赶在他之前!” “随你啊,你开心就好。” “你呢,你会通知前任吗?”相颜逼迫刘医生回答。 “我很想参与这个话题,可是目前我还不具备资格,因为我没有前任。” “啊?”相颜听到刘医生至今还没有谈过恋爱,八卦之魂燃起,她从沙发上爬起来,非常不理解的问道:“真的假的?” “真的啊。”刘瑜之不带感情的回道。 “一次都没有?” 刘瑜之有些不高兴地反问道:“没有怎么了?” 相颜可爱的趴在沙发上,朝刘医生的方向望去,“那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啊?” “你不了解我们医学生有多累,再说了,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不喜欢的人谈恋爱呢,我想象不出有什么乐趣。”刘瑜之依旧在认真的看书,一心二用的人才。 “你都二十九岁了啊!”相颜始终不相信。 “我身边很多像我这样的女生啊,以后可能没有这样自由的时光了,我还要好好珍惜现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呢!” “我怕你要永远一个人独处。” “永远一个人独处又有什么不好吗?” “你为什么不怕孤独呢?”相颜尤其惧怕孤独,她甚至难以想象一个人怎么可以独身到29岁? 刘瑜之对她说:“孤独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要适应它像一个好朋友那样时刻陪伴着你,你便不恐惧它了。” 相颜大为惊讶,说:“我这一年来已经把孤独尝遍了,以后再不想孤独了,我要热热闹闹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那你真的打算永远一个人吗?”相颜一脸八卦的询问,今天才发现,她一点都不了解刘医生的事情。 第56章 不婚主义 刘瑜之说:“以前有人为我安排过相亲,有的条件挺好的,我觉得那么好的人一定看不上我,就没去见了,不好的就更不想去了,有时候就是觉得疲倦不想去。” “为什么不去呀,既然人家给你介绍了,肯定是你可以匹配上呀!再说了,你看不上的,并不代表他不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啊!” “我就是不想结婚,给自己找的借口。” “为什么不想结婚,你是不婚主义吗?” “因为,婚姻是一件真正的难事,就算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也要为了婚姻付出很多的努力,而我一直都在努力学业和工作,婚姻方面我真的不想再努力了,遇不到就算了,反正我知道单身怎么过,我有自己的工作,将来我买一个小房子,自己保护自己。” 相颜很善于倾听,循序渐进的引导别人袒露心声,她温柔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要尝试着与男生交往,也别灰心,如果你遇到一个很爱你的男人,你的想法就会改变了。” 刘瑜之难得将心里话说给旁人听,她说:“其实,我有尝试过谈恋爱,当时我还没毕业,同学给我介绍了她的高中同学,以前我都不予理会,那次我破天荒去见了面,确实是一个青年才俊,匹配我也是绰绰有余,我们一起吃了饭,看了电影,他好像挺喜欢我的,热络的找我聊天,但是一回到学校以后,我突然就不想回复他的信息了,也不想再见面了,所以我好像不喜欢男的。” 相颜捂紧了自己的胸口,还大声怪叫了起来,“啊!那么你一定是喜欢女人了,所以才当了这个科室的医生?” “放心吧,我也不喜欢女人。”刘瑜之无奈笑道。 相颜松开自己的手臂,同情的看着她,“那怎么办啊,你真准备孤独终老吗?” “我好像只喜欢我自己,对别人都是尽量善待。” “我发现了,到了这个年龄还不结婚的,心理上多少都是有问题的。” 这一句话点燃了刘瑜之心里的怒气,大呼,“你们已婚者才有问题呢,怎么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但凡结过婚,不论嫁得多坏,都可以来教育我,在我看来,你们才大有问题呢,我不知道你们已婚者的优越感来自哪里?” 相颜解释说:“不是优越感,我担心你一个人感到寂寞。” “我一点也不觉得寂寞,我忙着学习,忙着工作,我还想着在三十五岁前读完博士,我真的没有空寂寞。” “我想不通你,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医生,在众多的追求者中择最优的,好好享受恋爱,爱情还是很美好的。” “大学时期的恋情也能分道扬镳,你还叫我享受恋爱,何况我现在只有相亲的份了。” “虽然我的婚姻不幸,但是幸福的婚姻还有很多啊,你就是读书太多了,喜欢讲理论派,书中的人生还未必尽如人意呢!” “可惜,我从不相信通过婚姻可以找到幸福,一个幸福的人,她结婚幸福,不结婚也会幸福,我的认知是这样。” “你年纪尚轻,就已经将自己定义为独身派,未免太早了吧?” “我对自己说,独身最坏的结局你能不能接受,结婚最坏的结局你能不能接受,因此做一个决定之前,一旦你能够接受它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的结局,你就可以选择它,比方说,孤独终老我不怕,被男人抛弃我不能接受,所以我不会选择婚姻。” 相颜嘟嘴,不服气的说:“被男人抛弃又怎么样,我很快就可以找一个更好的。” “有一些人,老天是不会安排他们谈恋爱的,我就是那些人。”刘瑜之的语气也很遗憾。 “但是,你将会错失很多美好的体验。”相颜以一副曾经的婚姻获益者的口吻说道。 刘瑜之疑惑的眨巴眼睛,不明所以。 相颜微微笑了,又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你觉得目前体验过的,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感觉是什么?” “人生啊,不就是这样,重复着过生活,不好也不坏。”刘瑜之年纪轻轻的,却好像从未真正鲜活过,她总是一种老者的心态和口吻。 “你才二十九岁,怎么会说出这样丧气的话?” “因为我很少体验到美好的感觉,小时候就是期盼着春游,长大后,所有重要的考试都通过了,现在除了看到病人康复,应该就没有了。” “生活中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吗?” “偶尔有,但是顶多快乐半天,然后又恢复了原样。我的职业不适合大悲大喜,我努力在维持内心的平和,因为在医院里待了几年,觉得人生不过如此,健康平静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刘瑜之还一直安慰自己,说:“有了爱情没有事业,有了事业就没有爱情,得有取舍。” “那都是戏剧化的说法,我见到过很多女孩子,从小就命好,左脚踏出好学校,右脚跨进好单位,然后遇到好老公,事业与家庭兼顾,每一天都过得神灵活现的,只要不出意外,她们会无忧无虑,体体面面地过完这一生,将她们的人生故事拍成电视连续剧,都没有人愿意看,从头到尾发生的都是好事,只气得人牙根痒痒,所以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的,要么两样都有,要么两样都没有。” 相颜接着说:“长相跟婚姻幸不幸福没有太多关系,女孩子长相一般,性格很好的话,更容易获得幸福,因此能够接触到什么样的异性比她本身有没有魅力更为重要,你应该拓展社交圈,你总是待在医院里,戴着口罩做手术是不行的,人生就是一个舞台,你要努力登上一个更好的舞台呀!” “你跟我说这么一大串干什么,我又不打算结婚。”刘瑜之依旧听不进去金玉良言,而且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相颜依旧苦口婆心,滔滔不绝的说道:“我没有见过哪个女人真不想结婚的,所谓不婚主义,都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如意郎君而找的借口而已,无论多么强势的女人,内心都有柔软的一面,都想被关怀,都想有一个安稳的依靠,除非……” “什么?” “她喜欢的是女人。” “你说的,我并不完全赞同。”刘瑜之说。 “只是我的个人见解而已,以上是我二十九年的人生经验,不赞同就以后再论。当然,我并不认识世界上所有人,以后观念随时会有所改变。”相颜又说:“独自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一辈子是极不容易的,找一个人,一起分担衰老的风险,面对生老病死的考验,互相依靠。” “婚姻不是交易。”刘瑜之总认为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透彻的,也不愿与人辩驳。 “绝大部分人的婚姻就是交易啊,合法的。你现在很年轻,身体无灾无病,自然感到幸福快乐,等有一天你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难事时,你一个人根本扛不住的,到时候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会很不幸的。” “我不完全是不婚主义。”刘瑜之也说:“我确实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或许我在等一个最合适的人,然后直接结婚。” “为什么?” “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不相关的人身上,伤神又伤心。”在辩论方面,刘瑜之居然不是相颜的对手,她摆了摆手,说:“今天到此为止,我已经吵累了,以后再论。” 相颜语气坚定的说:“刘医生,你没男朋友也没关系,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爱你的。” 刘瑜之听到这句话,吓得花容失色。 “真的,我对你一见如故,这种感觉在我身上很少出现。” 刘瑜之认真的回复,“我想,我们还是从普通朋友做起吧。” 相颜就像是小女孩表白被拒绝的表情,刘瑜之不知所措,如果害得一个大美女流泪,那可就是罪过了。 刘瑜之是不缺朋友的,她读书的时候就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同学,她觉得孤独的时候,可以同时约到好几个同学出来玩,所以她不谈恋爱也从不觉得孤独,因为身边有一群性格很好的单身女孩们。 “我给不了你太多时间,因为,我的理想是成为林巧稚呢!” 相颜叹气说:“你的偶像很值得敬佩,但是我们都是平凡人,可能做不成伟大的人物呢!” “我想尽力一试。” 相颜真无奈啊,为什么她看中的人,都有一身的远大抱负,她怎么就遇不到一个愿意陪着她浪费光阴的人呢? 第57章 骄傲的孔雀 今年的春天多雨,晴时甚少,临近天亮时分,雨珠又开始一点点滴落在窗台上。 周亦心醒了,她从小就不赖床,眨巴几下睡意朦胧的双眼,掀开身上的被子,也就起床了。 这几天,母亲回乡下照顾生病的外婆了,她一个人生活,倒也随意。 她拉开了窗帘,天是灰空空的,在落着细蒙蒙的雨。 床下放了一张天蓝色的瑜伽垫,她穿着条纹睡衣,做了二十分钟的普拉提,身体慢慢苏醒有活力了,然后一边拉升着后背,一边走到厨房里,拉开了冰箱,优雅的坐在客厅的餐桌前,吃了几片提子吐司,喝下一盒纯牛奶。 早餐后,她开始洗漱换衣服,她皮肤很好,遗传了母亲,脸上没有一点明显的斑,通常是涂了防晒隔离霜就能出门了。 出门时,天空依旧下着雨,雨滴很小。 周亦心穿着厚款的黑色麻花毛衣,白色的加绒卫裤,还是不够温暖,一遇着风,寒意就从毛衣的空隙之间吹了进来,冻得身上哆嗦,她加快了脚步,手撑着一把粉伞往地铁站走,只经过两站,就到了。 从地铁口出来时,雨越下越大,伞顶被敲打得啪嗒作响,还没走到公司,脚上的运动鞋已经踩湿了,到公司楼下时,连裤腿也湿了半截,她最烦这样的下雨天了。 周亦心站在办公楼下,将伞上的雨水使劲地抖了抖,雨天路滑,今早连门口的台阶上都特意铺就了红毯。 周亦心略显狼狈的来到了办公室,同事们没有过问她,各自忙着打扫办公桌,谁的热水壶在咕噜滚着,已经烧开了。 今天轮到梁珠珠值日,她特意早到了,正在弯腰拖地,“周亦心,你挪下椅子,……你的鞋子湿了啊!” “是啊,出地铁的时候,雨下大了,车都不好打。” “你以后在办公室多备一双鞋,要不然这样穿着多难受啊。” “嗯,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周亦心难得被关怀,挺感动的。 虽然梁珠珠也是一个大小姐,但是人很亲和善良,做事也有模有样的,周亦心对她印象很好。 没多会儿,彭周绮踩点来了。 她长腿细腰,一头飘逸的黑长直,远远就闻到了她一身迷人的香气,与周亦心不同,她浑身上下,都没有沾到一点雨。 今天,她肩上背了一个迪奥的腋下马鞍包,蓝黑色老花布料的,随手就扔到桌上,金属扣件砸在了桌面上,发出一些声响。 “啊,差一点点就迟到了。”彭周绮年轻甜美的嗓音之中带着一些慌张,惹人关怀。 李舒苒笑着说:“最近考勤抓得严,考勤纪律组经常在电梯口抓迟到的人,可真难为你们这些小年轻了。” 裴沁也问道:“你晚上不是九点多就睡了吗,怎么还起不来呀?” “昨晚和男朋友看完话剧以后,他又带我去吃了夜宵,在外面玩到挺晚的,回家卸妆时都已经十二点了,今早真的起不来啊,困死了。”彭周绮说完,就拿起了一个羊脂玉瓷的保温杯,出去清洗了。 她苗条修长,一身薄荷绿的小香风套裙,米白色的过膝筒靴,每一天都是无可挑剔的妆发,每一天的装扮都不重复。 周亦心很羡慕她,虽然她们是一个办公室的,但是彭周绮却拥有许多的空余时间,她发朋友圈很勤,不是旅游,就是话剧看展电影,做手工,吃吃喝喝玩玩的惬意人生。 人们总是对身边过得好的人耿耿于怀,其实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只不过有缘分在一起共事而已。 李舒苒说:“小姑娘换包也太勤了。” “还是随手一扔呢,我看着都心疼,她现在的包,都比我这十几年攒的多了。”裴沁说道。 “今天这个包多少钱啊?”周亦心随口一问。 她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她们为何痴迷于包,虽然她们经常也讨论衣服、首饰和化妆品,但是对于包包的喜爱程度最为夸张。 李舒苒说道:“我也有一个同款酒红色的,要两万五,昨天她背的那个粉色的芙拉链条包,很适合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背,才三千多。” 裴沁笑了,然后说:“小周啊,你还是早点攒够钱买房子吧,将来嫁人了也算是婚前财产。” 周亦心知道自己被嘲讽了,仍然回复了一句,“我只是问问。” 周亦心感到脸上像被针扎似的,她们的意思很明显了,她配不上这些包,自尊心强烈的她在心里暗暗起誓,以后少言,再也不要过问她们的事了。 彭周绮一回来,裴沁和李舒苒又开始盘问起她,“今天穿这么漂亮,晚上又去哪玩啊?” 周亦心能够感觉到,她们总是旁敲侧听彭周绮的个人生活。 “今晚参加一个闺蜜的生日宴会,她家里特意邀请了很多宾客,还有许多漂亮的小姐妹,所以我也稍微打扮了一下。” “哦,那今晚不跟男朋友出去约会啦?” “他最近没什么空陪我了。”彭周绮说完,脸色有些失落。 “怎么啦,他最近应酬多吗?” “不是应酬上的事情,七月初,他要办一场国风服装秀,很多要筹备的事情,还说请几个当红的小明星过来走秀,他事事都亲力亲为,所以好忙。” 她们的表情都挺诧异的,急忙问道:“之前听你说,他进入时装行业才两三年,这么快就做出规模啦?” “他做事情一直很用心,而且还是他自己喜欢的行业,理应要做出一点成绩的。” “他平时一定接触到很多美女吧,你可得看紧了啊!” “谁管他呀,他要是敢变心,我明天就换掉他!”彭周绮嘴上发狠话,笑容却甜蜜,任谁都可以看得出,他们正处于热恋期。 “他家里不是做煤矿生意吗,是不是萧条啦,所以他改行了?” “他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呢,用不着他继承家业。他在英国留学时认识了他的合伙人,她读设计,有一个时尚品牌,官网上的海外销量很不错,他手里有钱,而且也很喜欢时尚潮流,两人一拍即合,今年那个女孩子就毕业回国了。” “是个女孩子啊?” “是啊,我见过她,她喜欢的是女孩子,而且她很勇敢的公开了。” 李舒苒沉默了,裴沁的键盘也敲击起来了,因为她们问来问去的,好像是问出差距了,也不想问下去了。 梁珠珠接上了话茬,问道:“过两天周末了,你有什么打算啊?” “这周末男朋友说带我去听音乐会,他顺便要找找灵感。” “在市内吗,怎么没听说最近有音乐会啊。” “不是,我们开车去南城,顺便在周边玩上两天。” 梁珠珠也说:“今年的娱乐项目变得很多,整个朋友圈的人都在外面玩。” “我男朋友说,现在是口红经济,都挣不到什么钱,只能进行一些低消费。” “你真幸福啊,总是有男朋友陪着。”梁珠珠失落的叹气,“哎,不像我,除了上班,就是被爸妈逼着去相亲……” “那你抓紧找一个男朋友啊,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你自然是体会不到我们这种普女的烦恼了。”梁珠珠托着下巴,苦恼着。 “你那里普通啦,而且你才25岁,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们都在安慰她。 周亦心一句话没搭上,她好像一个空气人,她没有住房,没有车,没有男朋友,更没有老公孩子,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亲戚,连唯一的好朋友也不在这座城市,她几乎没有任何依靠,也买不起昂贵的名牌包包和衣服,她跟同事们聊不起来。 人生就是不平等的,她早就有了这种感受。 小时候,她总是很同情电视剧里那些悲苦的角色,没想到自己长大后,经历的这些遭遇,与他们的人生竟如此的雷同。 上午,周亦心也是无心做事。 虽然一直在忙碌,但是没出什么成果,只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事情,就是将裤子彻底捂干了。 午休时,周亦心趴在桌上,心里总惦记着脚上的湿鞋,鞋子一直是湿的,袜子也是湿的,闷闷的难受着,午休时间短,来不及回家换。 同事们都回家了,办公室里就剩她一个人。 她脱掉了鞋子,晃着脚丫子,心里盘算着该去学车了,还是先买车,不买房了,因为存款寥寥,买了车还怎么买房子? 下午一点半,又要开始上班了,一堆重要的工作堆积着,距离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 周亦心隐隐感觉到小腹在坠痛,直觉告诉她不妙了,赶紧去了卫生间,果不其然是例假提前来了,她平时就有些痛经的症状,还好不严重。 快到五点半了,周亦心想着打车回家,可是王渊尧又犯毛病了,一下班就召集大家开会,根本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他一个人的单口相声,完全是无聊找存在感。 周亦心饿得双耳都嗡嗡作响,手掩着小腹揉搓,疼痛也没有缓解,每一秒钟都过得很漫长。 六点十五分,他实在没得可讲了,才让大家散去。 回到了办公室后,周亦心就趴在办公桌上,小腹在绞痛,裴沁坐在后面的位置,立刻就察觉到了,关心她,“你怎么了,刚才就看你脸色有些差。” 周亦心嘴唇已经发白了,小声地说:“例假来了,肚子不舒服。” “那你快点回去吧,跟王渊尧打个招呼就行了。” 周亦心犹犹豫豫不敢去说,始终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直到裴沁又催了她,“你怎么还不去啊?” “嗯,等会儿吧。”周亦心不是天生的软弱可欺,也不是没反抗过,而是失败了。 前段时间,周亦心直接拒绝了他在工作上的不合理安排。 王渊尧一开始脸色很吓人,后来才勉强对她挤出了一些笑容,居然还同意她的意见了。 周亦心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胜利了,没想到他实施职场霸凌,不仅给她脸色看,开部门会议时,更是完全视她为空气,直接不给她分配活了。 这样下去,她就跟隔壁两个被开除的新人一样的命运了,可是周亦心无依无靠,她很需要这份工作。 最后,她还是主动的帮王渊尧分担了部分工作,检查到了一些他工作中的疏漏,他的态度才好些了。 周亦心深知,他又可以无止境的压制她了,反抗又有什么用,明明没有反抗的资本,反而闹得很难堪。 从那以后,周亦心没有再主动拒绝过加班了,就连清明节三天假,她都在公司加班了两天半。 自此,周亦心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他们都看人下菜碟,她不知道自己在为人处事时,究竟是该强硬还是软弱了,因为做什么事都要有底气,而她身后空无一人。 今天,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她思前想后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去请假,走到他办公室门口时,彭周绮刚从他办公室出来,应该是刚请完假。 周亦心不卑不亢的说道:“王科长,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想早些回去。” 她面色很不好,只不过王渊尧视若无见,他头都没抬,只说了一句,“那你先回去吧,那个汇报材料,明天上午发给我。” “好的。”周亦心说完,一秒钟没逗留,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周亦心不愿多想,他明天会不会又要报复她,回家了还得加班,要不然明天上午来不及发给他。 他这个人就喜欢待在办公室,连家都不愿意回,没有任何儿女情长,只懂得工作,周亦心时常不懂这种男人是什么物种。 从王渊尧办公室出来后,周亦心直接拿上包,就回家了,她很少下班这么早,正好赶上了“下班潮”,电梯里格外的热闹。 然后,电梯门又打开了,涌进来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周亦心一瞬间被排挤到了最后面的角落里。 因为下班了,他们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开心的交谈着。 每一天,下班的电梯里,身边的女同事们都穿着漂亮又时尚的衣裙,她们身材姣好,脸上精致的妆容,周身散发着独特个性的香气,一闻就很昂贵的香气,从耳垂到手腕都没空着,全身上下都穿戴不菲,她们看起来像一只只高傲的孔雀,谈吐自信而大方,又美又有气场,而周亦心就像是一只丑小鸭般蜷缩在电梯的角落里。 对她们而言,下了班才是一天最美好的开始,与优秀的男士约会,或是回到家里陪伴丈夫孩子,而周亦心只有加班的命。 周亦心也是个漂亮的女孩,但是这家公司的女孩子大多数都漂亮又有钱,所以她完全被埋没了。 自从进了这家公司,她才知道自己多么普通,如果她拥有良好的家境,又或者她的工作能力突出重围,她也会很自信。 她胡思乱想着,这时候电梯“叮”一声,已经到了,周亦心很慌张的往前挤着,“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她身材瘦弱,却还是从人群中很艰难的挤身而过,只有她一个人走出了电梯,真是狼狈又尴尬,他们所有人都是到地下取车的。 天色接近黑了,网约车在路旁等着,周亦心在限时两分钟内,慌忙的赶上了车。 她疲惫的靠在车座上,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办公室的同事们还在群里讨论工作,非常的活跃,她将手机屏幕翻过去,不再去看。 这一片地处于最繁华的金融圈地段,放眼望去,周围都是一幢幢高层建筑,只有周亦心所居住的小区是低矮的老房子。 小区附近的一段路修了半个多月,一直被围栏着,网约车司机绕了半天,显然有些恼怒了,自言自语道:“就为了这么一个小单子,绕了这么久……” 然后,他不耐烦的按着车喇叭,嘀咕骂了两句脏话,周亦心坐在后座都听到了,却完全不敢吱声,没有必要惹怒他。 即使是这样的老破小,每月的租金也要2200元,属于是周边最便宜的了,当时周亦心找了一个多月。 刚搬来时,她与房东磨了半天,还承诺五年内不会换房子,但是过完年,房东又提涨租的事情了,她还在考虑要不要换一个高档点的小区。 其实,她的薪资不低,但是她省吃俭用,都舍不得打车,只有换季才到商场买品牌打折的衣服,因为同事们都富裕,她又无法穿太平价的衣服,那些人一眼就会看得出来。 她想着早点攒够钱,买上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就算有一天结婚了,也要让妈妈有一个安稳的落脚点,但是她现在已经不寄希望自己能够嫁出去了。 回到小区后,路灯昏暗,这个小区以老年人居多,晚上都很安静,因为建造于上世纪90年代,所以绿树繁盛,而且长得高大,一到了晚上,总觉得有些瘆人。 周亦心一个人走夜路有点害怕,就算是肚子痛,也一鼓作气跑到了家里。 回到家,屋里灯是亮着的,她以为是自己早上忘记关了,扶着墙壁换鞋,脸上难言疲惫。 罗素芳听到了动静,赶紧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两只手都沾上了些面粉,应该还在揉面,好几天没见到女儿,她也很想念,“心心回来了啊,今天回来还挺早的,吃过了吗?” 周亦心脸上露出了笑容,“妈妈,你怎么回来了,外婆已经好了吗?” “我回来拿上几件衣服,明天上午还回去。” “哦,这样多辛苦啊,不如到街上买两件新的,也花不了多少钱。” “我总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晚上给你包两盒饺子冻起来,你早上煮几个饺子,不要吃外面的。” 周亦心嘟囔道:“我没吃外面的,这几天早上吃面包,中饭和晚饭都在食堂吃的。” “那就乖了。”罗素芳将蒸锅里的菜端到桌上,满脸堆着笑意,“快吃吧,好几天没吃妈妈做的饭菜了。” 今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妈妈回来了,只有妈妈一直陪在身边,她才觉得人间尚可。 晚上吃得饱饱的,躺到床上,罗素芳拿来了一个热水袋,坐在女儿的床边,“要不要妈妈帮你揉揉肚子?” 周亦心头枕在一个粉色的大兔子公仔身上,摇了摇头,“不要了,也不是很难受。” 罗素芳满眼心疼的望了女儿一会儿,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她很爱自己死去的丈夫,所以很疼爱他们的孩子,可是她没有能力让孩子过得更好,她常常感到愧疚。 “那让妈妈抱抱你。” 周亦心很自然的靠到妈妈的怀里,她都27岁了,妈妈还时常将她搂在怀里。 周亦心闭着眼睛,下巴搁在妈妈的肩上,曾经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可是好像永远都实现不了,她难过的搂着妈妈的腰,心里愧疚极了。 罗素芳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幸福的笑了起来,抱着怀里的女儿摇了摇,“怎么还像一个小宝宝呀,我们心心很会撒娇,很坚强,也很讨人喜欢。” “只有妈妈你一个人这么觉得,别人都不喜欢我。”周亦心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紧紧靠在妈妈的怀抱里。 “是不是最近上班受委屈了,今年刚调回来时,你还很开心的。” “今年工作压力大,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别人也都不容易。” 罗素芳一直抱着女儿软软的、热热的身体,这段时间两地奔波的辛劳,也让她感到一阵阵辛酸,她的丈夫生前是镇上的中学老师,在她女儿念初二那年意外去世了,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妇人,一夜之间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不仅要照顾家里的几个老人,还要给女儿陪读赚学费,除了政府发放的一笔抚恤金,就是靠着遗属补助生活,母女俩的生活,可以说是苦不堪言。 日子清贫,她也坚持供女儿读书,周亦心硕士毕业后,导师曾经两次推荐她去西班牙读博士,因为家里一时间拿不出十万块钱学费,才没有去成。这样聪明优秀的孩子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时常让罗素芳感到愧疚不已,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唯恐在生活上有哪一点照顾得不够好。 每次看到女儿不开心时,罗素芳总是止不住心疼,才忍不住埋怨两句,“你爸爸要是还在的话,该有多好啊,你就可以一直当个小宝宝了。” 周亦心已经很久想不起爸爸了,但是每次一提起他,也忍不住流泪了,哑着嗓子问:“妈妈,你觉得我长得像爸爸吗?” “嗯,你遗传到了你爸爸的个子,你读书聪明,这方面也像他。” “那就好,其实爸爸没有离开你啊,我也是爸爸的一部分,会一直陪着你。” 这些年,母女俩相依为命,女儿很懂事,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从小也不喜欢哭,心里有很多委屈,却很少说出口。 “明明自己就是一个小孩,还总想着安慰妈妈。”罗素芳的眼角泛着几滴泪光,温柔的捧着女儿的脸,亲了亲,“好了,躺着睡吧,妈妈还要去厨房忙一会儿。” “嗯。”周亦心又乖乖躺下了,将热水袋捂在肚子上,对妈妈笑,舒舒服服的玩了一小会儿手机。 忽然之间,心里又想起他了,思念他,是她枯燥的人生里,最幸福的事情。 然后,她又有了一些做事的动力,将移动书桌拉到床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加班。 她觉得这份工作越来越没意思了,只有叶礼融是她留在这家公司的唯一念想。 第58章 可怕的27岁 周亦心身处一片迷雾中,周围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后面有一个坏人在不停追赶着她,她好累啊,还是一直往前跑啊跑。 直到床头柜上的手机闹铃响了起来,她瞬间被惊醒了,原来是在做梦。 昨晚加班到了11点,现在根本起不了床,身体无力的像一摊软泥。 罗素芳早就煮好了虾仁馄饨,特意放凉了,趁着女儿换鞋的功夫,用汤勺给喂了两口,周亦心脸鼓得像一个小包子,又急着出门,“妈妈,我不吃了,来不及了。” “路上小心点啊,迟不了。”罗素芳站在门口叮嘱道,满脸的不放心,以前上学时就着急,上班了还是着急。 一路畅通,上班还不迟,周亦心让司机师傅停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蛋糕店,进去买了早餐。 路上遇到了一个不熟的男同事,周亦心本想装作没看到他,然而他非要走到她身旁,笑着问了一句,“小周,早餐才吃这么一点啊?” 周亦心手里拎着一份培根三明治,一杯热咖啡,微笑着回道:“我吃这些就够了。” 她觉得不少了,不知道别人的早餐吃得有多么丰富。 然后,两人又聊了几句闲话,就来到了公司楼下。 这次例假有些痛经的症状,只是走了五分钟的路,都觉得小腹有一种强烈的坠痛感。 早餐吃了凉的三明治以后,周亦心感觉坐立难安,小腹更痛了,她拿出抽屉里的秘制红糖,冲了一杯红糖水。 咖啡已经凉了,她就更不敢碰了,她在微信上问了梁珠珠,“你喝咖啡吗,我来例假喝不了。” 梁珠珠坐在她前面,回过头对她笑吟吟的,还比了一个ok手势,然后周亦心站起身,将装着咖啡的袋子都给了她。 “昨晚追剧睡晚了,正缺一杯咖啡提神醒脑,谢谢啦!” “不客气。” 昨晚绞尽脑汁改的汇报材料,一早就发给了王渊尧,他没有回复,而且又在工作群里发消息说,九点钟都到他办公室开会,要分配新任务。 周亦心跟甲方刚电话沟通完,等她到时,同事们一个个都落坐在那张咖色的皮沙发上了,只有两张会客椅是空着的,周亦心挪动了一下椅子的方向。 王渊尧走到另一张椅子前坐下来,“都到齐了啊?” 周亦心一直很讨厌坐在他旁边,因为他有难闻的口气,哪怕他只是正常呼吸,她的灵鼻子都能闻得到。 周亦心手上的工作还没上交通过,这会儿又接到了两个课题,限定在半个月内完成,一个课题相当于一篇论文,她半个月怎么写出两份高质量的论文? 这次又和彭周琦共同负责这两个课题,所以周亦心提了一句,“彭周绮还没到,需要我联系她吗?” “她今天家里有事,跟我请假了,等她回来了,你们俩再分配一下。”王渊尧语气轻松。 周亦心很气愤,看彭周绮的工作态度,她至多撑到年底了,而周亦心却不能说离开就离开了。 此刻,周亦心对于彭周绮的不满到达了极点,基本都是她一个人在忙活,最后提成却不是她一个人的。 “她做不了的话,到时候她的打分情况,我会考虑到的。”王渊尧明面上还可以保持公平,说这些话时,并没有避开谁。 从王渊尧办公室出来后,她们又开始议论了,“彭周绮又去哪里了,昨天也没说要请假啊!” 梁珠珠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没听她说。” “她无非就是约会上的事情,她家里事情,怎么轮到她一个小辈操心啊?” 这话是裴沁说的,却又引起了周亦心的怨愤。 她和彭周绮同龄,还是同一批面试进来的,但是她们却过着完全相反的人生。 彭周绮出生在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里,父母亲经营着几代传承的丝绸生意,家大业大,她还是家中独生女,从小就被父母亲保护得很好,就连面试都是她妈妈陪同过来的,在美国念完硕士后,回国就进了这家公司,然后就一直将重心放在婚事上,之前在家里的安排下,和全市最好的医院里一位外科医生相亲,听说长相十分帅气,对她还很好,听了就惹人羡慕,后来不知为何分手了,去年家里又为她张罗了一个做服装生意的,与她家的丝绸生意上有密切往来,所以她非常的看重。 彭周绮长得漂亮,身材好,年轻会打扮,性格温柔,说话嗲嗲,关键人品还很友善,除了老是请假,将她全身上下都翻遍了,也找不出一点缺陷。 彭周绮简直就是她的理想人生,因为她有些背景,所以当初借调出去的是周亦心。 她没有别人的命好,只能认输,这种女孩子在这家公司有很多,她们从出生就一直顺风顺水,看着她们的完美人生,只会令人产生抑郁情绪。 即使一肚子的怨气,每天只要一坐到办公桌前,都来不及难过,就投入到了充实、繁杂、反复的工作之中,兢兢业业的忙碌了一整天。 下班后,周亦心才有空感知身体上的不适,站起身时,感觉腰腹酸痛得厉害,肚子也很饿,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因为明天还要加班。 六点钟,她直接冲进了王渊尧的办公室,态度很诚恳地说:“王科长,我今晚还想早点回去。” “昨晚不是都让你早回去了吗?” 他的语气很像一种施舍,周亦心听完不悦,坚定的回击道:“可是,我昨晚回家后,一直在改汇报材料,写到11点,一刻未闲。” “你要是结婚了,要回家辅导孩子作业,可是你连对象都没有,下了班回家还不是一个人吗?”王渊尧对她这么说的。 听到这么一番话,周亦心气得气血翻涌,双手在发抖。 下班后的时间,属于她自己的人生,她愿意怎么虚度,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是,她低垂了一下眼皮,就冷静了下来,她从小就是这么隐忍的。 这两个月以来,发生过不少事情,她没有得到过公平的对待,别人不愿接的项目都降到了她的头上,部门经理总是欺压她,而且从不心慈手软,同事们也没有同情她。 “你刚回部门,不要这样计较个人得失,要有大局意识,要服从组织安排,上次大领导们开会说,新人难带,要给新人成长的机会,所以现在正是你表现的时候啊,你做多做少,其他同事不都看在眼里吗,这个季度的打分,我会着重考虑你的。”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周亦心看在钱的面子上,也无话可说了。 “你跟彭周绮不同,她一辈子不上班都行,或许明天就回家继承家业了,可是你得好好工作啊,学到的本领不都是你自己的吗?你上午发的汇报材料我看了,有一个数据还得改改。” 今天他难得的有耐心,应该是看她实在委屈到了极点,快要崩溃反击了。 然后,王渊尧将他的电脑屏幕挪动了一下,跟她细说了一番数据上的事情,不得不说,他很细心,考虑得很全面,能够当上领导的人,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从他办公室出来后,周亦心对空气挥舞了一番拳脚,她都已经改了六遍了,就一个数据的事,他就不肯动一下手指头,非要让她改了再发。 梁珠珠关心了一句,“老王不同意吧?” “是的。”周亦心往椅子上一坐,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珠珠,你去食堂吗?” “我看了今晚食堂的菜单,都不是我喜欢的,所以点了外卖。”梁珠珠今晚也加班。 周亦心拿上了饭卡去食堂吃饭,一楼的食堂准时在六点钟开饭,已经六点半了,再不去就晚了。 食堂非常的干净,蓝粉色的椅子交替着,几台悬挂着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军事新闻,叶礼融边用耳朵认真听,边吃着饭。 这几天,他重新振作,因此频繁来到食堂,一日三餐基本都在这里。 周亦心来的晚,食堂大姐都快收摊了,晚餐比午餐菜品少,只剩土豆牛肉,油渣娃娃菜,豆腐青菜。 整个食堂只有他一个人在就餐,周亦心看到他时,又惊又喜的,她鬼使神差的端着饭菜,走到了他的面前,有些紧张的发问,“叶经理,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叶礼融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时说:“请坐。” 周亦心一看到他就紧张,慢慢夹起一块烧得软烂的牛肉,放进了嘴里,然后看他低着头认真吃饭,吃得很快,好像一个狼吞虎咽的小孩。 周亦心没有搭话的打算,他看上去更没有。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感觉他的脸被扩大了一倍,好久没有谈恋爱了,发觉男人的脸要比女人的脸大好一圈,一种奇怪的感觉涌到了心里。 她只敢看这么多,就收回了目光,垂下了眼眸,仍能看到他的手掌很大,每一根手指都很干净,今天他的婚戒真的不在了,引人遐想。 在职场中,周亦心认识的所有已婚男人都不戴婚戒,只有他无名指上的婚戒一年365天都是那么的醒目,即使有很多女人喜欢他,只能对他早早断了念头。 叶礼融曾经是她的上司,和他共事半年多,受过他不少的照顾,他是这个公司里最可信任的人,对于周亦心而言,刚考进来是充满希望的,现在是绝望的。 周亦心有一肚子苦水想跟他说,但是这次回来后,他对她非常疏离,就像是曾经不认识一样,她心里苦闷极了。 食堂大厨烧菜很有一手,牛肉很有牛肉的滋味,突然有一股猝不及防的辣,袭击了她的嗓子,引发了鼻腔的不适,她赶紧侧过脸去,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叶礼融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周亦心捂着自己的鼻子和嘴巴,脸颊通红的望着他,他却没有丝毫的关心。 整个就餐过程中,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叶礼融迅速的吃好了饭,然后端着饭盘离开了座椅,去倒了残食,周亦心扭过头去,看他离开的背影。 离婚这件事,真的对他打击很大。 以前,他走路时喜欢把头抬得高高的,任何时候,他的双眼里都是一种悲悯世人的疏离感,最近碰到他几次,他总是把头低着,浑身充满了脆弱感,似乎什么都可以击倒他。 周亦心很痛苦,一看到他,他的痛苦就传递到了她的身上,甚至都不忍心看他了。 他离开食堂以后,周亦心才想起吃饭,但是她却吃不出味道来,她一直胡思乱想着,他为什么一句话不说? 或许是,他也记得那件事,所以才一直疏远她。 周亦心依稀记得,去年公司年会,他喝了不少酒,所以才对她说了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吧,她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情。 周亦心一直觉得他那晚是真情流露,如今听说他离婚了,更证实了她当时的预感没有错,他的婚姻并没有人们传颂的那么美满幸福。 晚上十点半,梁珠珠伸伸懒腰,终于忙完了工作,回过头说:“周亦心,今天多亏了你的咖啡,我一直精神到现在,明天可以安度周末啦!” “羡慕你啊……”周亦心微笑着看她。 梁珠珠又说:“你家住哪,这么晚了,我开车载你回去吧?” “我住得近,打车几分钟就到了,你先下班吧,我还有一点事没处理完。”周亦心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善意,对人总有防备。 “你早点回去啊,别太晚了。”梁珠珠提着包,检查了一下关闭的电脑,然后快快乐乐的离开了办公室。 十一点钟,周亦心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平时健步如飞的她居然连六楼都爬不动了。 她累得倒在沙发上,身心俱疲,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整个人被掏空了心力,太阳穴附近跳动着疼,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这样压抑的生活,究竟要忍耐到什么时候,她身边的同学们都过得挺好的,属她混得最差了,可悲的是,她天天忙得没空看招聘信息,更没空备考,没有个人的娱乐时间,看手机也是为了回复工作,昨天上午若梦发了几条信息给她,她一直忘了回复。 明天周末了,若梦一般不会早睡,她给若梦拨了一通电话,那头传来了男女之间温柔的对话,若梦最喜欢看古装言情剧了。 若梦本科毕业后,就回去家乡小城了,考进了一家国有银行,后来极度反感加班,下狠心准备了两年多,终于考进了一家事业单位。 虽然若梦的薪资不如周亦心,但却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几乎不加班,吃过晚饭,洗过澡,就可以随意挥霍时间了。 周亦心委委屈屈道:“明天要是世界末日就好了,我就不用去加班了。” 若梦暂停了平板上的电视剧,安慰她,“你咋这么消极悲观呀?” 周亦心振臂高呼,“我还是那句话,地球毁灭吧。” 若梦笑了好半天,“你都不是我以前认识的周亦心了。” 周亦心开始反省,她说:“是啊,以前周亦心哪去了呢,所以看起来好欺负也是一种罪过。” 以前若梦就听她说过类似的话,所以说:“你只是一个努力上进的小女孩,哪有那么多的罪过啊?” “那为什么我有受不完的罪呢,我自问努力,从小到大都心软心善,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有些话不能与人说,她甚至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一个错误。 周亦心突然说:“真羡慕你啊,我也想考公了。” “以你的考试能力,只要下定决心,绝对能考进一个好单位。可是,你现在每天忙到11点回家,找不出一点空闲的时间,很多人辞职备考,也不一定能上岸,如今与我那时候不同了,报考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 周亦心感觉手臂举着手机很酸,就将手机放在旁边,人依旧笔直的躺着,“那我该怎么办呢?” “找个人结婚吧,这才是你的当务之急,结婚比考公重要,等你过了三十,真的就不好找了。” “我现在也不好找,没人喜欢我。” “那个在检察院上班的呢,不是你同乡吗,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嘛?” “很久没联系了,或许人家已经谈婚论嫁了。” “你这个不喜欢,那个也看不上,白白错过了很多好男人,不知道你到底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北京那个,后来可还联系你了?” “没有。”周亦心都不感兴趣,别人联系她,她总爱搭不理的。 “你这样一年又一年的虚度,最后就把自己给耽误了,明年你都二十八周岁了。” “耽误了又怎么样呢?”周亦心的语气绝望。 “这是你自己的一生啊,你怎么能够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啊?”若梦都替她着急。 若梦是她本科同学,与她同寝室,比她大两岁,所以很多婚恋观上的体会,确实比她早思很多,而且她还是一个传统的女孩子,视结婚为人生第一要事。 “如果你有家世背景,或者你能力出众,以后靠自己也能过上好日子,但我们都是平凡人,就算你这么努力,就算你这么年轻漂亮,但是现实很残酷,只有年龄是你身上最大的优势了。” “人非要结婚吗,没有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婚姻又有什么意义?”周亦心真的做不到心里藏着一个人,却跟另一个人结婚。 “那独身又有什么意义呢,以你现在的情况,结婚并不会降低你的生活质量,你身边的男人都是不错的选择。” 若梦来住过她这个小破房子,所以有发言权,她无法反驳。 “我累了,我想睡了。”周亦心不想辩论了。 她艰难的撑起身子去洗了澡,经过洗漱台的镜子,她停下了脚步,看着镜中的自己,女人是不能受累的,两天过得不开心,面相都会发生改变,生命被沉重的负担压迫着,灵魂一点点在枯竭。 她躺在床上,关了灯也睡不着,换了几个舒服的睡姿都睡不着。 27岁,她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今年没有一个人夸她年轻了,所有人都逼迫她成为一个独立面对人生的大人,可是她不喜欢当大人。 周亦心想着他,想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可又不得而知,每天都是这样循环往复,她的眼角含着泪,嘴边喃喃自语道:“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为什么要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呢,看不到一点未来,还要牢牢束缚住她。 第59章 人生匆匆 相颜喜欢睡前刷手机,现在,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就是她还关注着他公司的微信公众号,当前各行各业都在面临着严峻的考验,他们公司却有一种蒸蒸日上的势头,每晚十点还在发布企业资讯,年后已经中标了三个百亿以上的项目,今年应该有望突破千亿营收。 她在一张拍摄集团董事长的照片中,意外看到了他的身影,一段时日未见,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相颜不忍多看,继续往下浏览,有一篇是市xx单位的表扬函,她好奇地点开了,又意外看到了他和几位同事的名字,如今看到他有所成,仍然为他感到高兴。 这些年,他办事有效,深受领导们的信赖。 不过,他只懂得埋头做事,没有什么实质上的积攒,人脉很广,谁都认识他,但没有谁真正是他手底下的人。 他曾经说过,“人生匆匆,与其花心思去算计别人,去争权夺利,还不如专注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 但是,他也该为自己考虑了。 相颜停止了这方面的思虑,为什么还关心他呢,与我何关? 这段日子,她过得自在,但是心里一直在数着日子,明天就是第31天了,她还在犹豫,没有想好哪天跟他去领离婚证。 她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尝试着入眠,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拿到手机摸索着解除了他的微信黑名单,在对话框里输入,你明天有空吗,然后又删了,这样太低声下气了。 虽然已经十点多了,还是打了电话给他,他是一个夜猫子,通常不会早睡。 相颜没有任何寒暄,直奔主题,“到时间了,明天去领离婚证吧?” “我明天没空。”叶礼融语气冰冷冷的。 相颜不明白他的语气为何这般差,就算是两个陌路人也应该客气点,只能耐着好性子,问他,“那你哪天有空?” “我在外地,等我回去给你打电话。” ………… 相颜沉默了半晌,她少有耐心,然后坚定地说:“这个期限内,我必须要办下来,你自己安排时间吧。” 她当即挂断了电话,然后气得在被子里大声喊叫了一通,她觉得自己像个精神病。 她平生最烦拖泥带水的人,难不成他还后悔了吗,后悔了也没有用! 叶礼融还将手机放在耳边,舍不得放下来,他没有在外地,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只追求一个自愿,就算是闹成这种局面,他也没有后悔过,而他也希望她是心甘情愿的。 他想了一会儿,既然她心意已决,就如她所愿,这段日子他也实在被折磨够了,他信奉“早死早超生,长痛不如短痛。” 他回复了过去,“明天下午三点,你带上证件和资料,民政局见。” 黑暗中,手机屏幕亮了。 相颜拿起了手机,看到这一段文字后,心里咯噔了一下,想了很久,给他回了一个字,“好。” 她将手机屏幕暗灭了,虽然一切都如她所愿了,还是睡不着。 她爬起身来,将卧室和走廊的灯都打开了,轻盈飞快的走进了衣帽间,打算明天打扮漂亮点,去见他。 千盼万盼,春天真的来了,又可以穿轻便的服饰了,风衣搭配丝巾很美。 相颜比以往都更认真的挑选衣服,虽然她有一屋子的漂亮衣裙,仍然挑不出一件合心意的。 正在她失望之际,忽然看到了一件从未穿过的白色风衣,摘了吊牌,套上身简单试穿了一下,仍不过时。 相颜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她的脸化妆时显知性,不化妆时显灵气,她真的很满意这张脸,这一副身体,有时候痴痴的看着镜子,自己都被自己迷倒了,她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我这么美,我才不怕离婚呢。” 她总觉得脸和脖子之间空空的,缺一个饰品,又忙着搭配丝巾,拉开了一个抽屉,无意间看到了一条暗红色的复古花纹丝巾,她拿在手上,光滑的丝绸触感。 这条丝巾有一段故事,她的双眼顿时蒙上了一层薄雾,记忆回到了以前。 新婚后的第一个春节,他们决定在俩人的小家度过,因为父亲一直反对他们的婚事,娘家是回不去了。 叶礼融也没有带她回老家,老家有很远的车程,而且陌生的乡村环境会让她不适应,可是俩人在家过年也冷清。 大年初一,叶礼融领着她去叔叔家拜年了,堂妹天真开朗,惹人喜爱,一定能让她忘记忧伤的。 叶礼融常跟她说:“从除夕夜开始就不准闹小脾气哦,尤其是初一,只要新年的第一天心情快乐,以后每一天都不会有忧愁。” 今天早晨出门时,他又同样用那虔诚又迷信的口吻说出这番话,相颜只勉勉强强的答应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惹她生气呢? 叶礼融怕她冷,出门前给她系上了围巾,然后特别满意的说:“真漂亮。” 刚结婚那会儿,他每天都会夸她漂亮,还无时无刻的要捧着她的脸亲一下,她总是害羞的躲着他。 “不让我亲,我再亲一下。”他又俯下身,用力亲了她的脸,小脸软软香香的。 相颜气得脸通红,一脸小媳妇受委屈的模样,然后将脸庞整个的藏进了围巾里,非常可爱。 出门了,相颜坐在副驾座上,总望向窗外。 一到了过年,这座城市跟搬空了似的,马路上空荡荡的,只有几辆汽车在行驶。 相颜眉眼间是忧伤的,她微微皱起鼻子,又忍不住要哭了,从小到大她都是跟父母亲在一起过春节。 叶礼融都察觉出来了,用温热的手指触碰一下她的小脸,想办法逗她开心,“怎么啦,一直不说话?” 相颜推开他的手,嘀咕道:“你好好开车。” “你不想去叔叔家吗?”叶礼融很尊重她的意愿,可以随时掉头回家。 相颜说:“没有,只有我们俩在家,也怪无聊的。” “你不是挺喜欢跟晚亭在一起玩吗?” “嗯,我挺喜欢她的,她对我也很好。” “叔叔只有晚亭一个女儿,所以他将一些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对我也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他每年都会回老家过年,教导我树立人生理想,我们将来也要孝敬他,知道吗?” “嗯。”相颜乖乖点了点头。 叶礼融为了逗她开心,模仿起叔叔说话的口吻,还比划给她看,说:“我真是看着你一点点长大的,你还没有板凳高的时候,就闹着要跟我学识字啦,然后就是回忆往事,感慨时光飞逝,如果今天他还要老生常谈,你就耐心听一听吧,别嫌他唠叨。” 相颜又点了点头,然后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婚后,他比以前更疼爱她了。 一出电梯,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了炖肉汤的浓浓香味,门口新贴的对联,很有过年的氛围。 叶礼融敲了敲门,低头笑着对她说:“中午有好吃的了。” 苏红龄打开了家门,她新烫了头发,穿着一身知性的淡紫色裙装,围着一件好看的围裙,满脸欣喜的说道:“哎呀,今天颜颜起得早嘛,锅里的鸡汤米面和饺子刚刚煮好了。” 相颜在一旁露出点笑容,新媳妇很害羞。 “新年好,叔叔婶婶。”叶礼融声调高,连同小娇妻的那一份也喊了。 “新年好,快进屋来,外面很冷吧?”苏红龄左右手都没闲着,拉着俩孩子进屋里,叶礼融左手提了两盒红色的礼品,进门后就直接放到了玄关柜上,其中一盒是相颜挑选的印尼干盏燕窝。 “你们俩来还带什么东西呀!” “你的侄媳妇说这个牌子的燕窝品质很好哦,非要带过来给您尝尝。” “颜颜有心了啊,谢谢!”苏红龄笑容热情,一边着急喊:“淞山,别看电视了,孩子们来了。” 这个小区冬天有市政供暖,家里很暖和,叶礼融帮她摘了围巾,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他关上了家门,对这个家很熟悉,在鞋柜的顶端,找出了一双粉色拖鞋,“这是晚亭的拖鞋,换上吧。” 新年第一天,大家都是乐呵呵的,不会将忧愁挂在脸上。 叶淞山笑脸盈盈的从客厅走出来,脖子上戴着一条羊绒的格纹围巾,他是一位很有气派的中年人,身材保持的很好,面色白皙有光泽,五官面相也很有格局,整个人很有气场,虽然已经身居高位,但是对待家人非常亲切。 “来了啊?”叶淞山亲自招呼他们进屋。 相颜主动喊道,“叔叔新年好。” 叶淞山慈爱的看了一眼侄媳妇,然后笑着说:“颜颜也新年好。” 相颜也很尊敬叔叔,她从叶礼融身上看到了他叔叔的影子,他叔叔对他的教育,深深的影响了他。 “叔叔,围巾新买的吗?”叶礼融通常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为了逗长辈开心,主动去问这件事,没等叔叔开口提。 “你妹妹从英国给我带回来的,怎么样?” “很好,很适合您,晚亭的眼光一向不错。” 他堂妹一直在英国读书,明年就要硕士毕业了,听说去年交往了一个新加坡的男朋友,留学时期认识的同学。 相颜又忧伤了起来,别人的女儿给父亲准备新春贺礼,而她却让父亲那么失望,差点又要掉泪了。 “叔叔,晚亭呢?” 叶淞山指了指女儿卧室的房间,说道:“懒着呢,在房间里还没出来,不知道起床了没?” “我们去找她。” 叶礼融轻敲敲门,温声问道:“起床了没?” 很快,一位小可人儿拉开了房门,露出个喜庆的笑脸来,“新年好啊,哥哥嫂嫂。” “新年好,你怎么一直躲在房间里呀?” 叶晚亭笑着说:“我一早就起床了,昨晚你说今天一早就过来,嫂嫂那么漂亮,我一直在打扮,已经换了好几套衣服,我可不能输太多啊!” 果然,她床还没铺,而且放了好几套衣服没收拾,身上穿了一身中式的驼色羊绒裙装,袖口和裙边都是白色的绒毛,梳着精致的两个麻花辫,整个人都温婉极了。 “你这身就挺好看的,别换了。”叶礼融笑着说道。 叶晚亭得到了堂哥的夸赞,也开心的笑了。 她拉着相颜进自己房间,“嫂嫂,你今天怎么比婚礼上还要漂亮啊,哥,我完全被比下去了是吗?” “你输给她,可得心服口服。” 叶晚亭人美嘴甜,惯会夸人的,“是呀,我认输,谁让我的嫂嫂美似天仙下凡呢!” 兄妹俩一唱一和的,可相颜兴致不高,她一直心事重重的。 叶礼融凑在她的耳边问,“还难过吗?” “我怕爸爸还在生气,不知道他今天心情怎么样,他会不会很不开心呢?” 叶礼融愧疚的摸摸她的头,低头看她的脸,说:“对不起。” 叶晚亭撅着小嘴,“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给我听……” “没什么……”叶礼融对堂妹说,脸上也难掩一丝愁容。 叶晚亭看出来他们还有话要说,转过身将床上的衣服整理好,挂进了白色大衣橱里,然后又在抽屉里翻找东西。 叶礼融安慰她说:“过一会儿,我们给爸爸打个电话拜年,好吗?” “我担心他不接电话。”相颜都快哭了,她心里对爸爸妈妈的感情很深,她心疼爸爸。 叶礼融看她流泪,他的眼睛也湿润了,两人执手相望,他说:“爸爸一定会原谅我们的,他不接电话,我们就发短信,别伤心了,如果爸爸的态度有所缓和,我们明天就回去给他拜年。” 相颜一听到可以回家看爸爸妈妈,一双大眼睛立刻就变得亮晶晶的,脸上也有了神采,她乖乖点了点头,“嗯。” 叶晚亭过来调节气氛,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深蓝色礼盒,笑着说:“我也给你们从英国带了礼物。” “是什么呀?”相颜强撑着笑容,其实眼角还有泪光,叶礼融一直看着她,简直心疼的要命了。 “丝巾,还有领带,我挑了很久,是情侣款哦。” “谢谢你,你有心了。”叶礼融接了过来,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大红包。 “我今天都正式二十三岁了,不要红包了。”叶晚亭可爱的逃开了。 “没结婚都是小孩,祝你学业进步,今年圆满毕业。” 叶晚亭笑着收下了红包,“谢谢哥,不过嫂嫂和我同龄,你也要给她红包。” “我人都是她的,红包就免了吧。”叶礼融说完,转过脸对着相颜一笑。 叶晚亭立刻捂住脸,大呼道:“哇,没想到我哥这个大书呆子竟说出了这样肉麻的话,这种场面居然被我遇到了,真是千载难逢!” 这一对小夫妇被说到都害羞了,叶礼融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他们不约而同的看了彼此一眼,早已心意相通。 “嫂嫂你一定很幸福吧,我男朋友的嘴就很笨,他有我哥一半会说话就好了。” “你可以夸我,但是不要批评别人。” “哼,实话也不让人说呀。”叶晚亭亲昵的拉着相颜坐到床上,两个女孩开始聊化妆品,聊流行服饰,以及她在国外发生的趣事,和一个同龄人的真心交谈,让相颜暂时忘记了忧伤。 在这里,也可以得到家庭的温暖,他们一家人都是真心实意对待她的。 叶礼融离开了房间,这里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正好去陪叔叔下象棋。 叶晚亭悄悄对她说:“昨天晚上,我哥打电话跟我说,明天你就一个任务,帮我好好的安慰你嫂嫂,她很想家,你们女孩子之间比较好聊心事,你一定帮我哄好她。” “难怪他昨晚躲到外面偷偷打电话呢!”相颜有些感动。 “我就这么一个哥哥,小时候都是他带着我玩,他总是保护我,你相信我,你嫁给他不会后悔的,他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你一定会永远幸福的。” 那一刻,相颜相信了妹妹的话,她以为自己牺牲的一切都会有回报,她会得到这个男人永恒的爱。 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相颜一气之下,将丝巾丢到了地上,想了想,又捡了起来,妹妹是个好妹妹,不能拿她送的东西撒气。 以前的回忆有多甜蜜,现在想起来就有多心酸。 相颜将丝巾放回了原处,然后恍惚的坐到一旁的沙发座椅上,自从他离开这个家以后,她心里一直不痛不痒的,却又不能真正的快乐,就像生命里有什么重要的逝去了一样。 她低头沉思,是他们之间的感情逝去了,那段甜美的日子,遥远的仿佛前一世发生过的。 突然,她陷入了一个无比悲凉的绝境之中。 此生,他们再也不会那么相爱了,他健康平安的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也一定有机会与他重逢,可是他们之间曾有过的美好,再也不会复现了。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深蓝丝绒般的天空中,缀着几朵柔软的白云。 相颜将车窗滑下,享受着春风的吹拂,空气中伴着温柔的花香。 这熟悉的街道,给她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认真留意过这一片的街景,道路两旁的乌桕树上叶已脱尽,正在发出新芽,新旧交替之间,萧索而静美。 她的座驾是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轿车,车身的线条很帅气,经过了一个繁华的十字路口,一直站在红绿灯旁等候的两个年轻男士,侧目朝她的车看了好几眼。 右向灯转绿了,但是前面有一位老太太推着坐轮椅的丈夫,老太太步履艰难地走着,每一步都慢慢的。 相颜缓缓将车停在斑马线前面,等候着这一对老夫妇走过。 这一幅景象多么难得啊,尤其她正赶着离婚去,简直是鲜明的讽刺。 后面来了一辆车,不耐烦的按了一声喇叭,将相颜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来,那一对老夫妇已经走到了马路中央,不妨碍她右转,她的车子缓缓起步,将车子拐进非机动车道,抄了一条近道。 她一路紧赶着过去,生怕迟了,到了时,他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我临时有会,四点钟到。” “行,我等你。”相颜很了解他为人,除非是迫不得已的要紧事,否则他不会失约。 相颜在车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四点钟,他准时来了。 他匆匆忙忙的将车停在马路对面,下车时,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然后摔上了车门。 许久未见,看到他英俊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这个陌生的街道,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绿灯亮了,他跟随着拥挤的人群,大步穿过斑马线。 相颜坐在车里,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公认的大帅哥,尤其是身上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东方男人的克制感,一出门总会被女人们多看他几眼。 他走到了行政服务办公楼下,目光找寻了一番,然后掏出手机给她打了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相颜从车里走出来,姗姗来迟的她,依旧不慌不忙的,让他等几分钟。 相颜身上一件过膝长度的白色系腰风衣,穿着七厘米的细跟长筒靴,走路时又慢又优雅,即使裹得严严实实的,也能看出她身材的线条美,身旁的路人纷纷给她让路,以前他们一起出门时,也总是这样引来频频注视。 相颜对他淡然一笑,浅浅笑意在她唇角若隐若现,一如初见时。 叶礼融心跳如雷,日夜期盼的人儿出现在了面前,与她目光交汇间,那份压抑已久的情感根本压制不住,只得垂下了眼眸,将目光停留在她脖子上的丝巾,他当然都记得,却不清楚她今天佩戴这条丝巾的意图。 叶礼融傻傻的站着,一直看着她,光影照在她的脸上,风在轻轻拨动着她的根根发丝。 他的情绪突然哽咽了,心里有一种不真实感,总感觉他们只是一起出来逛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就牵手回家。 然而,她却决绝的转身,优雅的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侧过脸对他说:“走吧,一会儿民政局该下班了。” 叶礼融从后面拉住了她的胳膊,语气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当然了,我从不做后悔的事情,你应该最明白我。”相颜又露出了笑容,而且坦诚,“包括与你结婚的七年,我也不后悔。” 叶礼融松开了自己的手,最后一点期待也彻底的死去了。 离婚登记室里,整个房间弥漫着寒冷的氛围,都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居然还要排队。 他们之间没有这么生疏过,就连坐着的位置都隔了一些距离,相颜无聊的环顾四周,发现其他夫妇都很严肃,好像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相颜原来是轻松坚定的,此刻心情也变得沉重了。 等待的每一分钟都是漫长的,相颜闭眼靠在冰凉的椅子上,留意听大厅的机器叫号。 原本快到他们了,可是排在他们前面的一对中年夫妇突然大吵起来了,他们对骂了很久,操着本地的方言,听得一知半解的,无非就是为了孩子的抚养费,为了钱,吵得不可开交。 这时候就连隔壁结婚的,都闻声过来看热闹了,有人还在拿手机拍摄,场面乱成一麻。 相颜心惊胆颤的,害怕他们打起来,那男人长得很凶,人高马大的,女方虽在言语上强悍,但打架肯定不是其对手,相颜还寻思着让叶礼融过去拉架,最后男方拍桌子摔笔而去。 相颜长吁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找了一个不会吵架的男人。 五点钟,终于是轮到他们了。 相颜起身走到了柜台前,然后回头找他,叶礼融不情愿的跟了过来,相颜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紧紧抿着嘴唇,这一副可怜的表情让人心疼。 此时此刻,他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相颜不敢与他有眼神上的接触,她害怕自己会哭出来,更害怕自己会改变主意。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询问了他们的意愿,然后开始走常规的办理流程,相颜将两人的材料合并起来,一起递交给了工作人员,“身份证原件、户本口原件、结婚证原件、离婚协议书,照片……” 然后,工作人员一直低着头确认证件和材料,他们也忙着填写表格,签字和按手印。 他们的体面是很多夫妇都办不到的,相颜不再陌生而冷漠,很像一个客气的朋友,甚至还对他说了一句,“今天办得还挺快的。” 叶礼融听到这一句后,不知道怎么回复她。 十分钟就彻底结束了这一段11年的关系。 相颜看似一脸轻松的走出了离婚登记室,今天她总是走在前面,而他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 在离婚这件事上,她像一个指挥家,主导着一切,“这些都是你的材料,你拿好了。” 俩人出楼时,要分开了。 叶礼融很不舍,终于开口了,对她说:“下午让你等了一个小时,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请你吃饭吧。” 相颜听后对他莞尔一笑,笑得极美,“我没空呀,晚上已经有约,再见了。” 叶礼融神色一瞬间暗沉了下来。 她依旧是清醒而薄情的,才一个月,她就已经移情别恋了,难怪好得这么快! 相颜坐到车里,又忍不住回过头看他,他也已经离开了。 繁华的街道,人群熙熙,他走路时缓缓摆动着右臂,可是一双长腿走路时明显不如以前轻盈矫健了,有气无力的。 相颜叹了口气,其实她也没好到哪儿去,都是一直在强撑着,现在还要赶着去一个不可推脱的应酬,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 晚上,相颜不可避免的喝了酒,出了包厢后,自己的衣服上和头发上被吸附着烟酒味,回到家就洗澡了,洗了很久,才穿着白色丝绸睡裙走出了浴室,脸上敷着面膜。 睡前,她又乐此不疲着穿衣打扮上的事儿,前不久跟风代购了一个奶茶色的bv云朵包,链条很重,她将常用的东西换到新包里,直到拿出离婚证时,她突然就哭了,哭得很伤心。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听到了楼下“嘭嘭嘭”的敲门声,她将离婚证放下了。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睡裙,找出了一件缎贡棉的黑色睡袍披在身上,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急匆匆的下楼。 她一走近门口,就听到林云让在门外有一些醉意的呼喊,“相颜,相颜,开门……” 相颜拉开了门,开口就责骂他,“这么晚了,还不让人睡觉?” 老杜站在家门口不远处候命,她又不好发脾气了,总要给他留点面子。 “你的未婚夫来了,你也不接待一下,让我等这么久?”林云让摇头晃脑的。 相颜又是生气地骂了他,“你神经病,喝完酒就胡说八道。” “老杜,你回吧,我今晚住这里。”林云让对司机直摆手,然后往屋里走。 “哎?您还真不客气!”相颜拦不住他,急忙跟司机说:“杜师傅,麻烦你等一下,他不可能住在这儿。” “好的,相总。”老杜毕恭毕敬的,对她憨笑。 老杜也很纳闷,老板到底醉没醉,每次他喝醉后,一出饭店就躺在车上睡觉,今天也是如此,这会儿怎么还能到处乱跑? 林云让一脸怨气的推上了门,然后低头问她,“为什么我不能住这儿?”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相颜掩住鼻端,无奈的皱起眉心。 林云让带着醉意的脚步,踢掉了皮鞋,整个人歪七扭八的走到客厅里,往沙发上一趴,还跟她打了个招呼,“借你家的沙发用一下,我今晚就睡这儿。” 相颜忍不住一笑,居然没有跌倒,一个人能支撑着走到这里来。 他觉得不舒服,还知道拿靠枕垫着脖子,他这个人酒量还行,酒品也尚可,一喝多就找个地方乖乖的睡觉,听说从没闹出过什么坏行为。 他很快就睡着了,几乎没有耽误一秒钟,酒精对于他来说,比安眠药还管用,真是一个幸福的人。 相颜到楼上拿了毯子,给他盖上了。 他好像比叶礼融还要高些,她家的沙发装不下他,连毛毯也装不下他,顾得了上身,一双脚在外露着。 相颜不习惯照顾人,自言自语道:“不管你了,冻死活该,谁让你不回自己家。” 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在她的面前睡着了,相颜感到无法适应,她蹲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好奇的观察起他。 他鼻梁很高,睫毛浓密,一个男人拥有这么优越的睫毛真是不多见,他呼吸热热的,这么真实的男人,这似乎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 相颜又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发丝粗硬的,像抚摸一个很乖巧的小动物,他睡着的模样对她而言是陌生的,看着看着,她忽然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人和他不一样,喝醉后就喜欢拉着别人说真心话,他平时性格很闷,总是一本正经的,或者一言不发,总让人猜不透他怎么想的。 相颜突然想起来了以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时刚结婚,叶礼融提前几天就很兴奋的告诉她,他要跟集团领导们一起吃饭,他进集团三年多了,这是第二次跟集团领导们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他想给领导们留下好印象。 果不其然,那一晚他冲锋在前,喝了很多,醉倒了。 他被同事搀扶到了家门口,满身的酒气,还一直胡言乱语。 相颜推开他,他气得嘟嘴,突然撒娇起来,基本上都没见过他这副小表情,大男人撒娇,真替他不好意思。 “你这个小坏蛋,你一直不喜欢我是不是?不过没关系,你现在已经是我的老婆了,我能把你娶回家就是我的本事。” 叶礼融紧紧搂着她,他很少对她说老婆两个字,在外面的场合,都是称呼我爱人,我的妻子,十足老派的人。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啊?”相颜讨厌一身酒气的人,她平时应酬完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这是起码的尊重。 叶礼融一言不发的蹲在沙发前,满眼深情地望着她,“我们好好聊一聊,好吗?”他渴求道。 “我不听,我不听。”相颜捂住耳朵,喝醉酒的男人太多话啦,说到天亮也说不完。 “那我抱你去睡觉。”即使他醉得一塌糊涂,还是将她公主抱起,小心翼翼的抱她到了卧室的床上,经过房门时,也没有一点点磕碰,给她盖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相颜躺在床上,他就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一直吻着她的手指,还告诉她,“我爱你,相颜。” 他很少表白,相颜听得懵懵的,他亲一下她的额头,眼巴巴望着她,等她睡着。 那晚,他的脸红红的,模样可爱极了。 他一直看着她,一对含情脉脉的眼睛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诉说,相颜笑了,唯恐他有什么话在心里憋坏了,她慷慨的对他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他简直快乐极了,很使劲的亲了一下她的手背,却很严肃的告诉她,“你不要小看我,你老公比你想象中有能力,有手腕。” 相颜笑了,“是,叶先生,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看来,他今晚在饭局上表现得不错,所以信心满满的。 他也很满意的傻笑了,然后捧着她的脸猛亲一顿,胡渣扎的她的脸又痛又痒,相颜又气得推开他,满脸不高兴。 他的双眼含着泪光,可怜兮兮的望着她,“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 他很少这么热烈的表白,相颜也感动极了。 后来,他俯身,头靠在她的肩窝里,一字一句真诚的向她吐露心声,“你相信我,不超过两三年,我一定会让你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我会努力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好不好?” “我知道了。”相颜心疼的安慰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抚摸他的头,原来他心里的压力这么大,一直都在想着这些事情,还从来都不说出口。 “你知不知道啊,我这么拼命都是为了你,我这个人从小就过惯了苦日子,我一点也不怕吃苦,但是你不一样,你从小就在家里受宠,过着那么优渥的生活,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受苦,更不想让你觉得后悔嫁给我。” “我知道了,傻瓜。”相颜听完他的话,笑眼含泪。 “相颜,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好吗,任何人都可以离开我,唯独你不可以。” 她忘记当初怎么回答他的,最后,先离开的是他啊! 回忆至此,相颜抱住自己的双膝,把脸埋进膝盖里,痛苦无助的低声哭了起来。 今晚,是离婚后,第一次因为他哭,她心里好难过。 她低低的哭泣声唤醒了林云让。 林云让睁开眼后,看到她在哭,没说什么,就是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给她安慰。 相颜抬起头,泪眼迷离的望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了。 她忍不住靠在他的身上哭了,很久没有这样放肆的在别人面前哭了,她平时擅长在夜里偷偷一个人哭。 林云让理解她,这不是一件很容易就走出来的事情。 不一会儿,原本清澈的眼珠子都哭红了,听到她的哭声,林云让心疼的不行,一直轻轻拍扶着她。 相颜还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大哭,所以很快就克制了自己,她闭眼捧住脸,收住了眼泪,装作没哭过。 她脸上的肌肤充盈水润,鼻端粉粉的,眼睛湿漉漉地还挂着泪珠儿,长发蓬蓬地遮在脸腮上,任何时候都美极了。 林云让伸出手,擦掉了她挂在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将她脸颊上的碎发压到了耳后。 “我睡了多久?”林云让沙哑着嗓子问道。 他一说话,相颜闻到他口腔中散发出烈酒的味道,还夹杂着些许烟草味,还好并不十分浓烈,要不她又得犯头痛了。 “我还要给你计算睡眠时间吗,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爱惜自己有什么用呢,反正你也不爱我!”她在为那个男人流泪,他嫉妒。 “你真的会为了我而改变吗,你以为我还相信这些吗?” “你老是以为我在说假话,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可信吗?”林云让的眼眶突然红了,虽然喝多了酒,他依然清醒。 “有些话,你说了我就明白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郑重考虑的。” “考虑什么,难道你身边还有别人?”林云让几近崩溃,这一刻,他竟不知道自己对她究竟是爱还是占有欲? 他喝了酒,情绪不那么容易受控制,相颜也不想忍让,她将讨厌叶礼融的情绪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这位先生,难道你说爱我,我就必须得答应你吗?” 林云让急切的想要抱住她了,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几近疯狂的逼问:“如果你身边没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不选我呢?” “没有!”她说没有就是没有,她讨厌撒谎的人。 林云让松了她的肩,刚才那一刹那,他真的害怕她什么时候遇到了什么男人,使她短时间内离了婚,在她的面前,他总是胡乱猜想,一天没有步入婚姻殿堂,他的一颗心都是悬着的。 他低头问她,“那你究竟怎么想的?” “难道我就不能不结婚了吗,我觉得孤单终老也是一种选择,或许比结婚更轻松快乐。” “我一直都是孤独的,你看我幸福吗?” “我和你不一样,我一个人也会幸福的。”她看上去很有勇气。 今晚,他也不想让着她,“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告诉我。” “等你这阵爱意过了,你就会把我挥到一边去,不管也不问。” “我……”林云让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打断了。 “你快点离开我家,回自己家去!”相颜生硬拖拽着他的手臂,理直气壮的要撵他走,却一点拉不动他。 林云让也感觉异常的疲倦,想要离开了,他在身上找不到手机,相颜默不作声的递给了他。 这些天,他的所作所为超出了自己的预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了追求一个女人居然不顾自尊了。 临走时,他突然就清醒了,还对她说了一句,“相颜,我会让你爱上我。” 相颜沉默了,心里一惊颤。 他这样的男人能轻易言败吗,他是一个好胜心极强的男人,好胜心让他拥有了现在的一切,他不可能轻易败给一个女人。 夜已深了,相颜上楼睡觉,她毫无征兆的走进了叶礼融住过的房间,按开了灯,一切如旧,似乎他身上的味道还没有散去。 她又流泪了,本以为自己恢复了,可一想起他,还是心慌气短。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失恋,感谢他延迟了十一年让她体验这种感觉,不知怎么,今晚格外的想念那个人,好像在做最后的告别。 她有气无力地坐到了床上,突然看了一眼床头的抽屉,却没有拉开来。 然而,让她真正动了离婚念头的那枚戒指,依旧在这个抽屉里。 同样的,叶礼融也睡不着,他似乎已经没有了睡眠。 这一个月以来,旁人以很多形式向他打听过他的婚姻状况,他都不松口,他在等一个不可能,真拿到了离婚证,他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手机是一个伟大的发明,每每想念她时,可以听听她的语音,看看她的视频,他将手机放到耳边,发出了相颜害羞的语调,“我好爱你啊老公,我要爱你一辈子。” 以前,她很喜欢在他耳边碎碎念念,但是他最喜欢这一句,时不时拿出来听一遍,总也听不腻。 他反省,有时候确实把她当小孩管。 有一年的夏天,她小腿上莫名其妙的起了一大片红红的疹子,总是好不了,而且隔一个月就感冒。 下班后,他一回家就在厨房里埋头做饭,她明明还在发烧,脑袋很烫,却偷吃冰激凌,吃了一堆不健康的零食。 他辛辛苦苦的忙好了一桌子饭菜,她说一口都不想吃了。 叶礼融火冒三丈,真想狠狠打她几下,在他的认知里,只要每天健康饮食,就能拥有一个好身体,更不会总生病了。 可是,她总不听话,叶礼融气得说了她两句,“你以后再这样子,我就不做饭给你吃了。” 没想到,她一点没有害怕,反而说:“不做就不做,想给我做饭吃的人有千千万万。” “你……”叶礼融气得要命,张了张口又没说了,谁知道她下一句有多么伤人。 她气性很大,跺着脚,跑进了卧室里,反锁上门。 叶礼融也气得在客厅来来回回的走着,自言自语道:“你居然还想吃别人做的饭,你那张小嘴那么刁,谁有我做饭好吃啊?” 晚上,敲房门始终不应,不过他总能想到办法。 叶礼融的爷爷是做木匠出身的,他深受遗传,多少也会一点手艺活,今晚就算是将门锁拆了,也要和她一起睡。 相颜听到门锁一直在响,就拉开了门,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把梅花起子,一脸愣愣的望着她。 “你在干什么?”她眉毛挂着,还在生气。 “我……我研究一下门锁。”叶礼融紧张不已,顺利进屋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关灯后,两米的大床上,她宁愿一个人睡在床沿边上。 叶礼融将她抱到床中间,她又自个儿移到床沿边上,就算要掉到床底下了,也不准他靠近。 他用手指戳了戳她腰上的软肉,用脚趾挠了挠她的脚心,她都不为所动,难道生气时都不怕痒了吗? 他厚着脸皮,凑过来问她,“饿不饿啊?” 黑暗的深夜里,他突然间的发话,将她吓了一跳,差一点真的滚下床了,他反应极快,轻松将她捞了回来,抚摸她的肩膀,已经被空调冷风吹得冰凉的,想给她盖上被子时,她还是躲。 后来,他只能靠过来,陪着她一起睡床沿边上,然后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她整个身体绷得直直的,还是不亲近他。 第二天上午,叶礼融就耐不住了,给她发了信息,“我错了,别不理我了,好不好?” 她的回复,就是已读不回。 叶礼融彻底慌了神,左思右想了一个办法,安排了三个礼物,分三次外送到了她的办公室。 第一个礼物是199朵香槟黄玫瑰,由花店女老板推进她办公室的,据她说,当时整个公司都沸腾了,全挤到她办公室里看花,不仅夸他是一个浪漫的男人,还告诉了她,黄玫瑰的花意是道歉,纷纷劝和。 第二个礼物,是她平时最爱吃的蛋糕,最后一个礼物是她喜欢的零食,满满一大箱子,够她吃一年的份量。 以他没做错就绝不认错的性子,这次算是彻彻底底对她妥协了。 相颜收到了络绎不绝的礼物后,不仅气消了,还懊悔的发了一段信息给他,“你干嘛这么兴师动众啊,你不要再送东西来了,我本来也打算今晚就原谅你了。” “因为我在乎你,我怕你今天还在生气啊,乖乖。”他回复了这段文字。 她突然就感动的要哭了,然后像个害羞的小女孩,发了一段语音过来,“我好爱你啊老公,我要爱你一辈子。” 男女思维真的不同,为她的健康担心到彻夜睡不着,她一点不领情,只是送了几个小礼物,她就这么感动了。 现在想想,她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只要用心的哄哄就好了,然后再狠狠教育,她肯定会听话的。 当晚回家,叶礼融就抓住了她,质问她,“一天一夜都不理我,还有哪来的千千万万,你给我解释清楚。” 相颜愧疚的直摇头,“没有,我气你的。” 他依旧态度冷酷,不依不饶的追问,“气我的?还是你说出了心里话?” 她一直摇头,着急的解释,“不是的……我乱说的。” “我哪里对不起你啊,你要这么气我,这样伤我的心?” 相颜听到他这么说,就一直眼泪汪汪的认错,“不是的,我说错了……对不起。” “我昨晚一夜没睡着,今天一堆的工作,还要担心你在生气,绞尽脑汁的哄你。” 她是一个心软善良的好姑娘,立刻就反省,主动投入他的怀抱,嘤嘤哭了,不仅乖乖的听话了,还反过来哄他,边哭边认错,“昨晚是我错了,我不该用那样的态度对你,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那晚,他们度过了很幸福的一夜。 无论她多么不听话,他都有办法应对,现在却任由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控的局面。 他真的后悔了,下午没有跟她服软,可是又庆幸自己没有,因为那样很自私。 这些天,只要一想起那个男人正在追求她,他就放弃纠缠她了,他拿什么竞争呢? 真正的爱,是克制,亦是成全,希望她走上更好的人生旅途。 次日,清晨六点钟,相颜毫无征兆的醒来了,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她突然担忧了起来,“我才29岁,以后几十年的时光用来做什么呢?” 耳边安静的可怕,人也空虚的可怕,越想越深远,她是极害怕寂寞的。 相颜不知道刘医生怎么能够独身到现在,她想向刘医生请教,她相信别人能够做到,她一定也可以。 相颜拿起手机,刘医生一向早睡早起,这个时间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值夜班。 “你醒了吗?” 相颜等了好半天,刘医生都没回复信息。 她这个人很容易焦虑,对于在意的人,不及时回复她信息,她就会胡思乱想,往最坏处想,一定是刘医生不喜欢我了,所以连信息都懒得回了。 虽然知道刘医生的职业很特殊,很忙碌,但就是希望完全拥有她的时间。 以后,刘医生谈恋爱了怎么办? 相颜一想到自己又要失去一个重要的人,就痛苦不堪的趴在羽绒枕头里流眼泪了。 她才哭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一下,她以为是刘医生发来的,擦去脸上的泪珠。 “早安,醒了吗?”林云让发来了信息。 自从他表白之后,天天都发早安信息,处于追求期的男人鲜少有自尊心,昨晚明明吵的不欢而散,今早又来找她了。 此刻,相颜突然之间快乐了起来,不像以前那么反感他了,还回复了他,“怎么这么早?” 因为,今天的早安短信比平时要早一些。 “我五点半就起来了,在去机场的路上,十一点才能到,万一你找不到我,急得哭怎么办?” “你无聊,我像会哭的人吗?”相颜给他回复过去,然后才想起昨晚才在他的面前哭过,真糗! “我今天去东北调研两个项目,然后去几个施工项目上看看,昨天下午开视频会议,跟我反映说,这是问题那也是问题,这次要出差四五天,你一个人会不会无聊?” “不会,我有自己的好朋友。” “那我就放心了,等我忙完这阵子,请你的好朋友吃饭,感谢她一直照顾你。” “等你回来时再说吧。”相颜难得对他有了耐心。 ‘“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 “嗯。”相颜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入睡。 “老天,您对我太好了。”她很感恩,将双手放在胸口,心里满满足足的。 她多么害怕孤独,多么恐惧无爱的人生,还好一直有人愿意陪伴她,即使她不太懂怎么爱别人,也没有能力给别人承诺,也有人爱她,这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第60章 工作第一 九点不到,相颜就到了公司。 显然,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她向来如此,事业排第一,其余都排到之后。 这段时间,一季度的报表已经出来了,新签合同额同期对比下降了36%,虽然营收影响不大,但是营业利润下降20%,工厂的存货堆积着,相颜板着脸翻了翻纸质报告,又对着电脑愁眉不展,在工作场合,她跟私底下完全是两副面孔,经常是严肃而且不近人情的。 市场部经理钟达坐在客椅上,紧张的搓了搓手掌,也是胆战心惊的,他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有时候老板心情不好,挨几句骂也很正常。 钟达是公司的老员工了,除了韩智俊,相颜最信任他,今年他带领整个部门几乎天天加班,业绩不好,有时候与努力无关。 相颜问了他对今年行情的看法,钟达说:“昨晚跟几个同行朋友聊天,一个厂家销售吃饭,他有改行的想法了。” “各个行业都遇到了瓶颈期,改行做什么呢?” “他只是一时抱怨吧,小孩要升小学了,他的妻子吵着要换学区房,已经好几个月都靠着底薪了,生活也难以为继。”钟达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之前开会时跟您提过的,我始终认为,公司可以加大在家庭医疗器械上投入研发,从一季度来看,给门店供应的家庭医疗器械的影响最小,反而有需求量上升的趋势。” 相颜说:“不能病急乱投医,这个时候更得稳中求进,现在维持生产已经有些冒险了。” “相总您说的有道理,不过咱们公司算是好的了,我接下来也一定不会松懈的。” 相颜听了这句话,脸色稍显温和。 今年,她暂停了所有产品的研发,然后,让研发部和销售部的部分员工参与到了投标工作中,只要资质符合的,别省的也投。 各个行业都有其繁琐之处,只要认真去想,就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一个器械能够上市,包括了仓库工厂房、设备、人员、药监局的检查、市场准入、研发、临床跟踪,市场调查,注册等不计其数的环节,就连销售也不是最后一步,给客户讲解产品使用方法,售后维修服务等。 从4月份开始,她身为管理层带头降薪,全体员工暂停涨薪,取消了外勤补贴和加班补贴,各部门的底薪也降了,去年绩效不合格的,全部被降薪了,现在公司就是一直撑着没有裁员,也没有员工提离职,外面环境更差。 上午,办公室来来往往都是跟她汇报工作的,当下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差。 闲时,已经十一点钟了,相颜拿起固话,打给了销售部。 销售部全员在开会,固话响了两声,褚园园起身,一看显示的分机号,赶紧接起来,“您好,相总。” 相颜直接问:“张绪平呢?” “张经理正在给我们开会。” “让他来我办公室。” “好的,相总。” 会议也中止了,大家面面相觑。 张绪平拿了笔记本和笔,就匆匆离开了办公室,大家都不安的问道:“相总找老张谈啥事呀?” “我想,老张一定要挨冲了,上半年业绩太艰难了,上次周会,相总说了,如果年中还是这样,就考虑要裁员了。” “没办法啊,现在大医院都集采了,对于医院和疾控等事业单位的大量采购有巨大的影响,行业体系将被打乱重组,传统关系型的销售已经走向末路,销售环节的成本缩减,销售人员的转型调整,销售团队的淘汰,都是必然的。” “虽然,上个月已经调离了两个新人进市场部,领导还是觉得人多了吧?” “唉,不行让我当公司保洁吧,我服从公司安排!” 大家笑得苦涩,公司的很多员工都身兼多重技能,也很相信领导的决策。 他们开始聊到了一些闲话,褚园园神神秘秘的说道:“前不久,我的老东家不是整个公司被抓走盘问吗,听说那小黑屋很可怕呢!” “难道用了什么酷刑吗?” “不是,只是把人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还有一排的沙发,三个监督你的人就坐在这张沙发上,临近天花板有一条缝那么大的窗户,墙壁是软的,逃不掉也死不掉,手机没收,连近视眼镜都收走了,鸡蛋捣碎了让你吃,睡觉时,手和头必须要在可视范围内,24小时都亮着灯,还有三个人盯着你,包括你睡觉的时候,不交代也不强求,就是耐心等待,听说15天是极限。” 大家都很沉默,似乎在回忆自己的往事,然后说:“这一般人三天就精神崩溃了吧?” “这才四月份,我已经认识两个美女同行进去了,据说还是好几年前的单子,唉!” “我也听说,一个前同事被逼着跑路了,抛家弃子。” “怎么回事?” “他倒霉,因为他是经办人,他一跑路,调查的线就断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了,现在一个人在国外,有家不能回。” “相总真是运气好,过完年,那个余副院长落马了,如果去年我们合作了,今年不也得遭殃吗?” “不是运气好,是相颜做事稳健,又特别谨慎。” 有些同事又沉默了,“现在有一种倒查三十年,掘地三尺,过去犯过错的,应该都逃不了,做我们这行风险太大了。” “我们公司没有这方面的担忧,还是先保住自己的饭碗吧。”秦芳宁跟小组的几个下属说道:“这是下周的几个学术会议,你多询问几位主任,他们有没有空参加,然后你亲自接送。” 秦芳宁带徒弟很用心,几乎是倾囊相授,“还有,产品的试用,要多做几个试用评价,每个问题都要答的上来,对自己的产品要烂熟于心。” 张绪平赶来时,脸上有些紧张的神色,听闻老板上午一直在训人,心里直犯嘀咕,“今天真不该待在办公室,如果出去了,兴许能躲过一劫。” 张绪平轻声敲了下门,“相总。” 相颜看了他一眼,直接没给他好脸色,张绪平心里慌死了,自顾走进了办公室里,战战兢兢的坐在椅子上。 相颜说道:“上半年都要过完了,今年的新签合同额直接腰斩,你们部门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相总,上午本来约了客户,被临时放鸽子了,所以组织部门开了一个会议……” “昨天我经过你们办公室,几个人都在办公室里待着,没事可做吗?” “今年受集采的影响,以前主任办公室门口总有人拜访,现在也没人去了。” “那就不想办法了?” “一直在想,其实部门的人也没有闲着,别家经销商比我们更难熬,我听说有些同行都跑去卖酒水了。”张绪平接着说:“现在不是以前吃饭喝酒唱歌了,我们也在跟着市场去调整自己的销售方式,只是……” “那么,下个季度给你定的销售指标是20%,能完成吗?”相颜说话很平静,却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相总,现在整体经济下行,我们这个行业内的医疗反腐、产品落标等等现象频发,这个目标是有点困难的。”张绪平做了十几年的销售工作,自然最会察言观色,他立刻点头道:“但是,我一定带领部门一起努力完成指标的。” 相颜听后,还算是满意,又叮嘱了一句,“另外,近期维护一下未付款项的催付。” “好的,相总。” 在张绪平眼里,老板并不会把人往死路上逼,只是她下达任务的时候,反驳她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只能先应允下来。 老板未雨绸缪是对的,不过公司远没有那么艰难,最近又拿了几个研发产品的代理,有些产品的国产替代将是大势所趋,只要能够在这一波洪流之中生存住,未来不可估量。 “那个程旸,以前他每个月还跑几趟医院,我昨天经过你们办公室,他腿翘在桌子上,好像还在打游戏,他现在的日子这么好过吗?” “他好像就等着公司辞退他,今天上午直接没来公司了。” “那就按照之前说的,让他另谋高就吧,另外给他补偿两个月工资。” “上个月他提了一个产品,我感觉他是想跳过公司,直接跟医院签合同,但是这个产品必须走代理商,当时您不是定了价吗,他认为跟竞品终端价对比就没有利润了,最后听说找了外地的的一个小代理商,我跟厂家那边确认了,他原本就是厂家那边推荐的,门路很多。” “我知道了。”相颜听后,情绪依然很稳定,按着额头,说道:“本来看他长得不错,应该招客户喜欢,又能说会道的,这都是我识人不清的下场。” “他这种行为,公司不处罚他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先去找他谈谈,看他开出什么条件,我反而担心他离职后对公司会有报复行为。” “他肯定不敢,公司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工资又没有克扣一分。” “别把人心想得太美好了,你告诉他,公司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但是超出规则以外的补偿款肯定站不住脚,我希望是好聚好散。” “相总,您真是宅心仁厚,余院长的事情您都听说了吧,还是相总您英明。” “别捧我了,把工作做好。” 去年,程旸得到了这个资源,这位余副院长提前透露了要采购的设备参数、品牌和预算价格等重要内幕信息,几乎是势在必得。 那时候,相颜也动摇过,但是一想到,不走正规途径,如果以后影响到了叶礼融的仕途,就什么坏念头都打消了。 前几年整个行业站在了风口上,很多小经销商都赚的盆满钵满。 今年却频繁传出贪腐新闻,不少行业大佬被抓进了,相颜也惴惴不安的,不过对她影响不大,她晚上还可以睡得着。 因为,叶礼融似乎早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以前他总不厌其烦的叮嘱她合规经营,脚踏实地,才换来了如今的心安理得。 午餐时,韩智俊依旧来到相颜办公室,两人聊些工作上的事情,她忙了一上午,胃口不错,韩智俊见她吃的差不多了,便询问,“吃好了吧?” 她点头之后,许亚惠过来收拾走了餐盒,给保洁阿姨清洗和消毒。 相颜手臂放在办公桌上,轻轻用手指敲着桌面,悠长的叹了一口气,“虽然账面数据还算能看,明年的日子怎么过呀?” “你也不要太恐慌了,或许,明年还会有新的转机。” 韩智俊是一个能做实事的人,可是他的经营目光远不如她,“不努力哪来的转机呢,我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 相颜有气无力的,接着说道:“虽然,经营的事情不在你的范围内,你也是股东,也要关心这些事情,这段时间我的事业心下降了,再这么下去,你我都得彻底下班了。” “那么,你以前的上进心呢,上周的座谈会你也缺席,再这么任性,你就与行业脱轨了!”韩智俊友好的恐吓她。 “你知道我最近经历了什么吗,也不体谅我一下。” “那你跟我说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韩智俊很耐心的询问道。 相颜举起左手给他看,光秃秃的五根手指,说:“你没发现我很久没戴婚戒了吗?” 近期有一家银行的贷款到期了,她是企业法人,需要她提供结婚证和配偶的身份证原件,她回复说婚姻状况有变,跟银行沟通一下,融资会计立刻跟他汇报了这件事情。 “我听到公司的流言蜚语了,你已经翻过了人生的一个旧篇章了,有人到现在还是一个孤家寡人呢,你想一想,谁比较需要被体谅?”韩智俊暗指自己,一本正经的分析说。 “算你狠!”相颜无奈的抛出这一句,又坐回老板椅里。 韩智俊低头笑了,安慰她,“虽然新的市场环境让人头痛,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度过以后的每一个难关。”韩智俊担忧不妥,又补充了后面的一句。 相颜听到这句话,好像有一阵暖流淌过了心河,无论她是一个多么强大冷酷的女人,也是有感情的。 相颜也是真诚的说道:“我现在真挺悲观的,甚至在心里盘算过,这几年的利润,公司还能撑几时?”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回到一开始的小规模,你也不用这么累了。” “这么多人都裁了吗,赚钱的时候留着人家,不赚钱就一脚踢走吗,也不能什么都怪大环境,管理者的经营能力也有直接关系。”相颜苦恼的拖着脸腮。 “这不是最后的退路吗,何况现状并没有那么差,不过和合作的医疗机构还得维护关系,别生疏了。”韩智俊说道。 “你打电话安排时间吧,我现在真跑不动了,下个月再说吧。”相颜想勤奋更想犯懒,一旦享受过躺平,就不想再努力了。 “知道了,你中午休息会儿吧,现在是危机时刻,也是转机时刻,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迎接挑战。” “你不陪我多聊一会儿吗?” “我不做事情,恐怕你连忧伤的时间都没有了,我可是为了你承担这么多压力。” “去忙吧。”相颜对他摆了摆手,假装痛苦,要不他又得安排繁重的工作任务给她了。 韩智俊对她温暖一笑,就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相颜无条件的信任他,他在工作中越来越出色了,他表面上话语很冷漠,默默付出了很多。 这些年,如果没有他,那么工作加生活的重创一起降临到她身上,她真的早就倒下了。 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相颜见过很多有趣的人,但是唯独纯朴且善良的人,她最为欣赏,这样性格的人,天生的变不坏,而且不懂得怎么变坏,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很安心,也不会担心自己的感情白白付出了。 韩智俊就是这样人,相颜一看到韩智俊,就知道自己处于安全的环境里,公司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害怕,因为他一直以来的付出,相颜感动不已。 下午三点半,相颜临时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关上了自己的办公室的门。 韩智俊的办公室里还有人在谈事,她也不认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身形很瘦,看上去有三十几岁,她轻声敲了敲玻璃门,然后大步走了进去。 韩智俊与来人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老板相总。” “相总您好。”男人起身,恭敬对她微微躬身。 “这位是来面试的总账岗。” 韩智俊做事从不用别人安排,他用人很挑剔,找了一个多月,也没有定下人选,下午又来了几个面试的。 相颜与面试者浅握了一下手,也没有多说,“你们慢慢聊,我有事要出去。” “什么事啊,你亲自去吗?”韩智俊露出了担心的神色,近期她的身体看起来很弱,一直都在强撑着。 “下午,老马给我打了通电话,我还是去一下他的口腔医院吧,如果公司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相颜浅笑着离开了。 “好的,路上开车慢点。”韩智俊叮嘱道。 “知道。”相颜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公司。 她对于工作上的事情,能够打电话的,不会发信息,因为文字容易被曲解,能够当面谈的,也绝不会通过电话。 她亲自在接洽这个订单,前后已经有半年了,主要供应一些美容正畸和义齿的材料,作为创始人和总经理,最近她也得重新穿上销售的西装了,不敢随便交给手底下人,任何订单她都亲自维护对接了。 相颜将车停在医院门口,直接上了四楼的院长办公室,医院很干净明亮,走廊的白瓷砖可以倒出人影,她走到院长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马院长,您好啊。” “不是约好了晚上聊聊吗,怎么快就到啦?”马院长白面秀气,头发里夹杂着一些白发,说话乡音很重,但是温文尔雅的。 “下午公司里也没有什么重要事情,我担心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我!”相颜一直对甲方很周到客气。 马院长微笑着起身,走到茶桌旁,拿出一次性纸杯,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相颜弯腰,双手接过,“谢谢。” 马院长示意她,笑眯眯的关怀道:“请坐,今年怎么样啊?” 相颜向来真诚直率,也不见外,与马院长熟络的聊了起来,开始大吐苦水,“太难了,年初时,同行都因为利润低而垂头丧气的,我是一个反应比较慢的人,最近才开始忧愁,算是躲过了几个月的烦恼期,有时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你太自谦了,我倒是觉得你很敏锐。”马院长依旧微笑着说道:“drg改革的展开,集采是优化整个医疗环境的重要举措,困难不是针对于某一家企业,利润低了是不假,长远来看,医院的回款稳定了,产品的准入标准降低了,市场也规范了,总体来看肯定是一件好事。” 相颜说道:“最近省内几家大医院的注射类和介入类的中标结果,多数都是外省的一些头部企业,采购周期位两年,还能适当延长,像是骨科类的影响非常大,以前万元以上的骨科手术耗材,现在价格都降到千元甚至百元了,但是价格太低了,我们经销商没有钱赚,厂家也没有利润,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投入价格战了。” 马院长也是频频点头,他表示,“现在,行业是内卷的严重,医院对各个环节开始了精细化管理,对于企业的综合实力也是考验,将来必须是高品质制造、品类齐全,有时候要达到上百种,才有可能中标了,但是一旦中标了,就有可能带来十几个省市联盟集采销售,目前就是让好企业做大做强的趋势。” “是啊,现在可以催生出更多的行业巨头,但是我们这样的小企业只能在夹缝之中求生存,或许哪一天就被时代的浪潮拍在沙滩上了。” “你太谦虚了,我看你还有很远的发展前景,何况你还有一个背靠的大山,不用太忧愁啦!”马院长一直宽慰她。 “我们公司起步晚,经过了七年的努力,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又面临了这样的政策,第一次感到这么迷茫。” “听说现在神外科的手术机器人也在做起来了,国家的科技进步很快。” “是啊,我有个行业内的朋友,一直做神外科设备,他们的耗材一直挺贵的,今年也降了很多,综合利润降到了10%以下,这都算是较为理想的状态了。” “你父亲今年也挺难的吧?” “是啊,这是他坚持了三十几年的行业,前不久我回家跟父亲聊天,他也是一脸忧愁,他一生都在致力于骨科医疗器材上的研发,国外的产品在价格上的碾压,国内技术的落后,这些都没有击退他的热情,因为他们老一辈的企业家更有家国情怀,目前医院里的大型医疗器材产品都被国外垄断,怎么打破垄断,替代外资企业的产品和技术,是他毕生的愿望。” “业内人士不是都在说,下半年的形势应该会好起来。” “我个人估计,下半年比上半年更难,明年比今年更难。”相颜并不是在卖惨,这是她的切身体会。 “不会的,将来允许设立外资医院的话,医疗资源市场化,或许又有新的生机,总之不必绝望。” “希望一切如您所说的,我现在也不敢将未来想得过于美好,有人预测以后一半以上的经销商和代理商都会被淘汰,今年我们公司虽然集采中了四五个项目,但是采购量大幅下降了,价格也低,将税费一扣,合同利润也越来越低了,所以我也不想考虑什么营收规模了,用大资金博取小收益,风险太高了,而且,有些医院的三四年的应收账款都讨不回来,我们这种小企业是经不起负利润的,说不定很快就会销声匿迹。”相颜一顿卖惨,期求甲方的垂怜。 “当整体环境不好的时候,某个人的努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日本的泡沫经济之后,经历了三十年的经济低迷期,适当地放松自己,也不要过于焦虑,目前国家渐渐进入了老龄化的趋势,60岁以上的老年人占到了20%,医疗器械的市场需求量在不断增长,而且未来国产替代的机会还有很多。” “谢谢马院长的开导,人生一定要与智者为伍,让我的思想开阔了很多,也一直给了我很大的助力。” “今天找你呢,是有个事托你帮忙。” “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相颜内心有些感到不妙,但是笑容依旧。 她喜欢讲好听的话,别人爱听的话,但是姿态很少放低。 “相总客气了。”马院长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现在就过来。” 五分钟后,一位女医生走进了办公室,她穿着一身白袍,戴着医用帽,皮肤不算白,但是身形修长,长发束在脑后,就是一个很传统的医生形象。 “院长。”女医生客气而冷漠。 “这位是相总。”马院长介绍道。 “您好。”女医生伸出手来,相颜也很礼貌的站起身来,两人握了握手。 “请坐,我们坐着聊吧。”相颜笑着说道,此刻还不能猜出他们的意图。 “她一开始是儿童正畸科的,今年医院在岗位上有所调动,所有的儿童患者都转给了另一位资历更深的医生,她自己也不适应给成人看牙,一个矫情的小姑娘……” “马院长,您不用客气,什么都可以直接与我说的。” “她听说,医科大的同学转行到医械销售行业,这几年做得还不错,所以也动了这方面的心思。” 相颜这才听明白了,她会心一笑,也很真诚且坦白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今年各个岗位都在挤压,我公司里的很多员工也是身兼数职的,都要服从我在岗位上的调动,我向来实话实说,做医生比我们这行稳定很多,而且更有发展前途,我们这一行也挺辛苦的,有时候还有一些商务饭局,外联工作的比重很高,我觉得你还是考虑好。” 女医生说道:“我已经33岁,做了十年牙医,对这一行也实在是厌倦了。” “我认识一位女销售员,之前在医院的ct科室,因为常年接触辐射,后来备孕时转到了我们医械行业,也做得挺好的。你要是真的想来,我随时欢迎,马院长最了解我的为人,我比较考虑别人的角度,主要是害怕你将来后悔了,毕竟你本来就有一个这么好的岗位。” “小章挺优秀的,改行也一定能够做好。” “我没有质疑章医生的能力,如今看来,集采一定是长期政策了,以前利益链错综复杂,现在倒逼医院降低成本,对于小公司来说,无异于重创,今年与大型医院合作已经是不可能了,不过我们公司在高值耗材上不是重点方向,今年高值耗材的行情很差,二位是业内人士,自然比我更了解。” “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私立医院,外企医院,目前从国外的发达国家来看,这应该就是未来的发展趋势。” 马院长极力将人塞到她的公司里,这个忙是不可推脱的。 在相颜眼里,马院长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相颜也见过他的妻子,保养得宜,年龄上也比他小几岁,没想到他仍然不知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那种关系,这是别人的私事。 不过,相颜心中对马院长多了几分鄙夷,奈何生意上已经合作了几年,倒没必要为了这私人小事闹翻脸。 “这几年涌现了大批的医疗器械代理商,整个行业形势不错,都赚了些钱,我们公司前两个月才降了薪,现在也是在考虑裁员,消息都不敢公布出去,实在不想让跟着我好几年的老员工失望。”她肯定不能轻易就答应别人的请求,总要将事情说的困难些。 “她父母也都是从事医疗行业的,以后她有机会做些事情。”马院长继续说道:“她跟我谈到这个想法时,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因为我最信任你了,我跟她父母的交情不错,把她托付给你,我认为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这个自然是没问题,马院长找到我,也是看得起我。!”相颜为自己一开始龌龊的想法而感到惭愧。 “别看相总年纪小,本事可大了。”马院长像个介绍人似的,“相总不仅漂亮,人也厚道,以后也要好好跟着相总努力。” “马院长可是为我招揽了一员大将啊,章医生,我们加个微信,你什么时候想来公司报到,就给我打电话。” “谢谢相总了,我来扫您。” 相颜将微信二维码调了出来,然后说道:“我在附近订了一家私房菜馆,我们边吃边聊,马院长您看可好?” “这顿饭必须由我来请啊,今天还是你买单的话,我就跟你不客气了啊!”马院长严厉的批评道,不过眼里都是笑意。 “马院长您真客气啊,我们走着过去吧,也不远。” 他们一行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医院。 第61章 颜控 韩智俊挑选了很久,终于等来了一个合适的人选,立刻跟老板汇报了这件事。 当然,她还是老样子,第一句话总是问:“长得好不好看?” “你……”韩智俊无奈的叹气,将简历放下,质问她,“一个财务要什么好不好看,你为什么不问别的?” “你看上的人,工作能力和经验自然是过关的。” 韩智俊一直看着她,半晌才发话了,“所以,那个林云让来公司找你,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相颜疑惑地问道:“跟他有什么关系啊,我们不是在聊招聘的新人吗?” 韩智俊的表情很严肃,变得一言不发了。 相颜一脸八卦,道:“你呀,有能力的孩子比比皆是,你就不能有点私心,为自己找个漂亮的吗,然后再发展一下?” 韩智俊顿了约莫一分钟,望着她的眼神开始变得哀怨,都七年了,她对他的真心视若不见,还如此讥讽他。 相颜身子往前倾,好奇的想看一眼他手里的简历,他却冷着脸收了起来,不让她看。 有时候,相颜真不懂男人啊,前一秒还好好的,说变脸就变脸了。 “你快说一句话啊?”相颜不耐烦了,最讨厌冷酷的男人。 “你要我说什么,我不想跟着你胡闹,好看有那么重要吗?”韩智俊鄙夷道。 相颜说:“你也知道我是颜控啊,当初我那么诚意邀请你来公司,主要是因为你好看啊!” 韩智俊突然之间脸就红了,而且红到了脖颈,相颜又笑话了他,“怎么还害羞啦?” 相颜很认真地问他,“公司里好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你一个都不喜欢吗?” 他没有反应,依旧不说话。 相颜又开始唠叨了,“我招漂亮姑娘都是为了谁呀,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你整天待在公司里,也不爱交际的场合,工作和生活都重要,你懂不懂呀?” “我的事情,不用你费心了。”韩智俊生硬的打断了她的话,冷肃道:“人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我让她过来,你亲自谈谈。” 说完,韩智俊将简历推在她面前,就直接走出她的办公室了。 “志气大得很,你有本事永远别结婚!”相颜故意嘀咕让他听见,拿起简历翻了起来,满脸惊喜道:“这次居然是一个女孩子啊,长得还挺漂亮。” 每次招人,相颜都亲自面试,而且是一对一面谈,她总是抱有初心,觉得每招一个人就要负责任。 这时,一个温柔的敲门声传到了耳边,相颜说:“请进。” 女孩子瘦瘦的,皮肤白净,戴着一副轻巧的近视眼镜,名字也好听,叫沈念洁,与她温柔干净的长相很符合。 她毕业于本市师范学院的财管专业,在一家新能源企业做了三年的成本会计,虽然工作年限不长,不过韩智俊是一个魔鬼教练,以前他带过两个男徒弟,学到了他的一点本事,转身去应聘别家公司,立刻就升职加薪了。 “请坐。”相颜笑着说:“你以前也在制造业啊,跟我们公司挺匹配的。” “是的。”沈念洁声音很小。 她有些害羞怕人,但是长得面善,一看就很诚实可靠。 相颜很好奇地问道:“新能源正在风口上,一般很难进去,你怎么会离职呢?” “公司非常好,但是加班太多了,考虑到我自身的健康,想换一个轻松点的工作环境。”沈念洁如实告知。 “我们虽说是一家私企,可是不一定像你想的那么轻松哦。”相颜也如实告知。 “啊?”沈念洁懵懵的,顿时为难的不会说话了,支支吾吾道:“那……” 相颜笑了,对年轻的小姑娘天然有一种怜惜之情,微笑说道:“你别害怕,公司就是考虑不想让员工加班,才增添了一个财务岗。” “哦。”沈念洁点头应道,如释重负。 “你先做下自我介绍吧,就当简单的聊聊天,别紧张。” 沈念洁对于专业方面很自信,侃侃而谈起这三年来的工作经验,谈吐自然大方,适度的音量让人悦耳,但是,相颜听得云里雾里的。 相颜听后,有些难为情,“你刚才讲得很好,但是有关财务专业内容的,我不是很懂,韩总应该都跟你聊过了吧?” 沈念洁张开樱桃小口,惊吓地问道:“那位是贵公司的财务总监吗,我以为您才是呢!” “是啊,我不是财务总监,我只是这边的老板。”相颜总是带着笑容,看来这个女孩对他有印象,有戏。 “你对岗位方面以及我们公司,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没有了,刚才已经谈得很仔细了,包括薪资待遇,节假日福利,放假情况等。” “工作在交接了吗?” “从过年回来就在交接工作,目前已经完成了,所以开始找新工作。” 相颜心想,工作交接完才找新工作,信心很足,不担心找不到下一家,也很有责任心。 相颜停顿了一下,用合适的口吻,“冒昧问一下私人方面的事情可以吗?” “可以的。”沈念洁坦诚的点头道,也变得不再紧张了。 “你有男朋友吗,近期有婚育的打算吗?” 沈念洁被问愣住了,应该从未被这样直接问过,看来对于社会现状还是不了解的。 “我们公司在招聘时没有性别歧视,只不过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孩子,我通常都要问一下,便于以后工作方面的管理。”相颜向来哄女孩子很有一手。 沈念洁乖乖的摇了摇头,“没有……我单身。” 相颜看着她就忍不住微笑,她真是喜欢乖乖的女孩子。 “那很好,最快什么时候能够到岗呢?”相颜问道。 “我已经不用去上一家公司了,明天就可以过来,先适应一下吧。” “好!这周五晚上……我们再聚个餐吧。” 沈念洁又有点被吓到,心里想拒绝,但是又不敢。 “我们新员工入职,每一个人我都会请吃饭的,后来演变成公司聚餐,这是我们公司的传统。” “可以……吧。”沈念洁有些结巴说道。 “不用喝酒,就普普通通的吃个饭,放心啊。” 沈念洁脸红的笑了,这个老板好聪明,什么都知道。 小姑娘离开没多久,相颜就兴奋的跑到了韩智俊的办公室门口,小声敲了敲门,可爱的倚在玻璃门上,笑眯眯的,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跟他说:“帮你问了,是单身。” 韩智俊皱了一下眉头,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低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他都忙疯了,她根本不知道他每天为她承载了多少工作量。 他气得摔笔。 今天相颜心情不错,踩着高跟鞋来到了共享办公区域。 这里摆放着二十多张办公桌,或者正在打电话,或者是在敲键盘,各有各事。 只有座位正对着她走过来的方向,才发现到她来了,员工灿烂一笑,喊了一声,“相总好。” 他们听到老板来了,也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不约而同看向了老板,有几个人站起了身,听老板讲话。 相颜走到了中间的位置站定,笑着对他们说:“最近大家都辛苦了,明天财务部要来一位新同事,按照老传统,这周五晚上,所有员工聚个餐吧,这周末好好休息,都不要加班了。” “哇,太好了!”整个公司一瞬间都欢声雀跃了。 “耶耶耶,开心!” “相总,那二场呢?” “二场?”相颜反应了过来,才说:“可以,记得开发票报销。” 员工们兴奋到快蹦起来了,“相总大发慈悲,周五聚餐,二场自己安排。” “我想去唱歌,好久没有出去娱乐了。” “密室逃脱怎么样?” “这个到时候再一起商量啦,这周终于不用加班了,谢谢相总!” 公司里轰动了一会儿,一个个快乐的脸孔,如同久旱逢甘霖。 公司里年轻人居多,平均年龄不超过35岁,正处于爱热闹的年纪,为了生活,每天都沉闷的坐定在这里,一天,一月,一年。 眼看着,青春一点点在他们的脸上逝去了。 年后,公司的业绩变差,但是员工们却比往年更累,每天相颜一走进公司都觉得气氛格外的压抑,要让他们放松一下了。 “相总,您吃不吃丑橘子,我老家昨天才寄过来的。”一个员工说道。 “送两个到我办公室来。”相颜微笑着,然后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让他们热闹一会儿。 另一个员工说:“你把这包核桃带过去吧,也是我家寄的,老板最近都消瘦了。” “她最不爱吃核桃了,真的,不信你去问问她。” 这位员工满脸的失落,她嘀咕道:“我家这个核桃新鲜好吃,为啥她不爱吃核桃啊?” “那她一定爱吃苹果吧,把这俩苹果也带给她吧,又漂亮又大,我一直舍不得吃。” “这么大啊,她一次能吃得下吗,你家也寄了?” “我家哪有你们家大业大啊,我在网上买的。” 她怀里抱着一堆吃的,往老板的办公室冲去了,满脸写着高兴。 公司的员工们都特别敬重她,也是真喜欢她。 第62章 欺骗 刘瑜之美好的单身生活被相颜搅得一团乱,只要她晚上没有应酬,就会打电话找她,简直像恋爱对象查岗。 “你在医院吗,今晚几点下班啊?” 刘瑜之已经妥协了,现在直接告诉她,“六点多吧,你到医院北门接我。” 傍晚时分,俩人在回绿映山庄的路上,相颜突然将车停下,目光朝右边方向看了过去,然后解开了安全带。 刘瑜之疑惑的问她,“怎么在这地方停车了?” “你等我一会儿啊,我去买几个包子,以前他经常去那家包子店,味道还不错。” “你也吃包子啊?”刘瑜之感到新奇,她对有钱人的生活,渐渐去除了光环。 “是啊,那明天早餐吃什么呀?”相颜下车前,跟她说:“你待在车里吧,还得过马路呢!” “我陪你一起。”刘瑜之很好奇的跟着她。 路口有一家包子铺,铺面不大,门口摆着几个蒸笼,正冒着热气,蒸笼里的烧麦、花卷、小笼汤包、蒸饺、馒头包子,琳琅满目的摆着。 这是一家夫妻店,年轻的老板娘皮肤白皙,头发用抓夹固定在脑后,穿着黑色圆领毛衣,系着一条蓝色的碎花围裙,正在做包子,晚上店里的客人少,靠近门口的餐桌上的食材都公开摆着,看着挺新鲜干净的。 年轻的老板娘看到来了客人,赶紧笑着招呼道:“稍等一下啊,马上就来。” 相颜问道:“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个荷叶里面包着什么?” “待会儿我问问。”相颜笑着说。 从后厨跑出来一位精神小伙,长得精瘦的,脸上充满了光彩,夫妻俩看着像三十来岁,讲话挺客气的,“您好,要点什么?” 相颜也和气问道:“老板,这个是什么?” 小老板热情的介绍道:“这个是荷叶饭团,包着糯米,鸡肉,香菇还有好几样配菜。” “听起来还挺好吃的,拿两个吧?”相颜对刘瑜之说道,见到她点头之后,又对小老板说道:“还要两个鲜豆角肉包,茶叶蛋两个。” 相颜看到粽子已经摆出售卖,又添了一句,“你家的蛋黄肉粽不错,也拿两个。” 刘瑜之问她,“需要这么多吗?” “不能饿着你啊,晚上我放点小米在炖锅里,明早喝花胶红枣粥怎么样?” 小老板拿着漏勺,手中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然后询问道:“茶叶蛋您要入味一点的还是……” “我要蛋壳完整的,早上不想吃太咸,明早招待我身旁这位爱健康的大医生。”相颜笑得很宠溺。 “那我把它们捞起来,您自己挑。” 刘瑜之惊异的看着这殷勤的小老板,买个茶叶蛋还这么讲究,还可以挑选? “这两个吧。”相颜亲手指了两个蛋壳白白的。 “好嘞!”小老板将所有都打包在一起,用双手撑开了塑料袋拎着的部位,恭敬的递到她的面前,“您拿好了啊,一共29块钱。” “谢谢你。”相颜说道。 “您慢走啊,常来啊。”小老板热情的道别。 刘瑜之发觉他一直笑得很幸福,真是在细节处见识到了一个美女的优待,在包子铺花三十块钱也能得到专柜的服务。 “你平时都是这样买东西吗?” “是啊。”相颜用手机扫码付款,然后离开了铺子,问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刘瑜之摇了摇头,“为什么每个人都对你那么客气,一见了你就好高兴的样子?” “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是客气了,有时候也会遇到不客气的。” “不客气是什么样的?”刘瑜之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想知道自己与大美女之间的人生差距。 “不记得了,我并不在意那些事情。” “你根本就没遇到过坏人吧?”刘瑜之笑说。 “除了亲近的人,我并不想知道别人怎么看我,褒义或者贬义都不客观,因为他们又不了解真实的我,判断失误也很正常啊,对不对?” 刘瑜之摇头,她还是没见识过真正的恶人。 第二天,相颜难得配合她早起,还系上了围裙,用蒸锅热了一下现成的早餐。 相颜学着前夫,将粽叶剥完了放盘子里,并摆上了叉子,又盛粥,有模有样的。 “感觉跟医生做好朋友,整个人都变健康了呢,我很久没有按时吃早餐了。”相颜忙个没完。 “你别忙了,快吃吧。” “哎,我都累了。”相颜坐到椅子上,原来,照顾好一个人真是不容易的,那个人也是兢兢业业的做了七年。 刘瑜之咬了一口鲜豆角包子,挺惊喜的,“我都不知道有这种口味的包子。” “还不错吧,我从小就喜欢吃豆角。” “所以人长得又细又长吗?” “是吗?”相颜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身体,然后说:“只有这一家有,还是他发现的,冬天的时候,也有卖。” 相颜才吃上一口包子,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按了一下静音,任其响着,可是没一会儿又响了,她只能无奈的接起了。 “早安。”林云让热情的声音传来。 刘瑜之在剥鸡蛋壳,抬头朝她看了一眼,相颜突然就紧张的语无伦次,“哦……谢…谢。” 因为,相颜还没有跟刘医生提过这个男人。 “谢我什么?”林云让轻笑出声,然后温柔又宠溺的问道:“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呀?” 家里出奇的安静,相颜感觉他的笑声从手机里传出去了,刘医生很有可能听到了,她心虚,又很尴尬,顿时双颊都通红了。 “我在吃早饭呢,先不说了。” “那你好好吃饭。”林云让依旧很温柔。 相颜挂断了通话,轻轻将手机放在一旁,想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吃早饭。 可惜,刘瑜之还是察觉到了,她问:“是谁啊,这么早就给你打电话?” “额……”相颜支支吾吾的不说。 “到底是谁呀?”刘瑜之又问。 “一个朋友。” “男的吗?” “嗯……”相颜低着头,吃了一口包子后,都不敢咀嚼了。 “你们准备谈恋爱吗?”刘瑜之问得很直白,早晨七点多就来电问候的异性朋友,关系肯定不一般,而且她刚才讲电话的语气也很奇怪。 相颜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刘瑜之的语气冰冷且失望。 她心里的第一预感是,这样的进展,一定是离婚前就已经在联系了。 相颜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慌忙解释说:“我也没办法,我让他不要老是找我,但是他非不听啊……” “那你直接拒绝他不行吗?” “我……”相颜一大早就被训得不敢吱声。 刘瑜之人缘好,身边有不少关系好的女同学,即使是好奇,她都不过问别人的私事。 但是,她不能容忍没有道德感的朋友,尤其看不上这种男女关系混乱的人,她对于好朋友的要求很高,一旦知道好朋友做了错事,就会立刻远离这个人,她不想谈恋爱,生性凉薄,都是因为害怕自己的真心付诸东流。 刘瑜之闷不作声的吃了鸡蛋,将碗里的粥一口气喝完了,然后说:“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我……送你去医院吧。”相颜还没吃两口,就站起来了。 “不用了。”刘瑜之急忙穿上浅灰色的连帽外套,因为不准备坐她车的话,就得抓紧时间出门了。 相颜不知所措的跟在她身后,小声地问:“为什么呀?” “我走了。”刘瑜之背上包,迅速的换好鞋,出门了。 家门被砰一声带上了,相颜郁闷的叹着气,自言自语道:“完了,这下子彻底得罪她了。” 上午,在办公室里,相颜一直闷闷不乐的,林云让的一通电话打来,正好撞上了枪口。 她劈头盖脸就骂他,“都怪你啊,你为什么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你闲得慌啊!” 林云让原本有一个好心情,突然也不好了,但是第一句话就关心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刘医生不喜欢你,她叫我直接拒绝你,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你那个新认识的朋友吗?”林云让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训,不明所以的问:“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她以为是你让我离婚的,我之前跟她说的不是这个原因……” “哦,那你解释一下不就好了?”林云让松了口气,还以为发生多么严重的大事情。 “我解释了,她根本不相信,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好朋友,都怪你!” “一个朋友而已,你想要多少没有?” 相颜气结,“你……你懂什么呀,别让我骂你,刘医生是最好的人,我必须要跟她做最好的朋友!” “你真是单纯可爱,哎!”林云让啼笑皆非。 “你笑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我怎么会不懂呢,我也有很多朋友。”他的语气平淡。 “你以为你身边的那些朋友对你都是真心的吗,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没有我的刘医生一半好!”因为她拥有刘医生,所以志气很高。 林云让又笑了,哄着她说:“嗯,你的刘医生最好了!你先跟她好好解释,如果她还是不相信,我亲自出面,一定不会让你失去这个好朋友的。” 听到他的保证,相颜心情也缓和了一些,“哼,我才不指望你呢,我要自己想办法讨好她!” “你什么时候也讨好我一下啊,一次就够了。”林云让腆着脸问道。 “你滚!”相颜毫不客气的挂断了电话。 相颜反省自己是不是过于肆无忌惮了,她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任何人,而他应该也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吧。 现在,相颜不敢轻易打扰刘医生,因为她不是在看诊,就是在手术室,要不就是在查病房。 下午六点多,相颜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她也一直不接。 “你是不是在忙呀,得空了给我回电话好吗,我把整件事情跟你说清楚。” 相颜实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遭遇这些,像个暗恋期的小男生一样期待着回电。 等了一夜,依然没有等到回复,她和刘医生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第二天,下班后,相颜又出现在了医院。 傍晚的医院走廊空荡荡的,夕阳的余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地面上,与白日里的繁忙穿梭不同,此刻让人心沉了下来。 相颜到了科室,却没找到刘医生,找了一个护士小姐询问。 护士小姐戴着蓝色的医用口罩,看了看她,说:“刘医生下午有几台手术,进手术室好几个小时了。” 相颜又小声地问:“大概什么时候结束呢?” “这个我不清楚。”护士小姐挺冷漠的,因为她很忙碌,所以不太有耐心。 相颜不敢耽误别人的工作,又找了另一位护士小姐,找到了手术室的门口,她在等候区找了一张不锈钢的长椅坐下,冰凉的,每个家庭都坐在一起安静的等待着,不时交流上几句,其余时间都在各自捣鼓着手机。 以前只要一想起就会深深恐惧的地方,如今她也能一个人稳坐在这里。 她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何时,有时候医生做手术到九十点钟,甚至是通宵,以前她到医院跑销售时,也等过主任医师。 她抬头,等候区的电子屏幕上实时更新每台手术的进行阶段,手术室的门也时不时被打开,然后,就有病床被推出来了,有一种跟生命赛跑的感觉。 一个多小时后,有两个戴着口罩,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推着一张病床出来了,此刻,看着医生们疲惫的走出手术室,才觉得医生这个职业有多么神圣。 一位病人躺在病床上,虽然已经醒了,但是脸色十分虚弱,意识模糊。 其中一位医生对家属们说:“手术做完了啊,一切都很顺利,都很好。” “谢谢医生,谢谢,谢谢……”病人的家属们一拥而上,小心翼翼地推着病床进电梯。 相颜也站起身,朝手术室里张望着,这时候又有两三位医生出来了,他们除了身高不一样,都穿着一身绿色的手术衣,绿色的医用帽,全部戴着口罩,甚至分不清楚男女老少。 “终于下班了,我饿死了。” 他们也像普通人一样闲聊着,听着是一个年轻的男医生的声音。 相颜满脸的焦急,这位医生也看了一眼她,相颜正好走过去询问他,“请问,刘瑜之医生还在做手术吗?” 这位年轻的男医生朝手术站看了一眼,然后喊了一句,“刘医生,有大美女找你!” 然后,他又笑眯着眼对相颜说了一句,“她马上就出来了。” 刘瑜之身上穿着绿色的洗手衣,她一对疲惫的眼睛,眼下还有口罩勒出的红印子,整个人看起来很累,问她,“你怎么来了?” 相颜幻想起她拿手术刀拯救病人,眼神里简直充满了崇拜。 “哇,你这个样子好气派,好迷人,我可以和你合影吗?”她要从包里拿出手机,拉着她的手臂。 刘瑜之扯开了自己的手臂,她这么高个子,对她撒娇,真是不适应。 刘瑜之不耐烦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啊?” 相颜沉默不语,原来刘医生也是这么冷漠而疲惫的。 这时候,一位年长的医生语气很严厉地喊道:“刘医生,你过来一趟!” 刘瑜之赶紧就往一个办公室走去,相颜也跟在她身后。 刘瑜之见她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无奈的对她说:“你先出去一下,这个地方你不能待。” 相颜很听话,乖乖站在门外,她心里很担心,万一永远得不到原谅该怎么办呢? 刘瑜之完成了手术后的流程,又担心她等很久,就出来了,语气却一直冰冷冷的,“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相颜笑眼一弯,开始胡说八道,“我想找一个医生结婚,你能帮我牵线吗?” “你不是已经有了男朋友吗?” 相颜一直摇头,“没有的事,我孤家寡人,哪来的男朋友?” “我每天忙得很,没空替你找。” “那没事儿……你肯定饿了吧,我们去吃饭吧?” “不用了,我还有工作。” 相颜可怜兮兮的望着她,说道:“你真的不打算原谅我吗?” “你不需要征求谁的原谅,只不过我们不是一路人,不适合做朋友。” “因为我要跟别人谈恋爱吗?” “因为,你没有做到好好约束自己,而我恰巧不喜欢这样的人。” “我没有答应他,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现在打电话拒绝他,当着你的面。”相颜急得嚷嚷。 等候区的病人家属们都朝她们看过来了,然后窃窃私语着,好像听到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你听我解释嘛……”相颜两手拉着她的胳膊,让人没办法。 刘瑜之觉得很尴尬,无奈的说:“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到那边去说吧,不要影响别人。” 她们朝两栋楼之间的走廊的方向走去,这边没什么人经过,两人站在栏杆处。 夜晚的医院很安宁,远处有一片粉色的霞光升起,往楼下看,有病人家属慢慢推着轮椅的,也有穿着病号服独自散步的,这大概是生命最温柔的时刻了,只要人还健康的活着,一切都有了希望。 相颜心里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我们认识很久了,可是,在我离婚之前,我们很少见面,他很忙,我也很忙,有时候半年都碰不到面。” 刘瑜之没有相信这一段话,依旧沉默。 相颜谈起他,脸上多了一些温柔,又很真诚的说道:“有时候,真正喜欢一个人很难掩藏住吧,我的确有一点点察觉到了,但是他在我离婚后,才向我坦白了这件事,之前我们一直都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上个月你告诉我离婚,这么快就陷入新恋情,你让我怎么想?” “真的!我绝对没有发生婚内出轨这样的事,我离婚也绝不是因为他。”相颜满脸真挚的说:“我向你发誓,你愿意相信我吗?” “你为什么非要我相信呢,你自己相信自己就好了。”刘瑜之依旧冷漠。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跟他来往了,因为这件事情,我都焦虑两天了,昨晚都睡不好,我的身体又难受了……” 刘瑜之还是一脸严肃,她不是轻易能被欺骗的人。 “你什么时候下班啊,我们一起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回家。” 刘瑜之催促她,“我还有工作,你快回家吧。” 相颜很害怕刘医生感到反感,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还可以联系你吗?” “可以。” 相颜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一步一回头,她感觉刘医生只是在敷衍她。 第63章 运动会 相颜连续两天都不敢联系刘医生,心里忐忑了两天。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缠着刘医生,有时候也纳闷,难不成婚姻受挫之后,爱上了自己的医生吗? 睡前,相颜忍不住拨过去电话,没想到顺利的接通了,她在电话里哼哼唧唧了半天,又不说什么事。 刘瑜之严肃的问她,“怎么了,牙疼吗?” “我好无聊啊!这周末我们去春游好吗,或者……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不行,这周末我得参加医院的运动会。” “你去干嘛呀?”相颜疑惑的问道。 “我一直是我们医院的种子选手,怎么能不去?”刘瑜之沾沾自喜的笑道:“还有奖金呢!” “奖金多少啊,我双倍给你,十倍给你,一百倍?” “你真俗气!”刘瑜之严厉的批评了她。 “那怎么办嘛,我只想要你陪我玩……”相颜依旧哼哼唧唧着。 “你过来给我加油!” “我不要去,我从小就讨厌运动会,最不喜欢去操场了。” “我是一定要参加的,不能缺席。” “你擅长什么啊?”相颜问道。 “我从小就是跳远高手。” “啊?” “很意外吗?” “看不出来。”相颜笑着说道,然后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趴着聊天最舒适了。 “你若没事的话,就过来给我加油打气,白天身体累一点,晚上好睡。” “那我去给你加油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看你的表现吧。”刘瑜之笑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她了。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盛装出席的。”相颜有些兴奋。 这让刘瑜之都害怕了,“你不要太夸张了,我同事会笑话我的。” “我会让所有人都惊艳一番的,迷惑你的对手,保你拿第一。” “那你来吧。”刘瑜之都迫不及待看到她的表现了。 其实,刘瑜之也知道她的生活简单,她在家时,除了三餐,就是忙着睡觉,但还是睡不好,失眠已经足够困扰她了,她应该没什么时间做坏人。 她已经拥有了一切世俗人们想要的,却依旧过得像个普通人,有着平凡人的苦难,平凡人的追求,很努力的面对每一天的真实世界,她自己去买早餐,自己照顾自己,很少将事情交由别人代劳,身边只有一个不全职的保姆阿姨。 她有自己的小世界,并没有融入那种灯红酒绿的生活里,她没有认真与身边的企业家们交朋友,没有将时间花在那些人身上,明明他们对她更有帮助,也可以陪伴她更多。 她可以承载那些物质,而且没有迷失自我,她常说孤独,实际上她自己选择了孤独,她想要什么样的热闹会没有呢? 其实,冷落她的这几天,刘瑜之在医院忙碌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今天她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联系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女人这么会下迷魂汤,单纯的友谊,也开始占有欲了。 为了参加周六的运动会,相颜将团建日期推迟到下周了。 一早,她就在公司群里发言说:“各位同事,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因此今晚的聚餐延迟到下周五,另外,本周照常双休。” 整个公司的员工都期盼了好几天了,却敢怒不敢言,纷纷猜测起老板的重要事情,究竟是什么事? 周六,相颜特意早起,在衣橱角落里找出一套昂贵的运动装,之前陪客户打高尔夫时穿的,认真的打扮了自己一番,出门时,带了饼干和进口巧克力。 这场春季运动会在省医科大学的体育馆举行,外来人员不准开车进校,相颜只得将车子停在校外离体育馆最近的一条街道上。 一下车,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自言自语道:“冻死我了。” 当发现身边有人经过,还看着她时,她就立刻挺直了腰杆,装作一点都不冷的样子。 为了刘医生,一切都值得。 走进校园大门,就看到一面蓝色的指引牌,写着省医大附院南区第14届职工体育运动会,远远就听到了专属于运动会的交响乐。 相颜沿着指引牌走,不久就来到了体育馆入口,空中挂着好些红色气球,正在随风摇摆,操场上站了几百号人,穿着五颜六色的运动服装。 今天的天气超级好,蓝天白云,空而无边,明媚的春光洒满了地面,平淡的日子也变得鲜活有趣。 相颜将墨镜推到额头上方,今天是芭比娃娃的长卷发,穿着粉色的运动外套,白色百褶短裙,白色运动鞋。 当她独自一人出现在了操场时,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她走路时很有高贵的姿态,浑身散发着松弛感,脚下踩着仿真草坪,却像置身于高尔夫球场。 许多人已经关注到她,有人问道:“哇,那个仙女是谁啊?” “不认识 ,确实长得好美啊,来看热闹的大学生吗?” “大学生哪来这样的派头,一看就是有钱人,浑身都是享受过奢华生活的倦怠感。” 听到同事们的议论,刘瑜之好奇的问道:“是谁被你们形容的这么神奇啊?” 刘瑜之一回头就看到了她,惊了一吓,立即一路小跑着赶到了她的身边,第一句就是训斥她,“谁让你穿这么短的裙子来操场的?” 相颜说:“这是运动服饰,潮牌,这一套很贵的。”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刘瑜之只是站在她的身边,也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 大美女都是勇敢者,心里的信念感要很强,否则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着,都要被这么多目光给杀死了。 刘瑜之用眼神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惊呼,“我的天哪,我们医院的书记也在朝这边看了。” 反观相颜,她依旧天真烂漫的神态,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也许早已经习惯了。 她漫不经心的问道:“是吗,听说你们医院的书记是女的啊?” 刘瑜之扬了下巴,似乎并不怎么怕医院的领导们,“他们都在最高的台上,待会儿要讲一个小时的话,每年的惯例。” “那么久啊?”相颜只关心一件事,“那你什么时候比赛啊,什么时候结束啊,我们早点走吧,好吗?” “不出预料的话,你今天一上午都得待在这里。” “啊?”相颜抱怨道:“不能早点离开吗?” “不行,我先带你找个位置坐,你别站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了。” 她们朝着看台的方向走去,相颜走到哪,身上的清贵就散发到哪,她的一双腿白嫩,腿型直瘦,她一直保持着不瘦不胖的体型,多一斤穿衣显胖,少一斤又觉得干瘦不健康。 虽然她的裙子短,别人看了也不敢亵渎,只是春风微微一过,眼看着她的裙角波动,刘瑜之紧张的皱了皱眉头,替她担忧,“你是该找个人管管了,简直是人间祸害。” 相颜不服气,凛然正气的说道:“我怎么啦?” “他们全在盯你的腿看。” “看又怎么了?” “你不会觉得难为情吗?” “难道我不穿短裙,他们就不看我了吗?” “……唉!”刘瑜之接连叹气,谁娶了这个小祖宗,就是天天担惊受怕的命运。 “我的腿不美吗?”相颜踢出右腿,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腿,这是她今年第一次露腿,她很满意。 刘瑜之无奈道:“美得很,可是天气多冷啊!” 刘瑜之脱下了白色运动服外套,想系在她的腰上,她自己就穿个白色短袖。 “我不冷,这样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相颜叫苦连天,她这样的穿衣高手,不愿接受混搭风。 刘瑜之给了她一个严厉的眼神,相颜只好乖乖听话,委屈的扁着小嘴,说道:“这样难看死了,一点都不时尚!” “总比你明天感冒好!” 相颜嘟囔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爱管我的衣着呢,我真是不明白,这裙子是防走光的,没关系的……” 刘瑜之一想也是,为什么非要管她呢? 操场跑道上站着一个女生扎着长马尾,正在做热身运动,双臂伸展有力,穿白色运动服,黑色裙子更短,腰部纤细,腿部肌肉紧实,转过脸来,原来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姐姐,身材保持的真好。 “她也是你们医院的吗?” “是啊,我们医院有些医生和护士都很会打扮,下了班跟换了个人似的。” “那你怎么不管她啊?” “我管不到她,我就管得到你。” “哼,你第一次见面就告诉我说,在医生眼里,身体就是身体,只分健康和不健康,可不可笑?” 刘瑜之无话可说。 此时,操场广播的大喇叭里传出声音,“请各科室人员归队,开幕式即将开始。” “马上要开幕式了,我要去走方阵了,我得赶紧带你到看台上找一个位置。” 看台上已经坐着一些观众,经过时,他们渴望的看着她们,眼神里似乎写着“坐我身边的位置吧”,但是刘瑜之牵着她一直朝着看台上方走,最后找了一个周边都空的位置,避免她被搭讪。 相颜出门在外都很讲究,撅着小嘴,“椅子冰的,我不坐。” 刘瑜之无奈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弯腰将蓝色塑料座椅上的露珠都仔细的擦去了,然后又铺开两张纸巾,垫在椅子上。 “坐吧,公主。” “谢谢。”相颜高高兴兴的坐下来。 刘瑜之又叮嘱道:“你乖乖坐在这里,等到比赛项目开始了,才能自由走动。” “知道了,我不会乱跑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然后,刘瑜之又递给她一个保温杯,“你帮我拿着,我渴了你拿给我。” “我可以喝吗?”相颜问。 刘瑜之没有说不,但是相颜看出来,她可能没有跟人分享过一个水杯,突然之间很快乐。 刘瑜之为她忙前忙后的,最晚归队的,同事们问她,“刘医生,你的外套呢?” “反正都是白色,无所谓了,不就是走一圈吗?” “那个女孩子居然是你朋友啊,她来给你助威啊,她长得可真漂亮啊!” “是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做什么的,女明星吗?” 平时严肃板正的同事们都在好奇的过问,似乎又很羡慕她有这么一个有气派的好朋友,刘瑜之心里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和她做朋友很幸福。 相颜坐在看台上,发现刘医生的队伍里,就她一个人穿着短袖,相颜尽量拿衣摆盖住了两个膝盖,风一吹还真有点冷,又担心刘医生冻到了。 “噢噢噢!”旁边的人瞎起哄,好像在演练。 相颜看到他们手里一个个都拿着彩色的拍手器在摇,还能发出清脆的声响,很像人的掌声,很适合呐喊助威。 不一会儿,刘瑜之跟心有灵犀似的,又跑过来了,拿了两个拍手器给她,“这个给你玩……” “你冷不冷啊,衣服还给你!” “不冷,你好好的穿着。”刘瑜之说完又飞快地跑走了,她们都在为对方考虑。 今天的运动会很正式,广播里一提示“肃静”,全场立刻噤若寒蝉。 中央草坪上整整齐齐站着十支队伍,穿着不同颜色的运动服,白的、粉的、蓝的、红的等等,都站得笔直。 最高处的看台上,整齐坐着一排医院的领导们,都穿着红色的运动服。 八时许,党委书记确实是一位女士,齐肩短发,她首先进行了发言,“我代表院党委,向全体运动员、裁判员和工作人员致以亲切的问候……” 书记说完后,停顿了一下,看台太高了,话筒传出的声音比较远,听不太清楚,操场上的掌声稀稀拉拉的,相颜跟着身边的观众,无聊的晃动着拍手器。 立即,就有工作人员上前调试话筒的音量了。 书记第二次开口时,音量明显增大,她继续发言,“……向一直以来坚守在医疗服务一线的工作人员,表示衷心的感谢,向本届运动会的顺利召开表示热烈的祝贺……” 果然,有众多的领导发言,院领导、校方领导都纷纷表示了祝贺,紧接着裁判员代表发言,运动员代表发言,不过都是些老话,无非就是公平竞争、顽强拼搏、赛出风格、赛出水平。 最后,由院长发言,“我宣布,第14届职工运动会现在开幕。” 漫天的彩带飞舞,彩色的烟雾弹,喜庆了一番。 一开始,有六位穿白色运动服的男人出场了,走着军步,将一面国旗高高举过头顶,然后举行奏国歌升国旗的仪式,全场起立。 而后,就是走方阵了,一队白衣天使们笑脸灿烂,手拿着彩色花环出场了。 最后,由十支代表队组成的花式方阵,正式亮相,都穿着统一颜色的运动服。 每个队伍入场,都有女主持人念旁白,声情并茂的讲述着各科室在过去一年的科研教学成果和进步,参与的重大课题项目等等。 参赛的运动员们手执花环,齐声喊出队伍的口号,“妇儿同心,健康同行。妇儿同心、健康同行。” 相颜一直等着刘医生出现,她竟然是科室的旗手,走在最前面,挥舞着手中的红旗,她身后的队伍齐声呐喊着,“以人为本、德术并重、身心健康、服务至上。” 相颜深深自豪着,原来她的刘医生这么优秀啊! 她觉得不虚此行,今天单是跳舞,就看了好几组,一排医院和校方领导们就在台上坐着,一脸微笑,面带慈祥的看着。 另有啦啦操表演,女职工们都经过严格排练的,穿着红色的中式裙子,热情洋溢的跳着舞,最后汇聚成党徽。 接下来,又有古风装扮跳扇子舞的,最后全体医院员工做第九套广播体操的汇报演出。 十点左右,运动会正题开始,看台上的领导们都已经离席了,应该走进了比赛场地。 第一个是男子五十米短跑项目,男运动员们全都很重视这次比赛,专业的运动装备,换上了运动背心短裤,穿上了钉子鞋,全都是矫健有力的,而且跑得飞快,难分伯仲。 他们运动的激情瞬间点燃全场,所有人都跟着热血澎湃了起来,看台上的观众一直奋力的喊着,“加油,加油!” 上午,除常规的体育竞技项目以外,还设置了很多趣味项目,主要以团体作战为主。 十点以后,突然涌现了更多的观众,有校内的大学生,也有医护人员的家属们,反正操场上人挤人,热闹的跟集市一样。 刘瑜之除了报名跳远比赛,还参加了八百米比赛,上午是跑步项目的预赛。 刘瑜之在前面跑,相颜在跑道外侧跟着跑。 她跑起步来,动作跟个小企鹅似的,小腰一扭一扭的,但是她跑不了几步,就停下来走路,走路时又像怕踩死地上的蚂蚁一样,反正她跑步时的模样,实在有趣极了,无论她到哪里,别人的目光追随到哪。 相颜平时懒得动,看着白衣天使们尽情发挥着运动精神,不过他们与学生时代的运动会截然不同,有年纪很大的,有的戴着眼镜,有的头发白了,有的头发很少,有的一身脂肪,跑得很慢,但是,都坚持着跑到终点。 突然,相颜听到身后一阵嗤笑,她一回头,有几个年轻男人就迅速的低下头,但是嘴角的笑意根本就藏不住了。 相颜疑惑的问自己,“那些人在笑我吗?” 她平生没有体会过别人的嘲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第二圈时,刘瑜之已经满头大汗了,有些跑不动了,还要分心她的事情,看着她跑步时费劲的模样,真担心她会摔倒。 “小祖宗,你别跑了,就在这待着。” 相颜耷拉着小脑袋,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待在原地不知道去哪里,委屈的自言自语道:“我就说不来嘛。” 有生之年,相颜也仿佛体验了一下追女孩子被拒绝后的伤感。 刘瑜之跑完八百米,累到撑着膝盖,膝盖还在发抖,细细的喘着气,就有一个好事的女同事跟她反映了,“你的朋友也太可爱了吧,跑起来跟个小企鹅似的,快把我们都笑死了。” “有什么好笑的,还笑死了?”刘瑜之没惯着同事,她有些生气相颜被他们说了。 女同事被她呛了一句,脸色看上去也很不爽。 这八百米跑得惊心动魄的,抬头一看相颜站在终点不远处等着,小姑娘手里紧紧握着保温杯,好像还在生气着,顿时有些心疼了。 刘瑜之朝她招了招手,“相颜,我要喝水。” 相颜拿着水杯朝她走过来了,将水杯递给她。 虽然还在生气,相颜还是拿出一张纸巾,贴心给她额头擦汗,女同事看到这等场景,自觉无趣,就走开了。 裁判员拿着计时器过来告诉她,预赛成绩是第六名,刚好进入下午的决赛。 “怎么啦?”刘瑜之喘匀了气,就关心她。 相颜气得跟刘瑜之撒娇说:“我感觉你的同事们都在盯着我笑。” “谁啊,谁敢笑你?”刘瑜之嗓子一提,很生气的问道。 相颜毫不客气的用手指了那个方向,那几个年轻男人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也瞬间不敢看她们了,眼神四处飘。 刘瑜之记住了是哪个科室的,不过以她的判断,那几人没有恶意,应该只是觉得她的举动很可爱吧。 “别理他们,我以后一定找机会狠狠的批评他们,任何组织里都有一些无聊分子。” 相颜说:“嗯,你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们。” “放心吧,我骂人很难听的,而且睚眦必报!”刘瑜之心疼极了,忍不住摸摸她的肩膀,“我还要去参加跳远比赛,等会儿我们就回去了。” “天哪,我以为都结束了,你的精力也太好了吧?” “哎呀,你来都来了,再多陪我一会儿吧。”刘瑜之哄着她。 刘医生不负众望,在跳远比赛中获得了二等奖,上午的比赛,就都结束了。 相颜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这时候,一个男同事趁机跑过来问她,“刘医生,那个女生是你朋友吗?” 刘瑜之在职场里很冷漠,对谁都是疏离的,反问,“你有什么事啊?” “她是做什么的?” “一家药械公司的老板。”刘瑜之回答道,以为自己的态度足以击退他了。 他很惊讶,然后面露微笑,“药械公司的老板都很有钱啊,她太漂亮了,我还以为是女明星呢!” “你一个有女朋友的人,打听我朋友干嘛?”刘瑜之语气已经很不友善了。 听说医院有好几个同事为了他争风吃醋,男女关系也不清不楚的,就是因为他长了这一副好皮相。 相颜从体育馆出来时,看到刘医生身边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戴着无框眼镜,那一身气质也不错,一脸高知正派的长相,相颜一开始以为他要追求刘医生,后来他朝相颜的方向看过来了,那眼神一下就暴露了他的本性,所以人们才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刘瑜之警告他,“你别去找她啊,也别乱打主意,她已经有一个超有钱的男朋友了。” “问问嘛……” 刘瑜之看他自信的模样,显然没有被击退,“你还真自信,什么都敢问!” “你们待会儿怎么回去,我送你们回去吧?” “走开一点。”刘瑜之懒得与他多言,而且对待男人一直很无情,说完就扬长而去了。 如果同事们看到他们一直在讲话,回头该沦为整个医院的谈资了。 刘瑜之朝相颜跑去,相颜问她,“你跟那个人说什么啊?” “没说什么。”刘瑜之本来没打算告诉她,不过还是好奇的问了她一句,“每个医院就属外科的医生最帅了,你不是想找医生当男朋友吗,你觉得我那个同事怎么样,他还是骨科的。” 相颜摇了摇头,“虽然医生身上有光环,他长得也挺帅的,但是一看眼神就花心。” “你看人这么厉害的啊?” 相颜的脸上露出一点鄙夷,“难道你们刚才在说我啊?” “你太聪明了,什么都逃不过你眼睛。”刘瑜之据实告知,并且毫无隐瞒,“他估计想认识你吧,我说你有自己的公司,很有钱,还有一个超有钱的男朋友,帮你打发掉了。” “是吗?”相颜嘴角微微一笑。 刘瑜之解释说:“我可不是阻拦你的桃花啊,你别看他长得道貌岸然的,其实在医院风评不怎么好。” 相颜心里更坚定跟刘医生做好朋友了,因为谁在背后努力的维护着你,称赞着你,谁就是真正爱你的。 “我们准备回去吧。”刘瑜之牵着她的手,就往操场外面走了。 “结束了吗?” “你还想待在这里吗?” “终于可以离开啦!”相颜忍不住晃肩,像个孩子般开心,那几人又笑了,这次的笑声更大了。 “真丢我们医院的脸。”刘瑜之回过头,一个凶狠的眼神足以杀人了,那些人立刻就本分了。 “别生气了。”相颜反而笑了,她很喜欢刘医生为她出头的感觉。 “一群无聊的人,能够见你一面已经是他们人生高光时刻了,这辈子也只配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传出一点笑声吸引你的注意力了。” 相颜扑哧一笑,“你确实挺会骂人的!” 刘瑜之说:“你也别在意,他们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相颜一脸不屑,“谁在意他们呀,我压根没有给过他们一个眼神,所以他们才频频发笑。” 她们俩开开心心的离开了操场。 刘瑜之笑着问她,“今天怎么能起这么早啊?” “靠闹钟,我定了三个闹铃。” “你是不是很久没来过操场了啊?” “从大学最后一场排球考试之后,就没来过操场了,这样你应该原谅我了吧?” “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们这个年纪要学会端庄了,以后不能穿这么短的裙子。” “嗯,你说什么我都同意。”相颜点头像小鸡啄食。 “衣服还给我,我都要冻感冒了。”作为一名医生,刘瑜之最怕生病了。 “今天真的好热闹啊,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人了。”相颜自己解下了腰上的衣服,又说道:“天气真好啊,晒晒太阳,人也健康了。” 这时候,经过校门口时,碰到了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老男人,一直毫不避讳的看着她,相颜默默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她反感走进热闹的人群中,就是因为有些人类动物属性太强了,实在是毫不顾忌别人,只有高尚的人类,才懂得尊重别人。 不过,这种小事情不足以影响她的情绪,“我现在带你去吃海鲜大餐,给你补一补。” “不了,我要回去休息一下,下午还有决赛呢!” “那我送你回家,我下午就不来了。” 她们走远了一些后,相颜还是有一种浑身不适的感觉。 有时候她背后跟长了眼睛似的,回头一看,那个老男人居然还站在校门口那儿,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相颜凶狠狠的瞪了回去,心里忍不住一阵反胃。 “嗯,我下午自己过来。”刘瑜之问她,也回过头看了一眼,“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外面的世界太乱了,什么人都有。” 刘瑜之一下就感知到了,然后有些气愤的说道:“所以,我让你不要穿短裙嘛,社会文明远没有进化到自由穿衣的程度。” 相颜说:“赶紧回到车里,谁也看不到我了。” 周末的校外,也冷冷清清的,只有三三俩俩结伴的学生,与她们一起站在路边,等待着斑马线的红绿灯。 绿灯一亮,刘瑜之就拉着相颜疯狂的跑过斑马线,她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传出了很远。 相颜很喜欢这种手牵手奔跑着的感觉,也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是这么珍贵的,尤其在闹完别扭,又和好如初以后,她们心里有一堆话要说,也欢笑了一路。 相颜将车子停在单元楼下,刘瑜之不依不舍的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下车前,刘瑜之还是要问清楚,“你跟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相颜义正辞严地说道:“是他暗恋我,跟我没关系。” “他现在追求你吗?” 相颜点点头,“我觉得将来总要再婚的,而我身边找不出条件比他更好的了,所以才没有直接拒绝他了,但是,我还没有答应呢?” “你什么时候答应?” “起码得一年半载以后,谈恋爱哪有那么容易的,况且我现在有你陪我,我又不孤单。” 临别前,相颜松了自己的安全带,非要将身子靠过来抱她,估计又是从她前夫那里学来的坏招数。 “和你做朋友,我真开心啊。”相颜声音甜甜的说道。 “好了,肉麻死了。”刘瑜之让她松开,这辈子还没有和别人搂搂抱抱过,真是全身都寒毛竖起,又被她迷惑到了。 其实,刘瑜之已经将她当作可以交心的好朋友了,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开始交心,体会就完全不一样了,似乎由己推人,将她视作自己生命里的一部分。 如果能够与她成为很好得朋友,未来一起面对孤独与苦难,也很可贵。 第64章 拜佛 在回家的路上,相颜已经计划好,回家就点一份大餐,下午好好睡一觉。 林云让的电话打来了,相颜不情不愿的接起,听到他着急的问道:“你怎么不在家?” 相颜心情还不错,语气悠哉的问道:“快到家了,找我有何贵干?” “你慢点开车,等你回来再说。”林云让坐回车里,吩咐老杜把车停到路边上,不能挡着她的车。 相颜心情美好,哼起了小歌,自己周旋在他们二人之间,运筹帷幄着,一个也没失去。 回到家后,相颜直接将车停进了一楼车库,下车后,她低头理了一下裙子,然后疲惫的摔上了车门。 林云让站在车库门口等她,当她露着两条白皙无瑕的长腿,慢慢朝他走过来时,他一开始是吃惊的,然后眼里泛起柔情,似乎是羞涩的不敢注视她了。 因为,认识她四年了,她衣着一直保守得体,从没见过她穿膝盖以上的裙子。 “你这是……上午去参加啦啦队吗?”林云让疑问道,唇边挂着温柔的笑意。 “你猜对啦,上午去了一个运动会。”相颜摘下了墨镜,说:“要不是为了刘医生,我才不去呢!” “你怎么不喊我一起去啊,我今天上午正好没事呢!”他的语气透着不少的遗憾。 “还不起为了你,才得罪了刘医生。”相颜埋怨道。 “是吗,我有这么重要吗?”林云让不可置信的笑了。 他的眼神轻轻落在相颜身上,但是她太美了,一时间不知将眼睛放在哪里,可惜立刻被她发现了。 “你看什么啊,不许看!”相颜打他特别顺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胳膊上。 “你……”林云让按着自己的胳膊,这小家伙下手真狠。 “你什么也不要说!”相颜生气的说道:“我就是穿一件想穿的衣服,全世界都来管我。” 林云让无辜的说道:“我可没有管你,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你跃跃欲试!” 他的视线故意的往下移了一寸,“我想说的是,你冷不冷啊?” “你还看!”相颜急得跳起来,拿小手去挡他的眼睛。 林云让看她脸都红了,就停止逗弄她了,然后宠溺的笑了,“好,我不看了,你换身衣服,带你出去吃午饭。” 林云让走在她身旁,犹犹豫豫的摸了下她的后脑勺,很轻很轻的,很害怕她不喜欢似的,笑着问她,“头发还能变直吗?” 相颜能够体会到他小心翼翼的爱意,回答道:“我自己卷的,可能下午就变直了。” 进屋后,相颜对他说:“我先上楼换衣服,你到客厅等我。” “嗯。”林云让双手背在身后,朝客厅走去。 相颜害怕走光,上楼时拿包包从后面挡住腿,这下可好了,再也不敢轻易穿短裙了。 不一会儿,她下楼来了,穿着及脚踝位置的宽松连衣裙,杏色的天丝面料,领口处是抽绳系带,打成蝴蝶结垂在胸前,袖口是收褶设计,将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你这身不适合去赴宴啊!”林云让说道。 “我又没答应你一起去。”相颜整理了一下束紧的袖口,拿起沙发上的钩花披肩,裹在了肩上。 “你下午有事吗?”林云让问道。 “没事,但是我不想喝酒。” “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我当然担心,你那么喜欢喝醉!像韩智俊就比你可靠,他坐在饭桌上,从不往身上引话题,别人找他喝酒,他就笑着喝一点,从来不会醉,和他一起,我最放心了。” “所以,你身边的男人当中,我最不可靠的了?”林云让真的生气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生气了?”相颜歪着头问他。 他还是不说话。 “你忘了吗,有一次你就自顾不暇,醉的不省人事……” “从那次之后,我是不是谨慎很多,只要你在场,我从不喝酒了,而且只有安全的场合才找你。” 相颜撇了一下小嘴,最近她失去事业心了,只想安安稳稳宅在家里,看会儿电视,多睡会儿觉。 她倚靠在沙发里,打开了电视机,在操场跑了一上午,身体有些乏了,她有些想睡觉。 “困了?”林云让知道她平时懒得动弹,摸摸她的发顶,示弱般催促道:“你真不陪我去啊,你中午也要吃饭啊,吃完饭就回来。” 他有些锲而不舍,相颜细想,多少人想跟在他身后啊,都没有这个机会,便有些动摇了,问:“和谁吃饭啊?” “侯力峰,他也是一家实力雄厚的施工方,和我父亲认识二十多年了,自从我接管公司后,他也帮助我不少。” “哪个侯力峰,我不认识!” “我不是让张墨韧带你认识过了吗,前不久在星尘庄园。” 虽然相颜记性好,也要回忆一番,“我想起来了,他身边还带了一个年轻姑娘,一看就不是原配。” 原来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里。 “今天程立安也在,上次带你见的程立平,是他亲哥哥。” 相颜对于这个程立平颇有忌惮,至今提起他,她仍心有余悸,“他今天不去吧?” 林云让笑着回,“他不在。” “我坚决不和程立平一起吃饭了,他身边那些人的酒量深不见底,那次你把自己喝醉了,我没人照料,还好叶礼融来的及时,否则那晚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那次我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吗,一直给你挡酒。” “自从那次之后,叶礼融对我的态度坏了很多,我从来没有让他见过我醉酒后的样子,那晚对他的冲击一定很大……” 林云让有些心虚,立即打断了她的话,“这些在应酬时都很常见。” “这几年,他们单位的应酬少之又少,而且他那个人思想很老派,见不得这些场面。” 林云让又转移了话题,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我近期准备和侯力峰,还有程立安一起投项目,合同额15亿。” 相颜一直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因此问道:“连你也有求人的时候吗?” “今年项目难拿,一起合作,各有各的优势。” “我可不会说话啊,我嘴笨的很。” “你要是嘴笨,就没有嘴聪明的了,今天主要是带你认识几张脸。” 相颜有些动摇了,林云让又左哄右哄的,“今天宴请的人比较多,跟他们说过了要带你过去,再不走就晚了。” 相颜又换了一身黑色风衣,下楼时,黑色高跟鞋隐约露出红底,她认为女人穿红底高跟鞋,才能在一群有钱有势的男人中不输气场。 这样一身黑,确实穿得太不近人情了些,在他说话之前,相颜先说道:“上午太幼稚了,下午走成熟路线。” “你自己喜欢就好,反正你穿什么都好看。” 老杜已经等候了很久,见他们手牵着手出来后,他也不敢多看,弯着腰,立即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里,两人的对话跟小学生一样简单,甚至是无聊。 “包里有什么,我能看看吗?”林云让好奇她的一切。 相颜打开了包,“有饼干,早上带出门也没有吃,不过这个饼干很难吃。” “为什么买不好吃的?” “包装看着挺好吃的啊,网上的东西又不能试吃。” “我尝一个,究竟有多难吃啊?”他拆了一包品尝了起来,一股奶香味溢满了口腔,但是下秒钟就品到了一些焦苦味。 “好吃吗?”她捂着嘴偷笑,看着他。 “没有你说的那么难吃,但是也不好吃……” 他胳膊动了一下,衣物摩擦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相颜这才仔细观察到,他一身黑色的防风运动装,浅灰色的运动鞋,今天穿得跟个小伙子似的,不过他长得也年轻,一点也不违和。 “这一身是新的吗,你衣服平时谁帮你洗啊?” “怎么,你打算帮我料理家事啊?”林云让笑着问她,显然还不想讨论这些琐事。 相颜也不理他了,红着脸看向车窗外,林云让秉持着不浪费原则,坚持将饼干吃完了。 上午还是春光明媚的,去往餐厅的路上,却突然下了一阵蒙蒙细雨。 餐厅坐落在风景区,路上有一段很美的景致,翠木环绕,鸟鸣声声。山脚下有一座明朝时期建立的寺庙,雾气弥漫之中,明黄的古建筑更显庄严。 他们的车从寺庙门口经过时,相颜忍不住身子前倾,跟老杜说:“杜师傅,在前面找地方停一下。” 然后,她跟林云让说:“我们进寺庙烧一炷香。” 相颜一直记得,那个人说过的,经过寺庙时,无论如何都要进去拜一拜的。 “吃过饭再来吧。”林云让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 “烧香拜佛,下午没有上午好。”相颜执意要去,已经推开左边的车门了。 “车里有伞,拿了伞再去。”林云让也冒雨跟着她下车了。 老杜也急忙下车,从后备箱拿了一把黑伞递给老板,林云让拿着伞追上她。 “你还真倔,喊你都不停,淋雨感冒了怎么办?”林云让撑开了黑色的大伞,将伞都偏向她那边了,他肩膀都淋湿了一些。 这样香火旺的古寺,下雨天也是门庭若市,门口算命的师傅有一堆,一见到香客就上去询问。 相颜无意间看到一个老妇人面前摆着算卦摊位,撑着一把黄色的大洋伞,应该是常年待在这的,只是一个目光上的接触,这老妇人一看到她就喜笑颜开,立刻跑到了相颜的身旁说:“姑娘,我看你脸色红润,面露喜气,马上有好事要发生啊……” 相颜懊悔不该看她一眼的,赶忙笑说:“谢谢。” 老妇人看她不为所动,立刻又透露一点,说:“你的命里,将来是要出国的啊!” 相颜笑了,心里却完完全全的认为这就是一个骗子,因为她自己从小到大,从未动过这个念头。 “姑娘,我给你看一看吧……”那老妇人还追在身后喊。 林云让倒有过这方面的打算,一听有些动摇了,笑着说:“要不,我们回去算一卦吧。” “她对每个人都这么说,我自己的打算,我自己能不清楚吗?” 林云让俯下身,笑着问她,“你这么有信心啊?” “对啊,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国生活,旅游或是谈生意,倒是有可能。” 雨天路滑,相颜走得挺快的,一路总有算命师傅准备冲进他们的伞下,着实吓人一跳,且都说着相似的话,例如他们面相有福气,很有财运,将来长寿,儿孙满堂之类的话。 相颜回敬了谢意,但没有理会,只说:“烧一炷香就回去了,让别人等也不好。” 进入寺庙以后,他们就直接去了主殿拜佛烧香,然后还在法物处,求了两串琉璃手串,都佩戴在了左手腕上。 出寺庙时,又是好几个算命师傅跟着他们,好不容易才脱身。 到餐厅门口时,已经十二点半。 下车后,老杜先下车了,高举着黑伞,才勉强够到他,林云让接过伞 ,亲自走到车的另一侧,拉开车门,相颜扶着他的胳膊,从车里走出来。 两人在雨中漫步了一截路,她穿着高跟鞋,走得很慢,林云让担忧道:“这饭店门口怎么停满了,鞋子踩湿了没有?” “这才几步路,没关系。”她很有耐心。 餐厅有三层,一进餐厅,就能闻到悠悠的茶香,立刻有服务员赶忙过来嘘寒问暖,让人如沐春风,“外面下雨了,二位身上没有淋湿吧?” 林云让一直牵着相颜的手,待人和气,微笑着说:“我们预约在三楼的包间,麻烦你带一下路。” “您客气了,请随我来。” 这时侯,大厅长椅上坐着的一个男人直接朝着他们俩走过来了,这个男人面色很白皙,方正的脸型,看着挺有福相的,不到四十岁,恭恭敬敬地问候道:“林总,相总,您好。” 林云让与他握手,并问道:“你好,小齐是吧?” 齐咏声很是殷勤,说道:“是,林总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多了。”然后,他又主动跟相颜握了一下手,然后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很夸张的赞美道:“相总,您可真是一位完美女性啊!” “过奖了。”相颜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他又转身,对林云让殷勤地说道:“两位真是太般配了,真是强强联合啊!” 相颜并不知道这个男人如何认识她的,不过他很懂投其所好,一句话正中林云让的心怀。 林云让不是爱听好话,只不过他招架不住这句话,他的表情忽然间就微妙了起来,一双眼睛也变得笑眯眯的,不仅对这个男人刮目相看,还主动询问起,“我听说,你是在做装配式吧?” 齐咏声双手握在一起对他作揖,“是的,是的,刚起步,还要仰仗林总您多关照。” “边走边说吧,侯总和程总是不是等急了?”林云让问道。 “侯总和程总在打牌,听说您要来,我就提前在楼下等候您和相总了。” 餐厅走廊里光线昏黄,顾客很少,但是服务员很多,相颜稳稳踩着高跟鞋走进屋里,隐约露出了红色鞋底,她走路一步一顿的,高跟鞋的脚步声很有节奏,自己创业成功的女性,身上总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 进入包厢后,他们原本还在说笑,见他们来了,立刻就起身欢迎,“林总来了啊,这位就是相总吧?” 相颜走进来的几步摇曳生姿,已经成功拿下了所有人的好感,她穿黑色衣服时尤其显瘦,薄薄的一片后背,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她的皮肤很好,双眼特别有灵气,像一汪秋水。 许久不见的程立安也立刻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穿了行政外套,笔挺的西裤,脸上的皮肤很细腻通透,体型消瘦,双眼炯炯有神的,与很多大腹便便的中年老板不同,他就算上了年纪,也非常注重自己仪容仪表。 程立安与她亲切握了下手,眼睛里写满了赞赏,说道:“果然,要想俏一身皂,相总,今天您这一身真不错啊!” “哪里哪里,程总一直都如此绅士儒雅,今天得知您也过来了,在您面前我也不能失礼呀。”相颜微笑说道,有意的与她走近。 “您好,林总,相总。”他们纷纷过来打招呼,都笑得憨直,却也不敢多看她。 “您好。”相颜微笑,语气和表情都掌握的很好,直直的站立着,她的仪态一直很好。 林云让见了谁都很懂客套,而且很体面周到,“我要说一声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说好了12点到,经过山下寺庙时,我们俩进去烧了一柱香,耽搁了一些时间。” 侯力峰一直也没说话,但是极给他面子,他笑着说道:“林总您实在是太客气了,今天正好是周末,我们难得聚在一起打打牌,一点都不耽误。” “相总,真是久仰大名啊。”侯力峰隔着牌桌,伸出手掌与她握。 相颜也友好的伸出手,笑靥如花地说道:“哪里哪里。” 程立安笑着说:“林总啊,相总,我只是有一点好奇啊,你们二位已经是万事亨通了,还要跟佛祖求什么呀?” “只是求平安。”相颜笑着回道,不想被人调侃他们之间的关系。 “哦,还是相总最讲究了。”一屋子的男人就莫名其妙的开怀笑了起来,她说什么话好像都很幽默似的,男人们很容易被她逗笑了。 相颜环视一圈,一屋子男人都凑不出一个帅哥,高矮胖扁都有,她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他,这才知道自己的运气有多好。 屋里隐约有一股沉香的气味,本来很雅致的地方,掺杂着香烟的气味,也变得不好闻了。 相颜不自觉的掩了一下鼻端,有眼力劲的,看到她的动作就把烟掐灭了,还有意的挥了挥香烟的气味,跟所有人说道:“有女士在场,就别抽烟了吧。” “无妨,你们随意。”相颜说道,这种场面已经见得多了,生意场上还是男人多。 有人已经让出好位置来,“相总,您请坐。” 餐厅安排了一位女茶艺师表演,她坐在茶台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长袖旗袍,动作娴熟,到了出海这一步骤,就算茶水冒着滚热的气,还不能吭声,如白葱段似的手指隔着这么薄的瓷杯,几乎就是开水洗手了。 茶艺师展示了一整套行云流水的泡茶技术后,准备将茶杯端到侯力峰面前时,侯力峰一直微笑不言,示意她先端给林云让。 林云让微微笑,说道:“女士优先。” 茶艺师将茶杯端到了相颜的面前,客气的说道:“请喝茶,小心烫。” 相颜发现她的手指已经烫红了,对她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钦佩,点了下头,“谢谢。” 不过,相颜也只是象征的端到嘴边假喝,她不爱喝茶,而且也老觉得茶杯不卫生,看到身旁的林云让喝了一大口,相颜皱皱眉头。 “相总,今年二十几了?”侯力峰问道。 相颜一听就有种歧视的意味,所以笑着说:“侯总,我三十岁了。” “有吗,真看不出啊。” “都是靠化妆品保养的。”相颜很淡定,根本不为男人们的夸赞所动。 男人们听后,都笑了,“相总真是随和啊!” 相颜犹记得,刚创业那时,她已经22岁了,因为长得显小,人家当面笑话她是未成年,一个黄毛丫头,根本就不值得信任,哪里有能力承担的起一家企业? 不仅是性别,一开始就连年龄都是自卑的,她就撒谎说自己二十五六岁了,穿成熟老气的衣服,将自己打扮的专业,博取所有人的信任。 这个世界都是“真刀真枪”,既真实又残忍,难用只言片语去概述,所以她年纪轻轻就经历了很多的人性,她从不憎恨自己年纪的增长,反而很自豪自己的年纪,每一岁都是巨大的进步。 “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风景。”相颜借故离开了。 四面环绕的落地玻璃墙,相颜的目光被吸引了。 窗外,向远处看去,是一片翠绿的山色,近处,是盛开的樱花,今年的樱花像雪一样白,一阵阵花瓣如雪般落下,美不胜收。 相颜拍下了这浪漫的景色,立刻发给了刘医生。 只是两个人约会的话,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 第65章 清纯可人 他们几个大佬没有打牌,在茶座闲聊着,林云让靠在椅子上,冷着脸,主要在听,很少开口,他在外面喜欢这么深沉,总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相颜独自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优雅的叠着双腿,手撑着脸,窗外盛开的晚樱美得让人失语。 众人闲谈之际,走进来二十出头的姑娘,长得柔弱清纯,中分黑长直,还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一身浅黄色的新中式套装,神态冷傲,见人并不说话。 相颜看到她时,主动朝她微笑了一下,她向来比较偏爱女性,没想到这姑娘的眼神从她身上掠过时,完全忽视她,顿时就感觉她不可爱了。 客观来说,这姑娘五官平平的,一张覆舟嘴,甚至有点苦相,胜在身材纤细,看起来清纯高挑,只能说略有姿色,不至于如此骄傲。 相颜听到齐咏声等人一直在谈及项目,有可能是中间人,反正他的身份挺神秘。 齐咏声特意起身,将这姑娘带到了相颜的面前,“小许啊,这位是相总,快打个招呼。” 相颜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这姑娘的眼神变得很复杂,然后挤了挤微笑,说道:“相总您好。” “坐吧。”相颜的态度不算好,有些男上司就喜欢领着“小秘”到处招摇,但是她也不愿意想得复杂,并非人人都是如此。 齐咏声走到她的身边,亲自为她添茶水,“我自己公司的出纳,刚大学毕业,平时比较腼腆。” “谢谢。”相颜说道。 “不客气。”齐咏声说道:“相总,您稍坐会儿,我让另一个同事陪您聊天。” “悦然,你过来一下。”齐咏声朝她招了招手。 今天,他带了两个女人过来,另一个是场面人,一看就能说会道的,不超过三十岁,五官长得不错,脸部饱满,皮肤白嫩,穿着桃粉色针织套裙,胸部丰满,很有少妇的晕致,胸口戴着一块金镶玉,腕上的浪琴手表,看起来一身雍容华贵的,说明做工程还是很赚钱的。 尹悦然也是刚到,然后就忙于点菜,才得会儿空闲,笑着走过来,“相总您好,您果然像传闻中所说的一样惊为天人。” 今天,所有人都很恭维她,都是林云让的面子大。 相颜笑说:“您贵姓啊?” 尹悦然说道:“相总,您叫我小尹就行,不管您有什么要求,招呼我一声就行。” “客气了。” “相总,您真的太瘦了!”尹悦然很会夸人,也很会展开话题。 “你也很瘦啊,身材正好,我还希望自己多长些肉。”相颜说道。 其实,她为了保持这个体重,从小就一直在努力控制饮食,但是她在外一直都是这个说法。 尹悦然说:“您这样才是正好,我还是有待努力的,好羡慕您啊,又瘦又白又美,事业又成功。” 相颜挺喜欢尹悦然,因为她的笑容很真诚,举止言谈都很大方。 那边几个大佬还在侃侃而谈,齐咏声走到茶桌边上,客客气气地说道:“三位老总,菜已经上齐了,请落座吧。” 众人的座位都很有讲究,在推让过程中,相颜看得出林云让对侯力峰的重视,这个人肯定有些来路,而且他年长将近二十岁,所以主宾的位置是侯力峰坐着的,不过相颜不怎么喜欢侯力峰,单纯是女人的直觉。 齐咏声坐在主陪的位置,可想而知,今天的饭局应该是他促成的,他吩咐说:“小尹,快给领导们斟满酒啊。” “好!”尹悦然保持着露齿笑容。 齐咏声能够将这三个人组到一起,说明他颇有本领,从酒桌文化的熟络程度来看,应该常年混迹于酒桌上。 林云让夹了龙井虾仁,放进相颜的碗里,笑着与她讲悄悄话,“跑了一上午,肚子应该饿了吧?” “其他人都没动筷子呢!”相颜小声地说道,感觉不妥。 林云让又为她夹了一块炭烤牛小排,叫她安心,“你饿了就先吃。” “没事,今天都是自己人,相总,这个牡丹虾很新鲜,您也尝尝看。”齐咏声转动着桌子,将一大盘冰鲜的牡丹虾刺身转到了她面前。 应酬总是规矩多,相颜也是遵守的,还是没有先动筷子。 齐咏声亲自为三位老板倒酒,然后走到了相颜身边,非常体贴的问道:“相总,您今天喝酒吗?” 相颜看了林云让一眼,他没有说话,今天居然有的选择,有人明目张胆的庇护着,实在是好。 所以,她展露了笑颜,说:“我就不喝了,我酒量本来就不行。” “柠檬莓果是凉的,还有热的紫薯杏仁汁,您要喝哪个?” 齐咏声多次热情的照顾,让相颜放松了戒备,她也很愉快的对他说道:“紫色的看起来不错。” 齐咏声说道:“我为您斟满了,听说这个可以美容的,里面还有莲子、百合、淮山药。” 齐咏声倒满了一只高脚杯,整桌人都默默看着这个奇怪的操作,不敢有二话,因为林云让默许了。 “谢谢。”相颜说道。 相颜抬头向他道谢时,看到他的两条眉毛有些杂乱,笑起来眼尾有几条纹路,眼珠子不够清澈,这个人的品行可能并不像他五官这么端正。 每次相颜见到一个陌生人,都喜欢观察别人的面目和言行,从而判断出他的性格为人。 大家端着酒杯敬来敬去的,相颜却闲适,除了走到她跟前,例行公事似的给她敬酒,其余连一个主动跟她搭话的都没有,因为她身边这个男人总是板着脸。 林云让不说话时,总感觉他正在生气,看他一眼都觉得不寒而栗,他不在意别人惧怕他,因为他早已习惯了所有人都迎合他的情绪。 他还一脸的倦怠,好像什么山珍海味都吃不下了,相颜对他说:“你吃一点东西,光喝酒很伤胃。” “嗯。”他应了一声,喝了几口碗里的蟹黄羹,刚才尹悦然过来为他盛好的。 这家餐厅不仅环境优美,菜品的味道也不错,相颜吃下了不少。 尹悦然几乎不动筷子,领导们在聊生意上的事情,她就安静观察领导们的动作表情,服务意识很强,很懂别人的需求,为他们倒茶倒酒递纸巾,一刻不得闲。 应酬过半,局面已经有些乏味了。 尹悦然开始活跃气氛,手握着一个酒瓶,围着一桌子的男人挨个的敬酒,第一个就是侯力峰,他们之间似乎很熟络了,而且侯力峰看上去很赏识她。 侯力峰说:“上次见小王都好几年前了,你最近怎么也不带着他出来走动?” “他忙呀,学校里就他最忙了,哎!”尹悦然对丈夫是一顿埋怨,只不过都是爱的责骂。 “听说,你今年给他提了一辆大奔,你都这么辛苦了,他也不为你分担一点啊?” “他也不容易,一年的工资还不够家里的生活开支,我也没指望过他挣多少钱,就是图个稳定。” “那辆车,他自己大概只赚到了一个车轮胎吧?”侯力峰说完“哼”了一声,完全是瞧不上她的丈夫。 尹悦然听到这话,自然是不快活的,但又不能翻脸,只是微微笑说:“侯总呀,您不要老提一个局外人了,出来混的,大家不都是单身吗,要不然我今晚回去就把婚离离,您看可行?” 一桌人都被这姑娘的一句话给逗笑了,也终结了对她丈夫的审判,所以她一定是很顾家的。 尹悦然一口而尽,又帮侯力峰满上酒,然后就过来敬林云让了,在他身侧弯着腰,娇滴滴地说道:“林总,我敬您一杯。” 林云让也举起酒杯,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女人敬他酒时,他一般都是很客气地说:“谢谢。”然后,他也一饮而尽。 尹悦然敬完了程立安之后,就走到了相颜身边,给自己倒满酒,说:“相总,初次见面,我也不会说漂亮的话,先敬您一杯。” “谢谢,那我以茶代酒了。” “我干了,您随意。”尹悦然一杯白酒直接下肚了,性格很直爽。 “你是北方人吗?”相颜好奇问了一句。 “不是,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我看着粗犷是不是?” “没有,只是你性格很像北方姑娘,我很喜欢。” “谢谢相总,谢谢!”尹悦然又忙着敬下一个了。 她愿意降低身位,全程陪笑陪酒,相谈甚欢,讲荤话开玩笑,样样都精通,给整个饭局带来了不少欢乐,所以她身上的所有行头,一定都是靠着自己挣得的。 相颜低声对林云让说:“托你的福,今天吃了一顿安稳的饭。” 林云让难得笑了,问她,“这就吃饱了?” 相颜说:“你们说话时,我吃了很多。” 相颜留意到了坐在对面的许如楠,她从开始,连一句话也没有,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时不时地看向齐咏声,充满了敬仰,相颜一看就看出来,这姑娘有些爱慕齐咏声。 这些初入社会的小姑娘几乎都是一样的心理,因为她很明白,靠着她自己的努力,这辈子也没有办法跟这些人坐在一桌上吃饭,而且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也都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她一直闷头吃菜,倒像是来改善伙食的。 齐咏声穿的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面料服服帖帖的,家里一定有个贤惠的妻子,仔细看他,身材外貌都还保持的不错,虽略有发福,不过到了这岁数不可避免的,为人处世周到体面,言语客气,姿态却没有谄媚,说话不疾不徐,将来一定有崛起的运势。 尹悦然已经将一圈都敬过来了,齐咏声突然对许如楠说道:“小许啊,你先给侯总敬杯酒。” “齐总,我不会喝,我从来没喝过酒。”许如楠摇了摇头,试图躲过一劫。 齐咏声一听这话,立即不高兴了,有些生气的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冰冷的压迫感。 “那就是第一次喝酒啊?”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应该是侯力峰的属下,说了一些投其所好的话。 然后,一阵笑声,好像发生一件多了不得的事。 相颜正在低头看手机,听到他们的笑声有些不对劲,所以才抬头环视了一圈。 “快给侯总敬个酒,别愣着呀!”齐咏声说完,一直用眼神暗示她。 “齐总,我真的不会喝酒,尤其是白酒。”许如楠以为自己示弱和推脱,就能让老板心软,让在场的所有人忘却她的存在。 但是,她低估了这个世界,有些场合来了,注定就没有自由了。 “小齐啊,别勉强人家了。”侯力峰说道,但是平静的语气之中,明显带有一丝不悦。 许如楠看不清楚局面,又是扭扭捏捏的推脱了两回,这已经让侯力峰很不高兴了。 齐咏声直接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送她往侯力锋的方向走去,“快打个的,到侯总那边去,没事的,我保证你醉不了,醉了让悦然送你回家。” “哎呀,你就别为难小姑娘了,人家又不想喝。”侯力峰似笑非笑的,一直按兵不动,却极其享受。 许如楠不知所措的站在他身侧,举着酒杯,脸红似血,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说:“侯总,我敬您一杯。” 侯力峰一脸心慈,还主动安慰着小姑娘,说:“既然你不会喝,就不喝了吧,你快回到自己座位去,不要紧的。” 许如楠再单纯无知,也明白这时候不能回去,可是又要完成领导安排的任务,进退两难着。 “侯总,人家小姑娘长这么大都没喝过酒呢,您瞧人家第一次都给你了,您不表示表示吗?” 相颜闻声去看说话的人,一个精瘦的年轻人,戴着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在白炽灯下,突然变得尖嘴猴腮,猥琐至极。 相颜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林云让只关注她一个人,用眼神示意她不能太明显了。 相颜又无奈的看了一眼林云让,凑近过来问他,“这些人几杯酒下肚,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他们酒后胡言乱语,你别听。”林云让仿佛司空见惯,安抚着她。 这小姑娘出现在这饭桌上,简直是任人宰割了,不知道齐咏声带她来是一个什么心态,他们不是不喜欢尹悦然这样更懂得场面的女孩子,但是对于这种涉世未深的更有一番想法,反正逗弄女孩子,是他们的乐趣。 侯力峰并不作罢,假装温柔关怀的问道:“真是第一次啊?” 相颜用诧异的眼神看了看林云让,眼神里充斥着“真是恶心透顶了”,还有些责怪他,怎么认识这种人? 相颜看着这一切发生,她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为那姑娘出头之时。 林云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程立安,程立安心领神会了,立刻说了一句,“侯总,人家小妹妹胳膊都举酸了,我看着都心疼了。” 程立安在相颜的印象里一直是不苟言笑,属于性格深沉的中年男人,今天才发觉到,他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看来进入社会,不被腐蚀一下,是不能过关的。 本以为程立安都出面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 没想到,依然有人起哄,他们应该是在侯力峰手下做事的,以老板的兴致为重心,“喊了半天妹妹,连微信也没加一个。” 有人跟着起哄,“对对对,加个微信。” “啧!你们别叫人家小姑娘为难!”侯力峰道貌岸然的责备这些人,脸上的笑意不断。 “难不成您还要人家小姑娘喂呀?” “姑娘,你喂到侯总嘴边上,他总没办法拒绝了!”他们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本性了。 他们也是弱者,弱者只会践踏弱者,也不懂什么是尊重弱者,好像这样可以将自己曾经受过的屈辱在一个无辜的女孩身上讨回来了。 只要侯力峰愿意喝下这一杯酒,这一个小闹剧也就结束了,可是他迟迟不喝,将人晾着,许如楠成了一只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羊。 许如楠本来寄希望于齐咏声,可怜兮兮的望向了自己的老板,但是齐咏声一直挤眼色,示意她照做。 许如楠终于明了,他不可能得罪侯力峰,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底线,不论别人怎么起哄,她都没有顺从,只是窘迫的不知去留。 人啊,有了一点权利之后,就会使劲的为难别人,好像是为了报复谁曾经欺辱过他的仇,以此循环,世世代代的年轻人总要受屈,没一个好过。 虽然,相颜远见过比这恶心的场面,但是此刻,还真想冲过去把酒倒在他头上,怎么如此乐此不疲的恶心别人,还那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正经人模样。 相颜微笑着说道:“今天看到侯总,发现您跟我认识的其他企业家有一些不同呢!”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齐刷刷都转移到了相颜身上,因为她这样顶级貌美的女人,这样尊贵的身份,没有正当的机会,他们这些男人根本都不敢看她,此刻她肯主动开口说一句话,就像是一种巨大的恩赐,他们自然得俯身聆听了。 侯力峰很好奇,笑着问道:“是吗?我跟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既有相同,也有不同。”相颜故作神秘的微笑。 “我是一个糊涂人,相总说得明白些。”侯力峰笑得爽朗,以为她要说什么好听的话。 “侯总与其他老板肯定是不同的,不过相同的是,您也是特别的尊重每一位受邀请的客人。”相颜加深了“尊重”两字,在暗讽他不尊重人,在场的人都能够听出来。 侯力峰脸色突然变了,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原生的五官方正,尤其鼻梁高耸有力,不算丑,相颜从小跟着父亲应酬,看到过很多这类的长相,多是阴险狠毒之辈,他看着相颜,只笑了一下,两秒钟他的嘴角又下去了,这时候他不笑,整张脸就散发着一种狠意,眼神非常的瘆人,所以他又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很多,感觉他情绪异常的不稳定,随时会变脸,这些久经商场的老男人,很会给人制造恐吓。 “那依你看,我跟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侯力峰又问了,好像在等待她迷途知返。 他不愿意听,相颜还是微笑着说了下去,“不同的是,您比别的老板要宽仁,实在是太体贴年轻人了,看人家小姑娘没喝过酒,也太尊重年轻人了,都不愿意喝了!” 侯力峰也微笑着说:“相总啊,虽然我们只在星尘庄园见过一面,但我对你早有耳闻,你又会赚钱,又很看重家庭!” 侯力峰有意的停顿了一下,还笑出了声,“最重要的,人长得又这么漂亮,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形象有多好。” 相颜知道,他在含沙射影她离婚的事情,也欣然接受,“谢谢侯总的一番赞扬,我一定保持我的好形象,下次见面时,争取不能让您失望了,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呦,相总,这不敢当,我看您今天都没有主动端过酒杯呢,我太荣幸了!”侯力峰也将酒杯端了起来,他自抬身价,自己挽回颜面。 相颜笑着说:“侯总,我跟您解释一下,林总和程总认识我好几年了,他们都比较清楚我的为人,我这个人心软,但是有时候讲话太直接了,您一定要见谅啊!” 侯力峰以为自己得势了,笑眯眯说:“相总,你这样就不对了,怎么就喝饮料啊,我杯子里装的可是酒啊,您是不是也不尊重我呀,我也是受邀请的客人!” “没有哇!侯总,您要这么说的话,可就真是冤枉我了!今天我可是一视同仁呀,又公平公正的呀,要是单单与您喝了酒,其他的所有客人该有意见了!”相颜语气浮夸,表情没有变化。 她特别想体验一下狐假虎威的感觉,再怎么胡闹,身边都有一个人撑腰。 “你说服不了我,我可不喝了!”侯力峰又将酒杯放下了。 “您觉得不妥的话,我和这位小美女一起敬您一杯,您可别生气了。”相颜的语调轻松愉快,神态坦然又大方。 许如楠傻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个神仙打架,一动不敢动,听到这句话后,也赶紧配合道:“侯总,我也敬您一杯,杯里是白酒。”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啊?”侯力峰反应过来,终于按耐不住要发火了,他不达目的,总是憋着一肚子火。 “您没生气就好,我先敬您,您随意。”相颜本就无意与他斡旋,直接举起了高脚杯,将杯子见底。 饭桌上没有发话,噤若寒蝉。 侯力峰一时词穷,也没有举杯的意思,场面尴尬着,相颜说道:“小许啊,你把侯总的酒杯端起来,端到侯总的面前。” 许如楠乖乖照做,果然侯力峰真的接过了酒杯,然后闷闷的喝下了一口,然后对他身旁的姑娘挥了挥手,齐咏声见状,也示意许如楠回来了。 气氛变得僵持,程立安害怕他们真要闹僵了,端起酒杯解围,“相总,每次见面都夸你美若天仙,我现在都词穷了。” “程总您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我总是记得第一次见到程总时,您大概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您就帮我解围说,女孩子身体弱些,她喝不了太多,少喝一点。” “这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着呢!”程立安得了赞扬,心情也快乐起来。 “当时我就觉得您是一位真正的绅士啊,特别照顾女孩子,心里可感动了,我一直记到现在。” “哎呦,心里都被你说得暖洋洋的了,相总真会说话啊!”程立安早已被相颜魅力折服,她说什么都顺着。 他们一唱一和的,连林云让在一旁听了都吃醋了,问她,“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合吗?” “哎呀,你别打岔!”相颜笑着对他敷衍了事。 相颜对付男人,向来没有什么困难模式,就算是初次见面,绝大多数的男人都顺从她,讨好她,偶尔遇到一两个反骨的,她也认为对方想要吸引她注意力,她对于自我的魅力,是男人们给予的,并不是天生狂傲,所以她从小讨厌不顺从的男人。 相颜特意去留意了一下侯力峰的表情,他表情很复杂,相颜清楚的知道,他们都是用意识控制才没向对方露出蔑视的表情。 通常她在受到对方歧视的时候,她绝不对主动展示友好,因为父亲教过她,在社会关系中最重要的是对方是否尊重你,如果不尊重你,你和他交往,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反而会得到伤害,应该将精力投放在更好的关系中。 至于为何受到歧视,因为她是女人,还是一个漂亮女人。 她太了解这些男人的心理了。 今天的事,没什么意义。 相颜想让这个男人知道,下次作恶时,他会掂量一下自己的脸面,这世界还有人爱管闲事。 相颜知道,他应该很少出手得罪人,她又有后悔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让他得罪了合作方,她也感到隐隐不安。相颜看了林云让一眼,聪明如他,一眼就明白了。 林云让的眼神里没有一丝责备,夹了一块脆皮茄子,“尝下这个茄子,跟拔丝地瓜的做法很像,是甜的。” 相颜总是习惯反省自己,但是看林云让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总算安心了些。 从他的角度来说,他不好明面上跟这个人闹僵,但是合作上的事情,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中断了。 林云让一直在旁按兵不动,因为对她很放心。 她与男人讲话一直都是平等的对话模式,不会低人一等,或者把自己当成女性,希望男人们让着她,她从来不是柔柔弱弱的小女人,也不刻意端着,也毫不在意自己的完美形象,但是她又很会利用美女的优势,想端着就端着,在凶猛和柔弱之间随意切换,非常真性情,他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也被他这么明嘲暗讽过,所以就算再来十个臭男人,她也能骂得过。 “林总啊,你今天怎么一直不说话?” “我说什么,你没发现我现在老实了许多吗?”林云让也举杯朝侯力峰敬了一杯,一是致歉,另一个潜台词是,谁也别惹她。 他一脸痴汉的望着她笑,为了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爱她,他期盼已久,其实是他自己迫不及待想要体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爱着她的感受。 “通常别人见到她的第一眼,都是看到她的美丽,其实她身上的优点特别多,她就是做事情板正,我才这么欣赏她。”林云让也顺道敲打了一下侯力峰,不过他好像也没有听出来。 “哎呀,别讨论我了,尤其是你。”相颜像是生气,又像是撒娇。 饭桌上爽朗的哈哈大笑几声,这件事也就这么翻篇了。 当她开始享受当成功男人的女人是幸福的,除了身边这个男人,所有人都得宠着她。 这会子,饭桌上突然沉默了起来,有些人惯会见风使舵的,主动转菜,还客套的说道:“小许啊,这果糖鹅肝是你们女孩子喜欢的,甜口的。” 原来,他们是知道怎么照顾女孩子的。 “谢谢。”许如楠吃东西时,抿紧了嘴唇,相颜看着她低着头,睫毛好像已经湿了。 齐咏声投其所好,特意带了一个清纯可人的,现在应该也后悔自己带了一个不懂事的,后半场就一直在喝酒赔罪,直接用壶喝,他应该是酒精过敏,两壶白酒下肚,不仅满脸通红,连脖子都红了,真是拿命在博。 相颜有些后悔了,本来那姑娘除了言语上的骚扰,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有可能她回公司可能日子也不好过了。 后半场,相颜一直没主动说话,但是谁跟她说话,她也礼貌回复几句,尤其跟程立安相谈甚欢,一个眼神都没给侯力峰。 侯力峰明显被扫了兴致之后,一脸的不开心,侯力峰虽一点不惧怕相颜,但是不能忽视林云让的面子。 相颜见过的人太多了,只凭这一顿饭的交情,也能看得出侯力峰就是一个完全不懂得尊重女性的土财主,不过有品格且懂得真正尊重女性的成功男人是微乎其微的。 “都是我的错,我过来给相总陪个罪。”齐咏声嬉皮笑脸的,让人没办法不原谅。 相颜摆脸色,慢慢悠悠的举起酒杯,与之碰杯后,浅品了一口,齐咏声是一口闷了杯白酒,面不改色。 “小姑娘刚毕业,很多规矩都不懂,带她出来历练历练,让领导们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 “小姑娘不懂事很正常,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相颜仍没打算放过,这话也是敲打他。 “是,我改正,我再敬相总一杯。” “行了,别喝了。”相颜拦住他倒酒。 相颜可以忍耐别人的很多缺陷,比如他此时张口说话时的酒气熏得人脑袋疼,可是却忍不了弱者在她面前受欺负而无动于衷。 “小程怎么不喝啊?”侯力峰已经不打算给程立安面子了,明明年龄稍长两岁,也是这么直接称呼,顿时让程立安很没有面子。 旁人听闻,自然知道矛头所向了,立即有人附和,“侯总,我敬您。” 眼看着气氛不对,林云让也知道侯力峰心里不快活,他是不准备得罪这个人的,低声跟程立安说了句,“把杜容喊上来吧。” 这句话被相颜听到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但是也没多问,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包间的门一直是合着的,这时候有服务员推开了重重的门,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就走进来了,杜小姐自在从容的走进来了,依旧展露出她温暖的招牌笑容,因为中气很足,说话的嗓门也敞亮,“诸位领导,不好意思呀,楼下刚好有一个局,好不容易才脱身过来。” “哎呦,杜三斤来了呀,欢迎欢迎!”侯力峰开心的拍了手掌,顿时两眼放光,脸上笑眯眯的,明显兴致就高起来了。 “侯总啊,好久不见,我一定要单独敬您几杯啊。” 杜容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大大方方,一点没有扭捏的姿态,她直接从酒桌上拿起一瓶白酒,还放在耳边晃了晃,这时候服务员见惯了这种场面,没等吩咐,就拿了一只小酒杯过来,杜容接过就自己往酒杯里倒满。 “啧,那酒杯也太小了,与你的实力不符啊,给我们杜总拿一个大酒杯过来。” 相颜垂下眼眸,这个侯力峰仿佛她领导似的,她真正的领导一句话都没说呢! “行啊,侯总让我换,我就一定要换。”杜容边说边比划,朝着年轻的男服务生说:“小帅哥,麻烦你帮我找一个这么大小的酒杯过来。” 这时候,一直待命在隔间的服务员从柜子里拿了一个玻璃酒杯过来,杜容接过来,举起酒杯问道:“侯总,您看这个可行?” 相颜与杜容交情不深,见过几次面后,她对这姑娘的敬佩之情愈发浓厚,在喝酒这件事上,她真是女子之中的楷模。 “行了行了。”侯力峰看样子也不是真想为难她。 “你可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啊?”林云让嘱咐道。 侯力峰的目光就没从杜容身上移开,开玩笑道:“你们林总心疼你了!” 杜容脸红了些,仍然低头笑,“他哪是心疼我呀,他知道我先吃点东西,才能展现真正的实力。” 相颜见林云让被怼得没话说,突然就笑了,就连自己老板的玩笑也敢开。 “老板,您放心,我已经在楼下吃了不少。” 在这个场面里,还太过讲究尊卑就没什么劲头了,正因为如此,整个房间都热情了起来,有时候真需要一个女人来调节气氛。 杜容站在那儿,酒杯一举,派头十足,“今天外面下着雨,正可谓下雨如下财,风雨贵人来,今天我很有幸站在这里,那我就祝各位领导遇水则发,顺风顺水,一顺百顺。” 侯力峰突然开心的不得了,鼓掌作好,“好!我们杜总能文能武啊!” “献丑了,侯力峰。”杜容带着一点小女孩的害羞。 相颜见识过她的祝酒词,次次不同,她怀疑她背过整本祝酒词的书。她是一个有实力的花瓶,在酒桌上一堆拿手绝活,有点才气,有点江湖气,一张小嘴噼里啪啦,每一位跟她同桌吃饭的女性,都会黯然失色。 在相颜的认知里,在公众场合,女孩子话多了令人讨厌,所以她通常是保持缄默,以倾听为主,但是杜容真是一个特例,她不仅一身江湖气,还是一个纯粹的人,她并不看重身份财富,落落大方的关注每一个人,只与对方聊交情,而目的就是加深与之的交情。 当然了,她还很会开玩笑。 相颜低头回复了几条有关工作上的短信,也没留意她与侯力峰在聊些什么,只听到她开怀笑道:“我是单身呀!” “你这样说,男朋友不生气啊?” “我真没男朋友!”杜容正站在他身边,故作紧张的跺了下脚,又拿出女性优势了,男的都喜欢女孩子撒娇。 “你这么漂亮,追你的人少说得有百八十个吧,我怎么会信你?” 杜容看向林云让,举着手里的酒瓶,大声说:“您若是不信,让我老板给我作证,我真单身呢,我一心扑在事业上。” “真没有啊?” “没有!您给介绍一个吧?” “你恐怕看不上哦,要不然怎么会单到现在呢?” “我就欣赏你这性子,能做事,喝酒又爽快,长得又这么漂亮!”侯力峰说到“漂亮”时,还特意加重了音量,“你们林总慧眼识珠啊!” “谢谢侯的夸奖,我们林总给机会培养我啊,我知道侯总您对我特别好,每次见面都特别关照我。” “你这样说,我还能怎么说呢,喝吧,每次多看你几眼,我都要醉了。” 杜容头发一撩,完全不接这茬,虽然嘴角挂着笑容,目光却是很严肃的。这些年,杜容在职场摸爬滚打,在言语上被占便宜,也不是一两次了,她不接话茬,越接对方越起劲儿,就当作不知道。 “我要好好敬一杯我老板。”她开心的小步子跑过来敬林云让。 林云让端起酒杯,动作绅士与她碰杯时,不忘关怀下属,“少喝点。” “相总,我敬您。”杜容不仅将酒杯摆得很低,而且姿态也摆得很低,给足相颜面子。 相颜知道杜容的性子,在不同的场合,展现不同的形象,这个程立安俗了点,喜欢性子爽朗,身上有江湖气的女性,杜容就对他展现这一面,如若是别人,她也能换一张脸。 一桌子的男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她几句巧言妙语,就不会在这些男人面前吃亏,但是喝的也不少,相颜看着于心不忍,她还没有结婚生育,这样子对待身体,可不是长久之计。 “这位领导,我该怎么称呼您?”她很容易就与人产生连接,从而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您是做什么行业的?” 杜容站在一旁,微微颔首,耐心的听着,“哦,跟着程总做些防水工程……明白明白了……” 杜容出生在东北,原是他在东北开发的一个楼盘的销售总监,因为业绩出色,然后林云让亲自将她调到了总部,她身材高挑出众,不是清瘦的类型,相颜喝着海参羹,眼看着她站在领桌,一个个的敬酒,一杯杯的白酒下肚。 林云让现在也不怎么亲自喝酒了,一堆人帮着他喝,他坐在旁边稳若泰山。 杜容将一桌人都敬了一遍,给大家带来了很多的欢声笑语,然后就要功成身退了,虽然大家都依依不舍,她浅浅鞠了一躬,“各位领导,我在楼下还有一个局,下回再聚。” 第66章 提携 这时候,服务员给每位客人端上了一盅蟹黄泡饭,到了主食的环节,这顿饭终于要结束了。 侯力峰手指着许如楠,用很关心的口吻说道:“你们齐总真的喝多了,你待会儿一定送他回家啊,你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吧?” 侯力峰一连叮嘱了好几遍,他认为,这姑娘同意来应酬了,就应该明白一些道理。 小姑娘还是单纯,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说:“侯总,您放心,我知道齐总家住哪个小区,我一定将他安全送到家的。” “他想回家吗?”侯力峰似笑非笑着说。 许如楠似乎听明白了,不说话了。 相颜吃了一口蟹黄泡饭,米粒是软糯偏甜的,她慢慢咀嚼着,脸上露出了反感的神色,在场的男人这么多,一个孱弱的小姑娘能够扶得动这个醉酒的男人吗? 有时候见不同的人,就能看到人性的微妙,看到不同的思维,他脑子里的想法一定特别的变态,难道世界上一男一女之间的交集,只要说上一句话,就存在着不寻常的关系吗? 相颜非得跟他唱反调,用客气又疏离的语气,对林云让说道:“林总,这个事情能否麻烦你安排一下?” 程立安截胡了,急忙招招手,“相总啊,这种小事情由我来安排就行了,小尹也喝了不少,我待会儿让司机一道送他们回去,正好开商务车来的。” “那就有劳程总了,感谢。” “应该的,不用跟我客气。” 后来,程立安跟她相谈甚欢,相颜始终微笑着,好像有一种由衷的认同感。 侯力峰见过千颜万色的美女,一开始觉得相颜与别的漂亮姑娘没有什么不同,今天相识片刻,发现她敢于说真话,敢于展露真实的自己,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突然对她改观了。 她身上有一股男人没有的劲儿,她可爱,也可信任,是一个不失赤子之心的女强人。 酒局散场时,他们一行人站在饭店大厅里,说着依依不舍的话。 所有人都酒多上头了,这才是真正表演的开始,高声的开空头支票,郑重的许诺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只不过都是取悦他人的手段罢了,出了饭店,冷风一吹,承诺就散了。 程立安又悄悄跟她说:“相总,今天不好意思了,下次一起吃饭,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没事儿,你跟他们不同,不需要道歉。”相颜心想,与你有什么关系,错误的人没有认错。 侯力峰拉住了林云让说话,相颜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只听到他一直在问,“真的?在谈了?已经谈上了?再确定一下,真是啊?那你赚到了啊!这么好的事都让你给摊上了啊!” 相颜笑着对程立安说:“我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相颜主动朝他们走去,远远就笑着问道:“林总,你跟侯总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今天,林云让一直都很沉默,这时候主动贴近她的身侧,他面露喜气,笑着说:“聊一些好事情。” 侯力峰看着他们好事将近的样子,对她说道:“小相,你们要回去了?” 相颜没搭理他,装作没听见,因为她最讨厌别人这么称呼她,虽然她年纪小,但是并不想当小人物。 “今天我一定是把相小姐给得罪咯!”侯力峰有些醉意,自说自话的。 相颜在社交场合里,最在意别人是否尊重她,听到这一句,脸色才稍有缓和。 相颜微笑,终于开口了,“没有的事,侯总您言重了。” “今天看到你啊,我感觉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这怎么敢当呢,这是侯总对我的一种认可吗?” 相颜脚穿了十厘米高跟鞋,与他面对面说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比他高出了一大截,侯力峰也在一群人中挺直了身板,伸长了脖颈,当然她从不歧视男人的身高,许多有成就的男人都不算高。 侯力峰说道:“听说,你在做医械行业,我正好在这个领域也有一些熟人,我也想出一份力,我能帮你牵线搭个桥吗?” 相颜愣了一下,转过脸看了看身旁的林云让,眼神里似乎在说,这个人的想法也太难琢磨了。 不过,这些场面话,相颜并不会相信。 他们只不过是有钱人,也是一些平凡的人,相颜心里只敬佩真正有智慧有高尚品格的人,她早已经对有钱人去除了滤镜,因为见过太多了。 但是,林云让却笑了,程立安也在一旁大笑了起来,相颜一双美丽的眼睛轮流望了望他们三个人的脸,不明白他们脸上的笑意从何而来,好像他们都是大人,她是一个无知的小孩。 程立安说:“相总,您走运啦!侯总一向说到做到,说帮你搭线就一定帮你搭线!” 相颜这才伸出右手,与侯力峰一握手,有一种冰释前嫌的感觉,“那我先感谢一下侯总,如果今天对您有冒犯,请您见谅。” 相颜惯会客套的,其实没有放心上,今年她想收缩规模,提高利润,但是人家一番心意,总归有一些机会,还是互留了联系。 “林总,你不会吃醋吧?” 林云让已经将她视作自己的,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脸自豪的说道:“怎么会呢,以后希望侯总多多提携一下她了。” 这一帮人站在这尬聊,也只是浪费时间,相颜想走也走不开,脸上还要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微笑。 林云让总能明白她,最后与侯力峰握了下手,主动说:“侯总,下午我们还有事儿,回头我再找您聚聚。” “那你们忙,回头再聚。” 相颜可爱的挥挥手告别,然后他们并肩先走出了饭店,离开时的背影羡煞旁人,因为太般配了。 老杜将车停在别处,此时已经将车开到了饭店门口。 他们正要上车时,听到齐咏声一直在那高声嚷嚷道:“你们都不保护我,都是王八蛋。” 许如楠站在一边,有些无奈,难为情的看着老板在骂人。 齐咏声真的喝醉了,两个男下属左右搀着他,他走路时腿都直不了,嘴里却一直没闲着,“你是不是王八蛋?” 齐咏声试图对身边人拳打脚踢的,却使不上劲,然后他被扶进了程立安的黑色别克商务车里。 相颜摇了摇头,酒真是可怕啊,等他酒醒了一定很后悔。 雨已经停了,相颜滑下车窗,山间有一阵阵清新的花香,很舒心。 林云让立刻就叮嘱道:“老杜,开慢些。” “不怕凉吗,吹冷风会头痛。” 相颜不理会他,依旧闷闷不乐的坐在后座,林云让多少也喝了一点,老杜在前面稳稳开着车。 林云让握了一下她的手,被无情甩开了,然后低着头看她,“小手好凉,衣服是不是穿少了?” 她不理会,林云让立刻就猜出她的心思了,主动打了一通电话给程立安,接通以后,电话那头有一个男人在高声的唱歌,“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怎么还有人在唱歌?”林云让看了看相颜,然后自言自语道:“喝了点小酒,兴致还挺高的。” 相颜听到他这么说,大约猜出来是谁在唱歌了,胳膊撑在车窗边沿,整张脸对着窗外,手指捏住嘴角,已经压不住的笑容了。 “小齐已经唱了一路,我这前排座椅都快被他捶坏了,真是……”程立安脑袋不敢贴在座椅上,后背的座位被捶得咚咚打响。 林云让完全不关心他,只是冷冷的交待了一句,“你找个可靠的把那小姑娘送回去,盯着他们别乱来,别闹出事。” 相颜真不知道他见识过多少有趣的事情,才能够按耐住好奇心没多问一句的,扭过脸来,问道:“都安排好了?” “放心吧。” 相颜知道他一直在外面很冷漠,他每天都有应酬,如果事事都上纲上线,那也太累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心善嘛。”相颜无差别对待,一个个的问责。 “我不像你这么心善,只是不想在我出现的场合里闹出事情,很麻烦。” 林云让轻轻贴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望着她的脸,她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小嘴巴粉嘟嘟的,让人很想亲一口,他想起自己是多么自负的男人啊,可是每次一见到她就老实了,无论心里多么想抱抱亲亲,也只能用眼神亲吻她的脸颊,她的嘴唇。 相颜抬起脸,一看他这般如痴如醉的眼神,始终在她的嘴唇上游移,就发觉到他的坏心思了,扬声道,“别看我!” 林云让浅浅笑了,低语柔声般对她说道:“看也不准看呀!” 老杜从没见过老板对任何人这么低声细语的说过话,他在前面如坐针毡,稍微挪动了一下坐姿,好像在提醒老板,我还在呢! 林云让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语气浅浅地哄道:“别生气了,好吗?” “你以后别带着我了,我对你不会有什么帮助,我看到有些人,只会摆臭脸。” “你呀!这种场面,你应该都看习惯了吧,怎么还动怒啊?”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责备,只有宠溺。 “那是你们习惯了,可能是男女之间永远无法共情,我发现,女性就是你们饭桌上的乐子,没女人就浑身难受似的。” “男人也没有多轻松啊,你看齐咏声今天喝了得有一斤吧,我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经常把自己喝趴下了,最可怕的是,第二天什么都不记得了。” 相颜望着他,有些不相信。 林云让继续说道:“都是工作而已,只要她头脑清醒,就不会有任何实质上的被占便宜,工作哪有不受委屈的?” “你还为他们说话呢,为什么女人一定要被占便宜?”相颜皱紧眉头,对他一脸的嫌弃。 “……我想表达的是,每个人在工作中都有苦难,都有波折,都有不堪,包括你我。” 相颜听后,也没有反驳了。 “如果是言语上被占便宜,就能获得利益好处,已经算一个好结局了。这个现状谁也无法改变,接受不了,就远离,别陷在里面,什么也得不到。” “嘁!”相颜撅着小嘴巴,还是不认同。 “今天我在场,他们已经算是收敛了,实实在在做生意的,就是这样接地气的,人性也总有缺陷,那些空而泛的,都是理想化,齐咏声带个刚毕业的姑娘来,也是投其所好,想从侯力峰手里拿一点好处,你也不要那么动怒,只是在言语上吃了些亏,还有更甚的,你难道不明白吗?” “你也有问题,你怎么能容忍不说一句话?” “我只能约束自己,我哪里都管得了别人呢,我管得了一时,管得了一世吗?” “强词夺理!” 林云让仍旧包容她,笑着摇头说:“你呀……难道这个社会风气,是由我一个人说了算吗?” “哼,不说了!虽然菜做得不错,今天的好心情却受了影响。” 林云让依旧哄着她说:“以后我们单独再去,好不好?” 相颜又很疑惑的问道:“侯力峰的突然转变是为什么,你们这些上位者的想法真是太复杂了。” 林云让轻声笑了,与她说道:“或许,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他想通过帮助你来改善你对他的印象;或许,他只是很无聊;又或许,每个人都没有那么坏,只是需要你这么好的人引他向善。” “是吗?”相颜得意的扬起了小脸。 林云让捏了一下她可爱的鼻尖,“今天,我也发现了你的另一面,一个正义的小使者啊!” “我经历过很多,也见过很多,可我还是不能接受人性恶劣的部分,总有纠正他们的冲动。” “或许,你以后就会习惯了,当你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而且不被他们改变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我是你就好了,等我有一天说话更有份量时,我绝不允许身边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嗯,我相信你会做到的!”林云让的言语间,没有一点虚情假意。 他继续说道:“你今天给他留下了一个很正面的形象,他认识的女人,应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在饭店大厅时,他与我说了一些你的好话。” “那你不怕我得罪他们吗?” “比起得罪他们,我更怕得罪你。”林云让坦诚的说道。 “唉,我也害怕自己搅乱了你的局。” “我的人生还有很多的妥协,你做你自己就好了,以后谁都不要怕。” 相颜听后,很感动的望着他,“其实,我今天也有点狐假虎威,只要身边有人,我就胆子很大,不过我自己的客户,我是不轻易得罪的。” “你只要开心就好,怎么着都行。” 相颜八卦心一起,又问他,“你注意到了没有,那个小姑娘看齐咏声的眼神,又紧张又崇拜,那个齐咏声什么来头啊?” “有点来头,不多。” “我以为他很有本事呢,那小姑娘图什么?” “刚大学毕业的第一课,小女孩不都得经历这些场面吗,希望她将来能分辨,要不然浪费了你的一番苦心。” 相颜确实见过一些女人从男人身上捞到过不少好处,但概率极低,因为有一个很残酷的现实,就是世界上真正精明且无情的女人寥寥无几,女人只是嘴上逞能,男人不动声色的就可以将女人的情绪弄得崩溃,年轻女孩子为了一些所谓的世面,被榨取青春价值的女孩子比比皆是。 “我曾经在饭桌上见过一个男领导,洋洋得意的炫耀自己一边给家里女儿买辅导作业册,一边给外面的小姑娘买包,这些傻乎乎的小姑娘能够算的过谁啊,投资自己才是利润最高的项目。”相颜义愤填膺的说了一通。 “我知道你对我的朋友们意见很多,以后我会慎重带你出席这些场合。” “你知道就好了,上次跟程立平一起吃饭,我喝红酒挺好的,他非混着喝,害我醉得不省人事,今天也很不愉快,为什么每次遇到他们兄弟俩就没好事,虽然程立安这个人不错,比他哥哥好多了。”相颜抱着胳膊,依旧忿忿不平。 林云让突然的脸色凝重了起来,继而变得一言不发。 相颜自顾自说的,“我真是怕了程立平,他真是我见过最能喝酒的人了。” “程立安的酒量也不错的,你看他中午喝了不少,也很清醒。” “我问你啊,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叶礼融那么生气,我也是第一次醉成那样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哪有发生什么……你别胡思乱想了。”林云让从手机里搜索附近的美食,然后将手机屏幕给她看,“这家店怎么样,评分也挺高的,我们晚上去吃……” 相颜转过脸来看他,眉间两道浅浅褶皱,用质疑的语气问道:“怎么一提到这事,你就转移话题,你究竟瞒着我什么?” 她真的太聪明了。 林云让叹了一口气,这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 林云让犹豫着,还是对她说了,“那晚的场面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那天晚上他们在那里消费了十几万。” 林云让没有多言,但是两人之间眼神交流,相颜就明白到了他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表情也变得不自然,“那他……去接我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那晚……会所的大门被他一脚踢坏了。” “你怎么知道的?”相颜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是我付的账单。”林云让说道。 这一年来,相颜才知道这件事,心脏突突跳着,人也慌慌的,又望了望林云让,突然心里开始自责,然后沉默不语,思绪不清不楚。 她一直在思考,都忘了呼吸,环抱着双臂,整个人靠进车座里,回想起那一些脸,猜测起那些人所能做出的事情,稍一多想,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相颜神情恍惚,想问又不敢多问,只是说道:“我居然在那种场合里待了那么久。” 林云让只低沉说:“什么事都没有,我仔细问过了。” “我要是有事,我第一个杀了你,杀光你们所有人。”相颜突然愤怒的尖叫了起来,脸都涨红了。 老杜听闻这动静,不敢多听,更不敢发问,只是专心致志的开着车。 “对不起。”林云让拉着她的手,一再道歉,“我就是怕你不开心,才一直没敢提这件事。” 相颜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责骂他,“我全都是信任你,才让自己置于险境。” “那次,我也是在公司发很大火,那几个蠢货,居然把你一个人留在那儿,那晚饭局上那些人,后来我也都问责了,什么事都没有。” 相颜难过的闭眼,不敢回想,默默想道:“连我自己都接受不了,他还亲眼看到了那副场景,难怪他那段时间发那么大的脾气,我一直以为是他小题大做。”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忘了吧。”林云让沉重的说道。 第67章 断片 前年12月份,他和程立平投标一块地,因为位置环境优越,一起参与土拍竞标的知名房企有34家,竞争非常的激烈,半个小时后,经过了64轮举牌,土地价款被拍到了最高限价,有三家满分竞品质的房企入围了,最终云商在摇号中签了,真是实力与运势并集,楼面价也在预期之内。 林云让在听闻中标消息以后,心情不错,第一时间就是电话邀请相颜,一起参加晚上的庆功宴。 相颜没有多想,就同意赴约了,饭店在一座私人别墅里。 这很常见,刚进屋里,就有人搬进来三箱茅台酒,其中有一箱是红酒,在场不过十几个人,又有三位女士,哪有人真能喝下这么多白酒呢,应该就是摆着好看的。 饭桌上,林云让为了应景,也为了帮相颜拦酒,不知不觉间,他就被灌了很多酒,他说了好几次,“差不多了,下次再喝,下次再喝尽兴。” “林总,你这酒都没喝到一半呢!”程立平说道:“你酒量不错的啊!” 程立平也是一家开发商,不仅有资金实力,还有着特殊的关系,林云让也不敢轻易翻脸,而且他心情不错,酒杯端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就喝了。 他们还算清醒的时候,并没打算对相颜下手,她左边坐着林云让,右边坐着一位女士,前半场相颜都是觉得自己很安全,只稍许品了一点红酒,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完全放下了戒备心。 后来,他们就一直不放过她了,连连劝酒,“相总,你说喝白酒容易醉,混着喝不容易醉,拿些饮料来。” “不用,我喝不了多少,酒量不行……” “难得大家都这么高兴,不要扫兴嘛……” “程总,她酒量真的不行,真喝不了,我替她喝。”林云让就算是醉了,也是想保护她的。 “没关系的,我也能喝一点。”相颜扶他坐下,他再喝,今晚得进医院了。 “相总,我一看你就知道了,你半斤肯定是不在话下的,这才喝多少啊,一壶都没完呢,林总你也太看不起相总了。” “你少喝一点。”林云让眼神有些迷离了,紧紧盯着她的酒杯,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今晚带她过来,是一个错误。 今晚,他们确实都心情很不错,非得喝尽兴了才罢休,其他两位女士几乎喝掉两瓶白酒了,而且她们还很会玩,今晚喝酒的气氛完全被烘托起来了。 “这多吗,一点也不多,我再倒掉半杯,这样成吗,真喝不下了,相总就开口,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这些人紧盯着她的酒杯,一副你喝完了我就再不烦你了的模样。 他们确实不敢对她有什么坏念头,就是喜欢灌醉人而已。 “带那么多酒过来,哪有带回去的道理啊,今晚不喝光,谁也不许离开。” 相颜叹气,这些人为何嗜酒如命,全怪她自己见识浅薄,原来,他们搬进来的都是今晚的任务,早该趁着清醒逃走的,可是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除非此刻一把将饭桌掀了,与所有人彻底闹翻。 他们这些人天天与喝酒打交道,一般都是三杯连喝,半推半就的本领无人能比,而且他们很擅长灌醉他人,相颜在半推半就之中,都忘了自己喝下多少。 相颜的酒量不算太差,一开始她没有特别担心,但是喝的太急了,现在想起来,她只记得那晚的酒怪怪的,混了饮料以后,难喝并且容易醉。 相颜知道自己的酒量,并不至于醉倒,可是她就是意识开始模糊了,这个酒的后劲太大了,人要一辈子谨谨慎慎,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尤其是女人。 酒足饭饱后,那些人还未尽兴,楼上就是会所,相颜走路时头重脚轻的,只记得自己被扶进了一个金碧辉煌的房间里。 相颜努力的睁开双眼,可是眼睛很疲惫,看什么都重影,又困得不行,浑身无力,脑子里只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她要回家。 相颜在接近不清醒时,用残留的意识给叶礼融打了一个电话,“老公,你来接我好不好?”她醉意朦胧的声音。 “你在哪?”叶礼融很急,听到电话那边闹哄哄,她的声音很小。 “我也不知道,这里好吵啊,吵……” “你究竟在哪儿,说清楚!”叶礼融几乎是在电话里咆哮的。 相颜被吓得眼泪汪汪,思绪不清晰,哭着说:“就是这里……你好凶啊……” “你快给我发位置!”叶礼融电话没挂,赶紧拿上车钥匙,就从书房飞奔到了一楼。 相颜委屈兮兮的,晃了晃脑袋,才勉强把位置发了出去,然后就浑身无力的趴在沙发的拐角边上睡着了。 叶礼融看到这个位置是在一个别墅区里,这种不是公开的营业场所,他立刻更恐惧了,而且离得还不近,急得血液一下涌到大脑,但是他叫自己保持了清醒。 他们的通话一直未挂断,叶礼融总是喊她,“相颜,你醒醒,回我的话!”开车时,他的双手是发抖的,浑身都是发抖的,地图显示30分钟的车程。 这边,他们抱在一起跳舞,唱歌的音乐很吵。 相颜没有清醒的意识,只是她天生的听觉敏感,睡觉时一点动静都不能有,总感觉有人在她耳朵里装修,烦躁的嚷嚷道,“吵死了!别说话了!” 他们玩他们的,没有人理会她。 她就这么睡着了,身边有人不停的走来走去,脚步踩在地板上,却像在她的耳朵里走路,她觉得很吵,可是醒不过来,休息了一会儿后,她突然有了精力。 相颜站起身,身上的衣服要掉下来,她拿起身上的衣服,然后衣服拖在地上,她到处找,好像看到了一扇门,明明睁开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楚,然后跌跌撞撞的推开了一个金碧辉煌的房间,世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欣喜若狂的反锁上了门,眼前有一个很大的米白色沙发,她迷迷糊糊的走过去,小腿还撞上了玻璃茶几,皱着眉头要哭,身体支撑不住,就这么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叶礼融开上了大道就遇到了一个红灯,完全没有思考,就心急如焚的闯过了一个红灯,她的手机里很吵闹,就是听不到她的声音,心里总隐约不安,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急的满身都是汗,却强迫自己冷静,脑子里只有一个指令,安全到达那个地方。 二十分钟后,他将车直接停在门口。 他站在这幢三层的别墅门口,这种场所很私密,她一个人跑到这里干什么? 他容不得半点思考,就要冲进去,门口有两个年轻人拦着,不过他开着价值不菲的车,人也气度不凡,就好声好气的接待道:“先生,您是会员吗?” “我来接我老婆。” “先生,您不是会员,也没有受邀,您不能进去。” “滚开!”叶礼融很少发脾气,半个字都不想多说。 “先生,不好意思,您真的不能进去,我们有规定……” 叶礼融半个字不想多说,一把推开了他们,一脚踢开了玻璃门,玻璃门反弹到墙上,立刻就撞碎了,玻璃渣碎了一地,室内的几个女服务生捂着耳朵尖叫了起来。 “啊!” 这时候,两个穿着西装的彪形大汉闻声跑了过来,拦住了他,“怎么回事?” 叶礼融面露凶光,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只是来接我老婆的,我警告你们,不要多事,否则,我明天就让这里开不下去!” 他面相上看着就很有气度,教训人也很有一手,他的身份似乎很明朗了,肯定不是一个平凡人。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他闯入,他浑身的气势好像一头要吃人的猛兽,无人敢阻拦他。 他走进后,一楼大厅的层高有四五米,大理石地面泛着白光,有一面玻璃墙,夜色下,看得到对面还有一幢楼,他没来得及迟疑,就大步向前跑,经过了一间会议室,里面灯是灭的,刚踏上楼梯的几步台阶,能感觉到楼上很安静,直觉告诉他,她一定不在这个楼里。 他朝对面那幢别墅跑过去,这时候有两个男服务员面色紧张的跟着他了,两楼之间是一个独立的庭院花园,中央是一个喷泉,发出潺潺流水的声响,他跑得飞快,无心去留意这处的景致。 他走进这这幢楼,明显豪华多了,没有一间间找,上到二楼以后,寻着音乐声找到了这一间,他推开门以后,光线昏暗,看到一群男人在屋里,烟酒味熏天,男男女女抱在一起,混乱不堪,简直不能入目。 他们处于醉与未醉之间,男人们都在高声叫嚷,粗俗无比,一张张丑陋的笑脸,或许,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群饥饿的兽,猎物不用寻找,自动送在了嘴边,这里到处都是。 这灯红酒绿的场面,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他从未想过自己纯洁的妻子与这样的画面联系上,他高声喊道:“相颜,相颜?” 这里太吵了,没一个人理会他,这个年轻的男人正醉醺醺将一个衣着暴露的女服务员搂在怀里,暧昧的跳着舞,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时,警觉的问他,“你是哪位啊?” 叶礼融没理会他,他向四周环视一圈,却没有发现相颜的身影,正要离开去别处找,他眼神很好,一眼就看到了沙发的角落里放着她早上出门穿的蓝色大衣。 他两步就走了过来,粗鲁的推开那女人,一把揪住了这个年轻男人的衣领,“相颜呢?” “你是问相总啊,她不在这里,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叶礼融走到黑色沙发的角落边,拿起她的大衣,包包搁在衣服底下,手机也在,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气炸了,几乎用吼的,“她到底在哪?” 这年轻男人被吓得够呛,面露恐惧,“我真的不知道啊!” 叶礼融意外的发现了连通的一间屋子,房门关上了,他大步走过去,试图推开门,却被反锁上了。 “钥匙呢?”他问。 两个服务员一直跟着他,“对不起,先生,这是反锁上了,有钥匙也打不开。” 她平时听觉很敏感,他一直敲门,没有动静,急得大力拍门,“相颜,相颜?” 他一身蛮力,用脚踹了两次,门都纹丝不动,然后他往后退了几步,助跑以后,立刻就被踹开了。 原本一群玩乐的醉鬼,责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到了,纷纷往后退了。 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身体很小,身上盖着一件男人的衣服。 这种惊心动魄的感受,他无法再经受第二次。 “相颜,你醒醒。”叶礼融走到她面前,扶着她的双肩,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半边脸,眼睛闭着,完全不清醒的状态,看着可怜又可气,叶礼融轻拍她的脸,试图把她唤醒,“相颜,你快醒醒。” 在这种环境下,她竟然睡得熟,气的掐紧了她的手臂。 相颜清醒了一点,听不见吵闹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看清,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太熟悉了,她主动抱了过来。 “好吵啊,这是哪里?”相颜看清楚是他之后,一下子就靠过来抱住他了,嘟囔道:“你终于来了,这里好吵啊,我好困,带我回家。” “电话怎么也不接,你想要急死我吗?”叶礼融气得怒骂她。 “好吵,我要回家。”因为环境吵到她睡觉了,她非常的恼怒,不喜欢这里的音乐,只想捂住耳朵。 相颜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眯着眼主动抱过来,软软的身子趴在他的肩上,迷迷糊糊的说着什么,嘴巴贴在他的脖子里,带着一些温热的酒气。 “您是相总的爱人啊,今晚这……真不好意思。” “我跟着我们林总一起来的,但是相总说不清楚家里住在哪里,所以……我准备等相总清醒一点,问到家里的地址,再送她回去……没想到她突然不见了,我以为她回去了,也没想起来找她……” 叶礼融没有理会这个人,将她身上的衣服一把扔到了地上,她身上穿着裙子,拿上她的大衣盖住她的腿,然后抱着她离开了。 他离开时,踩着碎玻璃渣,几个服务员面面相觑,根本就不敢再惹他,以免引火上身,他看上去可能会杀人。 叶礼融庆幸自己来的及时,再晚一点,天知道要发生什么事,而有些事一旦发生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好过,世界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不应该与她沾边。 她靠在副驾熟睡,他不放心似的到处检查她,好像是最珍爱的宝贝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又心疼又懊恼又烦躁。 他紧张了许久,好似经历了一场生死,在车里静静喘息了很久,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呼吸声很重,好像很久没有得到过呼吸的人,本来想做出报复的行为,犹豫再三,又不想与那些人惹上半点关系。 因为,她明天醒来后,还不能让她知道今晚发生的事。 “你以后敢在外面喝醉,我绝不放过你。”叶礼融气得狠狠拧了一下她的小脸,下手不轻。 “好疼啊!”相颜醒了,顿时就眼泪汪汪了,然后微微睁开了眼睛,人也清醒了一点,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半眯着眼睛望着他,也不敢睡了。 她尚能清醒,叶礼融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许,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好骂她。 没一会儿,她的小脑袋在车座上都靠不住了,迷迷糊糊的嘟囔道:“我想要睡觉,我要回家。” 说完,她靠在车座上睡着了,睡得很香。 回家后,叶礼融将她从车里抱到卧室的床上上,她都没醒,平时她睡眠很浅,稍微一点动静就醒了,就这么睡到凌晨一点多,她说想吐,叶礼融将她抱到卫生间里。 相颜趴在马桶上吐了很久,终于是清醒了,问他,“我什么时候到家了?” 叶礼融板着脸,迟迟不说话。 相颜一脸无辜的抬头看他,叶礼融忍不住劈头盖脸的指责了她,“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也不想这样的,其实没喝多少,就喝多了……”相颜胃里又是一阵恶心,又开始呕吐。 她呕吐的声音让他心疼极了,蹲下身,轻轻为她拍背。 卫生间里也到处弥漫着一股酒气,相颜就这样一夜醒来吐了四五回,叶礼融一夜没睡,都在身旁照顾着她。 叶礼融突然之间对她失望至极,她丝毫没有悔过之意,还打算继续如此,他觉得她已经不是曾经的相颜了,她已经因为金钱而迷失了自己。 他已经接受了无数次她醉意熏熏的晚归了,而这一次亲眼见到她身处这样的场景,他才彻底震惊,他在单位待了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近来政府要求不允许外出应酬,更是没有见识了。 难道,她的钱都是这样挣来的吗? 他愤怒,他更愧疚,觉得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她若不从这个圈子里逃离,她迟早有一天会迷失自我,甚至是受到不该有的伤害。 一想至此,叶礼融就觉得暴怒,她必须要立刻离开那个危险的圈子! 他们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野心很大,做事胆大,以利益为先,而他做事向来谨小慎微,一步一个脚印,他们的性格完全不同。 相颜提过很多次,让他来公司执掌一切,而她在身边辅助他,然后一切稳定下来,她备孕生子,以后在家教育孩子,安安心心当他的好太太。 叶礼融执意不肯,他认为夫妻俩将所有前途孤注在一处,风险过高了,社会上能有多少家企业能够安稳的撑过二十年,而人的寿命还有很长一段路,若是她的公司经营不下去了,他是坚强的后盾,况且他在单位好不容易坐到现在的位置上,再熬个几年,他的职位可能更高,最重要的是,他从来的志向,就不是钱。 所以,他一直没有同意她的提议。 第二天,相颜完全忘记了前一晚的事情,以前她从来没有喝断片过,她想知道那晚的情况,可是他每天都很沉默,所以她一直不敢过问。 不过,她清楚的记得是叶礼融接她回来的,聊天记录也是明确给他发了位置,她认为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次事件之后,一连几天,相颜推了所有的饭局,回家当乖宝宝。 叶礼融对她依旧很好,她也以为这个事情过去了,因为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隔了几天,她又参加了一场不可推脱的应酬。 晚上八点半,她还在酒桌上推杯换盏 ,叶礼融的电话打过来了,相颜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还是勇敢的接了。 她对着手机,很小声的说道:“你先吃吧,我待会儿就回去了。” “来来,我再敬您一杯……”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然后就是开怀畅饮的笑声。 叶礼融一听到男人讲话的声音,一句话没说就挂断电话了,这彻底惹怒了他。 相颜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经常生气,但是一生气就是触及他的底线了。 相颜开始了精湛的表演,她开始捂着腹部,“各位领导,我突然感觉腹痛难耐,我恐怕得早点回去了。” “怎么回事呀,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老毛病了,最近降温了,可能是胃受凉了。” 她很少逃席,大家也都相信了,还给她叫了代驾,派人扶着她上车了。 九点多,相颜匆匆忙忙的回到了家,轻声关上门,脚步都不敢出声,一进屋就换了高跟鞋,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客厅。 饭厅的桌上摆了四菜一汤,早已经凉了,他也没动过,转脸一看,见到他坐在沙发上一直在等她回来,被吓了一跳。 “你早上出门前,说过八点之前回来,现在几点了?”叶礼融冷静的问道。 “对不起嘛。”相颜有些疲惫,还是过去哄他了。 “我听你的话了,我没有喝酒,你闻闻我身上没有酒味,我只是没离开而已,谈一些工作。”她用香软的脸贴着他的鼻端,可爱的撒娇道。 叶礼融生气的推开她,质问她,“你这样老是不着家,我们不打算要孩子了吗?” 他的情绪很激动,一年前她就答应了好好备孕,以前他们就商量好了,二十八岁正是女性受孕最好的时候,二十九岁的四五月份坐月子也不受罪,但是她显然当成了耳旁风。 “当然要呀,怎么会不要孩子呢?”她也急了,害怕他生气。 “那你还记得上次医生怎么说的吗,一滴酒都不能喝!”他说。 “我记得,我都记得,但是我现在没办法啊!”相颜自觉理亏,她也想做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啊,只不过现在的时机不对,她的事业正处于忙碌期,让她无法遵守承诺。 “你这样以后怎么平衡家庭关系呢,天天在外不着家,怎么当好一个母亲呢?”叶礼融大声的吼了她。 这一句话彻底恼火了她。 “我为什么一定要平衡家庭关系啊,我要求过你平衡家庭关系吗,你不也是经常出差半个月不着家,我怪你了吗?难道有了孩子之后,你就不管了吗,都是我的事了吗?”相颜也激动的反问了一堆,嗓音都有些发抖了,几句话让他无言以对。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争吵,他们以前没有吵过架,遇到什么事,都是互相礼让,而且叶礼融非常包容她,从来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叶礼融依旧不想吵架,拿起他的书继续看,却怎么都平复不了情绪,相颜回到沙发上坐着,抱着靠枕难受,委屈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两个人都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了,都在冷静,过了很久,沉默了将近半个小时。 “你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吗?你以为我想晚上出去喝酒吗,现在做一单生意有多难啊!”相颜掩面哭泣,万般委屈涌上心头,“难道这个房子,还有车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吗,什么不都要花钱吗?”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得好伤心。 叶礼融肚子里也有一堆苦楚,以前他最看不得她哭,如今他只觉得她所说的苦难都是她自找的,为什么她非要崇尚奢靡的生活,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她还是不满足,他不想与她争辩什么,他有自己信奉的真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连你也给我这么大的压力,为什么连你也这么对我?”相颜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再理解她了,以前他是她所有的支撑。 “如果你觉得这些对你来说有压力的话,那孩子不要生了,以后都不要生了,你安心做你的事业吧!”叶礼融郑重的合上书,态度很坚决,完全不听她的解释,上楼回房间了。 从这一场架没有吵成以后,他心里有了愤恨,这几天,他的脑子里一直萦绕着那晚的混乱场景,他始终耿耿于怀,就像他心里的一根刺,怎么都拔除不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表达过他为什么有这股怨气,他没有与妻子谈过这件事,因为他自知说了也没用。 人一旦跨进某个领域,就没得选择了,依靠个人力量是很难脱身的,如果不从那种环境里逃离,他担心她迟早有一天会出大事,而她又不可能半途放弃她的事业,他太了解她了。 相颜也认为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他不应该对女性在职场有这么大的偏见,这是他们吵架最凶的一次,此前他们没有吵过架,每次他都没有真的生过气,每次都是他先哄她的。 但是,这一次他来真的了,后来他们几乎就不再沟通了。 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一年,相颜才知道真相,突然有些明白叶礼融的处境了。 她自己一个人沉重的思考着这一切,后来林云让一直在说话,相颜也听不进一个字,她内心一直在梳理着那件事,可能做错的并不是他,而是她。 她对叶礼融产生了深深的愧疚。 回到家后,相颜一言不发的靠在沙发上,林云让坐在她的身边,相颜说:“你现在离开我家好吗,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她心里很乱,很多事情一时间理不清楚。 她忧郁的靠在黑色沙发里,她在沉思,这厌世的神态也令人如痴如醉,林云让不敢在她面前叹气,这件事情所有的错误都在他。 过了好久,林云让问她,“你真的没事吗?” “你怎么还不走?”相颜说话时,没有看他一眼。 林云让很想让她开心起来,但是他明白自己做不到。 究竟要怎么得到她的心呢,怎么掌控她的情绪,不想看到她难过的时候,就可以让她笑出来,这件事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她自立不依附于任何人,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谁又敢对她有所要求呢,没有什么可以制衡她,即使是七年的婚姻,她也是说离就离了。 下午,她一直躺在沙发里,心里很乱,却没有任何的情绪。 从两点钟开始,她打开了电视,看95版的《武则天》,一直看到天黑了,又不想吃晚餐,后来一直看到了深夜。 第68章 创业 沈念洁的入职聚餐推迟了一周,不过员工们依旧热情不减。 因为,老板让许亚惠在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定了一间大宴厅。 当几桌的黑金鲍刺身被推进来后,干冰的烟雾袅袅升起,接着上了雪花牛肉锅,蒸澳龙,这顿餐人均四五百以上。 大家都热情的欢呼道:“哇,相总太阔气了啊!” “相总提一杯,相总提一杯!” 最近,相颜心里也是感慨万分的,人世间瞬息万变,所以要对身边的人好一点,将来分离时才不留遗憾。 相颜站起身来,郑重的说道:“每次招聘一位新人进公司,我是真的很高兴,正如每一次年会我都会喝多了,我也不想说什么公司是大家的衣食父母,外面的经济形势严峻之类的话,反而是我很感谢你们从年初辛苦到了年末,尤其很多同事一直跟了我六七年,以后我们还要再接再厉,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让我们的公司经营的越来越好,也让我们大家的生活水平有更进一步的提升。” 她说完就举起一杯白酒,一饮而尽,大家鼓掌很起劲儿。 韩智俊一直不是能说会道的人,接着相颜的话也说了两句,“虽然我们公司现在的规模不算太大,但是比起凝聚力,很多大企业都比不上,以后,大家再接再厉!让我们今天的主角也说两句吧,相总为了欢迎你,特意选了一个好地方。” 虽然沈念洁年纪小,也大大方方的,举起举杯,然后说:“感谢相总,感谢韩总,我这个人不善言辞,现在也很紧张,这几天相处下来,觉得公司就是一群有理想有目标的年轻人相聚在一起做事情,像个温暖的大家庭一样,很荣幸我能够加入,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我一定好好努力的工作。” 沈念洁说完后,大家鼓掌起哄,但是她悄悄看了韩智俊,眼里有光。 大伙儿一起举杯,“感谢相总!” “感谢韩总!” “今年我们在相总和韩总的带领下,一定会再创辉煌的!” 大家齐心协力,此时此刻真的一股干劲,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股喜悦。 同办公室的出纳魏婕与沈念洁年龄相仿,最近两人也很聊得来,一直在照顾着新人,用公筷给她夹了几片烫好的牛肉,“念洁,这个牛肉好吃,烫七秒钟就最嫩滑了,烫久就老了。” “谢谢啊。” “小沈,我给你倒点玉米汁。”别的部门的单身男同事也迫不及待的献殷勤了。 “今晚都是沾了小沈的光啊,不过我们相总一向大方!” “小沈,你唱歌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 “你家住哪个区,二场结束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到时候打车回去,我家住的远。” 魏婕看着都笑了,凑过来跟沈念洁说道:“别害怕,他们不是坏人,只不过大家很喜欢公司,很喜欢我们相总。” 沈念洁甜甜笑了,“我喜欢大家的热情,以前上班,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下班也基本不聚餐,聚餐了也是逼着敬酒,今晚也不要求喝酒,我太喜欢了。” “你喜欢就好,我们相总作为少数的女性管理层之一,少有的宽厚仁义,进来我们公司的员工,极少离职,你很快就会认同我们公司的。”大家都很照顾这个新人,忙着给她夹菜。 沈念洁点了点头,她一开始是不太相信世界上存在着一家这样的企业,通过这些天的观察,也慢慢认可了这里,她心情不错,也喝了一点红酒。 其实,相颜只要不忙,也会抽时间跟员工们一起吃饭,她喝完酒后,经常真情流露,也能让员工们感受到,老板的命也苦,老板比他们更不容易,这样他们冲业绩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很难受了,因为他们也想好好工作,帮助老板。 但是,今天相颜真的在吐苦水,而且喝得有些多了,是韩智俊亲自将她送到家里的,虽然喝了很多,但是她很清醒,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了,一番狂欢之后,她不安了起来。 自从成立公司以后,她常常经历着这种孤立无援的感受,身边没有一人依靠,每当经营陷入瓶颈期,她总是思考到深夜,企业应该如何发展下去,接不到订单,业绩持续变差,公司会破产吗,她会一无所有吗,那么多员工怎么办? 这不是谁能够替代她承担的,林云让指点过她,让你把权力和职责通通分派下去,不要将什么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她照做了,但是一到最终拍板做决定的时候,重压还是在她的身上,因为决策的后果只有她一个人能够承担起来。 公司刚成立的时候,跟工厂打交道她根本不懂技巧,一拖再拖,她恨不得给人跪下来,好不容易谈下的合同,如果器材不能按时到货,企业的信誉度就会荡然无存,还怎么持续经营? 韩智俊是一个非常尽职尽责的伙伴,可挑起大梁的还是她自己。 别人只看到她表面风光无限,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都不知道创业这么艰难,每一件小事都不容忽视,刚创业的时候,她整天脑子里装满了事,常常郁郁寡欢。 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越活越像父亲,脾气越来越大,有时候她会跟员工发火,还好没有人因为她的坏脾气而离开。 她一旦踏进了一个旋涡里,就身不由己,当老板是不好受的,一开始创立公司的时候,她不确定自己还能走多远,她经常半夜醒来,头脑异常的清醒,怎么也睡不着,她要考虑很多的事情,很多问题是永远解决不了的,有些困难就近在咫尺,她又不敢去面对,到底她该怎么办? 她的失眠症就是这么来的,白天很忙,回到家也在想事情,身体在夜晚时不由自主的形成了一种思考模式。 以前,她就经常这样,当时叶礼融睡在身边,她动来动去的翻身,他就醒了。 “怎么了,又睡不着吗?”他迷迷糊糊的问道,为她心疼。 “嗯。”她会贴到他怀里,他身上仿佛有一种能量,能让她很安心。 每当这时候,他会抱紧她,亲亲她,安慰她,“什么也不要怕,你还有我呢!” “谢谢你,一直在背后支持着我,我才敢勇敢的往前冲。”相颜是真心感激他的。 但是,相颜没想过依靠他过生活,但是有这一句话已经足矣,他是靠山,是最后的支柱,所以她才敢无所畏惧的一直往前跑。 那时候,叶礼融常常心疼她,他知道她晚上睡不着是什么原因,她身上承担的压力可能是他的百倍以上,所以他经常说,做生意辛苦,上班比当老板轻松多了,从他们回家后的状态就知道了,他按时上下班,回到家可以卸下一切负担,而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公司的事情,时时刻刻都有人打电话过来,出现这问题,出现那问题,因此常常处在焦虑之中。 那时候,相颜也后悔过,早知道应该听他的,考研,再谋个英语老师的差事。 但是现在,她不会了,她会迎难而上。 此刻,相颜躺在床上,心里特别感激叶礼融,她人生中最苦难的时候,是他陪着自己一起熬过来的,没有他,她根本无法支撑到拥有现在的一切。 她思绪万千,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创业初期,真的很苦啊! 各方面都需要用钱,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她也没有跟丈夫要钱,他在国外待了那三年,用命换来的辛苦钱,她不忍心,虽然那时房价还不算高,但装修完之后,所剩无几,再不济,她可以跟哥哥们伸手,不过那时候互联网经济严重冲击实体经济,家里的公司也正面临转型阶段,他们的路也不好走,她没有敢提。 那时候,她跟父亲的关系闹得很僵,唯一可以依靠的父亲也不理她了。 她的人生有很多捷径能走,但是她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 初期租办公场所,因为新建的写字楼租金很优惠,而且她早已看中绿映山庄,迟早要搬进来,所以就在附近租了一间办公场所。 他们新婚后不久,叶礼融说要带她去拜访一位很照顾他的领导,相颜第一次来绿映山庄时,一下子就喜欢上这里优美环境,这附近围绕的是湿地公园,空气清新,鸟语花香,简直是人间仙境。 当晚回家后,她就对叶礼融说,她想搬进这里住,果然没过几年就实现了。 办公室租下来,门面很重要,她一个人跑装修市场好多趟,为了省钱,简简单单的装修好了,那时候韩智俊还不在她身边。 公司在一个良辰吉日开业了。 别的公司开业时期都有亲朋好友们送来盆栽花草,她的公司没有人来,正值春节时期,她和叶礼融一起到公司里贴了春联,然后出去吃了一顿饭,简单庆祝了开业。 叶礼融一直觉得她只是小打小闹,兜里的几个钱挥霍光了,她应该就会听他的话安稳找个轻松的工作,两个人过着平凡的小日子也很幸福。 几个月以后,他看到她身上的拼搏劲儿,才知道她不是在玩。 一开始,她每天工作不低于十四个小时,白天一家家的谈业务,和工厂和医疗机构打交道,晚上熬夜改合同,认真钻研行业知识,否则无法回答甲方的刁钻提问。 她真的想做一番事业,她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努力,她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身上散发的光芒是不可忽视的,叶礼融亲眼目睹了她每一步的艰难,他不忍心看到她辛苦的样子,又不想阻止她,亲眼看着她一步步将路途走顺畅的,他最能体会她这一路的不易。 叶礼融自始至终都没有到过几次她的公司,有时候来接她下班,都不会上来,因为这家公司成立之后,他并没有为她帮上什么大忙。 公司里里外外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跟韩智俊一起搭建起来的,一开始他们舍不得请员工,养一个员工太难了,保证福利津贴,五险一金,他们宁愿自己多做点,当时韩智俊也投入了不少钱,公司也没有办法给他报销,他提都没有提。 现在想来,若是换成她自己,怎么会愿意跟着一个23岁的懵懂小姑娘一起拼事业,听起来简直是个大笑话! 后来,公司的情况逐渐好起来了,相颜才有信心问起他,“当时是什么原因让你愿意留下来的?” 韩智俊回答说:“因为你说你父亲也有一家同行业的公司,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你家里的公司,然后就预测你一定能成功。” “原来你是老谋深算啊。”相颜调侃道,完全没想到这层原因。 韩智俊耸了耸肩,当然也不止这一个原因,他做事情向来有把握,不会轻易断送自己的前程。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几乎将创业以来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深以为已经12点钟了,一看时间还不到11点钟,拿起手机,犹豫着给刘医生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她很快就接了。 刘瑜之在家里,她应该还不忙,因为真正忙的话,不会接电话的。 “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 相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语气很低落地说:“我最近知道了一些事情,或许你的预感没错,我的过错更大一些,但是事已至此,没什么用了。” 她不敢对刘医生提起那件事,要是她说了,可能连刘医生也不站在她这边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刘瑜之正在做晚间护肤,将手机开着免提,今天轮到合租的室友拖地,小姑娘正在客厅里忙着,刘瑜之走过去将自己卧室的门关上了。 “我得学着跟过去告别,因为我想要重新开始生活了,毕竟人生苦短,错过的只能缅怀。” “你还是忘不了他对吗?”刘瑜之感觉到她还在爱着那个男人。 “或许是吧。”相颜不愿承认自己毫无魅力,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他拒绝过,更不愿意承认自己被男人厌烦。 “我挽回过,我也不想看到他痛苦,对于爱过的人,应该要以礼相待,我没有克制住脾气,我也有过错,我总认为在他面前,我做什么都是能够被原谅的,原来是我想错了啊,这个世界上永不存在一个无条件爱你的人。” 她又对刘医生说:“可是,我曾经感觉到,他是无条件爱我的,比我父母,比我的哥哥们还要爱我,我曾经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爱我,也只有他一个人真正的爱着我,我一度认为那是我人生存在的意义,所以那些年,一想起被他爱着我就觉得很幸福,我生气他担心我身体受到影响,我开心他比我更开心,我不开心他也会不开心,我以为,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他都会爱我。” “我在他的面前任性,我尚且没有对父母那样任性过,可是他还是包容我,对我的态度没有一点变化,这些年,我一直依赖他超过了爱他,所以他体会不到我的爱意对吗?” 刘瑜之一直沉默着听她诉说,这些话,她的前夫应该也没有听到过,否则他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你以后谈恋爱的话,一定不要学我这样,知道吗?” 刘瑜之始终沉默不语,对于她聊得情情爱爱的事,她总听得云里雾里。 相颜又自顾自的说:“他爱别人就爱别人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今晚说了这么多话,我一句也没听明白。” “因为我心里很乱,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相颜的呼吸声有些重,她侧过身,对着手机说:“太晚了,你快睡吧,晚安。” 相颜反反复复把这件事情拿出来回想,对不起谁呢,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对不起,她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就当作一个过错不可以吗?总不至于这样给她判死刑吧? 此刻,叶礼融让她产生了浓厚的内疚感,不知道这种感觉将要伴随她多久? 她将脸埋进枕头里,没有任何的情绪,也没有哭。 她现在不想爱任何人了,原来她就是谁都不爱的,所以从小围在她身边的男人很多,爱上叶礼融,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不该让他体会到她真诚的爱意,他何至于对她要求这么高,他怎么敢啊? 在叶礼融心里,她一直都是纯洁自由的,她从小在家里是小心翼翼的被保护长大的,她自己也是一直将自己视为珍宝,千万般小心谨慎,还是做出了让他失望的事情。 她感到不安的时候,总会这样抱紧自己。 第69章 拍桌子 一早,相颜就听到了坏消息,因为市场部的失误,标书被废掉了,连入围的资格都没了,市场部经理钟达人也不在公司,第一时间在电话里跟老板汇报了这件事情,当时,老板的情绪还是很平静的,只是跟他说了一句,“你人在哪儿,来我办公室说。” 钟达着急忙慌的赶回了公司,来到了她的办公室,亲自请罪。 相颜先是心平气和的问了一句,“这个标书为什么会被废,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就是小王在上传文件的时候,少上传了一个承诺书,他确实粗心大意了。” 没中标往往是因为市场竞争激烈,最生气的就是废标,相颜听到这个废标理由,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记得,上个月被废标是因为少盖了一个章,你们部门那么多人,投标工作不是哪一个人的任务,互相之间不复核审查一下吗,因为标书失误被废标,居然能够犯这种低级错误,认真把事情干好,不犯错就这么难吗?” 相颜劈头盖脸的发了一顿脾气,她骂人的声音很大,整个公司都听到了。 “连续废了两个百万的标,你们都带脑子来上班了吗,现在这个市场多难,要我再跟你重述吗?” 钟达唯唯诺诺的,赶紧认错,“相总,您别生气了,这都是我们的疏忽,下次不会再犯了。” 之后,她脾气上来了,也骂得更难听了,她平时发火的次数不多,对员工总是和颜悦色的,并不喜欢无理由的谩骂,只不过她对下属的失望使她冲昏了头脑,已经非理性了,就连“干不了就赶紧滚蛋”之类的话也骂出了口,她真正动怒的时候跟男人一样的凶狠,丝毫不留情面。 钟达比她年长十多岁,被骂得一句话不敢说,这种低级错误确实不该犯,但是今年招投标的项目不断增多,公司不给招人,有时候员工加班到凌晨两点回家,早已经晕头转向了,工作上出错也很正常,他自己也不忍心责备了。 最后,钟达作为部门负责人带头扣掉了二季度的绩效,两个涉事员工都要绩效扣分。 钟达垂头丧气的离开了老板的办公室,也在盘算着怎么调整一下复核机制。 创业七年,相颜确实变了。 因为遇到了困难时,鲜少有人给她最有力的帮助,都是她自己承担了一切,而且现在公司做成了一些规模,已经没有退路了,她身上的负担很重,再也不能是一个任性妄为的独立人。 这七年,她历经了无数次的失败,有些合作不由一个员工的错误而中断,因为年纪轻,在同业竞争中受挫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归根究底,还是她的公司综合实力没有赶上,年后投标的机会不多了,就这么平白无故的错失良机,她气得头痛症又发作了,明明昨晚睡得还不错。 她也深刻的反省了自己,今年她确实没将百分百的心思放在企业的经营上,这不惩罚就来了吗? 不一会儿,相颜扶着额头,又打电话将张绪平喊到办公室,两个人低声谈着事情,她从来没有辞退过员工,最近也是狠下心做这件事。 “程旸怎么回复?”相颜问道,玩弄着手里黑色的签字笔。 “今天上午都直接不来上班了。”张绪平听说了废标的事情,老板已经够糟心了,也是安慰的说道:“相总,这事交给我,您不用操心。” “你先去忙,这事暂搁。” 下午三点多,程旸跑来了公司,大中午就喝了酒,脸红鼻子红的冲进来相颜的办公室,先是一番低声下气,让公司再给他一个机会。 “我本来打算下午三点还出差,有一个项目已经谈得有些眉目了,这个订单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不该跟客户争吵,张经理已经跟我谈过话了,我也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相颜闻着这浓烈的酒气,已经皱起眉头,不想与他多说了,可是他一直赖着不走。 “究竟是疏忽还是什么原因,我已经都知道了。”相颜开门见山。 “今年的大环境这么差,我这一时半会儿的,能去哪里呢,相总,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家里有老有小的……您看……” “你还是另谋高就吧,其实不是说你一定就是不对的,也许在别家企业并不在意,只是这种行事风格,我并不赞同,和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不符,……” “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你先不要激动,你的事,公司已经在处理了。” “你这是卸磨杀驴,什么公司在处理,公司不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吗?”他的态度已经很不友好了。 “你还有什么诉求,可以去跟hr经理谈谈,能够满足你的,公司都会尽力满足。”相颜依旧语气平和,她和气待人,也不主动与任何人制造矛盾。 程旸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就是能言巧辩,一开始过来时就是靠着一张嘴,将她和韩智俊都哄得很信任他,人总是高估了自己,无法轻易的承载荣耀,所以不懂得珍惜,殊不知有时候离了平台,人生也将一落千丈。 程旸突然大声的拍了桌子,对着她怒目圆睁,好像要吃人一样,“我已经跟你好言好语了,你真以为我怕你吗?” 相颜也生气地拍了桌子,提起了嗓门,“你跟我吼什么吼!” 从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过话,但是她从不畏惧男人,而且与人起冲突时也很有爆发力,她声音高亢,一句话就让眼前这个男人都哆嗦了。 程旸以为自己是一个男人冲她拍个桌子吼一声就能镇住她,没想到被反震住了。 相颜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他真以为她是一个柔弱女子才坐在今天这个位置上吗? 相颜大发雷霆,“我已经跟你好好说话,你都听不进去吗?” “我告诉你,你也别想好,我和你坐在一条船上,我想给船挖个洞,害怕溺水的是你,不是我!” “你在威胁我?”相颜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在公司这么多年,公司没有亏待过你吧?” “我都在公司待不成了,我反正不怕!” 这个动静,韩智俊的办公室和她只隔了一个会客室,很快就听到了,他第一个冲进来,看到他满脸通红,眼里全都是怒气,怒目圆睁,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吃人似的。 相颜虽然在强撑着,但是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脸也气得通红了,她极少与人当面起争执。 韩智俊跟文质彬彬的外形很不一样,常年健身的他,力量大的惊人,一把就将他推出了办公室,“你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竟敢拿手指着老板?” “出去!”相颜背过身去,用手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显然也是气得不行。 “我看你离了婚,以后一个人还能不能撑下来这个公司,我等着看呢!” “操!把他弄出去!”韩智俊气得骂了一句脏话,公司里几个身强体壮的男员工也都闻声赶了进来,直接将他整个人从公司架了出去。 程旸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凭什么赶我出去,你们这群走狗啊,今天我这个局面,下一个就是你们,都等着被辞退吧!” 韩智俊第一时间过来安慰她,轻轻将她办公室门关上了,“大中午就酒气熏天,胡言乱语一通。” hr经理闻声赶紧跑了过来,敲了敲门,韩智俊又走过去拉开了门。 hr经理急得说道:“相总,对不起,我上午电话跟他说过了,他当时也没什么异议,不知道怎么突然跑到您这儿来撒野了?” “你究竟是怎么跟他说的?”相颜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但是依旧双颊通红的。 “我跟他说了,很多事情老板也都知道,我们没拿出来说,是想给你留下最后的体面,然后就是一些场面话了,像是你也很优秀,只是跟我们团队已经不是一路人了,我相信一定有好公司邀请你之类的。” “你跟他说这么客气有什么用,他显然是没听懂!”韩智俊仍是心有余悸,时不时望向相颜,刚才要是来晚一步,她肯定要被吓坏了。 “是的,韩总,这件事都是我的责任,是我没处理好。”hr经理说道。 “跟你没关系,手不干净的话,迟早要出事情的。”相颜对hr经理说:“你们先去忙吧。” 韩智俊想留下,相颜对他说:“你也回去吧。” “刚有没有吓到你了?”韩智俊惊魂未定的,满眼都是心疼和担忧。 相颜尴尬的一笑,“没有,我什么阵仗没见过啊,这么点小事不至于,去忙吧!” 韩智俊轻喘了一口气,咳了一下嗓子,欲言又止的,但是又最了解她,她很要强,不想让人看到脆弱的一面,这时候只能离开了,并轻轻关上了门。 她叫人都离开了她的办公室,自己瘫在了老板椅上,闭上眼睛,突然有一种身心俱疲的累,似乎沉到了水底一样喘不上气,她在努力让自己浮出水面喘息呼吸,突然想要依靠谁,想要谁抱抱她。 她在脆弱时,总有一种要人救赎的感觉,想起他已经离开了,又开始恨他了,如今只能自己舒缓情绪,她又再次庆幸自己昨晚没有失眠,身体尚能支撑得住。 叶礼融确实给过她一些帮扶,但是她这么努力,还是逃脱不了这一番可笑的言论,他究竟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以为女人都要依靠男人才有成就吗? 幸好,公司所有最重要的客户都是她亲自在维护,如她所预想的,人总不会盼着她好,都想看她的笑话。 今天,公司的氛围异常的凝重,员工们连说话都轻轻的,却在悄悄议论,“这次是非开程旸不可了,听说赔偿按n+1给的,他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要是他早都主动提离职了,公司里也没有人敢跟他说话了。” “hr找他谈了一个上午,直接告诉他这个月底你就可以交接工作离开了,而且解除了竞业协议,算是给了他一条路走了。” “相总还是太心善了,我看这个程旸不是一个善茬,完全没有感恩之心。” “这种人以后还能捅出大篓子,还是赶紧送走他吧。” 第二天,程旸酒醒了以后,立刻就托他怀着孕的妻子来办理的离职手续,原以为他能搅起一段风波才能离开,只不过是一个懦弱的男人。 hr经理亲自为这件事情忙前忙后,立刻给他结清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和季度绩效,并且如约给了他经济补偿,财务也是当面将所有款项都付过去了,就跟送瘟神一样。最后,就连曾经他签过的竞业协议也解除了,算是仁至义尽。 这段时间,林云让也跟消失了一样。 一直看不到他,相颜心里的气也渐渐消了,对他也没有什么怨恨了,可能是人生的困难太多了,她已经不想计较了。 没想到,在他在消失了一个礼拜后,这天中午,他急吼吼的来到她的公司,第二次过来,她公司的员工已经都认识他了,而且他跟回到了自己的公司一样的自如应对。 “林总好。”员工们与他热情的打招呼。 “你们好。”林云让对他们点头,他看上去春风得意,一定有好事发生了。 林云让一走进她办公室,就自顾把门上了。 相颜正在与医院领导通电话,一抬头见他来了,也是又惊又喜的。 员工们都在议论,“这位林总,最近来的有些勤啊,一来就把相总的办公室门关上了。” “他有钱有势的,经常来我们公司不好吗?” “是啊,是啊!”大家都很欢迎他的到来。 “好啊,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改天请您吃饭。”相颜长话短说后,放下了手机。 许久不见,林云让一脸微笑的望着她,相颜问他,“这么高兴啊,又有什么喜事,又中标了?” 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相颜对于这方面还是了解的。 “你真聪明,这个项目拿到手,今年的利润计划已经完成三分之一。” “这才过去一个季度,一年的目标都已经实现的差不多了,你也太让人眼红了吧?”相颜心里也是替他高兴的。 “是啊,所以让你赶紧嫁给我,我们一起享受胜利果实,你非不愿意。” “那是你的,与我有什么相关?” “我的就是你的,你为什么要分那么清楚?”林云让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靠坐在她的办公桌旁,近距离看着她才满足。 “你一个人拿的?” “跟侯力峰合伙,他占股30%。” 相颜听了有些恼火,心里不喜欢他们待在一起,“你俩怎么还没闹掰啊?” “我的好相总啊,现在想赚点钱哪有那么容易啊?” “所以,这段时间,你们就是在一起忙这个事情?”相颜有一些质问不满的语气了。 林云让听懂了她的埋怨,接着哄道:“对不起,我一忙完不就过来找你了吗,这段日子太忙了。” “究竟多大的项目,你高兴成这样?” “一个15亿的安置房项目。” 相颜顿时也能理解他了,这世界上究竟有几个人真正为你带来利益好处呢,简直是一点都不能得罪的,还要高高捧起。 “我带你参加晚上的庆功宴,喊了两桌人,让你认识一下他们。” “还是免了,我不想见到那些人,你也少喝点。”相颜用眼神警告他。 林云让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我现在很少喝了,今晚有人替我喝,你陪我过去坐一会儿,然后我们一起离开。” “我不想去。” “你不去,他们让我喝酒,我可是没有理由拒绝了。” 因为他有好消息,相颜心情也不错,两人正在说笑着,“那你以前都是怎么过来的啊,我可不是被你拿来当幌子的!” 这时候,韩智俊在外敲门,她说:“请进。” 林云让也转过身去看,韩智俊一看到他就眉头一皱,然后语气也变得严肃克制,“我有点事给你汇报一下。” 虽然两人早都认识了,但是没有互相打招呼,林云让拿起手机,径直走向落地窗前的沙发边坐下了,一双大长腿在茶几之间都无处安放,他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圈,还是觉得办公室太小了。 相颜问:“着急嘛,回头说可以吗?” “你刚来公司,又要出去吗?”韩智俊有时候也是一副合伙人的姿态。 林云让本来气定神闲的看着手机,听到这句话后,突然抬头看了看韩智俊,眼神也很不友好了。 “不是特别着急的事情的话,明天再说好吗,我这边有客人呢!”相颜与他商量的语气,已经在收拾包了。 韩智俊放下文件掉头就走了,一点面子都不给老板,两人合作一直都很合拍,很少有这样的情况。 “怎么回事?”林云让皱眉问。 “没什么,我们走吧。”相颜对韩智俊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他偶尔会是这样的。 “他对你怎么一副想要管你的姿态,到底你是老板还是他?” “他也是股东之一。” “那不也是你心善给他的股份吗,底下人能这么管吗?” “他不一样,他在这家公司都七年了,公司成立也才七年。”相颜无奈的说道。 “谁主谁次他分不清吗?” 相颜耐心与他解释,“他平时不是这样的,近期我总忙于私事,确实在公司待得太少了,他有怨言也是正常的。” 林云让一脸不可置信,为何她做老板这么仁慈,替她担忧起来。 “我公司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好吗,走吧。” “他是不是喜欢你?” 相颜也不否认,只不过她一直也装作不知道,他一直很尽责守规,从不轻易表露私情。 “看样子还很久了,我居然一直没发现。” “走不走啊你,一直唠唠叨叨的。”相颜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林云让走过来,揽着她的腰,低头轻声对她说:“换掉他吧,我不放心这样一个后患在你身边。” “我说了,你别管了。”相颜有些生气。 “你爱惜人才我能理解,我给你换一个有三个注册证书的怎么样?” “我不会换!” “那我自己想办法让他离开。” “你别动我公司的任何人。”相颜警告道,还故作生气的模样。 他耸耸肩,一副胜算很足的模样,“好,我不动。” 实际上,这个男人一肚子的坏主意,又很有能耐,相颜在想,怎么阻拦他? 两人出门时,林云让又说:“你这个地方太小了,而且我每次过来都很麻烦,合同什么时候到期,换到我那边吧?” “我这边员工们上下班都习惯了。” “你不用操心,我亲自给你设计装修,请风水大师过来参谋,你不是也相信这些吗?” “我这儿风水也好。” “不是说不好,我想给你换一个更好的。” “我这格局也镇不住大庙,适得其反。” “你总是不接受我的好意。” “明知我不接受,你还非要强人所难。” 他们从员工们面前离开时,有商有量,现在的关系非比寻常,但是老板的私事,不敢打听。 林云让很少亲自开车,相颜坐在副驾座位上,心里恍惚,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和他走近了。 林云让见她独自在沉思,一脸愁思,便问她,“你在想什么?” “我真的不想去了。” “那你想去哪儿?”他笑着问道。 相颜看他的态度有些动摇,便说道:“我想逃离地球。” “小脑袋都在想些什么呢?”他又无奈的笑了起来,“这周末有什么打算?” “待在家里,最近好累。” “两天都待在家里,你也不怕发霉了?” “我会到露台上晒晒太阳的,不会让自己长霉。”相颜笑得苦涩,从知道那件事情后,她对自己人生的期待突然骤降,好像连自己也厌弃了自己,反倒是林云让像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待她还是以往的态度。 林云让心思缜密,不过男女思维不同,他也没有想到那件事情对她的影响这么大,也在想办法让她快乐。 “这两天,我还有些工作上的安排,这周末带你去星尘庄园玩吧。” “不想去呢!”相颜依旧无精打采的。 “你之前不是跟张墨韧说,要带几个客户去星尘庄园吗,你说话不算数吗?” 相颜在座椅里挪动了一下身体, 他每天那么忙,却对她的事情如此的上心,相颜感激的说道:“我自己都快忘了,可是我全身没劲儿,哪都不想去了。”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说不上来,就是累。”相颜撒娇道,很久没有得到男人的呵护,她想示弱。 林云让心疼的摸摸她的小脑袋,“那晚上不去了,我现在送你回家吧。” “可以吗?”相颜应道。 “你回去好好休息,身体要紧。”他已经在调整路线,掉头换一条路。 相颜“嗯”了一声,但是,他不能不去,她也很懂事,并没有强求他。 “现在,正是花开的好时候,你今晚打电话联系好时间,周五晚上我派人去接,然后负责安排好一切的行程,你什么都别操心了。” 相颜头靠在车座上,仰着脖子问他,“你这么好啊?” “谁让我是你这个小懒虫的男朋友呢?”他的语气有些得意自满。 相颜也没有反驳,最近她心里很累,也确实需要一个人依赖。 林云让又温柔的哄着她,“上次去时还很冷,最近漫山遍野的映山红都开了,风景很不错。” “那我现在来联系高院长他们,带上孩子们,让他们自己玩乐。” “现在别打电话,陪我说一会儿话,我送你回去以后,待会儿还得赶去应酬,晚上又没法陪你了。” 相颜很严厉的指着他说:“今晚放过你,但是你周五的中午不许喝酒,下午你开车。” “好,我什么都听你的。”林云让宠溺的说道。 第70章 浮光 晚上十一点,25层西角这一间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的,常年如此。 “周亦心,初稿我发你了,你抓紧看一下,明天上午发给我。”江卓承说道,他身上穿着蓝格衬衫,将笔记本电脑装进了书包里,拿上自己的外套,潇洒一句,“我先下班了。” “好。”周亦心应答了一声,仍然注视着电脑屏幕,手指灵活的敲打着键盘。 江卓承长得瘦瘦的,尖嘴宽腮,基本与帅气无缘,不过听说他家里挺阔绰,为他全款置办了婚房,而且他还开着卡宴上班。 江卓承刚走,梁珠珠看着他的背影,无语的翻了一个大白眼,立刻打抱不平,“他还挺会指挥人的,你别给他检查了!” 周亦心停下动作,微微侧头说道:“盼了这么久,总算招来了一个人,他起码是做事的,我已经知足了。” “这家伙也太卷了,难道年轻两岁,真的精力比咱们好吗?”梁珠珠摇着头说道。 “可不是嘛,自从他来了,我也没觉得自己轻松多少。” 上个月,部门来了这个新同事江卓承,王渊尧对他很满意,总说以后就招男生了,比较能抗压,比较好用。 私下女同事们趁江卓承不在时,调侃现在流行姐弟恋,让周亦心考虑拿下他,毕竟家境不错,还是本地的,以后生活不会差的,周亦心笑了笑,没有接话。 她办公室这些女人天真单纯,满脑子的浪漫情怀,现在的男人比女人会算计,江卓承不仅看不上她,甚至还想打压她。 江卓承本科与周亦心是同校,后来到新加坡读了一个法律硕士,按照惯例,他应该要尊称一声学姐,可是他总直呼她的姓名。 这都是小事情,最令人不满的是,他总爱在领导面前表现。 上周末,周亦心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他非打电话过来问她报告写到几千字了,周亦心一直忙着别的课题,新课题还没动工,逼得她从上午加班到凌晨一点,才赶上她这部分的进度。 前不久,发放一季度奖金了,但是王渊尧的承诺并没有兑现,明明她加班的最晚,工作内容最琐碎繁复了。 周亦心找他谈了此事,争取自己的利益并不可耻,他又画饼说她刚回部门,不宜打分过高,到年底那部分会补上,这段时间又是没日没夜的加班,反正一提起工作,周亦心就是一肚子怨言。 十一点半时,梁珠珠催促道:“周亦心,下班了吧?” 周亦心舍不得离开工位,晚餐后喝了一杯咖啡,这会儿头脑还算清醒,正好趁着精力集中,抓紧将工作都处理完了,反正事情堆积着,也没别人来处理。 “你先回吧,我再待会儿。”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没事,我习惯了,打车一会儿就到了。” “那不行啊,上次你请我喝了咖啡,今天你又请我喝了咖啡,还帮我从食堂带饭了,欠你一个大人情,今晚我当你的司机。”梁珠珠拉着她的胳膊,盛情难却。 “多久前的事情了,你居然还记着。”周亦心无奈的笑道,保存好文档,关上电脑。 周亦心回来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同事之间的温暖。近来,她们结下了加班情谊,两人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车里,梁珠珠主动谈起了她的两段恋情,初恋是大学同学,毕业后男方回乡发展了,所以和平分手了,跟前任是打了一架才分手的,周亦心听了觉得匪夷所思。 梁珠珠还挺愿意聊自己的恋情,所以周亦心好奇顺着话题问道:“你们为什么打架啊?” “我发现他出轨了以后,就怒发冲冠的跑去他家里找他,把他家里东西砸了个遍,还把他的脸和脖子都抓破了,从他家出来后,我发现自己手里还揪着他的一小撮头发。” 周亦心扑哧笑了,属实没想到梁珠珠这么横,“你胆子也太大了,跟男人动起手来,你不怕他还手啊?” “他是我舅舅介绍的,本来我们两家就有些交情,而且是他做错了事,任打任骂不是应该的吗?” “我听了都替你捏把汗,没想到你这么女中豪杰。” 梁珠珠笑着说:“这都是小意思,你谈过吗?” 不知不觉间,话题就扯到了周亦心的身上,她并不想谈论,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嗯。” “后来怎么分手了?” “主要原因是他家里觉得我的条件不够好……”周亦心欲言又止,身边的人都很精明,她仍有防备,不会对任何人吐露真心。 “天哪,你都已经这么完美了,不仅优秀漂亮,性格还好,他们家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啊,真是不知好歹!”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好姑娘了,一直都是好男人比较抢手啊。”周亦心苦笑道。 “其实,我觉得你只是不施粉黛,你的五官比彭周绮漂亮多了,李舒苒和裴沁也都这么认为。” “是吗?”周亦心不敢相信,明明她们一直都更加关注彭周绮。 “你在办公室都不爱说话,太高冷了。” “我不是高冷,是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聊得很投机,难舍难分的。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时,梁珠珠并无诧异,只是说了一句,“你家住的是近啊,这么快就到了,我真想跟你多聊会儿呢!” “谢谢你啊,珠珠。” “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哈。” “嗯。”周亦心意外获得了很多的善意,心里暖暖的。 梁珠珠长得不算漂亮,有些微胖,笑起来明眸皓齿,而且皮肤白里透红的,一看就是从小被家里照顾的很好。 她开着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据说是她母亲淘汰不用的,她头脑也好,就算是工作上很忙碌,还坚持着打理自家的产业,因为她还有一个弟弟,她身上也是有一些压力的。 周亦心回到家,家里乌漆墨黑的,她将帆布包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然后歪倒在沙发上。 墙上的钟显示12点了,明天七点就要起来上班,她累得快要死了,感觉自己的人生了无生趣。 她思考着,眼里不自觉蒙上了一层湿意,使用了所有的力气,才支撑起身体,突然一阵晕眩,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去卧室拿了睡裙,到阳台拿了毛巾。 老房子的洗漱台和镜子都在浴室内 ,她脱去了身上的衣服,放在置物架上,她很少观察裸露的自己,自己也感到陌生和羞怯。 镜中的人儿,憔悴了不少,长期的伏案低头,颈上已经有了一些纹路,她很紧张的靠近了镜子,然后仔细查看颈纹的深度,得赶紧想办法补救,她极度害怕衰老,因为想为了某人保持着年轻的身体。 初见他那年,她才二十五岁,他也才三十岁而已,却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有次他在看着她的履历时,笑着感慨道,“真年轻啊!” 因此,在他面前,也只有年轻这一项优势了,这是不能失去的。 她打开花洒洗澡,今晚一定不能忘了抹身体乳。 她仰着脸,闭着眼睛,任由花洒喷出的热水立刻冲湿了她整个身体,每回忆起他,心里面总是一阵莫名的酸楚,工作上的苦仅是一方面,好几天没有碰到他了,都快忘记他的模样了。 每天躺在床上的几个小时,才真正属于她自己,而思念他,成为她一天之中最幸福的时刻,想见的人又见不到,如果还能够成为他的下属就好了,起码能够经常看到他。 转念一想,周亦心又气得咬住了被子。 因为,是他亲手将她推了出去,一想起这件事就恨他,又觉得他一定有苦衷,总是为他辩解。 周亦心仍记得那年,他在年会醉酒后,对她说了一句,“我想,我是结婚太早了。” 他那时候就后悔了吗,还是他一时的酒后失言? 一切都不得而知。 去年,公司在举办年会时,正好遇到了元旦,这一向是新人的舞台,是公司默认的传统。 周亦心踊跃的报名了,她从小就喜欢跳舞,自己在大学时期编了一支古典舞,已经登台过数次。 那一天,叶礼融一个人落寞的坐在台下,神情恍惚,思绪很混乱。 昨晚他才与相颜大吵了一架,对她也是失望至极,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甚至都想到了最坏的结局。 “这是谁呀,舞蹈也挺有创意的啊!” “我刚查看了节目名单,好像是一个研究院的新人,叫周亦心。” 这几句对话,引起了叶礼融的注意。 等他抬起头时,舞台什么时候降下了一块幕布,灯光并没有亮起,只有幕布的后方,投有一束微暗如同烛光,氛围很神秘。 直到,周亦心出场时,简直令全场观众们倒吸一口气。 她独自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幕布的后方,步履缓缓走向舞台中央,她的秀发很长,及到腰部,她身条修长,身姿曼妙,一个少女的轮廓,每一个轻盈的举动都投在了幕布上,令人忍不住的心生涟漪。 然后,周亦心正面对着观众,亭亭净植,香远益清。 当婉转清欢的笛声突然响起时,所有人都很快就进入了她想带你进入的意境之中。 她如同在暗夜里轻轻舞蹈,台下的观众,隐隐约约的看得到一个美人儿的身影,在翩翩舞蹈着。 刚开始,就已经有人忍不住在夸赞了,“她身体的柔韧度很好啊,应该是一个专业选手。” “这段舞让我想起苏轼的那句,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啊!” 她不仅是一个专业的舞者,还很会选曲,对音乐的审美远高于一般人,选择了《浮光》作为背景音乐,意境很美,正是遗世独立而且磅礴大气的旋律感染了所有人,她将水袖抛去空中,细碎流畅的舞步,却透露着深不可测的功底,像一个翩翩仙子,畅游于宇宙之间,自由而美好。 此时,叶礼融迷茫了,仿佛身处于浓浓的白雾之中,冰冷的高山之间,白雾万丈,模糊了他的双眼,什么都看不清楚。 随着音乐的第一个高潮迭起,幕布已经悄然升至空中。 突然,舞台上有一束光独照在她的身上,她穿着水色长裙,庄严而悲悯的望着台下的世人,仿若身披薄纱的神明。 她如同那拨开浓雾中的阳光般刺眼夺目,从他的头顶上方照了过来。 叶礼融感觉到了全身的一阵震撼,他的目光不能从她身上移开一秒钟,并且看入了迷,心中的涟漪迭起。 女孩子会跳舞,本身就与众不同。 她的身体轻巧如风,腾空而起时,膝部柔美的起伏,柳腰轻,姿态柔婉,四肢纤妙婀娜,随着她身体的转动,身上裙纱飘带也随之舞动,连每一根发丝都随着她在律动,她的身体与她纯净的眼神巧妙融合,就好似春日的阳光下,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就是天生属于舞蹈的,跳舞时的她,是完全投入的,享受的,陶醉的,自由而灵动,她应该在跳舞中获得过极大的快乐。 可惜,盛宴也要散场。 随着笛声的旋律归于平寂,她缓缓将身体蜷成一团,突然聚光灯也收走了,好像一场盛大而华丽的梦境结束了。 叶礼融也看着眼前的浓雾渐渐散去,他的心却恢复不了平静。 台下掌声雷鸣,持续了有半分钟,在座的观众都感觉看到了一场很专业的舞蹈演出,真是一场视觉盛宴。 周亦心微笑着起身,自信的弯腰向观众们致谢。 表演结束后,周亦心将舞服换去了,穿了一身烟蓝色的羊毛长款大衣,落座到台下,方才的神明少女又掉落到了俗世人间,可惜! 她若是能够一直穿着舞服,就不必被埋没于此,这里的人,大多只懂看热闹,并且看了就忘。 整个部门都坐在一处,同事们都很热情的问她,“你的舞姿真优美啊,而且服饰也很漂亮,完全不逊于女明星。” “是啊,一看就很有舞蹈功底,像个专业舞者,收拾一下出道吧,亦心。” 有人欣赏她的舞蹈,周亦心也很感激,掩嘴微笑,“谢谢你的夸奖,我都不好意思了。” 周亦心眼神偷偷的看了叶礼融一眼,他正好也在看着她,他们就这么对视了。 “亦心,你刚才跳的是民族舞吗,我抽空也想去学学。” 周亦心脸红的将目光收回,微笑着说道:“其实,我学的是古典舞,和民族舞有很大的区别。” “我以为都一样呢,具体有什么不同吗?” 周亦心很有耐心的解释道:“你平时不接触舞蹈,不知道也正常的,民族舞像是傣族舞、藏族舞、维族舞、蒙族舞等等。” “哦,你这么一说,我们就都明白了。” 叶礼融也一直在认真听着他们的谈话,周亦心知道他在听,所以说话时语气娇娇的,也在刻意的表现自己,她太享受他的目光了。 此刻,她脸上的妆容没有卸去,画得柳叶眉,拆除了发饰,还是中式复杂的编发,她本来就有一头浓密的黑发,很有古典美人的韵致。 “你怎么没有选择跳舞,而是念了经济学?”叶礼融极少这样直白的探索别人的人生,但还是问了。 “其实,我不算有天赋,再怎么练下去,也无法超越今晚的水平。”周亦心谦虚的回答道。 叶礼融微笑,没再说话了,人生的选择又不是全凭自己做出的,问这种无脑问题。 年会后,整个集团的同事们一起开车到了梅府聚餐,叶礼融晚上喝多了酒。 那一次,他真的喝醉了,意识模模糊糊的,只记得自己叫住了一个年轻女孩,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胡话。 “你刚刚毕业,根本不知道人性的丑恶。” 周围的同事都在交流着,偌大的宴厅里摆了三十多桌,各自都在聊着,很吵闹。 周亦心坐在他的邻座,一直望着他,听着他讲话,不知道他为什么话锋一转,开始吐露心声了。 “我想,我是结婚太早了。”他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一句后,突然就酒醒了。 叶礼融的眼底泛着红光,今晚他言之过多。 难道相颜见识过很多人性的丑陋就是她的错了,他原本想要保护她不受到这个世界的一点侵害,可是他做不到,她自己也硬要往里闯入,从爱上她的那一刻起,他毕生的理想就是保护好她啊! 第71章 借调 第二天,正好是新历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一早,周亦心像往常来到公司,从电梯走出来,转弯就是一个长长的走廊,两侧都是一间间的办公室。 她穿一身黑色长款大衣,斜戴一顶蔷薇粉色的贝雷帽,她身长腿长,穿搭方向一直是简单时尚。 长长的走廊里,太安静了,她习惯早到公司,因此下意识的认为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 若梦一睁开眼就给她发微信了,下午请假过来找她玩,晚上陪她一起去游乐园看烟花跨年,假期三天都陪着她玩。 因为长久没见面了,周亦心十分欢喜,一直在微笑着与好友互发信息。 她一直低着头走着,直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抬起了头,一眼就看到了叶礼融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独自一人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手里还提着公文包。 他们之间有一段不远的距离,周亦心在办公室以外从不戴近视眼镜,因此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她知道就是他。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几秒钟之间,他用这么直接的目光看她,还是第一次,她回看他时的目光纯洁无比,又带着些许的好奇。 叶礼融突然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好像还被吓到了,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继而有意的侧过了身体,避而不看她,周亦心的直觉是,在那之前他一直在悄悄看她。 他应该是慌乱了! 在此之前,周亦心从没有见他何时慌乱过,每时每刻,他都泰然自若,让人猜不透。 他应该是没有带办公室的钥匙,只能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等着别人来给他开门。 他们的办公室隔了一间办公室,不远不近的距离,虽然作为下属应该要主动问好。 然而,周亦心却故意的假装孤傲,并没有与他打招呼,仰起脸就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没一会儿,行政部门的同事,急匆匆的拿着一大串的钥匙从她办公室门口经过,然后周亦心听到了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他可能生气了,用了一点个人情绪带上了门。 办公室的玻璃门砰的一声,虽然动静不大,但是带了一点脾气。 周亦心都听出来了,忍不住托着下巴,低头微笑了起来,一个人独自享受着这喜悦,被他喜欢简直是无上的荣光。 此时此刻,再度回忆,周亦心仍笑了起来,就算是过去一年多了,只是细枝末节,也能记忆弥久。 因为,生命里的有一些瞬间,是永远忘不掉的。 同时,她也肯定了,那一天,他是爱上她了。 但是,只有那一天。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完完全全的打消了她的念头。 他一点也不喜欢她,甚至将她视作可有可无。 因为,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将自己喜欢的人推得远远的。如果他也喜欢她的话,那么他对于自己情感的控制超出了人类的认知,因为一个平凡的人,如何能够做得到呢? 一直到人事借调的通知下来,她和其他的同事们同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 在她被借调出去以前,他甚至没有为这件事单独找她谈过话,周亦心一直不知道,他是愧疚,还是什么其他的缘由。 反正,她也一直没有找过他,只能认可他的做法,默默承受了这一切。 那天下午,她手上很多紧急的工作,一直很忙碌,她根本没有时间处理自己的情绪,按耐住了所有的个人情感,也尽量不让脑子去思考那件事情。 但是,她的心情无法用痛苦去形容,更像是希望破碎后的绝望,她的眼睛里就充斥着一股泪水,胀痛的,不至于掉下泪,但是视线一直模糊不清的。 同办公室的同事们经过她工位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却没有多问什么,平时感觉关系不错的女同事,也没有过来安慰她,大家都突然开始疏离她了。 每个人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就像是一个不受领导待见的棋子被弃了,以后再也不需要尊重她了,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人走茶凉,但是她还没有离开呢! 或许,他也感觉到为难,所以说不出口,可是他平时待人面面俱到,唯独对她这么的残忍,或许她没有靠山,随时可以舍弃掉。 周亦心一边工作,想了很多,却没有找到正确的答案,后来她也不想去想了,无论他怎么想的,他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就是她可以被抛弃,甚至都没有义务跟她打招呼,她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其实,借调并不是多么不好的事情,还在同一栋楼里办公,而且是调到楼上了,对于新人而言,还挺常见的,也不是多受委屈的事情,只是以后不能在他的手下做事了,也没办法天天见到他了,所以很伤心。 周亦心一直努力专注的完成了很多的工作,一直加班到了七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所以打了车回家。 回到家,她一言不发的吃了几口饭,吞咽都很困难,实在是没有胃口了。 罗素芳看出了女儿的情绪低落,并且眼睛红红的,以为她在工作上受了委屈。 吃完晚饭后,罗素芳跟女儿说:“我昨天上午去买菜时,看中了一件衣服,试了试还不错,你陪我去看看,我想买。” “哦。”周亦心低着头应道。 然后,周亦心就陪着母亲逛街到九点半才到家里,洗了澡,她立刻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终于,有了难过的时间,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哭得伤心极了,并且发誓,永远也不要爱他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事情,或许一切都是她自己想错了。 或许,是他也在担心,所以他在限制这件事的发展。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爱她,因为爱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受天天见不到呢? 她没有什么奢望,只是舍不得离开他啊,他知道吗? 后来,在她离开部门之前,去找过人力资源的同事谈话。 “人员名单是谁定的?”周亦心仍抱有一丝幻想,认为是他没有决定这件事情的权限,都是无奈之举。 “叶经理定的,不过和你同一批考进来的,你的底子最薄弱,也算是情理之中,当领导都要公平公正,你别怨他。”人力资源同事仍然安慰她,“你就当去见世面了,多难考进去啊!” “如果我永远考不进去,在那边积累经验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别这么想,你出去走动一番,万一遇到个金龟婿呢?” “金龟婿配金凤凰,怎么会瞧得上我啊?”周亦心苦笑。 他有一个完美的人生,还有一个完美的妻子,而她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公司里,太不起眼了,没有一个人会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既然并不想培养我,为什么招我进来啊?”周亦心也是恨他恨得要死,但过了一段日子,还是爱他,控制不住的想要见到他。 后来,周亦心对他的情感演变成了只要能够见到他一眼,什么都无所求了。 还好,和他仍在同一栋楼里办公,然而这一年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所有可能遇见到他的场景里,她都拼了命的找寻他的身影,有时候在食堂遇到,有时候在电梯里遇到,有时候他开车从她的身边经过,哪怕只是看到他的一个背影就心满意足了,光是听到他讲话的声音都会热泪盈眶。 以上,就是他们之间所有的缘分,不过,全都是她一个人的猜想。 有关这件事情,她以为,永永远远也不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了。 但是,事情有了转机。 因为,他离婚了,也有机会验证她的所有想法了。 她没有高兴,只不过内心多了一份希望。 因为他啊,太擅长将人的希望落空了。 这次去星尘庄园的拓展学习,部门只报了彭周绮,上周王渊尧就在群里通知过这件事情了。 彭周绮又换了发型,剪了空气齐刘海,中午她特意回家换了一条中式的白裙子,半扎低马尾,搭配黑色蝴蝶结发饰,很适合去拍美照。 彭周绮没有跟着公司的大巴车去,而是有男朋友来接,下午四点多时,她开心对大家说:“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出发啦!” 大家叮嘱她,“好好认真学习哦,拿个好名次。” 听说,这次的拓展学习由集团的领导带队,会角逐出团队名次,以及发挥优秀的员工,不失为一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好的,回来给你们带特产,拜拜。”彭周绮可爱的挥挥手,离开了办公室。 彭周绮的人生没有一天是不快乐的,她身形优越,走路时快乐又轻盈,好像一只漂亮的小蝴蝶。 周亦心默默拿起桌上的小镜子,镜中的自己都快枯萎了。 周亦心不喜欢热闹的氛围,而且最近有两个课题要结案,政府单位那边说,这周末过去答辩,她实在是走不开。 不过,这次叶礼融肯定要去的,所以她闷闷不乐的。 梁珠珠说道:“我们部门有两个名额,都不报名太可惜了。” “你们可以去呀,我上周跟老公孩子去玩过了。” “星尘庄园是真火了,连周末都是人山人海的,听说还在扩充新的项目,周边很多空地在修建,还是云商集团有实力,做什么都能起来。” “人流量确实是起来了,停车场都满了,只能停在景区附近的乡道上,那天经过路口时,看到东门口停着一辆考斯特,还有警察叔叔帮忙看着,我们这些私家车都不让停呢!” 第72章 漫画花园 今年经费有限,不准出省,所以只能就近原则,来回车程也就两三个小时。 去往星尘庄园的路上,这辆豪华的商务大巴车里笑声不绝,座椅是1+1式的,叶礼融坐在后排,几位领导难得碰在一起沟通工作上的事情,这次由他和几个集团领导带领团队。 领导们也纷纷赞叹起来,“这些自然景观还是欠缺了宣传,完全就是水墨画投射到了现实。” “是啊,景色确实不错。” 山路弯绕,层层叠叠的山脉下,一条快要枯竭的溪流,裸露出来的大小石头铺满了河床。 叶礼融看了眼车窗外的山清水秀,山顶的浓雾折射在夕阳之上,正如落日如墨一点红,如果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幅画面,还以为古人的画是想象出来的。 叶礼融垂下眼眸,无意间瞥见了一辆黑色的库里南超车了,车牌尾号两个8,因为在家里口碰见过,他很清楚车牌号,他忍不住的前倾身子去看。 山路曲折十八弯,车速开不了太快,在转弯时,他留意到了副驾座,她也来了。 林云让将车子开得很慢,车窗滑下时,相颜将脸凑到车窗边,胳膊撑在车窗边,陶醉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上次过来时,风还很冷冽,这次完全不一样了,空气里都是花香啊!” 林云让见她这么高兴,趁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既然你心情这么好,今天晚上带我见见你的客户吧?” “不!还不行!”相颜紧张的拒绝道。 “怎么了,我会给你丢脸吗?” “当然不是。” “那你准备把我藏到什么时候?”他委屈巴巴地问道。 “谁藏你了,你长着腿,自己想去哪就去哪儿啊!” 林云让侧过脸,笑着说道:“那你去哪,我就去哪。” 相颜心存愧疚地说:“离婚的事情一旦公布出去,以前合作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再缓缓吧。” “这样也有意思,我喜欢躲躲藏藏的感觉。”他怪怪的挑了一下右眉。 “你神经啊,在想什么坏心思?”相颜脸红红的,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臂,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在悄无声息的变得亲密了。 林云让将车子从另一个入口开进了庄园内,然后随意停在了一处。 “车子还可以开进来啊?” “我先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天黑了就不好看了。” “什么地方,你这么神神秘秘的?” 周围的环境似曾相识,他们经过一片湖,夕阳照在湖面上,泛着金光,两个人的身影变得虚幻,林云让牵着她的手,始终也不肯放开。 “这里我之前来过,我记得前面有一个山坡。” 林云让摸摸她的头,夸赞道:“小孩子记性就是好。” 他们来到了园内的一个景点,相颜问道:“这里面还要购票啊?” “不用。”林云让一直牵着她的手,两人的身影十分般配。 工作人员见他来了,也从检票窗口的办公室里,赶紧跑出来迎接他,似乎早在等候了,毕恭毕敬的弯腰,喊道:“林总您好!” 他甚至没有说话,工作人员就拿磁卡刷了一下,然后闸口就开了,并做出了恭敬的手势,“请进。” 林云让牵着她的手,径直穿过了检票口,往里走,每一处都美得不真实,她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一片几亩地的平原,还有一座小山坡都是各种颜色,各种各样的花,彩色蝴蝶在空中飞舞着,但是一个游客都没有,只有他们俩人,和漫山遍野盛开的花。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视觉盛宴,真的看傻了眼,说:“我感觉自己到了一个童话世界,简直美得像处于梦境,怎么会有这么多花啊?” “你不是喜欢花吗?”林云让得意的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的呀,怎么又被你知道了!”相颜害羞的不敢看他了。 “你的每一个喜好,我都知道。” 相颜太感动了,有些怀疑眼前的真实,林云让捏着她的手心,为她介绍说:“这里是爱情隧道。” 他们先穿过了一个爱心花环,盛开的粉色蔷薇花爬满了白色栅栏拱桥,“这么美的地方,怎么连一个游客也没有?” “因为,你是这里的第一个游客,这里的所有花都是为你种下的。” 相颜已经说不出话,眼前成片成片的花海,彩色的花圃好像彩虹掉落在地面,一整墙的花,身旁的拱桥上可以挂情侣锁。 “如果明天开放后,反响不错的话,以后我还要开发一个更大的花园给你。” 相颜用手温柔抚摸着花朵,指尖轻盈的滑过,才知道他这么的浪漫。 “我打算以你命名,张墨韧说我太高调了,你一定不会喜欢。” 相颜感动的一塌糊涂了,“这里有多少种花啊,太多了,有些我从来没有见过……” “这里有上千种花,前面是玫瑰园,那一排都是上百年的玫瑰树,都是高价寻来的。”林云让一直不厌其烦的为她介绍着,看来他真的事事亲为。 他们又穿过了一个绣球花园,中央有一座彩色的凉亭,各种颜色的花开得像彩虹一样,盛开的绚烂耀眼,旁边有一个随风转动的五彩风车,随手一拍都是美照。 “明天人就多了,我现在给你拍几张照片。” “你拍照水平怎么样啊,我很不上镜的。”相颜说完还是蹲在花丛中,配合他。 “确实不上镜啊。”林云让也疑惑了,但还是拍了很多,又蹲下,又往后站,各种角度拍了很多。 相颜拿起手机,发现照片都不怎么好看,有些不开心的撅着嘴巴。 “我好像当不了摄影师,怎么办?” “算啦,我本来就很不上镜,也不怪你。” 他们一起牵着手悠闲自在的走着,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好感觉,风吹动玫瑰花的叶片,时空也变得浪漫了。 “门票收多少?” “有情侣团购票,单人票,还有家庭票价格都不相同。” “这里跟漫画里一样,真的很美啊!” 明蓝色的天空,玫瑰色的云朵,春风无比温柔的拂着面颊,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蝴蝶到处飞舞,这一切都是最好的。 两人沿着台阶往上走,往下看,绿泱泱的草坪中央有一对白色雕塑,是拥抱在一起的热恋男女,相颜有些感动了,然后对他说:“谢谢你。” 林云让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终于,你能感受到一次我的心意了。” 这时候,张墨韧的电话不合时宜的打来了,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宁静。 林云让慢悠悠的接起电话,那边急促的问道:“林总,听说您已经到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跟你说,你不就打扰我们了吗,就这样。”林云让一秒钟也没耽误,就挂断电话,然后把手机收起来了。 相颜掩着嘴角,扑哧一笑,“你也太绝情了,张墨韧要被你气死了!” “他应该习惯了,我再给你拍几张照片吧?” “不拍了,美好的场景要用心记住。” 林云让搂着她的肩,两人站在花丛里,一起欣赏着这里的美景,相颜为了出游,特别换了白色的针织长开衫,绿花相间的碎花连衣长裙,黑玉般的长发被微风扬起,发间的香气隐隐扑来,林云让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 “我到那边去看看。”相颜不想这么快与他有肢体接触,从他的手臂下挣脱开了,独自欢快的跑了过去。 “你跑慢一点啊,草地没有那么平坦。” 相颜蹲在花丛里,她喜欢亲近自然,然后举着手里的一朵蓝色绣球,抬起头笑着问他,“我拿到房间养起来好吗,可惜这个花不香,只是看起来好看” “你喜欢就多摘几枝,摘一些闻起来有花香的,只要你喜欢就好。” “这些花好看吗?”相颜抬头问他,晃了晃手里一把五颜六色的鲜花。 林云让站在身旁,单手插兜,右手拿着手机,好像在回复信息,然后他将视线移到她手上的花,笑着说:“好看!” 有时候,他不经意间就是那么迷人。 这一刻,相颜感到了幸福,感觉自己的生活又悄悄回到了理想的状态。 相颜也是体贴的,“是不是都在找你有事啊?” 林云让有些蹙着眉头,“来了两个投资商,张墨韧说已经等我半天了。” “那你去忙工作吧,我也玩好了。” “你才待了半个小时呢!” “还有明后两天嘛,工作要紧。” 听说近期的营业状况不错,张墨韧应该有很多工作要汇报,相颜也很理解。 相颜起身,扬起脸深深呼吸了一下空气,阳光照得她的脸颊暖暖热热的,说:“今天的风吹着真舒服啊,好久都没有感受到阳光的照拂了,谢谢你带我来这儿。” “你怎么突然客套了?” 相颜是害怕的,她不想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自然要变得乖一点,不能太任性。 “我先送你回住处好吗,晚上陪你到小镇逛逛,最近可热闹了,游客很多。” “嗯,你先忙工作吧。” “你确定不再拍几张照片吗?” “不了。”她坚决的摇了摇头。 林云让牵着她的手,“听说山里的映山红也开了,游客们都在那边拍照,但是跟这里比,还是差了点。” “那我们明天有空去看看吧。” 第73章 茉莉花香 林云让走进了一间古色古香的办公楼里,他步子很大,本来打算直奔会议室,被早已等候的张墨韧给拦下了,“林总,到我办公室讲点事情吧,喝点新茶。” 林云让坐在茶室的主座上,自个儿摆弄起了茶具,倒了一杯就饮下了,看来是口渴了。 他很不喜欢浪费时间,直奔主题,“什么事?” “你说巧不巧,那个人,他下午也来了。” 即使没有提到名字,林云让也一下就意会到了,修长的指尖敲着茶杯,问了一句,“他为什么来了?” “他们单位的学习活动,租下了最大的会议中心,明后天都有学习,还有一些户外活动。” 林云让习惯性的摸了摸鼻梁,明显有些犯愁,“路上是看到几辆大巴车在我们的车后面。” “园子这么大,他们不会轻易遇到的。” 林云让开始慢悠悠的倒起茶水,抬头看了他一眼,显然是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的。 张墨韧笑着说:“我早都安排好了,在南北两个住处,不可能让他们遇到。” 相颜的住处是一个独栋的三层木楼,需要走一段上坡的石阶路,两个工作人员帮她将行李提到房间里,选了一楼的房间,因为房间内就有温泉池,还直通院子。 她带了泳衣,但又嫌弃外面的水流不干净,只坐在池子边泡了会儿脚,血液流通都变快了。 不知不觉间,天都黑了。 他还没有回来,工作人员送来了一桌子的丰盛的晚餐,都放凉了,她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 相颜给他发了一条微信,“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饿了。” 林云让很快就回复了过来,“你先吃,我还在开会。” 这个人工作起来就忘我了,晚饭都不吃了。 林云让见了两个投资商,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议,然后他又开始了庄园内部的会议。 林云让本来心情不错,也忍耐了很久,终于还是礼貌的打断了一个正在汇报工作的女员工,“你先暂停一下,我有几句话要说。” 年轻的女员工穿着一套黑色西装,站着笔直的,浑身微微发抖着,一见到他说话就更紧张哆嗦了。 “你们让我过来听这么久,我不知道你们要表达的重点是什么,明天就让合作方看到你们这个表达水平吗,还有这个ppt谁做的,文字一大堆,完全没有重点,这些都不是工作能力的问题了,完全是没有用心做。” 会议室里突然静得跟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得到,就连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张墨韧,在工作上面临他时,都是如履薄冰的。 林云让对自己一向是严谨苛刻,很在意细节,总是事无巨细的掌握着,所以他总能轻易就问到下属们,将人问得哑口无言,倒不是他刻意为难人,而是他的做事风格就是考虑的很周全,然而员工们考虑不到的话,他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他们不用心对待工作,工作态度不认真。 有时候发了脾气后,看到员工们耷拉着脑袋,他又后悔自己太严苛了,“这个提议,我认为不好,今晚会议结束,你们再商讨一下,明天一早再议,还有什么事情要汇报?” 相颜给他打电话时,他正在发脾气,不过很快就接通了,相颜有些郁闷的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林云让虽然脸色没变,讲话却格外温柔,“你先吃,不用等我了。” 会议室里的几个管理层下属本来是战战兢兢的,一听到老板这么说话,倒是都面面相觑起来,难得老板说话这么温柔,但是低着头不敢议论,纷纷侧过脸,悄悄去看身旁的同事,眼神之间的交流好像在说,老板什么时候找了一个小女朋友。 相颜不满的说:“一个人吃饭好无聊。” “我这边还有一会儿才能结束,你饿了就先吃好吗?” “好吧!”相颜乖乖的挂断了电话。 相颜极度不满,目前还在追求阶段,他就将工作摆在她之前了,但是她又慕强,骨子里就钦佩事业好的男人。 林云让的情绪切换自如,又开始扯起嗓子批评人了,不过他给员工们的待遇足够丰厚了,再者说了,因为他的高标准和高要求,跟着他做事,虽然累死了,却又能学习到很多真本领。 相颜独自吃着晚餐,他应该也不回来吃了,自然会有人招待好他,一个人吃完了整盘的虾仁蒸鸡蛋,不给他留了。 饭饱了,相颜感觉更无聊了。 他说了八点之前就回来陪她,才七点,她决定做些什么,索性就拿上了手机和房卡,关上了房间的门,准备在这附近散散心。 屋子在山腰上,应该是园区最好的房间了,安静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氧气很足,空气中频频传来花香,很好闻,整个人都快沉醉在这个春日香气里了。 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但是灯火阑珊。 她沿着石阶路往下走,周围的树上都挂着红红的灯笼,从她的视线望下去,庄园的灯光秀很美,不管是山上,还是山下的街道都很浪漫,多么适合两个人并肩漫步啊! 她刚走到一个湖边的木桥上,扶栏上缠着灯线,湖面也不停变换着蓝光,由近及远,身旁有一棵百年柳树,抬头去望垂下的彩灯,仔细看是一句句诗词,她正念着。 “你换个角度拍呀,不要总站在那一个地方!” 相颜正好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身穿中式服装的漂亮姑娘在跟男友撒娇,一看那男人身形,没想到居然是李辰安,两人动作亲密,一看就是男女朋友。 夜幕暗沉,相颜怀疑自己看错,所以轻声问了一句,“李总?” 周围的游客很多,李辰安闻声回头寻找,然后就牵着小女友,满面笑容的朝她走了过来,老远就打招呼,惊喜的喊道:“真巧啊,相总。” “还真是你呀,怎么会这么巧!”相颜也感到很惊喜。 李辰安给身边的女孩子介绍道:“这位是相总,快打个招呼。” 彭周绮微笑的颔首,甜甜的喊道:“相总您好。” “哇,个子好高啊!”相颜明明才年长两岁,但是与这姑娘面对面时,总感觉她什么都还不懂,而她自己已经历经沧桑似的,不自觉就将她当成了一个小辈般夸赞。 彭周绮的五官没有那么精致,胜在妆容精致,睫毛画得根根分明,嘴唇有些厚,但是完全不难看,圆嘟嘟的,涂着番茄色的唇釉,眼神透着一股童真,而且整个人透着一股灵气,尤其皮肤水灵灵的,看不见毛孔,珍珠流苏耳饰,颈子上一根珍珠项链,低头笑着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从她身上隐隐飘过来一股茉莉花的清香,少女真是上天赐给这个世界的礼物。 “长得真漂亮啊!”相颜抬起手,摸了摸她顺滑的长发,这个姑娘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好,如果她将来有一个女儿,她想把女儿养成这个模样,而不是她自己这样了。 “我哪有相总您漂亮啊,你美得像天仙化人啊,连女人看了也心生欢喜!” “相总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可是完美女神一样的存在。”李辰安的夸赞毫不吝啬。 “你也太夸张了!”相颜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夸彭周绮的一身天丝面料的白裙子,“裙子挺好看的,这是马面裙还是……” 李辰安解释道:“我自己公司设计的,是改良版的新中式,马面裙的裙摆更阔。” “哎呀,我都落伍了,今年新中式可流行了,我也想买了穿来着,一直还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 “相总,您的气质很适合中式,我回去给你寄几套。” “好啊,不过按市场价给我就行,我到时微信转账给你。” “您就别跟我客气了,这几件衣服我还是有能力的。” “那就多谢啦,我一定会好好穿的,也会好好宣传的。”相颜也不喜欢推脱,人与人之间的人情关系,总是这样的,常来常往,因为一些亏欠,反而关系长久。 彭周绮在一旁也不多话,很怡然自得,男朋友与异性谈话,她也完全没有顾虑,只是感觉到无聊。 “相总,我去那边拍拍照片,你们好好聊。”彭周绮抿嘴微笑了一下,然后就自个儿到旁边去拍些建筑景物,不吵不闹的。 “相总,您什么时候给我做服装品牌的代言人啊?我总记着有一年的商会活动,你穿了一件白色礼服裙真是惊艳四方。” 他们在一场商会组织的活动中认识的,一晃也有好几年了,相颜与他关系也不错,开玩笑着说:“代言就算了,我可以投资,我本人对于服饰搭配确有一些心得。” “我担心你看不上我们这小本买卖。” “听说你开的网店,一年能挣好几千万呢。”相颜很擅长当面夸赞,而且经常有些虚夸捧高,因为别人都爱听。 “哪有那么多呀,但是这几年女装行业确实还可以,去年我和合伙人成立了一个成衣品牌,专门做高定服饰的,我还请了你们工大服装学院的老师做设计,今年夏季将要举办第一场时装走秀。” “你真是了不起啊!”相颜羡慕的说道,没想到这么年轻的朋友已经把路走的很宽阔了。 李辰安是一个头脑清醒的年轻人,人也聪明,有自己的追求,最近头发染回了黑色,穿着依旧时尚,今年才28岁,但是行事风格比较稳重。 他身上也是穿了一身奢侈品牌的运动服饰,笑着说:“不知道我的品牌什么时候能够享誉全球呢,还得拜托相总您帮我宣传一下,届时希望您能赏光来观秀。” “好的,到时我一定捧场。” “相总真是人美心善。” “哪里,希望你心想事成。” 相颜见小姑娘一个人在不远处玩,好奇的问道:“你女朋友多高啊?” “净高172。” 相颜看着她高挑修长的身影,突然说:“真完美啊,我觉得女孩子起码得要172才够用!” “你这样才是完美身高,我跟她站在一起,时常倍感压力,我今天就不允许她穿高跟鞋!” “你可不能这样蛮不讲理呀!” 谈起女友,李辰安也是滔滔不绝,“你别看她长得那么高,时常很淘气的!” “女孩子淘气一点才可爱嘛!”相颜笑了。 “我倒是希望她能懂事点,总感觉还没长大一样。” “如果一直有人好好保护着,也不需要长大,长大了有什么好呢?”相颜现在很喜欢这样安于现状的乖乖女,从内心深处来说,这也是她没有走过的另一种人生。 以前她嗤之以鼻,但是她比谁都明白,一个女孩子想要勇敢闯世界,太艰难了。 “长得那么漂亮,你可要看紧啦!”相颜笑着叮嘱道。 “她的脸跟你比较的话,就比较一般了。” “她已经很漂亮啦,何况你自己喜欢的,自然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又有什么好比较的?” 李辰安笑了,“你说得很有哲理。” 彭周绮只是走得有一点点远了,他就着急了,“小绮,你别乱跑。” 彭周绮快快乐乐的跑了过来,然后撒娇道:“我没有乱跑,害怕打扰你和相总说话。” 李辰安很自然的牵起女友的手,彭周绮也很真诚的邀请道:“相总,我们打算去小镇逛街,八点半还有篝火晚会,您可一起去呀?” 相颜赶紧婉拒,摆着手,“我就不打扰你们约会了,我这次陪客户来的,他们晚一点才到,晚上约好了陪他们打打小麻将。” “她一直就嚷着让我陪她去,小女孩子都是这样,到哪都要拍很多张照片……” “哪有!”彭周绮皱着鼻子,有些害羞的推了下他的胳膊,很温柔的感觉。 相颜也不想打扰小情侣约会了,说:“你们赶紧去吧,天黑了拍夜景也好看,再会!” “再会!”这对小情侣对她挥了挥手,然后甜蜜的离去。 李辰安很会哄女朋友,摘了一朵粉色海棠花,别在她的耳边,彭周绮拿出手机照了照脸,然后问他,“好看吗?” “好看,你怎么都好看!”李辰安虽是敷衍的语气,但眼里藏不住的宠溺。 “那你在这儿给我拍几张。”彭周绮已经摆好造型了,指尖举过头顶,微微搭在墙面上延伸出来的花枝上,歪着脑袋。 “这儿也要拍啊?” “你别不耐烦,每次让你拍照,你都皱眉头……”小姑娘跺脚撒娇道。 “好好好……”李辰安完全没辙了。 李辰安只得听命,吃力的蹲下身,“光线不好,拍不好可别怪我啊!” “那你就多拍几张,我自己选。”彭周绮说完,就可爱的露齿笑了。 如今,相颜看到别人幸福,只觉得刺眼,只得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相颜总是回想起那一张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霜的漂亮小脸,以及她身上的茉莉香味。 回到住处后,相颜也思考了很多,突然之间感慨万分。 也许,从父亲的角度来看,他一直都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如刚才那个女孩般长大,永远不要太懂得人世间的事情。 第74章 古镇 晚上有聚餐,叶礼融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听说还有什么篝火晚会,同事们再三邀约,他也不想去。 他想在外面逛逛,附近有一个美食小镇很热闹,她那么爱热闹,应该会出现在这里。 以前每个周末,他喜欢宅家,却总是被她拖着出去玩,她不爱待在家里。 刚踏进古街道,就飘过来一阵油炸臭豆腐的味道,再走几步,又闻到丰富多样的香味,看到卖糖葫芦的,想起她有段时间很爱吃,全国各地的美食街都很相似,总是逃不过那些品种,店家热情的吆喝着,很是热闹。 夫妇俩带着孩子来游玩的偏多,也有朋友相聚着闲逛,小情侣搂在一起,就属他形单影只。 叶礼融的眼神在人群里不停的找寻,一刻也没有闲下过,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几分钟就逛完了美食街。 他突然有些焦急,更有些失望,漫无目的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各样的零食和特产铺子分布在老街的两侧,中间是一条河流水系,很有江南水乡的韵致。 这里很多的年轻人,总喜欢拿着手机到处拍,两个穿着汉服的女孩子围在一个电子宣传屏幕前,手指触击,仔细研究着园区的分布地图,“前面是文化休闲区,有做陶瓷手工和插花的,我们去看看吧?” “我们先去篝火晚会吧,快到时间了。” “好呀!”她们边说着,快乐的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时,迎面而来四五个年轻的女同事,手里拿着奶茶杯,一个个脸上绽开鲜花般明媚的笑意,问他,“叶经理,您也来这里逛啊?” 他们一群人看着他,模样很是吃惊。 叶礼融点了点头,“听说热闹,过来看看。” 她们见到他还是有些拘谨的,私底下,叶礼融对待下级还是很客气的,“你们继续去逛吧。” “叶经理再见!”几人嗲嗲的告别。 “没想到,叶经理也喜欢凑热闹呀!” “他怎么一个人逛啊?”同事们与他分手时,也悄悄议论道。 叶礼融耳力很好,都听到了。 其实,他不喜欢走进人群中间,这让他感到疲惫,但还是将整条街都走到了头,才确信了她真的不在这里。 原来,缘分已尽的两个人,就算离得再近,却真的不会再相遇了。 他很失落的叹了一口气,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疲惫感。 老街的尽头正好有一座茶馆,门口的茶壶经烟熏火燎,已经发黑,走进去,内部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人不多,他便留了下来。 二楼平台有两位弹唱地方曲艺的民间艺术家,一位穿着黑色旗袍的女士负责唱,一位白胡子老人在后面敲着木板伴奏。 茶馆内有坚果瓜子,他点了些许,一个人坐着一张桌子,悠闲自在的享受这晚间的生活。 这时侯,突然一个胸口有着纹身,染着浅黄头发,但是长相很甜美的年轻姑娘搭讪他,“你好。” 叶礼融被吓了一跳,然后放下了手里的瓜子,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做自媒体的,可以找您聊聊吗?” 这姑娘弯着腰对他说话时,因为衣领比较低,她用手捂着,手机屏幕对着他,叶礼融一直婉拒,“不了,还是别拍我。” “不方便吗?” “是的,不好意思。”叶礼融没有看她,这姑娘胸口的纹身很刺目,他眼神回避了。 “哦,那我就不拿手机了,我们聊会儿可以吗?” “您坐吧。”叶礼融礼貌的示意道。 年轻女孩听他这么官方客套,也有模有样的跟随了他的风格,客气的询问道:“您一个人来的?” “是啊。”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就是一份普通的工作。” 叶礼融的每一句回答都是想结束对话,因此展开了这么一段无聊的对话。 这引发了年轻女孩子的不满,娇嗔道:“您看起来好严肃啊!” 叶礼融无奈的笑了笑,“我本来长得就严肃。” “您是公职人员吗?”年轻姑娘有一种追问到底的勇气,但是没听到他回答,只能笑着问道:“不方便回答吗,那就不聊您的职业了。” 这姑娘开朗的让他不知道怎么接话,很久不单独走进社会,感觉这个世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以前的人,也不这样直接啊! “您看起来好像有一堆心事,您心里是不是有很多的故事啊?” 叶礼融微微皱眉,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冒昧,怎么真有人平白无故的就问一个陌生人这样的问题呢? 叶礼融又怀念起她,以前她在身边,没有人靠近他,更不会被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调侃了。 正好有一个同事打来了电话,小姑娘还想要发问,他拿起了手机,对她说了一句,“我接个电话。” “叶经理,我们这边挺好玩的,听说您也在古街呢,给您留了位置,您过来吗?” “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吧。” 叶礼融挂断电话后,对小姑娘说道:“我正好有事,你慢慢坐,我已经结过账。” “您这就走啦,是不是我打扰您了?” 叶礼融也是浅浅微笑,无处可去,一个破碎的人,只能回去睡觉。 第75章 水墨画 这座庄园的中式建筑物高低不同,但是又很相似,虽然到处都是灯光,夜晚却很容易迷路。 叶礼融点开了手机地图,在回到住处的路上,他也总期盼着,下一秒钟能够在转角时遇见她,现在只想远远看她一眼而已。 他的眼睛疼,不知道怎么了,迎风就湿润了,雨珠落在他的脸上,天空又下雨了。 相颜回到房间后,距离给林云让打电话,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他还没有回来。 听说小镇很热闹,她似乎已经过了爱热闹的年纪,在外闲转了一圈,又百无聊赖的回到了住处。 刚才,园区的工作人员又送了许多小吃水果到了房间,一个人也吃不完。 她也没有怪林云让,因为他不是故意冷落她。 院子里很干净,空间很大,还有一个小池塘,池边的柳树叶瑟瑟作响,头顶上方的飘落了很多的香樟叶,一只鸟儿从树顶上方扑闪着翅膀飞了下来,在眼前的树上歇落,不知道在哪叫唤,另一只也应和了,只有这两只鸟在陪伴着她了。 空气中弥漫着春天才有的香气,耳边很安静,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荡着秋千,用身体的力量把秋千当的高高的,她喜欢这种失重的感觉,身体在空气中前前后后的移动,手拉着旁边的绳索,仰着脖子,看着黑洞洞的天空,她很害怕孤独。 这一瞬间,她靠在秋千的绳索上,默默的流下了泪,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并没有那么难过,就是情绪一瞬间陷入了深渊,好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 她也没有刻意去想那个人,就是脑子里有关他的念头一闪而过,可能就是他以前经常说的量子纠缠,此刻他也可能正在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想起了她,而被她的意识捕捉到了。 相颜害怕被裹挟,与他纠缠的那些日子,让她受尽了苦楚,如今对他还有了些愧疚,更不敢想起他了,她不喜欢与念头纠缠。 她回到屋里,脚上穿着白色的酒店拖鞋,踩着一路的鹅卵石,脚底微微有些痛感。 虽然,林云让已经安排了一辆商务车去接人,相颜还是不放心,拿起床头充着电的手机,拔了充电器,给高院长打去了一个电话,“高姐,你们到了吗?” “几个小孩子做事太磨蹭了,这个要带那个也要带,还非要带玩具水枪,恨不得把家搬过来,所以出发晚了,估计也得九十点钟到了,你不用担心,这位杜师傅都安排很稳妥,你放心吧。” “那就好,到了跟我说一声。” “好,好!” 相颜挂断电话,不自觉的长叹一口气,实在是感到无聊,不知怎么,就是在屋子里待不住,她又一个人出门了。 夜晚这么黑,她向来也不识路,四处闲逛着,这次她走了另一个方向,朝着比较僻静的方向走去了。 石子路两边有铺平的绿色草坪,隔五米就摆放着一个低矮的路灯,远近排列着,好像是夜空中的星星,照耀着新栽植的花草们更生机勃勃。 她身后有一座五层的复古建筑,有几间亮着灯,依稀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应该已经入住了客人。 路边有一排木椅,相颜坐下了。 没多久,天空突然下雨了,她只能找个地方躲雨。 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的文化楼所吸引,整个二层都是落地玻璃,此时正是灯火通明,而且离她最近了。 相颜以为是安排了课程,不由自主地走进了楼里。 林云让一开完会,就着急回来了,没去他们安排的晚餐,回到住处的路上,正巧看着她一个人走进了国学院的楼里。 他嘴角泛起了浅浅的微笑,并没有呼喊她,必须吓唬她一下,因为他都承诺了八点就回来,她不乖乖等他,还到处乱跑。 相颜从楼梯走上去了,从楼道走出来就看到一间敞开门的大教室,走到教室门口时,完全被这一幅如同电影画面的场景给震慑到了,因为有一位头发近乎全白的老先生正在挥墨,他神态严肃,双眉间却是舒展自如的,完全醉心于笔墨创作之中。 相颜站在原处不敢挪步,左右望了望,并没有人在拍摄,一层楼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云让脚步轻轻的,站在楼道里,即使是背影,也能看得出她呆头呆脑的小模样,努力藏住了笑意。 老先生穿着粗布衣衫,满身的古代文人的气质,幸好他没有参与到外面的喧闹处,否则他会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完全失了清静。 这时林云让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相颜都完全没有察觉到。 “怎么站在这儿?”林云让还是没忍心吓唬她。 林云让笑着看她,相颜比他更疑惑,他什么时候来的? “小姑娘,你站那里很久了,快进来吧。”老先生并未抬过头,但早已瞧见她了。 老先生抬头时,正好也看到了一旁的林云让,“你来的正好,过来我身边。” 林云让听到老师喊他,径直就往教室里走了,用很尊敬的口吻说道:“老师,您好久没有作画了,今天这么有雅兴啊?” “好不容易将一群人打发了去,闲来无事,正好起了这个念头。”老先生也是极其和蔼的,说话也中气十足的。 相颜也脚步轻轻的跟了进去,虽然不知道老先生的身份,但是乖乖打招呼道:“教授您好。” “你是云让的朋友吗?” “嗯。”她乖巧应道,害怕惊扰了老先生作画。 一张巨大的画桌,铺上了一层白色毛毡垫,已经被墨迹晕染的不成白色的了,宣纸两边由一对做工精细的竹制镇尺压着,旁边叠着一堆作废的画作,可以看出画家们得到一幅满意的作品有多么的不易。 “这幅画快完成了。”老先生满意的说道。 相颜轻声走到老先生身旁不远处,她一眼就相中了这幅墨青的山水画,甚至都在想应该挂在家里的哪面墙壁上,这都是受叶礼融的审美影响。 林云让也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微微凑近她,小声说:“你等会儿找老师要画,他会送给你的。” 相颜也小声的嘀咕道:“这不太好吧,我花钱买行不行?” “老师从未卖过自己的作品。”两个人小声在一旁嘀嘀咕咕的。 相颜一听顿感失落,有时候对于独一无二的艺术作品真的是看眼缘,对眼了就念念不忘。 “老师,小相说,她家里缺您的一幅画。” 这么明目张胆的要画,相颜第一次见识,她觉得不好意思,皱着眉对他直摇头,意指不要再说下去了。 “小姑娘,你也喜欢国画吗?”老先生语气温和的问道,他始终低着头,亦能分心认真作画。 老先生年纪大了,作画时拿着毛笔的手在微微发抖,随着年老,他可能就作不了画,真令人叹息。 相颜点了点头,“嗯,我很喜欢国画,尤其喜欢水墨画。” 老先生举起毛笔,然后抬头一看她,看了她半晌后,说:“相小姐,你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吧?” 相颜摇了摇头,“教授,我早都毕业了。”她现在早褪去了大学生的稚嫩模样,但是总有些年长者喜欢这样问她,有人跟她解释过,因为老一辈的人生活条件比较艰苦,普遍没有现代人看起来年轻。 相颜被夸年轻已经司空见惯,但仍满脸止不住的开心。 “有男朋友了吗?” 相颜抬头看了一眼林云让,然后浅浅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有。” 林云让气得低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一脸的不满。 “那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个优秀的男孩子。” 听到这句,林云让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们之间的事情,他尊重她,就算是追求她这件事,他都没有公布出去,因此悄悄走到砚台边上开始研磨,他满心以为老师说的是他。 “教授,谢谢您这么关心我,但是我现在还不想找……”相颜小声说道,还有意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的得意。 老先生一直在认真作画,却笑了,关怀的问道:“你现在这个年龄正是恋爱的好时候,怎么就不想找了呢?” “正是因为我年纪不小了,看淡了世事,才不想找。” “你才多大啊,小小年纪就这样一番悲春伤秋的言论了?”老先生带着笑意,继续在作画。 “我虚岁都三十了。”虽然说女人的年龄是秘密,但是相颜打算过了三十再保守这个秘密。 “真的?”老先生站起身来,一脸的不可置信,特意将毛笔离开自己的画作,担心墨汁晕染到宣纸上,他扶正了眼镜仔细观察她,就连嘴唇都哆嗦了几下,他似乎还很不相信,说:“我以为你只有二十二岁左右呢。” 老先生露出一脸遗憾的神色,然后微微张着嘴,缓缓地说:“……那是不合适的了,我想给你介绍的男孩子只有23岁,在科大的物理学院本硕连读,跟小林的身量差不多高,父亲在省政府办公,母亲是我们学校的教授,你身上有一股难得的书香气,所以我才想起我那个学生……” 相颜听到23岁,突然就来了兴趣。 “比小林长得帅吗?”林云让拉长着脸问了一句,手上研墨的动作停下了,脸上的神情别提多失落了,原来是自己参透错了老师的意图。 “你天天那么忙,自己也不愿再找,长得再好有什么用啊?”老先生像对待自家孩子似的,林云让也被训得一言不发。 相颜都忍不住笑了,他委屈的模样跟个孩子似的。 “老师,既然您也操心我的终身大事,您又觉得相小姐很好,为什么没有第一个想到介绍给我啊?” “人家这么出色,何必看上你啊?” “怎么就不能了?”林云让说得非常小声,在老师面前,他还跟个孩子似的。 “再者,你明明又不打算再婚,你只会耽误好姑娘。” 画作很快就完成了,林云让帮着老师将画作小心翼翼的铺在身后的墙上,拿一块小吸铁石放于画作的四角,老先生说:“等墨干了,你再派人来取,这幅画送给相小姐。” “真的吗,谢谢教授。” 老先生挥了挥手,他的言语很精简,为了保护精力,经常也不愿说话。 相颜站在一旁欣赏着的表情,这幅画装裱出来,一定很恢弘气派。 林云让在一旁喊了句,“老师……” 相颜一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迫不及待的要宣告他们的关系,一下就扯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说。 林云让只好找机会,提了离开,“老师,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去忙吧。” “教授,我回头再来拜访您,谢谢您的画。”相颜一直在长辈们面前表现得很乖巧。 老先生点了点头,将老花眼镜摘下了,他耳聪目明,只有在作画时才戴上老花镜。 两人出了教室后,相颜说:“其实我还想待一会儿的,我觉得我与老先生很有缘。” 林云让跟她解释说:“艺术家就是这样性格很古怪的,他不喜欢别人在他的身边打扰太久,我不提离开,待会儿他应该就要赶我们走了。” “真的?那幸好你聪明!”相颜说道。 相颜对此非常理解,她的前夫也是古怪的很,他还远称不上艺术家,只是一个艺术爱好者而已。 林云让告诉他,这位老教授姓贺,是他小时候的国学老师,这么多年,他一直与老师保持着联系,他是良师亦是益友,这个文化楼也是为老师而建立的,不仅让老师有个清静的场所,也能更好的传扬国学。 “你老师的画很有名吗?” “他从不在意名望,只有一群学生们争着帮他办画展,我老师的老师更有名,他的画拍卖指导价都在百万以上。” “那我今晚真没有白来,因为寻到了一幅有眼缘的画作,还遇到了一位真正的艺术家。”相颜心满意足,还说:“那幅画起码有五平尺呢,我要挂在公司的会议室里。” “你真运气好,老师身边围着一群想要他画作的人,他很少答应。” “那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吗,林总。”相颜担了他一个人情,奈何真的喜欢那幅画,回头还得找机会还人情给他。 相颜越想越觉得可惜,感叹道:“贺老为什么不给我介绍啊,我一点也不介意年纪比我小的啊!” 林云让手托着她的后颈,然后用了点力捏了两下,像是警告,“你想都别想!” “哼。”她心里还在想呢! 林云让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发顶,“为什么不让我跟老师说,我们正在交往啊?” “我还没有明确答应你呢!” “怎么还没答应啊?”他急切地问。 相颜岔开话题,问他,“你吃饭了吗?” “你看我有空吃饭吗,一开完会就来找你,你倒好,还要找23岁的!” “不是没找上吗,我让张墨韧送点热乎的饭菜到住处吧。”相颜拿起手机,给张墨韧安排了这件事。 “好嘞,马上就送到!”张墨韧现在对她更恭敬了,好像也不敢跟她多说话了。 林云让看在她还懂得关心他的份上,也不生气了。 回去的路上,他又吓唬她,“这两天别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啊,尤其是晚上,路上可能会有毒蛇。” “真的吗?”相颜一下就紧紧凑了过来,圈住他的胳膊,“你可别吓我啊,这世界上我最怕蛇了。” “蛇就喜欢待在温湿的环境,张墨韧有一次晚上看到一条蛇圈在那里,幸好有路灯,差一点就踩到了。” “啊!你快别说了!”相颜突然尖叫起来,阻止他说下去,整个人吓得发抖,紧紧抱着他胳膊,“我脑子里都有画面了,我明天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就回去,再也不乱跑了。” “这样才乖,好像下雨了,淋到雨要感冒的。”林云让用宽大的手掌挡在她的头顶上,搂着她一起往住处跑去,周围回荡着他们的笑声。 第76章 二十三岁 第二天,林云让一早就醒了。 昨晚,他是一个好好先生,被推上楼后,也没有下楼打扰过她,昨晚两人都是十点前就睡着了。 山里安静,空气又好,睡得很好。 林云让敲房门时,相颜也早已经醒了,而且已经换好了衣服,不过还没有护肤化妆。 他抱着双臂,满怀笑意的靠在门框边上,欣赏她坐在桌前,对着镜子打扮自己,这一幅画面,他心里期盼已久,没想到亲眼目睹时,仍这么的心动。 两人默默无言,相颜不喜欢让人等,今天是阴天,可能还有雨,她只涂了点防晒霜,就说:“大功告成。” “这就好啦?”林云让本想多欣赏一会儿,他认为女人化妆要一个小时,没想到她却几分钟就完成了。 “怕你等太久嘛。” “我愿意等你,你不许敷衍我。”林云让有些不满意,直到她转过脸来看着他,他立刻就满意了。 相颜好眠了一夜,山里的空气湿润,今早醒来照镜子,发现脸上的皮肤像喝饱了水分,充盈透亮的。 今天完全不需要任何妆容,没涂粉底液,是为了让皮肤好好休息一天,白色收腰卫衣外套,搭配紧牛仔裤,好身材显露无疑,肩背薄薄的,完全是二十岁少女的身形曲线,平时她的打扮比较职业,偶尔的休闲装,足够焕然一新。 “怎么样?”她问。 “一百分。”林云让痴痴的说道,然后耐心跟在她身后询问:“先去吃早饭还是去骑车?” “还不饿,清晨人少,骑会儿车吧。” 林云让带她去骑了双人的自行车,绕着庄园的柏油马路转了半个小时,她说累了,就去庄园的食堂吃早饭,偌大的食堂里,一张张的红木大圆桌,几乎坐满了人,人声鼎沸。 “一大早就这么多人吗?” “是啊!”林云让的眼睛跟扫描仪一样,搜罗了一圈,还好没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现在的游客是不是已经住满了?” “差不多,今年的旅游业比我们预想中好了很多。” “你做什么事都能踩对风口,羡慕你啊。”相颜眼红道。 他们在一个小包间里吃早饭,早餐没有简单对付,张墨韧安排厨师单独为他们炒了几道清爽可口的菜肴,都是本地刚上市的新鲜蔬菜。 林云让夹了两块油煎芦笋放在她的盘子里,说:“正是因为游客不少,所以一堆事情等着我去拍板。” 相颜听懂了他的意思,也只能撒气在白煮蛋上,放在桌上用力地敲碎了。 “从开幕式到现在,我一次都没过来,堆积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你能谅解对吗?” “你自己说带我来玩,结果就一直忙工作,把我晾在一边。” “对不起,下午我只陪着你。” 相颜依旧生气嘟嘴不说话,早饭也不想吃了。 “你在房间休息一下,或者我找几个人陪你到处逛逛。” “不用了,你去忙吧,我上午也得去陪高院长,到现在我都没露面,不太礼貌。”相颜依旧很体贴他。 “对不起。”林云让向她致歉,虽然将事业放在感情之前,但是又舍不得与她分开,愧疚的看着她的脸。 “要不然,你陪我一起去开会吧。”林云让也想尽快带她与身边所有人熟识。 “你们谈事我不感兴趣,最近没有事业心,只想玩乐。” 临分别时,林云让再三叮嘱,“这里坏人很多,不准随便搭理别人,更不要到处乱跑。” “都八点半了,应该都在等着你吧,你去忙吧。”相颜从来不会理任何陌生男人,压根没想过他提的事。 林云让吃饭很快,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又回来问,“要不,你还是跟我一起吧?” “不,我反感开会!”她恼了,林云让一向都很害怕她的小脾气。 “我忙好就回来,应该是十一点前。”他又摸了摸她香香的发丝,依依不舍地说:“我去忙了。” 相颜食之无味,勉强吃了点东西,就回到了住处。 走到客厅里,相颜就扔掉了长椅上的一个抱枕,很生气的跟自己说道:“干嘛要跟这种工作狂谈恋爱啊?” 转念一想,她又自言自语道:“现在赚钱那么难,还有工作忙就不错了。” 她很会感同身受的,这么一想也就气消了。 外面又突然下雨了,雨滴敲打在屋檐上,听着雨还不小,本来打算陪高院长他们出去逛逛,可是下雨天也出不去。 相颜撑着一把黑伞,来到了邻近的一幢三层木楼里,高院长他们昨晚都被安排在这里住,三家人也完全住得下。 相颜敲了敲门,是一个短发女士开了门,穿着黑白条纹针织衫,戴着眼镜,体形瘦瘦的,看起来很有文化人的气质,一看就是从事文职工作的。 “您好!”相颜热情的打了招呼。 “您是?” “哎呀,相颜来了!这位是靳科长的爱人。”高院长闻声朝门口看了一眼。 “靳太太,您好。” “你好啊,我给你倒杯茶吧,感谢你安排的这么妥贴啊!”靳太太也立刻改了热情的语气。 “不用客气,我刚吃完早饭。” 他们三家人正好凑了一桌麻将,家属坐着看着指挥,已经满员了,很热闹。 相颜走到高院长身旁,一看着这牌面就难胡,她问:“高姐,怎么不见我小侄女儿呢?” “哎呦,她嫌我们打麻将吵,一个人跑出去玩了,带着手机说要拍照片回去给同学看。” “突然就下雨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了。” “千万别费心,我们在这里玩得很好,三万我要!”高院长碰了三万,心情很好。 这个房间的一楼也有温泉池,相颜问道:“温泉都泡过了吗,水温还好吧?” 高院长说:“我感觉,温泉有一股味道,像是硫磺味,小孩说是臭鸡蛋味,不敢泡。” 靳科长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相颜说:“所以说,他们都不懂啊,地涌温泉就是这样的,这才是天然的。” 靳太太也笑着说:“我们昨晚泡到十二点才睡的,睡觉可舒服了,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以后有空我还要来玩。” 其余人也说:“这都是沾了相总的光,才有这么好的体验,昨晚有一个年轻姑娘过来,给我们科普了一下这边好玩的几个景点,留了联系方式,还说有什么需要就给她打电话,昨晚都快十一点钟了,还特意送了一堆烧烤夜宵,还有水果,你安排也太细心了。” “你们喜欢就好。”相颜点着头笑了,这些压根也不是她安排的,昨晚十一点钟她早都呼呼大睡了。 “到你了,快出牌,别磨磨蹭蹭的,还想半天,不带你这么玩儿的……” 相颜也没有打扰他们了,她不爱打麻将,现在没有生孩子,不容易融进他们的生活。 “中午,我找一个包间招待你们,尝一下本地的特色。” “不用麻烦了,中午我们想一起到小镇去吃,听说那边的小吃街可热闹了,正好小孩们说要带着铜板消费,很想去体验一下古代人的生活。” “原来这边的经营模式这么新颖有趣啊,我还不知道呢。” “这边待着真不错,而且离市区还不远,我们以后还会常来的。” “那就好。”相颜走到两个小孩子的身边,蹲下身,摸了摸小朋友圆圆的脑袋,“宝贝,在玩什么?” “玩水枪啊。”现在的孩子们都很有主见,也并不在意大人们的眼光,拿着玩具枪就跑开了,两个孩子你追我赶的,还在“喊打喊杀”的。 “现在是玩得开心,晚上让他们补作业,就要哭闹了。” “本来打算去花海拍照片的,昨晚10:20在公众号发了宣传图片,百花齐放,像漫画世界。” “那边的景色确实不错的,可惜外面在下雨。”相颜又拿出手机,然后说:“我看了一下天气,下午是阴天,可以去玩了。” 高院长将手扶在她的后腰上,刚才那一圈后,已经将打牌的位置让给她的丈夫了,她在一旁看着,“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你自己的,不用管我们的,你在这儿也无聊。” “那好,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一定给我打电话。” “好,好。”高院长笑眯眯的将她送到了门口。 相颜撑着伞,又回到了住处,自顾躺在长沙发上,刷了会儿手机,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听着太舒心了,迷迷糊糊间又睡了一个小时,醒来时都快十点钟了,屋外还在下雨。 她撑起懒懒的身子,这天气太好睡了,但是这样躺在房间,太对不起这么好的春光了,雨中漫步,也很惬意啊! 她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想跟贺教授聊聊天,顺便拿上那一幅画画,她真的太喜欢那幅画了,害怕有什么变故。 相颜急匆匆跑到了文化楼,与昨晚不同,一楼已经开课了,她听到了老师说话的声音,然后一群小朋友们乖乖巧巧的应答着。 相颜轻手轻脚的上楼,走到画室门口的时候。 她整个人又怔住了! 这间画室简直太神奇了啊! 室内居然有一个年轻又英俊的男人在画画,他跨着腿,随性坐在一张圆凳上,正在对着画板,认真的用毛笔在宣纸上勾勒着。 相颜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是那年轻男人却突然转过脸看了过来,相颜不由自主的吓得一抖,他们之间对视了有五秒钟,这种感觉很不一样,仿佛有什么故事要发生。 他看上去近视有些严重,因为他的眉头微皱起来,然后就收回了目光,也没有说话。 因为长得太好看了,相颜不想离去,只好厚着脸皮打了招呼,“你好,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他的言语毫无感情,已经开始专注作画,并不在意她的到来。 偶遇到大帅哥,难免会紧张,不过心情会自然而然的变好。 相颜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后,欣赏着他作画,他的衬衫衣袖卷起,露出线条结实的手腕,戴着黑色的机械手表,手背上的青筋很明显,皮肤很白皙,指关节微微泛红,真是让人瞬间心动的类型。 相颜的心里砰砰跳动,她将目光移向画作上,看色彩和线条轮廓都知道难度极高,一看就是花了许多时间,上色时他并没有平涂,而是固定在了画板上。 他起身后,又半蹲在画框前,用毛笔认真描着调好的青色,光看他的背影都好帅啊! 相颜一直站着一动不动,仔仔细细的观察着男人,果然文化才是一个男人最高级的饰品,将人深深被他吸引着。 他一头黑色的短发,鼻梁骨高耸,嘴唇紧闭着,穿着天蓝色的条纹衬衫,松松垮垮的笼在身上,黑色的牛仔裤,白色帆布鞋,衣着看起来很舒适,以她看男人的标准,从肤色、身高、文化修养以及气质状态都非常优越,而且,绝不会超过25岁。 相颜的内心早就澎湃不已,想找人诉说,立刻将事情告诉了刘瑜之,给她发去了微信消息,“我遇到一个超级超级好看的男人,你一定也会喜欢。” “发我看看。” “照片发来。”刘瑜之连发两条信息。 相颜的嘴角微微露出笑容,低头发过去几个字,“第一次见你回复这么快。” “今天休假,正好有空。” 相颜正把手机举起来,镜头里的男人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回过头盯着她看,相颜顿时脸红了,默默放下了手机,尴尬的咬了下唇,第一次干偷拍的行当,就被当场抓包了。 “啊!……画得真好,我想拍下来,不可以是吗?”相颜也没想到自己反应这么快,借口信手拈来。 他没有回话,相颜默默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从小到大,没有在一个男人面前这么弱势过。 这男人很酷,依旧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捏着毛笔,不知道为何,笔尖突然有些微微抖动,他应该是被盯得有些紧张,然后放下毛笔,回过身,也没有用眼睛看她,只是低着头,语气不怎么友好的问道:“请问,你是要找谁吗?” “我不找谁,……”相颜才发觉自己有些唐突了,也有可能打扰到他作画,所以他才生气了,立刻解释道,“我……以为贺老今天还在这边,就是贺教授,所以我过来拿我的画。” “贺老赠画给你了?”他好像非常意外,朝她的方向侧了一下身子,语气态度也缓和了很多,但是仍然低着头,好像不怎么愿意与女人有眼神上的接触,冷酷的要死。 刚才的那一个对视,纯属于偶然。 “对啊,就是昨晚,他站在那张桌前作画。”相颜指了指身后那张五米长的画案。 “贺老都八十多岁了,已经很久不能作画了,居然还送给你一幅。”他很是惊讶,似乎不太相信。 他们也就以贺老先生为话题而聊了几句话,相颜突然莫名其妙问了他一句,“你23岁?” “你怎么知道的?”他突然就不那么排斥她了。 “猜的。”相颜有些脸红,除了叶礼融,第一次在异性面前有种害羞小女生的感觉,就算是11年前,初次见到叶礼融,她当时也并不害羞。 “贺教授是你的老师吗?” 相颜在与他聊了后得知,他是贺老先生的徒孙,现在还在读书,一早就开车过来的,下午有一节书法课要教授。 “你居然是书法老师啊?” “算不上老师,有空就过来打发一下时间,教教小孩子还行的。” 他说着话,却突然站起身来,个子也高,身形健阔,整个人透着一股年轻健康又阳光的感觉,一种充沛的生命力迎面朝相颜扑过来,整个人就很有感觉。 因为坐了很久,他衬衣的衣摆处有些褶皱,他抬头看了相颜一眼,然后将毛笔用笔帽盖上了,说:“我帮你找找,我早上过来时,没有看到你说的那幅画。” “不着急。”相颜跟在他身后,假装忙活着,然后又接着找了一个话题,“可能是已经送走了,贺老的画很贵重,应该没放在这里了。” “……没有呀?”他显得有些焦急。 “不要紧,我回头再问一问。” 他笑着问,“你去问谁呀?” 相颜沉默,这时候,她并不想提到林云让。 因为离得很近,他回头时,似乎是看清楚了相颜的脸,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讶异,相颜不以为然,男人们见到她时,总是流露出这一脸痴痴的神情。 只不过这个年轻的男人很懂得克制,他立刻就收回了目光。 “画是不会丢的,我再问问其他老师。” “嗯,那不找了吧,你先完成自己的画作吧。”相颜轻声应道。 他难得的脸上有了笑意,继续作画,两人还是生疏的,没有人再主动开口,都安静了一会儿。 “你也对国画感兴趣吗?”他问,边画着。 “我只是喜欢,其实也不懂。” 相颜始终不愿意离开,独自在画室里瞎转悠了一圈,然后脑子里灵光一闪,问他,“这里没有字帖吗,我也想临帖。” 他听到这句话,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笔,在画案上翻找了很久,“我给你找一本唐楷,这里没有毛边纸,你直接在宣纸上写吧。” “用宣纸写,有些浪费了,我的字很丑。” “无妨,写写就好看了。” 他还悄无声息的走过去,点燃了一根沉香,然后说:“焚香写字。” 相颜很快乐,她喜欢有仪式感的男人,她用手腕上的黑色发圈将长发半扎,坐在垫着蒲团的椅子上,很认真的写字了。 听着窗外的雨声,闻着舒心的沉香气味,她不知不觉间就写了半个多小时,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突然来了一句,“你这写的,我似曾相识。” “你怎么偷看啊?”相颜吓得拿手臂挡住,有些生气地说:“我不写了。” 他自顾笑着去找了一本魏碑体的字帖,字帖很旧,纸张一翻都快碎了,还特意拿到她的面前给她看,“这是汉朝的隶书石碑拓本,你看和你写的像不像?” 相颜瞥了一眼,有些生气道:“你在嘲笑我吗?这个根本就像帕金森字体,歪歪扭扭的……” “其实,你的气质很适合学习书法和国画。”他笑着说道,完全将她当成同龄人来交流和开玩笑,当然也带了一点点羞涩,这让他变得更可爱了。 “可是,我的手不适合,手老是抖,才写得这么丑。” “没关系,一开始都写得不好,多练习就好了。” “你写几个字给我看看吧,我想看看你的字。”相颜将毛笔递给他,他也毫不扭捏,从右至左写下四个大字,苍劲有力的楷书字体。 “蕉雨鸣窗。”相颜一字一字念道,然后说:“很适合现在的意境,外面正在下雨。” 相颜看着自己的字线条圆润,很有童稚感,而他的字迹硬气,很有风骨。 “你的字写得真好,可以送给我吗?” “我的字其实不怎么好……”他似乎有些犹豫。 “很好,真的!” 他真的举笔在右侧写上淳溪字,以及今年的农历年份及月份,“可惜,我的印章没带在身边。” “这样已经很好了,淳溪是你的字啊?” “嗯。” 相颜开心的说道:“我这两天真幸运,得到两幅珍贵的墨宝。” 淳溪腼腆一笑,继续看着她写字。 相颜认认真真的写了几个字,将毛笔的顶端放在脸边,手指抵着下巴,端详自己所写的字,“我为什么就是写不好呢?” 她真的太美了,可以迷倒世间所有的男人,淳溪痴痴的望着她,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话。 “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啊?”相颜又抬头问他。 淳溪反应过来,突然脸又有些红了,假装忙着铺纸,“那还需要一些时日。” “你几岁开始写字的?” “四五岁。” “那我还有二十年,才有可能达到你现在的水平呢。” “或许,你天赋异禀,练一年就超越我呢!”他鼓励道。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呢?”她相颜嘟囔道。 “照着字帖练。”他将字帖又翻回了第一页,“先从横竖开始学。” “哪里不对吗?”相颜不高兴道,他在小看她连横竖都写不好。 “你写给我看看。”他一派老师的模样。 相颜写了一横,她控笔能力还很欠缺,落笔和收笔也都不对,淳溪犹豫着说道:“你握着笔,我写的时候,你感受一下。” 淳溪站在她身侧,指尖拿住笔的上方,相颜拿笔不发力,由着他写,他先笔尖点纸,再提笔一横,收笔时有意的往回收了。 “现在会了吗?” 相颜只顾着体会这种奇妙的感觉了,摇了摇头,说:“你再教一遍,我没学会。” 淳溪在她的头顶轻声发笑了,然后又握着笔端写了两遍,很耐心的说道:“你自己写给我看看。” “写不好不准笑我。”她紧张的微微手抖,这真不像她。 “我来看看,怎么样?”然后,他就笑了。 相颜抬头望向他,“你笑什么?” “没有。”他言语上,假装成熟的大人,可是一对视就脸红,而且慌张的将眼皮垂下,很容易羞涩。 相颜才发觉自己最擅长撩年下的男孩子,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的事。 经过他的一番指点,她确实掌握到了书法的一点点皮毛,但是很快就要罢工了,“书法太难了。” “写累了吧,歇会儿吧。” “好呀!”相颜放下毛笔,又问:“你大学读的什么,文学相关的吗?” “不是,我读物理学。” “啊?”相颜诧异,“什么时候毕业啊?” “现在才读研一,我还想念完博士。” “哇,你太厉害了,我记得高一物理考了34分,果断去学文科了。”相颜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像不会害羞似的,一股脑儿都要告诉他,她一直都很防备异性。 淳溪很疑惑的看着她,欲言又止,相颜指着他的眼睛说:“当时物理课代表给我发卷子时,也是用这样疑惑的眼神看着我的。” “对不起啊。”他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你应该很不喜欢物理吧?” “嗯,我最讨厌物理了,其实我学习不差的,怎么都想不通,我能考出这么低的分数。” “不喜欢自然就不想学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每个人擅长的不同。” “我好像天生就没有特别擅长的事情。” “你擅长……美丽。”他几乎脱口而出,很容易害羞,“应该很多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漂亮,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说这件事。” 其实,她心里一直喜欢这样热情开朗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跟那个一本正经的男人在一起11年,这一刻感觉自己的人生缺失了很多年的快乐。 第77章 生气 上午开会时,林云让总是心神不宁,和合作方的会议也没有很重视,昨晚他还很坚定要拿到这个投资,今天突然改变了主意。只说再考虑,一时间不能做出决定。 内部会议时,对于下属们反映的一些问题,他一连说了好几次,“这种小事,你们自己做决定就好了。” 以前,他喜欢挑些毛病,今天看了几个宣传庄园,吸引游客的方案,他没有夸赞,也没有细究,直接予以通过。 反正,上午的会议挺敷衍,跟他平时的开会风格很不一样,员工们很认真的对待了这场会议,资料准备很齐全,发言也很谨慎,从昨晚开始就幻想着要今天挨一顿痛骂了,没想到他压根没有为难任何人。 会议结束后,林云让就离开了会议室,赶着去找相颜。 他也不知道恋爱中的人是不是都这样的心浮气躁,只要一想起她早上的两句埋怨,总是过意不去。 张墨韧追过来跟他说:“我多一句嘴,你们要是不准备公开,就要注意点了,昨晚大家都说,老板找了一个小女朋友,开完会就不见人了,肯定是跟小女友约会去了。” “还说什么了?”林云让心里乐开了花,面目上却又掩饰的很好,一种板脸质问的语气。 “还说什么,你很宠爱小女友,说话都换了一种温柔的语调,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没了?” “你还想听什么,相颜同意?”张墨韧问得直接。 林云让被他这么一问,觉得很没有面子,又训人了,“你少多嘴!”然后,手里甩着黑色笔记本,潇洒自在的去往住处了。 他跑着回到了住处,敲门好半天,发现她并不在屋里,外面下着雨,她能去哪儿? 他心里一时间就开始胡思乱想了,他们见面了? 林云让立刻给她拨了一个电话,没想到她直接挂断了,立刻发了一个信息过去,又不敢发脾气,“你在哪呢,怎么不在房间?” “要吃饭了吗?”相颜回复了短信。 “在哪,我去找你。” 相颜心虚的很,“不用了,你发位置给我,我在外面逛呢,自己走过去。” 相颜放下手机,跟淳溪说:“那个……我该去吃饭了。” 淳溪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才十一点半不到呢,那下午……你还过来吗?” “嗯!”相颜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像很害怕让他失望。 淳溪笑了,笑容很明媚,“那我们下午不在教室待着了,我带你去外面玩飞盘。” “我没有玩过,怎么玩?” “很好玩的,不过你下午穿得休闲一些,穿运动鞋,头发也扎起来。” “好的,我记住了。”相颜有些着急要离开了,“对了,你下午不是有书法课吗?” “没关系,我可以找别的老师替我。” “那下午一点半,我们在一楼集合。”相颜将他写的那幅字卷了起来,又放下了,“你下午把这个带着好吗?” “好,我送你下楼。”淳溪送她到画室门口,害怕她爽约,还留了一个钩子,“下午带你体会一下小狗的快乐。” 相颜笑了笑,然后对他招了招手,就快乐的离开了。 出门口后,就用跑的了,真的害怕林云让杀过来。 相颜慌慌张张的来到了约定的酒楼,她第一次来美食小镇,就算是下雨天,人流量也不小,到处都是游客。 街上的石路太滑,差点滑倒了,感觉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相颜推开包厢门时,他们四个人正在打牌,并不是他的下属,从几人讲话的语气,应该是两个生意上的熟人,张墨韧自然是在一旁作陪,“相总,您总算来啦?” 相颜趁林云让不注意时,对张墨韧做了一个怪脸,悄悄走到林云让的身边,还没等她发话,他有些不满地问道:“你一个人跑到哪去了?” “没去哪,在房间待着无聊了,就在附近逛逛。”相颜低着头玩手指,撒谎很自然。 林云让向她介绍,“这位是金总,这位是杨总。” “你好,你好。”相颜简单与他们打了个招呼,他们都是四十来岁,一看眼神就是还不够沉稳的性格,不过一看就是有钱人的面相。 这俩人以为她是什么花瓶的身份,因为她今天穿得很像休闲,像个学生,所以他们只简单对她点了下头。 “相总,我的位置给你。”张墨韧起身要让她。 相颜按住了他,“不用,我本来就不喜欢打牌。” 中午应该就他们五人,相颜没兴趣管他们的事情,自顾坐到圆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心里默默的感到不快,“又不急着吃饭,真是耽误我练字。” 她心里都是淳溪的身影,但是这事又不能跟别人说,现在的倾诉欲望达到顶峰,立刻发了刘医生,“我妈妈把我早生了几年,我要是23岁就好了。” 今天刘瑜之休假在家,度过了辛苦的一周,她难得躺在床上玩手机刷剧,因此消息也难得回复的及时。 “想啥呢,你23岁也晚了,那时候你都结婚了,还是介绍给我吧,我做梦都想嫁给大帅哥。” “这个不行,我也想要。” 刘瑜之很快回复过来,“算了,我们也是姐妹塑料情。” “嘻嘻嘻,他问我对国画感兴趣吗,我想说,我只对你感兴趣。” “这个我真的太喜欢了,下次遇到好的一定给你留着。”相颜又发了过去。 “我们友情的小船已经翻了,让你拍照片,你也没发给我,只会引起我好奇心,究竟有多帅啊,让你惦记成这样子?” “正拍的时候被他抓包了,下午我一定拍给你看,我找他要联系方式,他要是不喜欢我,我再介绍给你哈!” 刘瑜之给她回复,“他不喜欢你,还能喜欢我啊!” “那说不定呢,他是你们科大物理学院的,你以学姐的名义接近他,理由充分。”相颜正对着手机笑得一脸灿烂。 林云让走到她身后时,她完全没察觉到,他语气生硬地问道:“你在忙什么呢?” “啊……没什么……”相颜立刻把手机屏幕按灭了。 林云让坐到她身旁,相颜也很自在的伸手拿了点南瓜子,不凑巧手上的墨迹被他看到了,林云让云淡风轻地问道:“教你写字还是画画了?” “你怎么知道?”相颜瞪圆了眼睛,然后又懊悔,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相颜满脑子的疑惑,他也太聪明了,或许这就是老男人的可怕之处,难道画室里装了监控,还是有人向他汇报了,或许他一直派人跟着她? 林云让从她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看到了这一系列疑问,不慌不慢的握起她的手腕,然后将食指间的墨迹给她看。 相颜低头一看,左右手都沾上了点墨迹,顿时双颊通红,好像早恋被家长抓到了似的,虽然这么形容很不恰当,但她切实的体会就是如此。 相颜没说话,但是在心里偷偷想道:“啊,我真是太不小心了,下次可要把“证据”清理掉。” “学得怎么样?”林云让哼笑一声。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相颜不服气道。 “他是这里的老板,事事亲力亲为,他什么不知道?”张墨韧在旁嗑着瓜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包括你身边可能出现的人,你自己小心点,别招惹他,他生气时很可怕的。” 相颜瞪了张墨韧一眼,原来他们都知道是谁了。 因此,相颜两手一摊,她也不装了。 “唉,别提了,老师笑话我最适合练宋时的隶书,还特意找出了那本字帖,意思是我写得歪歪扭扭的。” 林云让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放到她的面前,仿佛并不在意道:“我的字还是贺老亲自教的,我从来没有教过谁,小禾的字还是她外公教的。” 相颜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觉得他在不甘示弱,顺便赞扬自己也写得一手好字,却不喜欢卖弄。 因为他没有表现得很生气,相颜默不作声,叶礼融以前也很想教她写字,她不愿意学,今天是她主动要学的。 “一会儿该上菜了,还舍不得洗掉啊?”林云让语气已经不太好了。 相颜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他这么不客气的对她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顺着她了。 吃饭时,相颜不想说话,因为上午说了不少话,脸腮都有些僵硬了,张墨韧时不时对她挤眉弄眼,似乎在警示她。 反观林云让,他的话不少,却完全不像平时那么主动跟她说话了,让他吃醋是不容易的,他跟两个投资方谈天论地,男人们围在一起总是忍不住吹嘘一下自己的事业。 这俩人见庄园生意好,迫不及待的想来入股,而林云让也有合作的意向,看样子他不想再在这边投钱了。 吃饭间隙,相颜又接着跟刘瑜之聊微信,“淳溪说,他一开始练习唐楷,后来是行草,也喜欢魏碑帖,今天都粗略的教给了我,我实在太没用了,一见到年轻帅哥就手抖,那个字呀,写得歪歪扭扭的。” “你就花痴吧。”刘瑜之笑话她。 “如果我年轻五岁,我一定倒追他,其实我桃花运一直很好,只不过前些年我亲手把斩断了,一离婚桃花朵朵开,嘻嘻嘻。”她很得意的跟刘医生回复。 “你那个追求者呢,他还不气死啦?” “他没生气,还在跟别人聊天谈笑呢!” 刘瑜之回复道:“那他还挺大度的。” 林云让确实不为所动,甚至还非常自信,他不相信任何女人会选择一个23岁的毛头小子,而不选择他。 相颜又给刘医生发了一条信息,“他下午带我出去玩飞盘,好期待呀。” 午饭后,天气居然放晴了。 他们回住处的路上,相颜跟林云让说:“你下午要是有事的话,就不用管我了。”她前所未有的体贴。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这时候,林云让已经有些生气了,为了陪她,他已经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连两个投资方都交给张墨韧去陪同了。 “我继续练字嘛。” 林云让气得叹气,却也没说什么。 为了有一个好精力出去玩飞盘,相颜还睡了一个饱饱的午觉。 出门时,相颜准备先跟高院长打个招呼,然后直接去赴约,她轻手轻脚的,还是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去哪?”林云让没好气的问道。 相颜回头,看到林云让坐在客厅的木椅上,面无表情的,似乎一直在等她。 “你下午不开会吗?” 林云让抬眼皮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迟疑了一下,他说过的话,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心里,她蹲在门口换了一双运动鞋,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才“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还不出发啊?” “等会儿。”林云让始终头都没抬。 “哦,那我出去一下。” 林云让的目光变得冷淡,他生气时就仿佛变了个人,冷着脸,但是相颜丝毫没有察觉到。 他也不肯说自己想陪着她,因为她一心只想着出去找别的男人玩。 淳溪也提前到达了约定的地点,相颜老远就朝他挥手,笑得可开心了,她这辈子都没有对一个陌生的男孩子这么敞开心扉。 他们走在一起时,很像一对颜值超高的恋人,淳溪的肩上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完完全全就是男大学生。 天空放晴又阴,阳光短暂的出现在天空,羞羞藏藏的。 相颜微微仰着脖子,看他说话时的模样,这种如阳光般的男孩子,是相颜年少时的理想型,在29岁终于遇到了。 淳溪完全没将她看作是高不可攀的对象,与她交谈时是以平等的口吻。 “天气这么好,我们到处逛逛吧,我给你拍照。”淳溪提议道。 “不是要玩飞盘吗?” “待会儿玩,我想跟你一起走走。” 相颜害羞的“哦”了一声。 “风景这么美,我给你拍照吧?” 相颜平时不喜欢拍照,但是却满口答应了,将自己的手机的相机打开,并递给了淳溪。 这座庄园内处处是花,山野间的杜鹃花已经盛开了,也有一簇簇的野花。 相颜站在一片玫红色的蔷薇花旁,将脸凑近花朵,还有淡淡的芬芳,然后她抬起胳膊时,手被花刺扎到了,她低着头检查伤口。 “刺到你了?”淳溪赶紧跑了过来,很会照顾人。 “嗯。”相颜应道。 “你怎么这么凶啊,还扎人!我们不跟它玩了,我们走!”淳溪拉着她的胳膊,相颜被他一副正经教训花朵的模样给逗笑了。 他们并排走着,有说有笑的,海棠树盛开的枝头,伴有黄莺的鸣声。 他们在山间转悠了,到处铺着石板路,又遇到了一片盛开的野山菊,白花黄蕊,相颜称赞了一番,淳溪蹲下身给她摘了一把,递给她时,相颜非常快乐,她喜欢这种有求必应的感觉。 “有人跟你说过,你很不上镜吗?” “别人都这么说,但是你真会拍照,再帮我多拍几张。”相颜又将手机递给淳溪。 张墨韧带着两个投资人坐景区的游览车观光,其中一位投资人无意间看到了相颜,“那不是林总女朋友吗?” 张墨韧听到这句话后,也看了过去,俩人有说有笑,完全沉浸在幸福里。 林云让闭眼躺在客厅椅子上,一个人生着闷气,拿了手机,想了又想,还是不想找她。 张墨韧给他打电话,他慢悠悠的接起,那边火急火燎地说道:“你现在赶快过来一下,赶快!” “什么事?” “还能什么事,你来了就知道了。”张墨韧好不容易安排他一次,谱子都拿捏起来了,态度也很平起平坐。 “卖什么关子?”林云让不满的将电话挂断了。 “喂,喂!”张墨韧看着已经断掉的通话而感到无奈,他经常这样不听人说完话就挂断电话了。 “又挂我电话,你可别后悔!”张墨韧也没有得到好处。 半个小时后,林云让特意换了一身休闲服装,白色体恤,外穿一件黑色羊毛开衫外套,黑色牛仔裤,宽宽松松的穿衣风格,走路时带风,特气定神闲的走过来了。 两个合伙人和张墨韧站在一幢楼上,老远就冲他挥手。 林云让单手插兜,完全不予理会。 他们俩还看热闹,笑着跟张墨韧说:“难怪林总做事业这么成功,他真沉得住气啊!” 张墨韧尴尬一笑,心想你们俩也算是白跑一趟了! 这座仿古的五层建筑,是庄园内最富有特色的建筑物之一,木制台阶环绕成一个环状弯曲的楼梯,一群男人们围坐在五楼的大平台上,因为坐落的地势高,可以俯瞰庄园内的很多景点,平时是不对游客们开放的。 林云让坐在这处,冷静的观察着一切,他浑身冷冰冰,仿佛全身上下写着生人勿近,身旁的几个男人抽着烟聊天,时不时传出沉稳的笑声。 林云让也时不时回复几句,目光却时不时追随她,那个男孩子还在给她拍照,这简直将他气个半死。 淳溪告诉他,“你应该不是喜欢出门的人,抽空要出来走走,大自然很治愈人。” 相颜笑得很开心,她只敢在心里胡想,我可不是被大自然治愈的,是因为你。 淳溪又问她,“我对你的事情一概不知,你还在读书吗?” 相颜跟他走在一起,虽然从外形上看没有违和感,却总觉得自己是个长辈,有些羞于开口,低声说:“我二十九了。” “啊?”淳溪突然吓得脸红,仿佛害羞似的挠了挠后颈,想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那你厉害了!” “厉害什么?”相颜露齿笑容,自然天生的牙齿很洁白透亮。 “我以为你二十四岁,刚刚开始工作。” 相颜因这句话而喜上眉梢,像哄小朋友似的问:“所以,你后悔陪我逛了这么久吗?” “不,我只是突然感觉到女人的年龄真是个谜啊!”淳溪还是没有将她看作姐姐,还取笑她,“以后别人问你年龄,你完全可以回答24岁。” 淳溪在她面前没有谎言,相颜理所当然认为是夸赞,但还是故意表现出一些不满的娇嗔,“那还不是比你大一岁吗?” 淳溪突然就紧张了,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找补回来,“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确定,我是从你说话的语气才猜测出你比我年长。” “一派教育人的口吻吗?” “也不完全是,只不过在你眼里,我好像还是小孩,但是我比你想象的成熟。”淳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的目光到处乱看,唯独不敢看姐姐的脸。 相颜也被这番话说得脸红,因为年长,她只能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我比你大六岁,你在我眼里本来就还是小孩啊!” 他没有刻意去制造神秘感,恰好相颜也讨厌那样的人,这一刻,就仿佛是纯真的心之间的碰撞,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很完美的开始。 “累了吗,我们到椅子上坐一会儿。” “嗯,有些累了。”相颜坐在长椅上,面无表情发了会儿呆,侧过脸看身旁的他,微弱的阳光照耀在他年轻英俊的脸庞上。 相颜突然觉得很感动,这个世界不美好,还好有美好的人,总是不能对这个世界失望的,因为下一刻,你不知道遇见什么美妙的人,人间到处是偶然,偶然的美好。 第78章 争风吃醋 上午安排了几个小时的理论课程,下午有一个沙龙游戏,旨在踊跃发言,上台表现自己。 活动开始之前,可容纳五百人的会场里摆着几十张大圆桌,每张大圆桌上都摆放了一些点心,这边的几个精致女人围坐在一起愉快的聊天,“我的天哪,王奕的衣领那么低,上午拍照时都走光了。” “我也看到了,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那么平板的身材,有谁愿意看她呀?” “你可别当面说啊!”彤姐轻掩着嘴笑了,“像我们就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上了年纪,还是端庄一点好吧?” “彤姐,你说的对啊!” 王奕穿着一身卡其色西装,内穿低胸衣服,已经算是比较含蓄了,考虑到天气因素,明天是户外活动,集团统一定制了不同颜色的队服,由几位领导带队做游戏,所以今天的穿着比较自由,平时在集团上班时,对于着装有所要求,这两天就肆无忌惮了。 王奕是从别的单位调上来的,听说家里的后台很硬,她自己的工作能力也强,本身就很会做接待工作,她一中午都没有休息,一直在做会场的组织工作了,帮了领导们很大的忙,领导们也都看在眼里。 彤姐又说:“江山代有才人出,我感觉老叶现在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你刚进公司时,可是一直跟着他做事的,他很讲感情和义气,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虽然王奕刚来单位一年,却有些势头胜过她的感觉,彤姐在机关熬了六七年,此时正好又到了她的晋升期,她害怕有变数。 王奕和彤姐都是34岁,但是杜奕不婚不育,所以显得很年轻,她穿着黑色细高跟鞋,在会场之间来回的穿梭,俨然一个事业女强人的派头。 “彤姐,明明是你跟了老叶那么多年,怎么感觉一个新来的跟他关系更好啊?” 彤姐无意间露出了一个不满的眼神,嘴角不服的扯了一下,“还不是她天天去他办公室找他啊!” 任何组织都是差不多的,都有各自扮演的角色,也很喜欢对别人评头论足。 当然,也有不乏标榜自己的,“其实,我觉得自己生完孩子后更年轻了。” “彤姐,你状态确实好,一看就知道家里人功不可没啊!” “是啊,老公和公婆都对我很好,孩子也很听话。”彤姐说到家庭,还是很自足自喜的。 因为快到两点半了,王奕走到了圆桌前,彤姐有意讽刺说:“小杜忙来忙去的,都饿了吧,这个小蛋糕还不错,你尝尝。” 王奕没理会,见她拿了一块,立刻也嘲讽说:“你都这么胖了,还吃啊?” “谁像你啊,总能控制在八十几斤,……身材不也就这样吗?”彤姐面露笑意,眼神瞟了瞟她弧度平平的胸部,嘲讽的意味更深长了。 王奕早就气得不行了,虽然只是闲聊,连讲话都是互不相让的。 直到,又有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姗姗来迟了。 大家目光都被她吸引了,敌对的眼神也变得统一了,都安安静静的看着她走了过来。 这姑娘个子挺高的,她每一天上班时都是妆发精致,今天是波浪大卷发,白肤红唇,穿着一件单侧挂脖的针织连衣裙,浅灰色的长款,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穿了细高跟鞋,着实是惊艳四座。 “哇塞,小严啊,你今天打扮的也太隆重了吧?” “好看吗,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不得隆重一点吗?” “你现在就这么穿,到时候年会该怎么穿啊?”大家又是一顿齐齐的嘲讽。 “我有的是漂亮衣服啊,不像你每一天都穿得这么朴素呢,是不敢穿漂亮衣服吗,要自信一点哦。”小严说完,就扭去前面那一桌了,叶礼融坐在那边。 “嘁!年纪不大,不知道在哪里学了一大堆的阴阳怪气。” 其实,也不是高知女性就不会争风吃醋了,只不过她们的手段可能更高明一点,反正雌性竞争是很扭曲的,什么小事都争,与清宫剧里后宫争吵的那一套很相仿。 目前,这群水火不容的女人们已经演变成了以王奕、小严以及彤姐为首的三派,反正几个小团队暗搓搓的竞争,总喜欢拉帮结派的。 小严不顾众人的脸色,直接坐到叶礼融旁边,说话时俯身前倾,恨不得黏到他身上去。 “小严来机关也有好几年了吧?” “郑总,我跟叶经理一样,大学就在公司实习,算起来也五六年了。” “小严做事勤快又稳当,还是很不错的啊!”郑副总夸赞了一句,叶礼融心里也有数了。 “叶经理,我这两天一定能当好您的助手,您觉得好吗?”小严顺势将胳膊往叶礼融身上蹭,最近感觉她跟领导更近的感觉,彤姐一看到她围着领导,就觉得很不甘心,很烦躁,很委屈。 “她皮肤黑,今天肯定又在胳膊上抹粉啦,待会儿一定蹭得他西装上都是她的粉底。” “可不是啊,她发嗲的时候真是让人受不了!” “上午讨论的时候,她那张嘴巴拉巴拉的,我都说不上话,哼!” 这时候,正好两点半了,这次活动承办的机构特意请了一个男主持人。 “各位领导,我们的活动即将开始,今天下午的沙龙内容……” 活动开始之后,小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女人们的战斗也正式的开始了。 彭周绮在这样的场合里,只有被边缘化的份儿,她安静的不说话,有时候她觉得上班能看到这些热闹,比电视剧真实有趣多了。 王奕也不友善的问了一句,“小严,你应该开眼角了吧,感觉不太自然啊?” “我没有整过一点啊,我都是天生的,我感觉那些东西有一点可怕。”小严才26岁,但是很聪明伶俐。 叶礼融走了过来,女孩们一瞬间都花枝招展的冲他抛眼神,“叶经理,您来了啊!” 叶礼融站在这边,并没有打算坐下,他的面目很严肃。 女孩子们争宠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们这一群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并不是都想要跟他结婚,而是他有决定利益分配的权力,所以她们都想要在他的面前表现,什么都要争,什么芝麻绿豆都要争。 叶礼融为了顾全大局,没选能力最强的,也没选经验最丰富的,因为杜奕和彤姐一直都在争夺,大家也以为他会在她们之中择一,而是选了一个刚来的新人。 “我过来说一句事,今天下午的活动,我决定让小严当组长,其他的同事都要配合完成整个活动。” “好的,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小严别提多高兴了。 自从叶礼融宣布了这个任命以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僵硬了,他确实在杜奕和彤姐之间很难抉择,不如选一个大领导更器重的新人,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但是整个团队的气场就变得很微妙。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小严刚进集团就挺受瞩目的,一开始彤姐就有意拉拢小严,这俩人的关系确实还挺好的,最近不知道怎么就针锋相对了起来。 小严当上这个组长,也是磨难重重,分配任务时也是难以服众。 因为意见不同,她们又开始争吵了,“不是,我都还没有说完,你就否定我,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那你什么意见啊?”彤姐嗓门都高了,突然就火药味很足了。 从组长人员名单下来之后,彤姐也很无奈,没当上组长,还一直被反驳。 “我只是举一个例子,表达我的一个想法而已。那你们觉得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管我的意见了,我也不当这个组长了。” “谁在意你的意见了,是你自己一直在说个不停。” “有什么了不起的啊!”小严嘀咕了一句。 “绿茶!”彤姐直接发飙了。 “你说谁呢?” “非得问个明白,我说谁,谁心里清楚!” 王奕也没闲着,趁机坐到他的身边去,“叶经理,您看看这个,我这么填可以吗?” 她们都很想在他的团队底下,“我先说的,不知道别人在说话时,插话很没有礼貌吗?” 小严跑过来告状,“叶总,我恐怕不能担此重任了。” “怎么回事?”叶礼融问道,然后起身又几个大步到了邻桌,询问,“小严当组长也不容易,你们是一个团队,意见不合要好好的沟通。” “我不会说话,也不招领导喜欢,只会默默地做事,不像有些同事又会发嗲,谁听了都喜欢的不得了。” 几句话之间,矛盾直接升级到了叶礼融这里,叶礼融没有亲自出面化解过她们之间的矛盾,只能让这种情况继续延续。叶礼融夹在她们的争吵之中,茫然又无措,只有相颜能够镇的住她们,他是真的没辙了。 目前也没有影响到工作,而且正向的竞争,每个人都只是积极创造展现自己的机会,有利于带动公司的发展氛围。 叶礼融从不对谁更好,因为都在盯着他的一言一行,他也很注重公平公正,但是他的做法还是容易被各种解读,对于领导者而言,引起下属们之间的针锋相对,也是一种管理权术,而他却感到深深的苦恼,他对任何下属都是热情专业,因为蛋糕就这么大,有时候几句表扬和鼓励,就可以弥补在奖金上的不足。 有时候,他又像是现在这样冷冷的感觉,对谁都冷冷的,他很会照顾各方利益,善于面面俱到,收拢人心,不过今天,他只觉得她们吵得他头疼,有时候他真希望相颜出现在这里,因为在绝对的美貌之前,她们都会一瞬间冷静。 叶礼融已经习惯于置身事外,他无心参与竞争,手机响了,他接起,一个人走出了会场,依旧客气又周到,“喂,我今天不在单位,您有什么事情请说?” 他边聊边走出了会场,出来透口气,顺便抽根烟。 这里景区的游客真的很多,到处都是人,做自媒体的也很多,到处都是做直播的,一不小心就入了别人的镜头,叶礼融小心的躲闪着。 第79章 nice! 这一天度过的太快了,还没结束,相颜就已经开始怀念了。 “休息好了吗,现在带你体验一下小狗的快乐。”淳溪提议道。 “究竟什么是小狗的快乐啊?” “我教你玩这个。”淳溪从黑色书包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圆盘,然后自在的转动手中的飞盘,向她炫技。 “这个不是小狗玩的吗?” “是的,所以叫小狗的快乐啊。” “真的好玩吗?”相颜半信半疑,她可不愿意当小狗,她一向走的优雅路线。 “试试不就知道了。”淳溪突然当她的面将浅蓝色条纹衬衫脱了,同样的动作,大帅哥做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就真的很迷人。 相颜忍不住盯着他,心理上一下子就被迷住了,穿着白色短t恤,他手臂肌肉的线条太好看了,简直就是晚节不保,对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人疯狂心动。 相颜脸都红了,心里开心到想要捂脸,害羞到不行,她表面上是面不改色,除了双颊出现了一些红晕,没什么别的奇怪迹象。 看着他的脸,也不太清楚他嘴里在说什么,以前年轻男人搭讪她,她只会说,对不起啊,我结婚了,现在只有后悔的心。 如果她早一点明白世界这么美好,她早就迷失自我了。 “我们先试试基础动作。”淳溪耐心的手把手教授她如何接,如何抛等基础动作。 “学会了吗,我们开始了。” 相颜很聪明,立刻就领会了游戏规则。 “你先传给我,然后我传到那,你跑到那个区域去接。” 相颜手腕上有一个黑色发圈,背过身去扎起了马尾,一脸不服输的样子。 “看来要认真对待了呢!”淳溪笑容灿烂。 相颜真正奔跑起来的时候,也是挺快的,然后一个箭步跳起,一下就用两手的掌心接住了飞盘。 “nice!”淳溪也很惊讶她第一个就接到了,大声的说道:“哇,你太聪明了,一教就会。” 相颜得到表扬后,开心的左右晃了一下小脑袋,别提多得意了。 林云让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不知为何,也气不起来了。 他们耀眼夺目的光芒,吸引了一群人围观他们的游戏,大家都跃跃欲试了起来,尤其几个小孩子们可喜欢了,淳溪也很友善的告知了他们,国学院里还有飞盘,有些家长们去拿了,然后学着他们玩了起来,草坪上突然变得热闹无比。 相颜也没想到,与一个陌生人在一起会产生这么多快乐,看来她以前错过太多了。 林云让紧紧盯住她,身边的几个男人全都站到护栏边,看着楼下,张墨韧发问,“相颜今天怎么了,陪一个小孩玩那么开心?” 他们纷纷看向林云让,一派有好戏看的样子。 相颜体质弱,跑了三四圈就累了,双手掐着腰,说要休息几分钟。 淳溪走了过来,拿出一张展开了的纸巾递给她,让她擦拭额上的汗。 “好玩吗?”他的语气好像哄小朋友。 相颜恍惚了一下,这三个字好遥远,好陌生,以前那个人也很喜欢用这么宠溺的语气问她开不开心,但是已经很久没人真正在意她的心情状态了。 “好玩,小狗的快乐果然不一样,就是跑几圈就喘不上气了,我缺乏锻炼。” 淳溪的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跑得还挺快,没想到你四肢还挺灵活的。” “我也不知道,我居然能跑的那么快,而且第一次就接到了。”她自然而然的切换成了一个小女生的语气,希望得到夸赞。 “说明你很有运动天赋,我们到那边坐着歇一会儿吧。” “真可惜今天是一个阴天,三点多就感觉天快黑了。”她感到遗憾,因为一会儿就不能玩了。 “还要不要玩一会儿?” “我想休息一会儿。”她低头咽口水,运动后感到有些口渴。 “我带了牛奶,我拿给你喝。”淳溪朝自己放书包的位置跑过去了,一步可以跑出好远的距离,腿可真长啊! 相颜陶醉般享受着阴天的微微阳光,此刻静下来,突然觉得有一道凌厉的目光总盯着自己,她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那栋楼的露台上站着几个男人,其中一位看着像是林云让,他站在远处三楼的护栏边,正带着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完全不想理会,她的心里不能同时想两件事,只想跟年轻帅哥待在一起,这时候管不了他的感受了,他那么体面的人,肯定不会这个时候冲过来管她的,挨骂也是晚上的事情了。 难怪男人们都爱十八岁的女孩,她不也招架不住年轻男孩的亲近,只想沉溺其中。 相颜在心里暗喜,终于等到这个年龄,可以无所顾忌的面对年轻人。他的一双眼睛好单纯,完全不可能产生谎言,真是美好。 但是,她又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男女关系中处于弱势,只觉得自己浑身缺陷,未必能得到他的青睐。 淳溪已经将瓶盖拧好,是一瓶牛奶,“喝一点,补充能量。” “哦,好好喝。”她说。 “你同我口味一样,我也爱喝这个。” 淳溪又拆了一袋零食,“吃过这个果冻吗?” 相颜凑过去看了一下,可爱的摇头说,“没有。” “来,尝尝看。”淳溪用勺子喂她,裹了糖粉的果冻更甜一些。 “我自己来。”相颜有些放不开,准备接过来。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张嘴,相颜只好轻启樱桃小口,尝了一口后,脸红心跳,现在的年轻男孩也太体贴了,还会喂食。 “好吃吗,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吃这个果冻。” “好吃,可是我小时候怎么没吃过这个呀?” “因为,年代不一样吗?”淳溪故意的,说完以后,还偷偷观察她的表情。 “哼,你在嘲笑我年纪大吗?” “你不是嫌弃我年纪小吗,我为何不能?”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年纪小了?”相颜果然生气了。 淳溪克制住脸上的笑意,好像得知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相颜依旧犟嘴说:“我没吃过,只是因为我小时候不被允许吃零食而已。” “是吗?”淳溪看到她不服气的小表情,嘴角也露出了浅笑,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心理上都有极大的满足感。 他们一群人坐在长方形桌旁聊天,而他正凶狠的盯着这个方向,她还一直盯着人家一动不动的。 “我好像又能量满满了。”相颜两条胳膊一举,趁着天黑之前,再跑几圈,难得开心。 叶礼融从早起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虽然这些日子,他的心里也没有平静下来过,但是今天很不同,胸口一直很闷很堵得慌,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叶礼融接了十几分钟的电话,然后自己到处转了转,找了一个宽敞的地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再徐徐吐出。 “nice!” 相颜又敏捷的接到了,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在运动上居然有天赋,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这甜蜜的笑声多么熟悉啊! 叶礼融到处去寻找,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终于看到了最心心念念的人。 她快乐的笑声一直传进他的耳朵里,因为她抬手去接,腰部露出了一点白嫩细腻的皮肤,她曼妙纤瘦的腰肢都露出来被别人看到了。 叶礼融所有的行为都停滞了,喉结不自觉的吞咽了,又换了一个更年轻的男人吗,这位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知道她婚后魅力不减,现在是更肆无忌惮了。 相颜本来正在奔跑之中的她,突然停止了脚步,她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相颜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再看过去,真的是他! 叶礼融站在不远处,整个人垂着肩,失神的立在那儿,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喜欢把头发理得这么短,简直丑死了!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吗,他怎么会有空出来玩啊,一定是我看错了!” 相颜大脑一片空白,接着心跳加速,自从办完离婚手续后,这是第一次遇见,仿佛过去了半生那么久。 叶礼融双手垂在身侧,左侧手里有一点白烟,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抽烟的画面。 叶礼融也是微微侧身,然后将手里的香烟放在身后,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害怕被她看到,因为她不喜欢。 “怎么了?”淳溪独自去捡起了飞盘,走过来关心她。 相颜反应过来后,赶紧转过了身,不再去看那个人,也不想被他看着。 “怎么在这时候碰到他啊,真是烦死了!”相颜脑子里出现了无数个烦乱的声音。 她觉得尴尬,手指甲都差点陷进掌心的肉里了,整个人缩着脖子,这是她下意识的小动作,在她感到恼怒的时候。 “实在是太烦了!”她用双手蒙住了脸,不禁说出了声,老天待她真的太严格了,为什么每次她做点什么错事,就一定会被抓个现行。 淳溪紧张的跑了过来问道,俯身低头去询问她,“怎么了,碰到你脸了?” “我们换个地方玩吧?”相颜向他央求道,她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这附近只有这里场地最宽阔,草地也比较松软,如果是平地,我担心你摔倒了我要受伤的。” “那我们回去写字吧?” “这么爱学习啊?”淳溪笑了。 叶礼融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舍不得离去。 这段失去她的日子里,他的心已经死了一遍又一遍,但是看到她,心里还是很快乐的,他这两天总在期盼着这件事情,就是见她一眼,已经足够了。 在他的记忆里,她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肆无忌惮的开心过,这应该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理想型,她曾经说过无数遍的,不是她心里最期待的类型,他居然为此感到抱歉。 因此,无论她现在跟谁在一起,他都无所谓了,她根本不会信任任何一个新认识的异性,她做不出什么坏事情来,能够快乐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他如今已经做不到了。 这时候,叶礼融的手机振动了起来,是母亲打来的。 叶礼融突然心里一惊,小心翼翼的问道:“妈,怎么了?” 在他们家,似乎亲情比较淡薄,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忙于事业,但是父母亲一心向着他,也很尊重他,一般很少主动联系他,他也是很久才跟父母亲报告一下近况,所以母亲很少在白天主动联络她,一定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礼融啊……”母亲说话时都哽咽了。 叶礼融顿时头脑发懵了,一句话都不敢问,这段时间,父母亲依旧忙着餐饮生意,前段时间,确实听父亲说过回一趟老家看望爷爷奶奶,他自己整天都是心神不宁的,也没有过问家里的事情。 “你奶奶查出来胃癌了,你现在回来行吗?” 果然如他所料的,出了最坏的事。 “你父亲已经在县城医院找好了做手术的医生,他先回市里了,家里那么多的生意也不能没人管,颜颜能够一起回来吗,你奶奶念叨着很想见她。” “奶奶什么时候手术?” “下周一做手术,她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总要让她最后见到她最喜欢的颜颜吧,你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回来了,带颜颜一起回来吧……”母亲在电话里叹气。 叶礼融看着远处她的背影,奶奶最疼爱的就是她,比他更甚,她正在那么快乐,何必让一个无辜的人忧愁呢? “妈,我现在就回去,你们不要担心难过,奶奶的手术一定会顺利的,她身体那么好,一定会很快就康复的。”叶礼融已经顾不上任何别的了。 叶礼融大步跑回了会场,跟集团领导们打一声招呼,请了假,去住处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火车站,乘高铁回老家。 路上,他眼睛湿湿的,以前一看见她就开始笑,今天却忍不住要掉泪了,不仅心痛自己的爱情逝去了,又很担心奶奶的病情,他感觉自己的所有精力都要被抽离殆尽了,今年是他32年来,过得最痛苦的一年。 相颜鼓起勇气,再次看向那边时,叶礼融已经消失了,她如释重负。 后来,她心思重重的,在接飞盘的过程中,忽然不小心摔倒在草坪上,淳溪立刻跑过来照看她。 林云让在楼上目睹了一切,看到了他们之间的目光接触,看到了她摔倒在草地上,也没有紧张的心情,只觉得是她的小把戏,她一向就坏透了。 “有没事啊?”淳溪满脸焦急,见相颜一直捏着自己右边的脚踝,细心帮她看,“给我看看,有没有扭伤?” “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扭到了。”相颜撑着年轻男孩的手臂,艰难的站了起来。 “可以站起来,应该没什么大事,我扶你去休息一会。”淳溪担心的说:“如果伤到骨头,我得带你去医院看看。” 相颜站起来走了几步,“没事的,就是得慢慢走。” 她明显跟年轻人在一起更快乐,但是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使她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幸福,也不可以。 “你饿不饿,中午吃的什么?” “还不饿,中午和……朋友们一起吃的。” “晚上你想吃什么?” “还没想好。” “那我们去小镇的美食街找一家小店坐坐,你扭到脚了,不适合多走路,你今晚回市里吗,我开车送你回去?” 相颜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不想去思考那么多。本能的让自己快乐而已,有什么错? 林云让忍不住给她发了信息,“快点回来。” “我现在不回去!晚点再说!”她已经答应了去小镇逛吃。 林云让气得要死,“我怎么想起来今天带她来这儿的!”他狠狠拍在了一下栏杆,他一言不发,脸都是黑的。 张墨韧说:“认识一两个投缘的朋友,也是很正常的,她还年轻,所以比较爱玩。” “你站谁那边?” “我当然站你这边,我帮你想对策。” “她那是交朋友吗,她那双眼睛恨不得长在别人身上,她怎么这么不知收敛啊?”他越说越委屈,“我看起来有那么大度吗?” “其实,她也没什么错啊!那小子本来就是一个万人迷。” “呵,那他改名叫万人迷得了,别姓胡了!” 没过两分钟,林云让什么也没说,然后还是急切的下楼了,忍不住朝他们走过去了,跟在他们俩身后,他这辈子都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小镇路边摊正在卖铁板豆腐,也有摆摊卖鲜花的,纸板上写着一束十元,烤红薯的香气四溢,开放的小吃店面正在炸鸡腿,小孩子们踮着脚尖在店门口翘首以盼。 “美食街里全都是好吃的,需要先兑换一些铜板,挺有意思的,我一直还没去过。” “我也听说了。”相颜看了一眼路人手里娇艳欲滴的玫瑰。 “我买一束给你?” “我已经有花了。”相颜手里还握着他下午摘的那束白色野花。 “还舍不得扔呢!”淳溪笑得腼腆。 相颜的身旁走过一个个中式打扮的年轻女孩,裙摆拖地,长发及腰,她们将整个小镇装饰的无比俏丽。 夜幕还未真正的降临,街口的烟花瀑布突然亮了。 相颜吓了一跳,突然躲到了他的身后,下意识的,拉着他的胳膊,淳溪笑着帮她捂住耳朵,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任谁看了都以为他们处于恋爱之中。 “别怕,只是烟花。” “吓死我了,我以为是什么爆炸了。” “胆子这么小啊?”淳溪笑话她,但是低头看她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爱意。 林云让以为自己很大度,刚才在楼上看到他们一起离开以后,幸好他跟了过来,还没跟一会儿,就看到他们俩要抱在一起了,立刻就坚持不住了,走上去握住了相颜的胳膊,就打算离开了。 “这位先生,你……” 淳溪还没问完整句话,林云让就抢夺了话语权,“我是她男朋友。” 相颜有些发懵,抬头一看是林云让。 “他不是……”相颜想解释,却已经被林云让拉着走了好几步远。 当淳溪看清楚了林云让的脸时,顿时愣在了原地,他对林云让有所了解,当然知道他的身份。 淳溪给她采摘的一束小白花,孤零零的被扔在地上。 相颜回过头时,淳溪还一直看着她,眼神可怜的要碎了。 她连他真实的名字都不知道,却和他度过了这段苦闷时光里最轻松愉快的一个下午,她会终生难忘的。 林云让扯了一下她的胳膊,她气得想要当场发火,周围已经很多人在看热闹了,随时要举起手机记录这一切,所以相颜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离开了淳溪。 第80章 第一个吻 相颜的脚踝还有些痛,所以走不快,林云让牢牢牵着她的手,俩人看起来真的很登对,即使是一小段的路程,也引来路人们的纷纷回眸,甚至有人拿手机拍摄他们。 林云让回头看她一眼,已经忍不住要教训她了,他横眉竖眼的,“玩开心了吧?” 相颜没回答,还在他身后翘嘴做古怪的表情,而林云让因为生气,早已忘了自己的绅士品格,还是拉着她走,这加重了她的脚踝受力。 “啊!”相颜忍不住呼叫了一声,脚踝开始产生剧痛,眉头皱着,露出了一脸痛苦的表情。 “这就是一时新鲜感给你带来的麻烦!”林云让无奈,也不顾旁人异样的眼神,轻轻松松就将她公主抱起。 相颜还没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横躺在他手臂上了,她吓得环住了他的脖子,低声抗议道,“我可以自己走,走慢点就好了,别人都在看着呢。” “这时候知道不好意思了?”林云让依旧没什么好语气。 相颜将脑袋抵在他的脖颈里,这样别人就看不见她的脸了,热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肩窝,她这么柔柔软软的倚在胸前,她的一头黑色长发搭在他的胸前,凌乱却又富有美感,林云让顿时也气消了不少。 “我也可以陪你玩,下周末,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她一个劲的摇头,只说:“你先放下我吧。” “如果我现在二十三岁,你就答应了?”林云让低头问着怀里的可人儿。 相颜还是摇头,这让他生气到一声不吭,握着她胳膊的手也收紧了,相颜疼得皱眉。 经过的路人总是留意他们,林云让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穿过了办公楼,俩人来到了庄园内的停车场,他将她放下了。 这里停的都是一些内部的车辆,外面的车辆不可以开进来,所以附近也没有人,他的库里南停在了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旁边,这辆车是集团公司淘汰了的,所以转到庄园名下使用了。 林云让拉开车门,想直接带着她走了,相颜问道:“现在就回去了吗,行李还没收拾呢!” 他不回答她,俩人面对面站在车辆之间,可以阻挡住别人的视线,可以好好交流一番了。 林云让粗粗的喘着气,不是因为平时的运动量不足,而是因为气愤,俯身盯着她的眼睛。 相颜却还傻傻沉浸在淳溪给她的美好回忆里,感慨道:“年轻真好啊,总是给人新奇的感受,我们俩都岁数大了,太麻木。” “我可不承认自己麻木,我可是为了你一直保持着年轻。” “那我怎么没感觉到?”她偷偷笑。 林云让气得脸都青了,急切的说了一句,“那样的男孩,不到三十五就麻木了。” “他才二十三呢,离三十五岁,还有好远的一截路程。” 林云让沉默了,依旧没有表现出愤怒,他这个人比较会隐藏情绪,在外比较注重自己威严的形象,他最不能接受自己被别的男人比下去了。 “你羡慕他比你年轻,对吗?” 他冷笑一声,然后不屑一顾道:“他拥有过的,我也曾拥有过,我不会嫉妒任何人。” 这是林云让的真实心理,虽然他表面上待人亲和,内心却是无比孤傲的,他这辈子就没有嫉妒过任何人,因为他生下来就拥有了完美的一切。 他不想在她面前处于下风,又不甘示弱的说道:“你今天的这些行为,在我眼里,就是一个使出浑身解数在捣乱的小孩子。” “才没有,只是……我答应了跟他一起逛逛,现在我就这样走了,他该多难过啊!” “你还指望他娶你啊?”林云让问得很直接。 相颜不语,她确实没有把握。 “他将来能够给你什么样的生活?” “他那么年轻,将来还要读博士,自然前途无限。” “那他拿什么跟我竞争?”林云让又是冷笑了一声,威胁道:“我要让你知道,年轻的劣势远大于优势。” 虽然夜幕已经降临,可是相颜的眼睛突然变得亮亮的,充满期待的问道:“这么说,你认识他吗?” “认识又怎么了,你休想打什么坏主意!”林云让直接断绝掉她继续联系那个年轻人的想法。 “我将来又花不了多少钱,你别以为你有钱,就有优势。” 林云让无话可说,看上去似乎很难过,相颜知道这时候该安慰他了,否则将彻底失去他。 这个男人只管折磨他才好,本来还装作一点没事,看他这紧张的模样,完全是失了分寸,不知为何,相颜的心里悄悄的得意了起来。 因为,他在外人面前总是维护着自己威严的形象,但是从追求她开始,就没有在她面前刻意的掩饰过他脆弱的情绪,正是这无意间流露出对她的依赖,让她抵抗不了。 “你为什么生气?”相颜初次用这样温柔的口气同他讲话。 听了叫人心软软的,林云让也变得无比的诚实,他说:“你说得对,因为我妒忌他,我看到你拉着他的胳膊,差点都抱在一起了。” “正常的肢体接触,我总不能活在真空里。”相颜仍然义正言辞,但是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很温柔。 林云让沉默了,她是一个有独立意识的女性,不能让她感觉他占有欲太强。 林云让立刻靠过来抱住了她,“你明知我在你面前没什么优越感,你还这么对我,这样你会快乐吗?” 她摇头,“……是你承受力太低。” “我们正式交往吧?” 相颜没有回答,将脸侧到一边去,故意的不看他。 “答不答应?”林云让追随她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她的眼神。 相颜眼神闪躲,身体也往后躲避,“以后再说。” “以后是什么时候?”林云让不肯放开她,并且轻而易举就攥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暴躁的将她拽进怀里,男性强势的气场和清冽的气息压迫过来,相颜往后退了一步,直接被他抵在了车上,无处可逃。 这让相颜胳膊上的汗毛立起,她侧身想躲,尽量避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说:“你别这么霸道好不好,我不喜欢你这样子。” “不喜欢我,喜欢他是吗?”林云让有些生气的问道。 “是的!”相颜回答的丝毫没有犹豫。 现在的她,已经不相信任何人的感情了,也不想对任何人忠贞,只想肆意妄为,并且她不认为自己有错,都怪自己以前的思想太传统了,错失了很多的快乐。 “你休想!”林云让突然俯身在她左边脸颊上啵了一下。 相颜吓了一大跳,然后不安的朝右方张望了一下,她总觉得那个人随时会出现在这里。 林云让笑着问她,“你在找谁?” 相颜满脸通红的,垂眸咬了一下嘴唇,一言不发。 “他走了。” 相颜瞪着眼睛望着他,“你都看到了?” “他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走了。” “你怎么比我还关注他啊?”相颜倒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我关注他,是你玩痴迷了,你还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哼。”相颜被训得不吱声,“究竟有什么是我一定要坚守的呢,开心不就好了吗?” “这可是你说的……”他低低的声音,温柔又暧昧。 林云让还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后来眼神变得奇怪,他低垂深邃的眼眸望了她很久,似乎要探到她的心底深处,他的情感开始泛滥成灾,突起的喉结在滚动,嘴唇贴到她的耳边,用很轻微的声音问道:“吻你好不好,我想很久了。” 相颜毫无防备,等她意识到危险,开始躲避时,他已经追着她柔软的唇,猝不及防的吻了过来。 她的嘴唇又软又甜,林云让情难自禁的含住了她的上唇,相颜轻轻颤抖着,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紧张的承受着他的吻,只感觉被一整个包裹住了她的双唇,然后很用力吸着她的嘴唇,包含着这几年的思念与欲望,迫不及待要吃了她似的。 他整个身体使劲的贴了过来,两条腿抵着她的双腿,恨不得从头到脚都紧紧挨着她,他身上的气息明显与那个人不同,这种陌生的感觉让相颜感到浑身不适应,全世界都变得异常的安静,她想挣脱,他也意识到了,用滚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心脏,一手揽着她的细腰,一手托着她颈后,牢固住她,不让她动弹,相颜推也推不开,突然间委屈的眼角湿润了。 林云让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反应,虽不愿与她分开一秒钟,但还是慢慢的离开了她的嘴唇,睁开了眼睛,一脸意犹未尽地看着她,微垂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她仿佛还没回过神来,眼睛里蒙着一层湿意,仿佛刚刚刚哭过,她可怜的嘴唇都被亲肿了,身上还在微微发抖着,她依旧只是一个清纯胆小的女孩子,林云让双手轻轻捧着她泛粉的脸颊,强制让她与自己对视。 暮色将近,天空蓝色与橘色的交融,日落的浪漫弥漫了整个天际,一点点风在柏树间穿动,两人沐浴在着温柔的晚阳下,都没言语。 这个地方已经无人走动,只有他们。 相颜看到了他眼睛里赤裸裸的情欲,只不过他在克制,这一刻眼神上的接触,比刚才的接吻还要让她心慌意乱,眼前的男人,那么的陌生。 相颜先垂下了眼眸,又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习惯一个人是不容易的,需要时间,甚至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不准再推开我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股温柔的命令。 然后,他又吻了过来,吻得严严实实的,鼻尖微凉的触感抵着她的脸,他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然后宽大的掌心落在她的肩胛骨,轻缓地摩挲着,全身上下都是痒痒的感觉,神经都被弄得错乱了。 晚风中带着一丝丝寒意,将她的头发吹乱了,他将手指伸进她耳旁的头发里面,手上沾满了温柔的丝滑,心里前所未有的悸动,吻得更用力了,手上也更不安分了,顺着她深邃的背沟上移,相颜的耳朵里全是他用力亲吻发出的细微声音,嘴唇被吸允的酥麻感啃噬着她逐渐消散的理智,她的身体不由得往下滑,他有力的手臂轻松横着她纤弱的腰肢,一下子又给她揽上来,这将她吓得不轻,一下就清醒了,他终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嘴唇。 春天的晚风中总带着花香,扑在身上都痒痒的,相颜也开始心跳加速,情绪复杂极了,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用力握紧了手,指尖刺痛着手心,极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林云让微笑了起来,因为达到了目的,表情也变得舒服自在,额前一缕碎发垂落在眼角,跟他凌乱的心境一模一样,对他而言,他也吻过别人的唇,但这次真的不一样,是他有生以来最美好的接吻体验,又追过来,这一下他吻得很用力,然后低声说:“你一定会爱上我。” 他的模样长得赏心悦目,为他心动是迟早的事情。 两人沉默了很久,只剩下了彼此的心跳声,突然他的手机在震动了,相颜不发话,他都不敢接。 “可能有急事。”她说。 林云让拿出了手机,是投资方在寻他,林云让刚开口,发现自己的嗓音很暗哑,他轻咳清了下嗓子,很严肃的说自己准备打道回府,有空再聚,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相颜低头说了句,“我肚子饿了,我想吃点东西再走。” “我带你回市里吃。”林云让真怕极了她会爱上二十三岁男孩,一点给他们再碰面的机会都不留。 “为什么,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回市区,我还要饿一个半小时。”她真的只是肚子饿了,刚才被他一顿乱吻,现在完全没有别的杂念了。 “不行!”他有些凶的语气。 相颜委屈极了,因为他的语气。 “我坚决不回去,他们嘲笑我。”他撇嘴对她撒娇。 “谁呀?” “还不是那群家伙,他们说你宁愿陪小孩玩,也不愿意理我,话里话外,就是一顿嘲讽,说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怎么男人也八卦?”相颜居然内疚他受了委屈。 “嗯。”林云让一个劲点头,撅了一下嘴巴,扮起委屈来。 趁着她还在心软,林云让侧过脸,还想追着吻她,他看上去意犹未尽。 这次,相颜害羞的躲开了,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想逃,眼看她,除了害羞,好像也没有更多了,她的脸也红了,平时活灵神现的,真把她抱在怀里亲,她也胆小的如同小羔羊。 林云让用嘴唇碰了碰她散发着清香的额角,吻上去温温热热的,然后又松开了她,“你也就这么点本事了,胆子这么小。”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只不过他们都沉浸在浪漫甜蜜的氛围里,完全都没有察觉到,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林总,您怎么在这儿啊?”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相颜心慌意乱的,第一反应是推开他,而他的第一反应是将她抱紧到自己怀里。 黑幕不知不觉间已经降临了,好像他们已经吻了很久,路灯还没有点燃,视线模糊不清,来人不敢凑近,见他一直不回话,又问道:“林总,是您吗?” 林云让的个子高,又站在商务车旁,将她完完全全遮住了,完全不顾来人的询问,还是一心盯着怀里的小人儿,她没地方躲,只能侧身将脸藏进他胸前的衣服里,轻声央求他,“快发打他走。” 林云让见来人离得近了,便没再胡闹了。 “你吓到她了。”他皱眉,不悦的说道。 “吓到什么了?”年轻男人听他的语气,误以为他指的是一只小猫咪,稍一走近,发现他怀里还躲着一个美丽的女人,正害羞的倚在他胸前,虽然看不清脸,但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柔柔弱弱的身影。 “啊!”这下子换成这人受到惊吓了,瞪大了两只眼珠子,一直冲他们鞠躬致歉,“啊,林总,真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边道歉,又想看清楚究竟是谁。 相颜将脸移过去,躲避,她从前没见过这个人,她完全不认得这个人的声音。 “大家伙儿都在找您,我听到一个员工说,见到您往办公楼的方向来了,准备邀您回去吃晚餐,已经都备好了。” “别忙了,我们打算回去了。” “好,那我先回了,真…对不起啊!”这声对不起应该是对相颜说的,虽一再道歉,但八卦之心依旧没少,趁着说话的功夫,又多看了一眼相颜。 一说完,他便撒开腿跑了,估计忙着去散播特大喜讯了。 “瞧他那兴奋的背影,铁定去散播八卦了。” 相颜不语,心里慌乱,她后悔一时没有控制好事态的发展,心里是不安的。 此刻,林云让是无比快乐的,又逗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你,那么我就不用亲自公布了。” “他怎么会认识我啊?” “这几年来,他们对于我的私事,那简直是翘首以盼,但凡我有点什么小事,他们都恨不得编出一段浪漫又离奇的花边新闻来,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嘁!”相颜撅着小嘴巴。 “昨晚开会时,你给我打了个电话,之后就传开了,说我秘密交往了一个小女友,连说话都变得温柔了。” 相颜也好奇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男人个子不高,体型偏胖,身体一晃一荡,脚步很匆忙,相颜忍不住笑了。 “这个事很快就要传开了,你逃不掉了!” “你故意的对吗?” “冤枉,我也恨他突然闯过来,坏我好事。”林云让低头笑着,整个人又要吻过来。 “回去了……”她躲避,带着些撒娇意味,不用这招,他今晚是不会放开她的。 这太让人受用了! 回市里的路上,相颜问他,“对了,贺老送我的画呢?” “一早就让人拿去装裱了,过两周装裱好就送到你的公司去。” “谢谢你啦!” “你想要什么还用得着操心吗,你随口一提的事情,我都会给你一件件安排好,你整天这样子气我!” “我还是想跟他告个别,这样特别的不礼貌,说不定还会伤害到他。” “不行!”他很不高兴。 相颜更不高兴。 “他一定很失落,心里也肯定很多的疑惑,他毕竟只是一个年轻的孩子,心智上容易受到伤害。” “你总是对别人那么善良,对我这么的残忍。” “对你,我总有弥补的机会啊!” 林云让嘴角上扬,“这算是你的承诺吗?” “我心里很复杂,很乱,这算是真的开始了吗?”相颜迷茫的问他。 “人生苦短,你还想在过去的时光里沉溺多久?”他问。 这时候,那边传来了一个女孩子拿话筒唱歌的声音,“这里真的太热闹了,现在真不适合离开。” “今晚有一个小型的音乐会,我特意为你安排的,你那么喜欢热闹。”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她看上去挺兴奋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吗?” 林云让踩深了油门,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还在回味着那个仓促的吻。 相颜却一直唉声叹气,“九十分的帅哥,十年也遇不上一个,真可惜。”她垂头丧气,一直念念不忘男孩子的脸,可是人生就是会有这种奇怪的境遇,明明没有缘分,还是要相遇。 从她坐上车,林云让就不担忧了,反而心情很好。 “那在你心里,我值多少分?” “你年纪大了,勉强值八十分。” 林云让笑,撒娇似的对她低喃道:“你再给我加十五分吧,我不想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连他电话也没有留,真名也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字。”相颜托腮。 “哦,忙活一天,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啊?”林云让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 相颜气得小嘴又翘起来了,“我知道他叫淳溪嘛。” “嘁!”他学她的小语气,学得有模有样的,还一脸的不服气,好像这种把戏我早都在八百年前用过的模样。 相颜哄着问他,“他的字是淳溪,你有字吗?” “当然有,我的字是熏风,我还有好几枚印章呢,我的印章都很昂贵的。”他的气也消了,还想着卖弄一下,“都放在我家里,以后给你看看,他有的,我都有,他会的,我也会,我有的只会比他多,你一点也不吃亏。” “哦。”相颜把脸侧到一边去,看着车窗外时,忍不住一直笑。 第81章 当媒人 下午四点多了,在这繁华的街道,车子依旧堵在路上,不远处云商的双子塔矗立在眼前,这两座47层的双子塔是六年前竣工的,超200米的建筑物看起来十足的压迫感,而身边的这个男人是这两栋楼的主人。 天气很好,蓝天白云的景象投射到了蓝色的玻璃镜面上,倒影好像一幅画似的,夜晚点亮后更是本市的着名地标,很多外地过来旅游时,都喜欢在这附近拍照留念。 写字楼门口竖立的三个旗帜,中间的红旗在高空中飘扬,有一片区域围起来了,他说正在修葺一座喷泉,再养一池子锦鲤,都是为了风水的考虑。 “晚上施工,也不吵人,白天影响写字楼上班和酒店的入住。” “工人晚上不休息吗?” “我们这个行业经常两班倒,晚上赶工期都很正常,要不你看我怎么显老呢,都是因为入错了行。” “那还不是你自己选的?”相颜并不想同情他。 一至三层为大型会务场所和婚宴的大厅,四至十层经营着一家国际连锁酒店,其余就是对外租赁的高级写字楼,四十三层到顶楼是他的集团总部,他常年办公就在这座楼里,旁边的另一栋就更豪气了,听说很多被老板们整层整层的买去了。 林云让亲自开车,将车子开进了负四层的地下车库,弯弯绕绕的,来到了一处。 “我的车位怎么被人停了?”林云让扶着方向盘,脸上有些郁闷的表情。 “你真是霸道,还设置专属停车位?” “好不容易坐到一定的位置上,还不得享受一些便利吗?”林云让摸了一下鼻端,对她格外诚实,什么都说。 他只好将车停在了别的位置上,但是离电梯有些远了,牵着她的手,走了一截路。 总共有七部电梯,其中有两部直通他的集团公司,其余人误走进去了,没有磁卡也上不去。 两人乘电梯上楼,电梯的速度很快,很快就直接到了四十七层,他大方的牵着她来到了他的王国。 他将集团公司搬过来已经有四五年了,室内的空气不错,没有刺鼻的甲醛味,他很懂审美,整体的装修不落俗套,两层办公楼是连通的,从四十七层的大圆弧的两面楼梯下去就是四十六层的前台区域,可以看到三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子端庄的坐那儿办公。 他为了让前台显得气派,足足浪费了一两百平米的空白区域,楼梯台阶以及地面全是大理石铺就,光滑泛光。 “你就来过一次,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林云让说道。 “没事来找落差感吗?”相颜依旧很坦然于他的成就,她不觉得自己多差。 他们正说着话,一个女孩子从一间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a4纸,然后在他们的面前驻足,身上的香水应该是阿玛尼的玉龙茶香,她笑容满面的喊道:“林总好。” “您好。”女孩子也对相颜打了招呼,甜甜蜜蜜的声音,顿时让人心情很美好。 林云让的表情很轻微,甚至看上去没有回应,相颜好奇的朝两边的办公室里看去,里面有好几个漂亮的姑娘,无人说话,都在认真的办公,可以感觉到公司的氛围很严肃很压抑。 一路经过几间办公室,他公司的女孩子不多,但都是年轻靓丽的,不知道他对她的执着劲儿来自于哪里,她突然就失去了安全感。 相颜依稀记得,经过一个长长的过道,就快到他办公室了,左右两面墙上,展览着他们公司这些年的成长业绩,从他父亲那时就记录起了,靠墙的位置间或放着生命力蓬勃的绿植,走廊的尽头,一张紫檀木的长桌上摆放着两座石头小狮子。 “你这两头石狮子从哪里找来的?” “怎么样,不错吧?” “挺精致的,也不觉得显摆,我也想买两个放在家门口,你这个太小了,我要买两个气派的,镇宅。” “我送你。” “不用,我要自己买,你有空陪我一起去看看。” “你总要分得这么清楚。” 他的办公室门口围起来的区域有一个秘书室,两个特别漂亮的年轻女人正端坐在电脑前,老板在不在都一样的认真工作。 “林总好。”这时两个漂亮女人都站了起来,微微鞠躬。 她们妆容精美,穿着合体的衣裙,面料昂贵,他给出的待遇应该算是丰厚。 “这位是相总。”林云让介绍说。 “您好,相总。”她们也对她微鞠躬打招呼。 “你们好。”相颜也对她们点头。 林云让指着其中一位,对相颜说道:“这位是常秘书,以后你有什么要求,就交给她办。” “我很乐意为相总效劳。”常秘书应该是很少被老板这样特殊吩咐,意会到老板的意图后,立刻就展露出灿烂的笑容。 常秘书很漂亮,跟女明星一样光彩照人,先是抿嘴笑,然后腼腆的露出一些白白的贝齿,涂了草莓色的唇釉,笑起来唇齿之间好美,所以她看起来很有自信,一个很有格调的女人,相颜都忍不住偷偷看她好几眼。 “我的车位被别人停了。”林云让没有多说,将车钥匙交给了常秘书。 “好的。”常秘书用双手捧着接过,已然明白老板的意思了。 相颜刚迈出去两步,就听到常秘书在身后打电话,“快叫保安去问一下,谁把车停在了老板的车位上,把位置腾出来。” 相颜跟着他一起走进了他的办公室,非常的宽敞,270度的城市景观近在眼前,相颜走到了落地窗前,一片高楼大厦林立,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最极具压迫感的高楼,问道:“那座就是省内第一高楼吗,听说超400米啊,这样看着确实很雄伟壮观啊!” “是啊,那今晚就去顶楼餐厅,我让常秘书打电话约一下。”林云让亲自走过去将办公室门关上了。 “现在约已经来不及了吧?” “老板跟我是朋友,不过我想起来今晚想带你见几个朋友,下次再去吧,可以吗?”他问。 “都随便啊,在哪吃饭都一样。”相颜有些恐高,底下是拥挤的街道车水马龙,看一眼都惊恐,根本不敢往脚下看,“从这儿看,真有纽约曼哈顿的感觉,不像我那边,就是城乡结合部,不是冒烟的大烟囱就是厂房。” “你现在愿意搬过来了吗?”林云让笑着问道。 相颜仍然摇头说不。 目前仍有一些空置的办公室没有租售出去,以前他就提过让她搬到这里,她一直没有意愿,现在更没有了,每天见面的话,不出半年都相看两厌了。 常秘书敲了敲门,林云让说了一句,“进来。” 常秘书扶着门把手,优雅端庄的站在办公室门口,笑着问道:“相总,我刚才忘记问您了,您想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相颜说道。 “和我一样吧,倒两杯茶,少放点茶叶。” “我晚上本来就睡不着,你故意的吗?” 林云让用一副吩咐常秘书的语气,说:“那改成鲜果汁吧。” 在他的地盘上,一切让她不太适应,他却那么怡然自得,刚才在车上就接了几个电话,他先走到办公桌前,翻了翻桌上的文件,然后打了一个电话沟通了几句以后,又走到她的身边来。 常秘书又在外敲门,他说:“进。” 常秘书见老板靠坐在办公桌边,两条长腿无处安放,相小姐坐在客椅里,他俯身笑眯眯的望着眼前的美人儿,两个人离得很近,说话时有商有量的,看来一定是她心里猜测的那种关系了。 常秘书摆放好杯子就立刻离开办公室了,轻手轻脚的,唯恐打扰了他们的谈话,想像一个空气人离开时,相颜说了一句,“谢谢你,常秘书。” “相总,您太客气了。”常秘书又毕恭毕敬的说道:“林总,我不打扰了,有什么吩咐就喊我。” 相颜一直看着常秘书,常秘书出了门后,轻轻将门带上了。 常秘书手上的钻戒起码值四十万,浅蓝色的套裙,质感和设计感都很有档次,看起来也要值四位数,在这座城市里上班,年薪达到20万就已经很体面了,但也支撑不起她的这身行头,因为这样爱美的女孩子,平时衣服总是不重样,所以她自身的家境一定是不错的。 林云让问她,“你怎么老看常秘书?” “她长得漂亮呀,我喜欢看。” “常秘书确实有九十分的美貌,每次开重要会议,她都是开场主持人。” 相颜听出来他还在“报复”她对于淳溪的外貌评价,而且还都是九十分,也故意的噎他一句,“所以,你才让她天天待在身边?” “不全是她长得漂亮,我是看中他举止大方,干净利落,也能镇的住场面,工作能力也不错。” “常秘书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对了,怎么还有一个小姑娘在呢?”相颜问题挺多的,因为她对于美女的世界有很多的兴趣。 “常秘书同你年纪一般大,从大学毕业就过来了,一开始是做行政岗的,后来我提拔她当我的秘书,今年初跟我说有备孕的打算,所以又调了另一个新人过来学习,接她的岗位。” “她已经结婚了吗?” “早就结婚了,她丈夫是高中同学,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林云让苦笑。 相颜才意识到了一件事,他身边出现的女人都很有才能,他对于女性的要求,比男性还要高。 “没有啦,多问几句你就不嫌烦啦!” “因为,你老是问别人事情,我才不想回答的,喝点果汁润润嗓子。”林云让将一杯新鲜果汁端到了她的面前,也要亲自喂她。 “不用。”相颜说。 “别人喂你,你怎么就张嘴了?”他还在介意,并且不松手。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点呀?”相颜害羞到脸红红的,他才愿意松开杯子。 相颜接过来杯子,然后喝了一口,好像是水蜜桃汁,味道还不错,端着玻璃杯到处欣赏他的办公室,看到隔壁有一个通间,门关着,听说是他的卧室。 她走到一个超大的玻璃鱼缸前,长方形的鱼缸比她人还要高,鱼缸底部有海沙,海藻,还有假山,三条细长的白鲨在水里游来游去的,很具有观赏性。 相颜凑到玻璃前,轻轻用食指敲了敲玻璃,鱼很快就游了过来,一下冲到了玻璃上,劲儿挺大的。 “啊,它脾气还挺暴躁的……”相颜被吓唬到了,微微往后躲了一下。 “这鱼比较凶猛,你小心一点哦。”林云让走了过来,很自然的靠在她身后,轻轻搂上她的腰,“几条蠢鱼天天往玻璃上撞,每次一看到有人来了,更是想往外撞。” “鱼缸盖子封紧了吧,不会突然冲出来吧?” “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件事,之前有一次我早上来办公室,将鱼缸盖子打开了,上午坐那跟客人聊事情,突然有一条鱼从鱼缸里跳出来,摔到地上摔死了。” 相颜惊讶到捂嘴,“客人是不是吓一跳?” “是啊,我们都吓了一跳。” 偌大的方形鱼缸里,里面有三条白色的长鱼,确实都撞得鼻青脸肿的,脸都破皮了,显然它们想逃脱出来。 林云让也站在鱼缸前观赏了半天,然后疑惑道:“大小是不是变了,可能又换了。” “死掉了就换新的吗?”相颜有些伤感。 他说:“这些事我从来不过问,我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他们就换过了吧!” “好可怜啊!” “这些白鲨还不便宜呢,是三万一条,还是三条三万,我也记不住这些事……” 相颜隔着玻璃看它们,“你以后不要养这种鱼了吧,换那种好活的景观鱼,也很好看的,行吗?” 他走了过来,低头说她,“你关心这几条鱼比我还多,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 “你已经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吗?” “好好,你下次过来,就换掉了。”林云让对她总是千依百顺的。 他的手机又响了,总是电话不断的,他讲了几句话,就不缓不急地走到电脑跟前,又开始处理公事了。 相颜看到他身后墙上的那幅传统的水墨青山,山峰的笔墨线条轻重有不同,笔锋细腻,不是写实的山水画,但是晕染的墨色,浓淡相得益彰,意境很足。 相颜不懂古画,走到他的身后,仰着脖子近距离欣赏,但是这画一看就价值不菲,应该是一位名家的真迹,真正好的艺术品,即使是一个外行人也能分辨出好歹。 “你这幅画贵不贵啊,看着不错!” “这个买的时候值上百万吧,现在升值了,真正贵重的东西怎么能够挂在墙上呢?” “这还不够贵吗?” “你好像挺喜欢这些传统画作的,等有空,带你回家里参观。” “哪个家里?” “我父母家。” “我才不去。”她撒娇摇头说道。 他已经投入到工作之中,相颜看了几眼他的电脑屏幕,他正在看项目预算数据表,听说近期又有投标的打算,一想到他拥有这么多的资产,还能沉下心好好做事业,真是不容易。 他的办公桌特别大,桌面上布满了岁月的沉淀,但是光滑没有痕迹,应该也是拍卖得来的,她坐的客椅雕刻精致,因为价值不菲,绣织的坐垫,坐上也觉得舒适。 相颜环视了一下办公室,随处可见大叶片的绿植,长得也很茂密,一切都预示着这里是一个好地方,风水应该是算好了的,每个物件摆在什么方位,都极有讲究,所以进了这间办公室,她不敢动他的任何东西,很古色古香的办公室。 “你自己装修的吗?”相颜问道,空间宽敞到讲话都有回音。 “父亲装修的,他喜欢中式的风格,我自己都无所谓,反正在办公室待的时间也不多。” 她说:“这种中式的装修,很显底蕴,必须要有深厚的审美观。” “父亲很喜欢收集老古董,他办公室里有更多老物件。” “为什么不合时宜的摆了这块很丑的石头啊?” 相颜拿起眼前这块平平无奇的石头,拿起来还有些重量,看了半天,直到她看到旁边露出来的一点满绿的翡翠石,他得意洋洋的说,这块石头花了三千万。 “你被忽悠了吧,就算是帝王绿的翡翠原石,也没有这么贵吧?” “你也懂吗,我都不懂这些,从朋友那买的。”他笑着问。 “你不懂为什么要买啊?” “送给父亲的,他要过生日了,这是他自己看中的,准备拿着这块石头去讨好我妈。” “哦,那他要摆宴席吗?” “不摆,他今年59岁了,他说男人逢九要注意,只能听他的了,想来也确实准,我就是二十九岁末碰到你的。” “哼,遇到我有什么不好吗?” 林云让看着她,说:“不好大于好,有时候想,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就好了。” 相颜听到这话,撇了撇小嘴,在心里失落了起来,那个人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说的她是一个多么坏的女人似的。 “下个月17号,你陪我回一趟家吧,好不好?” “我就不去了,我没有三千万买一块石头送给他,他会不高兴的。” “你什么都不要准备,你愿意去,他就高兴极了。” “你跟他提过我吗?” “提过了。” “那他同意吗?”相颜对于自己是不自信的,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 “他怎么不同意,他非常高兴。” “他为什么非常高兴啊?” “因为他没办法呀,我已经单身五年了,现在不论高矮扁肥,他都同意。” “哼。”相颜气得皱鼻子,他却笑得哈哈的。 “那他们不催你结婚吗?” “这几年他们知道我太累了,实在不忍心,就很少催了,不过我爸说做梦都想要抱孙子,我妈也说,他看到同龄人抱着孙子,真是馋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林云让苦笑,“老人家重男轻女难免的,不过他也非常疼小禾。” “那你自己呢?” “我不能骗你说没想过,但是我不想为了这些家业勉强自己。”他说着说着,突然长叹一口气,“父亲一直很后悔当初给我安排了婚事,还不如按照我自己的意愿去结婚,所以现在他心里火急火燎,言语上也不敢催我,所以我还算自由。” 相颜也叹息起来,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拥有完美的婚姻呢,他听话相亲,婚姻比她的还要短暂,她追逐自以为是的爱情,却也遍体鳞伤。 “你真的单身了五年?”相颜始终不相信,这几年,他身边出现过的美女不计其数,他不该过着清汤如水般的生活。 “我这些年都还等得起,再过两年就未必了。”他如实说道:“我的人生也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 他很清醒,这很好。 “但是……”林云让从办公椅里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拿她的手按在胸口,凑近了说:“我的心是你一个人的。” 相颜托着下巴,不理人。 “你怎么没反应啊?” “油腻大叔!” 林云让显然很不喜欢这个名号,气得音调都高了,“你不就是心里喜欢那个二十三吗,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人去他学校揍扁他。” “我不信,他又不是无名无辈,贺老不是说他家境不错吗?”相颜要甩开他的手,一不小心将他电脑前的一个清朝时期的紫檀木方形笔筒给打到地上了,几支签字笔也散落一地。 林云让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还跟她咬耳朵说:“五十万的笔筒,你给我扫到地上了,你拿什么赔我?” “这么贵啊?”相颜想去捡,手够了半天,无奈她的胳膊不够长,他也抱着她不放,“算了不捡了,改天到义乌给你买一箱。” 林云让靠在她的背上,笑得不行,牢牢抱着她,想要拥着她的心情是这么的强烈。 “你现在不想结婚,我也听你的,我在生意场上的那些方法也用不到你身上,你是不是还觉得我的诚意不够?” “这样的话,诚意还可以。”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使了什么法术?” “没有,你自己定力不够,女人对你一撒娇,你都会这样,何况我并没有撒娇你就这样了,你得修炼一番,要不然将来会被女人骗的。” “是吗?”他笑眼迷离的望着她。 “嗯。” “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你身边了,只有你能骗得了我,我对别人总是那么冷静,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时至今日,相颜还是无法理解他的深情从何而来,不过,她感到很心安,从此又有了依靠,他会处理好所有问题,他会一直陪伴在身边。 “今天带你过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我想再成立一个装饰公司,正好将手底下的一个精装房的装修部分都交给你做,怎么样?” 相颜明显受到惊吓,直摇头,“我不想涉足你们建筑业,再说了,我什么都不懂,一个小女子搞不定,那些包工头来要钱,我肯定要吓哭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给你一个成熟的团队,你懂得管理,又会用人,对你来说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那不如你自己做了,为什么非找我?” “我听说很多老板都是表面风光,其实手里没有几个钱,但是他的女人却很有钱,我喜欢这样被别人评价。” “你神经!”她不理会。 “那我们都各退一步,我有几个生物医疗行业的朋友,已经约好了晚上一起吃个饭,我以个人名义投资五千万给你公司,让他们协助你做一些研发工作,这样总不能拒绝我了吧?” “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相颜疑惑的质问他。 “我想和你之间的羁绊变深,我希望我们之间理也理不清,这样你就不会轻易离开我了。” “我根本没有多大的抱负,韩智俊跟我说了好几次扩展公司规模,我都驳回了,前几年读emba时,经济学教授说过的规模效益,我是有多少能力揽多少活的人。” “可是……”林云让还是有话要说,他一直想培养她,她身上有一股女孩子很少有的稳进,遇事不慌,有思绪有头脑,不容易因利益而被欺骗,想要从她身上讨便宜,太异想天开。 他有可能因为别人几句的美言而迷失自我,与其让身边那些酒肉朋友赚钱,不如让她来做。 所以,将来一旦结婚,他要把所有财富都交给她管理,他早就这么决定了,因为她是他见过唯一对金钱没那么崇拜的女人,而且她自己也小有资产,所以他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在金钱观上产生分歧。 “我知道,你想说我很聪明,很灵透,又年轻,将来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你将来想让我帮助你的事业,但是……”她欲言又止,走过来靠在他的肩上,“我有些累,我身体不太好了,这一两年我需要养好身体。”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女孩子的病,你不懂。” “哦,这样也好,你好好养身体。”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又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她,看来他刚说的话,有效了,他乐不可支。 “你干嘛笑成那样?” “没什么。”他摇头。 “公私分明,你自己好好赚钱,将来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以帮我吗?” “你身后有你父亲和两个哥哥,你不轻易会有用到我的那一天,你还没有做好与我在一起的打算。”他故意这样表现,这些是他的猜测,但是他想知道她真实的想法。 “怎么了,又生气啦?”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难讨好呢?给钱不要,退一步,让你赚钱也不要,结婚证不要,你就是不想要我,是不是?” “是吗?”她嘻笑,“那你明天给我打一个亿试试看我可要?” “整个公司都可以给你,一个亿自然不在话下,你真的愿意要吗,结婚后就办理股权转让,你可同意?”他握紧她的手臂,以为她说真的了。 “你转过来我就带着钱四海为家,你寻我吧!” “你总是这样,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你对我的态度总是虚无缥缈的,也从来不为我们的将来考量。” “其实我的心很小,要不了那些财富,都不是属于我的。” “所以,已经容不下我了是吗?”他抓着她的肩膀,突然她的肩膀痛了起来,“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她摇了摇头,无辜的望着他。 她不是贪得无厌的女人,她得到过金钱带来的好处,她认为自己所享受到的已经是金钱能够给人类带来的愉悦的极致了,再多可能就要坏事了。 金钱利益考验人性这个道理,如果答应他了,将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可能因为金钱而恶化。 她是一个理性的人,而不是故作矫情,她觉得已经足够了,如今的生活状态可以维持至她终老就很满足了,她从生下来就没有体验过缺钱的滋味,她对于金钱没有那么大的渴望。 她迟迟不肯回应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是欣赏他为人的,以前就觉得他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现在觉得他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单说他心思端正,为人真诚,已属难得,有时候又纯真可爱,这些优点能够在一个男人身上体现已经很不易了。 最重要的是,他很爱她,她现在缺爱,又有点丧失了自信心,如今她都不知道怎么接受爱了,她有些小心翼翼过头了,又很害怕失去这个男人。 他的办公室里说话都有回音,有一个茶室,有一个会客区域,相颜走了一大圈,然后坐在黑色真皮沙发里,听到他说:“最近将东北的一个子公司注销了,人员都分散到新项目上了。” “难怪每年都有几百家地产公司做不下去了,原来是这样。” “项目的清算工作也完成了,留着无用。” “物业都交出去了吗,就不打算在那边发展了吗?” “我一开始看中了它是一个具有潜力的旅游城市,后来旅游业确实起来了,房价却纹丝不动,忙了三年多,才挣三四千万,白白耽误了一波全国楼市反弹的行情,以后你陪我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赚钱机会?” “我哪有时间啊?” “你不是没时间,你是懒。”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我懒啊,我真的很懒吗?” “可以再勤奋一点,更上一层楼。” “谢谢抬举,顶楼的风太大了,何况我现在不喜欢太忙。” 林云让走了过来,无时无刻不想挨着她,轻轻在她下巴颌儿轻捏了一下,“你要是不忙的话,我们明天要不要去……结个婚呀?” 相颜气得皱眉,推开他的手,“你能不能让我缓一缓?” 她的态度松了,使林云让突然喜上眉梢,揽住了她的腰,“为这一刻我可是等了四年,此刻真是无法克制了。” “你……” “除了想跟你生个孩子,没有其他更坏的主意了。”他每次见到她,只要一对视,就想要亲她,不知不觉就将嘴唇凑过来了。 相颜难以理解他,并且推开他,“……这还不够坏吗!” “我真的喜欢孩子……”他兴奋的描绘道:“我们的小孩,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最聪明的!” “我不想聊这些,我要走了。” 林云让拉住了她胳膊,“不准走!你晚上总要吃饭的,我都让人安排好了,好吗?” “不好!” “整个公司一夜之间都知道我谈了一个小女朋友,然后又传出公司之外,因此几乎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单身了,你要对我负责。”他假装委屈巴巴。 相颜诧异,“新闻”传播的速度之快,生气地问道,“是谁在恶意传播?” “那晚在星尘庄园,就是有个人打扰我们,还记得吗?” “不记得!”相颜撇过脸去,她脸皮很薄,想起来就脸红。 “你一定记得的……”林云让笑得很乖,与她说道:“就是他散播出去的,今天晚上他也在场,你当面批评他。” “这个人的嘴巴这么不严实,你还要带他吗?” “甚得我心意,我准备给他调到集团来,升任一级。” “你这个人一点也不公平公正,难道谁讨好你,你就重用谁吗?”相颜说完后,又觉得他怎么做事,当然不需要她来教,也没接着说了。 无论她怎么教训,他都始终面带微笑,两人也吵不起来,他为达目的,也是愿意示弱的。 “吃过饭,我就送你回家,绝对不超过九点,好吗?” 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林云让也心有余悸,每次约她吃饭,他的身边肯定有三俩知根知底的好朋友,如果他照顾不周,也会让他的朋友们照顾她周全。 而且,只要相颜一坐在饭局里,那些男人们总是争相敬酒,他当然明白那些男人的想法,与她这样的美人碰一下酒杯,都是他们三生有幸。 “时间不早了,我们应该出发了。” “我都不想去……”相颜不满的嘀咕。 “我们待一会儿就走。”他总是有决定权的,边说着已经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换了一个很严肃冰冷的语气,“你在公司吧,先下去把车停到电梯口,我待会儿就到。” 听说他集团的驾驶班有六名员工,老杜专门给他一个人开车,24小时随叫随到,相颜每次见到老杜,他都很严肃板正,总穿着一身宽松黑色的衣服,运动鞋,宽松身量适中,平头发型,脸型方方正正的,四十多岁,听说已经在公司待了二十多年,以前是一个退伍军人。 第82章 合作 老杜在开车,这附近今天有一家大型商场开业,车辆拥堵,下高架就花了二十几分钟,相颜埋怨了好几句,“我都说了不去,时间浪费在堵车上。” “别恼,别恼,快到了啊。”林云让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以后不让他们选在这种繁华的地段了。” “以后我也不陪你一起吃饭了。” 林云让宠溺的笑,依旧耐心的解释道:“一会儿就到了,再忍耐一会儿好吗?” 老杜在前面已经汗流浃背了,他紧张的摸了几下他的小平头,今天开了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车身比较长,周边的所有车辆都很害怕它,都离得远远的,完全不敢靠近一点儿。 下了高架,路面上更是堵得严实,好几个交警在疏导交通。 老杜说:“林总,我找个地方停,您和相总先下车吧。” “这地方乱成这样怎么下车,不要再给交警叔叔添麻烦了。” “好的!”老杜应道。 老杜看了几眼地图导航,凭借对于本地路况的熟悉程度,很快就在街边找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停稳了。 相颜心里一肚子怨气,在他之前就推门下车了,老杜下车后小跑着都没赶上给他们任何一个人开车门。 林云让担心不得了,在她身后叫嚷,“你慢一点,小心车子。” “不就是这个楼吗?”相颜指着眼前这一座看上去颇有些年头的独栋酒楼。 走进去以后,内室装修也是很老旧的风格,但是又有一种典雅庄重的氛围。 “你穿着高跟鞋,走慢一点。”林云让也伺候不好这大小姐脾气,无奈的笑了。 “快吃快走。”相颜撅着小嘴,已经踏上了楼梯的台阶。 包厢在三楼,当服务员推开门的时候,看到张墨韧也在,咧嘴冲着她笑,看到熟人的面孔,相颜心情也好了些许。 “林总,您来了啊。”他们寒暄道,见他来了,赶紧将手里的牌扔下了,站起身来迎接他。 “看相总的脸色,怎么好像不开心呀?”只有张墨韧最聪明了,讨好他,不如讨好他最在意的人。 “路上有点堵车,抱怨了一路呢。”林云让亲昵的看向相颜,嘴角带着一股得意的炫耀意味,好像在宣告全世界,她愿意跟他抱怨。 相颜白了他一眼,所有人听到他说话的语气,看到她的表情,都突然陪着笑了起来,因为无论她做什么,所有人都极致捧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表情。 “我过来的时候也堵得厉害,开业的那家商场,听说是几百家商户共同投了几千万的广告,今天人山人海的,挤都挤不进去。” “两家投资方都挺有实力的,现在商业这块竞争愈发激烈了,林总最近还有投资商业的打算吗?”大家都对他的动向很有兴趣。 林云让说:“这个看机会啊。” 除了张墨韧,相颜又是一个人都不认识,他身边的人总是不同,每天见不同的人,这也是他的重要工作之一。 这些人穿着简单却气场不凡,一看就是颇有资本的,比较像知识分子,说话的语气稳重有力,年龄上比他们大了一辈,但却对林云让很是尊敬。 因为岁月上的积淀,让他们脸上的表情不怒自威,显得望而生畏,如果让她独自接待,她有些应付不来。 相颜想起自己也只敢对他撒野,在陌生的外人面前倒是弱势起来了。 “林总,您早上七点半给我打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您当时还在外省谈项目,这么快就回来了?” “坐动车来回的,三点钟就回来了。” 相颜抬头用敬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回来后就去接她了,这个人每天真拼搏。 “这位就是相总吧,久仰大名啊!” “您好!”相颜微笑,大大方方的伸出右手,与这个年长的男人握了一下手,他的手掌绵滑,像女人的手,面相学上说,男人的手掌软,是大富大贵之相。 “相总啊,我认识林总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他对谁这么用心过啊!” 相颜以为他会难堪,没想到他却幸福的笑了。 “都坐下说吧。”林云让今晚的心情不错。 他们喊服务员过来点菜时,只耐心问了相颜,以她的口味为主,酒水是自带的,毋庸置疑,这些人都非常能喝。 “还要等会儿起菜,要不再打会儿牌?”汪魏川是一个精瘦的年轻人,三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就是一个场面上的人。 有人已经起身了,“我位置让您,林总。” “相总,您坐我的位置吧?”汪魏川嬉笑道:“相总,您还记得我吗,那晚在星尘庄园遇到您了。” 相颜没有理会他,张墨韧倒是有些吃醋了,在一旁调侃汪魏川,道:“怎么了,什么事儿连我都不知道啊?” “没什么。”相颜面色平静的替他回答了。 “相总,我这位置好,已经连赢了几把。” 相颜客气的摆手,语气温和,“你接着打吧,我打得不好……” “您肯定打得好,您来您来……” 大家纷纷让位置给他们,相颜一时间有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被一群事业有成的男人尊重着,与被年轻男人环绕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觉,因为男朋友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全世界都争着抢着来宠爱你,她已经开始享受了。 “你真没眼力劲,好好坐着。”张墨韧将汪魏川按到座位上。 “来,我在你旁边看着。”林云让牵着她,给她拉椅子,照顾她坐下,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已经将眼前这个女人宠到骨子里了。 “我真不会打牌,打得不好……” “我教你……”林云让在她耳后讲话,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脖颈里,相颜不安的扭动了坐姿,不让他靠得太近了。 林云让双臂从背后圈住她,然后手握着她的手,帮她扶住牌面,“打这张。” “你来打,我牌都抓不下……”相颜又忍不住发起小脾气了,她很讨厌在别人面前亲密。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云让被热恋冲昏头脑,连骂和爱都分不清,“因为你的手太小了,我帮你拿几张。” 如果此刻推开他,会有什么后果呢?相颜有这个想法,但是没有这个胆识,侧过脸看他,差点都脸碰脸了,实在不忍心对着这张英俊的脸庞说出什么恶言恶语。 但是,她很不习惯在人前这样亲密,即使是处于婚姻状态里,她也没有这样过。 所有人看着这场面,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哪有空看他们秀恩爱啊,都在绞尽脑汁的给她“放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总之,总裁恋个爱,难倒一众人。 第一把赢了,相颜开心的笑了,他也很开心,“这把牌不错,运气也好。” 汪魏川很会说话,“牌好只是一方面,主要是相总和林总合作无间,智慧过人啊!” 第二把牌抓完了,林云让微皱眉头,“这把运气不好了,抓的牌都不行嘛!” 但是,最后又是相颜第一个出完牌的,大家都为她开心,反正,她不相信他们的牌技过人,每一把都能赢,着实没什么意思。 相颜意兴阑珊的说道:“我感觉,还是打麻将更有意思一点。” 张墨韧在一旁说:“这“作案工具”不好带啊,相总,要不吃完饭到我家打会儿麻将吧?” “不了,晚上要早点回去,明天还要上班呢。” “哦……那改天再说。”张墨韧一脸懂了的表情。 相颜听到已经不开心了,林云让面无表情的看了张墨韧一眼,眼神里有些不满。 张墨韧就意会到自己的口不择言了,笑着说:“我多嘴了,相总对不起啊……” 相颜明白张墨韧嘴快的性格,也没放心上,只说:“我有点饿了。” 大家都充分尊重她的意见,忙说:“那就起菜吧。” 一屋子都是有身价的人,突然都拘谨的站着,等候着安排座位,虽然说是很多年的朋友,依旧讲究礼节,一些场面上的规矩得遵守。 “林总请坐。” 他的主宾座位留给了他,还拉着相颜坐到自己的右边,他们落座以后,其余人互相推脱了一番后,也纷纷落座了。 张墨韧与她窃窃私语道:“金主任跳槽到了一家外资医院了,听说你们已经见过面了,最近谈得怎么样?” 相颜最近一直都亲自跟进这件事情,问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谈得怎么样,可需要我帮忙?”张墨韧特意提了这么一句,好像是说给林云让听的。 相颜抿嘴笑了一下,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他提到的金主任是张墨韧母亲的大学校友,她母亲是省儿童医院的领导。 相颜也不想麻烦别人,目前也没有到签订合同的时机,张墨韧突然这么一提,应该故意说给她身边这个男人听的。 “要是遇到困难,或许我能够帮上一点忙。”张墨韧笑得意味深长,但是也没有多言明。 林云让早都看出他的小心思了,“工作上的事,你们抽空再讨论,现在安心吃饭。” 张墨韧笑着说:“那就不谈工作了。” 经过介绍,除了张墨韧和汪魏川,都是企业老总,只不过公司的规模不如他,但综合实力比相颜强多了,真正凭借个人能力的话,相颜还远远不足与他站在同一个梯队。 虽然,他们对林云让没有什么所求,都是在各自的领域里努力着,但是这些人却不敢怠慢她,就餐过程中,一个劲儿的将话题绕到相颜的身上,“像相总这么优秀的女企业家,以前身边很少,现在是越来越多了。” “是啊,是啊,现在女性在社会中占据着越来越多重要的岗位了。” “是不是感到越来越有压力了?” “我本人完全没有性别对立,这个世界应该越来越好,应该让更多优秀的人发光发热,有时候跟女企业家谈合作,挺顺遂的,做事情细致。” “你太谦虚了,26岁拿到985院校的生物学博士学位,不像我们的房地产行业处于下行趋势,你们这一行是长期发展的。” “说到年轻,相总还没到三十岁吧?” “明年就三十了。” “真是年轻啊!我三十岁时还没有开始创业呢,我敬相总一杯。” “谢谢您,您太抬举我了。” “我说的实话,您本身就优秀,现在还有林总从旁协助,过几年公司上市都没有问题的吧?” 相颜直摆手,“您太过誉了,离上市还早着呢,况且我没有上市的打算。” “相总不仅长得漂亮,还很谦虚,真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女士,年轻却又稳重,我看人从不会出错,相总将来前途无限啊。” 他们总夸她年轻有能力,没有一句夸过她漂亮,相颜心里很满意,因为,年轻漂亮是一种经济价值,向来隐晦表达出这种意思的男人,她都尽量躲避不见,无非就是少赚一点,何况她从没缺过钱。 相颜心情好,所以就活跃了一下气氛,“谢谢您,您性格也很好,今晚真是来对了,认识这么多能力强又有眼光的老总,这段时间公司业务上比较惨淡,突然就又有自信了。” 所有人都被她的真诚逗得笑了起来,眼神里对她的喜爱也更深了一层,她并不恃宠而骄,还愿意开玩笑。 “相总,贵公司主要的经营方向是什么?”在场还有一位专门做医疗大健康行业的,行业内的翘楚。 相颜也互敬了一杯酒,然后就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公司,林云让在一旁用充满爱意和赞赏的目光听她讲话,心里可自豪了。 林云让也说:“其实,我早有意进入医疗大健康行业,只不过她已经在做了,我就不在这个方向上烦神了。” 相颜看了他一眼,他总是太高看她了,有时候她都误以为自己实力真的很强劲,又或许,他觉得自己稍微扶持一把,就能成事。 男人们的事业心真的强烈很多,他们高谈阔论着,将来如何助她的企业做大做强,恨不得在五年内上市,他准备将集团公司与她的小公司关联起来,算是转型的一个方向,听他这么一说,突然身上的压力倍增。 相颜做事情向来有自己的节奏,压根没有那么大野心,虽然他确实有能力对她“拔苗助长”,但是听着听着,都不想听了,哪是找了一个男朋友,他想当她的老板。 最不济,以后把股权都卖给他,她拿着钱去周游世界,她早都有这个想法了。 这家饭店的菜品平平无奇,相颜胃口浅淡,不想吃了,压了一下耳边的长发,无聊的转了一下圆盘,双手握在一起抵着下巴,听着他们说话。 有时候,一愣神就掉进了孤独的情绪里,整个人开始放空了,而林云让很快就捕捉到了她的情绪,转过脸来看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一笑,她也从自我情绪中跳出来了,对他温柔一笑。 两人都笑得很温柔,似乎眼里只有彼此,简直羡煞旁人。 饭桌上的一位长者笑着问道:“林总,我有些好奇,两位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突然……” “他们认识很久了,不过近期感情升华……”张墨韧笑得得意,好像他最懂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相颜不喜欢拿自己感情的事情作为谈资,但是身边这男人恨不得昭告天下似的。 张墨韧很懂他,当然就投其所好的展开话题了,“我第一次产生了怀疑是三年前,林总现在是世界上最得意的人了。” 林云让饶有兴致的打量他,笑着问,“那么早吗,我以为不会有人发现。” “他做什么了?”相颜脸色不太好看,因为她不喜欢被调侃,更不想让这些人觉得她在婚姻中,就已经与他不清不楚。 “那次,云商25周年庆晚宴上,那么重要的场合上,我们林总敬满了二十几桌,就提前离席了,特意绕了半个城市来参加有相总在场的聚会。”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林云让显然很诧异。 “我从没见过你那么火急火燎的模样,我就问了老杜你去哪了,然后我又向朋友们打听了聚会上有哪些人,自然就知道了。” 林云让握起她的手,用充满温柔的语调说:“她也是一个大忙人啊,只是想见她一眼都难啊。” 相颜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离婚后,相颜突然间自卑了起来,为一个离异的女人如此费尽心思,她觉得别人表面上不说,背后一定笑话他,她现在已经不敢那么顺理成章的接受一些袒护了。 “那25周年庆怎么没邀请相总呢?”有人问道。 “那时候跟她还不熟呢,怕被她拒绝了。” “我现在跟你很熟吗?”相颜表情并不严肃,一桌的男人听到她这么说,突然都笑了。但是,她明显已经不想谈及这件事了,林云让立刻就领会了。 林云让虽在朋友们面前失了一些脸面,但是他很会自己找台阶,对张墨韧说:“你以后别提这些事了,知道吗?” “不提了,不提了。” “相总别生气了,我自罚一杯。”张墨韧站起来,对她举杯,然后一口喝下了。 这个话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其他话题打断了,他们又聊起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在一起总是交流着有用的商业信息。 “听说林总投资的一家做材料的化工企业要准备上市了?” “没有,现在证监会的新规要求高,在递交申请之前,很多准备工作要做,有些企业准备了两三年,最后也撤回上市申请了。” “应该问题不大吧?” “看缘分。”他根本不想让人知道他事业上的进展。 相颜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他确实是一个喜欢闷声做大事的人,显然对于谁透露了风声这件事,有些不高兴。 她不知怎么,虽然一桌子的人都极力讨好他,但是他却看上去更不高兴了。 人似乎就是这样的,越是感觉到自己的价值时,就越是想运用一下自己的价值,想知道这群人能够容忍他多少,所以依旧摆着脸色,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多少不高兴,相颜太明白这种高位者的心理活动了。 张墨韧在任何场景里,都可以担当气氛组长,他今天自持是媒人,在林云让面前得意了起来,因为他们之间缘分的开始,是因为张墨韧。 张墨韧要敬相颜酒,林云让挡了一下,“她最近身体不适,不能喝酒。” “相总的酒量我是知道的,她也是女中豪杰,半斤不在话下。”张墨韧今天有些飘忽忽的,不知道怎么了。 “让她以茶代酒吧,她一滴酒都不能喝。”推推拉拉之间,林云让突然板着脸说:“你们非要这样的话,以后我不带她出来了。” 众人已经在说:“老张你快坐着吧,林总护得太紧了。” “以前他不也护着,每次相总一喝酒,他都盯着人家的酒杯看,差不多了就让她不要喝,找话题打岔,可谓费尽心思啊!” “是吗?”相颜打趣问他。 “全世界就你不知道而已。” “但是,全世界都没一个人告诉过我啊?”她无辜的说道。 林云让凑到她的身边,“你悄悄告诉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我真不知道啊!”她着急了,难怪刘医生以为她是坏人,连他也是。 “那不喝酒的话,今天集聚一堂,少了点乐趣啊!” 张墨韧提到,“我刚来的时候,在门口看见杜容的车了。” 林云让说:“你给她打一个电话。” “杜容总来了啊,今晚热闹了。”每个人似乎都挺喜欢她的。 相颜也好奇地问道:“你们聚餐怎么总选同一个地方?” “这个酒楼是小汪家开的,我们常来。” 这栋楼在这个地段很值钱,没想到他身边的各个人都家底丰厚。 第83章 吃醋 杜容依旧是那么光彩照人,她进屋后看了一眼相颜,“我听说老板来了,楼下还有一个局,来晚了,我自罚三杯。” “杜容今晚喝多少了啊?” “没多少,也不是多重要的局,当下属的,得分得清主次。”她看了看林云让,然后很郑重的跟相颜打了一个招呼,“相总也来了啊!” “你好!”相颜说话时的姿态确实比她高多了。 相颜看她已经喝了不少了,面颊泛红,看着挺惹人心疼的,给她盛了一碗竹荪鸡汤,“别管他们了,先喝点汤。” 杜容走过去,双手接过汤,笑着说道:“谢谢相总亲自为我盛汤了。” 服务员端过来了一张椅子,其他人也自觉的紧凑了一下座椅,腾出一个空间,杜容还没喝两口汤,手机就响了,她赶紧小跑了过来,弯下腰,将手机拿到林云让面前给他看,显得亲密无间。 林云让看了一眼,然后吩咐说:“别说我也在这里。” 杜容接起电话,语气谄媚道:“徐总啊,您别催了,我等会儿就过来。” 汪魏川绕到相颜身边,嬉笑道:“相总,我们碰一杯吧。” 相颜端着酒杯,问道:“你确定要跟我喝吗?” “您这说的我连酒杯都不敢端了,那劳烦您以茶代酒陪我一杯……” 一个屋子里的人哄堂而笑,其乐融融,大家都很开心,尤其林云让,他时不时看一下相颜,幸福的笑容溢出了脸庞,然后拉起了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掌里。 林云让不用言语吩咐,只是给了杜容一个眼神,意思是让她冲锋向前,帮相颜挡酒。 根据江湖规矩,杜容将一桌子都敬了一圈,却面不改色的,相颜笑着说:“杜三斤果然名不虚传。” “相总过奖了。” 相颜很早就听过她这个外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记得那天还是早餐,相颜喝着海参粥正香呢,看到杜容站在邻桌,一个个敬酒,一杯接一杯的白酒下肚,她直接看傻眼了。 而后,听到大家都喊她杜三斤,因此相颜对她印象特别深。 她原本是林云让在东北项目的销售部经理,年纪轻轻就业绩不凡,听说年收入也颇丰,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住上了豪宅开上了豪车,林云让也很信任她,那边项目结束后,将她调到总部来重用她,她也很乐意过来。 “来,张总,我陪你们喝一杯。” “我不跟你喝。” “你为什么不跟杜总监喝啊,大美女找你喝酒,你还推三阻四的什么意思?”大家伙起哄,因为杜容的到来,突然间气氛就好了起来。 “她一个人能把我们一桌男的都喝趴下,我不喝。”张墨韧按住酒杯口,不让任何人往里倒一滴酒。 相颜气了,质问,“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怎么能差别对待呢?” “我认输还不行吗?”张墨韧双手作揖,求饶过。 大家都被逗乐了,眼看着这场戏更热闹了,都兴致勃勃的。 “那我打个车过来吧,张总。”杜容摇曳生姿的走到张墨韧的身边,大家更乐了,特别喜欢看张墨韧一脸为难的神情。 “不了,杜总监,我们俩喝过的酒太多了,今晚不喝了吧。” 杜容极少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她亲自去敬酒,被拒绝的甚少,如果张墨韧不愿意喝,那么她的工作任务就没有完成。 杜容不愿退缩,张墨韧不愿接受,几番僵持都不下,大家看热闹的耐心都没了。 “你还是不是男人?”林云让突然低垂目光,像是故意刁难他,他极讨厌不听话的。 “喝!”他又拿了一瓶放在饭桌上,厚重的瓶底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一桌人突然安静了,都觉得他真的生气了。 在他的圈子里,所有人都尊敬他,没有人敢忤逆他,所谓伴君如伴虎,他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相颜知道这就是权势,也不怪人人都想往上爬。 听说,他们是大小,所以他们俩的家境不相上下。 因为家境的特殊性,顾及到整个家族的成员的身份,张墨韧只能低调,又低调。 其实,张墨韧这个人有很强的虚荣心,也根本按捺不住的想要表现的欲望,没有一个男人不想成功,更何况他们曾经差不多在一个水平线上,只不过他的个人能力匹配不上他的野心,也不是出身好就风光无限,其中辛酸只有个人知,他从小在家族年轻一辈里就是最末梢的,因为林云让的高看一眼,后来他在家族里的地位也明显提升了。 “我要是像他那么有钱,我早都潇洒快活去了。”张墨韧曾在私底下这样说过,相颜对这句话记得很清楚。 “不过,他确实很努力,我没见过比他更拼命的同龄人了。”张墨韧心里一面羡慕他,一面敬佩他,导致他的处境很难熬,相颜早就看出来了。 “行,我喝还不行吗?”张墨韧端起酒杯,犹犹豫豫的说道:“颜姐,你快帮我说句话。”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相颜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也没有人心疼我。”张墨韧委委屈屈的一口闷下酒,酒杯就见底了。 林云让突然看向杜容,她也毫不犹豫的端起她的白酒,自罚三大杯。 这种情况下,自然有人出来活跃气氛,饭桌上又恢复了热闹,成年人总是自己找台阶下了,切忌拧巴敏感,这样别人更不将你当回事儿。 大家只在意强者的情绪,又不约而同看向今晚的主角,他没有缓下脸色,没有人敢真的发出笑声。 “我陪你喝一杯吧。”相颜端起新榨玉米汁,碰了碰林云让的杯子,林云让端起酒杯,脸色才松下来。 众人见此状,才敢继续说笑,这事算是翻篇了。 杜容像个没事人一样,与人碰杯,对一桌领导都敬过了酒,她喝了不少,而且一杯接着一杯,简直把自己当成喝酒机器。 突然,她捂住嘴,朝包厢外去了。 “这边有卫生间,杜总你去哪儿?”他们都在身后喊她。 “杜总监今晚喝多了,她很少这样的……” “应该没事吧,杜容酒量一向很好的。” 好一会儿,杜容还没有回席,林云让也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老板,拍拍相颜的手,凑到她的耳边说:“你去看看她吧。” 相颜去找她,杜容在卫生间隔间里催吐,抠着嗓子,将胃里的酒都呕吐了出来。 相颜听到她不时发出呕吐的声音,胸口直发酸,她想起来自己以前也经常这样,酒喝到一半,借口去洗手间,其实是将自己喝的酒全部吐出来了,然后回到酒桌上接着喝。 这件事没有人知道,结婚这么多年,她也从没有跟叶礼融说过这件事,她不想跟任何人诉苦,好在她的拼搏有了一些成果,她有了自己的公司,自己的事业和资产。 但是,这个姑娘也着实傻了点,为了工作,何必这样拼搏? 相颜很心疼这个姑娘,走到她的身边,轻拍了拍她的背,体贴的问道:“怎么样,好点没?” “没事,喝的有点急,吐出来就好了。” 相颜接着帮她拍背,劝说:“上个班而已,不要这么拼了,你还年轻,身体坏了就要后悔莫及了。”相颜作为过来人,对她说了一番真心话。 “你怎么知道我只是上班?” 相颜愣了一下,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给震慑住了。 “你比我爱他吗?”杜容借着酒劲,大胆说了出来。 “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 杜容看到老板那么护着她,完全不顾她的死活,彻底崩溃了,以往都觉得他待自己不错,那是因为从没有对比过,她没有见过他对任何一个女人这般上心。 “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跟我争呢?”杜容诉说着自己的真心,请求她退让。 “我没离婚之前,你那么多机会,怎么没想办法争取他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争取过,我就是争不过你,好了吧?”杜容的双眼全都是委屈的眼泪,然后跌跌撞撞的扶着墙壁离开了。 相颜也觉得莫名其妙,这么被一通指责,她也有点郁闷,一个人靠在洗手间的台子上,气得叹了口气,为什么平白无故受这份气,她究竟拆散了谁的好事吗? 林云让见杜容一个人回来,很是奇怪。 “她呢?”他问。 “你那么担心她,怎么不跟着她?我还帮你看着女朋友吗?” 林云让被一通骂,眨巴了一下眼睛,愣愣的。 “哇,杜三斤今天真醉了,连老板都敢骂了?” “你才是张三斤,我没有名字的吗?” “我……我是姓张,她说的也没错。”张墨韧尴尬坏了,却自己带头傻笑了起来。 酒桌上都低低的笑声,看他们就像是一对欢喜冤家。 “她喝多了,不好意思。”林云让帮她解围,扶着她坐下,他倒不觉得尴尬,女孩子还是要呵护的。 相颜回来了,发觉到氛围不太对,微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云让没有及时回复,跟身旁的汪魏川说:“你找个代驾,送她回去吧,要安全送到家。” “我不回去,我没醉。” “闹够了吗,该有分寸了。”林云让小声的对杜容说道,他知道她的酒量,她不可能喝多。 反正,今晚有一些不愉快,林云让没兴致待了,他提出要带相颜先离开了。 “今晚聊的事情,麻烦你们几位多上心了。” “哪里哪里,林总发话了,一定办到。”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改天有空再聚。” “好嘞!林总,相总,回去路上小心点。” 老杜一直在隔壁包间待命,接到电话就赶紧下楼了。 老杜开了车过来,林云让扶着她坐进去,回绿映山庄的路上,相颜一直没有说话,因为司机在场,相颜怎么也要给他留面子,下车之前,她说:“我有话跟你说。” 林云让在她家沙发上坐着,相颜问他,“你今晚何必拿那些话激他,气氛搞得那么尴尬?” 林云让不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是想在我面前耍威风是吗?” 林云让不说话,他被人捧惯了,也没有人敢忤逆他,最主要今晚张墨韧在他面前有些自视过高,他不可能容忍。 “你们男的是不是到最后都这样?” “哪样?” “我爸爸以前也这样,你们就不能和颜悦色一点吗,非得欺负别人吗?” 他依旧不说话,这让相颜觉得无趣,好像她很没道理似的,林云让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是经常这样,偶尔会有一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也没怎么着他吧?” 相颜狠狠瞪他,林云让一直有些怕她,他这话的意思是,平时他更欺负人吗? “还有,你知不知道杜容一直喜欢你?”相颜又问。 他装糊涂,不吭声。 “为什么不说话啊?” “嗯?”林云让抬头看她,看到她有些不高兴了。 “她工作能力不错,就把她留在这边了。”林云让顾左右而言他,不回答重点。 相颜也沉默,他只好说:“你若是觉得不合适,我可以把她调走,只不过再换别人过来,你就放心了?” 相颜盯着他,“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冷酷?” “我哪里冷酷了?”他不服气,询问她,“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 相颜思前想后,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最好能一辈子都这么有钱!”她说。 “我当然会一辈子有钱,为此我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相颜用惊诧的目光看着他,又听见他说:“我有钱你都不愿意搭理我,我没钱,你还会看我一眼吗?” “你怎么这样想呢?” 他的眼里充满了幽怨,一直看着她,“那我该怎么想?” “随你怎么想。”相颜抱起胳膊,不理他。 “在一起工作时间久了,产生一点好感也很正常,遇到合适的人选,她自然去结婚了,谁能像我这么眼巴巴等你这么多年?” 如果将他视为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男人,他确实有难以抵抗的魅力,都怪他过于热情,这么久以来,让她忘却了这件事。 她想起杜容的话,才知道他平时所说的并不是假话,因为有竞争,倒让她有了危机感。 她觉得自己好像很幸运,一直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却好像是别人怎么努力都够不到的,她开始无比感恩自己的命运。 她陷入了沉思之中。 “怎么了?”林云让担忧的表情。 相颜主动的靠在他的身上,这让他很意外,简直受宠若惊。 “吃醋了?”林云让凑在她耳边问。 “才没有……”她否定,却被他的目光看的脸都红了。 “真的,真的?”他非常得意,兴奋的将她抱在怀里,大呼,“这真是天大的好事,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 她给出一点点反应,他就幸福成这样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这样引起他的情绪变化,这是一件奇妙的事,她也想知道,自己可以给他带去多少幸福? 因为他的爱意,她也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充满了期待,他的爱意覆盖了她的心。 “你看你让我变得多么快乐。”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感受他心脏的疯狂跳动。 相颜的表情变得很不一样,静静的望着他。 林云让突然之间仿佛开窍了。 完了,这个男人也掌握了取得她心的方法了。 她根本不缺爱,她从小就获得了无数人的爱,她只是太善良,太想给别人带去爱意,只是想要被需要的感觉。 “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沟通。” 林云让高兴的搂着她的腰,说:“你说吧,我认真听着。” “我从记事起就有一个决心,就是我相信自己可以去打拼出一个世界,这种决心到现在都没有一丝变化过,谁都阻拦不了,我很感激你今晚为我安排的一切,你应该提前告诉我,否则我不会答应去赴宴,你明白吗?” 他闷闷的叹了一口气,“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们各自努力,好吗?” 相颜从他疑惑的目光中看到了惊讶,看到了不理解,他天生就是王者,自然不明白她想要证明自己很独立的心情。 “因为,我不希望有一天听到别人评价我说,她有今天的成就,还不是依靠男人,我自己的所有努力,就这么被他们一句话抹平了。” “这有什么呢,也有人说过我依靠家业,不用在乎那些人的言论,用结果让他们闭嘴。” “可是,现在早都没有人质疑你的能力了,都说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况且,我也不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巴。” “那你不是找苦吃吗,你明明自己有能力,很快就可以摆脱我的帮助了。” “我不想那样!从小到大,虽然我是一个女孩子,但是没有人轻视过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很看好我,认为我各方面都有优秀,能力很大,但是我并不在乎你们怎么想,也不在乎你们对我的期盼。”相颜的目光一直很坚定,“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只想依靠我自己,走到哪算哪。” 林云让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这一番话,是他第一次听到,以前也没见过谁有她这样的雄心壮志。 “那我究竟能够为你做些什么?”林云让突然感觉到自己在这段关系里价值感很低,她似乎并不需要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甚至是不需要男人。 “支持我,陪伴我,真的就足够了,我对于伴侣没有那么高的要求。”相颜感慨挺多的,“可能我的脚步会慢一些,你不要嫌我慢,当然了,我希望你走得很远很远,我会为你高兴。” 他的眼神由不理解变成了深深的钦佩,“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和决定。” 第84章 撮合 林云让这个人,行动力极强。 一大早,就打电话告诉相颜说,有一件好消息。 他推荐了一家上市公司财务经理的职位,实际上这是财务总监的岗位,因为那家财务总监已经提交了辞职申请,但是考虑到股票市场的影响,双方商定后决定,逐渐降低职级退出公司的管理工作,两年后正式离开,只要韩智俊愿意,两年后就能升任财务总监,相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听取了他的意见,她也觉得韩智俊确实配得上更高的位置。 她心里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找他谈这件事,在网上给他留了言,“在忙吗,不忙来下我办公室。” 不一会儿,韩智俊甩着轻松的步伐走进了相颜的办公室,他手里还拿着笔记本,以为她要安排什么工作,“找我什么事?” “你先把门关上。”相颜说。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韩智俊随即将门轻关上,然后坐下来,神色凝重,已经猜测到她应该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韩总,我今天突然发现,你的发际线有些危险了。” 韩智俊摸了摸前额,尴尬地笑说:“还不是奉献给了这家公司,不是我秃头就是你。” 相颜扑哧一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只能多分红给你作为补偿了。” “言归正传吧。”他十指交叉,严阵以待。 “我们今天谈一件严肃的事情。” “谈什么?” “你当时从上市公司跳槽来我们这里就已经是屈尊了。” “怎么会呢,我父母不让我待在外地,希望我回来相亲结婚,给他们养老,也不算屈尊,我也达到了我的目的。” “你这么多年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的,这些年,你越来越能独当一面,我害怕我们庙小,你嫌弃。” “怕不是你要赶我走吧?”韩智俊开玩笑说道,聪明人之间谈话,从来不用拐弯抹角。 “我怕你委屈,公司招聘了这么多的员工,我委屈谁,我都不会委屈你,……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我不需要你介绍!”韩智俊生气的回绝了,在她眼里,他倒成了找不到女朋友的可怜人了。 “她是个医生,我还怕你配不上人家呢,一口就否决了。” “我还有事,先聊到这吧。” 这个男人,虽然已经30岁了,但是所有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尤其他不高兴的时候,从来不在她面前掩饰。 “我还没说完呢,你先坐下!” 韩智俊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紧皱着眉头,慢慢坐下了。 “我就直说了,现在有一家上市公司,目前正缺一位财务经理,你先过去,隔两年再升财务总监,你的人生不应该局限在这里,股份还是你的,分红也照样。” 当她一开口时,韩智俊就不自觉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他还是很镇定的问道:“你确定你离得了我吗?” “我可能会很艰苦,但是我总得学着一个人支撑所有,我不能永远依靠你。” “因为你现在有了厉害的靠山,不再需要我了?” “没有……你怎么这么想我啊?” “那你为什么赶我走?” “我都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啊!我们就只能是同事……”她第一次对他说这些,因为他也三十岁了,不再是年轻可以耽误的时候了。 “我知道,我想的不是这些!”韩智俊感觉到自尊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转身就要离开了。 “你……听我说完呀!” “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了,反正你说的我也不想听。” 相颜抿紧嘴唇,“韩智俊,你回来!” 韩智俊还是怕她的,听到她直呼他的名字,他就知道她真的要发脾气了。 “我都是为你考虑,我认为你应该换一种生活方式,你这么好的人,应该有丰富多彩的人生。” “那这家公司怎么办?” “你放心,我一个人也可以应付,我再找个财务总监过来。” 韩智俊轻笑了一下,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今年真的太清闲了,忘却经营一家公司有多么艰辛。 韩智俊懒懒的依靠在椅子上,抱着双臂,用如沐春风般语气对她说:“第一,我只有在这里,才能够时刻掌握公司的发展状态,盈利多,自然我的分红多,如果还可以持续经营三十年,我可以舒坦到拿退休金,从成立公司之日起,每一笔账都经过我的手,我心中有数,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里的财务状况,只要我在一天,你都可以有一个安稳觉。而且,我不想去别的单位接手一堆陈年烂账,即使我运气好进了一家好单位,风光无限,有诸多下属可以派遣,但是心累风险高,待遇可能还不及这边。第二,你请别人过来,工资不会给的太低,还没我尽心尽力,你图什么?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记性不好,做事情又拖沓,有时候还有点懒惰,离了我监督你,我敢保证,公司的发展一定会滞后,全世界你找找看,你能找到一个员工像我这样操心的吗,找到一个算我输!” 他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这些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靠回椅子上,刚才说到气愤处,他的身体不由的往前倾,好像想将多年来的委屈都控诉出来。 相颜第一次发现他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话来,而且说得有理有据,真是个辩论高手,皱着眉头问:“你们财务都这么精于计算吗,每个事情都算的清清楚楚的,一点面子也不留给我。” “抱歉,职业习惯,临场发挥算得还不够细,改天我可以讲得更明白些。” “得了,我再也不想听你“算账”了!”相颜白了他一眼,然后又说:“可是,我怕耽误你,你明白吗?” “你身上就是有很强的人格魅力,让每个人都想帮你,在你身边辅助你。” 其实不然,他的心里话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喜欢和她一起工作,哪怕是天天出差和加班,只要她在身边,他一点都不想抱怨,她让人不自觉的想跟她待在一起,而且不会发觉到累。 如果为了留下来,他必须结婚她才心安的话,他也可以那样做,毕竟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他从没有幻想过能与她结婚,她过虑了。 “公司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绩,你别给我整亏损了。”韩智俊担心她还有顾虑,只能开玩笑。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我说的话,你自己再想想,我去做事了。”他说完,然后起身,拉开门,出去了。 相颜给刘瑜之发信息,“我刚才跟我们的财总聊了一下,我想让他换个更好的工作环境,他非但不肯,还将我狠狠的损了一顿,说我又懒又拖延。” “你是自找没趣。” 刘瑜之很快回复了过来,应该这一会儿她不忙。 “他心里有一个小本本,每个人、每件事他都计算得清清楚楚的,他的大脑构造跟我们不一样,天生捧这碗饭。” “他是男人啊,世界上最懂得为自己筹谋的物种,你在瞎担心什么啊?”刘瑜之说道。 相颜一想,刘医生说的很对,以后再不受林云让的蛊惑了,都是他挑的事儿! 相颜的脑子里灵光一现,早就觉得这两个人有缘分了,都是一样的追求完美人生,而且都很优秀,如果他们见了面,对彼此产生好感呢,一定要想办法将他们骗到一起来! 茶杯里的热水不知不觉的凉了,相颜只喝了一口水,凉到了胃里,不过头脑快速运转,已经心生一计。 周末,相颜提议说,带她看看办公环境,刘瑜之也有空,就答应了。 相颜开车,刘瑜之坐在副驾座上。 每次坐相颜的车,都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开车技术娴熟,速度平稳,比坐男司机开的车稳妥多了。 这个城市的出租车司机真是见缝就钻,导致前方的交通堵住了,车里有些闷,刘瑜之摇下车窗,打算吹吹自然风,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然后被眼前的一排排建筑物吸引了。 “每次经过这里,我心里都会产生奇怪这两个字,这个小区的楼好像冲天的宇宙飞船一样,还是圆弧形的,你说这是不是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 相颜笑了,“说起这个小区,故事可多了呢,简直可以写一本书。” “怎么说?” “它们的第一个老板患抑郁症自杀了,第二个老板就是林云让。” “谁?林云让?”刘瑜之诧异的喊出了这个名字,然后想起来这是她正在交往的男人,不知为何,突然心里对那个陌生的男人有了不少的钦佩。 “这有多高啊?” “四十多层吧,顶层还送阁楼呢,十多年前,他在地产最萧条的时期买下了这个小区,当时还是烂尾楼,不过他运势好赶上了地产行业的大势,半年时间就赚的盆满钵满,二十几岁就可以谈退休了,听说他还在上海外滩买好了三层写字楼,应该装修的差不多了,我想他将来肯定会成为一个全国有名的企业家。”相颜提起他,也油然而生的自豪。 刘瑜之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然后说:“总是在新闻报纸上看到这样的成功人士,真正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却感觉很奇妙。” “他的事业运势确实很不错,又有商业头脑,最主要的是他还很努力,这几天又出差去了。” “是啊,在事业上如此成功的人,千万里挑一吧。”刘瑜之还未见过他本人,但是对于成功人士总是有种钦佩,因为她深知小人物的悲哀。 刘瑜之对这个人的兴趣更大了,“他为什么离婚啊?” “我没多问,不过他也没说过前妻的不是,应该就是感情不和吧。” “他是白手起家的吗?” “当然不是,他那么年轻怎么可能靠自己就拥有一家地产集团呢,他父亲一开始在体制内,出来后,做了十几年的建筑工程,他从他父亲手里接过企业的时候,家里人就是让他试试手,毕竟独生子太宠了,没想到他很有天分,而且他的运气是真好,天时地利促成了现在的事业。” 刘瑜之听到这个陌生男人的事情,就像是听故事一样,所谓人生赢家,讲的就是他们这类人吧,从小到大都是呼风唤雨的。 相颜按了一下拇指的指纹,公司的两扇玻璃门缓缓移开,星期天员工们都不上班了,走进去,只有韩智俊办公室的门开着。 两人的手里都提着外带的食品袋,有寿司有饮品,相颜热情的张罗道,“我办公室在这边。” 相颜走在前面,推开了玻璃门,刘瑜之紧跟着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办公桌,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作品,苍劲有力的,像是她的靠山似的,摆在她办公桌正后方。 桌面上的纸质文件摆放整洁,宽大的黑色真皮老板椅,一看就很舒服,临窗的位置有两个黑色沙发,一个棕色的低矮茶几,中央摆了一套茶具,落地窗边上放了两大盆原叶绿植,很茂盛很高大。 刘瑜之拉开她办公桌前的一个木制椅子,脚下的地毯也是素色的,“环境挺好的,不过你的办公室比我想象中要小,与你的身份不符啊。” “唉,现在好地段的写字楼租金很贵的,就连这里一年的租金也要好几十万,生意不好做,得省着用钱。” “为何不买一层?”刘瑜之打趣道。 “你真以为我那么有钱啊,说买就买。”相颜嘟着小嘴,她这个人还是很谦虚的。 刘瑜之把玩着办公桌上的一盆文竹的叶子,眼前玻璃花瓶里正在盛开着一束淡紫色的绣球花,花瓣有很多层,好像一只只蝴蝶在飞舞,猜到应该是那个男人送的,而且是这一两天刚送来的,很新鲜。 “我去叫一个同事过来,你先坐着。”相颜笑眯眯的说道。 “你公司还有人啊?”刘瑜之疑惑的问道:“今天不是周末吗?” 相颜笑而不语,然后出去了。 相颜突然出现在韩智俊办公室门口,还古灵精怪的说:“哎呦,原来你也在啊!” “你明知还故问!”韩智俊白她一眼,哪个礼拜天,他不会待在公司里。 “整个公司就你一个人吗?” “周末不在家休息,你来公司干什么?”韩智俊反问道,头也不抬。 “我来看看你啊,我去日料店打包了很多口味的寿司,你还没吃午饭吧,等下过来一起吃,我带了一个朋友来公司玩。” 虽然他表面上不情愿,但是什么时候真的扫了她的兴致呢,时刻都配合着她。 韩智俊平时就在一个小办公室,只摆得下办公桌椅和一个灰色铁皮柜,与隔壁的一个大办公室相通,这边有六个工位,坐着一个穿着白色针织开衫的年轻姑娘,扎着长发,皮肤白净,画着淡淡的口红,正低头轻轻敲着计算器算账。 她乖乖的,要不是她主动打招呼,相颜都没发现她。 “相总好。”沈念洁推了一下鼻梁上的近视眼镜。 相颜有些意外,问道:“小沈也在呀?” “嗯,有些账没算好,所以来加班了。” “你等会儿也过来我办公室吃寿司,中午不要点外卖了。” “好的,谢谢相总。”沈念洁很开心的点头答应了。 韩智俊走进相颜的办公室,一个穿着淡黄色衬衫的女孩已经坐在那里了,齐耳短发,皮肤很白,长得很清秀,一身高知女性的气质。 他不知道这是谁,但是很快猜到了她的意图,她不常带陌生人来公司,尤其她真正交往的女性朋友很少。 “这是我的好朋友,刘医生。”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韩智俊虽然三十岁了,看到陌生的女性,依旧很腼腆,都没好意思对视。 “今年才认识的嘛!刘医生,这是我们公司的财务总监,他叫韩智俊。” “你好。”刘瑜之倒是挥了挥手,先打招呼了,还友好的微笑了一下。 “你好!”韩智俊在坐下来,“你有天说去看病,是这位刘医生替你诊治的吗?” 相颜不满的对他说:“我真的很怕你啊,你的记性也太好了吧,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你怎么也能记到现在?” 韩智俊轻声一笑,的确,他的头脑非常好使,公司里好几年前的账,他不用翻账本,都记得一清二楚。 “刘医生,请问您是哪个科室的?”韩智俊问道,当天就问了她哪里不舒服,她支支吾吾,好半天都不说,导致他心里一直隐隐的不安。 相颜对刘瑜之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别说。 “你管那么多干嘛?”相颜一副招待客人的姿态,将寿司一盒盒打开,整齐的摆放在桌上,最后拿出几杯饮品,“你不是爱吃牛油果吗,给你买的牛油果奶昔,你要全部喝完,不准浪费。” 韩智俊接过的时候,脸上有些淡淡的笑容。 相颜忙完了一切之后,坐下时说:“你们俩同龄唉,而且都是单身,真有缘分啊!” 两个人同时对她白了一眼,相颜用食指捂住嘴,尴尬的呵呵笑了两声,“我闭嘴,我吃寿司。” 第85章 暗恋上司 这时候,沈念洁敲了敲办公室的玻璃门,相颜看向办公室门口,赶紧招呼道:“小沈快过来坐,周末还要加班,真是辛苦你了啊。” 沈念洁轻步走到了会客区域,这边临窗,正好两排沙发,她也不好意思坐到直属领导的身边,就去搬了一张椅子过来,乖乖坐在椅子上,这姑娘很懂事。 桌上的寿司盒很精致,她没吃过正宗的日本料理,她害怕生食,以前也没有尝试过。 相颜将自己的原味牛乳茶推到她的面前,“我少买了一杯饮料,你喝我的吧。” “没关系,我不喝,不喝。”沈念洁一直摆手,羞涩的脸都红了,还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直属上司。 韩智俊将自己的饮料放到下属面前,“别推脱了,你喝这个吧。” “今天你没喝上,我以后再补给你两杯。”相颜笑道。 “小沈坐近些,要不然都拿不到寿司了。”相颜照顾年纪最小的员工,“吃得惯生海鲜吗?” “可以的,看着就很好吃。”沈念洁平时有些挑食,但是今天却掩藏的很好。 相颜从小就爱吃海鲜,先品了一口生蟹腿,极致的鲜甜可口,然后赶紧就推荐他们,“这盒是生蟹腿,你们尝尝看,味道不错。” 沈念洁先吃了一口生鱼片,饱满的鱼脂香溢满口腔,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美道:“这个生鱼片好好吃啊,我以前从来不吃生鲜的,这个味道太好了,相总。” 韩智俊看着相颜,然后笑着说:“跟着相总好好做事,她最会吃了,以后会带你到处吃遍美食的。” “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做事。”沈念洁笑得很甜,又拿了一块,“这个是鱼子酱吗,我从没吃过。” 相颜看着小姑娘将一整口鱼子酱塞进嘴里了,有些诧异道:“这个有点咸,你不一定吃得惯。” 沈念洁皱了一下眉,然后点头,“又咸又鲜,不过这个味道挺上头的。” 大家都被这小姑娘给逗笑了。 相颜从旁边拿了一个小勺子,然后从旁边挖了一小块,“你要这样少少的吃。” “哦,我以后就知道了,还好跟着相总学习到了,要不然以后出现了,一定出尽洋相。”沈念洁完全没有尴尬,用指尖捂着嘴唇微笑,然后又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沈念洁平时一直默默无言的,今天表现得很活跃了,午饭的气氛也好了很多。 刘瑜之一直在吃甜虾,也从没吃过海胆,相颜用海苔包裹住海胆,然后递给她。 韩智俊主动问道:“刘医生,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坐诊医生了,真是优秀啊。” “刘医生高考理科六百五,又是科大医学院的硕博连读。”相颜一提起刘瑜之,比自己还得意。 韩智俊也顺势说道:“哇,原来刘医生是高材生啊,我们都是庸才了。” “你太谦虚了,听说你也是重点财经大学毕业的。”刘瑜之优秀,但是很谦卑。 然后,两个人聊了一些话题,看上去还挺投缘的,相颜以为两人有戏了,心里很满意。 沈念洁在旁一直没说话,每一样都吃了一点,显得捧场又很乖巧,怕耽误领导们的事情,吃的差不多了,就说饱了。 相颜关怀道:“吃饱了吗,才吃那么一点?” “我吃了很多的,相总你们慢慢吃,我回去做事了。” 离开的时候,沈念洁眼圈红红的,然后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小姑娘刚毕业没两年,又是做财务工作的,话少。” 午饭后,相颜借口去洗手间,事实上,她先找了韩智俊。 “中午这一顿要两千吧,你还挺舍得花钱的?”韩智俊满心思都是工作,脸一直对着电脑,刚吃过就已经在认真办公了。 “你懂得我的良苦用心就好啦,还不是为了撮合你的婚事啊。” “改天请回你,我不占你便宜。” “跟我算的那么清楚?” 相颜发觉到沈念洁还在办公室,只能悄悄走过去,轻轻的将他办公室门关上了,但是玻璃门是透明的,百叶遮光帘也没有合上,还是能看清楚办公室里的,他们离得远,但是一直在说话。 “你觉得,刘医生长得漂亮吗?”相颜对于好朋友的颜值信心满满的。 韩智俊语气温和的说道:“你的朋友怎么会不漂亮,你不是一直是颜控吗?” 又被他呛了一句,相颜很不服气,他近来变得能言善辩,她都快不是对手了。 “那你去追她吧。”相颜直截了当。 韩智俊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到了她的脸上,应该是没想到老板居然命令他谈恋爱的事,他气的想笑,又想直接愤怒,但是她胡闹惯了的,他的脸色忽然之间又变得平静如水。 他很郑重望着她说:“我现在还不想成家,所以不能耽误别人。” “刘医生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女孩子,错过她的话,你这辈子可能遇不到比她更好的了。” “她那么好,我是配不上的。”韩智俊轻声笑了,又拒绝了。 相颜失望的叹气,恨铁不成钢。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我不用试,也知道。”韩智俊很肯定的说。 相颜已经无话可说,男人们有时候都倔的像驴,根本听不进好言相劝。 “既然你最近这么闲,我们要不要趁此涉足别的行业?” “什么行业啊?”她根本没兴趣聊工作。 “现在公司的收益率很稳定,欠银行的贷款全部还清,多余的资金用来投入别的行业绰绰有余,你以前不是有过这个憧憬吗?” “要投入多少资金?” “前期投入资金不多,活动策划和广告设计怎么样,我有个同学做这行的,我正在咨询相关的专业人士。” “你是不是想脱离我,自己开公司啊,难怪让你去应聘上市企业,你都不去。” “我不会单独出去开公司,既然你不放心,新公司让你占股六十,你觉得怎么样?” “那我按百分之六十出资,这样你也有风险意识。” “好啊,尽快就注册下来,新公司的名字你想一想吗?” “我只负责出资,其余的事项你拿主意吧。” “那就这么定了啊!”韩智俊笑了,他的野心也初露锋芒了。 相颜反应过来,“韩智俊,我跟你聊私事,你怎么又绕到工作上了?” 韩智俊冷着脸,冷冷的看着她,“我们本来就是工作关系,不聊工作聊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管得太多啦?” 韩智俊居然没说话,他很少让她独自感到尴尬。 相颜气扑扑的拉开了办公室门,从他办公室出来后,发现沈念洁的神态有些奇怪,但是她立刻又笑了笑。 刘瑜之看到她煞费一番苦心,所以不忍过分指责,回去的路上,相颜默默不语,因为她害怕被责怪。 “你骗我来,就是这个意图吗?” “那跟你说了,你会来吗?”相颜实在不懂,为什么她费尽心思,没一个人领情,明明他们俩品性相近,特别的合适结婚,怎么就互相看不对眼? “你认为我们有可能吗?” “见见面也没什么嘛,万一你俩看对眼了呢,我真的是一番好心。” “他是挺好的,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太冷酷了。” “他是外冷内热,将来一定对老婆很好的,他跟你一样,还没有看上眼的女孩子,拒绝了很多,他长得也挺帅的不是吗,这座写字楼里有多年轻女孩跑来打听过他的情况。” “你刚才不是悄悄去他办公室找他了吗?” “是的,我让他追你呢!” “他也不喜欢我对吗?” “没有,他称赞你了,但是你们互相的评价都差不多。” “因为我和他太相似了,基本上属于同一类人,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 “那岂不是很投缘?” “不适合做恋人。”刘瑜之顿了顿,又说:“因为,我们都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的人,所以根本不会喜欢与自己相似的人。” “什么?”相颜不能理解,“你们怎么会不喜欢自己呢?” “因为自己不是那么值得被喜欢,但是我们比谁都努力上进。” “是,是这样没错,你们都很努力很优秀,所以我才觉得你们相配。”相颜连连点头。 “我和他都需要被一个人治愈,但是我们互相治愈不了。” “原来你是一个情感专家。”相颜一脸更惊讶的眼神,这一刻突然对刘医生刮目相看,不再将她看成一个情感界的小白兔了。 “真羡慕你有时候这么单纯。” “他的长相不足以让你忽略这些吗?” “还是不够吧,没有那种感觉。”刘瑜之答道。 “他还不算帅气啊?我发现你对男人的长相的苛刻程度远远高于我。”相颜挺惊讶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你究竟见过几个男人呀,到底还对他们抱有多少幻想啊,像他的长相,他的身材,少说超过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了吧,你真的太苛刻了。” “你一言点醒梦中人,我就是苛刻,所以我才一直单身。” “你与他们相处过后,才能发现他身上真实的可爱啊,不要对男人有过度的幻想,你幻想的出来的那个人,事实上是不存在的,以你现在的心态,你有可能一辈子独身。” 刘瑜之听了也不反驳,她早已想过这个结局。 “我都替你们可惜,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最近我也劝过他,可是他不愿意走。” “我猜测,他还想再等等你。” “我现在连林云让也摆脱不掉了,韩智俊不会是他的对手,我也怕他受伤害。” “万一那个人哪天甩掉你,他还能及时捡漏呢!”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行情吗,怎么不是我甩掉他呢,你还是我的好朋友吗?” “我是你医生,兼情感顾问。” “那我跟你聊天是不是该付费啊,年结可以吗?” “可以,你自己定。”刘瑜之笑坏了。 “那我要跟你签一个无限期的合同,这辈子都捆住你!”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相颜摇了摇头,然后说:“我也不知道呢,林云让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因为第一次婚姻让他舍弃了很多,分割了不少资产给女方,所以他现在对于婚姻有挺高的要求。” “所以,那个人不会轻易松手,你就只能让下属离开你,那你认为他能去哪,他除了等着渺茫的机会,他还能干什么呢,不要随便剥夺别人的希望。”刘瑜之为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打抱不平。 相颜诧异的转过脸来,望了刘瑜之一眼。 “他又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而且还帮你很多,你不能谈个恋爱,把心腹给换了啊,傻不傻呀!” “我不是要换了他,也不是恋爱脑受男人唆摆,我是希望他遇到一个爱的女人,然后去结婚生子,在我身边,太耽误他了。” “他要是轻易就能结婚生子的人,早都去了,你看看我。” “以他的能力,在工作上又卖力,去了大单位都风生水起了,可能老婆有了,孩子也有了,即使我给他的工资比我自己的还高,我还是觉得愧疚。我总是觉得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他,我早把他当家人看待了,他什么时候能明白我的苦心呢?” “哎,原来被一堆爱意围绕着也很苦恼,我不敢回想我自己的生活,什么都没有。” “你有医术啊!” “我离称得上有医术,还有一段距离。”刘瑜之撑着太阳穴,有些犯困了。 “你又不愿意了解他,做财务的男人心思缜密,考虑事情又周全,你们医生是看惯生死,他们是看惯了人性,韩智俊说过,他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不爱钱,有的人平时斯文体面,满嘴仁义道德,有了钱财纷争后,他说简直换了一副面孔,一分也不退让,咄咄逼人。” 刘瑜之听到这番话,浅浅一笑,“一个看淡生死,一个看淡人性,难怪我俩没什么共同语言。” “其实他挺有钱的,有钱都不知道花的那种,你别看他平时话都没几句,是因为低调,三十岁未到,资产也过千万了,名下两套房产,还是我们公司的股东之一,这种小资生活最适合你了,他平时只顾着在公司里挣钱,也不回家烦你,工作忙到没空变心,也热爱健身,所以身体也好,这种条件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他估计就是知道自己拥有这些优势,才总是那么拽,吃定了我和这家公司都离不开他。” 听说他有些钱,刘瑜之又有点心动了,笑着说:“那你把车掉头吧,我再回去跟他聊聊?” 相颜笑到不行。 “那你怎么不喜欢他?” “我当然喜欢他,所以才想撮合你们啊,你们俩可是我最最喜欢的人了。” “那你怎么不自己留着?”刘瑜之又问。 相颜又笑了,“你以为我不要才推给你的呀?” “我不可能跟他谈恋爱的,要是哪一天感情不和,就事业爱情一起毁了,人在他手里,财务也在他手里,换成你,你敢吗?” “你考虑的还挺周全。” “女人的脑子要永远保持清醒,男人们就是这么考虑问题的啊,我从小受男人的影响挺重的,家里三个男人,上大学后就跟男人谈恋爱,创业后认识的男人比女人多,简直就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但我还是喜欢跟女孩子在一起,尤其是和你。” “你其实也很感性的,你要能做到他们的冷酷,也会幸福很多。” “我真的希望你们俩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所以才想到了今天这一出,你看不上他没关系,可千万别生我气呀!” “没有啊,谢谢你高抬我,其实我根本配不上人家,他都千万资产了,我银行账户里的积蓄才刚达六位数。” “你不是都工作四五年了吗,你们医院对职工太狠了,你这样的高端人才,收入和能力严重不匹配啊!” “那你快点开一家医院吧,我去应聘。” “你以后不要买衣服护肤品了,我承包了,吃饭也去我那吃,应该就能存上钱了。” 刘瑜之没有接话,她手臂撑在车窗上,这会儿静下心思,才想起来问:“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喜欢他?” “你说小沈啊?” “嗯。”刘瑜之察觉到那个小姑娘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周末也心甘情愿陪着他加班,这肯定不一般。” “是吗,我天天在办公室,也没留意。”相颜疑惑道。 她们都离开公司以后,沈念洁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发觉他一直沉浸在工作之中,她眼神很幽怨的望着他,他也丝毫没有留意到。 沈念洁关了电脑,拿上黑色的链条包包就离开了,也没有跟上司打招呼,因为他也不在意她。 这份新工作离家将近四五十分钟,还没算上堵车的时间。 今年初离职后,家里托亲戚安排好了一份工作,也是一家正规的公司,待遇不错,走路回家就十分钟,但是那时候这边已经面试上了,所以没有去。 她是独生女,家里很宠,尊重她自己的选择,新买了一辆白色大众polo,从小就没吃过苦,现在每天早上七点就起来了。 韩智俊是她上班的唯一动力,谁会礼拜天任劳任怨的陪着他加班啊,他年长那么多,应该很明白她的心意,却还跟别的女人谈笑风生! 沈念洁一想到这里就哭了,这么大了,一有事就打电话给妈妈哭诉,“妈妈……”却只会哭,也说不出来哪里委屈。 “什么工作这么累啊,下周一就辞职,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 “啊……”她哇哇的哭了,视线都模糊了,路都看不清楚了,幸好路上的车辆不多。 “别哭,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情,挨领导的骂了?” 这时候,韩智俊的电话打过来了,沈念洁立刻就止住了眼泪,小肩膀抽抽搭搭的,“妈妈,领导打电话来了,我要接一下的。” 沈念洁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然后努力收拾了一下情绪,接通电话后,“韩总。” “你走了?”韩智俊的语气有些生气似的。 “干嘛?”沈念洁带着很重的鼻音,然后嗓音低低地说:“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事情等到下周一做。” “好。”韩智俊说完就挂了电话。 沈念洁看着这么快就挂断的电话,哇哇的哭得更大声了,难道除了工作,就一个字都不能多说吗? 除了在高中时期暗恋过同班的男生,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喜欢别人,一路上都在哭,哭得眼睛都肿了,回家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晚饭也不吃了。 父母亲急坏了,小声敲着门问:“是不是在公司受委屈了?领导骂你了?” “不是,我就想睡觉,你们别烦我。” 周一早上,沈念洁还是难过,根本不想见到他的脸,但还得给他发消息请假,“韩总,我身体不舒服,请假一天。” “发烧了吗?”韩智俊很快回了过来。 他第一次关心她,但是沈念洁也没有开心的感觉,“就是觉得头疼得厉害,我明天过去上班。” “好好休息。”他发了过来。 沈念洁看着冰冷的聊天框,又哭了,心里忐忑不安的在家里躺了一天。 第二天,沈念洁一大早就醒了,试穿了一身白色西装裙,内搭浅灰色的半高领针织薄衫,这是刚毕业的时候,妈妈送给她的。 她在镜子前,左看右看,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像是小孩子穿大人衣服一样别扭,最近觉得合适了,她身上已经有了些许成熟女人的气韵。 她来到了公司后,如愿以偿的获得了一堆好评,出纳魏婕也是一个年轻女孩子,一直夸她这身衣服很漂亮,很衬她,最近两人关系很好,私底下告诉了她很多公司的事情。 她看向韩智俊,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她,但是他却脸很黑,好像谁得罪他了一样,他应该不喜欢下属们谈论工作以外的事情。 沈念洁心情也受影响了,刚坐到工位上,就听到领导喊她,“小沈,过来我办公室。” 沈念洁走到他办公室,目光也不敢直视他,他给她安排了一大堆的工作,完全没过问她的身体情况,沈念洁内心很失落,回到工位,就开始努力的工作了。 九点钟,相颜刚在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沈念洁就乖巧的站在门口敲了门,“相总。” 相颜抬头时,满脸惊讶,然后说:“呦,今天这身裙子很漂亮啊!” 沈念洁害羞的将披散的头发别到耳后,“相总,我这样穿会不会太成熟了呢?” “不会啊,很适合你,就该这么穿嘛!” 沈念洁心里很快乐,有一个美丽又懂得鼓励员工的老板真好啊,她没有后悔在这家公司就职。 相颜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盒,笑着问她,“这是什么?” “哦,上周末您请我吃了那么贵的日料,我回家后就跟妈妈说了,妈妈让我带一份肠粉给您尝尝,今天一早起来现做的,还是热的。” 相颜看到她笑得甜美,心里也暖暖的,小姑娘今天将头发披散着,开始化淡妆了,戴了耳饰,看来刘医生说的话,是极有可能的,都说女为悦己者容。 相颜笑着说:“那就谢谢了,我正好没吃早饭。” “那我以后经常给您带,好吗?” “这太麻烦了,不用了。” “您先尝尝,合不合口味?” 相颜拿起不锈钢筷子,尝了一口牛肉肠粉,“还是热乎的,很好吃。” “您喜欢就好。”沈念洁开心的手舞足蹈。 “前几天,韩总说你做事情挺细心的,财务知识也很扎实,打算给你提前转正了。” “真的吗,韩总真的这么说吗?”沈念洁开心极了,一对明亮的眼睛像星星一样。 “他对你挺满意的,你要再接再厉啊!”相颜一语双关,希望小姑娘能够听懂。 其实相颜也感觉到,一向对待下属都很严厉的韩智俊,对这个小姑娘很宽容厚待了。 “嗯。”沈念洁更害羞了。 “这个肠粉味道很好,你妈妈厨艺了得啊,你真幸福!” “因为我从小味觉比较挑剔,只喜欢妈妈做的饭菜,所以我妈妈一直都在精进厨艺。” “你有一个好妈妈,你也是个乖女儿。” 沈念洁犹犹豫豫好半天,才小声地问道:“相总,上次来的是您的好朋友吗,她和我们领导很般配……” 沈念洁这么问,是希望老板给她否定答复的,但是相颜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直没说话。 “是不是我不该问啊,对不起,我回去做事了。”沈念洁说完,就面红耳赤的跑出了老板的办公室。 “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没想到她平时一声不吭的,对于自己的事情,还挺勇敢的!”相颜边吃着肠粉,默默的想道,嘴角边会心一笑。 第86章 小禾 晚上,林云让预约了一家高级法餐厅,她之前随口一提的省内第一高楼的顶楼餐厅,他就记在了心里。 今晚,他穿墨蓝色的西装配了领带,相颜一身浅黄色毛呢裙,被他牵着手,走进去就是暗暗的。 昏暗系的灯照,黑色的星空顶又透着浪漫的氛围,暗红色的帘布隔绝着,每一桌都比较独立,私密性很好,非常适合约会谈话,临窗还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 餐厅正中央的区域,从天花板往下是一个巨大的玫瑰花瀑布,即使人均消费很高,餐厅内依然坐满了客人,且衣着华丽,他们素质都很高,说话的声音很低。 点餐的时候,相颜看到菜单上有白松露,就毫不犹豫的点了。 不一会儿,两个服务员戴着白手套,端过来切好的面包和黄油,就连面包都是小而精,面前一堆的餐具,她平时很少吃法餐,都要忘记怎么使用了。 相颜仔细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欣喜的说道:“有时候,缘分真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是不是?” 林云让看她这么开心,也说:“是。” “如果公司内部真成了一对,真是一桩大喜事。” “但是,职场恋爱不是什么好的风气。” “现在的年轻人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哪有时间出去认识朋友,还不准在公司里找对象,那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你自己的公司,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那你以后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随你。”林云让喝了一口香槟,嘴角含笑,“我喜欢你做事情与我有商有量,这样我就不追究了。” “嘁,我可不是跟你汇报,我只是想找个人一起八卦。”相颜脸上的小表情很可爱。 相颜用黄油刀蘸取了一点黄油,林云让也不吃,只是欣赏着她小小口优雅的进食。 这时候,手机响了,他汇报说:“应该是小禾找我,我接一下。” “嗯。”相颜嘴里还裹着食物。 林云让接起视频,小禾在那边奶声奶气的喊道:“爸爸,爸爸……” “唉!”林云让幸福的应答着,面露笑意,然后调低了通话的声音。 “爸爸,你现在哪里?” “爸爸在外面吃饭呢。” “哦,你总是上班和在外面吃饭。” 相颜抬头看着他,一脸看笑话的意味。 小禾有些生气的问道:“爸爸,你为什么老不来看我?” “爸爸的工作很忙呀!”林云让对待女儿也是非常宠爱,说话变成了哄着小宝贝的语气,看样子他已经被女儿拿捏的服服帖帖了。 “可是,我今天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看我,妈妈跟我说,你爸爸不要你了。” 相颜又抬眸看他,听到他手机里的小孩子说话的小奶音断断续续的,嗓子都哭得哽咽了。 林云让一愣,用无奈的眼神看了一眼相颜,前妻还是那样的口无遮拦,他哄着孩子说:“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不要哭了。” “爸爸,这一次,我是真的想你了,你什么时候能来看我和妈妈啊?” “等爸爸忙完这段时间好吗?” “爸爸,你老是忙什么啊,忙这么久,你是不是真的不要宝宝了?”小公主的眼泪如珍珠般掉落,但是中文的表达能力依旧很好。 “哭鼻子不好看,收一收眼泪。”林云让很不好意思让相颜看到这一番父女情深的场面。 “我这都是想你想的……”小公主最听她爸爸的话,忍住了哭声,但是这一声哽咽听得她爸爸快要心疼死了。 “都是爸爸的错,要乖,不哭了好吗?” “那我不哭了,你会来看我吗,明天就来好吗,今晚就坐飞机过来,好不好?” “明天去不了,下个礼拜可以吗?” 小公主擦了一下眼泪,爸爸的承诺向来都是可以兑现的,她就不再难过了,反而笑了起来。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小花猫。” “嘻嘻嘻……”小公主可爱的笑声传了过来,拿着粉色的小兔子遮着自己的脸,可是眼睛已经哭红了,长睫毛也是湿湿的。 相颜闲着无聊,用刀切了一口烟熏三文鱼,周围都是奶酪酱汁,吃进嘴里就是很复杂的味道。 “小禾,爸爸给你介绍一个人,这是相颜阿姨。” 相颜先是一愣,然后咽下一口嘴里的食物,对着镜头,生疏又热情的挥了挥手,温柔的说道:“你好啊,小禾。” 相颜鲜少与小孩子打交道,不太懂得现在的小孩子的世界。 相颜第一次见到他女儿,柔软的黑色长发,牙齿有些稀疏,像白白的小贝壳一样,看来是要换牙了,身上穿着米白色毛衣裙子,圆圆的大眼睛占满了她的脸,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女孩,笑声也甜甜的,太招人喜欢了。 “阿姨,你能和我爸爸一起来看我吗?”小公主破涕而笑,笑得甜美极了。 “好啊,阿姨有机会就去看你,你想要什么礼物吗,阿姨带给你。” 小公主摇了摇头,“我不要礼物,阿姨不要破费了。” 相颜忍不住笑了,她真的喜欢这个孩子,她们的第一面就很投缘。 “宝宝,相颜阿姨的英语很好,你们用英语聊。” 两个人都突然愣了一下,相颜用“你好烦”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他却乐不可支。 “你和你爸爸说话吧,阿姨就在一旁看着你,可不可以呀?”相颜越发喜欢这个孩子,想多看几眼,她以前没想过给任何孩子当后妈,如果是这个小公主,她只能认栽了。 小公主点了点头,一直开心的拍手手。 “禾禾,过来喝牛奶了,让你妈妈跟爸爸聊一会儿。”手机里是一个长辈的声音,应该是孩子的外婆。 相颜听的出来,长辈们有意给他们制造机会单独聊天,也有可能是掐好了时间才打电话过来的。 相颜只是猜测,心里不是滋味的切了一小块菲力牛排,蘸取褐色的酱料,入口有淡淡的酒香。 这时候,服务员又上了一道龙虾羊肚菌,桌上已经摆不下了,相颜示意他们撤掉一些菜盘。 林云让将手机放到一旁,开始就餐,没有与他前妻面对面,只是例行公事般交待了几句。 相颜悄悄挺直了身子,偷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是一个长发的美人。 林云让似乎察觉到了,所以将手机屏幕移动了一下,他似乎不想让她们见面。 “你不要总在孩子面前乱说话。”林云让的语气很冷淡,似乎在跟一个陌生人讲话,但是他这么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又让人觉得他们关系很不一般。 “我乱说了吗?” 他的前妻虽远在美国,也听说了他谈恋爱的事情,所以就急不可耐了。 “我现在还有事,不说了。”他的态度十分不耐烦,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这个态度。 “在应酬吗,你还能有什么事?” 林云让叹了一口气,“我不需要跟你汇报了吧?” “我听说,你要给小禾找个后妈?” “小禾只有你一个妈,这件事情,我会亲自跟孩子说,你不要再在小孩面前胡言乱语。” “你敢结婚,凭什么不让我跟孩子说啊?”对方已经接近歇斯底里。 虽然他们坐的位置很偏,但是这么一句话,突然引来了前座客人的侧目,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林云让没有回话,直接将电话挂断了,然后将手机调了静音,屏幕直接翻盖了过来。 “对不起,影响你就餐的心情了。” 相颜摇了摇头,她很体贴的说道:“没关系。” “小禾最近老是哭着嚷着,让我去美国看她,或许是她妈妈跟她说了什么,小禾妈妈有时候脾气急躁,但是做不出什么坏事。” “女人的崩溃,都是被你们男人的冷酷所引起的,一切要怪你。”相颜对此很感同身受,她心里没有女性之间对立矛盾的思维。 “可是,我不认为离婚后,还得对她尽什么义务。”他接着说:“何况我们已经在交往了,这样对你也不公平,你还年轻,不需要给任何小孩当妈妈,我将来也不要求你对小禾怎么样,小禾有很多长辈疼爱,所以你心理上不必有任何的负担。” “你平时多久去看她一次?” “有时候两三个月,有时候半年,看工作的忙碌程度。” “你要多陪陪孩子,小禾多可爱啊,她很爱你。” 服务员端来了今天的重头菜,白松露烤花菜,浓浓的白松露香味飘了过来。 林云让很宠她,笑着说:“这不是你钦点的吗,快吃吧。” 他们安稳的吃了一些食物,服务生上菜的频次很高,来来回回的忙碌,虽然已经饱腹了,相颜还是选了一个椰奶冰激凌,甜品也少许要了一点,小肚子吃得撑撑的,全怪到他头上,“你害得我要长肉了。” 离开的时候,林云让很亲昵的搂着她的腰,“你太瘦了,多吃点,一点也不会胖的。” 回去的路上,相颜主动要看小禾的照片,他就将手机递给她,林云让将她搂在怀里,两人挨在一起看着孩子的照片。 他只关心,“你小时候可爱吗?” “那当然了,不过小禾比我小时候还漂亮,这么小鼻梁已经这么高了。”相颜靠在他的肩上,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很像你,尤其是鼻子。” “她刚生下来的时候,小小的皱巴巴的,头上也没有头发,但是一双大眼睛又圆又黑,可喜欢哭了。”林云让谈到女儿时两眼冒光,忍不住的笑意,也满是自豪的,“视频里她看起来是不是脸圆圆的,其实她脸小小的,这也比较像我。” “那你怎么没多生几个?” “你!”林云让气得掐紧她的细腰,点一下她的鼻子,“你就不会吃醋的吗?” “因为你的孩子很可爱,你要是有了儿子,我就不用亲自生了。” “不管我有没有儿子,你都得给我生孩子,我想要我们的孩子,知道了吗?” “这么说,你在外有私生子了?” “胡说八道!”他气得要捏她的脸。 “我现在年纪大了,恐怕也生不出这样漂亮的孩子了。” “既然这样,我们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他凑近了她的鼻端,将她紧紧压在车座上,这样可吓坏她了,缩着脖子,紧紧闭着双眼。 林云让的声音很轻,凑到她的耳边笑着说:“也就逞点嘴皮子上的能耐,还没怎么就吓成了这样。” 相颜脸红红的,然后推开他,娇羞的说道:“杜师傅在开车呢!” 相颜对于他的生活开始感兴趣了,既然准备好了交往,了解他的家庭是必要前提。 “你上次见女儿是什么时候?” “过年时,他们都回来了,跟我在一起待了几天。” “你还是幸运的,起码拥有了一个孩子。” “刚离婚的时候,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我对她也没什么感情,现在我也想和女儿生活在一起,但是小孩跟她妈妈在一起很开心,我问她想不想跟我住在一起,她说不愿意离开妈妈,我问她是不是只想跟爸爸出去玩,她说可以跟爸爸待两天,因为担心妈妈会挂念她,她还总问我为什么别人家的爸爸妈妈可以住在一起,我对她很愧疚。” “她好懂事啊!” “她越是懂事,我越是心疼,我没怎么尽过当父亲的责任。” “你多挣些钱给她,弥补你当父亲的遗憾。” “钱真的可以弥补吗?”林云让陷入沉思。 相颜发觉他也是一个特别容易不开心的人,常常谈到遗憾的事情,他立刻就不开心了,其实他对待家里人很感性。 “我最近也想孩子了,你陪我去一趟美国吧?” “我得回家找找护照放在哪儿了,大概是丢了呢!”相颜托着脸,但是他失望的神情让人无法拒绝。 “丢了也得补办,这次必须得去,知道了吗?” “好吧,就当去度假了,我才去过一次美国。”相颜嘀咕道。 第87章 送她回家 叶礼融请了半个月的假照顾奶奶,一家人瞒着奶奶,在医生的建议下,切除了部分癌变的胃组织,还进行了第一期的化疗。 虽然请了护工,他也亲力亲为的照顾着奶奶,小时候父母外出开饭店,他就跟着爷爷奶奶住在乡下,所以他从小就跟爷爷奶奶感情很好。 这段时间,他也病了,断断续续的低烧了一周,头脑里总是晕晕的,有些咳嗽,就算是病了,也坚持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整天电话不断的,整日里也没空顾及自己身体上的难受,所以持续了一个月都没好。 这段日子,奶奶问了无数次,“颜颜去哪里了,我都住院了,她也不来看我,你打手机给她,让她看看我躺在医院里,她就会立刻回来看我的。” 叶礼融本来就不知道怎么跟家里说离婚的事,奶奶突然又得了这么重的病,更不能让老人家承受更多坏消息了。 叶礼融依旧哄骗着奶奶,“她要是看到您这样,又该心疼的哭了,等您恢复好出院了,她就回家看您。” “是的,颜颜肯定要为我哭的,她本来就瘦弱,要瞒着她,等我好一些,再叫她回来。” 术后,奶奶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就像萎缩了一样,连脸和头骨也比以前小了很多,因为化疗,头发都掉光了,她从年轻时就爱美,总是梳着两个麻花辫,现在只能戴上了帽子,叶礼融有时候真不忍心看。 叔叔和婶婶在手术当天回来了,第二天就回去上班了,今天母亲将饭店的生意都抛下了,回来照顾奶奶,接替他一段日子。 叶礼融回到市里时,已经天黑了。 他一连给相颜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是正在通话中,他还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她给拉黑了。 这件事是瞒不了多久的,奶奶总想要见到孙媳妇儿,而且他也很想见到她,这段日子,他也很脆弱,根本不敢让自己想起她,一想起就眼眶湿润。 每天,周亦心加班到家,都累成一滩软泥,洗完澡就躺在床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对那个人的思念就会漂浮起来,她还不敢沉浸的太久,就连想念他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因为明天还要上班,困了,她就睡着了。 她心里也渴望睡着,这些天日思夜想都是他,已经一连好几晚都梦见了他,在她的梦里,他也不说话的,那么的冷酷。 白天上班时,周亦心有些恍恍惚惚的,心里总是忍不住的想他,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自从星尘庄园的团建后,他已经一连半个月没到公司,以前他很少请假,也是偶然间听说,他最近不在公司,好像是家里有事,请假了。 但是,他离婚了都没有请过假,这次怎么会突然半个月没有来公司呢,他应该是离开了这座城市。 以前隔两三天能见到他一面,已经很幸福了。 周亦心用指尖去抚摸湿润的眼角,心里感到无边的恐惧,如果有一天,他永远的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那该怎么办呢? 她不知道在星尘庄园时发生了什么,彭周绮回来后,也没有在部门说过什么,倒是听说了他部门里的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在他面前争宠,争着表现自己的职业能力,而且明明还没到夏天,就穿着清凉,故意在他面前走光,吸引他的注意,他在会场都吓得逃走了。 她们之中有些已经结婚生子,对他不是那种情愫,因为他们部门待遇挺高的,而且年底的奖金由他分配,因此你争我夺的现象变得愈演愈烈,就连集团的大领导们都知道这件事。 不过,这种情况在职场中很常见,也无可奈何,女人多的地方就是非多。 中午到食堂吃饭,周亦心去的很晚,食堂里人不多,没想到居然看到了他走进了食堂的背影,周亦心喜出望外,但是他很明显的瘦了一大圈,就连背影都充满了疲惫感,不知道他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周亦心眼里酸涩。 他坐在领导们那桌,脸色很差,即使他皮肤白,也掩盖不住那份疲惫,憔悴的差点认不出来,好像还听到他咳嗽了两声。 领导们关切了他几句,周亦心也很想知道他的状况,但是他说话很少,而且食堂里嘈杂,什么也听不清。 周亦心很难过,心里将一切过错归到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身上,她为何要这么折磨他,相爱十余载,为何要这么伤害他? 晚上,周亦心又被迫加班了,一无所有的单身女性,就是被看不起,哪怕用晚上有事来搪塞都没人理解,领导只会觉得,你回到家又没事,加班是天经地义的。 周亦心加班到九点半,焦急的在等电梯,这个不早不晚的时间点,最后一班公交车应该赶不上了,坐地铁还得走一段距离才能到家,很不安全。 离婚之后,叶礼融也习惯性的留在公司,电梯门开了,周亦心惊喜的发现他也站在里面,她悄悄的走了进去。 “叶经理,您也加班吗?”周亦心主动问他,级别低,总不能指望上级先开口打招呼。 “嗯。”他回道。 两人沉默良久,周亦心也不擅长跟领导套近乎,要不她的处境也不会这么差。 “怎么会这么晚?”叶礼融主动问道。 “我们王科长说头晕,他先回去了,我帮他做了一个ppt,下周一开会要用的。” “怎么回去?” “坐地铁。”周亦心始终低着头。 电梯门合上以后,他才说:“我送你吧。” “我家,跟您家不顺路,太麻烦了。”周亦心脱口而出,脸颊毫无征兆的红了。 叶礼融没有说话,他已经不住在那边了,他们好像都知道他曾住在这个城市里最理想的居住地。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绅士的坚持,“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我送你。” “……谢谢您。”周亦心哆哆嗦嗦的应道,现在一看到他就很紧张,她也不知道为何这样,两年前的她都没有这么胆怯过。 电梯门开了,叶礼融扶着电梯门,示意她先出去,受到这样的礼遇,让周亦心很不适应,她低着头,先走出了电梯。 虽然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了,地下车库里还是一股凉气,车库里一个人都没有,有些让人害怕。 但是,周亦心一直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很有安全感,很幸福。 如果每晚都可以碰到他,她愿意天天加班,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听说领导开车的话,坐后座会让领导变成司机,她可不敢,可是主动坐在副驾的话,好像更不妥当。 周亦心站在他车子的右侧,很妥帖的问了一句,“叶经理,您看我坐哪合适?” “你坐副驾吧,帮我看看地图导航,你住的地方我也不是很熟悉。”叶礼融已经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周亦心简直心花怒放,自顾拉开副驾的车门,小心翼翼的坐了进去,然后自己绑上了安全带。 车里的温度有点冷,他们又没有谁主动开口说话,显得更冷了。 这种安静的氛围令人感到尴尬,周亦心觉得心里乱的很,她怎么鬼使神差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她也不知道,此刻她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虽然他们相差不过五岁,但是他好像离得很远,没有同龄人的相处气氛。 周亦心侧过脸,却没敢看他的脸,他是那种不怒而威的长相,让人不敢轻易直视,只见他好看的手从白色衬衫袖口探出来,手很白,骨节分明,他是看一眼就知道是一个很干净讲究的男人,他身上有一种酸乳的香味,她闻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也有可能他刚吃过什么很香的食物。 她特意又看了一眼他的左手,还是没有对戒。 叶礼融一直不说话,周亦心只能一个人胡思乱想了起来,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 她胆小委屈,褐色的眼睛渐渐浮上了一层水汽,她是极害怕被看轻的,主动在男人的眼里会变得廉价。 叶礼融突然轻声地咳嗽了起来,听得出来在克制,才没有咳得更厉害,然后,两边的窗户突然往下滑了一点,春天微凉的晚风吹了进来。 “我有些感冒,怕传染你。”他说。 周亦心却忍不住快乐了起来,这是近两年以来,她觉得生活中最有希望的一刻,她已经27岁了,她有预感自己人生的运势在走下坡路,何不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呢? “我每年春天的时候都会感冒一次,今年也是咳嗽一个月才好了,不过我白天还好,总是夜里咳嗽。”周亦心是有些活泼的。 他却没说话。 “你呢?”周亦心又问。 “我几乎不感冒,几年也不会感冒,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病了一个多月了还没好转。”他又咳了几声,咳得挺厉害,这次干脆没有隐藏了。 周亦心眼里的光彩熄灭了一些,他是在暗示前妻对他而言很重要吗,从来不生病的人,也会病倒。 周亦心正准备找新话题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小声的说:“妈妈,我快到家了,不要担心。” 罗素芳不放心的又嘱咐了她几句,周亦心连连点头说是,然后急促的挂断了电话,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她说:“我妈每天都会接我,无论多晚都会等我回家。” “长辈担心是正常的,以后尽量不要加班了,晚上回家也不安全。” 周亦心默默想道,“谁愿意加班呢,你倒是把我调去你们部门啊!” 听说,他所在的规划部是整个集团里工资待遇最高的,而且他从不苛待下属,为人也很好,经常为员工争取福利,是一个难得的好领导。 她正想聊一下十四五规划,她想表明自己也都努力钻研了,每天强国学习的三十分钟,她很认真的在学,万一能够被调过去呢,她确实不想再在这边受苦了。 但是,还没等她酝酿好怎么开口提,她家已经到了,她真后悔自己租了这么近的房子。 叶礼融停下车,耐心问道:“是这里吗?”他歪头去看小区的名字,看到一个瘦弱高挑的中年女人站在小区门口。 “是的。”周亦心很不满意自己的表现,临走时,她很客气的说:“谢谢叶经理,您回去开车小心。” 他点了点头。 周亦心刚下车,罗素芳便走了过来,好奇问了她一句,“谁送你啊?” “没有谁。” 罗素芳不信,周亦心又解释说:“公司领导顺路载我,我们回去吧。” 周亦心拖着母亲的胳膊进小区了,但是母亲频频回头,车窗紧闭着,也没看清楚车里的男人长什么模样。 叶礼融见到她们母女俩安全的进了小区之后,也没有多停留,缓缓开车走了。 “是什么领导啊?” “楼上的一位部门老总,我们集团部门很多,说了您也不懂。” “哦,那他结婚了吗?”罗素芳直接问道,看女儿心情不错的样子,好像挺喜欢那个男人。 “他离婚了,全公司都知道了。” “离过婚?”罗素芳语气不太好了。 “没有孩子,他还很年轻,是我们集团受提拔最快的青年领导,听说他有一些背景,所以仕途才这么顺利。” “人品怎么样?” “人品很好啊,但是性格一向比较冷漠,你刚才给我打电话嘛,我跟他说了你来接我,他也没有说跟你见见,可见他对我没那个意思。” “那他为什么送你回来?” 周亦心挽着母亲的手臂,嘟着小嘴巴,“也许正好看到我了,所以绅士的送一下吧,天这么晚了,我一个女孩子确实不安全,是别人他也会送的。” “你喜欢他吗?”罗素芳直接问女儿。 周亦心咬了下嘴唇,她心里的这个秘密连母亲也要隐瞒的,“我也说不好,他很有女人缘的,但是我又觉得我们不合适。” 周亦心对谁都不敢说真心话,她明白是非对错,但是爱一个人,心里是控制不住的。 “那就不考虑了,我女儿也不一定要考虑一个高傲的离异男人。” “其实,我也不太钟意离过婚的,如果他真的那么好,他的前妻怎么会不要他呢?”周亦心自说自话,“有一些别人介绍的条件倒还不错,但是为人不诚恳,从长远看,我认为一定不会有好的结局,那就不必开始了。” “总还会有更好的。” “妈妈,我已经二十七岁了,好运不会轻易降临给我的,您知道吗,我将来很可能嫁不出去。” 母女俩已经走到家门口,罗素芳用钥匙拧开家门,默默无言。 “如果我结婚了,我们就不用住这么破旧的房子了。”周亦心很愧对母亲。 “你将来一定会有很好的生活。”罗素芳安慰她。 “我也不知道您哪里来的勇气,总认为我可以嫁的很好,我却觉得我三十五岁依旧是这样的状态,我五年内离不开这家公司,这意味着五年内我不会认识新的朋友,我会一尘不变的度过每天。” “那怎么办呢,难不成你主动去找他吗?” “男女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楚。” “你可不要胡来!” “您不知道有些女孩子为了金钱利益,她们甘愿牺牲一些很珍贵的东西,她们也都在努力的争取自己应得的,而且她们各方面都比我优秀,而我这样的平凡,我不争取的话,将来什么都不会有的。” “你不能那么想,别人是别人,你不能堕落。” “我不是堕落,我主动靠近他,您觉得这个事不可以吗?”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罗素芳叹气,“你只要开开心心,至于嫁不嫁得好,这不是我对你的要求,总之婚姻要慎重。” “女人能够嫁得好,也有手段的,要不然怎么能让男人愿意跟她结婚呢,我绝不愿意下嫁,我要别人都称赞我嫁的好。”周亦心闷闷不乐,究竟问题出在哪里,他才那么冷漠。 第88章 心软 叶礼融又一连给她打了几通电话,一直占线中,他无奈的放下了手机,昨晚也是这样的情况,他想了一夜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他独立的一间办公室不大,一张红色实木办公桌上整齐的摆了一堆工作资料,他坐在一把黑色的椅子上,台式电脑斜放在桌子右侧,一台惠普的打印机,身后靠墙放着一个红色办公柜,从透明玻璃看到里面摆放着很多书籍,以及一排排蓝色文件盒,两张红木皮座的会客椅子,进门后,墙边上一个放茶杯和热水壶的柜子,就几乎已经装满了。 下属敲敲门进来送材料给他,说话时甜美,“叶经理,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他没有抬头,还在看着手机,“我等会儿签。” “好的,我给您放桌上了,有什么问题您再喊我。”漂亮的下属笑容可掬,他的下属们确实各个都能力强,用不着他烦恼。 叶礼融起身去关上了办公室门,以前还可以忍到晚上,现在是白天也支撑不住了。 别人都说,他将几棵普普通通的绿植养得不错,古铜色的花架上摆着一盆绿萝直接拖到了地毯上,一盆吊兰抽出了几根新藤,还开出了白色的小花,近来因为缺乏浇水和关爱,已经不再生机勃勃了,跟它们的主人一样。 他没有失恋的经验,不知道这样的痛苦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还是永远伴随他一生? 每一天,从睁眼开始,叶礼融的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随时随地的告诉他,她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有时候,他真的很忙,只能跟自己说,现在没空,晚一点再想,隔不了半个小时,这个念头又重新冒出来。 有时候,他好不容易不想她了,又因为与她有关的小事而联想到她,这么反反复复的度过着失去她的每一天。 他以为对她的思念,会像流逝的时光一样,慢慢的消退,没想到这段时间想念她更频繁了,夜里总是梦见她,他就这么每天每夜的被折磨着,怎么才能忘记她呢,他一直找不到方法。 自从离婚后,他总处于极度悲伤的境地,世上没有一件事能够让他真正快乐起来,以前一想起她就充满了幸福和力量,现在只有无尽的煎熬,时不时有一把刀子刺进胸膛,“痛入心扉”不再是形容词,他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结果,可是结果明明都在眼前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转折? 如果往后余生都要这么度过,他怀疑自己活不过四十岁,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健康体魄已经被毁损了,以前他常对她说,你要像我一样爱护自己的身体,医院休想从我身上赚走一分钱。 可是,与她分开的这两个多月,他常常失眠,又连续病了一个多月,输液,吃了好几盒药,以前他的嗓子都咽不下去药,现在终于学会了一次吞下好几粒,他拿起水杯,同事推荐的咳嗽特效药,颇为有效,他拿起两粒,抬头一咽就下去了。 这个药吃了,人就昏昏沉沉的,经常这样背靠在椅子里,闭着眼,一点贪生的意识都没有了。 他很想再好好的看她一眼,他常常在清醒的状态里,心里想着她,“对不起,你快回来吧,我想你。” 他迫切想要再见她一面,下班后直接去绿映山庄吗,以什么理由敲门呢? 他又不敢真的去找她,只不过,当忍受不了疯狂思念的痛苦,就产生了去找她的念头,仅仅这个念头,足以支撑着他每一天的生活。 今年,是他活着的三十二年里,命运最悲惨的一年。 奶奶的电话又打来了,叶礼融抹了一把脸,然后接起了电话,奶奶在电话那头急切地说道:“你爸妈已经送我回家了,你不要担心我了。” “嗯,要听医生的叮嘱,清淡饮食,以后要改掉重油重盐的习惯。” “我知道了,颜颜在吗,让颜颜听电话。” 叶礼融也是无奈,长辈有时候跟孩子一样,任性要哄,他一向很孝顺,对于家人无条件的包容,更何况是从小最疼他的奶奶。 “奶奶,现在是上班的时间,她在自己的公司里。”叶礼融熟络的撒着谎。 “昨天晚上,你说她在加班,我让你赶紧去接她回家,你也不愿意,她身体一向不好,不能太累了……礼融啊,你还要多努力,以后让颜颜不要上班了,我为什么每次给你打电话,颜颜都不在你的身边,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的孙媳妇呢?” 奶奶一直责怪他,叶礼融却一点点反对的语气都没有。 “我太想她了,你现在跟颜颜说,奶奶要病死了,让她一定回来看我。” “奶奶,你不要乱说话。” “我又不是乱说话,我真的担心临死之前,还能不能见上那孩子一面?”奶奶一边哭着,一边责怪,“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啊,你怎么惹着她了,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给她打电话呢?” “奶奶,您别难过了,我一定让她回去看你。”叶礼融害怕她说出真相,这个时候,奶奶不能受到一点点刺激。 “你答应过我,我只要一出院了,你就会告诉颜颜,让她回家看我的。” “好,生气对身体不好,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叶礼融又硬着头皮给她打电话了,但是拨打她的手机却一直打不通,他猜想自己已经被她拉入黑名单了。 他突然想起,拨打她的办公室号码。 以他对她生活作息的了解,每天基本上十点多钟,或者下午三点左右,她应该都在公司。 果然,她很快就接起了电话,“你好,哪位?” “是我。” 这熟悉不过的声音响在耳畔,相颜惊了一吓,五月份的天气里,突然间一身冷汗,大意了,他怎么会打到办公室来? “什么事?”相颜打算长话短说,以他的性格,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叶礼融支支吾吾的,心脏也跳得很快,久违听到她的声音,他变得像青春期一样悸动。 “请说。”相颜语气不太好。 “奶奶病了,她很想见你。” 相颜半天不说话,不知道怎么拒绝。 “胃癌,今天才出院,爸妈刚刚送她回老家休养了,自从手术后就天天都说想要见你,我也不忍再拒绝她,你可方便……” “什么时候的事,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前不久查出了胃癌中晚期,然后在县医院切除了一部分的胃,最近刚完成了第一次化疗,我怕打扰你,但是她每天都想你……” “我近期要出国,可能没办法过去了。”相颜被他伤透了心,连带他的家人,她都不想原谅。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先生,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子呢?” “老人家是见一面少一面,我只是不想让她失望,如果你为难……真的对不起。”他的语气卑微了起来,却没办法再勉强了。 这个时候装什么可怜,以前不是很高傲吗,你也有求我的时候啊! 相颜强忍着没有说出难听的话,毕竟他曾经对她有过诸多照顾,但是她立刻挂断了电话,心脏砰砰乱跳。 她捂着胸口,很久没发作的乳腺又隐隐的痛了起来,简直就像是上辈子欠他的。 相颜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整天都始终不安,晚上八点多,还是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她们俩聊了很久,奶奶高兴坏了,听语气,差点就完全病愈了。 原本只想着打一个电话就完事的,不过她太心软了,忍不住奶奶三言两句的哄,最后居然没有拒绝奶奶让她回一趟老家的请求。 叶礼融正愁着怎么跟老人家解释的时候,奶奶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奶奶喜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颜颜要回来看我了,我真是高兴坏了,我感觉身体好了大半,明天就可以下病床了。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让你妈妈准备好吃的,你爷爷养了一池子的鲫鱼,颜颜最爱吃我做的清蒸鲫鱼了,我要亲手给她做,放上她爱吃的黄豆酱,幸好我去年就晒了一大缸呢……” “奶奶,你还是给她打电话了吗?”叶礼融很不高兴的指责了奶奶。 奶奶赶紧解释说:“不是,是颜颜打给我的。” 叶礼融沉默半晌,陷入了沉思。 “礼融啊,你们俩哪天回来,要跟单位请假吗?” “奶奶,你好好躺着休息,其他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叶礼融如释重负,心里很感激她,十万个感激。 晚上,相颜给林云让打去了一个视频通话,这件事面对面的说好一些,她都可以想象到他会如何的失望。 “对不起,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看小禾了。” “为什么,机票都已经订好了,你有重要的工作吗,可以改签。”林云让问道,他这几天都在幻想着他们第一次的旅游该有多么美好,也安排好了工作,打算在美国待上一个星期。 “我不知道怎么说,……他奶奶得了胃癌,已经是中晚期了,手术切除了部分的胃,最近才做完第一次化疗,老人家很想见我。” 林云让没接话,因为惨遭梦碎。 “老人家是见一面少一面了,我心里总有点不安,我下次再去看小禾,你帮我跟小禾道歉,好吗?” “在这个时刻,你还是选择了他,他一找你,你就会立刻奔向他的身边。” “没有,我只是心疼老人!” “我介意的不是你去看望老人,而是你们会待在一起。” “你怕我们旧情复燃?放心好了,离婚后他第一次找我,是奶奶要见我。”相颜又解释道:“我们这一年来说过的话,用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老人家一直惦念着让我回去,我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她了,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太绝情了。” 林云让气得一言不发。 相颜真诚的解释着,“他们一家从没有亏待过我,每次我过去,都拿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我,不像是儿媳妇,简直像是对待贵客一样,尤其奶奶待我最真心,非常的疼爱我,我自己的亲奶奶从小都没抱过我一次呢,我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伤她的心呢?” 林云让容易心软,又实在不忍心让她为难,突然就大度了,“算了,你不用说那么多了,你想去就去吧。” “你真好啊,谢谢你。”相颜笑了,然后他就先挂断了通话。 林云让一向很看重亲情,但是他还是生气了,睡前也不给她打晚安电话了。 第二天,相颜心中有愧,下午来到了他的公司,亲自给他赔礼道歉。 她驾车来到云商中心,将车子停在附近的路边,走到一楼大厅。 前台的两个年轻姑娘非常的漂亮,妆容精致,表情冷淡,看人的眼神非常的傲气,虽然微笑着,但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不敢跟她们多言。 “先生,不好意思,施工方不可以进我们公司。” “我打电话叫人来接我。” “这也不可以,这是公司规定。” 相颜心想我又不是施工方,就直接往电梯方向走去了,却被保安无情的拦下了,“女士,不好意思,麻烦您去前台登记一下。” 相颜很配合别人的工作,走到前台后,第一时间就认认真真解释道:“我找一下你们林总……我不是施工方。” 两个施工方大叔撇过脸来,看了她一眼,纯粹是看她长得太漂亮了,才没恼怒。 “不好意思,今天林总的会客单上没有女士的名字。” “那么,请你给常秘书打个电话,我来跟她说。” 前台姑娘听到她这么说也无动于衷,将她晾了一会儿,相颜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可以吗?” 没想到,这姑娘脾气大得很,直接反问她道:“那你没有常秘书的电话吗?” “……” 相颜简直火冒三丈,现在就想直接给林云让打电话,让他亲自下来接,见他一面就这么难吗? 那两位面色黝黑的施工方还在纠缠,因此相颜转念一想,又很快平静了下来,或许她们每天都要面对一些美丽女士的到访,因此才态度不好。 “我忘记存常秘书的号码了,麻烦你了。” “您稍等,我来打电话。”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姑娘脾气好一点,拿起固话听筒拨打了电话,“常秘书,有一位女士找您。” “您贵姓啊?”年轻姑娘问她。 “免贵姓相。” “常秘书,有一位相女士说是找我们林总。” 没多久,这姑娘明显变换了一个脸色,就连看人的眼神都一瞬间变得客气多了,将听筒递到相颜面前,说:“您好,常秘书跟您说话。” 相颜拿过固话听筒,“喂,常秘书,我是相颜。” 常秘书热情周到的说道:“相总,我这就下来接您,林总约了几个合伙人在办公室谈事情。” “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可以上去。” “那麻烦您把电话给前台吧。” 相颜又将听筒递回去,“你好,常秘书找你。” “你亲自把客人送到46楼,一定要客气点!”常秘书只是丢下了这么一句,好像是现在没空收拾你,等一会儿找你算账。 “好的,常秘书。”前台姑娘脸色突然都吓白了,放下电话听筒,就从柜台里跑出来,恭恭敬敬地说道:“相总,您这边请。” 相颜没有说话,依旧遵守规矩,在来访客人上签名字,签时间,签手机号码。 “刚才真是对不起,怠慢您了,还请您见谅啊。”前台姑娘微微屈身,态度很卑微,另一个脾气不好的姑娘不明所以的望着相颜离去。 这仿佛真是食物链,一环扣住一环,保安大叔又对前台姑娘毕恭毕敬的,见她们俩走了过来,赶紧跑上去,拿磁卡刷开了闸机过道。 那两个施工方一脸写着不满,但是又不敢真的大吵大闹,他们目的还是想要上楼。 电梯中间没停过,直接到了46层,常秘书已经在电梯口等候多时,满脸的笑容,毕恭毕敬的对她鞠了一躬,“相总好。” 前台小姑娘更傻眼了,突然就猜到了这个漂亮的女人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老板的女朋友了。 常秘书很聪明,一眼就从相颜的脸色上就猜出了她的遭遇,“有时候,有些女士很冒昧的跑过来拜访林总,所以楼下对待女士的态度习惯性的冷淡,不是有意针对您。” “没关系,她们没说什么,都是职责所在。”相颜没有计较,毕竟是做过销售的人,已经不懂计较这些了。 “您人太好了,对待我们普通员工太宽容了,要是林总知道了她们为难您,一定会严厉的批评她们,以后她们在公司也待不下去了。” “谈不上为难,只是小事情,不用跟他说。”相颜一句话就决定了她们的去留。 常秘书拿出手机来,“相总,都怪我上次太疏忽了,没有把电话留给您,我加一下您的微信好吗,下次您过来,我去车库接您。” 相颜拿出手机,互加了微信,然后可爱的嘀咕了句,“我下次才不来找他了,见他一面可真难啊!” 常秘书笑了,带着相颜直奔他的办公室,另一个实习的小秘书正在埋头处理工作,听到高跟鞋的脚步声,小秘书已经记住了她的长相,立刻起身招呼说:“相总,您好。” “他在开会吗?”相颜担心耽误他的工作。 “今天下午没有会议,下午约了几个房企老总过来谈事。”常秘书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就直接领着相颜进了他办公室,空空如也,疑惑的说道:“林总刚才还在办公室里讲话,这会儿怎么不在了?” 常秘书走出办公室,问道:“林总人呢? 实习小秘书哪敢过问老板的事情,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又阐述了一遍,“杨总他们一行人走了以后,林总没一会儿也出来了,然后朝健身室的方向去了,还让我准备水和毛巾了。” “相总,麻烦您在林总办公室坐会儿。”常秘书安排实习秘书去倒果汁,然后亲自找领导去了。 常秘书也挺娇气的样子,身穿淡紫色连身裙,一步裙令她走不快,仪态很优雅。 “这个时候运动什么?”相颜嘀咕道,常秘书离开了一会儿,相颜也好奇的跟着去了。 他这个人特别浮夸,居然还在公司打通了两间办公室装修成一个健身房,还时常督促员工们锻炼身体。 相颜走到健身房门口,里面摆满了很多的运动器材,还有乒乓球桌,见他在跑步机上慢走,旁边还有一个长卷发的女人,暗色花纹的衬衫,深灰色的西装长裤,颇有韵味的丰腴女人,也不跑步,就双臂抱在胸前,靠在旁边的一台跑步机边上,两个人说说笑笑,相颜看也没看他,转身就走了。 以为他还在生闷气,过来赔不是,没想到他倒是过得潇洒,身边围绕着美女,一刻也不寂寞。 常秘书见站在门口的相颜气跑了,赶紧走到老板的面前,小声又微笑说:“相总来找您了。” “是吗,她在哪?”林云让立刻按停了跑步机,一步跳下去,几个箭步直接往门外冲去。 “在您办公室。”常秘书笑了,冲着老板的背影喊道。 只见他矫健的身形,一溜烟的功夫不见了人影。 全天下,林云让唯有对这一个女人这么殷勤,一刻也不敢怠慢。 他推门而入,刚运动完,汗涔涔的样子特别迷人,相颜递上一条毛巾给他擦汗。 “累不累?” 林云让笑得意味深长,低下头问她,“你怎么会突然关心我啊?” “这是关心吗,你多想了。” “怎么突然来公司找我?” “有些过意不去,当面跟你解释一下,没想到看到一出好戏,我来的不是时候。” “什么好戏,说来我听听?”林云让拿起一瓶矿泉水,仰着脖子喝了起来,胸腔起伏不定,似乎还能听到他急切奔跑后还没稳定下来的心跳声,额角有细汗,这样子的他看起来迷人极了。 居然还装糊涂,相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该走了。”相颜将毛巾丢在他的手上,说走就要走了。 林云让拉住了她,紧张的问:“怎么刚来就要走?” “我问你,你刚才一个人跑步吗?” “不是啊,还有公司的同事,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啊,你刚刚看到了?”林云让微笑,牵住她的手,说:“公司里发生了几件趣事,我说给你听,你听了保准也会笑的。” “你不是还在生气吗,怎么还笑的起来?” “难不成你不爱我,我就得去死吗?”林云让很冷静的说道,其实也是赌气。 他内心明白她品行高尚,对她一万个信任,才说出这句话来。而且,他也懂她的想法,如若换成他自己,他也不会袖手旁观,他们都是很重情感的人。 相颜这一瞬间突然感觉,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爱她,内心倒是释怀了一些。 “你可以去,但是两天就得回来。” “知道了,我也没打算多待。” “两天是不是太久了,我真是不该太纵容你了。”林云让低头吻了她额头,他们很快就和好了。 第89章 再次联系 叶礼融终于联系上了她,她还说,明天上午公司有事情,中午十二点左右到绿映山庄接她。 他的失眠症不治而愈,一夜睡得很沉。 今天上班时,他也不再皱着眉头了,变得容易亲近,他又开始给别人答疑解惑,成为那个可以照顾他人的好人。 他突然之间的态度改变,让同事们误认为他又开始恋爱了。 天气已经渐渐热了,尤其是正午,叶礼融身上只穿着浅色的条纹衬衫,牛仔裤,这几天特意抽空新买了几件衣服,特意的往年轻了买,虽然他也还年轻,但是以前很喜欢打扮的老成。 他提前将车子开到家门口时,相颜已经在等待了,瘦长的身影,长发如瀑在身侧,穿着薄荷绿色开衫搭配白色半身裙,见他来了,自己提起行李箱,走下台阶。 这11年来,只要他在,她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她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指望他了。 叶礼融快跑过来,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里。 相颜趁机溜进了后座,并且带上了车门,避免与他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 虽然身在烈日之下,叶礼融如同被浇透了一身凉水,在心里酝酿了上百遍的那一句,“你最近好吗?” 因为她的绝情,这句话一直堵在嗓子里,堵得嗓子疼。 他又开始低她一等,可是她爱的是占据优势的他,他已经假装不了冷酷,他不具备那个自信。 他坐进驾驶座,扣上了安全带,开始驾车。 他们都不是开朗外向的性格,车里一直没人说话,静悄悄的。 其实,相颜也偷偷瞥了他几眼,刚才看他的背影,似乎累到都有点驼背了,完全没了往日的精神。 分开两三个月,他的长相变了,看上去过得很不好,除了瘦很多,又说不出哪里变了,也有可能他一直没有变化,只不过她对他的滤镜破碎了,他就变得平凡了。 相颜说不清楚现在心里对他是什么情绪,反正,近来已经想不起他了。 不过,奶奶爱她确实是真心的,因为她从小没有获得过爷爷奶奶的爱,结婚后,从他家里被弥补到了这份爱。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叶礼融就想看看她,从后视镜偷偷看了她好几次,而她一直望向车窗外,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事情。 叶礼融回忆起第一次带她回老家的情景。 奶奶不是平白无故的那么疼爱她,因为她也非常的孝顺奶奶,奶奶一辈子待在村里,身体康健,八十岁还能忙一些轻松的农活,就是记性不太好了,老是忘事情。 刚结婚那会儿,相颜听说,让老人家数钱不仅有益于身体,还能够预防老人痴呆症,就从银行换了一万多的新钞票,全是十元二十元的,因为大额钞票放在家中太显眼,容易惹来坏人惦记。 叶礼融问她,“你带这些钱当红包吗,孩子们的红包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给奶奶的红包,老人家在家数钱高兴,还能锻炼记忆力。” 叶礼融很感动,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你真好,平时我没白疼你。” “就是让奶奶解闷的。” 说完,她又忙着将家里的好东西收拾出来,“这些山核桃仁给家里带回去,快递能不能到山里,以后再寄一些给他们,年纪大了多吃坚果对身体好。” “还有,这个四件套床单挺好的,面料很柔软舒服,也带给爷爷奶奶用。”她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对了,上次妈妈寄给我的几盒海鲜,年夜饭蒸了一家人吃多热闹啊,现在还不能从冰箱拿出来,你记性好,明天早上一定记得提醒我一下,还有什么呢?” 她平时很懒的,下班回家后,就喜欢躺在沙发上不动弹,今天还特意扎起了长发,在家里翻箱倒柜的,家底都快掏空了,全要让他带回老家去。 “行了,这么多车里都要放不下了,下次再带吧。” “那好吧,我也累了。”她掐着腰,看到地板上堆得满满的东西,很心满意足。 “你为什么这么好啊?”叶礼融非常感动,才刚结婚不久,她已经把他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了。 “我们已经是一家人,孝敬长辈是应该的啊,而且我们又不是没钱买,这些算什么呢?” 当时,叶礼融感动的一塌糊涂,因为娶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女人,她简直跟天使一样善良。 如今,她还是很好,愿意抽出宝贵的时间来看望老人,他真的很感激。 他不时从后视镜看她,他们在一起以后,她就没有坐过后座,而且开长途车需要有个人时不时在旁边提醒一下,他也有些累,害怕自己走神,可是她似乎很疲惫,始终不肯睁开眼睛。 这段日子,天气早晚很舒爽,中午有点热。 高速上开不了车窗,车内又闷又热,所以他将空调开了冷风,坐久了,因为相颜穿了裙子,她忍不住去摸了摸自己的小腿,有些凉。 车里安静极了,她抚摸自己小腿的皮肤时,手指摩擦发出的声音变得很清晰可闻。 叶礼融似乎察觉到了,虽然眼睛依旧看着前方,稳稳驾驶着,右手却伸到后面来探了一下空调的出风口,然后他调整了一下,又拿起了副驾座位上的一件黑色西装外套递给她。 他还是心细如发,相颜接过了,盖住了腿,换了一个姿势靠着车座,人也舒服很多。 车子已经平稳的行驶了三个多小时,他们都很能忍耐,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接下来,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叶礼融已经将车慢慢开进了服务区,并很有耐心的问她,“你要不要去一下洗手间?” 相颜依旧不回话,假装没听到。 车子停稳后,叶礼融回过头来,用无可奈何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相颜紧抿着嘴,还是不与他对视。 叶礼融气得呼吸不畅,却又不能再说什么,在她面前,他早没了往日的志气。 下了高速,开始走国道,有一截路段年久失修,有些颠簸了。 叶礼融担心的回头看了她,她居然睡着了,他将车停到路边,轻声喊她,“相颜,你不能睡了,前面的路有些颠簸。” 她一向很胆小,有一次回老家时,水泥路中央有一个大坑。 当时天黑了,他也没看清楚,车子突然一陷又一下子颠起来,相颜在睡梦中被吓了一跳,她说心脏都吓得漏了一拍,然后就一直按着心口说不舒服,为这事儿,他当时心疼了好久,也自责了很久。 相颜苏醒了,缓缓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车窗外,隐约有些熟悉的场景。 “对不起,这么远的路程,麻烦你了。” 相颜睡得迷迷糊糊的,回了他一句,“我都是为了奶奶,与你无关。” 他表情一愣,缓缓回过头继续开车,又启动了车子。 “还有半个小时吧?”她问。 “嗯,原来你都还记得。” 车里很安静,叶礼融又说:“你若是忙,有空时跟奶奶通个视频电话就可以了,回来一趟你太辛苦了。”虽然他嘴上客气,但是能够拥有与她独处的机会,他心里幸福的要命。 “你们家里的所有人,只有奶奶待我是最真心的,我怎么能不去看望她呢?” 叶礼融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心里很难过的想道,“我的真心,你也不要了。” 相颜也回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奶奶,奶奶用苍老布满老茧的双手紧握着她的手,眼睛里充满了泪光,不舍的说道:“过年时,还回来看奶奶好吗?” 她当时点着头答应了,但是一算时间,已经两年春节没有回去了,老人的世界本来就孤独,就盼着孩子们回去,最近又生了那么重的病,她心里该多么难过啊! 叶礼融抬了头,从后视镜看到她眼睛红红的。 “对不起。”叶礼融愧疚地说道。 相颜抹了抹眼泪,没有说话,离婚后,她也开始扮演起他曾经的冷酷,怨恨总要还回去的。 “我们都骗她是心膜炎,不敢告诉她实话。” 相颜明白他的意思,然后看向车窗外的暮色一片,天色渐渐暗了,他开了一个下午的车。 黄昏前后,明蓝色的天空,玫瑰色的云朵,阳光直射着她的眼睛,她一下午什么事也没想,心里很安定,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想不起任何人,为什么他拥有这种能力呢? 相颜看了一眼他的肩膀,注意到他换了一件新衬衫,她对于他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很熟悉,人们之所以觉得他是一个有型的男人,全是她的功劳,因为他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以前,他只喜欢穿纯色的衣服,怎么突然穿衣风格也变化了,穿得跟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样,人不会轻易接受新事物,尤其是他这么理性的男人,当时冷战一年多,他都没有给自己添置过一件新衣服。 相颜理所应当的认为是别人替他置办的,但是他不主动提起那个女人,她也绝不会主动过问他们之间的事情。 相颜心里揣测了一堆,气得她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他了,这次纯粹是想念奶奶了,他现在只是一个司机的身份。 这里是一个有名的风景区,每一个季节回来,都有不同的景致,碧空蓝天,山清水秀,仿佛是从古时候就一直如此,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净土。 他从小在家里待的时间不多,他骨子里却深深的热爱着田园生活,他随时做好了隐居山林的准备,一直都在等候她同意的那一天。 以前,他总是说最怀念童年的时光了,那时候最快乐了,日子过得平和而幸福,他小时候有很多玩伴,可是他们都没有读下去书,人生的选择不同,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相颜的记忆不自觉的回到了以前。 第一次回他老家的时候,真的被乡亲们的热情给吓到了。 从他的车开进村口,就看到很多的村民站在路两旁等候多时了,不仅有他童年的玩伴,也有他同姓的家族亲戚,继承了祖辈们世代讲礼节的传统。 他笑着对她说:“快把两只耳朵捂好了,鞭炮会一路放到家门口,我不让你松手,你千万不能放下手哦!” 这是他们家乡最隆重的欢迎仪式,放鞭炮庆贺他们婚后第一次归乡,好像是迎接什么大人物。 那天晚上格外的热闹,每年家族的祭祖仪式都是在他家举行,每家的女人都挤在厨房里忙活做菜,摆出了三桌丰盛的年夜饭,亲戚们都特别热情而温暖,她从小没有体验过乡村生活,没想到人与人之间是这么的贴近而没有距离感,生活可以如此坦率而美好。 村里的年味很浓厚,吃完年夜饭,小孩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非常的热闹,家家户户都放起了烟花。 那年的除夕夜,他们依靠在一起观赏了很美的烟火,那时候的场景似乎历历在目,没想到一转眼就过去了七年。 到家时,已经六点钟了,一家三个长辈都等着两个孩子,连菜都不敢炒,看到他们平安到家,婆婆梅英也喜笑颜开,一直站在门口等他们。 “回来啦?”梅英笑着问道,身上穿着朴素的羊毛衫和裤子,因为常年做餐饮生意,她就留着短头发,比较好打理。 “嗯,我先去看看奶奶。” 相颜下车后,第一件事冲进奶奶的屋子,大呼,“奶奶,我回来了。” “啊,我的颜颜回来了啊!”奶奶在屋里就高兴的应道,恨不得亲自下病床去迎接孙媳妇儿。 屋里的灯光不亮,为了省电,老人家始终舍不得用新灯泡,相颜只看得出奶奶脸色憔悴,一时没有认出来,因为重病而消瘦,连眼睛也深凹进去,眼珠也变得浑浊,一对眼睛也没了昔日的光彩,始终泛着泪光望着她。 叶礼融也走进屋来,屋里一股味道,这是老人生了病的味道,不怎么好闻,她却没有皱眉。 “路上累不累啊,坐车辛不辛苦,让奶奶好好瞧瞧你……”奶奶要起身来,爷爷走了过来,帮她在身后垫了一个旧枕头。 相颜也喊了一声爷爷,爷爷笑着挥了挥手,意思说自己耳朵听不见,但是脸上笑眯眯的,一脸团聚的幸福笑容。 “你不要喊他,喊了也是白喊,只管说他坏话他才听得清清楚楚呢!”奶奶笑着说道,精神是很好的。 叶礼融放下几盒营养品,笑说:“我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您也不问问我。” “那不辛苦你,辛苦你媳妇吗?” 叶礼融又极其自然的微笑了起来,走过来问她,“最近几天身体怎么样?” “好了大半,看到我的颜颜,已经要全好了。” 相颜坐到奶奶的病床前,忍不住要涌出眼泪了,奶奶瘦了好几圈,眼窝深陷,眼珠也是红的,因为化疗,头发白了许多,也掉了许多,实在看不得最爱的奶奶变成了这样子。 她还是哭了,低着头不敢大哭,眼泪却不停地掉落,怎么都控制不住。 “傻孩子,哭什么呀?” 相颜怎么忍也忍不住,眼泪始终要掉出来,脸上满是泪痕,惹得奶奶也心疼极了。 奶奶知道生病了,担心自己的病气过到孩子身上,拘谨了很多,也不敢像以前那样亲近孙媳妇,以前奶奶最喜欢捧着孙媳妇的脸了,着急的也跟着掉眼泪。 这一刻,相颜极其愧疚,她真的太心狠了,再怎么不和,这一年多来也不该忽视家中长辈,一定让他们很失望了,就像他说的,老人家能被补偿的时间不多了。 “老人家生了病都是这个样子的嘛,莫要惹得我也哭嘛,团团圆圆的多好啊!”奶奶开心极了,要起身替孙媳妇擦泪。 叶礼融给她递上手帕,他已经预料到会这样。 相颜接过他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告诉自己要忍住不哭,不能让老人家跟着伤心。 “医生说我得了心膜炎,真是讨厌呢,躺着也动不了,医生还告诉我,过了夏天我就能好起来了,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不忙的时候给我打一通电话就好了,行不行?”奶奶可怜的央求道。 “奶奶,过完夏天,等你身体好全了,我带你出去旅行吧,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好不好?” “奶奶不想出门,就想待在村子里,你有空就回来看看奶奶好不好?” “好的,奶奶。”她点了点头。 奶奶看了她就是欢喜,“颜颜,你怀我的重孙没有啊?”奶奶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腹部。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低着头不说话。 “奶奶,她身体不好,你不要老提这些给她压力。”叶礼融给她解围,相颜很诧异,他的语气简直跟他们离婚前毫无区别,她心想,真是个演技派。 奶奶的眼里又泛起了泪光,“我的颜颜最让奶奶心疼了,小小年纪就割掉了胆囊,以后老来身体受苦怎么办啊,以后生一个孩子就好了,不要多生,会伤身体……” 相颜听到这句话,又掉下了眼泪,这世界上有几个人真心爱着她呢,越来越委屈,眼泪更大颗了。 “哎呦,可别再哭了,奶奶看着心都要碎了……”奶奶一个劲的感叹,很是心疼。 奶奶哭了,相颜给她老人家擦眼泪,祖孙两人感情很好,都哭了。 “你怎么比以前还要瘦呢,工作再忙,身体要顾好,奶奶知道你们在城里过得好,就不着急的。” “奶奶……对不起。”相颜的内心感到愧疚,她觉得自己太自私了,根本不配得到奶奶的挂念和担心。 “哭什么呀,心疼奶奶对不对,奶奶没事的,都好着呢,肯定能活到抱重孙的时候。”奶奶很开心,一直盯着孙媳妇看,多看一眼也是欢喜的,怎么也看不够。 “奶奶,你再胡说,我现在就回去了,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不说了,医生都说我现在都好了呢!” “以后都不准提不好的事情了。” 奶奶诉说着自己委屈,“去医院之前的那段时间身上才痛呢,在医院里也受了不少苦,也不知道这个病这么折磨人,差点就见不到我的小乖乖了。” 相颜这么一听,又心疼又内疚,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哽咽的问道:“现在都好了吧,身上都不痛了吧?” “现在都好了。” 他们家的人都是一样的,一辈子没生过什么病,所以比平常人难以忍受病痛,况且胃癌也不是小病。 婆婆梅英在厨房里热炒了几道蔬菜,荤菜一直在大铁锅里热着,一会儿就在堂屋里摆好了晚饭,过来喊他们过去吃晚饭,还好阻止了一场更长久的哭泣。 奶奶说:“快去吃饭吧,别饿着肚子了。” 相颜进厨房洗手,婆婆悄悄与她说:“你奶奶一天起码要念几十回,就说要见你,别人谁也不要,念叨着我都要死了,孙媳妇怎么还不回来呢?” 相颜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这让她怎么回话呢? 饭桌上,相颜关心的问道:“爸爸回去照看生意了吗?” 婆婆说道:“是啊,前天回来待了半天,然后又匆匆忙忙的坐高铁回去了。” 婆婆又问她,“颜颜啊,你爸妈还好吧?” “他们都挺好的。”相颜勉强挤出了点笑容。 “这么些年了,真的是……” 叶礼融看了一眼母亲,这个话题也没有再说下去了。 每次一提到这件事,他们家人都是面色沉重,就像亏欠了她很多,奶奶则常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说什么门当户对这样旧社会的话,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过得好就是千金难换。 以前相颜很赞同奶奶的话,现在却觉得,人世间的规律很难被某一两个人打破。 晚饭后,叶礼融先是提着她的行李箱上了二楼,相颜给奶奶喂了点粥,久别重逢后,爷孙俩又唠了好一会儿,直到九点钟时,奶奶催促她上楼睡觉。 晚上,他们自然要睡一个房间的。 相颜回到他们的卧室时,还是以前的模样,他一个人靠在阳台的竹椅子上看星星,空灵的夜,以及夜空下寂静的人。 乡间夜晚的灯光凄凄淡淡的,耳边听到了遥远的飞机声响,好像一个宇宙中荒芜的角落,这个季节只有老人家在家待着,既舍不得用电,且晚上很早就睡下了。 他从小的书桌已经变成了她的梳妆台,桌子上有一块厚厚的透明玻璃,玻璃下存放着家里人的照片,有奶奶年轻时梳着两根麻花辫的照片,还有他小时候戴着红领巾的黑白照片,头发短短的,眼神很正义感。 他家里人都很爱干净,干净的连灰尘都不存在,桌上只摆了一面镜子,镜子擦得很亮。 床头柜上摆了几支新折的栀子花,每次在不同的季节回来,都会有当季的鲜花,因为她曾经说过喜欢花香,睡觉时比较好入眠,长辈们就都记住了,摆了风扇,风扇的位置不会对着头吹,因为夜里会着凉。 床尾摆了一对粉色凉拖鞋,相颜换上了,然后拿了毛巾和睡裙,去浴室洗了个澡,吹完头发之后,整个人变得清香无比,躺倒在床上,床铺很软,人就塌了进去,这比她那昂贵的床垫还要舒服些,新棉花弹的被子,被单上散发出舒心的香味,因为新晒过阳光,一切都是那么用心,所以他很会爱人,因为他从小有被家里人好好爱护着。 他今晚大约是不困了,还是躺在阳台的竹椅上,已经十点多,他准备看到什么时候? 每当他难过的时候,都会这样看着天空。 相颜不忍心看到这一幕,以前她会陪他一起看星星,两人十指相扣,靠在一起,聊一些他小时候的见闻。 她很想走过去陪他,但是她克制住了,将来一定会有人陪在他身边的,一想到这个事就愤怒,一点也不想同情他了。 相颜气的关灭了灯,察觉到房间的灯暗了,叶礼融回过头来,看了一下。 乡间的夜是如此寂静,听着他踏着地板走进来了,黑漆漆的,他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去洗澡了。 男人洗澡就是走一个过场,不到十分钟,他就拉开了浴室的门,走了出来。 黑暗里,他又走进屋里,就把房门锁上了,又把灯打开,然后说轻声细语的说道:“我拿一下被子。” 相颜拿薄被子蒙住头,还是不想与他有目光接触。 叶礼融从大衣橱里搬出一床厚被子,他自己铺在木地板上,相颜从床上丢给他一个枕头,然后背对着他。 “地板很硬,山里晚上又冷。”他可怜兮兮地说。 “你小时候不是经常睡在地上吗?”以前他说过,夏天热的时候,那时候没有空调,就铺一床凉席睡在地板上,可以消暑。 “我现在年纪大了,睡不了。” 相颜又起身从大衣橱里找出一床被子丢到了他面前,反正他家就是被子多,然后她又背过身睡。 他两三下就简单铺好了,很快关上了灯。 又是一个平静的夜。 黑暗里,叶礼融带着歉意说:“我没有跟家里人说我们的事,抱歉。” 他一直不知道怎么跟家里说,犹豫之间,又接到了奶奶病了的消息,家里已经一团糟,他不想再雪上加霜。 “没关系,我能理解。”她心想,我也没说。 当初他们俩简直无异于大闹天宫,搅得天翻地覆才结成了婚,如今提离婚的话,对家里人的冲击甚至高于结婚的时候,所以她根本不敢提。 “你什么时候告诉家里?”她问。 “不……知道。”他突然之间结巴了,正面躺着看屋顶,不敢看她。 她沉默了,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告诉家里。 “你……”他半天没有问出口。 “想问什么?” 叶礼融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累了一天,早点睡吧。” 相颜感觉气血还在头上,怎么都不困,翻了个身,旧床的床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此时他又身处一室,多么暧昧的感觉。 相颜拿被角遮住嘴唇,一动也不敢动了,耳朵一瞬间都滚烫了,脑子里又想入非非了起来。 回想起新婚那年的大年初一,他一早就喊她起床,相颜习惯了睡懒觉,而且是冬天,被窝里暖和和的,她哼唧半天不肯起。 叶礼融凑在她的耳朵里说:“小懒猪还不起床呀,一会儿全村的人都来围观你睡懒觉啦?” “那你让他们过来吧,我才不怕呢。”相颜以为他在吓唬她,完全不当回事儿。 “我可没有骗你,楼下已经来了好几个姨奶奶了,我拦了半天,说你已经在穿衣服了,她们才没有跟着上来。” 相颜吓得睁开睡眼惺忪的大眼睛,撅着红红的小嘴说:“你骗人!” “我何时这么催你起床啦?”叶礼融将她的毛衣拿了过来,“已经焐热乎了,我来帮你穿衣服。” “不要,困。” “那待会儿就有一堆人要进这个屋里,床边会围满了人,然后就坐在你的床边,与你唠个不停不休,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都要进屋里看你,小孩子满屋子跑,到时候你想起床都起不来啦!”他说得绘声绘色的,看来他深有体会。 “啊!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啊?”相颜苦恼极了。 “习俗就是这般爱热闹的,他们就是热情了一点,然后,他们还会宣扬说,老叶家娶的儿媳妇可真漂亮啊,像天仙下凡一样,就是有点懒呢,在床上躺了一天都不起来。”叶礼融还模仿那些老太太们的语调,学得可像了。 “唔!我才不懒呢,我只是觉得很困嘛。”她用白白嫩嫩的小手蒙住了脸。 然后,他就靠过来,抱紧她,“都怪我,昨晚应该让你早点睡的。” 她脸红了。 两人新婚燕尔,又温存了一会儿,然后她穿戴整齐的会见父老乡亲们。 老太太们特别喜欢用皱巴巴的手摸着她的手,并且都羡慕的说:“原来这就是城里从来没有做过农活的手啊,像珍珠一样白净光滑,我们的手真的都不能看了呦,比枯树枝还粗糙。” “山里在冬天很冷,也不怪你起不来,来烤烤火。”老太太们的手很暖和,指关节很粗,黝黄的很像树皮,有些冻得开裂了,皮下红红的脂肪都清晰可见,看着都让人心疼,说是一整个冬天都好不了,因为她们每天都照常下冰水做饭洗衣,伺候一大家子。 相颜时至今日,仍记得那种脸被火烤得热热的感觉。 “你睡了吗?” “嗯。”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睡着了。 因为她就在身边,他终于不用去想那件牵挂已久的心事了,一种心理上的踏实感让叶礼融眼皮沉重,听力慢慢减弱了,他已经几个月没有好好的睡过觉了。 他睡得格外踏实,呼吸声有点重,带有一点鼻音,很有规律,又有些急促,好似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这就睡着了?相颜郁闷。 以前他呼吸声很浅的,今晚吵得她睡不着。 她侧过身去看他,床又轻轻地咯吱了两声。 只见他平躺在地上,睡姿矜持,双手伏在自己的腹部,平缓而有规律的呼吸。 她都无奈的笑了。 他天天都在忙些什么,累成这样子? 他睡得踏实了,呼吸声也渐渐弱了,山里的蛐蛐声也很催眠,盖过了他的呼吸声,相颜也累了一天,好久没有这种疲惫感了,她也很快就睡着了。 第90章 平静的生活 第二天,比闹钟还准,叶礼融准时在六点多醒了,外面的天色还没完全亮。 他一个翻身就爬起来了,蹑手蹑脚的走到她的床边,他坐在她的床边,看了她一个小时,怎么都看不够,心里头满满的,就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这张床他睡了好些年,小时候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娶到这样美丽的妻子,可惜将她弄丢了。上天给过他太多好运,原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有失去了才发觉珍贵。 因为昨晚睡得饱饱的,他的身体对她产生了极度的思念,欲望也重新燃烧起来了,他慢慢俯身,想触碰她的身体,这好像吵醒了她。 她的眼皮动了一下,她要醒了,他想看看她的眼睛,所以他没有离开。 相颜慢慢的睁开眼睛,一下就看到他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突然吓了一大跳,肩膀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一下,并往上拉了一下被子。 “你怎么坐在这里?”相颜转过身去,不自觉的用手遮住了脸,擦了一下内眼角,又假装不经意哈了一口气,测试自己的口气,顾虑重重的。 “我等你醒来,把被子铺好,怕他们发现了又解释不清楚。” “那你怎么不喊醒我?” “你好不容易睡个好觉。” “我自己会铺好的,你快去忙吧。”相颜赶她,因为刚刚睡醒,好怕被他看到,纯素颜一定很憔悴,她早都不是二十岁了。 叶礼融试图从这个陌生又熟悉女人的脸上找到一丝丝还爱着他的痕迹,可是他很失望,什么都没有了。 叶礼融起身,拿起早已叠好的被子,弯着腰,将被子放到床的里面去,这样的姿态让彼此都很难堪。 他好像也察觉到了,俯视看着还是躺着的她,“醒了的话,就穿衣服起来吧,快八点了。” 他下楼去了,相颜按开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才七点,他又谎报军情。 她眯眼一忽儿,然后又沉沉睡去。 叶礼融帮爷爷喂了鸡鸭牛羊,扫了院子,帮母亲烧火做早饭,忙了一堆农活,再上楼来时,她还在安稳的睡着,睡着的脸上还带着微笑。 “真是个小懒虫。”叶礼融帮她盖好了毛毯,看到她能够睡个好觉,他也很欣慰。 一觉睡到十点钟才醒来,她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这张床真是有魔力,真想把它搬回绿映山庄。 相颜满足的伸了伸懒腰,睡得背很痛,腰也很痛,但是却意识轻松,她伸伸懒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健康,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突然饿得有些头晕。 她先去卫生间洗漱了,叶礼融听到楼上的动静,上楼来铺床,想起黄姐之前说的话,他又掀开了被子。 相颜跨过门槛,进到屋里时,看到他在被单上摸来摸去的。 相颜走到他的身后,皱着眉头问:“你在干什么啊?” 叶礼融有些被吓到的样子,然后试探的问她,“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相颜心想,你成功的将我气病了,现在问我身体如何? 她冷冷的说道:“看了医生,没什么事。” “那医生怎么说?” “你为什么管那么多?”相颜坐着擦脸了,一堆护肤品要抹,等会儿还要去陪奶奶,懒得搭理他。 叶礼融一直站在她的身后,半天没有移动脚步,然后又转身去铺好被子,然后他就离开了房间。 早已日上三竿,幸好他的家人都很包容她,换成别的家庭,儿媳妇睡到这个点,可能就要吵翻天了,就算在自己家,父亲有时也不允许她睡懒觉的。 下楼时,堂屋的地上有两个竹编的大菜篮子,里面装满了的鸡蛋,应该是几乎整个村庄的人都来家里看她了,可惜她还没起床。 这是村里的习俗,每次年轻人回乡,尤其是发展好的年轻人回乡,村里的人都会带上新鲜的鸡蛋过来家里看望,反正自从他们结婚后,每次回老家,都收到无数的土鸡蛋,都足够他们夫妻俩吃上半年的,有时候他也送给了同事或是朋友们。 “睡好了?”奶奶看到孙媳妇儿,一脸满足的表情,奶奶特别包容她,用布满皱纹的手抚摸她的脸颊,今天的气色比昨晚好些了。 “嗯,我其实七点钟醒了的,又不知不觉睡着了。”相颜的语气很抱歉,得知了奶奶一早就等着和她说话了。 “因为他昨晚睡觉的呼吸声很响,吵得我睡不着。”相颜小声嘀咕道,他不在房里,可以全部赖在他身上。 “他一向身体好,从小也不知道累,但是他这段时间很不容易,我住在医院的时候,你公婆做生意离不开,你爷爷在家照顾家里养的这些牲畜,只有他请了半个月假照顾我,还找了一个护工给我洗澡擦身,他一个人忙前忙后的,突然就病倒了,每天上午还要输两瓶液,好几天才退烧了,听他妈妈说,他还咳嗽了一个多月,你体谅他吧。” 相颜很惊讶,因为听到他身体也不好了。 “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输液呢!” 相颜的心里突然难受的发紧,怪不得这几天看他总是精神不济的样子。 “他爷爷一辈子都没打针输液过,我身体就是不如他,前不久礼融硬是拖着他爷爷去体检,医生看了之后,说爷爷的肝呀,肺呀,什么都漂亮的很,很健康。” 相颜安慰道:“只要好好听医生的话,你也很快就恢复到以前那健康了。” “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可能我到死也见不着我的重孙了哦。”奶奶笑着说:“我们颜颜的人中长得好,将来肯定好生养,我要是哪天闭上眼也不会担心了。” 奶奶又老话重提,不过老人家盼孙心切是值得理解的。 相颜撅着小嘴,生气道:“奶奶,你要是再胡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你不想奶奶死对不对?” “医生不都说了吗,过了夏天就好了,你连医生的话都不信吗?” 奶奶脸上浮过一抹愁容,她说:“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他们都在骗我。” 相颜听到奶奶这么说,嗓音突然就哽咽了,“没事的,我说了你没事就一定没事,知道了吗?” “嗯。” “你起码还能活二十年。” 奶奶笑了,“我没想过那么久了,看到我的大重孙,我就可以安心闭眼了。” 相颜明白奶奶对于病痛是惧怕的,所以给她灌输一些坚定的想法,后来奶奶也坚信自己已经快好了。 叶礼融端着热粥进来了,“奶奶,吃点东西吧,早上也没吃多少。” 相颜准备接过粥时,他却说:“有点烫,我先拿着。” 奶奶数落了他,“你以前向我保证过的,这两年一定能让我抱上重孙儿。” 叶礼融有些尴尬,有意打断了这个的对话,“奶奶,你尝尝粥还烫不烫?” 相颜倒是抬头看着他,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厚颜无耻,还对奶奶做过这种承诺,连话都不跟她说了,还妄想有孩子? 叶礼融被她盯得手抖了一下,勺子差点都碰掉了,“奶奶,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相颜也是笑脸灿烂的,“奶奶,我们先乖乖把饭吃了,好吗?” 相颜舀了一勺,然后放在嘴边吹了吹,耐心的跟奶奶说:“饭菜要吹凉了再吃,以后坚决不能吃太烫的东西,不要吃那些咸货,还有不能吃饭太快了。” “以前的日子苦呀,尤其到了夏天双抢的时候,都是着急吃饭,赶紧去干活,形成习惯了,我以后一定改。” “爷爷也是的,我每次看爷爷吃饭,恨不得把饭倒进胃里,吃饭要细嚼慢咽。” “知道,知道!”奶奶乖乖点头道。 “你的知道给小狗吃了。” “你怎么学奶奶说话呢?”奶奶看着他们也不主动交流,就担心的叹气了,“其实,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抓紧呢?” 相颜知道他也不想再谈这件事了,只能说:“奶奶,我也饿了,我先出去吃早饭了。” “好,你快去吃饭。”奶奶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松开了。 相颜离开屋子后,奶奶愧疚地说道:“颜颜觉得我烦了是吗?” “她的身体还没好,不适合生孩子。”叶礼融依旧耐心的跟奶奶撒着谎。 奶奶听完还是不信,询问道:“那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早也应该好了呀!” 叶礼融端着碗,突然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我怎么觉得你们的关系不像以前那么好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你惹颜颜生气了是吗?”奶奶一直逼问他,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 相颜站在堂屋里都听到了这些,不为他难过,唯独心疼将老人家蒙在鼓里。 她去厨房了,发现爷爷坐在锅灶底下烧火,早饭一直在等着她,都没有洗锅。 早餐喝白粥,是他家的传统,爷爷用铁锅现烙了最拿手的鸡蛋葱饼,软糯可口,她就站在锅台边,捧着碗吃下了不少,爷爷乐坏了。 爷爷已经缺了一颗下门牙,笑眯眯的问她,“上午抓鱼好不好?” “嗯。”相颜点头。 “那你负责拿竹笼子装着,行不行?动手干活,吃饭就香。” “行!”相颜对爷爷笑得很可爱。 爷爷去小屋找捉鱼的工具了,还找出了一身下鱼塘的防水服。 在乡下,谁都得干活,相颜穿着一身漂亮的衬衫和裙子,手里提着竹笼子,呆呆的站在池塘边。 爷爷一早就将门后池塘里的水放完了,这时候爷爷穿着一件深绿色的防水服走过来了。 叶礼融身上穿着黑色短体桖,黑色的宽松裤子,他也卷起裤腿,赤着双脚往池中的深水走去,早知道他也参与这事儿,她就不答应了。 叶礼融弯腰去水里摸鱼,她吃肉很少,唯独喜爱无刺的鱼,也喜欢野生的鲫鱼,这一池子的鲫鱼就是为她养的,以前养了黑鱼,还种了莲藕,一般过了夏天也可以挖藕了。 淤泥很深,叶礼融好不容易摸到了一条,他开心的笑了起来,“这条鱼可真大,可能有二斤了。” 相颜站在池边瞎晃悠,他说:“你帮我把笼子拿过来。” 她不听,抱起双臂,心想,都离婚了,还敢使唤我? 两人正在不服输的用目光对峙着,稍一放松警惕,鱼一下从他手里溜了,溅了她一身泥水,爷孙俩看到这一幕都看笑了。 “啊,你真笨,怎么连一条鱼都抓不住?”相颜气得要命,心疼自己最新买的衣裙。 “野生的鲫鱼劲儿可大了,一般人根本抓不到它。”叶礼融继续去找。 婆婆拿了一个渔网捞,慌张的跑过来,“家里有这个,你怎么忘了?” 相颜气得噘嘴,他就是故意的。 婆婆笑着哄她,“衣服脏了脱下来,我洗一下就好了,别不开心。” “妈,给我吧。”相颜拿了网捞,存了心要报复回去。 “那你们俩玩儿吧,我去烧锅做饭了。”婆婆笑着离开了。 婆婆离开后,趁着爷爷不注意,相颜把网捞扔到泥塘里,也溅了他一身泥水,这才公平,扔完她就撒腿跑了。 她回楼上又换了一套裙子,幸好带的衣服够多,她挑选了半天,磨磨蹭蹭下楼来,他们已经抓了好几条,放在门口的大水缸里养着。 相颜蹲在水缸前看了半天,水里倒出她的脸来,看着小鱼们游来游去的。 如果没有离婚的话,以前他也打算在院子里挖一个小鱼塘养鱼的,他对于绿映山庄的小院子有过很多的规划。 相颜坐在秋千上,这是叶礼融曾经为她做的,以前他对于她有求必应,看这新的绳索,明显就是最近重新加固了的。 她喜欢将脸靠在绳索上,身体随着秋千荡来荡去,很自由。 现在是她最爱的季节,昨夜下了一阵雨,今天清风徐徐,不冷不热的,远处一只布谷鸟总是在叫着“布谷,布谷……” 这一刻是难得美好的时刻,她将脸靠在秋千的绳索上,想起很久没抬头看天空了,天空好蓝啊,一片白云都没有,人世间好像是被一张蓝色的幕布低低笼罩着,这么大的空间,人类却少有自由的。 她穿着裙子,伸长双腿,将双腿和双脚都晒得热热的,微风也很舒爽,爷爷将小黑狗放归自由,小黑最喜欢跟在她的脚后,总往她身上扑,她穿拖鞋,它就舔她的脚后跟,相颜嬉笑着把脚抬得高高的,小黑都够不到了。 她看着山林间有一位老人家头顶草帽,在辛勤劳作着的背影,一对红色蜻蜓在她面前飞舞,闭上双眼,耳边只有风哗哗吹动竹叶的声响,大自然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疗愈人心,她快要沉醉在这座山林里了。 以前他们感情很好时,他们爱坐在一起,他说退休了以后,就一起住在这片山林里,每天感受日升日落,感受四季的更迭…… 一晃眼,自己已经长到29岁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世界一直是这么美好的,只不过是庸人们求的太多了,最后自求苦恼。 “颜颜啊,回来家里吧,正午太阳大着呢,下午再玩。”婆婆走到院子中来喊她,肯定是那个臭家伙打小报告了,因为婆婆手里还握着锅铲,她忙于在厨房做午饭,根本看不到她在这里玩。 “我等会儿就回去。”她回应。 叶礼融站在堂屋里叹气,回头还得将秋千上搭建一座小亭子,继而又落寞起来,她还会再回来这里吗,又有何意义呢? 中午,婆婆做了一桌子的菜,相颜第一个去夹鱼肚子,鱼肚子里面塞了剁碎的黑猪肉和新鲜青豆,非常的鲜美。 “我记得有一年夏天回来,妈妈蒸的鲫鱼真美味啊,我一餐吃掉了两条。” “我们都记着呢,与那次做得一样,你快尝尝。”梅英笑了,将两条清蒸鱼调换到她的面前,“就知道你最爱吃这个了,慢慢吃,小心鱼刺。” “嗯,味道真的是一样的。”相颜埋头吃鱼,慢慢吐着鱼刺,一家人都满脸欣慰的看着她。 只要她愿意吃东西,他都欣喜若狂,乐坏了一家老小。 她谁的话都听,就是对他不好,叶礼融好心给她盛饭,多了半勺,相颜就气得大叫起来,“够了!” 婆婆愣在一旁,虽然也心疼自己的儿子,但还是笑着说:“吃不完不要紧,自从你爷爷养了小黑,在老家不用担心剩饭剩菜。” 婆婆也当他们这段日子吵架了,一直没和好,连她也没怀疑过他们感情生变。 相颜依旧看也没看他。 叶礼融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后来给她盛肉汤时,小心翼翼地问:“够不够?” 她不说话,他就一点点添,直到她撅着小嘴巴,家里人都笑了。 “小黑呢,我把鱼骨头给它吃。” 婆婆说:“爷爷又将小黑狗拴起来了,吃饭的时候,它在桌子底下到处乱窜,烦得很。” “哦。” 吃完午饭,相颜亲自去给小黑喂鱼骨头,“多吃点啊!” 小狗有些脏,她还一直摸它的头,叶礼融站在一旁看着,在她的心里,他的地位还不如小黑。 “颜颜,小狗身上有虱子,别摸。” 总算有人来管她了!叶礼融回了屋里。 “来,用香皂洗手。” 她好似比以前更厌烦他了,他都离得远远的,因为害怕挨骂,但是起码在长辈们面前,两个人得相敬如宾。 第91章 洗澡 午饭后,她果然喊头晕了,整个人都蔫了样的靠在竹椅里,她只要一晒太阳就头晕,他比她还要清楚她的身体状况。 “去床上躺着吧。”叶礼融对她说。 大白天就躺床,总归不是自己家,不太像话。 但是头痛的厉害,还是听从他的意见,去了二楼躺着,叶礼融还是不放心,也跟着上楼来了,端了一杯热水,轻轻放在床头。 她闭着眼睛,应该还没睡着,她头痛时很难入睡。 叶礼融习惯性的用手心去探她额头的温度,她迷糊睁开眼睛,决绝的推开他的手。 她现在完全不让人碰了,越来越坏。 “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又头疼了?”他问道。 她拿被子蒙头,理都不理他了,只有她身体不舒服时,他最为上心,她心理上的创伤一直比身体还严重,他却从来不过问,为什么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却分不清主次,所以他们才会离婚。 她没有否定他曾经对她的好,她感恩他以往十一年的照顾,只不过如今的夫妻缘尽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子别别扭扭的? 叶礼融叹息,然后离开了。 他只会用叹息作为回应。 午后不定闹铃的睡觉是酣畅淋漓的,只要睡着了,一分一秒也都有明显的成就感。 相颜在睡梦中听到了楼下院子里有人在说话,声音不大的,却是那么愉快而轻松的,让睡眠中的她更为安心,她在梦里也知道是村里的长辈们又来家里玩了,她们在聊天。 相颜不知道自己睡了好久,意识处于半梦半醒,就是不想醒来。 窗帘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一个人在解开她上衣的扣子,动作是那么温柔,直到他温柔宽大的手掌揽上她的身体,还用手指在她的身上抚来抚去的,不用睁开眼,也知道是他的手,她再明白不过了,因为一切都像以前那样,他的手掌很大很有力量,托起她的后腰时,那种酥麻的触电感吓到她了,一瞬间就蔓延到了全身,她的嗓子里忍不住发出“唔”的一声,连腰肢都不自觉向上拱了下,她豁然睁开眼睛,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衣服也是好好的,并没有人碰过她。 她做梦了! 她想要起身时,发现自己的四肢变得软弱无力的,缓慢的喘息着,还是不相信刚才的只是梦境,一切都太真实了,她居然做出了这样的梦,真的是疯了! 相颜涨红了脸,侧脸去看向窗外,天色微微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照在了玻璃窗上,一看手机已经四点钟了。 她口干舌燥的,一口喝掉了他放在床头的一杯水,走到阳台上,一院子的人在热闹的讲话,奶奶也在院子里坐着,脸上晒得红红的,气色好多了。 相颜下楼来了,爷爷在院子的一角晒了麦子,叶礼融在帮忙翻麦子,见她下来了,他停下了手里的活,站直了身体看着她。 相颜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见她两条小腿飞快的跑到奶奶的身边,应该是不头疼了。 村里人见他们夫妻俩回来了,也有热情来拜访的老人们,家里热热闹闹的。 这个时节,只有老人和孩子们在家,自从生育政策放开以后,这几年村子里突然之间又多了一群孩子,小孩子们在院子里跑着玩,他准备了很多的零食和糖果,抚摸他们的小脸蛋,现在的孩子们非常活泼,扑进他怀里要亲他,他也一脸严肃的把脸凑过去,小孩子跑跌倒了,他也一声不响的赶紧跑过去把孩子抱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尘,轻松把孩子抱在怀里,摇了摇,孩子就不哭了,像个专业带孩子的。 他对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着无尽的温柔,如果有一天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知道该宠成什么样子,甚至给他们带了孩童看的书籍。 “礼融还没当爸爸就这么会带孩子,这么些孩子被他带的不哭不闹的,真有本领。”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我看着他长大的,谁家的孩子点了草堆,在家里偷钱去玩游戏机啦,或者搞些破坏,只有他从小没做过一件坏事,念书又特别好,又特别懂事。” 奶奶听到了这些夸赞,也欣慰的说道:“是的,他从没让我们操心过。” 老太太们摸着相颜的手,“哎呀,从没做过事的手是长这个样子的啊,真是软和。” 相颜总是很轻易就讨得老人家的喜欢,奶奶还在一旁吃醋呢,看着她说:“颜颜,你妈妈在厨房里蒸了橙子,我现在想吃。” 相颜立刻起身,很听话的跑去厨房了。 “你家的孙媳妇是真孝顺你呀!”老奶奶们都羡慕极了。 “她一直就孝顺我,什么都想着我,她自己有一家上百人的公司,每天工作上都那么忙,还回来看我。” “你真是享福啦,就等着养好身体,抱大重孙啦!” 相颜又亲手给奶奶剥橙子吃,水果还要烫热了才能吃,奶奶的胃口也好了很多,小心翼翼的服侍着老人,让老人好好的享受了一回天伦之乐。 这两天奶奶的气色好了许多,虽然奶奶八十多岁了,皮肤还是很好,肤质看起来比同龄人好太多了,几乎没有皱纹。 “远近几个村子,这么多户人家,就你家最享福啦,把子孙两代都培养的这么好,在城里当那么大的官,住那么大的房子,真是不得了呦!” “我也没怎么培养,都是他们自学成才。” 相颜看向他,上午捉鱼时弄脏了衣服,他又换了一件白色体恤衫,这段时间皮肤黑了一点,他牙齿是很健康的白皙色,很久没看到他的笑容了。 相颜见他还在陪孩子们玩的开心,一个小姑娘不知怎么就嚎啕大哭了,不过话说,现在的孩子真是优生优育,长得很漂亮,头发黑密,五官小巧玲珑的,他赶紧抱起来哄,没想到这孩子越哄越哭的凶,小小的孩子扑在他的怀里,他拍背摸头,心疼的不行,原来他吃撒娇这一套,可是她不会,尤其生气了都是等他来哄,她根本不用学会这一招,他就该一直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真是可恶极了。 小女孩的妈妈听闻自己家孩子的哭声,立刻就从家里赶过来了。 相颜认得这个女人,是他的青梅竹马。 这个女人与他同一年出生,比他小几个月,而且就住在他家对面的屋子,相颜记得她刚生过孩子那年很瘦,脸色蜡黄的,以为就那么衰老下去了,没想到这两年又恢复了之前的美丽。 “不哭了啊。”叶礼融将孩子抱在怀里,晃晃悠悠的哄孩子,好像很有带孩子的经验,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孩子妈特别装扮过,化了妆,穿的一身黑色裙子,“真不好意思啊,这孩子平时就爱哭,吵到你了吧?” “宝宝,我们该回家了,外婆给做了好吃的。” 小女孩怎么不愿意离开他的怀里,牢牢圈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脖子里,嘤嘤哭得梨花带雨。 “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把孩子给我吧。”小孩妈妈的眼神根本就藏不住,不经意间看向他几眼,眼睛里充满了思念,他们站在一起还真像一家三口。 “好了,不哭了,跟大爹爹说再见了。” “不要,不要!”小姑娘哭得更伤心了,惹得奶奶们都笑了。 “就喜欢她大爹爹抱着,不要妈妈了。” 他们家在宗族里的辈分挺高的,虽然不同姓,但是按辈分,他是高出一辈的,她结婚比较晚,婚后就生了这一个女儿。 听婆婆说,这女人小时候就很喜欢跟着他,他们小时候经常一起上学,散学了也是一起回家,晚上总喜欢来家里找他一起写作业,后来,他九岁时被接到市里读书,听说她还哭了好久。 男人根本就没有多少感情,却到处留情。 相颜起身离开了,不想待在院子里了。 叶礼融见她头也不回的进屋里了,抱在怀里的孩子也不知道该放下还是怎么办,叶礼融赶紧将孩子交还给她的妈妈,她不会在吃一个小孩子的醋吧? 相颜气得一直在楼上待着,直到院子里的乡亲们都各自回家做饭了。 晚饭时分,相颜下楼来找奶奶,刚走进堂屋就听到了奶奶跟他在讲话。 “你们不是请了好几天假期吗,这几天,你天天晚上给她煮艾水洗澡,现在把身体调养好了,她以后怀孕也不会太辛苦。” 相颜无奈,他们之间根本不是煮艾水泡澡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对她的健康已经不需要负责任了。 可是,他却说:“她要听我的才行啊,她早都不听我的话了。” 他们说的方言,相颜能够听懂一些,毕竟已经嫁给他七年了。 他对待长辈没有对她的耐心多,有时候也这样顶嘴不耐烦,毕竟男孩子从小在家都是被宠着长大的。 “她要是在我身边,我一定把她照顾的很好,也不会那么小的年纪就做过一场手术了。” 叶礼融不说话了。 其实,这件事不怪他,但是所有人都把责任怪在他头上,他一次也没有为自己辨别过,那时候她年纪小不懂事,他每天费尽心思给她准备不同的早餐,她早上爱睡懒觉,带到公司后,也经常忘记了吃,而且创业初期太忙碌,经常饱三顿饿两顿,晚上还应酬喝酒,他也不能时时跟着她啊! 手术后,她确实觉得精力不如以前,很容易疲累,终于也懂得了长辈们常怪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身体是第一位的! “你跟她讲道理,再好好哄她啊!” “我还要怎么哄呢,谁哄我呢?”叶礼融很少这样对长辈说话。 然后,屋里陷入了沉默。 相颜一时间也陷入了反思,“他究竟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呢,我以前不也是经常哄他吗?” 相颜愣愣地站在原地,想出了神。 这时候,叶礼融从奶奶的屋里走出来了,他们尴尬的沉默,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但是眼神并没有接触到,他就先离开了。 相颜到屋里陪奶奶说话,奶奶说:“以后不要让老人家摸你的手,回头她们把病气传给你了。” “不是说长寿的老人,全身都是福气嘛?” 奶奶笑着说:“那奶奶一定好好活着,以后把福气都传给你。” “嗯,奶奶要活到120岁。”相颜又想哭了,希望奶奶的癌细胞一定不要转移,想起来就心慌要哭。 奶奶的手皱巴巴的,还有些老茧,她也在想,是不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身体皮肤也会这样,时光那么快。 “这几天晚上,给你煮艾草洗澡,在城里也不方便。” “太麻烦了,而且这也快夏天了,不想泡澡。” “不用你忙活,我让你爷爷用大铁锅烧水,一会儿就是了。” “我今晚想早点睡觉。” “是不是连奶奶的话都不听了?”奶奶嘟着嘴,这模样让相颜想起来,叶礼融以前也经常这样跟她撒娇,原来都是遗传奶奶的。 相颜笑着说:“好吧,我只听奶奶的话。” 在他们老家,有这样一个习俗,年轻女子结婚前一晚,婴儿出生满月,生病了身体不适,或是大病初愈,伤风感冒,头疼脑热,反正一切都要用艾水洗澡,好像艾水洗澡是万能的灵丹妙药。 他们一直没生孩子,他们家人都觉得是她身体的原因,确实他常年精力充沛,大病小病都不生,从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晚饭后,爷爷就洗干净了大铁锅,辛辛苦苦的煮了两锅水,他负责提水,楼上下跑了好几趟,将浴缸都倒满了。 然后,他开始喘气,他最近究竟怎么了,干活的动作也没有以前那么轻盈了,好像病歪歪的。 “辛苦你了,明晚可以不这么麻烦了。” 叶礼融没有回应,只说:“凉了就从热水器放热水。” “知道了。” “你小心一点,浴室的瓷砖有些滑。”他嘱咐,“有事情喊我。” “洗澡能有什么事?”她不服气道。 说完,相颜又想起,以前……她有时候忘记了拿浴巾,有时候忘了拿……确实忘这忘那的,什么都指望着他。 现在,这些都是不能回想的往事,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两遍要用到的东西,坚决不能喊他。 他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他们成了陌路人,他走出去后,自顾将浴室的门拉上,她都不想反锁门了,反正他一定不会进来。 虽然这很残酷,就是他对她早已厌倦了。 他很细心,已经将浴桶的水温调好了,相颜脱了衣服,用花洒冲洗了一下身子,然后慢慢坐了进去,身体的毛孔好像一下都被打开了,很舒服。 听了他的话,冷了就放热水,多出的自然溢出去,感觉自己可以这么洗到天荒地老。 泡了一会儿澡,感觉身体变得非常轻盈,有一种血液通畅的感觉,整个人变得特别的舒服,一想起他总是这么健康,就很羡慕他。 她躺在浴桶里,然后看着漂浮的各种各样的叶子,除了艾草,还加了姜片,水面还漂浮着不知名的树叶。 “他们这是要煮我吗?”相颜将一片叶子拿在鼻子跟前闻了闻,也闻不出味道来,不知道这是什么配方, 反正,她感觉自己坐在热气腾腾的蒸锅里,要被煮熟了一样。 她已经一个多小时都不愿意出来了,叶礼融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浴室里面水声哗啦啦的,她还高兴的哼起了小调,叶礼融笑着说:“是谁说不喜欢泡澡的?”刚才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相颜拉出浴室的门,走出来时,看见他还是坐在阳台上,她身上穿的白色棉质睡裙有些透,赶紧拿浴巾挡住胸口,这个人居然偷听她洗澡,真是越来越猥琐了。 叶礼融一个晃眼就知道了,所以没有看她,他只是想冲进卫生间里,帮她收拾。 “你干嘛呀,我不要你收拾……”相颜推他出去,语气居然不自觉的就撒娇了。 “你会吗?”他也格外的温柔。 “我会。”相颜又重新冷漠,然后关上门,赶紧穿得严实了些。 相颜擦了一下浴室的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就有些委屈想哭了,她现在很讨厌他的热情,更讨厌自己一感受到他热情的照顾就想心软原谅他。 叶礼融在外面敲了敲门,说:“奶奶说,你洗好澡,她想跟你说会儿话。” “知道了。”相颜回复他。 相颜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脚步哒哒的跑到楼下了,手里还攥着一片叶子,“奶奶,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呀?” 奶奶拿起叶子,一看就说:“花椒叶子。” “你们果然是把我煮熟卤入味了。” 奶奶被她逗笑了,摸摸她额前湿湿的头发,“可感觉舒服一点,明晚还泡一回,端午前后正是祛除身体毒气的好时候。” “不用了,太麻烦了,还要往二楼搬,累。” “他身上有的是蛮力气,小时候就是帮爷爷做农活,从不觉得累,他知道心疼爷爷,从小是一个好孩子。” “我说的是爷爷这么热还要在锅灶旁烧火,很累。” 奶奶床头的香樟柜子上突然出现了玉镯子,玉佩,几块旧银元,金银首饰。 相颜拿起来把玩,“奶奶,你怎么还有这些宝贝呀?” “以前好不容易留下来的,现在全都留给你了。” “我才不要呢,你过二十年再给我。” “这孩子……”奶奶追着喊,“奶奶还有话跟你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相颜从房间里逃走了。 相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奶奶想将她最珍贵的东西都交给她,这件事让她感到害怕,她无法接受有一天奶奶真的要离开自己,但这是每一个人类最终的命运。 今年,她开始感慨命运的悲凉,常常一个人陷入沉思之中,有一种活够了的感觉,即使叶礼融重新爱上她,即使她回归到以前的生活,也无法拯救她心里的这种悲凉了。 因为,她遭遇了这么一切,她的心境早已不复当初。 她又坐到了秋千上,不知为何,突然间感受到了一种深刻的孤独,和不被爱没有关系,好像是人类基因里的缺陷,每个人都躲避不掉的。 她开始明白到,人生是一个人的事,与他人都无关。 这是一趟孤独的旅程,她现在再也无法对别人有所期待了,这是第一段失败的婚姻的后遗症。 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轻轻荡着,在看风景,闻着自己身上散发的淡淡艾草香味,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抬头看看暮色的落日云边,傍晚的虫叫,在耳边不停的回响着,听着听着,感觉更悲苦了。 他说过,在山间,每个季节都有专属的声响,下次听到这些相同的声音时,脑子里关于此刻的体会,将再次浮现。 叶礼融站在二楼房间的窗边看她的背影。 他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以前她对他无话不说,以前他们心意相通。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林云让打过来的。 她没有立即接,而是挂断了,回复他信息,“等会儿给你回过去。” 第92章 幸福的生活 相颜走出了院子,这几年村里修了路灯和水泥路,走夜路也不害怕了,她一直走到村里的一个小坡上,以前叶礼融吓唬她,这一片都是坟地,村里的老人去世后,都会被安葬在这片山头,所以以前他不让她来,今晚她倒是一点都不害怕了。 林云让很快就接了,问她,“没睡吗?” “没有睡,时间还早。” “你不在家里吗,听到了青蛙的叫声。” “我出来了。” “家里信号不好吗?” “现在乡下的信号非常好,网速也快,你能不能长点见识?” “是吗?”林云让笑了起来,明白了她可能不想在他家里打电话。 相颜突然听到了他的笑声,极其宠溺的笑声,然后小女孩的笑声也从电话里传过来,看来他们在一起玩的很开心。 “小禾在你身边吗?” “是啊,她正抱着我的腿呢,一步也不肯离开我,早晨还没睁开眼睛就喊着要见我。” 林云让一提起女儿就说个不停了,“她还是很喜欢我,我去个卫生间,离开她还没一分钟呢,她就从学习室跑出来,拿着刚绘画好的小兔子,急着要拿给我看,还搬个小凳子坐在外面等着我,一直问爸爸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生怕我走了,我很舍不得离开她怎么办?”林云让一边摸着孩子的头,一边温柔的笑着。 相颜非常羡慕他,她也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她最近很喜欢问为什么,一天要问上好几十遍,我都不知道怎么给她解答。” 相颜觉得自己幸好没有去,要不然肯定会打扰他们父女深情。 她听到了门被带上的声音,然后有一家人说话的声音。 “你没有出去住吗?” “没有,这附近偏僻的很,房子的格局和你家差不多,我住在三楼。” “孩子妈呢?” “她最近辞了工作在家专心准备考试,美国这边的金融方面的证书,我看她挺焦虑的。” 他和女儿在一起过得很快乐,完全忘了问她这边的情况,相颜有些失落,她也有些话要跟他说的。 “爸爸妈妈,快走呀!”小禾可爱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她像个局外人一样。 “今天带她出去吃饭,在附近好好玩一玩,小禾高兴坏了。” “在外要注意安全,回头再说吧。” “好,晚一点再给你回电话,拜拜。”林云让对她还是很爱护的,语气一直很温柔。 相颜一直觉得,如果不是他对她有执念,与前妻复婚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之前,她跟他讨论过这个话题,但是他的态度很坚决。他说,每一对夫妻离婚肯定是有过不下去的理由,他不想重蹈覆辙。 他总是很清醒,看似任性,其实他非常之理性,比叶礼融更甚,他对于世事的观点正确而又坚定,不会因任何人而动摇,宁愿伤害自己,他也不做错事。这一点也是可怕的,毕竟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回来时,房间的桌子上摆着奶奶留给她的首饰,叶礼融说:“这些是奶奶让我交给你的。” “我不要。” “既然奶奶给你了,你就留着吧。” “我现在要这些像什么话啊?” 叶礼融不说话了,但还是把紫檀木香格放下了,盒子花纹路的,小巧精致。 “这个木盒子比较值钱,不要摔坏了。” “我说了不要。”相颜有些恼火了。 “你不收,奶奶会难过的。” “我不要!”相颜又像以前一样对他发小脾气,可是说完了,不自觉就开始挠起了自己的胳膊和腿,她的胳膊上起了红色疹子,一大片。 只是打了一通电话回来,她的腿被叮的一腿的红包,她坐在床上一直挠,没一会儿皮肤都抓红了。 他叹了气,然后下楼去奶奶的房间拿了花露水上来,忍不住要帮她涂,叶礼融看着她,满眼的心疼,“对不起。” “我自己来吧。”相颜说:“这也不怪你啊,我自己要跑那么远的地方去。” 他板着脸问:“去打什么隐秘的电话了?” “不用你管!” “我连问也不能问了吗?”叶礼融很平静的质问她。 相颜不想理他,侧过身躺下,用被子蒙头,还跟以前一样任性。 事到如今,叶礼融也拿她丝毫没有办法,一个人出门去了。 相颜也很生气,为什么他老是指责她,她明明大发善心来到这里,他还是一点心存感激之情都没有。 她好不容易从与他的孽缘里摆脱出来,她也决定成为以前那个无所畏惧的自己,此生再也不会像去年那样逼迫自己,她再也不会陷入与谁的爱情里,毕竟她这个弱身子也经受不起,健康是不能折腾的,况且没有一个男人值得被她真诚对待,他们都是一个德行,只要不爱他们,就拥有无尽的支配他们的力量。 她明明十八岁以前就已经拥有了此等智慧,到底是多么幼稚,才会相信了他的甜言蜜语,因他流了那么多无辜的眼泪,还质疑自己做错了。 就算是林云让,她现在的态度也是,一旦他不顺从她,要求她,控制她,她也会毫不客气的甩掉他,这个世界到底谁怕谁,她简直气疯了,为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十一年而感到不值得。 相颜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在她睡着之前,他都没回来。 早晨醒来,第一个听到的是风吹动竹子的声音,簌簌作响,优美而悦耳。 她眯着眼睛,伸了伸腿脚,又睡了一个很安稳的觉,她感到身心满足,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他昨晚没在房里睡,相颜也不生气了,随便他。 她睡眼朦胧的走到阳台上,踏着厚重的木地板,与家里光滑的地面有所不同,阳台上略微有些凹凸不平,一阵清新又带有花草香味的空气吹入鼻端,她觉得自己像个睡美人一样缓缓苏醒过来,满足的伸伸懒腰,整个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他们家的房子坐落在半山腰上,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村落的房屋瓦顶,云雾缭绕,烟气半浮在空中,远处群山叠嶂,宛若仙境。 第一次回来他家的时候,出乎意料,完全没想到是这样两层的古派建筑,不仅屋后有空地,还有空旷的大院子,也是一个大户人家了。 这一带的山水是极有名的,属于远近闻名的风景区,只不过他家的房子坐落在高处,比较僻静。 村子里有一片池塘,池里的荷花还没有盛开,但是荷叶满池,他站在荷塘前拍照,又蹲下拍照,他审美挺好的,一般只有在看到极好的风景时,才会拿出手机拍一通。 相颜站在阳台上都能看得到他的每一个动作,他走路大步子,高大的身影穿行在白墙灰瓦的建筑物之间,与他这个人是极相配的,他生在这里,这里的风水养育出了这样完美的他,真正爱过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就算是结局潦倒,也不可否定自己曾经的眼光。 相颜下楼来,看到了桌上有一个晒干的大蘑菇,她拿起来看了半天,然后问:“妈,这是灵芝吗?” 这次回家,她第一次喊她妈妈,已经熟悉了,改不了口。 “你爷爷去年在山上挖到的,我上午拿来炖鸡汤给你们喝。” 院子的铁门被推开了,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的声音,大声喊道:“小英婶子,可在家呀?” 梅英听到了,往堂屋外面走,“在家呢。” “你家俩孩子吃不吃螺蛳啊,我在田里摸了一篮子。” “这么多呀?”梅英笑着问。 “哎呦,摸着真有劲,不吃不喝都能摸一天。” 相颜闻声从屋里走出来,与婆婆说笑的是一个矮小的中年女人,穿一件红色的雪纺上衣,黑色有弹力的裤子,皮肤黝黑粗糙,但是牙齿白净,扎着一个细细的辫子,然后婆婆介绍说:“这是你婶子。” “婶婶好。”相颜甜甜的打了个招呼,笑得腼腆。 “真乖,长得可真漂亮,皮肤真白,跟天上的仙女一样。” 相颜害羞的笑了,静静看着她们长辈说话。 “你忙半天,这多不好意思啊,那就留一点给两个孩子吃个新鲜吧。” 乡下人淳朴,见他们肯留下一点,都高兴的喜笑颜开,“这个洗着是麻烦,现在正是吃螺蛳的时候,城里也很难吃上这个野生野长的。” “够啦,婶子。” “你现在比那时候在家里时过得还好,现在饭店的生意还好吧……” “今年生意有点受影响,但是还好,你先别慌着回家,我拿点糖……” “不用,不用,我家里也有许多……” 两人拉扯半天,婆婆还是拿了一大袋零食糖果给她带回去给孩子吃了,“这真不好意思了,我先回去做饭啦,下午有空领着孩子来玩。” 梅英的厨艺一直很好,煨鸡汤的香味飘出了几里地,这可馋坏了躺在床上的奶奶,一直嚷嚷着要吃肉。 “颜颜,奶奶真的好想吃肉啊!” 相颜一听眼睛就酸了,奶奶确实有好久没吃肉了,医生说这一两年内都不可以吃肉,老人家跟小孩子一样的,肯定是有些嘴馋的,还很爱撒娇。 她心疼奶奶,举着勺子,还哄着说:“粥里有肉沫,尝尝看。” 这段时间奶奶的饮食是少吃多餐,她以前不偏食的,还是皱着眉,推开了碗,“嘴里没味道,不想吃。” “我想让婆婆炖点虾仁,换换口味,她说虾子是发物,生病了不能吃。” “也不想吃虾,奶奶想吃大块大块的红烧肉。” “医生说不能吃啊,那怎么办呀?”相颜撒娇似的哄着,她很为难,将碗和勺子放在床头的桌上,然后卷起衣袖,露出白嫩的手臂,摆在奶奶面前,“那不然你咬一口我的胳膊吧,这也是肉。” 奶奶被逗笑了,同样被逗笑的还在站在堂屋的叶礼融,他低头浅笑着。 奶奶皱巴巴的手,抚摸她的胳膊,与她丰盈白嫩的手臂形成了一种对比,摸了好半天,“奶奶怎么舍得咬呢?” “奶奶生病了,身上都不干净,你一会儿把胳膊洗洗。” 她眼泪又掉出来,奶奶好像什么都知道,她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我还是喝粥吧。” 相颜忍着不哭,低头吹了吹,用勺子喂奶奶喝粥,“烫不烫?” “真棒呀!”相颜一边夸着,一边还哽咽的说:“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吃肉了,在这之前要乖乖喝粥哦。” “过年的时候,你回来看我吗?” “你听话我就回来,不听话我就再不理你了,也不给你打电话了。” 爷孙俩都跟孩子似的,聊的一身儿的劲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听得懂对方讲话的,梅英经过房门口的时候,也忍不住笑了。 叶礼融为了感谢她,他准备亲自做一顿午饭,毕竟只有他最了解她的饮食喜好,在厨房热火朝天的忙着活。 相颜喂好了奶奶之后,将空碗拿到厨房时,看到厨房墙角放着的一个红色水桶,里面养着螺蛳,用手指了一下,“这个不烧吗?” 婆婆问道:“你想吃吗,我让爷爷洗了去。” “我去洗。”叶礼融很积极的提桶拿去洗了。 相颜还没来得及表态呢,他们就已经开始忙活了,她只是好奇问一下而已,并没有很想吃啊! “你弄不干净。”梅英不放心的跟着去了。 院子里有一口水井,叶礼融搬了张椅子,安稳坐那儿,打算一个个刷干净。 “你这个洗法,明天中午都吃不上。” 然后,婆婆教了他一个方法,找来一个水泥袋子,将螺蛳都倒了进去,然后蹲在井边揉搓了好久,然后还用剪刀在那一个个剪了螺蛳尾,这道菜非常耗费时间。 中午的饭桌上摆了一桌子的好菜,全是她爱吃的,相颜看出了他的一番心意。 婆婆第一个盛给她喝,在碗里放了一只大鸡腿,“快点喝吧,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谢谢妈,你对我真好。”相颜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这话故意说给某人听的。 她挑食是全家都最担心的事情,只要她愿意吃,什么山珍海味都做给她吃。 “好吃吗?” 相颜点了点头,“嗯,怎么会不好吃呢?” “那就好,快把这碗喝了,这一锅都是你的,晚上接着喝。”婆婆很欣喜。 叶礼融也力荐了一道菜,“这个鸡枞菌是邻居家早上四五点从山上新采的,送了点过来,煎了鸡蛋,尝尝看。” “我不想吃!”她这个语气仿佛回到了以前。 叶礼融吓得一愣,手僵在远处,然后,他将筷子又放下了。 相颜看到婆婆立刻就跟着他一起难过起来,但也什么都没有说,看的出来,她也很心疼自己的孩子受委屈了。 他在家里,也是一直被宠的,每次回家,父母和爷爷奶奶什么都不让他做,他也是一家人的心头宝,在一起那么多年,什么家务都是他做的,不能随便欺负谁,因为他们的长辈会心疼的。 “我自己想吃就会夹。”相颜总是小脾气不断,又容易后悔。 “尝尝味道。” “恩,还可以。” “可以就多吃点。” 男人的爱就是很含蓄,就像她父亲也是如此,他的嘴角带着一点微笑看着她吃。 “还是以前的那个味道。”她笑了。 他也笑了。 以前,他总是很疼她,像个长辈一样关爱她,现在好像依旧如此。最受不了他不经意之间看过来的眼神,她非常的害怕自己轻易就原谅了他,毕竟这个家伙可会装乖卖惨了。 下午,婆婆说烧水给奶奶洗澡,相颜也答应搭把手,但是转念一想,问:“家里楼上不是有洗澡间吗,为什么还要烧水呢?” “那个洗澡间他们平时舍不得用的,太费电了,爷爷奶奶平时都是烧水洗澡。” “那装了不用,不是浪费吗?” “你爷爷奶奶都是将就着过,你第一年来家里的时候,礼融嘱托我们在二楼腾出一间屋子装成卫生间,这都是为了给你们小俩口用的呀!” 相颜回头看了他一眼,叶礼融也没说话,扭过头就赶紧去劈柴了,他好像想帮爷爷把一年的柴都给劈好了。 相颜叹气,老人家的思想拗不过来,可能他也放弃了,她也不想再劝了。 第93章 分离 下午,叶礼融在劈柴时,不小心被木屑划了一个伤口,一时间流了不少血,家里的创可贴过期了。 梅英看着都心疼死了,只能用止血的草药给儿子止血,用纱布绑了一个很大的伤口,“先把血止住了,晚饭后去镇上药店买些创可贴。” 他们家吃晚饭很早,一般在五点钟左右,奶奶也一直盯着他的手看,“手是怎么回事?” 他有意的卖惨,将受伤的食指翘着,却说:“一个小口子,没什么事。” 其实相颜也早都看到了,但是她没过问。 晚上俩人回到楼上房间时,相颜问他,“手不流血了吧?” 他用委屈的语气问道:“你还关心我吗?” “我力所能及的关心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她嘴硬。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创可贴,拽着他的手臂又去冲洗了一遍伤口,浇上碘伏,又用棉签擦了,贴上了创可贴,他以前就是这么给她处理伤口的。 她将创可贴塞到他手里,“记得换。” 她什么时候这么独立的?叶礼融一阵心酸。 相颜走到阳台上,看着山间暮色的雾气沉浮,山里的景色像移动的水墨画。 他的脚步声很熟悉,相颜知道他站在身后,她突然说道:“你真幸福啊,从小生活在这么美的地方。” “以前,我打算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与你结婚之后,我幻想过我们能在这里度过晚年。”他说。 这次回来后,俩人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交谈,然而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叶礼融无能无力了,他好像不知道怎么第二次追求她了,他没有勇气再主动了,所有关于恋爱的勇气都在21岁那年对她用光了。 这是第一次婚姻给他带来的阴影。 “好像有点下雨了。”她说完,就扬起脖子呼吸空气中的雨,夹杂着尘土的味道。 山里总是静静的,这种与世隔绝的日子,突然之间成为了他们共同的理想,有一种温暖而舒服的感觉在两人的心里缓缓流动着,叶礼融正要跟她说一些动情的话时。 手机突然在屋里响了,相颜转身走到了屋里。 她总是在恰当的时候斩断他所有的幻想,叶礼融知道,再过一段时间之后,她就会完全将他抛之脑后。 林云让打来的,他只陪伴了宝贝女儿三天,因为工作,他已经订好了回国的航班。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奇怪,相处久了,就是容易产生感情,好像林云让远在千里之外也预料到了这件事,所以他突然火急火燎的打来了电话。 相颜还是比较顾及他的,总不能在他面前跟别人腻腻歪歪的,因为她也不会想体验这种感觉,所以挂断了,没过两分钟,又打了过来。 “什么事啊?”相颜没好气的问道,躲到房间接听电话。 林云让松了一口气,问她,“为什么不回信息,你想急死我吗?” “我没看到,我现在有事,你有什么话给我发信息。” “我说,你听着,两分钟。” “说吧。” “哪天回来?” 相颜低着头沉默了一下,答:“明后天吧。” “你在那待那么久干什么,去了两天还不回来?” “我头疼,先不说了好吗?” “你明天回去吗?” “该回去就会回去的。”相颜还想待上两天,在这里,她睡得好,吃得香,没有任何生活上的烦恼,过得很平静幸福,她一时间都舍不得离开了。 “你需要做到这样吗,他都跟你没有关系了,你何必还管他的家人?” “你不要管了,好吗?”相颜的语气突然很不耐烦。 “你还跟我发火?” “难道我真的狠得下心吗,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尽快回来,你给我老老实实的。”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不跟你说了,再见。”相颜迅速的挂断了电话。 相颜一回过头,他本来是站在房门口的,突然就转身去了隔壁的屋子,他应该都听到了。 不一会儿,听到他在阳台上听电话,他这两天也是电话不断,工作上总有事情找他,他带了笔记本回来,隔壁的屋子也有床有书桌,他已经打开了电脑,有些工作需要处理,这两天他都是白天帮家里干活,晚上加班工作。 相颜走进去发现,房子里很久没收拾了,床上的白色蚊帐也落了灰,家具上都是灰尘,都不知道他昨晚躺在哪儿睡的。 相颜慢慢的走到他身后,心里并没有想提回去的事情,只是犹豫着与他商量说:“你要不然把事情告诉奶奶吧,我实在不忍心欺骗她,我以后还会抽空来看她的。” “医生说,奶奶这么大年纪了,就担心癌细胞扩散,这个时候要安心休养,不能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你骗骗她,让她开开心心的好吗?” “我做不到,我不想欺骗一个生了重病的老人家!” “相颜……”叶礼融回过头看着她。 相颜被他盯得发怵,久违的一种感觉降临。 “因为你打算再婚吗?”他很直接,盯着她的眼睛看。 她气得背过身,这个心肠比石头还硬的男人,最后将过错还是推给了她。 晚上,他又在隔壁的房间睡了。 第二天,相颜醒的很早,因为被一阵砍什么东西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的醒了又睡着了,但是过了很久之后,还想再睡都睡不着了。 相颜穿好衣服下楼,就在家里发脾气,“谁这么讨厌呀,一大早就在吵人。” “不知道他砍竹子要干嘛,喊了几遍也不理,怎么长大还叛逆起来了?” 梅英也很无奈,然后她们俩站在院子里,看着他弯腰在挥着砍刀,好像要把半山腰上的竹子砍光了,又像是在发泄什么怒火。 “妈,他一大早在那狂砍竹子干嘛?” “谁知道呢,砍了一个多小时了,力气多的没处使!”梅英扭头就走了。 “这个人在砍伐森林啊,我要拍下他的罪证。” “颜颜,你叫他回来吃早饭,不要再砍了,爷爷辛辛苦苦种的竹子,别被他一口气砍光了。” “好嘞……”相颜兴致勃勃的应下了这门差事。 “这一身蛮力,整个后山的竹子都不够他砍的。”来自亲妈的抱怨。 叶礼融见她来了,立即就停下了,其实心里的怒火已经消了一半,语气挺凶的问她,“你为什么跑来这里?” “你妈让来我喊你回家吃饭。” 叶礼融心里又凉下半截,原自作多情的以为她主动来关心他的,他又接着砍,这根竹子长得非常粗壮,他已经砍了好几刀都没倒下,看起来很费力气。 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又不理人了。 相颜走到他的身后,“你听到了吗?” “你躲远点!”他语气很凶,但是挥舞砍刀的动作幅度小了很多,生怕碰到了她。 “你凶什凶啊,你不要忘记了,是你求我回来的。”相颜突然恶狠狠的说了这么一句,今时早就不同往日,他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叶礼融气得眼眶发红,放下砍了一半的竹子,一直盯着她看。 “那我现在不求你了,今天就回去吧,反正你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那正好啊,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相颜说完就扭头走了,一点后悔的机会也不留给他。 叶礼融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痛的要死了,根本无法形容,就像遭遇着器物的一阵阵重击。 相颜刚走远,听到他又开始砍上了,砍刀砸向竹子的声音始终回荡在耳边。 相颜一路飞快的回到楼上房间就开始收拾行李,心里一直恨他,“他居然对我发火,就算是离婚了,也不能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吧,直接用完了之后就丢弃,臭坏蛋。” 相颜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从二楼提着行李箱下来了,听到他们一家人在说话。 “怎么突然要走啊,东西还都没准备好呢!”婆婆突然忙得措手不及。 “公司有些急事,刚打电话催我回去,等有空再回来。”叶礼融随便找了个理由。 梅英问儿子,“你跟你奶奶说过了?” “还是我去跟她解释吧。”相颜说道。 吃过早饭后,相颜用了很长时间与奶奶告别,然后在家里找了一个红色塑料袋包着红包,里面有五万块钱,趁着奶奶下床之后,悄悄藏在奶奶的枕头套里,她平时喜欢将钱藏在这里。 爷爷开始杀鸡宰鸭,还到菜园里拔了很多新鲜的蔬菜,奶奶也下床了,坐在椅子上剥青豆,爷爷和奶奶一直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俩,眼神就一刻离不开他们俩的身上,这两三天看也没看够,根本舍不得让两个孩子离开。 相颜心想,当长辈真是可怜,一生都将孩子视作整个世界。 这个地方很有魔力,相颜住了两天,就有了感情,其实她还想住上三五日,他们俩都有时间住在这里,她最近公司没什么重要的事,他这几天接了不少电话,但神情怡然,应该也没有发生过棘手的大事。 最终还是磨蹭到吃完了早中饭才走,梅英站在院子里,搀扶着老人。 叶礼融对母亲说:“妈,一定要照顾好奶奶,我过几天抽空再回来。” “去吧,到家天要黑了,开车也不安全。”爷爷说道。 相颜往车子边上走,叶礼融赶上她的脚步,说:“坐到前面来吧。”叶礼融低声央求她,因为长辈们都在看着,分开坐很容易引起怀疑,演戏要演全了。 他已经拉开了副驾的车门,拉着她的胳膊,才吵了一架,相颜非不理他,但是透过车窗一看,后车座被塞满了东西,无处可坐。 第94章 质问 回去的路上,叶礼融理直气壮的质问她,“是那个叫林云让的吗?” “是。”相颜回答的很干脆,虽然闭着眼睛在休息。 她希望他多问一些,可是他没再问了,这个男人现在连嫉妒都不会了。 “累了吗?”他问。 “嗯。” 这三天,他们之间的对话总是简洁明了。 “他现在公司经营的怎么样?” “挺好的,你应该也能听到他的一些事吧。”她懒得汇报。 叶礼融心中忿忿不平,早些年,他就有所预感,他们现在走到一起了,那时候他就不是错觉,而眼前这个女人对于这件事情没有丝毫的愧疚感。 相颜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是她问心无愧。所以,连解释都不愿意解释,反正婚也离了,多说无益。 他们处于甜蜜中的那段日子,她从不拿他与别的男人做对比,而且很少提及别的男人,但她今天突然回忆起,她确实提到过林云让,还试图让他们一起合作项目。 相颜在脑海里细细思考这件事,如果那时候,林云让就是有企图的呢? 她侧过脸去看叶礼融,叶礼融也看了她一眼,她才29岁,人生中有三分之一以上与他朝夕相处,默契自然是有的。 那时候,他的身上总是散发一种清香,所以一有时间,相颜就喜欢窝在他的腿上撒娇,那时候就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她非常爱自己的丈夫,总是很黏他。 那一晚睡前,相颜晚上应酬了,喝了一点酒,处于微醺的状态,俩人躺在床上,相颜脸颊红扑扑的靠在他怀里,像往常一样靠在他怀里闹他,他皮肤白净,细长的一对眼睛,脸颊微微凹陷,像个白面书生,而且总是喜欢捧着书。 “你别看书了,我跟你说一件事儿。” “嗯。”他放下书本,任何时候都对她有求必应。 “我想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姓林。”她都知道,他第一句话肯定问人家的姓名,因为她很了解他。 “哪个林?” “双木林,你不认识他,我这两年认识的新朋友,不过你肯定知道他们家的公司。” “哦,是哪一家呀?” “云商集团,虽然他子承父业,但是一个很有魄力的年轻人,运势又好,每天在他身边讨好他的人络绎不绝。” 叶礼融一向记忆力超群,尤其对于曾经见过的人过目不忘,立刻就回忆起曾经在一家火锅店见过这号人物,那个家伙还给他递了名片,就是姓林,不过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他手上正好有一个新的开发项目,我让他找你们公司承建吧,怎么样?” “我不接他的项目。”叶礼融想都没想,一口否决。 “为什么?”相颜无法理解。 “我们公司的业务范围很广,又不止是建筑业,还不至于难成那样。” “为什么呀,我也在努力给你拉资源啊,你为什么拒绝呢?”相颜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凡事都是带着商量的口吻,因为她很信任他,知道他做事都有原因。 “你接近他,就是为了帮我拉资源吗?” “什么叫我接近他,是他死乞白赖的想找我合作好吧?”她翘着小嘴巴说。 “怎么个死乞白赖法?”叶礼融立刻就察觉到了危机感。 “也没有啦,你不要拆我台好吗,人家堂堂一个开发商,凭啥巴结我,不过我真觉得是一个好机会,无论如何你们可以当面谈谈,这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好机会呀!”相颜很认真的拉着丈夫的手。 叶礼融笑她天真,“你听说过甲方主动找乙方的吗,云商的项目,可想而知,有多少人登门!” “这个……你不明白,我们做生意的,都是想广结人脉,如果这件事无利可图,他是不会跟我提的,或许他看中你手上的人脉资源呢,我怎么猜得到大老板们的想法,反正这件事我想不出坏处来,你也不要太谨慎了。” “你们究竟……”叶礼融欲言又止,因为他无比信任自己的妻子,所以他换了一种耐心的口吻问:“你们在一起除了这件事,还聊些什么?” “没聊什么啊,随便说说而已,餐桌上的人很多,七嘴八舌的,除了生意,还能聊什么呢?” 叶礼融知道那个男人的想法就是让他急躁,这样他就有机可乘了,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好好疼爱老婆。 “累了吗?” “当然累,你还不领情,我口水都讲没了,你一句也听不进去。” 叶礼融搂上她的腰,鼻子凑近她的脖颈,又抬起脸亲了亲她,撬开她的唇齿,亲不够的样子,“今晚又喝了多少酒,我闻闻。” 相颜被他惹得浑身痒痒,“我刚才说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如果你能促成好事,应该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居间收益吧。” “那我也看不上,我不想你和他来往。”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男人,很危险。” “你在瞎担心什么呢,我们都结婚这么久了,还这么爱吃醋。” “我不管那些,你答应我。”他很严肃的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尽量不见他就是了。”在他面前,相颜一直都很容易妥协,她什么都愿意听他的。 “那个林云让为人怎么样?” “很不错啊,我身边仅有的好男人。” “怎么个好法?” 相颜认真的想了想,“这样说吧,我听过身边很多老总的花边新闻,唯独他一个也没有,反正我没听到别人说过他的坏事,人品应该不错。” “呦,你对他评价这么高啊?”叶礼融跟醋坛子打翻了似的,因为她从不在他面前夸赞别的男人,他记得一清二楚。 相颜愣了一下,然后找补回来,“呃,江湖上的事情,真真假假的,我也不清楚啦!” 说到这些,相颜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微微皱着眉头说:“你不知道那些男的有多伤风败俗……情人一二三四五纠缠不清的。” “那你还跟他们来往?” “他们在我眼里什么都算不上,而且我完全不需要理会这些破烂事情了,你对我放十万个心就好了。” 她喝了酒之后,问一句答十句,而且句句真心话,很可爱。 “我真的很幸福,我嫁的人是你啊!” “那你以后还会不听我的话吗?” “不会,我什么都听你的,那你永远都不要爱别人好吗?”她嘟着嘴,脸颊两圈红红的,眼巴巴的望着他。 “我永远只爱你一个人。”叶礼融捏着她的鼻子,笑着说。 以前,他们在一起无论聊什么,她都能巧妙把话题绕到这件事上,以这个答案完美收尾,总要求他爱她一生一世,每一次他都答应了,结果她不给他机会完成这件事了。 相颜看他也一直沉默不语的,也许他的脑海中也在回忆着这些陈年旧事,以前他们总是心意相通的。 相颜觉得难堪,因为他们之间的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了,在他面前,无论她心态多么强大,也不可能当个陌生人。 叶礼融突然说:“我打算要换一家单位了。”这件事,他一直只是在脑子里盘算着,还没完全定论,但是他第一个告诉了她。 “哦。”她毫无兴趣的应道。 “终于想通了吗,在第一家单位待了十一年,也只有他这样的忠心耿耿。”她在心里想道。 “以前认识的一个前辈让我过去的,集团控股的一家分公司,待遇是以前的一倍。” “恭喜。”她冷漠的说。 叶礼融没有再说了,他现在的男友可以给她挣更多的钱,他的工资待遇在她眼里就是一个笑话,向来都是如此的,他后悔说了刚才那番话。 无话可说不如闭嘴,他沉重的呼吸着。 人人都说权比商重,以前叔叔跟他说这些的时候,他很认同,现在却觉得,也许一开始他努力的方向就是错误的,他拿什么跟那个男人争夺她呢? 相颜靠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儿,这几天在乡间把瞌睡虫引醒了,现在特别嗜睡,总是能够轻易就入睡了。 叶礼融特意将车开到服务区,车停着,轻轻为她披了一件他的外套。 他一直望着她,她睡得很沉,这几天她的睡眠比以前好很多。 他的心一再想靠近她,可是他没有勇气了,如果她有更好的选择,如果他只能给她带来苦难和挑战,那么他一个人承受这份苦痛也就够了。 她可以爱上别人,他有强烈的预感,而他不会,他已经被她毁了,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除非她回到他的身边。 他希望她可以一生愉悦,如果想要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寻找立足之地,那个男人更能保护好她,如果她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就能获得她想要的一切,那么他不会纠缠,还会放开手祝福她。 她的生活已经步入正确的轨道,而他出现的这11年,只是让她偏航了。 曾经在一起的美好岁月,足以支撑他的往后余生。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不可思议,快要成为圣人。 他喜爱睡着的她,这几天每次看到她的脸,心里只想着一件事,这样的光景还能有几回呢,应该不会再有了。 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她再不会答应与他见面了,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但是一想到这冗长无奈的岁月,往后再也不能与她相见,他哽咽了,心痛到难以言喻。 越年长,他越能感受到个人能力的有限,其实早几年他已经有了这种宿命感,他的意志力并不薄弱,确实像人们说的那样,他从小就在经历着各种苦难,原以为已经麻木了,仍然经常体验着被繁琐的世事摆弄到崩溃的境地,人们从他云淡风轻的面目上,根本捕捉不到他曾经身陷过多少漩涡之中,他之所以喜爱读书,因为他想要从书中得到解脱,他一路在追求理想人生中咽下了许多的苦,她是从不知道这些的。 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从遭受着的每一个苦难中狼狈的爬出来的啊,这也没什么关系的,但是你不可以啊,你的命运要一直顺坦,要有一个光芒万丈的未来。 我希望你得到你想要的人生,因为我是真的爱你,你懂吗?如果在你十八岁的时候,我就懂得了这个真理,那么我一定不会纠缠你的,对不起。 这十一年,我尽力了,相颜。最后一次这样呼喊,在内心最深处。 他心痛到麻木,没有眼泪,他很肯定自己这一次没有做错,因为已经做错了一次,那么,迷途知返,你只有二十九岁,没有太迟,不然我会有更深的愧疚感。 相颜突然醒了,抬眼看了车窗外,嗓音软软的问他,“怎么停在这里?” 叶礼融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立刻收拾好了情绪,解释说:“我休息一下,抽了根烟。” 相颜侧过脸看他,仿佛欲言又止,她现在已经身份不同了,有些话不方便说。 但是,她努力呼吸了几下,车里也完全没有过香烟的味道。 相颜要把外套还给他,他说:“盖着吧,别感冒了。” 他态度一温柔时,她就立刻没招对付他了。 下午五点多,叶礼融送她到了家楼下,她开了家门,叶礼融将父母给她准备的东西都搬到屋门口,他也没有提出说进去,因为她并没有邀请,害怕招她烦了。 叶礼融看着她自己往屋里一件件的搬,她最近真的独立多了,以前她是什么家事都不管的。 他突然问:“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我是删了你,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你知道我不懂这些新鲜事物的。”他苦笑。 “结局都一样,何必再重来一次?”她很清醒。 他却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成为她的朋友,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但是没有机会了,轮不到他的帮忙。 他还想问,我以后怎么联系你,他都能猜到,她一定回答,还有什么联系的必要? 他还想给她做一顿饭,然后一起吃饭,正在他迟疑之时,相颜已经进屋了,砰的带上了门。 叶礼融站在曾经的家门口,沉重又沉重的叹气,她能掌控一切,她能够轻易控制别人的感情。 她无论做得多坏,她都能挽回一切,而他就不行。 这个坏女人,叶礼融突然心里直发痛。 第95章 过去 相颜靠在门后,突然感到一阵孤独袭来,她很不喜欢与别人分离之后的感觉,有一种身心被抽离的感觉,而且不想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家里。 她总是害怕孤独的,立刻给刘瑜之打去了电话,“这周末来我家吧,给你熬土鸡汤喝。” “哪里来的?” “我怕你又骂我,我去前夫的老家了,看望他生病的奶奶。” “我现在很忙,等我忙完回你电话。” 刘瑜之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一秒也没多停留,看来真的很忙。 长途劳累,相颜闭眼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刘瑜之的电话打了过来,说:“你现在能开车来我们医院这边吗,晚上请你吃饭。” “这么好,该不是鸿门宴吧?”相颜躺了半个小时,正好觉得肚子饿了。 “我们医院这边有一家味道还不错的北京烤鸭店,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一直想找朋友一起呢!”刘瑜之接受过好几次她的请客,心理上总过意不去,人人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一直想回请来着。 “好的呀,我半个小时后到。” 大厨师一身白色,而且戴着高高的白帽子,站在她们的餐桌旁片鸭子,剩下的骨架拿去炸成椒盐味了。 果然逃不过一顿数落,刘瑜之说她,“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我,我还想着说,你这几天是不是出差了,怎么没找我呢?” “我也是突然知道这件事情,没来得及跟你说。” “他还没跟家里说离婚的事吗?” “没有。” “你也没说吗?” 相颜摇了摇头,然后说:“结婚时也没跟家里说啊,直接通知的,我很任性吧?” “以前就算了,现在离婚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说?” “我怕我爸和两个哥哥找他麻烦,他们知道的话,一定会很生气的,下一次结婚时直接通知他们来参加婚礼,他们就会忘记第一个了。” “你该不会还想着复婚吧,所以一直不说?” 相颜居然沉默了,还叹了气。 “在一起三天,你们什么都没发生?”刘瑜之问她,最怕她定力不足,旧情复燃。 “他是正人君子,永远那么无趣,我怎么跟他在一起11年的,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你还想发生点什么?”刘瑜之质问她。 “不是,就感觉在他面前,我丝毫没了魅力,难道我真的老了吗?” “你不要有这种危险的想法,你有没有魅力都跟他没有关系,知道吗?”刘瑜之严厉的警告她。 相颜撅着小嘴巴,“我知道了。” “不要三心二意,你以为他们这样的男人能共存吗,你只能拥有一个,必然要失去另一个。” “我没那么想过……” “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朝三暮四,离婚了还想这想那的,果断一点!” “知道了!”相颜应道,“我很果断的。” 刘瑜之也懒得管她了,她现任男友管她也严,总之也轮不到她来管。 “他老家很远吗?” “虽然路途遥远,风景非常好,人也很淳朴善良,以前他小学时读书都是每天走几公里的山路到学校,小时候吃了不少苦。” 刘瑜之感慨万千地说:“是啊,一个没有背景的穷学生,在这个竞争残酷的社会中立足多难啊,结果他忙了十几年,差点搭上性命,赚的又不如自己的老婆,我要是他,心里也不平衡,何况他已经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他没办法做的更好了,已经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对于我们这样自尊心强烈的人来说,简直是最大的悲剧。” “他每次升职,我比他还高兴,如果他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我哄他比较多,而且这个是社会现状,也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我不认为金钱胜于一切,只是我喜欢过着富裕的生活。” “但是,你从没有跟他要过一分钱吧,是不是?” “我不向人伸手要钱,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啊?” “我猜别墅也是你要买的,而且你自己出钱的。” “我们之前的房子楼上太吵了,家里的孩子整天闹哄哄的,只有住独栋的房子最安静,我有条件,总不能不住吧?” “对了,别墅的贷款是谁在还呢?” “全款。”相颜喝了一口大麦茶。 刘瑜之的眼里充满了惊讶,她真的难以想象别人有钱的程度,低着头说道:“总而言之,经济条件在婚姻中真的很重要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矛盾,我没有看轻过他,从来没有过!” “你从小家里就有钱,没有经历过普通人的角度,跟你也是白说,你永远不能体会穷人的心理。” “他父母做餐饮生意的,他小学三年级就被接到市里读书了,没度过几年穷日子,哪有那么惨啊?”相颜接着说:“不久他就要年入百万了,听说是换了单位,还升职了,我苦熬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我是他的十分之一,我真该可怜自己。”刘瑜之吃着烤鸭突然就不香了,放下筷子,叹气,“我跟你们聊什么啊,我简直自取其辱。” “你是医生啊,你有那么光明的前景,需要愁自己没有钱吗?” “确实,这从来也不是我考虑的问题,况且我现在也来不及从商了。” “不是谁从商都能赚钱,失败的远比成功的多。”相颜没有多说了,她也不想和生意圈以外的人谈生意,容易有意见分歧。 刘瑜之始终有些耿耿于怀,又问:“我很好奇,他真的完全靠自己吗,这么年轻就获得这些?你家里没有给他帮助吗?” “我家里就是普通做企业的,不过他的亲叔叔在市政府里有些位置,但是过几年就要退休了,以后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什么都得靠他自己了。” “即使退休了,余威还在吧?” “不知道,拼背景,他也拼不过某些人,会跟领导相处是一方面,工作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他为人太正直了,这是他原来的阻碍,既然现在坐到了好位置,就几乎到了他发展的时候了。” 刘瑜之一直认真的听着,相颜说起了往事。 “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他叔叔想给他介绍一个女孩,当初,我们两家都不太乐意。” “他都跟你谈恋爱了,怎么还跟别人相亲呢?”刘瑜之又气愤了,真是个容易生气的年轻人,总是正义感十足。 “他怕被家里反对才隐瞒了三年,所以他叔叔不知道他谈恋爱了,他平安回国后,就立刻在家里很隆重的摆宴,给他介绍了同僚的女儿,那个女孩也是公务员,她的家庭背景非常之强大,尤其她舅舅发展的非常好,还特意从北京抽空赶回来了,我都不敢随便提及他的职位,那天双方家庭的长辈们都在,不像是相亲,简直就是谈婚论嫁,他还说那女孩长得也漂亮,气得我跟他大吵一架,然后他又哄我说故意让我吃醋的,他那天在饭桌上非常的尴尬,还说第一次看到那种气场的领导都吓得发抖了,根本不敢多看谁一眼,我也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我家里给我安排的相亲,我都闹绝食没去呢,很不公平。” “那家也看上他了吗?” “嗯,因为那家人觉得他性格稳重,双方家庭又知根知底,尤其女孩的父亲很喜欢他,还特意给他发过一篇很郑重的短信,鼓励他去追他的女儿,还说他女儿挺喜欢他的,但是很害羞不会表达,那位父亲还给他支招呢,说什么正好快圣诞节了,可以一起出去看场电影呀,所以我说他非常会伪装,把人骗得团团转。” “或许,那时候的他就是人品很优秀,惹人喜爱呢!” “他以前确实没现在这么讨厌,人都是会变的。” “如果他答应了,选择了那边,现在他应该可以发展的更好吧?”刘瑜之带着很可惜的口吻说道。 “如果时光倒流回去,他肯定会知道怎么选择对他最好,谁也没有后悔药啊!” “他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吧,你也很好啊!” “实际上,我并不适合他,他跟我结婚也挺可怜的,结婚这么多年,我爸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他却一直很想得到我爸爸的肯定。”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刘瑜之叹息道。 “我们谈恋爱时都没跟家里说,他说知道的人多了,肯定会有阻挠,恋爱就谈不成了,他这个人真的心机很重,啊,又气得我胸口痛,我就是被他骗了!” 刘瑜之笑得肩膀发抖,用手掩嘴,说:“你跟我做朋友,完全是想找个人讲他的坏话吧?” “哪天把他的坏事都宣扬清楚了,我就不说了。” “从你的描述来看,我没觉得他坏,只是觉得真可惜啊,互相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却还没坚持到最后。” “是啊!”相颜面对美味的烤鸭,也食之无味了,不过她也吃饱了。 “我知道他喜欢你什么,那么你呢,你想过自己究竟喜欢过他哪里吗?” “他那个人过于聪明,过于努力,做事又特别认真,他将来不可能不成功,我喜欢他身上的坚定,一个男人身上最大的魅力就是温柔上进心、稳重,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之努力,似乎每一步怎么走都经过周密的预算,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我对他不甚了解,很多事情他都藏在心里,也很少跟我提及他单位发生的事情。” 相颜提起那个人,依旧是滔滔不绝的,“他教会了我很多的,创业初期,我也在他身上得了力,他帮我引见过几个大客户,对于人脉方面,他比我要广,每次去见领导,他都可以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私底下话很少,但是在重要场面很有一手,特别会说场面话,懂得投其所好,很快就能取得高位者们的信任,这一点我真的自愧不如。” “这可能是一种天赋吧,学不来的。” “是的,他那个人心细如发,在工作中,很懂怎么揣测别人心理,而且还特别的真诚。” 相颜又说道:“我知道他很喜爱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也有很清晰的人生目标,他那个人本来就很清高,油盐不进的那种,向来都看不上赚钱的事,和别人很不一样,他心里是渴望为这个社会做些大事的,他从小就爱看政治军事方面的书籍,我当初看上他,就是觉得社会需要他这样的人,多一些他们这类人,简直是上天对于这个世界的馈赠,他花钱很少,过日子也很节省,奈何我已经是一身铜臭味了,他在单位一直是重点培养对象,现在社会信息这么公开,我也担心我的公司业务对他的仕途有什么影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刻意将公司业务与他保持距离,我很多事情都不跟他说了。” “我从来没有要求他怎么样,有钱啊,升职更快,他只要好好做他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因为他在刚认识我的时候就对我说过,自我实现,才是这一生的终极命题,凌驾于爱情至上,还经常鼓励我好好追求自己想要达成事情,但是我从小什么都不缺,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除了喜欢赚钱,但是大家不都在追求这个吗?” “怎么说呢,你们都没有错,只是不合适。”刘瑜之下了结论。 “说了这么多,其实都不是我喜欢他的真正原因,我对他是一见钟情,那种感觉说不清楚,就像命里该有这么一劫。” 刘瑜之浅浅笑了,“纯爱战士,我敬你一杯。” 她们举起手里的大麦茶,碰了一杯。 叶礼融在回家的路上就接到了上级领导的电话,晚上有一个重要的饭局,他急匆匆的回家换了一身衣服。 单位的副书记晚上也要赴宴,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因为他们住的小区离得比较近,叶礼融亲自去接了领导,其实领导找谁接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专门找了一个独聊的机会,副书记问他,“你们不是感情很好吗,怎么也会走到这一步?” “性格不合。”叶礼融无奈的说。 “我性格太差了吧,惹她不悦,都是我的过错。”他又补充道,人言可畏,他说出的话如若传出去,又不知成了什么意味,他不想让人议论她的不是,一点都不可以。 “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 副书记为他的生活现状一脸担忧,问道:“不准备再找吗,总不能单身一辈子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叶礼融苦笑。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位?” “谢谢领导的关心,但是不必了,我这样的人无福消受领导的一番美意。”叶礼融诚恳的笑道,仿佛个没事人,他心里很清楚,领导这么说,大概率是已经物色好了人选。 “你若不肯,难不成我还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吗?”副书记沉重的叹气,而且有些生气,“你真是个傻小子,我告诉你了,别后悔错失良机。” 叶礼融打岔将话题引到工作上,汇报了近期的一些工作进展,就将这件事打发过去了。 他不想再谈一场恋爱,再成为别人的谈资,他想一个人安静的度过这段难熬的时光,至于将来,永远一个人也未尝不可。 叶礼融在毕业之前,就知道了酒面这个环节,叔叔曾提醒过他,所以他有所防备,并不是一无所知的上了战场。 今天,他们又在考验一个年轻人,二十八岁,正是为组织做贡献的好时候,他们正有意提拔他,这位年轻人努力的展示他卓越的酒量,叶礼融冷静的观察着一切,他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坐在酒桌上最末梢的位置,向每一位比自己级别高的领导敬酒,一位接着一位,一圈又一圈,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到最后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们才满意了。 如今,他倒是觉察起自己当时是否出过洋相,可是人生就是这么残酷,在这一堆高职位的人群前失掉尊严,也比在生活面前失掉尊严好多了,何况,就算是这样出洋相的机会,也不是人人都可得的。 如今,他得到了一些,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思了,但失去的话,更是什么意思都没有了。 他每次喝醉酒后,满脑子就只有相颜,嘴里念叨着的也都是她,世间别的事也羁绊不了他。 曾经酒面考验他,相颜是他唯一的把柄。 他们都试过他的,也都知道。 如今又把他喊出来,因为曾经最爱的女人已经离开他了,他们是不是想寻找新的? 没有了,还是那个女人。 他们以为他没牵挂了,一个个又要忙于替他制造一个新的羁绊,因为他不能离经叛道,循规蹈矩的才能被委以重任。 他拒绝了,至于得罪人的事,他以前是从不愿意做的,因为他现在接触到的人,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众位贵人在饭桌上,别的领导也提到了有关他再婚的事情,“那你究竟怎么考虑的?” “我现在要更谨慎,不能操之过急。”叶礼融开始松口了,心里坚定的事,自己知道便好。 “这样考虑是对的。”他们要的就是他的态度,也愿意给他一些时间了,但是时间不会太多。 有时候,就算是谦和背后的掌控感,也是让人喘息不了的。 “特立独行的坚持自我,这看似是一种理性的行为,其实不然,这恰巧是最不理性的。”领导说的很隐晦,他了解他婚姻从头到尾的过程,所以也有发言权。 其实,他本人的婚姻也不顺坦,甚至是牺牲了很多自己人生的幸福,叶礼融听说过他的事情,他有一个女儿,已经工作了,但是他和妻子在女儿上小学时就分居了,因为顾及到家里人以及他们自己的身份,一直没有办离婚手续,这样持续了这么多年。 叶礼融根本无意再婚,但是他也能够理解,几千年下来的传统,很有依据,他不应该特立独行。 对于男人而言,有个稳定的家庭很重要,尤其是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也是成功人生的一部分,叶礼融很懂这个道理,他确实不理性,对待相颜,他从来没有理性过。 婚姻已经消散了他太多的精力,这是很不负责的一件事,他低下头,一时间想通了很多,在内心定下了悬而未决的机会。 他还是决定了从集团跳槽到另一家单位的分公司,属于降级,虽然升到了分公司的二把手,但是集团的级别更高,没有人轻易从集团出来,尤其是他这个位置上的人。 他开始恨起相颜,她让他对人生的方向产生了偏颇,就连叔叔这次也责骂他这次做错了,他也知道自己可能心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急于证明给谁看,有单位愿意提拔他,他就愿意去,升职位,加薪酬,有一项都可以,更何况,他这次得到了两项。 叶礼融瞒了所有人,叔叔也是在他将要入职新单位,才听到了这个消息,喊他去家里,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不停责骂他,跟他说了一个晚上,听到他离婚的消息,更是旧话重提,他结婚前,叔叔当时就劝过他,可能相颜不是最适合他的伴侣。 “婚姻的事,结束时这么儿戏的吗,你都三十二岁了,你十二岁的时候也比你现在稳重。” “她提了,我就同意了。” “你别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女孩子任性些,你不能包容吗,离婚的事情你倒是答应的爽利,你想好后果了吗?” “没什么后果,我以后去观如寺。”他从18岁起,就想过在观如寺出家当和尚了。 “你别跟我胡说八道!”叶淞山气得拍桌子。 苏红龄站在书房外面也听到了,也是唉声叹气的,她从来没有在家里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气。 “叔叔,暂时别跟我爸妈讲,我自己找机会跟他们说。” “你以为我不说,他们就不知道了吗,你妈前几天还特意过来问我,知不知道你们吵架了的事情?” 叶礼融低着头不说话。 “我管不了你了,你爱怎么办都行,你出去!” 苏红龄拉开了书房的门,第一件事就是指责侄子,“你把你叔叔气成什么样了,你呀!” 苏红龄很心疼丈夫,赶紧走进去安慰他,“不管是什么事,你都好好跟孩子说,别动怒了。” 叶礼融胸口很闷,只觉得他心里的苦闷,没有一个人能够体会,他连呼吸都变难了,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叶淞山这个生气,从七年前就开始了,当年就很不理解,这个侄儿一向是家族里最为乖巧懂事的孩子,为什么却在人生大事上面如此执拗? 婚姻这件事,是叶礼融唯一没有听从叔叔意见的,即使叔叔当时语重心长的跟他谈了好几次,每次都谈很长时间,叔叔还以为已经将他说服了,没想到他压根没过心,过了耳朵就抛掉了。 他已经不靠任何人,他非她不娶。 当然,态度上很弱势,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后悔过,跟她在一起的那些时光,他没有一刻后悔过,此刻也没有,他曾经拥有过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也度过了人世间最幸福的日子。 这个侄儿什么都好,就是将感情看得太重,被一个女人耽误了十年,快要误了一生。 “当年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你非不同意人家,她已经在别的省会城市坐到了副区长的位置,人家岁数同你一般大。” 叶礼融垂头丧气。 “这次为了一时的岗位和薪资的诱惑,而换了单位,更是错上加错。” “简直就是自毁前程,我教导你这么多年,你认为自己的人生价值就是为了挣钱吗,你的才能要发挥在重要岗位上,单位培养你的一番苦心全让你给糟蹋了,身份降格多少,由低到高更是难上加难。” 后来,叶淞山看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似身上背负了天大的心事,也不忍再多责备,毕竟就这么一个亲侄子,从小就当自己的孩子一样教育,又忍不住安慰他。 “事已至此,身居要职,也算是个挑战,先把工作成绩做出来,其余的打算,以后再论吧。” “趁着现在心无旁骛,又有了空闲的时间,再把学历提提。” 叶礼融点了点头,“我自己也正有这个打算,已经跟导师联系过了,他近期不愿意接收在职读博的,我会再问问的。” “我看党校正在招收博士,你去试试看。” 叶淞山听到侄子示弱的话语,一段日子没见,他简直变了一个人,面色不好,眼神颓态,身上都没有力量了。 他也是心疼的,“最近是不是过得不好,我看你瘦了许多。”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确实有些疲惫。” 叶淞山又语重心长的对侄子说:“只有虚度时光的人,脸上才会露出这样的倦怠,一个有目标的人,即使工作和学业使他非常疲累,脸上也依然有无尽的光彩。” “我还可以很肯定的说,大部分优秀的脑子,都被利益耽搁了,见到别人都在追求那些,自己也一窝蜂围上去了,只顾着自己眼前的一碗饭,还以为那就是正确的。”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够改变的,人人都是如此,我不想成为异类。”他仍嘴硬。 “有些事情不必强求,当作你的历练,有害而无利,又何必执着呢?” “我们已经老了,以后就靠你们了,个人的命运要与国家的命运紧密结合起来,以你的才能,你是可以做出些成绩的,万不能因为金钱利益而迷失自我,如若不然,迎接你的只有无尽的悔意,钱虽好,远远比不过你应该坚持的那些。” “我知道。” “我也知道你不会,只是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有进取心是好的,但要一步步来,不能操之过急,乱了自身的节奏。” 这世间,只有叔叔最能体谅他,即使觉得他做错了,觉得他不争气,依旧没有放弃教导他。 “国家要发展什么,跟着国家走,今后能做好一个方向就很不错,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即使心里有天大的能耐,能实际做到的非常有限。” “现在地方保护严重,国央企介入强势,你现在用着自营的头衔,竞争力太弱势,我听说那边的经营管理方面还欠缺的很,你最好先把管理精细化,否则队伍一团乱,也影响经营成果,业务方面,与老东家还有联营的机会吗,也可放低姿态,多抓机会。” 临离开时,他只恳请叔叔不要跟家里说离婚的事。 叶礼融垂头丧气的拉开了书房的门,见婶婶一脸的担心。 叶礼融回家的路上,挨了一顿批,他倒觉得心里宽慰了些,有人骂他,说明自己还没被放弃,而相颜已经完全放弃他了,长辈面前,他可以当个小孩,他已经不想当大人了,当大人没人爱,当小孩可以有叔叔无尽的关爱。 叔叔说的没错,目前初到新单位,确实要做出一些成绩,早些年,他念完了委培班的经济学硕士,读博也不知怎么开始,如果他过得很狼狈,那个狠心的女人,更是一眼都不会看他了,空想些儿女情长有什么用,他心定了,打算独自拼搏一段时日,这几个月也颓废够了,完全偏离了他的人生轨道。 世界上的人都不理他了,也正是他上升的好时机。他如此想道,便没了悲伤,他灵魂中的高维智慧在鼓舞着他。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事情,是错误也是机会。 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展现自己的平台,这不是已经搭建好了吗? 叶礼融对她一百个放心,她很胆小,只要还没结婚,不会有事情发生。 但是,那个男人多坏呢,万一比他手段高明呢,骗她怎么办? 转念一想,她从小学起就被小男孩表白,一直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她能够被谁骗呢,她不骗人就是阿弥陀佛了。 他唯一担心的是,她短时间内爱上他,那么,一切都会来不及了。 他开始焦虑不安。 她就像一只猫,高贵冷傲,一般人很难走进她心里,可是她那么善良,天生同情弱者,一旦那个男人发现了这件事,他很快就可以走进她的世界。 假期,他们又在一起吗? 果然,他们在他家约会。 第96章 在云庭 端午节这天,林云让百般解释,才推掉了所有的社交应酬,就连家宴都推了,全身心陪她一个人,一早就亲自接她过来玩了。 这两年,他经常住在云庭,云庭是市内最高端的小区之一,建造在东部政务区最核心的地段,可谓是寸土寸金,虽然开盘时的销售价格高于周边均价的2-3倍,将来还是保值增值的。 以前,每次开车从这里经过时,相颜都觉得这个小区大门很阔气,让无数人仰望的存在。 听说这个大门就花了上亿,不光是国外着名的的设计师打造的,而且所有建筑材料都是进口的,地下车库更像是豪车展,当然小区的居住环境也是首屈一指的,内部就配备了室内恒温游泳池、健身室、桑拿室、棋牌室,网球场、spa馆、休闲茶座、甚至还有酒吧和影院,以及自助餐厅,全部都采用了封闭式会所的模式,一个小区主要还是看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物,有钱的业主们经常在一起交流事业,也只有云商这样在本地认可度很高的房企才能将这一切运作起来。 这个小区都是一梯一户的洋房,电梯很快就到了,他没有选择顶楼的复式大平层,对于他而言已经很低调了。 从电梯出来后,仿佛五星级酒店的装修,有两个穿着保洁工作服的阿姨正用吸尘器在清洁地面,见他们来了,赶紧关掉了运作的机器,并且礼貌的避让,连看都不敢看他们。 他家的入户门有两米八高,指纹解锁,双门拉开的,有种高门大户的感觉。 “请进。”林云让站在门口,让她先屋里。 家里装修成黑白灰调,出奇的安静,静得连耳朵都突然间不需要运作了一样,上下环顾了一遍屋内,才发现原来所有窗户都紧关着,“你家的窗户怎么关着啊?” “你觉得热吗?”他问。 墙壁和地面都是进口的天然大理石,纹理自然,都不相同,相颜环视一圈,到处都没有看到空调出风口,“明明今天室外有三十度,你家里靠什么调节气温?” “家里四季恒温的,我讨厌风吹进来,灰尘大,而且还很吵。” “我倒是喜欢自然风,尤其喜欢风里的花香味。” “不管你想要什么居住环境,以后我都按照你的要求更换,家里的房子有的是。” 相颜噘着嘴,“财大气粗的像个土地主。” 林云让接过她手里的包包,轻轻放到柜子上,跟她说:“我就知道你从不关注我的事,我在好多年前开发了一个楼盘,就是四季恒温的被动房,当时就卖的很好。” “我是不打算在房子上花钱了,怎么会知道?” “这都是我的失职,我该跟你汇报的,老板娘都不知道自己家卖的产品。”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相颜一脸娇羞的推开了他。 “你坐一会儿啊,我给你倒水喝。”他转身离开了,去饮水机倒了一杯45度的矿泉水。 客厅非常的宽敞明亮,米白色的地毯,深灰色的意大利进口的沙发,足够宽阔,坐上去比床还舒服,她很喜欢,用手摸了摸软软的皮料。 “我挺喜欢你家的装修风格,住久了应该也不会审美疲劳。” 林云让笑着说:“前两年装修的时候,我实在太忙了,就交给一个朋友负责了,虽然他们都推荐我装修的豪华些,但是我一猜你就不会喜欢的,现在来看,我还是明智的。” “你怎么会猜到现在的事儿,我那时候压根就没有多看你一眼,你哪来的自信心将我纳入你的人生计划里?”相颜质问他。 “凡事都早作打算,总是没错的。”林云让这么说的时候,心里面还是带着一点落寞,他哪里会知道呢,只不过想要凭借着她的喜好做事情而已。 “哼。”她又莫名其妙的生气了。 “又哼什么呀,是不是我又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他总是小心翼翼的。 相颜一个人走到朝南的落地窗前,这栋楼是第一排,视野非常的开阔,小区旁边就是一个很有历史意义的公园,附近还有一座小山,往下看,是一面绿色的湖泊。 再往不远处看,就是一排排超高层的写字楼,这个小区离他的集团公司很近,所以他经常住在这里。 “这个五楼的视野也太美了,我以前一直以为顶层最好。” “因为是父亲选的,他总说人要接地气,不要住的太高了。” “四季的风景一定很美吧?” 他说:“到秋天时,窗外的黄叶子,简直就像是住在风景画里。” 林云让轻轻走到她的身后,揽住她的腰,然后将脸靠在她的肩窝里,他紧紧抱着她不放,满怀深情的说:“这些年,我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希望你出现在我的家里,我这样从背后抱住你,我爱你,相颜。” 她怎么会一点没有触动呢,除非她没有心的。 “你身边那么多选择,根本不必如此。” “我早就已经为你认命了,所以哪里还有选择呢?”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似乎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砸中,久久不言语。 他让她面对自己,依旧揽着她的细腰,深情凝望她。 这个男人实在长得太好看了,又太有钱了,反正身边正好缺一个男人。 相颜又感慨起来,她第一段婚姻开始时也是这么想的,万一自己又深陷其中怎么办呢,明明就是一个容易恋爱脑的人,还不自知。 “你在想什么?”他紧张的问道。 她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林云让低头就要吻她,自从品尝过她嘴里的味道,现在每天都想亲她。 “不行,口腔溃疡发作,很痛。”相颜随便编了个谎言,可不能随便就让他亲。 他笑了,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并没有那么自在,所以有些尴尬,他说:“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不,我讨厌吃苹果。” “吃个苹果就好了。” “骗人!” “我怎么会骗你呢,口腔溃疡就是因为缺乏维生素,苹果的维生素最丰富了。”林云让到厨房找了一把水果刀,他坐在沙发上,削苹果的方法跟她父亲一样老派,围着苹果转圈削皮。 相颜也围过来看,靠在他的肩膀上问:“你怎么也这样削苹果啊?” “苹果不都这样削的吗?”他笑着问。 “你小心点,不要削断了。” 他手一抖,故意吓唬她。 她真的被吓到了,然后自己用手拍拍胸口,“如果断了,我就不吃了。” “我小时候就喜欢这样盯着我爸削苹果,我最讨厌吃苹果了,但是他削的我是吃的,这个苹果皮不能断,断了我就会大哭,所以我爸削苹果的手艺特别好,都是为了我练出来的。” “总听你提起你爸爸,他很疼你吧?” “我家里四个人都宠我,直到现在,我大哥二哥有孩子了,还是对我很好,只不过不在一个城市,很少见面。” “现在我们省的招商政策这么好,为什么他们不愿意过来开公司?” “我两个哥哥的孩子们都在上学,没有那么容易换城市,那边发展比我们这边好多了,他们不会轻易过来的。” 林云让很紧张,紧张到不接她的话了,为了她能吃几口苹果,他真的很努力,终于削完了,他切成小块,亲手喂给她吃。 她的嘴巴小小的,吃起东西也特别可爱,脸腮裹得好像一只小松鼠,林云让就看着她笑。 “不吃了,你带我参观一下你家吧。” 这个房子的面积是260平米,南北都有一个大阳台,他平时应该很少住在家里,所有的陈设都非常的干净整齐,一尘不染的,总感觉缺乏了些生活气息。 房子的层高有三米八,经过的他卧室的时候,卧室的门是一门通顶的,他推开门后,相颜很拘谨的站在房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全屋的落地窗,窗帘都拉开了,房间并不算很大,有衣橱还有一张办公桌,有一间独立的卫生间,连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床单是深蓝色的绸面款式,铺得平平整整的,一想到他晚上就睡在这儿,心里面就怪怪的。 “怎么不进去了?”林云让歪着头问她。 “不要!”相颜可爱的说道,然后转身就逃走。 “你真的住在这里吗,太干净整齐了,很像样板房,怪不得你上次说我家乱呢!” “因为,我很少待在家里,经常回家时都十一点多了,家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哦,你中午准备用什么好吃的招待我啊?” 林云让牵着她来到了一个开放式的厨房,很得意的说道:“我今天要大显身手。” 他拉开了超大容量的三开门冰箱,应有尽有的蔬菜瓜果以及各种海鲜肉类,摆得整整齐齐,像开超市似的。 “谁帮你买的?”相颜一眼识破。 “还是被发现了,你看下中午想吃什么?” “你会做什么,我就吃什么。”相颜皱眉,从来没听说过他会做饭,今天免不了要当小白鼠了。 “那你就等着好吃的吧。”他看上去信心满满的。 “我去看电视了。”相颜无奈的摇头,又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要亲自做饭。 其间,厨房里动静不小,相颜感觉不放心,就偷偷跑过去看了,他将整只澳洲龙虾就丢进烤箱了,手机放在一边,学着视频做了调料,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你在干嘛?” “切西瓜啊,要把皮砍下来,切成块。” 他话音刚落,手里的水果刀一下切空了,吓得别人心惊肉跳的。 “你小心手,你是不是要把手伤到才甘心哦?” 她越是盯着他看,他越是慌张,“没事的,你……你不用待在这儿,去看电视。” 相颜看他笨手笨脚的模样,皱着眉头不敢看,她就不一样了,她不会做,她不逞能。 以前,觉得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很稳重,现在才发现他很幼稚,甚至不怎么聪明,而且很让人为他担忧。 他在厨房忙活了两个小时,终于炒好了一个辣椒炒肉丝,西红柿鸡蛋汤,辣椒土豆丝,都是入门菜系。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些本事。”相颜拿出手机,准备拍照片记录一下,对待他的辛勤劳动,还是给予肯定的。 “等一等,我一定能凑够六道菜。”他着急的去拉开冰箱,拿出了一个餐盒,“昨晚我妈亲自送来的卤牛肉,我来热一下。” 他家是本地的,离婚后的生活,也一直由她母亲在照料。 “菜够了,快开饭吧。”相颜早已经不耐烦了,也真是饿了,已经十二点半了。 林云让愣了几秒钟,仿佛失忆般,说道:“说到饭,我感觉好像忘了一件大事。” 相颜看他的表情就猜出来了,问:“你不会没煮饭吧?” “我真的忘了。” 相颜捂住了耳朵,然后大呼:“你请我过来吃饭,居然不煮饭?!” “那我先请你吃菜嘛,我现在就开始煮饭。” “不用啦,反正我平时也不爱吃主食,看你一上午忙活的那个劲儿呀,我以为中午能够吃上满汉全席呢!” 他嘿嘿一笑,略表歉意。 “我看着你切东西,总觉得下一秒你就要切到手。” “一回生二回熟,我尝过味道了,还可以,不要老在外面吃,我以后尽量天天给你做饭。” “你有空吗?”相颜不可置信地问道。 “结婚以后,请两个保姆阿姨,让她们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就让她们做。” 她犹豫了一下,“再说吧。” 相颜夹了一筷子土豆丝,一看就是入门级的刀工,大小厚度都不均匀,放进嘴里,咀嚼后的口感有些复杂,有的土豆丝脆感,有的土豆丝熟烂了,她也不敢说,害怕他以后不愿意做了。 “好不好吃?” “嗯。”她点头,还好味道是不咸不淡的,也有一种土豆天然的味道,第一次做饭的人,居然做得有模有样的,果然是个天才选手,值得培养。 她大约是真饿了,胃口奇好,吃了半盘子卤牛肉,龙虾肉也吃了不少,还喝了一碗西红柿汤,肚子都吃撑了。 “你怎么不吃呀?”她问。 “我忙累了,吃不下了,待会儿吃。”林云让看她吃饭就一脸成就感,叉了一块西瓜,举到她的嘴边说:“来,再吃点西瓜。” “饱了,不想吃了,饭后吃水果不怕亚健康吗?” “偶尔吃一点没事的。” “我最不喜欢吃西瓜了,只有糖分和水分。”相颜极度不耐烦的语气。 林云让举得手抖酸了,立刻发火,“这时候即使是小禾,我都要打一顿了,你不喜欢吃,我刚才切那么半天,你怎么不说呢,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你又没有问我,我以为你自己喜欢吃呢!”她拿起手机玩起来。 他气得不吭声。 “你现在要跟我吵架吗,那我们吵一架。” “我才不上你的当!”林云让拿起那片西瓜自己吃了起来,“很甜,要不要吃一块?” “盛情难却,我勉为其难吃一块吧。” “你这个小家伙,究竟是什么属性?” “让你看不透的属性。” “你别老是这样吃定我的感觉,偶尔也要体谅一下我。”他很坦白,只有对她才这样真诚,刚才那一会儿,他好像真的不高兴了。 “知道啦,今天忙了一上午,辛苦了。”相颜喂他吃了两块西瓜。 “你也吃点东西,要不然下午一定饿了。”相颜随便哄了两句,他就又好了,他很好哄。 下午,林云让提议,“去看电影吧,小区里就有一家小型影院。” “行啊,老待在家里也无聊。” 他们俩走路过去的,影院的管理员是一位大爷,他从一个小房间里出来,看上去就是什么都不愁的老年人,笑呵呵的告诉他们,“现在正好没有人,只有你们俩。” 他们自行选择了一部春节档很流行的电影,相颜没有戴眼镜,看不清楚字幕,他们又坐到前面的座位了,她说:“没有别人在看,就没那种影院的氛围了,还不如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看呢。” “你是不是觉得谈恋爱没什么意思啊?” “那你开心么?” “我很开心啊,跟你在一起怎么会不开心?”他看起来倒是永远自洽。 这是一场悲剧电影,男主为了保护女主而去世了,女主另嫁他人,与别人生儿育女,度过了幸福的一生。 相颜看到结局时,为男主感到不值得,也感性的留下了一行眼泪,屏幕上闪着字幕,相颜问他,“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会为我殉情吗?” 林云让思考了一下,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不能对你承诺我会,因为我的生命不仅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他始终很理性,这很好。 “我是不会为任何人殉情的。”相颜很明确的说道,但是神情哀伤,“你知道叶礼融怎么回答的吗?” 此刻,林云让没有吃醋,倒是也想知道答案。 “他说,人永远不可以自杀,所以他不会为我殉情,但是他会一个人孤独终老。” “你记得这么清楚?”他因为这个细节而吃醋。 “不说那些了,晚上我们出去吃吧,再到处逛逛?”相颜已经怕了他的厨艺,中午都感觉自己没吃饱。 “晚上吃粤菜,应该比较合你的胃口,找了几个厨子,家里的阿姨已经在看着了。” “已经做好了吗,你什么时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跟我在一起,你永远不用操心任何事,我什么都为你安排好好的,现在才四点半,我们在小区里到处转一圈,回家正好吃饭。” “耶,晚上有好吃的了。”她看上去很快乐。 “这么开心呀,看来我以后还是不进厨房了。”林云让有些失望的说道。 “术业有专攻嘛,你样样都会,大厨们岂不是都要失业了?” “哼!”林云让学习她的小语调,有模有样的。 相颜很会哄男人,拉着他的胳膊,温柔跟他说:“其实,我觉得你做菜味道挺好吃的,我只是怕你辛苦嘛!” “骗我时一套又一套的。”他勾了下她的鼻子,但是掩不住嘴角的微笑。 小区风景很好,走着走着,他们聊得很开心,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题,俩人都不急着回家,所以又手牵手去了旁边的公园。 公园里人不多,有人遛狗,有人带着孩子在玩闹,他们就一起聊着天散步,时不时发出来笑声,走到身上微微出汗,初夏的微风不燥不热的,从衣裙间缓缓穿过,人也舒服了很多。 天色微暗,回到家时,家里的所有灯都亮着,很有生活的气息。 厨房里有三个广东师傅正有条不紊的忙活着,他们都穿着一身的厨师服,帽子也高高的,厨房的窗户外面还是一片夕阳。 这时候,从饭厅走出来一个很漂亮的中年女人,身上穿着合身的裙子,个子不高,双眼皮很深,鼻梁高高的,半扎着卷发,画着淡淡的妆,“你们俩回来了呀,去哪里玩了?” “就在小区里转了转。”林云让向相颜介绍,“这位是高阿姨,一直在我们家做事。” “你好。”相颜心想家里的阿姨都这么体面,气质好像一位太太,他的妈妈得是多么完美的女人啊。 “您好,真比电影明星还漂亮呢,夫人看到了,一定欢喜的不得了!” “菜做得怎么样了?”他真的很像电视剧里的贵公子对待家里仆人的平和又冷淡的态度,甚至进屋后都没看过高阿姨一眼。 “是不是饿了呀,还有两道菜就好了。”高阿姨回答道。 圆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精美的菜肴,粤菜厨师做菜很会放高汤,晚上的菜系很清淡。 三位厨师做好了菜,就赶紧收拾好了厨余,高阿姨送他们静悄悄的离开了。 高阿姨又端来一盘热好的粽子,站在餐桌旁,细心的拆了两个粽子,放到他的盘子里,“中午,夫人亲手包的粽子,蜜枣馅儿的,你小时候爱吃的。” “放着吧。”林云让态度依旧冷淡,似乎不喜欢她待在这儿。 高阿姨又问:“相小姐爱吃粽子吗?” “不用忙,我想吃可以自己剥。” “你们俩都瘦成这样了,多吃点。”高阿姨帮忙着夹菜,在家里做了三十几年,看着他长大的,很熟悉他的喜好,好像他还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 相颜有些看不惯了,说:“高阿姨,你不用忙,也坐下一起吃吧?” “不了,不了,相小姐太客气了。” 高阿姨很懂自己的身份,但是依照夫人的指令,还是站在远处偷偷拍下了相颜的照片。 他们吃完饭,高阿姨将餐桌收拾好了,厨房里也是恢复一新,然后她也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晚饭后,相颜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后在家里寻了半天,然后问他,“高阿姨什么时候走了吗?” “应该走了吧,她知道我不喜欢家里有别人在。” 林云让走到厨房边上的一个酒窖,挑了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两个人喝了一小杯,继续看电影聊天,他也难得的享受起了生活,感到一阵阵的幸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他这种感受。 第97章 拒绝他 雷声前的闪电在窗外忽闪着,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窗户,然后他又立刻看向她,眼神接触的一瞬间,不约而同的说道:“要下雨了吗?” 原本说好了九点钟送她回家,相颜走到窗前,天空黑得可怕,城市的夜景灯光之上,被一层黑云笼罩着,闪过几阵雷电之后,倾盆大雨就下来了,真是突如其来的一场狂风暴雨啊,刮了很大的风,楼下的大树在风雨中摇摆,感觉要被连根拔起了。 “别看啦,等雨停了,我再送你回去吧?”林云让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反正是开车,也没有多少影响。”相颜抱着胳膊,窗外依然电闪雷鸣的,她因为身处室内,而感到安稳。 她的手机铃音响了起来,都被雷声给掩盖住了。 他喊她,“你的手机响了。” “谁打来的?” “你同事。”他冷淡的说道,看上去并没有不悦。 最近,韩智俊忙着注册一家广告公司,他做事的执行力很强,下午就已经发来了公司章程,近期他们俩总是讨论这件事情。 “你在哪呢?”韩智俊直接问道。 “我啊……在外面有事。” “今天这么大雨,你还往外面跑啊?”韩智俊催促道:“我下午给你发的公司章程,你什么时候有空看啊?” 林云让起身,慢悠悠的甩着长腿,发出拖鞋的声音,从卧室又回到了客厅。 “这事……这么急吗?” “你现在有事吗?” “也……没事,那我马上来看一下吧,等会儿给你回复。”相颜挂断了电话。 相颜坐回沙发上,跟林云让说:“我借用一下你的电脑。” “好啊,电脑在我卧室里。”林云让故意凑到了她的耳边说。 “你家没有书房吗,为什么把电脑放在卧室?”相颜感到窘迫,韩智俊又催着她给答复。 “以前,想着玩游戏累了,倒头就能睡,多好。” 他年轻的时候也迷恋过打游戏,下班了喜欢打会儿游戏放松一下,所以在卧室装了一台电脑,后来太忙了,就再没有玩过了,现在有时候也在卧室里办公,忙完工作就睡觉。 林云让从客厅将她的水杯端到他卧室的电脑桌旁,轻轻放下,没有打扰她的工作。 相颜背对着他,认真的看着电脑,忙了半个小时后,给韩智俊打去了电话,“我看了没什么问题,不过出资比例各占五十,你也不用给我六十。” “听你的,我等会就改。” “你改完的版本,我明天再看,我现在没时间看了。” “好,那你晚上早点休息。” 相颜做事谨慎,将文件删除了,然后关掉了电脑,一回头时,看到他横躺在自己的床上,手臂撑着脑袋,正在一脸痴迷的望着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他这样看了多久。 他笑笑的不说话,相颜戴着近视眼镜,被一些碎发遮住了半边脸颊,没有妆容的她,显得很清纯娇弱,更迷人了。 他问:“你平时在公司就是这样吗?” “哪样啊?”相颜摘了眼镜,低了头不去看他。 “你认真办公的模样太迷人了!” 相颜突然之间就明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含义了,她想赶紧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林云让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一下将她扯到了自己的床上,仅用一条长腿就扣住了她两条腿,不让她动弹。 林云让拨开她脸上的碎发,语气低低地说道:“简直像做梦一样,你居然出现在了我的卧室里。” 他的一双桃花眼,就这么深沉的望着她,将真诚与爱意袒露无疑,相颜突然心砰砰乱跳,居然无意去反抗什么,她也沉迷于他好看的眉眼之中,他俯看她时,刘海垂下遮住了一点眼睛,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浓烈的情欲。 他不由分说的吻上她脸颊,她的耳鬓处,顺着脖子吻下去的时候,相颜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紧张僵硬,忽然下意识的推了推他,说:“别这样,我该回家了。” “下了很大的雨,我们都喝了酒,怎么开车?” “找代驾,或者我今晚睡别的房间。” “不行,就在这里,我不碰你。”林云让依旧不停止吻她。 “如果我十八岁,我可能还会相信你。” 林云让停下了,不甘心地盯住她问:“为什么在你十八岁的时候,遇见你的不是我?” 相颜没说话,等着他情绪稳定下来,他一句话不说,就可怜巴巴的望着她,这个男人爱着她的样子真可怜,她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根本就忘了自己上一秒钟说过什么,没怎么用力,就扯坏了她连身裙的第一粒扣子,相颜尴尬到脸红,连眼神都无处安放。 “对不起,明天买新的给你。” 相颜已经无意去拒绝他,她也正在尝试着接受他,所以双臂平放在床上,胸腔里嗡嗡震动,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 屋外面的风雨一阵阵沙沙响,雨好像越下越大了,相颜侧脸朝窗外看了一眼。 林云让顺着她的视线,然后停顿了下来,伸长了手臂,去按了一下床头的按钮,电动的窗帘就缓缓合起来了。 “前面没有住户,不要担心,看着我。”林云让紧贴着她,不希望她心理上有任何的顾虑。 她的衣服被拉扯掉落到肩膀之下,裸露出的皮肤散发出一种特殊好闻的香气,她皮肤是奶白的,透透的水润,沾着雾气的。 林云让又迟疑了一会儿,面对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是这样一种体验,他紧张不已,又害怕她后悔了,立刻吻了上去,心里头是一阵温热的沉醉,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相颜听到了他的沉吟,紧紧闭上了眼睛,手也抓皱了床单。 他的嘴唇一点点移到了她的嘴唇上,他的手是急不可耐的,似乎在她身上急切搜寻着什么,后来他似乎找到了想找的地方,他用手掌在她柔软的腰间来回的抚摸,相颜只觉得浑身一阵发软,然后他顺利吻进了她的唇齿间,柔软湿濡的唇舌在一起纠缠着,让人尝不够,与她展开了一段极致温柔的缠绵厮磨。 相颜迷迷糊糊的,谈不上喜欢,更多的是适应与他的亲密,本来她在这件事情上一直比较被动,所以她表现的很保守。 林云让感到了她全身的僵硬,停下来,关怀的摸着她的额头,“怎么了,额头这么烫?” 相颜不说话,脸颊粉嫩嫩的,更可爱了。 “你是不是紧张?”林云让低声细语着,声音性感而温柔,听了脸立刻变得更红了。 他笑着说:“其实,我也紧张。” “你还是松开我吧。”相颜温柔的拒绝道,手又推了推他。 “不!”他赌气道,依旧用力按住了她,那只手带着不可挣脱的强硬力道,相颜感觉到他今晚势必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她突然之间就慌了。 “可是,我觉得有些难受。”她示弱。 林云让靠在她的肩窝里,温热柔软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垂,热热的呼吸喷进她的耳道里,几乎用没有力气的声音问她,“那你给我一个答复,我还要等你多久,回答好我就放开你。” “我不知道……”她任性的说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根本就没想过,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但是太快了,你给我一点点时间。” “不,夜长梦多,我一向都是个急性子。”林云让一说完又要解她的衣服,长腿压住她的身体,她立刻无法动弹,她当然明白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反抗是无意义的。 “不可以!”相颜真的生气了,气得小脸通红,浑身吓得都是汗。 他叹气,“我不知道你是非得拒绝我几次才满意,还是因为讨厌我?” “都不是,只是我……比较保守。” “我们明天就领证,下周办婚礼。” “我……我是不想再轻易结婚了。” “相小姐,你能不能找个好一点的借口?”他看上去没有一点耐心了,因为情欲难耐,她非要在这个时候讲道理。 “你这点耐心都没有吗?” “我爱你四年了,试问这世上还有谁对你这么有耐心过,你这个女人有没有良心?” “我现在就是觉得很难受,我不想说这些,你先放开我。”她推也推不开他,怎么都推不动。 “我不放!”他的手臂撑在她的身侧,将她牢牢困起来。 灯光好安静啊,他墨黑色的眼睛,好像要吞噬她,他一俯身,两人之间就很近很近,心跳都交融在了一起,轻轻抱起她,让她枕着他的胳膊,然后他的另一只手不安分地覆上她的胸口,隔着蕾丝布料都能感受到一股软嫩,他突然停止了动作,一脸痴痴的望着她。 相颜也发现了他身体的变化,好像有手用力抵着她的小腹,可是他的两只手都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一旦想到要牺牲自己,她突然就吓得哭了起来。 “啊!”相颜毫无征兆的大哭了起来,她觉得浑身不适,一动不能动,身体难受的想要立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掉,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云让顿时不知所措,她为什么会嚎啕大哭,他哪里做错了,怎么会有女人如此排斥他呢? “你真是……”林云让很无奈,与她分开了一些距离,耐心的哄她,“你对我说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相颜一个劲的哭,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你又不是没有过……”他难以理解她的排斥和羞涩,好像从未经历过的少女一样。 “啪……”相颜气得赏了他的脸一个巴掌,虽然不是很重,但是很响。 这是她第一次打人,他也是第一次被打,两人明显都有点懵了。 相颜哭声也突然停止了,不知所措的望着他,眼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了,粘在眼眶上,出手打人的她,却被自己吓到了,但是试了一下,还是推不开,他仍牢牢困住她。 “放开我!” “打完人就想跑?”林云让生气的说:“我长到这个年纪,第一次被人打,还是被打脸。” “你也是第一个敢这样跟我说话的人,你再不放开,我还打你!”她气得小脸通红,毫不示弱。 “力气还不小呢!”他松开她的手腕,主动求打,“你打吧,我还挺受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她真是怕了他,打也不行,骂也不行,她又哭了,可委屈了。 林云让也不坏,一听她哭就六神无主了,替她擦眼泪,“乖乖别哭了,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刚才没有欺负我吗?” “欺负了吗?”他摇头说没有。 “乖乖,忘了今晚的事情,我不能让你有任何不愉快的记忆。”林云让捧住她的脸,似乎想抽走她刚才的回忆,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他立刻就很愧疚了,想不到她还是这么的纯情。 “对不起,求你放开我。”她哭着说道。 林云让沉重的叹气,突然就松开了她,“你快出去吧,再待在这里,你会有危险。” 他整个人趴在床上,看上去痛苦难耐,可是她帮不了他,还是保护自己要紧。 相颜立刻逃离了他的房间,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衣服,她想回家去,可是外面风雨很大,她情绪波动也很大,这种情况下很容易产生交通事故,为了小命,她又带上了门,又回来了。 她躲进了一间卧房,锁上门,在这里睡一晚,明天早些回去。 第98章 量子纠缠 她坐到床上,拿了一床薄被子整个盖住自己,成了一个人形的山,她不愿外界的空气接触到她的一点皮肤,她心里面无尽的羞愧与难熬啊,他又不是坏人,为什么会怕成这样? 她在被子里发抖了好半天,突然产生了一种绝望的厌世感,极度讨厌这种感觉,她没有这么害怕过男人,因为那个人每一次都很温柔的善待她,从来没有对她强制过,即使有时候做得有些激烈,也是她不反对的。 后来,她也反省过自己,是不是她在这方面太愚钝了,不会主动让他愉悦,所以才没有留住他的心呢? 相颜深深知道男人与女人的想法不同,他们身体上的欲望往往更强烈,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很重要,否则他们不一定爱上女人。 但是,她想起叶礼融说过,这不仅是身体上的接触,还是两人之间灵魂能量的交换,生生世世都有纠缠,那么刚才的事,他会感应的到吗? 你真的做好准备和另一个人产生永世的羁绊吗?她问自己。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就是有意的,根本就是欺骗她,限制她的。 然而,这是在他们感情很好时说的,当时他们都深信彼此都不会再有别人。 如果是没有科学依据的无稽之谈,那么她这么害怕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相颜不敢细想,浑身都是细汗,心脏一直紧张的跳动着,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发抖着。 她不能接受与不爱的人有亲密行为,才真正感到了恐惧,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爱情是忠诚排他的,她的身体也应该是,那么将来怎么度过? 林云让在房间待了好久,才走了出来。 刚才,他听到门响了,以为她走了,走到门口,看到她的包包还放在沙发上,就放心了。 他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挺客气的说道:“常秘书,这么晚打扰你了。” “林总,您有什么吩咐吗?”常秘书很少在下班时间接到过老板的电话,她平时在下班时间打扰老板的时候比较多,因为他在白天时,不是开会,就是接待,经常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只有下班以后相对清闲一点,而她又有很多事情需要跟他汇报。 林云让直接说:“你现在帮我去云礼城买几件女装。” “老板,必须要去云礼城吗,我怕去晚了,商场关门了,我家附近就有一个商城,十点关门。” “可以。” “女装是指裙子吗?” “就是……一些女孩子晚上要换的贴身衣物,再买两身好看的裙子,挑贵的。” “老板,我冒昧打断一下,是相小姐吗?” “……你别问那么多了。”他语气已经不太好了。 “哦。”常秘书偷偷笑了,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了,觉得自己的猜测十拿九稳,因为除了相小姐,还能有谁呢? “但是……我得知道尺码呀,女孩子的衣服不能乱买的,大了小了穿上身都不舒服。” “那……”林云让显然相信了,因为他没有更多的经验,“按她的身材去买,没……没什么其他问题了吧?” “没有了。”常秘书一直都努力在憋住笑容,脸腮有些痛,第一次见老板说话结结巴巴的,大概都能想象到他窘迫的模样一定是非比寻常的可爱。 “你尽快送到我家里来,我今晚住在云庭。”林云让在挂断电话之前,又嘱咐了一句,“对了,也别着急,外面下着雨呢,注意安全。” “好的,林总。” 相颜忘了时间过去多久了,听到了两下敲门声,又被吓得浑身发抖了一下,又要委屈的哭了。 “你在吗?”林云让可怜的靠在门上,用弯曲的食指轻轻敲了敲这间紧闭的卧房,“听不听到我讲话?” “你滚走!”相颜很大声,一听到他的声音,寒毛又立起来了,浑身都难受了。 林云让听到却笑了,“今晚别走了,我让常秘书送换洗的衣物了,等会儿就到了。” 林云让可怜的将耳朵凑到门上,半天听不到动静,“怎么不回答我啊,我就当你同意了。” “别生气了好不好,对不起,是我错了。”他靠在门上,轻声叹气,害怕再也得不到她的原谅了。 相颜听到他说他错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也就原谅他了,心里面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一个小时后,林云让又拿着手机从自己卧室出来了,直接走到家门口,因为有人在按门铃。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常秘书素颜戴着眼镜,穿着一身休闲服饰,客气的对他说:“林总,这是您要的东西。” 常秘书朝屋里看了看,没看到任何女人的身影,而老板本人也是穿着整齐,其实她很期待能看到不一样的,凌乱一点的场景。 林云让难得道谢,说:“谢谢,辛苦了。” “不客气的,老板。”常秘书有些遗憾的离开了。 “回去小心点。” 林云让随即带上了门,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在她卧室门前徘徊了几圈,明明在自己家,却拘谨的像访客,他轻声敲门,“睡了吗?” “干嘛?”她不耐烦道,她已经躲在被子里好久了,屋子隔音太好了,外面好像听不到她的话。 他又敲敲门,也不说话。 相颜只好走到门后,极度不耐烦的问:“干嘛啊?” “我放了一些东西在门口,你等会儿出来拿一下。” “知道了。” “走了。”他笑了,“早点睡,锁好门。” 相颜害怕他还埋伏在门外,等了十分钟,才悄悄的拉开了门。 门口放了几个纸袋子,里面有一些女性用品,一次性的贴身衣物,连明天的裙子都准备好了,还有一些护肤品,购物小票也在里面,花了不少钱。 他怎么会懂这些,肯定又是假手于人,他原封不动的送过来了。 第99章 不能接受他 第二天,林云让醒得早,简单做了两份早餐,已经健身了半个小时,九点半才敢敲门,她也正好醒了。 林云让也挺尴尬的,因为相颜拉开门的一瞬间,他就立即躲开了,两人没有目光上的接触,相颜也是若无其事的捂嘴打哈欠。 林云让背对着她往饭厅方向走去,用平时哄他女儿的语气,说:“洗洗脸洗洗手,过来吃饭了。” 相颜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是他昨晚送来的新裙子,她看上去睡得不错,他昨晚就难熬了,连黑眼圈都有了,眼下乌青的。 两人寂静无声,相颜撕了一小块吐司,含在嘴里,突然低声问了一句,“昨晚……可打得你疼?” “不疼,不算什么。” “我打那下还挺响的……”相颜垂下脸庞,语气里全是愧疚,“我第一次打人家的脸。” “我也是第一次被人家打脸,可真巧啊!”林云让尴尬的一笑,她根本就不懂,真正疼的也不是脸。 “咱们别提那事了吧。”相颜抬头看向他的脸,再接着问了,“昨晚,谁送东西过来的?” “常秘书。” “常秘书做事很细心啊,准备的很齐全,她知道是我吗?” “知道。” “你怎么能说嘛?”她责怪道。 “她问穿什么尺码的衣服,我担心不合身你又要恼……” “她不会以为我们是同居了吧?” “不会,那还要临时让她送衣服吗?” “也对。” 相颜一早已经将购物小票都整理好了,从桌上推到了他的面前,“你记得给常秘书报销,下那么大雨还要麻烦人家。”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转账给她。” 两人一时尴尬的都没话说,就连林云让本人也觉得发展的过快了。 “你今天不是说有事吗?” “推掉了,我今天有空。”他问她,“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都有些什么消遣?” “我不知道。”相颜摇头,心想我都没谈过几天恋爱,就被拉去结婚了,何况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你以前放假,都做些什么?” “去项目上看看,参加一些应酬,我的生活都是老样子。” “今天怎么度过啊?”她问,其实他们都是害怕孤单的人。 “我倒是有很好的打算,你又不愿意……”林云让的语气变得委屈的很。 因为没有满足他,而且还那么无情的拒绝了他,他心理上似乎总有一股怨气。 相颜站起来,塞了一块吐司进他嘴里,“这事儿不准再说了。” 林云让喜欢看她窘迫的小模样,不过他也真诚向她道歉了,“对不起,我昨晚在你面前那么失态。” 她能够理解,并没有真的怪她。 “我想好了,我给你时间,每一天我们的观念都在发生着改变,或许就是明天,你就会接受我。” 他很懂这种体会,因为他曾经也无法接受她跟别人结过婚,后来他还是一个人想通了,因为爱她,他可以选择未婚过的女人,可是他只想要她。 虽然,他很温柔的劝解她,但是相颜都感觉到了,他今天一直没有什么精气神,就连说话声音都变小了,其实被女人拒绝这件事,应该深深挫伤了他的自信心,以前他肯定没有过这种体会。 相颜很认真地问道:“林云让,你真愿意跟我结婚吗?” 他立刻回复,“愿意。” 因为一段失败的婚姻,一向骄傲的她,也陷入了深深怀疑自我中,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古怪女人,而他为什么这样坚定的选择了她,从一开始,她就不太懂,他的深情从何而来,还是只对她这一副美丽的躯壳感兴趣? 晚上,相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了很多,她无法与一个生理上排斥的男人结婚,就算是十全十美的林云让,也不行啊。 她结过婚,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对于婚姻而言意味着什么,不光是只有男人在意,她本人也很看重这件事。 她急得打给了刘医生,她说的还是比较隐晦的,刘瑜之从她只言片语里听出来了,她大概是不喜欢那个男人碰她。 刘瑜之给出的解释是,“因为你还不爱他,不喜欢他,所以生理上排斥他。” “我不是说不喜欢他,而是我的身体接受不了他,他也感受到了,但是他还没发觉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认为我可以克服,他不懂女人,我得爱上他,才能发生那件事。” “他长得不帅吗?” “我是颜控啊,连吃个苹果都要挑最好看的,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比你前夫呢?” “客观来说,五官比他帅一些,身材与他差不多的。” “那你是有问题!”刘瑜之很快就下了诊断结果。 “是吧?”相颜垂着脑袋,一直不停的抠着被角,一脸茫然道:“我也觉得我有问题,问题还不轻,这可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我治不了,你得问心理医生。” “那你帮我预约你们医院最好的心理医生吧,我过两天去看看?” 刘瑜之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她居然当真了,扑哧就笑了,“我觉得你可以开一家医院专门为你自己诊疗,全身都是毛病。” “你怎么这样说你的朋友呀,我也想自己健健康康的啊!” “既然你没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要答应跟他在一起呢?” “可是我也不讨厌他啊,这么些年,我可能都把整个市里的优秀男人都见了一遍,综合从年龄、财富、人品、长相上来说,能够与他比拟的,几乎没有了。” “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啊!” “是啊,所以觉得错过他会很可惜。” “这样也不对啊,你就不能等到有了好感再答应交往吗?” “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他不答应啊,他恨不得明天就领证,后天办婚礼。” “谈恋爱真烦人!”刘瑜之都恼了。 相颜嬉笑,“也没那么烦,总比一个人好,我这个人很黏人的,有林云让帮你分担一些,你也不用天天被我缠着啦!” “那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呢!”刘瑜之语气怪怪的。 第100章 办公室催婚 端午节三天假期,周亦心抽空坐高铁回老家见外婆,前不久外婆说是不舒服,母亲带着外婆去县医院检查了之后,医生说是血压高了,住院观察几天。 周亦心回来后,又连续加了两天班,月底有两份报告要交,整天忙得晕头转向的。 假期结束后第一天,办公室几个女人也都上班了,脸色都突然好看了很多,纷纷交流着这三天如何充实的度过,李舒苒随口问道:“小周加了几天班啊,没回老家啊?” “嗯。”周亦心一个字都不想回答,她实在是太累了,还好上午交了报告以后,算是能够稍微喘口气。 李舒苒和裴沁的工作能力一般,而且很多精力都投放在家庭和孩子身上,根本无法全身心的工作,王渊尧也不放心将重要工作交给她们了,梁珠珠还算好用,但是她也不愿意天天加班,新人江卓承因为表现得太出色了,被别的部门领导抢走了,王渊尧也是敢怒不敢言,所以他只能暂时将培养得力助手的目光放在了周亦心的身上,最近总喜欢带着她。 这次借调回来,虽然不停被压榨劳动力,但是周亦心确实成长了很多,抗压能力也有所提升了,现在出去开重要的会议,面对众多的政府人员,她也不紧张了,在各种场合里都能思维敏捷,顺畅表达自己的观点。 周亦心也有野心,只要站稳脚跟,成为部门的骨干员工,以后借调的事情,也不会是她了,她不想被调来调去的,而且今年的课题提成,到应该能有不少年终奖,为了钱,她很乐意拼命。 王渊尧一早就到楼上开会了,她们几个女人聊到了九点半还没进入工作状态,她们总是这样热衷于炫耀自己的生活。 比如,最近为了孩子的培训班花了多少钱,新房子装修多么费钱,暑假要带一家人到新疆自驾游,又得花多少钱,老公过节发了多少红包,公婆又给了多少红包,反正听起来婚姻就像是用钱堆砌起来的虚假关系,然后裴沁说起读三年级的女儿会叠被子了,李舒苒又说她家大宝会自己煎鸡蛋饼了,总之她们的生活充满了感动与幸福。 在周亦心听来,这些都是很无趣的,但是,周亦心还得想办法显示自己合群,扭着脖子,微笑看着她们讲话,假装听得津津有味的,否则她们私底下又得说她高冷了。 李舒苒突然说了一句,“女人啊,过了28岁找对象,就像是下午五六点去菜市场买菜。” 裴沁也说:“是啊,要不然过年过节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现在还不算可怜,老了以后才惨呢!” 她们总认为结了婚就是胜人一筹,这段时间已经被催婚好几次了,周亦心一直没空理会,她忙得要死,哪有空无病呻吟? 彭周绮将来只用考虑和谁结婚,以梁珠珠的条件,自然也不用担忧结婚的事。 周亦心想装糊涂,显然,她们并不打算放过她,直接开始点名道姓了。 “小周,你还有一年,可得抓紧了啊。” “是啊,其实你条件也很一般了,女孩子就要趁着年轻,你现在的年龄就是最好的嫁妆。” “我们的话直白了点,但是为你好。” “我明白,谢谢你们的关心。”周亦心不情不愿的应道,没有勇气跟任何人翻脸。 这些话听着很残酷,其实现实更残酷,她无房无车无背景,与她们这些生下来就什么都拥有的人,自然是不同的,她们的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只是,听了真话除了让人想死,没有任何的激励,如果有好男人追求她,她还会单身吗? 二十七岁,应该是人生中最无力的阶段了,从理想跨越进现实的最后一年,过了今年,她嫁给好男人的机率更小了,年龄越大,将要遭受更多的明嘲暗讽。 这两年的职场中,她遇到了不少年轻有为的好男人,但是他们不会选择她,因为他们都有更好的选择。 “小周,你有空跟叶经理多沟通。” “……为什么这么说?”周亦心听到这话,突然倍感紧张,难道她的小心思被谁看穿了吗,单位已经传开了? “你不是他招聘进来的吗,你可以让他帮忙给你物色一位。” “是啊,他人脉很广,而且大家都知道他热衷于撮合婚事,别看他年纪轻轻的,听说已经成功撮合五对了。” 周亦心松了口气,说:“要是王科长也能这么认为就好了,天天加班,根本没空约会。” 叶礼融是她在这个单位里唯一的寄托,她也考虑过考编,但是没空备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青春一点点枯竭,日日被人嘲讽。 “虽然你还单着,但是你也不用自卑,以后说不定就遇到一个好男人了呢。”她们看似在安慰她,实际上就是看不起她。 梁珠珠急切的出来打抱不平,“都什么年代啦,还把结婚生子这老三样套在一个努力上进的女孩身上,未免有点落伍了吧?” “我是觉得结婚有了孩子很幸福啊,一家三口特别好,每天都很幸福很甜蜜,才会劝你们快一点结婚啊!”李舒苒不服气的说道, “你觉得是你觉得,每个人都不一样,自己幸福就劝别人结婚,自己不幸福也会劝别人不结婚,其实,分享自己的幸福也是刺向别人的一把利剑,别人也在努力的体谅你的幸福,你要允许世界上有些人过得普普通通的,并不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什么事!” “算了,我们只是一片好心,不喜欢就当我们没说吧。”裴沁对李舒苒挤了挤眼色。 周亦心身边的女人们都是工作稳定的,结婚后生下一个孩子,有四个长辈抢着照顾,钱财不缺,丈夫待她也不错,每一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而且生完孩子,也看不出生过孩子,身材恢复的很好。 这种状态假装不出来,虽然网络上总有人鼓吹单身的美好,其实她是被迫单身的,她内心想要一个男朋友,想要一个美满的家庭。 周亦心实在是太累了,晚上,又搭了梁珠珠的顺风车。 最近梁珠珠有些不婚主义的思想产生了,她甚至想要在公司宣布自己是不婚主义。 周亦心劝她别太高调,她累得嘴唇上没什么唇色,开始说胡话了,“上班真的好累啊,我有时也想找个人嫁了,然后就不上班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呀,你现在很正确,只有你自己靠得住,明白吗?” “李舒苒和裴沁都嫁得挺好的呀,平时就是吃喝玩乐,带孩子旅游看演唱会,不仅公婆都帮忙,还有保姆带孩子。” “李舒苒的公婆都是公务员,家庭条件算是很好了,但是她在婆家的地位不高,他老公就是一个甩手掌柜,从来不管孩子的。” 周亦心有些诧异,一脸不可置信。 “还有裴沁,她大女儿成绩不好,辅导班的老师都叫她明年不要送过来了,她也经常为了小孩的学习跟她老公吵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有人告诉我,所以,不要别人说什么你都相信,每个人当然是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外人看啦,其实细究起来,都是不忍直视的。” “真的吗?” “她们热衷于为家庭奉献了自己本该自由精彩的一生,还要拖着别的女孩子赞同她们,效仿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过的人生啊,你也没逼着她们闯事业,天天去加班啊,她们凭什么要逼婚,不必听。” “可是,我真的想结婚啊!”周亦心弱弱的说道,心里想着那个人,“他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呢?” “别着急,你一定能够找到一个很好的男人,耐心的等等。” 晚上,周亦心还在工作,在家里加班到耳鸣想吐,也不知道这种日子要熬到什么时候,一直到退休吗? 她为了喘口气,想到床上躺着休息一会。 这时刻,她待在卧室的床上,过度用脑后的疲惫让她心慌,又头痛欲裂,突然就浑身滚烫了。 她突然意识到,普通人生下来就为了拼命读书,拼命工作的,真正的自己很不甘心,又在拼命的寻找生活的希望。 天气还不算热,楼下已经开空调了,窗外的空调外机因为老旧而嗡嗡作响,她都不敢去想象自己的未来该如何去蹉跎,她会怎么潦倒的度过这一生? 她要怎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对未来的满腔期待被命运狠狠践踏在泥潭里,她将在这种破烂的老小区里过着永远看不到希望的生活。 她从小缺失父爱,内心对于幸福的家庭生活是向往的,如果决定好了要与男人结婚,这两年将是最后的好时光,也许以后会遇到真爱,那个概率跟中彩票几乎差不多,如果真的中彩票,一辈子不嫁人也就认了,因为她深知自己的形貌不是天仙下凡,从运势上看,也不是上天的宠儿,还不如抓住这黄金时机,寻到最合适的伴侣,因为她浑身上下,只有年龄上还剩一点优势。 梁珠珠的家庭很有底气,而她真的感觉李舒苒说得没错,越是这种脆弱时刻,越是想要一个男人来拯救她。 她如此清醒,却不行动,因为她被羁绊住了。 这二十七年来,她的心没有平静过,直到此刻想起他,她的心一瞬间就安定了。 这到底是不是爱情,因为她对于他的前妻没有嫉妒,也不介意他的婚史,不介意他的过去,她只是很喜欢他,很向往与他一起生活。 这是一件很说不清的事情,他明明不算是一个很有钱的男人,社会地位算是可以,可是,他非常有安全感,哪怕一想起他,都会莫名心安。 如果能够与他结婚,是不是心里永远都不会恐慌了呢,她能够永远拥有此刻的这份平静吗,那可就太好了! 她不要风雨飘摇,不要一丝苦难,只要平静,这就足够了! 在这家单位里,他护她周全是轻而易举的。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叶礼融爱上自己,应该很困难,因为他的前妻太出众了,所有人都这么说。 那么,他的前妻也是看中他身上的安全感吗? 噢,明明说好了不嫉妒的。 她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落了下来。 她甚至愿意抛下女性的自尊,主动去向他示好,如果真的开始了,又没得到他的心,那样会更痛苦的,她陷入了两难。 为什么我明明都一无所有了,还不够美丽呢? 她蒙住脸,哭了起来,这几天高强度的工作,她实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第101章 塔罗牌真相 周亦心困了,准备关灯睡觉了,这时候手机响了一声,若梦发了微信消息过来,“亦心,今天都忙完了吧,我明天过去找你。” 周亦心用靠枕垫着脖子,给若梦打了一个电话,“你明早什么时候出发?”她心情不错,因为她们已经一年多未见了。 若梦自小家境不错,人生自然也就顺遂,相亲认识了一个很好的男人,两人吃喝玩乐了四五年,家里催着他们结婚,所以这次若梦过来一趟,当面邀请她国庆节当伴娘。 若梦好像有点醉意了,说话的语调都高了,“亦心,晚上我和同事们聚餐了,喝了点酒,男朋友开车来接我了,我回家就收拾行李,明早十点半的高铁,12点到。” “和同事们一起这么开心呀?”周亦心有些吃醋。 “哎呀,她们真的很潇洒,计划什么,都能实现。今晚的聚餐有一个大美女就没过来,听说她请了一周假,跟她老公去广西玩了,全国的省份都要跑遍了。” 有时候,若梦喜欢提到她的同事们,这周末去哪里玩了,上周末去哪里玩了,周亦心不想听,这种女孩子,她的身边也有很多。 “其实,我觉得我也挺潇洒的,只不过已经不想出门了。” “她跟你不同,她是真的潇洒,她家里起码是千万资产以上,婆家也有钱 。” 若梦的话,让周亦心自尊心受损,有时候脱口而出的才是真心话。 在若梦眼里,她不足以与她那些高贵的同事们相提并论,周亦心渐渐看清了友谊的本质,就连若梦也不曾真正看得起她。 不过,若梦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她们认识九年了,在她生命里很多灰暗的时刻,若梦都没有离开,真心的安慰她,帮助她走出了困境。 这个世界,经济条件决定一切,若梦从来没给她介绍同单位的,据说每次有男生考进来,立刻就盯上了,若是单身的,马上就有一堆张罗相亲的。 有一次,若梦提到自己偶然遇到了一个熟人,曾经备战国考时,在培训班里认识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也考进一家事业单位了,但是还想提升,若梦说,可以试着了解,算是一个潜力股。 那时候,周亦心刚被借调,心灰意冷,也迫切想找一个稳定的男朋友。 在微信上聊了一阵子,周亦心并不看好他,因为他的野心与实力不匹配,懂得侃侃而谈的男人很多,一个人的嘴边总挂着遥不可及的梦,很难静下心做成大事。 所以,周亦心表现得很冷淡,对方也都察觉出来了。 只有若梦一个人很积极,积极提议他们见一面,说不定就产生爱情的火花。 那个男生以两人异地为由,没有答应,若梦却一直劝说那个男生,周亦心知道了以后,赶紧叫停了这件事情。 周亦心也正好不想搭理他,不过就连那种籍籍无名的男生也会小瞧她,叶礼融怎么会选择她呢? 大多数时候,周亦心很忙,她没那么需要朋友,但是女孩子经常产生一种强烈的倾诉欲,有时候就喜欢找人聊天,说些无聊没营养的话。 第二天,周亦心请了下午的假,带着若梦去吃海鲜,餐后她们去逛了美术馆,拍了一堆照片。 晚上,周亦心又带她去吃西餐。 虽然周亦心平时生活节俭,但是对待好朋友却很大方,候餐的间隙,若梦拿出了塔罗牌,她年前就迷上了塔罗牌。 若梦与她抱怨说:“我今天差点没赶来,昨晚突然发现身份证丢了。” “那怎么又找到的?” “昨晚到家都十点半了,收拾行李时,就怎么都找不到,后来用塔罗牌算出来是被什么覆盖住了,果然在我卧室的地毯下面找到了。” “挺神奇的。”周亦心的心不在身上,敷衍回道。 “你要不要算一下?” “什么问题都可以吗?” “当然了。” “算一下我今年的工作运势吧。” 若梦望着她笑了,“你真是一个工作狂,抽一张牌吧。” 若梦是方圆脸,这两年脸颊更圆润了些,皮肤超级好,不算漂亮的脸蛋上总是带着幸福的微笑,就是人们常说的福气脸,她的手指也很圆润,白白嫩嫩的,将额前的刘海别到耳后,一直很认真的低着头。 周亦心很羡慕她,因为若梦一直过得幸福纯真,她的初恋就是她的未婚夫,她曾见过两次,那个男人长得不算英俊,甚至有些矮胖,但是家庭条件不错,性格也敦厚,待她非常的好,所以她的脸庞还是像本科毕业时那么稚嫩,没有一点年龄增长。 当一个人不幸时,眼里是容不下幸福的,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但她只是羡慕若梦,并没有其他不好的念头。 如梦看着手里的牌,思考了一番说道:“我看到的是,近期工作很忙,不过你下半年的运势不错,会遇到贵人,有望得到提携或者调换到喜欢的岗位,你下半年运势很佳哦,恭喜你。” 周亦心觉得不太可信,除了真的忙的一团糟,这一点应验了。 “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没事,最近没休息好,有些累了。”周亦心托着下巴,没精打采的模样。 若梦洗着牌,问她,“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啊?” 周亦心一怔,人都突然清醒了,“你……连这个也算的出来吗?” “哪有,我用眼睛看出来的。” 周亦心总是提心吊胆的,害怕自己的心意被人揭露。 周亦心从小到大有过不少的同学和朋友,但都是没那么彻底的交心,所以她心里一直记挂的那件事情,她一个人也没有说过,对若梦也是,每次话到了嘴边又放弃了,她也深知爱上已婚男士不是光彩的事情,就连自己在心里承认这件事情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如果她这辈子无法与他在一起的话,这件事,她将烂在肚子里,永远不会见光。 若梦笑着问:“要不要我帮你算一算他的想法?” “你还能算得出他的想法?”这对周亦心有莫大的吸引力,将信将疑的,她高举唯物主义的大旗,以前对于玄学丝毫不感兴趣。 但是,她已经没招了,总不能跑到那个人面前问他,你喜欢我吗? 周亦心直起了背,然后靠近了问:“这个真的准吗?” “试一试呀,我又不收你钱。” “还是老样子,选一张。”若梦铺了三张牌在她的面前,周亦心指了指最中间的那一张。 若梦看起来有模有样的,神情凝重的又从铺开的牌里面翻出了三张牌,“逆位的太阳,逆位的星币六,逆位的宝剑国王。” 若梦毕竟是一个新手,在那思考了半天,也研究了很久。 “什么结果啊?”周亦心的心里已经急得像一块焦炭了,手指紧紧抠着桌角,紧张不已,又好怕自己真的被算出来暗恋对象是谁,但是又真的好奇他心里的想法,这是离他心意最近的一次了。 “三张都是逆位,缺乏水元素……”若梦的表情很凝重。 “什么意思,逆位不好吗?”周亦心迫不及待的问道。 “……说了你可别伤心啊,我从整组牌面给你看的话,他可能对你没有什么感觉,而且你们之间的话……也没有什么情感交流,我觉得,他压根对你没有什么太多想法,你们之间平时的交集也很少对吗?” 周亦心失落的点了点头,已经不想听下去了,两年的暗恋,终于被判处“死刑”了。 “他是你单位里的人对吗?” 周亦心已经不抱一丝希望了,如实回答,“是。” 她真的相信了,他不爱她,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早知就不算了,抱着一丝丝幻想到老死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看得出你们应该有一些工作上的交流,目前来看你们两人之间的牵扯并不多,而且他太理智了,太理性了,太冷静了,他会顾虑到现实层面的因素,所以对你也不够热情,而且对你也不是非常纯粹的喜欢,你对他而言,心智是不够的,你还是要好好努力啊,才能够得上他的步调。” 周亦心在沉思,完全相信了若梦的这个解说,每一条结论都给了她当头一棒,好像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似乎也是神灵在告诫她,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 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有喜欢过我吗? 两年了,她第一次叫自己面对这个残酷的结论,她感觉心脏真的疼得呼吸不了。 她们要的全熟牛排,端上桌时,还在呲呲冒着热油,若梦将塔罗牌收了起来,放进书包里。 周亦心帮助服务生摆盘,因为心不在焉,一下都被烫到了手,火辣辣的疼着。 “你小心点呀!”若梦说道,然后帮她看看手指,“幸好没有起泡,等会儿去药店买烫烧膏……” 周亦心听不清楚若梦的唠叨,心也不在身上了,周亦心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撕下一点菠萝包,放进嘴里,人在难过的时候,吃着美味的食物,也没有一点味道。 若梦说:“或许,你很快就遇到一个比他还好的男人呢,别灰心。” “你不懂,我和你不一样,我的情感就是不顺的。” “哪有什么不顺的,你才27岁,而且只谈过一年的恋爱,那男的就是一个妈宝男,幸好分了。” “我那时候也有私心,认为他家境不错,就答应了他的追求,最后现实给我上了一课,自己家穷,怎么能奢望别人看得起呢?” “需要他那种人看得起吗,与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分手,他现在一定过得很惨吧?” “我听说,他年初和一个富家女结婚了,那女孩面相看起来十分温柔,也挺漂亮的。” 若梦怪呼一声,“现实生活真是让人一个字也不愿意听啊!” “以后别提他了,与他分手,我并没有什么痛苦。” “是啊,嫁进那种家庭,也未必有什么好受的,你值得更好的。” 第102章 平凡是罪 从老家回来后,叶礼融时常感到空虚寂寞,他心里的负担和压力,不能跟任何一个人分享。 晚餐时,又遇到了周亦心,这几天,他们总是同一时间在食堂出现,跟约好了似的,但又真的只是巧合,食堂里也有别人,他倒是主动喊了人家。 “小周!” 周亦心排在他前面的位置,回头时腼腆一笑,然后俩人顺理成章的坐在一张餐桌上。 叶礼融难得没有刻意疏远一个女孩,因为她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好姑娘,而且在工作中,他也经常关心下级的家庭生活,“你跟你母亲在一块住着?” “是的,我家里的情况,您应该都知道……”周亦心在入职时就已经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了。 周亦心早已将他视为最信任的人,不知不觉间,就聊起了自己家里的事情,“我父亲是我们镇上的中学老师,父亲过世后,母亲一直没有再嫁,他们是那个年代难得的自由恋爱,我的名字是父亲许诺对母亲一心一意。” 周亦心继续说着,“高中时,我到县里读书,妈妈就一直陪着我,我工作以后,租了一套破旧的两居室,将母亲接过来,我们一起生活。” 叶礼融一直很喜欢听真实的人生故事,“她适应这里的生活吗?” 他们交谈时的语调都很温柔,几乎不能让旁人听到。 周亦心点了点头,“我妈妈很善良,经常帮助老人,所以在小区里人缘很好,下午她通常去餐厅里洗洗菜,晚上洗碗,每个月有一点工资,她很满足。”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您说这些……”周亦心尴尬一笑,感觉自己话多了。 她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又说:“可能是因为,我能够进入这家公司,是您关照了我。” 叶礼融疑惑的看了看她,这种小事情怎么也能传到当事人的耳里。 “我无意间听一个领导说的,听说我入职面试时,您对我挺认可的。”周亦心不敢说是谁,万一引起领导之间的矛盾就不好了。 “没有,我处事很公平,打分也公正。”叶礼融先是否认,然后又赞赏道:“而且,你的工作表现一直不错。” 周亦心听完,有一种希望落空的感觉,因为她想得到他的偏袒。 “当时,我以为自己一定落选了,每年集团都有项目上申请内调回来的,还有一些内定的,我的自身条件并不好,与他们的家庭无法相提并论。” “工作场合,自然要论工作能力,每年集团都会裁掉一些能力不佳的关系户。”叶礼融说话一直比较官方和公允。 “我一直记得,那天面试完,我回到宿舍就大哭了一场。” “人生的机遇很多,错失一个也不用过于在意。” “并不是这样的。”周亦心摇头,“后来,我也面试过好几家,都不顺利,没想到两个月后,公司给我打了电话,叫我入职,我真是又喜又忧,您是我的贵人。” 叶礼融发觉他们很相似,自卑而敏感,得到什么就会担忧自己能不能配得上,即使在所有人看来,他已经小有所成,他还是自卑。他读书时毫无自卑感,他的自卑感来源于他工作以后,来源于他的婚姻。 两个人聊了一些近期工作上的事情,周亦心有什么说什么,这也是叶礼融喜欢跟她聊天的原因,现在他身边的人所表达的都不是他们心中真实所想,他也是如此,已经渐渐的失去了说真话的能力。 直到,食堂阿姨跟他们说,食堂要下班了,他们才离开了。 这几天,是周亦心毕业后最快乐的日子,因为一下了班,就有机会碰见他,还能够跟他说上话,她简直太开心了。 “你回家吗?”他问。 周亦心很聪明,自然猜到了他这么问的意图,立即点头,“嗯,今晚没什么紧急的工作了。” “我送你吧。” “好啊。”周亦心求之不得,有工作也带回家做。 周亦心回到办公室,她们几个都没走,又在聊着同层楼的一个女同事,刚进公司,25岁,她长得不算很漂亮,但是家境不错,工作已经稳定了,家里就忙着张罗婚事,千挑万选后,安排了一场相亲,男方是一个医学博士,身高180的三甲医院外科医生,没想到俩人一见钟情。 如果遇到良缘,真的一切都很顺利,认识四个月男方就求婚了。 下午,周亦心听说这事的时候,羡慕得心痒痒的,好久心里才平静下来。 现在,她完全没心思管别人的事了,她的人生也将会精彩起来。 “小周,我们部门的份子钱,你出多少啊?” “不是老样子两百吗,现在涨价了吗?” “那倒没有,你身上有没有现金啊?” “没有,我微信转给你,你帮我一起给她吧。” “行啊。” “那就麻烦你啦,我要先回家了,王科长问的话,就让他打电话给我。” “你今天走这么早啊?”她们都很诧异。 “嗯,我有事儿。”周亦心拿上自己的帆布包,害怕王渊尧突然出现,阻拦她回家,直接就开溜了。 她很少这么大胆,从办公室出逃的时候,一直在笑,心里忍不住的一阵快意。 出了办公大楼后,看到他将车明目张胆的停在路边,周亦心绕过了绿化带,拉开副驾的座位,然后扣上了安全带。 他没有开车走,而是在等待着。 周亦心笑了,对他说:“我觉得私底下的您有一点点呆萌,与工作场合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总是陷入沉思。” 叶礼融回过神来,然后随口问了一句,“我在工作场合,是不是太严肃了?” “没有,人人都夸您待人和善,而且很为下属谋福利,这样的光荣迹事已被多次传颂。” 叶礼融说:“不用那么尊敬的称呼我。” “可以吗?” 叶礼融点了点头,最近他可能太过脆弱了,有个人一起聊天,对他而言,宽慰不少。 这几天,他变得很不一样,周亦心感觉他很容易亲近,轻而易举就与他走近了很多。 周亦心很想知道有关他前妻的事情,她并不相信塔罗牌的结果。 她试探的说了一句,“我还听说,您夫人又美丽又会赚钱。” 叶礼融心里一直很好奇,别人怎么议论他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每个人对于自己的事情似乎是最不了解的,因为没有人告诉他。 “传言都是真的。”他应道,其实在引导她继续说下去。 “我还听说,你非常爱你的太太,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容易得到爱,她是什么样子的?” 叶礼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思考半晌后,他慢慢说道:“她很完美,是一个完美的女人。” 周亦心转过脸来,凝望着他忽然变得深情的脸,他笑了,“你在想,她不应该选择我对吗?” “你也很完美,天生一对。”她笑着说道,其实心里并无快乐。 叶礼融又继续说道:“她是一个浑身挑不出缺点的女人,很有爱心,为人很有责任感,又有自己的主张,独立而自信,她不惧怕任何,世界在她的脚下,而不是她围着世界转。” 谈起他的前妻,他就滔滔不绝,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让他如此的赞美。 周亦心眼神变得黯淡,不想承认现实,仍要赞赏他所爱之人,“这世界上居然存在这般完美无缺的人,我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状态。” “不是你一个,世间没有几个人能像她那般潇洒。” 周亦心很想过问他们离婚的原因,但是不适合,所以只能旁敲侧击。 关于婚姻观,她对他直言不讳,应该说是太相信他了,“我在读研时交往过一个男朋友,他家里经济条件很好,我当时确实有些按捺不住小小的虚荣心,但是他妈妈不喜欢单亲家庭的孩子,分手后,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门当户对,像我这样的人,攀高枝可能是不容易的。” 叶礼融只是默默的听着,没有发话。 “我从小就比别的女孩努力,我自认为我配得上所有美好的,只是他不够喜欢我而已,是不是?是这样的话,我倒也了却一件惑事,因为他母亲表示反对后,他与我分手时表现的非常决绝。” “他只是年轻,还未定心。” “那不是合理的原因,您结婚的时候不是也年轻吗?” 叶礼融叹气说:“其实,个人的努力程度与婚姻之间并无显着的关联,因为婚姻也讲究运气,我正好是年少时遇到了她……” 他停下了车子,正好的遇到了红灯。 此刻,他们都是彼此忠实的倾听者,一旦回到工作岗位上,他们就会成为陌路人。 “我以前总觉得,经济条件只是一方面,相爱才是最重要的,后来现实给了我一记狠狠的耳光。” 叶礼融一直沉默着,周亦心突然感觉到,他一定还在爱着前妻。 “如果一段关系很不平等,就不能重蹈覆辙,结局是一样的。”周亦心大胆的警示,出乎预料的,她嘴比脑子快,有些后悔。 “或许,你说的对。”叶礼融面无表情的说道,他已经彻底没了机会。 周亦心得到了他的认同,心理上更加肆无忌惮了,突然说道:“叶经理,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你问。”叶礼融看向她。 周亦心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藏在心底两年的秘密终于要见光明,她很郑重的问道:“您不喜欢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啊?”叶礼融笑了笑,很是意外。 “是不是没有人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啊,即使喜欢我,也不愿意承认,因为我太平凡了。”周亦心忍耐了多年,过去的积怨太深了,突然之间就情绪爆发了。 她日日夜夜都在思考他真实的想法,此刻,迫切想知道他的答案,哪怕给她一个死刑。 叶礼融迟迟没有回答她,他在思考,还要认真开车。 “平凡算过错吗,平凡就是死罪。”周亦心突然就低着头哭了起来,极力控制住情绪,但几乎哽咽了,接着说:“小时候读红楼梦,只是当成一本文学作品,长大后,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关于人生哲学问题,我也不是太懂,没办法给你更多的解释。”叶礼融修行多年,比任何人都懂得她的痛苦,他也有过相似的经历,但是他装作一无所知。 每个人的痛苦,都是每个人自身的命题,不能轻易介入别人的因果,这是他的处世原则。 听他这么说,周亦心更是哭出了声,再也忍不住了,哭得很委屈。 叶礼融听到女孩子的哭声,就吓得不知道怎么办了,慌忙的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如果他年轻六七岁,或许会为了女孩的哭声而产生怜爱,如今他的想法却是,为什么活到这把年纪还要面临情爱的问题,他自觉已经老了,真的无心应对了。 他原是想找一个倾诉者,可能是他想错了,别人的苦楚更甚他的。 第103章 痛苦 周亦心哭了好一会儿,等到她清醒过来时,也痛恨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在他面前哭了,眼前这个男人,让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信任,这一通委屈就连她母亲都不曾知道。 周亦心恍恍惚惚的回到了家,一开门却见到母亲浑身湿透了。 她问:“怎么了?” “没事,厨房的下水道堵了,我没修好,反而弄了一地的水。” “那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或者找一个师傅来修啊?” 罗素芳被女儿突如其来的一阵责怪,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周亦心叹气,又心疼又懊恼,走到厨房,已经漏了一地的水,她到家门口的墙上找了一个疏通管道的电话,打过去问,师傅已经到家了,明早才能过来修理。 罗素芳蹲在地上,不甘心还是想修好,又拿抹布吸水,长辈总是不听取孩子的话。 周亦心在一旁看着糟心,有些不耐烦了,“别弄了吧,明天上午找师傅吧,不是什么钱都能省掉的。” “我给你煮碗面,你应该饿了吧?” “不饿,我在食堂吃过了。”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心情好过呢?”周亦心反问道,此刻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痛苦归咎到了母亲头上,有养育之恩的父母在没出息的孩子眼里也是有罪的。 罗素芳在孩子面前害怕了,语气微弱的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我早早的结婚,我们也不用住这么破旧的房子了,再怎么不济,总该有一个不错的住处。” “我们现在住的挺好的,虽然房子旧了点,但是离你公司近,租金又很便宜啊……” 周亦心与母亲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几近崩溃的说:“我想,就是因为我太平凡了,所以他不愿意喜欢我,如果我更出色一点,他肯定会来追求我的。” “孩子,凡事不可勉强,是你的就是你的,明白吗?” “我讨厌自己的命,因为挣脱不开,被牢牢锁住了,什么也没有,天天过着这样平凡的生活,直到我有一天老了,死了,这辈子就这么白来一趟。” 罗素芳听到一向乖巧的女儿说出这么激烈的话,突然之间觉得愧对女儿,从小她就失去父亲的关爱,还没有给过她充足的物质生活。 “我们隔壁办公室的一个女孩子,昨天发出喜帖,她才二十五岁,下周就要结婚了,她的未婚夫在市里最好的医院里当外科医生,二十八岁,事出有因,因为家里给她安排了相亲,两人名下都有好几套房产,又很有钱,家境实力相当……这样的女孩子在我身边比比皆是,为什么就我这么惨呢?” 罗素芳打断了她的话,“你为什么总要想那么多呢,不要跟人家比……” 周亦心气愤的打断了母亲的话,“我为什么不能想那么多呢,我又为什么不能跟别人比呢?妈妈,连你也觉得我不配拥有那些,对不对?” 罗素芳眼里噙着泪光,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儿,她只得低头抹泪。 周亦心突然更加气愤地说:“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就得甘心于眼前的一切是吗?” 原以为从男人那里受到了自尊上的伤害,能够得到母亲的安慰,没想到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理解她的处境,总是认为她就该认命,就该是平凡低微的。 确实,她的命运如蝼蚁,她开始痛恨父母为什么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还让她过着无法选择的人生。 周亦心流着泪跑进了卧室里,重重的摔上了门,又大声痛哭了好久。 过了一会儿,罗素芳端着一杯热牛奶,轻轻的走进屋里来了,周亦心拿被子盖住了头,不想见到妈妈。 “亦心,是妈妈呀。”罗素芳微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被子。 “我要睡觉了。”周亦心躲在被窝里说道。 罗素芳看到女儿不理自己,又悄然流泪了,哽咽着嗓子说道:“要是你爸爸活着就好了,我应该替他去。” 周亦心气得掀开了被子,大声的责怪母亲,“你说这话干嘛?” 周亦心看到母亲哭红了一对眼睛,心里面懊悔不已,母亲这一生是极其不容易的,父亲一开始离世的那几年,周亦心经常在睡梦中醒来,总能听到妈妈在偷偷的哭,她这一生已经流了好多泪,怎么还能惹她哭呢? 周亦心起来,然后紧紧抱住了妈妈,“对不起,妈妈。” 罗素芳坐在女儿的床头,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依旧哽咽的说道:“妈妈知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我也总是觉得自己活着没用,要是你爸爸还活着,他能赚钱,也能把你教育的更优秀啊!” “对不起,妈妈,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但是我真的过得好辛苦啊,感觉自己都要撑不住了。” “妈妈知道你很优秀很坚强,你想要什么将来都会有的,别哭了啊,妈妈心疼。” 第104章 约刘医生吃饭 这两天,相颜要时刻陪着华东区的代理商,陪同参观工厂和仓库。 上午,他们一起出席了会议,中午在一家私房菜馆吃了饭,下午陪同他们游览了一下市里的几个知名景点,傍晚将他们安全送到酒店后,明天上午送他们去机场。 她准备买几份礼物,买了万宝龙的男士皮带和钢笔,让店员包装好,又到黄金珠宝店挑了一对黄金的波纹圆环耳饰,这是送给稍长的女士,通过两天的相处,能够看得出来她喜欢佩戴黄金首饰。 她准备离开商场时,看到sergio在打折,好不容易碰到便宜,她也想占。 店里人头攒动,很多不错的款式,需要抢鞋码,这时候他一直打电话过来,相颜担心有急事就接了。 林云让几乎没有不忙的时候,半个小时后,他约好了几位合作方开视频会议,这会儿正好有空,打了三通电话,她才接。 他已经有些动怒了,“怎么每次找你,总找不到你?” 相颜立刻回击,“我也忙啊,只有你忙吗?” 他说:“你忙也给我一个回复呀,总找不到你,我担心你……” 相颜仍云淡风轻地问:“找我干嘛呀?” 他不说话了,让她悟。 “对不起啦,我在试鞋呢,手机放包里没听到。”相颜很擅长扯一些小谎话。 “在哪里买鞋,怎么旁边闹哄哄的?” “在商场啊。”相颜才不敢跟他说是过季款,否则肯定要被狠狠批评。 前不久,他们出去吃饭,只是私底下的普通约会,她穿着一件真丝面料的薄荷绿长裙,没想到他眼尖,居然一眼就看出了衣服的品质,问她,“这件衣服从哪儿买的?” “网上买的,怎么啦?”相颜以为他要夸赞,在此之前,他没有管过她的衣着。 “你怎么还在网上买衣服穿?”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不满,相颜解释说:“今年公司效益不好,省点钱不好吗?” 然后,他也就没说了。 第二天,他就差人送了一堆最新款的衣服鞋子包包过来了,她堆在客厅的墙角,最近忙得一直没空拆。 相颜拿了一双银色的凉鞋,问导购员,“你好,这双有36的吗?” “稍等,我帮您找一下。”导购员蹲在货柜底下,努力的翻找鞋盒。 “不好意思,这双没有36的了。” “啊?”相颜顿感失落,“那怎么办,我很喜欢这双的,怎么没了……” 林云让实在是恼火了,“你能不能专心点,只是找你说会儿话,你都没空敷衍一下。” “你非要在我购物时打搅我呀,我的审美系统都被你吵乱了,我不好好挑选的话,你又得嫌我品味不够。” 林云让笑着问:“待会儿商场要搬了?” “差不多吧,尺码一会儿就没了。” 林云让无奈,又只能耐心的哄道:“你忙好打给我,知道了吗?” “拜拜,拜拜……”她简直六亲不认。 结果,她买完鞋,只顾着跟刘瑜之炫耀战果,“刘医生,我干了一件大事,我下午在sergio买了三双鞋才两千块钱,平时一双都要五千多了。” “那也挺贵的啊。” “我给你挑了一双白色平底鞋,穿上很舒服。” 出商场时,相颜手里提了几个大牌购物袋,她拉开了车门,将购物袋丢进副驾座,说:“你几点回来,我先回去了,黄姐晚上过来做饭,你想吃什么?” “大概七点左右,吃什么都行,你决定。”刘瑜之下了班后,直奔她家。 最近,相颜晚上的应酬减少到一周三场。 不应酬的时候,相颜就让黄姐过来做晚饭,刘瑜之到家就能够吃上饭,然后就可以专心写临床论文,算过上了惬意自在的生活,完全不用为生活担忧了。 作为一名医生,不仅要治好病人,还要发sci文章,发英语文章,发核心期刊论文,申请课题,专利等等,只要想晋升,就没有空闲的时候。 刘瑜之生活欲望很低,只要温饱够了,就能静下心做学问。 晚饭后,刘瑜之拿着笔记本电脑走到茶几旁,盘腿坐下,看到沙发边一堆的购物袋,她好奇的看了看,都是奢牌的衣服鞋子和首饰,以前她也不认识,最近跟着相颜学到不少。 “家里这么多,你还出去花钱啊?” 饭后,相颜喜欢喝一杯酸奶,走过来随便看了看,“他送过来的,一直没空管它们,我现在试给你看啊。” “好啊。” 相颜一件件的拆开了,堆得沙发上都是,她满怀期待的拆了一个香奈儿的包装,没想到是一个深绿色cf包,她失望的叹了口气,“这个颜色我有啊,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挺好看啊。” “你喜欢吗?” 刘瑜之赶紧摇头,“我驾驭不了这个颜色,我一只帆布包走天下。” 相颜拿起一条白色无袖连衣裙去试,搭配这个绿包,看起来特别高贵。 “那时候在专柜一直拿不到黑金的,所以买了一个粉色,一个绿色的。”相颜又精心包起来了,“以后送给朋友了。” 她试了几件新衣,刘瑜之也像欣赏模特走秀一样,还给出了一些搭配意见,相颜也很会搞怪,惹得刘瑜之笑哈哈的,电脑打开了,一直都没打开文档。 她们相处很自在和谐,就像天生的好朋友一样,都不需要有磨合期,只要在一起时,就肆无忌惮的快乐,时不时传出“哈哈哈哈”的笑声。 最近,相颜有了一个新的感悟,有时候觉得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真不适合捆绑在一起生活,而女人和女人就很合适。 第105章 约定地点 林云让忙完了工作,又打给她,“在哪儿呢?”他语气冰冷冷的,因为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承诺。 “在家啊,刘医生也在呢。”相颜说话的语调里,还有没有停下的笑意,一听就知道这俩姑娘在家玩得一定很开心。 这下,林云让彻底的恼了。 回想起这几个月,有时候她正在通话中,好久才能接通之后,质问她,“你与谁讲了半个小时的电话?” “刘医生啊。” 有时候打给她,“你在哪里呢?” 她回:“我在和刘医生在外面吃饭呢!” 之前,他总觉得刘医生是一个女人,构成不了威胁。 最近,他的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念头,他说:“你最近爱在家里待着了。” “难道不是好事吗?” “我现在可以过来吗,顺便见见你的刘医生。” 相颜严词拒绝道:“你不准过来,时间有点晚了,不要打扰我们俩!” 林云让气着说:“我打扰你们什么了?” “打扰我们休息啊……” “你想要气死我吗,怎么在我们谈恋爱时,又找到了一个好朋友呢!” “这可是老天的安排,你怪他吧!” “我跟刘医生之间,你选一个!” “你为什么非得自取其辱呢?” “相颜,我真的生气了!” “那你自己哄自己!” “我看刘医生将来谈恋爱了,你怎么办,我要给她介绍对象,拆散你们!” 相颜笑坏了,“你别白费心机了,刘医生的眼光可高着呢,这事儿没那么容易。”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刘医生吗?” “对啊,我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开心很幸福啊。”相颜顺势靠在刘医生肩上,她正在写论文,也不发话。 “你现在不会……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对吗?”林云让想起那晚她拒绝了他,忍不住的往坏处想,想不通的事情也都想通了。 “或许,人在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以后,兴趣爱好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呢,反正和刘医生在一起,我连心跳都不由的慢了下来,和她在一起,我就会变得很美好,因为刘医生就是一个很美好的人。” 林云让很无语,“这简直就是鬼扯,这不是谈恋爱才有的体会吗?” “是吗?”相颜还是笑嘻嘻的。 他发下狠话,“约你的刘医生,我跟她见一面。” 相颜无奈的笑了,“好吧,我帮你邀请她,不过这得看她同不同意,刘医生很忙的。” 林云让对这个刘医生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心,他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刘瑜之完全沉浸于科研学习之中,压根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你们在吵什么啊?” “没什么,我们敷面膜好吗,这个是买给你的,我买了双份。” “这个价格,都超过我一个月的工资了。” “你把皮肤保养好,病人看到你貌美如花,病情都好转了,这样我也算积善行德了。” “天天歪理一堆。”刘瑜之无奈道:“我带回家也忘记用,就放在这边吧。” 相颜拆了包装,先替她抹上了,“我也不擅长伺候别人,随便抹一层。” 刘瑜之闭着眼睛,享受她的服务,轻声问了一句,“我回送你什么好呢?” “我给你买东西就高兴,这样结节会不会消失啊?” “你只要别让它长大了,我就谢天谢地。” 相颜怪哼了一声,“我最近很听你的话,情绪也很稳定,吃好睡好,应该会好吧?” “嗯,看看明年体检的情况,真消失了,我拿你的临床案例发一篇论文。” “你可真爱科研啊,连我也成了你的小白鼠。”相颜无奈道。 这时候,林云让又发了信息过来,“你们俩不要聊得太晚,你留她住下吧,这么晚,你开车也危险。” “知道了。”相颜回复了过去,然后对刘医生说:“爱管闲事的男人,让我留你住下来。” “他怎么知道我?” “我天天在他面前提到你,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又不傻。” 刘瑜之笑了,反正不知怎么,就觉得这种感觉挺微妙的,她这么籍籍无名的人,被一个大人物认识了。 “对了,忘了一件事。”相颜起身跑去玄关处,提回来了一个购物袋,“我买给你的鞋,你也赶紧试一下。” 刘瑜之随便穿一下,就说合适,但是一再叮嘱她,不准为她花钱了,她心理上负担很重。 “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买特价鞋,否则又得训我,上次训我不该穿网购的衣服,肯定是嫌我丢他的脸了。” “我不喜欢逛街,我的衣服都是在网上买的,那他看到我,岂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我是一个大穷人?” “穷人还分什么大小?”相颜笑了起来,然后又说:“对了,他想请你吃饭呢,让我跟你说,你愿意见他吗?” “请我吃饭,为什么?”刘瑜之受宠若惊道。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对你很好奇。”相颜笑着说。 “也可以啊,我帮你把把关,看看这个男人怎么样,值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你真愿意花时间见他吗?”相颜没想到刘医生会答应,因为她最讨厌别人浪费她的宝贵时间了。 “见一面也无妨。” “你对我真好啊,早点遇到你就好了。”相颜不由分说就抱住了她。 恋爱不能长久,友谊却能长青,相颜享受与刘医生在一起的时光,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在告诉她,她会变得健康,变得无比的幸福。 中午十二点,刘瑜之下了夜班,换了一条米色衬衫裙,顶着烈日,站在医院南门等网约车,才几分钟,身上都是汗。 她整个人疲惫不堪,被晒得昏昏欲睡,连饭也不想吃了,只想回家睡觉。 刘瑜之有些愤怒,经常听相颜说,这个男人执行力很强,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因为他明天要出差,今晚要赴一个重要的饭局,所以只有今天中午有空,显得她的时间多么廉价似的。 这里是新区最幽静的地段,一家独栋的中式餐厅,门口是半层楼高的台阶,看起来很气派。 刘瑜之连续上班24小时,已经累得迈不开步子了,她埋怨道:“随便在哪吃不都行吗,非得这么神秘吗?” 刚走到餐厅门口,一个年轻好看的男人为她拉开了玻璃门,并笑盈盈的迎接她,“您好,请问您预约了吗?” 刘瑜之也很客气的回答说:“你好,我到401包间。” “您跟我来。”这个服务生穿着藏蓝色的工作服,为她引路到电梯的位置,电梯里又有一个穿红色西装裙的女服务员,他交代道:“顾客要去401。” 出了电梯,又有人迎上来问她去哪儿,为她引路。 这个地方的格局有些神秘,九曲十八弯,如果她一个人,一定会迷路,地面上全铺了地毯,走路也静悄悄的,每个包间都很大,门都关着的,声音隔绝了,听不到里面有没有客人。 刘瑜之突然警觉了起来,人也不困了。 她两眼到处张望,一路都没有见到一位顾客,这家餐厅的服务员居然比顾客还要多。 “您随我到这边来,……已经到了。”女服务员轻轻为她推开门之后,刘瑜之走了进去。 第106章 最英俊的男人 这个包间是朝南的,厚重的灰色窗帘合上了些许,临窗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他背对着光线,在看手机,刘瑜之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这个男人的身形轮廓是极好看的。 他侧过脸来,先是好奇的目光,后来渐渐地展开了笑颜,站起身,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刘瑜只有三百度的近视,平时不影响生活,她就不戴眼镜,根本没有看清楚他的五官,但是他转过身的一瞬间,明显感觉到屋子都亮了。 刘瑜之大胆的望着他,因为相颜总描述他是一个厚脸皮的男人,那又有什么好害怕呢? 他背着光,一步步走近她的时候,一点点看清楚他的脸,直到这么一张生动俊美的脸庞印在她的瞳孔里时,这种愉悦感令她终身难忘,她可以感到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着。 林云让走在她面前时,刘瑜之突然觉得眼前都没有光线了,全部被他挡住了,而她显得无比弱小。 “您是……刘医生?” 刘瑜之感觉他讲话很有腔调,声音很好听,愣愣的点了点头,依旧清冷的态度。 他非常真诚地说:“刘医生,我本来想去接你的,但是有些事情耽误了,真是抱歉。” “没关系,医院离这边也不远。”刘瑜之说话的声音毫无征兆的怯弱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他的双眼皮不深不浅,恰到好处的,眼神深邃有神,很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她,刘瑜之顿感自卑起来,她的眼神才知道躲避了,天性使然。 她特别后悔在熬了一个大夜班之后,还素面朝天的过来见一个重要的陌生人,但是她就是这么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而且,她身上穿着一条两百多的裙子,还是网购的。 刘瑜之能够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目光只短暂的停留在她脸上,刘瑜之紧张的想搬弄椅子,可是地毯的吸引力很强,挪起来显然有些吃力,她试了一下就放弃了。 他很绅士,也很细心,为她轻轻搬开椅子,他提起来的时候,跟拿起一个小玩具似的轻巧,然后摆正,笑着说:“请坐,相颜应该一会儿就会到了。” 屋里有两个服务员,小心翼翼的端来了茶水,放在刘瑜之面前。 刘瑜之怎么都无法将相颜常提到的那个追求者与眼前这个男人对应上,他明明看上去很有吸引力,应该是对他的身份有滤镜,她心里明知道这件事,但是为什么拿起杯子时,手在发抖呢? 她因感到紧张,喝了一口茶,但是茶水很烫,她又放下了杯子。 这一刻,刘瑜之突然悟道,做人不该疏忽大意,因为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要遇到谁,但是打扮得再美又有什么用,她的好友美若仙子,若是打扮,倒是显得刻意了。 林云让走到落地窗前,电话一直没通,他显得有些焦虑不安。 此刻,房间里出奇的安静,刘瑜之不敢呼吸过重,却又很喜欢与他独处的时光,恍惚又紧张。 隔壁的茶水间还有两位服务员,男服务员高却消瘦,眼里无光的站着,女服务员盘着发髻 ,穿着合身剪裁的工作服,白里透红的妆容,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的背影,他这样的男人,一生有数不尽的异性缘,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引发女人们爱情的涟漪。 他拥有一个帅哥的头型,不仅是发型,而是这个后脑勺一看就很迷人,即使有一天他年纪大了,五官衰败了,依旧会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身上穿着白灰色的竖纹衬衫,黑色长裤,不像是已经三十几岁了,会清爽穿衣的男人并不多见,因为个子太高了,肩背微微内收,他是刘瑜之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相颜说过,他性格是热情外放的,看来她并不了解他,他分明是沉默的,其余的表现应该都是他在社交场合中的假象,刘瑜之开始不再信任相颜对男人们的描述。 “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很担心。 刘瑜之对他说:“她跟我说,上午出去见客户了,应该在过来的路上。” “是,总要就近的,要不然我们三个都得奔波,她比较细心,说我们俩离得近,她往我们这边赶。” “是啊……”刘瑜之还没有说完话。 “她来了。”他突然变得兴奋,原来他一直在盯着楼下。 刘瑜之有些难过,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就是觉得心里面有一丝丝难受。 第107章 爱意 他吩咐服务员打开门,快步走到门口迎接她,言行间掩藏不住的爱意。 “我都到楼下了,你打什么电话啊?”相颜穿着一身粉色调的连衣裙,流露出美丽的笑脸,又是极为美艳动人的一天。 “你来了。”林云让迎上去,就要搂住她的腰。 相颜轻皱眉头,他就乖乖放下了手,刘瑜之在一旁观察的很仔细。 “何况,今天是你第一次宴请刘医生,我怎么会迟到呢?”相颜说。 林云让不自觉跟着她走,“我不是怕你迟到,我担心你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啊?”相颜将包放在沙发上,很自然的理了一下秀发,走到刘瑜之身边,拉起她的手,对他们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刘医生,我最好的朋友。” 林云让低头看她,笑着问她,“那我是谁?” “你谁也不是……”相颜嘟着小嘴。 刘瑜之发现,相颜一来,这个男人都变了一个态度,刚才还冷冷的不爱说话。 林云让也不觉得尴尬,转而周到的问道:“刘医生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女服务员穿着及膝半身裙,半蹲在他的身侧,将重重的菜单举在他面前,仔细的为他翻开每一页,轻声细语的为他介绍店里的每一道菜。 他说:“我自己看吧。” 这样,女服务员就可以站起身来了,他知道尊重他人。 他慵懒的靠在降香黄檀的椅子上,然后随意翻了一遍,点菜的时候态度很温柔,还不时询问两位女士的意见,唯恐怠慢了。 “刘医生,您有什么忌口的吗?” 刘瑜之摇了摇头。 “吃不吃辣? 刘瑜之说:“可以,但吃不了多辣。” 他没有询问相颜,显然是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因为,他们是第一次见面,相颜当然是照顾女孩子的感受,又何况刘医生的性格一向很腼腆。 “刘医生可是一个真正的大学霸,高考结束后,以理科660分的成绩考进了科大的临床医学本硕博班,八年制学业,26岁就拿到了博士学位,她这么年轻,就已经是主治医师了。”相颜洋洋得意的,比她自己是学霸还要得意。 林云让面露敬仰,然后谦卑的说道:“这样一比较,我真是个学渣了,我当年紧贴着录取分数线,考了二本,英语差又出不了国,暑期在家抱着高考指南,那个潜心研究啊,简直比高考前还认真,想着给自己选个好学校好专业,有什么可选的呢,考那点分数。” 他快乐的时候,说话的嗓音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真诚而且可爱,跟冷酷时的他,截然不同。 两个女孩子都被他逗笑了。 相颜问他,“你为什么没有好好读书啊,是不是在早恋?” “我自认为非常努力了,没有早恋也就考了这个分数,刘医生,我也是学理科的。” “刘医生,你不要理他,他想跟你套近乎。” 刘瑜之微笑着,他们之间的感情太好了,让她没有容身之处,而且像个电灯泡,巨闪耀。 相颜对刘瑜之说:“这位仁兄高考英语就考了五十几分。” 林云让瞪大眼睛,很吃惊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喝了酒什么都说啊。”相颜掩着嘴唇笑了。 林云让有些惊惶,不相信似的,问:“这不可能吧,什么时候?” “反正是你亲口说的。”相颜说完就笑了。 有次,他酒后吐真言,很钦佩她念英语专业的,还不停跟她诉苦,听说你高考英语接近满分,怎么做到的,英语那么难学。 林云让依旧嘴硬,“我讨厌所有的外语,所以就没学了,认真学的话,也未必学不好。” 相颜没有拆穿他了,只是连忙说:“是,是……你说什么都有理,你是常有理先生。” 他们有说有笑的,刘瑜之在旁一直没有笑意,林云让看到了她的表情,再次表达了歉意,“刘医生,本来我们都商量好了,我派人去接你的,公司临时有变就把这事耽误了,真是不好意思。” 刘瑜之摇了摇头,说:“真的没关系。” 他又说:“我知道,当医生都很忙碌,如果你以后有时间,还希望你多陪陪相颜,她的好朋友一直不多,能够遇到你这样的知己,真是太不容易了。” 相颜不服气的撇了撇嘴,这个虚伪的家伙,平时在电话里根本都不是这么说的,而她平时总在刘医生面前说他坏话,突然都愧疚了。 相颜说:“你这语气真像我上小学时,我妈让我同桌多关照我。” “胡说!”他带着宠溺的口吻。 “能和她成为朋友,我也很开心。”刘瑜之微笑,然后看了他一眼,又担心不妥,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刘医生,你是哪个科室的,她一直不告诉我,她身体哪里不舒服?” 刘瑜之很诧异,她居然还没有告诉过他,目前已经有两个男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 相颜急忙拦截住,“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乱打听好吗?” “哦……那对不起,我以后不问了。”林云让的脸蓦地红了起来,他心里猜出个大概,无非是女孩子的问题。 第108章 异性缘超好的 整个就餐过程中,刘瑜之很少说话,他那么照顾相颜,对她视若不见,刘瑜之心里感到不舒服,因为她从读书时起,就颇有异性缘,第一次被另个女人完全比下去了,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失落。 相颜发现她一直在冷漠的发呆,便关心道:“怎么了,你喜欢中餐的呀,所以特意选了这里,菜不合口味吗?” 林云让也放下了筷子,担心的问道:“要不要再添几道菜?” “不用,天气有些热了,我没什么胃口。” 林云让耐心的劝说道:“那也要多吃一点啊,要不然下午肯定会饿,上班也没有精神了,身为医生可是身负重任呢,多少病人的生死大权握在你们的手里。” “……也没那么夸张,我只是个小医生。”刘瑜之怯怯的说道。 林云让将主菜推到她的面前,很耐心地说:“我知道医生都很讲究卫生,我就不为你布菜了,请多吃点吧。” 刘瑜之第一次感觉到男人并不令人讨厌,被他的三言两语就哄好了,居然很听话的夹起了一块鱼片,鱼皮看起来颜色亮丽,入口鲜美浓郁。 林云让一直温柔的看着她吃东西,让她有了一种被宠爱的感觉,心里一瞬间被幸福溢得满满的。 他又亲自转动菜品,很温柔的说道:“再尝尝这个烤乳鸽,夹块腿。” 刘瑜之非常的听话,又夹了一块鸽子腿,低头咬了一口,乳鸽皮烤得焦香,肉质嚼起来鲜香。 林云让很满意的笑了,刘瑜之不敢看他的脸,他手放在桌上,根根手指都修长白净,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胸膛健阔,应该是经常锻炼身体,身材管理的不错,从医生的眼光来看,他的面色和体型都显示着健康。 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这样的男人追求自己,她一定不会拒绝,原来她不是一个真正的独身主义,而是以前从没有遇到过让她动心的男人。 刘瑜之懊悔了,今天不该来的,这很影响她们之间的友谊。 相颜吃了一块雪花酱牛肉,嘴角沾上了一点酱汁,刚一伸手,林云让已经将纸巾递过来了,原来他时时刻刻都在留意着她的举动。 刘瑜之的眼神根本控制不住的望向林云让,她心里一直在努力的克制,可是心思稍一疏忽,眼神就飘过去看他了。 还好,他们面对着彼此,眼里也容不下别人。 林云让一刻没闲着,给她盛汤,给她夹菜,哄她吃饭,“你多吃一点,怎么吃什么少?” “早餐吃得晚,还不饿。” “那我点这么多菜干嘛呢?” “谁让你点这么多,三个人能吃多少呢?” “第一次请刘医生吃饭,又不知道刘医生偏好什么口味,又怕点少了不够吃。” 两人争论了几句后,相颜无奈的笑了,“你倒是挺会找挡箭牌的!” “我给你盛点米饭,这么多好不好,多少吃一点,要不然下午饿肚子多难受呢!” 刘瑜之感受到,他对她好到无法言喻,恨不得帮她咀嚼食物的程度,除了羡慕还能怎么办呢? “你们认识多久了啊?”刘瑜之突然脱口而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问,没留意,话就从嘴巴里冒出来了。 他们俩突然之间都将目光转向了她,因为这是她今天第一次主动开口,然后他们不约而同的回答了。 相颜说:“三年多。” 林云让却说:“四年多。” 刘瑜之掩住了鼻端,笑着问:“你们俩到底是谁记错了?”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吧。”相颜有些不自信的说道。 林云让笑了笑,说:“我们都没记错,只不过有些事情,她不知道。” 相颜听后有些疑惑了,但是,也没有直接问。 此时,包厢门被推开了,听到动静后,三人同时抬头看向了门口,走进来一个时尚的少女,脸庞非常嫩,脖子上的宝格丽项链,叠戴一串巴洛克风格的珍珠项链,穿着露肩长袖小衫,白色芭蕾风a字短裙,虽然个子不高,但是两条腿又长又直,白色的爱马仕皮拖鞋,一身名牌,却不俗气,因为有年轻活力压着。 小姑娘说话甜嗲,“云让哥哥,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林云让的神情有些变化,先是有些不想应付,而后镇定的问道:“你今天怎么在这边?” “有事就过来了呀?”小姑娘语气娇娇的,但是看上去有些生气,环抱着胳膊,自顾在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下了。 服务员很有眼力劲,赶紧端来了一杯茶水,小姑娘将茶杯放到一边,“谢谢。” 林云让也吩咐服务员,“再添一副餐具。” 林云让的神态转变成一位长辈,有些教导晚辈的口吻,说道:“不知道喊人吗?” 小姑娘虽不满的扁了下嘴唇,却很大方的介绍了自己,“你们好啊,我叫rachel。” “你好啊,rachel。”相颜带着笑意,不忘欣赏这姑娘的审美。 小姑娘手腕上戴着两串水晶手链,烫了大卷发,染成了蜜茶棕色,发质丝滑又光泽,她撩了下头发,露出了白嫩的肩和锁骨。 “我刚准备走时,前台跟我说,你今天也过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应酬呢!” “中午可吃饱了?”林云让问道。 “气饱了。”小姑娘气鼓鼓的,轻拍了一下桌子,“我刚速战速决结束了一场相亲,我就说不来了,家里非逼着我过来……” 林云让问她,“那相亲怎么样啊?” 小姑娘依旧不高兴,有些任性的语气,“结束了一场相亲,就是已经翻篇了。” “那怎么不好了?”林云让依旧不放弃追问,相颜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有时候男人也八卦。 “哪里都不好!” 林云让微笑,盛了一碗羊肚菌蒸肉汤,放在转盘上,转盘一直在自己慢慢转动着,不久就到了她的面前,“先喝点汤,是哪家的公子啊?” “你应该不认识,他从小生活在加拿大,刚从国外念完书回来。”小姑娘随意的用勺子搅拌着,也不打算品尝。 “那不是挺好的吗,你们都有留学背景 ,应该很谈得来。” 小姑娘娇嗔道:“才不好呢,我特意跟同学打听了他的事情,传闻说,他有一次情人节的晚上,同时约会三个女生,我的天哪,他怎么忙得过来啊?” 相颜在一旁听后,都忍不住掩嘴笑了。 林云让用眼神示意相颜想笑也收敛点,然后嘱咐小朋友说:“嗯,找男朋友确实要睁大眼睛好好找。” “你只会说这一句,哼!” “你还是小孩子,家里着急什么?” 小姑娘又娇嗔地顶了他一句,“什么小孩子啊,我都24岁了,只有你老把我当小孩子看。” “在我面前,你不就是小孩子。” “你总是这么说!”小姑娘蹙眉看着他,说:“我刚狠狠羞辱了他一番,就他也配和我谈婚论嫁?” “真不喜欢就跟家长说不合适就好了,别当面给人难堪,性格要学会内敛。” “他那些破事早就败露了,还怕我说吗?” “你这孩子……” “不说我的事了,我爸爸说,你准备结婚了,是与哪一位?”小姑娘望了望相颜,又望了望刘瑜之。 “你说是哪一位?”林云让笑着看小姑娘。 “我怎么知道你的眼光啊,你又没跟我说过,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人。” 林云让被这个小朋友说得有些难以为情。 “我打扰你了是吗?” 小姑娘还没等到回话,手机屏幕亮了,她接起,甜甜喊了一声,“妈妈。” “见了面感觉怎么样啊,宝贝?” “不怎么样,已经把他打发走了,我现在和云让哥哥在一起呢!” “你不要总缠着你云让哥哥,他很忙,别耽误他的正事儿,知道吗?” 小姑娘用很浮夸的语气说道:“他现在哪有什么正事啊,他正在和两个小姐姐约会呢,哦不对,加上我就有三个了。” 电话那头的母亲一听,这该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立刻提高了嗓音,“你赶紧给我回来,听到了吗?” “知道了。”小姑娘挂断电话后,对他说:“我妈妈生气了,我该回去了,下次见,云让哥哥。” 林云让不满的一眼,“这么没礼貌,打个招呼再走。” “算了,等你婚礼时,我会礼貌的。”走到门口时,小姑娘又回过头,说:“再见了,两个漂亮姐姐。”